《明末之虎》 正文 上架感言 作品突然上架,好象总要写点感言之类吧。 有几句话是固定不变的。 感谢读者支持,能在百忙中抽空来一观拙作。感谢编辑支持,能让这作品有个上架的机会。 感谢之后,其实有些失落。 前段时间,有个号称能刷票的人对我说,你这样写下去,没什么用。 我说为什么。 他说,可以告诉你,现在那些高点击率的作品,至少有百分之六十以上,是刷票刷出来的,甚至包括某些大神的作品,你真的以为你的作品是稀有神作,能在如此众多的作品中傲立鸡群么? 我说,我不能。 他回答道,那就是了,你知道的,如果没有推荐票,没有收藏率,编辑也基本上不可能对你格外高看一眼的,至于什么封推,什么精品推荐,更是想都别想。毕竟大家在商言商,都要吃饭。 我想了想说,你说得对。 他趁热打铁道,你想明白了就好。其实说白了,网站也希望你们这样做,毕竟你们购买点币,这都是给网站带来直接收益的行为,没有人会与钱过不去。这样的潜规则,你我都懂的。 我沉默不语。 他等了许久,见我没有回话,便追问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鉴于你第一次刷票,还可以给你更多优惠。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给他回了一句:不用了,我还是不想去做刷票这样的行为,这违背了我写文的初衷。 此人瞬间把我拉黑。 看到他消失变黑的头像,我突然有种如梗在喉的感觉。 只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也许,这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吧。 从以前初尝写作时的激动,变成现在码字的波澜不惊,时间总是很快,转变总是更快。 一句话,这部作品,我会尽量写好,不会去写些无意义的灌水之类来糊弄读者。相信细心的读者会看到,我这部小说中,很多细节都是经过资料查证的,绝没有信口雌黄的胡编乱造。当然,这种不是纯粹的爽文式写作,这种没有常见的主角霸气敌人愚蠢智商低,主角甚至常常有心理矛盾斗争的文章,是一种很不讨喜的写作方式。种种原因相加,才是造成文章成绩惨淡的原因吧。 不过,尽管成绩如此惨淡,但我不后悔,因为为读者写出一部让自已满意的作品,写出作者心中想说的话,才是一名写手最为开心的事情。这部作品,我会尽全力写好写完,给读者们一个交待,也给自已求个安心。 这年头,大家都活得很累,作者也不好意思强求大家,大家有能力的,说花点小钱买点vip章节,算是给作者在努力码字时,能有一点泡咖啡的钱。 最后,祝大家生活快乐,平安到老,就算死后,也能埋在新.闻.联.播里。 正文 第一章 穿越 起风了。 带着咸腥气息的山风在林间盘旋劲吹,将辽南盘龙山中这段陡峭的山谷上的草木吹哗哗直响,激起一连串古怪的啸音。 在这强劲的山风反复吹拂下,那具身穿破烂紧身蓝褐短衣,一直趴伏在此处山谷草木中,仿佛已然死去的躯体,竟突然动了一下,随后,从嘴里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符。 “水,喝水。。。。。。” 这个从昏睡中醒来的人,虽然依然趴伏于地,但他的喃喃之语,却让旁观围观的两个同样身穿破烂紧身短衣的人脸上,一同露出惊喜的神情。 “好家伙,终于醒了!肖二,快,快给他灌一口!” 二人中,一个肤色苍老黎黑,脸上皱纹密布的老头,急急地对着一旁犹正发愣的年轻人喝道。 名唤肖二的年轻人,连忙从身上取出水囊,拧开木塞,便立刻朝地上所趴着的人嘴里灌去。 “咳,咳咳!” 肖二动作急切粗鲁,灌得太急,呛得趴着的那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样,李啸哥,你好点没?” 肖二丢开水囊,将趴着人轻轻扶起,急声问道。 让肖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被他扶起来的李啸,却猛地一把推开他。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到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听到这个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人的这几句话语,肖二与旁边的老头,均是满脸惊异之色。 他们惊讶地看到,这个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李啸,正用一种陌生而警惕的眼神看着自已。 “李啸,你,你怎么了?你摔糊涂了么?我是你大全叔呀。”老头一脸惊讶,颤声发问。 老头这边急急相问,这个被他叫着李啸的人,却突然眼神一黯,陷入了沉默。 李啸无法解释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此刻的他,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已曾是一名普通大学毕业生,今年21岁,刚当上车间技术员,在一次前往野外郊游时,不慎一脚踏空,从这山崖上跌落。。。。。。 技术员李啸万万没想到,自已的魂魄竟然会穿越几百年,附在这个同样叫作李啸,并且同样也是21岁的的普通猎户身上。 今世的普通猎户的李啸,就这样以一种荒诞不经的方式,被后世的李啸彻底取代。 当李啸醒来时,他其实已经继承了这个年轻猎户的全部记忆。只是,李啸还是从心里无法接受这近乎荒唐的事情发生在自已身上。 所以,李啸下意识地推开了正扶着他的肖二,并近乎本能问出这几句话语,其实是他希望,眼前所出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而仅仅是个奇怪的幻梦。 与时同时,他迅速而悄悄地狠拧了一把自已的大腿。 疼痛入骨。 靠,看来,老子是真的穿越了。 李啸以长长地一声叹气,回答了老头的疑问。 今世的记忆,让李啸免了很多穿越者所要面临的认人识物的麻烦。 这一世的记忆告诉他,对面的两人,都和自已一样,是这盘龙山下不远的靠山屯村民,一个是本村的老猎户肖大全,另一个是肖大全的堂侄肖二。 同时,李啸也已知道,他所穿越的时代,正是明朝末年的崇祯六年,也就是公元1633年。 此时,已是农历七月下旬。而在刚刚的一个多星期前,辽南之地,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明崇祯六年,(公元1633年)7月初,后金鞑酋皇太极令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和正蓝旗主德格类共率1万后金军精锐,汇同孔有德、耿仲明的1万多人投降部队,从陆海两路合力进攻旅顺口。 东江镇总兵黄龙率全部守军奋勇击敌,经过一番血火恶战,终因“火药矢石俱尽”,后继无援,致遭败绩。七月七日,主将黄龙力战殉国,其部下骁将李惟鸾,项作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等皆****其家属,随后均在血战中阵亡。当时城破之日,旅顺男女老幼近万人都成为后金大军的俘虏。 旅顺城破之后,后金大军纵兵大肆掠杀附近村庄,离旅顺城不远的盘龙山下的靠山屯也惨遭屠戮,村中全部村民皆被杀尽,村中房屋也被焚掠一空。 只有肖大全,李啸,这二名猎人因正好于前几日进山打猎,方幸运逃过此劫。 而肖二则是在后金军队入村之时,正在村外水井内淘泥掘井,在屏息无语躲在井中一天后,方幸运地保得性命。 肖大全二人回村后,见到全村已成一片断壁残垣,遍地都是死尸藉枕的无辜村民,不由得惊骇万状。 见二人回来,正边哭边收拾那遍地的村民死尸的肖二,向二人哭诉了后金军队的屠村大罪。三人皆大哭不已,乃咬牙切齿发誓报仇。 按老猎户肖大全的计划,便是要在这盘龙山谷内截杀几名后金鞑子,用他们丑恶的头颅,祭奠全村无辜死难的乡亲们,为他们稍报这血海深仇。 肖大全这个计划,得到了今世的李啸与其堂侄肖二的一致赞同。现在,虽然后金大部队已基本撤回沈阳,但依然有小股后金军兵会不时从旅顺城处搜掠后,断续回撤,而盘龙山上这段狭窄的山谷,正是伏击后金军队的理想场地。 三个人说干就干,收拾掩埋好全村乡亲的尸体后,三人胡乱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便各自带着弓箭刀剑前来这盘龙山上设伏。 谁知道,在攀登一处陡坡之时,却发出意外。 今世的李啸急于报仇,攀爬心切,结果一脚踏空,从陡坡上重重跌落,重伤昏迷。 在真实历史上的李啸,在这个无名坡地,最终无奈地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只是谁也想不到,原本的历史,却从这一刻起,被悄悄地改写了。因为后世的李啸,以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魂附在这个昏死过去的普通猎户李啸身上。 其实有一点是李啸心中最隐秘的疼痛,因为,他只是魂穿在这藉藉无名形同草芥的普通猎户身上。而不是象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穿越小说那样,成为什么皇帝太子或公侯名门,更没有什么金手指,让自已拥有众人不及的无敌技能,然后拥有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之类的快意人生。 李啸暗叹自已运道差,刚穿越到这个明末乱世,还未来得及缓口气,便要立刻面对一场生死厮杀,这穿越的难度,未免太高了。 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的李啸,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烦意乱的感觉。 当然,还有莫名的难过。 李啸前世在大学里读过一些明史,大略地知道一些明末故事。他知道,在后金军队攻陷旅顺后,旅顺周围一些村落,为反抗鞑子暴行,确实都发生过一些规模极小的民众自发袭击鞑子事件,当然,结局皆是悲壮地以卵击石,螳臂挡车。 李啸可以肯定,今世原本的李啸,纵然未摔死,也极可能和肖大全肖二一样,会在这伏击战中,身死名灭,有如一缕微不足道的轻烟随风而逝,不会在历史中留下任何痕迹。 魂穿而来的李啸,下意识地不想在这近乎送死的伏击计划中,仅凭一腔血勇,便徒劳地葬送自已的生命。 “大全叔,我觉得,我们还是再好生商议一下,这伏击鞑子的计划,恐不太合适。” 李啸终于还是犹豫地说出这句令他立刻后悔的话。 听到李啸这句话,肖大全又与肖二,不由得又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神情互望了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原先喊得最凶最坚决的要为乡亲们报仇的李啸,怎么竟这般羞耻地临战退缩了? “啪!” 一记凶猛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李啸脸上。 李啸左脸,立刻显现出五个粗大的手指印。 紧咬牙关的李啸,漠然凝视着面前肖大全那颤抖着指向自已的右手。 “李啸,你,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忘了你娘,你媳妇是怎么惨死在鞑子刀下的么?”肖大全愤怒的声音在李啸耳边炸响。 “肖二,你给这个混帐再说一遍,他娘,他媳妇,是怎么死的!” 肖大全扭过头,对着一旁正皱眉发愣的肖二的喝道。 “啸哥,当日,我从井中出来时,你娘她已被鞑子砍了头,血流了一地,头,头滚在牛圈水沟里。你媳妇,她,她光着身子,被,被鞑子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大群的苍蝇叮着。。。。。。”肖二的声音颤抖着,一脸欲说又不忍的表情。 “别说了!!” 一脸扭曲的李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爆发出一声压抑的狂吼,随后痛苦地捂住了头。 “李啸,你这个混帐!上午喊着要报仇的是谁!喊着要用鞑子的头颅祭奠你娘你媳妇和全村乡亲的是谁!现在到了这里,竟然临阵退缩!你,和你那个战死沙场的爹相比,真他娘的****不如!也真亏了你这混帐这一身好武艺!” 肖二已闭口不言,肖大全犹自怒气冲冲恨骂不已。 李啸沉默无言,又沉浸于回忆中的他,面无表情地应对肖大全的斥骂。 今世的记忆中,他记得他的父亲李异,是个明军小军官,职务把总,身手相当了得。虎父无犬子,少年李啸每天跟随父亲练习武艺,功夫也是相当的好,尤其是他身材高大,体魄健壮,更是天生的练武的好料子。李异在世时,常暗自感叹,吾儿功夫,他日必在我之上。 只是自从李异前年战死在大凌河一战中后,李家便失去了衣食来源。明军此时异常腐败,战死将士根本拿不到朝廷抚恤,能有一抔土一具棺收拾尸骨便已不错了。 李异为人清廉,不治产业,在这旅顺靠山屯老家里,只有祖屋一座传了下来。李啸母亲胡氏无奈,带着儿子回到老家,让儿子李啸跟着村中猎户肖大全打猎为生。并给李啸说了同村一名姑娘,两家已经订亲,正准备今年秋凉后,便让李啸与这位姑娘正式成婚。 怎么也想不到,本以为日子可以象流水一般平静度过,谁知竟会有鞑子屠村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可怜亲娘与未过门的媳妇,就这样惨死在鞑子的屠刀之下,在这悲惨的一天里,与自已阴阳两隔,已成永决。 “李啸,你这混蛋!亏你还自称是我靠山屯第一好汉,真真羞煞先人!我老肖瞎了眼,未曾料到你竟是如此贪生怕死之辈!此刻你若脱逃,那你将来还有何面目面对你惨死的亲娘和媳妇,还有何面目面对靠山屯全村乡亲那几十条怨魂,你还有何面目苟活在这天地之间!” 肖大全愤怒不已的话语,一句一句地在李啸耳边炸响,让李啸原本在心中想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的反驳之词,再也无法吐露。 李啸发现自已陷入一个巨大的道德困境之中。 他在心中暗叹,其实我李啸,只是不想让你们这二位靠山屯最后的乡亲,在这场战斗中,无谓地再牺牲罢了。毕竟仅凭我等三人,凭着手里粗劣的武器,要与身经百战残忍凶狠的鞑子作战,活下来的机率,实在太小。 鞑子屠村的血海深仇,当然要报!只是,真的只能拼却一腔血勇,最多换个同归于尽的结果吗?那么,自已来到这世上,也不过是一缕随风而逝的轻尘罢了,对于历史的影响,又会是何等微乎其微,这让两世为人的自已,如何心甘! 但是,若不战,李啸自已也过不去亲情良心这一关。虽然自已是两世为人,但继承了今世李啸记忆的他,如果真的就此退缩,怕要日夜倍受良心煎熬,复有何面目在这世上挺胸做人! 李啸突然想起前世意大利历史学家克罗齐的一句话:“所有的人类历史,都是混沌的,矛盾的,并且互相冲突的,彼此没有绝对的区分。” 此时的李啸,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真实意义。 “大全叔,你别说了,我干!” 沉默的李啸,终于缓慢而坚定地开口。 李啸刚说完,肖大全激动的巴掌,便狠狠地拍在李啸肩上。 “李啸,大叔我就知道,你是一时摔糊涂了。你这样一身好武艺的好汉子,怎么会不为咱们靠山屯的乡亲们报仇呢?”肖大全脸上顿时舒展开来,露出欢喜之情。 李啸回给他一个苦涩的笑容。 李啸心里知道,自已从小在军营中培养的一身武艺,比起纯粹的猎户肖大全与肖二来说,可以说不知道要强多少,这次伏击战,如果自已不参与,以这两人的武艺,绝对没有半点成功的把握。 “大全叔,我有一个要求。”李啸想了想说道。 “你说。” “等会若有鞑子过来,你们皆要听我指挥。”李啸话语低沉,眼眸之中,隐隐有精光闪烁。 “中!” 肖大全与肖二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 是啊,为什么不听呢,毕竟三人之中,李啸武艺最高,箭术最好,以前还跟他父亲学过一点粗浅的兵法,听他安排,自是最为自然不过。 三人议定后,遂进入不远处盘龙山一侧陡坡上埋伏起来,此处草深树密,正是埋伏的好地点。 林风呼啸,草木萧瑟,三人再不说话,只能听闻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约过了半个时辰,夕阳渐坠,给这片寂静的山林涂抹了如血般的暗红。 这时,李啸耳边,忽然听到了细微却清晰的马蹄声,最左侧的肖二低声惊呼道:“啸哥,快看,谷口有四名鞑子骑马过来了!” 正文 第二章 伏击 远远地看到那些鞑子纵马飞奔而来,李啸感觉自已全身的热血,仿佛刷地一下,立刻被熊熊点燃。 随着几名鞑子迅速驰近,李啸看清楚了,其实,只有三名鞑子在骑马,另外一匹高头大马的马鞍上,却是斜斜地绑了一名手脚捆住的女子!这匹驮负着捆绑女子的骏马,被前面领头的一名鞑子牵着缰绳跑动。 “好家伙,原来只有三个鞑子,真是天助我等!这下,咱们正好一个对付一个!”李啸身边,传来肖大全乐观的声音。 肖大全与肖二,均未注意到,此时的李啸,却是一脸凝然之色。 他在心下暗叹,这个肖大全,实在太过想当然了。 只有李啸知道,骑马奔来的三个鞑子,最前面领头并牵着那匹绑着女子马匹行进的,是一名后金的白摆牙喇,后面两名是步甲兵。 相比只知道打猎为生的肖大全与肖二,来自后世却读过明史的李啸,对后金军队的了解,相对还要更多一些。 他知道,在后金的军队中,军中士兵主要分为三个等级,守兵、步甲、马甲。普通的满州男性,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达标便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上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另有更精锐之士,则被选为白摆牙兵,俗称白甲兵,后来演变成后世满清的护军营军士,在八旗之中,乃是数量稀少却最为精锐能战的军士。要知道鞑酋皇太极的亲随白摆牙喇,也不过二百余名。 最前面的那名白摆牙喇兵,身穿如银般闪亮的涂白漆亮甲,头戴黑色暗盔,盔上高高红缨,背上有火炎边旗一杆。 而在后面骑马跟随的两名步甲兵,两人皆身穿打着大大的铜泡柳钉的蓝色棉甲,头戴普通无缨铁盔。 李啸没时间跟乐观的肖大全解释后金军制,况且真要说了,只会让肖大全与肖二压力倍增信心受挫。此时,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暗暗揪紧。 以已方这三个人,凭着每人一把猎弓,一把生铁腰刀,想对付一名白摆牙喇和二名步甲,这胜率,何其微小。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大全叔,肖二,听我号令,一齐集中射击前面那个穿白甲的!”李啸大声喝令。 “好!” 咯咯的一阵轻响,三人的弓弦皆已满张,冰冷的生铁箭头,直指越奔越近的那名领头的白摆牙喇,每个人都能听清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和紧张地吞咽唾沫声。 李啸不知道,正领着这支小队伍,在最前头打马飞奔的那名白摆牙喇,名叫扎素,其实是一名颇受皇太极信赖的亲随卫士。 扎素此人,作战勇猛,武艺高强,更兼对皇太极忠心耿耿,故颇受皇太极赏识。正因对其信赖有加,皇太极才存了个刻意提拔他的心思。在这次进攻辽南明军夺取金州的战役中,皇太极安排其到正蓝旗中当一名分得拔什库,以期其能立下战功,回来之后,好凭军功提拔。 扎素在这次战役中,果然不负皇太极所望。向辽南进军的大小战斗,皆亲率其部冲阵在前,虎刀所过之处,明军望风而溃。后来,在攻克旅顺的战斗中,更是身先士卒,亲冒矢石,登上了旅顺城头,为后金军最终攻克旅顺,立下了赫赫战功。 此时正纵马飞奔的扎素,一心只想早点穿过盘龙山,想在天黑前赶到盘龙山北面的瓦家店歇息。这名精锐的后金白摆牙喇,根本未曾想到,在这盘龙山夹谷的侧坡上,竟会还有几个普通草民敢在此处伏击他。 “放!” 李啸一声怒喝,三人同时松弦,“嗖!”“嗖!”“嗖!”三声轻响,三只铁箭各划出一道白光,迅疾而出。 首发齐射,肖二射空,肖大全的箭矢正好射在白摆牙喇的坐骑胸前,而李啸的那支铁箭,则是狠狠地透入扎素身着的白漆重甲间隙,贯入这名白摆牙喇兵左臂之上。 马匹的悲鸣与扎素的痛吼一同响起。受伤的坐骑高高地扬起前蹄,将左臂受伤的扎素掀下马来。 见此突变,后面跟行的两名步甲兵一时愣住,但这两人皆久战之士,虽遇突袭,但随即迅速反应过来,两人迅速翻身下马,摭挡在正要从地上挣扎站起的扎素身前。 “再放!”重新拉满了弓弦的李啸大声怒喝。 “嗖!”“嗖!”“嗖!” 三声轻脆的箭矢破空声里,又是三只铁箭凶猛射出。 肖二之箭射中了一名步甲兵的坐骑脖颈,这匹马痛得惊跳而起,狂奔而去。肖大全之箭则正巧射中了一名步甲兵的铁盔,将这顶铁盔一把掀掉,落出了青色的头皮和两条油腻恶心的细小发辫。 而李啸的箭矢,则深深射了一名步甲兵的腹部,箭头深入棉甲之中,这名步甲兵痛得大声嘶吼,捂着腹部蹲了下去。 已出地上爬起来的扎素,出离愤怒的脸上满是泥灰,他的整条左臂颤颤发抖,显然是伤了骨头。只是此人的右手,却在从地上爬起之时,敏捷地抓起了掉落于地的虎刀。 “冲过去!宰杀鞑子!” 在看到那名被掀去头盔的步甲兵正掂弓搭箭欲往自已这边射击之时,求胜心切的李啸大声吼道。与时同时,他刷地拔出腰间的生铁腰刀,率先从伏击点跃出,冲下山去。 肖大全、肖二两人,同样立刻抽出腰刀,呐喊着冲着山来。 “嗖!” 听到旁边肖大全的一声惨叫,李啸斜眼看去,原来步甲兵的箭矢,以一种极其凶狠的姿态,撕掉了肖大全的右耳! “射得好,跟老子冲过去!杀光这几个该死的尼堪!”扎素恨恨地骂道,右手平挥虎刀,与正向自已大步奔来的李啸对冲而去! 这名步甲兵听了主将的话语,也立刻扔下弓箭,拿起一旁的一根长柄军镰,对着肖二冲了过去! “鞑子,受死吧!”李啸脸色如血般胀红,他面目狰狞,紧咬牙关,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生铁腰刀向扎素脖子处砍去。 “叮!” 李啸的生铁腰刀被生生磕开! 扎素乃是惯战之士,见到李啸这般大步欺进猛砍,急忙将右手中的虎刀一横,下盘一屈,随着这声爆响,火花四溅,堪堪抵住李啸这夺命一击。 李啸与扎素死战之际,肖二与肖大全正与另一名步甲兵战成一团。 失去右耳的肖大全,半边的脸被血糊满,他与肖二两人合力相攻,倒也正与那名步甲兵战了个平手。 很快,李啸等人似乎开始渐占上风,只是,一支恶毒的箭矢改变了这个有利状态。 一声沉闷的箭矢入肉声,伴随着肖大全的一声惨叫,一同作战的肖二惊恐地看到,一支滴血的精钢箭矢带着喷涌的血雾,从肖大全前胸凶狠地透出。 李啸心下大恨,可恶啊,原来那个腹部受伤的步甲兵并未死去,缓过气来的这厮,悄悄地偷袭了全力拼杀的肖大全。 肖大全身体一软,扑通跪地,他愣愣地看了一眼那贯透自已胸口的箭矢,努力想回头看清那个从背后射箭偷袭他的那名步甲兵的模样,却终于身体迅速地一歪,倒地身亡。 “叔!”肖二凄惨地喊叫起来。 正与肖二苦战的那名步甲兵,见得肖二分心,脸上闪过一丝狞笑,随即扭身疾挥手中军镰,只听得“哧”地一声,肖二的头颅,带着一股冲天的血雾,腾空而起。 “全叔!肖二!”见短短时间里,肖大全与肖二接连阵亡,李啸愤然大吼,因为极其的愤怒与痛苦,他的脸庞扭曲得不成形状。 步甲兵一脚踢飞肖二犹自站立的无头尸体,嘴中怒吼着,挥舞着军镰向李啸冲来! 只是瞬间,李啸陷入了以一敌三的极大困境! 扎素心下暗自得意,眼前这名尼堪武艺虽然精湛,但帮手皆死,接下来,定要取了这个不知死活的汉狗的狗命! 扎素沉声一喝,右手中的虎刀向下斜劈,直攻李啸下盘,李啸急将手中腰刀下竖,猛插入地,“当啷”一声脆响,挡住了扎素这一凶狠的进攻。 这把粗劣的生铁腰刀,虽勉强挡住了扎素这凶狠一击,却亦被精钢虎刀生生磕成了两半,刀头部分悄然掉地。 与此同刻,那名迅速靠近的步甲兵,“呀”地一声怪叫,手中的军镰凶狠地向李啸头部狠狠砍来! 说是迟,那是快,李啸狼腰一拧,头部猛地下缩,堪堪避过了这夺命一击!随后,趁着这名步甲兵刀势已老的刹那之机,李啸有如一头极其敏捷的豹子,整个身躯向正欲回刀再砍的步甲兵迅猛弹射而出。 “扑哧!” 一声轻响,李啸手中的断刀深深地扎透了这名步甲兵脖子,断裂的刀口从这步甲兵的后颈直透而出! 这名步甲兵,被李啸一击身亡。 “噗!” 又是一声轻响,却是眼尖的李啸,迅速地拧着这名被自已杀死的步甲兵胸襟,迅疾一转,正好用这具步甲兵的尸体背部,挡住了那名受伤的步甲兵偷袭射来的冷箭。 这一切,只发生在极短的一两秒之内! 李啸的反应与攻击如此的迅猛与敏捷,让正面攻击的扎素不觉一愣,趁他这一愣之机,李啸迅速地夺下死去步甲兵手中的军镰,随即将这具步甲兵尸体,向正欲再向自已挥刀猛砍的扎素狠狠扔去! 扎素迅速反应,右脚飞起,将李啸掷来的步甲兵尸体踢飞一边。 没想到,在扎素踢飞步甲兵尸体之时,李啸已抓住机会抽身弹地而起,向不远处那名被自已击伤腹部,正在急忙重新换箭再射的步甲兵狂奔冲去! 扎素恼怒非常,右手中的虎刀挽了个刀花,怒吼着向李啸追去。 晚了。 他眼睁睁地看到疾奔而去略快一步的李啸,一脚踢飞那名步甲兵手中的步弓,随即右手的军镰刀尖向下狠命一划,那名步甲兵脖子处,鲜血便如喷泉一般,汹涌而出。 随即,李啸迅速旋身盘腰,满是鲜血的军镰刀尖,冷冷地指向冲过来的扎素! ****的尼堪,好厉害的身手! 急忙刹住脚步的扎素,不觉轻轻地倒吸了口冷气,双手中的虎刀下意识加力握紧。 林风呼啸,草叶狂飞,夕阳半沉在远山之巅,仿佛随时可能下坠而去,天地之间,愈发暗沉,更加浓重的血红余晖,将这两个一时皆静止不动的人,涂成了一副怪诞的抽象派艺术作品。 “呀!” “呀!” 几乎在同时,李啸与扎素一齐发出声嘶力竭的一声爆喊,彼此向对方重新对冲而来! “嚓!” 李啸的长柄军镰木柄,被扎素凶猛砍过来的虎刀,砍成断口整齐的两截! 虎刀其势不减,带着一股强劲的刀风,从李啸毫无防护的右腿上划过,划开一块鲜血淋漓的皮肉。 “噗哧!” 伴着一声沉闷的刺入肌体声响,一个健硕的身躯,颓然倒下。 倒下的,是白摆牙喇兵扎素。 扎素的右眼眶中,被那柄断成二截长柄军镰的木柄下端那尖利的钢坠尾尖深深刺入,直贯入脑。 濒死的扎素,脸上依然满是惊愕与不甘交织的表情。 这个狡猾的汉狗,竟然早就存了用这半截枪柄戳杀自已的心思,为达到目的,甚至不惜自已也受伤。 当李啸报复性地朝他头上狠踢了一脚之际,扎素早已没了呼吸。 山风呼啸不停,有如怨人哀泣,夕阳已全部隐入山中,天地之间,浓重的血红渐退,无边的黑暗开始悄悄蔓延。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李啸猛地蹲坐于地,大口喘气。 此时的他,突然感觉极度的疲惫与口渴,而右腿上被虎刀割裂的伤口,依然有血不停渗出。 “大全叔,肖二,李啸给你们报仇了!”李啸口中喃喃,眼睛却渐渐发红。 李啸迅速打量了一下狼藉一片的战场,死尸散乱,刀剑横错,鞑子的三匹坐骑已跑得不知所踪。只有那匹背驼着那名被绑的女子的高大战马,它一直安静地站在不远处,仿佛还在等着死去的扎素再来把它带走一般。 李啸被这匹雄壮的战马深深吸引。他看到,那马头型紧凑,肌肉饱满,身型高大修长,毛色乌黑发亮,四蹄却白雪一般洁白,额头也有一点白色,如白银镶黑玉一般,还有那精心修剪的马鬃,仔细梳净的马尾,整匹马是格外的雄骏昂扬,不同凡响。 真是一匹好马啊,李啸心中暗暗称赞。 他不知道,此马乃是辽东名骏,是扎素在跟随皇太极从征蒙古插汉部立下大功后,皇太极亲赐给扎素的贵重礼物。 李啸注意到,这匹战马的左右马鞍处,一边挂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包裹,另一边则挂着弓囊箭袋。最终,他的目光,停在那匹驼着那名被绑缚在马鞍上的女子身上。 这名女子似已昏迷,躺在马鞍上一动不动。 她是谁? 他们要绑了这女子去哪? 李啸心下惊疑。 他的思绪被迅速打断,因为,此刻又是一阵细微而清晰的马蹄声,从山谷的一头传来。 操,又有****的鞑子兵来了! 正文 第三章 女子 李啸立刻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以最快的速度从扎素身上解下那身珍贵的白漆亮甲,连同头盔战靴,皆迅速地穿在自已身上,随后,拿起扎素所用的那把虎刀,快步向那匹战马狂奔而去。 “嗖!嗖!” 在李啸快到战马身边之际,二只精钢箭矢狠戾而来,一只贴着李啸面颊飞过,一只正好射在李啸手中的虎刀上,“叮!”的一声,激起火花闪烁。 李啸迅速跨步上马,将那名犹然昏迷的女子横搁于自已腿上,缰绳一抖,双腿猛击马肚,战马一声长嘶,随即撒腿狂奔。 狂奔之际,李啸偷眼后觑,见得有约有几十根火把影影绰绰地追来,伴着越来越响的马蹄声,李啸甚到可以隐约听到异族语言的喝骂之音。 “嗖!嗖!嗖!” 又是好几支箭矢迅疾从背后射来,一只精钢箭矢“夺”的一声,凶狠地射入马鞍左侧的弓囊中,而另一支箭矢,则正后射的李啸所穿的白漆亮甲的后背一片精钢甲叶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李啸感觉背部仿佛被人猛击了一拳一般,震得他身形一歪,险些掉下马来,好在他马术精湛,连忙夹紧马腹,弓身下屈,才稳住身子。 李啸心下庆幸,若不是自已及时换了这白漆亮甲,挡住了这箭矢的夺命攻击,此刻早已成死尸一具了。 有精良的防护就是好啊。 拼命磕击马肚狂奔而逃的李啸,清楚地感觉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从自已身边呼啸掠过的箭矢,似乎也越来越多。 可恶!若不是自已这匹坐骑背驮两人,兼带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岂会让你们这些鞑狗追上! 只是,想抓我李啸,没那么容易! 疾奔着转过一段弯路,李啸猛地一咬牙,扭转马头,坐骑一声长嘶,钻入了路旁一段缓坡密林之中。 此时,明亮的月色升起,淡淡的月晖投布在这密林里,让穿林夺路而逃的李啸,有如一个虚幻的银色魅影。 急中生智的李啸,终于凭借林木草丛的掩护,和长期在此处打猎对路况的熟悉,渐渐拉开了后面紧追不舍的敌兵距离。 李啸在钻过了几个山坡之后,身后的马蹄声与异族喝骂声终于听不到了。 李啸勒住马缰,大口喘着粗气,回首望去,除了在银色月晖中轻轻摇曳的树木与草丛,再没有任何动静。 李啸长吁了一口气,随后,他缓步由缰,又绕过了一座山坡,来到一处临溪之处的隐密地方。 他将昏迷女子重新横搁于马鞍上,随即跳下马,将马匹系好在一旁的一根树叉上,然后用力将一块看似普通的大石头搬开,赫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这个山洞,是平日李啸肖大全等猎户在山中打猎时的临时歇脚处,并可提供相关补给。这样的歇脚山洞,在盘龙山中,有好几处,皆是为了方便长期在山中打猎所设。 入得洞中,李啸打响火石,点燃火绒,随即引燃了一堆枯草杂木,生起火来。 旺盛的火堆烧得劈啪作响,橘红的火光辉映青灰色的洞壁,立刻给整个山洞带来了许多生气。 李啸生好火,返身出洞,然后轻轻地将那名昏迷女子抱入洞中,安放在一侧的小木床上。 随后,李啸将马匹上包裹、弓箭、虎刀等物也皆带入洞中,便将大石从里面掩上,只留一些缝隙透风。 李啸首先仔细观看了一下犹在昏迷中的女子,只见她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破烂衣裳,发髻散乱,面目上涂着脏兮兮的黑泥,完全是一个普通逃难女子的模样。 却不知,这些鞑子这般紧急地要将这名看似普通的女了带往何处? 只有等她苏醒后,方可知晓吧。 洞内的火堆烧得很旺,李啸感觉浑身燥热,连忙卸了身上的盔甲。然后从洞中掏出一点刀伤草药,放于口中嚼烂后,拍涂在右腿的已停止流血的伤口上。 李啸仔细看了看伤口,心下庆幸,白甲兵的虎刀入肉不深,只伤了点皮肉,现在上了药,应该过个几天就会结痂好了。 上完药的李啸,拔去弓囊上那根敌兵射入的箭矢,将那把弓从弓囊中抽出观看。 “好弓!” 当这把弓从弓袋中抽出时,李啸忍不住赞了一句。 这是一把典型的东方反曲复合步弓,足有一米五多的长度,弓身为紫柘木用精钢加固所制,外附熟铜强化,弓梢饰有亮银吞吻兽,而涂有流苏花纹的把手处,则刻有一段李啸看不懂的女真文字。 李啸仔细地弯弓上弦、调弦,然后左手持弓把,右手两指引弦,吱吱轻响中,缓缓拉开,张如满月。 “嘣!” 一声响亮的放弦,银亮的弓弦犹自在空气中丝丝颤动。 李啸内心大喜,这把弓至少有近四石的拉力,好在自已力气够大,拉开使用甚是顺手。(注:明代弓箭一石约为九十多斤)。 李啸不知道,这把弓其实是箭术极好的鞑酋皇太极惯用之物,在后金之中,能拉开的人近乎没有。力气极大箭术精湛的贴身护卫扎素,作为极为罕见能拉开此弓的人,让皇太极极为欣赏,特将此弓赏给了他,此弓的的弓弦乃是用成年东北雄虎的虎筋绞制,故拉力极大,而上面所刻的那段女真文字,翻成汉话,则是“天佑吾邦”之意。 “真是一把好弓,拉力这么大,若发一矢,定能让敌兵丧魂夺魄,不如,就叫它夺魄弓吧。”李啸心下,为自已给弓取的这个名字颇为自得。 李啸将夺魄弓放回弓囊,又从那装得满满的箭袋里,抽出一只箭来观看,只见此箭箭头为精钢所制,极坚利锋锐,呈三棱型,上刻有深深血槽。箭身为坚硬楛木所制,近有一米之长,箭尾为三羽暗褐色的雕翎,整根箭矢看上去造型流畅,透着一股凌厉杀气。 李啸心下暗叹,难怪史书上总是说后金鞑子步射极为厉害,常常几番轮射便能将整好队列的明军射垮,除了精湛的箭术之外,这精良的弓箭武器也是极为重要的原因。 放回箭矢入袋后,李啸想起还有个沉重的包裹没看,忙取了过来,包裹一打开,李啸顿时呆住了。 他看到,包裹中的块块黄金,在火焰的映照下,闪着让人眼花的迷人金光。 这是扎素费尽心机从旅顺抢来的财物,现在全部落入李啸之手。 可怜扎素一番辛苦拼杀抢掠,并且为携带方便,把抢得的银子与首饰尽与他人换成黄金,现在,却是为李啸作了嫁衣裳。 李啸嘴角,弯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用力地掂了掂,心下估计,这袋黄金,足有300多两。 读过一点明史的李啸知道,按明代末年的价格,由于银价下跌,一两黄金足抵12或13两银子,也就是说,这300多两黄金,可抵近4000两银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在明末,哪怕是战乱最频粮价最高之时,三两银子还可以买一石米粮呢。而一座普通的百姓民居,也只有20两左右的价格。 这种从一个一文不名的草民,瞬间变成一个当代富豪的感觉,让李啸有种极不真实的眩晕感,不过心中是却是莫名适意。 这舒心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他几乎就在瞬间,便又想起了惨死的亲娘与未过门的媳妇,想起了靠山屯全村被杀的乡亲,想起了刚刚在伏击血战中身亡的肖大全与肖二,想到这里,李啸心如刀割。 如果可以选择用这一大批黄金换回自已亲娘和媳妇,换回肖大全肖二等乡亲们的性命,李啸会毫不犹豫双手奉上。 长叹一声的李啸,将黄金扔回包中放好,便坐在火堆旁一只小木扎上,面对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直到床上那名女子传来轻轻地咳嗽声,才把他从无尽的思绪中拉回。 “水,给我喝水。”女子发出轻声的呻吟。 李啸连忙从洞中一口水缸里舀了一木碗水,快步过去递给苏醒过来,正缓缓从床上挣扎坐起的女子。 女子接过水碗,咕嘟咕嘟一口喝尽。 女子饮毕,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瞳眸,正与李啸关切的目光相对。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女子喃喃道,一边本能地往床内缩。 李啸平静地看着她惊恐的面容,然后,以平缓的语气,简叙了一番在路上凑巧解救她的经过。 他尽量把血腥的战斗描述得简单一点,以免惊吓了她。 李啸发现,刚刚还是一脸警惕的少女,神态渐渐放松,最终脸上浮现莫名钦佩与感激交织的神色。 “小女子多谢恩公搭救。”女子感激言道。 李啸笑了笑,然后问道:“敢问小姐贵姓芳名?却不知那帮鞑子为何绑架你?” 女子眼中,一丝浓重的恨意一闪而过,低头无言。 “你洗把脸吧。”见她不答,李啸以这句话叉开话题。 女子轻轻地点点头。 李啸舀了盆水,递给女子。女子道了声谢,便以手掬水,将脸上的肮脏黑泥洗净。 洗完脸的女子,却让李啸在一旁看得不觉痴住。 这是一个十分秀丽的女子。 她那瓜子型的脸蛋上,虽憔悴之色明显,但经水洗净污泥后,却更显肤白如玉,两弯柳眉之下,是一双眼神清亮的明丽双眸,鼻梁秀挺,樱唇可人,小巧下巴莹润如玉。犹沾在她脸庞上的细小水珠,在火光映照下,有如颗颗细小的珍珠,闪着让人心旆动摇的淡淡金黄。 女子看到李啸这副痴态,不觉脸上飞红,羞涩地将头低下。 李啸注意到自已的失态,也连忙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扭过头去。 两人陷于沉默,空气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还是李啸打破沉默,他站起身来,对女子说道:“姑娘脱险虎口,一路饱受惊吓,想毕腹中已饥,且待李某去熬些米粥,让姑娘将就填下肚子。” 言毕,李啸转身离去,开始从米缸中舀米煮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女子看他背影时,那莫名的眼神。 不多时,喷香的米粥做好,山洞中充满了浓郁的饭香,李啸分盛了两碗,便给女子端了过来,一人一碗开始沉默地分吃。 李啸呼呼几口便全部喝完,而对面床头的女子,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才略喝了点,便停住了手里的汤羹。 终于,女子放下碗,缓缓开口说道:“李啸,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谁,你愿意接下来送我返家吗?” 李啸沉吟了一下,郑重点点头:“姑娘,你想多了。李啸不管你是谁,我既救了你,便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李啸愿意效劳。” 女子脸上,立刻露出欢欣的笑容。 “那好,我告诉你,我叫祖婉儿,我父亲是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乐。” “啊!” 正文 第四章 归途 读过明史的李啸,对这个祖大乐,还是有些了解的。 祖大乐,字性宇,辽东祖姓将门世家之子,是辽东著名将领祖大寿堂弟。此人惯习武艺,熟读兵书,十六岁便披发从军,乃是明末名将,并打过宁锦大捷,遵永大捷等著名胜仗。后来奉旨入关剿贼,更是对各路流寇痛加剿除,斩杀了流寇首领“混天王”。因战功卓著,被提为援剿总兵官,深受当时宣大总督卢象升的喜爱。可惜最后于崇祯十四年的松棉之战中,因所驻守的松山城被清军攻破,不得已降清,最后于顺治初年去世。 此时的祖婉儿,当然不会想到李啸正在回忆这些历史资料。 她看到李啸这副沉思的模样,便快速简述了一下自已的家门,并将自已如何被鞑子捕获的过程给他说了一遍。 原来,这个祖婉儿是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乐的独生女儿,祖大乐一生,只生得一子一女,其长子名为祖泽衍,今年二十岁,其小女名为祖婉儿,今年十七岁。 前些时日,因祖婉儿与东江总兵黄龙一名妾室交好,应其之邀来旅顺游玩。却万没料到正巧碰上后金大军大举进攻辽南金州。 原本金州的明军将士皆以为,后金军只是象以往一样,侵扰下边境,攻占几个村堡,便会撤去。却没万没想到,后金这一次,却是存是吞并辽南之心。 后金兵锋极速,所向披靡,短短几天便打到了旅顺城下,遂立即合围攻城。这下祖婉儿再难脱逃。 城破之后,那名妾室与总兵黄龙一起殉死,祖婉儿化装成普通难民,想和大批难民一起从城内逃走,时遇后金兵大肆搜掠砍杀难民,那名小妾的一名贴身丫鬟为图保命,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正在搜拿难民财物的扎素。 扎素大喜,他万没想到,竟能在这旅顺城中抓获这样一条份量十足的大鱼。他知道,若把这位将门之女献出给后金汗廷,他的军功又要重重加码了。 于是,扎素立即将祖婉儿同自已的抢掠所得的财物一起,牢牢绑缚于自已的雄壮宝骏之上。并立刻点起自已的队伍,急速赶回沈阳盛京邀功。 在行到盘龙山那崎岖山道地段时,那扎素嫌队伍行速太慢,乃带了两名亲信步甲兵,牵着绑了祖婉儿的骏马先行一步,想尽快通过盘龙山,早点返回沈阳。 马匹在崎岖山道上快速奔行,很快就把祖婉儿颠得晕了过去。却没想到机缘凑巧,已成后金砧板之鱼的她,竟在这里,如此幸运地被李啸所救。 祖婉儿断续说完这一大段话,停顿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啸微笑地看着她,似乎在鼓励她说下去。 祖婉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李啸,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是强人所难,但你若送我回辽西锦州我家中,我父亲定会重谢你的。”她眨着一双明亮乌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对面沉吟不语的李啸,眼神中,满是莫名的期待。 李啸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姑娘你想多了,李啸不是贪财之人。承君之诺,必守以信。方才我便说了,我既答应送你返回,那么就一定会做到。哪怕你就是身无分文,李啸也会在所不辞。” 祖婉儿眼中,顿是满是感激之情,脸上两朵红晕飞起,让她倍添娇羞之状。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李啸让祖婉儿早点休息,准备明天一早便离开此地,前往锦州。 祖婉儿在床上渐入梦乡之际,李啸却犹自坐在火堆旁,心绪难平。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已穿越到这明朝末年,竟能迅速地与一名著名辽东将门的女儿搭上关系,那么,自已的前路,该怎么走呢? 李啸脸上沉静如水,只是他的瞳孔深处,似乎亦有两团熊熊之火焰,在剧烈跳动。 。。。。。。 次日,直至辰时中刻,一夜酣睡的祖婉儿,方从梦中醒来。 此时,石洞口已然大开,有明亮的阳光射了进来,让整个洞内明亮清晰。 情知自已已睡过了头的祖婉儿,连忙从床上起身,她举目四望,却发现洞内一片寂静,哪里还有李啸的影子! 咦?这个李啸去哪了? 正当她在洞中惊惧莫名之际,洞口传来悉索的脚步声。 在祖婉儿发出一声尖叫之前,李啸一手持着夺魄弓,一手提着一只鲜血淋漓的肥硕野兔,从洞口低头钻入。 祖婉儿心中的惊惧霎时消失,她长长地吁了口气,脸上浮起嗔怨与羞涩交织的表情。 这个可恶的李啸,真真吓死我了。他根本不知道,现在我对他有多么依赖。。。。。。 “你起来了么?这不,我刚去外面给马喂了点草料,顺手射了个兔子回来,等会要走远路,不吃饱可不行。” 李啸没注意到祖婉儿的脸部表情,他手里一边忙着一边继续说道:“洞外有条山溪,婉儿你去外面梳洗下,我现在开始烤兔肉了。” 在祖婉儿前去外面梳洗之际,李啸已重新点了火,麻利地将兔子剥了皮,挖出内脏与下水,抹了酱料,便架在火上烤。 李啸从洞口远远地看到祖婉儿在溪边低头梳洗,不由得想起了自已刚刚跳入溪中洗澡时,透过平静清澈的溪面,第一次见到自已容颜的样子。 在溪流中泡了许久的李啸,昂然站起后,只见一具阳刚十足,健美发达的身躯映照于水面。一米八多的身高,脖颈肌群粗硬结实,肩膀宽阔厚实肌肉峥嵘,钢铸一般滑亮坚实的胸大肌,层次明显紧实贲起的八块腹肌……自上而下,形成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倒三角形。 尤其让李啸满意的,是自已的容貌。轮廓分明的脸庞,坚毅深遂的眼神,棱角分明的嘴唇,鼻梁高挺,浓眉上扬。 端的一个英俊武勇,健美刚强的少年儿郎! 李啸暗想,这超卓的武力,健美的身躯,英俊的外表,大概算是所谓的穿越福利了吧。 当然,如果与那些带系统,带空间,带飞机导弹坦克大炮,以及当皇帝太子之类的穿越众相比,穿越为普通猎户的李啸,所得到的福利可谓低端得有些可怜,不过李啸心下却已很知足了,并且充满自信。 靠人不如靠已,既来之,则安之,就让自已凭这一身武力来打拼个前程出来吧。 梳洗回来的祖婉儿,明显比昨天放开了许多,她一脸欣喜地接过李啸递过来的烤得外焦里嫩淌汁流油的半边兔子,先是深深地吸了口兔子诱人的香味,然后也和李啸一样,迫不急待用力地啃咬下一大块兔肉大嚼起来。 “嗯,又香又嫩,真好吃,李啸,你手艺真不错。”祖婉儿嘴巴动个不停,边吃边赞。她抹了抹嘴角,弄了一手的油渍。 “好吃吧,这就是咱们猎户的手艺,以后啊,我给你打鹿子,打野鸡,打野猪,让你一样一样吃过来,准保你从未吃过。”李啸见她吃得如此开心,逗趣地说道。 少女祖婉儿眼中明显地亮了一下,随后,却突然却黯淡了下去。 唉,要真能天天吃就好了,只是,经过了这番遭遇,我回到家中后,父亲该是再也不会让我离开了吧。 李啸看到她脸色微变,也猜到了她的小心思。轻轻地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只是更加快速地将手中的烤兔吃完。 十几分钟后,两人皆已吃完,原本肥硕的兔子,只剩下散落一地的骨架。 随后,李啸拾扫了一下山洞,便将弓箭、装着黄金的包裹,一大包米粮,一同挂好在骏马马鞍的左右两侧上。接下来,李啸自已重新穿甲着盔,执着虎刀,与祖婉儿一起,走出山洞,并用那块石头重新掩上洞口。 “李啸,你家园被毁,你还会回到这边来么?”看着李啸仔细地用石头掩上洞口,祖婉儿突然轻声问道。 李啸脸色霎时凝重,他仰头看了看天空那一轮艳阳,最终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也许,总有一天我还会回到这里吧。” “对了,李啸,这名骏马,你可曾给它取名。”祖婉儿见李啸一脸凝然,连忙转移话题。 李啸笑着摇摇头。 “我有个好名字,这匹马四蹄如此雪白,宛如踏在雪中一般,不如叫它踏雪如何?”祖婉儿眨着眼睛说道。 “好啊!踏雪这个名字不错,就依你吧。来,我扶你上马。”李啸大笑回答。 阵阵清风轻拂盘龙山上无边的林木,瑟瑟作响,有如一首传唱千古的歌谣。在摇曳的草木中,李啸在前头一手执刀,一手牵马探路,踏雪则驮着祖婉儿一步步跟着李啸前行。 约过了一个时辰,李啸祖婉儿二人,来到了昨天与后金鞑子厮杀战斗的地方。 李啸是专门绕行到这里的。 鞑子们的尸体,皆已被清走,只有肖二与肖大全的尸犹自孤零零地躺在山道之间。 目睹二人早已僵硬如石的尸首,李啸心里,悲从中来,宛如刀割。 这两名靠山屯最后的乡亲,这两名自已来到这个明末世界的最先相见的人,现在,却已与自已永远地阴阳两隔,难道,这一切都是宿命么。 李啸让祖婉儿与踏雪呆在密林之中,然后一个人过去,把肖大全的尸体,以及肖二的尸身与头颅,一同从山道上扛了过来,然后,默默从马背上取下一把从山洞里专门带来的小铲,开始就地挖坑。 不多时,李啸挖好两个坑洞,将肖大全与肖二两人的尸首仔细放入坑洞之中,随后填土掩埋。 祖婉儿以一种充满同情与怜悯的眼神,看着李啸跪在两座新立的坟头前,压抑着声音痛哭不已。 祖婉儿轻轻走了过来,在李啸的注视下,泪光莹莹的她,给两座新坟,分别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大全叔,肖二,等有天我李啸打垮了鞑子,一定会再回来给你们和全村乡亲重新装配好棺,再立好坟。”李啸磕头发誓。 又过了许久,李啸终于起身,扶着祖婉儿重新上马后,默然离去,再未回头。 正文 第五章 夜遇 安葬了肖大全与肖二的尸体后,心情压抑的两人沉默前行,一路无话。 现在辽中辽南之地,已全部被后金占据,李啸想走陆路去辽西是不可能的。故李啸的计划,是要穿过盘龙山往西行,一路上,只走荒僻小道,然后过十里堡,再过魏家镇,到达金州的西部海边。明史上说过,明末的走私船只,曾在这里偷偷接走过难民,虽然要价不菲,但在目前应该是最可靠的离开之路。 “李啸,你说我们能顺利回到锦州吗?”祖婉儿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已的担心。 李啸心下暗道,这一路上,处处可能都会有莫测风险出现,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谁敢保证没有任何变故出现呢? 不过,为了打消祖婉儿的疑虑,他还是平静地说道:“不用担心,我们现在一直走山路,应当还是比较安全的。” 祖婉儿捋了捋被山风吹乱的发丝,心情放松的她眨着眼睛问道:“李啸,你说,你送我回锦州后,可有甚打算?” 李啸沉吟无语。 现在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他,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祖婉儿轻笑起来:“李啸,到时我与我父亲说下,让他帮忙,给你在辽西官军中谋个职位吧,也好让你有个进身之阶。” 李啸心中一动,若真能凭着祖婉儿的介绍,进入辽西明军中谋得一职,倒也未尝不可,总比自已毫无目标地四处漂泊要强得多。 只是李啸心下虽这般想,脸上却并未表现多么惊喜之色,他只是淡淡地笑着回道:“婉儿心意,李啸心领,这事,到时再说吧。” 见李啸不置可否,祖婉儿稍显失落,却也没再说什么。 到快天黑之际,李啸与祖婉儿已走出盘龙山地界,又趁着月色赶了一程,见到路过有一处荒废的民居宅子,李啸便带婉儿过去,准备今夜暂时入住其中。 李啸先用火镰点起火把,随后系好马匹,进得房内来,只见此民宅荒废已久,倾斜的屋顶只剩几片残瓦,院墙倾颓,墙上苔痕深绿,地上灰尘极厚,一脚踩上去,灰尘四溅,整个房子中,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霉味。 李啸环顾四周,心下暗叹不已,现在这兵荒马乱之际,这宅子也不知荒废了多久了,也不知道此屋的原主人现在是死是活。 入得屋来,他在房子内外找了个些杂木干草,生了一堆火,便开始煮米粥,一边把路上顺手射到的一只野鸡拔毛淘去下水,用一根木棍叉着,架于火上烧烤。 祖婉儿立刻过来帮忙,身为大户人家小姐她手脚虽不麻利,甚至颇有些笨手笨脚,不过她主动做事的态度,让李啸心头一暖,对她更生好感。 两人都感觉,彼此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层。 不多时,米粥滚熟,野鸡更是烤得喷香,两人立刻大吃起来。 很快,李啸迅速吃完晚饭,他让祖婉儿继续在屋中慢慢吃,他自已出去放下马,让马吃点草料。 李啸出去解开缰绳,让踏雪就地寻些草吃,他颇有些心疼这匹马,跟着自已,只能吃点青草,连点精豆料都吃不到,却也颇委屈它了。 约过了二十分钟,李啸正欲返回屋内之际,忽听到屋中传来祖婉儿一声惊恐的尖叫。 李啸大惊,急匆匆就地系好马匹,手执虎刀,大步向屋中冲入。 一进屋,李啸不觉怔住。 他看得清楚,一名身着破烂胖袄的人,左手执着从婉儿手里抢来的残剩烤野鸡大口嚼着,右手中却执着一把闪着寒光的翎刀,正凶狠地搁在祖婉儿的脖子上! 此人旁边,又有十多个同样面色不善的人,将祖婉儿团团围住。 这些人听到李啸闯入的声响,连忙转过身来,每个人一见到李啸的模样,都瞬间脸色大变。 “大人,是鞑子。”其中一人惊叫了起来。 李啸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些人,一定是把身穿白摆牙喇兵盔甲的他,当成鞑子了。 “李啸,救我!“祖婉儿尖叫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她!” 李啸将手中虎刀一横,厉声怒喝。 一个光着头,长着乱蓬蓬的络腮胡子,满是横肉的脸上有一条凶狠刀疤的家伙,身穿一件破烂普通铁甲,摇晃着肩膀从这些人中走了出来,他斜着眼打量了一下李啸,冷冷地说道:“你这鞑子,怎能汉话说得这般好?” 李啸一把将头盔掀下,露出发巾:“你看清楚,爷爷可是正宗的汉人,这身盔甲,乃是本爷爷斩杀鞑子所得。” 刀疤汉脸上顿露明显的吃惊之色,旁边的各名同伙,亦是一脸惊愕,面面相觑。 一个脸色阴狠的家伙凑至刀疤汉身旁,低语说道:“大人,此人来历不明,不可轻信。我等人多势众,何必跟他废话,将此人一举拿下便是。” 刀疤汉不置可否,只是绷着嘴站立。这脸色阴狠的家伙,朝人群中挤了挤眼,又有两个身高力壮之徒各自手持刀剑走出来,跟着那个脸色阴狠的家伙,一步步向李啸走近。 李啸嘴角,呈现一抹轻蔑的下撇,他向最前面家伙勾了勾手:“你们几个一起上,省得爷爷麻烦。” 三人大怒,各持刀剑向李啸狠狠砍来。 李啸手中虎刀一斜,一声轻喝,水平疾击,“叮”的一声脆响,便将最前面的家伙手中顺刀磕飞,随即飞起一脚,狠踢在此人胸口,将这个愣神的家伙踢飞至几米远。 李啸随即拧腰后闪,躲过了一把直铁剑的水平横砍,随即下盘一屈,虎刀倒执,猛地一扫,虎刀刀柄猛磕在此人小腿上,发出沉闷的击中声响,这个想趁机偷袭的家伙立刻惨叫倒地。 此时,那个面目阴狠的家伙,大叫着高举一把翎刀向李啸冲来,李啸暗道一声来得好,右手中虎刀向上一拔,刀口疾掠,“当”一声将此人手中翎刀击飞老远。李啸随即欺身疾进,手中的虎马狠狠地压在这个家伙脖颈之上,虽未十分用力,却让此人脖子上的血如小蛇一般蜿蜒爬出,看上去颇有些吓人。这个面目阴狠的家伙,此时脸色煞白,生怕李啸一发狠夺了他性命,只是颤栗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所有的围观之人都呆住了。这短短瞬间,李啸立败三人,这般超卓的武功,他们如何是对手。 “好汉!请住手。”一直没说话的刀疤汉连忙喊道。 “你先放开她!”李啸怒喝。 从地上挣扎爬起来的另外两个家伙,还欲举刀攻向李啸,被刀疤汉厉声喝止。 刀疤汉回头向正用那个将刀架在祖婉儿脖子上的家伙斜了一下嘴,那人冷哼一声,收刀入鞘。 见婉儿被放开,李啸飞起一脚,对着那名面目阴狠的家伙肚子上一脚踢去,那个家伙怪嚎一声,踉跄地向刀疤汉倒栽而去。 此人被同伙扶稳,感觉自已受到了极大羞辱的他,咬牙大喝一声,又欲向李啸冲去,却被刀疤汉一把执住了举刀的右手。 “啪!啪!” 两声清晰的耳光声后,面目阴狠的家伙,左右脸上,现出两个巨大的掌印。 “胡老鼠,你还嫌不够丢人么!若不是他手下留了力,你们三人早见阎王了!”停止抽耳光的刀疤汉,吼声如雷,这名被他叫做胡老鼠的家伙,登时蔫了。 祖婉儿此时从地上站起,飞奔着向李啸跑了过来,一把将李啸紧紧搂住,呜呜地大哭起来。 她两团紧贴的不可描述,让李啸心下不由一颤。 李啸左手轻拍其背,对着犹然颤栗的她,小声地说些安慰的话,待祖婉儿哭声小了些,便将她拉到自已身后。 见到李啸与祖婉儿分开,那刀疤汉便在对面大声笑着说道:“这位壮士,你武艺这般好,说是杀了鞑子才得了这身盔甲,某是信了。操,也是他娘的不打不相知,今天得遇壮士,岂不是缘分。却不知壮士尊姓大名?” 李啸警惕地看着他,淡淡回道:“鄙人李啸,敢问。。。。。。” 刀疤汉立刻打断他的话:“某家姓安,单名一个毅字,大伙都叫我安和尚,你也别叫俺大名,叫安和尚听得还顺耳些。” 未等李啸回答,安和尚一把拉过一脸不情愿模样的胡老鼠过来:“这一位大名胡如树,俺们嫌他名字难念,都叫他胡老鼠,是俺的副手。” 李啸脸上神情放松了些:“却不知安兄与众位是何来历,怎么也会到此地来?” 安和尚摆不摆手,长叹一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来来来,李兄弟且坐下,待老哥说与你听。” 李啸寻了个烂木凳坐下后,耐心听安和尚边叹气边捶胸地说完他的故事。 原来,这安和尚和这一众手下,竟是守卫金州的明军残部。这安和尚官职为一名总旗,带着这帮人驻守在旅顺城外的一个墩堡之中。 原本接了命令要入城守卫旅顺,谁知后金大军行动神速,他们才到旅顺城外,便见旅顺已被后金团团围住,待想回原来墩堡时,却发现墩堡业已被后金攻占,安和尚万般无奈,便带着自已的小队伍撤到密林中等待时机,看看是否有明朝援军到来,到时便加入其中与鞑子作战。 结果他们在密林中苦熬着,一直等到旅顺城破,却未曾等到任何援军到来,明军见死不救的德性,让安和尚恨得直骂娘。 后金大军撤走后,安和尚见后金在当地防备已有疏漏,便准备带着手下们离开金州,想去投奔其他地方的明军。说来也巧,就在李啸祖婉儿两人在这里生火做饭之时,安和尚一众明军残部,也正巧路过此地。见到这座荒宅之中有火光,又闻到有饭香味,一行人悄悄地翻墙而入,准备干点勾当。见到祖婉儿正在吃晚饭,安和尚立刻控制了她,还未来得及搜寻财物,却被闻得动静的李啸闯入。 “兄弟们在林子里,实在饿得紧了,肚子空得很,这才。。。。。。李兄弟你放心,咱们是官军,不是土匪,顶多抢点吃食财物,不图人命。”安和尚说到这里,向李啸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李啸脸色冷峻,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明末之世,缺粮少饷的明军,其所作所为,与土匪也没什么太大分别,更有甚者,***掳掠杀良冒功等种种恶行,也是做得出来的。如果自已不是来得及时,还真不知道祖婉儿会有何等可怕结局。 “一场误会,李兄弟莫要介怀了。”安和尚打着哈哈。 李啸收起虎刀,淡淡说道:“安老哥,兄弟这里还有些存粮,现在拿给大伙吃吧。”说完,他起身去把马背上那一大包米全部拿出来,就地开始煮粥。 见李啸如此大方,安和尚一脸尴尬。他旁边的一众手下,也是人人脸上面带愧色,只有胡老鼠绷着脸毫无表情。 不多时,粥已煮好,众人大吃起来。 “李兄弟,哥哥我欠你一个人情。”安和尚边唏溜地喝着滚烫的米粥,边感慨说道。 “没什么欠不欠的,都是天涯沦落人罢了。”李啸平静回道。 “却不知道李兄弟缘何到此,又将欲何往?”安和尚吃完后,才象突然想起来一般问道。 李啸心下盘算了一下,便把自已的身世也对安和尚说了,只不过,他并未告诉安和尚关于祖婉儿的真实身世,只是说她是自已远房亲戚,家在锦州,现在自已要护送她回锦州去。 李啸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对这些人毕竟还不了解,若将祖婉儿的真实情况告之,万一这些人中有人起了歹心,去把后金鞑子引来,情况就糟了。 安和尚叹着气,对李啸的悲惨身世表示深切慰问。然后他问道:“那李兄弟护送这位姑娘返回后,可有甚打算?” 李啸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打算去辽西投军。” 没想到他的话刚说完,安和尚却撇着嘴摇了摇头:“李兄弟,你这人见识不行,去什么辽西啊,还不如跟老哥一样,前往山东投军才是正经。” 正文 第六章 选择 安和尚的话,让李啸不觉一愣,正欲回答,旁边的祖婉儿却是忍不住气愤地插言道:“安和尚,你这是什么话,去辽西投军有何不可?” 安和尚斜了她一眼,语气十分不屑:“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这小女子懂个屁啊,不要插话。” 祖婉儿十分生气,正欲发作,被李啸拦住。 “安老哥,去辽西投军有何不可,李某倒要请教一下。”李啸不卑不亢地说道。 安和尚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对李啸说道:“老弟啊,如果哥哥不是看你是可以深交之人,才不会和你说这掏心窝子的话。这辽西这些所谓将门,安某是看透了他们,全他娘的是一群无信无义之徒,卑鄙怯懦之辈!你去投他们,真真明珠暗投,可惜之至啊。” “胡说!辽西将门怎么无信无义了,怎么卑鄙怯懦了,你倒是说说清楚!”祖婉儿见有人这般污辱包括自已父亲在内的辽西将门,心下气极,脸急得涨红,急急地又插话进来。 安和尚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她,心下相当奇怪这个女子如何会对自已的话语这般恼怒,当下便冷笑说回道:“你这女子,恁多鸟话。好,既然你问,俺来告诉你。俺们以前对辽西的将门也无甚偏见,但自从这金州沦陷,俺老安是彻底看透了这帮脓包!” 安和尚言语激愤起来:“我东江镇大将黄龙,率这几千名孤军苦战金州之地,将近一个月,竟始终未有任何援军到来,终至箭矢弹药用尽,城破而亡。他处明军尚可说是路途遥远,难于赶至,但那辽西明军,离我金州极近,纵陆路因鞑子阻隔不得过,若能渡海而来,不过二三天路程便可抵达,再找恁多理由,一周之内也该到了吧。而且鞑子水师极弱,根本无力于路上阻拦。结果我辽南明军苦战近一月,半个援军也未得见。这些腌臜鸟人,这些所谓的辽西将门,竟能这般见死不救,这般心安理得坐视友军败亡,实实令俺老安齿冷!你说,这些辽西狗屁将门,是不是无信无义之徒,是不是卑鄙怯懦之辈!” 安和尚说完,瞪着一双牛眼狠狠地盯着祖婉儿看了会,祖婉儿一时气噎,满脸通红,心下极恼安和尚言语粗鄙放肆,却又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得恨恨地咬牙将头扭过一边。 听完安和尚这些话,李啸心下也是黯然,他前世看过明末历史,知道安和尚所言非虚。这些辽镇将门,与鞑子打仗不行,出卖友军倒是由来已久的传统。当初老奴进攻沈阳和辽阳之时,本来在浑河之战中与后金军战成平手的浙兵与白杆兵,就是因为辽镇的临阵脱逃与见死不救方最终全部牺牲。这些逃跑健将与卖队友的高手,实在是大明官军的耻辱。 可叹这样垃圾的辽西将门,朝廷却还不得不引为倚靠,每年花费大量搜括百姓的活命钱得来的辽饷,来养这帮恬不知耻的家伙,并且还一次又一次原谅他们的卑鄙下作的行径,实实让人扼腕叹息! 安和尚见李啸沉吟不语,又继续说道:“李兄弟,莫嫌老哥说话难听,你一介草民,若去投了辽西的明军,无门无路,只能苦熬资历,你一个大头兵,身后没人,手中没钱,想在那利益与人情错综复杂的辽西将门中觅得晋身之机,谈何容易!依俺们老安看来,你去投的话,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凭自武艺得到某个将领赏识,当个亲随家丁到头了。” 安和尚说完,李啸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安老哥说得也甚有道理,却不知道你为何说前往山东投军方是正经?小弟实为不解。” 安和尚嘿嘿一笑,啜了个牙花子,接着说道:“李兄弟,说实话,这也是俺们听来的消息。据说那山东总兵刘泽清,因今年三月剿灭登莱叛军有功,刚升了怀远将军。我等听说,山东兵马久与叛军交战,损失颇多,现在好不容易收复失地,为防叛军复起,必然要大量扩招兵马,我们现在前去,求个一官半职,估计自非难事。” 安和尚说完,满以为李啸会赞同他的话,却没想到李啸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知道明末历史的李啸知道,这个安和尚,还是太想当然了。 据历史记载,山东明军收复登州失地后,总兵刘泽清虽向朝廷提出了扩充兵马的奏请,并且得到了批准。但此人却始终未未扩充多少军力,反而只是利用虚报的兵员名额吃空饷,从中为自已大谋私利。安和尚不知刘泽清为人贪鄙的本性,若想着这番去投,便可顺利当个小军官的,实在也是一厢情愿。 东山的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就不吃人么?这天底下乌鸦一般黑,哪有这么容易随便让人分羹的道理。 “安老哥所言是有道理,李某先送我表妹返回锦州再说吧。”李啸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安和尚脸上有些失落,不过他颇为豪爽的拍拍李啸肩膀,大声说道:“没事,到时老哥我在山东立了脚,李兄弟来投我便是,兄弟我是巴不得你能来啊。” 接下来,两人商议,明天天亮后一齐出发,争取明天晚上赶到西部海边,然后分乘那些走私商船,一方去山东,一方去辽西。 众人闲聊到深夜各自就地入睡,安和尚等人很快便鼾声如雷。 祖婉儿则与李啸则在火堆旁,背靠着休息。祖婉儿犹豫了一下,将头轻轻地枕在李啸坚实的肩膀上。 李啸内心一动,却什么也没说,任凭她这样静静地靠着。 不多时,祖婉儿睡着了,传来轻微的鼾声,李啸轻轻地将她扶下来,让她枕着自已的大腿平躺着睡,以便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李啸自已却是没有半点睡意,他怔怔地望了会烧得劈啪作响的火苗,又默默地凝视那枕着自已大腿熟睡过去的祖婉儿,火光一跳一跳地映照着他的脸,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次日一早,众人便一齐出发,因一路上都是走荒僻小路,沿途倒还顺利,到了晚上天黑之际,众人来到西部海边,果然,这里已有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在这里等待。 为避免引人注目,快到海边之时,李啸脱了白漆盔甲,打包系回马上,只穿着那件破烂蓝色短褐衫,看上去,与其他难民无异。 一艘载客前往山东的商船先来,安和尚等人随着蜂拥的难民用力挤上了商船。 在商船已离开了码头,朝海中驶去之时,安和尚手扣船期舷,大声向李啸喊道:“李兄弟,若不如意,可来山东找我。” 李啸点头,向其挥手致意,目送这艘商船消失在茫茫深夜之中。 正文 第七章 攒典 前往辽西的船只迟迟未来,在无聊中等待的李啸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人明显与周围的人模样气质不同。 此人一身玄葛罩袍,头戴一顶方巾,白晳的脸上三绺清髯,看上去,倒象是个读书人一般。 在李啸打量此人时,这人也发现了李啸探询的目光,顿时脸上颇为不悦,轻哼了一声,斜了李啸一眼,便转过脸去。 见这人一副清高不屑之状,李啸也转过脸再未看他,接着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祖婉儿闲聊。 约过了半个时辰,前往辽西的船只终于来了。 一众难民喧哗着涌上前去,想尽快登上船去,从而快些逃离金州这沦陷之地。 李啸一手拉着祖婉儿,一手牵着马匹,随着人流向登船口走去。 说来也巧,那个读书人模样的人,正巧挤在李啸前头。待好不容易来到登船口时,一名歪眼睛的商船护卫拦住了那名读书人。 “****娘,挤什么挤!凡是上船者,一律一人5两银子!”歪眼大骂道,一边一只手向读书人伸了过来。 “有,有,小人这就给银子。”读书人脸上露出谦卑的笑容,一边哈腰,一边一只手朝怀里摸索。 他的脸色突然大变起来。 “咦,我的银子呢,刚刚还在的,怎么不见了?”读书人声音颤抖着,一只手发疯一般在自已身上摸索,却始终未曾寻见。 “找到没有!”歪眼明显不耐烦了。 “船家,小的银子一定是不小心被偷了,还请你大人大量宽限则个,待我回到锦州,一定将所欠5两船费补上。”读书人一脸苦相,低声哀求。 “滚滚滚!没钱还想坐船,死一边去!呸!”歪眼啐了一口,一把将他推开。 读书人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脸色灰败,正欲低头离开,却被一只强健的大手拦住。 “别担心,我帮你付。”李啸小声对这名读书人说道。 读书人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素不相识的李啸,忽然想起自已刚刚轻看李啸的样子,不觉脸上有些发烧,未待说话,却见李啸已转身对那歪眼说道:“船家,我二人,连这匹马,以及刚才那名读书人,一共要多少船费?” 歪眼用惊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李啸,心下暗想,这家伙,看起来破衣烂衫的,竟还有闲钱替他人付船费,没想到却是位有钱的主,这样一来,倒要好好敲他一笔了。 “哼,你听好了,你三人每人船费5两,共15两,这匹马占船位太大,至少要抵四人之位,却需20两,另你行李武器带了不少,占了重量,还需另交5两行李费。”歪眼说完,一脸冷笑地看着李啸。 “你这船家,开得好大口,我这三人一马兼些许行李,竟要40两银子船费,这太贪心了吧。”祖婉儿在一旁听得心中火大,忍不住喝问道。 “哟嗬!还敢嫌贵。此船是我开,要坐就交钱。嫌贵你可以不坐啊,又没人逼你坐船。”歪眼火了,语气明显不善。 “行了,船家,这船费我付了。” 李啸拉住了祖婉儿,从怀里摸出3两多黄金,递给了歪眼。 歪眼见到黄澄澄的金子,不觉眼前一亮,他用手掂了掂,足有3两半重,又用牙狠狠地咬了一下,脸上立刻放出光来,好家伙,这可是真金足赤啊。 “行了,你们上船吧。”歪眼喜滋滋地将黄金扔进兜里,向李啸等人挥了挥手。 李啸等人上得船来,在船甲板上靠船舷处,寻了个干净处坐下。 读书充满歉意的眼光投过来时,正遇上李啸温暖的笑容。 “学生吴亮,乃是辽东生员,家在锦州城外杏山驿处,今天多谢壮士出手相帮,且待回锦州后,定将船资全额奉还。”读书人一脸感激地自报家门。 “在下李啸,得遇先生,亦是幸事。这些须船资,李某还付得起,权当交个朋友,吴先生勿放在心上。”李啸笑着回答。 吴亮尴尬一笑,抱拳承谢。随着两人相谈的深入,李啸惊讶地发现,所来吴亮这样一名生员秀才,竟是在东江镇总兵黄龙身边做过吏员,职务为文书攒典。 明朝的吏员分为攒典、司吏、典吏、令吏几个阶层,攒典就是吏之最末等。在明末,大批秀才生员因科举无望,纷纷以当名吏员为出路。只是吏员升迁极难,通常做攒典年满三年后才可以升为司吏,再三年才是典吏,又三年才是吏之最上等令吏,而令吏仍是不入流的小官而已。 但尽管如此,这些跟随在总兵副将等军头大员身边的吏员,哪怕是最末的攒典,比起普通文人来说,还是强上许多的,至少还有上升的机会和狐假虎威的权力,并且个别有机会接触到钱粮应酬之类的吏员,还可以趁机中饱私囊,贪污谋利。 吴亮长叹道:“当日城破,黄总兵殉城尽忠,其他吏员一并被鞑兵所执,随后与被选为包衣的明国百姓一起,押往沈阳。吴某之所以逃得性命,却是因前些时日被派往金州乡下,督查百姓纳粮交税一事,故幸而未被围于旅顺城中,吴某这些时日,秘密潜于乡间,侥幸未被发现,待探得鞑子大军回返后,方潜身到此,准备乘船返回锦州。未曾想身上银钱却被小偷所盗,幸得李壮士出手相帮,方得让学生得以乘船返乡。” 吴亮又要致谢,被李啸止住。不过吴亮还是留下了其在锦州的家居地址,邀请李啸到时一定要去其家做客,以谢今日之恩。 李啸等人正在言谈之际,皆未注意到,两双凶恶的眼神,正从船头舷楼处死死地盯着他们看。 “你是说,那人一出手就是三两黄金,却是个阔绰之辈?”说话的,是个一脸凶相,满脸横肉,正用一根铁牙签细细剔牙的壮汉。 这个壮汉,是这条商船的船主,人送外号横过海,原先是当地一名海盗,因在一次海盗争抢海域的火并中被砍伤了腿,无法再继续当海盗,故不得已买了这条商船当了名海商。虽号称已金盆洗手,但其因海盗本性,暗中养了十多名打手刀客,背地里仍干些见不得人的坏事,当然,规模不能与以前当海盗时相比,一般是干些截掠小货船,以及谋杀有钱船客之类凶残勾当。 不过,在这片海盗横行的海域里,想安然得财可不是容易的事。就在前不久,横过海的商船上被一伙大势力的海盗洗劫,他把船上所有抢来的金银财宝全部献出,方保得性命与船只。 “可不是,这家伙,看起来穿得破烂,没想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小的在想,此人出手这般豪爽,身上定然还有许多金银,加上那匹雄壮坐骑,可不值得我们干了这一票么?”说这话的,正是那个歪眼。 横过海眼中一丝贪婪之光流过,他冷哼一声,将手中牙签狠狠丢在甲板上。 “哼,咱们现在银钱这般缺少,手头紧乏得很,这等肥羊,岂可放过!就等深夜,待这帮难民人人困乏之际,你等悄悄上去,就地结果了那小子,收了这家伙的财货与宝马,至于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女子,就留她性命,让大家轮流上去好好乐乐,再宰了不迟。”横过海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船主高明,小的这就去安排。”歪眼眼中闪着贪婪之光,连连奉承。 正文 第八章 船战 深夜的海上,放眼望去,四周的黑暗仿佛无边无尽。天空之中,月亮被浓云包裹,只有淡淡的星光与船上依稀的灯笼光亮互为辉映,静静映照着满满一船难民们入睡的面容。 李啸却未睡着。 右手中紧执那柄虎刀的他,虽表面上与其他人一样在闭眼打盹,但在心里却是十分警觉。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还要护卫这样一名毫无防卫能力的女孩子,李啸实在不敢让自已太过放松。 毕竟,自已亲口承诺过,一定要将她安全送回家的。 忽然,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传入李啸的耳朵之中。 李啸旋即睁眼,却见十多名手持刀剑,一身黑衣,脸孔之上只露出两个眼珠的人,正蹑手蹑脚地向自已走来! 李啸一声大喝,手中虎刀立刻握紧,昂然弹地而起。 十几名黑衣人见李啸发觉,不觉一惊,这伙人见偷袭不成,连忙止住脚步,立刻点亮了许多火把,将这甲板周围,照得通明。 一众难民被李啸的喝声惊醒,睁眼却见手执虎刀的李啸正欲与一众黑衣人厮杀,吓得纷纷哭喊四处乱跑起来。 李啸大喝道:“各位勿惊,且都退开至船两头去,以免伤到尔等。” 难民闻言,纷纷向船头船尾两头纷跑,把中间一大块甲板空地让给了李啸与一众黑衣人。 “李啸,发生什么事了?”李啸背后,传来祖婉儿惊疑恐惧之声。 “别怕,不过有几名歹人罢了,吴亮,你与婉儿且退到我后面去。”李啸沉语低喝。 他的话语刚毕,大惊失色的吴亮,连忙拉着祖婉儿退到李啸身后一个船桩处。 李啸与十多名黑衣人无声对峙之际,右腿有些瘸的横过海慢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歪眼的家伙,两人皆是一脸凶相,却是满脸得意之状。 “喂,你叫什么名字?”横过海斜着眼睛发问。 “爷爷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李啸是也。你又是什么狗东西?”李啸冷冷地回道。 “呵,你小子好大口气。某是这船船主横过海,李啸你这厮敢在老子面前自称爷爷,只怕是活腻歪了吧。”横过海冷笑起来,一边向一旁的歪眼使了个眼色。 歪眼会意,大声向李啸嚷道:“船主说了,他只要你小子识相,将身上武器财物与这匹宝马交出,便可留你小命,若敢说半个不字,定要叫众好汉将你剁成肉酱!” 李啸冷冷一笑,手中虎刀一横:“这般谎话骗鬼去吧!爷爷连鞑子都是说杀便杀,还怕你们这几个毛贼!废话休说,想拿爷爷的财物,且看我手中的虎刀答不答应!” 横过海大怒,右手猛地作了个下劈的手势。 十多名黑衣人,立刻同声发出一声爆喝,各举刀剑,向李啸一齐攻来! 李啸狂吼一声,手中虎刀凌厉而出,疾速划出一道惨白色的半弧,立刻便有两声惨叫一并响起,两名冲在最前的黑衣人胸口鲜血狂喷,随即倒地抽搐而亡。 剩下的黑衣人见李啸出手如此凌厉,瞬杀二人,不觉一怔,随即又呐喊着围了上来。 李啸脸色冷酷如铁,他反手一挥,虎刀磕飞了一名黑衣人手中兵器,随即顺势一脚侧踢,将一名绕行而来的黑衣人踢得凌空飞起,惨叫着远远摔出,再爬不起。 正面又有两名黑衣人一齐相攻,李啸一身暴喝,手中虎刀尽力疾砍,两声惨叫传来,一名黑衣人执刀的手腕被齐根砍断,断手犹然紧握着腰刀掉落于甲板。而另一名黑衣人则被斜向下飞掠的虎刀划开肚腹,胃肠脏器与下水一齐飞迸而出,一股难闻的味道立刻在甲板上弥漫。 这两名重伤的黑衣人在甲板上悲惨地打着滚,连声地惨叫着,让剩下的黑衣人心惊不已,再无人敢上前与李啸厮杀。 躲在后面的横过海大怒:“你们这帮怕死鬼!老子养你们何用,这么多人都杀不了他一个,竟敢畏缩不前,快给老子上!” 横过海言语方毕,李啸一声狂喝,向着横过海的方向疾冲而去,手中虎刀左右翻劈,又将两个反应不及的黑衣人斩杀,一人的头颅冲天飞起,一人则被从腰部砍成两断! 李啸近乎恐怖的武力,让横过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眼见得护在自已面前的黑衣人被暴力瞬杀,横过海方想到要赶紧逃跑。 晚了。 “杂碎,受死吧!”李啸一声如雷暴喊,手中虎刀高高举起,一道惨白的刀光当空划落,只听得一声沉闷爆响,那柄当空凶狠砍下的虎刀,将横过海从头至臀砍成了两半! 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李啸染成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 剩余的五名黑衣人见到李啸如此残暴狠戾的超强武力,人人皆是魂飞胆丧,纷纷扔了刀剑跪地乞命。 一旁的歪眼同样被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战栗有如筛糠,未等他反应过来,一柄满是鲜血的虎刀,凶狠地横搁在他脖子上。 “要死还是要活!” 李啸的暴喝,让歪眼更加哆嗦不停。 “好汉,要活,我要活,都是船主,呸,都是横过海这厮胁迫小人啊,求好汉放过小人吧。”歪眼扑通一声,与那些残存的黑衣一样,跪地乞命。 “那好,你们几个,把那些死掉的与受伤的家伙,统统扔到海里去,再把甲板冲洗干净。”李啸的声音,冰冷如铁。 “好,好汉,这,这受伤的,也要扔么?”歪眼看着犹在甲板上打滚哀嚎的几名黑衣人,声音打颤地犹豫问道。 “扔!你不扔他们,老子就扔你们!”李啸抽回放在歪眼脖子上的虎刀,声音没有半点商量。 歪眼与另外五名黑衣人,仿佛一同听到了圣旨一般,连忙冲过去,将那些死尸与受伤的黑衣人举起,包括那个只是手腕被砍断的家伙,统统从船舷处往海中扔去。 “好汉,好汉饶命啊。。。。。。” 伤员们剧烈挣扎,求饶之声声嘶力竭,却还是一个个被扔入海中,与那些死尸一样,在海上溅了个一朵小小的浪花后,便迅速消失不见。而他们沉下的地方,立刻有如烧开的开水一般,海水上下翻涌。 李啸知道,那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游了过来,正在争抢撕咬这些死尸与伤兵。 歪眼与五名黑衣人见此惨状,人人脸色惨白,两腿股栗几乎难于站稳。只是他们却不敢稍怠,连忙开始打水消洗甲板,把流满甲板的鲜血,与遍洒其中的人体脏器洗掉。 除了这些人擦洗甲板的声音,整条船上一片寂静。 如同雕塑一般站立,冷冷地看着他们擦洗的李啸,心下却是暗叹,非是李某心狠,只是如不施些手段,你们这帮凶恶之徒,怕会复起歹心。现在处死伤兵,好教你们知我手段!至少从现在到锦州海边这段路上,叫你们再不敢心生歹念。 随后,李啸的喊声朗声响起:“各位百姓勿要惊恐,刚刚有歹人来袭,李啸为保各位安全,方不得已大开杀戒,现在歹人已除,各位百姓等甲板清洗干净后,便各回原位休息吧。”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默。李啸看到,每个难民脸上,都是一种顺从与麻木的表情。 李啸心下,突然有种莫名的悲凉。 这些在明末乱世中挣扎求活的百姓,估计早已对自已的悲惨生活麻木了。这些可怜的人们,在暴力与血腥中艰难求存,唯一的愿望便中苟且地活下去。李啸在想,如果自已现在要拿他们开刀,他们一定大多只会跪地求饶,而绝少有人会想到反抗。 不多时,甲板清洗完成,李啸让歪眼去拿来一根长绳,将那几个残存的黑衣人一起绑了。并告诉他,只有到了锦州的海边,才能给他们松开,以免他们路上生乱。 没想到这几个黑衣人听了李啸的命令,反而个个极其高兴,连连感谢李啸的活命之恩。 那歪眼颇会来事,见李啸一身血渍,连忙端了一大盆水,并拿了几件极好的丝缎衣服过来,殷勤地帮李啸擦去血痕,并帮他换上新衣。 李啸心下,虽极为鄙薄此人那奉承讨好的模样,不过,心中倒也极为受用。 “你叫什么名字?”李啸换好衣服后,将歪眼拉到一边,不经意地对歪眼说道。 “小的叫侯道,大家都叫我歪眼,大人你也别叫我大名,还是叫歪眼好些,小的听习惯了。”侯道急急地说道。 “哼,歪眼你听好了,现在横过海已死,我命你为此船之主,你可愿意?”李啸淡淡地说道。 歪眼心下大喜,兴奋地两眼放光,当下连连点头:“多谢好汉,歪眼感激不尽。” 李啸冷笑一声:“就这么说句感谢就完事了么?” 歪眼一怔,脸色顿变,他迷惑而恐惧地望着李啸,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啸却不看他,只是脸对着外面黑沉沉的大海,用一种揶揄的口吻说道:“这段时间,你们发难民的财,可是不少吧,我看了下,这一条船上,运了近400多人,按每个人5两银子算,这一趟下来,至少也有2000两收入。再加上你们往日为非作歹,杀害富裕船客,以李某估计,你们这帮人,所谋的不义之财,怎么着也有几万两了,你说,现在我放你们一条生路,又将此船赠于你,你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歪眼听明白了,他颤声问道:“却不知壮士要小的孝敬多少?” 李啸伸出一根手指头:“至少这个数。”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这歪眼却立刻叫起屈来:“李壮士,你实在是屈煞小的了,小的这艘船,前些时日才遭海盗洗劫,所有银钱财货皆被抢走,眼下匮乏得紧,安得有1万两银子可孝敬壮士。壮士若不信,我可带你搜查此船。如有此数,歪眼脖子上这颗脑袋,任由壮士拿走。” 李啸心中不觉大失所望,看这歪眼的表情,也不象在说谎,李啸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你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来?” 歪眼想了想,声音越发颤抖地说道:“禀壮士,只有三千两。” 李啸面容发怒,一双英目狠狠地盯着歪眼,歪眼心头大颤,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壮士,你莫以为前往金州偷运难民这生意可以长久做下去,那鞑子已将金州各处洗劫一空,富户不是被杀就是被掳往沈阳,现在还能有钱能坐船逃生的难民,实在人数不多,那些无钱的穷鬼流民,运之又无益。我这艘商船,估计最多再上两趟,载上个千儿八百人,这还有钱回锦州的难民怕是再也难寻了。” 李啸闻言,沉默无应。 他知道,其实歪眼说的是实话,这有钱的难民是运一批少一批,本来就是临时性的一锤子买卖,绝不可能做长久的。 “那好吧,3000两就3000两,歪眼你记住,如果你以后还敢干谋财害命的勾当,我李啸,定要取了你的狗头。”李啸威吓道。 歪眼连连磕头:“小的再不敢了,以后一定做正经生意,这杀人越货之事,再也不干了。” 歪眼随后说道,待到了锦州海岸时,便将银两给李啸,李啸想了想,表示同意。 接下来,歪眼邀请李啸等人回船舱休息,李啸便带着祖婉儿与吴亮,一齐前往船舱而去。 随后两天,海上风平浪静,并且幸而未遇上海盗,这一路上,歪眼对李啸等人照顾颇为周到,连李啸的马匹都精心喂了上好的豆料。甚至还按李啸的意思,将船上的食物免费施舍给难民们食用,此人这连番讨好的举动,让李啸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李啸离开金州海岸的第三天早上,商船抵达锦州海岸码头。 在一众难民下船后,歪眼老老实实地提出3000两存银,用一个大布褡裢包好,递给了李啸。 李啸收了银子,在马上系好,又吓唬他不得再干坏事,不然以后定斩不饶,歪眼喏喏连声。 其实李啸知道,这歪眼一去,自已绝难再管束到他,只不过,威吓一番此人,让他存个害怕的心思,却也是有必要的,至少,此人纵然还要继续为非作歹,也会想到有个李啸将来迟早会找他算帐,从而不敢再象以前这般肆无忌惮。 下了船后,李啸与吴亮就地分别,吴亮不停感慨,这一路上能交到李啸这样的朋友实在难得,并再次请求李啸有空便到他家去做客,李啸大笑答应。 晨风猎猎,夏日的艳阳当空高照,心情愉悦的李啸,牵着马匹,与祖婉儿一齐朝远处隐隐显现出轮廓的锦州城大步走去。 正文 第九章 祖府 站在锦州高大的城墙下,望着锦州东门上面三个古隶镏金文所书的“宣德门”三字,李啸看得出神。 前世所知的历史告诉他,锦州历史悠久,早在二千多年前的商周时期便有人类在此活动居住。而大明帝国成立后,于1391年(明洪武24年),指挥曹风在锦州筑城。后逐渐拓展城池范围。1476年(明成化12年)指挥王锴扩建城桓,1504年(明弘治17年)参将胡忠再扩建,并完善4座城门,以鼓楼为中轴线建东西南北四街。城内基本布满官衙、街坊、民宅、市井。现整个面积约为2.6平方公里。而现代中国的锦州市区,基本由明代老城向东、向北方向拓展而成。 李啸与祖婉儿正欲入城,一名锦州城卫拦住了李啸二人。 “来者何人,将通行腰牌给我看看。”城卫喝道。 李啸一怔,顿时想到,现在锦州已是抗击鞑子的最前线之地,对来往人员的都要查看辽东都司下发的通行腰牌,以免后金细作混入城中。 李啸正踌躇间,一旁的祖婉儿绕到他身前,对城卫大喝道:“你这混帐,看清楚了,本小姐也要查看腰牌吗?” 城卫一愣,连忙细细一看,见是副总兵祖大乐家的大小姐,当下心下大惊,连连低头哈腰说道:“原来是大小姐回城了,小的有眼无珠,未得认出,却是死罪。” 祖婉儿哼了一声:“行了,本小姐不与你计较,快放我等过去,此事便揭过了。” 城卫慌忙让行,祖婉儿拉着李啸昂然而入。 入得城来,却是街道井然,商铺繁盛,人流颇旺,一点都不象个前线作战之地,倒象是个后方的普通城市一般。 见到这般安乐之象,祖婉儿一脸欣喜,李啸却是脸色严肃。 这临近大敌之地,竟是这般安乐景象,可以想象辽西之地,军备是何其松弛。 李啸想起历史中记载,袁崇焕时期,当时山海关主事邹之易曾说过:“今之将领,平日不习战,大都以退缩为得计。……累年以来,不修兵具,朽戟钝戈,援急不足为用,金鼓几于绝响,偶令之截杀,股栗腕战,面孔殊无生色,士卒皆不能开弓,或开弓而不及十步,辽东军伍,实难堪其任矣。” 辽东重地,从将领到士卒皆这般不堪,在与后金的争战中,不打败仗才是怪事了。 “李啸,等以后有空了,我带你去看锦州八景。”回到锦州的祖婉儿心情大好,她笑嘻嘻地对李啸朗声说道。 “哦,却是何好景致?”李啸也来了兴趣。 “听好了,这八景分别是紫荆朝旭,锦水回纹,凌河烟雨,笔峰插海,虹螺晚照,石堂松雪,汤水冬渔,古塔昏鸦。”祖婉儿笑着说道。 “好,到时,我陪你去这八景好好看看。”李啸大笑起来。 不知不觉中,由祖婉儿领路,两个人穿街过巷,到了祖大乐府前。 李啸注意到,祖大乐的宅府所占地颇大,竟占了整条街的大半,看上去雕梁画栋,气势宏伟。朱漆金兽大门之上,蓝底镶金的巨大门牌上,有大写的正楷“祖府”二字。大门两边,各是一只雕得活灵活现的巨大的錾金铜胎狮子,给人一种凌厉的威压之感。而狮子旁边则各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凉风吹过,枝叶摇金,悉索连声,却有让人心中一扫郁闷,徒生清凉。 在大门的两侧,分站着两排仪卫司的武官,他们顶盔贯甲,手执刀枪,旗鼓鲜明,严肃而挺拔地站立着。 此时在祖府外,还有许多的仆人,正在洒扫门庭,仆役们皆一水儿的茧绸青衣、无翅乌纱,每个人都是一番神情倨然之态。 见了这番情景,李啸心下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祖大乐这样的世袭辽西将门,其权力与威势,从这座宅府,可以看出有多么煊赫壮盛了。 李啸驻步沉思,祖婉儿却已欢快地跑了过去,对着其中一名老仆大喊道:“陈阿伯,我回来了,父亲母亲大人向可安好。” 那么名唤陈阿伯的老仆,见到是祖婉儿回来了,嘴张得几成一个0型,他连连打量了一下祖婉儿,见确是其人,一双老眼立刻发红,连连叹气说道:“小姐呀,你可回来了,老爷与夫人可想死你了。小姐你不知道,自得知你在金州被围后,夫人天天哭闹,要老爷尽快出兵去把你救回来,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咳,整个家里,都闹成一锅粥了。。。。。” 祖婉儿双眼之中,立刻有晶莹的泪珠闪动,打断了陈阿伯的诉说,急急地说道:“阿伯,不用多说了,你速带我去见父母大人吧。” 陈阿伯点点头,便在前头引路进府,祖婉儿连忙拉着李啸一块跟行,此时的李啸,已将金银包裹打包扛在自已肩上,他一声不吭地跟着祖婉儿进府。 而此时,立刻就有仆人过来将放着虎刀与弓箭的踏雪,牵去院中马厩里,喂食豆料不提。 李啸等人入得府门,迎面便一座宏大仿唐式青灰照壁,广三丈六尺,高一丈六尺,东西两角,辟有栅门进出。 李啸注意到,整座祖宅,以大门、大殿、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大堂为五间七架,内中再分房厅,布局十分整齐肃然。 李啸随门人进入大殿中央处,见到左右各摆有武架,上面摆放着刀、枪、剑、戟、槊、锏之类武器为装饰,堂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猛虎出山夜色图,整个大堂布置得颇有武风。 穿过大堂后,便是一间雅致的会客厅,陈阿伯让李啸先在此等候,他自已先进去通报,很快,一阵中年妇人的哭腔,伴着纷沓的脚步声,传入李啸的耳朵。 “婉儿,你可回来了,你可让你娘担心死了啊。”一名身着华贵暗青湖绸比甲的中年富态妇人,率先从回廊的一头出现,边哭边疾步向客厅这边大步行来。 这名妇人,便是祖大乐妻子王夫人,也是祖婉儿的亲生母亲。 祖婉儿闻声而泣,她高声哭喊了一声母亲,便冲过去紧紧抱着王夫人,两人一齐放声痛哭。 李啸注意到,在这母女相拥而泣之际,此时从回廊处另有一名缓步走出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身体略微发福,酱紫色的武人面孔上,一双沉郁的三角眼,胡髯浓密,直鼻方口,给人一种粗豪却深沉的印象。他头戴银丝绞嵌祖母绿束发冠,身穿一身青色湖绸所制直缀圆领长衫,系着酱色布面护腕,腰扎沉香玉带,足蹬厚底墨犀靴,一副标准的上层武将平时装束。 李啸暗想,此人,估计便是祖婉儿生父祖大乐,自已穿越到这明末乱世,总算见到了第一个史书上的知名人物。 而在这个祖大乐这后,则跟着一名二十出头的英俊公子,身着一身湖绿织丝提花绸衫,头着淡青翡翠束带,腰系白玉犀皮腰带,手执一把泥金黑边折纸大扇,一看上去,倒不象个将门世子,却是个风流书生模样。 此人,便是祖大乐之子,婉儿之兄祖泽衍。 见父亲祖大乐过来了,祖婉儿与母亲分开,连忙向祖大乐行礼。 “父亲大人,女儿不孝,擅自出游金州,以致身陷危况之中,让您们担心受累,女儿请父亲大人责罚。“ 祖大乐连忙扶起她,把她上下好好打量了了一番,一副庆幸与心疼交织的表情。 “咳,婉儿你能从金州沦陷之地逃回,为父开心庆幸还来不及,怎么会责罚你。为父当日,反复奏请方巡抚与大寿堂兄,希望尽快发兵救你回来,只可惜。。。。。。唉,你能安然回来,便是最大的好消息了。”祖大乐眼神慈爱,连声安慰。 “婉妹,你能平安回来便好,你可知道,这段时间,全家人都为你担心死了。”祖泽衍在一道插话,同样一脸庆幸之色。 在一旁看着他们亲人相见互致关心的李啸,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祖婉儿猛地想起旁边一直一言未发的李啸,连忙向祖大乐等人介绍,告诉他正是李啸的一路护送,才让自已平安回到了锦州。祖大乐连忙招呼李啸入客厅坐下详谈,同时命陈阿伯赶紧上茶。 祖大乐、王夫人、祖泽衍,祖婉儿,李啸五人共入客厅,分宾主坐下后。祖婉儿率先开口,简述了一遍自已被李啸所救得过程。 虽然她说得简略,便因为此事的惊险曲折,还是让一众亲人听得神色动容,尤其是王夫人,听完祖婉儿的叙述之后,竟忍不住双手合十念起佛来。 祖大乐轻咳了一声,脸上浮起笑容,他向李啸郑重地拱手致意道:“小女能脱虎口,平安得归,实在多谢李壮士了。祖某甚是感激,为谢壮士搭救护送之恩,祖某有重礼相送。” 李啸笑了笑:“祖大人客气了,能救下小姐,亦是机缘凑巧,再者,急人所困,乃是李某本份。” “父亲大人,若非李啸路上伏击鞑子,及时出手救我,女儿怕是再也见不到父母大人了。”祖婉儿在一旁插话,一双灿然眼眸,热辣地望着李啸。 祖大乐见女儿这般热络地望着李啸,心下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脸上笑容不减,却是话题一拐向李啸发问。“李壮士侠义心肠,令人敬佩。我看李壮士仪表軒昂,气度不凡,却不知李壮士家乡何处,是何出身?” 正文 第十章 门第 见祖大乐这般发问,李啸感觉自已内心忽然喀噔了一下,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好多加揣测。只是平静地如实回道:“李某为旅顺城外靠山屯人氏,乃是当地猎户。” 李啸清楚地听到,坐在一旁的祖泽衍,鼻子中轻轻地哼了一声。 “哦,没想到李壮士猎户出身,却有这般好武艺,难得,难得呀。” 祖大乐脸上的笑容微敛,随口说这句话。他本以为,这个李啸这般言谈举止,并有能一人干掉三个鞑子的超卓武力,定也个是将门之子无疑。毕竟在明朝时,武艺最高者,一般为世袭将领,而且为了保证将门不会衰落,这些将门武艺不外教,皆是代代父子相传,却没想到李啸竟只是名普通猎户,让他有些出乎预料。 这时,陈阿伯带着仆人给众人都递了茶水过来,祖大乐便吹着茶沫,慢慢地呷茶细饮。 一旁王夫人插话过来:“李壮士,你家中尚有何人,父母健在否?” 李啸轻叹一声:“我父早亡,母亲及全村乡亲皆被鞑子所杀,李某在金州,再无亲人了。” 未等祖大乐回答,祖婉儿在一旁急急插话过来:“父亲大人,李啸武艺极好,又孤身一人,不如你把他留在你身边,当个亲随家丁吧。” 祖大乐眉头一皱,冷眼扫过去,却见说完话的祖婉儿又是一脸热切状地望着李啸,心下顿时极不是滋味。 这李啸,看上去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莫非,他动了婉儿不成。。。。。。 祖大乐心下顿时极为酸涩。 他这一生,只有这么一个宝贵女儿,天天如明珠般地捧在手里,见女儿越来越出脱得花容月貌,祖大乐心下,也渐渐地起了个想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心思。 祖大乐想给祖婉儿找的配偶,最佳选择是诗书官宦子弟,诸如辽东巡抚方一藻之子方光琛之类。祖家虽然世代将门,但却总受朝廷派来的经略、巡抚等文管节制,这让身为武人的祖大乐对这些文官有种莫名羡慕之情,如果能把女儿与这样的文官结成姻亲,那么,婉儿自已找了个好夫家,自已无疑在政治上也会获得更大支持,从而在这辽西之地有更大的威权与影响力。 如果退一步,与文官子弟结亲不成,那么,还可以给她找一名与自已身世相当的将门世家结亲,从而实现在辽西之地将门之间强强联手,互为倚靠,也同样可以把祖家将门的权势力更加扩大,日趋兴盛。 只是没想到,现在女儿被这名普通乡下猎户李啸所救,却似被他迷住了一般,一直为他说话,这热络眼神之间的内容,祖大乐如何会看不出! 祖大乐扭头望向王夫人,发现她正同样眼神复杂地回望着自已。 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夫妻之间,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夫人,你且带婉儿出去休息吧,我与李啸单独聊会。”祖大乐扭头望向王夫人,轻轻地说道。 王夫人应诺了一声,便拉着祖婉儿的手往外走。 祖婉儿脸露惊疑之色,不知道为何父亲要突然让自已离开。她依依回头,看着脸色依然平静如水的李啸,眼眸之中,满是探寻不安之意。 李啸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王夫人与祖婉儿离开后,祖泽衍腾地从椅子站了起来,他一脸愠怒之色,低声问道:“李啸!你可曾对吾妹动了手脚?” 祖泽衍这声怒问,却只得到了李啸一声冷笑。 “却不知祖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李啸斜了他一眼,冷冷地回答。 祖泽衍一脸霎时涨红,急急说道:“李啸,你休得利用我妹年幼无知,便来勾引她,哼,你也不看看你一个乡下猎户,竟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却如何配得上。。。。。” “泽衍,住口!” 祖大乐在一旁沉着脸打断了祖泽衍,他连连咳嗽了几声,望向李啸的眼神莫名复杂:“李啸,我祖家虽感激你救回婉儿,但。。。。。。” “不用说了,李啸只说一句,李某行得正,站得直,却决不会趁人之危以行苟且之事!” 李啸的的话语清晰有力,随后,他平静地直视着祖大乐说道:“祖大人,你内心所想,李啸心知肚明,无非担心我这样一名无名无势的乡下猎户,竟妄想高攀祖姑娘,从而拉低了你祖家的门第罢了。” 李啸的言语犀利直接,倒让祖大乐老脸霎时一红。 “李壮士。。。。。。”祖大乐欲言又止。 祖泽衍插话过来:“李啸,你既话说得坦白,那我祖泽衍也实话实说,婉儿纵对你心有属意,但其乃是将门淑女,与你这样的乡下猎户,门第背景皆是万般不配。要知道。。。。。。” “若是李某日后出人头地了呢?”李啸冷冷一句,打断他的话。 祖泽衍一愣,随即嘴边浮起一丝轻蔑冷笑:“你说得这般轻巧,当今天下,你这般无权无势之普通村夫想要发迹,谈何容易!” 李啸正欲回话,祖大乐轻咳两声,在一旁淡淡说道:“李壮士,我知道你想说的话,大概是英雄不问出处之类吧。” 李啸心中一动,脸沉如铁。祖大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继续说道:“李壮士,不是老夫打击你,这出人头地,绝非一句谚语所说这般简单。就以老夫自已来说,老夫当年年方十六,便披发从军。由于老夫是将门子弟,一入军中,便任副千总之职,这般位置,若是普通军士,怕是一辈子也干不到。但即便有这般高位之,老夫在军中从万历年间一直干到现在,已有二十五六年了,仍不过是前锋营副总兵,挂散阶正三品昭毅将军而已,可见升迁何其之难。退一万步来说,你他日纵是有出头之日,也怕是几十年后之事。我家婉儿乃是青春少女,又如何等得起。” 祖大乐说完这一大段话,长叹了一声,又端起茶杯,呷茶细饮。 “父亲大人之话,甚是有理,李啸,为表你救我婉妹之情,我祖家会重金酬谢于你,但还请你断了与我婉妹交往之念。”祖泽衍在一旁冷冷地补充道。 李啸突然间笑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祖大人,祖公子,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李某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不过,我与婉儿之间乃是清清白白,决无你们想得这般庸俗不堪,你们凭白费了这么多揣度计较的心思,实让李某齿冷!好了,现在婉儿姑娘既已顺利返家,李某就此别过,告辞。” 李啸站起身来,扛起放在一旁的包裹,向祖大乐略一拱手,便要告辞而去。 “李壮士,且留步。” 祖大乐叫住了他,随即对祖泽衍低语了一番。 “父亲,这一千两酬金,未免太多了些。”祖泽衍有些不乐意。 “不多,这从鞑子手中救人,乃是虎口夺食般极艰险之事,换了是你,你能救出婉儿么?我祖家既承其恩情,安可在酬金上扣索计较。”祖大乐低喝道。 祖泽衍无语,低头应命而去。 祖大乐复转身对李啸说道:“壮士,我看你现在举目无亲,无职无业,却有一身非凡武艺,若不投效朝廷,却是可惜。若你愿往投军,老夫可亲笔写推荐信一封,那么,你在这辽西之地,不论去何处投军,皆可得一个好职位。却不知你意如何?” 李啸沉吟了一下,缓缓而道:“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我李啸存身之所,哪里不是英雄建功立业之地。若李某只可凭借大人这般恩惠,方可谋得一职,且不说军中将士会心生不齿,李某自身,怕亦要羞愧难当了!大人之好意,李某心领了。这推荐之信,便不必了。” 李啸言毕,再向祖大乐一拱手,随即转身离去。 祖大乐沉默望着李啸昂然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复杂神情中,隐隐有一丝愧疚。 李啸从马厩中牵回踏雪之时,祖泽衍带着提着一大包银子的陈阿伯,走了过来。 祖泽衍面无表情地示意了一下陈阿伯,陈阿伯连忙将手中这一千两酬金交给李啸。 李啸接过银子,习惯性地用手提了提,冷笑一声,将这一千两银子装入原先放银子的大包裹中,一起挂在马背一侧,然后牵马离开祖府。 “这白花花的银子,可比这世道人心,要敞亮太多啊。” 李啸跨出府门外,昂然叹道。 祖泽衍与陈阿伯,都听清了李啸的这句感慨。 陈阿伯一脸不解,祖泽衍却是一脸铁青。 (求推荐,求收藏) 正文 第十一章 酒楼 李啸离开祖府,再未回头,他牵着马,漫无目的在锦州街头游走。 市井嚣嚣,人声鼎沸,李啸却如视而不见一般,面无表情在他们之中默然穿行。 李啸忽然站住,他远远地眺望了一下视线中已是模糊一团的祖府,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短暂相处的几天时间里,李啸才发现,婉儿这个可爱美丽的姑娘,她那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仿佛刻在了自已心间一般。 到了这无奈分开之际,李啸才明白自已心中有多么不舍。 不知道,婉儿发现自已这般离去,会不会也会一样伤心难过? 只是眼下的自已,与祖婉儿的门第差别,可谓天渊之隔,换了自已是祖大乐,怕也一样不愿意让婉儿再与自已在一起。 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功名,没有基业,永远是一个悲哀的存在。 说什么男儿只手将天补,说什么三千里外觅封侯,豪言壮语说得容易,真要达到,却是举步唯艰。 只可叹,原本以为自已可以凭祖婉儿这层关系,在祖大乐处谋得一进身之阶,现在想来,纯属一厢情愿,非但事与愿违,反而凭添折辱。 祖大乐这类辽西将门,深恐无名无权的自已高攀了他们,从而有辱他们的门第,方对自已唯恐避之不及。自已若还要再涎着脸,去其门下谋个一官半职,那岂不是要日日生活在他们鄙视与厌恶的眼神中。 李啸认为自已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这般无耻的田地。 其实李啸当时一口拒绝祖大乐的推荐之意,并不是他当时真有多么深远的思虑与规划,而更多的是出于自尊和不甘。 婉儿,希望有天我李啸出人头地了,我们还会相见吧。若我未娶你未嫁,那我一定要让你再不离开我。 只是,漫漫前路,该去何方? 一路行逛的李啸,开始反复地思索这个最为现实的问题。 思来想去,李啸心下认定,还是要凭着自已的超卓的武力,一步步从基础做起,开创自已的前程与未来。 靠人不如靠自已啊。 那么,自已具体该怎么办呢? 前世的穿越小说给李啸提供了三条出路。 投明军,投流寇,或自已占山为王。 李啸在心中,首先排除的是投流寇,他是个正统观念很强的人,大学时,更是看了许多关于所谓的“农民军局限性”的文章,让他对明末的流寇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从心里面不愿意与这些杀人如麻,从尸山血海中崭露头角的所谓“明末农民领袖”一起共事。 那么占山为王呢?李啸想了很久,认为更不切实际,现在他孤身一人,无名无望,想啸聚人力,谈何容易。况且在这狭窄的辽西走廊之地,每块山头每块田地皆早被辽西将门与当地豪族瓜分完毕,根本没有任何空白地盘可让自已自由发展。根本不可能做到象很多穿越小说里所讲的那样,主角自身魅力爆表,只需登高一呼,便有各路好汉踊跃来投,从而开山寨,占地盘,在明末乱世打拼出自已的一片天地来。 也许,前去投效明军是唯一的选择。 那么,自已是选择在这辽西发展呢,还是去山东投奔安和尚呢? 李啸正思虑间,忽听到旁边一家挂着“锦华楼”的酒店招牌之外,揽客的伙计正在对着自已卖力地吆喝。 “客官老爷,一看您就是走长路的,这一路风尘辛苦,快到小店一坐,小店是锦州城的老字号,万历皇上登基那年就在锦州开张啦,有锦州最有名的大师傅,做得一手地道的锦州当地好菜,有锦州烧肉、锦华烧鸡、什锦凉菜、贡酒薰鱼、锦州水晶羊肉包、玛瑙拼盘、北镇猪蹄等特色佳肴,敬待客官细尝。小的敢打包票,客官若吃了小店的酒菜,绝对会赞不绝口。另外,城外碑下村中才老死一条牛,官府已经销了牛籍,大理花石一般的上好牛腿肉现在也是随时可下锅。这般肉料,用浓油重酱蒸煮透了,骨酥肉烂,再炒上一份三两重的鸡蛋面饼,嘿,吃一分倒要长十分的气力,价钱更是分外克己,到时客官老爷们看着给便成。” 听到这伙计说得这般口舌生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李啸,不觉莞尔一笑。 “好,就在你这吃了,把你说的这几样好菜,统统端了上来,再烫上一壶好酒。” “好嘞,客官豪气,速速店里请!” 伙计一声唱诺,快步过来,麻利地将踏雪系于一旁马槽上,迎着扛着包裹的李啸,快步入店。 不多时,酒菜上桌,李啸大吃起来。 那伙计没有骗人,这家酒店的饭菜确实不错,李啸吃得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小二,再来二斤牛肉,再烫一壶酒!” 李啸犹然未饱,又向堂中小二大声喝道。 “好嘞!” 小二远远地应诺了一声,很快,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酱香牛肉和一大壶酒便被小二端了过来。 “客官真豪壮之士,好肚量,好酒量,小的着实佩服!”小二谦恭地点头哈腰,顺势帮李啸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李啸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向小二招招手,示意他凑上前来,然后低声问小二说道:“小二,现在锦州附近,可有甚军伍可投?” 小二一愣,然后迅速打量了一下李啸的雄壮身材和那那摆放在一旁的虎刀,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立刻点头如捣蒜地说道:“有,有,小的昨天还听几位客官说,要去锦州南门外,东南方向几十里外的广宁中屯所投军呢,想必那里是在招人。我看客官这好酒量,这一身武艺定然也是。。。。。。” 李啸摆摆手,打断了他的奉承之词:“好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事了,你去忙吧。” 小二应诺了一声,转身离去,李啸一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光之中,却是满满的坚定之色。 李啸现在决定了,还是先在辽西之地安顿下来,并且最好在这锦州附近找地方投军,以作为安身立命之基。毕竟他现在孤身一人,又身带着300多两黄金,4000两银子,虽然自已武艺超卓,但这一路行宿奔波,却怕万一会有意外发生。 另外,离开辽西去山东的话,感觉也不现实。现在安和尚自已也是刚去山东投军,能否立足都难说,自已千里迢迢地去投靠他,风险太大。 李啸很快又将牛肉与水酒吃尽,正欲起身付帐之时,忽听得店外阵阵喧哗。 “几位好汉,不可牵走此马,这马乃是店中一位客官的坐骑,非是本店之物,不可随意借走啊。” 李啸听清了,这正是刚才招呼自已入店的伙计的喊声。 “放你娘的屁!这锦州城中,老子看上的东西,看是老子的!说个借字,是老子对你的客气,你这厮别不识抬举,快让开!不然,老子一刀剁了你!” 一个凶厉的声音吼叫起来,似乎还伴有几名同伴的怒喝。 正文 第十二章 抢马 这名打定主意要抢走李啸那匹踏雪坐骑的壮汉,长着一张满是横肉的凶脸,两撇粗浓的胡子旁,一脸坑洼的麻子让人恶心。他一把推开阻拦的伙计,脸上露得意的狞笑,满是黑毛的双手探上前去,便要解开踏雪的缰绳。 他突然感觉脖子嗖的一凉,扭头一看,一柄狰狞虎刀那锐利冰冷的刀刃猛地搁在自已脖子旁,闪着凛然的光泽。 好快的身手! 正欲解开缰绳的麻脸壮汉,心下暗暗吃惊,下意识地停住了手。 “怎么不解了?”李啸的声音,讥讽而冰冷。“你到是解啊,看看是你这厮的手快,还是爷爷的刀快!” 麻脸壮汉旁边那几名帮凶,此时皆反应过来,纷纷喝骂着,各执刀持剑向李啸包拢过来,却无一人敢立即上前攻击李啸。 李啸斜眼扫去,嘴边一个蔑视的冷笑。 “如果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大可一起上,让爷爷省些麻烦。” 李啸的话语,平静清晰,好象在说一件极平常的小事一般。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李啸能清楚地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呼吸。 “好汉!且莫动手!” 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李啸看见,一个身材肥硕,身着红色五蝠开运团领绸衫,头戴四方平定巾,打扮得半商半儒的一个中年人,一张圆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正快步向自已这边小跑过来。 李啸没有放下虎刀,只是冷冷地看着喘着气在自已面前站定的中年人。 “鄙人张得贵,乃是城中大光布行的掌柜。这几位都是店里的伙计,今天也不知怎地,这帮家伙多灌了几杯猫尿,竟然在此想借用壮士的坐骑,本掌柜驭下不严,还请壮士恕罪。却不知壮士高姓大名?” 张得贵的话语,听得李啸眉头一皱。 “哼,鄙人姓李名啸,你这个张掌柜,话说得恁偏,这都动手明抢了,还大言不惭地说是借。只怕是,我若没有出手镇住这帮凶徒,张掌柜还不知道躲在哪里吧。” 李啸话语讥讽,让张贵不觉脸色一沉。 张得贵抬起头,对那名被李啸搁刀在脖子上的刀疤壮汉大喝道:“周奇!你这个混蛋,借着酒劲竟敢抢人家坐骑了,你也不看看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是李壮士的对手,还不快向李壮士道歉!” 旁边一名帮凶不乐意了,他一脸不满地凑过来,对张贵说道:“东家,往日里都是人家怕我们的份,怎么今儿个你竟涨别人志气,泄自已威风了?” 张得贵听完,扭过肥躯,“啪!”地一声,耳光狠狠地扇在此人脸上。 “蠢猪!你们这帮不知轻重缓急的傻缺!东边的客人正等着咱们快点送货过去呢,你们倒好,生了闲心在这里闹事,也不看看你们哪个是人家对手!我告诉你们,耽搁了老爷的正事,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张得贵这边大骂,李啸脸上却开始严峻起来,他暗想,这掌柜所指的东边的客人,莫非。。。。。。 张得贵又转过身来,向李啸挤出笑容说道:“壮士!这都是一场误会,还请你高抬贵手,放了周奇这厮,某家在想,在这锦州街面,壮士也不想把事情弄大吧。” 此时,周奇嘴里也嗫嚅了几句道歉之词。 李啸看着张得贵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又见此人话语,实为绵里藏针,明为致歉,暗为警告自已得饶人时且饶人。 李啸沉吟了一下,迅速评估了一下自已的处境,心下便定了思量。 他冷冷地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众人,随后冷哼一声,收起了虎刀。 “这次且饶了你们,下次若再敢为非作歹,李某见一个,杀一个!” 张贵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急急地向李啸拱了拱手道声后会有期,便连忙带着周奇一帮人快步离去。 看着他们离去,一直没敢说话的酒店伙计拍手大乐:“李壮士,你恁行!这帮地头蛇横行锦州惯了,却没想到对李壮士你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当真大快人心,小可好生佩服!” 李啸微笑了一下,对伙计问道:“这伙人不知是何来历,竟这般凶横,敢当街明抢财物?” 伙计听完李啸的问话,连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壮士有所不知,这伙人乃是锦州当地的地头蛇,横行锦州街头多年了。不知何时开始,这伙人受雇于这大光布行的张掌柜,那张掌柜背后的来头更是不小,有大人物在罩着他呢,听说生意也是做得极大,还跟那边鞑子。。。。。。” 伙计说到这里,忽然打住话头,不再吭声。 “怎么了?” “壮士,这事小的也是听说,你姑妄听之吧。我听说,这张掌柜呀,其实也只是个跑腿的,并不是那大光布行的真正东家,上面还另有他人布局运作,才能把生意做到那边去。”伙计声音更加压低,一脸神秘兮兮之状。 “哦。” 李啸目光深沉,应了一声后,没有再问什么,然后付清了酒菜钱,并赏了伙计一钱银子的小费,便离开了酒店。 “壮士慢走,欢迎下次再来。”伙计收了银钱和小费,一脸笑得稀烂,连连向离去的李啸点头哈腰致意。 李啸选择从东门离开,方才那个守城军士认得他,见得他出城,竟连连冲他点头谄笑,似乎要刻意给这位祖婉儿的好友一个好印象一般,倒让李啸心下一阵暗笑。 出了城门,李啸纵马扬鞭,按酒店伙计的指示,掉头向东南奔行,目标便是广宁中屯所。 旷野茫茫,天高云淡,李啸打马飞奔,他看到,官道两旁,皆是有如青纱帐的高梁在烈日下迎风摇摆,滚起一片又一片绿色的波浪,热风裹着正在灌浆的高梁那青涩气息拂面而来,却让人精神一爽。 在前往广宁中屯所的半路上,李啸存了个心思,在一处人烟荒僻之处,李啸把身上所带的黄金与银两埋于一棵野树之下,并作好了标记。 他只在身上留了几十两银子以备常用,李啸这样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毕竟,银子是白的,眼睛是黑的。自已一个默默无闻的入伍新卒,身上带着这么一大笔巨款,怕是谁见了都会眼热心疑,只会给自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把黄金与银子埋在这里,李啸在心下暗想,等自已以后要发展壮大了,再把它们派上用场吧。 埋完银钱的李啸,重新跃马上路,又打马奔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远远地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军堡从地平线处,冒出头来。 正文 第十三章 中屯所 对于广宁中屯所的来历,李啸从历史书中粗知一二。 当时袁崇焕取得宁远大捷后,明朝遂开始在山海关到锦州沿线广设屯堡烽燧,各卫间遍设军堡。重要的卫所军堡从西到东分别是:广宁中前所(绥中前所)、广宁前屯卫(绥中前卫)、广宁中后所(绥中)、宁远中右所(兴城沙后所)、宁远卫(兴城)、连山驿(连山)、宁远中左所(连山塔山)、杏山驿(锦县杏山)、广宁中屯所(锦县松山)、广宁中左屯卫(锦州)。这些星罗棋布的屯所军堡,使辽西走廊各州县联系更加紧密,也更方便军队的驻扎与调动。 广宁中屯所,因驻地在锦州城外松山之地,又名松山堡。此堡占地面积颇广,城围二里二百六十九步,高三丈,堡外护城河深一丈,阔二丈,整座军堡均以条石为基础,砌7层,外层垒砌青砖,内层墙芯为夯土。共设有三道城门:南门称定远、西门称广定、北门称永望,均是用青砖作六丁六横拱券法砌筑,白灰填缝,各城门外均建有瓮城,以加强防护能力。 李啸站在北门之外,看到北门之上的门楼处,正中镶有石匾,刻“中屯所”三字,不觉心下感慨。 他突然想到真实历史中,崇祯十三年时,于此处到锦州的这段区域中,发生了明末历史上有名的松锦大战,明清双方投入十几万大军参战,战争共经历了两年,以明军惨败告终,明军主帅洪承畴被俘,明朝倾尽国力打造的九边精锐损失殆尽,只剩三万残军跟随吴三桂退守宁远,之后明朝在关外的城池悉数陷落,仅剩孤城宁远。此役是明清双方最后的关键战役,以后明朝再也没有能力组织起对清军的有效反击。 一个身穿破旧鸳鸯战袄的城门守军,一声呼喝,将不远处正观望城门的李啸,从历史的追忆中拉回。 “兀那汉子!可是前来投军的。” 李啸跳下马来,牵马走了过去,向守卫拱了拱手说道:“鄙人李啸,正是来此投军入伍。” 军士走过去,验看了一番马匹武器之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啸,怪声怪气地道:“你这厮倒是阔绰,竟能骑得这样一匹好马来,武器也是这般精良,却不知是何来头?” 李啸脑子飞快转了下,便微笑着说道:“家父原是官军将领,前几年已阵亡沙场,马匹武器皆是家父遗留,为承父志,在下特来投军效力。” 军士“哦”了一声,想了想,也找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向李啸点点头道:“好了,进去吧,考试校场就在东街不远处,从这进去右拐,再走一段路便就到了。” 李啸笑道:“多谢兄弟点醒。” 李啸进入所内,他立刻颇为失望地发现,这里的环境与锦州城相比,实在相差太多。 这广宁中屯所中,军户与民户杂相混居,街道两边均有店铺,店内伙计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而街道上来往行人也多,屯所内房屋店铺大多破烂,街巷路面也是坑坑洼洼,到处是垃圾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汗臭与腐烂的气味。整个街市粉尘飞扬,喧哗不已。 转过了几个街角,听得隆隆的军鼓声响亮地敲起,犹自沉思的李啸抬头一看,原来是校场已到。 眼前这个巨大的校场,让李啸的精神顿时一振。 他看到,整个校场略呈长方形,长四百来步,宽七百来步,一眼望去,人马嚣嚣,喧哗不已。 李啸方进得校场,就见军士过来询问,问可是来是应试考校夜不收哨骑队的。 李啸心下奇怪,忙问道:“兄台如何知我要考校夜不收哨骑的?” 那名军士斜了他一眼:“你这人倒是奇怪,你有这般好马良弓,不是来考校夜不收,难道还是来投普通军士不成?” 李啸不觉哑然失笑,看来,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自已这般牵弓挟弓来此,竟直接拉高到自已的应试档次。 能直接成为夜不收,是李啸极为期望之事。 夜不收,又称“哨夜”、“直拨”,专指“能深入虏营哨探得实”者,即能够深入敌境进行侦察活动的精锐哨骑。李啸暗想,自已一身好武艺,若不能发挥所长,只投个普通军士,未免太委屈了。 李啸忙又问道:“兄台请问,这考官却是何人?” 军士一脸不耐烦的指着远远的内场评判台,快速说道:“瞧见没,那位是高朴高把总,本屯所的哨骑队长,便是你们的考官。旁边那位,便是高把总亲随华济。” 说罢,军士怕李啸又要啰嗦多问,快步离开了。 李啸正向内场昂头眺望,便另有人过来,领着李啸转至校场一角,带他来到一个书吏模样的人处,登记名字,领取夜不收考试入场号码。 看到李啸用刚劲有力的笔迹写了自已的名字时,这个书吏呆了一呆,在他印象中,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军汉中,会写字的,百中无一,其他人来应试的人中,大多只会按个手印。 领了号码的李啸,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已站了不少壮汉在这里,皆等着进入内场应收夜不收哨骑,李啸冷眼觑去,这些前来应试的人物,大都粗壮彪悍,面色不善。更有一些人,耸着下巴,眼中闪着凶暴嗜血的光芒,一副鹰扬冷酷的样子。 李啸心下也明白,这些来比试当直属夜不收的,估计都是些武艺出众、身手不凡之辈,很多人可能都是杀人惯了的凶悍嗜杀,残忍暴虐之徒。 此时,一声号炮响起,那个名叫华济的高朴亲随,快步走了过来,却是个长相漂亮面白无须的小军官。他站在前面一座小土台上,向下大声说道:“下面我念到号码的,请着甲牵马,随我进场,按号码顺序各人策马绕行,马不可停蹄,七十步内,马上射箭中靶三次为合格,留下听候安排,不中者请自回来处!” 听完这名小军官的话语,下面等候应试的一众壮汉,纷纷开始穿着盔甲。李啸犹豫了一下,拿出包裹中的那套白摆牙喇兵盔甲穿上,披甲着盔,穿靴束带,很快便穿戴整齐。 方穿好盔甲的李啸,便听得旁边传来阵阵惊呼声。 李啸心下一笑,知道他们一定是被自已这身白摆牙喇兵的盔甲所惊到了。 李啸看看了周围一众应试人等,身穿铁甲者都没有一人,只有三四人穿着棉甲,还有两人穿了皮甲,另外的应试人等,则除了马匹武器外,再无任何盔甲着身了。 “兀那汉子!着得一身好盔甲,快过来,让俺瞧瞧。”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内场地中传过来。 李啸正在想是不是叫自已,那个声音又大声响起:“就是你!那个身着鞑子白甲的家伙,快到内场来,俺要见识一下你!” 正文 第十四章 考校 李啸循声望去,却见远处一名坐于评判席上的军官,向自已遥遥招手。 这时,方才那名宣讲应试规则的华济,又大步向李啸跑了过来,对他说道:“你这汉子,这身盔甲倒是耀目得紧,走吧,高把总要见你,你速跟我过去。” 在李啸跟着华济走了过去之时,那名叫高朴的把总,已从评判席上站起,双拳抱胸,对着李啸上下打量。 李啸也迅速将这名高把总看了一遍,只见他身穿一身青绸扎腕紧身布衣,腰间扎着绑带,紫红面皮,浓眉大眼,阔口方颐,一脸粗硬扬起的虬鬤,唯一的一点瑕疵在于,那高挺的鼻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砍之痕,不知是何时在战阵中所受的伤,但是这点不足却让整张脸看上去更加威严刚猛,有种不怒自威的味道。 华济对李啸低声说道:“这位,便是我广宁中屯所,夜不收哨骑队长高把总。” 李啸闻言,立刻抱拳致礼:“在下李啸,金州人氏,见过把总大人。” 高朴哈哈一笑,粗声问道:“李啸,俺是好奇,不知你究竟是何来历,怎得有这一身鞑子白甲,还得了这等精良的虎刀与弓箭?” 李啸心下暗想,这位哨骑队长高朴,估计以后便是自已要长期打交道的上官,那么自已在此人面前,没必要再编些谎话了。于是,他简略地将当日在盘龙山伏击鞑子得到这马匹、盔甲、武器之事对高朴叙述了一遍。 李啸讲完,高朴与华济,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满是难于置信的表情。 “李啸,你说你三名猎户,竟能杀掉一名白摆牙喇和两名步甲兵?”高朴脸上满是疑惑。 李啸点了点头。 “华济,你信否?”高朴转头问道。 华济听得高朴发问,连连摇头:“高把总,在下却是不信。你等不过三名猎户,纵是伏击,但所持武器与自身武艺,岂是身经百战的鞑子白甲兵与步甲兵之对手。” 李啸淡淡笑道:“高把总,闻名不如一试,不如现场考验在下一番,便是李某所说是真是假了。” 高朴大笑起来,粗壮的右手用力拍了拍李啸的肩膀:“好!这话对高某胃口,俺就喜欢场上见真章!李啸,你就按校场应试之要求,试射一番,让本官好生看看你的武艺!” “在下遵命!” 鼓声隆隆响起,李啸左手执辔,右手持夺魄弓,缓缓策马向前,艳阳高照下,他一身的白漆亮甲有如玉石般莹光闪烁,头盔上的高高红缨有如一团跃动的火焰随风而舞。 在清脆的马蹄得得声里,李啸脸色平静如水,他在努力调整这俱躯体达到人马合一的完美状态。 他记得今世的父亲李异告诉过他的话:骑马射箭的关键应该是,坐在马上移动要掌握好重心,人的腰劲与马一纵一下的力道要相与结合,张弓射箭之时,尤其重要的是手感与速度要把握好,控马,瞄准,射箭要有一气呵成的感觉。 约摸离第一个箭靶还有八十步左右的距离时,李啸抽出一支精钢雕翎箭矢,执弓搭弦,他用的是标准的蒙古射法,四石夺魄弓吱吱拉开,弦张已极,浑如满月,三棱精钢重箭那开着血槽的钢制箭尖在阳光下闪下灼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嗖!” “啪!” 一声巨响,粗重的三棱点钢重箭扎透八十步外的箭靶那红色靶心,余劲十足,精钢箭头从固定箭靶近四指厚的木板上凶狠透出,整个箭靶被巨大的力道击得摇摇晃晃。 “狗入的李啸,箭术真他娘的棒!”高朴忍不住在心下赞叹了一句。 李啸轻磕马肚,踏雪开始加快速度向前奔跑。他眼疾手快,连连张弓搭箭,又两声“啪啪”巨响,接下来的两个箭靶上的红心处,同样被凶猛的精钢箭头扎穿,然后兀自摇晃个不停。尤其是第三个箭靶,被巨大的冲力所袭,严重倾斜,箭靶支撑杆几乎折断。 从校场中纵马驰出的李啸,立刻被巨大的欢呼与惊叹声所淹没。 军中以武为尊,这些粗糙凶狠的军汉,对于陌生的李啸,却绝不吝于表达自已的羡慕与钦佩。 李啸跳下马,大步向大笑着迎来的高朴走去。 “好家伙,这般好箭术,倒让我高某着实佩服!”高朴的声音,粗豪地响起。他一托手,将正欲行礼的李啸止住,然后顺手接过他手中的夺魄弓细看了一番。 高朴随后试着拉动夺魄弓弓弦,他一脸涨得通红,脸上的肌肉都在哆嗦,几乎费尽了力气才将李啸的弓弦拉了个半满多一点。 “呼,好家伙,端的好弓!此弓至少有近四石之力,非是李啸你这厮力大,方能使得这般趁手。本官敢说,这中屯所内,再无人能拉动此弓。”高朴松了弓,将弓掷回李啸,一边喘着气,一边用手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大颗油汗。 李啸笑着收弓:“高把总谬赞了,李某何以克当。” 高朴啜了个牙花,脸上却是眉头一皱:“李啸,在俺面前,别说那些官话虚话。俺招夜不收,不是要你们来说这般文绉绉地说些酸词,要的是敢上战场杀鞑子的英雄好汉!” 李啸眼中光采一跳,连忙答道:“是,在下记住了。” 高朴热络地拍了拍李啸雄壮的肩膀,眼神满是欣赏之色:“李啸,你说你们当日能在山谷中伏击杀了三名鞑子,本官现在信了。你这厮这身武艺高某佩服,我任你为我夜不收哨骑队副队长吧!” 高朴说话粗豪直接,让李啸心头一热,这一过来,就被委任为哨骑队副队长,可见这高把总却是个没有私心,唯武是举的直肠汉子。 “高把总这般看重在下,李某定当竭心尽力,在所不辞!”李啸回答清晰有力。 李啸与高朴两人击掌大笑,而此时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华济,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难看。 “华济,接下的比试,你来安排。本官今天高兴,要好好与李副队喝上一盅。”高朴扭头对一脸阴沉毕济吩咐,然后拉起李啸,拉着他去校场后面的房间中喝酒。 大步前走的高朴,与牵马跟行的李啸,都没有注意到华济站在原处,默默注视着他们意气丰发的背影,眼神十分怨毒。 正文 第十五章 反目 一张粗糙油腻的杉木矮桌上,正中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抓羊肉,两个粗瓷大碗并在一起,高朴双手托着一个巨大的黑陶酒瓮,右手一倾,淡黄色的水酒哗哗地倒满了两个大碗。 “李啸,干了!” “干!” 高朴李啸二人举起酒碗,轻碰了一下,分别一仰脖,便将粗瓷大碗中的水酒一饮而尽。 李啸抓起黑陶酒瓮,给两个大碗中续酒。 “满上,满上,今天俺心里实在高兴,一定要喝个痛快!”高朴笑着抹了把嘴边和胡子上的酒水。 两人又连干三大碗后,方开始用手抓羊肉吃,高朴吃得兴起,全无半点官样,他一手端碗喝酒,一边张嘴将沾满油腻的手指吮吸干净,吮得滋滋有声。 高朴这般熟络不见外的举动,让李啸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放松。在又与高朴喝了几碗后,李啸以一种不经意的口吻问道:“把总,却不知这次中屯所招哨骑,要招多少人?” 高朴的紫色脸皮,已经颇有些泛红,他油光闪烁的右手食指,斜斜地指着李啸说道:“李啸你怎么问起这个?好,俺告诉你,上头给的哨骑队总名额是30人,每名哨骑月银2两5钱,已招了2天了,他娘的,来的人倒是不少,有本事却是不多,俺到现在,也只挑中了10来人。” 李啸哦了一声,又问道:“方才我来时,毕济对我说,让我们自着盔甲马匹再入校场应试,莫非应试这夜不收,还一定要自带盔甲马匹不成?” 高朴冷笑了一下,将碗中残酒饮尽,然后说道:“李啸,俺看出来了,你这人心思颇细。俺跟你实说了吧,现在我中屯所极缺粮饷,根本供应不起马匹与盔甲,来应试夜不收的,无盔甲尚可,若无自备马匹,俺一律让他们改投普通营兵去。娘的,连马都没有,当什么夜不收啊。嘿嘿,这也是为什么,俺见你这厮,一身鞑子白甲又骑得这般好马,心下便这般好奇之故。” 李啸笑了一声,又随口说道:“却没想到我等驻守辽西,时时要对抗鞑子,责任这般重大,这中屯所却连马匹盔甲都难于供应了。” 高朴哼了一声,又用手抓了一大块羊肉,口中猛嚼了一阵,用力咽下,然后说道:“可不是,俺听说,这辽饷之数,从来就没发足过。不过李啸你放心,在整个辽西,我们这些哨骑夜不收,毕竟是大明官军之精锐,比普通营兵,还是要好太多,粮饷虽也有拖欠,却是迟上两三月便会补足。可怜那边那些大头营兵,半年多了,月钱一分未得,伙食也差,自已糊口尚是困难,更不用说供养家小了。唉,这闹饷都不知闹了几回了,可怜那些闹事的家伙,被我等砍杀时,都不肯闭眼。。。。。。” 高朴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到李啸正专心听自已说话的样子,他又长叹一声,把碗中剩酒一口饮尽,然后接着说道:“李啸,俺不怕告诉你,以前招兵时,还有些当地军户来投,到了现在,基本只有一些流民为了活命方入军伍。这些人,充充门面可以,真要打仗,能济得甚用!可叹啊,我辽西重镇广宁中屯所,倒成了个叫花子收留地了。” 李啸听到这里,心下忽然相当难过。读过史书的他知道,其实明末的军队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粮饷不足,如果能彻底解决粮饷问题,明军不会如此士气低落,不堪一战。所谓的万历三大征的胜利,就是在粮饷充足的情况下得到的。 而反过来,朝廷为了征得军队所需要足够的粮饷,只得不停地催逼普通的老百姓交粮交税,又逼得老百姓为了活命不得不起来造反。 这个永无止尽的恶性循环,最终让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彻底崩塌。 李啸想了想,又问道:“中屯所现在招兵,可是为了出兵打击鞑子?” 高朴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唉,不过是应付朝廷之举罢了。今年,我辽东都司丢了辽南,东江镇总兵黄龙战死,朝廷对辽西诸营兵马未派援兵极其不满。听说,为保住辽镇在朝廷中的地位,保住每年按时送来的辽饷,巡抚方大人(方一藻),前锋总兵祖大人(祖大寿),宁远总兵吴大人(吴襄),山海关总兵尤大人(尤世威)等高官大将,经商议后决定,在整个辽西各营各屯所均扩招兵马,整肃军伍,从而向朝廷表明辽西兵马可用,将士可为。据说过段时日,兵部会派出大员到辽西来现场检阅呢。” 李啸哦了一声,心下感叹:现在鞑子这般猖獗,而这里却是只为了应付朝廷而这般行事,只可叹朝廷可以糊弄,这鞑子却是糊弄不了。辽西之地的结局,迟早也要步辽中,辽南的后尘了吧。 李啸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高朴道:“这中屯所的最高官长却是谁?” 高朴见李啸这般问话,惊愕地回道:“李啸,你不知道么?” 李啸连忙摇头:“在下确是不知。” 高朴叹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李啸你是刚从金州刚过来的,不知倒也不奇怪。俺告诉你,我广宁中屯所的最高官长,乃是王道奇王守备,此人重金贿通前锋总兵祖大寿,方谋得广宁中屯所驻守官之职,此事锦州军兵尽皆知晓,实为一大丑闻。” 李啸吃了一惊,请高朴详细说下,高朴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以下之事。 原来,现在的广宁中屯所的最高长官,姓王,名道奇,乃是锦州当地的豪族出身,于去年被提为辽东前锋营守备,被前锋营总兵祖大寿安排驻防在这广宁中屯所,从而成为这中屯所中最高指挥官。 王氏一族,乃是锦州当地大族,子弟多为富商豪绅,这王氏家族为确保家族在锦州当地权势不衰,便将不少子弟科举入仕,或从军投伍,以便永远巩固家族利益。 这种做法,在明末,却是极为常见的事情。商人们在获得了巨大的商业利润之后,很自然地想在政界与军界中培养自已的代理人。王氏家族还只是培养自已的子弟从军入政,而在山西那著名的八大家巨商,则更是眼光独到地资助各省各府的有前途的读书人,待这些读书人入得仕途后,便很自然地从中央到地方为他们谋利益。 王道奇,便是在种大环境下,通过贿赂总兵祖大寿及其一众亲属,从而进入军中谋得一个百总的职位。 有了这个进身之阶,王道奇那一身商人的精明与投机,在明军腐败的环境中,更如鱼得水,充分施展。虽然此人从未上过战场,更无丝毫武艺,却能通过一系列精心谋划的拉拢,贿赂等手段,竟在短短两年间,迅速地爬到了守备之职。 按说,象广宁中屯所这样的大型边镇军堡和战略要地,一般皆要派一名游击驻守,或者至少要派个都司过来。但让谁也没料到的是,王道奇却能通过重金贿赂总兵祖大寿,竟以守备之职被安排在这广宁中屯所,虽名义上是暂时代管,却终究成为了广宁中屯所的最高驻守官。 “李啸,你说,现在辽东连连丧师失地,局势如此艰危,正是要大用良将精兵之际,竟然还能让这等庸人鼠辈窃得高位,这大明朝的一众高官大将,难道竟无一人关心国事不成?可叹我高朴一身武艺报负,竟要屈身此等小人手中,真他娘的憋屈!” 高朴说完,满脸恨恨之状,两只牛眼被酒精烧得通红,他一口将碗中水酒喝光,然后重重将粗瓷大碗砸在木桌上。 李啸沉默无言。 他知道,到明末之际,明军的腐败已是深入骨髓,几近无药可医。莫说辽东如此,其他边镇,哪处不是将贪兵懦,腐败不堪。从某种意义上说,此时的明朝,其实已是一棵根枝皆朽,上面长满了大小蛀虫的老树,随时可能会轰然倒下。 李啸与高朴正边喝边聊之时,忽听得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高把总,怎么不去考校夜不收哨骑,倒在这屋里吃酒吃得恁的快活。” 李啸清楚地看到,高朴脸色,突地一变,他放下酒碗,快速对李啸说道:“真他娘的说曹操,曹操到,是王道奇来了,李啸你速随我前去参拜此人。” 两人大步行出门外,李啸看到,一个身穿青色正五品武官常服,胸前绣着个硕大的熊罴图案补子的官员,在一家丁队长模样的军官陪同下,缓步向自已这边走来。 高朴的声音快速而低沉地李啸耳边响起:“李啸,来者便是王道奇,旁边是他的家丁队长任行远。” 李啸看到这位缓步行来的王守备,身材矮胖,肚腩肥大如同五月孕妇,一张保养得很好的葫芦形脸,长着两撇稀疏的胡须,倒是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中,不时有冷光闪烁。 李啸心下突觉一乐,这位王参将,完全不似个武将,如不穿这身武官官服,倒是个标准的奸商模样。 “卑职参见守备大人。”高朴向王道奇拱手致礼。 王道奇嗯了一声,他没有多看高朴,却对一旁挺身肃立穿着一身鞑子盔甲的李啸颇为好奇,上下打量着他。 高朴忙道:“王大人,这位乃是卑职部下李啸,现被俺委任为哨骑队副队长。” 李啸上前一步,半跪于地,拱手平静说道:“李啸参见守备大人。” 王道奇哈哈一笑,将李啸虚扶了一下,李啸趁势起身。 “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唔,果真是条健壮好汉,倒是不错。”王道奇笑了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方才校场都传遍了,说有个名叫李啸的应试军士,竟能硬弓重箭七十步外全中靶心,某家心下亦是大为吃惊啊。” “些须微技,岂敢承守备大人谬赞。”李啸一脸谦逊。 王道奇看李啸越发顺眼,他点点头,依旧满面笑容地说道:“李啸,你有这般武艺,乃我中屯所难得之人才,依本官看,就不必屈就在这哨骑队了,不若当本官的家丁吧,本官不会委屈你,可让你当我家丁队的副队长。” 王道奇这句话说完,高朴顿时脸色大变,那家丁队长任行远的脸上,却是满脸的复杂之色。 “在下承蒙王守备抬爱,感激不已。只是在下已应承高把总,做了这哨骑队的副队。王守备之青睐,李啸只能有却盛情了。”李啸微笑着,向王道奇拱手回道。 王道奇一怔,他满以为让李啸当自已家丁队的副队长,李啸这家伙肯定会大喜答应,却没想到李啸这么不给他面子,让他碰了个软钉子。他只得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脸上显出隐隐不快之色。 场面上,顿时一阵尴尬的沉默。 任行远在一旁开口道:“守备大人,李啸既愿留于哨骑队中,以卑职看,倒也无妨。李啸在哨骑队呆上这一阵,也正好熟悉军中规矩,过段时间再选其为家丁,也无不可。” 王道奇听完,又轻咳了两声,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任行远一眼,点头说道:“好吧,那就先让李啸在哨骑队呆上一段时间吧。” 王道奇说完,又转过头对高朴说道:“高把总,从前日招兵到现在,已近三日,为何哨骑队的入选人数还是这般少?你看,那些由本官亲自招收的普通营兵,差额那么多,却亦皆已于今日全部补足。高把总,不是本官说你,需知时间紧迫,可是再拖不得。” 王道奇的语气明显有责备之意,不料他刚说完,高朴便瓮声瓮气地回答道:“王守备,我哨骑队所要招的夜不收,皆是要能与鞑子对面厮杀之悍勇之辈,岂能随意招人?若所招之人,纯为充凑人数,却开不得弓,打不得仗,招这些人进来,岂非只是徒耗钱粮。” “你。。。。。。” 高朴这番抢白,让王道奇脸上顿时发烧,他知道,高朴这是在讽刺他为图快速扩兵而滥招人员,以致营兵****,徒为看相,虽看起来人数齐整,却不过是马粪表面光而已。 王道奇心下极怒,他拼力压往内心的火气,缓缓说道:“高把总,本官只想提醒你,莫要误了朝廷检阅大事,此番责任下来,怕你担代不起。” “兵在精不在多,若只是徒为应付检阅而招人入伍,只会污了我中屯所哨骑队之名声,也愧对前年在大凌河之战中死去的一众夜不收弟兄。。。。。。总之,在下不做这沽名钓誉的鸟事!”高朴不为所动,冷冷回道。 王道奇脸上露出明显的愤怒,他喉头抖动着,右手颤颤地指着高朴面孔,看得出极想痛骂高朴一番,却最终只是一拂官袖,掉头离去。 家丁队长任光远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朴一眼,赶紧跟着王道奇一并离开。 “在下恭送守备大人。”高朴在他们身后平静地说道。 王道奇没有回头,待走得远了,他突然站住脚,十分恼怒地回望了一下高朴的居所,恨恨骂道:“姓高的!你莫要以为你有那总兵尤世威的保护,我就杀不得你,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知道王某的手段!” 正文 第十六章 暗谋 王道奇走后,高朴依然站在原处,李啸瞥见,他粗豪紫红的脸上,却隐隐有了层灰败之色。 时近傍晚,渐渐下坠的太阳,将高朴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阵阵犹带燠热的晚风,将他的衣摆吹得不停晃动,却让他的身影更显萧索。 高朴突然仰天长叹一声,随后拉着李啸继续入屋而坐。 重新在桌旁坐下的把总高朴,却已无心饮酒吃肉,他目光空蒙地望着门外遥远的地方,用一种淡淡的语气,开始对李啸讲述他自已的故事。 今年31岁的高朴,与时任山海关总兵的尤世威一样,皆是陕西榆林卫人,家住榆林卫延绥镇双山堡井河村。在尤世威担任建昌营参将时,一身精湛武功的高朴,带着包括华济在内的数名同村伙伴,前去投靠同是榆林卫乡党的尤世威。尤世威见是乡党来投,甚是欢喜,又因对高朴一身武艺颇为欣赏,便选他为自已家丁。 随后,高朴跟随尤世威四处征战,越发受其信重,并被并以为亲信。在前年大凌河之战时,时任山海中部副总兵的尤世威,指派已升为骑兵把总的高朴率营中精骑300人,跟随统军大将监军道张春,一同前往大凌河解围。 高朴见李啸听得仔细,声音低沉地接着说道:“我率本部精骑营,随监军道张春,总兵吴襄宋伟等大将,共组成4万援军前去救援,一路上击杀后金兵马甲、步甲、跟役多人,得到统军大将张春的嘉奖。但到距离大凌河城不到十四里处,张春大军被皇太极埋伏于前路大道上的四十余门红夷大炮击溃,我部骑兵亦颇多死伤。张春无奈,下令全军后撤,谁知又中了后金鞑子正红旗主代善的埋伏,我4万大军立溃,士卒大部投降。监军道张春被擒,总兵吴襄、宋伟等在亲随家丁保护下侥幸逃回,高某有幸,死战得脱,俺面上刀痕,就是在此战中所致。只可叹我精骑营300余名忠勇骑兵,和俺一同逃归者,仅有五人,余者全部牺牲。俺到现在,每每想到这些生前一同在一个饭锅里搅勺的弟兄们,都是心痛如刀割啊!” 高朴双眼泛红,李啸面容严峻,却亦是沉默以对。 高朴继续说道:“俺率着这仅存的五人回返后,尤大人见我竟把整个精骑营几乎全部折损,恼怒不已,对俺大加呵责,并欲军法处置。幸得有将士劝谏,方免了俺的死罪。但自此俺便再不受尤大人所喜,随后俺与那五人被编为夜不收哨骑,说是外出哨探军情,其实俺知道,那只是尤大人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罢了。那些时日,俺颇为消沉,日日买醉赌钱,尤大人愈发嫌恶了俺,终于寻了个理由,去年年末之时,将俺与那五名哨骑调至这广宁中屯所,俺在这广宁中屯所,业已呆了半年多了。” 高朴转过头,冷笑了一声,又对李啸说道:“李啸,你可知为何俺顶撞了王道奇,那王道奇却不敢发作么?那是因为尤世威大人念及俺与他的乡党之谊和卖命之情,在俺过来后,他曾对那王道奇说过,要他多包容俺这个粗人,不与俺这个武夫计较,那王道奇看尤大人的面子,才对俺无可奈何啊。” 高朴顿了顿,用手掌作了个砍脖子的动作,低声说道:“若无尤大人的暗中庇护,俺早被王道奇那厮砍了脑袋了。哈哈。” 高朴言毕大笑,李啸却知他内心之中,该是多么苦涩。 两人又吃喝闲聊了一会,见天色已晚,高朴便带李啸去哨骑队军营中,给他寻了一个房间安顿休息。 李啸才放下行李物品不久,便有一名小军士给他拿来一块桐木刻制的腰牌。 他看到,木牌正面篆刻“广宁中屯所哨骑李啸”九字,左侧则刻着“广宁中屯所勇字陆佰捌拾壹号”几字,背面刻着“凡所中军士皆需悬带此牌,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罪同”等字。李啸明白,这是自已成为了中屯所军士的重要凭证,遗失可是大罪。 躺在床上的李啸,难于入眠。 他起身向窗外望去,皎洁的月光已不知不觉铺满大地,外面一片银灰色的沉寂,偶尔传来几声微弱的打更声。 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事情与人物,又开始浮现在他脑海中。 早年战死的父亲,被鞑子屠村杀死的母亲和媳妇、与自已一并伏击鞑子而死的肖大全肖二,被自已救出却只能无奈分别的祖婉儿,前往山东投军以谋前程的安和尚,鄙视并担心自已高攀了他们的祖大乐祖泽衍父子,还有现在饱受憋屈却视自已为知已的哨骑队长高朴。。。。。。每个人每件事,都让李啸心下无限感慨。 李啸不知道,他在这个寂静的月夜中,犹自心下感慨之际,在远远的另一间军营房宅中,却有三个人正在闭门议事,他们密议的中心话题,便是今日成为了哨骑队副队的李啸。 跳跃的烛光映照着一张白晳俊秀的脸,只不过,这张脸在跳跃的烛光映照下,却显露出一种莫名的狰狞与怨愤。 这个人,便是白天安排应试的华济。 “哼!不知道高把总怎么想的,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放着咱们这些乡党不用,倒提拔一个狗入的外人李啸当副队,这简直是肥水流了外人田嘛!俺田威是第一个不服!” 一个国字面孔,浓眉掀鼻,身形壮硕的大汉,瓮声瓮气地低声喝道。 “可不是!你说把总他是不是脑袋给门夹了,咱们在这中屯所苦熬了半年,好不容易有机会扩充军马和晋升之职。他倒好,咱们这批与他一同从大凌河战场中出生入死回来的弟兄不用,竟用一个刚来投军的李啸当副队长。唉,莫提了,想到这里,俺莫长荣心下便憋屈得紧!” 说这话的,是另一个身材粗壮,唇上两撇粗须有如钢针一般的壮汉,他说完这段话,硕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木桌上,把蜡烛惊得直跳,险些熄灭。 毕济冷冷地看看田威莫长荣两人说完,脸上却突然露出了莫测的一丝浅笑,他淡淡说道:“老田,老莫,高把总说了,李啸这厮武艺好,方让他当副队长的。也许,高把总是认为咱们不如人家吧。” “武艺再好又如何?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况且那李啸不过箭术好点,真实武艺如何,却是难说得很!华兄弟你跟高把总那可是同村出来的,一直是高把总的副手,我俩受你的恩惠这么久,心下早就认定了,在俺心里,你华兄弟才是最合适的副队长人选。”田威急急地说道。 “俺也是这么看,华兄弟你当高把总副手以来,对我们这些榆林卫乡党那是照顾有加,有了好事都是优先顾着咱们,咱们心里那是明镜似的。唉,也不知高把总是不是一时糊涂了,退一万步说,就是那李啸武艺再好,也不过是个辽镇外人罢了,如何比得上咱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莫长荣皱眉说完,却却长长地一声叹气。 “哼,最可恨陈猴子与王义守这两人,虽说不是咱们榆林卫人,但也是大凌河之战中仅存的兄弟。我拉他们今夜来此议事,他们竟犹豫不来,还找理由推脱,真他娘的怂货。”田威忽然想到刚才拉拢这两人不成的样子,脸上便是忍不住的愤恨。 “唉,指望他俩干啥,莫非离了他们咱们便干成不事了不成?说到底,还是得靠咱们这几个榆林卫的老乡党,等咱们议计好了,我敢打赌,他们绝不敢助那外人李啸。”莫长荣紧跟着说道。 华济听完两人的表态,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徒然一喜,看来自已对这两人的往日恩惠,还是颇有效果的。 华济一声装模作样的长叹,然后说道:“唉,两位兄弟兄言过了,陈猴子与王义守不来,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人各有志嘛,咱们不管他们便是了。华某想说的是,照顾乡党,本是华某本份,而且华某个人前途算不上什么。只是怕日后这外人李啸,若在咱们哨骑队得了势,怕要压在咱们这些榆林卫乡党头上,那华某心下就实在是难受啊。” 田威倏地站起身来,恨恨道:“操,****的李啸若敢骑在老子头上拉屎,老子第一个要他好看!总之,田某就不能让他这副队长干得顺畅!” 莫长荣在一旁插言道:“华兄弟,咱们听你的!你说吧,要咱们兄弟怎么干,才能把那李啸掀下副队长之位,最好让这家伙就此从中屯所滚蛋!” 华济见这两人这般向着自已,心下大乐,装样咳嗽几声,然后说道:“果然还是咱们榆林卫的乡党最抱团,最靠得住。要我说,让这李啸滚蛋,却也不难。。。。。。” 华济的声音低了下去,田威与莫长荣两人凑上前去细听,渐渐地,两人开始不停地轻轻点头,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 正文 第十七章 职争 接下来的几天,高朴与李啸一起,对前来应试夜不收的新兵们进行考校。让高朴颇为遗憾的是,虽然他有意放低了些要求,但能通过应试的新兵还是廖廖无几。 最终,高朴选定了18名新兵入选夜不收,加上李啸,和包括他自已在内的原先6名哨骑队成员,整个哨骑队人数正好为25人。 “奶奶的,俺还是那句话,兵在精不在多,少了5人也没碍得甚鸟事。”这一天早上,高朴在给这些新兵们统一发腰牌时,自嘲地说道。 李啸心中,其实对高朴这种招兵方式有些意见,不过他略一沉吟,考虑自已初来乍到,无论是功业还是威望均是不足,故什么也没说。 发完腰牌,高朴令全体人员一并站立,在给他们讲了一些哨骑队规矩后,高朴将李啸拉到身边,向各位郑重介绍,说李啸是今后哨骑队的副队长。 高朴与李啸均未注意到,此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华济,用眼神向田威与莫长荣二人暗地作了个眼色。 “把总,这李啸何德何能,有何功业威望,竟一入我哨骑队,便能成为副队长?俺田威却是不服!”站在前排的田威,故意用一种不屑的语气大声发问。 “就是!俺们跟着把总出生入死,好不容易见得有个职缺,兄弟们皆没捞到,却便宜了这辽镇外人,是何道理!”莫长荣也大嚷了起来,一双望向李啸的三角眼中,满是不善。 见田威莫长荣两人这般当面排揎李啸,站在两人后面的陈猴子与王义守,不觉脸上都是紧张之色。 听得两人嚷嚷,高朴那粗豪紫红的面皮,顿时怒气浮现,他粗壮的右手,指指田威,又指指莫长荣,大喝道:“田威,莫长荣,你们这两个混蛋,在这里瞎嚼什么舌头!这副队长一职,若是无事之时,自是你等可以胜任,若要打起仗来,乃是要统兵去与鞑子厮杀并冲阵在前之勇士,非武力卓著者,孰可胜任!莫非,你们以为自已的武艺,比李副队还要强不成?” “高把总,那李啸不过射技箭术较我们要好些,这一身的武艺,我等却未见识,单凭把总说好,俺们却是不服。”田威冷哼一声,冷冷说道。 “田威说得对,俺就不信,我等自小惯习武艺,又是从战场死人堆滚过来的,生死厮杀也不知历过多少,竟比不过这辽地一名乡下猎户不成!”莫长荣同样一声冷笑回道。 这时,旁边陈猴子与王义守急忙过来,他们脸带焦急担忧之色,分别拉住田威与莫长荣,一边劝解道:“别吵了,不可生事,我等还是听把总大人的安排吧。” 不料田威听得他们这么一说,却冲着李啸,越发大声地嚷道:“李啸,你莫要仗着高把总为倚仗,这等内定的副队长,俺等实难心服,有本事,你就来与我田威打一架,若胜了俺,再作计较!” “还有俺,也想与李啸你试试身手,看看你这个副队长是真有武艺,还是只是个面子货!”莫长荣在一旁喝道,同样冷冷地看着面色有如古井不波的李啸。 一旁一直细听的华济心下大乐,他按捺住心头的喜悦,脸上却是一种忧愁之态,对高朴说道:“高把总,你看,田威莫长荣这般不服,眼下却该。。。。。” “你二人既是不服,甚好,我李啸,今天就跟你们切磋一下。” 李啸的声音,有如沉雷一般响起,打断了华济的话语。 陈猴子与王义守犹豫地放开了拉住田威与莫长荣的手,田威与莫长荣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窃喜的表情。 华济用一种担心的眼神看着高朴,害怕他会下令制止打斗,却没想到,高朴只是阴着脸没有吭声。 接到华济眼神示意的田威,大喝一声,向李啸猛冲过来,迅疾挥拳直击李啸面门。 李啸敏捷地闪身避过,随即右臂勾屈,一声怒喝,手肘猛砸向田威暴露出的后背上。 田威招势已老,他是个打架惯了的,心知不妙,连忙就拧腰向旁边闪去。 谁知李啸招数迅猛,田威虽然闪避得快,却也来不及完全躲开。 李啸的手肘重重地砸在田威右肩处,一声闷响,能明显听到让人胃酸的骨头错位开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是田威让人几乎震破耳膜的嘶吼惨叫。 一旁的莫长荣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想不到田威这个凶恶野蛮的大块头会这么快地被李啸打得失去战斗力。 莫长荣大吼着冲过来,飞起一脚,势大力沉地猛踢李啸胸口。 李啸身形极快地侧身一避,随即右手飞起,扣住他踢出的脚踝,立刻借力向前一拔,莫长荣失去重心,仰面摔了个四仰八叉。 他怒气冲冲要爬起来,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个凶狠凌厉的脚影袭来,莫长荣心下暗道不好,还未来得及做出闪避,李啸的左脚已狠狠地踢在他右脸上。 冲扬的血雾伴着几颗满是鲜血的牙齿,从他口中飞迸而出。 莫长荣同样发出不似人声痛彻心扉的怪嚎。 又一记威猛凶狠的扫堂腿横击在他后背上,莫长荣立刻脸朝地猛栽了个狗吃屎。 他与田威一样,再也爬不起来。两个人在地上蠕蠕而动,大声呻吟。 让两人更加尴尬的是,观战的新兵们之中,竟然爆发了一阵欢呼,很多新兵都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瞬间打垮二人的李啸。 李啸轻轻地掸了掸弄皱的衣服,整理了下衣摆,面无表情地肃立于地。 华济脸色大变,扭头一看,高朴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已,让华济心虚不已,脸上竟不觉有冷汗渗出。 高朴冷哼一声,没有理他。却快步走到犹在地上呻吟地田威与莫长荣二人身旁,冷冷而道:“你们这两个丢脸的家伙,现在尝到苦头了吧!哼,若不是李副队手下留了力,只怕你们现在已见阎王了!” 高朴骂完,用眼神向陈猴子与王义守两人示意,让他们扶田威与莫长荣起身。 “你二人这几日好生将养,伤好后,再来我处各领二十军棍,以为惩戒!” 高朴丢下这句话,转身欲走,却听得背后田威的声音委屈地响起:“把总,我等虽败,自愧武艺不如人,但那李啸武艺虽好,却从未上过战场,焉知其能胜任副队一职?” “队长,俺莫长荣也是这般认为,况且我们几个兄弟皆是小旗之职,虽是微末之衔,却是战场上一刀一枪真实拼来,那李啸不过一介白身,素无功业,我们屈就其下,实为憋屈。”被踢碎牙齿的莫长荣,口齿不清地嚷道。 听了两人的话语,华济心头又开始泛起了一阵笑意。 其实,这也是他们前几日商议好的结果,那就是,如果万一两人被李啸打败,那么,就用这招来攻击李啸,却看这个乡下猎户出身的李啸,将会如何应对。 正文 第十八章 军令 场地之中,忽然一片寂静。 晨风习习吹来,轻柔拂过场地上每一张神情各异的脸,只是现场那无形的紧张气氛,却更加凝重。 李啸面上毫无表情,他背着手,眼光看着很远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田威心下冷笑,哼,李啸你这厮,现在被我田威抓住要害了吧。你一介白身,初入军伍无功无名,竟要骑到我等小旗官头上来,这大明官军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一旁的莫长荣,脸上亦是明显有得色。 而哨骑队长高朴,先是一脸疑惑,随即脸上怒气冲扬,他转过身来,便要大骂田威莫长荣二人,这时,却听得从远处一阵马蹄声清晰地传来。 “把总,是王守备的家丁队长任光远来了。”华济眼尖,低声对高朴说道。 高朴皱眉望去,见得家丁队长任光远率两名亲丁,正快速向自已这边纵马而来。 “吁!” 在离高朴十步远处,任光远勒住马缰,滚鞍下马,他手拿着一纸文书,大步向高朴走来。 “高把总,王守备特让在下给哨骑队传令。”任光远向高朴拱手致礼,然后恭敬地将手中的文书递给高朴。 高朴嗯了一声,接过任光远递过来的的文书,快速浏览了起来。 李啸瞥见,高朴的脸色,突然越来越难看了,眉头也越皱越紧。 “王守备这个军令,真是给高某的好差遣啊。俺在想,王守备终于忍不住,要拔去俺这个眼中钉了吧。”高朴突然冷笑起来。 任光远大窘,急急说道:“高把总何出此言!” “你少装憨,那王守备想对老子做什么,老子是一清二楚!那王道奇在军令中说,要我等派出哨骑去探绘大凌河附近地形,哈哈,真是好一着借刀杀人的妙计啊。” “在下不明白高把总之意。” “哼!众所周知,自前年大凌河城被鞑子攻占拆毁后,当地已是鞑子哨骑出没之地。派我等这些初招之兵为主的哨骑队前往哨探,不是借刀杀人,又是何意!” 高朴一脸的愤怒,让他粗豪的面孔几近扭曲。 “高把总误会了,这并非是王守备之意,而是总兵祖大帅(祖大寿)所安排给我中屯所之任务,说是以备将来重新选址,再建大凌河城所用。”任光远连忙辩解。 “少来这些屁话!那老子问你,为何这锦州这么多屯所营堡不派,单要我中屯所哨骑队前去?”高朴逼问道。 “这。。。。。。大帅之意,我亦不知。” 任光远心下恼恨,这个高朴,有本事你去骂祖大寿啊,质问我这样一个跑腿的有甚用。 其实任光远并不知道,这个哨探测绘的任务,竟是王道奇争取来的。 前两日,王道奇去拜会祖大寿,两人闲聊时,祖大寿中无意中说起,朝廷为损回金州沦陷之耻,极可能还会再建大凌河城。结果王道奇连忙说道,可派自已的广宁中屯所哨骑先行前往哨探,测绘地形,以备将来之用。 王道奇这番殷勤让祖大寿颇为感动,在整个辽西畏鞑如虎的环境下,此人竟能主动提出由自已屯所的哨骑队前往哨探,倒是一片忠心勇毅之举。 祖大寿连连夸奖了王道奇几句,便同意了他的建议,同时告诉他,若中屯所哨骑顺利探得情报,大大有赏。 王道奇从祖大寿府上归来,心下快慰莫名。 他得意地想到,高朴啊高朴,叫你这混蛋一直与本官明里暗里地作对,现在,本官终于找到了这公报私仇的机会了,就是那山海关总兵尤世威也保不得你!哼,这都是你这厮自作自受的结果。 回到中屯所的王道奇,写好军令文书后,今天上午一早,便让自已的家丁队长任光远赶紧送了过来。 祖大寿安排的哨探测绘的任务,完成时间是一周,王道奇在给高朴的文书中,则把时间改成三天。 打铁要趁热,除掉高朴这样的眼中钉,切关自已前程,当然是越早越好。 任光远原本以前高朴会痛骂他一顿,来拿他出气,却没想到,对面的高朴只是紧绷着脸,没有再说任何话。 见此情形,任光远赶紧向他告辞。 高朴怔怔地站着,望着任光远三人掉头打马离去。 咬着牙一动不动站立的他,手里拿捏的文书却是越捏越紧,直至捏成一个纸团儿。 他心里突然极其难过。 高朴不怕死,他只是舍不得这些刚刚精心挑选加入的新兵们,还未接受过最基本的战阵与配合训练,就要与那些久经战阵的精锐鞑子哨骑厮杀,最终无谓地死去。 他望向依然沉默站立的新招哨骑们,脸色灰败,眼神迷茫。 而回望他的新兵们,每个人的眼神中,更是满满的慌张失措。 “高把总,李啸想借一步说话。” 高朴转过身来,见到李啸正向自已拱手致礼。 “李啸,却是何事?”高朴与李啸走到一边,问道。 “高把总,我中屯所哨骑队新近重建,诸事繁忙,皆需高把总你一手打理,这哨探测绘一事,就交给我这个副队去做吧。”李啸低声说道。 高朴吃了一惊,他用一种惊疑的眼光看着表情平静的李啸,沉吟了一番后,缓缓问道:“这是那王道奇暗害高某之举,李啸你却不必参与。” “高把总,现在说这些,殊无甚益。纵是他借刀杀人,可他传的是祖大帅的军令,我等岂能抗命,却需尽快完成这番任务要紧。”李啸脸色冷峻地说道。 一阵无声的沉默。 “那,你需要带多少哨骑前去?”高朴终于开口,长叹一声说道。 “禀把总,李某就带陈猴子和王义守二人去便可。” “啊!这如何使得!” 高朴怀疑自已的耳朵听错了,三个人,便要去鞑子哨骑出没的地界完成哨探任务,谈何容易! “高把总,在下已仔细思虑过,这番哨骑,若人太多反而极易暴露行踪。陈猴子与王义守二人,皆是经验丰富的老哨骑,对测绘地形亦是了解,李某带这两人足矣。” “只是,你三人前去,人数着实太少,若遇大股鞑骑,如何得脱?” 李啸淡淡一笑,他叹了口气说道:“高把总,非是李某说得直接,就凭哨骑队这些未经训练的新招之兵,怕是去得再多,亦不过徒为送死罢了。” 高朴喉头一噎,他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某此去,若得顺利而归,是李某之幸运,若死于鞑子之手,亦是李某的命数。无论成败,李某都认了。”李啸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好象这件事与他无关一般。 高朴眼中,突然有点湿润,他走近一步,重重地拍了拍李啸健壮的肩膀:“好兄弟,俺祝你们都能平安归来,到时,俺用锦州最好的老酒灌死你们。” 两只粗壮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半个时辰后,全身披挂的李啸带着同样一身盔甲的陈猴子和王义守,纵马出广宁中屯所北门永望门而去。 高朴带着送行的全体哨骑队员,站在北门外,默默注视着打马疾行的三人,消失在北面的原野中。 让高朴没想到的是,被李啸揍趴的田威与莫长荣二人,竟然也来送行。 他俩低头站在队伍的后面,与一旁脸上忍不住显现喜悦笑容的华济不同,这二人脸上,竟都带着一丝隐隐的愧色。 正文 第十九章 北行 八月初的午后,阳光炽热袭人,烤得地面热浪滚滚,热风拂过一望无际的荒原,发出古怪而低沉的尖啸声。 李啸、陈猴子、王义守三人打马前行,热浪蒸腾中,人与马都是汗出如浆,放眼望去,整个荒原之上人迹渺渺,连天蓑草中点缀着几棵枯树,远远地可以看见几个被焚毁后只剩残迹的村庄废墟,令人徒生苍凉兴废之感。 李啸勒马回望,南面的锦州城已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在天地之间沉默矗立。 “陈猴子,我们到哪了?”李啸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向一旁一个瘦精精却精神十足的哨骑问道。 “副队,我们已过了广宁左屯所的地界,前方不远便是小凌河与女儿河交界之地,过河后,再走几十里路,便是废弃的小凌河驿。从小凌河驿再往北,皆是茫茫旷野,需得再过几个时辰方可到大凌河边。李副队,我看过那文军令,我们将大凌河对岸这块区域地形绘出,这任务便可顺利完成了。”陈猴子快速回话。 李啸心下一乐,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骨伶仃毫不起眼的家伙,说起话来却极有层次与条理,倒有些让李啸刮目相看。 “陈猴子,你娘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李啸有心调节下气氛,笑着发问。 陈猴子听得李啸这般问话,却来了精神:“副队你不知,俺其实有个大名,是村中私塾先生取的,叫陈顺富。只可叹,俺活了这么大,却与这顺富二字没沾过边。俺三岁丧父,母亲改嫁后,跟着后爹过活。俺那后爹更是穷极,又家口众多,故俺从小便吃不饱穿不暖,瘦骨如柴有如猴子一样,才得了这名个外号,至于俺的大名,倒是少有人知了。” 李啸听完,又笑着问道:“陈猴子,你这般模样,却是如何投到高把总处的?” 没想到李啸刚问,一旁的王义守便大笑起来,他用力抹了抹满脸的汗水,抢在陈猴子话前说道:“副队你却不知,这陈猴子来投军时,当日高把总还是百总,见他来投军,嫌他过于瘦弱,便欲打发他回家去。这陈猴子一急,忙说,百总大人,你怎可用人只看外表啊,我陈猴子本事大着呢。高把总骂道,你这瘦猴有个屁的本事。陈猴子便大声说,俺能吃面饼!高把总和一众部下几乎笑岔了气,有好事者便端来面饼盘子给他吃,这陈猴子一口气吃了二十个面饼,几近噎死,幸得医官救活。后来高把总见其投军之志颇坚,方手下留情,最终答应其投军。” 王义守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陈猴子面色羞郝,连忙说道:“王义守,你也不过比俺早来一个月而已,便来揭俺丑事!副队,我陈猴子可不是光吃白饭的,俺投军后阵战武艺投高颇快,又因为人精细绘得一手好图,这才被高把总看重,又因俺与把总共历了大凌河之战,才成为了把总的过命兄弟。若俺只会吃喝,那岂不是与饭桶无异。” 陈猴子说完,三人又大笑起来,一时间都感觉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二刻多钟后,太阳业已偏西,三人打马来到小凌河边,便连忙下马脱了盔甲,跳入河中,洗了个痛快。随后再牵马过河,寻了棵野树,系好马匹,就在树荫下,开处吃干粮面饼。 “陈猴子,王义守,我等稍息片刻,争取在晚上赶到小凌河驿,在那边休息过夜。”李啸边啃面饼边说道。 “一切皆听副队安排。”两人齐声应诺。 正吃饼之时,陈猴子忽然感叹起来:“副队,过了小凌河驿,恐怕就有鞑子哨骑出没了,却需多加小心。” 王义守脸上也开始显露忧色:“希望我等此行顺利吧,不然,只凭我等三人,怕还不够大队鞑子哨骑塞牙缝呢。” 听完二人之话,李啸脸上亦开始显出沉毅之色。 “副队,若真遇到鞑骑,我等当如何?”陈猴子犹豫地问道。 “还能咋地,当然是与鞑子死战了,难道还能投降鞑子不成?”王义守不满地扫了他一眼。 “义守说得没错,若真遇上了大队鞑骑,咱们便与他们死战到底。若是有人敢降鞑子,我李啸定当场格杀了他。” 李啸的声音掷地有声,让陈猴子与王义守不觉一凛。 “若果真被围,李某会力保你们逃离,然后我再与鞑子拼个同归于尽!”吃完面饼的李啸,闷闷地吐出这句话,随后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面渣,起身去一旁解下马匹。 陈猴子与王义守沉默地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快速吃完手中的面饼,一同起身解马,与李啸一起重新上路。 太阳西沉之际,李啸三人终于来了小凌河驿。 这是一座建在一个颇为陡峭的小坡上的小驿站,此处原先尚有明军驻守,自前年大凌河之战明军惨败后,因兵力不足且附近无营堡相依恃,此驿站便被废弃。 李啸三人从一条长满杂草的废弃小路上纵马而上,入得其中。 此时的小凌河驿,破败不堪,只剩下了一堆长满青苔的残砖剩瓦,在一片静谧的月色中,夜风萧萧,蟋蟀轻鸣,尤添了萧索之味。 李啸等人找了一块还算完全的断墙坐下,没有升火,三人就这样靠着墙静静地休息,吃饼喝水。同时散开马匹,让它们就地食些青草。 “副队,以我看,我们今晚在此休息两个时辰,再趁着月色北行,约摸天亮之时,便到大凌河南岸,我等随即悄悄渡河,抓紧时间测完大凌河北岸之地形情势后回返,这任务就可顺利交差。”陈猴子低声对李啸说出。 “猴子意见可取,若抓紧时间,不过一个多时辰,我等便可从大凌河北岸返回,若无追兵来袭,我等归返定是安全无虞。”王义守在一旁补充道。 “嗯,二位不愧是老哨骑,就这么办吧。”李啸点了点头。 李啸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却不知,你们往日哨探,可曾抓得甚鞑子回来?” 陈猴子苦笑了一下,连连摇头:“副队,俺实话说了吧,经历了前年的大凌河惨败及今年的金州沦陷,现在的辽西军将们,皆已被鞑子吓得破了胆,莫说杀鞑子斩首级,便是哨探敌情亦是十分难为!唉,想来让人惭愧得紧。” 王义守同样长叹着说道:“李副队,现在辽西各营各所的哨骑队,均是在野外探得些许敌情后,便迅速回返,向上边报告一下鞑子的动向便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哨骑夜不收因为逃归不及,被鞑子追上杀死。上个月,广宁左屯卫的哨骑队,便被鞑子哨骑所围,二十名哨骑中,十五人被杀,只剩五人仓皇逃归。俺敢说,整个辽西之地,只有李副队敢这般以身犯险,以区区三骑,便能前去这鞑子哨骑出没的大凌河处哨探敌情,他人实无此胆量。” 李啸笑了笑,沉默了半晌,然后低沉地说道:“自古富贵险中求,我等无名无望之辈,若不自已打拼个前程出来,只得一辈子屈沉终老。若如此,纵得老死床榻,李某却是死不瞑目。” 正文 第二十章 突袭 二个时辰后,李啸等人重新上马,乘着凉爽夜色打马前奔。无垠的旷野荒原中,三名哨骑,有如三个在银灰色大地上悄悄移动的小黑点。 三人顺利抵达大凌河南岸之时,天地之间依然黑幕沉沉,隐约可见东边天极处,浮起了一丝淡淡鱼肚白。 李啸作了个手势,三人便立刻按夜间的计划,迅速地寻得一处浅滩悄悄渡河而过。 过得河来,天色渐亮,陈猴子快速从怀里摸出木炭笔和一大张牛皮纸,环视了一圈周围环境,仔细而迅速地开始绘起地形图来。 李啸心下好奇,凑过去一看,却见陈猴子在牛皮纸上,仔细地标明了大凌河的形状,可渡过的浅滩,岸边的树林、草滩、山地、土质等地形特征,皆一一仔细记录标出。 “副队,我等再往前一段路,记录下来后,这北岸的哨探便可完成了。”陈猴子对李啸低声说道。 李啸点点头,三人便按着陈猴子要去的方向,纵马前去。 说来也是运气,李啸三人这一路前去,竟始终未得遇见鞑子哨骑,三人心下皆暗自庆幸。 约一个多时辰后,陈猴子基本绘制完毕,他一脸兴奋地把纸笔揣入怀里,压低声音对李啸说道:“副队,终于绘制完了,我等现在就。。。。。” 他兴奋的话语,被一根轻啸飞过的精钢箭矢打断。 三棱精钢箭矢贴着陈猴子的脸飞掠而过,尖锐的箭头边缘,在陈猴子的脸上,犁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陈猴子痛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一抹脸,糊了一手粘稠的血。 与此同进,旁边的王义守传来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李啸瞥见,一根精钢箭矢,透过他的棉甲下摆,箭头深深地射入王义守的左腿中。 王义守身形剧烈地一晃,亏得他是老哨骑,经验丰富,连忙迅速抓紧了马缰,方未从马背上坠落。 “鞑子袭来了!快撤到那边山坡上去!”李啸大声怒喝。 他纵目眺望,却见远处影影绰绰的有多名鞑骑,正打马向自已的方向狂奔而来。 这帮可恶的鞑子,这么远的距离,竟射得这般精准! 陈猴子与王义守率先策马疾冲,向不远处的一块乱石众多的山坡狂奔而去。 李啸执弓纵辔,掩后而行。 敌追我逃之中,李啸三人处于极其不利的境地。 一支又一支疾射而来的箭矢,带着尖锐的啸音,从三人身旁疾射而过。 李啸亲眼看到,一支凌厉的箭矢,击中了王守义的头盔一侧,激出了闪亮的火花,巨大的冲力,让王义守口中鲜血激喷,上身随即重重地砸在马脖子上,坐骑一声哀鸣,险些又把王义守掀下马来。 “拼尽全力,务必要快速冲过此段路程!”李啸嘶声大吼。 他的话语刚毕,一根精钢雕翎箭矢便狠狠地射在他那青铜护膝上,发出叮的一声爆响后弹开,李啸顿感自已的脚上震得发麻。 李啸心下暗自庆幸,若非自已这身白摆牙喇兵的盔甲护得周全,自已这条腿的小腿骨都可能会被射断! 有良好的盔甲防护,实在是太重要了。 终于,在经过了令人窒息一段夺命狂奔后,李啸三人疯狂纵马奔上那座山坡。 一根锐利的精钢箭支尖啸着从后面追上来,发出一声夺的闷响,将陈猴子的坐骑从后面直贯入马脑,濒死的战马一声哀鸣,随即滚落于坡前。陈猴子一声惨叫,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上,他斜掠着重重地摔落于地,霎时昏死过去。 “猴子!”王义守声嘶力竭地悲呼。 一个敏捷的身影从疾驰的马背上俯身探下来,抓起昏死于地的陈猴子身上的腰带,嗨的一声沉喝,将他提上马背。 “李副队。。。。。。”王义守看着李啸带着昏死的陈猴子纵马奔入山坡,心下喜极,连忙猛磕马肚,紧紧跟上。 在奔行到一块坡上突兀的巨石后面时,李啸喝令下马,同时迅速地把昏死的陈猴子与两人的马匹放在巨石后面一处。 李啸与王义守两人大口喘着气,皆手中紧持弓箭,从巨石旁的一处凹地,神情紧张而专注地看着鞑骑们由远而近地冲到坡前。 到了坡下,鞑子们大声喝骂着,立即纷纷下马准备上山追杀。 “副队,一共八骑,2名马甲,4名步甲,2名跟役。”王义守忍着受伤的左腿传来的剧烈的痛疼,迅速地报出了鞑子种类与数量。 李啸没有说话,他冰冷的眼神紧盯着冲在最前头的一个马甲,手中的夺魄弓,已搭上了精钢雕翎箭矢,在虎筋弓弦拉开时的轻微吱吱声中,夺魄弓迅速弦张如满月。 这名身着精铁甲,戴着高针黑缨铁盔的马甲兵,矮壮的身材上顶着一个硕大的头颅,脸上满是野兽般的狰狞之色。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啸正在瞄准自已,嘴中大声喝骂着异族语言,一只手上下挥舞,指挥着众人从坡下包抄而上。 “嗖!” 一声箭矢的轻啸,李啸松弦放箭,激射而出。 夺魄弓所射出的精钢雕翎箭矢,力量与速度是如此的凶狠凌厉,一旁的王义守甚至能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箭矢射入骨头的闷响。他看得清楚,那箭矢已深深地从马甲兵的眉心正中直射入脑,箭头尽没,只留下一小段箭尾犹在面门之外。 这李副队,端的好箭术,好力气! 王义守惊讶地看到,在精钢雕翎箭矢巨大的冲力作用下,那名马甲兵腾空而起,划了一个长长的半弧,斜斜地仰面栽倒于地,再无动弹。 下面立即传来了一阵激昂的怒骂。王义守看到,这些鞑子不愧为久战精锐之士,见马甲兵被李啸一击而杀,立即反应过来,纷纷朝坡上各块石头后面躲避。 “嗖!” 手啸手中的夺魄弓又是嘣的一声响亮的放弦,一名躲避不及的步甲兵被射中后背,箭对深深地射入他的黄色棉甲之中,这名步甲兵惨叫一声,从坡上滚落下去。 见李啸两发两中,王义守心下暗喜,连忙开弓放箭,对着其他几名鞑子连连射去。 一名鞑子跟役未及时寻得石头躲避,被看得真切王守义,一箭射中了肩膀。 这名身上没有盔甲的跟役,痛得大声惨吼着,在地上翻滚哀嚎,鱼皮毡帽掉了下来,落出青色的头皮与丑恶的发辫。 王义守又连发了两箭,这名跟役身中三箭,吼声低微了起来,在地上一动一动地抽搐。 他连忙欲再射,一根凶狠的箭矢袭来,一下射中了王义守正绷紧欲射的右臂! 王义守痛得大声嚎叫,他扔了弓箭,一张脸上痛得近乎扭曲。 李啸双目精光闪烁,他抓住这刹那之机,手中夺魄弓嘣的一声,那名从石头后面探出头来偷袭王义守的步甲兵的颈部,迅速被粗重的精钢雕翎箭矢射穿,飙起喷涌的血雾,随即倒地滚下山坡。 “义守,伤情如何?”李啸焦急地问道。 “副队,不妨事。”王义守说完,牙关紧咬,一用力,将右臂上的箭矢拔了出来,一阵巨痛传来,让他差点晕过去。 好在鞑子是由下往上射击,力道大减,没有象射中他大腿那根箭矢一般深深贯入,故入肉不深,让王义守得以拔出。 此时,下面躲在巨石之后的四名鞑子再无人敢探头,却开始纷纷抛射箭矢,一根又一根箭矢射在李啸等人藏身的巨石上或附近位置,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只是这无明确目标的抛射,意义不大,对李啸等人未造成任何伤害。 过了一会儿,箭矢开始稀疏起来,李啸心下知道,这些鞑子战斗至此,估计每人至少已射了十五六根箭矢,臂力已是衰竭。 这些生长苦寒之地,以射猎为生的鞑子,比起普通的明军来,实在强悍太多。李啸记得史书上说过,一般的辽东明军,最多能射个五六轮便再也拉不开弓了。 李啸忽然看到,下面的鞑子不知是谁发出一声长长的口哨声,四名鞑子立刻不约而同地从石头后面向坡下奔逃,大步冲向他们放在坡下的坐骑。 狗子的鞑子要跑了。 估计,是要去搬援兵了。 想逃,没那么容易! “义守,可能上马作战否?”李啸扭头发问。 “副队,王某尚可一战。”王义守咬着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好,立刻上马,追杀鞑子!”李啸腾的起身,冲向坐骑踏雪。 王义守咬牙翻身上了坐骑,跟着李啸吼叫着冲下山坡。 “嗖!” “嗖!” 李啸与王义守纵马开弓,一名正欲翻身上马的步甲兵,被李啸射中后肩,惨叫一声从马鞍处滚落。 而王义守则射中了一名马甲兵的坐骑,那坐骑悲鸣一声,惊跳而起,将马甲兵摔下马来。 让李啸心中颇为遗憾的是,另一名步甲兵与一名跟役,趁他们换箭再射之机,已是纵马飞驰而去。 李啸连忙一箭追射,精钢箭矢呼啸着从那名狂奔而逃的步甲兵脸侧飞过,惊得他紧紧地趴伏在马背上,更加用力地猛磕马肚,以加快逃跑的速度。 望着这两名鞑子仓皇逃远的身影,李啸恨骂了一句,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 此时,另两名步甲兵与马甲兵已踉跄起身,正欲再度上马,李啸与王义守已大吼着纵马冲至两人之处。 李啸手中的虎刀斜掠而出,一道冰冷的寒光划过,那名步甲兵的头颅立刻冲天飞起,带起一股飙扬的血柱。 王义守大喝一声,那名马甲兵脖颈处狠狠地挥下骑刀。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名马甲兵仿佛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一般,嗷地一声怪叫,下身盘屈,侧闪着避过了王义守的凶猛一击。 王义守勒住马缰,正谷兜转过来,再次砍杀这名马甲兵时,这名马甲趁他调转马头之机,已凶猛地扑了过来,将他从马上扑来。 两人随即在地上滚成一团,撕扯打斗。 腿部受伤,臂部中箭的王义守,流血颇多,力量消耗几尽,很快,他被这名强壮得如同野兽般的马甲兵卡着脖子按在地上。 马甲兵狞笑着从靴子旁抽出解首刀,右手高高举起,怒吼一声,便往王义守面门处狠狠扎下。 看着那闪着寒光的解首刀向自已直扎下来,王义守心下暗叹,吾命休矣。 “噗哧!” 淋漓喷涌的鲜血溅了王义守一脸,原以为必死的他,惊讶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那马甲兵无头的尸体,正从自已身上缓缓倒下。 马甲兵尸体从身上滚落后,王义守看到了李啸那直执在手,犹自滴血的虎刀刀尖! “副队。。。。。。” “鞑子已回去报信,此处不可久留,我等速速斩下首级,立即回返!”在王义守想说出感谢之词前,李啸的声音,已清晰地传来。 两人立刻手执解首刀,开始快速割下鞑子的首级。 由于一名马甲兵与一名步甲兵已被李啸砍头,他们只有四颗头颅要割。 王义守将那名身中多支箭矢的跟役翻过来,正要割下他的首级时,李啸从一旁瞥见,这是个十分年轻的鞑子,估摸着只有十五六岁,竟然挣扎到现在还未断气,一双棕黄的瞳孔不甘地望向天空,嘴里似乎还喃喃轻语了一句话。 “这狗鞑子说的啥?”李啸在一旁问略懂女真话的王义守。 “禀副队,这鞑子说,他要回家见他额娘了。哈哈,现在老子就送你这狗入的,见你额娘去!”王义守冷笑一声,随即手中闪着寒光的解首刀向下熟练一扎一划,那跟役的首级便提于他手,尸首断头处,鲜血犹是喷个不停。 李啸眉头微皱,却什么也没说。 王义守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着细麻绳,串起六个血糊糊的鞑子头颅,与其后的发辫扎在一处,随后在马背上绑好。 “迅速过河回返,估计逃回的鞑子一报信,大队鞑子就要追来了!”李啸将犹然昏迷的陈猴子横放在自已马鞍前,对王义守沉声喝道。 “是!” “驾!”李啸猛磕马肚,率先向大凌河浅滩处奔行。 “唉,可惜这几名鞑子的一身好盔甲,没时间剥下了。”王义守用羡慕的眼神看了一眼那无头的马甲兵尸身,心下一阵暗叹。 他随即同样喝驾一声,快速跟上李啸而去。 艳朗晴空下,旷野茫茫,李啸王义守二人,纵马飞奔,蹄声急促地向大凌河边疾驰而去。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追杀 一阵水花乱溅,李啸与王义守二人打马冲过大凌河南岸,继续向南驰骋。 李啸心下稍觉放松。忽然,他听到脚下的大地似乎响起了细微的震动,随即耳边有细小的马蹄声绵密响起。 操,鞑子追上来了! 李啸蓦然回头,隐约见大凌河北岸处,影影绰绰地涌现了大队鞑子哨骑,有如一群花花绿绿的小点点,正向自已的方向快速移动。 “副队,鞑子追兵来了,至少有二十多骑!”王义守手搭凉棚回望,声音颤抖地说道。 “不管那么多,尽快跑到小凌河驿!”李啸对王义守大声吼道。 茫茫旷野上,双马一齐狂奔,马背上的汗水有如一层细小的金砂般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翻飞的马蹄不时掀起地上的杂草,一团团地向后抛去。 越来越热的风从脸颊边疾掠过而过,李啸感觉嘴唇焦燥得几乎粘在了一起,喉咙干得几乎可以冒火,眼睛也被热风吹得难于睁开。 只是他却丝毫不敢稍微降低踏雪的奔跑速度。 想从这一大群鞑子哨骑的追击中逃跑,那是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放松。也许,哪怕是几秒钟的喘息,都将是生与死的差距。 尤其是自已的座骑上,还驮着昏迷的陈猴子。 只要他还在呼吸,李啸便绝不会抛弃自已的兄弟。 只是即便如此尽力奔逃,承载着两人重量的踏雪,速度却是难得快起来。李啸可以渐渐听到耳边的传来的隆隆马蹄声越来越响。 相比身后紧追不舍的鞑子,李啸更担心一旁正尽量跟上自已步伐的王义守。 他不时用一种担忧的眼神向他瞥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王义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眼皮似乎极为沉重一般,用尽全力方可睁开双目,眼神却越来越散乱迷蒙。 李啸知道,肩部与大腿均中了箭的王义守,跟着自已一路狂逃,流血过多的他,精力已近耗竭,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副队,我没事,能坚持住。。。。。”王义守看懂了李啸的眼神,咬牙说道。 “好样的!一定要坚持住,到了小凌河驿,再与这群鞑子决一死战!”李啸大声给他打气。 这样紧张的你追我逃中,李啸忘记了时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反复闪现,一定要赶到小凌河驿,一定要赶到小凌河驿,一定要。。。。。。 不知跑了多久,在周围的事物开始呈现一种暗沉的暖色调时,视线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座灰濛濛的矗立在陡坡上的一个破败小堡。 小凌河驿,终于近在眼前了! 与此同时,一根箭矢来着尖锐的啸音,从李啸耳边划过。 狗入的鞑子终于追上了他们! “义守,尽力奔过去,我们快到了!”李啸大吼起来。 他没有听到王义守的回答。 此时的王义守在看到前头出现的小凌河驿时,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他软软地趴在马背上,脸深深地埋入马鬃之中,幸得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了马脖子,同时双脚夹紧了马肚,方未得马上掉落。 李啸一咬牙,向王义守的坐骑贴过去,一把扯住了缰绳,带着驮着王义守的这匹坐骑,一并向小凌河驿狂奔而去。 在一根又一根疾掠而来箭矢呼啸声中,李啸疯狂地猛磕马肚,踏雪一声长嘶,拼尽全力全速撒蹄疾奔。 又一根精钢箭矢,发出一声轻微的狞笑,从李啸牵着王义守坐骑的左手边尖啸而过。 锐利的三棱箭尖,掠过李啸的左手的精钢掌挡边缘,在他的手背上犁出一条深深的血沟! 李啸拼力咬牙,忍住疼痛,更加抓紧了驮着王义守的从骑,双马一同奔上了上小凌河驿的那条废弃小路。 李啸带着双马冲入小凌河驿,立刻从马背上跳下来,将两匹马牵到一个死角位置系牢。 昏迷的陈猴子和王义守,则被李啸迅速地平躺着放在另一处。 李啸随后迅速地半蹲在一堵断墙的堞口后,对着正迅速向小凌河驿冲来的鞑骑,吱吱轻响着拉开了夺魄弓。 他看清了,所来的鞑骑共有二十六七骑,由一名拔什库领队,其中还有一名身着青衫马褂如同汉人通事一般模样的人。 一名骑匹青马的马甲兵一马当先,嘴中吼叫着,便向上坡的小道冲来。 “嗖!” 李啸手中的夺魄弓一声嘣的轻响,一只精钢雕翎箭矢便向这名鞑子胸口疾射而去! 这名鞑子觑得真切,连忙缩身下趴于马背之上,李啸射来的箭矢贴着他的肩口呼啸飞过。 吓得脸无血色的马甲兵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是一根凶狠的精钢箭矢鸣啸飞来,却是一下射穿了战马的脖子,箭头带着一股飚起的马血,从马脖后面凶狠透出。 中箭的战马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前蹄高高扬起,随即向一旁猛地栽下,沉重的马身,将这名马甲兵被压的大腿腿骨生生砸断! 马甲兵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痛极的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抓舞。 一名马甲兵与另一名步甲兵见状,立刻一同纵马过来,试图将这名堵在这个狭窄的上坡小路上的步甲兵拖出。 “嗖!” “嗖!” 李啸这边,又是两箭连珠而发。 马甲兵的脖子,被精钢雕翎箭矢一击射穿,此箭力量极大,马甲兵脖子处只留得箭尾的翎羽犹在外面,箭头与箭杆均从脖子后面猛地钻出。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从马上一把掀下来,马甲兵在坡上打了两个滚后,便一动不动了,只有脖子上的中箭处,还在汩汩地冒血。 另一名步甲兵则被李啸射中了的大腿,他大声惨叫起来,忍着巨痛,掉转马头便往后逃去。 一根发出欢快鸣叫的箭矢追上了他,“夺”的一声闷响,凌厉的箭尖从他后背凶狠地钻入,又从他胸口直透而出,带出大团的血雾。 步甲兵摇晃了两下,从马背上倒栽而下,再无动弹。 李啸的连发连中,让率着这二十七骑鞑子而来的那名拔什库图赖,怒中中烧。 这个可恶的尼堪,凭借居高临下的优势,在这段距离内,他可以凭硬弓重箭射到自已这些军士,而处于仰攻位置上的自已,却难于与他对射。 李啸清楚地看到,在自已这连番射击得手后,鞑骑中一名拔什库模样的人大喝了一声,所有的鞑骑一并止住,再无人敢上前。 那名拔什库又一声吼叫,一名汉人通事模样的人,颤颤地向他行了个礼后,打马走前几步,对李啸用汉话大声喊道:“明军好汉!且莫开弓,我图赖队长有话对你说。” 李啸心下冷笑,大声回道:“狗鞑子,要战便战,说恁多鸟话作甚,爷爷我没心情听你聒噪!” 那汉人通事听完李啸的斥叱,却并不以为意,连连喊道:“好汉!且听我一言,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你等已被围于孤堡,插翅亦是难逃,何必再与我军苦苦相斗。我图赖队长对你这武艺箭术颇为欣赏,若你识时务,立刻归降,图赖队长可既往不咎,并向牛录额真大人大力引荐。” 李啸闻言,大笑起来,也大声对那名汉人通事喊道:“狗奴才!你这辱没祖宗为鞑子效力的货色,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已这金钱鼠尾的丑样,还敢来劝爷爷归降!呸,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爷爷我是生是汉人,死为汉鬼,岂可向鞑子丑类投降共事!废说休说,今日定要与你等血战到底!” 汉人通事一脸羞惭,纵马归队后,立刻向拔什库图赖低语了一番。 图赖大怒,他向左右怒喝了一句,所有的鞑骑纷纷下马,然后开始仰天抛射。 见箭矢纷纷抛射而来,李啸心下一凛,却随之释然。 他知道,这小凌河驿地势偏高,敌军距离又远,纵然人多并连番抛射,却并没有什么效果。 其实图赖亦是无奈,这般远距离的仰攻,除了抛射可及,复有何法。 果然,大部分箭矢被墙壁与屋顶所挡,只有少数箭矢钻入堡内,却是力道已失,没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只有两只箭矢射到了李啸,一只射在他胸口掩心镜上,叮地一声地弹开了。另一只则擦着他的肩甲而过,在白漆精钢甲片上划出细小的划痕。 鞑子们只抛射了六轮多些,便被拔什库图赖喝止。 他看得到,再这样射下去,也难于对李啸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纯粹是浪费箭矢罢了。 怒火中烧的图赖咬牙切齿,却有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他恨恨地看着那个站在射击的堞口处,一脸冷笑的李啸,心里极想把这个可恶的尼堪撕成碎片。 “这个尼堪竟是何人?如何穿得我军之白摆牙喇兵盔甲,又武艺这般之好?”图赖眼神复杂,自言自语道。 “主子,此人来历,恐无人能知,但此人武艺箭术这般出色,已杀我军将士多人,如不除之,必留后患!以在下之见,不若我军一齐纵马攻上堡去,那明狗子孤身一人,定然顾此失彼,我等冲上堡后,一并攻杀,却可把此人斩成肉酱!” 汉人通事在一旁接过话来,他脸色阴狠地用手掌作了个向下猛劈的动作。 图赖没有吭声。 他那典型的女真人瘦长形脸上,眉毛挤成一团,显然在仔细思考,这样的强攻会给自已的队伍造成多大的损伤。 这三个明军尼堪,共已杀了8名后金的将士了,另有那个步甲兵被马压断了腿,已是重伤,看样子亦是难活,而自已这边竟然连他们一人都未杀得,只不过让其中两个明军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而已。 这样的惨败,是图赖从未遇到过的。 耻辱啊耻辱! 只是图赖并没有被心中的仇恨冲昏了理智,他心下计算得很清楚,按刚才这三名鞑子的试探,那么,若真要全部冲上小凌河驿并斩杀李啸的话,他至少还要付出7或8名鞑子的代价,也许还会更多。 用这么多后金精锐的军士的宝贵生命,去换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明军尼堪的狗命,这样的代价,未免过于沉重。 在图赖心下焦虑犹豫不决之际,周围的环境渐渐地开始越来越黑,浓稠的乌云不知何时已满布天空,并响起了隐隐的雷声。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一场大雨,马上就要到来了。 图赖仰头看天,脸上神色愈发迷茫。 “主子,如若不战,不如就此撤兵,现在天色已黑,待到下起雨来,淋湿了弓箭,我等更加被动。”汉人通事又急急建言道。 图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明显黯淡。 天色更加黑沉,一道粗大的闪电当空划过,铜钱大的雨点开始密集疯狂砸落,天地之间刹时被哗哗的雨声填满。 “主子。。。。。。”被雨淋得几乎睁不开眼的汉人通事,嘴唇嗫嚅。 图赖轻叹了一口气,话语低沉:“传我命令,趁此雨大天黑之际,迅速抢出三名军士尸体,然后全军回撤。” “嗻!” 有黑暗与大雨为掩护,三名鞑子军士的尸体很快顺利抢回。 图赖眼中满怀恨意地回望了一眼,对面与这黑沉的雨夜溶为一体的小凌河驿,已难于看清。 随后,图赖率先纵马而去。 “汉狗,且莫得意,总有一天,我图赖要亲手斩下你的狗头!” 暴雨中回返的图赖,眼神阴狠可怕,心下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 置身一片黑暗中的李啸,伸手难见五指,耳边全是哗哗的雨声。 他突然全身瘫软地靠着墙滑下,放开了弓箭,大口喘气。 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下了。 这样黑沉的暴雨之中,那些鞑子点不起火把,绝无可能再攻上来,李啸得到了难得喘息之机。 他先伸手到堞口外,双手掬盛了一大捧雨水,然后仰脖咕咚咕咚喝下,滋润了一下干得冒火的嘴唇与喉咙,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带着体温的干硬面饼,大口地嚼着。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王义守苏醒过来的呻吟声,传入了李啸的耳朵。 这震动天地的狂风暴雨,竟将皆已昏迷的王义守从昏迷中唤醒。 暴雨整整下了一个时辰方息。 雨停后,空中的乌云被凉爽的夜风吹散,明亮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满布大地,各种不知名的虫儿开始悦耳地鸣叫,却让周围的环境更显一片寂静。 李啸从射击的堞口往外细看,哪里还有鞑子的影子。坡前的鞑子尸体,也皆已清走不见。 “义守,鞑子跑了,为防有变,我们立即返回。”李啸激动地拍了拍王义守的肩膀。 王义守用力点了点头,已经喝过水吃过面饼的他,尽管还是神情憔悴脸色苍白,却已是恢复了些气力,行动无碍。 他立刻站起身来,与李啸一同骑马出发。 如同白天逃回的安排一样,王义守带着鞑子首级,而那依然昏迷的陈猴子,则由李啸带走。 月色溶溶,两人分乘马匹,在纵马奔跑了约一个时辰后,来到了小凌河边。 下过暴雨的小凌河,已是河水暴涨,汹涌咆哮,再无浅滩可过。 “副队,我们可沿河而上,至左屯卫大流堡前,却有一段石桥可过。”王义守提醒李啸。 “很好,就听你的。”李啸回答道。 快天亮之时,两人终于到了左屯卫大流堡前面,然后从石桥处过河,到了小凌河南岸。 “副队,我等现在返回中屯所么?” “不,猴子一路未醒,恐不得再拖,需得赶紧找大夫救治,我们直去锦州城!” 李啸说完,双腿猛地击磕马肚,踏雪一声长长地嘶叫,纵蹄狂奔。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总兵 纵马奔行了几十里路程后,锦州城北门那巍峨的城墙,赫然出现在李啸眼前。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李啸突然看到,有两个穿着华丽盔甲,带着一大众亲随家丁的将领,正站在锦州北门处指指点点地谈论着什么。 “副队,前方二将,正中者乃是前锋营的总兵祖大帅(祖大寿),旁边是祖参将(祖大弼)。”王义守眼尖,连忙低声告诉李啸。 李啸哦了一声,示意知道了,便继续打马前行。 行到离这些人二十步外,李啸王义守正欲滚鞍下马,一个滚雷般的声音响起:“哪里来的厮混!竟敢冲撞了总兵大驾,却是要死!” 喊话者,便是俗称祖二疯子的辽东第一猛将祖大弼,他身材健硕粗壮,浓眉怒眼,络腮胡子粗浓如猬刺,一脸横肉直颤,身穿一身山纹甲,头戴八瓣缨盔。见到来历不明的李啸等人,他捏着两个砂钵大的拳头,怒气冲冲地便向李啸走来。 旁边一人伸手拦住了他。 此人身材亦是极为高大健壮,身穿一身名贵的冷锻瘊子甲,一张黑红的脸膛上,虽犹是粗豪之色,却是有摭不住的憔悴与消沉,鬓边亦多已点点花白,这人,便是名震辽东的第一将门,前锋营总兵大将祖大寿。 自前年大凌河之战大败后,原本粗豪雄壮的祖大寿,迅速地萎靡消沉。在这场以明军惨败告终,并几乎将大凌河城中百姓活活吃尽的惨烈战役中,祖大寿三个儿子,祖泽润、祖泽溥、祖泽法全部投降后金,而祖大寿本人,亦是靠骗得皇太极信任,连夜逃回锦州,方使自已免了投降鞑子的屈辱。 这一仗对祖大寿打击很大,将这位明末名将的自信与威望都消沮大半,虽然朝廷依然保留了他前锋营总兵之职,并且未因他儿子投鞑而对他大加惩处。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这位明末著名的辽东将领,现在常常是一副萧索沉默的样子,再不复当年的锐气了。 此时,祖大寿祖大弼两人,正各率一队家丁,检查锦州的城池防务,却没想到,在这北门之处正遇上李啸他们归来。 “在下广宁中屯所哨骑队副队李啸,参见祖大帅,祖参将。小的们刚从大凌河城处哨探回归,却不知二人大此,险些冲撞了大驾,却是该死。”李啸大声说完,纳头便拜。旁边的王义守亦是一同参拜。 祖大弼粗声重气地喝道:“你等既探敌情归来,不回中屯所,却来锦州做甚?” “禀参将,此次哨探,我等三人,一人昏迷,一人重伤,在下恐耽误救治,故直接来锦州城中寻医诊治。”李啸连忙答道。 祖大寿哦了一声,虚扶了一下李啸,随口问道:“你们不知情,倒是无妨,可曾探得甚敌情?” “禀大帅,小的们这次前往大凌河北岸哨探,已绘得当地形势图稿,并斩得6颗鞑子首级。本来还杀了三名鞑子,惜乎尸体被鞑子抢回,未得斩获首级。”李啸起身,然后以一种平静的语气,不卑不亢地答道。 祖大寿与祖大弼两人听完,两人不觉对望了一眼,脸上皆是难于置信之色。 李啸他们,竟然只凭三名哨骑,就能画得地形图势,还斩得6级鞑首? 怎么可能! “李啸,你等所斩获的首级在哪?某家看看,可不会是你这厮杀良冒功?”祖大弼急急地吼道。 李啸向王义守示意,让他把他坐骑上那用细麻绳捆好的头颅拿过来,然后他自已恭敬地将陈猴子绘好的地形图献给祖大寿,随之简略地讲述了一番此次哨探作战的过程。 祖大弼心急,一把从王义守手中抢过那一串头颅,一个个地细心验看,随后抚掌大笑:“操,竟是真鞑子首级!看这发瓣皆是久剃,牙口形状亦是符合,李啸你这厮倒是没有撒谎!” 这一边祖大寿快速地看了一番地形图,脸上也渐渐地露出微笑。 他曾久守大凌河城,对附近地形地貌颇为了解,这图打开一看,便知李啸等人确是经过了实地堪测,而绝非糊弄蒙骗地乱画一气。 这么说来,那个李啸说他还曾射杀三名鞑子,只可惜未抢得首级,却亦是可信了。。。。。。 可叹辽东之处,自失了金州以来,这李啸所斩得的这些首级,倒是辽东明军最大的收获。虽然颇具讽刺意味,现在有了这些首级,朝廷之处,也可略为搪塞一二了吧。 “甚好甚好!李啸,你此番哨探,立得颇大功绩,实在大涨我辽东将士军心士气。现在有本帅亲为见证,绝不会抹了你们的这番辛苦血战之功劳,定会向兵部,向朝廷,为你等表功!”祖大寿从思绪回过神来,亲切地拍着李啸肩膀,大声对李啸夸赞。 “卑职谢大帅栽培!” “唔,老夫不过是表奏之功,不用言谢。李啸,你这么能战之士,老夫竟从未闻名,却是失于简拔。” “在下新投军伍,大帅自是不知。况且些须微名,安敢望大帅记挂。”李啸谦恭回答。 李啸的谦逊态度,让祖大寿颇为欣赏。 “李啸,你能这般谦逊不倨功,倒是不错。老夫很欣赏你。”祖大寿掂须笑道。 “多谢大帅!大帅军务繁忙,在下不敢多扰,另外在下还需带属下速去医馆救治,先行告退了。”李啸拱手回道。 “唔,下去吧。”祖大寿微笑回答。 李啸回头,又扫了一眼那些犹自被祖大弼看个不休的鞑子首级,却被祖大弼看到,他脸上腾地涌出怒意,大喝道:“李啸你这贼厮,瞅啥瞅,还担心俺祖二没了你的功绩不成!俺不过是瞧得这些鞑子首级,心下欢喜得紧。告诉你,这六个首级,俺会一个不拉地给你全报上去!哼,待改日俺得空,定要与你这厮好好比试下武艺,谁输了,便摆席请酒。” 祖大弼身为参将,却说出这些毫无官架粗爽直接的语句,让李啸心下大乐,好在他脸上未有任何表露,向着祖大弼恭敬地行了一礼:“好,将军之约,在下敢不奉命!李啸先行告退,改日定向将军讨教武艺。” “嗯,滚吧。” 。。。。。。 李啸随后与王义守牵马入城,在问了几名路人后,拐了几道街巷,来到一个叫陈麻子医馆的地方。 “嘿,副队你看,按说医馆都是叫甚仁心,圣手之类的名称,这家医馆却叫这么个俗名,倒是有趣。”王义守指着招牌笑道。 未等李啸回答,医馆内却立刻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何人在外这般咶噪,本医馆就叫这么个名字又如何,莫非还治不得病不成!” 声音刚毕,原本虚掩的门咣地一声打开。 一名身着灰色夹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脸上有几颗明显麻子痕迹,下额留着几缕长须的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他一脸愤怒地出现在李啸面前。 “刚才在外咶喊的,可是你等?”这名男子全然无惧一身盔甲的李啸与王义守,大刺刺地喝道。 李啸连忙上前,脸上堆笑地拱手道:“方才我等戏言,医官莫放心上,还请救人要紧。却不知医官尊姓大名?” 那名男子冷哼一声,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肩腿均受伤的王义守,方冷冷说道:“某家陈均,外号陈麻子。”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诊治 “哦,原来是陈大夫,在下李啸,是广宁中屯所哨骑,此番哨探与鞑子作战,两位兄弟皆受重伤,方才言语失当,还请大夫勿往心里去,速速救人要紧。”李啸微笑拱手,一脸急切。 “你等既是中屯所的军兵,为何不回所诊治,却来我处做甚?”陈麻子言语冷淡。 “大夫,我等若再要返回中屯所诊疗,又需一个多时辰,只恐误了救治。另外中屯所内的医治水平。。。。。。唉,没草菅人命便不错了。”王义守在一旁插言。 陈麻子眨了眨眼,又冷眼上下打量了李啸一番,然后淡淡说道:“既然这样,进屋再说吧。” 进来门来,李啸看到,那院子倒不大,只是收拾得十分清洁干净。一色的水磨青砖漫地,十余株花树环列其中,给人印象淡泊雅致。 过了耳房便是正院,廊檐下摆放着几十盆各色花草,右侧是一间大药房,两名伙计正在忙着清点药材,而旁边厢房的门虚掩着,估计就是那陈大夫治病之处。 陈麻子对那两名清点药材的伙计唤了一声,两个人便立刻出来,轻手轻脚地将昏迷的陈猴子从马上抬下来。 两伙计抬了陈猴子入厢房,剥去外面的盔甲,小心地放于病床之上。 李啸看到,陈猴子胸口肿起老高,应该是摔断了肋骨,极可能肺脏亦受重伤。 陈麻子一脸严肃地上前去,按捏了一把了陈猴子身体与四肢,又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随后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根银针,对着陈猴子的人中穴便扎了下去。 银针扎下,陈猴子一阵抽搐,嘴中竟轻唤了几声模糊的话语。 陈麻子略一颔首,将银针拔出,然后转头对李啸说道:“幸亏你等来得及时,尚未迷了心窍。另外此人肋条断了两根,脏腑亦有重伤,这番诊治,却要花费颇多。” 李啸忙道:““大夫,诊治银钱李某定会全付,还请您务必好好给我兄弟治伤,用药但求最好。” 陈麻子冷笑道:“本大夫自会用心诊疗,何需你多言,你且去旁边药房付定金三十两,到时伤治好后,再算总数。” 李啸应了一声,往怀里一掏,脸上却突然失色。 糟了,自已原本在身上藏着的三十多两银子,皆放在中屯所内自已房中,这次哨探,却是未得带来。 “医官,且先帮他们诊治,待我回去取得银两,再付定金不迟。”李啸急道。 那医官又斜了他一眼,却沉吟未说话。 李啸心急,跑到外面,从踏雪背侧取下那把精钢虎刀,便往房中冲去。 见李啸持刀闯入,陈麻子大骇,两名伙计更是吓得便欲四下逃窜。 “李啸,你要干什么!”陈麻子又惊又怒。 李啸反应过来,知道自已这副着甲执刀的样子是把他们吓住了,连忙将虎刀靠在门边,复对陈麻子拱手说道:“大夫,你若不信李某,李某可先将此虎刀作为抵押。此刀为斩杀鞑子所缴获,精钢所制,锋锐异常,其价可值千金,现放于陈大夫处,待我取来定金,再换回此刀可成?” 陈麻子用一种莫名复杂的眼神看了李啸一眼,随后转过身去,定定地看着李啸那把靠墙竖放的虎刀。 这次哨探作战中,连砍了步甲马甲两名鞑子头颅的虎刀,刀面已被鲜备浸满,现在过了这许久,犹沾在刀上的血迹,皆已结痂,那暗红一片,望之犹让人心惊。 “好了,就按你所说吧。”陈麻子长叹了一声,缓缓说道。 “李某谢陈大夫体谅。”李啸言毕,又安慰了王义守几句,便向陈麻子告别而去。 一个多时辰后,李啸纵马驰入广宁中屯所北门。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他斩获6颗鞑子首级的事情,竟早在他回来之前便已遍传堡中。 整个中屯所的军兵们,见到李啸纵马归来,望向他的眼神,皆是极度的崇敬。 李啸穿过中屯所的营兵驻地,返回哨骑队时,更受到了一众哨骑夜不收们的热烈欢呼。 “副队,下次带上俺去,俺也要砍几个鞑子头颅,立个大大的功名!” “对,俺也跟副队要去,人死**朝天,不死万万年,杀鞑子,拿赏金,这一辈子也值了。” “副队一人便杀了六七个,俺不能跟副队比,能杀上一两个鞑子就心满意足了。” 一众哨骑嚷嚷着,李啸一脸笑容地向各人拱手致意,方从人群中骑马而过。 李啸本欲直奔自已房的间去拿出那三十银两来,却看到高朴与华济二人,大笑着向自已走来。 李啸连忙下马,向高朴拱手致礼。 “李啸见过把总。” 一脸笑容的高朴亲热地拍着李啸的肩膀:“俺晓得你们杀了鞑子立得大功,只是,俺却不看重这些,你们平安得归便是最好。” 李啸心头一热,便抓紧时间简略地向高朴禀报了一下,然后对高朴说要赶紧赶回锦州,去把诊治的定金付了。 高朴向华济使了个眼色,华济快步离去,不多时,便托着一个盒子过来。 “李啸,这个盒子里有雪花银子50两,皆是俺往日攒下的一点积蓄,你快拿去给陈猴子与王义守治伤。”高朴微笑着将盒子递给了李啸。 “把总,这如何使得。。。。。。” “快拿着,若有余钱,到时再去锦州打些酒肉来,让哨骑队的兄弟们跟你沾沾光,好好地大吃一顿。”高朴毫不犹豫地拒绝李啸的推托。 李啸郑重地向高朴拱手致礼,将盒子揣入怀中,重新翻身上马。 “驾!” 李啸快步纵马离去。 马蹄扬起的烟尘后面,是一脸欣慰笑容的高朴,和神色失落阴沉的华济。 回到陈麻子医馆,李啸看到,陈猴子身上的伤处已经处理好了,胸口的摔伤处,打着夹板,用白布包裹的十分严实。这年头的中医正骨也没有用石膏,只得用夹板固定,李啸能看出这陈大夫确实手段不错,夹板打的很牢固,手法也是老练。这陈猴子现在虽犹在昏睡中,却是呼吸匀畅,面色平稳,应无大碍了。 此时,陈麻子正与两名伙计紧张地处理另一张床上王义守的伤情。 陈麻子手执一把大铁剪,先用力剪去露在外面的箭尾部分,随即扔下铁剪,左手攥住箭杆,右手中执着一把锋利小刀,一咬呀,将箭杆处的皮肉哗地划开一道,随后在喷涌而出的脓血中,小心地剜出了那精钢箭头。 李啸看到,此时的王义守,嘴中紧叨着一个咬物,额头涌出大颗的汗珠,浑身颤抖,脸色极度扭曲,显然极其痛楚,若无那两名伙计死死按住了他的身体,王义守怕要疼得从床上大跳而起。 “当”的一声,开着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箭头,被丢在一个瓷盆中。 “算你这家伙运气,这鞑子的箭头略偏了些,不然,你这大腿骨头定要被射断了。”陈麻子让一名伙计帮自已抹去脸上的汗珠,对王义守说道。 嘴中含着咬物的王义守说不出话,只得感激地点点头。 “取金创药来。”陈麻子对另一名伙计说道。 伙计应了一声,自去旁边药房取药, 陈麻子突然一扭头,看到一直在沉默观看的李啸站在身后。 “陈大夫,定金我取来了。”李啸连忙从怀里掏出盒子递给陈麻子。 陈麻子向旁边一名伙计示意了一下,那名伙计打开盒子,只从盒子中取出了十来两银子,然后便把盒子递回给李啸。 “陈大夫,这是为何?”李啸不明其意。 陈麻子没有当面回答他,却从伙计手中接过金创药,在一边给王义守上药包扎之时,一边跟李啸跟了他自已的故事。 原来陈麻子是辽阳人,世代在辽阳开医铺,尤以医治刀剑外伤而出名。后来,在万历末年,辽阳被老奴攻陷,陈麻子父母皆被杀,妻子被凌辱而死,只剩陈麻子一人侥幸逃出。后来他逃到广宁,重开了医铺,不料也没过几年安生日子,皇太极率军吞并广宁城,陈麻子再度南逃,方在这锦州城中落脚,租了这房子院落,开了这间医铺聊以为生。 “这些年来,每每想到惨死于鞑子刀下的父母妻子,陈某心中,便有如刀割。本欲当时便就此了断,随他们一并去了。怎奈余这心中,却实为不甘!某总想着,我大明朝纵横几百万里,官军近百万,定会有打败鞑子重新振作之机,陈某也可以重返辽阳告祭父母发妻。奈何这么多年过去,官军接连战败,鞑子攻城掠地无人可挡,陈某心中暗叹,只怕此生之中,再难返家园了。” 李啸沉默地听他着的喃喃自语,心下亦是沉重。 “方才听了王义守讲述你们此次哨探之行,还杀了9名鞑子,陈某心下,极其感佩。李啸,这次我给你们治病,只收药钱成本。算是我这一介草民,为替辽东屈死于鞑子之手的百姓们,谢谢你等杀鞑子之功。”陈麻子表情平静,淡淡地说道,眼中却已是微微泛红。 “李某,多谢陈大夫恩泽。”听完了陈麻子讲述的李啸,郑重地拱手致谢。 “李啸,下次若再有哨骑杀鞑受伤,可皆送于我处,陈某虽无报国之能,能略尽绵薄之力救治杀鞑的好汉,心下亦是甚慰。” 陈麻子声音很低,却让李啸心潮澎湃,感慨不已。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报功 一间精致的书厅里,前锋总兵祖大寿,平静的脸上有隐隐可见喜悦,他嘴中吟哦有声,正向一名在一旁挥笔疾书的师爷,讲述要写奏章的一些要点。 师爷笔走龙蛇,写得飞快。这场原本完全由李啸指挥的小规模战斗,最终在师爷手中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整封奏报的内容可简述为,总兵祖大寿在心痛金州沦陷后,重图振作,砥励士卒。奏报中详细说了他自已是如何统领大局,如何运筹唯幄,又如何振奋将士之心,最终广宁中屯所的哨骑李啸等人,被自已的这番政策所激励,为了报效朝廷而勇探敌区,最终大斩虏首,全胜而归。 师爷文笔颇佳,这封奏报除了突出了祖大寿的全局领导之功外,具体战斗内容由师爷发挥想象,自行脑补,竟把这次战斗描写得活灵活现,引人入胜,仿佛是他自已亲见了一般。祖寿读毕其稿,大为满意,便令他重新抄誉整齐几份,在自已盖章题名后,便遣了几名亲信随从,分别向朝廷兵部,辽东巡抚方一藻等各处报捷。 祖大寿知道,这信送到兵部后,随后便会再由兵部转向内阁和通政司,最后再向内廷送入皇帝案前。 粗粗算下来,一个月内定有回信。而现在辽东情势危急,皇帝对辽东这个大明帝国永不结痂的伤口更是格外关注,也许李啸等人的升赏下来得还会更快些。 当然,相比一个小卒李啸的晋升奖赏,祖大寿更在意能否通过这件小小战斗,提升自已在朝廷和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有自已在皇帝与朝廷各重臣心中地位巩固,祖家将门在辽西各处的利益和权势,才能得到根本保障。 望着亲随们纵马而去的背影,祖大寿眼神深沉,久久无言。 。。。。。。 这段等待朝廷升赏之令下发的时间里,一直在中屯所中,与把总高朴一起训练哨骑的李啸,绝对不会想到,在离他有六百多里之遥的沈阳盛京城外的皇家猎场中,一个身着明黄暗色团龙里双喜皮马褂,高挽着湖青色的箭袖,头戴貂皮金面轻皮行帽的人,会开始对他这样一个无名无望的小小哨骑感兴趣。 这个人,身体高大健硕,几乎有1米9高,肥厚的大饼脸上,一双眼褶极厚的倒三角眼中,满是深沉精明的神色。 这个人,便是此时的后金最高统治者,天聪汗,皇太极。 皇太极,奴尔哈赤第八子,母亲为叶赫那拉?孟古哲哲,此次登上汗位已有七年的他,正好42岁,正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强之际。 在经过长达十多年的精心谋划后,皇太极成功登上了汗位的宝座。去年又利用御前露刃案一事,扳倒了长期一同执政的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让他们一个暴死,一个下台,终于实现了自已独揽政权的多年宿愿。 而前不久,在收得孔有德、耿仲明等大批叛军降将后,后金又成功吞并辽南金州,从政治到军事一连串的胜利,让皇太极心情大好。这一天,天气晴朗凉风习习,他便带着一众护卫,来到这盛京城外的皇家猎场打猎。 骑射为满洲根本,皇太极虽贵为可汗,却依然对打猎有强烈的喜好,并把打猎视为放松身心陶冶性情的最佳方式。他武艺极好,力气极大,清史中说,他作战的所用的硬弓,满朝将领再无人能拉开。 那边的一众白摆牙喇护卫们,已围住了一大群肥美的野鹿,尤其是其中一只壮硕的高角雄鹿更是颇为引人注目。 骑在一头雄骏大马上,一脸专注之色的皇太极,觑眼瞄准那头雄鹿,正准备拉弓射箭之际,儿子豪格小跑着来到了驾前,随即打扦下拜。 “汗阿玛,孩儿有事要奏。” “唔,你跪安吧。” “嗻!” 豪格不合时宜的突然到来,让皇太极颇觉有些搅了兴致,他收了弓箭,递给旁边的侍卫,然后用一种平静地语气问道:“豪格,你却为何事而来?” 豪格,是皇太极长子,母亲为皇太极第二任大福晋乌喇纳喇氏,时年25岁。他身材高大,体魄健壮,面目与皇太极颇为相像。他听得皇太极发问,立刻将手中一根粗长的精钢雕翎箭矢双手递到皇太极面前。 皇太极接过箭矢,一番仔细端详后,忽然脸色大变。 “此箭你却是从何处得来?”皇太极急忙发问。 豪格急禀道:“此箭为孩儿所领的镶黄旗一部牛录所得,牛录额真达尔襄昨天紧急派人送来此箭给孩儿,说是近日明军哨骑之中,新得一猛将。达尔襄说,据手下拔什库图赖禀报,此人穿白摆牙喇兵盔甲,使得一力道极大之弓,并使用这等极为少见的粗重箭矢。于前几日,连接射杀我军士9人后,复逃回明境。达尔襄感觉此事颇为蹊跷,便急忙派人向孩儿禀报。汗阿玛,此人这般箭术超卓武力绝伦,却不知是何来历?” 皇太极突然牙疼般地嘴唇哆嗦了一下,他冷冷地扫了一眼一脸疑惑状的豪格,冷哼了一声,目光之中满是森然之色,淡淡说道:“此箭矢,乃是本汗当年所用之物。当日,本汗将这袋箭矢连同吾惯使之弓,一并赐于了御前侍卫扎素,却未曾想到,竟落到了此人手中。” “哦,汗阿玛,莫非此人便是当日在金州盘龙山伏击截杀扎素的凶徒?” “定是此人!你刚才说此人身着白摆牙喇盔甲,亦定是从扎素身上剥得。却没想到此人现已去了辽西当了明军哨骑。哼,这个尼堪昔日害我侍卫,今朝又杀我哨骑军士9人,实实可恨之极!”皇太极说到这里,咬了咬牙,脸色更加阴沉。 “汗阿玛,此人有这般武艺箭术,投了明军,却怕日后要成为我军之大敌。”豪格亦是一脸担忧。 皇太极一声冷笑,声音中猛地多了些凌厉的味道:“此人想用我大金将士的人头为自已铺条升官发财之路,本汗却要打破他的美梦。” “父汗之意是。。。。。。” “本汗会安排范学士(范文程),速速联系辽西的细作,查明此人来历。若能说动此人来投我大金,本汗可既往不咎,并委以重任。若此人执迷不悟,定要与我军作对到底,那本汗也有办法做了他。” 说到这里,皇太极的嘴角,弯成一个阴狠的弧度。 “汗阿玛之意,可是要借刀杀人?”豪格的声音低了下去。 “哼,这借刀杀人,不正是善于内讧的明国人的拿手好戏么?也许,由他们杀了此人,可能比我们自已动手更有效。” 皇太极的那双细眯眼中,两道寒光冷冷射出,竟让豪格不觉打了个寒噤。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升赏 二十天后,朝廷的升赏正式到达锦州。 前锋营演武大殿,宽旷轩阔,大殿之前,一根高耸入云的旗杆上,一面鲜艳的大纛正在阳光下迎风飞舞,上面绣着一个巨大的“祖”字。 一排排身着武官常服的将领排着整齐的队列,肃立其中,人人神情专注地聆听着一身绯红色正二品武官常服的总兵大帅祖大寿,站于高台之上,大声诵读朝廷兵部下发的升赏谕令。 “广宁中屯所哨骑李啸,率队勇探敌区,斩获虏首6级,忠勇可嘉,大振军心。可不升赏以励众将士乎?现擢升李啸为正百户,官階晋为百总,赐世袭小旗,另赏官银300两,锦绸4匹,特此谕令。望该员今后更需尽心戮力,报效朝廷,钦哉。” “臣李啸领旨谢恩。” 跪立于地的李啸,一脸恭敬地从满脸笑容的祖大寿手中接过谕令。 这道升赏谕令,除了李啸升为正百户外,陈猴子与王义守两人皆升为总旗,并各赏银100两,绸缎1匹。不过因为两人皆还在陈麻子医馆养伤,故让李啸代领官职印信。 祖大寿笑意吟吟地伸手虚扶了一下李啸,李啸趁势起身。 本来,按祖大寿的预想,李啸的升赏可能要有一个月的时间,却未曾想到,在辽东连接败军失地的沮丧环境下,朝廷对这次小规模战斗极为重视,兵部尚书张凤翼请示过崇祯皇帝后,便立刻下发了李啸的升赏。 接到朝廷升赏谕令的祖大寿,心头一阵莫名的轻松。他心下暗想,这样一来,自已的手下有了这分小小功劳,这丢失金州之责,也相对可以减轻些了。 这也是为什么,晋升这么一个小小的百户官,祖大寿要把手下这些副将参将游击之类的高级军官一起叫来,让他们聆听朝廷谕令的原因。 祖大寿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重塑自已在这些将领中的威望。若手下的将领中,还有人受到激励,能象李啸这样出头立得军功,那更是再好不过之事。 “来人,将李百户的官服印鉴拿来。” “是!” 很快,官服印鉴有军士双手捧着拿了过来,递了祖大寿。 李啸跪地,连声叩谢,随后高举双手,郑重地从祖大寿手中接过腰牌告身和官服印鉴,另外他的赏银和绸缎一并装了个大箱,放在李啸身旁。 李啸细看所接的官衣告身,那百户官的腰牌告身,是上好精铜雕成,上面有花纹缠绕的古隶文的百户字样。信鉴印章皆为亮铜所制,章面所刻百户印鉴四字圆润饱满,刻迹流畅。 祖大寿随即让李啸下去更换官服,等他换完后,便再回大殿内开席饮宴。 李啸离殿换衣之时,眼角余光清晰可见,各名将领不时看他的眼神中,羡幕嫉妒恨都有。当然,更多的是一种不屑与冷漠,尤其是那些穿着红色官服的四品以上武官。 李啸看得懂他们的心思,一个小小六品百户官,不过因缘际会让总兵拿来树个典型,却有什么资格在我等面前摆谱拿大。 李啸不及多想,入得偏房之中后,很快换好官服。 面对一面铜镜,一脸沉静的李啸,仔细地端详了一下自已。 铜镜中,正百户李啸已换上青色湖绸制成的百户官常服,他头戴银丝束发冠,腰间锃带上配上精铜腰牌,正百户官服上前胸与后背处,均绣着飞彪图样,脚下穿着牛皮厚底官靴。人靠衣裳马靠鞍,李啸穿上这身官服,于英武俊朗之中,更凭添了一分清逸雍贵之气。 李啸一时心中莫名感慨。 想来自已穿越至今,不过一个多月,却已从一个金州的乡下猎户,一步步凭自已努力奋发,终于在今天做了百户官的地位,虽然还是不入流的小小武官,但这一路奋斗而来的艰险与曲折,唯有自已深知其中滋味。 当然,穿上这身官服后,李啸心中明白,这绝不是自已奋斗的终点,而是一个崭新的。 李啸换完官服后,随几名引领军士入得演武大殿中来。 此时殿中已摆下筵席,一张大长桌上珍馐满布,佳肴遍排,浓郁的香气四处弥漫,多位传菜的小卒往来穿梭忙碌不停。 祖大寿高坐长桌之顶,手下将领按官职分坐两边。 见李啸过来,祖大寿特意招呼李啸坐于自已身旁,以示优宠,倒让一众将领看李啸的眼神愈发复杂。 李啸注意到,在一众入席的武将中,赫然有祖大乐与祖泽衍父子。 他们作为祖大寿的亲族,坐得离祖大寿颇近。 穿着从二品绯色常服的副总兵祖大乐,与穿着正五品青色常服的千总祖泽衍,两人皆坐在李啸的对面侧边位置,无意中与李啸投来的目光接触之际,两人皆是脸色阴沉,沉默无言。 李啸本来极想向他们问下祖婉儿的近况,但看到两人的神态不善,态度冷漠,也装着视若无睹。 酒宴在沉闷的气氛中进行,虽然祖大寿频频劝酒,但李啸看得出来,众人虽是表面装出热情之态,但皆是应付客套罢了。 倒是那穿着从三品的常服的参将祖大弼,完全没有官样,上衣的襟扣却因为天热,大刺刺地解开,露出黑茸茸的胸毛。他不坐在自已位置上,却一手执着个巨大的酒瓮,一手拿着个硕大的铜杯,绕行到李啸座位旁,与李啸两人你来我往互相斗酒,喝得好不痛快。 “李啸,记得俺与你的约定,待俺得空,定要与你这厮切磋武艺,却,却不可推却。” 祖大弼喝得脸色发红,舌头也有些不大好使。 “将军之约,李啸绝不敢忘。”同样喝得脸色酡红的李啸,大笑回道。 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李啸肩膀上,一个粗豪的声音在李啸耳边炸响:“狗入的李啸!俺就喜欢你这爽利劲,来,你这厮再与俺干了这一碗。” 见祖大弼与李啸两人这般无拘束的亲热劲,祖大寿大笑起来,旁观的武官们也纷纷陪着发笑,整个酒宴的气氛,方才活跃了许多。 酒宴至夜方散,各名将领自回营所,李啸带上陈猴子与王义守二人的官服印信,及三人所赏赐的银钱绸缎,打马回了广宁中屯所。 祖大乐与祖泽衍两人,在两名提灯照路的仆人引领下,也缓步向自家府宅走去。 “父亲,孩儿原本以为当日一别,这李啸该会是收了酬金后便浪迹而去。却没想到,此人竟去了广宁中屯所投军。” “唉,当日此人拒绝老夫之推荐信,我便在心下想,此人定有不凡之志。却未曾想得此人竟有如此武勇,仅率三骑,便斩得6颗鞑子首级而归,这般功绩,倒颇让老夫刮目相看。” “父亲,以您来看,这李啸日后可是会再度晋职封赏?” “唔,以老夫观之,李啸此人,唯一可恃者,只有这一身的武力罢了。这次斩获鞑子,亦是颇为惊险侥幸。他若想再进一步,无人脉,无关系,怕是难矣。” “唉,可怜婉妹还在对此人日夜思念,每每茶饭不思,这一个月下来,倒是消瘦了不少,我这个当哥哥的,担心得紧啊。” “婉儿对此人一片痴情,为父却不可将她的终身大事视为儿戏!以我看来,那李啸,可能再经历多年后,能再熬成个官职把总,擢为千户,便是到头了。这等普通武将,如何配得上我祖家世代将门之女乎。” 两人的言语声音低了下去,渐渐地行得远了。 明亮的月色升了起来,银灰色的月光洒满大地,将喁喁私语的父子二人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求推荐,求收藏)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拉拢 李啸返回中屯所哨骑队时,已近午夜,把总高朴却已重新开席设宴,由一张张小桌拼成的大桌子上,摆满了一盆盆热腾腾的现烤牛羊肉,一缸缸醇香扑鼻的锦州二道沟老字号米酒,以及从锦州城的酒楼定下的各式有名小菜。 一众哨骑队的兄弟们围桌而坐,望着从外面踉跄而入的李啸,人人脸上满是笑容。 方才与祖大弼这番斗酒,喝得已有些晕乎乎地李啸,对于高朴的这次设宴,本欲加以推脱,却被高朴强拉着入席。 望着一众哨骑队兄弟的热情笑容,李啸心头一热,复与众人畅怀痛饮。 酒意朦胧的李啸看见,一脸愧色的田威与莫长荣两人,也都讪讪地过来给他敬酒。 李啸举过酒怀,一饮而尽,田威莫长荣二人见李啸这般豁达,顿时都是满脸激动,两人又喜又愧,连忙将杯中之酒仰脖咕咚咕咚饮尽。 酒至酣处,众人愈发开怀大笑,纵情痛饮。斗酒,猜拳,掰手腕较力,讲荦段子,吹嘘自已的风流韵事等等,让酒宴的气氛愈发欢腾。 是夜,李啸大醉。 这个宁静的月夜里,在整个哨骑队中,只有一人彻夜未眠。 这个人,便是华济。 躺在床上的他,辗转反侧,心下有如有蚂蚁在啃噬一般,让他烦躁不已。 华济没有想到,这个李啸竟有这般能耐,斩得6级鞑子而归后,现在竟已升为了百户,稳稳地压在自已这个小旗头上了。 从今晚的宴席形势上来看,这个李啸,已成为了哨骑队中明星一般的人物,那些新兵们看他的眼神,完全就如看一名顶天立地的英雄一般。 最可恨的是田威与莫长荣二人,他们在席上反复向李啸敬酒套近乎,仿佛与那李啸成了亲兄弟一般。华济清楚地看道,两人现在看他的眼神,明显了淡漠了许多。虽然自已当时在表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却有如刀割。 莫非,我华济,已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不成? 华济狠狠地捶了一下床沿,从窗外投入的柔和月光,让他俊秀的脸上,更添了一层扭曲的狰狞。 李啸,这事不会这么容易过去的。这个副队的位置,我华济总有一天,要亲自把它夺回来! 。。。。。。 李啸晋升为百户的三天后,这日傍晚,训练完军士的李啸,正欲返回自已房间休息,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叫在背后喊叫起来:“李啸,守备大人特来向你道贺。” 李啸心下一惊,连忙回头,却广宁中屯所的守备王道奇,在家丁队长任光远的陪同下,笑意吟吟地向自已走来。 “卑职李啸,见过守备大人。”李啸半跪行礼。 “免礼,免礼,这段时间本官去了趟宁远,未能赶上李百户的晋升之典,颇为遗憾啊。今天特来向你道贺一番。”王道奇一脸笑容,将李啸虚扶起身。随即王道奇示意任光远将手中一封红绸包裹的小盒子送给李啸。 李啸接过,用手掂了掂,感觉颇有些沉重。 “李百户,这里是黄金20两,为本官祝贺你的晋升之喜。”王道奇笑着说道,双眼眯成一条细缝。 李啸心下一惊,这王道奇出手倒是颇为阔绰,竟舍得送这般重礼给自已,却不知是何居心。 “守备大人如此恩宠,李啸何德何能,安敢受此大礼。” “哎,受得受得,李百户年轻有为,且为我广宁中屯所立功扬名,我这个守备,亦是与有荣焉。”王道奇笑着阻止李啸的推却。 王道奇那肥胖的圆脸上,堆满的虚假笑容让李啸心下好一阵不舒服,不过他还是平静地对王道奇说道:“小人晋升百户这般小事,倒让守备大人这般记挂,李啸何以克当。大人盛情却之恭,那在下便谢过守备大人了。二位大人,请进屋说话。” 李啸领着二人入屋,王道奇一进房间,打量了一番便开始感叹:“李啸,这里未免简陋了些。你现在已是正六品的百户官,住这等房间,却是委屈了。” 李啸延请两人上座,便笑道:“在下天天训练哨骑,这房间不过是平日休息所居,有这等条件,也还可以。” 王道奇双眼细眯,淡淡笑道:“李啸啊,你有这般武艺才华,在这哨骑中当个副队,却是有些可惜。” 李啸心下感觉不对,他哦了一声,给两人端来茶水,然后回道:“在下在这哨骑队中呆得尚为满意,却不知守备大人何出此言?” 王道奇脸上的笑容捉摸不透,他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莫非,李百户真打算在这哨骑队中,当个副队终老不成?” “守备大人的意思是。。。。。。” “李啸,恕本官直言,你虽已晋为百户,但在这哨骑队中,这官位,这前程,算是当到头了。” 王道奇轻轻地说完这句话,又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他随后抬起头,向李啸望去,满以为会看到他惊愕不已的神情,却没想到李啸一脸波澜不惊之状。 见李啸陷入沉默,王道奇连忙说道:“李啸,你此番哨探,斩得6级鞑子首级,虽为巨功,但以本官看来,实为侥幸。说句不好听的,若当日鞑骑人多势众,恐现在李百户已落于鞑子之手。现在你已升为百户,但若想再进一步,眼下的哨骑队却实不足以为凭依。你知道,现在哨骑队虽能勉强供应月饷,但兵员短缺,且盔甲,武器,马匹等军需物资俱是不足,这般队伍,若真与大队鞑子哨骑作战,其获胜之机,复有几何?本官在想,这些情况,李百户心下也是很清楚吧。” 王道奇说完这段话,与一旁的家丁队长任光远两人得意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李啸心下明白王道奇为什么来见自已了,道贺是假,将自已从哨骑队挖走是真啊。 “那依守备大人看来,李某该如何是好呢?” 李啸微笑着淡淡****,一副悉心请教的模样。 王道奇面露喜色,他以为李啸以被说动,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说道:“李啸,可还记得,本官上次初见你时,便对你说过,让你来让我家丁队的副队长。只要你愿意过来,本官这家丁副队长的职务就非你莫属。” “守备大人如此抬爱,在下受宠若惊。”李啸淡淡笑道。 王道奇摆了摆手,连声说道:“本官确是爱才心切,才这般盼你能前来助我。只要你过来,本官可以让你与队长任光远一样,每人皆统领30人名额的家丁队伍,每名家丁的月薪皆为5两,亦是哨骑队的两倍,并且马匹武器盔甲供应无不丰足。如此一来,李啸你施展武艺才华的空间,岂非广阔得多了。” 听王道奇这般说话,李啸心中,却反而开始愈发踌躇。 李啸知道,现在明军之中,哨骑就是普通精锐,家丁才是各部明军中的看家法宝。一般来说,一个守备可能会养三十多名家丁,一个游击则可能会养着五十家丁,参将为一两百人,副将和总兵养家丁不一,一千到几千不等。最为著名的例子便是,李成梁当年养着精锐的八千家丁,是他当年独霸辽东的终极王牌。 李啸心中暗想,这王道奇,不过是个小小的守备,一般来说三十多个足矣,王道奇却要招六十名家丁,人数几乎扩充了一倍,那么,此人野心,倒是不小。 有一点原因,李啸可以肯定,那就是王道奇这般做,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打击排挤分化高朴的哨骑队,对哨骑队进行内部瓦解。这样一来,如果将来李啸能率领家丁队立得更大战功的话,高朴的哨骑队无疑会被牢牢压制,最后的结果,便是哨骑队被王道奇消灭吞并,或排挤出广宁中屯所。 如果仅仅是这样,李啸认为,王道奇虽然手段卑劣,但他倒还理解王道奇的想法,只是从此人那笑意吟吟的眯缝眼中,李啸感觉事情似乎不止那么简单。 莫非,这个王道奇,扩充家丁队,却是要为他自已谋取私利不成? 李啸再联想到此人商人出身,又是锦州当地的豪族,心下愈是疑惑不安,却又说不出口。 “呵呵,李百户啊,本官现在对你直说了吧,只要日后你听我安排,这前程官位,本官可以保证,比你在哨骑队呆下去,却是要强上百倍。”见李啸陷入沉思,王道奇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地说道。 李啸脸上微笑,心中却在紧张地思考着。 这个王道奇,估计想利用自已谋取私利的动机,更为明显一些。 李啸知道,现在的他,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条路便是,继续呆在哨骑队,也许就真如王道奇所说,在这缺兵少饷,武器与盔甲皆是不足的环境中,自已很可能再难搏取功名。 而另一条路,投靠王道奇,那么,自已的手下将是更加精锐的家丁,而且粮饷丰足,甲具周全,倒是一条搏得官位前程的捷径。只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若他作了这般选择,且不说是彻底辜负了对自已一片真诚的高朴,真要到了王道奇手下,仰人鼻息的自已,只能是王道奇说什么,自已便得做什么,那么,自已只会成为他纂养的一条猎犬。。。。。。 “怎么样,李百户,本官的条件,还算是可以的吧。”王道奇呷了口茶,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是满满的热切神色。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暗算 “守备大人,你这般抬爱在下,李啸诚惶诚恐,只是在下在哨骑队已呆习惯,实无改任大人家丁副队之念。” 李啸终于站起身来,向一脸错愕的王道奇郑重地拱手致歉。 “你。。。。。。” 王道奇一口茶喝到一半,险些噎住,他一脸错愕地睁大眯缝眼,怔怔地望着一脸歉意的李啸,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话。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家丁队长任光远,脸上却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李啸,你可要好好想清楚,本官给你一条阳光道不走,却要偏行这独木桥,将来莫要后悔!莫非,你真没为自已的前程着想么?”王道奇犹未放弃,言语之中多了点威胁之意。 “在下想清楚了,李某深受高把总之恩,不可轻易背弃。现在哨骑队局面虽甚困难,将来却也未必没有改观之时。”李啸不卑不亢地回答。 “好,李啸,你既已这么说,那本官也不多说甚话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在这哨骑队,混出个什么样子来!” 满脸怒容的王道奇,恨恨地站起身来,掉头便向屋外走去。 任光远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李啸一眼,也赶紧跟行而去。 “在下恭送守备大人。”李啸在两人身后拱手致礼。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砰的关门声。 李啸伫望窗外,脸色冰冷而落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哼!这个李啸,本官贵为守备,亲自来挖他当我家丁副队,此人竟这般不知好歹,却是可恨!”王道奇行得远了,忍不住痛骂道。 “大人,那李啸不识大人提拔之好心,执意不从,确是不知抬举。”任光远亦是叹道。 “那李啸,未免过于高看了他自已这点武艺了,他在这锦州之地,无人脉无关系,仅凭一身武力,便想要出人头地,岂非笑谈。”王道奇犹是恨骂不休。 “大人,您给他一条通天大道不走,却要在这个泥坑里滚泥巴,还是那李啸没眼力啊,”任光远连声附合,脸上却是轻松之色。 王道奇任光远二人回到府中后,忽有军士来报,说锦州城大光布行的张得贵掌柜求见。 王道奇脸色顿是陡变,他支开任光远,连忙让军士带张得贵进来,引入一间密室中坐下。 两人相见,拱手致礼,眼神中,却是满满的彼此心照不宣之色。 张得贵入得室内,分宾主坐下后,便有军士上来献茶。 军士献茶后,立刻掩门离去,室中只有张得贵与王道奇两人。 两人寒暄了一阵,张得贵呷茶一口,扫了一眼四周,便低声对王道奇说道:“王大人,那拉拢李啸之事,却办得如何了?范大人那边,可等着回复呢。” 张得贵所说的范大人,便是后金的文馆大学士范文程。 当日,范文程在接到皇太极要求调查李啸来历的任务之后,不敢怠慢,立刻联系自已安插在辽西的细作张得贵去打探消息。 这张得贵,明面上是大光布行的掌柜,却一直在偷偷地做些走私后金的违法商业活动,由于他为人精明,处世练达,很快便引起了后金方面的注意,由管理细作的范文程出面,几番拉拢后,便成了后金安插在辽西的一名间谍细作。 明金两头通吃的张得贵,接得任务后,立刻便了解到,此人便是现在名动锦州,斩杀鞑虏的哨骑英雄李啸。 了解情况后的张得贵心下感叹,这个金州的乡下猎户李啸,前不久才在锦州城内锦华酒楼处,与自已一众手下发生冲突,幸亏自已调理得当,才未造成厮杀事故。却未想到,当时一介白身的他,现在却已升为百户,挂职百总,升迁却是恁地迅速。 现在此人这般受后金重视,竟派出颇受皇太极重视的文馆大学士范文程,来亲自探查了解情况,这运数穷奇,岂可一言道哉。 张得贵不敢怠慢,随后立刻将李啸的消息上报范文程,范文程在对李啸的身世与武功惊叹一番后,接下来便派他来负责将李啸拉拢过来,并许之以高官厚禄,以使李啸成为大金之得力干将。 张得贵在仔细思虑后,决定利用广宁中屯所守备王道奇为突破口。 因为王道奇的家族生意中,亦有很大一部分是见不得人的对后金的走私活动,并且多是走张得贵这条线,故两人交情颇熟。 在李啸正式晋升之后,张得贵暗地约见王道奇,并向他提出,让他帮忙拉拢李啸过来,并最终让李啸投靠后金。 王道奇很快被张得贵的重金厚礼所打动,一口答应下来。两人随后定计,先让王道奇利诱李啸成为他的家丁副队长,等李啸咬了这钩后,然后再慢慢地拉他下水,最终逼他投入后金的怀抱。 本来满以为李啸会一口咬钩,却没想到此人竟立刻便回绝了自已,这让王道奇又愤怒又沮丧。 看到张得贵满是探询的目光,王道奇心下不禁又是一阵恼火,他冷哼一声说道:“本官刚从此人之处回来,本以为这般优厚条件可拉拢其为我所用,却不料此人如茅厕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竟然当场拒绝了本官的一片好意,实为可恨。” “哦,竟是这般,想不到这李啸竟如此难于说动。”张得贵皱起眉头。 “可不是,本官看他是被那高朴施了糊涂油蒙了心,才这般心甘情愿呆在哨骑队。唉,你说,这范大人也真是,偏偏定要拉拢这般死心眼之人,却是何苦。”王道奇斜了张得贵一眼,语气颇为耐烦。 “这。。。。。。在下也是办差之人,安敢多嘴。范大人一直对小的说,说什么人才难得,才需这般拉拢,他提出此要求,在下只能照办。毕竟咱们的生意,都要范大人照拂不是?”张得贵声音低了下来。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啊。我王家想把生意做大,没范大人在那边照顾扶持,自是不成。只是,于今之计,那李啸死活不肯上套,本官却亦是无计了。”王道奇脸色阴沉,长长地叹了口气。 “呵呵,大人在李啸处碰了钉子,却也在范大人料想之中。有道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李啸,也许该让他吃点苦头方好。”张得贵轻轻地笑了起来。 “张掌柜的意思是。。。。。” “恕在下直言,那李啸,这般晋职封赏,心下定甚是得意而心高气傲。哼,现在,我等却需给他当头棒喝,让他好好地认清形势!”张得贵言语冰冷。 “张掌柜但请详言。” “王大人,听说锦州附近,多有荒废之墩堡,您不如下达军令,就说为了加强中屯所之安全防护,着哨骑队分兵派往墩堡驻守。那些墩堡,地处荒僻,居处困难,李啸等人领兵驻守之后,定会过得苦不堪言。然后大人再以种种理由,停其钱粮供给,如此一来,那李啸定然难以为继,手下兵员也会闹饷不休。到了这般无奈之境,李啸可谓将是走投无路。这时,大人再趁势关怀收纳,那李啸,只怕会对大人感激涕零,再无二话了。” 张得贵说完这一段话,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端起茶来细啜。 “张掌柜之计甚好!”王道奇眼中闪出亮光,他腾地站起,脸上便浮现了阴狠的表情:“李啸啊李啸,你既要自找苦吃,那本官就只好成全你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不归墩 三天后,经过仔细谋划的守备王道奇,给哨骑队下达了外派墩堡驻扎的军令。 具体军令内容为,由所内哨骑队分出一部分哨骑夜不收,前往广宁中屯所东南面的不归墩驻扎,以防备野匪海寇之类袭击广宁中屯所。 听得如此命令,哨骑队顿时群情激愤,十分不满。 最为恼怒是的哨骑队长,把总高朴。他恨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大骂道:“狗入的王道奇,处心积虑想把咱们哨骑队给拆分了啊!奶奶的,这般欺侮老子,这广宁中屯所不呆了!老子直接拉队伍回山海关,再投尤世威大人去!” 田威亦是一旁愤恨地说道:“王道奇这厮端的可恨!你们听听这派咱们去的地方,不归墩!呸,呸,呸!这破名字说出来,便是他娘的晦气!” 在众人的一片喧哗吵嚷声中,副队长-李啸,倒是一脸平静。 他刚才已向熟悉周围环境的莫长荣打听过不归墩的情况。原来在广宁中屯所附近,有几座较大的边军墩堡。分别是,当北墩,南合墩,二台墩,三台墩,平安墩,石佛沟墩,树洼儿墩,高领墩,以及这座不归墩。 这不归墩的名字,是因为建在当地一个名叫不归坡的地方,方这般取名。这里,东面离锦州海岸颇近,西面便是杏山驿,再往南则是宁远卫的地界。 前几年,辽西兵马充足时,此处派有二十多名军士与民卒共同护守,后来因辽西兵马大部丧失于大凌河之战中,这不归墩的军士,便与其它那些墩堡一样,全部撤回广宁中屯所中,只留下民卒驻守。 但在去年年底,该堡被海盗侵袭,全部的驻堡民卒被杀,里面财物亦被洗劫一空,此堡因此废弃。没想到,今天王道奇却要命令哨骑队分兵前往守卫这个地方。说起来,王道奇派哨骑队到这个名字不吉利并且死过多人的墩堡,其中未尝没有想恶意捉弄人的小人居心。 李啸前世便是个理性主义者,对于所谓的地名吉利与否之类,一向不太在意。在他看来,纵然墩堡名字取得再好,若无实力守卫,也只不过是虚谈罢了。 李啸心下暗叹,现在,王道奇终于对哨骑队动手了。这几乎是明显的公报私仇的方式,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只是在队长高朴等人这般激愤之时,李啸心下,却开始有另一个想法。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也许,离开这监查严密的广宁中屯所主堡,离开堡内被限制得死死的哨骑队主队,去那偏远荒僻的不归墩,倒是一个可以获得更好发展的新机会。 毕竟,自已还有私藏起来的那4000两银子和300多两黄金。。。。。。 “把总,王守备这般下达军令,想必是上头亦已批准。若我等执意对抗,只怕正好中了此人奸计。”思虑周全的李啸,将高朴拉到一旁,低声对他说道。 “哼,俺高朴最厌这等背后捅刀的小人,有本事当面与俺厮杀,俺纵死了,眉头都不皱一下!这腌臜鸟人,竟使出这等奸计来陷害我等,实实可恶之极!”高朴犹是愤恨大骂。 “把总,现在不是意气用事之时,我哨骑队不可落下把柄于此小人手中。我在想,现在所内哨骑诸事繁多,责任重大,就请把总留于所内,让李某率一部分哨骑,前往不归墩驻扎守卫。”李啸诚恳说道。 高朴用一种同情与担忧混合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最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李副队,这前往不归墩的哨骑人选,你自已挑,只要你选好了,哪个若不去,老子打断他的腿!” 听到高朴粗豪的言语,李啸笑着向他致谢。 其实李啸现在哨骑队中,人缘极好,除了因为他自身立得这般功业受人崇敬外,李啸为人豪爽,对一众哨骑兄弟相当大方,当日朝廷所赐的银两中,李啸拿便出了不少银子为哨骑队的兄弟摆席吃酒,购买生活用具,添置衣物等等,故深得一众哨骑的钦佩与拥护。 果然,当李啸提出,是否有愿同去不归墩的哨骑时,除了沉默不言的华济等极少数人外,几乎所有的哨骑都答应同去。 连田威莫长荣这两名当日与李啸争斗的老资格哨骑,也向李啸大表忠诚,愿意一同前往。 最终,李啸经过考虑,选了田威与另外6名哨骑。这几人知道自已将与副队李啸一同前往不归墩,竟然都相当欢喜,有如中奖一般,倒让李啸莫名感慨。 能追随武力卓越又临机善断的领导,其实是每一名渴望建功立业的军士心中最大的向往。 莫长荣和其他没入选的哨骑们,则是一脸失落。 虽然李啸单独向莫长荣解释说,把总高朴这边,也需要经验丰富的老哨骑辅佐,但他脸上却还是排解不开的郁闷神色。 接下来,高朴安排欢送酒宴,一众哨骑把酒尽欢。 宴毕,李啸等人整理行装,打包出发。随后,李啸等8名哨骑,纵马出了东门,逶迤而去。 一众哨骑全部用一种留恋与不舍的表情看着李啸他们飞奔而去,此时只有华济,虽脸上作出沉重之色,心下却几乎乐开了花。 这狗入的李啸,本想着还要与他好好暗斗一番,却没想到此人竟自已离去了,倒省了自已好一番心思。 李啸啊李啸,你这个金州来的乡下猎户,到底还是经验不足啊,你以为,那不归墩,真是什么好去处不成。哼,这般废弃的墩堡,只怕你这一去,连落脚都难。。。。。。 二个时辰后,李啸等人,到达了不归墩外。 在离墩堡尚有几十步外,李啸等人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刺鼻的恶臭。 “他娘的,这哪里是个墩台,便是个茅厕也没这般臭味薰人。”田威忍不住嘟囔起来,一边厌恶地摭住鼻子。 一众哨骑掩鼻之际,此时的李啸,正在仔地观望这不归墩的外观与情况。 李啸观察到,这不归墩,应该是一座辽东地区比较典型的较大边墩。在袁崇焕及后来的孙承宗等辽东经略的苦心经营下,现在的辽西,到处都有这样的星星点点分布的边墩,以及更加密布林立的火路墩,这些墩台和军堡,所城,卫城,镇城等军事设施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而严密的防御体系。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堪称这个时代顶级的防御体系,直至松锦大战前,辽西地区才能一直保持安宁。那鞑酋皇太极几次入关,也均不敢打辽西的主意,皆是绕过此地,往蒙古诸部境内穿插过去,方得从大同或宣府等地破墙入关。 李啸率众人策马围着不归墩兜了一圈,更加清楚地看到了不归墩的全部形状。 此墩台高达十五米,周围包砖,整个外形呈斜梯状,上面盖有望厅,墩身四角均立有灯柱,原本插有的明军日月军旗,现在只剩几根长满绿苔的木杆子,每个灯柱上面所挂灯笼,也皆破烂不堪落满了尘灰。而以墩身为基点,环修了一圈长达近半里多的马圈围墙,马圈围墙均高三米以上。又以马圈围墙为基点,隔上五六米远,环挖护墩濠沟,沟深二米,宽一丈。整个墩台只有朝西面的墩身处,有一面开口,设立吊桥,作为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 在李啸与一众哨骑看来,此时的不归墩,与其说是个墩台,倒不如说是个垃圾场更合适。 从不归墩内,到外面的濠沟中,到处都是粪便与垃圾混杂成片,腐臭发黑的污水滞留于角落与阴沟中。整个不归墩内外,都是恶臭熏天,让人难于呼吸。此时的辽西,天气已渐渐转凉,但在不归墩这里,嗡嗡的苍蝇依然成群结队,密集飞舞,李啸厌恶地挥手想把它们赶开,却是徒劳无功。 “传我之令,立刻开始打扫清洗此地,务必在天黑前,清出可以落脚歇息的地方。”李啸下令后,率先拿起一把铁锹,向一堆零乱的垃圾走去。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雄心 李啸等8名哨骑总共清理了三天,才算把整个不归墩清理干净。 挖出的垃圾统一被堆放在南面的下风口三百米远的地方,堆成了一座小山。那濠沟也都疏通了渠道,铲除了原来的脏水污物,然后从附近山溪中重新接了活水过来填满。最后李啸等人以盆装水,将整个不归墩里里外外全部清洗了一遍。 各人忙了这几天,心下皆是烦闷。只是现在看着现在焕然一新的不归墩,看着重新挂起了大红灯笼的墩台望厅上,插上了两面簇新的明军日月军旗,正在早秋的凉风中猎猎飞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李啸随即定下制度,从现在开始,不归墩每天都要打扫,每隔三天便需用水内外清洗一次,同时每人每天都要坚持打水洗澡,以确保从环境到个人,均保持卫生整洁。 这样看上去颇为琐碎的细节与制度,让一众哨骑心下颇为抵触,暗道这位百户大人未免管得也太细太杂了些。不过李啸强令执行,众人却也不敢不听。 李啸等人来到不归墩的第五天,受伤的哨骑王义守业已恢复,他返回广宁中屯所后,主动向把总高朴提出要去李啸那边,高朴欣然同意。 见到这位与自已并肩作战的队友来到不归墩,李啸大喜,热烈欢迎不提。 王义守回来后,李啸突然想到,也许自已该去拜访一个朋友了。 这位朋友,便是居住在杏山驿的原东江镇攒典吴亮。 这些天,李啸心中隐约有了个计划,他暗想,当过攒典,熟悉军务的吴亮,若能来这不归墩与自已共事,应该会给自已带来很大的帮助。 杏山驿就在不归墩西面不远,在安排田威与王义守带队训练后,李啸独自一人出发前往杏山驿,根据当日吴亮留下的地址,顺利地找到了吴亮的居所。 正一个人在家中闭口读书的吴亮,见得竟是身穿一身正六品武官常服的李啸进来,不禁又惊又喜,连忙迎入房内,然后两人分宾主坐下。 吴亮给李啸奉上茶水,两人寒暄了一阵,在听完李啸讲述自已升为百户的经历后,吴亮连忙起身向李啸道贺,被李啸笑着止住。 李啸笑吟吟说道:“当日锦州海边一别,到如今已有月半,一直未得有空来探访先生,倒是李某的疏忽。” 吴亮连忙摆手:“李百户何出此言,吴亮当日能死地逃生,皆赖大人之力。大人现在荣升百户,定然事务繁多,今日抽空造访****,学生何其幸矣。” 李啸笑了起来,然后脸上显出郑重之色,对吴亮说道:“吴先生,李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先生能答应。” “大人但请明言。” “吴先生,李某现外派不归墩,虽地处荒僻,相比广宁中屯所来说,却是无甚管束,倒是可为一番事业。”李啸停了下,看到吴亮正仔细听自已说话,便接着说道:“吴先生曾在东江镇任过攒典,对军中诸事定然颇为熟悉,李某在想,若能得吴先生襄助,李某定可将不归墩管理得更好。” 吴亮沉吟不语,半晌方道:“学生素无功名,为人愚鲁,学识浅薄,恐有负李百户重托。” “先生,李啸真心相邀,实是钦佩先生是读书之人,又知书明理,熟悉军务。现在国家危难,鞑虏侵边,匪贼烽起,正是读书之人出来一展才学抱负之际,先生安可再这般穷庐苦读不问世事乎?”李啸言语恳切地继续说道。 吴亮眼中有光芒在跳动,李啸知道,自已这番话,说到了吴亮心坎上了。 读书之人,可能会不贪富贵钱财,淡泊名利。但是,没有哪个读书人愿只是皓首穷经,终老无闻,虽说现在的吴亮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前任攒典,但若得一展所学,济世利民,亦是他心中所愿! 吴亮起身,郑重地向李啸长揖道:“在下不才,得蒙百户大人赏识,既感且愧。若大人认为在下微技可用,学生愿尽力而效,不敢稍辞。” 李啸大笑道:“好,好,有先生助我,如凭添一臂矣。却不知先生何时愿意过来?” 吴亮站起身来,朗声回道:“学生现在孤身一人,有何牵挂,今日便可与百户同去。” 李啸大喜,待吴亮收拾一番后,两人便一同出门而去。 吴亮用一种留恋的目光看着自已那狭小的房屋,好一阵后,方跨上马匹,与李啸一同离去。 两人返回不归墩,李啸亲自给吴亮选了一间较好的房间,帮助他安顿下来。 当天晚上,李啸摆席邀请一众哨骑,算是为吴亮接风洗尘,众人欢宴至深夜。 宴后,李啸留下了吴亮、王义守、田威三人,一同登上墩台的望厅处,商议不归墩今后的发展。 月色溶溶,凉风习习,深蓝澄静的夜空中,高悬着一****如银盘的明月,柔和明亮的月辉温柔映照着望厅上一张张神采奕奕的脸庞。 吴亮、王义守、田威三人内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与欣喜,尤其是曾与李啸作对的田威。 因为能与李百户一起这般议事,说明百户大人没有把自已当外人,而是让自已成为百户大人核心圈子中的一员。 李啸环视众人一番,然后把自已的想法对众人说了出来。 那就是,在现有这些哨骑基础上,将总人数扩为三十人,其中,二十人为重骑,十人为轻骑。 听完李啸的语气平静的提议,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惊讶之色。 原先广宁中屯所的哨骑才不过25人,这李副队驻守不归墩,竟然要把手下队伍扩充为30人,百户大人这般雄心壮志,实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王义守率先问道:“却不知大人所要招的重骑与轻骑,却是为何物?” 李啸解释,他所招的这两种骑兵,轻骑与夜不收哨骑差不多,用来哨探、追击、袭扰。而重骑则是人与马俱披铁甲的重型骑兵,用来冲锋、破阵、突击。 吴亮在一旁脸带忧色地说道:“大人,您这番壮志可嘉,只是若要这般扩充人数,我等无钱无粮,如何扩充?” 李啸微笑了一下:“先生勿忧,钱粮李某自有办法筹集,诸位还有何意见,皆可对本队直说。” 王义守插话道:“副队,您可知要招募一名夜不收哨骑兵的话,要花费多少银子么?” “义守,愿闻其详。” “副队,以在下看来,以招一名哨骑来举例,那么肯定需要以下物件,如马匹,鞍鞯,盔甲,骑刀骑枪等物,再加上一些诸如夜不收所用的飞斧,标枪,短矛,勾索,短弩,弯刀,药包,水壶,骑枪,镗钯等物,花费却是不菲。”王义守面带忧色地说道。 李啸沉吟不语,一旁的田威又急急说道:“李大人,您对这些军物的价格可能尚不了解,俺田威便来与您说说,现在辽西与蒙古诸部交界处,有走私马市,卖价比屯所与镇城的马市要便宜得多,但一匹买下也需近50两,另外鞍鞯的价格是18两,接下来是盔甲,却是甚贵,按中屯所武器铺的价格,一件棉甲便需40多两,一副普通铁甲则需近百两。最后,骑刀与骑枪每件也皆需15两,加上飞斧标枪等物件,就加算个10多两吧,这样一来,一名哨骑最便宜的装备花费,也要近150两银子呢,田某还请副队三思。” 田威说完,一脸恳切地看着李啸。 李啸心下一凛,这骑兵,着实是个奢侈品啊。这个等同于哨骑的轻骑花费便如此高昂,那人马俱披甲的重骑花费,绝对会让人瞠目。 只不过,李啸心下,对这些事情,已有了大致的考虑。有了那笔私藏的银两黄金,李啸对成立这只三十人的小部队,有充足的信心。 “你二人意见说得很好,本队说过,成立这30人的骑兵队伍,银两不是问题。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李啸再次强调以打消众人的顾虑。 “那么大人,学生在想,现在我这不归墩地处荒僻,纵然打出征兵旗令来,想要扩招骑兵,却是不易。”吴亮在一旁小声说道。 李啸淡淡地笑道:“这个问题,我亦想过,我在想,如果能从辽西各地的流民中招募,应该是可以的?” 李啸说完,田威立刻摇头反对:“副队,辽西各城镇流民虽多,但我等所招者,皆是要弓马娴熟之辈,在这些流民中,怕是难找。” 李啸叹了一声,对田威说道:“田威,若要直接从这些流民中招到弓马娴熟之辈,确是困难。但这却是没办法之举,想当日,高把总在广宁中屯所这等大型军堡招兵多日,尚难于招满人员,我这等荒僻边墩,若要招人,自是更难。以本队之意,只在其中选中身体健壮,且会骑马者便可,待招来后,再强化训练一段时日,这些新兵也可以勉强胜任了。” 田威听完,没有吭声,旁边的王义守又说道:“大人,若是这般招揽,倒是亦可。只是这些流民多是拖家带口,若招一个,其家口自然也要跟来。这样一来,每日里伙食开销定是甚大,我不归墩内的房屋,亦怕是不够安顿。” 王义守说完,李啸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安顿新兵家口,自是我等本份之责。毕竟选择权在我,依我看,可尽管先挑些家口少的流民吧。另外,我会从锦州城中等处招些泥水匠来,再于不归墩马圈围墙内,再多修一些房间,这样不但流民家口可以安置,你们也将自已家口接来,每个家庭可单独居住一间房。” 田威王义守一听,脸上均不觉露出喜色。 因广宁中屯所房屋紧缺,他们现在的家口,均还留在在山海关的屯堡之中。如果现在这不归墩内修好了房间,他们便均可把家属接过来,一家人便可好好团聚。 李啸见众人再无甚意见,接下来便开始安排各人要做的工作。 修建不归墩内房间一事,由吴亮负责,从锦州各城镇招些泥水匠过来修建,预计修建25间,李啸要求在一个月内要全部建好,以保证天寒之时可以入住。 招募流民一事,由王义守与田威共同负责,现在除了李啸,已有8名哨骑,故再招22人便可。李啸要求他们尽快在一周之内招好人员,带到不归墩。 至于新兵的马匹盔甲武器之类,李啸等人商量后决定,等新兵训练了一段时间后,再买不迟,不然提先买了也是浪费,还需多费豆料喂马。 众人离去后,李啸犹然独自在望厅上站了许久,他仰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双眼之中,满是希冀之色。 (本文已获历史频道栏目一周推荐,还请各位多多推荐收藏,此谢!) 正文 第三十章 规划 不归墩内的空旷地上,堆满了条石,砖头,泥灰,木料、沙子等建筑物料。 吴亮一边指挥一众泥水匠在不归墩内挖地基,砌新屋,一边对李啸谈论建屋的要领事项。 “李百户,现在辽东之地,普通居民建屋一般在20两左右。现在我等在不归墩内修建新房,因皆为单间,且规格统一,故可简省得多。一间屋子,从挖地基,放条石,砌墙,立柱,加门窗,架梁,搭房顶,粉刷等事项一并算下来,最多不过12两银子,这样一来,修建这25间房子,只需300两银子足矣。” 吴亮的精细规划,让李啸十分满意。 “先生计算得细致,甚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归墩内一切开销应支,也由先生负责。待所招兵员及其家属来齐,再作个详细规划出来。” “学生谨遵百户大人之令。” 只过了四天,正带着一众哨骑练习骑射的李啸,遥遥地看到王义守、田威两人,带着一大众衣衫褴褛鸠形鹄面的流民,来到了不归墩。 “禀百户,现在流民兵员已招齐,共招了25名合格兵员,比您的计划多了3人。这些人,俺与义守二人,可是在锦州各处精挑细选所得,皆是身材强壮且会骑马之人,当场试过的,其中还有5人懂得射箭呢。另外有家口68人,现在均已一并带到。”田威抹了把脸上的尘灰与汗水,喜孜孜地连声说道。 “禀副队,这些家口,共包括老汉16人,老妇13人,壮妇22人,幼男9人,幼女8人。大人您不知道,他们吃了俺们给的面馍,又听俺们说了到这边不归墩,管吃管住,兵员每月还有月饷,好么,前来应试之人,那叫一个人潮踊跃!推都推不开,嘿嘿。”王义守赶紧在一旁补充道。 王义守一脸回味的笑容,然后他掉转头,对一众神色麻木的流民喝道:“尔等还不速速拜见百户大人。若非百户大人施此仁手,只怕你等现在还在四处流浪。” “。。。。。拜见百户大人,。。。。。叩谢百户大人活命之恩。” 一众流民纷纷下跪,感谢之声杂七杂八地响起。 李啸让众人起身,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大声说道:“我李啸,欢迎各位来到我不归墩。在这里,你们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你们不再是到处流浪衣食无着的流民,而是会成为一名大明官军的战兵和战兵家属!我希望你们都能跟着我好好干,一起搏个好出路,好前程!” 李啸说完,下面又是杂乱的叩谢之声纷纷响起。 李啸热切地望着下面的这些流民,从这些流民的表情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知道,原先几乎人人一样的麻木眼神里,开始有希望的火焰,在闪闪地跳动。 接下来,李啸让王义守带着流民去附近的山溪处洗澡。 按李啸要求,王义守把流民分成男女两拔人,在溪流内一头一尾处,互相隔开彼此看不见的距离洗澡。 保持个人的清洁卫生,可能是一种最不花钱的防止疾病与瘟疫的好方法。 在明末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一旦因卫生问题爆发了瘟疫,那李啸所规划的一切宏图伟业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他甚至在想,不久之后,他还要设立公共澡堂,让手下的每个人都养成干净整洁的好习惯。 在流民们前去洗澡之际,李啸让田威继续带队训练,他则与吴亮二人,商讨流民到来后的规划。 民以食为天,军以粮为本,讨论的重点,便是伙食问题。 “大人,不知道我处扩招这些兵员,上面可会提供粮饷?” 吴亮轻轻的一句问话,让李啸陷入沉默。 他几乎可以肯定,现在王道奇这般下决心要惩制哨骑队长高朴与自已,自已与另外7名在编哨骑,能不能再来再从他手里领到粮草都是难说。那些自已擅自扩招的兵员,更不用想从此人手里领得哪怕一粒米粮。 “先生,若粮草全部自给,却是需要多少?”李啸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 “百户大人,若这般,待我与你详说一番。”吴亮顿了顿,然后一脸思索状地说道:“学生当日在东江镇时,曾计算过,一个战兵,若要保证每日出操训练,则至少要吃一斤半米粮,同时还得吃几两肉食。战兵每日训练,若无肉食补充,极易尿血,体乏无力,乃至晕厥,这人便是无用了。” “却不知现在粮价几何?肉食贵否?” “禀百户,现在鞑子侵边,物价腾贵。锦州城中,一石米粮价为3两左右,另外肉食价格为,猪肉:每斤3钱5分银子。羊肉:每斤4钱2分银子。牛肉:每斤5钱4分银子。这些还是瘦肉价格,如是肥肉,每斤加2分银子。。。。。。” 吴亮犹自滔滔言说,李啸却陷入了沉思。 李啸前世看过一些明史,《松江府志》中曾记载当时在万历年间,一两银子就能买两石米面。而现在这辽西之地,竟要三两银子才能买得一石米粮,短短几十年,价格竟涨了六倍!这飞涨的速度,着实让人咋舌。 对比现在这年兵荒马乱物价飞涨的年代,那个历来被历史学家垢病的荒政怠政的万历时代,却是让这些在乱世中苦苦挣扎的普通百姓多么向往啊。 当然,相对米粮之类的主食价格与万历年间相比翻了六倍外,属于副食品的肉食涨幅稍小,与万历中期相比,相对的只涨了三倍多些。 有读者可能会不理解,为什么肉食的价格上涨幅度比主食要小,因为在古代社会里,普通百姓吃肉食很少,一般只有富户方经常有此类消费,所以在明末乱世中,主食的上涨幅度会远超肉类,但即使如此,这肉类价格与万历年间相比,也实在是高得可怕了。 李啸沉吟了一会,对吴亮说道:“战兵训练辛苦,不吃肉确实吃不消,这样吧,每名战兵每人定额为每天三两猪肉,两斤米粮。” 吴亮怔了一下,这位百户大人倒是爽快,对于战兵的伙食投入却是舍得。 只是他知道,李啸这笔投入绝对可观。 算笔细帐,一个战兵每天两斤米粮,三两猪肉,那么,一斗米约可吃4天,按一石米粮为十斗来算,则一个月一人战兵要吃7斗半米粮,一个月30天,那么不归墩内总共的35名战兵每月共要吃将近27石米粮,也就是每月要消耗80多两银子的主食价格。 另外加上肉食花费,不归墩内战兵,每月又要销耗120多两银子用于吃肉。 这样一来,光是战兵的伙食开销,每月就达到了200两。 其实,这笔费用还纯数字的理想状态,如果到时要与敌兵作战的话,还要让战兵吃得更好,这样到时只会花钱更多。 “百户大人,为节约银钱,那些战兵家属,可以暂时仅给稀粥或野菜糊糊活命即可,这却也比他们流落街头要强得多。学生计算过,若这样的话,他们可不必提供肉食,每个人所消耗的粮食也仅会有战兵的三分之一,这样的话,每个月大概是不到80两银子的花费。”吴亮继续说道。 “很好,就按你所说的办吧。” “大人,将来若是买了马匹,这每个月的精豆料花费亦是不少,以学生当日在东江镇之经验来看,按一匹马每天四斤料,八斤草来算,每匹马每天约需消耗八分银子的豆草料钱,这样一来我们这边若按40匹马来算,一个月的银子花费,却是需将要近百两呢。” 李啸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很多事情,听上去简单,但真要做起来,才知道其中的种种艰难。 明史中记载,孙传庭曾在奏折中说:“马一千三百二十八匹,每匹日支料草银八分,骡五十四头,每头日支料草银五分。”养马开销如此大,一个骑兵的开销约等于五个精锐步兵的开销,将来骑兵队中还必须配备铁匠,木匠和兽医等专业人员,这几者的花费同样不小。 现在算个总数,在不打仗的情况下,李啸要维持这批人马正常运作,每个月光伙食花费,便要380多两。 李啸现在还不了解具体的马匹披甲的价格,他在心中猜测,若按田威所说,每名哨骑的组建花费约150两的话,很可能人马俱披铁甲的重骑兵的组建价格要翻上一倍,就算各方面再俭省,怎么也得每名重骑兵270两才能购置齐全所需物件。 现在李啸打算,按现有人数规划的话,20名重骑兵人数保持不变,轻骑兵则改成15名,那么从头组建价格总共约为7650多两! 再算具体些,李啸等九名哨骑,每个人已俱有马匹,武器亦皆有,其中五人已有盔甲,那么可把这些人的组建费用再刨去,每个人平摊费用算130两的话,可节约1170两。 这样的话,可大约算出,要完成整个骑兵队的组建,总共花费约为6480两。 另外,每个战兵每个月的月饷,李啸也打算保持为中屯所的待遇,即每人每月2.两5钱,这样的话,每个月又要花上近90两银子。 而李啸手头上,那赏赐的4匹绸缎已被李啸按每匹15两的价格折给了绸缎店,获银60两,另外朝廷赏银只剩200多两,加上那4000两银子与300多两黄金。李啸所有银子总数约为8000多两罢了。 现在可以看到,李啸手头上的银子,仅够组建完队伍,再开销三个多月伙食和月饷,便全部花费完了。 吴亮担忧的眼神向李啸投来,李啸看得懂,他眼神中的真实含义。 “先生你放心吧,这骑兵队一旦组建,我李啸,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它顺利运行下去。”李啸坚定地说道。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训练 “起来,起来,别睡了!都快起来!” 田威与王义守两人喝叫着,手中的铜锣敲得咣咣响,走入流民们暂且栖身的草围子中,催促他们快点起身。 此时,差不多是卯时中刻(凌晨6点),遥远的天边翻滚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鱼肚白,晨光熹微,整个辽西大地,依稀显露出轮廓。 在两人催喝下,流民们赶紧起身,穿衣着鞋,然后一齐来到墩外一块平缓的空地上。 挤挤挨挨排成几排的流民,用一种迷惑而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们面前的小土坡上,站得笔直挺立,却表情肃然的李啸。 吴亮向李啸走了过来,低语了几声,李啸便点点头,让他去宣布具体安排。 吴亮脸上带着一种郑重而严肃的神情,面向流民,大声地宣布了今后墩内所有人所必须遵守的各条规定。 这是李啸昨夜和吴亮、田威、王义守三人商量后,粗粗拟定的几条规矩,要求墩内所有人员务必遵守。 1、各人皆要卯时中刻起床,戌时中刻睡觉。(早晨6点起床,晚上8点入睡) 2、各人皆要自律,要努力训练,积极做事,严禁不听指挥,严禁偷工耍懒。 3、各人行为务必端正,不得偷盗,不得斗殴。 4、各人如有任何纠纷,务必向李啸或吴亮等人汇报,由上官裁处解决,严禁恃强凌弱,严禁口舌纷争。 吴亮说完以上这几条,又加重语气强调道:“以上各条,墩内各人务必遵守,如有人犯,严惩不怠。现告之尔等,勿谓言之不预也。” 看到面前的流民脸上都不觉都露出敬畏而怯然的神色时,吴亮感觉心下颇为适意。 其实,昨天他还在心里对李啸立刻就制定墩内生活规定有些疑问,感觉会不会太早了点。但现在吴亮认为,李啸的做法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如果一开始就放松了对这些习惯了散漫生活的流民的管理,那以后肯定会问题多多,更加难管了。 本来这些规定,昨天便要对这些流民说,只因他们长途行路,皆已疲惫不堪,故李啸决定,在今天早上才正式向他们宣布。 同时在昨晚,李啸也初步确定了各领导人的职责,吴亮任军前赞画一职,田威任重骑队长,王义守任轻骑队长,每人的月饷亦皆翻一倍,为5两银子。 吴亮退到一边,田威走到正中处,继续向流民喊道:“下面,除了我念到名字的战兵留下外,其余人等,跟随吴赞画入墩内,接受相关安排。” 很快,空地上只有那25名流民战兵留了下来,其他的流民家属都跟随吴亮进入墩内。 按昨天商量好的计划,吴亮把22名壮妇分成两队,每队11人,从中各选了一名健妇为头领,其中一队负责每天的厨房伙食,另一队负责不归墩内外的清洁打扫、杂物收拾之类。 田威等人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每天自已去搞卫生打扫了。但尽管如此,李啸还是要求各名战兵皆要自已清洗衣物之类事宜,哪怕有家眷也不能代洗。这个习惯,李啸决意要强化并保持,毕竟,将来部队若外出作战,不可能带家属随行,保持良好个人卫生习惯是非常重要的。 余下的老弱,则由吴亮安排,看看是配合正在修建房屋的泥水匠做做小工,还是与配合清洗打扫队搞搞卫生。 很明显,现在这些战兵家属的工作量是很轻松的,因为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来做事。但李啸不想让他们白白地闲着,那怕是暂时没有更多的工作安排,也要让他们通过做事来养成自力更生的习惯。在他手下,绝不允许出现无所事事的闲人,除非是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否则,李啸那些宝贵的粮食,是不会让人白吃的。 不多时,厨房里的馒头和面饼蒸好,李啸给每个战兵家属各发了一个黑面饼当早餐,而每个战兵则发了两个带肉馅的大白馍。 每个战兵拿到了两个又大又厚,里面夹了香味四溢的新鲜猪肉的白面肉夹馍时,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惊喜到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们竟然有肉吃了! 没想到,来到这个虽然荒僻的不归墩后,竟还有吃上肉这样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吃肉,对于这些流民战兵来说,不异于是一个遥远而缥缈的传说。 但现在,馍馍中那鲜香美味淌汁流油的猪肉明确告诉自已,这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现实。 很多战兵默默地流下了眼泪,甚至有些人哭得涕泪横流,几乎难以自控。 每个战兵都在心下发狠,李百户大人对我们这般恩重如山,咱这条贱命,就卖给李大人了! 受人如此恩惠而不知报,岂非如同猪狗! 李啸微笑着迎接每个战兵望向自已那感激涕零的目光,然后,回送给他们信任与鼓励的眼神。 早饭吃毕,训练正式开始。 李啸让包括田威王义守在内的8名哨骑,与那25名流民混合组队。并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要按李啸自已的方法重新开始训练。 田威等人心下有些嘀咕,但看到李啸严肃的表情,这些从中屯所跟随李啸来的老资格哨骑们,没有人敢有异议。 望着前面沉默站立的33名战兵人选,腰插军棍挺胸而立的李啸,脸上浮现激情昂扬的神色,他向着战兵们大声高喊:“各位,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我李啸军中的一员了!我李啸要求各位,不怕吃苦,好好训练,练出一身扎实本领。现在世道不太平,你们练好了,一能保护家人,二能护卫百姓,更能为国家立战功,为自已搏功名!今后阵战,若有缴获,我李啸绝不吝于重赏!但是,若有人畏战不前,触犯军法,我李啸绝对会从重处罚,本人斩首,家属流放!” 李啸这番恩威并重的话语,让每个战兵在憧憬未来的战功时,又不觉在心里打了个寒噤。 对于战兵,李啸有对他们更严厉的要求和纪律约束,只是现在万事初创,军法军律都未制定齐全,李啸这番开场讲话,多少能让这些由散漫流民所组成的战兵们有所警醒和收敛吧。 接下来,李啸首先开始最基本的站军姿训练。 李啸让战兵们排成两排,战兵们从未接受过这样的训练,两排人站得歪歪扭扭,松紧不一。不少战兵的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他们自已也感觉站得有些乱七八糟。不过还好,李啸现在并未对他们呵斥训叱。 前世的李啸在大学时接受过军训,对当时的教官的教导还记忆犹新,他记得当初这些大学生们也是一样,队伍站得极乱,但教官就是有办法,他并不刻意要求他们立刻就要排出多好的阵型与阵列,而是让他们每个人从站军姿开始着手训练。 李啸记得当时教官对站姿的具体要求,回想起来,那个教官的呼喊命令还有如在面前一般。 “所有人注意了,两脚跟并拢靠齐,脚尖分开约半步。两腿挺直,小腹微收,上体正直,稍向前倾。两臂下垂,自然伸直。拇指贴于食指第二节,中指贴裤缝。头要正,颈要直,下颌微收,眼睛平视前方。对,就是这样。” 李啸以自身做了个示范,站了个标准的军姿。 具体动作要求,李啸以尽量简略易懂的言语对战兵们加以说明,当然,他没有象那名教官那样说得具体,因为当时的教官教的是一群大学生,而他面对的,是一群标准的文盲。 战兵们努力模仿他的动作,但效果还是惨不忍睹。包括田威王义守等老哨骑在内,表现均是不如人意。 路过的清洁打扫队的妇人们见到他们这幅滑稽可笑的样子,一个个忍不住掩嘴窃笑。 作为教官李啸并未露出烦躁之色,他神情专注,一个个细心纠正。 “你站直了,腿别抖,眼看前方!” “不要挺肚,要挺胸,对,就这样。” “头不能歪,保持平直。” “手放好,贴裤边处,对,要记住。” 有些人反应实在是迟缓,李啸反复教了几遍都没站好,他就毫不客气地用军棍对此人猛敲几下,让这些人在痛楚中长点记性。 说来也是奇怪,被他这般打过后,被打的人站的军姿似乎立刻有改善。对自己被打,那些战兵的反应都是一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露出自嘲的笑容,然后努力改正。 其实,在明军的训练中,各种惩罚措施是很严酷的,比如在精锐的戚家军中,如果军士训练不好,那些残酷可怕的惩罚招数,诸如割耳、割鼻、插箭游营之类,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不过现在卫所内的明军训练都是应付了事,戚家军的这些严酷的训练方式当然也就早以废弛。 李啸取消了这些残酷不人道的惩处办法,他在想,以后训练人数扩大了,一定要订立规则,惩戒时,最多只可用打军棍的方式加以训导,而不能采用传统明军那些残害战兵身体的惩处方法。 鉴于这些战兵身体没有完全恢复,李啸每半小时让这些战兵停止站军姿,休息了十来分钟后,再开始重新站立。 空旷的场地上,李啸默然凝望面前这些同样默默站立的战兵,他的脸上,渐渐露出微不可察的微笑。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啸宣布上午的训练结束。 这次训练的强度,对于这些还处于恢复阶段的流民战兵来说,确实非常大。很多战兵已是累得两腿僵直,面色苍白。每个战兵都发现自已的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根本不听使唤。还有几个人抖嗦着想迈开双腿走步之际,却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李啸默默地看在眼里,却没有要降低训练强度的打算。 因为时不我待,李啸有太多的敌人要去征战,无论是北边的女真鞑子,还是将来要遇到的内地流寇,都不会给他太多的自由发展时间,在这样强敌林立的环境中,李啸没有任何松懈安缓的理由。 再者,如果一个战兵连最普通的站军姿都扛不住,上阵杀敌之事,也就彻底别谈了。 当然,战兵的辛苦训练,可以可用高出旁人一头的良好伙食来弥补。 中午时分,战兵们的伙食是一大碗喷香滚热的肉酱煮面条,每个战兵都是胃口极好,迅速地一扫而空。 下午的训练,李啸发现战兵们无论是专注程度,还是刻苦程度,较上午多了不少。 李啸感叹,恩威并施,有辛苦就有奖励的训练方式,到底还是更能收服人心。 很快,到了下午训练结束时,各人的军姿已经比上午好了很多。 很多战兵脸上开始浮现自信的神色,他们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已的真实进步。而田威王义守等有军事基础的老哨骑,表现则又要比这些流民战兵要好得多。 李啸心下暗喜:这样再训练几天,这些战兵就绝对可以站出标准的军姿。 傍晚时分,一天的训练计划完成了。 战兵们排着队,由田威王义守带领着去河溪中洗澡。洗澡后,又按训练时的队阵位置,分别坐于空地上,等着吃饭。 李啸刻意营造一种随时随地都要保持集体行动的习惯,希望在潜移默化中将集体主义思想移植到每个战兵内心深处,再无动摇。毕间到了战场上,与个人武力相比,集体的协作与团结,才是真正的力量与胜负关键。 这顿晚饭,每个战兵们同样得到了与上午一样的肉夹馍,只是里面的肉减了许多,毕竟晚上只是休息,没有体力消耗。 李啸兑现了让每个战兵每天吃三两肉,两斤米粮的承诺。 到了戌时中刻,又是一阵铜锣声“当当”响起后,流民们暂住的草围子内,已是一片安寂。 月朗星稀,李啸独自一人站在望厅上,极目四望,莽莽苍苍,远山、村庄,田野,以及更远处仿佛在天边一线的海岸,都有如渺小而遥远的存在。凉风拂面,月晖依依,让人有种身清气爽,神极八荒的感觉。 也许,再过几天,等这些流民习惯了墩中生活后,自已就该去拜访一个人了。 李啸确信,此人应该会自已一些切实的帮助。 这个人,便是参将祖大弼。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拜访 三天后,经过反复思虑的李啸,让田威与王义守二人指挥战兵训练,然后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了祖大弼的军营。 此时,祖大弼正独自在营中沙场上练习武艺,一套刚猛的长拳打得虎虎生风。 “李啸你这贼厮,如何还兀地在那死站!俺已瞅见你了,快快滚过来,跟俺战个痛快!” 一个粗豪的声音在李啸耳边炸响,让在门口正准备进去通报的家丁队长焦安国一脸尴尬。 “将爷既已吩咐,你就进去吧。”焦安国干笑道。 李啸同样笑了起来,他扭过头去,正好可以透过营地栅栏看到,一身精赤条条,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的祖大弼,正高举着那沙钵大的粗黑拳头,向自已威吓地挥动。 “好!今天,在下陪参将大人战个痛快!” 李啸快步入场,身着紧身武服的他,显得精干而强悍。他一边紧盯着对面有如一座黑铁塔般强壮的祖大弼,一边下意识地紧了紧了自已手上的护腕。 “狗入的李啸,吃俺一拳!”祖大弼大喝一声,一身腱子肉更是明显贲起,他硕大的右拳带起一股强劲的拳风,狠狠地向李啸面门砸来。 李啸目光如电,觑得真切,待祖大弼右拳几乎冲到面门之际,方沉身一蹲,让祖大弼的右拳擦着他的头顶扫过。 躲开了祖大弼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时,李啸左臂迅疾一屈,左肘便凶狠地向祖大弼腹部击去! 见李啸缩身躲过自已的右拳后,祖大弼心下便暗叹不好,闪避已是不及,祖大弼一咬牙,腹部一用劲,双腿扎稳,只听一声沉闷的击中之声,他竟是硬生生地接下了李啸这凌厉一击。 李啸发力极重,祖大弼虽已有备,到底站不住脚,他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跌倒,好在最终站稳了脚步。 祖大弼咳嗽了一声,一丝鲜血便从嘴边渗出。他用力地抹去了嘴上血渍,脸上闪了一丝狰狞的笑容,又是一声有如炸雷的高声大喝,再度向李啸冲去。 李啸同样怒喝一声,侧身欺进,向祖大弼对冲而去。 两人立刻战成一团,拳打脚踢,喝哈连声,搅得一片沙土飞扬,让外面惊心观战的焦安国再难看清。 两人约战了五十多个回合,李啸心下暗想,陪战到此时,给祖大弼的面子亦是足了,便卖了个破绽,右手抵住祖大弼猛烈下击的拳头之时,故意做出力气不支站立不稳之态。 祖大弼战至此时,亦是气喘吁吁,眼见得李啸终于招架不住,祖大弼心下大喜,立即大喝一声,左腿飞起,便向李啸胸口猛踢而来! 来得好!李啸暗道。 他狼腰一拧,身形疾速侧避,堪堪躲过这凶狠一击。迎着祖大弼疾掠的脚风,李啸沉喝一声,右腿猛地一扫,狠狠地磕在祖大弼正单腿支撑的左脚踝上! 几乎可以听到一声细微的骨裂之声,祖大弼一声惨叫,仰面重重地摔倒在沙地上,溅起沙尘飞扬。 “祖参将,承让了。” 李啸一敛衣摆,向犹正躺地喘息的祖大弼拱手致礼。 此时,栅栏外观战的焦安国,嘴巴几乎张成o型。 怎么可能,当日能与女真第一勇士鳌拜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的辽东第一勇将祖大弼,竟然在五十多回合后,就被这名不见经传的李啸放倒在地! “李啸侥幸,在将军面前露此拙手,惭愧。”李啸一脸歉意地笑道,快步走到祖大弼身旁,便欲搀他起来。 祖大弼一甩手,将李啸欲要搀扶的手打开。 “狗入的李啸,少来这般虚套,俺自已起来!”祖大弼挣扎着从地上坐起,“噗”地吐出一颗摔脱的带血牙齿,然后望着敛肃行礼的李啸连声苦笑。 “狗入的,没想到今天竟败于你手,唉,莫非是俺老了不成。” “将军切莫自抑,李啸不过一时侥幸,真在战场上厮杀,如何是将军对手。”李啸平静地笑着说道。 祖大弼咧口笑了笑,知道李啸是给自已台阶下。随后祖大弼从地上弹地坐起,拍着双手,对栅栏外目瞪口呆的焦安国大声喝道。:“来人!摆酒,待俺与李啸好好喝个痛快!” 焦安国点头不迭,飞奔而去安排。 军营中一间偏房内,一张厚实的木桌上,被分置在桌子两侧两个巨大的黑陶酒瓮,酒香扑鼻,一只正冒着滋滋作响的油泡,让人闻之馋涎的硕大烤全羊,则被摆在桌子正中。 “李啸,跟俺吃酒,不需那些酸不拉几的礼数,想喝酒还是吃肉,自已动手!”祖大弼将一把小刀朝李啸面前一丢,便急不可耐地用另一把小刀割下了一只羊腿,大口嚼着,嘴里叭叭有声。 “将军豪气,李啸也不客气了。”李啸大笑道,提起酒瓮灌了一大口后,也用小刀大块割羊肉吃。 人一喝酒,话就多了。李啸知道,祖大弼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当年与鳌拜的那场闻名辽东的单挑之战。于是,他有意把话题往上面引,那祖大弼果然立刻便是满脸豪气飞扬,大声地向李啸讲述了当年与鳌拜对战之事。 “想当日,俺率军兵前去救援被鞑子围困在滦县的总兵马世龙,因是夜间到达,那厮被鞑子围怕了,竟不肯开城门。俺在外门外大喝道,马世龙,你这厮如何这般胆小,俺们到这来救你,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速开城门,不然,俺一斧砍开城门而入,你却担贷不起!马世龙这厮闻得俺的言语,方开门让俺们进城,被俺劈面一顿好骂。” 祖大弼仰脖灌了一口酒,抹抹了酒水滴嗒的下巴,继续说道:“入城后,全军吃饭。马世龙这厮,却是小气,俺饭量向来要大,此人竟只给俺送来五斤熟牛肉和两壶水酒。俺几口便吃了个杯盏干净,犹是肚饿不已,这厮却再未派人送来酒食,可把俺气坏了。俺便大喝道,马世龙,你这厮恁小气,些须酒食如何得够,快弄条大狗来给俺下酒!” 李啸听到这里,心下忍不住窃笑,只是表面还作出一副一本正经在听的样子。 “那马世龙听了俺这般喝骂,一脸愤恨却是无奈,便派军士寻得一条大狗杀了,放于锅中炖煮。那煮狗的军士也是个****的,恁不晓事,一条狗弄了半天竟还未熟。俺心急了,一把冲到厨房,一脚将这煮狗的军士踢飞,从锅中将那半熟之狗捞出,就在灶台上用短剑切开,连骨带血囫囵吃了。如是这般,俺才总算吃饱,倒把那一众在场的军士,惊得个个目瞪口呆。”祖大弼粗声大气地说着,想到当时情景,他嘿嘿大笑起来。 “这时,总兵马世龙这厮,过来假惺惺地对俺说什么,诸位远来辛苦,请早点休息。俺便对这厮说道,休息啥啊,俺刚吃饱,得消消食,马上安排俺出城与鞑子厮杀。那马世龙大惊,忙说道,现在天色已晚,且待明日再厮杀不迟。听得这厮恁的咶噪,俺不耐烦了,骂道,等个屁,俺不消消食,这晚上如何睡得着!休要多言,待俺自家一人去便是了,说罢,俺撇下马世龙这厮,喝令打开城门,单枪匹马独闯敌营去也!” 祖大弼说完这段话,抹须大笑,脸上颇有得色。李啸忙道:“将军这般豪勇,着实令在下敬佩!” 祖大弼哈哈大笑,继续说道:“俺纵马来到鞑子营前,厉声大骂,狗入的鞑子,认得你祖爷爷么,哪个有卵子的家伙,敢出来与你爷爷过个三百招!那些女真鞑子,被俺这一喝,竟吓呆住了,半晌方有人跑入营中向其主帅多尔衮报告。那多尔衮不由得恼羞成怒,便立刻派出其麾下号称女真第一勇士的鳌拜出营前来与我厮杀。当下营外点起火把,一派通明,俺与鳌拜那厮,你来我往,好一通厮杀,一连战了一百多个回合,那鳌拜人马俱乏,便欲脱逃,俺大喝道:“你这贼厮哪里去!且休逃,今日定要与你战个死活!”不料那鳌拜闻言,却是逃奔愈疾。俺正欲纵马追赶,敌营处乱箭射来,阻俺前进,不得已,俺只得休战回城去了。唉,于今想来,逃了鳌拜那厮,却是可惜。” 祖大弼说完,脸上却是神采飞扬,他举起酒瓮,又咕嘟咕嘟地灌了一气。 “将军勇战鞑将,大挫敌军声威,长扬我军志气,真是我辽东第一猛将也。听完将军之叙,李啸唯有叹服而已。”李啸一脸敬意,向祖大弼拱了拱手。 李啸这些恭唯的话语,让祖大弼颇为受用,他跷着二郎腿,朝嘴里扔了一大块烤羊肉,然后斜着眼对李啸低语说道:“李啸,闲话不叙,你今天前来,怕不单是只为和俺切磋武艺吧。” 李啸一怔,心下暗叹,想不到这祖大弼外表粗直豪爽,却也还颇有心思。 他快速思考了一下,便拱手向祖大弼说道:“将军目光如炬,洞烛人心。李啸今日来,一是确是想拜访将军,另外,也是有件公事想求参将大人。” “嘿嘿!你这点小心思,俺看得出来。说吧,什么公事,说给俺听听。”祖大弼粗声笑道。 李啸也笑了,便把自已被派驻不归墩,然后扩招了些骑兵之事,对祖大弼一五一十地说了。 “大人,现在我等在不归墩,粮饷银钱俱缺。但最让在下担心之事,还是盔甲与武器不全,倘有匪盗袭来,这些新招之兵,本就缺乏训练,又无盔甲武器,如何可与之战。所以在下来此,不得不腆颜向参将大人请求援助些盔甲武器。”李啸忧心忡忡地说道。 “哦,这样啊,那李啸你为何不向你的上官王道奇守备求助,却来我处做甚?”祖大弼眨着眼说道,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求人 “参将大人,我李啸,不到实在为难之际,绝不求人。那守备王道奇,每月给哨骑队的粮饷尚难发足,若还要去求他下拔盔甲武器,岂非自找难堪。在下在这锦州之处,无人脉无凭依,实是举步唯艰。我思来想去,只道将军为人豪爽侠义,尚可一求,又因有当日切磋武艺之约,故在下今天方斗胆前来,求将军纾危解困矣。” 李啸快速说完这一段话,又向祖大弼郑重致礼。 “李啸啊,现在辽镇各州堡,均是散漫度日,你有这份为国效力之心,本将倒是欣赏。”祖大弼目光深沉地看着李啸,然后长叹一声说道:“只是你这事情,却是难办。实话对你说罢,现在每年的辽饷皆是愈来愈不足,锦州之处,也是严重缺乏军器盔甲,总兵祖大帅已经派人到京师催办,却是不知何日方可送来。” 李啸心中陡地一沉:“大人,难道,连这几十人的盔甲武器也难于置办么?” 祖大弼看着李啸这般严肃之神情,突然抚掌大笑起来,李啸被他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何故如此发笑?” “李啸啊,这辽东之处,虽然军械粮饷皆为不足,若是连几十人的盔甲都不能置办,却也未免太可笑了些。罢了,待俺写个条子,着焦安国带你去卫仓领吧,能领多少,却看你本事。他日你若立得功劳,莫忘了俺的相助之恩便成。” 祖大弼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地望向李啸。 “大人今天这般帮我李啸,实实感激不尽。他日若再有斩获,在下愿将首功送于大人。”李啸目光炯炯,压低声音对祖大弼说道。 “哈哈,甚好甚好!李啸你颇晓事,俺心里舒服。来,喝完些须残酒,俺就给你写个条子。”祖大弼粗声大笑,提着酒瓮向李啸致意后,便仰脖咕嘟咕嘟饮尽。 李啸同样将酒瓮中之残酒喝光,心中却是莫名感慨。 这世道,没有规定谁是一定要帮谁的。 别人愿意帮你,最根本一点,还是因为你能给别人带来更多的利益。 这祖大弼之所以愿意给自已出据条陈去领取盔甲,很重要的一点,便是看重了自已将来可能还有更大斩获,从而可以分润军功。 从这一点来说,外表粗豪内心精细的祖大弼,相当于是利用权力,给自已做了一次收益极大的远期投资,何乐而不为。 祖大弼写了条据后,便让家丁队长焦安国领着李啸去卫仓领取盔甲武器。 家丁队长焦安国,方才已见了祖大弼对李啸这般热络,心下虽极惊讶为何参将祖大弼会极看重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小百户,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定是这个李啸颇有过人之处,才这般受祖大弼的青睐。这么说来,这个李啸将来怕是能大有可为,那么自已却需与此人好好搞好关系了。 焦安国原是个极善言谈之人,故这一路上,他对李啸的态度极为亲热,一路边走边说,将锦州城中各处官府情形,如何运作及相互关系等事说了不少,这些介绍对不通官事的李啸来说,极有帮助,待最终走到领取军物的聚敖仓时,李啸对焦安国已是印象颇佳,两人称兄道弟,言笑晏晏,宛如多年好友一般。 与前锋营军营不同,这些存放军械盔甲辎重的卫仓,却是设在锦州城中。 这样的好处时,敌军若来袭掠,这重要的后勤物资可以凭坚城之守而得以保全,不致于在野战中损失。 两人从西门入得锦州城来,穿过主街,又过了一条建着高上帝庙、学宫、娘娘庙和关帝庙的丁字型街巷,然后便转到衙门街道,在这里,巡抚衙门,总兵衙门和其他各道官署衙门纷立两旁,各有执枪佩刀的军士肃立站岗。这条街路上行人少了许多,来往者多是官府公务人员,整条街道上,却是凭添了许多官府的权势与威压感。 两人继续前走,过了衙门街,前面不远处便是司狱司,知事署,经历司等散落官署,再走过来福寺和分巡道,便是锦州城中最大的军械辎重卫仓,聚敖仓。 “李啸,你且到仓内官厅等等,管库的胡都司一般上午皆在此处,下午一般无事就不来了。”进得聚敖仓来,焦安国指指一处官厅,压低声音说道:“贤弟,你需知,胡都司最爱黄白之物,若无银钱过手,恐事情难办。” “哦,多谢焦兄提点。” 见已带人至此,焦安国便要离去,却被李啸拉住。 “焦兄一路辛苦,这二两银子,却且拿去。”李啸从怀里摸出一点散银,笑着递给焦安国。 焦安国略一推却,李啸强自要给,他便笑着收入怀中,脸上笑容更见和悦。 “改日贤弟再来我营中,愚兄请你吃酒。”焦安国又熟络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 “嗯,到时与焦兄不醉不归。” 入得官厅后,李啸向一名办事军卒递上祖大弼写的条陈。他只在官厅是等了一小会儿,里面内房便有人唤他进去。 进得内房,李啸瞥见,前面的长桌上,正端坐着一个穿从四品武官常服的白胖官员,正在仔细地看祖大弼给自已写的条陈。 李啸略一思索,便半跪于地,拱手致礼。 “在下广宁中屯所百户李啸,拜见胡都司。”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啊。” 管库都司胡荃捋着下颏一绺清须,语气平缓而上扬,在李啸听来,似有一丝揶揄的味道。 “正是卑职。” “听闻你当日斩获6颗鞑虏首级,在这锦州之地,倒是颇有声名。” 胡荃那尖细的声音,让李啸心下极不舒服,不过他还是不卑不亢地说道:“侥幸所获,何足都司挂齿。” 胡荃冷笑一声,便唤李啸起身,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身材高大沉稳站立的李啸,却是越看此人越不顺眼。 这个李啸,听闻出身相当卑贱,不过是一个金州的乡下猎户,侥幸获得了鞑子首级,现在竟也升了百户,挂了百总之职,现在倒也是这般人模狗样。 可恨自已管库多年,一直想打通关系,调任到南方去,以图个安稳自在,不似在这锦州前线这般担惊受怕。可惜自已银钱不够,关系亦是不足,一直不能打通巡抚或兵备道一级的实权人物,才让自已郁郁屈沉至此。这人与人相比,真真气死人也。 这个李啸,听闻拿了朝廷300两赏银和4匹绸缎,现在倒是阔绰得很。哼,今天你既撞到本官手里,岂能轻易放过你这只送上门的肥羊! 胡荃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又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祖大弼的支领条陈,便咳嗽两声说道:“这祖参将的支领条陈,本官已看过了。只是现在仓中军械盔甲皆是极缺,李啸你要领这些盔甲武器,却是难办。” 李啸笑了起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包,向胡荃递了过去。 “小小心意,胡都司办事辛苦,还请笑纳。” 胡荃嗯了一声,从李啸手中接过,用手掂了一掂,不过是十七八两重的一个小包。顿时脸上一沉,立刻怒喝道:“李啸,你当本官是乞丐么!这么点银两,便要来领三十人的盔甲武器,岂非笑谈!” “大人莫要生气,但请打开一观。” 胡荃哼了一声,冷冷地斜了犹是微笑的李啸一眼,随手解开了小包上的扎绳,里面闪现的一片金光,让他不觉心中一颤。 原来,李啸所送的,竟是上好的黄金足赤,这样的十七八两黄金,足抵200两银子了。 这个李啸,出手倒是阔绰。 只是,这李啸哪里来的黄金,朝廷不是只赏了银子给他么? 仿佛是看穿的胡荃疑虑一般,李啸平静地笑道:“胡大人,这些黄金,乃是当日辽东巡抚方大人的另行嘉赏,现在,全部献给胡大人了。” 胡荃闻言,心下又是一惊,好么,这个李啸,当日已被总兵祖大寿树为典型,竟然还又得到了巡抚方一藻大人的赏识。 莫非,此人是在骗我? 胡荃凝神一思,觉得不象,毕竟李啸拿出的可是实打实的黄金,若非是高官赏赐,他能从何处得来?而且,这祖大弼身为参将,却也愿意为这样一个小小百户出具支领条陈,看来此人,倒确是倍受辽东这些高官们的厚爱与赏识。 这么说来,这个李啸,倒是值得好好结交了。。。。。。 李啸直盯着胡荃乱动的眼神,心下暗乐,自已可是连方一藻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看来,他这扯大旗作虎皮的做法,让这位管库的胡都司开始心思活动了。 内房之中,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默。 胡荃干咳了两声,脸上便浮起了亲热的笑容:“李啸啊,这本是方大人给你的赏金,本官却如何好收。。。。。。” “胡都司勿需客气,你办事辛苦,这些黄金亦是略表在下心意。当然,李啸今日承情,他日李啸得见方大人,定会为都司好好美言一番。” 李啸这恭敬的话语,说得胡荃一身爽快,他微笑着将这个黄金小包揣入怀中。 这个李啸,倒是颇会察颜观色之徒,如果将来此人真能在方大人这边为自已说上一些好话,自已想调到南方去,却是机会大增啊。。。。。。 “李啸,你既这般说,本官倒是却之不恭了。这聚敖仓中,军械盔甲虽是不足,但本官方才细想了一番,记起这仓中却是还有三十多件铁鳞甲,和骑马骑枪之类武器,本欲到时分给诸位将帅的家丁用,现在就先拔给你吧。” 胡荃这番和颜悦色的话语说完,脸上的笑容更见亲切。 “李啸承大人之厚情,实实感激不尽。”李啸满脸的感激之色,连连拱手致礼。 胡大荃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唤来几名士卒,低语一番,这些人便一齐下去库仓,去取李啸所需之盔甲武器。 不多时,这几名士卒将盔甲与武器取来,堆在李啸面前,竟叠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犹自站立的李啸,瞥了一眼那些搬出来的铁鳞甲,不由得心花怒放。 李啸看过明史,知道这东西却是比一般的普通铁甲要贵上许多。一副铁鳞甲制成要耗费工匠数月时间,每块小长方形的铁叶中,上下两处均有小圆孔,一个个的铁叶用牛筋整合穿成,配合六瓣铁盔,护肩护胫护腕护掌之类,全套相加价值约得一百五六十两,非得大将之类的亲兵家丁,都难得有资格穿这么好的盔甲,若是普通军士,便是想都别想。 李啸走了过去,拎起一件铁鳞甲细看。他欣喜地看到,这铁鳞甲做工极精致,铁叶厚实,用料极多,随手一拎就感觉十分沉重,约有五十多斤。而一般的棉甲最重不过三十斤,用铁不过十斤,只能勉强挡挡弓箭的伤害,与这厚实精良的铁鳞甲相比,实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李啸再看了一下那三十多件骑马与骑枪,也皆是保养得极好,刀背厚重,刃口锋利,实为上品之武器。 “李啸,总共33件铁鳞甲,35把骑枪,33把骑刀,弓箭20把,皆已足额给你了,”胡荃笑着对李啸说道,眼光之中,满是深意。 “多谢都司厚恩,来日如何做,却不消都司吩咐。”李啸一脸喜悦笑容,复向其拱手致礼,同时回给他一个满是暗示的眼神。 两人抚掌大笑,气氛顿时融洽无比。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雏形 当天黄昏时节,由李啸领头带路,几名车夫,拉着几辆堆满了盔甲与武器的马车,随他一同回到不归墩。 迎接李啸的,是一阵阵热烈的欢呼。 看到那精良的铁鳞甲与上好的骑枪骑刀,墩内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震惊与欢喜,田威与王义守两人更是一脸笑得稀烂。 只有上过战场的骑兵,才会明白,拥有这样精良的盔甲与良好的武器,对于作战是多么地重要。 “李百户,恁的好甲,实实让人欢喜得紧,亏得您有法子弄来!”田威兴奋得直搓手。 “那是,咱们李副队是什么人,人中英杰也!哼,俺对李百户,可是心服口服!”王义守连声补充。 李啸脸上带着微笑,随即下令,开始给各人分发盔甲,每个战兵领一件铁鳞甲,田威王义守等人原有的四件棉甲,则被统一收回,暂存于库房之中。 “从现在起,全部战兵皆穿铁鳞甲开始着甲训练。这铁鳞甲制作精良,且来之不易,各位务必好生爱惜,不可轻易损坏,各位听明白了么?”望着一众喜孜孜地穿上了崭新的黑色铁鳞甲的新兵们,李啸昂然喊道。 “明白了,多谢百户大人!”下面兴奋的叫喊声,有如掀起一阵狂雷。 赞画吴亮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意气昂扬的李啸,脸上满是敬佩之色。 能成功弄来这些盔甲武器,吴亮知道,李啸又节约了多大的一笔开支。 一件这样制作精良的铁鳞甲,市面价至少160两,33件便是5280两,那些骑枪骑刀每把按15两算,总共亦有近千两银子。再加上每把算10两银子的弓箭,李啸这趟求人之行,只不过花了十多两黄金打通关节,却总共为不归墩获得了差不多6500两的盔甲与武器! 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成就。 这个李百户,非但武艺了得,这搞关系的本事,却也着实不可小瞧啊。 现在,李啸还需的军备为购买23匹战马和20匹马所需的披甲,若按每匹马价格为50两,全马披甲为150两还计算,总共只需花费为4150两。 李啸手头还有近8000两银子,除去这些费用,还有3800多两银子可用于日常开销,按每个月预计粮饷开支约为480两的前提,李啸现有的银钱,足可供应约8个月的的日常开支!这样一来,李啸所承担的运作压力,却是小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李啸安排田威与王义守二人,带上两名从中屯所带出来的哨骑陈立,段时棨两人,一同前往辽西与蒙古诸部交界处,购买走私马匹。 这二人,已经李啸多日观察,皆是人品端正,反应敏捷之年轻哨骑,故这次买马行动,李啸让两人与田威与王义守一同随行。 陈立与段时棨两人,见自已这般被李啸看重,心下惊喜莫名,皆连连向李啸保证,此行定要顺利完成任务。 田威等人出发后,现在每天的战兵训练,便由李啸重新接手。 时间似乎从这一天开始,进入了快行道。 严格而重复的训练生活确实没有太多的亮色,只有战兵们一天天的进步,让李啸暗自高兴而振奋。 三天后,战兵能开始能排成均匀的直线站立。 五天后,战兵们能开始做向左转和向右转,并能开始集体保持队型慢跑。与此同时,李啸派吴亮去锦州城中订制的旗帜和金鼓皆已完成。并同时从锦州城中买得25座鞍鞯回来,以每个16两的价格,总共花费了400两银子。 从第六天开始,李啸立刻开始训练士兵听懂旗语,以及击鼓而进,鸣金而退的作战常识。 其实,李啸到现在为止,训练的内容,都是些看起来极基础的军事常识,但这些看起来总是强调集体行动,并且颇是枯燥而无味的训练手段,却是成就一支精锐军队的精髓所在。虽然李啸培养的都是骑兵,但这些基础训练,对他们日后的成长壮大却是极为重要。 只有通过这样看似无趣,却能逐渐改变战兵身心的训练,才能真正提高部队的齐整度,团结性和凝聚力。李啸相信,自已这样训练出的的队伍,实际作战效果肯定比此时还是纯粹古代意义上的明军,却要强出极多。 八天后的中午,田威王义守等人带着一大批马匹顺利回返。 一大群个头高大躯身健壮的马匹,白、黑、青、红、花什么颜色都有,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小跑着向不归墩奔来,不断有马儿嘶鸣跳跃,让整个马群充满了勃勃生气。 “禀副队,这些天,我等去了大福堡外边墙处,到了那设在女儿河边的走私马市,却是那蒙古喀喇沁部的交易地,经一番讨价还价,以每匹45两购得合适战马25匹,皆是儿壮之马,且新钉了马掌,但比原先安排的多了2匹,这也是防备马匹生病或死亡,可以及时替换。”田威率先跑到李啸面前,一口气说完这一段话,然后拧开水壶咕嘟咕嘟地猛灌了几口水。 “副队,那卖马的蒙古人见我等皆是现银交易,心中欢喜,被那段时棨与陈立这两个兔崽子窜掇,竟又以每匹10两的价格,半卖半送地将两匹普通驮马卖给我们,如此,这次买马,总共花了1145两银子。另外路上来回开销约为15两,剩余银两在此,请副队过目。”王义守一脸笑容地接过话头,说完后,从马背上取出剩余银两,交还给李啸。 看着王义守与田威等人明显黑瘦的面容,李啸收了银子,欣慰地看着这四名部下,然后说道:“各位辛苦,可将马匹赶回马厩后,本队安排酒席,给你们接风洗尘。” 四人闻言,脸上皆是欢喜之情,立刻赶马入厩不提。 不多时,一桌简单却实在的宴席排开,李啸安排吴亮,田威,王义守,陈立,段时棨五人一同入席。 几人入席后,李啸亲自给他们倒酒,让各人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啸接下来,对他们说出了自已接下来对骑兵队的打算与安排。 “各位,现在本官欲建之骑兵队已初具雏形,各名战兵基础训练业已完成,接下来这几天,田威与义守二人,可以开始训练这些战兵骑马作战,这些战兵皆会骑马,只是战技缺乏,希望你们加紧训练,最迟在二个月内,要让各人均要熟悉马上作战之要领。”李啸对二人吩咐道。 田威与王义守两人眼中皆是一亮,这大半个月过去,总算可以进入真正的骑兵训练了。两人随即站立,一齐拱手大声说道:“在下谨遵副队之令。” 李啸笑了笑,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对一旁坐着的陈立与段时棨两人说道:“你二人近来表现不错,这样吧,本队任命陈立为重骑队副队长,段时棨为轻骑队副队长,每人每月薪俸定为3两5钱,分别协助田队长与王队长。” 陈立段时棨两人大喜起身:“我等多谢大人栽培。” 一旁的田威插过话来:“大人,却不知何时去订重骑兵的马匹披甲?” 李啸闻言,忙问道:“田威,你这般问,可是对这马匹披甲如何制作有所知晓?” 田威笑着挠挠头:“某在尤世威大人军中时,当时营中有少数重甲骑兵,马匹亦有披甲,故在下了解一二。这些骑兵皆是小全装披甲,分为甲身,搭尾,荡胸,鸡项,面帘等部分,可自由组装,倒是方便得很。” 李啸一边听田威诉说,一边心下却在沉吟。 李啸看过史书,记得这小全装披甲,乃是宋朝时就有的重骑兵装束,是属于大全装披甲的改良版本。实际上,在中国古代,最有名的还是大全装披甲,这种装束下,马头的面帘,颈部的鸡项,马身上的甲身,胸前的荡胸,马屁股的搭后连成一片,密不透风,一点都不比西方重甲骑兵逊色。其中大全装典型代表的便是,便是辽朝的鹰军,西夏的铁鹞子,和金朝的铁浮屠。 只是后来在战斗中发现,这种连成的一体的大全装,远不如可以分开组合的小全装适用。这种小全装最大的优点便是,同样给于马匹足够的防护之时,可以随意根据战况的需要,添减所需的马甲部分,从而更适合复杂地形和实际战场的机动需求。 “很好,我军重骑兵所用的马匹盔甲,一样可定为这种小全装。”李啸开口说道。 “李副队,听您说我军这重骑,将是用来冲阵之用,在下倒有个建议,就是如是这般骑兵密集冲阵,可把搭尾去掉,甲身亦缩减到马鞍处,其他地方甲叶可保留。毕竟重骑兵皆是冲击正面,两旁又有轻骑兵掩护侧翼与后部,这侧后面的后半部甲身与搭尾可不需要,哪此一来,马匹所需之披甲可减少很多,节省制作费用,并可节约马力,有利于马匹散汗,极大提高马匹冲阵快跑的速度,却不是甚好?”王义守眼中闪着光采,在一旁急急补充道。 李啸又陷入思考当中。 他心下知道,王义守这个意见极有见地。如果能这样打造出一批重骑兵出来的话,绝对比现在女真鞑子所谓的重骑要强得多。 因为现在的鞑子,比起他们自称的祖先金朝来说,虽然有所谓的重骑兵,但人马着装的程度,却是差得太多。现在的女真鞑子,除了白摆牙喇兵及拔什库领催等真正的精锐,能穿冷锻甲与铁鳞甲外,一般的重骑兵皆内穿锁子甲,外披棉甲,棉甲外缀铜钉,中敷铁叶,作战时还必须浇水让棉花吸水,增加防御枪弹弓箭的能力。而马匹披甲则最多只有面帘与鸡项两处,均是使用一层薄棉甲,极少数马匹方挂有荡胸,而甲身与搭尾部分,那是绝对没有的。饶是如此,这种重骑兵在清代的中前期风光无限,从辽东打到广东,从东北战到西北,几无敌手。具体战术便是,在重甲步兵步战摧锋后,这些所谓的重骑,从侧面或绕至背面冲击明军战阵,往往一冲即溃,堪称是手到擒来,绝无失手,破阵后,接下来往往便是一边倒的屠杀。明军之所以每战下来,极难有士卒逃脱,大部分皆是丧命于这些鞑子重骑或其他轻骑的的追杀之下。 “两位意见甚好,这样吧,明天我便和吴先生同去锦州城,找到铁匠铺,让其先制作一套样式马甲出来,若确是使用方便,防御得力,再去定做余下的19匹马匹披甲。”李啸环视了众人一圈,最终下了定论。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心声 “百户大人,你所要的这马甲样式,小的倒是能做出,就是麻烦了些,需费些时日。另外需耗费熟铁甚多,却要花银子不少。” 站在李啸面前,是锦州城中开铁匠铺的匠户张铜柱,他身穿粗布黑衣,须发半白,黑红脸庞,脸上满是刀刻般的沧桑皱纹。此时,他那粗糙的手中,拿着一张画了李啸所需的马甲样式的牛皮纸,一脸犹豫地对李啸说道。 “那制这样一件马甲,却需多少银子?”吴亮在一旁问道。 “禀大人,现在辽西之地,物价腾贵,小的从铁行采购的一斤熟铁要花银子2钱5分,我看了大人这披甲用铁量,至少要65斤,加上制作损耗,却需近80斤熟铁方可制成,加上串铁甲的牛筋,涂漆,内衬等物件,再算上人工与制作费用,一件这样的马甲价格怎么着也得130两银子以上。”张铜柱低声说完,小心地看着李啸的反应。 听完张铜柱这般诉说,其实李啸心下反而松了口气,这个张铜柱,看来还是在实在人,所报的价格,倒比自已预想的价格要少很多。 “价钱你不用担心,本官自会足付,你等尽快制好,我军现在却是急用。”李啸平静说道。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快制好,二周之内,便可完成。”张铜柱连声说道。 李啸眉头一皱,这个时间,在他看来,还是有些长了。不过现在是试制第一件样品,李啸也不想多说什么,就先让这张铁匠和他手下工匠尽量做好吧。 李啸等人留下图样,又付了定金,便从铁匠铺离去,准备采买些货品,便返回不归墩。 两人穿行在煕煕攘攘的锦州街道中,忽听得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高喊起来:“哟,这不是李百户吗,没想到今日有缘,在此遇见。” 李啸回过头,正看到那大光布行的张得贵掌柜,一脸灿烂笑容向自已走来。这张得贵旁边,便是上次抢他马匹的周奇等人。 “哦,原来是张掌柜,却是多日不见。” “咳,李百户现在荣升高位,自是事务繁忙,张某纵有心求见,却亦不好多扰啊。”张得贵一脸笑容不减,随后却压低声音问道:“李百户,听闻你现在已被调至不归墩,却不知过得可还安好?” 李啸心下一动,张得贵这言语,似隐隐有讽刺与挖苦在其中。 他直视张得贵的笑脸,平静地说道:“李某在不归墩过得甚好,倒是多谢张掌柜记挂了。” “那就好,那就好。”张得贵一怔,然后搓着手笑道。 “张掌柜,若无他事,李某告辞了。”李啸向张贵一拱手,便欲离去。 “李百户,您果是忙人一个,在下也不便多扰了。对了,李百户,现在时近深秋,你墩内人口定需添置布料,以做冬服与厚被,可来我处购买,定会给百户大人您最大优惠。到时李百户可来我店中,与在下细谈。”见李啸欲走,张得贵急急说道。 “多谢了,这事日后再说吧。”李啸与吴亮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两人渐渐走远,张得贵脸上笑容消失,代之以一种峻刻的神色。 “掌柜的,方才你这般说他,那李啸估计快窘死了。现在他被发落至那荒僻的不归墩,没得粮饷发放,如何有银钱来定做冬衣棉被。”周奇在一旁冷笑起来。 他话语一毕,一众人等皆大笑起来。 “掌柜的,我看李啸这厮,脸上还一副虎死不倒架的模样,却是让人可气。”另有一名壮汉一旁冷哼一声说道。 “哼,这人不过是在硬撑面子罢了。他现在还未尝到真正的苦头,待到辽东那苦寒的冬日到来,他手下兵员无饷无衣,皆来闹事之际,李啸才会知道,什么是走投无路,什么是悔不当初!到时,本掌柜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再充大尾巴狼!”张得贵冷笑说完,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李啸吴亮二人返回后,正好看到田威他们正在训练骑兵们如何使用马匹。 “你们这帮兔崽子注意了!下面跟老子学学骑兵最基础的内容,怎么护马和驯马。”田威的大嗓们吼声如雷,对面前正牵着马匹站成一排的骑兵们大声吼叫。 每个骑兵脸上立刻显出凝重的神色,每个人都在竖起耳朵倾听田威的教导,李啸等人也停下脚步,颇有兴致的倾听。 “听好了,咱们作为骑兵,如果只是会骑马,那不一定就是会用马。而要会用马,则必须先驯马。虽然马通人性,但毕竟是兽类。要想使它更好地接受我等意图,使战马之力更好为我所用,就应当以人为主,尽量沟通人马之间的关系,并需要对战马进行细致、耐心的调教,也就是要收得马心,识得马意,最终达到人马—体的最佳效果。” 见下面的骑兵听得专注,田威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喊叫着说道:“兔崽子们,驯马并非轻而易举之事,尔等需得时刻对战马保持亲近与关爱。即使分得的战马性子烈,脾气犟,也要时时爱抚,要为其解痒,捉虱、提供洁净饮水,加草添料,并时常洗刷,从而解除其马的戒备之心,增加人马相亲之情。现在我军还没有兽医,你等更需细心爱护。” 骑兵中响起了一阵笑声,有个调皮的骑兵怪笑着说道:“他娘的,侍侯这破马倒比个人还费事呢。” 田威闻得此言,脸色一沉,手里的马鞭便刷地朝这名骑兵用力挥了过去:“入你娘!你可知道,包括鞍鞯缰绳在内,这可是价值六十多两银子一匹的战马,比你这臭小子可要值钱得多呢!这宝贵的战马将要与你同上战场,共历刀枪,供你来往驱驰,与你同生共死,真真有如兄弟一般,你竟敢这么说它!” 那名骑兵挨鞭后不敢吭声,田威转过头来,深情地抚摸了下自已那匹雄壮的坐骑,然后缓缓说道:“当日大凌河之战,我军中了那鞑子的埋伏,那正红旗主代善之子贝勒岳托亲统精锐骑兵,沿路追杀我大明溃军,若不是此马得力,我田威岂能活到今天。” “队长,我们定会爱战马如兄弟的,你好好教我们吧。”那名挨打的骑兵高喊道。 “好,下面我们先来做个简单的人马沟通,训练马匹卧倒。你们来看,我以自家坐骑为示范,牵动一侧缰绳,通过马镳、马衔的传导,会对马的齿龈、口角产生强烈压迫之感,如此,便可强制战马卧倒,卧倒后,要注意立即缓和缰绳,解除镳衔对口角、齿龈的压迫,若有可能,还须对马给于酬赏,包括食物与安抚等等。即如《马经》上所言: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弛逐,闭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 李啸面带微笑离开了骑兵训练场地,心中极是安慰。有田威与王义守这样优秀的骑兵教官,李啸确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三十多名骑兵都将会成为未来骑兵部队的杰出人才。 李啸回到自已房中,还未安坐,忽有人前来通报,说是有名故人来见他。 李啸心下大疑,自已一身廖落,如何还有什么故人。 他一出门,见得一行人到来后,不禁怔住了。 来的人,却是李啸日夜思念的祖婉儿。 望着面前身穿浅粉色对襟褙子,腰间系着一条嫩绿丝绦束腰,形容有些拘谨,却愈发显得娉婷动人的祖婉儿,李啸感觉心跳加速了一倍。 那名通报军士颇为机灵,连忙带着陪同祖婉儿到来的陈阿伯和另外几名祖大乐家的仆人离去,却一间偏房闲坐饮茶不提。 祖婉儿与李啸四目相望,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限深情,却一时皆不知如何表达。 一些路过的家属,看到他们这般凝情相望,皆掩嘴窃笑而过。 “婉儿,你怎么来了?”李啸终于说出这句话打破沉默。 祖婉儿却没回答他,然后走到旁边自已的马匹处,翻身上马。 她嘴中喝驾,那马一声长嘶,掉头向东面的海边奔去。 李啸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他随即跨上自已的踏雪马,向祖婉儿猛追而去。 涛声连绵的海边,翻飞的马蹄将海滩的柔软的沙粒飞扬而起,有如一首合谐的奏曲。 最终蹄声停止,两匹马并立在一处。两人无声下马。 海天空旷,碧浪滔滔,两个人渐渐走近,终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婉儿的声音,有如微弱的虫鸣。 李啸呼吸着婉儿一身少女的馨香,轻轻抚弄她消瘦颤栗的脊背,心潮澎湃难以抑制。 “除非我死了,才会忘掉你。” 祖婉儿轻声抽泣起来,她喃喃地对李啸说道:“李啸,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原本以为当日父亲会收你为亲随家丁,却没想到却因门第之见,竟闹得这般不欢而别。这些日子,我对你日夜思念,饮食难进,不知道哭了多次,可把父母家兄急坏了。后来听到你却是去了中屯所投军,还升了百户,我才略略放下心来。后来听陈阿伯说,你被安排驻守到了这不归墩,我连日苦求父母,让我去见见你。母亲捱不过我,这才让陈阿伯今天带我过来见你一次,还好,总算顺利见到你这家伙了。” 祖婉儿嗔怪的话语,却让李啸心下更觉酸涩莫名,当日的一切,仿佛于瞬间映过脑海,让他又是一阵感慨。 李啸捧起她白玉般的脸庞,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说出了自已的心声。 “婉儿,待我再立功名,晋官得爵时,定要娶你过来,那时,你父母也阻拦不得。” 听到李啸这温暖有力的话语,祖婉儿脸上飞红,眼中却又欲落泪,她嘤地一声,一把将李啸拥抱得更紧。 时间业已溶化,周围的一切似已静止虚无。只有一群海鸥在蔚蓝的天空中,高叫着盘旋,从天上默默围观这对忘情相拥的人儿。。。。。。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玄虎骑、飞鹞子 一个多时辰后,李啸设宴款待祖婉儿一行人,然后送其返回。 “以后若有空,我常来看你。”祖婉儿依依不舍,那双直视李啸的美丽而澄澈的双眸,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 “李啸随时恭候婉儿到来。”李啸一脸微笑,朗声回道。 将祖婉儿一行人送离不归墩后,李啸目视着他们消失在遥远的官道上。斜阳依依,将他凝眉深思的脸,染成温暖的金黄。 十一天后,李啸在锦州城张铜柱处定做的马匹披甲制作完成,被装在李啸入城采购每日生活物资的马车上,一并送回。 李啸看到,这套制好的马匹披甲,分了面帘,鸡项,荡胸与前甲身四部分,皆是由大小约3厘米见方,厚2毫米多的黑色小熟铁块,用牛筋串制而成,外面涂了清漆防锈,内面则衬着厚实的牛皮内衬,以防止铁片与马匹的皮肤直接摩擦以至溃烂。 李啸先让人试验防御箭矢的效果。 他取了前甲身来试验,将它挂在一个木桩上,然后让王义守从几十步外对其放箭。 王义守掂弓搭箭,连射了几箭,只听得叮叮几声金属撞击的脆响,那些箭矢皆掉落于地,无一支能射透这密集的甲叶。 这个试射结果让李啸相当满意,旁观各人也皆面露喜色。 这意味着,即使敌军在正面设有弓箭手,也难于对着着铁鳞甲的重骑兵与披甲马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接下来,李啸开始试验马匹着装。 田威在一旁已是按捺不住,他一把将所有的马甲都抱了过去,亲手给自已的坐骑全部装上扎好,然后自已全身披挂,拎起骑枪便翻身上马.。 “驾!”田威一声大喝,纵马而去。 他兜了一里多路,然后回转过来,从马上跳下,大笑着对李啸说道:“副队!此甲设计得甚好,马匹奔行无甚挂碍,速度虽然慢了些,却是冲力十足,并不碍滞。我看,这般马甲披上后,既可冲阵,又可短距之内追击敌军,实是不错!” 李啸一脸微笑,他在心中估算了一下马匹的负重。马上的人披甲为50斤,人体重约为130斤,马甲约65斤,加上骑枪算15斤,那么总共马匹负重为260斤,也就是130公斤。加上蒙古马的重量400公斤,整个重骑兵人马合重为530公斤。 李啸知道,在中世纪的法国重甲骑兵,马匹所负载的重量远过了这个负重,甲具全装的重骑兵,极限冲阵负重甚至可达半吨多。 以15世纪的普通宪骑兵为例,一个宪骑兵包括板甲35公斤,马甲55公斤,长剑,钉头锤(或者斧子),匕首,骑枪,盾牌总重25公斤,另外洋人自身怎么也有70多公斤,马匹整体负重达185公斤。所骑的马是体高1.6-1.7米,体重500公斤左右的法国诺曼马,人马合重则可达685公斤! 这样的欧洲骑兵作战的标准作战模式,通常是重骑兵操纵战马,从200米开始准备冲锋,先是漫步,然后是快步,借着小跑,最后50米时,放平骑枪,全速冲刺。在这样恐怖的冲击面前,除非极其训练有素的重甲步兵尚可勉力承受外,这种欧洲重骑兵几无敌手。而待敌军被冲溃后,重骑兵退后,由轻骑兵或步兵扫荡残局,追歼溃兵。 现在李啸设定的重骑兵,人马合重有530公斤,也足以在这块东方大陆上傲视群雄,大展身手了。李啸确信,除非双方皆是重骑对冲,并且对面那些装甲薄弱的女真重骑人数占较大优势力,或者自已傻乎乎地冲击训练有素的长枪兵正面,那么,自已这样的精锐重骑,才有可能会被打败。 而且自已这些骑兵,实际上并不是全甲具装,因为没有后甲身与搭尾,实际上是简化版的半甲具小全装,这样一来,比起那些笨重的欧洲重骑兵,却是要灵活得多,可以方便操纵,机动转向,还有余力在冲阵后,短距离追击敌军。 当然,随着历史的进程,欧洲的重甲骑兵持长枪冲锋这种中世纪的主流战法,在十五世纪末时,开始渐渐地被训练良好的重装长枪步兵和日渐崛起的火枪兵所压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处于一种没落的境地。此时的欧洲,为了保证骑兵的使用价值,在诸如法国等传统骑兵强国中,开始出现了拿着火绳枪点射,机动邀击的骑兵,颇有点象后世的美国西部牛仔的作战方式。 但是,到了现在李啸所处的这个十六世纪,一位猛人横空出世,重现了骑兵,尤其是重骑兵的尊严与荣耀。 这个人,便是瑞典的国王,古斯塔夫二世。 古斯塔夫?阿道夫(gustavus2adolphus),生于1594年,卒于1632年,瑞典国王(1611—1632年在位)。他是瑞典瓦萨王朝创立者古斯塔夫?瓦萨之孙。为了恢复瑞典的大国地位,年轻的国王古斯塔夫二世,于1612—1613年,发动了对丹麦的战争,结果却是一场大败,瑞典被迫割地求和。 饱受耻辱的年轻国王,开始卧薪尝胆,发奋图强。他开始精简军队编制,改善武器装备,尤其是对重骑兵严格训练,使其成为讲究战术配合与团队做战的新式骑兵,并在战斗中使其与步兵、炮兵和后勤兵密切配合,最终古斯塔夫二世的这番改革取得了显著的效果。在接下来的1614—1617年间,他率军对俄国开战,取得了重大胜利,迫使俄国签订《斯托尔波沃》条约,确保了瑞典对波罗的海地区的占有,并获得了俄国在芬兰湾周围的大片土地。 有了瑞典这个优秀榜样,接下来,普鲁士、法国、英国等强国皆开始如法炮制,纷纷成立强悍的重骑兵队伍,重骑兵的集团冲锋,又开始成为了克敌制胜的妙招。 “此马甲却是甚好,合乎本队之要求。吴先生,可再按此制式,将其他的19副马匹披甲制作完成。”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的李啸,微笑着向吴亮下令。 “学生谨遵百户大人之令。”吴亮笑着应诺。 此时,田威等人又提出,现在既有实样,可拿此样品去锦州其他铁匠铺处,让其照做,甚至可以拿到宁远,山海关等处的铁匠铺中定做,以节省制作时间,尽快让重骑兵打造成型。 李啸同意了他们的意见,让王义守将与吴亮一同前去各处铁匠铺定做这马匹披甲。因现在墩内房间也快修建完毕,顺便把田威、王义守、陈猴子等人的家属从山海关接过来。 王义守与吴亮两人拿了样品,领命离去。 过了几日,看到骑兵们对使用武器比较熟悉后,李啸与田威一起,开始训练骑兵的战阵配合。 李啸重点演练的,是楔形战阵。 李啸看过历史,知道这个楔形战阵,是当年威风凛凛的条顿骑士团,纵横欧洲的不传之秘。 这种战阵的具体形式便是,以重装骑兵为先锋进行排头突击,后面步兵跟进,两翼和后方则由轻装骑兵保护及扩大战果。这种楔形阵是骑士团常用的战术,它的优点是突击能力强,能够迅速撕开对方防线,如果敌军的军事素养不高的话,很容易就被骑兵楔形战阵的楔尖切开,从一点突入,然后迅速地从这个基点将敌军撕成两半,从而最终造成敌军全线溃败的效果。 当年条顿骑士团,就是靠这一招纵横欧洲几无敌手,在他强悍的武力压迫下,信仰原始宗教的立陶宛人不得不接受天主教,才使自已免了亡国的厄运。 真正让条顿骑士团遭到挫败的,是1242年冬的楚德湖战役,由于在冰面上马蹄打滑,重甲骑兵无法顺利冲击,最终败给俄罗斯的重装步兵联军,这场战斗让一万多名身经百战的优秀骑士战死或被俘,随后条顿骑士团陷入了波兰、匈牙利、俄罗斯等诸国的共同攻击,在四面楚歌中,渐渐走向没落与灭亡,最终,条顿骑士团的残余人员,改名成立了德意志骑士团,总部设在奥地利维也纳,抛弃了杀戮与征伐,以慈善事业为主,一直存留至今。去年年中,德国总理默克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专门接见了他们的代表人物。 不归墩外,一处开阔平缓,野草萋萋的平地上,一众披甲着枪的骑兵开始按李啸的要求进行训练。 此时,田威与王义守等人,在这些天的训练中,已分别拣选出20名重骑兵与14名轻骑兵的具体人选。拣选的原则也很简单,骑术更好,且懂得弓箭射术的人优先选为轻骑,余下的便是重骑兵人选。 如果从天上看去,排好战阵阵形的骑兵是这般模样。 最前面是排成30多度尖角的重骑兵,人人手持骑枪,呈金字塔型率先冲阵,以冲力与锋锐破敌。而这个金字塔的尾端,则是跟行的全队轻骑兵,他们掩护后翼,人人手持骑刀,懂箭术的还身背弓箭,准备在前面的重骑兵破阵后,这些轻骑兵立即挥舞骑刀大砍大杀,扩大战果,追杀溃兵。 这般训练,最要紧的是骑队阵型要一直保持紧凑与秩序,不论是加速冲锋还是缓步慢跑均可保持住队形,这一点对于刚开始练习的骑兵们来说,相当困难,却是不得不一定要迈过去的一道坎。 其实在这个明末时代,明清双方,均没有标准的骑战之法,也绝无会有这样专门的骑兵训练。双方都是精锐打头,跟随自家将领一窝蜂地冲阵,明军的骑战主力便是将领的家丁,而清军则是白摆牙喇兵和马甲兵,骑兵冲击后,若占得先手,便大砍大杀,若出战不利便卷旗逃走,当然,论败走的机率,明军是清军的十倍不止。 当时后金还有一种战法,便是将重骑兵布置在用来冲阵的重甲步兵之后,待两军步兵接战相杀之际,绕行至侧后以冲击明军两翼,基本没有正面用重骑兵击溃明军步兵阵列的战例。 其实真正说起来,这些骑兵战阵训练,里头学问其实很多,不单是人员互相间的配合,诸如马速,风向,间距等等因素,都会对战阵效果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如果更要细化一点来说,包括战马平时的训练和喂养,骑兵自身的饮食与体型控制等等,都有相当的要求,欧洲国家也是摸索多年才最终成型,从后世穿越回来的李啸,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只能边摸索边在实际中加以改进。 李啸与田威两人,分上午与下午两班,轮流指挥训练。李啸已仔细地安排好时间,而在骑兵们练累了休息时,便有从那些流民家属于选出的四五名老汉劳伕,抬过来马食槽,给马匹喂食精豆料。而到了下午训练完放马入厩之际,骑兵们各自洗涮自已的马匹,劳伕们除了给马喂食净草与豆料外,还要给马喂些食盐补充体力。 待马匹入夜休息之际,这些劳伕们还要关注马匹的保暖,以免马匹受冻生病。现在李啸手中只有两匹多余的马匹,若是一场疾病下来,战马立刻便会不敷使用。 这般又练了十多天后,从各处订购的马匹披甲已取回来,田威王义守等家人也均接至墩中。 那二十名重骑兵马匹全部披甲后,整个重骑队行进前冲时,气势相当威猛,有如一只凶厉的黑色钢铁怪兽。而且这装备一上档次,各名骑兵的心气也一下子上来许多,训练之际凭添了精神。这只李啸煞费苦心建立的小小骑兵队伍,越来越有一种精悍雄顾的气势了。 又一个月过去了。 夕阳西下,秋风萧瑟,卷起落叶漫天。浓重的血色将整个旷地染成让人目眩的暗红,却让那排成整齐楔形战阵,如同在一片血幕中冲锋奔行的黑色骑兵,颇有一种粗犷凌厉的美感。 “副队,这重骑队与轻骑队,再练上一阵,应可上阵杀敌了。却不知副队打算给他们取个什么名字?”田威对李啸微笑问道。 “名字本队已想好了,重骑队取名为玄虎骑!轻骑队取名为飞鹞子!”李啸的声音清晰而深沉,英俊双眸辉映如血的天空,有如两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好个玄虎骑!好个飞鹞子!李百户取的名,端的有气势!”田威王义守等人,皆抚掌大笑。 李啸亦朗声大笑,呼啸清冷的秋风吹过,将众人爽朗豪迈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惊变 “副队,现在我军骑兵战阵愈发熟练,就是可惜没机会沾血。真想带着这帮兔崽子们,去找鞑子练练手,顺便砍几个首级回来,还他娘的能升官发财呢。” 望着前面此时正在练习墙式战阵等新式战列的一众骑兵,田威这番话说得底气十足。他呲呲了牙,那被呼啸的寒风吹得一脸雪屑的面容中,表情混杂,说不出是欣悦还是失落。 初冬的薄雪,在刺骨的寒风裹挟下,纷扬而落,晶莹的雪花划过李啸紧毅的面庞,却丝毫不妨碍他专注地看着对面的骑兵训练。 李啸没有回答田威的问话,只是眼中却渐渐显露出森寒之色。 马上杀敌取功名,可不是每个热血男儿的心中梦想。 其实,李啸在心中,比田威等人,更希望早日带着这批骑兵前往寻找鞑子厮杀一番。他每次想起上次在大凌河哨探中,自已被鞑子追杀的狼狈情状,李啸心下便深以为耻。 此仇不报非君子啊! 李啸这般想出战,还有一点隐密的心思。 关于这一点,李啸一直没对部下说出来。那就是,自他来到这不归墩后,那王道奇竟真的将他及手下的全部粮饷皆断掉,再未发过一文钱。李啸也尝派人去问,王道奇只是说现在辽饷未到,发不下来,便没了下文。 李啸心下暗知,这王道奇使出这般卑鄙手段,无非是要他屈服,最终在走投无路之际,再乖乖地去投王道奇门下。 哼,你道我不得成事,现在老子衣食丰足,连骑兵队都拉起来了,只怕王道奇你这厮,到时知道了,怕要惊掉下巴吧。 王道奇,将来老子还要再立新功,再进一步地升官晋爵,却要让你这厮嫉妒得去死。 李啸心下这般想着,十分快意。 也许,随着自已将来踩着鞑子的脑袋一步步升职,那可爱动人的祖婉儿,才会最终顺利地嫁给自已吧。。。。。。 李啸在心下确信,现在越发配合纯熟的玄虎骑与飞鹞子,若是遇上了上次追杀他的那二十多名哨骑,应该足可一战了。 现在朝廷与后金作战连战连败,鞑子首级极其珍贵,一名军士若斩获一个鞑子首级,便可升为小旗,若斩得三个,便可升为总旗,除了晋升官职外,另有丰厚的奖金酬赏。 这对于这些还未上阵的玄虎骑与飞鹞子来说,应该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而且这批骑兵,有比鞑子骑兵更强的一点,那便是战阵配合与战场纪律。 此时,远处负责训练的王义守,又在对一众骑兵,大声强调李啸说过的话。 “兔崽子们,俺再强调一遍李百户对各人都说过的话。要知道骑战之法,要的是整体压倒敌人,是要凭着战阵配合和集体行动攻击敌人,但凡仗着自己武勇脱离队伍杀敌的,纵有斩首,回来一样打军棍,直至开革除名,家属流放,各人听清楚没有?!” “听清了!” “再说一遍!” “听清了!!” “听清了就好,这条规矩,乃是我骑兵队阵战之根本,各人务要牢记,干犯不得!好,下面返回原处,再来训练一遍。。。。。。” 听得王义守的声音远远传来,李啸暗下决心,等这套攻击轻步兵或轻骑兵颇为有效的墙式阵列练熟后,他一定要亲自率队,去和那些鞑子哨骑们好好较量一番,要用鞑子的鲜血与头颅,为自已和手下的骑兵队铺就一条荣耀与晋升之路。 正遐想间,穿着着厚实冬衣的陈猴子从墩内出来,随后他靠在一根木柱上,出神地望着对面训练的骑兵们。 李啸瞥见他在寒风中瑟缩的身影,心下一阵感慨。 陈猴子前几天才从陈麻子医馆回来。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陈猴子在医馆躺了三个月不到,伤势便嚷嚷着要回哨骑队,陈均无奈,又见他恢复得还不错,对他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后,便让他回去了。 在往日的探望中,陈猴子早知李啸等人已去了不归墩,且自已的妻小也已被接至墩内,故他离开医馆后,便直奔不归墩而去。 陈猴子的归来,让李啸心下极高兴,自已又多了一名得力助手了。因陈猴子伤势未全愈,便安排他跟着吴亮,当名副手,管理墩内的杂事,也正好发挥陈猴子做事精明有条理的长处。 “猴子,现在我军过冬事宜可皆备好?”李啸问道。 “放心吧副队,各家各户的冬衣棉被等物皆已发放下去,另外这段时间里,每家都修了炕床买了煤块,这白天夜里,皆是无人不保暖,连马厩也修了烟灶,晚上亦是暖和着呢。”陈猴子笑着回答。 李啸心下甚是满意。辽东之地,冬日来得早,现在不过是农历九月中旬,换成阳历不过是十月中下旬,却已是朔风凛冽,薄雪纷飞,天气一下就变得极冷。如不趁大雪还未封路,趁早备好过冬事项,以后却是甚为不便。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阵,看起来,这平凡的一天,又要这般平静地度过了。 只不过,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平常的日子,将成为剜刻在李啸心中,是他一生难忘的日子。 墩外的官道上,远远的,得得的马蹄急骤而来。 “咦,这不是莫长荣么?他怎么来了?” 田威眼尖,迅速看清了来人,却是自已的榆林卫乡党莫长荣,正拼力打马向自已的方向飞奔而来。 “吁!” 莫长荣一声怒喝止住坐骑。头盔掉落,身着一件遍满污泥与凝血的棉甲的他,翻身下马,随即哀声向李啸大哭而拜。 “副队,快快出兵,救救高把总吧!” 李啸惊跳而起,旁边的田威等人也皆是一脸大惊失色。 田威一把冲过去,将莫长荣一把从地上抓起,大吼道:“怎么回事!高把总他怎么了!” 气喘吁吁的莫长荣急切地想说出来,却一下呛住,大声咳嗽,憋得脸红。 一旁的吴亮连递给莫长荣一瓢水,莫长荣喘着粗气,大口喝完,然后急急地对李啸说出了以下之事。 原来,在前天,留守在广宁中屯所的哨骑队,接到了王道奇安排的任务,要哨骑队护送一批军粮,去至锦州城西北处的大茂堡,以便让大茂堡及下属的二十七座墩台能平安过冬。 这大茂堡原是广宁左屯卫下辖军堡,后来左屯卫重点用来对付蒙古喀喇沁部,这块突出锦州西北部最前端的军堡,自几年前,便被划给了广宁中屯所,与原有的大福堡,大兴堡,大胜堡,大镇堡等等一起,成为了广宁中屯所最重要的五座下辖军堡。而每个军堡下,又各有几十座墩台。 护送粮队至下属军堡,是每个屯所的常见任务。且因往年皆是平安送抵,没出过什么差错,故高朴接了军令后,也没想太多,于昨天上午,便亲自带队,护送粮队出发上路。 只是万没想到,在今天凌晨之时,过了那左屯卫的流水堡之后,便突遇到大股的鞑子哨骑袭击,将高朴的哨骑队及一众送粮的民伕团团围住,情况万分危急。 “禀副队,我中屯所哨骑,除华济及2名哨骑留守中屯所外,此时已基本全部出动,却也不过只有18骑,那鞑子却有近40骑之多!高把总见情势危急,立刻命在下趁鞑子还未合围之际,火速赶回锦州报信。” “那锦州城各营军兵,可曾立刻派发援兵?”田威在一旁急急问道。 “禀副队,在下拼死冲出包围后,立刻赶到锦州城求援,因祖大帅率了众将前往宁远商讨军务,现在锦州之处,乃是都督佥事祖宽将爷主事。小的哀求祖宽将爷立刻派发援军,不料祖宽听闻鞑子哨骑如此之多,当下便是颇为犹豫,说什么,鞑骑精锐又人数众多,恐我从锦州之处发了援兵,怕亦已是赶不上救援,又说什么要与众将商讨之后方可发兵。小的连声哭诉,说军情似火,若不趁早发兵,只恐高把总等一众哨骑已是命在须臾。那祖宽却死活不肯立刻答应,只说让在下先下去休息,待其研究后再行决定。小的万般无奈,忽想起在这不归墩中,副队您在此处练了些骑兵,故在下紧急赶来,但求副队赶紧出兵救助援,不然,高把总和一众哨骑兄弟,定死于鞑子之手啊!” 莫长荣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又刷地伏跪于地,向李啸嘣嘣地用力连磕了几个响头,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砰!”的一声,李啸面前的一把椅子,被愤怒的他一脚踢飞。 “快快起来!高把总乃我李啸之恩人,安可不救!他祖宽畏敌不敢战,我李啸却决不能坐视兄弟这般败亡!李啸纵死,也要救得高把总逃出性命!” 李啸脸沉如铁,沉声怒喝。 莫长荣一脸激动,眼中已是热泪盈眶。田威陈猴子等人望向李啸的眼神,更是莫名的钦佩与尊敬。 “副队,那我们立刻出发吧!”田威急急插话道。 李啸点点头,随即转身,对田威等人下令,让玄虎骑与飞鹞子马上停止训练,然后整束甲装,立刻跟随自已,前往解救高朴的哨骑队。 命令即刻便下达下去。听闻要前往与鞑子打仗,这些骑兵中,竟然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练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与鞑子好好一战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把李啸反复磨厉的宝刀,终于要拔出刀鞘了! “出发!与鞑子决一死战!” 已披挂了一身银漆闪亮白摆牙喇盔甲,系着一条鲜红如血的红绸披风的李啸,大步跨上昂首挺立的踏雪宝马,手中闪亮的精钢虎刀在空中昂然一挥,大声怒吼下令。 底下,是一片更加激昂的欢呼与喝叫。 “万胜!” “万胜!” “万胜!” 莫长荣打头在最前方领路,已整肃行装的20名玄虎骑,14名飞鹞子,由百户李啸亲自带队,纵马疾行,前往左屯卫大流堡北部,救援高朴与一众哨骑。 朔风怒吼,霰雪纷飞,天地之间,一片茫茫银白。 留守墩中的吴亮、陈猴子及一众家属,均一脸热切地看着骑兵队消失在远方的旷茫雪天,每张凝神眺望的脸上,都是满满的关切与敬意。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追敌 “副队,如何变得恁的?!我等现在不折向西北的大茂堡救援高把总,却径往北去,乃是为何?!”原本在前领路的莫长荣,圆睁双眼,惊讶地对李啸大声质问。 狂风啸厉,裹挟着漫天霰雪击打在脸上,有种撕裂般疼痛。迎面而来的北风,如同一把把尖锐的小刀,将每个骑兵的脸上与手脚,割满了细小的血口子,并冻成了一层肿胀的黑红色。风雪袭面而来,吹得每个人都几乎睁不开眼,很多骑兵冻得鼻子麻木,清亮的鼻涕流出,立刻结成闪亮的的冰砣,不得不扭头大口地呼吸喘气,看上去颇为狼狈。 相比这些冻得发僵的骑兵,他们胯下的坐骑却是每匹都出了一身大汗,汗津津的皮毛边缘,皆沾满了晶莹的雪粒,顶风冒雪奋力驱驰的马匹们,喷着响鼻,嘴里吐出团团白雾,蹄声开始纷乱拖沓,显然体力已是耗了许多。 风雪越来越大,辽东大地更显苍茫寥旷。这笼罩天地的苦寒肃杀,将这只小小的骑兵队紧紧包裹。从天上望去,有如一群在一片无尽银白中悄悄移动的小黑点。 山川萧条极边土,自古辽东征战苦啊。 在众人原本高昂的士气开始消沮之际,眼神锋锐,脸沉如铁的李啸,他原本激昂急切的心中,开始渐渐地冷静下来。 “传本队之令,全军计划改变,不必再往大茂堡方向追击,立刻直奔北面!” 全体骑兵越过锦州城北部时,李啸的声音,透过呼啸的寒风,冷冷而清晰地响起。 听了李啸最新的命令后,莫长荣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惊愕至极的他,向李啸大声质问了本章开头的这句话。 李啸转过脸,脸上神色更见严厉与峻刻,他大声对莫长荣喝道:“从你报信返回到现在,已过了近二个时辰,你以为,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凭高把总手下那18名哨骑,能抵抗这么久么?本队敢料定,现在鞑子哨骑定已击败我哨骑队,然后押着俘虏与粮队北返。我军若再往大茂堡方向而去,只会扑空,而且徒耗马力,于事何益!” “李百户,你的意思是,高把总他们已经。。。。。。” 一脸惊慌的飞鹞子队长王义守,喉头哽咽,说不下去。 “没有找到鞑子哨骑前,事情尚难揣度!只是若让鞑子带着粮队与俘虏渡过大凌河回返,我等就真的回天无力了。”李啸声音低沉,脸色更加紧绷。 “那我军现在向北急赶,可能追上返回的鞑子哨骑?”田威急急插话过来。 “极有可能。现在这般大雪封路,我军行进困难,鞑子亦是难于快撤,况且他们还有俘获的粮队要押返,速度只会更慢。我军这一路北去,定会追上这些该死的鞑子!” “好,就听李副队的,我等加把劲向前赶路!”田威发狠道。 “田威王义守,你二人,带兄弟们唱响那首岳武穆的《满江红》,壮壮士气!”李啸抹了一把面上的冰霜,大声喊道。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众骑兵齐声高唱这首李啸亲自选定,并请了乐人谱曲教唱的骑兵队军歌,每个人都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唱了出来,原本颇为消沮的士气,高涨了不少。 李啸一脸激动之色,一股铁马冰河,男儿击北的豪迈之情,在他心中激荡汹涌。 “跟上本官,随我杀鞑立功!夺功名,取富贵!” 李啸挥刀怒吼,率先一马冲在最前头。 他身后,立刻一阵激昂的喊声震天而起。 “夺功名,取富贵!” “万胜!” “万胜!” “万胜!” 。。。。。。 相比士气高涨向北追敌的李啸骑兵队,此时,正押着俘虏和一百多人的粮队向北回返的30多人的鞑子哨骑,却是士气萎顿,行进缓慢。领队的镶黄旗拔什库图赖,那标准的女真人瘦长脸上,更没有半点欣悦的笑容。 他的心情,比这越下越大的漫天风雪更加恶劣。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已受牛录额真达尔襄的重托,带上了整个牛录最精锐的42名哨骑,并且是以突袭的方式包围这只由18人明军哨骑,竟还付出了5人死亡,4人受伤的重大代价,才将这只哨骑队全部消灭,并最终把那名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击杀了自已三名鞑骑的明军将领,砍成了重伤,才将其勉力俘获。 这名受伤的明军将领,被自已手下俘获后,怒火中烧的图赖又狠狠地抽了这个该死的明狗七八鞭,才将他与另外被俘的5名明军哨骑一同绑在一辆空出来的粮车上,随那些早已被吓得破了胆的民伕们一起,押着这将近二千石的米粮,一并向北押回。 这场有明军内部细作提前通报粮队行进路程,并且自已是以逸待劳中途伏击的战斗,竟还折损了这么多精锐哨骑,图赖可以想见回去见到牛录额真达尔襄后,自家的这名主子那恼怒不已的表情和劈面而来的斥责。 图赖扭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那些正绑在另一辆空置的粮车上,那5具已冻得僵硬如铁的鞑子哨骑尸体,心情更加灰败。 “队长,再过一个时辰,便可到大凌河边上了。”旁边身着厚厚棉衣却冻得一脸通红的汉人通事,小心地提醒一路沉思的图赖。 图赖麻木地点点头,没有回答他。 汉人通事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怒声喝骂那些正在雪地中艰难拉车前行的民伕,要他们快点行走,不可偷懒。 一名民伕不慎脚下打滑,一个趔趄,险下摔倒。 汉人通事大怒,扬起马鞭就狠狠地抽了下去,打个这个民伕大声哭嚎。 此时,仿佛在瞬间,每个鞑子哨骑都感觉到自已的耳朵中,听到了一些细小而绵密的声音。 这些几乎人人是上好猎手出身的鞑子,耳朵极其灵敏,立刻便听出来,传入耳中的是,从身后传来的越来越响的马蹄声! “队长!明狗子追过来了!”一名鞑骑惊叫起来。 他说的没错,在这漫天风雪中,李啸率玄虎骑与飞鹞子,凭中雪地中残存的车辙和马蹄印迹,终于追上了他们! 图赖心下大惊,他与汉人通事两人以不可置信般的眼神互望了一眼。 这怎么可能! 这般大雪纷飞的恶劣天气下,那些原本就畏鞑如虎的明军,竟然还有胆量这般迢迢尾追而来,这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出来了么? 莫不是,那领头的明军将领,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只不过耳边的马蹄声是越来越响,整个被积雪覆盖的大地上,似乎也响起轻微的震颤声。 “全军掉头,杀光这些不知死活的明狗子!”图赖大声怒喝。 图整一声令下,整个鞑子哨骑队纷纷掉转马头,排成一个半圆弧的散阵,将那些已是惊恐万状的粮队掩在身后。 对面顶风冒雪疾奔而来的一众明军骑兵,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图赖与他两边的鞑骑眼前。 “主子,对面明狗子约有30多骑,未打旗号,却不知何处而来?”汉人通事看得仔细,小心而急速地对图赖说道。 见到对面的明军数量之时,图赖心中,反而放松下来。 这些明军,还真不知死活。 想想以往明朝与后金的哨骑交战,自已手下这些来自白山黑水的精锐久战之士,每次与那些训练不足,装备差劲的明军哨骑作战,不敢说以一抵十,若是以一敌三或是以一敌五,当是不在话下。 十多名后金哨骑追得四五十名明军哨骑狼狈逃窜,实在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可以说,纵是明军大将的精况家丁到来,哪怕比已方人数略多,自已的哨骑亦有九成把握打得他们狼狈逃窜,溃不成军。 更何况,在这样大雪的天气下,没有哪个明军大将愿意折损自家精锐家丁,去为一只已经覆灭的小小哨骑队报仇雪恨,因为这纯粹是得不偿失的买卖。要知道,这些精锐家丁,皆是从明军中优中选优挑选而出,乃是明军大将们安身立命的根本。养一个家丁所费的钱粮,是一名普通哨骑的几倍不止。 图赖脸上,冷笑中夹杂着疑惑,对面的明军骑兵数量,不过与自已堪为平等,却敢这般汹涌而来与自已作战,这明军的将领究竟是何人? 不过,图赖脸上的笑容很快变得僵硬。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了对面明军阵中,那一身熟悉的的白摆牙喇盔甲! 原来是他! “主子,那穿我军白甲者,可是上次逃走的明狗李啸?”旁边的汉人通事同样一声惊呼。 他这一说完,鞑子哨骑阵中,顿时一阵骚动与低语。 很多参加过上次追杀李啸的鞑子哨骑,皆已看清了,一箭之地外,对面那个面沉如铁,浓眉英目的明军指挥官,可不正是上次在小凌河驿狙杀了自已3名队友后,顺利逃走的明狗李啸! 只不过,现在大雪纷飞,各人的弓箭上皆是积满雪尘,再难于使用。图赖远远地看到,对面的李啸手中所执不过是一把虎刀,上次那把杀得后金哨骑们产生了心理阴影的大弓,根本就未带来。 骚动很快止息,每个鞑子哨骑脸上,开始涌出强烈的仇恨表情。 哼,这个卑劣的明狗,上次仗着地势与箭术,狙杀了我军多名将士,现在到了这茫茫旷野,看你还有甚么能耐!现在,却要用你们这些明狗子的脑袋,为我大金死去的将士们复仇! “李啸,没想到竟是你这厮斗胆前来,好,这次你自来送死,我图赖若不斩了你这条可恶的明狗,本队誓不为人!”图赖脸上重新浮现冷笑,心下暗暗发狠。 两军对阵斗狠厮杀,原是悍不畏死的女真人优秀传统,对阵手下常败之将的明军,各人更是极有心理优势。图赖看到,自已的鞑子哨骑队中,那最精锐的5名白摆牙喇骑兵,皆已是一脸跃跃欲试之态,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狂暴的杀意! “列队,准备随本队长杀光明狗,再建新功!”拔什库图赖一挺手中的虎枪,昂然大喝。 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异族语言高声响起,图赖与一众鞑子哨骑,人人脸上满是恶狼发现猎物般的狰狞表情。 所有的鞑子哨骑都紧盯着对面一箭之地外,正在摆出一个奇怪的楔形战阵的明军骑兵,各人手中的刀枪,皆是越握越紧,胯上的坐骑,亦是喷着响鼻,按捺不住地连连刨蹄欲冲!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对冲、骑战 “玄虎骑准备完毕!” “飞鹞子准备完毕!” 田威与王义守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一声怒喝,让置身于玄虎骑与飞鹞子组成的楔形战阵之间的李啸,猛地感觉全身热血上涌,心跳骤然加速,喉唇之中,又传出来那种熟悉的焦渴感。 那是渴望杀戮的欲望,在李啸心中熊熊燃烧! 这只李啸苦心磨炼的小小骑兵队伍,现在终于到了实战检验的时候。 “杀虏!前进!” 李啸手中虎刀猛地上扬,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大喊。 “杀虏!冲啊!” “冲啊!。。。。。。” 玄虎骑中发出一声爆喊,玄虎骑副队长陈立一马当先,率领摆出30度尖角的重甲玄虎骑,向对面摆出半圆阵的鞑子哨骑小跑起步冲去! 王义守率领飞鹞子紧随玄虎骑之后,同样高声呐喊着跟上队形。 嘶吼的狂风从耳边呼呼疾掠,漫天的霰雪更加凶猛地击打着每名重甲玄虎骑兵已冻得麻木的脸庞,只是每个人都一心专注夹紧骑枪,控制着胯下坐骑的速度与间距,紧盯着对面的敌军向前直冲,对这些已是浑然不觉。 “加速!” “加速!” 在离对面的同样准备对冲的鞑子哨骑三百来步的距离时,玄虎骑队长田威一声怒喝,副队长陈立闻声,同样发出一样的爆喝。 “冲啊!” 听到两名队长的喊声,整个重甲玄虎骑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喊。所有的玄虎重骑兵,皆开始猛磕马肚,尽力提升马速,开始向前疾冲! 人马皆披着黑色铁鳞甲的的玄虎重骑集群冲锋,虽然人数只有二十人,但声势极壮,有如一只多腿的黑色铁甲怪兽一般,吼叫着向它的猎物狂冲而去。 马蹄动地,纷飞的马腿有如无数根鼓棰擂响大地。扬起大团的积雪与尚未凝冻的黑色草泥,一团团地向后面抛去。 每一个李啸军骑兵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鞑子哨骑中,集体发出一声难听的怪叫,由5名白摆牙喇兵领头,纷纷催动坐骑,吼叫着向自已对冲而来! “杀光汉狗!” “杀光尼堪!” “杀汉狗啊!。。。。。。” 拔什库图赖一脸愤怒得几乎扭曲,他用尽全力地嘶声呐喊,率队向对面的明军骑阵对冲而去,两旁的一众鞑骑同样放声怒喝。 从天空下望,李啸的骑兵队有如一根黑色的尖刺,向对面半圆阵的鞑子哨骑猛扎而去。马蹄翻飞之中,两边的泥泞和积雪都被溅起老高,旷茫大地在奋力的马蹄下颤动申吟,隆隆马蹄声与敌我双方的呐喊助威声混杂在一起,有如一只嗜血怪兽的吼叫。每个人都紧盯着对面的目标,刀枪直指,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胜负常系微秒,生死只在须臾,这便是骑战对冲,乃是热血男儿的最高荣誉! 马蹄隆隆,喊声震天,几乎只在转瞬之间,疾速对冲的两军,相距不足百步! “杀啊!” 到这了距离,所有的重甲玄虎骑几首同声发出这如雷爆喊,每个人都脸上满是肃然紧绷之色,手中的骑枪更加端平握紧,从枪如林,闪亮的骑枪枪尖闪着森寒的惨白光芒,有如死神的狞笑! 对面的鞑子哨骑,同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喊叫,亦纷纷尽力提速,向李啸军狂冲而来。 轰! 两股钢铁洪流,转眼之间便撞在了一起! 刀枪碰撞的叮当声,刺入人体或马身的沉闷噗噗声,受伤或将死的人那惨叫哀吼声,战马的嘶鸣声,一时间集体爆响,有如一首死神的欢歌。 跟行在后面的李啸看到,在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鞑子半圆阵的顶端切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鞑子的半圆哨骑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鞑子哨骑惨叫着纷纷落马,这种集力于一点的可怕冲击力,是他们几乎无法抵挡的。楔尖所向,便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5名白摆牙喇兵中,最前的的2个白甲,一人胸部竟然被一杆呼啸而至的骑枪冲破了坚实的白漆亮甲,鲜血狂喷而出,余劲未歇的骑枪枪尖从他的背部钻出,顶得后面的精钢银漆亮甲高高隆起。另一名白甲的马匹则被刺穿了脖子,其势犹然不减,又凌厉地冲穿了他的左臂,这名白摆牙喇惨叫着,随即与马匹一起倒地,被猛砸下来的马身将胸腔砸扁,再无动弹。 骑阵楔尖凶猛突入,但凡挡在这条夺命血路之上的马甲兵或步甲兵哨骑,几乎皆是瞬间被杀,或人或马,身上被迅疾戳出可怕的血洞,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声连连。 一些鞑子战死或受伤后,从马上掉落下来,失去控制的鞑子战马,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却又因此将地下正翻滚哀嚎的伤兵活活踩死,同时将鞑子的残阵冲得更乱。 玄虎骑后的李啸,瞅准时机,手中的精钢虎刀凌厉一击,将一名惊慌失措的白甲手中的虎枪磕飞,李啸手中刀势犹然未减,手上加力下划,一道白光划过,这名白甲的大腿竟李啸活生生地砍断! 断腿处如镜面般平齐的白摆牙喇,痛得嘶声狂吼,人却一下子从马上倒栽下来,头颅重重地磕在雪地上,便只剩下一阵阵的抽搐。 紧跟玄虎骑而来的飞鹞子,立刻在这片混乱中大显身手,在保持跟随玄虎骑前冲的队形之时,所有的轻骑兵纷纷拔出骑刀,对着两旁惊慌失措的鞑子哨骑大砍大杀,在那些刚刚幸免于难的鞑子哨骑身上,砍出长长而可怕的口子,更有几名鞑骑被蓄力一击的飞鹞子直接砍飞了头颅,带着一股冲天的血柱,直飞天空。 很快,玄虎骑与飞鹞子全部透阵而出。李啸心下估算,这凶狠凌厉的第一次冲击,至少造成了10名鞑子死亡,另有6名鞑子受了重伤。 而李啸军中,竟只有1名重骑兵死亡,1名重骑兵重伤,3名轻骑兵一死2轻伤,几人且皆是位于战阵边缘,因集中攻击闪避不及所致。这敌我伤亡比率,简直让人瞠目。 这便是训练有素装备良好的骑兵在得当有力的战法配合下,所产生的巨大威力与优势。 位于阵后的拔什库图赖,亦被一名飞鹞子砍伤了左臂。尽管武艺娴熟的他立刻忍痛反手一击,将这名闪避不及的飞鹞子砍杀,但看着自已的队伍几乎就在一瞬间便死伤惨重,图赖怒火中烧,牙齿几乎咬碎! 狗入的李啸,竟然练出如此精锐骑兵,这战阵又这般凌厉,竟打得自已几无还手之力。 这简直是连战连捷的大金,这几年来最大的耻辱! 现在,除了那些死掉或受伤的哨骑,自已的手下,只有十六七名可战之兵了。 而远处,李啸的骑兵队,已又重新掉过头来,看样子,又要重新对自已集中冲阵了。 拔什库图赖无意中斜了一眼,却看到那名站在队伍最后面的汉人通事,那乞求的目光正向自已望来,他的眼神,图赖看得懂。 这个家伙,一定是想要逃跑了。也许只待自已一声令下,这个不可靠的汉狗便会掉头飞奔逃走。 战,还是逃? 图赖迅速发现,自已除了拼死一战外,别无选择。 因为这般大雪天气,逃路实是极难,那些明军轻骑沿途追杀,自已这只残军,能逃出生天者,怕是寥寥无几。 纵然自已拼死侥幸逃得性命,但将整个牛录中的精锐骑兵全部折光的他,回到营中后,定会被盛怒的达尔襄砍掉脑袋,以正军法。 那样的死法,更是羞耻。 拔什库图赖只思考了几秒钟,便冷哼一声,一把掀掉头盔,露出发青的头皮和两条细小油腻的恶心发辫,对着残余的鞑子哨骑大声喝道:“儿郎们,咱们这些来自白山黑水的勇士,岂有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之理!各位再奋余力,随我击杀明狗子!” 在一众中鞑骑的狂吼声中,那名汉人通事突然掉转马头,向北疾逃而去。 图赖冷眼瞥见,牙关一咬,从腰刀抽出解首刀,向此人后背猛掷而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解首刀扎穿了汉人通事厚厚的皮裘,刀身尽没于其后背胸口。汉人通事摇晃了一下,便从马上一头栽下,再无动弹。 “杀鞑子!。。。。。。” “杀汉狗!。。。。。。” 马蹄声又隆隆地响起,银白旷茫的大地上,两支犹如细小黑点的部队,纷纷吼叫着,又凌厉地相互对冲而去! 轰! 刀剑相撞声,人马的惨叫嘶鸣声,又令人心悸地混杂在一起。 抱着必死决心的图赖,冲阵在鞑子哨骑队的最前。他紧盯着对面那个冲在最前头眼神凶狠的汉人重骑兵,两马即将相错之际,图赖大吼一声,手中的虎刀用力挥出。 “噗哧!” “嚓!”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轻响,冲在最前面的玄虎骑副队长陈立,手中冰冷的骑枪将图赖的胸口瞬间捅穿,而与此同时,图赖挥击而出的虎刀,将玄虎骑副队长陈立的头颅霎时砍飞,直窜空中。 “陈副队!”玄虎骑重骑兵们同声悲叫起来。但是整个玄虎骑队形却没任何错乱,依然笔直地从鞑子哨骑出直穿而出! 图赖从马上掉下来时,濒死的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啸军这第二次楔形突击,又造成了自已7名鞑骑死亡,另有5人受伤。他隐约看到,一名白摆牙喇兵的丑恶头颅,正被挑在那个杀千刀的李啸那冰冷的虎刀刀尖上。 在那些飞鹞子们纵马追杀四下溃逃的四五名残存鞑骑时,图赖已停止了呼吸。 十几分钟后,四名鞑骑皆被李啸的飞鹞子们击杀,至此,包括那名汉人通事在内,总共43人的鞑子哨骑,全部被杀,无一人逃脱。 而李啸这第二次冲阵,除了玄虎骑副队长陈立阵亡外,另外只有两名玄虎重骑兵一死一伤,和一名飞鹞子受了重伤。 故本次战斗,李啸全军付出的代价为,玄虎骑中,3名重骑兵战死,2名重骑兵分别一重伤一轻伤。而飞鹞子为一名轻骑兵战死,一名轻骑兵重伤,3名轻骑兵轻伤。另外战死马匹4匹,累死重骑兵马匹3匹,2匹马重伤已是不治,还有几匹受了点轻伤。 李啸全军,大获全胜。 “李大人万岁!”溅了一脸鲜血的田威,扯开原本紧扣的铁鳞甲,露出黑毛浓密的胸膛,一脸激动之色的他,率先仰头高呼。 “万胜!” “万胜!” “万胜!” 在自已队长的带领下,玄虎骑与飞鹞子们每人都是一脸激动与自豪的神情,各自挥舞着武器,高声欢呼胜利,如同滚过大地的一阵春雷。 李啸率军向那些几乎都惊呆了的民伕们缓步纵马而去时,民伕们才恍然大悟,纷纷跪倒在雪地之中,一个劲地叩头感谢李啸的活命之恩。 李啸下令立刻打扫战场,随后他扭头一眼,就看到被绑在一辆粮车上,气息奄奄的把总高朴。 此时的高朴,脸色苍白,眼神散乱,他努力地向正快步行来的李啸,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把总,李啸救援来迟,请把总治罪!” 李啸双膝跪地,抱拳致礼,眼中却隐隐有泪光闪动。 高朴身上的绑缚已被两名李啸手下的军士快速解开,另外5名哨骑也皆解除了捆绑。高朴无力地向李啸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些说话。 “李啸,俺,俺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咱们。。。。。。”高朴喘着气说道,嘴边一动,却是一口鲜血喷出。 “把总,您伤势沉重,不必多言,请速随我军返回锦州城,在下给你请最好的大夫,定会快速将您治好。”李啸神情凄切而峻刻,话语颤抖。 “不,不必了,俺伤得太重,快不行了。李啸,你凑近些,俺有话要对你说。”高朴勉强地摆摆手。 李啸凑上前去,高朴对着他的耳朵,喃喃地说出了以下话语。 “李啸,俺死后,整个哨骑队都由你负责。另外,俺存了些积蓄,皆秘放于我房间地板下,现在全部由你处置。俺想明白了,俺这次中了鞑子埋伏,却是被那王道奇设计陷害。与其通气的内奸,便是那华济!你,你要替俺报,报仇。。。。。” 高朴断续说到这里,猛地头一歪,不肯闭目的双眼中,霎时失去光泽。 “高把总!” 李啸大放悲声,正在打扫战场的众人,一时都不觉怔住。每个人都回转过头,看着自已的最高指挥官李啸手中紧抱着高朴的尸体,放声痛哭。 田威,王义守,莫长荣,段时棨等一众原高朴哨骑队的老部下,纷纷在高朴面前下跪,各人无不是涕泪涟涟,哀哭不已。 “王道奇,华济,总有一天,老子要用你们的狗头,祭奠这屈死的高把总!”哭了许久的李啸,心下暗暗发狠。他猛地睁开眼,脸上,已满是狰狞扭曲之色。 不多时,战场打扫完毕,连同原先高朴的哨骑队在内的战果一起,共斩获了鞑子首级43颗,缴获完好战马27匹,从尸体上剥得上好白漆银甲6件,普通铁甲10件,棉甲26件,另从战死了的鞑子马匹上,剥得完好鞍鞯15个。 就连那汉人通事所穿的厚厚皮裘,业已被田威剥了下来,他嘟囔着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说要把它送给自已老婆刘氏穿。 原先战死的哨骑队,一些盔甲与武器皆被鞑子哨骑放于粮车上带回,几匹战马亦随队押返,现在倒全部落于李啸之手。现在,自家刚刚阵亡的几名骑兵,盔甲与鞍鞯亦皆是剥下,加上这些物品,共获得铁鳞甲4件,马匹披甲5件,棉甲8件,鞍鞯10个。李啸全军物匮乏,所有能利用之物资,皆不可轻弃。 故李啸现在全部缴获为:鞑子首级43颗,战马27匹,上好白漆银甲6件,普通铁甲10件,棉甲34件,单独鞍鞯25个,另有刀枪弓箭武器一堆。 “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各位兄弟一路走好!” 。。。。。。 战场打扫完毕后,李啸率领众人,皆跪立于地,人人皆是神情肃穆,在齐声高喊了三遍这句话后,李啸又领着众人向北方连磕了三个响头。 据说,人死后,灵魂会向北方的幽冥之地而去,李啸希望,包括高朴,陈立及其他与自已曾在一个锅中搅勺的战死兄弟们,能走得安心。 狂风呼啸,霰雪纷飞,天地之间一片沉寂,仿佛刚刚发生的战斗只不过是一场虚妄。 李啸统领全军和粮队,用空置的粮车带上兄弟们的尸体,折向西南行进,准备返回不久前哨骑队被消灭的地方,再给留在那里的十多具哨骑收尸,然后再把粮队送至大茂堡。 众人沉默着行进了许久,这时,肆虐多时的风雪渐小,天空中开始露出多日未见几片淡蓝。 率着飞鹞子们在最前面探路的王义守,忽然指着前方,大声对李啸喊道:“李百户,快看,前面似来了一队人马!” 正文 第四十章 祖宽 不多时,对面一众人马,已是越行越近。 李啸清楚地看到,所来者皆是骑兵,约八十多骑,拥着一面红底黑字的“祖”字旗,皆是顶盔贯甲,披风红艳,看上去极为精悍,最中间的一人,披着一身华贵山文甲。身材极为雄壮,跨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率领着众骑兵向李啸方向奔来。 “李百户,来人是都督佥事祖宽将爷,旁边是他的家丁队长侯尚德。”莫长荣看得真切,向李啸小声说道。 现在哨骑队队长高朴战死,李啸已成众人之主,手下们自是不好再称他为副队,只是现在哨骑队已名存实亡,若称自已为队长也感觉别扭。于是,仿佛约好了一般,手下们都开始直接称呼李啸为李百户,倒是最自然不过之事。 听了莫长荣的话语,李啸哦了一声。 这个祖宽,方才莫长荣这般苦苦求援不肯发兵,现在这仗都打完了,却又带着自已的家丁队伍来做甚? 李啸随即下令,全军暂停前进,等着祖宽他们过来。 祖宽等人行得近了,李啸看到这人重口宽颏,浓眉虎目,阔背熊腰,一副标准的武将模样。 在离李啸全军20来步外,祖宽等人勒住了马缰。一众家丁立刻眼热地看到,那堆在一辆空粮车上堆叠如小丘一般的鞑子首级。 侯尚德一脸眼热之状,面目尖刻阴狠的他,冷眼打量了一下对面李啸等人,便压低声音对祖宽说道:“大人,想不到这帮家伙竟斩得恁多鞑子首级归来,不如。。。。。” 侯尚德做了个右手下劈的动作,目光灼灼地望向祖宽。 祖宽斜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等方才畏敌不救,已是惭愧,现在又要夺其战功,这传扬出去,我祖宽还怎么有脸在这锦州立足。” 侯尚德黑了脸,不敢多说。这时祖宽轻纵马缰,上前几步,对李啸等人大喊道:“某家祖宽,尔等是哪部分的?” 李啸闻声,翻身下马,对祖宽半跪而拜道:“在下广宁中屯所不归墩守将百户李啸,参见佥事大人。” “哦,原来你就是李啸。上次祖大帅给你办晋升宴,某家去了宁远,未曾来得,现在见你,模样倒是英武。” 祖宽说完,亦下得马来,他伸手虚扶了一下李啸,让他起身。然后又打量了一下众人,便朗声说道:“李啸,你等方才可是去追击那袭击我军哨骑的鞑子去了?” 祖宽说出话来,气势雄壮,凛凛有种压迫感。田威王义守等人听了,心下皆觉一凛。只是李啸却是面不改色,没有任何异常。见祖宽发问,便平静地将自已如何来援,且刚才的战斗过程如何进行,对祖宽简单地说了一遍。 听完李啸的诉说,祖宽侯尚德及手下一众家丁,脸色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这个李啸,竟然仅凭着这只30多人的小骑兵队,就把43名鞑子全部斩杀,这战斗力,未免也太强悍了点。 其实李啸全军只斩杀了30多骑鞑子,只不过,李啸故意把高朴的哨骑队的那点战功归在自已身上,从而让自已的战功对祖宽更有压迫力。 在辽东这个群狼环饲的地方,李啸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有时能让自已更有安全感。 就象现在,如果自已稍一服软,难保祖宽等人,不会仗着人多势众来抢夺自已的战功。 不恃人不犯我,但恃我不可犯。 祖宽与侯尚德两人沉吟了一下,便立刻一同过去察看首级。两人扒开首级上的积雪,仔细了验过头皮、发辫、牙口,脸上的表情更是震骇。 这些首级,竟然全是真鞑子首级!这个李啸,倒是没有做杀良冒功之事。 祖宽突然感觉自已脸上有些发烧。 尤其是他看到那个曾向他报信的莫长荣,正向他投来那冷漠的眼神时,更觉莫名心虚。 相比辽东多如牛毛贪鄙冷酷的所谓将门,祖宽此人,还算难得的稍有良心之辈。 当时,莫长荣离去后,祖宽原想将此事就此别过,只是却始终过不去心里的良心一关,这才趁着风雪渐小之际,带着家丁前往莫长荣所说的大流堡北面交战之地探查。 其实祖宽心里也知道,这样做,不过是给自已良心一点安慰而已。他这一去,鞑子定早已杀完哨骑队,然后押着粮队北返而去。祖宽亦不敢率兵追击,这次前去,不过是给那些战死的哨骑们收尸罢了。 只是却没想到,因大雪封堵,祖宽等人无人带路,走偏了道,竟在这里碰上与鞑子大战回来的李啸全军。 祖宽在心中长叹一声,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大声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倒是祖某,着实惭愧。。。。。。李啸,你们阵战辛苦,这血战所得的功劳,我祖宽绝对不会与你们相争。祖大帅后日便回锦州,到时你自去报功便可。” “将爷高义,在下钦敬之至。”李啸复拜。 祖宽扶起他,又笑着对他说道:“你们这番阵战,现在定是疲乏不堪,这样吧,这粮队,就由我等押送往大茂堡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整吧。” “多谢将爷!” 李啸与祖宽拱手道别,看着祖宽的笑脸,李啸心下一阵莫名温暖,对这个祖宽,增了不少好感。只是他心下,却感觉滋味怪异。 李啸前世读过的明朝历史,知道这个祖宽的命运。 在接下来的年月中,祖宽将会被派入关内,在围剿农民军的战斗中大显身手,并最终被提拔为副总兵和援剿总兵官,只是在崇祯十二年初,在鞑子大肆入关侵掠之时,因畏鞑不敢战,迟迟不发援珍,导致济南失陷,最终被朝廷斩首。 这个祖宽,作战勇敢,屡立战功,称得上是一员猛将。只是看似情情刚强无所畏惧的他,却又常常有犹豫矛盾的一面,却是很让人奇怪的事情。 可叹这个人性的弱点,最终导致了祖宽在六年后的悲惨结局。 李啸心下暗叹,今天之事,相当于是六年后的事件的一场预演。这个祖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独挡一面还是有问题的,但如果只是被人支配着做事,可能效果会好很多。 不知道自已将来,能不能改变这位从祖大寿家的家仆出身,一路奋斗出来的杰出将领祖宽,那让人叹息的悲凉命运。 坐在马上的李啸,默默地看着押送着粮队前行的祖宽一行人,消失在西北方向。 随后,李啸在莫长荣的带领下,来到了哨骑队被鞑子哨骑消灭的地方,将那10多具已冻得冰冷僵硬的哨骑尸体,与粮车上原本的尸体叠放在一处,然后一并带回。 在经过锦州城时,李啸让王义守带队,带着队中的几名伤员一起,前往陈麻子医馆治伤。而他自已,则亲自带着骑兵队们返回不归墩。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凝聚 回到不归墩后,李啸立刻安排一直留守墩中的陈猴子,带着一众人手用石灰硝制首级。 现在虽是天气严寒,但这些首级,若不好生用石灰硝好,只怕难免会变形或腐坏,到时朝廷兵部不认帐,可不是前功尽弃。 那些牺牲将士的遗体,暂时统一摆放在墩内官厅之中。 而李啸自已,却是带着一众骑兵们,在南面二里远外一处小山坡上,立即开始挖坑,准备牺牲将士的下葬事宜,趁着现在土地还未完全冻硬,赶紧开挖,待明天吴亮等人从锦州城中买回棺材和木刻墓碑后,就统一装殓下葬。 李啸的做法,让众人心中为之一暖。 现在辽东各地,军士待遇极差,很多战死的将士,都是一张草席裹尸,便在乱葬岗上随意挖个洞坑埋了。更有嫌麻烦的将领,连草席都懒得准备,甚至只是统一挖个大坑,将死者一起埋掉完事。 李啸这个百户官,能给每一名战死的兄弟们配备棺材与墓碑,还亲手给他们挖掘葬坑,实是一名难得的心肠宽仁体恤部下的好上级。 人心都是肉长的,很多骑兵在挖洞坑之时,心下都愈发坚定了跟随并效忠李啸的决心。 李啸亲自挖了一个极深极阔的坑洞,并细心地将坑洞四壁铲得极其光滑整齐。 众人凝视着一脸严肃挥锹猛挖的李啸,心下都在猜测,李啸这般仔细地挖的这个洞坑,一定是给战死的把总高朴用的。 这个李百户,真是个情义深重之人啊。 “大人,不必太过难过,自古兵凶战危,俺们吃这碗饭时,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田威走过来,轻声对李啸劝道。只是话没说完,他自已却感觉喉咙有些哽噎。 李啸脸色峻沉,没有看他,只是更加仔细地清理洞坑中的杂土。 不久后,葬坑挖掘完毕后,各人又在挖好的洞坑上盖了一条草席,以免下雪填满坑洞。 李啸拍打手中沾染的泥土,看着面前排得整整齐齐的二十多个洞坑,心中感慨莫名。 这些将要永远安眠于此的兄弟,在李啸心中,早已没有了尊卑之分,只有往日兄弟情份在心里萦绕不去。想到这些几个时辰前还是活生生的兄弟们,各人的音容笑貌犹在面前,现在皆成了一具与草木同朽的尸体,这人生的命运,何其莫测。 李啸等人返回不归墩后,开始对一众骑兵进行嘉奖。 包括中屯所的哨骑在内,所有战死的骑兵,每人发抚恤银子30两给其家属。 重伤的骑兵,如能救活,则视伤残程度,发抚恤银子10至20两,若不能救活,同样发抚恤银子30两。 轻伤的骑兵亦是视每人的伤情状况,每人各发抚恤银子3至5两。 全体参战骑兵,包括那5名受伤被俘的广宁中屯所哨骑,每人发战斗赏银10两,并与战死与受伤的抚恤叠加。也就是说,战死的骑兵除了抚恤银子30两外,另有参战银子10两,总共可得40两。 田威,王义守两名队长,则各奖银子30两,段时棨这名副队长,得赏银20两。 而战死的副队长陈立,除了得赏银20两外,另有抚恤银子50两下发,共有70两银子给其家属。 众人拿得赏银后,除了那些阵亡骑兵的家属尚沉浸在悲痛之中,皆是欢声连连,要知道现在辽东之地,一个普通人家一年忙到头,也不过挣十五六两银子。这里一名战兵一场战斗便挣了全家人大半年的银子,当然是极开心的事情。 这赏银一发,便是1300多两银子哗哗而去。 李啸心中,却没有半点心疼的感觉。这些战兵们用生命与热血换来的奖赏,李啸一分一毫都不会少给他们。绝不会象现在的辽东将门一样,刻意侵吞士兵的奖赏和粮饷,这种下作的行径,李啸心下深为鄙视。 李啸心下暗想,将来有条件了,还要颁发勋章之类,把这些近现代军队极常用的奖励措施,贯彻军中,以更好地激发战兵们奋力作战。 下发完赏银,李啸下令安排盛宴,为骑兵队这次大胜庆功。 在墩内一众妇人喜气洋洋地忙碌中,宴席很快就准备完毕。 小鸡蘑菇炖粉条,淌汁流油的肥厚猪排,厚实大馅的酸汤水饺,爽口的酸菜白肉,大条的红烧带鱼,切成细末的红丝雪里红腌黄瓜等等,一道道让人垂涎的美食往一张张大方桌上摆去。 参加本次作战的骑兵们被安排坐于上头的桌席上,分桌围坐,以示尊敬。而墩内其他战兵家属,则在下首开桌摆席,全墩人员一同欢庆这次痛快的胜利。 李啸亲自带着田威王义守等各名将领,给每个桌上的将士们轮流敬酒,若有回敬,更是来者不拒。只是很多人都注意到,这名豪气十足,朗声说笑,大碗痛饮的百户大人,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隐隐闪动。 那边埋葬旧日队友,这边欢宴以庆胜利,人生的苦乐悲欢,近乎荒谬地叠杂在一起,这浓缩于心的滋味,让李啸心下感慨无限。 这场宴会一直开到天黑方结束,全体军兵酒饱饭足,鼓腹欢笑,尽欢而散。 当晚,李啸大醉。 只是大醉的他,却难于入眠。 高朴临死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一遍遍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俺这次中了鞑子埋伏,却是被那王道奇设计陷害。与其通气的内奸,便是那华济!你,你要替俺报,报仇。。。。。” 醉意朦胧的李啸,仿佛看到高朴正在半空中,对他重复临死前的话语。 李啸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是只抓到一手虚空。 李啸脸上,渐渐地显现出狰狞之色。 公报私仇私通鞑子的王道奇,叛卖恩主无耻下作的华济,你们等着吧,老子定要取了你们的狗命! 次日中午,吴亮带着二十副棺材及墓碑灵位等丧葬物品返回不归墩,一同拉回的,还有3名骑兵的尸体。 “禀百户,受重伤的两位兄弟,都在昨天下午便去了,还有一名受伤的兄弟,自送去医馆便高烧不退,挣扎到今天凌晨,亦是去了。” 吴亮声音很低,他说完后,瞥见对面的百户官李啸只是呆坐,却没有说话。 李啸知道,这个年代的医学,估计连人体结构和脏器位置都还没弄清楚,这样落后的救疗手段,受创极重的重伤员其实是极难救治,能不能活下来,看运气的成分更多。而那些轻伤员,虽看似伤得不重,但因为伤口都长时间流血和感染,很可能诱发高烧和败血症,另外还有潜伏的破伤风等疾病都是致命杀手。那陈麻子医术虽然相比那些普通医生强上许多,但对于这些在现代社会才得到根本治疗的疾病,怕亦是徒呼奈何。这几个轻伤兵中,能活下来几个,却是没人能打包票。 “百户大人,故学生一共买回了二十口棺材,其中按你的要求,高把总的棺材买得最好,乃是上好桐木所制,厚实坚重,花银十两。另各位兄弟的棺材皆为槐木所制,亦皆是好货,每具各花银子5两。那棺材店老板见我等这笔生意颇大,又听闻这些将士皆是杀鞑子牺牲,颇为感动,那墓碑、灵牌与一些丧品等物,俱未收钱,皆送于我等。” 李啸点点头,长叹一声起身说道:“现在葬品齐备,趁此时尚未下雪,立刻给牺牲将士们发丧安葬吧。” 半个时辰后,全部棺材皆装殓下葬完毕,李啸亲率全墩人员下跪致祭。 “。。。。。。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汝等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我当使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想宜宁帖,毋致号啕。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李啸祭词念毕,洒酒于地,放声痛哭。 全墩人员哭声震天。 在这样肃穆凝重的气氛中,每个人都感觉,自已与周围的所有人,似乎有种莫名的凝聚力。似乎所有人在这位百户官李啸的带领下,结合成了一个血肉相连的整体。 这其实,也是李啸内心希望达到的效果。 人心齐,泰山移。收拢人心,尤其是手下将士家属之心,才是将来成就大事的必备其础。 而且,不单是在现在安葬将士的事情上,他更希望以后能通过种种方式,让所有跟随他的人,都更加认同并依赖自已创立的这个小集体,让他们有归属感与荣誉感,从而更好地获得他们的忠诚与信任。 这其实是李啸所建立的这只小小队伍,与其他辽东将门最大的不同。在这里,没有将领对属下士卒那冰冷残酷的算计与利用,却更多了一层温暖的人情与真诚。 兄弟们,你们不会白死的,我李啸一定会让你们的牺牲变得有价值。 李啸仰头望天,对那些正在天空凝视着他的将士亡灵们,轻声说出这句话。 下葬完毕后,李啸又下令在不归墩中专门辟出一个房间,取名为忠烈祠,以盛放祭奠牺牲将士的灵位。 这忠烈祠按李啸的要求,布置得庄严肃穆,一张整洁干净的大木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的牺牲的几十名军兵牌位,并按牺牲时间,排列得极有秩序。木桌前方,则放着各类祭祀供品,又点了三根大香,左右点着两根长明白色蜡烛,在人员方面,李啸则安排了两名老汉负责每日的点香上供打扫。 这间忠烈祠布置好后,李啸又带着全堡所有人过来给牺牲的军士上香祭祀,李啸亲自领头,叩首祭奠。 闪闪的烛光映照着每一张充满了激动佩服神情的脸,每个人都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看着自已的最高指挥官郑重地给牺牲的将士牌位躹躬行礼。 一些战兵的窃窃私语,传入了李啸耳中。 “想不到,咱们这样的低层士卒,死了便如草木般的人,今日竟也有祠堂可入,还有上官这样痛哭祭拜,他娘的,真是死了也值了!” “老子这条命,就全交给李百户了,日后死了,家属得抚恤银子,尸身有人好生埋葬,自已也日日有香火祭祀,老子纵死一百次,也是毫无怨言!” “是啊,生前吃饱穿暖,有战功便有赏赐,战死后又有抚恤和祭祀,李百户对咱们这些厮杀军汉这般看重,没得说,老子就认李百户了,他叫俺干甚俺就干甚,就是叫俺去死,俺眉头都不皱一下。” 李啸的收心之举,又一次收到了明显的效果。 。。。。。。 夜深人静,众人皆已入睡之际,李啸与吴亮两人,犹在房间中关门密谈。 面色暗沉的李啸,对吴亮低声说出了当日高朴临死前说的话语。 “先生,可是要向祖大帅禀报此事,让他们为高把总把持公道?”李啸冷冷而道。 “百户,此事不可。”吴亮急急言道:“纵高把总临死时,发觉了确是王道奇与华济所设的阴谋,但您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能说定是那王道奇与华济,引了鞑子前来加害高把总?况且那王道奇乃是祖大帅宠信之人,他又如何会信你这无凭无据之词?” “既禀上官不通,那本官不如即刻发兵,直取广宁中屯所,杀了王道奇与华济,为高把总报仇!”李啸目光如刀,言语凶狠。 “大人,切莫如此鲁莽行事!若行此以下犯上弑杀上官之策,乃为诛灭三族之大罪!那王道奇乃是锦州当地豪族,势力颇大,人脉极广,大人若杀了他,定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怕事后侥幸搜得证据,表了清白,但大人坏了规矩,这辽东一众将门,岂能容你!这辽西之地,又如何还有大人的立足之地!”吴亮脸色更显急切,连连摇头。 “难道,就这般放过这两个奸贼不成?”李啸恨恨一拳,砸在面前桌子上。 “此事不可操之急切,这王道奇与鞑子有勾结,且待日后找到证据,再做处置不迟。”吴亮眼神深沉,接着低声说道:“大人,学生还是要说一句,现在百户大人您的当务之急,不是要想着如何为高把总报仇,而是要不断扩充壮大自身实力!这事,才是最为要紧与根本!以学生观之,现在天下方乱,不论是在这辽西,还是在整个大明,武将若要出人头地,做出一番事业,当是兵马地盘为先啊。”吴亮说到这里,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更见热切。 李啸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然后驻步窗前,久久地凝望着一轮明月映照下的雪白皎皎大地,脸色十分凝重。 “好吧,李啸从先生之言。” 许久,李啸淡淡地开口说道。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分功 冷静下来的李啸,开始在想怎么处置这些首级了。 他知道,依大明军功制,领军军官,但凡官位总旗以上,部众数十人以上者,部下斩获奴贼十颗,着升实授一级,每加十颗,加升一级。共升三级为止,二级实授,一级署职。而每个鞑子头颅除有50两银子赏银外,还有额外的嘉奖银子和绸缎。 也就是说,李啸其实只要斩获首级三十颗,就可以军阶连升三级,越过镇抚,副千户二职,直至升到正千户,同时军职晋为千总。 这只是朝廷往日规定,现在大明官军屡战屡败,鞑子首级珍稀难得,晋升所需的首级数已是大为减少。基本上平均6颗首级便可升一级,这样一来,李啸所需的首级数,不过18颗便足于晋升到顶。 李啸欠缺人脉关系,如果他在朝廷中有官员欣赏撑腰的话,甚至破格升到指挥佥事也不是难事。 相比会晋升到何种职位,李啸更关心自已这些首级能不能保住。 43颗鞑子首级,这巨大的战功与斩获,足以让每个官员和将领都会动心,纵是李啸等人血拼得来,他们也决不会让李啸一人独享这份巨大而难得的战功。现在的大明官军中,论打仗,可能没几个人有真本事,但论争功与内斗,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 如果李啸不能找到一个愿意为自已报功的上官,那么,不要说保住自已赖以晋升的18颗首级,就是自已的战功全部被贪婪的上官吞没,都是有可能的。 比如,自已如果把战功报给守备王道奇的话,李啸很确定,此人定会将自已的战功吞得一干二净,自已还无处说理去。 那么,该找谁帮忙呢? 李啸又想到了那个人,那个给自已开了支领条陈,协助李啸迈出建军第一步的人。 辽东前锋营参将,祖大弼。 李啸确信,如果把多出的首级送给此人的话,这个心胸豪阔且与自已关系良好的祖大弼,一定会极为欣喜,从而给自已禀功上报。 要知道,李啸留下18颗首级的话,依然还可送给祖大弼25颗首级! 据大明军功律,从指挥使往上的军衔,每30颗鞑子首级可升一级。但现在鞑子首级稀缺难获,有25个首级便足够晋升了。这样的话,祖大弼官位可升为从二品,军职也可提为副将。 在这样的重大利诱面前,李啸确信祖大弼一定会动心。 说曹操,曹操到。次日一早,李啸全军正在墩内集合吃饭之际,便有军士来报,说前锋营参将祖大弼急急率众前来,要见百户官李啸。 李啸心下一乐,这个祖大弼,定是闻听了自已获得了这般战功,才这么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吧。 李啸不知道,这两日间,他率骑兵队斩获43名鞑子首级这个爆炸性新闻,早已在锦州的街头巷尾传遍开去,酒肆茶楼各处,人人皆在谈论这位辽东新出的少年英雄。李啸这一次痛快的大胜,让锦州上下军民百姓,皆觉扬眉吐气,往日总被鞑子欺压战败的郁闷扫了不少。甚至有戏班和说书铺子趁热打铁,全凭脑补,赶着编排了《李百户风雪战鞑虏》的戏曲与书段,编得更是神乎其神。说什么李啸本人非但武艺非凡,更是精通八卦道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更画得一手好道符,请得太上老君托塔李天王哪吒三太子等一众天兵天将下界,这才以少胜多,将一众鞑虏一扫而光。这个离奇得近乎脑洞大开的故事中,李啸不象个武将,倒与传说中无所不能的诸葛亮颇为相似。真不知若是李啸本人,听了这些戏曲与说书段子,会做何种感想。饶是如此拙劣荒诞的一段故事,竟是观者如堵,听客甚众,倒是让戏班与说书人赚了一份好钱。 李啸猜得没错,在宁远欲返的祖大弼,也接到手下家丁的奏报,这位祖参将,想到当日李啸的分功承诺,当下心急火燎,立刻辞别本欲同行回去的祖大寿,率先快马急奔返回锦州,并径行来到了李啸的不归墩。 李啸心中暗叹,这个祖大弼,要赶祖大寿返回锦州前,把奏报与战功做实,以免他人分功,心下倒算得恁地精细。 “李啸!你这厮如何还缩头躲在墩内做甚,某家亲来你这不归墩,给足了你这厮颜面,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祖大弼如雷般的巨吼,从墩门外清晰地传到了李啸耳中。 “哦,原来祖参将前来蔽墩,在下有失远迎,请参将大人恕罪。” 李啸大笑出得墩来,向一脸怒容的祖大弼半跪致礼。 李啸看到,祖大弼带着家丁队长焦安国等人,约有十多人,每个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焦安国与李啸四目相望,两人脸上都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李啸你这厮少来这般虚礼,俺们从宁远奔行至此,没空听你废话。快带俺去看看斩获的首级。”祖大弼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摆手。 李啸心下暗笑,这祖大弼,迢迢奔波至此,估计最为挂念的便是这些首级了,这般急切不耐,可见向往得很。 “好,请大人随在下前去。” 李啸起身,带着祖大弼等人在墩内穿行了一阵,然而打开了一所房间,让众人进去。 房间很黑,其中那股石灰硝化的刺鼻气味更是浓烈得让人闻之欲呕,李啸连忙令军士点了火把送进来。 火把一入房中,祖大弼等人眼睛立刻瞪得溜圆。 他面前的一张长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长溜硝好的鞑子头颅。在火把的照耀下,个个面相恐怖,口眼狰狞,惨白的石灰粉下,显露出暗红色有些萎缩的肌肉与血管,若是胆小之人见了,怕会吓得晕过去。 祖大弼与焦安国两人,睁大眼睛,细心验看头颅,从发辫到牙口,一一仔细确认,许久之后,终于全部验毕首级。 祖大弼拍了拍手下沾染的石灰渣碎肉粘液等物,一脸欣喜之情,难于言表。 “禀参将,皆是真鞑子首级!”焦安国在一旁话语喜悦。 “屁话,俺自见了,要你多说。”祖大弼喝道。 随即,李啸肩膀上挨了祖大弼重重一拍。 “狗入的李啸,真真有本事,立得恁大功劳,俺祖某,心下佩服哇!”祖大弼长叹一声说道,眼神之中,满是欣赏之色。 未待李啸说出谦谢之司,祖大弼便又大声说道:“李啸,你这次立得恁大功绩,你且直说,却要如何谢俺。” 祖大弼这大咧咧地话语说完,一旁的焦安国脸上已是忍俊不禁。 李啸心下亦是好笑,这位祖参将,要来分润军功,竟还这般强横直接,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真让自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参将大人,李某此次微功,若非祖参将当日相帮,亦是难成。这酬谢之事,理所当然。这房间味道难闻,且随在下往官厅说话。” 李啸忍着笑,带着祖大弼等人离开房间。 在留了焦安国与一众随从家丁在官厅之外后,祖大弼和李啸两人入得官厅中来。 祖大弼站在墩堡的官厅正中,颇有些好奇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他看到,此处现在收拾得窗明几净,地下的砖面新磨过,十分齐整干净,四周墙壁上,则挂着李啸的白摆牙喇兵盔甲和那柄夺魄弓与精钢虎刀,皆擦抹保养的很好,厅中摆着几张官帽椅、长桌、架柜等物。这里,便是李啸日常办公待客之地。 李啸知道祖大弼最讨厌绕弯子和说客套话,干脆开门见山地将自已的分配方案,对祖大弼一五一十地全部讲出。 祖大弼听完李啸的方案,一双牛眼半眯起来,没有说话。 “大人,在下这个方案,却是如何?” “哼,李啸,你算的倒是精明,告诉你,你这厮给俺的首级实在少了些,俺可是还要更多。”祖大弼终于开口,他斜了李啸一眼,以一种戏虐的语气说道。 “若祖参将要仗势欺我,那就没得谈了,在下只能恭敬送客,大不了在下找他人报功便是。” 李啸笑了起来,双眼之中却是灼灼闪光。 祖大弼心下一乐,这个李啸,表面言语客气,便是切关自已利益之时,却是分毫不让。且不说他是否真能找到他人报功,但只要他这么做,这战功倒与自已再无关系了。 “罢了罢了,懒得跟你闲扯蛋。你这厮恁小气,算俺吃了个哑巴亏,就按你这厮说的办吧。”祖大弼哈哈一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李啸也笑了:“这次在下率骑兵队与鞑虏作战,虽然力战得胜,但亦是损失惨重,折损战马与骑兵颇多,李啸真诚希望,祖参将能再帮帮在下。” “李啸你什么意思?” “大人,恕在下直言,分润给大人25个首级,在下实为诚心挚意。但在下十分希望,将来朝廷下发首级赏银时,祖参将能将赏银让于在下。”李啸平静地说道。 祖大弼一下子弹跳起来:“嘿,你这个狗入的李啸,蹬鼻子上脸了!凭什么要老子将朝廷给的赏赐让给你!” “大人莫急,且听李啸一言。在下这般做,实在也是有不得已之苦衷。在下不比大人,在这辽西之地广有资财,田产众多,每年收入当是十分可观。可在下除了上头拔发粮饷外,却再无任何进项。现在大人你也知道,这辽饷不足,各处下发的粮饷皆极为缺乏,但这上头不发钱饷,我处这战死军士要抚恤,家属要恩养,可都要银子花费,另外的军兵与家属每天的生活用度和粮饷开销,亦均是一个偌大数字。而在下现存之银两,可谓捉襟见肘,紧乏之甚,每天精打细算,犹是苦苦支撑。这一千多两朝廷赏银,对于大人来说,不过几顿饭钱,但对于在下,却是全墩人员活命所望啊。” 李啸说完,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无奈表情。 祖大弼捋着胡子,嘴巴上撇,一脸不置可否之状。 李啸这番半真半假的诉苦,虽引起了祖大弼的同情之心,却并不足以打动他。 “祖参将,其实较真说来,在下所求这些银子,非但是我不归墩将士,亦是为了大人您日后前程啊。”李啸见祖大弼沉吟不语,又压低声音说道。 “哦,这便奇了,这话可是从何说起?”祖大弼闻言一愣。 “大人,若在下的军兵连生活用度都困难,定会士气消沮,战力下降。这样一来,在下一难扩展兵马,二难激励将士,日后还能立得甚功,打得甚仗,又复能有何战功再与大人分润?李啸敢保证,若有充足之钱饷,李某来日定会再立新功,以酬参将大人相助之功。” 李啸这番话,终于击中了祖大弼心里最隐密的地方。 这个李啸,把话说得恁直白了,自已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李啸立得战功,则自已自然可以分润,若李啸碌碌无为,则自已也只能在这辽镇中混吃度日吧。 一股酸涩与惭愧混合的感觉,涌上祖大弼心头。 在这个锐意进取的年轻将领李啸面前,祖大弼发觉,一直自许为勇力出众所向无敌的自已,其实过得有多么庸碌不堪啊。 想我祖大弼亦是一堂堂勇将,未能亲自上马厮杀搏取功名,现在却不得不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下级将领李啸手中分润军功。细细想来,却是令人尴尬。 真想有一天,能与这个李啸,一齐上阵厮杀啊,纵是马革裹尸,不亦快哉。 终于,祖大弼长叹一口气,喝道:“好了,休得再多咶噪,如你李啸这厮所求,这赏银祖某不要了,另外,俺再给你加点添头,总共给你1500两银子,另外,俺军中还有些汰换下来的衣甲,也一并送于你了,算是给你下次立功后,某家再来分功的一点定金。” 李啸激动起身,大笑着向祖大弼拱手致礼:“祖参将如此深仁厚意,李啸代全墩军兵谢过大人。” 李啸言罢,又欲拜谢,被祖大弼止住。 “虚礼少来,速帮俺拟好奏章。” 李啸连声答应,随即唤来吴亮,快速拟好了奏章,祖大弼粗看了一下,心下十分满意,便拿出章印盖好,随即将奏章带走。 “李啸,不日俺定会送来银子与盔甲,你这厮却不可负了你与俺之约定。”祖大弼收了奏章,一边说话,一边快步便向官厅外离去。 “李啸受将军恩德,断不敢忘!“李啸在他身后大声回道。 祖大弼嗯了一声,继续向外大步离去。只是,李啸却不经意间瞥见,祖大弼离去时,那雄壮高大的背影,却似乎有些佝偻,那粗豪的脸上,则明显有些落寞神色。 (多谢影孑冷风,书友150725194810815打赏,希望各位读者多收藏,多推荐)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杀机 “崇祯六年九月甲寅,辽东前锋营参将祖大弼,广宁中屯所哨骑百总李啸,两部人马闻得鞑虏伏击我锦州粮队,乃顶风冒雪出援,全歼虏寇,救回粮队。共斩得鞑子首级43颗,其中祖大弼部斩获25颗,李啸部斩获18颗,作战详情如下。。。。。。哈哈。” 炉火融融的一间宽敞厅房中,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穿着一身厚暖狐裘的祖大寿,轻声念着祖大弼交上来的奏章,不觉笑出声来。 见得祖大寿发笑,祖大弼粗豪的脸上,颇觉有些燥热,他讪讪地看着这位仪表威严的亲哥,不敢作声。 “赞宇啊(祖大弼字),为兄却是不知,你何时竟与那李啸如此熟衽了,他竟这般舍得将军功分润于你。”祖大寿斜了一眼尴尬站立的祖大弼,表情与口气十分揶揄。 祖大弼面红耳赤,吭吭哧哧地将如何认识李啸,以及李啸曾如何求自已开支领条陈,后来又如何让自已分润军功之事,一五一十对祖大寿全说了出来。 祖大寿掂须大笑。 这个李啸,非但打仗了得,竟在人情事故上亦这般有手腕,懂得抱粗腿,拉关系,以维护自已的切实利益,实是不简单哪。 “赞宇,你感觉李啸这人如何?” 祖大弼一愣,见祖大寿这般发问,连忙说道:“哥,俺觉得李啸这人不错。虽有些滑头,但能打仗,懂交情,俺却是颇为欣赏这厮。” 祖大寿淡淡笑了笑,他目光深沉地望着远方,轻声说了句:“赞宇,依为兄看来,这李啸将来的前程,只怕比你还强得多。” “哦,大哥竟如此高看这厮?” “我祖大寿,看人眼光不敢说十分准,看个七八分还是没问题的。想那李啸,出身微贱,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势的金州乡下猎户,却能屡立殊功,且这般会拉关系知进退,将来定会节节上升。纵然年少,却绝非简单人物啊!非是我说句自贬的话,我的三个儿子,泽润,泽法,泽溥,若其中有一人才具能及这李啸一半,我祖大寿纵死,亦是瞑目了。” 祖大寿说到这里,忽觉失言,便长叹一声顿住,脸上涌现一种消沮的表情。 “大哥,不必如此气丧,那边传了话来,说三位侄儿皆是过得不错,大哥却不必太过牵念。”祖大弼压低声音说道。 祖大寿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了。 “好了,你的奏章放我这了,我会尽快向兵部及巡抚大人上表报捷。只不过。。。。。。” 祖大寿顿了顿,脸露沉思之色。 “不过什么?”祖大弼急问。 “只不过那个李啸,品阶本官会表奏他为正五品,军阶亦可同意其为正千户,但这军职,我却要压他一压,给他安排个把总便可。” “哦,大哥这却是为何,这可有些屈了那个李啸。”祖大弼有些摸不着头脑。 “赞宇,你不知道,我这般做,其实是在保护他。”祖大寿长叹了一口气。 “哦,这。。。。。。”祖大弼一脸惊愕。 “其实,本帅亦极欣赏这个李啸。此人少年英雄,是我辽镇难得的人才。只是若晋职太快的话,为兄反而担心会害了他。” 未等一脸糊涂状的祖大弼说话,祖大寿接着说道:“这个李啸,来到我辽镇从军,总共不过三个多月的时间,竟可晋升到正千户,若再不于军职上压压他,下面各名将领心中,定会深怀嫉恨,暗中制掣排挤于他。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李啸将来想进一步在辽镇出人头地,怕是难了。毕竟,在这一众辽镇将门中,也不是我祖大寿一人说了算哪。” “唉,还是大哥考虑深远,俺却没想这么多。”祖大弼挠挠头说道。 祖大寿苦笑了一声,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后他站起身来,缓步踱至窗前,一双沉郁的三角眼,呆呆地望着灰濛濛的窗外出神。 。。。。。。 在祖大寿令师爷撰写报捷文稿之时,几百公里外的沈阳盛京皇宫凤凰楼中,和硕贝勒豪格,伏跪于地,将前几日43名鞑骑被斩首级的事,低声地向正端坐在镶金龙椅之上的天聪汗皇太极,详细地禀报了一番。 听完豪格的禀报,旁边坐着的两个汉臣范文程和宁完我,脸上却没有震惊之色,只是一脸肃然。 显然,这两人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毕竟锦州之处有太多后金细作,通风报信还是很灵敏的。 整个凤凰楼内一片沉寂,皇太极后面几名阉奴个个缩着脖颈,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殿中那巨大的白云雕龙银火盆中,熊熊炉火正烧得噼啪作响,抵御着从门口与窗外不断侵入的萧萧寒风带来的彻骨寒冷。 皇太极缓缓起身,这些年,他身体胖了不少,史书上说他至少有体重130公斤,只有极其强健的马匹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这个大胖子微微摇晃地走下龙阶,于火盆旁站定,却没有唤豪格起身,而是出神地伫望窗外。 李啸,又是这个李啸! 想当初,自已还一心想将此人拉拢入大金的怀抱,却没想到,此人竟是茅厕中的石头,又臭又硬,非但不领情,竟还又斩取了大金将士43人的首级! 此人,真如一根阴毒的尖刺一般,冷不防便猛刺过来,扎得自已疼痛难忍。虽未对大金造成根本性的伤害,但这种刺骨的疼痛,足以让自已刻骨铭心。 “孩儿肯请汗阿玛即刻发兵,孩儿愿亲率大军攻打锦州,我定要亲手斩下那李啸的狗头,为我牺牲的大金将士报仇!”伏跪于地的豪格,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皇太极哦了一声,缓缓转过身,却没有看地上豪格那急切的目光,却对一直沉吟不语的范文程和宁完我两人缓缓说道:“此事,请问两位先生,却该如何处置?” 宁完我率先开口:“大汗,在下认为,和硕贝勒为牺牲将士报仇之心可嘉,但此刻派发大军,却实非上好时机,有道是。。。。。。” “宁完我!你一个汉人文臣,懂个屁的军机,在这里信口雌黄说甚!”豪格听得宁完我委婉反对,心下登时大恼,怒喝着打断他的话。 “豪格,怎敢这么跟先生说话!宁先生乃我文馆饱学之士,所谈所论皆有真实灼见,你如何这般出言不逊!父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成大事者,当气质沉稳,心胸阔达。你这般急躁不耐,着实让父汗失望!” “汗阿玛,孩儿知错。。。。。。” 皇太极一通怒斥,让豪格恨恨低头,不敢多说。 “宁先生且详说下去。”皇太极换了一副和悦的神情,对一脸尴尬的宁完我说道。 宁完我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大汗,据您之令,我大金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要八旗将士专注整训兵伍,筹备粮草,以备明年一开春,便全力攻伐那远窜青海的插汉余部,彻底消灭那一直与我朝为敌的插汉部首领林丹汗,若事起分枝,因怒兴兵,改变我既定国策,在这隆冬时节,却率大军去攻打明国的锦州,实非上策啊。” 宁完我说到这里,一旁的范文程插话过来:“公甫之言,学生亦如是观之。若我军改变既定国策,不顾现在兵马粮草皆未齐备之现状,强行起兵攻打明国锦州,这隆冬时节,天寒地冻,大军外出作战,士气必然不振,且大雪阻路,粮草运送亦是困难。而明军却可以逸待劳,凭坚城地利与我军对耗下去,如是一来,战事必然迁延长久,那明年开春远征插汉部之计策,怕定是难于实施了。” “两位先生言之有理,本汗亦深然之。国有定策,然后为动,实不可因怒而兴兵啊。两位学士之论,皆是老成谋国之言也。”皇太极轻轻颔首,目光之中,尤见深沉。 “父汗!我军将士被斩首43级,实近年来未有之耻辱。若对明军无丝毫惩处,那明狗子定是会气焰嚣张,看轻我八旗勇士,这又如何使得!” 豪格犹自不服,在地下委屈地大声说道。 皇太极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十分严肃。 “大汗,和硕贝勒之言,亦有道理,我军若白吃暗亏,却对明军无丝毫惩处,确恐明人轻看我八旗,且会让我军士气大为受挫。”范文程低声说道。 “那先生可有何良策?” “大汗,以学生之见,可分两步入手。一为打击明军,二为除掉李啸。” 范文程的面孔上,学者的雍容气质霎时消失,骤然变得阴狠莫名。 “范学士但请详言。” “大汗,现在我大军虽未可轻动,可却可使一偏将率个二千精锐之军前往锦州等处,不打明军城池重堡,乃专门袭其附近村落,掳其民户人口。那些辽镇明军,只敢凭城坚守,断无与我军正面交战之勇气。如此一来,我军当可饱掠而回,从而削弱明国并壮大我大金。那么,此次哨骑丧失之败可得挽回,军心士气亦可大为回振。” “范先生此计甚好,那么,又要如何除掉李啸呢?”皇太极的大饼脸上,开始涌现出明显的笑意。 “大汗,对付此人,以学生观之,不可以力胜,但可以计除。”范文程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阴狠的冷笑。 “说下去。” “禀大汗,现在那李啸的上级,是那个广宁中屯所守备王道奇,此人已被我军细作买通,暗中一直与我大金交好。我可使细作暗送金帛,加以笼络,使其为我效力。然后在其被我完全拉拢后,令其无论用何计策,不管是出兵或下毒,只要能尽快除掉李啸便好。若获成功,我大金再重金酬谢此人。此事当可成矣。” “若那王道奇收了金帛,却不办事,该当如何?”地上的豪格忍不住插言道。 “他敢!”范文程又是一声冷笑:“吞了我的钓饵,岂有不为我大金效力之理。他若果敢昧吞金银,我便遣细作向明国总兵祖大寿与巡抚方一藻等人告发,把他与我大金交往之信件文札上交给他们,这王道奇,岂得还有活命之理?” “宪斗此计,却是甚好。让这些明国将领,内斗互杀,实为大妙。”一旁的宁完我听完,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皇太极脸上亦是满满的欣赏之色,他这时才对地上的豪格淡淡说了一句:“豪格,你跪安吧。” “嗻,谢汗阿玛。” 一脸喜色的豪格从地上爬起来后,皇太极背着双手,对范文程等人大声下令。 “传本汗旨意,着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率精锐马步军二千,前往锦州掳掠村落人口。文馆学士范文程,派遣细作,交结明军守备王道奇,务必让其尽速除掉,这一心与我大金为敌的李啸!” 皇太极顿了顿,脸色满是森寒之色,语气加重道:“范学士,你听好了,这个李啸,本汗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微臣谨遵谕令!” (注:这次崇祯六年冬天的伊尔根觉罗。阿山率部掳掠,《清实录》《八旗志》中均有记载,非笔者随意杜撰。)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暗计 守备王道奇家中的那间密室内,王道奇与大光布行的张得贵掌柜两人,在一张短桌旁,分坐两边。 烛光跳跃摇曳,照得两人的面部表情相当怪异。 张得贵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向王道奇恭敬地递了过去,脸上同时堆满了笑容:“守备大人,这是范大人托在下送给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意,内有东珠5颗,黄金200两,玉如意2柄,上好野山参10棵。。。。。。” “范大人这么看得起某家这样一个小小守备,却是用心良苦啊。”王道奇微笑了一下,却并未露出多么欣喜的表情。他打断张得贵的话,一边却将张得贵递过来的盒子仔细收好。 “说吧,范大人送这般重礼,却是要王某人做何事?”王道奇斜了讪笑不停的张得贵一眼,淡淡说道。 “王大人,你我这般交情,在下直说了吧,范大人十分希望能借守备大人之手,除掉一个大金的死敌。”张得贵敛起笑容。、 “哦,范大人何其精明能干,却如何要我这小小守备帮忙除掉敌手?”王道奇一脸讶异状。 “对,要除掉此人,让您王大人帮忙,实是最合适不过。”张得贵紧跟了一句。 “敢问张掌柜,范大人要除之人,可是那个最近斩得43名首级的李啸?” “正是此人!想来亦是可恨,原本指望这厮在被放逐不归墩后,最终不得不归附王大人。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有本事,在上头不拔粮饷的情况下,不知用何手段自筹资金,非但没有饥饿溃散,竟还拉起了一支骑兵队来,又斩得我大金43名将士首级!范大人说了,这等顽劣恶徒不除,我大金寝不安席矣。” 张得贵说到这里,脸色紧绷,长叹了一声。 “范大人叫王某干的这事,却是难办哪。”王道奇的眯眼缩成一条缝,皱着眉头说道。 “王大人何出此言?” “张掌柜有所不知,那李啸自斩得这恁多首级后,声名已是传遍了辽西,深受军中各上官之青睐,眼下却是十足红人一个,在此人这般声名鼎盛之际动手,风险太大。” “那王大人的意思是?” 王道奇冷笑一声:“以王某之见,范大人却也不可太过心急,且让这李啸再得意这几个月,等过了风头再动手亦不迟,这样李啸纵然暴毙,却是少了甚多的关注,如此方为稳妥。” 张得贵心下不乐,却又不好反驳王道奇,只得呐呐道:“这个。。。。。。还望王大人尽快择准时机,灭了那李啸,好让在下给范大人一个交待。” “放心吧,张掌柜,我王某虽然鲁钝,却也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你可回禀范大人,告诉他,过了几个月,王某定将李啸的人头送给他!” “好!那在下就祝王守备一举成功,替我大金除此恶贼!” 张得贵随后起身,与王道奇拱手道别。 王道奇一脸笑容地将张得贵送出门外,待其走远,他脸上敛起笑容,又是满满的森寒之色。 这时,家丁队长任光远,和新来投靠他的华济,两人都青着脸,一齐从旁边的暗门中走出。 “方才本官与张掌柜的谈话,你们都听到了吧。”王道奇犹然凝视着远方,淡淡说道。 “大人,这范大人倒是设得好计,想借大人之手除掉李啸,可是阴毒得很。”任光远哼了一声,低声说道。 “金鞑子打得好算盘,让王大人火中取栗,他们隔岸观火坐享其成,实实居心险恶。”华济眉头深皱,小声地在旁边插话。 王道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不到以往我王家与鞑子的生意往来,到现在却成了我王某脖子上的致命绞索!唉,人心不足蛇吞象,本官何其悔矣。可叹我等现在既已上了这贼船,只得一条道走到黑了。奈何奈何。” 王道奇说罢,连连摇头,一脸无奈之色。 任光远与华济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可恨哪,本官好不容易除去那高朴,未得喘口气,竟又冒出了一个更加麻烦的李啸出来。我王某,莫非犯了太岁,真真流年不利啊。”王道奇说罢,脸上更见凄楚。 华济听到王道奇这般说话,心下亦是愈加愤恨。 想来自已处心积虑,背叛哨骑队把总高朴,前来投靠王道奇,一心想图谋统领这哨骑队,结果好不容易借鞑子之手干掉了高朴,却是让这个该死的李啸摘了桃子。 现在李啸已将全部哨骑队的残余人员拉拢到不归墩,自已竟然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光杆司令!特别是前几天,这厮还带着人马回到中屯所,在那高朴的房间地板下,竟又掘得了一千多两多银子,让自已目瞪口呆。 没想到自已跟了高朴这么多年,他却一直未信任自已,从未告诉过自已这个秘密。而那个李啸,来中屯所投军至今,不过三个来月,却能得到高朴这般信重,以至于将这秘密积蓄全部交给他。想到这些,华济心中便有如万蚁咬噬,对那李啸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华济比任何人都更想杀掉这个该死的李啸,多少次在梦中,华济都砍了这个一直压制在自已头上的金州乡下猎户的狗头。 只是,这个强烈的念头,被极有城府的他死死地压在心头,从未对任何人表露。 今天,在一旁的暗室中,听到后金派张掌柜来游说王道奇杀掉李啸,华济心下狂喜,简直想从暗室猛冲而出,让王道奇赶紧一口答应。 只是他后来听得王道奇口风,知道王道奇虽也极恨李啸,但在没有合适的动手时机的情况下,却是绝不会冒失出手。于是,华济尽力压抑心中杀掉李啸的强烈欲念,并顺着王道奇的话往下说现在立刻动手,确实不是好时机。 这般说着违心的话,华济心下极为不乐,却也无可奈何。 也许,自已将来可以创造一个机会,诱得那王道奇不得不出手,将那李啸除掉。。。。。。 “大人,您的前程官位,实来之不易,除掉李啸之事,万请慎重。”在华济低头沉思之际,任光远在旁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王道奇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光远,你说的话,本官心下何尝不知!方才本官这般对张掌柜说话,也实为缓兵之计,且看将来情势如何,我等再做动手决定。” 三人陷入沉默,只有呼啸的寒风穿堂而过,其声凄厉,有如疯人的怪笑。 。。。。。。 王道奇这边苦心算计李啸之际,不归墩外的一块宽阔空地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原来这一周以来,李啸令田威,莫长荣两人,从锦州各处,招募了120多名流民战兵和280人的流民家属至不归墩中,以补充上次战斗的损失,同时,再将手下军队加以扩充。 这次招这么多流民战兵,但家属的数量却是少得多。 这是因为,在现在辽东这严寒的天气中,大批的老弱皆已冻饿而死,只剩下这些青壮还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 能被选入李啸的军伍,对于这些流民来说,堪称是天上掉下来的活命机会,对于他们来说,这个百户官李啸,简直就是万家生佛一般。 流民招徕至墩后,因天气寒冷,泥水匠人无法施工,皆暂住在临时用草板搭建的棚子中。这居住条件虽比那些早来的流民家属的砖木房间要差,但却比露宿街头要强太多,并且李啸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煤块与木料取暖,一时间,倒也生活无忧。 流民安顿下来后,李啸便开始安排他们补充组建。 最优先补充的,当然是李啸军中最为重要的骑兵队。 上次与鞑子战罢后,加上一众存活下来的轻伤兵,李啸全军人数为,玄虎骑16人,飞鹞子 11人,残存的原中屯所哨骑5人。 李啸上次作战,总共损失10匹战马,还有23匹可用,加上缴获了27匹战马和多买的2匹战马,李啸可用的马匹数为53匹。 李啸决定,将这53匹战马全部利用完毕,其中玄虎骑补充14人,重甲骑兵总数定为30名。飞鹞子则把原中屯所的5名哨骑全部补充入其中,再补充7人,轻骑兵总数为23名。 接着,李啸任命玄虎骑队长为田威,副队为莫长荣,飞鹞子队长为王义守,副队为段时棨。 上次战斗,李啸军缴获了上好白漆精钢银甲6件,普通铁甲10件,棉甲34件。他便令玄虎骑与飞鹞子正副队长四人,全部改穿白漆银色精钢亮甲,换下的铁鳞甲则留给新加入的重骑兵。上次战斗死去的7名骑兵所穿的铁鳞甲也全部配给玄虎骑,再配上3件普通铁甲,便把重骑兵的盔甲补充完毕。 剩下的7件普通铁甲和5件棉甲,则配给飞鹞子。这样一来,除了玄虎骑的10件马匹披甲尚未到位外,整个骑兵队的盔甲装配完毕。 只是,李啸这次扩军的重点,并不是骑兵队,而是一支全新组建的步兵队伍。 这是李啸反复思虑后,做出的决定。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步兵 李啸想成立这支步兵队伍,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自已资金匮乏。 按李啸原本的构想,最佳选择是成立一个人数约四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从而纵.横辽东,与鞑子野战攻伐,策马拼杀,不亦快哉。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囊中羞涩的李啸,当然知道,一个骑兵的所需的花费约等于数个精锐步兵。哪怕不算马匹与装甲的成本,现在每个月单单要维持这53人的骑兵队伍,便需近400两银子的开支!若要扩充十倍队伍,这每日开销加上数额惊人的马匹与装甲的费用,对于全部积蓄只剩下4000多两银子的李啸来说,纯属痴人说梦。 而另外的一点原因便是,骑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野战兵种,对地势地形要求也高。若将来要进行攻城战、守城战、山地战、河网战之类作战的话,还是只能靠步兵来获得最终的胜利。 李啸心下的构想为,先为试验性质地预招90名步兵,其中盾兵一队,人数30人,枪兵两队,人数60人。 在李啸设想的计划中,盾兵与枪兵的武器配备为:盾兵一人一面大盾,另配一把腰刀。枪兵则每人只发一根4至5米的长枪。 而具体具体的作战模式为,盾兵手持大盾在前,作为重要的防御力量,进行开路与掩护。枪兵手持长枪在后,从大盾后发动攻击,是主要攻击进攻的力量。 只不过李啸虽有如此构想,但对于所需的枪盾构造,却还是未作定论。故在田威等人按他命令,挑拣并带领这批流民返回之后,李啸立即让吴亮、王义守、陈猴子、田威、莫长荣、段时棨六人,一齐到官厅中,详细讨论步兵的细节组建计划。 李啸发现,与会各人皆是神采奕奕,也许,每个人在心下,都对自已终于成了李百户的一名心腹而欣喜吧。 各人入坐后,李啸直接切入了要议的正题,他把自已即将要组建的步兵规划,对在座的各人简述了一遍,然后诚恳地说道:“李某个人浅见,定有相当不足,古语曰:一人之智不若众人之智,各位有何高见,还望倾囊告之。” 各人脸上皆露出笑容,田威忙率先说道:“百户大人客气了,您这般看得起我等,我等但凡所知,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就放心吧。” 李啸大笑,然后先把自已对盾兵的规划对各人讲出。其中,重点便是盾兵所使用的盾牌。 李啸心中理想的大盾,是古代罗马士兵的那种sakes盾牌,高1.7米,宽0.8米,立于地如一座工事,向前推进如浮动的城堡。sakos盾牌通常外观呈长圆形凸面体,用硬木制成,外蒙厚帆布,再蒙硬牛皮,并在上下部边缘都包上了铁边。上面还镶钉着一块铁的浮雕花饰,这种盾牌可以把石块、投枪、以及各式沉重的投掷武器的打击都挡到一旁去。sakos盾牌是罗马人引为自豪的法宝类武器,为古代的罗马帝国的开疆拓土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这种sakos盾牌李啸决定简化,长宽不变,凸面体形状不变,只是改成更易制作的长方形便可,不用象罗马士兵所使用的sakos盾牌那样边缘倒圆角。然后那种浮雕花饰也不要,改成整个外面皆包铁皮,并打铜钉牢牢固定。这样虽然从外观上来看,比sakos盾牌缺少美感,但却更加实用。既可以增加防护面积,又可以有效防护敌兵射发火箭。李啸认为,这种改进的盾牌可以对士兵全身上下进行有效防护,也可以很好地为后面挺枪而刺的枪兵作提供必要的大范围的坚实保护。 李啸说完,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莫长荣第一个发言:“百户,在下当初刚入尤世威大人之军时,做过刀盾兵,对这盾牌却还有些了解。大人,你所说的盾牌,在下以为,大体设计当是不错,只是尺寸可加以更改。” 李啸忙说:“长荣尽可直言。” 莫长荣拱手言道:“大人所言的西方罗马国盾牌,尺寸为长五尺半,宽为二尺六(注:明朝时,一尺合当今的31.1厘米,这种罗马的sokos盾牌尺寸为长1.7米,宽0.8米),余以为,若用此盾,单兵持盾攻击尚可,却不合我军战阵需要。” 莫长荣说到这里,抬头望着李啸,观看他的反应。李啸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莫长荣接着说道:“我观大人的之作战用意应为,前部盾兵主为阻挡摭蔽,而后面枪兵主为进击攻杀。那盾牌若有五尺半之高,则亦将后面枪兵完全摭挡,复如何能出枪进击杀敌?且其宽为二尺六,尺寸偏窄,遮一人尚可,若要一排盾兵连接阻敌,则显太短。” 李啸笑道:“长荣不愧为经过战阵之人,此建议甚好。” 莫长荣连忙又说道:“我还有个想法,若敌兵接连猛撞我盾兵之盾牌,则我盾兵可能会承受不住,不如在盾牌上加装两排一寸多长的坚硬尖刺,让敌兵不得近身冲撞为好。” 众人皆叹此举甚好,随后一起讨论,最后定下盾牌尺寸为高四尺九(约1.5米),宽三尺(约1.2米),盾牌中间均匀分布两排尖刺,一排三个,共分为上中下三部共六个。这样为李啸所设定的战阵而改进的盾牌,立于地时,由下蹲的盾兵将盾牌下部以略为前倾的角度抵放于地,则上面后倾的部分,则正好由下蹲的盾兵的肩膀抵住,从而增加牢固程度。那么,这块盾牌与土面的垂直高度,不会超过1.4米,正好护住至后面枪兵胸口的位置,则后排枪兵在从胸至腿受到大面积保护时,又可从盾牌上面自由而不受阻碍地攻击。而盾牌宽度加宽到1.2米后,左右的摭蔽范围更多,也可以防止盾兵下蹲护卫时互相拥挤。 李啸满意地点头:“长荣啊,没想到你竟对这盾牌这般了解,没得说,这盾兵队,便交给你来兼职掌管了。” 莫长荣闻言,脸露喜色,连忙向李啸拱手致礼:“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决不负李大人之托。” 盾牌刚讨论完,段时棨站了出来,朗声说道:“李百户,在下听闻,你欲给枪兵所配之长枪,可是中屯所中普通营兵所使之枪?” 李啸点点头:“正是。” 段时棨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在中屯所呆了那些时日,曾仔细观察过营兵之长枪。在下认为,这样的长枪,其实皆不堪用。且不说枪柄为普通杂色轻木,皆易于腐烂并折断,就是那枪头皆为寻常所制的扁平梭状,杀敌效果有限。故在下认为,总旗大人要想摧敌更锐,非得重新定制长枪不可。”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时棨,请尽述妙思。” 段时棨受到李啸激励,来了精神,他立起身来,大声说道:“百户大人,当日我军与鞑子作战之后,我曾仔细观摩研究所缴获的鞑虏白摆牙喇兵所用之虎枪,却是真真锐利而耐用。枪头近重八两,长约四寸,全为精硬之钢所制,分成三棱之状,尖头略带圆形,可不易折。从尖头到三棱分开之处,皆开有血槽,若被此枪扎中,定然伤口深广,且会流血不止,中枪之人若未立得医治,断难活命。” 段时棨缓了缓,见众人皆凝神细听,便继续侃侃而谈:“再谈枪柄,鞑虏之长枪枪柄皆用椆木所制,结实耐用,极有弹性,韧而不断。其长为9尺(约3米),粗过一寸半(约5-6厘米),前有锥度,直入枪头中部而止,极利与枪头吻合而无松脱之忧,,前轻后重,尾粗头细,利于手握,虽长大如斯,却使用灵便,鞑虏白摆牙喇兵皆力大艺精之徒,使用此枪,更如虎添翼矣。” 听完段时棨精彩的论述,李啸不由得感叹,没想到这个段时棨,年纪轻轻,竟还是个使枪的专家,心下不由得对他颇感兴趣。 “时棨,本官真想不到,你竟对长枪这般有研究,实让本官开了眼界。” “禀大人,在下父亲,原是广宁城中振武武馆教习,精熟枪术,故在下从小跟随父亲练武,对这长枪构造及使用还是颇为了解。后来鞑酋皇太极攻打广宁城时,我父被征为城墙守卫,却在与鞑虏作战中牺牲。广宁城破后,我侥幸逃出,南逃至锦州,替一富户看家护院为生。前段时间富户举家南迁关内,余等家仆则被遣散,正好中屯所中招人,我便往投之,有幸选入了哨骑队,在下这段往事,却是再未对任何人提起。” 听了段时棨这段关于自已来历的讲述,众人顿时好一阵低声议论。李啸站起来,走到段时棨身旁,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时棨,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你既有这般使枪之才能,将来的枪兵队,便由你来兼职掌管吧。长枪教习,也由你来负责。” 段时棨年轻的脸上,顿时神采飞扬,他连忙大声说道:“李百户信得过在下,在下安敢推托。请大人放心,在下定会竭尽心力,把枪兵带成让大人满意的步战精锐!” 段时棨铿锵有声的回答,让李啸十分欣赏。 最后,在段时棨的倡议下,结合众人意见,最终定为,我军所使之长枪,大体按鞑虏的白摆牙喇兵虎枪为原型,只是将长度延长到4米,这样更有利于远距离杀敌,而敌人兵器够不到自已,从而增大生存机率。另因椆木昂贵,且难于买到,便以枫木或赤仙木来代替,这也是锦州各处武器铺中能买到的最好的枪柄材料。 段时棨方落坐,旁边的王义守又提出了一个疑问:“百户,若前排盾兵只是手举盾牌阻敌,那所佩腰刀似是多余。毕竟盾兵只是持盾密接蹲地而守,如何可腾手以腰刀杀敌呢?” 李啸大笑道:“义守心思细密,所虑甚是,盾牌已是甚重,再带腰刀,赘而无用。以本官观之,不若以解首刀替代腰刀,费用更低,亦更加轻便,追杀溃敌却也甚好。” 众人皆赞如此甚好,田威在一旁补充到,若是盾牌造成坚实耐用,便足以给盾兵提供良好的防护。现在经费紧张,不如暂时不给盾兵配解首刀,也不会太影响作战效果,李啸同意了他的观点。 陈猴子从一旁插话过来:“李百户,现在我军中,还有库存棉甲30件,另外祖参将前几天除送来银子1500两时,还送了汰换下来的鸳鸯战袄60多件,却不知李百户打算如何分配这些盔甲?” 李啸笑道:“这个好办,按我的计划,枪兵队是分为两排纵队,就让第一排全部穿棉甲,增加防护,第二排与盾兵便全部穿鸳鸯战袄吧。” 陈猴子应诺了一声,回位坐下。这时田威插言道:“大人,那么现在这些步兵,每月月饷又如何算?”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步兵技能相对简单,又无马匹需要照料,这月饷,可比骑兵少些,就定为每月1两半吧。” 田威点点头,没有异议。这时,吴亮一脸忧色地站起身来,对李啸说道:“大人,现在要扩招恁多兵马,墩内开销,却是大增啊。” 李啸闻言,心里亦是为之一叹。 他在心中,简单计算了一下花费,更觉心头沉重。 一块这样定制的盾牌,少说也要20两一块,而定制的长枪估计也要15两一根。按编制30盾兵60枪兵计算,总共要花银子1500两。 李啸军还要另外打造重骑兵的马匹披甲10件,按每件130两计算,又需1300两。 90名步兵的月饷为135两,每月伙食费约为205两。 53名骑兵的月饷为132两,每月伙食费约为121两,马匹每月豆料费为约138两。 另外全部的288名流民家属的每月伙食费用约为339两。 这样可以轻易算出,李啸的4000两银子除掉骑兵与步兵的盔甲与武器费用后,只剩下可怜的1200两了。 而李啸全军每个月的固定开销,哪怕再俭省些算,也要1000多两。这样的话,李啸现有的银两,只不过能维持一个多月的生活用度。 而李啸现在唯一可指望的进项,便是朝廷来日可能会下发的赏银。李啸估计,这18颗鞑子首级,按每颗50两算,也就900两。再算上其他赐给李啸个人的赏银与绸缎在内,顶多2000两。 也许是说,把现有银子与来日的赏银加在一起,李啸全军,将在三个月多后,陷入资金断裂,难以为继的无奈之境。 面对吴亮忧心忡忡的眼神,李啸却是面容坚定而平静,他淡淡地说道:“先生勿忧,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李啸,绝不会坐困愁城,到时定会想好办法的。”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操练 会议计策商定,各人遂分头行动,吴亮、莫长荣、段时棨三人,去锦州各处武器铺定制马匹披甲,大盾,及长枪。墩中的新兵训练则由田威与王义守负责,同样是从最基本的站军姿开始。 “入你娘,你个傻x,别驼背,把胸挺直了!” “你他娘的是不是八天没吃饭了,你这厮哆嗦个甚,站好了,别动,目视前方!” “刘小材!你个傻x,老子再次警告你这厮,你他娘的身子再歪的话,老子打爆你的狗头!” 。。。。。。 李啸看到,这两人的训练方式和自已相比,明显粗放狠硬得多。两人粗暴的喝叫,常常伴随着手中的军棍打在新兵身上的啪啪闷响,与挨打新兵的哇哇怪叫声混在一起,形成了一曲不堪入耳的混合乐曲。 饶是如此,李啸却并没有出来制止的打算。毕竟两人还是大体遵偱了李啸的要求,没有采取传统明军那些什么割耳割鼻插箭游营之类残害战兵身体的方式,只是用打军棍的方式来训导,并且只是打臀部与腿部等非要害部位。而且说来也怪,这些挨过打的新兵,却很快就掌握了动作要领,用田威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家伙都是欠揍欠收拾的货。 而在这些新兵挨打之时,远处那些正在自行训练的骑兵,看到他们挨打的狼狈样,很多人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自已入伍时被打的情形,当下也是哄笑不停。而最早来的战兵家属们,见此情况,亦是见怪不怪了,多是一笑而过。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这般训练了三天后,发生了战兵装病不出操训练的事件。 “事情可是属实?”李啸一脸严肃。 “禀百户,已查清了。这个名叫古远的家伙,听过从前是个小商贩,这三天之中,喊苦喊累算他最多,今天他没来出操,俺还以为他病了,连忙进得他家草棚查看,结果您猜怎么着,听得我敲门,这家伙慌忙钻入床上装病,却被俺从门缝中瞅得清清楚楚!”田威说到这里,犹是一脸愤恨。 李啸登时大怒。 这几天,他曾反复对这些新兵交待,凡有以装病或其他方式逃避训练者,本人重打五十军棍,然后全家逐出不归墩。当时,看到那些新兵们瑟缩畏惧的眼神时,李啸以为各人定会遵守,却没想到,只过了三天,就有人违犯了军律。 寒风呼啸,浓云翻涌,狂风带着古怪而凄厉的啸音,狠狠地刮过这片墩外的平地,地上的枯草如波浪汹涌翻滚。 全墩人员一齐出来,最前面是排成阵列的一众战兵,后面与两侧则是杂乱站立战兵家属,每个人望着前面不远处,那已被绑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的古远,脸上都是肃穆沉重的表情。 “你就是古远?” 捆得如同一只粽子一般,被几名粗壮军士押到李啸坐位前的古远,脸上满含恐惧与呆滞,两条浑浊的鼻涕拖出老长。李啸说完这句问话,他却似丝毫未觉一般。 “大人问你话呢,你聋了么!” 旁边田威狠狠一脚踢了过来,踹在古远胸口上,古远哀嚎一声倒地。 “大人!李大人!小的就是古远。大人啊!小的实在是这几天练得太累了,才想出装病这法子。。。。。。大人您饶了小的吧,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古远突然大声哭嚎起来,他双膝跪行,想上行去抱李啸的大腿,又被田威一脚踢倒在地。 李啸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田威作了个手势。 田威点点头,立刻带着几个身材粗壮军士,将这古远如提小鸡般拎起,然后翻过来牢牢按倒在地上。 很快,军棍翻飞,啪啪的击打声与古远痛楚的嘶吼声混和在一起,让人闻之心悸。 “大人啊!李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古远哀声求饶,惨呼连连,剧烈的痛疼让他的头不停地晃动,下颏与地上的沙土不停摩擦,将胡子磨掉了不少,鲜血渗入土中,看上去暗红一片。 他的家属,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母亲和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的媳妇,一齐哀声高叫起来,一边哭着求李啸放了他,一边死命想从人群中向李啸冲过去,却死死地被军士拦住。 李啸远远地看到古远母亲与媳妇两人凄楚哀怜的表情,听到她们伤心无奈的话语,尽管他脸色紧绷,沉毅如铁,心下,却有如刀割。 也许可以矫情一点说就是,打在古远身,痛在李啸心。 李啸心中,一个愤怒地声音在反复高声喝问,古远,你这混蛋!为什么要装病,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五十军棍终于打完,行刑的军士气喘吁吁。 古远趴伏于地,屁股上血水淋漓,已然昏迷过去的他,嘴里犹然喃喃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语。 李啸冷眼看到,围观的众人,脸色皆是惨白。 古远的母亲与媳妇冲了过来,一把抱起昏迷的古远,放声痛哭。 李啸脸无表情地看着古远的母亲媳妇哭成一团,忽然感觉心中极累。 他不是一个喜欢拿别人的痛苦来获得快乐的无耻恶人,只是他知道,军队是铁与火熔合而成的严肃集体,军纪更是一只军队生存死亡的关键所在。违犯了军纪,就一定要受到惩罚,这是李啸军中永远不变的钢铁定律。 李啸站起身来,环视了众人一圈,大声说出了两个字。 “驱逐!” 古远的母亲和媳妇立刻放声大哭,两人架着被得打得屁股血肉模糊的古远,三人一齐跪地膝行,想向上前抱住李啸大腿求情,却被军士死死拦住。 李啸转身,本欲就此离开,走了几步后,却忽地站住,然后,他仰天长叹了一声。 自已终究还是心软了。 李啸唤来田威,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他,然后低声说道:“等会那个古远醒后,你安排一辆入城采购的运粮车,送他们返回锦州,另外,再把这二两银子送给他们,这天寒地冻的,希望他们,能活得长久些吧。” 田威嘿地叹气一声,扭头又恨恨地扫了古远一眼,随即回道:“大人好心,在下这就去安排!” 李啸点点头,随后快步走入墩内官厅之中,再未回头。 李啸现在这122人新招战兵中,21被选为了骑兵,30人选为盾兵,60人选为枪兵,还有11人则选为辅兵,也就是后备兵。 古远一家被驱逐后,一个名叫罗正,原本被定为后备兵的战兵代替了他的位置。这个罗正一脸喜悦,十分珍惜这个机会,训练愈发刻苦。 古远之事结束后,李啸发现,一众新兵的训练,更加刻苦了。 是啊,只要好好训练,有月饷,有肉食,一家老小得以安顿,这样的好处,可是极为难得。而自已若是偷奸耍滑,自家挨军棍不说,全家人都得跟着自已受累,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从不归墩中被赶出,这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二周多的时间之后,新兵站军姿,排队列,左右转,均速集体跑动等项目均无问题。待骑兵队优先选完人后,李啸遂开始挑拣枪盾兵人选。 李啸根据这些天的训练情况,把反应快,身材高壮的战兵60人编入枪兵队,其余的战兵30人编入盾兵队。 枪兵中,最强壮有力的编为第一排,全部身着棉甲,第二排与盾兵则全部身着鸳鸯战袄。 给每个人配发盔甲后不久,吴亮、莫长荣、段时棨三人带着定制好的10件马匹披甲,30块大盾,60根长枪,一齐返回了不归墩。 在吴亮将马匹披甲拿去交给田威的玄虎骑时,莫长荣和段时棨两人,正炫耀般地向李啸展示做好的大盾与长枪。 王义守从莫长荣手中抢过大盾,仔细观看了一番,随后右手拿着这沉甸甸的,制作精良、蒙铁厚实、尖刺锐利的长方弧型盾牌,左右上下的舞了一下,随后连连点头夸赞。 此时,那段时棨则是大喝一声,将手中定制的那把枫木枪柄、三棱精钢枪头、并在枪尾处加装了防磨损的铸钢尾坠的4米长枪,双手一发力,刷地一下深深剌入一棵大树中,随即再一用力,噗地拔出,舞了一个枪花后,大笑着对李啸说道:“端的好用!请李百户试枪!” 武器随后下发,每个战兵都一脸喜悦地抚摸着下发到自已手中的武器,那抚摸时的眼神,简直是在与自已最亲密的爱人交流。 他们没法不把武器当爱人,因为这件武器,将是自已在血肉搏杀的战场上最大的依靠和坚实的凭护。 最让战兵们激动的兵器训练开始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操持兵器,每个战兵都是满脸的激动与兴奋。 在李啸交待完盾兵的训练要求后,莫长荣得意洋洋地开始指挥盾兵进行训练。 “持盾!” “立盾!” “蹲下!“ “抵住!” 莫长荣一边大声呼喝,一边亲自做示范教练动作。盾兵们开始跟着他有节奏地训练持握盾牌,放立盾牌,倾盾下蹲,用肩膀抵住盾牌拼摆成紧密的一排等战术动作。 莫长荣示范了几次后,便手持军棍开始监督盾兵们操练。 如果有哪个盾兵在他口令喊出来后,没有及时做出动作,莫长荣那长满黑毛的大手里那呼呼挥响的军棍,一定会让这个盾兵在铭心刻骨的痛楚中,牢牢地加深记忆。 这套单调重复的盾兵动作,在莫长荣的强力督促下,每个盾兵都是练得专注而投入,不敢有丝毫懈怠放松。 离盾兵不远的另一块空地上,枪兵们一脸喜悦地持枪而立,而在他们前面,枪兵队长段时棨与总旗李啸在激烈地争论。 “李百户,枪兵们只练这三招,会不会实在有点少?”段时棨的声音带着委屈,他曾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象比武大赛一样,把各类枪术技能统统练熟,谁知却被李啸拒绝。 段时棨顿时大失所望,那些拦、拿、扎、刺、搭、缠、圈、扑、点、拨、舞等枪术技能,他本憋着劲要在战兵们面前显摆一下呢。 谁知道李啸只要求他练三招,其实如果含糊点来说,甚至只有一招,那就是,向前刺杀。 只不过,要刺的部位不同,分别是敌人的头、颈、胸三处。 这是枪兵们站在盾牌后面时,最佳也是最有效的攻击部位。 李啸脸色严肃地回答他:“昔日,戚少保练兵时,便要求,我之枪阵,要达到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万军之中只如一人,如此方可天下无敌。段时棨你的心思我明白,无非是想让枪兵个个都成为枪术高手,但是,你要想清楚,枪兵是要上战场厮杀的,而不是去参加枪术大赛的!有这三招,足以让他们在阵中进行攻击作战,也有利于他们快速掌握。” “那,什么防守动作都不学吗?”段时棨心中实有不甘。 李啸笑了笑,拍拍段时棨的肩膀:“段时棨你也清楚,战场之上,千军万马一齐厮杀,快一秒即生,慢一秒即死,枪兵们前面已有盾兵作大范围防护,再练防守,多余而无用。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唯有攻击更快更精准,方是克敌制胜并保存自已的良策啊。” 段时棨默然无声,显然,李啸说的是对的,自已要练的枪兵,一定要适合战场与战阵的实际需求。 段时棨长叹一声,点头同意,然后开始指挥枪兵训练。 按段时棨的要求,六十个稻草人扎立在枪兵们的前方。而在稻草人的面上,颈上,胸前分别标示一个大大的红点。 “枪兵们注意了!好好看我突刺!”段时棨大喝一声,身形微侧,虎腰微弓,手中平握枪身,随后疾步向前,猛地出枪,伴随着一声响亮地“杀!”,4米长枪那三棱精钢枪头立刻狠狠地扎在稻草人的头上红点处。 掌声雷动,枪兵们皆被段时棨精湛的枪法所慑服。 段时棨全神贯注,连续两声暴喝:“杀!”“杀!”拔枪又猛刺了两下! 稻草人的颈部红点,与胸前红点皆被气势凶狠的枪头迅速击穿! “看到没有,就是这样突刺。好了,下面各人自已练习!”在枪兵们又连绵而起的掌声中,段时棨颇为得意地收枪喝道。 “举枪!” “哈!” “突刺!” “哈!” “拔枪!” “哈!” “再刺!” “哈!” 年轻的段时棨,口令呼喝声却极为威严有气势,他的怒喝在每个枪兵耳旁猛烈响起,如果有哪个枪兵没有听从指挥,不能及时做出相应动作,段时棨的军棍便会凶猛地挥落。 不甘落后的压力,以及要努力躲开段时棨的军棍,让枪兵们丝毫不得疏忽放松,他们神情专注地连声喝喊着,跟随段时棨的口令进行刺杀动作。 此时,远处的骑兵们,则在田威与王义守的带领下,继续操练战阵与配合。 各块训练场地上尘土飞扬,喊杀之声四起,成了这萧瑟原野中,最富生机与活力的一道风景。 李啸站在墩台的望厅上,寒风吹得他的衣襟上下飞舞,却仿佛浑然不觉。 他只是专注地俯看着军兵们用心操练,这生气勃发的振奋景象,这冲扬雄壮的凛凛军威,让李啸向来沉毅严肃的脸上,涌起了淡淡的微笑。 (谢谢影孑冷风的打赏支持,请各位多推荐收藏,谢谢)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崇祯 在李啸等人正带着新兵们练习站军姿之时,祖大寿发给兵部的报捷文章,也终于到了朝廷兵部。 这封奏章送抵兵部时,兵部尚书张凤翼在兀自坐在书桌前发呆。 张凤翼,字九苞,代州人。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崇祯三年(1630)到崇祯九年(1936)任兵部尚书。是崇祯年间,兵部尚书在位最长的一位。 只是这位张尚书,虽然任时长,但可为称道的功绩却是寥寥。如果用一句话来评价这位兵部尚书张凤翼,那就是,这位张尚书,可以称其为大明帝国的裱糊匠,拆东墙补西墙苟且度日尚可,但决不是一个能重新支撑并建设好大明帝国这栋早已腐朽的高龄危楼的干城之士。 用故蓟辽督师孙承宗的话说:“凤翼才鄙而怯,识暗而狡,工于趋利,巧于避患。” 张凤翼在位这几年,大明王朝每况愈下,先是流寇烧杀抢掠了凤阳祖陵,后是清军鞑子蹂躏了北京十三陵。《崇祯野获编》中记载,当崇祯九年清军掘掠了十三陵后,一位自称能望气观兴衰的道士就曾跌足长叹:“哀哉我皇明,南北皇陵皆被贼掘,龙脉断矣,何以图存!” 最后,在一众言官的参劾中,张凤翼日夜忧惧,最后偷偷地自食大黄以求慢性自杀,终于赶在朝廷治罪之前,成功自尽。 见到这份祖大寿送来的斩首43名鞑子首级的奏章,兵部尚书张凤翼内心的欢喜无以复加,可以说,用快旱死的禾苗得到了一场及时雨来形容也不过。 没有人知道,这位外表颇为儒雅和镇静,极有士大夫风范的兵部尚书张凤翼,这段时间以来的日子有多难过,他现在每天都在为山西与河南的流寇肆虐难制而焦虑,而朝廷内给事中周纯修、御史葛征奇等政敌的攻讦与内斗,更让张凤翼痛苦不堪,寝食难安。 现在祖大寿的这份报捷奏章,让倍受煎熬的张凤翼长长地出了口气。 43颗真建州鞑子啊,这可是从自天启末年宁锦大捷之后,朝廷多年以来,再未获得过的对后金的大胜! 祖大寿在奏章中写道,自已重新掌管辽东前锋营以来,励精图治,整练士卒,自是将士用命,纷纷效死报效朝廷。近日,在自已的周密筹划和定计下,辽东参将祖大弼部,广宁中屯所李啸部,奋勇出击,救出了锦州运粮队,并一举消灭了鞑子43名,全部斩获首级。 张凤翼愉快地想起,当日大凌河战败后,祖大寿逃归锦州,朝廷一众言官舆情汹汹,定要将其治罪拿办。还是自已力排众议,竭力向崇祯皇帝保下此人,方得以让祖大寿继续担任前锋营总兵之职。那么现在,祖大寿上报的这份战功中,很大一部分自然也要算在他头上,至少这份知人善任之功,却是没跑的。 张凤翼削瘦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似乎已看到了皇帝见到这份奏章时那龙颜大悦的欢喜模样。于是,他急不可待地将祖大寿的奏章揣在身上,便匆匆进宫面见崇祯皇帝。 紫禁城,东暖阁。 一个身穿明黄龙袍,头戴铰金双龙翼善冠的年轻人坐在盘龙宝座上,正手捧一封奏章仔细地看着,金丝楠木的雕龙桌案上,已读与未读的奏章均是堆积如山。 这个年轻人两边,各站了两名垂首侍立的太监,他们小心翼翼地站立着,偶尔偷偷瞅一眼正全贯注阅读奏章的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便是刚刚即位六年,时年23岁的崇祯皇帝。 23岁,正是当代大学生刚毕业不久的年纪。然而,与人们所想象的年轻人那种朝气蓬勃,欢乐开朗的直观印象不同,这位崇祯皇帝,这位大明王朝的统治者,却有着与自身年纪完全不相符的一脸憔悴与早衰。他眼圈发黑,眼角处有长期熬夜未休息好形成的鱼尾纹,鬓角上则有极为明显的星星点点的白发。 崇祯皇帝,这位明王朝的末代统治者,面对整个中华大地上日渐糜烂的局势,力不从心,又勉力挣扎。自登基以来,各地明军战败的消息纷沓传来,让他又愤怒又痛心。年轻的皇帝时常做同样的恶梦,那就是,自已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处,虽不停地奋力挣扎,却于事无补,最终被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越吸越深,直至吞没。 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从陕西流窜而出的流贼越来越猖獗,自去年入寇山西,今年上半年,又侵掠肆虐了整个北直隶的南半部,现在,又纷扰南下入侵河南,虽然朝廷于前段时间射杀了流寇总头目紫金梁王自用,但号称三十六营的流寇各部却并未受到多大的损失,仍旧与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邓玘、倪宠、王朴等部明军,激战于河南西部与北部。 崇祯皇帝极其担忧河南局势,他把流寇活跃于秦晋豫三省的原因,归咎于官军作战不力,私心自保之故。为加强对军队的控制,他派太监陈大奎、阎思印、谢文举、孙茂霖为内中军,分别出任曹文诏、张应昌、左良玉,邓玘四镇的监军。 年轻的皇帝没想到,因为他的心急反而办坏事,原本各部明军之间,就是龃龉不断,互相倾轧,现在又有了朝廷派来的太监当监军内官,使得局面更加崩坏。各部剿寇明军更加自保营私,避寇不战。用《明史》中的话说,就是“然群帅势相轧,又以中官监军,意弗善也。于是诸军皆无战心,尽壁河北,彼此观望,莫利先入,故贼无所惮也。” 种种坏消息接连而至,让皇帝心情沮丧而恶劣。 他身边太监们几乎从未见他的笑脸,相反,时不时要受到愤怒的皇帝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皇帝暴怒之时,太监们更是诺诺唯唯,只得咬牙忍受,让内心受伤的皇帝发泄胸中郁结的怒气。 “。。。。。。流贼显道神等据笴岚,四处剽掠,截杀百姓,官军剿之难平,山西之贼,迄不得平矣。。。。。。” 读着读着,山西巡抚许鼎臣这封奏章,被崇祯狠狠地掼在地上。 “皆是无用之辈!剿匪经年,流寇犹是这般猖狂,朕养你们何用!”崇祯站起身来,手指虚空,切齿怒喝。 周围一众太监噤若寒蝉。 在这一片死寂之际,殿外突然远远传来了兵部尚书张凤翼惊喜的声音。“陛下,喜报!喜报!” 崇祯看到,这大冷的天气里,在一名小太监引领下,小跑入殿的张凤翼脸上,却是一脸细密的油汗,不过,更明显的,则是那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悦。 “张爱卿,何喜之有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辽东将士与鞑子野外激战,大捷而归,全歼鞑子,共得鞑子首级43颗啊!”张凤翼手捧奏章,迅速跪地行礼。 一名太监快速地从张凤翼手中,接过奏章,恭敬地放在崇祯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崇祯急速地翻看着,渐渐地,脸上严峻的神情开始舒展。 身边太监惊讶地发现,皇帝的那憔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那是一种饱受压抑后,充分绽放的喜悦。 年轻的皇帝将手中的奏章,反复地看了几遍,一脸笑容越发灿烂。心情兴奋地他起身踱步,嘴里吟哦有声,双眼之中,充满了希望的光泽。 “爱卿平身!果是难得的好消息,辽东将士这次捷报,让朕凭添精神矣!” 张凤翼起身,发现原先总是一脸愁容的皇帝正微笑地看着他,目光温暖而欣慰。 “禀陛下,此战为近年殊少之大胜,实托陛下之洪福也。”张凤翼连声恭唯。 崇祯大笑,他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张凤翼问道:“九苞,奏章中所说的那个李啸,可是上次所报的斩得鞑首六级的那人?” “禀陛下,正是此人。” “哦。” 崇祯皇帝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被两封奏章均当成配角的李啸,很可能战功远不止是这个上奏的数目,极可能还有更大的功绩被上官强行分润。 这种大明官场的潜规则,皇帝其实心知肚明,但却无可奈何。毕竟此举成例已久,而且每次每个人的晋升官职均有上限。那么,这个人多出的战功,自然被上官分润,这种做法在这些明朝将领眼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上报的数字很精巧,几乎正好是百户官李啸一次战斗所能晋升的极限。现在明军接连战败的背景下,鞑子头颅更是珍贵难得,故晋升所需的数额比以前要少很多。原先约需30名头颅的数额才能升为正千户,现在只需18颗便够了。那么,这名半个月前才晋升成百户的李啸,正好可以凭斩获的这18名鞑子头颅,堂堂正正地晋升为一名正千户。 年轻的皇帝对这个只比自已小两岁的21岁青年将领李啸,越发感觉好奇与欣赏。 “此人,当是不凡,将来若有机会,还要让此人来京师,让朕见上一见方好。”皇帝心下暗暗沉吟。 随后,皇帝对正恭敬地等着自已发话的张凤翼笑着说道:“这番战功,颇是难得。张爱卿亦是功劳不小。可着兵部派人详核首级真伪,如属实,对有功人员当不吝重赏。” 听到皇帝的表扬,张凤翼一脸喜色无限,他越发恭敬地拱手垂首答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会立刻派人往辽东探查。” 一脸舒展笑容的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又对张凤翼说道:“首级核实后,即速押往京师,朕要亲自去太庙告慰祖先。” 张凤翼一拜至地:“微臣谨遵圣谕。” (谢谢影孑冷风,书友150725194810815打赏,希望各位读者多收藏,多推荐)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战阵 在朝廷升赏的嘉奖令来时,李啸全军,正在演练战阵配合。 枪兵与盾兵能密切有效地配合作战,正是李啸所设定的战阵的精髓。 这样的一体式战阵中,并不太依赖个人的武勇,而是整个团队的密切协作,相互配合。 就说这90人的战兵阵列,如果训练好了,哪怕是面对最精锐的鞑虏白摆牙喇兵,也会全然无惧。毕竟单个敌兵就算再能打,武艺再高,面对几十条同时凶猛刺来的长枪,前面又有密集的尖刺盾牌结墙隔阻,这些被动挨打还无法有效还手的敌军,除了最终落败而逃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这就是枪盾战阵的优势所在。 战阵演练到极致,则是千人如一,万人如一,用集体的力量高效有序地杀敌作战。 这也是李啸对战阵所追求的终极目标。 这一天上午,在不归墩外,李啸举行了枪盾战阵的配合练习。 很快,这场吸引了全墩人员目光,激动人心的枪盾战阵配合演练开始了。 如果能从天下俯看下去,可以看到这样的练兵情景。 演练场边上,有个临时搭建的指挥台,台上一面巨大的红底飞虎啸日旗迎风飘扬,极有气势。这面绣着斑斓猛虎扑向一轮红日的红色军旗,的便是李啸亲自设计的李啸军旗帜。 此时,由李啸亲自担任金鼓手,而赞画吴亮则挥舞旗帜进行指挥。 由莫长荣率领的盾兵,和段时棨率领的两队枪兵,成三列纵队进入演练场地,然后,按往日训练要求,盾兵前,枪兵后,迅速地摆成三条笔直的直线。 为了更好地管理枪盾兵,李啸将枪兵队长段时棨提拔了一格,升为哨长,手下的枪兵们,则分为了枪兵甲队和枪兵乙队。 然后,由莫长荣与段时棨两人推荐,李啸选定了以下人选为枪盾兵的领导。 盾兵队长莫长荣,副队长鲍昭。 枪兵哨长段时棨,兼甲队队长,甲队副队长罗正。 枪兵乙队队长姜尊,副队长黄保。 这个罗正,让李啸印象深刻。 此人当日,原本因为身体偏瘦,没有被选为战兵,而是作为预备兵。后来因为战兵古远装病,被全家逐出墩去,这才让罗正填上了古远的位置。 没想到罗正极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在训练中极其刻苦,刺杀成绩非常优秀,让枪兵哨长段时棨刮目相看,然后亲自提出让他担任枪兵甲队副队长。 李啸让盾兵队长莫长荣站在盾兵队伍的最右侧,而盾兵副队鲍昭则在站盾兵队伍的中央。 同样,枪兵哨长段时棨站在枪兵甲队的最右侧,而枪兵副队罗正站在枪兵甲队队的中间位置。后面的枪兵乙队,亦是如是站立。 指挥台处隆隆地鼓声响起,赞画吴亮,高举那面巨大的红底飞虎啸日旗,凛然前指,队伍最右侧的盾兵队长莫长荣见到,立刻大声呼喝:“盾兵前进!” 他刚喊完,站在盾兵队伍中央的盾兵副队长鲍昭同样大声呼喝:“盾兵前进!”,副队也要这样喊的目的,是保证左侧的十四名盾兵同样能听清指令。副队喊完,三十名神情凝重身穿鸳鸯战袄排成一条笔直直线的盾兵,立刻手中紧持大盾,左右盾牌互相并排连接,让大盾密密地排成一条笔直却几不透风的墙壁,然后随着战鼓声稳稳而统一的迈步前进。 盾兵向前行进后,枪兵队伍最右侧的枪兵哨长段时棨立刻呼喝道:“枪兵前进!” 随之,枪兵队伍中间的副队罗正也同样呼喝道:“枪兵前进!” 他的话语刚落,一脸严肃身着棉甲的三十名枪兵同样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统一靠右侧斜向上持握长枪,保持离盾兵队伍两步的距离,整齐有序地紧随着前面盾兵的步伐而前进。 枪兵甲队前行了一步开外后,身着鸳鸯战袄的枪兵乙队两名队长也先后高喊口号,指挥队伍,排成笔直的直线,与甲队保持了一步之遥,向前整齐前进。 指挥台上的战鼓更加激烈了,飞虎旗帜交叉挥舞,盾兵队长莫长荣大喝:“立盾!”盾兵副队鲍昭同样大喝道:“立盾!”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得“砰”地一声重响,却是三十面蒙铁厚盾同时落放于地的声音。 莫长荣的声音又猛地暴起:“蹲下!抵住!”在盾兵副队鲍昭同样说完此话后,三十名盾兵同时下蹲,并将盾牌摆成倾斜状,然后用肩膀牢牢抵住大盾倾斜的上端,从而,做好了完整的战阵防护。 在盾兵们做下蹲动作时,后面的枪兵队长段时棨大喝道:“枪兵准备!”,枪兵副队罗正同样喊完此话,三十名排成笔直一排的枪兵上前一步,保持离盾兵一步的距离,同时,手中长枪横握,那闪着瘆人寒芒的三棱精钢枪头齐齐越过前面的大盾顶端,摆成一条笔直而肃杀的死亡之刺。 后面的枪兵乙队则在甲队之后,保持一步之遥站立,按李啸要求,若甲队有枪兵受伤或死亡,乙队人员随时填充上去。 在前面的盾兵摆成了一条沉默而坚实的钢铁防线后,后面的枪兵阵列基本上都被盾牌掩护至胸口位置,随着枪兵队长段时棨的暴喝:“枪兵攻击!”,副队罗正立刻同声呼喝“枪兵攻击!”,三十名甲队枪兵立刻身形微侧,屈腰盘身,手中平握枪身,随后疾急向前一步,长枪举于盾牌上部,开始迅速而猛烈地进行早已熟悉的攻击敌兵头、颈、胸刺杀动作。 最后,指挥台上鸣金之声大起,飞虎旗垂直后指。枪兵哨长段时棨大喝:“枪兵后撤!”。 乙队枪兵队长姜尊同进喝喊,随后两队枪兵们收枪转身,又恢复统一靠右侧斜向上持握长枪的状态,然后小跑后退。 看到后面两队枪兵收枪转身,盾兵队长莫长荣大喝道:“盾兵后撤!”盾兵副队鲍昭同样重复喊完,盾兵们一同起身,然后持盾转身,小跑后退。 最后,盾兵与枪兵排成与入场时同样的三列纵队,退出演练的空地上。 一次完整的枪盾配合演练就此完成。 下场的战兵队伍,迎来了全墩其他观看人员的热烈欢呼。 放下擂鼓棰的李啸,脸上却只有微微的笑容。 这次枪盾战阵配合演练,虽然大体还行,但不足的细节之处还是有许多,距离李啸心中理想化的状态甚远。 这个熟练度的问题,只能在每日的强化训练中加以弥补。李啸相信,尽管战兵的熟练程度还有待提高,战阵配合也还有诸多疏漏之处,但只要能持之以恒的练上一段时间,李啸精心设定的枪盾战阵绝对会越来越配合默契,也将拥有越来越大的威力与杀敌效率。 有一点李啸坚信,他手下的这只小小的军队,如果每天这般刻苦训练下去,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远超其他明军的精锐之师。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千户 当天中午时分,祖大寿派军士过来传令,让李啸前往前锋营演武大殿接受朝廷的升赏。 演武大殿中,李啸等人跪地接旨,向他宣读兵部嘉奖令的,是刚加了散阶骠骑将军的前锋营总兵官祖大寿。 祖大寿能加散阶,也是托了李啸之功,毕竟李啸是他的下属官兵,这份直属的功劳是没跑的。 这次演武殿内,却没有其他将领前来。这是因为传闻鞑子即将派兵来袭,为加强战备,祖大寿下令各名将领严加整训士卒,砺兵秣马,以备鞑子入侵。故他没有安排众将一同前来,而是单独给李啸等人颁发晋升与赏赐。 在这有些冷清的场合内,李啸反而觉得心情舒畅。毕竟,不用面对那些嫉妒与忌恨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在了很多。 祖大寿身着正二品的都督佥事武官服,一脸精神焕发,看得出心情极佳。 他嗓音洪亮地向李啸宣读了朝廷的升赏谕令。 “大明兵部武选司察辽东广宁中屯所百户李啸,率部勇战鞑虏哨骑,全歼敌寇,斩杀鞑虏首级18颗,忠勇可嘉,武功卓著,其人可勘大用,特升为正千户之职,军职晋为把总,赐世袭百户,另加授散阶正五品武德将军,该员需心怀圣恩,尽心戮力,报效朝廷,不负委任厚望为荷!” 李啸心下知道,给一个千户官加了散阶,大明朝内亦不多见,这代表着自已更受皇帝信重,当下心中亦是欢喜。 “下官领旨谢恩!”一脸微笑的李啸,从笑眯眯的祖大寿手中接过谕令。 接下来,他又从祖大寿手中接过朝廷下发的正千户官服印鉴,腰牌告身,并得到了朝廷奖赏的银子800两,绫罗绸缎20匹。 另外这次晋升中,下属将领王义守升为试百户,赏银200两,赏绸缎4匹。田威升为总旗官,赏银100两,绸缎1匹。段时棨升小旗官,赏银30两。 随后,朝廷那18颗首级的赏格银子下发,以每颗50两的价格,共900两银子,一并交给李啸。 祖大寿告诉李啸,正在营中驻防的祖大弼,因为这25颗斩获首级,已如愿以偿地升为了副将,同时军阶晋为都指挥使同知。 祖大寿告诉李啸此事时,脸是满是莫名的笑容,李啸自然深知其意,两人皆是大笑不提。 为了参加祖大寿安排的宴席,李啸等人随后换装,他头戴银丝盘铰青晶玉束发冠,身穿前胸与后背均有熊罴图案正五品千户官服,腰系乌角银钑花缠玉带,佩戴精美的千户官麒麟铜牌,足穿黑犀厚面直缝官靴,更显得英姿挺拔、雄武非凡。 此时,田威、王义守、段三人也都换上了官服,三人换好衣服后,田威与王义守互相扯着对方衣服放声大笑取乐,互相嘲笑对方穿得难看。而段时棨则脸色平静,只是一声不吭地仔细地将自身官服拉扯整齐。 李啸微笑地看着他们闹腾够了,然后整整衣领,昂然而道:“走吧各位,祖大人的宴席可正在等咱们呢。” 这场盛宴,祖大寿与李啸等人尽欢而散。 只是离开的时候,李啸看到,总兵祖大寿看自已的眼光有点复杂,其中有欣赏,有牵念,更夹杂着莫名的失落。 回到不归墩后,李啸主动将自已所得的800两银子与900两赏格银子一并交给赞画吴亮,20匹绸缎他也只留下了2匹,却将18匹绸缎亦交给吴亮去卖掉,让他将全部所得,皆用于全墩将士及家属的生活用度。 李啸磊落体恤部下的做法,让王义守田威段时棨三人亦深为感动。虽被李啸劝阻,但三人随后还是一齐凑了个150两银子出来,同样上交给吴亮。 现在李啸的银库中,全军的公用银子总共为2400多两,还能勉强支撑两个月。 日子如流水般平静度过,李啸军每天训练出操,不觉时间已到十一月上旬。 这段时间,李啸每天都在为银钱不足而日日发愁,只是,在锦州之地,却有一件可怕的事情突然发生了。 崇祯六年农历十一月上旬,后金正白旗大将,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在准备充足后,率正白旗部精锐马步兵两千,连同佟养性部汉军两千,总共四千兵马,大举袭掠锦州。 锦州各处明军,严守城堡,按阵以待,准备与入侵的鞑子对战厮杀。却没想到,鞑子此次来袭,根本不主动进攻州城与镇堡,只是大肆掳掠锦州附近村落,兵锋所向,烧杀抢掠,锦州各处村庄皆成废墟,百姓被掳掠两千多户。 李啸听闻鞑子大举侵袭,心下极其忧虑,他只恨自已兵微将寡,不得与鞑子决一死战。这些时日,墩内每个人都看到,这位年轻的千户官虽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其脸上,却满是肃然之色。 几天后的傍晚时分,祖大寿派来两名哨骑,飞奔打马来到不归墩,又告诉了李啸一个更让他震惊的消息。 原来在昨日,当时驻防在锦州西门的祖大弼部,见得数十名女真鞑子正在烧杀附近一座村庄,心下顿是怒火中烧。见鞑子如此猖獗作恶,忍耐多日的祖大弼,再也按捺不住,不顾辽东巡抚方一藻与总兵祖大寿共同下达的严守州城镇堡,不得与敌野战的军令。率领锦州城中400多名精骑冲出城去,想一举消灭这几十名正在烧杀村落的鞑子。 却万万没想到,这几十名鞑子竟然只是诱饵,祖大弼率精骑出城外后,方行不远,便迅速地被一千多名鞑子精锐马步军团团包围。经一番拼死作战,祖大弼方带领残存的数十骑冲出重围,逃回锦州城中。此战,除逃回的数十骑外,370多名骑兵被杀或被俘,祖大弼自已后背与大腿各中一枪,负了重伤。 听到这个消息后,李啸叹息不已。他在心下暗想,很有可能,这祖大弼是要想如自已当日救援粮队一般,冲出城去与敌骑战厮杀,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祖副将伤势如何?”李啸急急问道。 “禀把总,祖副将虽身受重创,卧床难起,但因身体强壮,经医师诊救,已无大碍。把总大人,小的们奉祖大帅军令,特来此请李千户随我等紧急赶回锦州。大帅及众将,要与把总大人共商军情。” 两名哨骑说完,纷纷拱手致礼,脸上皆是焦急之情。 旁边的吴亮一脸讶异,他压低声音说道:“大人,这便奇了,这祖大帅与一众高官大将,却要专门请大人您这样一名把总前去商议军事,倒是颇为怪矣。” 李啸一脸沉毅严肃,他没有回答吴亮,只是对两名哨骑低声喝道:“军情紧急,本官即刻便随你等前去锦州!” 暮色昏沉,晚风萧萧,得得马蹄声中,李啸率领着一众飞鹞子轻骑,跟着这两名哨骑,一同打马飞奔往锦州城而去。 (多谢龙哥亲临,天真呵长弓两位打赏,请各位读者多推荐和收藏,此谢!) 正文 第五十章 军议 李啸等人一到锦州,便有军士来迎接。李啸让一众飞鹞子下去休息,他自已则跟着带路的军士前往祖大寿总兵府议事厅。 李啸入得议事厅内,迅速就看到,总兵祖大寿只是坐在上座左侧,正中的位置,却是一名头戴玉帽珠乌纱帽,身穿一件胸口绣着锦鸡方形补子大红团领衫,腰系素玉带的正二品文官,正神情严肃地赫然在坐。 李啸猛地想到,这位面容清癯儒雅,长着三绺飘逸长髯的一品文官,定然是以右佥都御史加礼部尚书衔,兼东阁大学士身份,担任辽东巡抚的方一藻无疑了。 李啸读过明史,知道这方一藻,却是从崇祯四年底到崇祯十三年三月,一直担任辽东巡抚。虽任职颇长,却鲜有作为。唯一一件在明史上留下的事迹,便是与陈新甲等人与后金的议和,可惜最终此事却没有办成,不了了之。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未等他参拜方一藻与祖大寿,厅内一众将领的窃窃私语,便传入他的耳朵。 “大帅是怎么搞的,竟让这么一个小小把总,也来参加这等军议大会?” “呵呵,咱们辽镇出人才嘛,人家有斩首之功。” “入他娘,什么时候斩十八个鞑虏首级也成了能耐了?咱家二百来年将门,光是我爹爹当年跟着李大帅,斩的首级没有八百也有小一千了。” “说不得!这是人家时运好啊,现在可不是李大帅当年的光景,什么猫啊狗的都窜出来了。” “这辽镇现在还是咱们当家不是?莫要落到老子营里,到时候看他还这般张狂。那守备王道奇也是怂货一个,容得这厮这般猖狂倨傲,要是老子,早就做了他!” 。。。。。。 李啸听到这些充满鄙视与敌意的话语,脸上却依然极为平静。对这些至少在游击以上的辽东将领,他以一种视而不见的眼神越过他们,上前几步,向方一藻与祖大寿跪拜行礼。 “卑职李啸,见过巡抚大人,总兵大人!”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快快起身。”一个语调和缓,听上去颇有些有气无力的声音,在李啸耳边响起。 “谢巡抚大人。” 李啸起身后,方一藻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一身白摆牙喇盔甲,正恭敬肃立的李啸,然后点点头,脸上露出欣赏之情。 “嗯,倒是个雄健之士,听闻你斩获了鞑子首级十八颗,想必战场之上,武艺了得。” “大人,李啸身为大明官军,杀敌报国,自是份内之事。巡抚大人谬赞,李啸何以克当。” 方一藻对李啸的谦逊的回答颇为满意,他微笑道:“不错,你倒是不倨功,看坐吧。” 李啸告谢入坐。 坐在这一张长桌最下首的他,面对一众辽东将领们投来或嫉妒或愤恨或不屑的眼神,慨然无视,端坐椅上,如同入定。 “李啸,你可知本帅为何邀你来此参加军议?”上首旁的祖大寿远远地传过来一句话。 “禀大帅,在下实不知。” “李啸,本帅之所以唤你前来,实为吾弟大弼之力荐。”祖大寿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祖大寿这话一说完,旁边的将领顿时一阵轻微骚动。 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祖大寿接着说道:“赞宇说你武艺超卓,又胸怀机谋,却是个难得的人才。本帅本欲推却,赞宇却再三告求,看来,赞宇对你颇是欣赏啊。” “卑职粗鲁愚钝,武技粗浅,敢劳祖副将这般力荐,却是惭愧。”李啸闻得此言,心下不觉一惊。却没想到这个祖大弼,对自已印象这般好。 祖大寿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当然,毕竟你在军中职位低微,这等重要军议,纵有赞宇之荐,本帅还真不打算让你来。只是,就在上午,本帅收到了鞑子射来的箭书,这才让本帅下了决心,派出哨骑去唤你过来。” “哦。” “来人!将那鞑子射来之箭书取来!”祖大寿扭头喝道。 旁边的军士应诺一声,急急而出,随后,又双手捧着一根裹着一块白布的箭矢进来,恭敬地递给祖大寿。 祖大寿请示般地望向巡抚方一藻,方一藻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读出来。 祖大寿随即将这根包着白布的箭矢交给旁边的军士,军士接过此箭,拉动箭杆,打开白布,开始大声朗读。 “大金国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兴问罪之师,讨伐明国。我大军已灭祖大弼部,尔等明国,地广人众,却只敢龟缩城池,何其怯也,竟无有能战之将乎?” 祖大寿一举手,那军士会意,就此打动,不再往下读。 军士念到这里,下面已是一片喧哗。 “入他娘!这狗入的阿山,竟敢如此轻视我军,大帅,是可忍孰不可忍!请率我等全军将士,与鞑子决一死战!” 一名面目凶狠的副将从座位上弹起站起,对祖大寿大声拱手说道。 祖大寿斜了他一眼,脸上却是泛起了一层轻蔑之色,他淡淡地说道:“夏副将,我军现在锦州之地,总共不过兵力1万余人,还要分守各处城堡,想要聚集兵力与其做战,谈何容易!” “承德,鞑虏战阵精锐,野战甚是得力,我军若不顾城堡之安全,弃守城之长,逞野战之短,实恐难有胜算。万一有失,锦州却是危矣。”一旁的巡抚方一藻,亦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啸心里猛地一凛,没想到这个副将,便是明末臭名昭著的夏承德。 崇祯十五年(1642年),松山守将夏承德暗中降清,将自已儿子夏舒偷偷送给清军当人质,取得清军信任后,于二月十八日夜,放敌将豪格率清军由南城登梯而入,导致重镇松山最终被攻克。城破后,夏承德亲率已部,斩杀总兵曹变蛟,生擒洪承畴及巡抚丘民仰、总兵王廷相、祖大乐等献给清军,受到了皇太极的隆重嘉奖。 李啸联想到这人后来的卖主降清之举,现在却在这里这般慷慨激昂,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这历史,未免太吊诡了些。 那夏承德接连被祖大寿与方一藻反驳,脸上便已急红,他大声说道:“巡抚,大帅,我锦州兵力纵然不多,却完全可从宁远,山海关、蓟镇等地调拔兵力啊。据这几日哨骑探查,鞑子军不过三四千人,我等若集得数万大军,完全可以与敌决一死战,纵是不济,打个平手却是没任何问题!” 祖大寿与方一藻两人对望了一眼,一时陷入沉默。 见得巡抚与主帅沉默,下面的各名将领顿时活跃起来,纷纷发声赞同夏承德的做法。 “老夏说得对,就是要集中兵力挫敌锐气。象我军这般苦苦守城,被鞑子轻视不说,军心士气亦是大挫,这如何可得长久!” “可不是!若真从宁远、山海关、蓟镇等地调集兵马,凑个2至3万兵马当是可行,完全可这三四千敌军大战一番。” “对对,还是夏副将有胆魂有豪气,就是该这般做!我等辽东将门,正好可以此战中夺取功名,整天只是守城,却是憋屈得慌。” 一众将门恭唯附合夏承德,让夏承德脸上颇有得色,他直直地望着祖大寿与方一藻,脸上满是急不可待之色。 出乎夏承德预料的是,巡抚方一藻却没有开口说出同意之话,竟转头对一直一声不吭的李啸问道:“李啸,那大弼既推荐你前来,想必对你颇为了解。本宪闲话不叙,就想问你,夏副将所说,从宁远等地调兵到锦州与鞑虏决战之事,你以为可否?” 方一藻说完,厅房之中,顿时一片安静。 李啸清楚地感觉到,一众将门那各形各色的眼神,齐齐集中在自已面孔上。 “禀大人,在下以为,若现在从宁远山海关等地调兵前来作战,只是徒为欢送金军离去耳!” 李啸平静的话语,却立刻让下面的将领炸开了锅。 夏承德从椅上暴跳而起,手指李啸面孔大喝道:“李啸,你一个小小的狗屁把总,倒是狗胆包天,竟也在这军议中信口雌黄!我且问你,你此话是何意?你如何知道我大军集齐时,那鞑子军便已撤走?” “对,李啸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是那金军细作不成!” “哼!什么东西,听得巡抚大人问话,便不知自已吃几碗饭了,这般胡沁,真真哗众取宠!。” “住口!” 祖大寿一声怒喝,让正纷纷说怪话的将领们安静了下来,只是各人的眼神皆极为不善。 “李啸,你且说下去,为什么你说我调集大军到锦州后,这鞑子便已离去?”祖大寿用一种和缓的语气,向李啸询问。 李啸站起身来,向方一藻与祖大寿各拱了拱手,沉声说道:“禀巡抚和大帅,在下之所以得出此观点,亦是对金军近段时间的行动判断后,方得出之结论。” “说下去。” “大帅,那阿山率金军鞑子侵袭我锦州,已有近半月之久,却只是侵掠村庄,掠夺百姓与牲口,从未攻击我军各处城堡,大人以为,金军这是为何?” “哼,那不过是鞑子为诱使我军出战罢了,这等伎俩,一看便知。”未等祖大寿发话,夏承德从一旁冷笑插言。 “非也。在下以为,现在天气严寒,粮草军械运送甚是不便,金军若真有心夺我城池,定会速速开展攻城作战,以免迁延时日。如何会至今时,依然只在锦州各处烧掠侵扰村落。况且如夏副将所言,金军总数不过三四千人,这点人马,纵然精锐,若为攻取城池而来,却还是十分不足。” “那李啸你的意思,是金军只是纯粹侵扰而已,却是无心夺我锦州?”方一藻轻声问道,脸上却是隐隐轻松之色。 “在下确是这般认为,金军只侵扰我锦州西部与北部各处村落,却不往南进袭,亦是恐太过深入后,有被我大明官军包围之忧。现在已近半月,在下估计,那鞑将阿山定已将锦州西部与北部各处村庄基本扫灭荡尽,不日定当班师。故在下敢说,若等我集齐大军来到锦州,这金军定然早已撤走,徒让来援之军白跑一趟罢了。” 李啸说完,下面一片安静。 他看到,很多将领脸上虽满是不服之色,却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话语。就是那个夏承德,亦只是瞪着眼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啸,你分析得不错,本官听你这么一说,确是这般道理。“祖大寿捋须而笑,旁边的方一藻亦是微笑颔首。 祖大寿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他向旁边的军士又挥了挥手。 那军士会意,又将那白布展开,继续读了下去。 “本将听闻,尔明国有一将李啸,其人颇有勇力,杀得我大金哨骑多人。本将有意,想与李啸单挑一战,若此人能胜我,本将当放回掳得明国百姓300人,以为应战之谢礼。尔等敢否,但请速回!” 军士读完,将白布收起,这时,下面又是一阵骚动。 李啸心下,终于明白了祖大寿唤自已前来锦州参加军议的原因。 李啸心中感慨,没想到自已竟在鞑子那边这么有名了,一个后金固山额真,要与自已这样一个小小的千户把总单挑对战,倒还是颇出乎自已的意料。 他感觉到,此时,有更多形形色色的眼神向自已盯来,只不过,却是无人吭声。 “李啸,这鞑将这般猖狂挑战,你可敢应战否?”祖大寿面带微笑,轻声问道。 李啸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透过黑暗的窗户,看向遥远的地方。 众人无声地看着他,很多人脸上的表情,带着隐隐的嘲讽与挖苦之色。 “禀大人,在下愿与鞑将阿山一战!”李啸沉吟了一阵,望向祖大寿,清晰有力地回答。 “好个李啸,你果真没让本帅失望!有你这般勇将应战,实实大振我大明官军之士气!” 祖大寿一脸激动神色,从椅子上弹地站起身来。 “既然李把总已应战,那依本宪之见,我军即刻派人回射箭书,与那阿山约战。”方一藻脸上,亦是满是兴奋之色。 倒是底下的众将领,听得李啸这番表态,又听到了巡抚与大帅这般一齐夸赞李啸,此刻各人全无刚才的鄙视与不屑,人人皆是低头不吭声。 那夏承德亦是黑着脸,头扭向一边,看不到他的表情。 “巡抚大人,现在是那阿山有求于我,若只般回复,却有些低了我军士气与名头。”李啸突然说道。 “那李啸你的意思?” “请大人回告鞑将阿山,说要我李啸应战可以,但其放归百姓却是太少,至少得放回600人,另外请其不得再侵扰剩余村落,需得即刻返军班师!”李啸目光炯炯,话语沉稳。 “好!本帅同意,便如李把总所说。却不知李啸你要何时与那阿山交手?”祖大寿一脸笑容地问道。 “嗯,李啸你可是要准备几日?”方一藻亦是一脸关切的神情。 “禀二位大人,不需准备,待明天一早,末将便与那阿山单挑决战!” 李啸掷地有声的话语,在陷入寂静的议厅中,在与会各人的耳旁,有如春雷般来回激荡。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斗将 晨光熹微中,距离锦州北门一箭之外,一名骑着雄骏大马,身穿冷锻精钢铠甲,头戴黑色高针暗缨盔的雄壮骑士,手执一柄硕大的虎枪,伫马默立。 凛风猎猎,刮起漫天迷蒙的沙尘,但这名骑士却依然专注地仰望着锦州北门之上,那块巨大的石刻碑匾。他久久地凝视匾中武胜门这三个古隶镏金大字,目光有如野狼般锐利。 这名骑士,便是时年33岁的后金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专注凝望城门的他,不觉想起了四年前,自已欲图投奔明国的往事。 崇祯二年秋,阿山兄长阿达海因悖乱之罪,被皇太极所杀。时任后金三等副将的阿山大惧,恐皇太极接下来要谋害自已,乃与其弟噶赖子塞赫,及阿达海子查塔、莫洛浑等人,一齐逃奔明国。 阿山等人,来到明境锦州北门外,派出使者想要入城,但当时的辽东巡抚丘嘉禾疑其使者为细作,下令放箭射杀,然后又派兵追杀阿山等人。 阿山等人赶紧逃走,终因走投无路,不得不复还后金,然后向皇太极请罪。颇有容人之量的皇太极,宽恕了阿山一行人,并让他官复原职。 阿山内心感慨万千。 四年了,我阿山,终于又一次来到这锦州城下。 上一次,我阿山这般衷心地想投靠明国,你等非但不纳我,竟还要杀尽我等,实实可恨之至。想来真是天道好还,现在,我把这血火刀光加予你明国百姓,却亦是尔等咎于自取! 阿山脸上一阵冷笑。 可叹啊,自已统军至此,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可笑这些明将,只敢龟缩于城中,竟无人敢出城与自已一战。也许前日那号称辽东第一勇士的祖大弼部被自已几乎全歼,让这些明军近乎破胆了。 只是没想到,自已戏谑般地射入箭书于锦州,邀那明国将领李啸单挑应战,本为再度嘲弄明军一番。却没想到,在昨天晚上,竟得到了明国同意单挑的回复。 阿山咧了咧嘴,脸上忽然却是神情复杂。 那明军把总李啸提出,要自已归还600百姓并退兵回返后金,这个要求,虽然武力出众的自已不以为意,本欲痛快答应,却没想到,遭到了汉军统领佟养性的坚决反对。 佟养性认为,阿山身为统军大将,却这般轻率地与明军一名把总单挑厮杀,本已是极为不妥。现在又要用大金掳获的百姓为交战之赌注,并还附上了退军之条件,却实实堪为笑谈。 佟养性对阿山极为恼恨,这个阿山,当日叛逃之罪尚未追究,今日竟又以大金国征战所得之利益,来当自已逞强私斗的赌注,实实可恶的很。 见佟养性这般反对,阿山心下亦是恼怒,他向佟养性强调,现在锦州西部与北部的村庄已烧杀大部,纵就此退军,只不过留得几个荒僻村落不曾屠戮,此次侵袭亦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况且自已武力卓越,当可大胜那名不见经传的明军小小把总李啸。自已这些许诺,不过是空头人情,这般同意明军要求,又有何妨。 两人大吵了一架,最终以佟养性的无奈退让而告终。 不过佟养性虽为顾全大局而退让,但身为爱新觉罗皇室额附的他,心下已打定主意,回到沈阳后,定要好好参这个阿山一本,让皇太极来惩处这个狂妄不羁之徒。 一声城门开启的喀喀轻响,让心情纷杂思绪万千的阿山回过神来。 阿山看到,一名虎背狼腰,身材雄健,身着一身白摆牙喇盔甲,头戴红缨高针盔,手执一柄精钢虎刀的明军将领,骑着一匹全身乌黑发亮四蹄却洁白如雪的雄壮神骏,从锦州北门口缓缓策马而出。 这名明军骑士,便是出城应战的李啸。 他的背后的城墙上,有无数双充满期待与关切的眼神。 就连巡抚方一藻与总兵祖大寿,亦皆来到城墙之上亲自观战。几面牛皮大鼓亦已架放在城墙之上,几个身形粗壮的鼓手,正手持硕大鼓棰,准备给李啸擂鼓助威。 策马出城的李啸,在离阿山约五百步外勒住马缰,伫马站定。 寒风彻骨,呼啸不息,劲风拂过空旷枯黄的平缓野地,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嚎叫,天地之间,仿佛被灰蒙蒙的沙尘全部笼罩,充满了一种晦暗的压抑。又让整个空旷野地,更有种说不出的萧瑟苍凉。 “对面之将,可是李啸?”阿山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喝道。 “正是李某,你就是敌将阿山?”李啸面无表情,语气冰寒如铁。 “哼!正是本将!李啸,听闻你斩杀我大金哨骑多名,今天,我阿山却要来会会你的本事!”面色狰狞的阿山,艰难地用汉语表达完,双眼之中,闪着有如恶狼般的光芒。 李啸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向阿山伸出食指,向他勾了一勾。 阿山大怒,大喝一声,右手紧握虎枪,双腿猛击马肚,那马吃痛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向李啸狂冲而来! 李啸亦沉喝一声,手中虎刀一横,猛磕一下马腹,踏雪宝马一声长鸣,同样向阿山迅疾对冲而去! “嗬!!” “呀!!” 从天上看去,灰黄无垠的野地上,两颗疾如流星的小黑点,在密集如爆豆的马蹄声中,一南一北,高速对冲而来! 隆隆战鼓声,伴随着双方军士的高声呐喊助威,几乎同时在明金两军阵中爆响。 单挑骑战,乃是至危至险之战斗。骑战单挑制胜的关键就是,骑士对马匹与武器的掌控感,出手时机、部位选择、角度偏差,攻防转换等等,所有因素都要一齐考虑进去。每次出手都必须要集中全部精力与专注,丝毫偏差不得。 这种骑士对冲死战,胜负常系微秒,生死只在须臾,除非双方武力相差太远,否则没有谁是必胜,也没有谁是必败。那些所谓两骑相斗,盘马转圈苦苦打斗数十上百回合之类,纯粹是小说家的笑谈。 五百步的距离极短,两匹雄壮宝骏奔行快如闪电,仿佛只在瞬间,两骑便交错在一起。 这一刹那,远处观战之人还未看清双马的位置,阿山已抢先出手,一声暴喝,双手发力,闪着凛厉寒光的枪尖,迅疾直刺李啸的咽喉之处! “来得好!” 原本以为此枪必中的阿山,惊讶地看到,刺出的枪尖尚在空中急冲而去,那李啸却是眼疾手快,迅疾出手,精钢虎刀横空一拦,将枪抵住。 “叮!” 在令人气血一震的金属撞击声中,虎刀刀口正磕击在虎枪枪尖处,阿山健壮如牛的身躯急剧摇晃了一下,险些栽下马来。 阿山招势已老,收枪已是不及,他急忙弓身低头下盘,耳边听得刀风呼啸,才堪堪躲过了李啸猛击过来的那势大力沉的虎刀横扫! 双方一击完毕,随即马不停蹄,在背向驰出二百多步后,才互相兜转马头。 鼓声大动,双方军士欢声如雷。 包括亲上城头观战的巡抚方一藻与总兵祖大寿在内,每个观战的人脸上,都是极其激动又紧张的神色,这样生死极速胜负转瞬,又极具冲击暴力美感的单挑骑战,足以让每一个热血男儿血脉贲张沉醉向往! “嗬!!” “呀!!” 沙尘漫天,风劲如刀,飞驰的马蹄,如战鼓敲响大地,飘扬的鬃毛,似旗帜风中翻飞。李啸与阿山两人,皆身绷如弓,枪指刀横,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转瞬之间,又疾冲到了一起! “喀嚓!” 目锐如鹰的李啸,抢先出手,这是疾如闪电,沉似坠石地凶猛一击!精钢虎刀刀尖划过一道亮白的光芒,阿山用来抵挡的虎枪椆木枪柄,从中间被砍成两截! 李啸一击得中,手腕一抖,手中冰冷的虎刀刀尖猛地下劈,直向阿山咽喉砍去! “叮!” 阿山死命用右手中的半截虎枪挡住了李啸这凶狠一击,自已的右手虎口处,立刻被震得鲜血直流! 挡住李啸这凶猛的夺命一击之时,阿山一咬牙,左手之中的后半截虎枪猛地向李啸掷出! 李啸收刀横拔,将这半截猛掷过来的虎枪击飞,那阿山瞅着真切,利用这难得之机,连忙拔转马头,调头向后逃去。 李啸纵马向北急追,一股狂风裹着沙子猛吹过来,让李啸一时迷了双眼,只得勒住马缰。 “可恶!让这厮逃了!”揉去眼中沙粒的李啸,恨恨地啐了一口。 “阿山,莫忘前约,速放我百姓回来!”李啸对着阿山狂逃而去的背影大声猛喊。 阿山没有回应,李啸远远地看到他纵马疾驰,遁回了已是一片沉默的金军阵中。 两军斗将,我大明胜! “万胜!“ “万胜!“ “万胜!“ 锦州城头,所有的明军将士,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一齐纵声欢呼,有如春雷滚滚。 祖大寿连声大笑,兴奋地直搓手:“好个李啸,果真武艺了得,真真大长我大明官军之威!” 巡抚方一藻没有说话,只是频频颔首,面上同样满是激动之色。 不多时,远远的,金军阵中一阵骚动。 犹自伫马站在原地的李啸,清楚地看到,约五六百名被俘的明国百姓,宛如一群逃脱猛兽爪牙的小兔子一般,向着锦州城的方向,飞奔逃来。 “这个阿山,却还颇有信义!”李啸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行奔至李啸身旁,猛地下跪,双手捧着一条青玉点金蛮狮腰带,递给李啸。 “禀将军,方才那鞑将放回老汉时,将这腰带给俺,要俺带给将军,说是一点小小心意。” 李啸哦了一声,用刀尖挑起那腰带。那老者见李啸拿走腰带,立刻起身,复往后回的锦州城逃去。 李啸细观这腰带,发现这腰带做得极精细,内为软钢,外缠黑色蟒皮,周身镶嵌青玉,并用点金掐牙作饰,当中则是纯钢所制的南蛮狮头吞带,威猛狰狞,整个腰带十分的好看又结实。 翻转腰带,李啸无意中看到,狮头背面,刻了三个小字。 戚少塘。 李啸脑海,猛地有如电光石火一般,立刻想明了这条腰带的来历。 戚少塘,乃是当时援辽的南军名将戚金之号。这戚金,是戚继光之弟戚继明之子,他手下的一众浙兵,号称戚家军最后残余火种,在当日浑河血战中,与四川的白杆兵一起,杀得八旗几近胆裂,在杀敌数倍后,因辽镇军兵脱逃,孤立无援,最终被老奴亲率的八旗彻底消灭。戚金牺牲后,被朝廷追赠都督同知,并赐谥号武烈。 这条腰带,在戚金死后,被后金军缴获,老奴为奖励此战出力甚多的青年将领阿山,便将此腰带赐给了他。 没想到,时至今日,这阿山却将此腰带转赠给了自已,以为战胜之谢礼。 李啸突然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与悲凉。 手握戚金腰带的他,忽然觉得,自已这次单挑作战,虽然获胜,但对于真实的历史来说,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纵然自已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 就算获得再多的单挑胜利,又能对历史的走向,产生什么有效的改变么? 大明王朝,这个辉煌了二百余年的汉人帝国,距离历史上的灭亡时间,不过只有十余年。此刻,这个千疮百孔的垂危帝国,仍在一步步地走向彻底崩溃毁灭的可怕结局,而全国的汉人,也将迎来华夏历史上,最为黑暗的剃发易服的沦陷时刻。 那么自已该怎么做,才能真正改变这华夏与汉人的可悲命运?而不是与这悲剧名将戚金一般,只能成为大明王朝的陪葬品。 这决不是我穿越回到这个明末世界,想要得到的结果。 心中一片迷茫的李啸,突然仰起头,有如一头受伤的狼一般,仰天长啸,纵声大吼。 风沙大起,将他的吼声撕成碎片,尽皆吞逝。 回到锦州的李啸,在众中的欢呼声中,虽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只是细心者可以看到,这位年轻的千户脸上,隐隐有说不出的失落。 方一藻与祖大寿一起上前,对李啸大赞不已。心情大好的巡抚方一藻临时决定,再奖励李啸白银一千两,以贺李啸单挑致胜救回百姓之功,李啸致谢不提。 接下来,祖大寿本想为李啸举行庆功宴,却被李啸以墩内多事要赶回去而拒绝了。 在方一藻与祖大寿互相试探着讨论,要怎么将这抢回600百姓之功尽可能归在自已身上,从而向朝廷禀功报捷之时,后金大军开始开拔东行,返军回沈阳。 而此时的李啸,正率领着一众飞鹞子,带上那赏银一千两,沿着南下的官道,神情严肃而落寞地返回不归墩。 未来,该怎么办? 李啸一路上,都在问自已这个问题。 (多谢影孑冷风兄弟打赏,希望各位读者多收藏,多推荐)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破局 李啸独自一人,枯坐墩内官厅之中,已换了平常布衣装束的他,手里把玩着那条戚金的腰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你往何处去? 李啸脑海,突然想起前世波兰作家显克微支这部有名的小说,这部小说的名字,现在成了自已不得不面对的重大问题。 他曾经以为,自已可以凭军功一步步向上发展,从小兵,到把总,以后再到千总,守备,游击,参将这样一步步晋升。似乎这样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自已也能成为总领一方的总兵,从而正式在大明帝国中成为份量十足的人物。 这是穿越小说中最常见的主角出人头地方法,只是现在李啸越来越发现,其实,这可能是一个看上去很美,但实际操作起来相当困难的模式。 至少对于自已来说,相当不切实际。 这个模式最制约李啸的一点,也可以说是李啸最为软肋的地方,那便是,他缺乏足够的钱粮资金支持。 因为李啸若要走这条路,必须要一路不停地立下军功,而若要军功越立越大,他必然要不断扩充兵马并给足粮饷,才能应对规模越来越大的战斗,从而得以让自已的目标实现。 现在辽饷常年不足,又有上司刻意刁难,李啸想从明军内部获得足够的资源是不可能的。而如果要象那些种田文一般,就地发展经济和工业的话,李啸亦没有足够的土地和空间,可供其发展壮大。 因为他现在唯一可以凭借的,不过是不归墩这么一个小小地界,方圆不过二里,莫说用来种田发展,便是想扩大军营地盘都稍嫌不足。 现在辽西这块狭小的走廊之地,大大小小的将门无数,既有如祖大寿祖大乐吴襄这般当地土著将门,亦有从辽中辽南等地撤至辽西的外地将门,这么多的将门挤在辽西走廊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对土地与势力范围的争夺之激烈,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辽东的将门心思,没有用在抗击鞑虏,却都放在争权夺利和扩充自家势力财产之上,其实也有他们不得已的苦衷。 在辽西走廊这个狭小地界,群狼争食的激烈程度是内地难以想象的,其中的残酷程度让每个将门都必须全力应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每个将领都知道,要是保不住自家的地盘与财产的话,那这个将门也基本上是名存实亡了。 在这样激烈的环境中,根本容不得一个无权无势无兵的李啸伸嘴置喙,而如果李啸敢斗胆越界侵吞他人田土,那他必然会受到多个辽东将门的联合打压,轻则赶出辽西,重则死于非命。李啸现在刚刚起步,势力这般薄弱,根本不是那些动不动就是百年将门的老家伙们的对手。 换句话来说,就算李啸足够幸运升到游击参将之类重要军职,若是没有土地与财产支撑的话,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又复能有何作为。 李啸曾亲眼看到,不少从辽中辽南撤回的将门,因为没有办法在辽西获得土地与财产,势力日渐衰微,除倍受同僚轻视外,其属下亦是分崩离析。 而且,在现在鞑虏强势压逼的环境下,那些幸运地获得了土地与财产的将门,日子也不好过,因为鞑子时不时的烧掠侵扰,让他们的财产时时处于不安全的状态。 如果说这些矛盾李啸还能咬牙克服的话,那么,还有一个更现实的威胁,足以让李啸食不甘味。 李啸记得《清实录》中记载,大概是过了年后,鞑子又会派饶余贝勒阿巴泰统兵约一万多人,大举入侵袭扰辽西。这一次侵袭规模很大,从锦州一直向南烧杀抢掠到山海关,虽然没有主动进攻明军各处大的城镇州堡,但辽西各地的村庄墩堡却是惨遭屠戮。 那么,自已这个小小的不归墩,能逃过这一劫吗? 李啸认为自已没这个能力。 他手头只有一百多名军兵,这点微弱兵力,就算是个个精锐,也只怕不够一万多人的后金军塞牙缝吧。 而李啸如果想要迅速扩军备战,没钱粮支持,纯属一句空话。 现在李啸极羡慕那些可以在两个时空中,不停穿梭倒卖的穿越者,他们获取财富之路是如此的轻松简单,简直比吃饭睡觉还容易。 还有那些从现代社会开了坦克飞机大炮来的穿越者,把艰难的乱世生存,变得简直比过家家还轻松。最后主角碾压世界,全球跪服,穿越者有如神一般的存在,同时潇洒遨游后宫无数佳丽群中。 李啸想到这里,唯有苦笑。 他犹自思虑,忽有军士来报,说祖婉儿前来看他。 “婉儿,今天这么冷,没想到你还来这里。” 李啸引她得官厅,颇有些心疼地问道。 “嘿嘿,我可是来专门看下现在闻名锦州的大英雄呢,不可以吗?”祖婉儿向他挤挤眼,调皮地一笑。 未等李啸回答,她将手中的食盒往李啸桌子上一放,接着说道:“本以为你会在锦州多呆几天,我好去看你,却没想到你昨天就回去了。所以呀,我今天专门给你做了些好吃了,慰劳一下救回600百姓的李大英雄。” 李啸大笑起来,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碟小菜,一股扑面而来的诱人香味让他沉醉。 “真没想到,婉儿你这般大户小姐,竟愿亲自下厨为我李啸做饭,这顿饭可是吃得我李啸受宠若惊。”李啸笑道,随后举箸而食。 “嗯,不错,味道真好。”李啸吃得狼吞虎咽。 “哼,那可不,本小姐这些时日,天天都跟我家中最好的厨子练习呢。”祖婉儿微笑着看着他这般馋嘴的吃相,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 李啸回给她一个感激的笑容,手中的筷子却是不停。 “李啸,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与你在一起,我就感觉好开心。”祖婉儿轻声喃喃道。 听到她这般话语,李啸停住吃饭,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婉儿,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辽西,你会怎么办?” 祖婉儿脸露惊疑之色,她呐呐地说道:“李啸,你怎么说出这话来,你不是跟我说过,你要继续建功立业,最终来娶我么?” 李啸脸上,不觉抽搐了一下。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李啸心下酸涩,脸上却努力挤出笑容。 在婉儿探寻的目光中,他随即快速地将剩余的饭菜全部吃完,吃得杯干盏净。 “李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祖婉儿一边收拾碗筷,突然轻声问道。 李啸怔了一下,然后从背面轻轻搂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别想太多了。” 婉儿没有回答,李啸瞥见,她那双睛澈的眼眸之中,隐隐露出失落之情。 官厅中,突然一阵无声的沉默,寒风从窗外呼啸贯入,更让气氛凭添压抑。 祖婉儿只待了一会便回去,临行时,李啸将那2匹自已存留的绸缎送给她。 手捧李啸送给她的这两匹朝廷赏赐的绸缎,祖婉儿脸上却并未有多少开心之色,她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语,便告别而去。 只是她转过身上马时,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祖婉儿快速纵马而去,没有让李啸看到泪水划过脸庞。 李啸蹙着眉头,望着祖婉儿一行人消失在官道的远方。 寒风呼啸,将他的衣襟吹得四处乱摆,李啸却有如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三天后,李啸单独把吴亮叫到官厅之中。 “吴先生,本官思虑良久,却有一事要拜托先生。” 烛光下,李啸的面孔,呈现一种模糊的昏黄,他话语低沉地说道。 “千户大人但说无妨。” “先生,本官欲派你前往山东,联系那山东总兵刘泽清。”李啸平静地说道。 吴亮脸露惊疑之色,他眨了眨眼,轻声问道:“刘总兵此人与我军从无联系,莫非。。。。。。” 吴亮打住话语,他探寻的眼神,正好遇到李啸坚定的目光。 “先生,本官这几天思虑良久,感觉在这辽西之地,我军若要进一步发展,实是极难,还是当往投山东方可。” “大人何以这般认为?” “先生,山东之地,直到今年年初,登莱之乱方平,官军与叛贼互相攻杀了一年多,从莱州到登州之间,象黄县、招远等地,早已是一片荒芜,缥无人烟。本官看过塘报,直至今日,那登州城中,亦还是废墟遍地,人口稀少,与当初孙元化当登莱巡抚时之时繁盛,可谓天地之别。” “大人之意是?” “先生,现在我军在这不归墩,兵力微弱,又无土地资财,进则忧各名将门设阻,守则恐鞑虏侵袭,将来之状,实可堪忧!依本官看来,那山东登莱之地,虽是残破,但对于我军来说,堪为一块可以休养生息的难得宝地!这登莱之地,叛乱方平,局势平稳,既不似中原之地战乱纷起难于立足,也不似这辽西一般时时面临鞑子的侵扰威胁。我军若可在其中安顿下来,以后定会大有可为!” 李啸说到这里,双眼之中精光闪烁。 吴亮捋须沉吟,随后他又问道:“大人这般说来,前往山东发展,倒是一步好棋。只是,若我军往投山东,却不知如何方能说动那山东总兵刘泽清?” 见吴亮这般发问,李啸接着说道:“先生,我军兵力微弱,只是在那登莱残破之地,寻得一小块地盘落脚而已。故我军往投的话,那刘泽清手下兵马众多,当不会担心我军鸠占鹊巢。先生若到时见得刘泽清,可向其强调两点,第一,我军自筹粮饷,不需其另外划拔。第二,若将来有需要用上我军之时,我军可听其调遣。本官以为,有这两点,相当于是白送刘泽清一支兵力,只要他不傻,当不会拒纳我军才是。” 见吴亮专注细听,李啸接着说道:“另外,我知道刘泽清身旁有一位军师,名唤李化鲸,颇受刘泽清信任,为人精明却贪财。你可带上方巡抚给本官的一千两银子,这次去山东后,先去见此人,赠予银子,打通关节,让其人说通刘泽清,当可事半功倍矣。待其同意后,与之约定,在时机合适之际,我军当全部移往登莱。” 李啸侃侃而谈,说得吴亮不住点头。随后吴亮好奇地问道:“大人,你怎么知道刘泽清身旁有这位李化鲸军师的?” 李啸笑了起来,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心下却在暗想,这对于历史人物与事件的粗略了解,却是自已这个穿越者一点点微弱优势吧。 两人又谈了一阵,商议了些细节,便把整件事情定了下来,随后,吴亮起身领命。 “李大人,事情紧急,那学生明天便出发前往山东济南府。”吴亮拱手道。 “甚好!另外,我派王义守及全部的飞鹞子与先生同去,以为路上的防护。”李啸笑着站起身来,手拍吴亮肩膀,眼中满是鼓励之色。 (多谢红的玫瑰打赏,谢谢支持。)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一箭双雕 “大汗,奴才所奏,句句属实,阿山这般目无军纪、骄狂逞私,奴才请大汗重惩之!” 清宁宫中,伏跪在地的佟养性,大声请求。 皇太极脸色铁青,他冷冷地看着地下的佟养性,胸口起伏,尽力压制在心头的怒气。 “阿山之事,本汗自会查明,额附,你跪安吧。”良久之后,皇太极平静地说道。 “嗻!” 佟养性摇晃着站起身来,皇太极看到,他脸色青白,眼神涣散,不停地咳嗽喘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是在当日撤军返回的路上,因天气寒冷,心里对阿山极其恼恨的佟养性,又冷又怒,以致患了重病。 皇太极随后令其退下,并嘱其好生调养身体。佟养性脸带失望之色,却也不便多说,只得闷闷而退。 皇太极随后叫阉奴宣范文程入殿。 范文程一身厚重狐裘,带着风雪之色,匆匆而入。随即打扦下跪,皇太极令其起身看坐。 “阿山擅违军纪,以被俘之600百姓为条件,与那明将李啸私自单挑打斗之事,范学士亦听闻了吧。”皇太极一脸阴沉。 “臣已听说此事。” “先生认为,当如何惩处阿山?”皇太极语气淡淡地说道。 “禀大汗,阿山身为统军大将,不顾我大金之利益,擅自私斗,实是极为不妥。臣以为,此人确要加以惩处。不过。。。。。。”范文程顿了顿。 “不过什么?” “不过阿山此去,基本已将锦州西部与北部各处村庄墩堡毁尽,掳得百姓近二千户,牲畜极多,倒是出色地完成此次侵扰任务。这功过相抵,却当从轻处罚。”范文程低声说道。 皇太极脸露微笑:“范学士之言,深合本汗之意。这样吧,本汗这次,就不夺其帐下牛录,罚其银子七千两就算了。” “吾汗英明。” “范先生,这个李啸,为何时至今日,犹是这般猖狂,倒为本汗颇觉奇怪啊。”皇太极面色平静,他把玩着自已右手上那硕大的祖母绿扳指,看似无意一般说道。 皇太极这句看似平淡的话语,却让范文程感觉背上冷汗涔涔。 他刷地起身,又打扦下跪,连连叩头道:“罪臣无能!那守备王道奇虽收了我军馈赠,但对于除掉李啸一事,一直迁延不办,才让那李啸苟且活命至今。” “呵呵,范学士不必过于自责,快快起身,此皆是那明国守备王道奇首鼠两端之故。不过,汉人有句话说得好,说毛驴不上坡,得用鞭子赶。这话范学士也听过吧。”皇太极的大饼脸上,又是一阵冷笑。 “罪臣明白大汗之意,臣此去,定当对那王道奇施加压力,让他明白,我大金的金银珠宝,不是那么好拿的!” 范文程说完,牙关一咬,脸上便是阴狠之色。 “嗯,此事要尽快办好,不得再拖延下去了。”皇太极站起身来,两条眯缝眼中射出冷光,:“本汗,不想让这李啸再过了这个年。” “臣明白!” 。。。。。。 王道奇家中,密室内。 大光布行掌柜张得贵一脸焦躁,跼着双脚,坐在守备王道奇对面。 对面坐着的王道奇则是目光阴沉,面无表情。 “王大人,除掉李啸一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范大人那边让小的传话,说大人你再不出手,他就要。。。。。。” 张得贵说到这里,突然硬生生地忍住了。 “就要把本官与鞑虏交往的证据,一并交给巡抚大人与祖大帅,是吧。”王道奇冷笑一声,淡淡说道。 “咳,大人啊,你是极明事理之人,如何必要让事情到这一步哇。这两败俱伤之事,何苦为之!”张得贵叹着气摇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王道奇有如木雕一般,许久无声,密室之中,充满了让人压抑至极的寂静。 “那范大人,可曾说明,最迟要在何时除掉李啸?”王道奇终于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 “年前!必须要在年前!范大人反复对小的强调了这个时限,说这是金国大汗可以容忍的最后时期。”张得贵一脸焦灼之色,急急而道。 “好吧,你回禀范大人,说我王道奇,一定会尽力在这个时限前,办好此事。”王道奇咬了咬牙,发狠说道。 “那敢情好!除掉这李啸,金国少了一劲敌,大人也去了一个肉中刺眼中钉,岂不甚好!在下就预祝王大人马到成功了。”张得贵松了口气,向王道奇拱手致礼。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张得贵起身告辞而去。 “望大人早日动手,我这边也好向范大人早传捷报。”张得贵临行前,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此事,王某自会料理妥当。”王道奇脸上挤出笑容,淡淡说道。 待张得贵走得远了,一脸阴沉的王道奇,把在旁边另一间暗室中,偷听的家丁队长任光远和亲随华济叫了出来,一同坐于厅房中商议。 “现在鞑子如此紧紧相逼,我等却当如何处置?”王道奇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 “唉,现在这李啸,刚刚又与那鞑将阿山单挑获胜,在锦州城中,已是遍传街巷,老少皆知。此人名声,现已如同大英雄一般声名隆著啊,眼下动手,却比一个月前更是难办了。”任光远亦是一脸忧色。 “唉,本官亦何尝不知!只恨那鞑酋洪太,一味催逼,说定要本官年前便要去取了李啸这厮的狗命,那李啸现在这般盛名,我去图他,岂不是火中取粟,一招不慎,便把自已给陷了进去。只是若再拖延,那范文程一翻脸,将我等把柄交到巡抚与总兵处,却又是灭族之祸矣!奈何,奈何。”王道奇愈说愈烦,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道奇兀自叹息,这时,一直没出声的华济,竟然淡淡地笑了起来。 “华济,你为何发笑?”任光远的话语,颇有些不满。 “王大人,却且宽心,在下这些时日,已思虑良久,现有一计可献予大人。”华济故作神秘。 “哦,却是何计?” “这计,便是一箭双雕!”华济一字一声地说道。 王道奇闻华济卖弄关子的话语,不觉与任光远相视一愣。 “你休卖关子,快快讲来。”王道奇急急说道。 “大人,欲除李啸,必安之罪。现在那李啸声名日隆,难以急除,只是,若其犯下罪行,自寻灭亡,这样的话,咱们岂不是师出有名?”华济脸有得色,眼神顾盼。 “你的意思是?” “大人,据在下了解,每年年关将近之际,那张掌柜往金国走私货品之量,定会加大许多。且因路途难走,一般皆是海运。故在下想来,却可从这里作得文章。”华济声音低了下去。 “你且详说下去。” “王大人,现在那李啸在不归墩,由于大人一直卡住其钱粮供应,故这厮钱饷极缺,定在想尽办法筹钱。我等暗中将张掌柜走私一事透露给他,那李啸闻得有这般来钱机会,定会极其欣喜,从而发兵夺取张掌柜财货船只。我敢料定,张得贵及手下一众混混刀客,决非李啸军兵对手,纵拼死而战,最终难敌李啸之军。” 华济吞了口唾沫,见二人听得专注,又接着往下说道:“那李啸虽得手,但此番夺财交战,其手下定会疲惫不堪,且会颇有伤亡。这时,我部大军急急出动,控其擅杀商旅,抢夺财货之罪。随后立刻攻击那李啸疲师残旅,这样一来,李啸全军,当可一击而灭!大人非但可以除去李啸,还可以凭空而得一大批张得贵的资财货物,岂不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华济说到这里,脸上已是忍不住的得意笑容。 “华济,端的好计!”旁边的任光远一脸兴奋,他想了想,随口问道:“若我军胜了李啸后,发现那张得贵并未死掉,又当如何?” “哼,这个时候,他不死也得死了,反正杀他的罪名,定是那个死了的李啸来担。”华济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 “哈哈,华济此计真是不错。可叹哪,那张得贵时时前来催逼,却不曾知道,这除掉李啸之日,竟是最终要了他自已小命之时。那这件事,就由你华济来安排吧。”王道奇说这里,脸上露出欣愉的笑容,一双眯眼之中,满是阴冷之光闪烁。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差事。“华济拱手抱拳。 “大人,若到时金国不认帐怎么办?”任光远又问。 “哼,怎么会。这张得贵虽死,但还有几名细作与本官联系,只要那范文程不傻,定不会昧下给本官的好处。毕竟,他将来,肯定还有更多要用到本官的地方。”王道奇说到这里,脸上愈发得意。 三人一起大笑,密室之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崇祯六年十二月中旬,李啸正在官厅中练字,一脸欢喜笑容的田威,快步进得官厅,然后随手掩上房门。 “把总,俺今天有件喜事要跟把总说。”田威一脸欢喜,脸上的络腮胡子都在跳动,他随手拖了把椅子坐下。 “哦,何事啊?”李啸停止了练字。 “有桩富贵买卖,不知把总敢不敢做?”田威斜眼笑道。 “少卖关子,快说。”李啸沉下脸来。 田威嘻笑着,把今天去锦州的路上,遇上那大光布行的押送伙计周奇一事,对李啸说了。 “大人,听闻那周奇以前还敢胆抢大人的坐骑,真真狗胆包天,哼,当天要是遇上了俺,俺定一刀将这家伙活劈成了两半。”田威说到这里,面目凶狠地作了个劈刀的姿势,然后他又笑着对李啸说道:“不过,这次俺在锦州见到此人,话语倒是恭顺。他密告于我,说本月下旬,那张得贵要抓紧在年前,往鞑子那边出一大批货,却是价值不少,如果我们能趁机下手,这可是手到擒来的富贵啊。” 田威话语低沉下来,双目之中,却是熠熠有光。 “那张得贵不顾朝廷律令,暗向鞑子走私,却是该死!只是,这周奇之话,却有几份可信?”李啸皱起眉头。 “大人,此人对俺说,他之所以告诉我俺此事,全因前些时日,因喝酒赌钱误了时辰,被那张掌柜痛骂并罚钱,故怀恨在心,存心报复。他向在下提出,若我军夺得这批走私财货,能分其十分之一,便心满意足了。”田威接着说道。 “呵呵,你不怕他纯是骗你么,这话如何信得?”李啸笑了起来。 “大人,在下觉得,有这送上门的富贵,不试他一试,实为可惜。就算是扑空一趟,对我军而言,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呀。”田威见李啸心疑,急急劝道。 李啸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在房中缓缓地走了几步,眼中的目光,明显地凌厉起来。 (注:为保证行文流畅,佟养性的死期与史实稍有出入,另外谢谢150725194810815的打赏,多谢支持)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人茸 “你是说,那李啸已同意动手了么?” 锦州城中,一家酒楼的雅间之内,已升为王道奇家丁副队长的华济,笑意盈盈地对面的周奇说出这句话,随即仰脖,叭嗞一声,将怀中烧酒,一口抿尽。 “咳,华队长使得这般好计,那李啸焉有不上钩之理!”周奇笑着回道,同样一口喝尽杯中之酒,然后喜滋滋地给两人的杯子都倒满。 “那田威已对俺说了,要俺随时把张得贵走私船队动静告诉他,嘿嘿,这家伙倒是心急,估计一心正做发财美梦呢。俺敢料定,李啸这厮,定然不知道咱们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周奇一脸奸笑,随手夹起一块淌汁流油的爆肚,扔入嘴中大嚼。 华济脸上堆起阴狠的笑容,他举起酒杯向周奇敬去:“周兄弟目光如矩,及时投靠我方,实是巨眼英豪。这事若成,周兄弟大笔银子到手,也不必在那张得贵手下委屈了,日后跟了我华济和王守备,前程官位都有得是!” “那周某就多谢华队长了。”周奇满脸笑容,双手举杯迎上了去。 “干!” “干!” 两人随之饮尽,空杯相对,相视大笑。 。。。。。。 山东,济南府。 吴亮一行人,早在十二月初便到了济南府,然后在城中找了家大的馆驿住下。 只是让吴亮没想到的是,他在这里呆了近一周,几乎每天都去刘泽清的总兵府投拜贴,请求一见,却总是吃闭门羹。 吴亮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他给门房递了引见银子,结果那门房还是说没办法,因为吴亮想见的李化鲸,这几天前往外地未回,故无法见到。而总兵刘泽清则下了军令,说这几天相当忙,凡是生客一律不见。 吴亮无奈,虽内心焦灼,却只得干等。 这一天,吴亮又去总兵府求见。门房见得他来,连忙告诉他,李化鲸昨夜已从莱州回来了。 吴亮心下大喜,连忙一两银子送上,求门房速速引见。 很快,在一名小仆的带领下,吴亮来到了李化鲸的办公厅房之内。 吴亮进得门来,一眼瞥见正在一张楠木长桌旁喝茶的李化鲸。 吴亮看到,这李化鲸身形瘦小,外表亦是平凡,只是一双倒三角眉毛下,两只三角眼熠熠有神。 明史记载,李化鲸仆役出身,因自身好上进,喜读书,后被刘泽清收为亲随,终至成为最受其信任的军师。明亡后,他曾鼓动已投降清朝的刘泽清密谋反清,只是刘泽清不敢,沉默无应。李化鲸乃于1648年七月(清顺治五年),单独起事,自称“忠义王”,拥立明后裔朱洪基为天子,一度攻克定陶、曹县、成武、曹州等州县。后清朝调集大军镇压,李化鲸寡不敌众,于当年十月起义军被清军彻底击败。李化鲸被俘,后被押至北京杀害。 不过李化鲸这人,对刘泽清却是忠心耿耿,其被押至北京后,虽受尽酷刑,却始终不肯承认曾鼓动刘泽清一同起义。只是此时摄政王多尔衮已是深疑刘泽清暗中谋叛,毕竟刘泽清的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坏印象,最终还是找了个通敌欲反的借口,将刘泽清斩首菜市口。 两人分宾主落坐看茶后,吴亮表明来意,随即送上银子300两。 原本脸色一直绷着的李化鲸脸上,顿时舒缓了很多。 “吴先生,你是说,你家主公李啸,想来我山东立足安身?”李化鲸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 “李军师,我家大人正是为此而派学生前来。” “呵呵,这便怪了,李把总在辽西呆得好好的,怎么会想到来我山东哪?”李化鲸吹着茶沫。 “大人,实不相瞒,现在辽西之地,鞑虏侵袭,将门众多,我家主公难于安身。我家李啸乃是个无欲无求与世无争之人,故想在现在这登莱残破之地,寻得一席安身之处。”吴亮微笑着,话语颇为谦恭。 “呵呵,吴先生的话说得有些意思,莫非这李把总,不求升官晋爵,一心要寻个荒僻之地,修仙求道不成。”李化鲸不觉笑了起来。 “这,李军师,我家主公确是如此之想。且我家主公说了,我军若得以在登莱立足,粮饷皆自筹,不须刘总兵另外划拔,另外,虽然我军兵力微弱,但将来刘总兵有用得上本军之处,本军定会听从调遣,绝无意见。”吴亮平静地说道。 李化鲸捋须沉吟,吴亮说的这两个条件,颇为让他心动。 李啸提的这两点,可以说相当优惠,基本上等于是送给了刘泽清一支兵力。 这个从天而掉的馅饼,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现在大明各地作乱不休,明军互相投奔的事情堪称平常。当年,那在登莱造反的孔有德,便是因为与东江镇总兵黄龙闹不合,在皮岛难于立足,从而南下投奔登莱巡抚孙元化的。 李化鲸方从莱州等地探查回来,对于当地的残破景象,印象颇深。 他仅仅是出了莱州东门十几里外,便只见荒野榛莽,缥无人烟。听手下说,在一些险山峻谷之地,更有大批的盗匪据地作乱,顿时让李化鲸没有进一步探查野外的勇气。 李化鲸亦是无奈,因为经过孔有德耿仲明的造反作乱,勉强获胜的山东军兵已是大伤元气,从将领到士卒皆无战心,对这些匪寇亦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只要这些盗匪没有胆大包天到敢于进攻州县,便皆装着没看见。 这么说来,用这样的一块荒地,安置李啸那只微小的军队,倒还是一笔颇为划算的买卖。 当然,李啸等人能不能在这块盗匪丛生的荒地中存活下去,这就不是他李化鲸所关心了。 李化鲸心下主意已定,脸上却不动声色。 随后,他让吴亮先行回去,待他先与总兵刘泽清说明一下情况,再给吴亮回复。 吴亮随后告辞而去,跟随仆人离去的他,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刘泽清的府邸。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 惨叫声霎时消失,象是惨叫之人被捂住了嘴一旁。 吴亮心下惊疑,随即,他远远地看到,一个打扮得稀奇古怪有如巫师一般的老妇,领一群家仆模样的人,正紧紧地捂着一名约十来岁的瘦弱的女子的嘴巴,不顾她的奋力挣扎,径直往一间偏房中拖去。 吴亮正探头张望,引他离开的小仆人,见他这般好奇张望,脸上顿时极不悦,凑前低声怒斥吴亮道:“你这先生,好生无礼,如何可在此窥我府中私事!” 吴亮慌忙致歉,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女子究竟是犯了何事?弄得这般诡秘?” 小仆不欲说,吴亮拉住他,然后偷偷塞给了他一钱银子。 那小仆冷冷地扫了吴亮一眼,又四下扫了一番,低语回道:“先生知道人茸之事乎?” “啊!” 吴亮霎时呆住,脸色立刻一片惨白。 没想到,传说中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原来,从去年开始,吴亮便听到这了这般传闻。 说是最早在吴中之地,有那种修炼邪术的老女巫,专门拐卖一些十来岁的女孩子。然后用一种特制的炉子生火,活活地烧掉女孩子十指。 这般残酷的火烧之下,这女子自然疼得大喊大叫,却被强行按住,直到十指全部烧成灰烬。 老巫烧女孩子手指的目的,却是为了提取该女子之脑髓。据说,这般火烧后,这名女子的脑髓会因为痛疼而紧实凝固并更富药效。 这样得到的女子脑髓,可制成上好的壮.阳药与催.情剂。这种壮.阳药,便是人茸。 十指烧完后,这女孩子自然业已痛昏过去。然后老巫持利斧砍开女子头颅,取出脑髓,调和其他药剂,便成了所谓的人茸。 据说,这种丧尽天良由可怕邪术制成的人茸,乃是绝佳的壮.阳药与催.情药,比鹿茸更能提振男性的性功能,男人吃后,雄风大振,横扫群雌。 (注:这种用少女脑髓炼制壮.阳药之事,《崇祯纪闻录》中明确记载,非作者杜撰。因恐怖恶心成分较多,未成年儿童请自行忽略忘却此段。) 这种邪术,据传颇受各地奢侈富户与高官名将所喜爱,毕竟这些人要应付的女色太多,为了保证胯下之物的快活与强壮,连最起码的良心与道德,都皆可抛却一旁。 明朝末年道德退化与放纵享乐的程度,尤其是那些官员与富户,已达令人发指的地步。 据野史所记,刘泽清之喜好女色,十分有名。此人投降清朝时,多尔衮曾问他,最想要官位还是女人。刘泽清连忙说,最想要女人。多尔衮大笑,遂赐给他十多名火辣熟.女,刘泽清大喜,整整三天与这十多名熟.女共同大战于床上,啪啪之声与淫.声.浪.语全院皆闻,一时引为笑谈。 吴亮没想到,这人茸传闻之事,竟在这里被自见亲眼目睹。 这个山东总兵刘泽清,没想到竟是这般淫.恶之徒,为了一已之淫.乐,竟也行此邪术,实实让人恶心至极。 吴亮等人穿门过阆,正行间,忽见一名仆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热气腾腾有如灰白色豆腐的东西,从他们身旁匆匆而过。 “先生,这便是制好的人茸。”引他离去的仆人低声说道。 吴亮再也忍不住了,强烈的恶心让他几乎窒息,他快步冲出走廊,在一处花木之下,哇哇大吐起来,吐完食物吐绿水,吐完绿水吐清水,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后,吴亮才喘着气起身。 吴亮狼狈出府,失魂落魄地回到馆驿。 王义守等人惊讶地看到,这位军前赞画吴亮,从总兵府中回来后,竟象个孩子一般,趴在床上呜呜痛哭。 又过了二天,李化鲸派人来,唤吴亮前往总兵府议事。 吴亮连忙随其入府,见得李化鲸后,便一同进入会客厅中。 吴亮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上座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湖绸紧身袄服便装,身材粗壮高大的人。 此人头戴攒珠金丝束发冠,扫帚状的浓眉下是有如刀刻般的一双三角眼,因纵欲过度而浮肿的眼皮下,是一双充满戾气的褐黄色瞳仁,一脸横肉,嘴角下撇,冷酷前突的下巴上,有精心修剪过的三绺刚硬的胡须。此时他正斜倚在椅子上,那高高跷着二郎脚抖个不停。 此人,应该就是那刘泽清了。吴亮暗想。 看到刘泽清后,吴亮突然之间,又想到了人茸之事,胃中顿是一阵翻涌,好在他强自忍住。 几人分宾主坐下后,李化鲸向刘泽清介绍了吴亮。 吴亮不失时机地将剩下的700两银子送上去,同样说了一大段恭唯之辞。 “吴先生,李军师已把情况大体与本帅说过,那李啸愿意来投我山东,本帅还是欢迎他的。”刘泽清手拍银箱,脸色好看了很多。 “那学生就代我家主公谢过刘大帅了。”吴亮心喜,连忙致谢。 “嗯,昨日本帅已与我家军师议好,你们若来投,那么,可在我登莱地界黄县马停镇龙口墩内立足,墩外方圆二里内,皆拔于你等安身。”刘泽清手指地图上的一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大人,只有二里么?这范围未免太小了点。我军。。。。。。”吴亮脸上满是失落,急急争道 “嗯,就是二里,此事不得再议。本帅在想,有这二里地,虽然地方小了点,总比你们在辽西难以存身,要强上许多吧。”刘泽清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话语满是揶揄。 “既如此,那学生便返回辽西,向我家主公如实禀报。”吴亮长叹一声,无奈答道。 “嗯,那此事就这样吧。”刘泽清随之端茶送客。 吴亮走出房外,一阵冷风吹来,他那原本在刘泽清面前颇为失落的脸上,却显露出隐隐的兴奋之色。 (多谢影孑冷风,书友120730153719766,546740789打赏,多谢支持)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夺财 “千户大人,事情定了!那周奇已传了话来,就在本月二十六,那张得贵,将从锦州城东门外海岸处,偷运一大批货品发给鞑子!喏,就在这个位置!” 田威一脸喜色地快步从外面跑入官厅,他冲到墙边,手指锦州地形图中那小凌河入海口,脸上满是急切的笑容。 正在官厅中议事的李啸与吴亮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他娘的,等了这么些天,终于可以动手了!”田威用手搓着冻僵的脸庞,脸上犹是满满的欣喜。 “很好,不义之财,取不伤廉。田威,你去把王义守,莫长荣,段时棨,陈猴子四人叫来,好好商议一下。”李啸脸上亦是兴奋之色。 田威闻言,连声答应,又象只兔子一般,窜出官厅而去。 不多时,人员到齐。烛光点点,映着各人满是兴奋与期待的面孔。 李啸先向吴亮点了点头,吴亮会意,遂起身对众人说道;“各位部将,你们都知道我军将移往山东之事了吧。” 田威从旁边插言:“俺们都知道了,不是说吴赞画已与那刘泽清谈妥,到时让我军前往那黄县马停镇龙口墩么?” “正是如此,现在千户大人之意,要把这夺取财物之事,与我军移驻山东之事一并办了。也就是说,夺取财物后,即刻全墩人员前往山东。”吴亮道。 众人一阵骚动,莫长荣有些不解地问道:“李大人,为何要一并办了,却不太急切了些?” “对啊,离这二十六日,只有三天时间,这样一并行动,岂不仓促?” “就是,过了年再搬也好啊,大过年的在路上跑,岂非甚是不便?” 众人纷纷说出心中之事,李啸表情严肃。 待众人说完,李啸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平静地开口道:“各位,你们以为,我们做了这般夺财之事,还能再在这不归墩内呆得下去么?” 周围一片寂静。 李啸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那大光布行张得贵,不过一个小小的掌柜,却能将这走私活动搞得如此之大,若其背后无一众辽东将门撑腰,他有这个胆子这般通敌行事?我军若夺了财物,难免走漏风声,这些背面有牵连的将门,哪个会放过我们?只怕我军财宝入手还没热乎,这些将门便即刻要来兴兵问罪了。我军兵力微弱,如何是其对手!是故本官认为,我军一定要在夺取财宝货物后,即刻带上全墩人员离开锦州,前往山东,才是唯一得以保全之举。” 李啸此话一出,下面顿时一阵默然。 李啸思虑周到的话语,让一众属下无从反驳。 “那到时该怎么撤离呢?”段时棨在一旁问道。 吴亮接过话来:“此事我与千户大人已商议良久。现有方案是,完成抢夺后,即刻将全部财物金银押上船只,然后全军南返不归墩。全体人员在不归墩汇齐后,接下来,由本赞画,及田威,王义守三人带着全体骑兵,带上全部马匹,备足路上所需的口粮与马匹豆料,走陆路前往山东。而千户大人,及陈猴子,莫长荣,段时棨三人,率全体步兵及全墩人员家属,带上墩内各家各人之行李,乘坐缴获的船只,渡海前往山东。” 吴亮说完,陈猴子问道:“那这艘船只,既已装了财货,那能否再带走我军的步兵及家属呢?” 李啸还未说话,田威却在一旁发言道:“猴子,你还真想得细致。据俺看,应该可以。那周奇对俺说过,那张得贵这次送货下了血本,用的是一条二号福船。这船可不得了,据说吃水有一丈多深,除了船上水手,还能另载800多名全副武装的军兵呢。我军骑兵与马匹是走陆路,不用计算在内,而我军步兵不过90人,另加墩内家属280多人,就算装了那些财货金银,绝对还会绰绰有余。” 李啸点头道:“如此甚好!这几天大家都要做好准备,整理行装物品,以免到时慌张。” 众人皆是应诺,李啸又压低声音对吴亮说道:“吴先生,这几天,我还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吴亮拱手道:“千户但请吩咐。” “你速去见陈麻子医师与张铜柱铁匠,询问两人是否愿加入我军,若是愿意的话,可尽快搬到我不归墩来,我军定会予其优厚待遇。” “大人之意,可是希望这两人与我军一起去山东?”吴亮问道。 “正是此意。这二人与我军关系颇好,对我军帮助也是极大。本官在想,这两位皆非锦州当地人氏,应无甚故土难离之思。当然,若两人不愿,本官也绝不强迫。”李啸平静地说道。 “好,学生一定尽快去办此事。”吴亮赶紧说道。 “各人还有何异议?”李啸问道。 众人没有出声。 李啸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边上,目光灼灼地说道:“既如此,那我军这次夺财作战的行动的相关布置,各位一齐来商议一下。” 。。。。。。 朔风凛冽,霰雪纷飞,暗红色的彤云布满了黄昏的天空。 “都快点,别他娘的跟没吃饱饭似的!给老子快点赶到海边,要是雪下大了,陷了车子,可就麻烦了!”身穿厚实狐裘的张得贵,骑在一匹壮硕的马匹上,不停地来回打马奔驰,焦灼地催促着多达二十辆的大车冒雪东行。 他旁边那一百多名身着棉甲的刀客,同样各各喧哗吆喝着,催促着押车的民伕快点赶车。 前面突然传来橐橐的马啼声,几名同样刀客打扮的人飞奔而至。 一名刀客翻身下马,脸上带着灿烂的讪笑,凑到张得贵面前说道:“东家,已联系好了,待到过了前面那个小坡,就到海边,咱们那艘从金国运货返回的二号福船,正在海岸上等着咱们呢。” 张得贵满意了嗯了一声,脸上虽没甚表情,心下却是极其欢喜。 这笔年终交易,张得贵走私的的商品数额十分巨大。故他为了保险,亲自押货,并带了上全部的伙计与刀客。 锦州城守城的军士,巡检司的把总及沿路哨卒之类,早已打点好,故整个车队从上午出发到现在,一直都是畅通无阻。 现在,终于快到海边了。 与以前运粮食,瓷器,铁器,食盐、耕牛等货品不同,张得贵此次其本是运送布匹、绸缎、和金银。 张得贵知道,鞑虏那边,现在也一样要过年了。而每到过年之时,这些贵重物品就是格外好销,这女真人的过年习俗也与汉人差不多,讲究个去旧图新,新衣新貌。这些上好的贵重布料,极受女真贵族们喜爱,张得贵可以料定,不出十日,这二十大车数千匹的布料绸缎,便会在后金销售一空。 而那艘从鞑子那边返回的二号福船,则装了极多的女真当地的特产,如毛皮、东珠、人参等货品。由于张得贵与鞑子已是长期合作的良好关系,故那些女真人信任他,允许他先将物品运回明国,然后下次送货时再用银子付款。 眉毛胡子都沾着雪花的张得贵,想到即将到手的丰厚利润,心下更加激动急切,愈发催促那些民伕快点赶马车前行。 张得贵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问刚才那名报信的汉子道:“跟你们一同前去的周奇,怎么没见回来?” 那汉子亦是一惊,忙道:“咦,周奇这厮,刚刚路上还跟我们一齐回来的,莫非这家伙内急,解手去了不成?” 张得贵眉头一皱,大声喝道:“不管他!我等赶紧赶到海边,抓紧时间装船运货要紧。” 风雪愈发变大,光线却越发昏暗,地上很快已覆上一层晶莹白雪。从天空望去,这只庞大的走私队伍,有如一条无声前行的小黑蛇,沿着业已结冰的小凌河岸,一路向海边悄悄爬去。 待到张得贵一行人终于来到海边那个小坡下时,他们都没有发现,山上那密林之中,早有一众军兵埋伏已久,静静地看着他们走去海边。 这只埋伏的队伍,便是李啸的不归墩军兵。 零下十多度的寒冷,加上风雪的天气,让已在密林中埋伏了约半个多时辰的李啸全军,虽然埋伏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皆得冻得几近手脚麻木,虽然每个人都穿得极其厚实,但犹然难挡那刺骨的严寒。 骑兵们人马相依,虽然同样僵卧于地,尚可人马相互依偎取暖。可怜那些步兵,个个只得靠自已死命撑着,竟然有人冻得昏了过去。 只不过在这样严寒的雪天中,这人一旦冻昏过去而没有及时醒来的话,极易被冻成残疾乃至冻死。所以这些步兵刚一昏迷,便立刻被旁边的士兵用力推醒。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埋伏的军兵们,原本高昂的士气,也开始渐渐消磨,很多人都感觉,这等待的时间是这般漫长,有如看不到头的长路。 终于赶来的张得贵走私队伍,让包括李啸在内的全体军兵,都不觉长出了一口气。全军士气,顿时大振。 只不过,他们却依然无声地潜伏着,从山坡上默默地注视着这只走私队伍越过这小山坡,来到远处的海边,停在那已经靠岸的二号福船前的沙滩上。 见到张得贵一行人到来,那二号福船,才终于开始抛锚定位,然后搭起舷板,准备卸货再装船。 李啸心下暗自佩服这些走私分子们警惕性之高。如果张得贵他们因事没有如约前来的话,这艘二号福船,因为没有抛锚,随时可以掉头就走。 李啸不由得心下暗自庆幸,自已幸亏沉住了气,没有在刚才张得贵等人通过山坡时便冒然进攻,不然,就算抢得张得贵的车队,这艘二号福船,却定会逃之夭夭了。 一声嘹亮的天鹅号声,在这寂静的雪中黄昏,高亢地响起。 正在忙着上下卸货搬运的张得贵等人,惊恐地看到,从身后那座小山坡上,呐喊着冲下来一支铁甲森森的军伍。 李啸的军兵,终于出击了! 几百步外,一只由50多人组成的铁甲骑兵,迅速摆成楔形战阵,以一种让人心惊的气势,向正慌忙组队列阵的100多人的刀客队伍,猛冲而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大赚(二更) “快,快拦往他们!”脸色惨白的张得贵,惊得险些摔倒,说的话都直打哆嗦。 马蹄隆隆,雪泥纷飞,如笔直的从林的枪尖,闪着冷青色光芒,霎时直冲过来! 让张得贵几乎气炸的是,这批自已花了大钱请来的刀客,好不容易整成队形,面对玄虎重骑组成的楔形战阵阵尖,离其尚有100多步时,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这批刀客立刻崩溃了。 他们扔了刀剑,哭喊着四下逃命,而那些运货的民伕见状,则立刻纷纷跪地哀求饶命。 张得贵不再嘶叫着下令刀客们继续抵抗,他呆呆地看着骑兵狂冲而去,眼神之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见得对面的敌军已经溃散,那支冲过来的骑兵队伍,迅速地分成两部分。 前面的玄虎重骑排成一条直线,纵马直冲那福船的舷板,沿板而上,冲上甲板后,立刻对那些慌成一团欲要抽锚逃跑的水手,大砍大杀。 而后面的飞鹞子轻骑兵,则发出高声的啸叫,人人手中挥舞雪亮的骑刀,对正在沙滩上四下奔逃的刀客,追杀不止。 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三十几名刀客,与七八名水手,迅速毙命。 眼见逃命无望的剩余刀客,与船上那些惨叫哀嚎的水手,几乎在同时,纷纷跪地乞命。 李啸右手下挥,做了手势,示意战斗结束,接受他们的投降。 李啸的命令,让一众喘着粗气终于赶了过来的步兵,十分无奈而恼火,没想到自已这般辛苦赶过来,战斗却已经结束,仅仅只是给骑兵们打了个酱油。 在骑兵的窃笑声中,愤恨的步兵开始拿俘虏发火,他们不顾那些投降的刀客们哀声乞求,强行把他们身上的那崭新厚实的棉甲全部剥掉,再把他们捆得如同一个个粽子。 而在此时,军前赞画吴亮,则带着人,一边清点物品,一边指挥着民伕将二十辆大车上的物品全部搬到船上去。 很快,吴亮一脸兴奋地跑来,向李啸报告这次财货的统计情况。 “禀千户,我军此次战斗,共获得黄金足赤四千两,七分金与八分金共一万两,足色官银六万两,银子俱是五十两一个的官锭,都有官府的钤号。折色散银约为八万两,成色也有七八成,相当不错。另外获得的布匹绸缎有潞绸,湖绸,细红纱,黑青线罗,红绒棉,天青罗,绵绸,红紫罗,红绿罗,黄平罗,杭纱,黄熟大绢,大红线罗,靛青布等等共5000多匹,俱是值钱的好货啊,咳咳。。。。。。” 吴亮说得急切,忽得冷风一吹,连声咳嗽。 “吴先生,不用急。”李啸面上犹是平静的微笑,心下却是极喜。 李啸心知,这些东西,都是南货为主,从南运北,物流费用极高,大明官方的钞关虽然不多,但一路架不住豪强和地方官府私设税卡,一路抽分北上,运费人力加上钞关私卡,费用实在不小,真要卖到后金那边,最便宜的黄线纱也得八两多一匹,其余的潞绸,湖绸等高端绸缎,在出产地苏杭一带就要一匹五六两多,运到这辽东来就可卖到十三两一匹,若是再卖到后金,价格更是可达二十五六两一批,堪称暴利! 这种贵重布料,在锦州宁远等地,也只是少数富贵人家才舍得买来穿戴,普通中产之家有一两件便算不错了。 史书上记载,因为丝绸在后金这般贵重,皇太极的侍卫,竟然曾暗中偷他的丝绸衬衣,堪称千古奇闻! “接下来,便是船上之货物。”吴亮止了咳,又急急地说道:“在福船的货舱中,共发现熊皮120张,虎皮80张,豹皮110张,鹿皮350张,狼皮200张,狐皮100张,貂皮80张,兔皮500张,麝香100个,鹿茸400支,大东珠500颗,上好老山参50枝,普通野参150支,散碎小参500支。” 吴亮一脸兴奋滔滔不绝地说着,李啸听得亦是双眼放光。 这些从东虏那边运回的货物,看似不多,但在大明内地,却是真正的奢侈品,极为值钱。 以为后金那边按斤称的人参来说,到江南一带,一根最普通的参须也能卖几两银子,整根的一两重以上的人参,那几乎是黄金的等值物。而那些近十两重老野山参,可以在江南一地卖上千两银子一支! 而那些皮毛,原本是女真人打猎取食后的附属品,在当地均不值甚钱,但运到明朝,亦是价格翻倍上涨,最贵重的貂皮,一领便近千两银子,只有公侯级别的贵妇和最有钱的富商才舍得购买。 而其它的,鹿茸每一斤在大明可卖30多两,最普通的大东珠每颗也可值20多两,而野生东北麝鹿麝香每个可值银子达200两! 李啸心下粗算了一下,这次夺财之战,保守估计,总共竟然获得了价值约四十万两银子的财货。 这次夺财之战,赚大发了。 李啸一脸灿烂的笑容,旁边的各名将领,脸上都笑开了花。 “他娘的,咱们总算是发达了,这下我军再不愁银子花了。”田威兴奋得直搓手。 “还是李大人高明,才能将这通敌走私的张掌柜及全部财货,一网打尽,无一漏网。这下咱们全军将士,总算可以过上好日子了。”旁边的王义守同样一脸笑得稀烂。 “哼,我军现在有钱了,将来再大力扩招兵马才是正经!等到了山东,那小气巴巴的刘泽清,见得咱们兵马这般壮盛,决不敢再小瞧了咱们!”莫长荣在一旁撇着嘴插言补充。 各人正谈笑时,五花大绑的张得贵,被段时棨与几名枪兵怒喝着押到李啸马前。 李啸看到,这位张掌柜,此时的外表相当狼狈。他的帽子不知掉哪了,发鬏散乱,身上的狐裘也被扯开,露出了里面的锦绸内衣。 只是他的眼神中,依然与刚才一样,满是惊恐与迷茫。 “张掌柜,别来无恙啊。”李啸脸上,浮现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李啸!你这贼厮,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财,你可知道,这些财货,乃多少辽东之将门所有,你一个小小把总。。。。。。” “啪!” 李啸手中马鞭扬起,狠狠地抽在张得贵脸上,张得贵一声惨叫,痛得立刻捂脸,鲜血却从指缝中渗出。 “张得贵,休得狡辩!你这厮不顾朝廷律令,贼胆包天,竟敢私与鞑金走私贸易,本官身为大明官军,焉能不管!你自已看,这一整条福船的毛皮、东珠、人参,不是跟鞑子交易,又是从何而来!你这厮现已人赃俱获,还有何话可说!张得贵,你今天落于本官之手,实是多行不义而自毙!” 李啸冷冷地说完这段话,张得贵张口结舌,突然腿脚一软,瘫倒于地。 “李啸,你要杀我么?”张得贵声音低微。 “杀你?”李啸又是一声冷笑:“不,本官不杀你,杀了你,只怕脏了本官的手。” 张得贵眼中猛地一亮,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李啸,然后猛地叩头如捣蒜,一边大声说道:“李啸,只要你肯放了我,只要你肯让在下留得性命。那今天这事就此揭过,我这些财货,也全部赠送给李把总大人,我还会另给。。。。。。” “张掌柜,你不要多说了。”李啸冷冷地打断他的话,随后他手中的马鞭后指,淡淡地说道:“你且回头看,那杀你之人,正从那边赶过来。” 张得贵惊恐回头,却见越来越昏沉的黄昏中,从自已的来时路上,涌出一大片黑色的军队,正大步朝自已的方向快速行来。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报仇 一只精铜雕花的千里镜,直直地托起,朝着李啸军的方向伫望。 观看之人,那被厚实狐裘围住了半边的胖脸上,露出忍耐不住的喜悦。 “王大人,那李啸果然击灭了张得贵,现在,该轮到咱位来收拾残局了!”华济从一旁凑了过来,对正手托千里镜观看的王道奇谄笑道。 王道奇满意地点点头,他没穿盔甲,却身着更加保暖的狐裘,仿佛有如来此旅游一般。他这般装束,亦是因为在他心下,早已认为这场战斗,就是如同旅行一般可以轻松结束。 他正欲说话,却见远处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近乎疯狂地向自已马头前扑来。 “王大人,救救我!在下全部身家的财货,皆被那李啸抢了去啊!求大人您帮在下夺回,在下定会重重。。。。。” 狂奔而来的张得贵,口中的酬谢两字还没出口,脸色紧绷的王道奇,冷眼朝旁边的周奇示意了一个眼色。 张得贵惊恐地闭口,他看到,这名刚刚脱离自已队伍的伙计周奇,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抽出森寒的马刀,便纵朝自已急冲而来。 “周奇,你这混蛋!你这背主家贼!你要干什。。。。。。” 张得贵霎时明白了,他张口大骂,这个么字还没说完,周奇手中的马刀已是迅疾地挥落。 刀光闪过,张得贵圆胖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无声地掉落于雪泥之中,只是布满鲜血与雪沫的头颅,依然双眼圆睁。 “传令全军,向前进击!务必消灭杀害张掌柜,抢夺财货的反贼李啸!”王道奇抽出腰刀,大声喝令。 300名手持刀剑的步兵,100名披盔持枪的骑兵,摆出步前骑后的战阵,呈现出一个扩展程度颇大的幅面,向对面的李啸军兵,快步压了过去。 李啸目光如铁,面无表情。只是心下却在暗叹,果不其然,自已当日的担忧,终于出现了。 这王道奇,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现在看来,那个与田威联系的周奇,无非是扔给自已的一个诱饵。等自已干掉了张得贵的走私队后,这王道奇,自然要顺理成章地来消灭自已。 哼,想消灭本官,你们却是打错了算盘! 李啸远远地看到,那些步兵,应该皆是中屯所的营兵,虽各持刀剑,但着甲者却是不多。而那些骑兵,相对步兵,要精良许多。乃是由任光远的家丁队伍为主,外加一些扩招的骑兵,个个皆是甲胄齐全,武器锋锐。 迎面前来的敌军,呈现明强的骑强步弱之势,并且数量是自已军队的数倍。 考验李啸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李啸脸上,却是一丝淡淡的微笑滑过。 他手中旗帜挥舞,口中喝令。很快,自已这边的军阵,同样列好。 李啸将步兵摆成一个颇为奇特的方块阵型。 具体摆放样式为,中间是30名盾兵,后面紧随其后的,便是30人的甲队枪兵,而乙队枪兵则分成两组,每组各15人,分列于左路右两边,枪尖朝外,以保护左右侧翼。 至于那70多名被捆得如得粽子一般的被俘刀客,则被强迫走在步兵战阵的最前方。 在李啸的战术安排中,这70多名被俘刀客,是用来搅乱对面敌军战阵所用,而自已的步兵,则是作为吸引敌人集中攻击。 这些,都是作为佯攻的存在。 真正的突击与决定性力量,则是李啸赖以起家的精锐骑兵。 在步兵战阵之后,玄虎重骑与飞鹞子,全部悄然集中在左侧,并迅速地摆好在楔形战阵。 漫天风雪中,两军迅速接近。 在离对面的敌军还有三十来步时,那些被绑成粽子一般的刀客,不知谁发了一声喊,随后这七十多人的被绑刀客,以为自已得到了一丝生机,纷纷跌跌撞撞,杂乱无章地向对面奔逃而去。 这正是李啸要的效果。 要用这些被俘的刀客,来搅乱对面冲来的敌军阵型。 这冲到对面的刀客,嘴里大声叫喊哀求着。这些以为自已总算逃出生天的人们,万万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把把冰冷的刀枪。 惨叫声迅速响起,这七十多名手双手被绑的刀客,几乎被迅速正大步对冲过来的营兵们杀尽。 李啸不关心这些刀客的命运,他只在意他们所起到的效果。 让他心喜的是,由于这道刀客肉墙的突然阻拦,对面原本还算整齐的营兵阵型,果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李啸军的步兵抓住时机,呐喊着冲入了对面营兵之中,陷阵而战。 与此同时,李啸的骑兵战阵,发出长长的一声唿哨,从侧面开始起步冲阵。 这一切行动,有如一台设计精巧的机器。 在骑兵开始加快速度,由小跑进入冲刺阶段之进,李啸军步兵的方阵战阵,已被汹涌而来的敌军营兵三面包围。 李啸目光如鹰,他直直地注视着对面敌军的动静,脸上却是沉毅如铁。 李啸在赌博。 他在赌自已的步兵,能在短时间内,抗住数倍于几,并从三面将自已半环形包围的敌方营兵。然后,骑兵在这段短暂时间内,能从一侧发起突袭,在敌军骑兵赶来前,将敌军步兵率行冲垮。 “王大人,敌军要侧冲我军步兵,我军骑兵要抓紧行动!”家丁队长任光远识破了李啸意图,急忙大声喊叫,提醒王道奇。 王道奇也醒悟过来,他脸上满是慌乱,高声大叫道:“骑兵全部出击!定要拦住李啸骑兵!” 晚了。 在任光远等一众骑兵呐喊着,向李啸的骑兵队伍加速冲去之时,李啸军全体骑兵已充分加速冲锋,由玄虎重骑打头,飞鹞轻骑跟上的楔形战阵,有如一支离弦之箭一般,射向毫无防备正试图包围李啸步兵左侧的敌军营兵。 “虎!” 狂冲疾进的玄虎重骑,凌厉的冲击,有如一把锋锐的利刃,切开了一块杂乱的奶油。 左侧的营兵立刻崩溃了。 这些营兵哭喊嚎叫着,转身向后逃去,却正撞上想要对冲迎敌的任光远骑兵队,让任光远等人不得不迟滞了前行的脚步。 “快快滚开!别挡道!”任光远嘶声大吼,试图从混乱溃逃的左侧营兵中挤出一条路来,只是让他恼怒万分的是,那陷入崩溃的营兵,根本不理他的叫喊,依然哭喊着不停地向他的骑兵队前涌来。 任光远恨得直咬牙,他刷地插刀,奋力砍杀挡路的营兵。 有自已的上官做榜样,其他骑兵也纷纷拔刀,对着溃逃的营兵们纷纷砍杀。 处于李啸军骑兵与自家骑兵前后夹击下的营兵们,更加恐惧与慌乱,哭嚎声震天动地,各人有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李啸欣喜地看到,由于左路营兵的溃散,中路与右路的营兵也纷纷开始松动骚乱。原本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李啸军步兵,开始大力加以反击。 他看到,往日的严酷训练,现在起到了极好效果。 从那一块块倾斜而立的盾牌的上方,一根根凶猛凌厉的三棱精钢枪头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飞速刺出,尤如一条条一直耐心潜伏的毒蛇,终于抓住机会喷出了致命的毒液。 二十多名营兵立顿毙命,幸存的敌军营兵惊骇地看到,那锋利恶毒的开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扎穿了他们的头部,颈部,或胸部。 一名营兵小头目被一柄长枪凶狠地扎穿了颈部,从断裂的颈动脉处迸射而出的汹涌污血,迅速地用死亡覆盖了他惊愕恐惧的眼神。 在余下的营兵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继续攻击还是转身逃跑之际,那几十把长枪已是猛地抽回,然后又以同样的凶狠快速向前刺出。 长枪抽刺翻飞,死亡的惨叫此起彼伏。 李啸的骑兵,见自已的步兵渐渐得手,十分兴奋地一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啸,放过追杀那些溃逃的左侧营兵,掉转马头直冲中部的营兵。 “虎!” 玄虎重骑一马当先的凌厉一击,犹自苦战的全体营兵崩溃了。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逃命哀嚎,然后,残存的营兵仿佛得到了统一命令一般,迅速扔掉兵器,转身逃跑。 汹涌的人流向后狂奔而逃,身后,李啸军骑兵与步兵一同追杀。 家丁队长任光远眼见得大势已去,心中怒火万丈。 他万般无奈,只得下令,全体骑兵掉头后撤,去保护已是惊慌失措的守备王道奇。 而在对面,见得全军正乘胜追击,李啸自已,亦是拍马急追而上。 踏雪宝马,疾奔如飞,李啸迅速地追上了后撤的敌军骑兵。 他觑得真切,手中的夺魄弓搭箭上弦,一声唿响,一道白光闪过,一根狠厉的三棱精钢箭矢,追上了正在后面押尾而逃的任光远,从他后脖处夺地射入。 狞厉的箭头从家丁队长任光远喉咙处,直透而出,带着喷涌的血雾。 任光远下意识地想去拔喉咙处的箭头,只是手举到一半,他却摇晃了一下,一头从马上倒栽下来,再无动弹。 随即,无数纷乱的马蹄从他身上踏过,将他踩成一摊扁扁的肉泥。 骑兵队长一死,剩下的骑兵立即陷入了混乱。 趁着敌军混乱,追上来的李啸军骑兵,对这些被围住的敌军骑兵大砍大杀,除了极少的骑兵趁乱逃走外,大部敌军骑兵被杀,另有二十多名骑兵弃械投降。 周奇被一名飞鹞子一刀砍断了左手,他惨叫着掉下马来,犹在雪地上翻滚之际,一根马蹄踏过他的头颅,象踩西瓜一样,将他脑袋踩爆,粉色的脑浆四处迸射。 李啸下令,对那些营兵不再追赶,任其自散逃走。 这些被逼迫前来参战的中屯所营兵,很多面孔,李啸往日在中屯所时,都似曾看过,这些当日曾经欢呼他砍了鞑子首级回来的人,李啸心存怜悯,有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现在全体敌军骑兵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皆已投降。此时,被李啸军环形包围在其中的,只有二人。 那就是守备王道奇和家丁副队长华济。 环形包围圈突然裂开一条缝,李啸骑着踏雪宝马,面无表情地缓缓踱马而入。 华济率先反应过来,他翻滚下马,膝行上前,跪在李啸马前,磕头如捣蒜。 “李千户,莫杀我!,当日都是那守备王道奇,逼俺加害把总大人,求把总大人放过小的吧。” 华济大声哀求,一张俊秀的脸,被地上的雪泥沾染得如同一个小丑一般。 “呸!华济,亏俺们还当你是个好人,却没想到,你竟暗中投靠了王道奇这厮,先是害了高把总,现又来图我等!你的良心,真真是被狗吃了么!”田威大声怒喝。 “就是,你这厮,竟对高把总下得恁的毒手,俺现在倒要把你的心肝剜出来,看看你这混蛋到底心肝有多黑!”王义守在一旁怒喝。 见众人这般说话,华济脸上更显惊惧,他又上前一步,抱住马腿,大声哀求道:“李千户,在下当时也是被那王道奇所骗,这才糊涂油蒙了心,做了这般错事,只要大人您饶得在下性命,在下一定洗心革面,再不会。。。。。。” 他话未说完,一脸厌恶的李啸,已向一旁正咬牙切齿的莫长荣使了个眼色。 莫长荣冷哼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扭住华济头颅,手中的解首刀猛地一划,华济咽喉之处,鲜血立刻有如喷泉一般狂涌而出。 华济圆睁双眼,嘴里发出奇怪的呵呵声,无声倒地,抽搐了几下后,再无动弹。 这血腥的一幕,李啸却仿佛视而不见一般,他纵马上前几步,对着那一直闭着眼,缩着头,坐在马有如入定般的王道奇淡淡说道:“王守备,你这般算计李某,却是如此结局,岂非遗憾。” 王道奇猛地睁开眼睛,仿佛刚从梦中醒来一般,他冷眼看着李啸,忽然大声地说了句:“李啸,你也莫拿本官来挖苦了!本官时运不济,落入你这厮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啸冷笑道:“哟嗬,没想到王守备,说话倒是颇有骨气。” 王道奇冷哼一声,双眼之中却满是怨毒之光:“李啸,你要想清楚!你若杀了本官,那可是彻底得罪了锦州城中第一豪族的王家了。另外,本官告诉你,你这般做,同时亦是彻底得罪那些辽东将门,日后,你这厮休说在这锦州立足,便是想要活命,怕亦难矣。” 李啸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的话语冰冷如铁:“王道奇,老子既然做了,就从未想过要给自已留后路!不呆在锦州又如何,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我李啸可去之地!今天,我定要为当日死去的高把总和哨骑队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李啸言毕,手中的虎刀迅疾横扫,一道呼啸的寒光闪过,王道奇的头颅,带着喷扬的血柱,腾地从他脖子上窜起,在空中翻了两个滚,掉落于地。 此时,那莫长荣亦随即挥刀,斩下地上华济的头颅,然后把王道奇与华济这两颗鲜血淋漓的脑袋,一同递给李啸。 李啸手持两颗头颅,高高举起,面朝南方,纵声大吼道:“高把总,哨骑队的兄弟们,我李啸,给你们报仇了!” 全军垂首,一片沉默,李啸眼中晶莹闪烁。 风雪狂吼,有如无声哭泣。 随即,李啸全军抓紧时间打扫战场。 此次战斗,李啸全军共斩杀营兵60多名,骑兵50多名,因不抓营兵俘虏并让其逃走,只有敌军骑兵俘虏26人。 而李啸全军经此战斗,竟只牺牲玄虎重骑1人,重伤2人,轻伤4人。飞鹞子牺牲2人,重伤3人,轻伤5人。另有盾兵牺牲2人,重伤3人,轻伤5人,枪兵则牺牲5人,重伤6人,轻伤8人。 这点伤亡,与李啸的重大战果相比,堪称微不足道。 王道奇想凭数量优势,与李啸这些精锐兵士交战,结果竟是这般惨败。 战利品缴获为:棉甲65件,主要是从战死的骑兵身上剥得,加上刚才那些刀客身上剥得的棉甲,此次战斗中,总共得到棉甲172件。 又因为大部分战死营兵未穿盔甲,故只剥得破旧鸳鸯战袄30多件。 另得健康马匹55匹,骑枪20根,骑刀32根,刀剑弓箭数百。 李啸随即下令,分海陆两路,带上牺牲军兵的尸体和战品,全军返回不归墩。 那些民伕,则全部留其性命,让他们带着空空如也的大车逃命而去。 李啸亲自坐上那二号福船,欲指挥船只前往不归墩沿海的岸边。 这时,那二号福船的头目,低垂着头,被枪兵哨长段时棨带着几名枪兵从船舱中押出。 只是这名头目抬起头与李啸对视之时,两人都不觉惊呼了一声:“原来是你!”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南撤 “歪眼侯道,怎么是你!” 李啸低声一喝,歪眼却已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地,跪倒于地。 “李大人,万请饶命,小的也是为了讨碗饭吃,这才走上了帮商家走私之路啊。”侯道顿了顿,见李啸面无表情,又赶紧说道:“大人,当日你放过在下,小的便谨遵大人之训,再未做过杀人害命之事,大人若不信,可随便问舱中水手,看小的说话,可有不实。” 歪眼连声哀求,李啸终于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侯道,却没想到,你这厮这半年不见,现在竟有了这般好船,看来,你的生意做得颇大嘛。” 侯道见李啸语气变得和缓,心下一喜,急急说道:“大人说笑了,在下前几日,方将全部身家换了这条船,却没想到又有幸能搭载大人一行,实是万分有幸。” 李啸大笑,让他起身说话,然后对这艘二号福船四处看了一番。 他看到,这艘二号福船高大如楼,底尖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全船外甲板上皆刷桐油隔水。整艘船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商货压舱,两边有桨手划桨口。二、三层为载货仓和水手、旅客或士兵休息场所。上层则是建在甲板之上的指挥与瞭望场所。 整艘福船甲板平坦,龙骨厚实,树三桅,主桅高达3丈,李啸前世看过福船的一些资料,知道这种福船除桨手外,便是以平衡纵帆作为推进装置,在横风甚至逆风下也可以航行,还可以根据风力大小卷放帆面,即使帆面有许多破洞,仍能维持良好的受风效果。同时,船舱内采用水密隔舱技术,大大提高了船舶的抗沉性。悬挂在船尾的尾舵可以控制船行进的方向,并可以跟据水的深浅调整升降。而福船的泊系工具为四爪铁锚,将四爪锚放到海底,处于平卧位置,会有一至二爪插入泥沙,具有相当的抓力。起锚时,把船拉到沉锚上方使锚杆竖直,四只锚爪向上,易于脱离泥沙提出水面。 李啸注意到,这艘二号福船,明显是按商船的样式来设计,虽载货量大,但防御力实在太差,整艘福船上只有左右各三门佛朗机炮,而且上面锈迹斑斑,估计已久未使用。而此时明军水师的二号福船上,则至少有20门佛朗机,少数有条件的还装了威力更大的红夷炮。这才是李啸心中较为理想的战船模样。 “侯道,你这船火力这般差劲,却不担心海盗前来抢劫?”李啸忍不住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自从帮那些商人做了走私之活后,那些走私商人,主动帮我这条船向附近的大小海盗处,皆买了平安符,虽花费不菲,却可确保行船顺利无碍。大人,你看我这船上所插旗帜,外人看不出门道,但我们这些水手都知道,能插这样的旗帜,便是买了平安符从而可以在这片海域平安行船的标志。若没有这平安符保驾,我们这样的商船,如何是海寇的对手。”侯道连声说道。 李啸沉默了,他明折,侯道这番话中,其实颇有苦楚,这些在海洋上漂泊的商人们,也是极其无奈的,如果不买这些所谓的平安符,那就时时要被军纪败坏的明军水师,与大大小小的海寇所侵袭骚扰,这年头,这些行船的海商们,也是在刀尖上战战兢兢地讨生活啊。 “以后我李啸若有水师,定要宁靖千里海波,让这辽阔大海成为遵纪守法的商人们自由行船的乐土。”李啸在心中暗道。 “侯道,本官就问你一句话,从今之后,你这条福船,便成了我军水师的一部分,你可愿意?”李啸扭头喝道。 “愿意!愿意!只要大人饶得在下性命,休说这条福船,便是小的全部家当都给大人,小的也在所不惜。”侯道一脸急切地表白。 李啸大笑,他随即任命,陈猴子任水师总头,侯道为副总头,以后这条二号福船的行动,皆听从李啸军的安排。 自当日伤愈后,一直没有安排具体职务的陈猴子,见自已被委任为水师总头,十分高兴,当下连声答应不提。 而留得性命,且还被委任为水师副总头的侯道,堪称感激涕零,对待李啸等人,愈发殷勤。 李啸这艘船只,顺流南下,不到一个时辰,便全部一齐返回不归墩海岸处。 李啸将全体步兵留于船上,只带着吴亮等人,从海岸返回不归墩。 李啸与吴亮返回不归墩时,那些骑兵早已从陆上返回,李啸立刻着手安排南撤事宜。 他首先询问那26名被俘骑兵,是否有人愿意随李啸军南撤。 结果有12人愿意,李啸十分高兴,当下热烈欢迎。 而其余14人,则表示在锦州已有家小,不愿从去,李啸也不勉强,只是让他们留下盔甲武器马匹,便让他们离去。 这14名骑兵大喜过望,纷纷感谢李啸的不杀之恩,然后三五成群地走出不归墩,消失在风雪茫茫的远方。 接着,李啸先安排骑兵离开。 全体骑兵由赞画吴亮带队,田威率领玄虎骑,王义守率领飞鹞子,加上那12名最新投靠加入的骑兵,以及那近70匹空置战马,带上充足的干粮与豆料,一同从陆路前往山东登州马停镇龙口墩。 然后,李啸安排全墩军兵家属,带上行李与墩内物品,由莫长荣护领,前往不归墩外海岸处上船。 家属们离去后,李啸看到,这两天才来到不归墩中,新近加入李啸军的医师陈麻子,和铁匠张铜柱等人,正带着伙计或工匠,默默地收李工具器械之类,做着最后的整理打包,以便上路。 李啸想到两天前,自已派吴亮去说动他们时,本以为要颇费一番唇舌,却没想到,这两人竟都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的理由都出奇地一致,那就是,能为李啸这样一心杀敌的大英雄效力,是一种难得的荣耀。更何况二人皆非本地之人,此去山东,也无甚牵挂。当时两人这番表态,让李啸感动不已。 “陈医师,张铁匠,两位方来不归墩,便又要随我军奔波劳苦,李某心下,实以为歉。”李啸走近他们,歉疚表态。 “大人如何说这等话,我等自入军中,便是自当为我军效力。岂有他人能去,而我等不能同行之理。”陈麻子与两名伙计一边整理药箱,一边笑着回道。 “就是,大人一心杀敌报国,小老儿心下实是佩服。此去山东定会更有发展,我等效此微力,何劳大人如此记挂。”张铜柱从一旁插话过来,他正与几个工匠手脚本麻利地收拾工具,黑红的脸庞上,尽是憨厚的笑容。 李啸感激地向他们点点头,还未说出感激之话,忽外面有人来报,说祖婉儿姑娘来了。 李啸大惊,这雪下得这般大,她来此做甚。 他随即让段时棨先带陈麻子与张铜柱一行人,先行赶往海边上船,然后,自已亲自去见祖婉儿。 段时棨等人应命而去。 一身风雪的祖婉儿,手中牵着一匹马,有如雕塑一般,静静地站在除了李啸外,空无一人的不归墩门口。 李啸一把将她拉入墩内。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庞,李啸心下,心疼莫名。 “婉儿,这么大的雪天,你怎么来了?”李啸一边拍打着她一身的雪花,一边轻声说道。 他兀自说话,婉儿却嘤地一声痛哭起来,一把将他紧紧地搂住。 婉儿胸前的两团柔软,让李啸内心一阵莫名的颤抖。 “李啸,你是不是早就有今天的打算了,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祖婉儿松开了一些,她低声怒喝,清澈的双眸,满含不解与愤怒,直直地与他对视。 李啸感觉脸上,突然有些发烧。 “婉儿,我也是因时事所迫,才不得不要离开辽西,前往山东。”李啸言语支吾。 “不,我不想知道你要去哪,我只问你,你为何不肯告诉我!”祖婉儿的声音愈发愤怒。“李啸,你可知道,还是我自已昨天方探得你要走消息,今天我才顶风冒雪来到这里。要不是我早到一步,你这混蛋是不是打算抛弃我就此离去了,你说,你说呀!” 祖婉儿连声追问,忽地双手捂面,呜呜大哭。 “婉儿,我李啸实话说了吧,之所以我不告诉你,实是因为,我这一去,前途莫测,风险难料。若让你离开故土,抛却父母,从锦衣玉食的富户小姐变成颠沛流离的流民氓妇,我李啸,怕要受一辈子良心的折磨了。” 李啸说完,感觉心中有种莫名的苦涩。 “李啸,你真的好傻!你说过,今生定要娶我的。为了这句话,我一个姑娘家,不顾名声,不怕人说,这般常来你处,已是下定决心要与你相守与共了。若你我二人,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那还谈何夫妻情份!我只说一句,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祖婉儿说到这里,眼中已满是泪光。 李啸心头一热,从背后将她一把抱紧:“李啸能得婉儿,实是上天之所眷。若李啸他日有负婉儿,我宁被。。。。。。” 一只纤纤玉手堵住了他的嘴,祖婉儿目光流盼,轻嗔道:“我好不容易躲开父母的监视,方来到这里,不是来听你赌咒发誓的。” 李啸心下愈是感动,一把将她搂得更紧。 “相信我,我李啸,到时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到时,我会风风光光地娶你!”李啸闻着她身上沁鼻的少女体香,脸色沉毅地喃喃说道。 漫天风雪中,李啸与祖婉儿策马从不归墩离去,前往远处的海岸。 李啸突然停止马蹄,他忍不住回望了一下,这住了大半个季度的不归墩,看着那块堆满了积雪的不归墩碑匾,李啸心下感慨万千。 不归墩,多么古怪的名字。是不是,从我当日住进来这一天起,就预示着我李啸,要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之路?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呼啸的风雪摭蔽了整个天地。 一个时辰后,全体人员终于全部上船。 李啸下令,福船收锚起航,随即南下。 此时,天色已黑透,李啸静静地站在船弦处,海天之间,一片看不透的黑暗,只有风雪兀自呼啸不停 耳边满是绵密的海涛声,厚厚棉服被海风吹得呼呼直响,但李啸心中,却有种难得的空明旷然的感觉。 与这茫茫海天相比,自已这个穿越客,有如沧海一粟,渺如微尘。只是这个渺小的自已,却要尽自已所能,在这明末天地间,奏出时代的最强音。 这应该是上天安排自已重返明末,最最重要的使命吧。 次日天明,风停雪住,晴朗的天空中,透出温暖人心的蔚蓝。 面目阴沉的祖大寿,率领锦州军兵二千多人,来到了空无一人的不归墩。 他跳下马来,开始仔细阅读贴在不归墩外墙上的一张大纸。 这是李啸离开不归墩前,亲手写下的纸张。他在上面讲述了自已不得不离开辽西的苦衷,以及攻击张得贵的走私队伍,并击杀与鞑子与勾结的守备王道奇的原因。 “大帅,眼下却该如何处置?” 说话的,是祖宽,表情复杂的他,低声地向祖大寿问道。 祖大寿沉默无声,只是他峻刻的外表下,脸上的肌肉隐隐在颤动。 良久,他的右手颤颤地举起,似乎要做一个出击的手势。 “大哥,不可出兵!那李啸,拐带了我家婉儿,亦已随其离去,若派水师攻击,只怕婉儿亦有不测!” 祖大寿右手一颤,顿时垂了下去。 他扭过头去,看到一脸愤懑无奈的堂弟祖大乐,正向自已拱求请求。 伫立在雪地之上的一众军兵,有如一群沉默的雕像。 祖大寿长叹一声,忽然感觉自已似乎全身力气皆被抽走了一般,极度疲惫。 “传本帅将令,那王道奇与张得贵被匪寇所袭杀,不归墩把总李啸与敌交战不知所踪。”祖大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艰难地说道:“此事尚待调查,全军就此返回锦州。” “得令!” 得得马蹄声中,神情苍老憔悴的祖大寿,仰头怔怔地看着那一轮雪后的艳阳,嘴中,却喃喃说了一句话。 “我辽镇,失人矣。”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尾随 在海上行船南撤的日子,并没有李啸所想象的那般,有如渡假一般安闲。 李啸看到,船只开了不到一天,就有很多士兵与家属开始晕船,还有几十人吐得胆汁都出来了。李啸看到眼里,忧在心里,只能希望船只早日到达山东,让他们快点上岸。 为安全起见,李啸下令,军兵与家属们,只能轮流上甲板透风休息,以免得因甲板之上人数过多,而遭到巡查的明军水师检查与盘问。 相比忧心的李啸,祖婉儿在这无聊的沉闷航行中,却喜欢上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海钓。 她的全部钓具,是侯道所赠。精明的侯道,见其在船中颇无聊,便及时地献上钓具给她,并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海钓技巧。 在李啸的注视中,祖婉儿表演般地开始海钓,她左脚后退半步,左肩后偏,双手同时握住海竿,竿与水平面呈45度角。左手食指压住鱼线,重心落在右脚,竿梢从右手方往前挥,随着优雅地一甩,鱼坠以一道优美的弧线通过头顶,随后放开鱼线,钩坠自然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李啸,猜猜,看我能钓出什么鱼来。”祖婉儿向李啸调皮地扮了鬼脸。 “猜不着,你慢慢玩吧。”李啸无奈地向她摇摇头,这个姑娘看来还真把这次南进行动,当成了一次外出旅游了,也罢,这沉闷的航行,且让她开心点也好。 毕竟这个姑娘,离开故土,告别父母,这般与自已私奔,自已欠她的,委实良多。 李啸轻叹了口气,随后下到船舱,慰问了一番那些吐得昏天黑地的士兵和家属,并让他们早点休息。随后,李啸复走上甲板,谁知才上甲板之时,便听到了祖婉儿惊喜得不成声调的喊声:“李啸,快来帮我,有鱼上钩了!” 李啸连忙过去帮忙,四只手一起握紧钓杆,李啸看到,远远的一条咬钩了的鱼儿正在海浪中竭力挣扎起起浮浮。 “李啸,你可得握紧了,别让鱼跑了。”祖婉儿自已将钓竿握得紧紧的,却向李啸大声喝道。 “放心吧,有我在,这鱼跑不了。”李啸笑道。 一番紧张的溜鱼之后,李啸一声轻喝,钓竿一抬一扬,一条约8斤多重,闪着水光的的大鱼儿被拉上甲板,犹自在甲板上直扑腾。 正在甲板上透风的士兵们也都跑过来看新鲜,祖婉儿更是欢喜得直拍手,李啸仔细看了看这条鱼儿,只见此鱼体长而侧扁,通体银亮细小的鳞片,背上有点点的黑蓝斑点,一张大口,里面全是锋利的牙齿,长着尖突的鱼吻。 侯道见得热闹,也连忙凑过来,一看便笑道:“哈哈,这是条鲅鱼呢,也叫蓝马鲛,民间有话道,山有鹧鸪獐,海里马鲛鲳,这蓝马鲛可是这金州海域特产之一呢,此鱼肉质细腻、味道鲜美、可以做成鲅鱼丸子,鲅鱼烩饼,红烧醋汁鲅鱼等好菜,尤其是鲅鱼氽丸汤,那真是丸香、汤鲜、味美的海鲜一绝,那更是老少皆爱,食客同赞啊。没想到祖姑娘第一次出手,便钓到这样一条好鱼,真是让人佩服。” 祖婉儿笑靥如花,犹自拍手叫道:“蔡掌柜,那等会你让人教我做鲅鱼氽丸汤,看看是不是如你说的这般。” “好嘞,等会让我船上伙夫好好教下姑娘做鱼,保证姑娘学会。” 围观的士兵大笑起来,一时间,船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多时,晚饭做好,祖婉儿手端一个大盆过来,一脸汗水却满是笑容:“李啸,你快尝尝,看看我手艺如何。” 李啸夹起一个鱼丸,放在嘴里嚼了嚼,果然,鱼肉清香细腻,口感鲜爽嫩滑,确是一道好菜。 不过李啸只尝了这一个便不吃了,而是吩咐祖婉儿给舱中的晕船士兵们吃点,让这些士兵多少吃点东西,恢复下体力。 祖婉儿回给他一个敬佩的眼神,随后端着大盆走开,一边招呼那些晕船的士兵过来吃鲅鱼丸子。 李啸微笑地看着那些士兵细细品味这道美食,随后,又独自走上甲板而去。 李啸随后唤来侯道,低声问他:“现在我军这般行船,要几天方可到达山东?” 侯道沉思了一下,说道;“禀大人,现在是冬天,我军顺风南下,时间可缩短不少。在下估计,顶多过个八天,便可到达。” 李啸点点头,然后轻叹一声道:“希望我军能平安抵达山东吧。” 侯道忙道:“大人勿忧,小的这船现在买了平安符,按说是绝无水师和海寇会来骚扰的。大人放心坐船便是。” 两人这般议论之时,却没想到,在李啸身后远远的一段距离外,在越来越昏沉的黄昏余光里,一只凶恶的眼珠,正透过一个千里镜朝自已这条二号福船贪婪地窥望。 “他娘的,老子看清楚了,这条船上不过几十个人,等过了今夜,明天便动手!” 此人放下手中的千里镜,两颗凶恶的褐黄眼珠骨碌一转,一张满是横肉的黑脸上,堆起狰狞的笑容,满脸脏兮兮的胡须渣子,随着他的狞笑一抖一抖。 此人,便是时为东江镇总兵沈世奎的侄子,现为东江镇副将的沈志祥。 此时,沈志祥正率领着一艘一号福船,一艘二号福船,一艘海沧船,共三艘全副武装的东江镇水师船只,远远地尾随着李啸的这艘船只前行。 “大人,这艘船只似已买了我军平安符,我军若出手,却恐不妥?” 说这话的,是参将王庭瑞,他削瘦的脸上,带着犹疑之色。 “不妥个屁!”沈志祥狠狠地斜了他一眼:“这艘孤零之船,乃是给本官送到嘴边的肥肉,还不吃咋的!前几天,咱们与投鞑而去的叛贼尚可喜部的那番海战,损失了那么多船只兄弟,再不从这些商船上捞回来,怎么重振旗鼓?怎么才能为死掉的兄弟们报仇?怎么才能再现我东江镇的威风?” 王庭瑞低垂着头,被他骂得不敢吭声。 沈志祥余怒未歇,继续骂道:“王庭瑞,你他娘的怂货!当日你天天对我叔父说,这狗入的尚可喜要谋反,你却又不能及时设计拿下他,以致这厮带着广鹿岛全部军兵船只投鞑而去。你这般无能无用,现在又在这叽叽歪歪,呸!不敢动手,就趁早滚蛋!” 沈志祥一脸凶相,嘴中骂个不停。 被当众责骂的王庭瑞,心下恼怒,面目羞红,恨不得拿刀将沈志祥砍成万断。 此时,一旁的游击袁安邦连忙出来打圆场:“沈大人,王参将,你二位别争了。沈大人这般行事,也是权宜之计,我等听命便是。” “通知各船,牢牢跟踪尾随这两条商船,待明日天亮后,我三条船一齐上前攻击夺船,若船上之人反抗,即刻杀之!”沈志祥冷冷下令,两只眼中凶光大盛,一脸狞笑,越发狰狞可怕。 正文 第六十章 劫持 在起伏颠簸的船只上睡觉,有一种坐摇床的感觉,很多兵士与家属都不习惯,李啸也一样。 他直到深夜,方在侯道给自已安排的舱房中睡着,却一直难于深睡,生物钟到了卯时中刻之际,李啸便自然醒了过来。 李啸穿衣起身,然后独自上了甲板,天色依然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灯光淡淡地映照着一片沉寂,远远地看去,四方茫茫皆不见。 只有首舱室和尾舵房里几个值班水手还在不停地忙碌。让李啸不由得感叹,海上的行船生活,也是确实辛苦。 整整过了一个时辰,天光才大亮起来,只是天空依然阴云翻涌,微微露出淡红色,看上去又快下雪的样子。 “看!那边有船过来了!” 全军吃过早饭之际,突然,李啸听到有士兵惊叫起来。 李啸吃惊地看到,有三条均高挂着明军日月旗帜的船只,正呈一个半包围状的战斗队型,向自已这艘福船包围而来。 这三条船便是,跟踪了李啸船只一夜,现在终于露出獠牙的沈志祥明军水师船队。 副将沈志祥望着前面慢慢行走的福船,嘴中几乎流下哈啦子,他眼中闪着贪婪之光,仿佛已看到满船的金银财货在向自已招手。 他身旁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小心地提醒道:“副将大人,为防有诈,不如先轰它一炮试试。” 这名家丁的语音刚落,一记凶狠大力的耳光,将他猛地打倒在地,这名家丁哭嚎着捂着腮帮,噗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呸,你个傻x!老子正要这艘商船来补充船队,你这一炮打去,老子又要花多少银子去修!”沈志祥揉了揉打疼的手,狠狠地朝倒地的家丁吐了一口唾沫。 “就是,沈大人武艺高众,再加上咱们有三条船和这么多兄弟,对付这样的商船还不是手到擒来。”另一名亲随家丁谄媚地对沈志祥说道。 沈志祥一脸洋洋得意,旁边的王庭瑞与袁安邦,眼神复杂地互相对望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李啸猛地发现,这三艘船只出现后,身旁的侯道已是脸色大变,这样的冷天里,竟似有冷汗泌出。 他转过身,急急地对李啸说道:“大人,这是明军水师的船只,他们正朝我军追来。” 李啸皱眉问道:“莫非,水师要来上船检查?” 侯道拭汗道:“在下亦是这般认为。奇怪,往日明军水师见得我船上标志,基本上都是不闻不问之态,让我等自行通过,却不知为何今天,竟要来检查我船。” 李啸脸色阴沉,也不再与侯道说话,随即转身走下船舱,向全体军兵下达了准备做战的命令。 全体军兵迅速行动起来,穿好盔甲,拿起武器,随后,在船舱中静静等待。李啸吩咐,等他发出战斗口令后,便全体人员一齐拥上甲板,进行战斗。 “李啸,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敌船要进攻我们吗?”祖婉儿在一旁,一脸严肃地问他。 “我看来者不善,先做好战斗准备再说。婉儿休怕,我会将事情处理好的。”李啸脸色紧绷,对她轻声安慰。 三艘明军船只迅速逼进,眼见得只有几百步远,一脸苍白的侯道急急向舱室喊道:“快令全部桨手停下,让他们上船检查吧,不然这些水师开炮或用撞角撞来,我军就完了。反正我们已给水师交过保护费,买了平安符,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们的。” 见副船主下令,二号福船遵从要求停了下来, 三艘来势汹汹的水师船只立刻将二号福船包围,水师一号福船绕行过来,顶在李啸福船前方,拦住去路,另外两艘水师船只则一左一右地将福船夹在中央,以防其从侧面逃脱。 随后,从一号福船上,伸出一块长长的搭舷板,连接两艘船只。随着卡扣一紧,水师的一号福船,与李啸军的二号福船,牢牢地结合成一体。 见自已要拦截的商船,竟如此顺服地停下来让自已检查,沈志祥心情颇为舒畅,他带着王庭瑞与袁安邦,带上一大群精壮的明军军士,大大咧咧地通过搭舷板跳入侯道的商船中。 见到这些军兵上船,身着便服,一直在一边冷眼观察的李啸反而松了口气。 他心里,其实最怕这些向来蛮横的明军水师,一过来就不问原由地轰两炮,就这样的话,这毫无防御能力的福船可就完了。 侯道带着一脸硬挤出来的笑容,手捧着一张朱红色的牛皮纸,快步向正在四处打量这艘福船的沈志祥跑来。 “大人,欢迎上船,我等均为本份商人,您的平安符我们早已购买了,喏,就在这里,请大人验看。”侯道一脸恭敬的笑容。 沈志祥歪着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拿过侯道毕恭毕敬递过来的平安符,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随后,一声冷笑,哧地一声,将这张平安符撕为两半,扔在地上。 “啊!大人,您,您这是。。。。。”侯道一脸惊慌失措,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 “哼,你就是船主吧,你听好了。本官乃是东江镇副将我沈志祥,今儿个本官立了新规矩,以前的平安符不作数了。今天,你若把这艘商船留给本官,算是抵作过路费。本官一高兴,兴许就留你一条小命,若不然,定要杀你个满船不留!”沈志祥狞笑道。 侯道跪地哀求:“沈大人啊,你不能这样啊!这条商船乃是小的活命的根本!这平安符小人前不久才购买,从不敢稍有延迟。大人您手下留情,小人船中还有些银两,你皆可拿去,万万不可。。。。。。” “住口!”沈志祥脸色霎时变得狰狞恐怖:“你这狗屁船主,别他娘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条船,老子要定了。再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就剁了你。”沈志祥言语无赖凶狠,他刷地拔出腰间一把翎刀,横搁在侯道瘦小的脖子上,厚实闪着寒光的翎刀略往下压,侯道脖子上的鲜血顿如一条小蛇般蜿蜒爬出。 沈志祥突然皱起了眉头,鼻子下意地耸动了几下,顿时,一股人类排泄物的刺鼻气味扑鼻而来。 “你这个怂货,竟吓得拉了裤子,他娘的,罢了,别在这丢人了,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吧。”沈志祥冷笑一声,刷地举起翎刀,划出一道惨白的寒光,直直地朝侯道脖子劈去。 说是迟,那是快。一点寒芒如流星赶月般袭来,“当”地一声脆响,将沈志祥那力道十足的下劈翎刀击开! 沈志祥心下大惊,手中之刀险些被击飞而去,他被震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方止住脚,定睛朝甲板上一看,一把短小精悍的解首刀兀然出现在他眼前。 在沈志祥还来不及骂出一句脏话之前,一个高大的青色身影,挟着一道凛冽的刀光迅疾而来。 沈志祥耳听得利刃划破空气的呼啸越来越清晰,连忙举刀上迎,“叮”的一声大响,一把锋利的精钢虎刀,狠狠地砍在自已的翎刀上,沈志祥顿时虎口震裂,污血直流,疼得他大吼了一声。 一张英俊而凶狠的脸,迅速出现在沈志祥面前,这张脸因为愤怒而稍带扭曲,那双浓眉英目之中,两团愤怒的火焰几乎可以把他烧化。 沈志祥手中的翎刀,再难承受此人正用力下坠的刀势,这咬牙死顶的瞬间,沈志祥的肺都快要憋炸了。 无法再承受下去的他,闪身便向后退去。谁知那把虎刀却不依不饶,直追而来,锋利的刃尖毫无留情地从沈志祥前胸划过,厚实的棉甲被划破,健壮而满是黑毛的胸肌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立刻向外汩汩地冒血。 沈志祥一声惨呼,后仰倒地。而那正在滴血的虎刀刀尖,已无情地指着自已的喉头,距离不足两指宽。 “快快住手!不可伤了沈大人!”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让王庭瑞与袁安邦两人,此时方醒悟过来,立刻拔出刀剑,急急同声叫道。 沈志祥身边的一众家丁与军兵们,似乎在此时也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刀来,呈圆形包围状的各把刀尖,均笔直凶狠地指向李啸。 与此同时,另外两艘水师船只上的明军,见船上有异动,也急忙纷纷搭舷接板,准备拥进李啸的二号福船。 李啸早已看得真切,他脸上一丝轻蔑的冷笑闪过,随即大喝一声:“全体战兵出舱作战!” 很快,随着纷沓的脚步声由下而上急急传来,一大批的身穿棉甲或鸳鸯战袄,手持大盾或长枪的战兵,迅速涌上甲板,随后熟练地摆开枪盾战阵。 船舷甲板上,仿佛突然陷入沉寂。只是这空气,紧张得仿佛要爆炸。 “有本事!你们就上前,看看我李啸,杀这厮可会手软!”李啸面目凶狠,朝王庭瑞与袁安邦二人冷喝道。 王庭瑞与袁安邦两人神情紧张而恼怒,手中刀剑紧握,却不敢动弹。旁边那些明军,亦是面面相觑。 “你刚刚说,你是李啸?”地上的沈志祥大口喘气,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对,大明锦州前锋营千户把总李啸。”李啸沉吟了一下,冷冷而清晰地回答。 “你,你可是那个全歼鞑子哨骑,并击败鞑将阿山的李啸?”沈志祥声音颤抖,方才的凶狠全无,夹着浓重的惊疑与恐惧。 “正是鄙人,看来李某虚名,倒是传得颇远,连你们东江镇也知道了。”李啸揶揄地冷笑道。 “只是,你们乘此商船南行,却是何往?”沈志祥不解问道。 “哼,我军此去山东公干,乃机要之事,尔等何需多问。”李啸淡淡而道。 沈志祥长叹一声,头颅下垂,眼珠却是伶俐地一转,赶紧自我解嘲般地说道:“唉,我说呢。大家都是大明官军,今日之事,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李啸厌恶地啐了一口:“呸,你这抢夺船只财货,还欲杀人害命的混蛋,也好意思自称大明官军,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这怂样!我李啸,实羞与尔等为伍!” 沈志祥脸上刹时红透,他讪讪地笑着,却不知该如何接过话来。 一旁的袁安邦赶紧接过话来说道:“李把总,沈大人这般做,其实也是为了增加我水师船只,才行此下计。看在大家都是为大明效力的份上,还请李大人放过沈副将为好。” “哦,那我若是不放呢?”李啸冷笑。 “李啸,你我近日无仇,往日无怨,何必如此相煎!不如今天之事到此为止,本官向贵军道歉赔罪便是。”见李啸语出不善,沈志祥一脸哀相,急急插话过来。 见沈志祥这般怂样,李啸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嫌恶。 他前世读过的明史,知道这个沈志祥,是东江镇总兵沈世奎的侄子,在明朝东江镇总兵沈世奎于崇祯十年被清兵俘杀后,此人在未得沈世奎印信,并且没有得到朝廷任命的情况下,于石城岛上纠集溃兵,自称东江镇总兵。 沈志祥这般胆大妄为,让崇祯皇帝大为愤怒,遂派兵征讨沈志祥。沈志祥不敌明军攻势,遂于崇德三年二月,遣部将吴朝佐、金光裕到清朝请降。跟随沈志祥降清者,有九名副将、八名参军、十八名游击、三十一名都司、三十名守备、四十名千总、二名诸生、二千五百名军民,至此,明朝东江镇基本是名存实亡。见沈志祥来投,皇太极大喜,对其大加赏赐,并于几年后,晋其爵为顺续公。 此后,沈志详便忠心为清朝效力,代代从军,为清朝入关夺取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其孙沈瑞,更成了清军潮州总兵,威风一时。结果被明郑军突袭俘虏,押往台湾后杀掉,也算是给了这个双手沾满汉族百姓鲜血的汉奸,一点迟来的报应。 李啸心下暗忖,自已现在尚是在逃之人,却没必要因为此事,彻底得罪东江镇,这个可恶的沈志祥,就暂留他一条狗命吧。 “沈志祥,看在大家都是大明官军的份上,今天李某便饶你不死。”李啸冷哼一声,那沈志祥脸上方露喜色,却听得李啸接着说道:“不过,李某却实信不过你这厮,若放你归去,你若再度来袭,我军岂非是自取其害?” 沈志祥大惊,连声表白:“李把总,你多心了,本官此去,决不会再与贵军为难,还望李把总开恩放了我等。” “哼,这话如何信得。”李啸冷笑道:“沈副将,为确保尔等不会耍诈,李某斗胆,只得效当日关云长挟鲁肃以返荆州之事,让沈副将陪同李某,一同前往山东为要。” “啊?” 地上的沈志详,与一旁的王庭瑞袁安邦等人,皆不觉呆住。 李啸却不管那么多,他上前一步,一把挟起沈志祥,便往船舱而去。 “此去山东,不过一周有余,却也不会误了沈副将大事。我军现在有了沈副将的水师护架,李某山东之行,断再无人敢来骚扰矣。”李啸脸上,露出满是快意而讥讽的笑容。 在一众李啸军兵的哄笑声中,沈志祥有如一个呆滞的木偶,任凭李啸一步步将自已挟入船舱之中,他的脸上表情怪异,不知是哭还是笑。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交换 顺风南下,让李啸的船只速度加快很多。又因为劫持了沈志祥的船队来护航,李啸接下来的山东之行极为顺利,于第七天后,便到了登州马停镇的海边。 这一路上,沈志祥、王庭瑞、袁安邦三人,皆被李啸扣上在二号福船上,有这三名重量级人质,李啸丝毫不担心那些明军水师会起异心。 果然,一直到登州的海岸时,三艘明军水师船只老老实实地跟行,没有半点异动。到达登州海岸后,沈志祥等人以为终于可以返回东江镇了,李啸却向他们提了个要求。 那就是,把他们这三艘船上的火炮与火铳,卖一些给他。 “李把总,这如何使得!这些火炮与火铳乃是我水师船只必备之物,安得倒卖。”游击袁安邦率先反对,言语颇有哀愁之态。 “哼!你们东江镇,这么多的火炮火铳,卖一部分给我军,又能如何?况且朝廷每年都会配备火器给你们,你们重新补充,却是甚便。”李啸冷冷地斜了袁安邦一眼。 “罢了,人在屋檐下,安可不低头。”沈志祥在旁边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等现在,都不过是李把总的人质罢了,连性命都在贵军手中,安可再说甚话。” 李啸见他说得这般可怜,冷笑道:“沈副将也不必说得这般委屈,我李啸向来不是强取横夺之人。大家都还是大明官军,自当讲究个礼尚往来。我选下的火炮与火铳,将以同等价格的绸缎返还于你。这些南货绸缎,你等将来在北地贩卖,恐怕还多有赚头。” 李啸说完,沈志祥不觉眼中一亮。 这个李啸,倒还是个颇讲道理之人。他若真以绸缎与我交换,将来把这些绸缎偷偷地卖给后金,却还可以赚上一大笔呢。 沈志祥心下暗喜,他换了一种口气说道:“李把总客气了,大家都是为大明效力,理当同舟共济,沈某能帮到贵军,却亦是欢喜之至。” 旁边的王庭瑞接过话来,对李啸详细说道:“李千户,我这三艘船只,武器配备分别如下,其中一号福船上,共有红夷大炮6门,千斤佛朗机30门,碗口铳18门,迅雷炮50门,喷筒120个,鲁密铳30支,弩箭500只,火药弩30张,神行大火箭550支,沥青火砖350块,另有刀剑枪盾。。。。。。” “不用多说了,我只挑些我军确实需要的,不想听你在此背书。”李啸挥手打断他的话,倒让王庭瑞颇为尴尬。 最后,在李啸亲自挑选下,李啸从这三艘明军水师船只中,选了制作精良,外表较新的红夷大炮6门,佛朗机10门,虎蹲炮10门,鲁密铳60支,以及一大堆的实心铁弹和火药铅弹之类。 其他的诸如迅雷炮,碗口铳等火器,因为做工粗糙,外观陈旧,李啸均未选用。而那些诸如喷筒,神行大火箭之类早期火器,李啸嫌其早已落伍且杀伤力不大,亦皆不要。 李啸所选择的火器中,最让李啸喜欢的,便是红夷大炮与鲁密铳。 红夷大炮,又名红衣大炮,为16世纪初从欧州传至明朝的一种前装滑膛加农炮。明朝程子颐曾对此炮有详细描述:“夫西洋红夷大炮者,乃香山澳西夷之所造也。其制巧妙,且铜铁极其煅炼,大小相称,厚薄得宜,鐀眼有方,无一不善,其制火药之法更极其工,而放炮之人皆惯习之士。其炮有三号:一号者长一丈,炮口稍昂,能至十六里;二号者长八尺,炮口稍昂,能至十二里;三号者长六尺,炮口稍昂,能至八里。此号可用之行阵,皆能一毙多命,贼闻无不胆寒,亘古以来未尝有此最上之器,有志疆场者宜熟筹之。” 由上文献可见,红夷大炮按规格可粗分三种,按明朝一里为554米来计算,最大的红夷大炮能攻击到8公里外,最小的红夷大炮也能攻击到4公里外。事实上,经后代火器专家考证,这是夸大的说法。据反复考证明朝遗留的红夷大炮,史学界现在一般认为,明朝红夷大炮最大可到2.5公里。但实际可控的有效射程为1600米以内。 红夷大炮声名大显的时刻,当为往日安放在宁远城头的12门红夷大炮,把奴尔哈赤打成重伤之事。 事实上,当时这批总共26门的红夷大炮,是广东官员邓士亮从英国东印度公司那艘“独角兽”沉船上打捞上来的,这26门红夷大炮中,12门质量最好的,被千里迢迢运到辽东,安放在宁远城头,最终把奴尔哈赤打成重伤,让大明朝廷上下顿为之刮目而振奋。其实,这种红夷大炮尚为早期产品,有效的射程仅为500米,最远只能打到1.5公里,明军能击杀老奴,实有运气成份。 尝到甜头的明朝君臣,遂开始大批向西洋人订购此种大炮。不过,这红夷大炮的采购价格,却是极其昂贵。天启年间,徐光启曾向西洋人订购大批炮弹重10斤的红夷大炮,当时每门红夷大炮报价为二千两银子,其中有一门重达7000斤的铜芯红夷大炮,使用的实心炮弹重达23斤,定价更达8000两之巨! 李啸现在所选的这些红夷大炮,均是那种重在3000斤以上,长在3米左右,口径为110-130毫米的新式三千斤红夷大炮,这些庞然大物般的火炮,当时出厂价便为近3000两一门。这种红夷大炮,是当日火器专家孙元化任登莱巡抚时,在登州大批量铸造之物,登州军与东江镇皆有配备。并且因为使用了千里镜、矩度、铳规等测量计算工具,可以对射击对象进行精确定位,确保能打得又准又狠。对在1.5公里内的目标,可以实施精准打击。 李啸突然想到,当日,让朝廷花费无数银钱,并请了葡萄牙人当教习而练成的新式火器部队,未曾杀得鞑子一兵一卒,却在孔有德耿仲明等人的胁裹之下,先是在山东作乱,随后又叛变投清,成为了明朝自已挥之不去的巨大噩梦。无数忠勇的明朝官军,丧命在这朝廷花费无数银子与心血苦练而成的精锐叛军手中。而叛军投清后,又带给了后金最新的制炮与操作技术,使得原本就武力强大的后金,更是如虎添翼。明末气运之衰,足以让人扼腕叹息! 相比威名远扬的红夷大炮,鲁密铳的名气要小得多,李啸之所以选择留下这种火铳,却是为了将来自已军队的发展,而作出的考量。 鲁密铳,是由明代火器大师赵士桢所研制的新式火器,其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所进贡的密斯特克重型火绳枪,1598年(万历二十六年)赵士桢向鲁密国使者朵思麻,请教鲁密国的火绳枪构造及制作方法,经改进后制成“鲁密铳“。 当然,李啸并不是枪械专家,对鲁密铳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之所以他决定,不要那些制作粗糙的普通火铳,却把这三条船上所配备的鲁密铳全部运回岸上,只因他记得《武备志》中曾对这种枪有句评语:“鸟铳,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李啸看到,鲁密铳全为上好熟铁锻制,双层铳管,管身一体,铳身较重,口径较小,外观修长,乌黑发亮,握在手中,便让人心生喜爱。 据现代社会火器专家研究,这种制作精良的明朝鲁密铳,射程可在一百五十步,弹丸的初速极高,基本上与后世的步枪差不多。而此时的普通火铳,基本只能打到六十步的距离,便是后世清军在鸦片战争中使用的火器,性能上也未必强过鲁密铳。 李啸认为,这种能远距离射杀敌军的鲁密铳,应该是以后李啸军中火铳的重点发展方向。 得到火器的李啸心情大好,让接下来的价格商谈,变得顺利许多。 6门红夷大炮,按每门2500两银子算,共15000两。 10门佛朗机,10门虎蹲炮,每门按450两算,共9000两。 60支鲁密铳,按每支25两算,共1500两。 其余的大堆黑火药,数百发实心10斤弹,二千多发普通3至6斤铁弹,3000多颗鲁密铅弹丸,算个总价1300两。 那么,总共的价格为26800两。 “李把总,这价格已是亏本了的,把总却莫要嫌贵。”袁安邦见报完价后,李啸却沉吟不语,连忙低声说道。 他在心下打定主意,如果李啸硬要压价,他25000两甚至20000也卖给李啸了,谁让自家性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哈哈,袁游击想多了,李某不是扣索之人。这样吧,李某再给你们加一点,就27000两银子吧。我军以每匹绸缎10两作价交换,共2700匹换与尔等。只不过,你们得给我军留个懂火器的行家。”李啸脸上带着微笑,话语中,却带着不可反驳的压力。 “行!李把总办事爽快,沈某就当交个朋友。”沈志祥见李啸出手这般阔绰,竟愿意用2700匹绸缎来换,当下心花怒放。 他知道,这2700匹绸缎,若是自已偷偷卖给后金,每匹至少可翻倍赚回来,这样的话,等于是5万多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轻易送到了自已口袋。 况且,李啸拿去的火器,也不需自已再添钱购买。沈志祥暗想,自已只需向上报告,说这些火器乃是与敌作战损毁,应该就可以了,毕竟,自已这次倒卖火器,也是偶尔为之,自然不会太引人注目,叔父东江镇总兵沈成奎那边,好歹也说得过去。到时,自已再坐等朝廷重新下拔便可。 这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娘的,看来,以后还要与这狗入的李啸搞好关系才是,这家伙,简直是自已的财神爷啊。 沈志祥的脸上,露出了多日以来,最为舒心欢喜的笑容。他随即从一群军兵中,拉出一个面容清瘦,双目之中却极有神采之人过来,然后对李啸说道:“李把总,此人名唤赵杰,对火器颇有研究,当日乃是从登州叛军营中逃出,后入我东江镇任火器造作,今天,本官便把此人留给你了。” 沈志祥说完,又对那赵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见过李大人!” 赵杰急忙趋身以拜,被李啸一把扶住。 “赵造作莫要如此,还望以后尽心为我军做事方好。”李啸一脸温和的笑容。 李啸亲切的话语,让赵杰心下一阵温暖,他急急而道:“李大人如此看重在下,在下定当让我军尽犬马之劳。” 在李啸令将所需的火器弹药全部装卸到岸之后,沈志祥等人,带上李啸所送的2700匹绸缎,率领着自已的三艘船只离岸而去。 李啸望着沈志祥乘坐离去的那艘一号福船,眼中满是羡慕之情。 这艘一号福船,是此时的明军最为核心与主力的战舰。其长二十五丈,阔六丈六尺,吃水深二丈一尺,分三十三大舱,首昂尾翘,船面设楼高如城,前后竖五桅,大桅长9丈8尺,次桅长7丈5尺,小桅长5丈3尺。按明朝每丈约等于3.3米计算,读者可以想象这艘一号福船战舰有多么巨大。 也正因为其体型如此巨大,才能装载众多的军兵与武器,这才是李啸心中最理想的水师战舰模样。 这一路上,李啸不是没起过夺取沈志祥这艘一号福船的心思,但经仔细考虑后,他没有这般做。 毕竟,若自已吃相这般难看,把这条堪称巨舰的一号福船吞入肚中的话,那东江镇,怕要视自已为死敌了。若东江镇派兵前来讨伐,现在自已实力太过弱小,绝对难于对抗。那么自已的一系列宏图伟业,怕是还没起步,就要夭折了。 这也是李啸之所以没有将沈志祥这三艘船上的火炮一口气搬尽,并且愿意用绸缎来换火器的原因,这般做法,皆是为了尽可能地打消对方的敌意。 李啸一直认为,在自已实力弱小的时候,除非没办法,还是尽量不要去招惹比自已强大的对手。毕竟,风物长宜放眼量嘛。 多个对手,不如多个朋友,这条准则,在自已弱小的时候,尤其管用。 让李啸颇为惊喜的是,在沈志祥等人离去后,赞画吴亮,带着一大群拉着大马车的民伕,来到海边,协助李啸全军搬运物品。 原来,吴亮他们竟比自已还早一天到到龙口墩,因见墩内极其残破,无法居住,吴亮随即从马停镇等处招募工匠,运送草板组装备草棚,以便先让众人有个安身之处。 同时,吴亮派了一些轻骑,这两天一直在海岸入巡逻,吴亮要求他们,若有船来,便即行禀报。 吴亮只等了一天,就等到了李啸船只的到来。他心中十分欢喜,随即派入那些民伕,帮忙运送李啸军货品。 李啸与吴亮等人寒暄一阵,便立刻下令,只留下绸缎,布匹,毛皮,东珠,麝香,人参等物于船上,准备运到登州莱州等处贩卖。而其他的金银财货,则全部装车运到龙口墩。 李啸与众人来到龙口墩时,他被龙口墩的破败模样,深深震惊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赤凤堡 李啸看到,一个高兀的长坡上,一座周长不过一百五十余步(约200米)的墩台,已基本全部倒塌,四面马圈围墙上,只有墩门的一面还残存着,有如一个濒死的老人,在呼啸的北风中苟延残喘。上面那块残破的石匾,与墩身墙面一样,全是乌黑的火烧痕迹,裂缝之中长满了青苔,只能隐约可见龙口墩三个阳文隶雕字。 “狗入的刘泽清,他娘的这般骗俺们,这鸟地方如何住得!”见得眼前的龙口墩如此破败,玄虎骑队长田威忍不住大骂起来,旁边的吴亮脸上,却不禁脸红耳赤。 见吴亮尴尬,李啸忙让田威等人去安顿士卒与安属。他独与吴亮两人单独细谈。 李啸走过来,却没有责怪吴亮,只是轻声地问道:“先生,你等来得这荒僻之地,可是问得甚人方寻得到此?” “禀大人,学生当日已了解,这龙口墩,现在是马停镇巡检司的辖区范围。故我等一入得黄县之境,一路直奔马停镇巡检司,见得那崔增崔巡检后,他安排两名军卒带路,我等方得到此处。” 吴亮低声说完,李啸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李啸又观察了一下地形,只见这处墩台之处,矗立在一座高坡之上,四下皆是旷野,榛榛莽莽,不见人烟。只是在西北之处,隐隐可见一片呈弧弯状的陡峭海岸。 李啸记得在前世,这马停镇,已被分解并改名为北马镇、黄山馆镇、芦头镇三处城镇,而这处呈弯弧状偏僻的海岸,因形如张开的龙口,故名唤龙口湾。前世的中国,于此处建起了一处大港口,名唤龙口港,十分著名。 现代中国时,这龙口港,地处环渤海经济圈的中心区域,港湾自然条件良好。北面有极长的连岛天然沙坝为屏障,南有金沙滩环抱,不冻不淤,史有“稳油盆”之称。从北面的屺坶岛端部开始测算,自然水深-15米以上,最大水深-23米,后方陆域土地广阔,具备建设深水泊位的优越条件。龙口港是政府规划建设山东省三大核心港区和两个亿吨港区之一,并且是现代中国沿海最大的对非出口贸易口岸。 李啸突然感觉,心头有种莫名的激情在涌动,仿佛听到了某种神秘的召唤。 “却不知这坡地,叫得甚名?”李啸思绪回到现实,随口问道。 “禀大人,据昨天带路的军卒说,这坡地名唤赤凤坡,据说在晋代时,此坡上有棵巨大的梧桐树,上结丰盛之桐子,引来一只赤凤食之。我朝嘉靖年间,于此坡上建得龙口墩一座,此墩名,却因远处那龙口湾而得,欲凭此墩,以为凭高扼海之势也,此墩东面2里外,有北马河流过。。。。。。” 吴亮犹自滔滔不绝,李啸打断了他的话:“吴先生,本官欲在地处建一新堡,你意如何?” “哦,却不知大人欲建多大之堡?”吴亮愣了一下,连忙说道。 “依本官看,我们现在所建之堡,需得至少周长2里之大堡。”李啸平静地说道。 吴亮脸上一惊,急急说道:“禀千户,当日学生在金州任赞典之时,对此类墩台修建有所了解。一般而言,修建一个火路墩需要银三百两,修建一个普通楼台需要银七百多两,若修建一座周长一里多的小城堡,则需要银一千五百两以上,还不算包砖之费用。” 吴亮说这番话,是想让李啸知难而退。毕竟在他看来,李啸现在全军人数尚少,实在没有必要规划并修建这么大的地方。 李啸凭远而眺,仿佛没有听到吴亮说话一般。 其实李啸知道,在明朝,现在周长一里的,已算是颇大的墩堡了,比李啸当日在辽东锦州的不归墩还要大许多。 若是周长二里的话,完全可达到正常的千户堡的规模,驻军一两千都没问题。自已现在一开口就要建周长2里的偌大墩堡,在吴亮看来,着实有些浪费了。毕竟要是把城堡修得这般大,差不多有现在的黄县县城面积三分之二这么大了。 “吴先生,费用不是问题。本官认为,我军现在所筑之城堡,当为以后扩充兵马与人员所考量,故规划要长远些。况且我军现在夺了张得贵这笔财货后,钱财充足,正是需要大建快建之时,如何可只考虑眼下之状况。” 李啸微笑着表达了自已的意见,吴亮见李啸主意已定,想了想说道:“大人既然主意已定,那明天我便去马停镇与黄县县城等处,再多招些工匠过来,争取早日修好此堡。” 李啸点点头,又说道:“现在天气极冷,土地冻硬,估计一时尚难于施工,你可去把工匠招齐,等开春一暖,便即时开建。而且,为了加快进度,不单在黄县境内招工匠,象招远,莱州、登州等地,都可以去联系工匠过来,不要怕花钱,要争取早日建好城堡方好。” 吴亮点头笑道:“大人所说,甚是有理,不过现在招揽工匠,却也不必担心他们没事做,现在我军新来此地,可以先让他们为我们多修建草棚安置兵员与家属。况且将来无论是修建城墙还是房屋,均需预先备好青条石以打地基,却可先付定金,让工匠们先行去石场采买筹备。” 李啸笑道:“可以,吴亮去安排吧。” 吴亮忽然又想起来,问李啸道:“却不知,大人要给此城堡取个甚名?” 李啸沉吟了一下,抬头答道:“此地名为赤凤坡,我们的城堡,便叫赤凤堡吧。” 吴亮大笑:“赤凤堡之名,颇有当日凤鸣岐山之瑞意,却是甚好。” 与吴亮商议完建堡事宜,李啸又与田威王义守二人商量扩招兵马之事。 按李啸的计划,因为现在钱粮充足,故扩招合格的流民壮男1000人左右,招齐后,分别补充入骑兵,步兵,以及将要成立的火器部队中。 对李啸这个计划,田威王义守二人交口赞成。这扩招流民壮男的任务,对两个人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之事,田威急不可耐地表示,明天一早,便去登莱之地招收,以尽早招齐人员开始训练。 时近黄昏之时,李啸全军终于在这龙口墩处安置下来。 到现在为止,经过了两天的忙碌,工匠们已搭好了30多座草棚。李啸优先让马匹、老人与孩童入住其中。 另外的空余房间,则存放了金银财货,粮食豆料,火炮火铳弹药之类物资。这些是李啸的命根子,他专门安排了人员看管。 全体骑兵、盾兵和枪兵甲队,全部安排在这些草棚旁轮流值守。 另外的枪兵乙队和其余家属,因草房未修建好,包括全体水手,则皆留在船上休息生活,由水师总头陈猴子负责。 入夜了,一切都安静下来。 李啸给祖婉儿单独安排了一间草房,看着祖婉儿神情自若地铺床摊被,李啸心中有种莫名的愧疚。 “婉儿,让你这样的将门小姐,住这样粗陋的草板房,李啸心下,委实难安。” “李啸,不要这么说,想草板房算什么,我说过,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就感觉开心。” 祖婉儿回他一个嫣然的微笑。 李啸同样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李啸,我总觉得,你以后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哦,为什么?” “不知道,是本姑娘的直觉。你别不信,我的直觉很灵的。” 看着祖婉儿认真的表情,李啸大笑了起来,随后两人无声地相拥在一起。 安顿祖婉儿后,李啸走出草房,一阵呼啸的冷风吹来,让他不觉打了个寒噤。抬头望去,天上那一轮清辉明月,却是越发显得更大更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火器论谈 次日天亮,按李啸所定计划,各人开始分头行动。 吴亮莫长荣二人,去招请工匠。田威王义守二人,去招募流民。陈猴子侯道二人,带上枪兵乙队,开着二号福船,沿岸航行前往莱州,准备将绸缎,布匹,毛皮,东珠,麝香,人参等货物卖掉。 李啸决定,从船上物品里,留下上好虎皮40张,貂皮60张,大颗东珠100颗,百年老山参50枝,鹿茸100支,放入仓库中,作为将来可能要拜见上官或打点关系所用。 随后李啸安排全墩家属,只要能干活的,都跟随现有的工匠们一齐做事,以期尽快将剩余草板房建好,让各人皆有居所。而全体骑兵、盾兵与枪兵甲队,则由段时棨统一安排训练。 李啸自已,则和被他任命为火器总头的赵杰一起,坐在一块朝阳的石头上,谈论火器事宜。 随着言谈的深入,李啸惊讶地发现,这个被沈志祥当成添头送给自已的赵杰,竟然大有来头。 原来这个赵杰是明朝火器大师赵士桢的曾孙,与自已的曾祖父一样,颇好研究火器,对赵士桢留下的《神器谱》、《备边屯田车铳仪》等书均是反复研读,烂熟于心。因醉心火器,故一直未考取功名。崇祯三年,曾为赵士桢得意弟子的孙元化,升任登莱巡抚后,怜惜恩师后人,又喜爱其火器才干,故招赵杰前来军中,并担任自已助手,协助自已研究火器,组建火炮和火铳部队。孙元化所撰写的《西法神机》和《经武全书》,赵杰亦是全部掌握,了熟于胸。 赵杰仰头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可恨孔有德这厮,骗得孙元化大人信任,攻下登州,将孙元化大人及我等人全部俘虏,后孙大人被放归朝廷,现在生死未知。我等则被孔有德强令监督工匠,打造火器以对抗朝廷官军。后来叛贼孔有德不敌官军,乘船北退,以投鞑金,我等一众工匠,皆被押于船上同去,幸得东江镇水师拦截得载我之贼船,在下方逃出生天。只可叹,在下到了东江镇后,发现此处官兵皆浑噩度日,在下亦只能日日蹉跎,虚度光阴。” 赵杰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 “赵总头,往事种种,就不必介怀了。现在我军刚刚起步,正是象你这样的人才大有可为之时。”李啸笑着安慰道。 赵杰连声致谢。李啸又问道:“赵总头,现在我军若要把这些火器都使用起来,却要使用多少人手?” 赵杰不假思索地回答:“禀大人,红夷炮需测角度间距,清理准备亦要麻烦些,故每门需配5人,佛朗机与虎蹲炮相对简单,每门配3人便可,鲁密铳手每根铳配1人,共需150人。” 李啸点点头:“你放心,人员我会尽快招齐,还望赵总头尽心训练他们,以期他们能早日上战场。” 赵杰忙说道:“李千户请放心,在下定会竭心定力。争取在三个月内,让他们精熟火器。” 李啸一惊,脱出而口道:“哦,要需这么久么?” 赵杰忙道:“大人,听闻大人所招者,皆是流民,这些人,皆是大字不识一个之徒,况又没有熟手相带,学习东西,焉得能快,只能一步一步从头学起。这三个月的时间,却还颇有些紧张呢。” 李啸闻言默然,他知道,想让这些流民短时间内掌握操作这些火炮火铳,确非易事,当时大英帝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招兵,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让印度的文盲土著明白了如何向左向右转。虽然中国人比印度人要聪明得多,但让这些同样都是文盲的人学习东西,是绝不可能一促而蹴的。 就以当时的登州火器营来说,也是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让那些文盲士兵完全熟悉并掌握了火器的操作与使用。从这一点上来说,赵杰所说的要三个月,却还是颇为快速的了。 李啸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问道:“赵总头,现在我军已有铁匠,能自制火器否?” “禀大人,不能。” “哦。”李啸又是一愣。 “大人,若要制作火器,首先要有合适之工具,其次要有熟练之工匠,再次要有可用的铁器材料等物,一般铁行之熟铁均难于使用,需得福建所产之闽铁方可,最不济也是需得广铁勉强一用。这些条件,我军现在皆不具备,大人若要造这些火器,只可待来日条件齐备之后,方可制成。”赵杰言语诚恳地说道。 李啸心下沉吟,这个赵杰这般说词,但也不是推脱之语。他所说的要用闽铁,也是有原因的。 明朝时,铁以福建的最为闻名,崇祯年间方以智曾经在《物理小识》说过:南方铁以闽铁为最上,广铁次之,而楚铁只可做锄。 茅元仪在《武备志》中则在说:制威远炮用闽铁,晋铁次之。 赵士桢则在《神器谱或问》说:制铳须用福建铁,他铁不可用。炼铁,炭火为上,北方炭贵,不得已用煤代替,故迸炸常多。 读过现代钢铁工业学的李啸,心下却知道,之所以闽铁这般受欢迎,一是因为其铁含铁量高,杂质较少。二是因为闽铁皆是用炭烧制,不象北方这里多用煤来炼铁,故可大大降低熟铁的含硫量,从而让制出的熟铁精纯少杂,所做的火器亦结实耐用。古人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这些朴素的经验还是有的。 看来,自已的雄心,还不是那么容易施展的。 一步步来吧。 李啸相信,火器作为未来军事的发展方向,自已在将来,一定要想办法克服困难,跟上这个时代的发展潮流,最终要制出精良好用的火炮火铳来装备军队。 只不过,相比发展火器,李啸更看重部队的底蕴与气质。 “赵总头,这火器能尽快制出,自是最好。但相比拥有良好火器,本官更看重军兵之素质,作战之勇毅。”李啸平静地说道。 “李大人的意思是?” “赵总头,你可曾想过,当初老奴在赫图阿拉叛明起兵之时,我大明军兵,无论是火器还是盔甲,均远胜鞑子,却为何屡战屡败,连失辽中与辽南,如今只得局于辽西一隅,却是何故?” “这个,在下还真没想过。”赵杰挠头,一时回答不出。 “赵总头,据本官看来,且不论朝政干涉之类,以及用计用间之类外因,就单以野外阵战而论,那鞑子能屡胜我大明官军,甚至每每以少胜多,凭的就是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凭的就是战阵有度,指挥严整,赏罚分明,以及武艺、射术,骑术等个人素质的出色。而与之相比,我大明官军则是久疏训练,战阵无序,军兵畏死,武艺骑术等皆是不精,故将领怯战谋私,军士混吃度日。这两相比较,非是本官自贬,我大明官军之综合素质,远不如那长于白山黑水的野蛮鞑子啊。本官认为,这才是装备落后的鞑子,能屡战屡胜我军之根本原因。” 李啸说完,不觉一声长叹。 “大人之见,在下认为极有道理。只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大明官军积疴已深,却难骤改。”赵杰在一旁叹息说道。 “哼,我李啸就不信,我大明官军只能就此沉沦!就只能任那粗俗野蛮的鞑子败我军兵,杀我百姓,夺我城池!我李啸改变不了他人,却可从自身做起。本官相信,我军若经一番苦练与磨砺,亦可与鞑子一争长短!” 听了李啸这番铿锵有力的话语,赵杰心下十分庆幸,自已看来真的是机缘凑巧,遇上了真正可以效忠之人。 两人聊了几句,话题又回转到火器上来。 “大人,火炮火铳之类,纵暂时造不出来,我军却亦可制作诸如震天雷之类更简易之火器。” 赵杰这句低语,让李啸不觉明前一亮。 对啊,亏自已还是个穿越者,怎么连这些都没想到。 李啸想起来,《武经总要》一书中已说过,早在宋朝之时,就已可制作霹雳火球、蔟藜火球、毒药火球、烟球、引火球等多种可用手投掷的弹药。明初,大明军中又装备了一种铁壳爆炸性火器,军士将之命名为震天雷,震天雷用生铁铸外壳,形如罐子、合碗等不同样式,内装火药,留有安放引线的小孔。点燃后,火药在密闭的铁壳内燃烧,产生高压气体,使铁壳爆碎伤人,除了威力外,已经和数百年后的手雷相差无几。 “赵总头,你之所说,甚是有理。这样吧,这几个月你好好训练火器军士,待有条件了,先制震天雷,再研制火炮火铳。”李啸鼓励性地拍拍赵杰的肩膀。 “在下谨遵千户大人谕令。”赵杰一脸郑重。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筑城规划 “李大人,现在山东之地,千户之堡若有一里周长,便堪称大堡了。现在大人要建之赤凤堡,周长二里,手笔之大,却让小老儿开了眼界。”一个花白头发,黑红脸膛,脸上全是皱褶的老汉,以一种佩服与犹疑混合的语气,笑着对李啸拱手说道。 这名老汉,名叫常大利,是吴亮从莱州州城请来的,他带来的工匠队伍亦是最多,有一百多人,比起吴亮在登州,招远,黄县等地请来的工匠人数都要多。吴亮在这些地方,分别只请得数十人或十几人。故在各地工匠来齐后,李啸便安排人数最多又经验丰富的常大利,担任这些工匠的总头目,所有修建工作由他一体负责。 “常师傅,本官说过,人手与费用均不是问题。只要你能尽快按本官要求,建好赤凤堡让我军民顺利安顿下来,工钱之类,本官到时一文不少。”李啸微笑道。 “大人既这般说话,小老儿敢不尽力。”常大利摸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继续说道:“据小老儿当日修建之经验,要修建李大人之赤凤堡,却是偌大工程,一般皆要建好以下设施,诸如营房、粮仓、草料场、储仓,武库、马场,衙署,外城墙、城门、瓮城、角楼、水井、护城濠。。。。。。” 常大利一串名词念下来,让李啸不觉有些头晕。 “常师傅,你先将草图画于本官观看,待我等商榷后,随即施工。”李啸打断了常大利。 常大利连声答应,半个时辰后,他将草图画好,交于李啸观看。 李啸看到,常大利这张设计图,基本上休现了现在大明朝内普通千户堡的一些特点。 首先的,常大利规划了南北两处城门,然后分设了东、中、西三条主街和众多小巷,在赤凤堡南面二百多亩地中,他们熟练的划出上百份的基宅地,以为军兵营房和家属居住地。 随后在正西面的中轴线尽端,常大利在这里划出一座庙宇的位置,此庙称为“正王庙”。然后,在东街与中街的交叉处,又划出一块地方,未来将在这里兴建“马王庙”,一个高高的戏台也将建在这里,戏台对面还将兴建“老爷庙”,此外在城的南端也将兴建一个“娘娘庙”。 除此外,在城的东面地方,还要留出几块地修建未来彰表军功的庙祠,如旗寿庙、显忠祠、褒忠祠等。另外各条街巷的相交位置上,还将留出地方兴建各样市坊与牌坊。 常大利本以为自已这份草图肯定会得到李啸的夸赞,不料,李啸见了之后,却摇头表示了反对。 “常师傅,这份草图,虽合乎我大明千户堡之常见格局,却不是我军所需要之物。”李啸微笑道。 “大人您的意思是?” “常大人,本官之意,一切以实用简便能好生安顿我军人员为要,象这些庙宇市坊之类,暂时可先不予规划,各处牌坊宗祠之类,除了祭奠我军英烈的忠烈祠外,暂不兴建。” “哦,那小老儿根据大人之意见修改便是。” 最终,经与李啸吴亮等人详细讨论,最终定下的规划如下。 整个赤凤堡,设计成正方形状,每面城墙长度均为三百八十余步(约500米),依然设计成南北两处城门,因赤凤堡地势较高,难于引水,李啸决定不挖护城河。 赤凤堡内,根据李啸意见,象后世一样,首先规划十字主干道,主干道宽约八步(约10米),将整个赤凤堡分为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区。然后在每个区内,再划十字形的次干道为区内主街,这类次干道主街宽约六步(约8米)。李啸要求,这些街道,全部采有青石板铺就,街道两边同样要有青石板彻成的排水沟,以便于清扫与整理。 每个区的次干道再往下细分,则为巷子,李啸只强调一点,那就是巷子尽量平直,保持通畅,不得歪斜,除此之外,对于长度大小间距之类,就没有具体规定了。 这种井井有条的堡内规划,既有古代唐朝城市的设计美感,也符合现代城市的规划理念,完全不同于明朝现有的这种官府与民居混杂,商铺与庙宇相间的市井风格。 李啸心中有种直觉,那就是宋明时期那种充满了市井与闲散气息的城市氛围,会对民族性格产生诸如涣漫,软弱,得过且过之类不良影响。虽然李啸没有证据证明自已的观点,但这种直觉的观感,却让他还是选择了更倾向于汉唐时代的城市建筑风格。 分区划定后,李啸初步规划了各区的用途。 东北区为行政区,将来各类衙署,官邸,学堂,忠烈祠等均建于此处。 西北区为仓储区,象金银,财货,粮食,草料,豆料,等,尽皆安置于此。 西南区为军营区,象军营、校场、马厩、武库、食堂等军事设施,都安排在此区。 东南区为家属区,各类民房、住宅,以及将来的澡堂之类皆在此区建设。 这四个区并不是等比例大小的,李啸设计为整个十字中轴线,从往北移了50米,这样一来,行政区与仓储区面积要小,而家属区与军营区面积较大,从而保证地尽其用。 最后,为了便于用水,李啸决定,在南北两个区相接近的地方,均开凿水井,共开凿两个,为保证经久耐用,均使用青石作基,并深掏深挖。 当这幅建筑草图最终定稿后,李啸井井有条的规划方案,得到了众人的几乎一致的赞同。 只有吴亮提出一个疑问,那就是为什么没有规划在堡内修建商铺的位置。 李啸解释道,现在山东并不太平,我军力量尚为薄弱,若立刻便招揽来路不明的商人来堡内开设商铺,要是被附近的盗匪,甚至是后金细作潜入堡中,哪怕只是纵一把火,都会对李啸这个初创的基业,造成毁灭性打击的后果。 所以李啸决定,暂时把商人都安排在堡外,等到几个月后,在有人担保的情况下,经检查确是正经商人,再给他们颁发许可执照,方可进入家属区开设商店,从而更加方便家属居民生活。毕竟现在家属区内,还是有足够的空地可以修建的。 规划既定,即行开工。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便是修建城墙。 这城墙,李啸与常大利商定,设计成宽6米,高15米,内里夯土为内墙,外包青砖的样式。现在大明境内,堡墙宽度基本在3-6米,高度在9-15米之间,李啸均取了最大值,以确保结实耐用。 同时,李啸规定南北城门均修建设瓮城,而城墙之上,诸如雉堞,女墙,羊马墙,炮台,射孔等防御措施,统统按制修建,以保证堡城的防御能力。 本来,李啸还想如西方一样,把堡城修成棱堡样式,从而让整个城堡不留死角,更大地增强堡城的守卫能力,只不过,他不是建筑专家,对棱堡也不甚了解,更无法把自已的想法传达给工匠们,故只能还是按明朝现有的规格修建。 李啸下令,一众工匠,包括能干活的全墩家属,皆听从常大利的指挥,先从挖地基放青石开始修建堡墙。 常大利告诉李啸,若要保证城墙宽度为6米,则地基青石至少要10米宽,李啸同意了他的要求。 让李啸颇为欣慰的是,全墩人员,都欢欣鼓舞地加入到修建堡墙的之事中来。 毕竟,从根本意义来说,这赤凤堡是为了他们自已而建。故每个人都爆发出了积极的动力,场面热火朝天。 在开挖地基的第二天下午,田威王义守二人,招募的流民战兵及家属们,排成密密麻麻的队伍,终于赶回了赤凤堡。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扩充 “禀千户,我二人这段日子,走遍了登州、莱州、黄县、招远四地,共找得合格流民战兵1260人,家属2300多人,总算把千户大人的任务完成了!他娘的,这下有了这么多战兵,我军实力,又要大大增强了。”大冷的天气里,田威满是砂尘的脸上,却沁出一层细汗,他话语之中,透出明显的喜悦与自豪。 “大人,这山东之地,与我们当初在锦州时,却是不同。这里的流民居无定所,有时能碰得一处流民成百上千,有时又半天难寻一人,实是不易寻找。我等找了这些天,方得把这些流民找齐。另外现在天气极冷,这些流民,老弱大部已是冻饿而死,故人数较少。”王义守同样一脸笑容,在一旁补充说道。 李啸脸带微笑,拍了拍两人肩膀,说道:“二位辛苦,且带这些流民下去休息吃饭,让他们好好休息两天,恢复些气力,我等再共同商议一下将来之计划。” 二人领命而去。李啸心想,幸亏自已已将草板屋修了几百座,倒是可以让这些流民几户一间地安排住下,让他们均得以安顿下来。 流民安顿后的第二天,前往莱州、登州等地,贩卖毛皮人参东珠等财货的陈猴子与侯道二人,也开着二号福船回来了。 “禀大人,这几天,我等去了登州与莱州两地,已将船上财货贩尽,共贩得财货十二万七千两银子!”陈猴子一脸喜色,手中恭敬递过来一张帐单,请李啸过目。 李啸看了帐单,心下估算了一下,倒也差不多就是此数,于是,他夸奖了二人几句,便安排吴亮等人,将这些贩货所得金银一并入库。 钱财入库后,吴亮悄悄地向李啸报告了库中金银积储数额,据初步统计,共有黄金一万四千两,银子二十六万两。 李啸闻言,心下极为欣喜。 现在的李啸全军,有了这笔巨款,终于再不会如当初在锦州那般,在钱财上的备受制约了。 只不过,李啸还是打算一步步走,毕竟,现在的他除了这笔钱财,再无任何经济来源,凡事还是小心规划才是正确的做法。 当天晚上,李啸召集吴亮,田威,王义守,莫长荣,陈猴子,段时棨,赵杰七人,共同商议李啸军的扩军规划。 进入李啸军最核心的圈子,火器总头赵杰,心下十分激动,暗暗发誓要将李啸交待下来之事做到最好。 最终,众人议定,李啸军规划如下: 首先优先补充骑兵,李啸军经上次海岸一战后,原本有骑兵48人,后接纳守备王道奇的家丁骑兵12人,现有共有骑兵60人,李啸决定,利用现有的70多匹空置战马,从这1260人的流兵战兵中,补充70个懂骑术者进去,将整个骑兵队扩充为130人,其中重甲玄虎骑扩充为70人,轻骑飞鹞子扩充为60人。 接下来扩充步兵,李啸规划,从现在开始,枪盾兵中,最小的单位为甲,设正副甲长二人,包括正副甲长在内,每甲人数为20人。 每五甲为一队,加上正副队长,每队人数均为122人。 李啸决定,共组成盾兵3队,枪兵6队。现有枪盾兵总数为78人,故要再补充入1020人。新组建的部队,正副队长与甲长之类,全部从原先的枪盾兵中挑选,然后,将现有的枪盾兵拆散入各队,通过老兵带新兵的方式,让全队更快掌握战斗技能与阵战要领。 李啸随后安排,这3队盾兵,合为一哨。盾兵哨长为莫长荣,副哨长为原盾兵副队长鲍昭。 而6队枪兵,也合为一哨,枪兵哨长为段时棨,副哨长为原乙队队长姜尊。 步兵安排完后,接下来,李啸再挑出150人补充进入火器部队,由火器总头赵杰具体安排。 这样一来,1260名流民战兵,只剩下20人还未安排。 李啸最后决定,因现在堡内总人口大大增加,为加强管理,将这20人列为辅兵,平时就在堡中巡逻维持治安。 至于水师,李啸暂时没什么具体规划,让福船暂时抛锚在龙口湾中。只是他要求,全船数十名水手,全部上岸,和那些新兵一样,由总头陈猴子和副总头侯道率领,接受最基本的军事训练。 所有的军兵皆安排完后,众人皆觉心下轻松,对将来却更是满怀憧憬。 只有吴亮提出来,现在扩充这么多军兵,要补充的盔甲与武器,却是个大问题。 李啸也想到这一点。 因现在的铁匠张铜柱及几个铁匠,才刚刚在草棚中立起铁匠铺子,李啸无法指望他们能快速产出多少盔甲与武器。故他决定,让吴亮与王义守二人,这段时间,再去登莱各地的铁匠铺中,定做马匹披甲,长枪,大盾,骑刀,骑枪之类必需的军用物件。 而军兵自身所披之盔甲,则将仓库中剩余的二十几副盔甲下发尽后,暂不补充,还是优先让各地铁匠制出武器来要紧。 军议至深夜方散,李啸能明显感觉到,在这扩军安排的军议之后,各人看自已的眼神,又多了一些充满敬意的神色。 接下来的日子,军兵们由各名将领带队,在野外清理出大块的平地,然后分军种进行训练。 工匠与家属们几千人,则在热火朝天的气氛中挖地基放青石,众人热情高涨,锄镐齐飞,处处都是人声喧哗尘土飞扬。 高强度的劳作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这就需要多吃荤腥以补充消耗,否则身体支持不了,容易尿血。 李啸现有了资金支持,他下令,让全体工匠与家属,与战兵们一样,每人每餐保证管饱有肉,以尽可能地让每个工匠与家属都有充沛体力做事。就连陈麻子现在草草搭起的医馆,也熬了不少暖身汤、健体汤送到工地上,让建堡的各名人员做事更有动力。 将近2500人的建筑队伍,又均肯下力做事,故建筑的进度加快了极多,仅仅只过一周,整个赤凤堡的城堡地基就已挖好,并铺填好了大块长条状的青石。 接下来,开始用开挖地基时挖出的黄土,以及从野外采挖的黄土地,夯土为基,修建设内城墙。 夯筑过程中,挖土,和泥,脱坯,晒干,同样需要大批人手。 在常大利安排下,大批挑着簸箕、箩筐的男丁与健妇,沿着堡墙边来回运土担泥,老汉与老妇们则筛沙调泥,工匠们则在撒灰定线,夯筑堡墙,场面一片忙碌热火朝天。 “李大人,按大明军制,夯筑土墙之标准,是要十五步之外,箭射不入方可。但若要达此标准,需以浆汁调合黄泥,方可使用。” 常大利这番话语,让李啸不觉一愣。 “啥,浆汁调合?” 见千户李啸愣住,常大利忙解释道,现在大明之内,修建城墙之时,是用黄土浆、河砂、泥灰、糯米浆混合成一定比例制成混合土筑城,如此夯筑的堡墙,才会经久坚固,难以隳坏。如果更讲究些,还需要在八阳八阴的位置,分别浇入童子尿与狗尿。明朝人相信,如此作法后,可以趋吉避邪,调合阴阳,方得使城池久固,祥和安瑞。 李啸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王小波的书,好象是《万寿寺》,其中也写道,在唐朝的大城或是皇宫建筑之内,工匠们夯筑堡墙,除了加入大量的糯米汁外,甚至还要加入大量的黄糖、蛋清、红豆、童子粪尿等物制成粘合剂,这所费的钱更是不计其数,也亏得唐朝皇帝有钱,才舍得这般大手笔。 李啸心下喟叹,这古代的建筑,真的是精华与糟粕相混,让后世来的自已,倒开了一番眼界。 现在常大利所提的要求,黄土、河砂好说,想到要用去大批的糯米,李啸就忍不住一阵阵心痛。糯米啊,可比普通大米贵多了,全堡人员都舍不得吃,却没想到却要砌入到这堡墙中。 李啸暗想,这也是古人的无奈,毕竟他们制不出水泥,当然也不可能制出现代社会常用的混凝土,这般做法,虽颇费钱财,但建筑效果还是不错的,强度与硬度与后世相差无几。 李啸没办法,他前世也不是读硅酸盐工程的,当然造不出水泥来,只能以后提出思路,让工匠自已摸索研制了。 李啸最终同意了常大利的要求,只是对他强调了一点,一定要保证质量,确保所修的城墙结实耐用。 常大利拍着胸脯向李啸作了保证。 与此同时,常大利安排,从黄县、登州、莱州等地,大批地购入青砖,至少要运五十万块以上,以确保城池建筑所用。 这些天来,随着李啸全军在这里大兴土木建造赤凤堡,他的名气也开始广为传扬。在夯土筑墙一周之后,就有商人前来,提出要在赤凤堡修建商铺,开设店面。 李啸爽快地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不过,这些商人还未来得及高兴,李啸又提出,他们只能在堡外半里处的官道两边,修建商铺,自请工匠,费用自理。与此同时,还要拿着自己的户贴向赤凤堡吴亮等人,申请市籍开业保证书,登记批准后,方才取得在堡外居住开店的权利。此外,以后还要交纳一定的租税,才准许在城外建立商店,从事商业贩卖等经营业务。 不能在堡内开店,又还要交税,商人们自是颇不乐意,一行人经一番商量,一齐凑钱送礼给李啸,希望这位千户官能通融一下,让他们在堡内修建商铺并减免商税。 李啸一口回绝了他们。 然后,李啸义正辞严地对他们说道:“各位,你们愿意来我赤凤堡开设商铺,李某自是欢迎。只是,本官对诸位均不了解,我赤凤堡亦是初建,为保证安全,严防盗贼细作,才不得不得不行此下策。待各位在堡外经营几个月至半年后,经查核确是合法正派的商人,本官便会给你们发执照,介时,各位方可入我赤凤堡开设商铺。” 对于明末的商人,李啸一向是满怀戒心。历史上,九边各镇许多商人,其实都是后金军的细作,就算不是细作,也经常向他们通风报信,提供情报,当年的辽东铁岭,开原,抚顺,广宁等地陷落,就是因为这些明为商人暗为细作的混蛋,与后金里应外合骗开城门,方让这些原本可坚固久守的大明城池瞬间陷落。 商人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各人脸上虽是不乐,但还是勉强同意了李啸的观点。 一名商人突然问道:“听闻李大人打算对商铺收税,却不知道大人所定之税是多少?” “开店头一月,免税,后三个月,每月收月销售额的十分之一税款。三个月后,每店收税为销售额八分之一,自此永为定例,再不加税。”李啸微笑回答道。 “大人呐!”李啸方说完,这名商人颤声高叫起来:“您要凭户贴担保登记,小的无活可说,只是,这商税订得实在颇重了些,整个大明朝内,都怕没有地方会收这样重的商税啊!” (多谢影孑冷风,546740789打赏,多谢支持)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独特优惠 “这位掌柜,你看起来恁精明的人,如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李啸斜了这名商人一眼,故意用一种不满的语气说道。 “大人,在下愿闻其详。” “李某不才,也知道杀人生意有人做,赔本买卖无人干的道理。掌柜你在我赤凤堡开商铺,我处商税虽比别的地方略重些,但我赤凤堡有两个优惠条件,这位掌柜你却是在别的地方花钱也买不到的。”李啸卖个关子,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 这名商人的眼睛睁大了,他望向李啸的眼神里,说不清是向往还是疑惑。旁边的一众商人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李啸看着他们互相谈论的样子,心下却在冷笑。 李啸想起明朝初年的商税为三十取一,过者则以违令论,税率之低,达到了惊人的地步。而且,在万历十年又有规定,铺行下三免征税契,买价不及四十两及典价,一概免税。买价至四十两以上者,每两止税银一分五厘! 由于明朝的商人负担非常轻,加上官商勾结,以及商人出钱培养士子进入仕途作为自已的朝中代言人,终于导致在明末之际,商人势力高涨,嚣张非常,动不动就罢行罢市,要挟官府。还有如山西乔家常家曹家侯家渠家亢家范家孔家,这八大家巨商,更是不顾国家危亡,与满清和蒙古勾结,出售珍贵的粮食与铁器、布匹、药材等战备物资以资敌,甚至连明朝的机密情报都出卖给鞑子,实实可恨之极。 而被商人势力裹协的大明朝廷,在国家危亡之际,不向这些富得流油的商人征税,反而只是一个劲地压榨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穷苦百姓,终致流民遍地,赤地千里,为陕西的李自成与张献忠等反贼,提供了无穷无尽的造反兵源。 想到这里,李啸在心下喟然长叹。 李啸作为熟知历史的穿越者,当然要防患未来有这样的事情出现,故必须要对这些商人作出强有力的管控,要让他们成为自已发展壮大的工具,而不是让他们反客为主,最终使自已陷入被动与裹胁。 我的地盘我做主,加强对商人的管理,就从严格登记制度与收取商税开始吧。 此时,商人们谈论的声音小了很多,商人们眼睛都望着李啸,等着他下一步说话。 李啸的双眼,望向遥远的地方,他淡淡地说道:“当年永乐皇帝有道圣旨,是针对你们商户的,掌柜想必也知道?” 那名商人脸色突然一灰,他低声说道:“大人说的可成祖那道从商户采买物件的圣旨?” “正是。本官没记错的话,成祖当年在圣旨中的原话是,那军家每在街市开张铺面做买卖,官府要些物料,他怎不肯买办?你部里行文书,着应天府知道:今后若有买办,但是开张铺面之家,不分军民人等,一体着他买办,敢有违了的,拿来不饶。”李啸平静地说完这段话,转眼观看这名商人的表情。 李啸看到,这名商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与难堪。他知道,李啸说的这道成祖圣旨,其实就是高悬在象他这样的普通商人头上的一柄达摩克利斯利剑,不知道何时便会掉下来,砍掉自已的脑袋。 在明朝,普通商户最怕的就是当行头,所谓行头就是记录在官府案上的承役正户,衙门派出人手“协助”行头,行头则负责将和买各家应供之物和各种差役服完,但基本是差役服完,这户商人也就被官府的种种盘剥与压榨弄得资不抵债,家破人亡了。 成祖这道恶旨,成了明朝官府胥吏理直气壮赤裸裸欺凌商户的最大理由。 说得难听点,没有背景的普通商户,若当了行头,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举家逃走! 明朝直到南明时的隆武帝朱聿键,皇帝才真正认识到官府对普通商户的压榨与盘剥的残酷。 这位短命皇帝曾感慨道:“府州县之行户,实地方害民之恶政。官之稍有良心者,尚以官价买之,比市价十去五六;全无良心者,直票取如寄。胥吏缘之,奸孔百出。朕昔潜邸,久知此弊,宜行永革。” 只是到这时,明朝已近覆亡,隆武帝的良心发现,对于商户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所以说,对于普通商户来讲,虽然平时有低商税的优势可以让他们活得很滋润,赚很多的钱财,但这些商户都明白,其实他们的命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财产随时可被官府侵夺,被胥吏盘剥,若当了个行头的话,更是等于被判了死刑。 这年头,除了象山西八大家那样的巨商,或是江南一带的官商,这些普通的中小商户,命运亦是非常悲凉的,不知何时,便会死于官府之手。 李啸话语说完,下面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一名商人大着胆子问道:“李大人,你的意思是,贵地不会有让商户当行头之事么?” “各位商家,这一点本官可以保证,那就是在我赤凤堡,绝不会有让商户当行头这无耻之事发生!而且,本官也绝不会允许出现,官吏肆意侵占商户财货之事,更不许有市痞恶霸流氓之类欺压商户。所以说,只要商铺在赤凤堡中正规做生意,诚实纳税,守法遵规,那么,你们只需考虑好好做生意,好好赚钱,他事一律不需操心。我赤凤堡良好的经商环境,我李啸绝对可以保证,这也是你蔡掌柜在其他地方,花钱也买不到的优惠。”李啸直视着他期待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 下面又是一阵低语。 李啸看到,每个商人眼中,都不觉透出亮色。 经商最怕公权力的侵害,最怕治安与市场环境混乱,这点每个商户都心知肚明。李啸的这点承诺,有如让他们吃了定心丸。 李啸知道,这些商人已基本被他说动,所以他要趁热打铁。 “各位掌柜,在商言商,赚得银钱,才是经商之根本。在本官看来,你们的商品再多再好,也得百姓能有钱购买。所以,本官说的这第二点优势,就是我赤凤堡百姓的购买力。本官敢向你们保证,本堡人员,相比其他地方那粥粥之众的赤贫百姓,还是要富裕殷实得多。并且,最多过个一两年,我会让我治下百姓财力宽裕,家底丰足,从而让他们有更多的财力来采买商品。到时候,各位掌柜的商铺售卖旺盛,日进斗金之际,便会明白本官今日之言,当为不虚。”李啸见各人心思泛动,立刻微笑地说出这段话。 各人听完李啸的话,虽然有些人面上稍有犹疑,但大部分商人还是纷纷表示了同意之态度。 双方谈妥之后,众商人随后告别而去,李啸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色却是十分严肃。 看来,自已的治下,一些相关的机构,要抓紧开始筹建了。 在李啸看来,最为紧急的,便是要成立商业司和民政司。 商业司主管在赤凤堡开设的各类商业店铺,包括对商铺的登记、审核、监管、收税等事宜。 民政司则负责堡内家属百姓的户口腰牌登记与检查,人口出生与死亡报录,处理堡内百姓之间纠纷和案件,维护治安整治街面等工作。 而最先要开始做的,是将赤凤堡现有人口编登在册并发放腰牌,这是需要迫切开始进行的工作。 李啸把吴亮叫过来,对他说道:“吴先生,这几****反复想过,觉得在我赤凤堡,须得成立民政司,以迅速建立户口制度,方可有效管理所内百姓。” “大人之意,应是要加强堡内居民管理吧?” “正是,你先去准备好记录名册,待人口统计完成后,便给全堡百姓登记造册,需得一家有个户口本簿,每个成年百姓都有个腰牌证明。”李啸认真地说道。 吴亮点头说道:“李大人此举,确有必要。将来我赤凤堡人口益多,管理更是不易,若不提前做好准备,恐难应对。” “我亦是此意,这样,这户口本簿和腰牌证明,由吴亮你设计制作。该制度实施之后,凡我赤凤堡百姓与军士,皆需上户口,带腰牌。如此一来,可有效管理百姓,提防细作,安排各项工作也甚便利。”李啸肃然道。 “在下谨遵大人之令。” 三天后,由吴亮设计的户口本样本与腰牌样本递送给李啸。 李啸看了下,户口本由结实牛皮纸制作,约六开大小,上面分了好几页,每页都注明了这户家庭成员的姓名、男女、年纪、籍贯、住址之类信息空格,以便到时填写。 而吴亮设计的腰牌则更细致。一块一寸见方的光滑细致的杉木腰牌,正面刻的是佩戴人姓名、籍贯、编号。 背面则是行书所写的赤凤堡三字,旁边一行楷书小字:“凡赤凤堡成年百姓,皆需佩戴此牌,以备验看。若有遗失,需速去民政司补领。” 李啸点头笑道:“吴亮你之设计,甚合本官之意,就请立刻开始定作并实施吧。”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求才 与众商人谈妥后的第三天,李啸终于决定,前往黄县县城的东儒书院,招些愿意来做事的书生过来。 其实这两天,李啸首先对内招聘,让他失望的是,除了吴亮外,全军人员之中,仅有两人粗读过半年私塾,水平仅仅为识得几十个字的程度,让他颇为失望,看来只得自已向外求贤了。 黄县县城内的东儒学院,建于明弘治年间,这几百年间,也出过几名进士,内有学生一百多名,还有学正,教谕,训导等多名教员,以这些人的水平能力,让他们出来担任商业司或民政司的慕僚文员,应该是绰绰有余之事。 为体现对读书人的尊重,李啸带着田威一行骑兵,亲自前往拜会。 寒风萧瑟马蹄疾,旷野茫茫自挥鞭,一行人过北马河,越陈家庄,过南高镇,再渡过黄水,总共花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黄县县城西门外。 快入城门之际,李啸将这个在后世以龙口粉丝与驴肉火烧闻名的县城,好好观看了一番。 眼前的黄县县城,外观为正方形,城周两里一百八十步,城墙高约三丈,顶厚二丈,全部城墙皆有包青砖,但外观残破,脱砖掉砖之处不少,不少地方更有深深地刀剑砍入痕迹,李啸知道,除了年深岁久无人修护外,黄县城墙的最大的损害,就是这一年多来兵匪祸结、攻打抢掠所致。城外还建有护城河一道,从黄水河中引水过来,深一丈六尺。设北门,南门、西门三门。在西门处,还设有牛羊墙一座。 李啸注意到,正对自已的城墙马面处,竟还摆了一尊佛朗机炮,还有两座小铁炮分别点缀于一旁。只是每个炮都是严重锈蚀,满是锈斑。李啸看得仔细,这一门佛朗机炮上和两门小铁炮上炮筒底部,竟都已长了厚厚一层青绿色的苔藓。 李啸暗叹,从这样的炮就可以看出,当前的山东明军军备废弛有多么严重。这些形同废铁的火炮,也只能这样装模作样摆着装点下门面罢了,估计除了吓吓老百姓,连只麻雀都吓不走。 一行人入城后,一路问人,直奔东儒书院而去。 黄县县城以正中的县衙为中心,规划建设了三条大街,十四条巷子,每条街巷上都不甚宽敞,更有肮脏污秽鸠形鹄面的大批流民充斥其间,寒风刮过时,粪尿臭气弥漫,尘土飞扬,更兼人声嘈杂,混合着两条商铺的叫卖吆喝,穿行在其中,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李啸一行人绕过了三条街巷后,在一条还算僻静幽深的巷子内,找到了东儒书院。 前来开门迎接李啸的,是一脸冷淡之色的东儒学院学正,崔拱瑄。 “不知李大人前来蔽院,有何贵干啊。”李啸刚做完自我介绍,崔拱瑄便冷冷说道,脸上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然不屑之色。 李啸心下颇疑,自已与这崔拱瑄素昧平生,却不知此人为何对自已这般态度。 一旁玄虎骑队长田威脸上顿时满是怒色,他正欲指责崔拱瑄的倨傲,却被李啸拉到了一边。 “李某前来,是想问一下学正,可有学子愿来我赤凤堡做事,如有愿来者,李啸愿出丰厚薪资延请。”李啸脸带微笑,语气平和地说道。 没想到听了李啸这番诚意之言,那崔拱瑄却是冷哼了一声,随即冷冷说道。“李大人,我东儒学院之学子,才学鄙薄,恐有负大人之望。大人还是前往别处,别觅良材吧。” “你这厮好生无礼!李大人如此诚心诚意想从学院延请文士,你这酸儒连门都不让大人进入,便立刻冷语回拒,究竟是何居心!”一旁的田威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喝骂。 “哦,不让李大人进门是崔某之错,却不知,当日李大人以下犯上,击杀广宁中屯所守备王大人,又携部众南逃山东,却是该当何罪呢。”崔拱瑄冷笑道。 李啸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这个一直不肯给自已好脸色看的崔拱瑄,对自已的不友好是有缘由的。他在心下暗叹,没想到自已撤至山东,一直低调处事,却万没想到,这般不堪之往事,却已传闻至此,以致今天让这酸儒这般数落。 李啸暗想,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王道奇什么亲戚故交? 田威此时已是大怒,他刷地拔出腰刀,作势便要横搁着崔拱瑄脖子上。 李啸一声怒喝,田威气恨而退。 “哦,要砍杀老夫么?砍啊,怎么不砍了?崔某这一腔热血,正欲遍洒五步,以洗被尔等所秽之门庭,尔等不砍,却不可惜。”没想到崔拱瑄毫无惧色,连声讽刺。 “崔学正可是与王道奇有旧?”李啸没理会他的讥讽,平静问道。 “非亲非故!只是,崔某读过几句圣贤书,只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崔拱瑄收了冷笑,咬牙大声吐出这句话。 李啸心下暗叹,原来这个崔拱瑄,竟对自已击杀上官之事如此痛恨,以至于抓住机会来自已面前表达愤怒。 好吧,你既出言不逊,那就别怪我李啸,说话不客气了。 “崔学正,道不同不相与谋。李某与王道奇之间的恩怨纠葛,非是你这般酸腐文人能明晓。只是本官要告诉你,李某所作所为,上无愧天,下无惭地,皆是利国护民之举。只是你等所谓读书之人,眼光如豆,只知所谓的上下等级,却根本不知何为国家兴亡,民族大义!”李啸脸带冷笑,最后这句话,语气大大加重。 “你,你这无耻武夫,竟然出语讥讽本学正!”崔拱瑄一脸愤怒,右手食指颤颤地指着李啸。 “崔学正,本官最后再说一句,别看你在这里道貌岸然地作引颈就戮的正义状,真若鞑子袭来,怕你还不知会做何形状!另外,别怪李某说得直接,象你这样的腐儒,纵在此地死一百遍,于国于家何益?李某可以对你说,如果学正你能出得一策,以解我大明现在兵戈四起,战火遍地之危急局势,李啸绝无二话,可立死于崔学正面前,以全学正清正之名。”李啸冷笑一声,字句清晰地说出这段话。 “你,你。。。。。。”崔拱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手颤巍巍地指着李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啸用充满蔑视的眼神斜了他一眼,转身带着护骑们离开。 只剩下一脸涨得通红的崔拱瑄,兀自在学院门前打颤不已。 回到赤凤堡后,李啸改了主意,决定不再从这些学院中招学子来做事,而是让玄虎骑队长田威带着哨骑去临近各镇,张贴布告,让有意来赤凤堡的书生前来应聘。并且特别注明,不强求要秀才及学院生员,只有读过书能识字的童生便可。 李啸想明白了,不一定非要什么秀才之类的读书人才能做事,这些人思想僵化,自命清高,一肚子君臣等级与仕途前程之类花花肠子,工作起来恐会人浮于事。而那些童生,因为对自已学历的自卑,及对李啸丰厚薪水的感激,反而更能沉下心思放下身段来做事,这样的话,反而更能把事情做好。 田威领命而去,一天后,他带着一众骑兵在南高镇街巷中贴布告,方欲转过一个街角,猛的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破旧儒衫的瘦弱书生模样的人,低着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头撞在他的马脖子上! 田威的坐骑突然受惊,长吁一声,高高扬起马蹄,将田威差点掀下马来。 幸得他马术精良,控制住了马势,没从马上摔下,只是头盔却滚下马下,让他颇为狼狈。 而那瘦弱书生,被那马脖子一弹,又倒撞在墙上,踉跄不稳,一声哎哟,趴倒在地上。 “混账东西!找死啊!怎么走路的?”跳下马来的田威,左手急急拾起头盔戴上,右手中的马鞭指着书生大骂。 一名重骑兵走上前去,将从地上翻爬起来的书生一脚踢翻,正欲挥拳猛揍此人之际,被田威喝止。 那骑兵犹一脸怒色地骂道:“你这厮,走路也不看人,地上有什么金坷垃,你就这么着低头走?要是在辽东,早砍了你的狗头了!若不是遇到咱们队长,只怕你少不得要吃大苦头,就算你是一个秀才,打你一顿军棍也算是轻的了!” 那书生挣扎坐起,已是吓得面色青白,嘴唇哆嗦,听得这名骑兵发问,只得颤音答道:“学生未中秀才,只是一名童生,我低头走路,是要捡掉在地上的馍馍。。。。。。” “你这书生,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地步?”田威大脚走过来,一脸疑惑地向那书生问道。 听得此语,这书生清瘦的脸上,立刻浮起浓浓的悲凉:“学生许秀清,家中贫苦,交不起束修,已然无法再去镇学中进学。这几个馍馍,是老母命我卖掉家中下蛋母鸡所买,母亲多日未足食,已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学生买这些馍馍回家,乃是救我母亲性命之攸关大事!惜乎不慎一个掉到地上,学生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把这个馍馍捡了回来啊。” 田威听得心下发酸,刚才那个骑兵,脸上亦是满布同情。 “那馍掉了就算了,这两银子拿去,给老人家买点好吃的。”田威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不由分说塞在书生手里。 许秀清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怔了好一会儿,才紧紧地握牢了手中的银子,连声说道:“恩公,请问尊姓大名?” 田威已起身率众离开,见许秀清在后面喊问,便回头大声说道:“许书生,墙上贴有我军招人告示,你若愿意,可来我赤凤堡面试,到时自会知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面试 许秀清手里紧捏着那一两银子,感激涕零地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田威的一众骑兵地消失在远处。 随后,他仔细看了墙上的告示,脸上顿时浮现喜色。心情豁然开朗的他,转身快步向南高镇集市走去。 他买了半包米,又朝肉摊走去,打算再买二斤猪肉,那屠夫见是他来买猪肉,顿时满脸疑惑。这个一年到头也难得吃到一次猪肉的穷书生,怎么今日竟如此阔绰? 屠夫以为许秀清是无聊来消遣他,正欲呵斥,许秀清急忙亮出手中银两递过去,屠夫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穷书生,今天哪来这么多银子? 屠夫心下嘀咕,暗疑银子可能有假,仔细验看过成色,并用牙齿咬啮鉴别后,发现竟是成色十足的上好官银,一脸殷勤笑容顿时迅速地堆起,他手脚飞快地割下二斤五花肉,用草绳麻利扎好,剪下一小块银子后,再恭敬地将剩余银子递回给许秀清。 右手拿着米包,左手拿着二斤猪肉的许秀清,心情极好,腰板前所未有地挺直,大步向家里走去。 当天晚上,许秀清与母亲和妻子,难得地吃了一顿带肉的饱食。看着母亲与妻子狼吞虎咽之状,许秀清心下莫名伤感。 二天后,赶做了一身新衣裳的许秀清,黎明即起,揣上妻子蒸的两个面馍,前往马停镇赤凤堡面试。 徒步行走的许秀清沿着官道一路西去,虽走得慢,也不过二个时辰后便到了。 许秀清远远地看到,眼前出现的赤凤堡,竟有如此之大,周长足有二里,似乎只比黄县县城略小些,这远远地出乎他的想象。 此时的赤凤堡城墙已建了一半,四处搭建的手脚架周围,都有无数工匠与杂工在其中忙碌穿梭,虽然天气寒冷,但整个工地却是热火朝天,尘土飞扬,一片忙碌却有序的状态。 许秀清方进入赤凤堡地界,立刻就有治安队的军士来查验他的腰牌,许秀清向他通报说自已是来面试的,那军士倒也客气,简单问了几句后,便领着他同去赤凤堡一侧的大片草板房处。 这里的一间房,已被安排成临时的面试场地,并分隔成内外场所,外面是等待面试的人,里面则是李啸在亲自面试。 许秀清入得房来,只见里面竟然至少有几十个穿儒衣戴方巾的人在等待。他看到,其中有好几人虽然穿着儒衫,但一脸的油滑猥琐之气,看上去着实不象个读书人。许秀清暗想,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来混水摸鱼的江湖骗子之类,毕竟这乱世之中,想找个稳定的饭碗,实为不易。 许秀清伸长脖子向内房张望,看到那位面目英俊的赤凤堡最高指挥官李啸,正一脸严肃地听着对面的一名书生纵意高谈。 书生唾沫横飞地说了很久,核心观点则是,挑动陕西的高迎祥张献忠这些流贼,与辽东的皇太极反目互斗,然后双方决战于塞外,两败俱伤,最终我大明坐收渔人之利,成为最后的赢家。 李啸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只是,在听到对面的书生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所谓的千古奇策,并且丝毫看不到停顿下来的迹象时,李啸终于开口打断他的话。 “如果叛贼高迎祥与鞑子皇太极之流,都如你想的这般愚蠢,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李啸平静地说道。 “大人,如此奇计,不用可惜啊。”书生一脸惋惜,显然意犹未足。 “不要再说了,本官找不到愿意把铃铛挂在猫脖子上的老鼠。而且,本官想告诉你管毅,我赤凤堡乃是招聘商业司民政司幕僚文员,以及一些教书先生,不是来招张仪苏秦这样的纵横说客。”李啸微笑向他说道。 书生仰天长叹一声:“可恨管某饱读兵书,思得如此千古奇策,奈何无人能用,报国无门,惜哉!悲哉!” “好了,这位自比管仲乐毅的高才,勿需再感叹了,一句话,愿意在我赤凤堡当文员做事的话,就留下,不然,请君再投明主去吧。”李啸已是一脸不耐烦。 管毅脸色黑沉,最终说道:“好吧,我干。” “很好,下一个。” 说实话,本来李啸确有从这些人,招一些人为贴身慕僚,甚至引为智囊的想法。在明末,不少将帅身边都有这样的文人幕僚。这些幕僚往往都各有所长,有的文笔好,可以代写奏折,批复公文,出示文告。有的通刑名钱粮,可以帮助将领打理财产物品,有的则懂军机阵战,可以赞襄军务谋划计策。 只是这几天下来,李啸发现,自已想得还是太天真了。 那些将帅身边的读书人,往往是将领们多年罗致方得,绝非临时招揽便可得来。而明朝真正有本事有智谋的精英书生,早以通过科举爬上或大或小的官位,上位之后加入各种党派开始奋斗仕途,自己这样没根基没门路的小小武将想招揽他们,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想从前几日到现在,自已也记不清面试了多少个号称博学鸿儒,自封孙武再世的书生,这些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人,夸夸其谈者,却是甚众。甚至其中还有自称自已有道术有法力,能千里探敌情,能请天兵天将的江湖骗子来忽悠自已。听着他们不着边际的高谈阔论乃至奇谈怪论,李啸真的很想对他们说一句,各位,如果你们真有偌大本事,还至于来这小小赤凤堡混碗饭吃吗? 许秀清远远地看到,这位自比管仲的管毅,一脸悲愤地从面试间出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想不到管某如此高士,竟屈身以为稻梁谋,斯文扫地,复何言之!” 终于,过了半个多时辰,轮到了许秀清。 “原来你就是田威所说的许秀清,此番前来我赤凤堡,却是想谋何职?”李啸一脸笑容地望着他。 许秀清心下一阵温暖,忙说道:“禀大人,学生实在不想再徒耗光阴以穷经章,唯愿在李大人处谋得一职,若得安身立命一展才学,不胜欣然矣,大人量才为用便是。” 李啸大笑,便随意问了许秀清一些经典章句和驭民之术,许秀清皆对答如流。 李啸心下暗道:“这许秀清看起来清瘦平凡,却谈吐不俗,颇有才学,性子亦是本份老实,倒是个可以掌管民政司的好人选。” “许生,本官之意,倒是可以让你担任民政司司长一职。”李啸直接说道。 “那学生就多谢大人了。”许秀清见自已被录用这般高位,脸上浮现莫名欣喜的神色。随即,他又赶紧说道:“学生才疏学浅,却承蒙李千户这般高看,定当尽心尽力将份内工作踏实做好,以谢李大人赏拔之恩。” “嗯,你先在本堡做事,待堡内民房建好后,再去把家眷接来,以后咱们就是一堡之人了。”李啸犹是满脸笑容。 最终,又过了二天,李啸的招聘工作终于结束了。 李啸总共录取了十人。 具体人员安排如下,赞画吴亮,为赤凤堡文职总管,并兼任商业司司长,然后于录取人员中,选了三名书生担任下属与文员。 民政司司长由许秀清担任,也挑了三名书生任属下。 另外三名书生,则担任堡内数百名孩童的教习先生,其中一个教习,便是那夸夸其谈的管毅。 李啸给这些人员定的俸禄亦颇高,普通文员每人月俸1两,担任民政司司长的许秀清每月3两,而总管吴亮则每月月俸升为5两。 李啸另外规定,全体文职人员皆受吴亮节制与安排,具体工作由吴亮统一调度。 安排完了文职人员一事后,心情颇好的李啸,次日一早,本欲前往工地视察,这时,飞鹞子队长王义守面目严肃地从外面大步进来。 “千户大人,请看这个。”王义守一边说话,一边急急将手中一个小纸条递给李啸。 李啸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他看到,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三天后,有匪兵前来攻堡。” (多谢十六郎打赏,谢谢支持。)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故人 “义守,这纸条,是何人所给?” “禀大人,此纸条,是裹在一根箭矢上射来,被我军拾得。方才,在下正率飞鹞子在野外训练,忽见这箭矢射于我军阵前,在下打开纸条,见其话语严重,故连忙至此,交予大人过目。”王义守急急回答。 李啸皱眉沉吟了一下,忽地抬头,眼中精光射出,他大声喝道:“义守,此事重大,速速带上飞鹞子,随我追赶射信之人!” “是!” 打马走在返回的官道上,身着普通猎户装扮的安和尚,刻意放慢了速度。 与他同行的六人,与他一样装束。他们不时偷偷打量一下正低头沉思而行的安和尚,各人心下皆颇为不满,却不敢多说什么。 毡皮帽子摭得很低的安和尚,似乎没有看到他们不满的眼神,依然沉浸在自已的思绪中。 他突然又想起了往事,心中顿时满是难言的酸涩。 想当初,自已与那李啸金州一别,自已投往山东,那李啸前去锦州,两人各奔前程而去。没想到这大半年下来,两个人的境遇,竟已似天壤之别。 自已万万没想到,这个无名无势的普通金州乡下猎户李啸,竟凭一已之力,在锦州打鞑子打出了名声,还升为了千户把总,实在让自已刮目相看。 现在李啸南撤至山东,竟又有这般财力,建得偌大一个赤凤堡。想当初自已大言炎炎地说要李啸来山东投他,现在想来,却是一种讽刺。 再看看自已,往投山东后,成为了刘泽清属下参将郑隆芳的部下,并驻守在莱州城外。虽依然为总旗之职,却丝毫不被看重,军饷也时常拖欠,跟着自已好不容易南逃至山东的下属,竟有人忍不住饥饿而逃亡。 安和尚心下怒火万丈,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他手中只剩下这区区二十多人,实在没什么可以蹦跶的资本。若他敢表达不满,郑隆芳可以象捏死一只蚊子一样,毫不费力地做了他。 只是,这样忍屈受苦的日子,终于也有熬不下去的时候。 矛盾在去年年底爆发,年关将近,饱受饥寒之苦的手下将士,为得到积欠已久的军饷,开始闹饷作乱,郑隆芳随即派兵镇压,闻得消息的安和尚,只得带着队伍从莱州一路东逃,最后来到这黄县境内蹲犬山上,投靠了山中匪酋一只眼。 安和尚原本以为,现在自已终于有个落脚之地。却万没想到,到了这一只眼的山寨内,竟也难于容身。 因为自已性子耿直,与那匪首一只眼越来越难于相处,那一只眼对安和尚的态度,从最开始的欢迎与友善,逐渐变得淡漠以至嫌恶。 见得两人生隙,安和尚的副手胡老鼠,感觉这是个趁机上位的好机会,遂与安和尚正式决裂,然后积极地向一只眼大表忠心与媚态,从而颇得一只眼欢心,并把胡老鼠引为亲信。 见得胡老鼠受一只眼喜爱,安和尚的一众手下也开始分化,约有十多人立即投向胡老鼠,只有五六人还对安和尚保持了忠心。 这段时间,蹲犬山上的一只眼,打探得李啸一众人等,在这马停镇兴建赤凤堡,顿时贪念大起。 他探得清楚,那李啸,乃是杀了上官,在锦州之地难于容身,方不得已前来山东。此人不过带来了百余战兵,余者皆是毫无战力的家属。纵然于前段时日,李啸扩充了兵马,一只眼却也知道,这些从未上过战场甚至还未训练过几天的新兵,战斗力实为乏善可陈。 因此,拥有近五百部众的一只眼,下定了要一口吃掉李啸的决心。 一只眼认定,这个李啸,能有这般财力修得这样的大堡,军中财货定然可观,这样到嘴的肥羊,还不吃咋的。 一只眼终于定计,要在三天后,全山寨匪兵一齐出动,彻底击杀李啸等人,抢掠财货。 他相信,自已手下这般久战的积年匪兵,官军尚且不是对手,对付这支小小的李啸军,可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一只眼是个精细之人,虽然定计,但还是让安和尚率着一众哨探,去打探李啸军的动静与地形,以随时掌握李啸军的最新动态,确保到时全军出动突袭时,可以对李啸军一击必杀。 只是,一只眼算得恁细致,规划得这般详尽,却万万没想到,被他派去探查地形与动静的安和尚,却已起了异心。 哼,你一只眼对我安某不仁,那就休怪我安某对你不义! 安和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向后张望。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若李啸发现了自已射给他的那张纸条,该会怎么做。 当时,射出这带信的箭矢时,他故意让手下的随从们散开离去,这六名随自已哨探的最后忠心手下,根本没有想到,自已效忠的主人,已在打算为自已谋划一条全新的出路了。 那个李啸,不会无动于衷吧。 安和尚心下,渐渐地颇有些不安。 远远的,有细微的马蹄声密集而来。 安和尚旁边六人,脸露惊惶之色。安和尚的嘴边,却挂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好个李啸,你总算来了,安某没看错你! 很快,马蹄声大至,李啸与王义守,率领着一众飞鹞子飞奔而来,将身着普通猎户装扮的安和尚一行人,团团包围。 “安总旗,该如何行事?”一名随从低声而紧张地向安和尚问道。 安和尚没有回答他,他轻轻纵马上前几步,对着正紧盯着自已观看的李啸,一把掀掉了头上的毡皮帽子,露出那颗硕大光溜的秃头。 李啸与安和尚四目相对,一时皆仰头大笑。 安和尚的手下,与一众飞鹞子,见此情状,皆不觉蒙了。 这算怎么回事,难道自已的上官与对方很熟么? “安和尚,果然是你!李啸今日,却是承了故人之情了。”李啸笑容不减,纵马上前与安和尚相错,然后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 “李大人,安某惭愧啊。”安和尚喉头涌动,似有万语千言要对李啸说,却最终只吐出这一句话。 李啸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多说什么。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故人重逢,乃是难得缘份。各位兄弟,且随本官返回赤凤堡,饮宴详谈不迟。” 李啸这番邀请的话语,有着不可推阻的力量。 众人一齐打马回行,此时,安和尚的部下们,哪怕再笨的人,心下都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们眼神复杂地看着正一脸笑容的安和尚,各人心下皆是无奈,又夹杂着一丝庆幸。 既然在一只眼处过得这般憋屈,现在另投明主,可不是顺理成章之事么? 返回赤凤堡后,李啸令人带安和尚部下去别房饮宴,他自已,却叫上田威、吴亮、莫长荣、段时棨、赵杰等人,一起陪安和尚饮酒欢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和尚已是一脸酡红,他喃喃地向李啸说述了,自金州相别后,他前来山东的一段往事,李啸与众人听后,皆不胜唏嘘。 “李大人,安和尚虽已落草,因逼不得已,劫掠个把富商,抢个村落财主之事都曾做过,但杀害良善百姓之事,却从未干过。”安和尚盯着李啸,认真地说道。 “安兄弟,本官相信你。”李啸真诚回道,说完,又向他敬了一杯酒。 安和尚眼中突然有晶莹闪动,他接过李啸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安兄弟,你所说,一只眼匪部,三天后就要来攻打我赤凤堡,此事可是属实?”吴亮在一旁插话问道。 安和尚点点头:“确已定计,一只眼说了,趁着赤凤堡尚未修完,界时全山寨五百多名匪兵一齐出动,誓要将赤凤堡全部财货抢走,并将全堡人员杀个鸡犬不留。” “哼!这腌臜泼货,真是天包了他的狗胆!我军连鞑子精锐都是说杀就杀,还怕他这五百多名匪兵!他狗入的敢来,爷爷就要他有来无回!”田威一脸气得通红,拍桌怒骂。 “对,我军提前做好布置,给这厮来个迎头痛击!”段时棨在一旁急急插言。 王义守,莫长荣、赵杰等人纷纷赞同,表示要充分做好准备,彻底消灭一只眼部来犯之敌。 安和尚见状,放下筷子,向李啸拱手言道:“李大人,既然各位主意已定,待安某即刻返回山寨,以免一只眼生疑,大人这边做好准备,三日后迎敌便是。” 众人惊讶地看到,千户李啸听了安和尚的话,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安兄弟,本官在想,纵然我军在赤凤堡击败一只眼这厮,这两军交战,却也怕会对我这正在修建的赤凤堡,会造成莫大损害。”在众人探询的目光中,李啸开口,淡淡说道。 “李大人说得有理,我军财货,现皆放于草板房中,若匪兵火箭攻来,如何救得!这些财货,可是我军之根本,若被烧毁,我军危矣!”田威恍然大悟地说道。 宴席之上,顿时一片寂静。 “那李大人之意是。。。。。。”安和尚一脸疑惑。 “本官之意,无需这般消极等待,一只眼敢来攻我赤凤堡,本官却要先端了他这蹲犬山的老巢!”李啸斩钉截铁地说道。 李啸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脸惊愕。 “大人,那蹲犬山地形险恶,路途远阻,更兼关口坚固,贵军人数尚少,只恐攻之不易。”安和尚面有难色地说道。 “安兄弟,勿需多虑。这蹲犬山之匪,看似难除,但我军要消灭此獠,却不是难事!”李啸脸上,浮起莫名的冷笑。 看着信心十足的李啸,众人脸上愈是疑惑的表情。 “在下明白了,莫非李大人是想用。。。。。。”火器总头赵杰,猛然醒悟过来,突然开口说道。 “对!我军破敌之秘决便是,红夷大炮!”李啸打断他的话,面带赞同之色地向他点点头,粗壮的右手,同时在桌子上重重地一拍。 正文 第七十章 攻山 半个时辰后,李啸军便调集了兵力,开拔前往蹲犬山。 这次出发的兵力为,1队盾兵122人,3队枪兵366人,全体飞鹞子轻骑60人,鲁密铳手60人,6门红夷大炮30人。另外有由堡内老汉组成的弹药运输队30人。 剩余的2队盾兵,3队枪兵,玄虎重骑,佛朗机,虎蹲炮等,均留守赤凤堡。 整个攻击部队,排成一字长蛇形,向东南方的蹲犬山默然前行。 队伍最前头,是莫长荣率领盾兵阵列,再往后是段时棨的枪兵阵列,接下来便是赵杰率领的火器部队,前面是鲁密铳手,后面则是红夷炮队和运输队。 而飞鹞子轻骑,则在队长王义守的安排下,分成前后两部,各30骑,前部跟随安和尚他们在前面一段距离外开路哨探前进,后部则保护着李啸押尾而行。 带着自已的六名手下,在前面领路而行的安和尚,看着李啸那些旗帜招展严整有序的部队,心下莫名感慨,这个李啸这般年轻,但治军之术,实是令人赞叹。 他知道,李啸军中,新兵极多。包括那些正利用工匠们装运砖头的大板车,来拉送红夷火炮的炮兵,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李啸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把他们训练得这般整齐,实是极有手段。 只是与此同时,安和尚又深深疑虑,李啸仅凭这点部队,真能打败凭险固守的一只眼匪部吗? 安和尚疑虑的眼神,望向后面的李啸,李啸却回给他一个温暖而坚定的笑容。 “安兄弟,我军此行,却需多久到达蹲犬山?” “李大人,以我军此番速度,最迟二个半时辰,定可到达。” “很好,现在已是辰时中刻,全军务必于黄昏前,赶至蹲犬山!” “得令!” 在安和尚率领着李啸军来到黄家村时,这里离蹲犬山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了。 这时,在野外哨探的一只眼部匪兵,终于发现来势汹汹的李啸军。 哨探迅速上山回报,一路直冲蹲犬山最高处的狗头岭藏云洞而去。此时,大当家一只眼正与胡老鼠等人在此议事。 “大当家的,大事不好了!那安和尚反叛我山寨,领着李啸的军兵,前来攻打我蹲犬山了!” 哨探冲入厅内,急急跪地禀报,喘息不已。 厅内众人脸色大变。 坐于一侧的胡老鼠暴跳而起:“竟有这等事?你这厮可探清楚了?” “禀二当家的,小的确已哨探明白,那安和尚正带着那六名叛贼在前面领路,那数百人的队伍,从西北方向而来,打着斗大一个李字,不是赤凤堡的李啸,复有何人?” 哨探急急而辨,让胡老鼠眉头大皱。 “大当家的,事已至此,该当如何?”胡老鼠望向上头石座上沉默而坐的一个人,颤声说道。 坐上石座上头的,是个秃头壮汉,油亮头皮上一道暗红的刀疤狰狞醒目,斜八字眉毛呈粗重的三角形,右眼用一块黑布包着,犹然可以看到从黑布上下各自伸出的一道让人心惊的深深疤印,富有棱角的下颏宽大并向外翻出,向外突出的腮帮上堆满横肉,紧绷的厚嘴上是一撇油腻粗长的硬须,这一张脸猛地看上去,有如一只暴怒的猩猩一般,毫无顾忌地显露出让人心寒的暴戾与凶残。 这个秃头壮汉,就是蹲犬山匪帮总头目,一只眼。 他这只瞎了的右眼,据说是在谋杀前任老大时,被临死的老大所刺瞎。这段血腥的反骨经历,却让这个一口眼的外号更加大名鼎鼎,而他的本名却已不为人知。 “砰!” 一只眼将一旁桌上的一只酒杯,奋力掷在厅前石板上,精瓷酒杯被摔得粉碎。 “狗入的安和尚!当日,你他娘的有如一只丧家之犬一般,前来投靠本当家。是本当家看你可怜才收留了你,却没想到,你不但坏我好事,竟还带着李啸那厮来攻打我蹲犬山,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实实猪狗不如!” 一只眼腾地起身,手指虚空,大声痛骂。 “大当家的,那安和尚为人卑鄙,见利忘义,在下以前跟随他时,便看清此人面目了。”胡老鼠不失时机地又向一只眼表明立场。 三当家剁脑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大当家的,现在敌军来袭,不若我军杀出山去,一鼓作气将其击退?” “不可,不可!”胡老鼠在一旁连忙反对:“那李啸军,听闻在辽东时,野战颇锐,连鞑子都难挡其锋,我军一众兄弟,纵然勇悍,但若放弃我蹲犬山之地利,而出山与之野战,实为以我军之短,击敌军之所长啊。” 听了胡老鼠的话,一只眼点点头:“对!胡二当家说得有理,我军就凭险固守,与其对耗,让李啸军师老兵疲,有来无回!” 当李啸等人终于来到蹲犬山地界时,日头刚刚西斜。 李啸下令全军速食干粮,吃完后,立刻准备开始作战。同时,把安和尚及手下将召来,紧急议事。 “李大人,这蹲犬山,南跨招远县张星镇,北接黄县白马镇,山高近百丈,方圆二里有余,因山巅为一巨石,如犬蹲踞,故被称为蹲犬山,当地人又称其为狗山。此山虽然不大,但山形险峻,陡峭难登,更兼洞穴众多,实为优良之藏兵之所。隋末年间,反隋义军左孝友部,便曾聚众来这蹲犬山上开山寨设营盘,共有兵马万余人,对外号称十万之众。仗着蹲犬山险峻难登之势,据地称王,反叛朝廷。隋朝官府屡屡派兵剿之,皆劳师而无功。后来,朝廷不得不派名将张须陀前来围剿,张须陀率精锐隋军上山围剿,却亦是屡战屡败,张师陀最后不得已,乃采用围困之术,围山一年后,左孝友部因为粮尽无法坚守,方才下山投降。” 安和尚说完这一大段,发现李啸等人都在凝神静听,他顿觉颇受鼓励,便继续说道:“李大人,现在这蹲犬山上,只有一条羊肠盘道通顶。一路上,一共有三道关口,第一关,便是前面形如盘屈狗腿的卧虎坡上,那位于狭窄山道转折处的卧虎关。此关过后,再行半里,便是青龙背,据说是这狗山的脊背,此处设有青龙关一座,连接狗身与狗头。此关再下,再过青藤桥,便是山顶狗头岭了,此处有最后的关口狗头关。那匪首一只眼与一众头目,皆是在狗头岭藏云洞处。” 安和尚方说完,旁边的盾兵哨长莫长荣接过话来:“奶奶的!管他几关,现在咱们有了红夷大炮,正好一路轰上山去,将这般土匪斩尽杀绝!” “就是,这蹲犬山上,上山下山只有一条小路,这般匪徒现在山上固守,我军可不正好一路炮击打杀过去。”飞鹞子队长王义守,亦是一脸轻视之色。 “各位,我军虽有火器,但还是要谨慎从事,毕竟此地险峻,敌军又熟知此地境况,我军却是不可轻敌。”李啸一脸严肃地叮嘱。 一行人随后定计,首先拿下卧虎关,今天晚便在卧虎关上过夜。 6门红夷大炮,在那狭窄的山道上,尽管紧密齐挨,依然只能摆放三门。 李啸下令,另外3门红夷大炮,作为备用,若前面的3门红夷大炮达到最大开炮数,却依然轰不烂关口的话,便用后备的红夷炮继续上轰。 当这3门乌黑巨大的红夷火炮,一字摆开在600米外,然后炮手们装填火药,捣实后,从炮口轻轻放入重达十二斤的实心铁弹,很快就完成了准备工作。 黑洞洞的炮口,昂然举起,冲向前面斜坡上的卧虎关,这股无声而肃杀的气势,让驻守的关上的匪徒,立刻出现了喧哗与骚动。 “都别慌!他娘的,咱们这卧虎关结实着呢,敌人这些火炮,看似巨大,俺估计也就是样子货,且待对面火炮轰完,敌军气沮之际,咱们再趁势攻出关去,将这些不知死活的官军,统统消灭!” 说这话的,正是粗喉大嗓的剁脑壳。他这一顿吼,让原本慌张失措的匪兵安静下来。 此时,火器总头赵杰亲自用铳矩,给每门红夷大炮测量好张仰角度,以防手下的新兵炮手打偏,测完后,他向后面押阵的李啸点点头,示意火器部队已作好准备。 李啸的右手,立刻猛地劈下。 “砰!” “砰!” “砰!” 三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三门红夷大炮炮口,几乎同时喷出炽热的红焰,三枚十二斤重的乌黑炮弹,高声尖啸着,直冲关墙而去。 李啸极为心喜,他看到,因为赵杰测度极准,竟然在首发之下,便全部击中了卧虎关的关墙,在关墙上留下三处有如蛛网般张牙舞爪的裂缝。 巨大的撞击之下,两名关上的匪兵站立不稳,惨叫着从关墙上摔下,摔得血肉模糊。 一名被吓得失心疯的匪兵,哀嚎着转身欲逃,被剁脑壳一刀砍翻,然后一脚踢下关去。 “操他娘!弟兄们顶住!给我顶住!”剁脑壳大声怒吼,脸上青筋暴涨。 这狗入的官军,这火炮这般凌厉凶狠,自已真的能扛住么? 怒声吼叫的剁脑壳,其实内心与其他的匪兵一样,忽然没了底。 “灌水清膛,准备再射!”一脸喜色的赵杰,大声喝令。 一众炮手立刻忙碌开来。 这红夷大炮,是架退式前装滑膛炮,每发射一次后,便要重新修正炮位,调整角度,还必须灌水入炮膛,熄灭火星,随后干布绑在棒子上,伸入铜制的火炮内膛中,去擦干水渍,抹净渣滓,然后,方能再填入火药与助燃物,重新塞进炮弹,才能再次点火击发,从而打出下一发炮弹。 红夷大炮的整个操作流程,相当缓慢和烦琐,当时世界上红夷炮操作最快的是英国海军,能做到3分钟之内再打一次。而赵杰的手下,是一众文盲新兵,故操作所需的时间要长得多,每次重新装填的时间,竟比英国海军两倍还多,差不多要7或8分钟。 8分钟后,又一轮炮击猛烈开始。 两枚炮弹凶狠地击中了关墙,击得碎石纷飞,粉尘如雨。还有一枚炮弹呼啸着掠过关墙上方,在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中,将站成一排的三名匪兵一同击飞脑袋,三名匪兵的脑袋有同三个一同受到重击的西瓜一般,彻底爆开,粉红的脑浆与喷溅的鲜血四处飞洒,形状极其恐怖。 匪兵们登时大惧,关墙之上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他娘的!再这般让敌军打下去,我军将不战自溃!”剁脑壳心下,同样极其恐惧。 不行,官军的火炮太厉害了。必须要冲下坡去,与官军对战,如此尚有活路,若再这般死守下去,只恐一众兄弟,只能与这关墙一并陪葬。 ‘弟兄们!官军皆是怯懦之辈,只敢这般远程炮轰,若要肉搏作战,绝非我军对手!各位弟兄,趁此敌军炮火间歇,速速跟我出关杀敌!“ 剁脑壳扬起手中翎刀,大声喝令。 “冲啊!” “杀啊!” “杀明狗啊!” “杀官军啊!” 一众匪兵,打开卧虎关门,纷纷呐喊着,挥舞刀剑,顺着坡上小道直冲而下。 看着匪兵鼓噪冲下,李啸脸上,浮现淡淡的冷笑。 他一声喝令,最前面的火炮手们纷纷撤下,60名鲁密铳手,举着已点了火绳,并上好弹药的修长鲁密铳,大步上前,于红夷大炮后站定。 看着前面火绳烧得滋滋响,站得密密麻麻的一长排鲁密铳手,狂冲而下的匪徒们,不觉脚步一滞。 押阵在后的剁脑壳看得真切,他大声吼道:“弟兄不要怕,官军火铳,向无准头,我们只要冲去砍杀,他们就溃了。” 匪徒们闻言,心气一振,继续呐喊前冲。 在他们冲到一百五十步内之际,脸上带着怪异笑容的赵杰,举手大喊:“各就各位,预备,放!” “砰!砰!砰!砰!。。。。。。” 六十杆鲁密铳,有四十八根打响。 密密麻麻的铳声响起,铳口的余焰有如一排飘飞的火幕,在呛人的浓密白烟中,数十颗带着轻微啸音的细小铅弹,向对面猛冲而来的匪兵飞扑而去。 一片瘆人的惨叫声,在匪徒中立刻响起,这些惨叫着倒地的匪兵,或是头上,或是身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血洞。 从鲁密铳中射出的那只有七钱重的细小铅弹,看似只在人体上造成了一个有如手指般大小的小孔洞,却是在人体中造成了可怕的空腔效应,炽热变形的铅弹,在人体内无规律到处乱窜,将人的内脏、肌肉、骨骼等均搅得稀烂。所以只要中了枪弹的人,绝对是无药可医必死无疑。 鲁密铳手的这一番射击,让三十多名匪兵,立刻或死或伤。 匪兵崩溃了,所有人都无可挽救地陷入了一片混乱。 除了少数匪兵吓得有如木偶般呆怔站立,大部分残余的匪兵,再也没有继续进攻的勇气,他们纷纷掉头,丢弃刀枪,疯狂地向后面的关门逃去。 “不要逃!继续冲啊!”剁脑壳跺脚挥刀,近乎绝望地叫喊。 他又接连砍杀了两名逃跑在前的匪兵,却丝毫不能减弱匪兵逃跑的势头。 剁脑壳恼怒已极,又无可奈何,他心知大势已去,只得同样掉头向关口逃去。 这时,他听到后面远远地传来一声长长的尖啸,随后,便是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完了,敌人骑兵出动了,逃不掉了。 这个剁脑壳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方疾跑了二十来步,耳边便听得,身后传来一片沉闷的刀剑入肉砍杀声,与匪兵濒死的惨叫声混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歌。 剁脑壳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在他回头之际,一名轻骑兵追了上来,手中骑刀轻挥,剁脑壳硕大的脑袋,伴着喷涌的血柱,离开了斩痕整齐的脖子,冲天飞起。 卧虎关上残余的匪兵们,惊恐万分地想把关门紧急关上。此时,大队的飞鹞子轻骑兵,已从关门纵马疾驰而入,随即大砍大杀。 残余的匪兵再无作战勇气,纷纷下跪投降。 十来分钟后,夺取卧虎关的战斗,顺利结束。 李啸军初战告捷。 此战,共消灭匪名七十六名,俘虏二十八名,缴获刀枪剑盾一堆。 李啸下令,将这些俘虏全身剥光,赤.裸地捆成一串,交给一队枪兵看管。然后,全军在卧虎关休息,预备明天一鼓作气,攻至山顶。 明天的战事,会有自已想象的那般顺利吗? 越来越浓的黄昏暮色中,李啸凝望着云雾笼罩的山顶,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之中,却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多谢十六郎、546740789打赏,感谢支持。本书虽读者不多,但作者确在用心写作,决无敷衍,请各位读者多多支持。)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突困 李啸全军,于卧虎关休息了一夜。这夜晚,尽管李啸已安排枪盾兵们严加防卫,但整个夜间,竟然没有任何匪兵前来骚扰,****啸心下颇有些讶异。 次日天刚刚放亮,李啸军继续前行。 前往第二道关口青龙关的路上,也还算顺利。尽管有小规模的匪徒,在沿路的陡坡上放箭扰袭,但李啸军一排火铳排去,这些匪徒只能哀嚎着远窜。 李啸暗自庆幸,自已这次进攻蹲犬山,最大的优势便是出其不意,才能打匪徒一个措手不及。不然,那些匪徒提前得知了消息,在这两边的陡坡上备好了滚石檑木的话,自已的进攻之路,就要相当麻烦了。 半个多时辰之后,全军便到了青龙关下。 看到远远的青龙关上,那些面目模糊的匪徒们在关墙上人影晃动,李啸全军都感觉,这次战斗,不过又是复制昨天黄昏时,攻占卧虎关的套路了。 他们的感觉没有错。 因为攻占青龙关战斗,比卧虎关容易得多。 6门红夷大炮轮番轰击,一枚枚十二斤重的乌黑实心铁弹,不停地呼啸着轰击在青龙关墙上。这场战斗,简直成了赵杰与一众炮兵们射击固定靶的实战演练。 关上的匪兵们,任凭李啸军这般轰击,却无一人敢出关作战,只是随着轰击的进行,关上的匪兵越来越少,不知道是逃走了,还是躲起来了。 在轰了三十多炮后,远处的青龙关,终于轰隆垮塌。 李啸放眼望去,对面只剩一堆碎石与废墟的青龙关,哪里还有一个匪兵的影子。 李啸心下,猛然想起了什么,让他强健的心灵猛地一颤。 他扭头对飞鹞子队长王义守嘶声大吼道:“义守,速带飞鹞子全力冲关,务必全力攻取关后的青藤桥!” 沉浸在又一次获胜喜悦的王义守,被李啸这一吼,猛地醒悟过来,立刻带着全体60骑飞鹞子狂奔而上。 马蹄隆隆,方绕过青龙关那一大堆碎石,王义守就远远地看到,已全部跑过青藤桥那端的匪徒们,正在疯狂地砍断青藤桥的最后一根牵连的青藤! “弟兄们,速速冲过桥去,断不可让匪兵砍断此桥!”王义守嘶声大吼。 晚了。 在王义守及一众飞鹞子冲到桥边的悬崖时,只听“喀嚓”一声巨响,从这条羊肠小道上,进入最上头狗头岭的唯一通道青藤悬桥,已从另一头被匪兵砍断。 “哗啦!” 断裂的青藤桥砸在悬崖壁上的声音,让纵马赶过来的李啸,心头猛地一沉。 果然,自已的担心,最终变成了现实。 这道被安和尚称为鹰愁涧的深深涧沟,成了自已再过不去的天堑。 李啸勒住马蹄,神情峻刻如铁。 “入他娘!还是晚了一步啊!”枪兵哨长段时棨神色暴怒,跺脚咒骂。 李啸跳下马来,俯望面前那条十多米宽的一条深深的涧沟,这涧沟深处,只有看不见底黑暗,有如一条不可逾越的黑色分割线,让李啸军只能望涧兴叹。 这条鹰愁涧,据安和尚说,可能有数百米深,两侧徒如直线,若无悬桥,绝对是无法通过。 李啸心下极其懊恼,只差几步,就可以抢在匪徒们砍断那青藤悬桥前越过鹰愁涧,到达匪兵的最后据守点狗头岭,结果却还让匪兵们提前一步得手,惜哉。 现在,想通过青藤悬桥攻占狗头岭,将匪部全部消灭的计划,已成泡影。 王义守、莫长荣等将领,分站李啸两边,脸上亦满是惆怅与不甘。 有军士来报,说青龙关处,没有缴得半点粮食与武器,看来,昨天晚上匪徒们就已将这些战略物资全部转移了。 李啸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示意知道了,便让军士离去。 这些匪兵,虽然作战无能,却也颇为狡猾,知道正面与自已难于对抗,干脆来个坚壁清垒,与自已相峙对耗下去。 接下来,要怎么办? 难道,自已也只能与那隋朝的张须陀一样,靠围困之术,用一年的时间,来逼得岭上的匪徒粮尽方投降么? 这种长相对峙的局面,绝不是李啸想看到的。 相比粮草充足的匪兵,李啸军却耗不起,他粮草有限,而且,这么残余的几百名匪兵,却要用近一年的时间来对耗的话,对自已这一方的军心与士气,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心如乱麻的李啸,在那道深不见底的深涧边反复踱步,犹如一只困虎。 李啸军坐困愁城之际,狗头岭藏云洞内,却是一片欢腾。 “胡老鼠,来,本当家敬你一杯!” 一只眼高举一只大酒杯,笑意盈盈地向胡老鼠敬了下,又大笑着说道:“奶奶的,还是你胡老鼠计策得宜,这下,那李啸除非长了翅膀,否则别想过这鹰愁涧!” 胡老鼠一脸笑容地举起酒杯回敬道:“大当家客气了。那李啸军,阵战锋锐,难于其正面相抗,但我军却有地利与粮草的优势,在下这般行计,正是以我军之长,攻李啸军之短!现在我军粮草充足,就在这里与他耗下去,拖下去!那李啸远来我蹲犬山,粮草必然不足,只要我们再耗上个把月,李啸定会因缺粮而不得不退兵。纵其死撑着不退,到那时,我等已是养精蓄锐久矣,而李啸军则是师老兵疲,我军再全力出击,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将李啸军一举歼灭!” 胡老鼠说完这一大段话,满座欢笑。每个匪徒头目都感觉,胡老鼠之策,这实在是获胜的正确道路。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 一直站鹰愁涧边的李啸,思考得极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安和尚悄悄地来到他身旁。 “李大人,在下倒有一计。”安和尚犹豫地说道,脸上却是莫名的凝重之色。 “哦,安兄弟有何计策,尽可一说。”李啸回过神来,忙对他说道。 安和尚趋前一步,低声说道:“大人,在下在这蹲犬山处呆了许久,曾了解到,从这青龙背北麓绕过去一段路,可与最高峰狗头岭的底端有一段悬崖峭壁相接,在下想,如果我军能从此处攀崖而上,便可一举攻占匪兵巢穴。” 李啸脸上阴霾一扫而光,忙问道:“安兄弟,你可知那悬崖有多高?攀登是否容易?” 安和尚挠了挠头,脸上却是忧虑的神色:“大人,那悬崖高近20丈,崖高壁陡,十分难攀,若非有勇有力的精悍之辈,恐难上去。” 李啸咬了咬牙,缓缓而道:“我军现在坐困于此,难得有此出路,纵然再险,也需一试。” 李啸随即叫来众将,交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一直到黄昏时,匪兵们从鹰愁涧对面望去,李啸全军竟毫无动静。 “看来这个李啸,还真打算与我军对耗下去啊。”一只眼放下千里镜,脸上满是冷笑。 “管他呢!我们就陪他耗着,我部至少还有近一年的粮食,他李啸敢拼消耗,老子奉陪!”胡老鼠咬牙说道。 李啸军没有进攻的打算,最高兴的是匪兵们。 这些被李啸打怕了的匪兵,每个人都在想,他娘的,总算可以歇口气,不用绷得那么紧了。受此心态影响,很快,狗头岭上的匪兵们,都明显懈怠了下来。 暮色昏沉中,李啸带着莫长荣、段时棨二人,以及挑选出来的一百余人的老练枪兵,跟着向导安和尚,悄悄地来到了青龙背北麓那与狗头岭悬崖相接的地方。 秘密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身穿紧身衣,打着绑腿,腰系锋利刀剑的干练模样。 李啸向全体人员讲完从此处悬崖上攀爬突击的作战计划后,便默默地将那一条粗大的麻绳系牢在自已腰间,然后开始准备从悬崖脚下往上爬。 莫长荣一把拦住他,这个粗豪的西北汉子,声音有些发哽地说道:“大人,攀登此崖,凶险非常,绝非易事。万一一脚踏空,便是粉身碎骨之灾。大人身系全军将士,岂可轻掷万金之躯!在下亦有勇力,但请代李大人为前行先锋!” 他二话不说,就要来解李啸的腰间绳子,却被李啸一把推开。 “长荣,非是本官自夸,你们的武艺力气,皆在我之下,要攀此崖,风险岂非更大!此崖就由我李啸率先攀上,尔等勿复多言!”李啸冷冷而道,脸上却是满满坚毅之色。 安和尚、莫长荣、段时棨等人一同上前,再三苦求李啸,还让他们代替他前去攀崖,以免发生意外。 “不用说了!就由本官先上,这是军令,不得违背!” 李啸一声断然冷喝,让各人再不敢多言。 “各位的心意,我李啸心领了。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军现在已处这般困境,再不采取这断然之行,只会重走隋朝张须陀的老路,与其对峙相耗,若是这般,我军于此地动弹不得,军心士气皆会大沮。况且,又哪有这么多粮草在此坐地消耗!各位,能否顺利拿狗头岭,就看本官的本事吧!”李啸搁下这句话,狠狠咬了咬牙,随即又紧了紧腰间已绑扎牢固麻绳,然后敏捷地踏步攀岩而上。 (多谢十六郎、546740789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终胜 “天宝六年,大唐武威军攻小勃律连云堡,唐将李嗣业、田珍,率军攀崖绕关而入,大败小勃律吐蕃联军,连云堡遂破。武威军尽屠其军民,杀吐蕃王子穹波,将领邦色。。。。。。” 在那陡峭如镜的悬崖上,一步步艰难上攀的李啸,突然想起了古代唐军远征小勃律国,攻下其重关连云堡的历史。 功名富贵,权势地位,哪有那么容易就唾手可得。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之事!没有关系人脉,没有上官凭依,李啸这种从最低层军卒起步的人,想得到每一分功名地位,都必需要用十分的努力与冒险,去争取,去拼搏! 现在的自已,与那个同样坚韧不拔,身先士卒攀崖而上的唐军大将李嗣业,何其相似。 既然唐朝的虢国公李嗣业能做得到,那么,今天我李啸,一定也可以做得到! 如果从一旁的天空上望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李啸艰难的攀爬过程。 李啸以右手五指扣牢山崖石壁,精壮的身体缓缓向上探起,待整个身体向上前移一小段后,李啸刷地搭出左手,扣住另一块刚才已摸索过可以借力的岩块,然后左腿向上踩,踏牢一块坚硬岩石后,再移右腿上来,至此,单个攀爬动作完成,随后,又是重新探出右手,重新开始这一套惊险万分的动作。 一般来说,正常可靠的支撑点是岩石间的缝隙,但不是每一个缝隙都能伸得进手指或承受得了腿尖重压。时常有看似牢靠的岩缝或岩块可以借力,但真正踩上去时,却一下就从山体上剥离开来,扑簌簌地往下掉。下面的将领与战兵们,看到自已的上官在悬崖上犹如一只巨大的壁虎一般,拖着长长的麻绳尾巴,一步一步缓慢地向上搏命前行,每个人都感觉喉咙发干,感觉自已的心已悬到了嗓子眼。 夕阳西斜,空中寒云四起,凛冽的山风越来越猛,呼啸不息。 李啸的动作愈见艰难缓慢。 忽然,李啸左手上抓的一块岩石猛地脱落,石屑纷飞,他差一点就仰天摔下崖去,幸亏右手大力,死死地扣住了另一块坚硬的岩石,左脚尖随即紧插入一道窄窄的岩缝内,方在猛吹过来的山风中艰难地保持了平衡,没有掉下来。 这一瞬间,李啸与死神擦肩而过。 男儿取功名,生死一线间。 这惊险一幕,让底下的人吓得几乎尖叫起来,很多战兵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已的嘴巴。 莫长荣眼眶湿润,他喃喃微语道:“千户大人。。。。。。” 下面仰望的各人,无不屏息凝视,心跳如鼓,却皆不敢稍发一声,悬崖之下,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 李啸这万分艰难的攀爬,在一片昏沉萧杀的氛围中继续。半个时辰后,李啸双手指甲全部掰裂,无数细小的尖锐岩石割得他双手血流如注。 此时,距离悬崖尖顶,还有30米。 李啸不敢停下来,他必需在体力耗尽之前登上悬崖,他大口喘着气,忍着手尖传来的剧痛,继续咬牙上爬。 功名如山,男儿似铁,无往而不上。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距离崖顶,终于只有不到十米了。 此时的李啸,感觉极度疲惫,在剧烈的呼气吐气中,肺叶几乎要爆炸一般,双手酸麻肿痛得几乎不属自已,每个布满血垢的手指都肿得不成形状。 最糟的是,压榨自已到了体力极限的李啸,感觉自已沉重的身体突然变轻,脑海中开始出现种种幻觉。 他想起了自已的前世,看到了那个在工厂里热情工作的大学生,正专注地在一台机床下制造东西。。。。。。 随后,他又看到,金州靠山屯的母亲,给他端来了他最爱吃的拉擀面,母亲的白发在风中吹拂,苍老的手抚摸自已的前额。。。。。。 接着,他又看到祖婉儿向自已欢笑奔来,扯着他的衣襟,要带他去看那一直没机会去看的锦州八景,她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得很远很远。。。。。。 他还看到了祖大寿,祖大弼,祖宽、方一藻、阿山、图赖、高朴、王道奇、华济等与他生活发生重大交集的形形色色的人,他们那或鼓励,或轻蔑,或同情,或冷漠的神情在他面前反复浮现飘荡。。。。。。 如果,自已这样摔下崖去,还会有第二次重生么,该不会,就此魂飞魄散了吧。。。。。。 李啸一脑子混乱的胡思乱想。 。。。。。。 一阵猛烈的山风吹来,让在幻觉中迷离的李啸,霎时清醒过来。他全身猛地一颤,努力让自已思绪集中,然后咬牙用力紧紧抓牢岩块,双腿紧勾岩缝,再次让自已重新保持了平衡。 无意中,他瞥了瞥下面,安和尚、莫长荣等人,已是小得如同小虫子一般。 李啸长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然后开始最后,也是最艰难的攀爬之路。 又过了近二十分钟,处在崩溃边缘的李啸,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终于攀到悬崖顶端的边缘。 成功了! 李啸大口喘气,双手紧紧地扣住崖顶,此时,他仿佛隐约能听到,下面传来了细弱的欢呼声。 夕阳的淡淡余光,有如最温柔的抚慰,将崖顶处的李啸,涂上层次分明的金黄。 安和尚、莫长荣、段时棨等人,都是热泪满盈,一众战兵也都激动地互相拥抱,用力拍打对方肩膀庆贺。 李啸待气息稍匀,双手发力,一点点地将身体移上去,到双眼位置略过悬崖顶端时,他停了一下,警惕而仔细地观察悬崖上的情景。 他看到,悬崖顶端,是一片略为倾斜的开阔地,草木稀疏,远远地能看到悬崖的另一头有条小路直通顶端,那一头,有三名匪兵正或躺或坐地聚在一处,幸运的是,他们全部背对自已闲坐聊天。 李啸尽量让自已的最后上爬动作缓慢而平稳,在这时候,要是掰落岩石发出声响,惊了这三名匪兵的话,自已就前功尽弃了。 很幸运,李啸咬牙挪着沉重的身体爬上来,没有碰落岩石土块。耗尽所有的力气的他,仰天平躺在绒绒柔软的草地,一动也不动,只是大口地喘气呼吸。 唐朝的李嗣业做到的,现在,我李啸也终于做到了! 李啸心情激动,躺了约十来分钟后,天气愈发昏暗,空中愈发浓云翻涌,看上去,一场大雨就要到来。 李啸心下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三名匪兵起身走下悬崖顶端去避雨,李啸目视着他们离去,方站起身来,解开腰间所系的麻绳,紧紧系牢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随后,他举起一块中等大小的石头,朝绳下的悬崖扔了下去。 这是李啸与下面的战兵约定的上爬信号。 莫长荣、段时棨二人立刻率战兵们,一个又一个顺着绳子,爬上悬崖。 安和尚和他的六名部下,也紧随其后攀爬而上。 寒风呼啸,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大雨倾盆而下。 每个终于爬上悬崖顶端的人,都被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只不过,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兴奋与激动。 这次攀爬过程很顺利,没有一个战兵摔下悬崖。 一个时辰后,一百来名战兵终于全部上崖,这场大雨,也仿佛给他们完成了洗礼一般,雨住风停了。 一轮明月,带着一天的星光,满布空中,给整个悬崖上,抹上淡淡的银辉。 李啸刷地抽出了腰间那把锋利倭刀,这刀是从被斩首的三当家剁脑壳身上所缴获。冰冷的刀锋,直指那条悬崖另一端下去的小路。 最后的决战,终于到来了! 一切都如李啸所料,匪兵们大部分集中于青藤桥后的狗头关处,整个狗头岭顶端的防守,极为薄弱。 李啸带着一百多名战兵沿路蜂拥而下,砍杀了二十来名匪兵,就冲到了那个藏云洞的入口,也就是匪兵们的议事大厅。 方得入洞,二当家胡老鼠嚎叫着,带着几十名匪兵冲上前来。 安和尚大吼一声,率先与自已的六名部下冲上前去。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安和尚与胡老鼠二人,迅速地绞杀在一起。 “胡老鼠!你这贼厮,亏得俺一直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竟敢这般背叛俺!今天,俺定要砍了你的狗头!” “哼!安和尚,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你当日这般落魄,我还跟你做甚!我只恨当初没让大当家早点杀了你这勾引外敌的家贼!” 两个人凶狠短促的对骂,在刀来剑往的相砍中,紧张地进行。 由于有李啸等一众精锐战兵相助,胡老鼠那些匪兵部众,迅速地被杀败,或逃或散,还有一些心眼活泛的家伙,立刻丢了刀剑,跪地哀乞饶命。 胡老鼠见势不敌,掉头欲往后逃,却被李啸安和尚等人团团围住。 “李大人,我降!我降了!求李大人开恩,饶了在下一条小命吧!在下愿给李大人当牛作马,做猪做狗,只求李大人您饶了小的性命啊!” 胡老鼠掷刀于地,跪地膝行,言辞卑切地向李啸哀哀以求。 李啸厌恶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却向一旁的安和尚使了个眼色。 安和尚会意,大步向前,一把揪住胡老鼠发顶,狞笑喝道:“哼,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子叫你叫你背叛恩主,老子叫你墙头草,随风倒!” 安和尚手中顺刀,猛地横挥,一道冷光划过,胡老鼠的头颅立刻从他脖颈上跃起,翻滚落地。 安和尚一脚踢倒犹在喷血不已的胡老鼠下跪尸身,然后对其尸体,狠狠地啐了一口。 洞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啸等人都看得清楚,灯火通明的藏云洞尽头,那张石桌上,身穿精铁甲,兀自平静地大吃大嚼的人,正是匪首一只眼。 没有人会想到这匪首一只眼,到现在,竟还能如此平静地吃喝。 见得李啸等一众人上拥而前,一只眼抬起头,向李啸展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各人攀崖而来,实在辛苦,要不,都先喝一杯热酒,暖暖身子。”一只眼举起酒杯,向众热情招呼道,有如在招待远来的客人一般。 “别耍花招,一只眼,你这厮作恶多端,今天,你的死期到了。”李啸话语冰冷如铁,锋利的倭刀尖端,直直指着一只眼的鼻尖。 一只眼眼神迷蒙,他啜了个牙花,斜眼望了一下李啸:“姓李的,你我向无怨仇,非得要赶尽杀绝吗?” 李啸还未回答,一旁的安和尚厉声喝道:“****的一只眼,你杀了多少善良百姓,老子却是看到过的!今天,我们要替这蹲犬山周围几十里内冤死的百姓们,报这血海深仇!” 一只眼蔑视地看了安和尚一眼,冷笑道:“笑话,老子干了落草这一行,不杀百姓,吃什么,喝什么?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今番来此说这些屁话做甚!老子现在只恨一件事,那就是,早知你这贼厮是这样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子当初就不该收你这反骨贼!” 李啸冷喝着打断他的话:“一只眼!废话休说,是我等动手,还是你这厮自了,你自已选吧!” 一只眼凝视李啸的面孔,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接着,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罢了,某家活到今天,什么好吃好玩没享受过,什么漂亮女人没玩过,这一辈子,也算享足福了,今朝去死,又有何惜。” 一只眼的那只独眼,突然精光暴射,他狞笑着大喝道:“那么,你们就一起陪着某家去死吧!” 言毕,他随即右手疾出,去拉桌下那一小段不起眼的拉绳! 只有李啸看得仔细,他一直在紧盯一只眼的手上动作,说是迟,那是快,李啸迅疾出手,手中倭刀猛地掷出,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得一声剧烈的惨叫,一只眼的右手手掌,已被倭刀霎时扎穿! 李啸动作如此之快,一只眼那只右手,只来得及轻轻地碰动了那根拉绳,却来不及将它全部拉下。 饶是如此,山洞的顶端依然传来一阵隆隆声,天花板处裂缝处处绽开,却万幸没有砸下来。 所有的人都不觉寒毛炸起,身心僵硬,这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万幸啊!若不是李大人出手快,自已怕已被砸起肉饼了。 一只眼眼神灰暗,却仰头放声大笑:“操,这样都杀不了你们,真是天意弄。。。。。。” 那个“人”字还未吐出,一只眼猛地喷了口污血,然后从椅子上扑通滚落于地,瞪眼而亡。 李啸暗暗心惊,原来这家伙怀了必死之心,提前在自已的酒里下了毒药,从而幸运地逃掉了被刀剑砍杀的命运。 此时,藏云洞外,有嘈杂的脚步声与呐喊声传来。 李啸知道,原本驻守在狗头岭处的几百名匪兵,闻得这里这般动静,现在应该都赶过来了。 李啸迅速向莫长荣使了个眼色。 莫长荣会意,疾步上前,手中的云梯刀一用力,便将那匪首一只眼的头颅割下来。 随后莫长荣高举一只眼的头颅,对着正呐喊着欲冲入洞来的几百名匪兵,大声怒喝道:“尔等看清楚了!匪首一只眼,已被我军所杀,尔等若不早降,就与此人同样下场!” 莫长荣说完,将手中头颅向匪兵们猛掷而去。 前面几个匪兵接得头颅,细看了一下,便纷纷大惊道:“果是大当家!完了!完了!我们来迟了!” “还不快降!” 莫长荣一声如雷炸吼,对面凶焰尽丧的匪兵,早无反抗之心,纷纷扔下刀剑,跪地投降。 攻打蹲犬山的战斗,至此结束,以李啸军的全胜而告终。 整个战役,共消灭匪兵一百六十多名,俘虏三百一十三名,缴获刀剑枪盾等物无算。而李啸军,只付出了4名枪兵牺牲,7名枪兵受伤的轻微代价。 整个蹲犬山上,都回荡着大获全胜的战兵们,那豪情激荡高亢入云的战歌。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多谢十六郎、546740789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回堡 在将俘虏匪兵分别收押后,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李啸方带人统计完毕全部缴获。 一名军士喜孜孜地向李啸报告:“禀李大人,于狗头岭仓库中,共发现黄金三百五十三两,一百两是足色金,其余皆为八分金和七分金。存银子五千四百六十八两,足色银子俱是官锭,上有官府钤印,都是大锭的五十两一锭,共有一千五百五十两,其余为折色银,官锭较少,共有二千四百五十两,余者为各色散银。” 一脸兴奋的军士说得急切,不觉咳嗽起来,李啸脸上带着微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军士缓了缓,又赶紧说道:“另外,仓内还发现各类绫罗锦缎,俱是上好南货,总计有一千二百三十匹之多。另外在米仓中,有米粮二千八百多石,其中面粉一千六百石,大米九百石,高梁三百石。还有武库中有刀剑。。。。。。” 李啸心下极喜,有这丰厚的缴获,这次剿匪作战,实在是赚大发了。 李啸已听完自已最想听到的数据,便打断他道:“可以了,不必再说了。你等速速统计完后,分别封存,待明日天亮后,全部装运回赤凤堡。” 军士领命而去。李啸随后立即给一众将士,如往日定例,下发奖赏与抚恤。 几名战死的战兵,每人发抚恤银子30两,给其家属。 重伤的战兵,如能救活,则视伤残程度,发抚恤银子10至20两,若不能救活,同样发抚恤银子30两。 轻伤的战兵,亦是视每人的伤情状况,每人各发抚恤银子3至5两。 全体参战战兵,因为作战任务轻松,每人发战斗赏银3两。而参与攀崖作战的战兵,包括安和尚的六名部下,因功劳重大战绩突出,每人赏银10两。 李啸规定,战斗赏银与战死与受伤的抚恤,可以叠加。 也就是说,攀崖战死的那几名战兵,除了抚恤银子30两外,另有参战银子10两,总共可得40两。 莫长荣,段时棨两名哨长,和王义守这名飞鹞子队长,火器总头赵杰,每人则各奖银子30两。盾兵与枪兵的每队队长,则每人赏银20两,副队长每人赏银15两,甲长赏银10两,副甲长6两。 而那安和尚,李啸给了他60两赏银,算是特别赏励其报信与带路之功,然后,又把一只眼身上所穿的那上好的精铁甲,赐给了他。 各人拿了赏赐与抚恤后,皆是喜气洋洋,一片欢腾。安和尚那满是横肉的脸上,笑得更是一片稀烂,那道可憎的刀疤,仿佛正随着肌肉一跳一跳地抖动。 独坐在已清理干净的藏云洞中,心潮澎湃难抑。 现在这蹲犬山,终于彻底掌握在自已手中了。 那么,自已接下来,该怎么处理这个地方呢? 按很多穿越小说的做法,是将此处的财货搬运完后,就彻底废弃。 李啸不想这么做。 这蹲犬山,地势这般险要,攻取这般艰难,若自已撤去后,又来一股土匪重新攻占此地,那今日这番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况且,自已的赤凤堡与此地距离这般近,若将此战略要地轻易拱手送人,而让自已的根本地盘重新受到威胁,李啸认为自已还没傻到这个地步。 他在想,这蹲犬山,虽然只有方圆二里有余,却也未必没有其他用途。李啸打算,让吴亮带人来此堪探一番,看看可有何矿产之类可供开采,以将蹲犬山物尽其用。 次日天明之际,那断裂的青藤桥,李啸已派人连夜紧急修好,并绑扎牢固。 在留下一队枪兵留守蹲犬山并看管俘虏后,李啸率全军返回赤凤堡。 这是李啸军来山东后的第一次胜仗,全军上下,皆是一片欢喜,返回的路上,军歌嘹亮,直入云霄。 回到赤凤堡时,这些战兵都发现,堡内所有的工匠与家属,都用一种钦佩与赞赏的眼神笑看自已。而没有入选此次战斗的其余战兵,看向自已的眼神中,明显都是羡慕与嫉妒交织。 打胜仗的感觉,真好。 很快,吴亮带着一众人员,把金银,绸缎,粮食等物,分别搬入新腾出的草板房中,入库清点后,吴亮告诉了李啸一个让他欣喜不已的报告。 现在李啸军中仓库中,共有黄金一万四千三百二十三两,银子二十六万五千多两,绸缎一千二百三十多匹,各类存粮近三千石,以及上次李啸存留的一众特产,可谓是银钱丰足,家底雄厚。 李啸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告诉吴亮,让他带人速速前往蹲犬山堪测,探明当地有何矿产可以开采,以让蹲犬山物尽其用。 吴亮领命,随后带着工匠头目常大利等人,一同前往蹲犬山探察。 直到此时,李啸方感觉自已原本麻木的双手,又是一阵刺痛传来。 李啸随即前往陈麻子医馆疗治。 进来后,正见得祖婉儿正与陈麻子一同给一名伤兵包扎伤口。 这祖婉儿,自来到赤凤堡后,原本李啸没有给她安排事情,结果她一直求着李啸要求安排做事,李啸无奈,干脆让她去陈麻子医馆学些医术,当个帮手,也算免得她每日无聊。 没想到祖婉儿对这医治工作,十分感兴趣,做事也认真,倒让陈麻子及几名伙计刮目相看。 “李大人,你这双手,幸好未伤着骨头,只是肌肉筋腱大部受伤,婉儿,你带他去旁屋,先将他手中那些嵌入肉中的石块尖刺挑净,再带过来让我给他上药。” 陈麻子仔细看过李啸的双手,然后对一旁的祖婉儿吩咐道。 陈麻子方说完,一脸关切之色的祖婉儿,急急地将李啸带至旁屋。 李啸随祖婉儿入得旁屋,只见里面立着一个大柜子,里摆满了一些手术用的小刀、夹子、镊子、白布之类用件。 两人在柜子前一张桌子上,隔桌而坐。 其他伙计没有跟过来,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静默相处。 祖婉儿那洁白细腻宛如柔荑般的左手,轻轻握在李啸那粗砺肿胀的手上,李啸顿时感觉自已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脏中,有个最柔软的地方被碰了一下。 “疼吗?”祖婉儿关切问道。 “不疼。”李啸笑了笑:“见到你,就一点都不疼了。” 祖婉儿斜了他一眼,话语低沉地说道:“李啸,你知道,你这次出征,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知道,有婉儿的牵挂,李啸何其幸矣。”李啸直视着她的清澈双眸,目光之中满是深情。 “李啸,说实话,我现在根本不指望你能当多大的官,做多大的事,只希望你能平安归来,婉儿便是心安了。”祖婉儿一声轻叹,她的目光盯着李啸满是血垢嵌满砂石的双手,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放心吧,李某在外,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婉儿你切莫担心。”李啸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祖婉儿不再说话,低头细心地给李啸挑出手上的砂石。 屋里很静,只能偶尔听到石子扔在瓷盘上发出极细微而悦耳的叮铃声。 李啸隐约闻到了祖婉儿身上散发的那如兰麝般让人沉醉的香气,他控制着内心的激动,无声地看着右手执一把锋利尖头小刀的婉儿,动作轻柔而敏捷地将他手上那些嵌入肉中的石子与尖刺,一一剔出,挑在旁边一个小瓷盘内。 近半个时辰后,祖婉儿方给李啸双手挑完石子,她额前泌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投过窗棂而入的阳光照耀下,闪着温润而诱人的金色光泽。 李啸心疼地用毛巾帮她拭汗,祖婉儿象只小猫一样,闭着眼睛让他擦完。 “李啸,离开了锦州一个多月了,我真的好想爹爹和娘亲。” 祖婉儿的喃喃细语,让李啸心中猛地一缩。 是啊,离开锦州这么久,也不知道现在的锦州的情况,却是如何。 李啸目光投出窗外,向北眺望,却只能见到灰蒙蒙的天空,与空旷的地平线相连,有如混沌一体。 (谢谢傲骨铁心兄弟打赏,多谢兄台的鼓励与支持。)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阿巴泰 “老爷,夫人又不吃东西了。” 一名丫鬟,手捧一碗精致的燕窝羹粥,低垂着头,一脸无奈地向正对着窗外发呆的祖大乐禀道。 祖大乐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从丫鬟手里接过羹粥,低声道:“你且下去,待老夫亲去劝劝她。” 丫鬟应声而退,一脸凝重的祖大乐,端着燕窝羹粥,走入了王夫人的房间。 他看到,发鬓不整的王夫人,坐在花梨木雕床边,抽泣不停,两名丫鬟则斜签着身子,半坐在她旁边,不停地劝她要爱惜身子不要再哭。 见得家主祖大乐进来,两名正在劝王夫人的丫鬟,连忙起身,向祖大乐福了一福。祖大乐轻轻挥了挥手,两名丫鬟会意,急急退出房去。 “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且将这羹粥吃了,爱惜身体要紧。”祖大乐柔声相劝,一边用匙子舀起一点燕窝,便向犹自饮泣不已的王夫人嘴边送去。 “啪!” 王夫人随手一拂,祖大乐闪避不及,手中的汤匙被王夫人打落于地,雪白的燕窝洒了一地的星星点点。 “咳!夫人啊,何必定要与老夫这般怄气,莫非,你以为老夫这日子太好过了不成!”祖大乐一脸愠色,将那碗羹粥,重重地往床边的桌子的一放。 “妾身如何敢跟老爷怄气,妾身只是思念婉儿,心里难过,莫说这燕窝羹汤,便是龙肝凤髓,亦是难于下咽哪。”王夫人珠泪频落。 “唉,夫人,婉儿当日悄然离家,去寻那李啸,实为老夫粗疏之罪。老夫本以为,她会不久便返,谁知她竟与那李啸私自。。。。。。”祖大乐摇头叹道,一脸后悔莫及之色。 “不是!我家婉儿乃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如何会做这种败坏门庭之事,定是那混帐李啸,花言巧语勾引婉儿,婉儿一时冲动,才跟了这厮南去山东。”王夫人打断祖大乐的的话,随即又掩面哭泣起来:“婉儿这一去,生死不知,音讯皆无,我这个当娘的,每念及此,便觉痛断肝肠!婉儿啊,你这一去,却是带走了为娘的心头肉啊!” 王夫人痛哭不止,让祖大乐心烦意乱。 “够了!” 祖大乐一声冷喝,让犹自痛哭的王夫人不觉一怔。 祖大乐意识到自已失态,正欲温言劝慰,王夫人又捶腿大哭道:“老爷,我知道你也厌烦妾身了,妾身虽是锦州王氏大族之女,却是高攀不起你们祖家,实是配不上你们祖家三代将门!如今,老爷你也不必这般使性子,就让妾身自往山东寻婉儿去,若是婉儿有失,妾身也不活了,我们娘儿俩,就是到了阴间,也好有个依靠。。。。。。” 祖大乐心中怒气翻腾,一脸铁青的他,象一只受困的豹子一般,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夫人,何苦要这般折腾!你又不是不知,现在鞑子大肆侵袭,从锦州到山海关,整个辽西地区,皆有大批鞑子兵马在四处烧杀抢掠,纵然老夫放你前去山东,只怕你等刚出这锦州城门,便要落入鞑子之手了!” 祖大乐说完这句话,恨恨地又在王夫人一旁坐下。 祖大乐所说的鞑子侵袭,便是在今年一月底,皇太极遣贝勒阿巴泰,固山额真图尔格,巴牙喇章京谭泰三名将领,统兵马万余,大举侵袭辽西。 后金军这次攻势极猛,从锦州一直攻打到山海关,一路烧杀抢掠,辽西村落与各地小型墩堡,几乎掳掠丧尽。虽然后金军没有攻打明军大的镇城州堡,却足让驻守的明军噤若寒蝉,龟守城池,不敢稍动。 王夫人哭声稍止,祖大乐轻抚其背,缓缓地说道:“夫人,婉儿真跟了那李啸,却也未必完全是坏事。这个李啸,老夫现在看来,倒是个颇识务的俊杰。” 王夫人扭过头来,一双哭红的眼睛,惊讶地盯着祖大乐看,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祖大乐眼神复杂,他双眼望向窗外,继续说道:“夫人,你想想,此次鞑子侵袭规模这般大,若那李啸仍旧固守那小小不归墩,老夫敢断定,此人必死于鞑子之手。现在李啸提前一月前往山东,却是正好规避了今日之祸。虽其当日留言说,是因守备王道奇逼迫之故,但现在老夫仔细想来,李啸怕是早已想好此退路。他定是知道,在这不归墩中,堡小力弱,恐难御鞑子侵袭,故才率众前往山东。如是看来,此人如此年轻,却是个颇识时务,知进退的俊才啊,倒是老夫眼拙,小看了他。” 祖大乐说完这一大段话,王夫人脸色不觉缓和了很多,她喃喃道:“那李啸纵是个人才,但其出身低微,无势无权,又无人帮扶,纵去了山东,也只不过躲得战祸而已,将来成就亦是有限。可怜我家婉儿,却要跟着此人受苦,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不难受。” 祖大乐脸带微笑,他轻轻地拍拍王夫人肩膀,温言宽慰说道:“夫人多虑了。现在天下方乱,正是豪杰起势之时。那李啸有这般英才,来日定会脱颖而出。以老夫看来,此人将来之成就,却是未可限量呢。夫人哪,目光且看长远些,到时李啸真能升官晋爵,我家婉儿慧眼识英雄,仿那唐代红拂李靖故事,嫁于此人,倒是亦为般配。” 听了丈夫这连番宽慰之话,王夫人脸上愈加舒缓。她有如少女一般,倚偎入祖大乐怀中,轻声说道:“若婉儿真得这般归宿,我这为娘的心下,还有何不放心呢。也罢,从今天起,妾身每天都要敬拜菩萨,求菩萨保佑我家婉儿在外一帆风顺,万事遂心。只要婉儿过得开心,为娘的心下便是知足了。” 祖大乐与王夫人相视一笑,房内的气氛,和缓了很多。 。。。。。。 在出兵辽西的第六天,阿巴泰,谭泰,图尔格三人,统领大军,专门绕路来到了李啸的不归墩。 此时的不归墩,墩门大开,墩外濠沟亦已淤塞,一片破败萧瑟之状。 面目瘦长,一脸凶狠之色的阿巴泰,跳下马来,缓步走到不归墩的大门外。 谭泰与图尔格两人,紧跟其后。 寒风呼啸,阿巴泰心下,却是怒火熊熊。 阿巴泰对李啸恨之入骨,却是事出有因。 这个狗入的李啸,于年末截杀张得贵的走私队伍,抢走数额惊人的大批财货,他不知道,当时所缴获的五千多匹绸缎,其中有近一半,都是阿巴泰预定的货物。 原来,阿巴泰好不容易才与大走私商张得贵搭上了关系,提前支付了大笔定金,让他在年底将大批的丝绸倒卖给他。阿巴泰原本想着,自已得到这一大批的丝绸锦缎后,正好可趁着年底之机大加倒卖,从而好好地赚上一笔。为了得到张得贵的信任,他甚至把自已手下牛录中,小心保存着的那些皮毛人参之类大批特产,以不用预付定金的方式,提前预支给了掌柜张得贵,可谓是下了血本。 阿巴泰万没想到,竟然这狗入的李啸会来横插一杆子,杀掉了张得贵,还把财货全抢走,让阿巴泰发财的美梦霎时化为了泡影。 当时阿巴泰得知此消息后,几乎气疯了。 他预付的定金,以及提前支付的大批特产,乃是阿巴泰多年所贮之积蓄,竟被李啸这次突袭,就此化为乌有。 阿巴泰这般渴望发财致富,其实有个隐秘的缘由在其中。 阿巴泰是清太祖努儿哈赤第七子,母为庶妃伊尔根觉罗氏,隶属满洲正蓝旗。他的母亲伊尔根觉罗氏,出身平平,生前没有受过努尔哈赤的任何宠幸,死后也没获过任何哀荣,甚至她连生卒年月都没有留下,在清朝史书中,除了一个姓氏外,再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记载。 母亲这般低微,阿巴泰自然也是不受待见,既不被父亲努儿哈赤看重,也常被一众兄弟轻视,莽古尔泰就骂过他,你这婢女养的。 而在皇太极称帝后,多尔衮、多铎、豪格、岳讬等人都晋封亲王,连阿济格也封为郡王,只有阿巴泰仍是贝勒。只是在崇德元年之际,皇太极为了安抚这位兄长,才在贝勒的前面加上饶余的美号,以示差异。但与亲王相比,爵位整整低了两级。 阿巴泰内心恼怒,虽刻意隐忍,但这种压抑的愤怒,也还是时不时也要爆发一下。 《满文老档》中,记载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天聪元年(1627年)十二月,皇太极因为蒙古察哈尔部首领昂坤杜棱归附后金,心情大好的他,在盛京皇宫八角殿内设大宴庆贺,特召请诸位贝勒等做陪。结果他人都已来到,只有阿巴泰拒不参加,他的借口是,自已没有像样的皮裘可穿,皇上原先赐的皮裘已改制成两件,都已给儿子们穿了。 皇太极连忙派人查明了原由,最后发现,阿巴泰撒了谎,他真正不来的原因是,因他自已虽然年长,却只是个小贝勒,座位排在了诸位大贝勒与和硕贝勒以下,界时,若是眼瞅着诸弟侄在自已的上座志得意满,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小贝勒阿巴泰因此深感脸上无光,心中羞愧,故推托不来。 皇太极听了侍卫的报告后,大为不满,喝斥道:“真是岂有此理!如果阿巴泰怨恨本汗,还可以姑息宽容,现在他蔑视诸子弟,本汗怎么可以再宽容他!”随即,他把阿巴泰的话转告给诸贝勒,集合起来讨论对阿巴泰的处理事宜。大贝勒代善首先教训阿巴泰道:“你太放肆了!叫你来赴宴,是看得起你,你还给脸不要脸!你在此之前,连与五大臣一同议事的资格都没有。德格类、济尔哈朗、杜度、岳讬、硕讬等人,早已参与议政,你却没资格入其中。因你在诸弟之列,父汗拨给你六个牛录的属民,才有了贝勒的身份。今天你想欺侮谁?又有谁是你可以欺负看轻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都是父汗分给全旗之子,诸贝勒又比你先入八分之列。你今为贝勒,心犹不足,想与三大贝勒(指代善、莽古尔泰、阿敏)并列,扰乱朝政。如果你当了大贝勒,岂不更生称汗的念头吗?” 代善这番话,说得很重,让阿巴泰缩首无言。最后,在诸大贝勒的齐声斥责中,原先理直气壮的阿巴泰狼狈不堪,只好低头认罪,甘愿受罚。于是,皇太极顺坡下驴,把他罚了雕鞍马、素鞍马各八匹,甲胄四副,算是惩戒。 在皇太极当政期间,他也多次受到羞辱与处罚,耐人寻味的是,他虽屡屡被罚,却只是罚银、罚物,从来没有受过降爵或削爵的重惩。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皇太极宽容大度,而是他对阿巴泰的轻视,皇太极认为阿巴泰出身偏房,又有勇无谋,对他从来构不成威胁,才有意放他一马,全其性命。 以上种种轻视与冷落,让阿巴泰内心愤恨不已,所以,他常存了个要努力出人头地的愿望。如果说,在权势与地位上,无法与他的一众兄弟相抗衡,那么,至少在拥有的财富上,阿巴泰不愿再甘居人后。 只是自已这般费尽心机想出的发财致富之路,竟断送于李啸之手。只怕此事传扬开后,还将永远地让自已成为一众兄弟的笑柄。 天杀的李啸啊! 怒气填胸的阿巴泰,闻听皇太极又要派兵掳掠辽西,遂自告奋勇担任主将,皇太极心下虽窃笑阿巴泰偷鸡蚀把米,但还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同意了阿巴泰的领兵请求。 阿巴泰将满怀的怒火,发泄在这辽西大地的村落与墩堡中,他率兵四处烧杀掳掠,抢得人畜财货无数,倒也算是弥补了不少损失。 当然,阿巴泰没有忘记让他大受损失的苦主李啸,这次专门绕道来这李啸曾住过的不归墩,便是要发泄胸中那股积压已久的恶气。 阿巴泰瘦长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咬牙切齿的他,在寒风中站定得犹如一具木偶。 “来人!” 于墩门外站立良久,回想往事的阿巴泰,脸上不觉隐现羞红。他瞥见正在一旁肃立的谭泰与图尔格两人,遂掩饰性地大声喝道。 “请贝勒爷示下!” 谭泰与图尔格齐声回道。 “将这不归墩,给本贝勒一把火烧了!” “得令!” 一众鞑子立刻泼油堆柴,点火烧堡。很快风助火势,腾空而起的熊熊烈焰,将整个不归墩吞没其中。 “狗入的李啸,算你逃得快,且让你得意几天,到时若被本贝勒拿到,本贝勒一定要亲手拧下,你这个可恶尼堪的狗头!”跳跃的火光,让双拳紧握的阿巴泰,脸孔愈见狰狞。 正文 第七十五章 细帐 李啸看过塘报,对现在鞑子大肆侵袭的辽西局势,心忧不已,却又隐隐有一丝庆幸。 如果当初,自已没有当机立断南撤山东,休说什么种田发展,仅凭自已这点微薄兵力,怕是保命亦不可得。 李啸可以想象,自已曾经呆过的不归墩,估计已在鞑子的手下,化为一片灰烬。 这战乱之世,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有足够的实力,连基本的生存权都不会给你。 此时的李啸,正在专注地听吴亮的堪测结果汇报。 “禀大人,我等在这蹲犬山处,考察堪测了三天,除了发现一处石灰矿洞外,没有发现有其他可值得开采的矿点。另据工匠们禀告,此山之上,青石极多,若是做个采石场,倒还不错。另外山南之脚,有大片粘土,若是烧砖,也还可用。” 听完吴亮的汇报,李啸不觉有些失落。 唉,为什么自已穿越到这个明末世界,竟然任何开金手指之事都碰不到呢? 想想人家那些穿越众,哪怕占据的地方再小,甚至只是一座小岛,但是占据的土地上,却是要铁有铁,要铜有铜,甚至金银矿床无不俱备,只等霸气侧漏的主角前去开挖赚钱。而自已这般艰难打下这座蹲犬山,除了不值钱的青石、石灰及烧砖的粘土外,却没有任何有军事或经济价值的金属矿点可采,这人与人,真的是不能比啊。 不过,李啸很快便从失落中转过神来。 这蹲犬山,能够开采青石、石灰与生产砖头,还算是有点价值的。毕竟现在自已大兴土木,这样建筑物料,所需却是良多,如能自已生产,当可大大降低建筑成本。 更何况,可以利用采石厂与砖场,充分安置那些匪兵俘虏,以及吸纳自已这边的富余劳力,虽然利润微薄,倒还是一件可以长期做下去的事情。 主意既定的李啸,随即安排吴亮,让他去找工匠头目常大利,让他从工匠中挑几个采石与烧砖的行家,准备前往蹲犬山开设采石场、石灰坊和砖厂。 常大利很快便挑出10名工匠出来,其中采石师傅3人,制砖师傅4人,烧石灰师傅3人。 “李大人,这位是采石师傅头人顾发,这位是制砖师傅头人祝大声,还有这位是烧石灰师傅廖全禄。” 李啸的办公草房中,吴亮带着三名头人进来,随后向李啸一一介绍。 李啸笑着和他们一一拱手问好,他客气的动作,让原本就感觉拘谨的三名匠人更觉有些不安,这些面目粗黑的匠人们憨笑着,手脚都不知要如何摆放。 李啸随后又慰勉了他们几句,便对吴亮说道:“吴赞画,这办厂事宜,就由你全权负责,所需原物料等,一应由你负责筹办,务必早日备齐建厂物料,让这三所厂坊,尽快开建。” “学生谨遵大人之令。” 开办工厂之事,李啸确信,办事爽利的吴亮一定可以做好。相比这类较为简单的事情,现在李啸最需要应对的,便是堡内日益庞大,以至开始出现混乱的财政与管理。 李啸军自搬到这山东赤凤堡,因诸事繁杂,万事草创,前段时间又要去剿匪,一直没时间与精力去理顺堡内的管理事宜。 只是现在随着周遭环境的稳定,李啸感觉,也该让堡内的人员管理与财政供应走上正轨了。 李啸思虑了两天,然后在当天下午,把吴亮、许秀清、田威、王义守、莫长荣、段时棨、赵杰、陈猴子、安和尚这几人叫到自已的草房中,一同议事。 现在这些人,可谓是李啸军的核心人物。而新加了李啸军核心圈子的许秀清和安和尚两人,心下更是莫名激动。 安和尚自随军从蹲犬山返回后,李啸曾征询其意见,问其可愿意留于其军效力,安和尚当下痛快答应。李啸便任令其为枪兵六队队长,其六个部下,也分拆补入各队枪兵之中。 李啸让一个枪兵队长进入核心圈子,无疑其中多有当日故人之情,体会到这一点的安和尚,心下既感且愧。 “诸位,现在我军人口日众,军民繁杂,原先在辽东不归墩的一套管理方法,本官感觉已颇为不适,今天请各位前来,便是要谈论如何对现在状,作一番改革。” 李啸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赞同。 吴亮从一旁率先发言:“大人之虑,甚是有理。学生以为,现在我军中,虽表面无事,却也暗蔽从生。现在我军现在扩大了近十倍,却连这各级将领的薪资种类,都尚且模糊,实须早日厘定。” 李啸点头同意了吴亮的观点。随后,众人一番商议,最终定下了李啸军中的薪资级别,具体如下: 盾兵哨长,枪兵哨长,玄虎骑队长,飞鹞子队长,水师总头,火器总头,军前赞画之类,每月薪资定为10两。 盾兵副哨长,枪兵副哨长,玄虎骑副队长,飞鹞子副队长,水师副总头,火器副总头,各类司长之类,每月薪资定为8两。 盾兵队长,枪兵队长,玄虎骑甲长,飞鹞子甲长、各类副司长之类,每月薪资定为6两。 盾兵副队长,枪兵副队长,玄虎骑副甲长,飞鹞子副甲长之类,每月薪资定为5两。 盾兵甲长,枪兵甲长之类,每月薪资定为4两。 盾兵副甲长,枪兵副甲长之类,每月薪资定为3两。 玄虎骑,飞鹞子的骑兵每月薪资为2.5两。 盾兵、枪兵、炮手,火铳手、水师船兵、普通办事文员、每月薪资均为1.5两。 现在的李啸军,有盾兵3队366人,枪兵6队732人,骑兵130人,火器部队150人,水师30人,加上各名将领与文官的薪资,每月薪资总额为近2800两。 接下来,李啸提了一个意见,那就是,由于现在各家战兵皆有薪资,故把家属从李啸军供应体系中剥离出来,不再由李啸军供给伙食,而由其自行在堡外商铺内购买,为保证每户家属能正常开销,每月另按户发给伙食补贴0.5两。 如果是牺牲战兵家庭,每月补贴增加为2两,若是残疾退伍战兵家庭,则视残疾程度,看看是否还有劳动能力,然后分别补贴2两或1两。 这样一来,每月需另外补贴家属费用约为750两。 现在修建城墙的,总共有350多名匠人,在包其伙食的情况下,平均每人每月按1.5两银子算工钱,总共每月要525两工钱银子。 李啸与众人算完,皆不觉暗吸了一口气,这数字,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也是就是,在不算伙食费用,并且没有作战任务的情况下,每个月的固定薪金支出,便达到了4075两银子! 李啸随后,再算了一下每月的具体伙食支出。 现在,按李啸的最新规定,李啸军中,只有战兵,工匠,以及蹲犬山上那三百多名俘虏需要供应伙食,那么,按每个人一天二斤粮,三两猪肉的标准伙食来计算,那么,一斗米约可吃4天,按一石米粮为十斗来算,则一个月一人要吃7斗半米粮,相当于0.75石,一个月的粮食消耗总量约为1550石。 现在李啸军中,由于有了上次从蹲犬山匪兵处缴获的三千多石粮食,暂时可以勉强供应两个月。以后的日子,就需另外花钱购买了。按现在山东一石米粮为2两银子的价格计算,每月伙食费需花钱3100两。 而现在山东猪肉的价格,约为每斤2分银子,可以算出每月需消耗猪肉总额近18700斤,另需银子370两。 另外,还有130多匹战马的马料钱,按一匹马每天四斤料,八斤草来算,每匹马每天约需消耗八分银子的豆草料钱,每月约需310两马匹饲料花费。 可以算出,一个月李啸军的伙食消耗约为3780两。 这个数字,近乎与李啸军薪资等同。 这样的话,李啸军全军每月固定开支,总共为7855两。一年中,约要花银子9万4千多两。 现在李啸军的库存金银加上绸缎之类,其总数可折算为45万多两银子,看上去,似乎李啸军可以过个5年都没问题,只是李啸知道,这种维持现状的计算方法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还有近千名战兵没有合适的盔甲,七百多名战兵没有合适的武器,若把他们装备整齐,那这些费用算下来,便是4至5万两银子的支出了。 还有建堡的物料花费,象青石地基,青石街巷,城楼城门,加上让建筑成本翻倍增长的包砖费用,捣土及贴砖所用的糯米,以及将来要在堡内修建的各类建筑,李啸估计,这堡若是全部建好,至少要花到近2万两银子。 若是李啸将来还要扩建城堡,扩招军队,以及开办厂坊添置器械之类费用的话,他手头上看似丰足的银子,将会有如流水一般迅速哗哗淌尽。 最终计算的结果,让众人无限感慨。尤其是那些武将,每个人心中,都有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感觉。 李啸与一众将领,接下来,正欲再厘清一些堡内管理细则,忽有军士来报,说马停镇巡检司崔增,前来拜见李啸。 李啸与众将领面面相觑,这个崔增,向无来往,却不知他来干什么? 李啸略一沉吟,便让各人散去,同时交待他们,以后就按今天会议内容办事。 各人应诺而去。 “带崔巡检来见本官吧。”众人走后,李啸整整衣裳,对军士淡淡说道。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试探 军士去向李啸通禀之时,马停镇巡检司司长崔增,带着两名亲随兵丁,在赤凤堡外焦躁站立。 他们看向正在忙碌修建的赤凤堡,以及堡外不远处空地上正整齐训练的大队军兵,三人眼神中,均是又羡又嫉之色。 这个李啸,听说不过22岁,却已升为千户之职,竟又有这般财力,修得偌大城堡,招得恁多军兵,还真是个颇有能耐之辈。 对比年轻有为的李啸,时年已有五十多岁,头发胡子皆已花白的崔增,不由得想起了自已的际遇,心中顿是更觉羞恨。 这个崔增,是山东总兵刘泽清军师李化鲸的亲表叔,正是凭着表侄的关系,他才当上这个马停镇巡检司司长,至今已干了五六年了。 巡检司这种机构,是官府在县以下的乡一级中设立的重要基层单位,有些类似于当今的派出所,但权力却比派出所要大些。这巡检司,要负责稽查往来行人,打击走私,缉捕盗贼,维护商旅往来之安全之重任。 在明朝,并不是所有的县都有设立巡检,但设立之处肯定都是重要的关津之处,要么是边防要地,要么就是内陆的重要通道。 马停镇巡检司的配置,与他处相同,也是由一名从九品的巡检镇守,在镇上开有巡检司衙门,还有典史、书吏以及二十名巡检弓手。 崔增此人,既无能又贪酷,自担任巡检司司长后,对于遍布登莱的大小盗匪从不打击,却大肆弄权盘剥地方,欺压敲诈商旅,几年下来,倒是聚得偌大一笔钱财。 只可叹,这银子来得容易,散得也就快。 去年登莱兵乱,崔增畏惧叛军,仅是风闻敌兵将至,便弃司而逃,连司内文件都未带出,后来这些文件与整个衙门一起,都被叛军纵火烧毁。时任山东副总兵的刘泽清闻之大怒,欲斩崔增,幸得李化鲸苦劝方住,而崔增自已为了保命,也连忙上供给了刘泽清一大笔贿赂银子,这才留得性命。 在登莱兵乱平息后,崔增又花费巨资打点刘泽清李化鲸等人,才重新当上马停镇巡检司司长之一职。 只是经过了这番折腾后,崔增原本积蓄的大笔银子全部花尽,而为了重新整修巡检司衙门,崔增不得不向商人们借了不少外债,方让巡检司勉强象个官府样子。 只不过,经过了这场叛军作乱,整个登莱地区都是一片萧条荒芜,作为乡级单位的马停镇,则更是人口寥落,商旅稀疏,崔增想重新用老办法方搞钱的愿望,完全落空。 经过了这一个月的观察,想钱想得发疯的崔增,把目光盯紧在李啸这个外来户身上。 李啸最早来山东时,崔增挺瞧不起他,他感觉这个李啸,不过一个在辽东呆不下去的破落户罢了,才不得不在山东谋这方圆二里之地以栖身。对于这样的穷汉,崔增没有打他主意的兴趣。 直到听闻李啸的赤凤堡这般大兴土木,崔增才发觉自已想错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李啸竟是真人不露相,这又建堡又扩军的,大笔开支下去,竟然应裕自如,可见这家伙暗藏了一笔多大的财货。 崔增十分后悔,大骂自已当初太过疏忽,下手太晚,早知他有这般财富,当初就该趁李啸刚刚上岸之际,便狠敲他一笔竹杆。 不过现在崔增虽然了解到李啸有钱,却没有勇气敢上门来敲李啸的竹杆。 毕竟李啸现有军兵千余,前段时间又消灭了蹲犬山的匪兵,威名颇著。崔增只是个小小的巡检,没有敢在老虎身上拔毛的勇气。 只不过,就此放过李啸这只肥羊,也不符合崔增的作风。他知道凭自已的力量无法吃定李啸,便连忙将李啸军中有巨量财富的消息,报告给表侄李化鲸。 李化鲸大吃一惊,随后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总兵刘泽清,两人都十分恼怒,心中都有种被李啸骗惨了的感觉。 “他娘的,早知这李啸这么有钱,当初就该好好敲他一笔!”刘泽清十分懊悔。 “哼!李啸这个混蛋,当日还派那个吴亮,在我等面前诉苦哭穷,竟只用这么点银子,就在我山东谋得土地落脚,倒是我等过于心善了些。”李化鲸亦是恨得咬牙。 “怎么办?要不发兵,干脆把李啸这厮,一举灭了!”刘泽清凶暴的双眼,瞪得如同两个铜铃。 “总兵大人,不可这般急切。我等只是听了崔巡检一面之词,便兴兵动师,却是不妥。”李化鲸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 “那依军师之意?” “大人,在下之意,可先派崔增以辑私之名,前往李啸军中,探查虚实,若探得其确有这般巨财在军中,便可使崔增试探一番,要其交出上供之费用。”李化鲸脸上,泛起一股阴笑。 “军师所言,实为费事,若探得李啸军中确有巨资,本将直接率领山东兵马,将那李啸一举消灭,岂不省心?”刘泽清听了李钱鲸的建议,颇不以为然。 “大人,在下这般做,其实更想试探李啸本人态度,若其能自行上道纳供,又何需我等出动兵马,再说了,这日子还长着呢,李啸能上供第一次,以后我们就能逼他上供第二次,那李啸银钱再多,却也有被我等榨尽的一天。”李化鲸说到这里,脸上已是满满的阴狠之色。 刘泽清十分满意,捋须而笑。忽地他又问道:“若那李啸,不肯上道,强硬不肯出血,又该如何?” 李化鲸一声冷笑,三角眼眯成一条细缝,缓缓而道:“既然他不肯上道,大人也不必立刻就出动兵马,我自有计,让他乖乖就范!” 。。。。。。 崔增在堡外呆了一阵,正胡思乱想之际,通禀军士返了回来,带他去见李啸。 崔增将两名亲随兵丁留于屋外,自已随那军士,入得李啸的草板房内。 李啸看到,这崔增发须皆花白,长着一张尖瘦的脸孔,歪眉细眼,看上去就让人不舒服。他身着一身苎丝所制的从九品绿色武官袍,胸前补子上印着一只海马,头戴乌纱,腰系束带,脚穿官靴,打扮得倒是颇正式。 相形之下,身着一身普通淡蓝色的绸衣的李啸,如果不是他一身沉敛稳重的气质,从外表上看去,倒更象个普通百姓。 “下官拜见李大人。“崔增眨了眨眼,向李啸下跪而拜。 五十多岁的崔增,向22岁的李啸跪拜,让他心下颇不舒服。但这大明官场的规矩,崔增还是懂得遵守的,虽然李啸这个千户如此年轻,但他却是正六品的上官,比自已这个从九品的最末等的武官,高出品阶太多。 “崔巡检远来我堡,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李啸一脸微笑,虚扶了他一下。 崔增趁势起身,两人分宾主落座后,李啸忙令人看茶。 很快军士献了茶来,李啸向崔增作了个请字,便一边吹着茶沫一边微笑道:“却不知崔巡检来我赤凤堡,有何贵干?” 崔增呷了口茶,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脸上便堆起笑容说道:“李大人,在下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近来,有人举报,说得耸人听闻,大人私自制贩私盐,且与那些走私商人多有勾结,在下一听,顿觉此事非同小可。故今日不得不专程前来大人贵堡探查一番,以期探个究竟。” 崔增讲完,李啸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大人休怪,下官当时听了那举报之人所讲,便气不打一处来。下官大骂此人,说李大人乃是磊落光明之人,如何会做这等制贩私盐之腌臜之事。只是此人言之凿凿,说得有鼻子有眼,下官也是无奈,毕竟这事若要上报上去,于李大人尊面上亦不好看,故而只得前来贵堡向李大人通报此事,顺便探查一番。请大人放心,若查出确系小人诬告,下官定将此人立刻斩首,以全大人之清名。” 崔增小心地说完,李啸脸色,却是越发难看。 “此人在哪,本官可与其当面对质。”李啸脸色峻沉,低声喝道。 崔增眼珠一转,忙道:“此人正被我收押在巡检司监牢内,这等小人,着实可恶,竟这般满口胡沁,含粪喷人。下官不敢带他来,却是怕污了大人的宝地。李大人您放心,且让下官探查一番后,若确无制贩私盐之事,下官可将此人交于大人,随大人处置。” 崔增一脸干笑,望向李啸的眼神中,却满是急切之色。 李啸瞥了一眼崔增那张瘦脸,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崔增来这里的真实用意。 说什么查处制贩私盐之类,只是个借口罢了。真实的目的,应该是来探查李啸军的真实财力之类,才是这个家伙,前来赤凤堡的真正原因。 此人来得突然,李啸没法提前准备转移财货。若让这此人以探查之名,了解清楚了堡中财货积存之量,却是让自已自陷罗网。 若留这把柄于他人之手,自已将要如何解释得清这巨额财富,自已这个小小千户,却是如何所得的呢,岂不是只昨任人拿捏。 这个崔增,看起来一脸笑容人畜无害,没想到,却是个笑里藏刀阴险狡诈之辈。 只是不知此人,背后又是受何人指使? 李啸心头,一时找不到答案。 “崔巡检,你这番前来,倒是用心良苦啊。” 李啸回给崔增一个淡淡的笑容,随后端茶细啜了一口。 “李大人,你何出此言。下官不过是禀公办事罢了。”崔增一怔,急急辨道。 李啸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崔巡检,李某说话,向来不喜兜圈子,你今日前来,怕是另有他事吧?” 面对李啸直视的眼神,崔增脸色大变,他呐呐了一声,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这个李啸,倒是眼毒,他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崔增急道:“李大人,确无他事,您多心了,下官就是再生十个胆,也不敢与李大人来开玩笑啊。” “那本官若是不让你查呢?” 李啸一脸冷峻,冷冷说道。 崔增脸上一阵泛白:“这,李大人,下官职小权微,却又干着责任。李大人您大人大量,何必定要让下官为难呢?” “不必再说了。本官可以对崔巡检直说,我军自来山东,向来谨守规矩,绝无制贩私盐之事。”李啸目视门外,平静说道。 “李大人,只是这口说无凭。。。。。。“崔增话语,明显低落下去。 李啸一声冷笑,站起身来,他直视着崔增慌乱的眼神,平静而清晰地说道:“话说到此,崔巡检自是明白。本官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崔巡检请自回吧。你回去后,告诉你背后主使之人,让他行事磊落些,这般使得暗计来探我军虚实,实为可鄙!” “你。。。。。。” 崔增脸上哆嗦,一时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万没想到,李啸会这般不配合,还没等他说出敲诈之语,那李啸便敢这般直接地驱他走人。 这个混蛋李啸,实在太猖狂了! 此进,李啸已大步掀门而去。 眼看得李啸行得远了,崔增才用手指颤颤地指着李啸背影,大骂道:“狗入的李啸,你他娘的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多谢泰松旺兄弟打赏,多谢支持)。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用间 “总兵大人!下官所说,句句属实,求总兵大人为下官做主哇!那李啸这般轻视侮辱下官,下官也就忍了。只是这厮却还说,总兵大人派下官前去探查其堡,乃是极为下作可鄙之事,这等反悖逆上之语,分明是在蔑视折辱大人您呀!” 济南总兵府中,崔增伏跪于地,向刘泽清哀声诉苦。 “砰!” 一个精致的茶杯,被刘泽清狠狠掼在地下,摔得粉碎。 跪在地上的崔增吓了一跳,见得刘泽清暴跳而起,心下却是顿觉一喜。 刘泽清正欲破口大骂,旁边的李化鲸却向他连连使眼色,示意他不可失态。 “崔巡检,你且先回去吧。”李化鲸淡淡说道。 崔增脸上稍显失落,不过他眼珠一转,把还欲说的话压在喉咙里。随后向二人致礼,便躬身退出房去。 “这李啸如此可恶,狂悖逆上,真真气煞我也!此人如此桀骜,断留不得,待本官即刻点兵一万,将这厮一扫而灭!” 刘泽清有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反背双手,在房间踱来踱去。 “总兵大人,暂且息怒。这李啸这般反悖,确要除去,只是,却不必如此急切。”李化鲸低声劝道。 “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本官一天也不想等了下去了!”刘泽清眼中满是凶光,他高声咆哮道:“李军师你休要再劝,本官现在就要出兵,一定要砍了李啸这厮狗头,灭其军,夺其财,方解吾恨!” “唉,大人哪,若这般急急出兵,实为下策啊。”李化鲸长叹一声说道。 “哼,你何出此言!” “刘大人,非是我长那李啸志气,灭自家威风,大人您也知道,这两年之久的登莱之乱,自去年四月方大乱始定,我山东兵马,实力大挫,大人手下虽说有3万直属兵马,但论战力,却实为平平。纵于其中拣选精锐,凑出一万兵马,若就此攻向李啸的赤凤堡,在下只怕。。。。。。”李他鲸说道这里,脸上已是一脸凝重之色。 “军师之意,莫非我军一万精锐兵马,近十倍之众,还扫不灭李啸这厮那千余人马不成!”刘泽清打断他的话,语气极为不满。 “大人,我军一万精兵,若是强攻,当可取胜,但只怕损失亦是颇重,却是得不偿失。”李化鲸皱眉说道。“大人,在下曾调查过,那李啸当日在锦州之时,便曾连胜鞑子,可见其军精锐。现在此人之赤凤堡已近筑成,又有二十多门大炮相助守城,正可凭堡垒固守,以逸待劳,在下认为,其军之战力,却是至少平添了几成。这样一来,我军强攻其堡,纵然获胜,怕亦要损失数千人马,以这般惨胜,去获得一片废墟的赤凤堡,这般结果,难道是大人您想要的吗?” 踱步不停的刘泽清,听完李化鲸的这段分析,腾地站住,他一脸铁青,却说不出话。 “大人,在下再说一句不中听之话,若在我军强攻之下,那李啸见守堡无望,将银钱财货全部毁去,那我军这番拼死相攻,岂不是人财两空?”李化鲸话语声音很低。 刘泽清背对着他,良久不动,最后是一声恨恨的叹息。 “那怎么办?就这样放过李啸这厮不成?” “大人,以在下看来,那李啸之军,却也并非没有漏洞可攻。”李化鲸冷笑一声。 “你且详说。” “刘大人,有道是,自古以来,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在下在想,李啸军虽是精锐,但毕竟还是草创不久,人心未毕安定。倘若我等用间,收买其内部重要将领,促其内斗,让李啸死于其自家将领之手,岂不是是好事?” 听了李化鲸的话语,刘泽清不觉双眼一亮。 对啊,如果能买通李啸军的内部将领,让他们自相厮杀,最后再由自已来收拾残局,这样一来,要消灭李啸,当会容易得多。 “军师好计!却不知,要多久方可见成效?”刘泽清脸上浮现期待的笑容。 “大人,以在下估计,时间却不需多长,至多两个月内,当有人向我等献上李啸之头了。”李化鲸淡淡说完,一双三角眼中,两道狠光一掠而过。 。。。。。。 这段时间,李啸感觉有些奇怪。 他原本以为,崔增此去,其背后指使之人,定会立刻兴师动众前来问罪,却没想到,到了现在的二月底了,两个星期已过,却没有半个人来找过李啸的麻烦。 就好象,当日完全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一般。 这奇怪的平静,倒让李啸心下颇费踌躇。却不知道,躲在阴影中的那人,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想不明白的事,李啸也不愿多想。毕竟没什么事,比扩充自已实力更为要紧。 在二月二十六日这一天,吴亮赶回来报喜,他告诉李啸,经过了两个星期的物料筹备与厂房建设,李啸在蹲犬山的采石场,砖厂和石灰厂,均已开始试产了。 李啸闻之,十分欣喜,遂由吴亮带领,前往蹲犬山亲自视察。 李啸等人,首先来到山北处的采石场和石灰厂,这两个场地相隔不远,正好让李啸一同视察。 李啸到了两厂之间,只见两处皆是尘土飞扬,呛得人几乎难于呼吸,八磅铁锤打砸青石的轰隆声,铁钎敲击石灰岩的砰砰声,大型碌碡碾压石灰块的轧轧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让近在咫尺的人说话都听不清楚。 大批只穿着犊鼻短裤,****上身,用布帕包着口鼻的俘虏劳工,这两处场地中,穿梭忙碌,不敢稍停。现在这二月底,春寒料峭,冷风呼啸,但每个奋力劳作的俘虏劳工身上,都是沾满砂尘粉灰,大颗汗珠直淌,可见劳动强度有多大。 在这些劳工中,还有几名同样用布帕包着口鼻的监工,手里的皮鞭甩得啪啪,往那些做事慢的劳工身上抽去,不时打得这些家伙哇哇惨叫。 “大人,学生根据您的安排,采石场内安排俘虏劳工200名,石灰厂安排俘虏劳工113名,正好将这313名匪兵俘虏,全部安置完毕。”吴亮在一旁,小声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吴亮说道:“且让他们先停一下,待本官与这些俘虏们说了几句。” 吴亮领命,立即下去安排,很快,两厂工作暂停,两处的俘虏劳工,分别在采石场总头顾发,石灰厂总头祝大声的带领下,来到了昂然而立的李啸面前。 顾发与祝大声,带着几名当日选出的匠师,便欲下跪参拜,被李啸止住。 李啸将他们虚扶而起,然后又分别夸赞了他俩几句。 得到李啸的夸奖,各名匠师,皆是一脸欣喜,心下更是激动。 随后,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的李啸,看着对面那一群目光呆滞,沉默站立的俘虏劳工,心下十分感慨。 他看得出,这些原本杀人放火都不眨下眼的凶恶匪徒,现在那一队枪兵的威慑中,和监工的皮鞭挥打之下,半点当日的凶悍之气亦无,个个蔫头搭脑畏畏缩缩,倒更象一群待宰的羔羊。 李啸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哪怕是一群老虎,一旦身陷囹圄,失了勇气,也与绵羊无异了。而这些被解除了武装的匪兵,自当日投降后,日日被呵斥抽打看管,生活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中,到了今日,可能还比普通百姓更怯懦些。 李啸环视了这些俘虏一圈,遂大声说道:“各位,今天工厂开工,本官专门前来看望你们。本官知道,你们都是前不久,方投降我军的蹲犬山匪兵俘虏,你们之中,多有手上沾血杀害良善百姓之无耻凶徒!哼,你们这些混帐东西,纵然杀了,怕亦是难平民愤。但现在本官看在你们均已投降的份上,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本官告诉你们,过往之事,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你等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再有人作奸犯科,沽恶不悛,本官定斩不饶!只要你们在此好好劳动,好好改造,也许一年,或是两年,视你们的劳动改造情况,我军可正式接纳你们成为赤凤堡垒的一员,将来可在我赤凤堡安家落户,并与我堡其他劳工一样,每月可得劳动薪资。若更有表现优秀者,还可成为我军战兵,从而为我军征战出力,日后取功名,得赏赐,更能光宗耀祖,荣荫子孙!” 李啸说完这长长一段话,下面原本麻木的俘虏劳工中,顿时一阵骚动。 李啸看到,很多人脸上,原本形如死灰般的眼神中,开始有了希翼与期盼之神色在跳动。 李啸说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人活着,总是想有希望与出路。能怀有希望,才能发挥自身的最大潜能,李啸认为,且不论他们之中,是否真有人能成为合格战兵,但有这激励政策,这些人的做事态度,应该可以改进不少。 随后,李啸又叮嘱了顾发与祝大声两名总头几句,要他们带着俘虏劳工好生做事,同时做好监管工作,两人皆是连声答应不提。 离开采石场和石灰厂后,吴亮带着李啸,绕行到山南之地,来到此处的砖场上。 李啸看到,此时砖厂总头,正带着二百多名工人,在分工制作砖胚。这些工人,有男有女,皆是有劳动能力的战兵家属,李啸对待他们,和那些帮忙修建城墙的家属却是一样,给了他们每人一月半两的月钱。 六十多名工人在挖粘土,挖得暗褐色的粘土上下翻飞。 八十多工人在把粘土和上水,用脚翻浆踩踏,使其成为均匀的稠泥,李啸注意到,这些稠泥,并不是一次踩踏完成,而是差不多重复踩了五六次的样子。 据专家考证,为什么古代的青砖质量,无论是色泽还是耐压度,反而比现代中国所制的青砖要好很多,最大的因素,就在于多这道炼泥工序。 现代社会,砖厂要赚快钱,基本都没那个耐心均匀和泥,最多翻浆一遍就入窑烧制,甚至不翻浆直接将粘土压成砖胚就烧制的厂子都有很多,而且为了节约成本,烧制时间也刻意缩短,导致现在的青砖与古代相比,无论质量还是外观均差了很多。 李啸看到,和好后的砖泥,又有六十多个工人用木制的砖模开始压制砖胚,他们把砖泥压入模中,用力压实,又用铁线弓刮去残泥,待砖胚压制成形后,在地上撒了一层细沙,以免砖胚与地上粘连,随后将砖胚从模中扣出,置放于沙上。 然后,另外有人过来,将这些砖胚统一收集,放入不远处一个背阴的棚子中,搭叠成架,阴干储存。 这时,砖厂总头廖全禄发现李啸一行人的到来,正在教育劳工中扣模的他,急急拍去手上的粘土,一边憨笑着,一边快步向李啸跑来。 他一到李啸跟前,便欲参拜,被李啸止住。 “廖师傅辛苦,这些砖胚,应该干个几天就可以烧制了吧。”李啸颇有些好奇。 “大人,没那么快,需得一个多月后,待砖胚完全干透,才可入窑烧制,这样所得的青砖,不易开裂,不易变形,方得长久使用。”廖全禄笑着解释道。 李啸哦了一声,心下不觉对古人做事认真的态度,又是一阵感慨。 廖全禄随后又对他介绍道,等砖胚一个多月后彻底阴干了,便可放入窑中烧制,要以煤粉为燃料,经十多天的烧制,砖胚已基本烧结,如这时慢慢熄火,可得红砖。而要制青砖,则还需在窑内转锈。方法是高温浇结砖胚后,用泥土封住窑顶透气孔,隔绝空气,一边往窑顶上铁饮水,这样一来,到里面的砖头冷却后,便可得到上好的青砖了。 廖全禄知道制作过程,但对于其中的原理,他便讲不清楚。 而李啸前世读中学时,课本中已简介过制青砖的原理。他知道,封住窑顶,可使窑内温度转入还原气氛,这样胚体的红色高阶氧化物被还原为青灰色的低价氧化物,而浇水则是为了防止胚体内的低价铁重新被氧化,让窑内砖胚在冷却过程中一直保持还原气氛,这样直到完全冷却,才可制成所需的青砖。 “廖总头,那这段时间,就让工人们全力制作砖胚,将来我军在堡中建房时,正好用上我军自制的砖头,却是甚好。”李啸笑道。 “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力做好。”廖全禄憨笑回道。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背叛 崇祯七年农历三月十八日,李啸的赤凤堡整体城墙,包括南北瓮城、城门、城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终于全部包砖建成,总共耗用青砖八十多万块,石灰三十多万斤,糯米二千八百多石,加上堡内已修好的水井与街道,总共耗资约一万九千多两。 李啸舍得花钱,用料极足。整个建好的赤凤堡城墙,呈正方形,每面长度均为为三百八十余步(约500米),巍峨高耸,整齐宽阔,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真真又漂亮又坚固。李啸心下亦是得意,这等优良的城墙,在山东地区,绝对当属翘楚。 心下高兴的李啸,亲手给赤凤堡题匾,在看着那巨幅“赤凤堡”阳文行楷的青石碑匾,被石匠们小心地嵌到城门之上时,全堡人员一片欢腾。 花了二个多月的建设时间,赤凤堡终于初成规模,李啸全军,到现在之时,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立足之地。 李啸随后下令,将现在堡外的草板房,全部转移入堡内。现在的堡内建筑,则按先建仓库,次建军营,再修衙署,最后修建民房的原则,继续修造。 原本散放于地的各门火炮,则全部摆上城头并固定,具体摆放为,南北城墙上,分别摆放3门红夷大炮,2门佛朗机,2门虎蹲炮。而没有开城门的东西城墙上,则各摆3门佛朗机,3门虎蹲炮。 这些工作,由于有众多人手,两天之后便完成了。李啸随后在堡内举办了盛大的流水席,全堡人员都可尽情吃喝。在一片觥筹交错的欢喜气氛中,李啸率着一众将领,沿席而过,向每张桌子上的人员敬酒痛饮。 蹲犬山处那些工人与俘虏劳工,李啸也放了他们半天假,让他们一齐痛饮了一顿酒食,当然,这些俘虏吃喝之时,是处于那一队枪兵的密切监视之下。 当天,李啸喝得大醉。 大醉的李啸,根本没有注意到,自他踉跄离席返屋之时,一双沉郁的眼睛中,两道冰冷森寒的目光,正从背后默默地盯着自已。 这个人,便是时任枪兵副哨长的姜尊。 没想到啊没想到,到了现在,被李啸一手提拔的自已,竟然走到了与李啸反目的地步。 姜尊在心中近乎自嘲地想。 姜尊是辽东开原卫人,曾在当地打行当过喇虎,因身高力大,下手凶狠,在开原地区小有名气。 打行,是晚明以来兴起的一种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特殊行业,里面的从业人员,称为喇虎,都是生存在黑白两道夹缝处的人物,干的事情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说白了就是一群打手。打架斗殴是小事,刀头见血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诸如敲诈勒索,坑蒙拐骗都是常有的事,他们与镖行的护院有些相似,但却更没有下限。 开原被鞑子攻陷后,打行的打手们星流云散,姜尊带着家人逃往广宁亲友家,谁知只过了几年安宁日子,广宁又被皇太极率军攻陷,姜尊不得已,只得再带着家小再度往南出逃,成为了锦州地区万千流民中的一员。 在锦州那个寒冷的冬天,姜尊幸运地遇见了前来挑选流民战兵的王义守和田威二人,身高力大的他,立刻被相中了。姜尊有武功底子,又因训练刻苦,在一群流民战兵中颇为引人注目,后被李啸挑出当了枪兵乙队队长。 从当上枪兵乙队队长,到前不久成为枪兵副哨长,姜尊步步晋升,那段时间,他对李啸的知遇之恩,发自内心的感激。 只不过,这个世上,最易变的,便是人心。 姜尊极好嫖赌,一个男人,哪怕沾了其中一项恶习,身上的银钱,便是要去得飞快。姜尊两项均好,身上的银钱,更是去得有如流水一般。 最早在不归墩时,由周围没有任何可供消费的地方,锦州城又太远难去,姜尊的恶习还被勉强压制。而现在这赤凤堡外,随着各类商业的兴盛,酒楼赌坊妓院也纷纷开立,姜尊压抑已久的欲念,终于彻底爆发。 他每月有8两薪资,这几乎是一户普通人家大半年的收入,但每月这样丰厚的一笔月钱,由于姜尊连嫖带赌,几乎到了月中,便已全部花完。为了维持生活,姜尊不得不向那些商人借钱度日。 一个多月前,姜尊常去的玉华酒楼,被一个名叫崔玉的新掌柜收购,姜尊发现,这个新掌柜对自已颇为热情,甚至主动借给自已银子,让姜尊十分感激。 开始姜尊尚有所警觉,后来随着交往程度的加深,姜尊放松了警惕,毕竟有人借钱花的感觉到实在太好。直到有一天,那个崔玉一改往日面目,逼他还钱,并告诉他如若不还,便要向李啸举报。 姜尊当然知道,如果崔玉真报上去,那么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的下场,甚至还会被李啸逐出堡去。 姜尊这才发现,自已其实早已落入此人彀中。 到了这一步,崔玉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原来,他是李化鲸专门安插在此的细作,其目的,便是策反诸如姜尊这样的李啸军中高级将领。 到了这时,已有多名将领被崔玉以这样的手段暗中拉拢,而姜尊,这名枪兵副哨长,则是崔玉拉拢到的,级别最高的李啸军将领。 崔玉告诉姜尊,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与他合作,设计铲除李啸。 崔玉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只要他能带着这些反叛将领,将李啸顺利铲除,那么,这赤凤堡将由他接管,李啸的一众军兵以及军内财富,亦皆全部转交给他。 威逼利诱之下,姜尊终于动心了。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 那李啸纵对自已再有恩,也不可能把赤凤堡与手下军队拱手相让给自已,而现在,这个枪兵副哨长,已远远不能满足姜尊膨胀的胃口。 李啸,莫怪我姜尊无情,只是,老子想上爬,必须得借你脑袋一用了! 在崔玉的一直催逼下,姜尊终于决定尽快动手。 当天流水筵席散后,姜尊在自家房中,偷偷召集了那些反叛将领,密谋要如何铲除李啸。 昏黄跳动的灯光,映着一张张神情莫测的脸,整个场面十分压抑。 与会人员,从左到右,分别是水师副总头侯道,枪兵三队队长陈兴,盾兵二队副队长戴清绍,枪兵五队甲长范植,水师副甲长冯式。 姜尊缓缓地环视了一圈众人,脸上一道狞笑划过,他低声道:“各位,本哨已与那崔玉约好,看看就在这明天,便对那李啸动手,取了这厮的狗命。” 姜尊说完,房内一片寂静,可以听得到各人粗重的呼吸。 好几人脸上表情复杂,他们喉咙抖动着,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内屋突然传来婴孩的哭声,姜尊烦躁地扭头望去,却是自家的妇人方氏,方才听了姜尊的话语,不觉手一抖,让手中的孩子脑袋磕在门板上,把孩子疼哭了。 “贱货,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要你何用!”姜尊怒骂。 方氏敛眉向内屋退去,她边退边怯怯地对姜尊说道:“他爹,你要做这事,可不是负了良心。” 姜尊斜了她一眼,冷笑道:“良心?良心值几两银子!老子当日在开原打行时,什么坏事没做过,从来就未将良心当过一回事!你放心,那边已跟为夫说定了,事成之后,这赤凤堡便是我姜尊与在坐几位说了算,那一众军兵,也全由我们负责接管。另外,那边还可保我升为副千户,挂职把总,将来若再立新功,就是当个千总、守备,也不是什么难事。” 姜尊说完,不觉得意地笑出了声。旁边几个人,也一同随他干笑。 方氏犹是满脸不安,她喃喃道:“只怕那李千户。。。。。。。” “怕个屁啊!自古富贵险中求,你个妇道人家晓得什么,只管安心在家带娃儿便是,俺在外头的事,说给你听便听着,莫要多嘴。那李啸虽武艺高强,又不是三头六臂铁打铜铸,真论杀人的手段,只怕他还不如我呢。” 方氏无言,带着哭啼不停的孩子退入内房。 侯道插过话来:“姜头,那你快说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动手。” 姜尊笑了笑:“侯总头莫要心急,本哨知你被李啸抓了两回,自是报仇心切,且听我下面道来。” 众人一阵低笑,侯道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他恨恨地说道:“老子也是命犯太岁,这才两次落入这李啸之手。他娘的,当什么水师副总头,天天拘束得紧,哪有老子当日纵海行船走私掳掠来得爽快!那李啸对我不放心,又弄来那陈猴子当水师总头,处处压制拘管着我,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鸟气了。现在有此机会,侯某定要亲手割了那李啸的脑袋!” 侯道说完,各人纷纷诉苦,把往日里对李啸的不满,在此大吐特说。 姜尊见各人都已表态,心下甚是满意,便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各位,本哨的计划是,明天以我家宝儿过周岁为名,本哨在堡外玉华酒楼设宴,请那李啸前来吃酒,界时各位亦皆来做陪。我已与那崔玉说好,事先于李啸酒中下毒,将其鸩杀!” “若其发觉有异,不肯饮酒,又当如何?”枪兵队长陈兴问。 “哼,若其发觉不饮,隔壁房中,已有崔玉安排的三十名刀斧手潜藏其中。我以摔杯为号,他们便一齐杀出,各位也与我立刻动手,就在席间将李啸斩杀!” “哦,若杀了李啸,接下来该怎么做?”盾兵二队副队长戴清绍接着问道。 “接下来,那崔玉会在玉华酒楼房顶,点起大簇黑烟,以此为信号,埋伏在赤凤堡一里外的郑隆芳参将,及其手下拣选出来的三千精锐马步军,便会迅速赶至赤凤堡。此时李啸已死,赤凤堡群龙无首,当是大乱,我等遂带领郑参将之军,趁乱一举夺堡。” “不错!姜头安排得颇为细致,待到郑参将夺了堡城,那诸如田威,王义守之辈李啸死忠,除任我等宰割外,再无回天之力矣。”枪兵5队甲长范植一脸喜色。 会议议定,众人互相对望,都感觉对方似乎既熟悉又陌生。 “姜头,你的计策甚好,只是俺这心里,就是有些不得劲。俺总想起李大人对俺们的恩义和提拔,这恩情未报,咱们如今却要这样对他,俺这心里,着实有些硌得慌。” 说这话的,是一直没插话的水师副甲长冯式。 “你这感觉我也有。”枪兵队长陈兴脸色紧绷。 “姜头,俺们这般做真合适么?”盾兵副队长戴清绍一脸犹豫。 “砰!” 姜尊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吓了众人一大跳。 “还犹豫个甚!事到如今,我等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生死荣辱只在一线之间,难道还有回头路可走么?今天的事,若报上去,我等皆是死罪,如何可不奋力一搏!” 姜尊一脸狰狞,目光极其凶狠。 “姜头说得对,事到如今,我等只可奋力向前,李啸这人,反正心好,就算是他拿自已的脑袋,再送给咱兄弟们一个好前程罢了。”侯道在一旁冷笑喝道。 “很好!那现在各位自回,做好准备,明天中午,李啸人头落地之际,便是我等富贵发达之时!”姜尊的拳头在桌上又是重重一擂,一语定音。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鸿门宴 “笃,笃。” 夜深人静时,李啸房门外,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李啸此时,还未设立亲兵护卫,故下属来找他时,皆可直接敲门以入。 “谁?” “是我,李大人,水师副甲长冯式。”门外传来低低而急切的回答。 李啸披衣开门,冯式连忙入屋,随后急急地将门栓插上。 “冯式,这么晚来,却为何事啊。”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李啸的表情。 冯式突然双眼湿润,他刷地跪伏于地,断断续续地向李啸讲述了,姜尊等人明天欲设鸿门宴,侍机灭杀李啸之事。 冯式讲完,忽又对自已脸脸上左右开弓地抽打,一边大骂自已贪财好赌,这才中那玉华酒楼掌柜崔玉的毒计,以致于走上谋叛之路。 “李千户,在下思来想去,实在过不了自已良心之一关,受人恩惠而反噬恩主,岂非形同猪狗!在下特此请罪,要杀要斩,请李大人处置!” 冯式低头言毕,又拜伏于地。 奇怪的是,冯式心下所想象的,出离愤怒的李啸,将会暴风骤雨般地对其怒骂痛打的情景,并未出现。耳边却只听得李啸淡淡的一声:“冯式你能迷途知返,倒还不错。本官可免你误上贼船之罪,你且起来说话。” 冯式应了一声,随即起身,他突然惊讶地发现,李啸身旁,忽地多了一人。 此人,却是枪兵一队队长黄保,不知何时此人有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李啸的房中。 黄保看着一着错愕的冯式,脸上露出莫测的微笑。 “黄保,你,你如何也在李大人之里?” 黄保未答,李啸在一旁说道:“冯式,事到如今,本官也不怕告诉你,这黄保,明为枪兵一队队长,暗中则为我军之安全司司长。你们今日夜间暗谈之事,黄司长已派人全部听得,皆已向本官禀明。” “冯甲长,黄某跟你详说了吧。黄某原先为广宁城坐记锦衣卫,后广宁城破,广宁当地的锦衣卫机构亦遭毁灭,在下运衰,被那些鞑子擒得,成为当地一名鞑将包衣。去年年底,方寻得机会南逃而去,在下混于那些流民之中,本欲就此逃亡天涯,却有幸被田队长相中,方入了李啸军,先被李大人任为枪兵队长,后来黄某旧日身份被李大人得知后,方被暗中委任为安全司司长。” 黄保微笑着向一头雾水的冯式解释了一番。 冯式大惊,背上冷汗涔涔渗出,原来姜尊他们以为相当机密的暗谋,竟早已在李啸的暗中掌握之下,这李大人的背后功夫,端的狠辣了得! 他心下不由得庆幸不已,幸亏自已没有昧了良心,才前来向李千户举报此事,不然自已一条路走到黑,断无活路矣。 “冯式,今日之事,你心知便可,不得与任何人说。你且回去,明日就按姜尊所言,去那玉华酒楼,姜尊摆这鸿门宴,本官赴定了。”李啸冷冷说道,双目之中,已是寒光凛然。 冯式不觉打了个寒噤,急急告退。 时光飞速,不觉便已到次日中午。 这一日,天空满布浓重阴云,堡外的田野,虽已返绿抽青,只是早春的天气里,冷风呼啸不停,让天地之间依然满是萧瑟之意。 姜尊带着侯道、戴清绍等人,笑容满面地站在玉华酒楼前,迎接李啸的到来。 姜尊穿了一件崭新的绸衣,一脸笑容地与众人打着哈哈,看上去极为高兴的样子。 不多时,面带微笑的李啸,与田威、王义守二人一同到来,随后,在姜尊等人的迎领下,入得早已包好的雅间。 “姜哨长,你家宝儿过周岁,这是本官一点小小心意。”各人入坐后,李啸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姜尊。 姜尊以一种受宠若惊的样子接过,连声道:“小儿只是过个周岁,李大人这般客气,送得这般重礼,在下如何受得。” “如何受不得。姜哨长也是我军中的老人了,只要姜哨长为我军忠心效力,收这点礼物算什么,若是好好跟随本官,将来却还有更大的前程。” 李啸语气平静,姜尊的脸上,却是猛地一哆嗦。 这是怎么回事? 听这李啸这么说话,倒象是绵里藏针一般,隐隐有针对我姜某之意。 姜尊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正一左一右坐在李啸身旁的田威与王义守,这两人却不看他,只是沉着脸坐着。 “李大人,在下乃大人一手提拔,感念莫名,定当紧跟大人,岂敢复有他念。”姜尊眼珠一转,脸上挤出笑容说道。 “那就好,希望姜哨长能说到做到。”李啸淡淡地笑道。 “小二,速速上菜。”姜尊不敢与李啸对视,急急对一旁的伙计大声吆喝。 那小二一声唱诺,不多时,一桌丰盛的酒宴,摆于桌上。 “大人,这可是莱州城中,最好的白云烧,入口甘绵醇厚,回味悠长。请大人尝尝。”姜尊恭敬地向李啸杯中,满满了倒了一杯晶莹透澈的烧酒。 李啸把玩着酒杯,脸带微笑看着姜尊,却是不喝。 旁边的侯道等人,脸上努力保持平静,只是姜尊看到,他们的脸上,似乎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田威与王义守两人,还是如方才一般沉着脸,不说也不动。 整个席间,突然陷入一种让人窒息的沉寂。 “李大人,此酒尚温,待凉了就不好喝了。”姜尊被李啸看得心虚,他连忙起身,手举酒杯向李啸颤声劝酒。 李啸笑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坐下,然后他环视了一圈众人,平静地说道:“各位,在喝酒前,李某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哦,大人的故事,想必精彩,在下却要洗耳恭听。”姜尊心急如火,脸上却还不得不做出一副极感兴趣的样子。 李啸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开始缓缓讲述。 “晋代时,有个人名叫周处,为人蛮横强悍,任侠使气,是当地一大祸害。当时,河中有条蛟龙,山上有只白额虎,这三者一起祸害百姓。当地的百姓称他们是三大祸害,而这三害之中,以周处为祸最甚。“ 姜尊眨着眼,不知道李啸讲这故事是何用意,却只能装出聚精会神在听的模样。 “后来,周处听人劝说,先杀了猛虎,随后又去斩蛟,经过了三天三夜的跟踪与搏斗,周处终于杀了蛟龙。而当地的百姓们,见他三日未归,则都认为周处已经死了,皆是大喜,并对此表示庆贺。” 姜尊脸上的笑容,开始凝固了,他似乎听出一点味道来,却又一时说不清楚。 “结果周处杀死了蛟龙,从水中出来。后来,他听说了乡里人以为自己已死,而对此互相庆贺的事情,才知道大家实际上也把自己当作一大祸害,因此,便有了悔改的心意。” 姜尊听到这里,心下猛地一缩。他瞥向侯道等人望了一眼,发现各人脸色或发白或发红,却还强自保持镇静。 “于是周处便到吴郡,去找陆云这位当时的名人。见到了陆云后,他就把全部情况告诉了陆云,并说道:“我想要改正错误,可是时间已太晚了,现在改正,可来得及么。”陆云便说:“君子珍视道义,只怕不肯悔改,又哪里会嫌晚呢?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况且你还算年轻,又有勇力,只要能立志改正,痛革前恶,又何必担忧不能建立功业,不能传扬好名声呢?”周处听完教诲,便从此改过自新,终于成为一名忠臣良将。” 姜尊低垂着头,暗下牙关紧咬,他终于听明白了李啸讲的故事。 旁边的一众人等,亦是个个脸上神情怪异,多有羞郝之色。 怎么办? 姜尊心下,紧张地问自已。 席中一片沉静,姜尊心下反复权衡。 李大人,我知你是用这故事,在此最后规劝于我,只是日暮途穷,我姜尊已不能回头了。 姜尊猛地抬头,目光之中,已是满是决然之色。他与李啸对面直视,两人熠熠的目光,有如阴电对阳电。 “李大人的故事,端地精彩,来,请满饮此杯。”姜尊站起身来,复向李啸举杯相邀。 李啸缓缓地端起酒杯,却是没有看他,他喃喃低语道:“姜哨长,要知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哪。” “李大人,在下明白,还请大人饮了此杯。”姜尊脸色冷然,一仰脖,将自家杯中之酒饮尽,然后向李啸露出杯底,作了个先干为敬之势。 李啸脸上,又浮现了那怪异的笑容。 他缓缓地将杯子向姜尊凑了过去,直盯着姜尊的眼睛,轻声道:“本官今天身体不适,就请姜哨长为本官代饮此杯如何?” 姜尊脸上大变,他急急说道:“在下如何敢这般放肆,还请。。。。。。” 姜尊话语未完,李啸右手一抖,手中酒杯一洒,整杯酒液皆洒在姜尊左脸之上。 “啊!” 姜尊一声惨叫,众人惊怖地看到,闪避不及的姜尊,左眼被李啸泼了个正着,白色的气泡翻滚着,瞬间将姜尊的左眼毒瞎。 “砰!” 姜尊忍着巨痛,将酒杯猛摔于地。 “尔等还不动手,再待何时!”姜尊大吼着抽出腰间顺刀,作势便向李啸猛砍而来。 侯道戴清绍等人,全身一颤,下意识地纷纷拔出刀剑,便向李啸等人砍来。 李啸一声冷喝,右手中的酒杯向姜尊猛掷而去,姜尊手中顺刀一横,磕飞酒杯,正欲再砍,李啸手中已猛地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倭刀,他大喝一声,向姜尊对劈而来。 此时,田威王义守二人,纷纷拔刀在手,亦与侯道、戴清绍、陈兴等人战成一团。 侯道瞥见,自已的手下,水师副甲长冯式,犹然呆坐在椅上,仿佛木偶一般不动。 “冯式,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斩杀李啸等人!”侯道向其大声怒吼。 冯式有如突然醒过来一般,他刷地抽出腰刀,大喊着冲上前来。 专注与王义守对战的侯道,只感觉背后一阵巨痛前来,再一看胸前,一柄滴血的翎刀刀尖,已从自已胸前透出。 侯道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扭头望了一眼冯式,冯式脸色狰狞,手中的翎刀又趁势搅了一搅。 一口污血从侯道嘴中喷出,冯式把刀一抽,侯道无声倒地,他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弹。 李啸手中的倭刀,舞得刀光四射,威压凌厉,姜尊招架不住,步步后退。 “噗哧!” 李啸反手一捅,倭刀锋利的刀尖,瞬间扎透了姜尊的胸膛。 鲜血狂喷而出,姜尊踉跄一步,背靠墙壁,缓缓滑落。 姜尊嘴里,咕嘟咕嘟地泡着血泡,他的眼睛,没有看向面前横眉怒目的李啸,却是斜着紧盯那进入雅间的房门。 很快,房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大队的李啸军枪兵全幅武装地进入,领队的,是枪兵一队队长黄保。 “禀千户,外面的三十名刀斧手,连同掌柜崔玉及一众伙计,已皆被我军拿下,请大人示下。”一身铁甲头带缨盔的黄保,向李啸拱手禀告。 姜尊濒死却充满期待的眼光,突然一暗,他嘴巴张合了两下,头一歪,便再无动弹。 此时,田威与王义守两人的战斗也停了下来。 枪兵三队队长陈兴已被击杀,头颅与脖颈处,仅有一丝皮肉连着。盾兵二队副队长戴清绍腹部被砍开,暗青色的肚肠翻了出来,在地上大片血渍中挣扎哀嚎,眼看着已是难活。而枪兵甲长范植见得大势已去,连忙扔了刀剑,跪地投降。 李啸随即下令,将范植捆绑起来,带下去交于吴亮与许秀清等人,严加审问,同时,他下令黄保带领一众枪兵,去捉拿各名反叛将领的家属。 “将这些家属逮捕后,同样交于吴亮与许秀清审问,然后,你速速带队赶回,按昨天所定计划行事。”李啸叮嘱道。 黄堡应诺,随即带着枪兵,押着那一众刀斧手与店内伙计离店而去。 而酒店掌柜崔玉,却被李啸留了下来。 “李大人,有话好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在下是李化鲸大人表弟,你们这是造反,要诛连九族的。。。。。。莫杀我,就留在下一条性命吧!李啸,李大人,我知你是条好汉,在下这般做,也是廹不得已。。。。。。不要动手,千万不要动手,李啸,我保你当千总,你当千总是我表哥李化鲸一句话的事……” 望着李啸手提着滴血的倭刀,一步步向其逼近,崔玉脸色惨白,一边倒退,一边语无伦次地向李啸哀求胡呓。 在脸色阴沉,一身满是肃杀与血腥之气的李啸,终于把他逼到墙角之时,几近吓疯的崔玉,嘴中喋喋不休,连声承诺,要保李啸一路到守备,游击,甚至是参将副将,估计再保下去,崔玉得保着李啸造反了。 李啸笑了起来,手中的倭刀刷地一抖,横搁在崔玉脖子上。 “说!你们与那郑隆芳如何联络的!” 李啸冷冷喝道,手下稍一用力,崔玉脖颈处的鲜血,顿时有如条条小蛇一般,蜿蜒爬出。 “李大人切莫用力!我说!我说!我已与郑参将,不,与那郑隆芳约定,此处一旦事成,便于屋顶燃起黑烟,于一里外设伏的郑隆芳望见后,知我等得手,便立即率领三千精锐前来夺堡。李大人若是不信,可问我等一众伙计!”崔玉忍着疼痛,大声急急而辨。 李啸冷笑一声,收了倭刀,然后对他沉声说道:“要本将信你,却也容易,你亲去屋顶点火,引那郑隆芳前来,若其率众赶来,便可暂饶你性命。敢作弄手脚,本官立刻砍了你的狗头!” 正文 第八十章 将计就计 “入他娘,没想到崔玉这厮,得手倒还挺快!” 看到赤凤堡外,那浓黑的烟柱腾腾而起之时,参将郑隆芳放下千里镜,一张肥胖的油脸,满是欣喜。 他从地上弹地站起,拍了拍身上保养得极好的山文甲上沾染的泥土,然后对一旁的家丁队长郝存德下令道:“李啸现已授首,你马上传令下去,让全军随本将速速杀入堡去,一举夺下赤凤堡!” 同样一脸喜色的郝存德大声应诺,很快,全军将士一齐欢呼,人喊马叫,随即整队踊跃向前。 看着部下气势高壮,郑隆芳心下极喜,这夺堡的首功,看来将会是手到擒来了。 他随即又得意地想到,那些自以为叛变上官,可以就此升官晋爵的姜尊等数员叛将,绝对不会想到,自已会在利用完他们夺下赤凤堡后,便会让手下将这些叛将一并斩杀,省得这些已没有利用价值的家伙,到时还要来分功。 这些卖主求荣的叛将,在郑隆芳看来,不过是一块用完便可扔掉的抹布罢了,到时,就让他们去地下与那个死鬼李啸团聚吧。 此次突袭作战,郑隆芳没有带火器部队,他只带了精心挑出的500名骑兵,1500名枪兵,1000名刀盾兵。 郑隆芳这般做,有自已的理由。 他认为,既然李啸已死,那赤凤堡必定是群龙无首一片混乱,那么自已的军队,便要以机动快速为主,以尽快趁虚而入攻取堡城,杀李啸军一个出其不意。 若是带上笨重的火炮,或是带上装填缓慢使用不便的火铳手,则既会迟滞了行进速度,也会拖延作战效率。若李啸军出现冲突骚乱,火器部队难于快速派上用场,镇压平息****亦是困难,倒不如只带冷兵器部队,让这次夺堡计划更加顺利。 郑隆芳的想法,说实话,如果擒杀李啸的计划顺利实施了的话,应该还是比较正确的。 只不过,郑隆芳万万没有想到,等待他的,不是一颗已经熟透只等他来摘取的桃子,而是一个精心布置好的陷阱,等着他这只肥羊踏上去。 这个陷阱,就是李啸将计就计之策。 郑隆芳立功心切,他与500名骑兵纵马疾行,很快就与后面的步兵拉开了距离。 一里多的路程很近,郑隆芳和一众骑兵,很快来到了赤凤堡外的玉华酒楼处,他远远地看到,崔玉带着一群人,已站在酒店外的官道上等待。 “吁!” 在离崔玉五步开外,打马行在最前的郑隆芳,勒住马蹄。 他惊讶地看到,崔玉一脸苍白,脖颈处似乎还残留有血痕。 “崔玉,你受伤了么?”郑隆芳问道。 “禀参将,这都是刚才李啸一伙困兽犹斗,在下不慎被其刀剑划伤,还好只是受了轻伤,未中要害。”崔玉脸上肌肉颤动,低声回道。 郑隆芳唔了一声,又问道:“那李啸首级在哪?” 崔玉忙向后面一直沉默的几名壮汉示意,很快,几颗血糊糊的首级,被那几名壮汉掷掼在郑隆芳马前。 “参将大人,这便是李啸及其一众匪首的首级,请大人验看。” 郑隆芳从未见过李啸,他看到这几颗呲牙咧嘴血糊嘶拉的首级,心下便认定了这是李啸一伙无疑,当下脸上喜色显现,大声夸赞崔玉道:“崔玉,你真不错,难怪当日李军师夸你年少老成会办事,今日果然立得这擒斩匪酋之大功。” “承蒙参将大人谬赞,在下何以克当。”崔玉脸上挤出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郑隆芳又随意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却见周围商店皆已关门闭户,远处赤凤堡周边,也没有行人随意走动,心下不觉生疑。 崔玉仿佛猜到了郑隆芳的疑虑,他急急说道:“大人,方才我等与李啸一伙厮杀,这些商户皆是吓坏,故纷纷关门肆业。那些堡内行人与家属,亦皆被吓个半死,故无人敢在堡外行走。” 郑隆芳眉头稍解,他想了想又问道:“本将听闻李啸军兵原本皆在外训练,为何此时一个军兵人影亦未见?” “禀大人,我等在解决掉李啸一伙后,便矫制了李啸之令,下令全军返回堡内待命,故外面的军兵已全部收队回堡。大人,还请速速率领全军入堡,然后接管李啸军兵,以免迟则生乱啊。”崔玉低着头,声音颤颤地说道。 崔玉说完,他身后几名壮汉一齐伏跪于地,大声说道:“我等已然背主,杀了李啸,现愿为前部,为大人带路效力,恳求郑大人速速率军,接管堡内各处要害,以免迟则生变。” 郑隆芳捋须大笑,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亦是打消,他一脸喜色地向众人作了个虚扶的手势:“诸位请起,尔等及时反正,皆是大功。那就请各位前面带路,夺了堡后,本将定会论功行赏,绝不吝啬。” 壮汉们齐声拜谢,随后与崔玉一起,在前面引路,领着郑隆芳及500骑兵向赤凤堡南门快步行去。 行进时,一旁的家丁队长郝存德,低声对郑隆芳说道:“大人,在下心里,总感觉这般夺城,也忒顺了些,不若等到后面步兵到来,一齐入堡可好?” 郑隆芳斜了他一眼,不屑而道:“存德,你太过小心了。而且现在这堡门大开,完全没有动静,可见李啸之军尚在迷惑之中。若待数千步兵大至,喧哗吵闹,那在堡内待命的李啸军兵,原本就忐忑不安,见我军这般哗然而至,难免疑惧,若其突然闭门作乱,那我军今天这般煞费苦心的偷袭,可不就前功尽弃了。只有这般悄然入城,迅速占领各处城门城楼等要害,再接管其军,方为上策矣。” 郝存德挠了挠头,心下虽总觉不安,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只得点头道:“大人说得是,确是在下想多了。” 很快,郑隆芳率领骑兵突门而入。 郑隆芳入得城来,迅速看到,城内除了街道与水井等物已建好外,各种建筑均未开建,除了左侧有一排排的草板民居外,其他各处,皆是一片空旷。 而在自已的正前方与右侧,各有手持武器的李啸军兵默然肃立。 正前面,是二队盾兵,二队枪兵,后面还有一队重骑兵与一队轻骑兵。而在右侧,则是一队盾兵,一队枪兵。 咦,这些在堡内待命的李啸军兵,为何竟让人隐隐感觉有股杀气在其中? 一种剧烈的不安,腾地在郑隆芳心头窜起。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吁!” 一行人快到十字主街中央时,郑隆芳方猛省过来,他急急勒住马蹄,扭头回望,却见全部骑兵,皆是过了南门的瓮城,只有数十骑尚未入内城。 他再一看前面,那几名带路的壮汉,早已带着崔玉,不得所踪! “大人,敌兵使诈,我们上当了!” 一旁的家丁队长郝存德,嘴唇哆嗦,双眼之中满是恐惧。 郑隆芳心头大惧,忽见在正前面,一骑身穿白摆牙喇兵银色盔甲,骑着一头极其雄俊黑身白蹄大马的健壮骑士,纵马踱出阵前。 这名骑士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手中的精钢虎刀向郑隆芳一招,冷冷大喝道:“来者,可是郑参将?” “正是本将,尔是何人?”郑隆芳声音发颤,心跳如鼓,这清冷的天气中,他那胖脸上,却是汗流涔涔。 “末将李啸,见过郑大人。”对面的骑士大笑起来。 郑隆芳大惊失色,尚未回答,那李啸脸上,立刻堆起狰狞之色,他大声喝道:“郑隆芳,你全军已困于我堡中,速速下马投降,可饶尔等一死!” 郑隆芳懊悔无及,他一边拔转马头,一边抽刀大喝道:“全军听令,速速退出堡去!” “砰!” 一声让人耳膜发震的巨响,郑隆芳惊惧地发现,南门的瓮城城门处,一块巨大的青石,仿佛从天而降,从月城通道上狠狠砸落在地上,彻底堵死了郑隆芳外逃之路! “入他娘,狗入的李啸竟设了千斤闸!”郝存德在旁叫一声哀呼。 郑隆芳面如死灰,他是见惯了战阵之人,曾在一些设计精良的大堡中,见过此类闸门。却没想到,这个李啸,竟然在这赤凤堡中,亦采用了这样复杂的城门设计。 这种城门,外表与普通城门无异,但其实却是双门设置。前面是铁包木门,后面则是暗设了一道青石闸门,也称为千斤闸北,一般平时收放在月城通道上端,一旦遇敌,便可放下这重达二千斤的巨大青石闸门,这种闸门一旦下落,需得上百人用绞轮才能升起来,若是想只凭蛮力攻破城门,实为天方夜谭。 “郑隆芳,你降不降!” 李啸的如雷暴喝,让郑隆芳浑身哆嗦了一下。 “不降!” 郑隆芳面目扭曲而狰狞,双目充血的他,挥刀大吼:“全军随我上前,击杀李啸!” “杀啊!” 500名骑兵纵声呐喊着,猛磕马肚,向对面的李啸狂冲而来。 李啸一声冷笑,纵马后退。 “轰!” 二队盾兵立刻摆成整齐的直线,盾牌砸放于地,随即肩膀抵住,将盾牌固定牢实。 两军距离太短,郑隆芳部来不及冲刺,有十几骑小跑着冲在最前,盾牌上尖锐的钢刺,立刻深深地戳入战马的前腿之中,战马悲鸣着倒地,将上面闪避不及的骑手摔于地下,非死即伤。 与此同时,躲在盾兵后面的两队枪兵,从那一排大盾上端,刺出了无数根4米精钢长枪,有如一条条潜伏已久的阴狠毒蛇,向猎物狠狠地喷出它们蕴酿已久的毒液。 开着深深血槽的锐利精钢枪头,迅速地将几十匹来不及后撤的骑兵战马的前胸或颈部扎透,马血狂喷,将对面的大盾与枪兵染得浑身血红。 战马连绵悲鸣,沿着那一排整齐的大盾,乱七八糟地倒下,马匹的尸体与骑兵的尸首堆叠杂乱地混在一处。 “砰砰砰砰。。。。。。” 此时,半蹲在城墙上的六十名鲁密铳手,从冲阵的骑兵背后开火,浓密的白色烟幕中,鲜红的火光隐现,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带着细微的啸音,轻易地钻入了穿着棉甲的骑兵后背。 二十多名骑兵立刻摇晃着从马上倒栽了下来,很多骑兵死后,脚踝犹扣在马镫上,死尸被马匹拖着四下乱跑。 这轮鲁密铳打完,右侧的盾兵与枪兵,也呐喊着从侧后部掩杀过去。 而一直没有动静的玄虎重骑与飞鹞子轻骑,则发出尖锐的啸声,从盾兵的一侧绕过,从另一侧包夹过来。与后面的枪盾兵,形成左右包夹的态势。 郑隆芳的骑兵,终于彻底崩溃了。 无数骑兵纷纷下马请降,他们哀嚎着扔了刀剑,跪伏于地,只求李啸军饶得性命。 郑隆芳的坐骑,突然被一名枪兵狠狠刺中马腹,柔软的马腹划开,大团带着草腥气的肚肠翻涌而出。 战马一声长嘶,将郑隆芳狠狠地掀下马来。郑隆芳一声惨叫,被甩出数米远的他,因有一身良好盔甲的防护,幸运地没有受伤。 他怒气冲冲地爬起来,手中腰刀高举,正欲下令全军与李啸拼死一搏,却不防脑后被人用刀柄重重一磕,瞬间晕了过去。 “降了!李大人,我们降了!”磕晕郑隆芳的家丁队长郝存德,随即扔了刀剑,向着李啸的方向,大声哀求。 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接触战,就此结束了。 郑隆芳部,六十余名骑兵被杀,九十多人受伤,共有415名骑兵被俘,缴获存活战马436匹,骑刀骑枪一堆。 而李啸全军,则只付出了4名盾兵死亡,6名盾兵受伤,5名枪兵死亡,8名枪兵受伤,另有三名骑兵受了轻伤的细微代价。 城内的歼灭战刚结束,南门外又传来了刺耳的呐喊声。 郑隆芳部的步兵,终于赶过来了。 “将郑隆芳押上城头,迫使他们投降!”李啸一声冷笑,随即下令。 已晕厥过去,却被五花大绑的郑隆芳,被几名军士强行架上了城墙。 见得自家主将有如一条丧家之狗一般,被人架着绑上城门,南门外一百步外,原本喧哗吆喝的2500名步兵,突然一片寂静。 “尔等看好了,你们主将已被我军擒获!若不早降,定斩不饶!”李啸在城门上昂然而立,手中的虎刀刀尖,横指郑隆芳面门。 城门之下,立刻骚动起来。 步兵们表情各异,有人的惊恐不已,有人一脸愤怒,还有人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这些步兵中,一众领队的大小将领,则就近私语讨论,紧急商讨对策。 究竟是立刻攻城,以解救自已的上官,还是就此撤退,以保全本部的兵马,步兵将领们彼此相争不休。 一时间,郑隆芳部步兵士气大沮,原本高昂的士气瞬间降入谷底,整个场面开始出现混乱。 李啸当机立断,手中旗语连挥,立刻,手下的军兵们开始进一步行动。 轰地一声,赤凤堡北门大开,130名由玄虎重骑与飞鹞子组成的骑兵战队,从北门突出,绕墙南奔,直冲郑隆芳的步兵阵中。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3门红夷炮,亦纷纷立刻开始清膛,灌药,填弹,插火门线。一旁的火器总头赵杰吆喝着要他们注意彼此配合,加快装填速度。而在火炮的间距中,六十名早已准备好的鲁密铳手,一字排开,枪上的火绳烧得滋滋响,纷纷对着对面的步兵瞄准。 另外的2门佛朗机与2门虎蹲炮,李啸没有下令装弹,因为这两者射程较短,很难打到超过一百步外的步兵阵内。 而在郑隆芳的步兵战阵后面,几百步外的商铺大街处,那原本大门紧闭的玉华酒楼,突然砰地一声,大门打开,一直埋伏于此处的两队枪兵,呐喊着从门内杀出,从后面向郑隆芳的步兵杀来。 安排这二队枪兵埋伏于此,是李啸的备招。当时是为了防止郑隆芳在识破李啸的计策后,急急就此撤退的话,可以立刻冲出掩杀一阵。没想到,正好在这时,可用于包抄郑隆芳步兵的后路。 李啸军迅如雷火的炮、骑、步三路夹击,让原本就骚动不已的郑隆芳步兵战阵,立即混乱得有如一锅烧开的开水。 “砰!” “砰!” “砰!” 三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三枚乌黑滚烫的十二斤炮弹,发出夺命的尖啸,向郑隆芳部战兵猛冲而来。 迅即,三枚炮弹,从密密麻麻的步兵阵中,犁出了3道血肉模糊的笔直血路! 一片瘆人的惨叫声中,至少40多名百步兵,被李啸军的红夷火炮击死击残。 当然,相对于多达2500之众的步兵来说,这点伤亡,实在是微不足道。只不过,这种超远距离的绝对死亡,给本已士气大挫的郑隆芳部步兵,造成的心理压力,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砰砰砰砰!。。。。。。” 炮声刚过,城墙上六十名一字排开的鲁密铳手,一轮齐射,总共四十二杆鲁密铳打响,一百步外的步兵中,又有二十多人惨叫身亡。 这时,在前面,玄虎重骑与飞鹞子组成的轻骑,发起了最后的冲锋。组织严密的楔形战阵,如同一把剔骨尖刀一般,狠狠冲入混乱不已的步兵战阵之中。 与此同时,后面包夹的两队枪兵,也呐喊着挺着4米精钢长枪,直直冲向郑隆芳步兵后阵。 三处攻击,几乎同步发生,李啸军的战阵配合,默契得有如一架高速精密的机器一般。 郑隆芳的步兵战阵,立刻崩溃了。 站在城头默然观战的李啸,心下暗想,在丧失了主帅,又被三处包夹的郑隆芳的步兵,能坚持到现在才崩溃,表现还算可以了。 接下来的战斗,变成了一场追杀。 半个时辰后,这打扫残局的战斗,终于结束。 李啸军此战,总共击杀步兵279名,俘虏步兵1420多名。因为李啸军毕竟骑兵太少,而郑隆芳的步兵人数又太多,导致有近800名步兵四处逃散,未被抓获。 而李啸军,竟然又只付出3名骑兵死亡,5名骑兵受伤,7名枪兵死亡,10名枪兵受伤的轻微代价。 李啸下令,立刻打扫战场,将那些郑隆芳部队的武器上缴,盔甲剥下。 战场很快打扫完毕,最终的战斗结果,很快报上来。 李啸这次将计就计的战斗中,总共俘获415名骑兵,1420名步兵,缴获可用战马436匹,剥得盔甲2050件,大部分是棉甲,小部分是铁甲和鳞甲,郑隆芳身上那些华贵的山纹甲也被剥了下来。另外缴获的刀剑枪盾无算。 李啸心下十分高兴,原本为了装备手下军队,他又要花一大笔银子去各处铁匠铺定做,却没想到,这一战竟能缴获这么多的盔甲,哪怕全部装备完现有的部队,还绰绰有余相当多呢。 加上还有那么多缴获的马匹与武器,李啸感觉,扩充军队的计划,可以提前开始着手了。 只是此战终于结束之际,平静下来的李啸,心中却没有往日获胜的无限喜悦,相反地,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叛变自已的将领死了,偷袭的郑隆芳部也完蛋了,那么,接下来,那些叛变将领的家属,自已又该如何处理呢? (多谢凡尔v赛宫,五張嘢兄弟打赏,今天特更近六千字,也不分章了,多谢各位支持。)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处置 “禀大人,叛贼家属皆已拿到,并送至吴亮、许秀清处审问。”安全司司长黄保,脸色严肃地向李啸禀报。 他随即又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我们前去捉拿那主叛姜尊的老婆方氏时,她已自行在房中吊死,另外,从犯陈兴的老母年高,我等破门而入后,其因惊吓过度,当场咽了气。。。。。。” 李啸心中长叹,脸上隐现不忍之色。 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对于血腥的厮杀搏斗之类,已是完全适应,只是,这样凭借权势镇压弱者的行为,哪怕完全必要,却让他心下亦是极为不忍。 见到李啸脸现动容之情,以前是广宁坐记锦衣卫的黄保,不由得感觉颇为诧异。 这李大人,未免太心慈了些。 黄保认为,对这几个叛将家属的意外死亡,却还太便宜了他们了,要知道大明律中,谋逆可是大罪,纵然不诛九族,也得当街活剐才算正常。若是按锦衣卫处置手段,当不会让他们死得这般轻松。 李啸摆了摆手,示意黄保不必再说下去。 随后,他和黄保一起,来到了吴亮、许秀清的审问间。 这审问间,是由一间民政厅的草房临时充任,虽然简陋,面积倒还轩敞。 此时,审问刚刚结束,吴亮与许秀清,正在商量要如何撰写文稿,把这些人的相关罪行向李啸报告。 李啸入得屋来,首先映入眼中的,正跪在地上的范植和一众叛将家属。这些人,个个低垂着头,伏跪于地。 李啸迅速注意到,这些家属旁边,旁边还有一把椅子,上面摆着一个小襁褓。 李啸心头,忽觉有如刀割。 他知道,这个襁褓中的孩子,便是主叛姜尊的孩子宝儿,现在才只有半岁。 想到自已中午之时,方给了这个孩子的父亲贺岁钱,现在这个孩子的父母,却均与其阴阳两隔了。 吴亮许秀清两人也看到了李啸入屋,连忙起身致礼,李啸一边向他们走去,一边示意他们安坐。 走过低垂着头颅的叛将范植身旁时,黄保狠狠地朝他脑袋上啐了一口。 “大人,据审问,这些家属虽表面抵赖,但在下观其言行,套其话语,知其多是知情,却因为自家人之故,隐瞒不报。这从犯包庇之罪,却有多人。”吴亮低声向李啸禀报道。 李啸心下又是一阵喟叹。 这样的结果,其实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中国社会,是一个人情与血缘的社会。自家亲人作了坏事恶事,家属多会为其摭掩包庇,这实是人之常情。如果自家的亲人所做的坏事,还能给家庭带来实际利益,那么,这些家属非但不会有负罪感,相反还会为自已能从中分一杯羹而沾沾自喜。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古代社会里,每个王朝都要制定残酷凶狠的株连制度的原因,统治者们希望,能用这样残酷到灭绝人性的法律制度,来让那些谋逆者好好考虑一下背叛的成本,以免他们的屁股轻易发痒。 “吴亮,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李啸沉吟了一下,又向吴亮问道。 吴亮眼神复杂地向李啸望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叛贼范植,背叛恩主,谋逆弑上,依大明律,当处剐刑。另外这些人,大多犯了从逆之罪,明知这些叛贼有意谋反,却为其摭掩不报,其心叵测,以学生之见,按大明律条款,需全部处斩。学生认为,只有这般处置,方可震慑宵小,再不敢起谋逆之心。” “大人,学生亦是这般认为。”许秀清在一旁插言。 李啸沉吟不语。 房间中,一片压抑的沉默。 忽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打了寂静的状态。 李啸扭头望去,那放在椅子的襁褓,正在微微晃动,那宝儿啼哭不停,一只又小又瘦的小手,正从襁褓中探处,欲在空中抓寻着什么。 “哼,这叛贼孽子,在下认为,就地摔死算了,免得将来长大,也是个祸害。”黄保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李啸没有理他,却走过去将这孩子抱在怀中。 那孩子有人抱起,哭声便小了很多,一脸阴沉的李啸,手指拂弄着孩子瘦小的脸庞,指尖擦过孩子嘴边时,那孩子以为碰到了乳.头,一把用手抓牢,塞在嘴中吮得咂咂有声。 李啸站得有如一具木偶,他一动不动将这小孩这样抱着,任他吮吸手指。 置身这安静无声的房间的李啸,感受着这具小小身体中散发的热量,感受着各人投来的各异眼神,突有恍如隔世之感。 “传本官之令,叛将范植,由剐刑改叛斩首,立即执行。其余家属,证据明显者,依律处斩。证据不明者,罚为采石场或石灰厂苦役,刑期十年。另外,所有7岁以下孩童,不究其罪,皆交于他人代为抚养。” 李啸说完,下面的家属中,一些人当场晕了过去,另外一些人,则脸上有明显的轻松之色,却又开始低低哭泣。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最为激动的,竟是范植。 捆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的他,眼泪纵横,膝行至李啸面前,随即把头磕得砰砰作响:“犯将范植,感念大人留得在下血脉,又让在下能引刀成一快,若有来世,当做牛马以报。” 李啸没有看他,他呆怔了一会,什么也没说,随后把宝儿交给吴亮,叮嘱他务必给这孩子找个好人家,便返身出了房间。 黄昏时分,范植与4名家属被依律处斩,全堡军民,皆默然观看。 另外5名家属,则被从堡内迁出,男的安排去采石场,女的安排去石灰厂,开始了他们为期十年的苦役生活。 姜尊的孩子宝儿,被常大利手下一对膝下无子的木匠夫妇收养,与此同时,这对夫妇还收到了二十两银子。 吴亮告诉他们,这银子是李千户所赠,作为孩子日后的抚养费用,但要求他们不得将此事对任何人说。 外表憨厚老实的木匠夫妇,两人脸上皆是惊讶与感慨交织的表情,他们手里小心地捧着孩子,一边连连点头答应。 包括被处斩的叛将范植女儿在内,另外的三名孩子,也分别被工匠与堡内家属收养。 残阳如血,暮色昏黄,李啸独自坐在自已房中,默然向窗外伫望。 默然呆坐的他,忽然感觉莫名的孤独和无可言说的疲累。 自已来到这个明末世界,无名无势,艰难求存,什么主角光环,什么无敌金手指之类,皆没碰到。却在这半年多内,经历了太多的刀光剑影,血肉搏杀,尔虞我诈,算计利用,背叛暗害。尽管自已在表面上依然作出坚强之态,只是有谁知道,看似坚强无惧的自已,内心之中,又有怎样的孤独与寂寥。 只是自已没有任何可以退缩的余地。 这个残酷的明末世界,不是人图我,便需我图人,不为刀殂,便为鱼肉。任何的犹豫与怯懦,都会被冰冷的现实碾成碎末。 自已除了迎头奋进,咬牙向前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李啸心下暗叹,他轻轻地闭上眼,正欲仰靠在椅子上休息下,却发现自已的肩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双轻若柔荑的手,正在轻巧地帮他揉捏。 李啸一个激灵,忙转身向后看去,见到祖婉儿正向自已淡淡微笑,那不停按捏的双手却没有丝毫停顿。 李啸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重新转过身来,闭上眼,静静地享受她力道极合适的舒适按摩。 “李啸,你做得很对。” 祖婉儿在背后轻声说道。 “哦,是么?” “嗯,这个世道,已是这般艰难残酷,真的不必让它变得更残酷更没有人性。李啸你能这般仁义处置,我真的很欣赏你。” 祖婉儿的话语柔和,却有一种莫名安定的力量。 李啸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心头却是一阵苦涩。 我的做法,真的对么? 在后世中,这罪行只及犯者的制度,在明朝这个动不动就株连家族的年代,可能只会让更多的人感觉这是妇人之仁吧。 只不过,为将者,只能靠杀戮来让手下保持忠诚,未免手段太过低级。 也许,我能做的,就是让改变从自已开始。 李啸扭过身,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谢谢你的支持。” 祖婉儿微笑起来,脸上是两个迷人酒窝。李啸呼吸着她身上芳馥的气息,心中的负面情绪,不觉消解了很多。 两人正说着一些私密话儿,忽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两人不觉相视一笑,这个这时敲门的家伙,来得真是大煞风景啊。 “谁?” “教习先生管毅,求见千户大人。”管毅的公鸭嗓子,在门外大叫起来。 (多谢凡尔v赛宫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监抚 见得管毅进来,祖婉儿告辞离开。李啸遂与管毅两人,于桌边分宾主而坐。 “李大人,学生今天前来,实为有话憋在心中,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啊。”管毅的公鸭嗓子,又高喊了起来。 李啸看着这个当日曾向他提出,挑拔鞑子与流寇互斗,从而让大明从中渔利的所谓千古奇策的书生,心里不由得暗想,这家伙,该不会又想到了什么稀奇古怪脑洞大开的东西,来自已面前献宝吧。 李啸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这么大声。然后和气地问道:“管毅你有何话,对本官但说无妨。” 管毅那双圆圆的牛眼眨了眨,他降低声音说道:“大人,这次的叛将谋逆之事,大人处置,虽为宽仁,却还妥当。只是学生在想,如果我军中还是这般下去,没有任何变化的话,那么诸如姜尊之类反噬恩主的将领,既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管毅,你什么意思?” 李啸脸上的微笑,骤然消失,他眼神复杂地望向对面的管毅,不知道这个大胆的家伙,如何竟说出这般话语。 “大人,学生想问,日后若再有崔玉之类的细作,用钱财或女色拉拢我军将领叛变,却又该如何处置?”管毅言语尖锐而直接,倒让李啸为之一愣。 真是怪了,这人这么晚来与自已谈论这样的话题,却是何用意? “这个,本官认为,一是要加强将领的挑选,需得品德过硬者方可担任,二是加强安全司的暗中控制,发现异动,便可及时处置。”李啸平静地回答道。 没想到,李啸一说完,管毅却是连连摇头。 “怎么,本官所言,可有不妥?”李啸问道。 “大人,你之所说,确有一定防治效果。只是在下看来,若仅仅这般处置,怕还是远远不够。” “哦,何出此言?” “李大人,这次姜尊等人叛乱,说实话,规模与势头,均是太小,故大人能得以迅速镇压平定。而且大人能这这般快速控制局面,一是因其在大人鼻子底下谋乱,二是因为叛将活动,皆处于大人的安全司监视控制范围内。学生说句诛心之论,若是将来我军发展大了,这心怀谋逆的将领领兵到了外地,安全司一时也难于监察,这将领若是不顾家属,定要反叛,大人又能有何反制之招乎?” 李啸心头一紧,却为之语塞。 “大人,不恃人不叛我,但恃我不可叛!” 见李啸沉默,管毅目光炯炯地回答,让李啸不禁目光一亮。 “你且详说下去。” “大人,将领暗藏私心,实是人之常情。纵然现在表现良好之人,将来是否会被细作与他人收买,却是难知。大人之策,可以起到一定的预防效果,但若要制其根本,学生认为,在于分权。” “分权?” “大人,学生认为,如要制约将领,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节制其在军中的权力,使其只有领兵打仗的权利,却没有擅作威福的机会!”管毅沉声道。 “唔。” “一个将官,如要谋逆,若只有其一已之力,匹夫之勇,纵要生乱,祸害亦是有限。若其裹胁属下军兵一齐作乱,甚至割据城池,叛变通敌,其为祸则甚矣。”管毅一脸诚恳地说道。 李啸听到这里,不觉暗暗地点了点头。 管毅所说的这样的将领,孔有德,耿仲明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孔有德裹胁朝廷花了重金打造出来的精锐部队,据占登州作乱,整整两年方被镇压下去,让整个山东一片残破。而随后孔有德耿仲明又率领这只部队,带着大批的金银财宝和制炮操炮技术,渡海叛逃后金,让后金如虎添翼,终成了大明帝国再也无法摆脱的恶梦。 李啸心下长叹,这个管毅,当日本以为他只是一名纸上谈兵的浮夸之辈,却没想到,此人的思计,却还这般深刻。 倒是自已有些轻看他了。 “那依你之见,本官该如何是好呢?” 管毅没有直接回答李啸,他双眼望着窗外,却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大人,学生想问,为何皇上从前年开始,就一直不停地往各军镇派出监军?” 李啸闻言,又是一怔。 管毅说得没错,现在的崇祯,确是在四处派出监军。 李啸脑海中,立刻跳出前世所读的《明史》中的记载: “崇祯五年十一月,以太监李奇茂监视陕西,刘允中监视山西,王应朝监视关宁,吴直监视登岛。。。。。。” “崇祯六年夏,太监陈大金,阎思印,谢文举,孙茂霖为内中军,会各抚道,分入曹文诏、左良玉诸营。。。。。。” “崇祯六年六月,命太监高起潜监视宁、锦,张国元监视山西、石塘等路,监其将校,综核兵饷。。。。。。” “大人,您可知,皇上这样接连不断地派出监军,却是何故呢?” 见李啸不语,管毅又追问了一句。 李啸眼神复杂地看着管毅,然后缓缓答道:“无非是官军作战不力,圣上担忧将领不肯尽心,才派监军前往各处军镇,以监核督促各将尽心尽力为国效劳罢了。” 管毅笑了笑,声音低沉地回道:“大人,学生认为,您只说对了一方面,学生在想,圣上这般做,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防止将领私下与鞑子或流寇沟通,欺瞒朝廷,失去管控,甚至谋反投敌,这才不得不派出监军,以为暗中牵制监核之用。” “哦。” 李啸心下猛地一惊,却一时无法反驳。 “大人,《韩非子》中曾说过,鞋子再好看,也只能踩在脚下,帽子再破旧,也要戴在头上。君天臣地,上下尊卑,等级有差,乃是国之序统,万万不可倒置。如果不能控制将领,任其作为,那么很自然地,也将对将领手下的军队失去管控。” 管毅说到这里,一脸严肃。 “管毅,皇上这般派驻监军,虽是为了便于朝廷管控着想,但下面各军镇却皆是暗中抵制,内耗极大。以致诸如山西提学佥事袁继咸,户部给事中庄鳌,陕西按察副使贺自镜等人,皆上书反对派驻监军,又是何故?”李啸问道。 “李大人,据学生看来,圣上之所以派出太监为监军,乃是因其为自己身边的亲信之故,皇上长于深宫,朝夕与宦官们相处,故认为太监们没有私心,在派往各军镇后,能实心办事。只叹皇上初心是好,实则大谬!” 管毅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以为,派出太监到军中充当耳目,便可以防止文武官员的欺蒙与谋逆,却没想过,这些人到了地方上,这点正面作用,远不能抵消其带来的祸害。要知道,宦官们皆是刑余之人,虽有小部分忠心为国者,但大部分皆是只会擅长巧言令色骗取皇帝的信任,借以招权纳贿,暗谋私利。这样的人,所谓“监纪功过”,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在外发财的机会罢了。这些派出的太监,到了地方上,往往只会一味的盘剥贪腐,祸害甚大,以至军怨民怒,其对将领的牵制监视等正面作用,因此被大部抵消。这也是袁继咸等人强烈反对派驻监军的原因。” 李啸听完,不觉陷入沉吟。 管毅说得其实挺有道理。明史记载,崇祯自身,因外派太监的必要性与祸害性如此交织难分,他自已也时常纠结于到底派还是不派的痛苦之中,以至于外派太监之事,定了又撤,撤了又定,反复多次,自已亦是心神俱疲,不堪其累。 《明通鉴》中记载,崇祯于今年的六月份时,曾向朝廷各臣解释自已外派太监监军的苦衷,他在谕令中说道:“朕御极之初,撤还内镇,举天下事悉委之以大小臣工,然比者多营私,罔恤民艰,廉慎者又迂疏无通,此士大夫之负国家也。朕不得已,方用成祖监视之例,分遣各镇监视,乃一时权宜,欲诸臣自知省也,以信朕之初心矣。” 可叹的是,崇祯这番自诉苦衷,既无法打动满朝文武,还让自已被历史学家们贴上了一个重用内监的恶名。 一个即位之初大力打击阉党的皇帝,与一个随后又重用太监为亲信的皇帝,竟然会是同一人,这历史的吊诡之处,足让后人叹息无语。 “那管毅你的意思是,在我李啸军中,也派出监军?”此时,李啸似乎听出了一点道道。 “大人,学生认为,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监军这个模式,其实还是极有用处的。如将其改进完好,让其既可起牵制监视将领的作用,又使其不得荼毒地方,祸害军民,这样一来,便是最合适不过了。”管毅笑着回答。 李啸脑中,突然有茅寒顿开的感觉。 这管毅所说的模式,与后世共.军的将领与政委共同领军的模式,何其相似。 共.军的这套模式,将领管军事打仗,政委管审核监察,完美地实现了打仗训练与政治管控的相互结合,使自已的军队在组织度上,完胜同时代的国.军部队。这也是为何常有大批的****将领率军叛变投共,却极少有****将领能率军去投****的原因。 这是自已完全可以借鉴过来的模式啊。 这个管毅,虽然在出谋划策方面,有纸上谈兵大言炎炎之嫌,没想到,在这类军队控制与管理的问题上,却还颇有独到之处。 此人,倒可重用。 “管毅,你所说的改进监军模式,本官看来,实是甚好。本官在想,不如在我李啸军中,改成以下方式如何?” “学生愿听大人高见。” “以后在我李啸军中,为有别于朝廷所立之监军,特成立监抚司一职,以负责军兵的薪金分放,战功审核,教习军士,监视协助将领,报告部队动态等事。而将领只能负责领兵打仗,训练操整等军事方面之事,如此一来,将领与监抚各事其职,分工明确,既不影响部队打仗行军,又能使将领因为无法对部下施予威福,而失去裹胁部众的基础。这样的话,将领纵有异心,亦是无能为力。” 管毅连连点头:“大人果是天纵英才,在下不过提个意见,大人便能这般加以实行,学生实是佩服。” 李啸笑道:“管毅,那这监抚司司长一职,暂由本官担任。由你担任副司长一职,以后你的工作便直接向本官汇报,下面的监抚人员,亦由你全部负责。从今之后,每队军兵各设一名监抚分员,盾兵3队设3人,枪兵6队设6人,玄虎骑与飞鹞子各设一人,火炮部队设一人,火铳队设一人,水师设一人。这样的话,除你之外,需另招14名监抚司人员。这段时日,本官再去各地招聘书生,招得合适之人后,便立刻补入军中。” 管毅大喜,起身而拜。“学生谨遵大人谕令。” (注:这两章,说实话,写得沉重与阴暗了些,是一种很不讨喜的写作方式,从这两天迅速下降的推荐票上便可看出。但作者实在是想写出自已的一点思考与意见,毕竟历史本身,便是沉重严肃并能让人深思的。如果只是套路化爽文写作,种田暴兵平推世界大纳后宫之类,网上已是汗牛充栋,也实在不缺作者这篇拙作。 当然,完成这一章后,作者会回到正常写作道路上来,希望各位读者能继续支持,此谢。)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模式 这次招聘书生的工作,比上次顺利得多。短短数日,竟有多达七八十名书生前来面试。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还有东儒书院的四名秀才,竟也偷偷地慕名来投。李啸暗想,这要是让那个一贯仇视自已的东儒学院学正崔拱瑄知道了,怕要气歪了鼻子吧。 这四名秀才中的领头者,是脸色清俊,很有点象后世戏剧的小生模样的刘安和,他见得李啸后,衣袖一甩,拱手言道:“某等屡试不第,不愿再徒耗光阴以穷经章,唯求在李大人处谋得一职,若得安身立命一展才学,不胜欣然矣。” 李啸大笑欢迎,随后的面试中,刘安和言辞得当,谦和沉静的良好表现,让李啸印象十分深刻。 最让李啸高兴的是,现在的李啸军威名日隆,已建好城墙的赤凤堡,更是有如一张绝佳的自我介绍名片。这次来面试的书生中,多是慕名而来,故不单是在数量上远超上次,在质量上也颇为优秀,有真才实学的人很多,而江湖骗子之流近乎绝迹。 李啸从中招聘了六十多人,同时,对李啸军各部门进行了相应的扩充与调整。 根据李啸的规划,现在李啸军中,除了原有的民政司、商业司、安全司外,新设监抚司、钱粮司,农牧司以及工业司。 其人事安排与职能分别如以下所示: 民政司负责堡内百姓户口与腰牌登记,检查,人口出生与死亡报录,处理当地百姓之间纠纷,维护治安等工作,堡内所配的20人的治安大队,也由民政司管理。 商业司则纺一管理赤凤堡内开设的商业店铺,包括对商铺的登记、监管、收税等。 工业司主管全堡的工厂运作,现有蹲犬山的采石场、石灰厂、砖厂三座工厂需要管理。由于李啸现在的工业模式,基本是后世的国营企业性质,工业司主要负责各工厂的生产计划,沟通协调,物料分配,产品统计等事情。当然,以后工业司还会对各类工厂进行收税。 农牧司负责赤凤堡内所有农田、牧场之类的生产、管理与规划,以及将来土地开荒与使用等事情。现在李啸全军中因为缴获了三百多匹战马,原有的马厩已是难于容下,故现在农牧司的重点是在堡外建起一座简易的小型牧场,以放养军马。而开展农业生产之类,由于李啸军拥有的地盘狭小,暂时不予考虑。在李啸的设想中,如果以后赤凤堡内还有海产项目,也暂归农牧司负责。 钱粮司则是负责赤凤堡内有粮食,钱财,物资的管理统计、保管贮藏与分配使用。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部门,要与其他所有部门打交道。 以上五司均属于经济民生类机构,下面的监抚司与安全司,则完全属于政府监察类机构。 监抚司负责军兵的薪金分放,战功审核,教习军士,监视协助将领,报告部队动态等事,是李啸充分掌管军队的重要手段。 安全司则是调查各地情报,侦察内部是否有细作渗透,以及各名将领官员的动静,了解自已地盘内的百姓思想动态等一系列极重要,却又只能暗中进行的工作。 各部门的人事安排分别为: 民政司司长许秀清,司内共设4人,其中一名主官,一名副手,二名吏员。 商业司司长由颇让李啸欣赏的刘安和担任,原商业司司长吴亮,改任更为重要的钱粮司司长一职。同样另设一名副手,二名吏员。 工业司司长由另一名秀才严恪担任,李啸面试时发现,此人算学十分不错,做事亦是严谨,却为担任工业司司长的最佳人选。也另设了一名副手,二名吏员。 农牧司司长由上次招收的一名吏员丁佑担任,李啸了解到此人本份老实,又出身农家,熟悉稼穑,且喜好农学,李啸认为,由此人来担任农牧司司长,当为合适之人选。同样也是配一名副手,二名吏员。 钱粮司司长,这个李啸军中的命脉部门,自然由李啸最信任的吴亮来担任,其机构设置为一名主官,一名副手,四名吏员。当然,因为钱粮贮藏与分配极其重要,李啸决定自已只要有空,便要对钱粮司时常监督与管理。 监抚司司长由李啸自行兼任,副司长则由管毅担任,由于这个部门极其重要,且因这次招聘到的书生人数颇多,李啸决定,下面的监抚人员,由每队派1人改为每队派3人,以更好地管理与监察将领与军兵,这样一来,枪盾兵中,共有监抚人员27人,玄虎骑与飞鹞子各设2人,火炮部队设2人,火铳队设2人,水师设2人。加上管毅在内,共计36人,为李啸军中人数第一的大司。 安全司司长由黄保担任,由于因为姜尊的反叛事件,黄保身份暴露,故李啸决定,不再让其担任枪兵一队队长之职,其职另由他人接任,从而专门负责安全司的相关工作。现在司中,已有包括副司长在内的,经李啸审核过的司员20人。这些人中,有有2名书生之类的文员,负责档案整理与文件撰写,余者皆是由黄保与李啸共同招募的身怀各类绝学之人。李啸对安全司掌控亦是极严,这件在黑暗中使用的利器,李啸同样要牢牢把它掌握在自已手中。 余下的十多名没有安排的书生,李啸把他们全部安排为储备人才,暂且先担任堡中孩童教习,待李啸军扩大后,再补入军中。 人员编制完成后,李啸给他们设定的工资标准为,每名司长月薪8两,副司长6两、吏员与教习均月薪2两。 军前赞画吴亮,原本薪资10两,因其兼管钱粮司,李啸给他每月12两的月薪待遇,一则突出其地位,二则使其更加尽心办事。 监抚司副司长管毅,由于职责重大,李啸也给了他每月8两的待遇,管毅心下更是感激,暗暗发誓要更好地工作来报答李啸的知遇之恩。 随后,李啸给入职的全体公职人员统一开会,除了强调要他们尽职尽责工作外,另外他神色严肃地叮嘱道,若有人浮于事,偷奸耍滑,甚至贪污腐败者,一律从严惩处,绝不轻饶。 李啸原本担心,监抚司安排入军中后,可能会在短时间内,遭到将领们的抵触与排挤。结果没想到,监抚司安排下去后,由于副司长管毅聪明地造势宣传,把监抚司塑造成军中秩序的维护者和监督者,结果颇受军兵们的欢迎,日常训练出操也更加尽心尽力,倒让将领们省心不少,使得原来对监抚司怀有疑虑的一众将领,都慢慢地开始习惯了监抚司的运作方式。 这套由李啸建立的管理模式,终于有个初步的雏形,并开始顺利运作。而随着各个部门开始运作,整个赤凤堡的运作与管理,更加井井有条,富有秩序。 李啸心下知道,其实这是个必然,因为这套模仿现代社会建立的政府模式,实在是大大超越了这个时代,比大明朝粗疏落后的政府管理方式,实在是先进太多。 这一系列工作完成后,李啸随后再让田威与王义守二人,去各地招揽流民,暂定要招的流民战兵名额800人,使李啸军再次进行扩充。 春日的黄昏,李啸与商业司司长刘安和一起在堡外散步。 秀才刘安和感叹道:“李同知大人的机构划分,分类清明,各司其职,实实让人耳目一新,大去我大明官府中人浮于事,推诿怠懈之风。” 李啸笑道:“本官曾读过韩非子的《五蠹》,对里面一段话记忆犹新。今有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必为鲧禹笑矣;有决渎于殷周之世者,必为汤武笑矣。然则今有美尧、舜、汤、武、禹之道于当今之世者,必为新圣笑矣。是以圣人不期脩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可见,古人都有这般向前看谋今朝的思想,我们这些为政者,如何敢不引以为警示?唯有与时俱进,未雨绸缪,方是唯一正确的方法啊。” 刘安和亦笑了起来,他以一种赞叹的语气说道:“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可叹我大明官员中,守株待兔不做实事者实在太多,要是我大明之中,官员皆如李大人一样勤政善政,我大明何至于象今日这般危机重重。” 李啸收起笑容,脸色凝重地说道:“安和,其实我赤凤堡的各种规划之所以能够成功实现,乃是因为此地荒僻,人口稀少,没有太多的利益争执之故。由于争执尚无,我的各种设想与安排,才能一路畅通的顺利实施。以本官看来,现在我大明不是没有人才,也不是没有人想到要立刻对现状作出改进,只是,这样的改革牵涉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出现了种种阻挠与牵绊,这才让改革最终流产而无法实施。而这也是我大明中,最让人痛惜无奈的地方啊。” 刘安和点头道:“大人之见,甚是有理。学生在想,我等既无法改变他人,却能从自身做起,亦是好事。” 李啸笑道:“安和所言,此诚本官之心愿也。” 两人侃侃而谈,晚风轻拂,金色的夕阳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李啸回到堡后,吴亮手捧一封书信快步前来,一脸郑重地向李啸禀报:“大人,方才有信使送来此信,说是山东巡抚李懋芳专门寄给大人您的书信。” 李啸一脸错愕,这个山东巡抚李懋芳,可是与自已素昧平生,为何却有书信到此,却是奇怪。 李啸二话不说,开信速览,脸上渐渐地便有了凝重之色。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巡抚 “李大人,这信上,写了什么?”吴亮关切问道。 “不过是山东巡抚李懋芳,写信替那刘泽清前来求情罢了。说什么大家都是山东官军,虽因小人挑拔,而致上下生隙发生冲突,却还是希望我军与刘泽清尽快和好,然后放归俘虏,此事便可揭过。哼,这人却是好笑,我军好不容易方擒得这些俘虏,岂有凭他一封信,便将俘虏轻易放回的道理!”李啸一脸冷笑,随即将信丢至一边。 “大人,话虽这般说,毕竟自万历年起,巡抚大人下辖三司,又兼着山东都指挥使一职,文武皆管,职权颇大,实乃山东一省生杀予夺威福自用的诸侯一般,他既亲自写信过来,这份面子,却还是必须要给的。”吴亮一脸郑重地回道。 李啸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就给这李巡抚一个面子,本官亲自回信一封,将这场内斗的来龙去脉对其讲明,省得巡抚大人偏听偏信,光听那刘泽清的一面之词,却兀自曲枉了我军。” 吴亮离去后,李啸铺纸研墨,挥毫疾书,很快就洋洋洒洒地写完了一封长信。 李啸在这封信中,虽未明确点名,却已详细说明了,那刘泽清一伙,是如何暗中拉拢自已手下将领,使其与郑隆芳里应外合,欲一举夺取赤凤堡之事。李啸在信中义正辞严地说道,刘泽清身为上官,竟这般对下属施予毒手,何其卑劣!幸得自已早做了准备,方未让其毒计得逞。李啸最后在信末写道,望巡抚大人禀公而断,重重惩处某些挑起事端之人,在还李啸军一个清白与公正后,才可讨论返还俘虏的事情。 李啸写完,封了蜡印,便交给那名已在堡内休息的信使,要他明天便带着此信回济南去,信使连声应诺不提。 接下来的几天,堡内除在紧张修建库房外,无有他事。 现在,全部的军兵都换装了盔甲,原先只有棉甲穿的一部分玄虎重骑,皆改穿铁甲,多余的十来件铁甲,则让穿着棉甲的飞鹞子换上。现有枪兵盾兵皆全部换装棉甲。而从枪盾兵处汰换下来的鸳鸯战袄,则分发给火器部队、水师水手以及治安大队穿,李啸没有给他们配较为沉重的棉甲,却是为了使他们行动更加方便快捷。 换了更好装备的军兵,人人脸上满是欣喜,训练出操更是热情饱满。 李啸军还剩下一千多件缴获的棉甲没有使用,李啸打算新招了辅兵后,就发给他们穿。 李啸不知道,此时在巡抚府衙内,山东总兵刘泽清与巡抚李懋芳,正在发生激烈的争论。 “大人,你看看这李啸信上所言,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而且言辞何等狂傲!说什么本官要图谋他的赤凤堡,才拉拢其手下部将并暗派兵马偷袭,真乃无稽之谈,血口喷人!本官手下3万兵马,若要图他这个小小千户堡,何必这般费心思,只需大军一出,他这赤凤堡立成齑粉!”刘泽清气鼓鼓地坐在一张楠木椅上,一脸愤怒难遏的表情。 坐在上首的一张垫了软绒的官帽椅上的李懋芳,面孔白晳,长髯飘拂,颇有士大夫的闲雅之态。他听了刘泽清的话语,脸上却是平静如常,与时同时,鼻孔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哼。 李懋芳,字国华,号玉完,明代上虞人,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中进士,初任福建兴化县令,随后一路高升,最后被首辅周延儒提为左副都御史,周延儒被温体仁攻击倒台后,因朝中两派角力的结果,向来以孤介自守,不参与结党营私的李懋芳,最终取代升为漕运总督的原巡抚朱大典,继任为山东巡抚兼山东都指挥使。 李懋芳能当上山东巡抚,并不是他能力有多么出众,而完全是朝廷内部斗争与妥协的结果,故当任命下来时,他自已都大吃了一惊。 而自来山东上任后,这位初来乍到的文官官员李懋芳,表现得相对弱势与平庸,被担任都指挥佥事兼山东总兵的刘泽清极其轻视,带头对其阳奉阴违。尤其是在军事方面上,都是刘泽清说了算,李懋芳虽内心极其愤懑,但心下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已不懂军事,又无倚仗势力,只能默默忍受刘泽清的专横跋扈。 只可叹,李懋芳虽这般曲意求全,那刘泽清却对他越看越不顺眼,终于在后来寻了个时机,在崇祯八年底,向上奏报说他在救灾之时贪墨公款,不恤民生,还侵吞了军饷2万多两。而素以奸相著称的首辅温体仁,原本就想着要提拔自已人,就利用这个机会,将李懋芳弹劾去职,随后安排了自已的亲信颜继祖,继任山东巡抚一职。 去职还家的李懋芳,心情悒郁,闭门不出。数年后,便忧愤而亡。 看到刘泽清这般生气之状,李懋芳斜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鹤洲,你既这般说,那这郑隆芳部三千兵马,如何会无缘无故跑去赤凤堡,又如何会与李啸部交战,岂不怪哉?” 刘泽清闻言一噎,他看着李懋芳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下恨得直咬牙。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大人,郑隆芳部为何去赤凤堡,下官亦未知其因,且待郑隆芳释放归来后,本官自会向他问个明白。” 李懋芳心下冷哼了一声,暗道,刘泽清你身为山东总兵,下面的参将带着三千兵马去攻打赤凤堡,你竟然还说你原因不知,哼,你骗鬼去吧。 他随即又想道,这个刘泽清,还真是个没担当的东西,出了事,便把责任往下属头上推,那郑隆芳跟了这样的人,也算瞎了眼了。 不过李懋芳心下虽这般想着,脸上却依然平静,他哦了一声,又平静地说道:“那依刘总兵之意,此事当如何处理呢?” 刘泽清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他拱手大声向李懋芳说道:“在下恳请巡抚大人同意,让在下立刻召集山东各卫所兵马,齐集大军后,即刻发兵,定能迅速将那反贼李啸的巢穴赤凤堡一举荡平,我军被俘将士,也可立得解救。” 刘泽清说完,一脸恳切地望向李懋芳,不料李懋芳却只是细眯着眼,没有说话。 见李懋芳这副气定神闲不徐不急的样子,刘泽清心中,又羞又气,他在心里,暗地已把自家军师李化鲸又骂了好几遍。 当日溃兵逃返济南后,闻得消息的刘泽清几近气炸,二千多精锐兵马啊,竟这样丧于李啸之手,简直是奇耻大辱! 刘泽清当日,愤怒得几乎想把站在自已面前颤栗不已的李化鲸立刻砍头,还好他把心头那股邪火压了又压,只把李化鲸狠狠地大骂了一通,并罚其薪俸半年了事。 他娘的,如果不是李化鲸这厮,非要取巧走捷径,搞什么细作策反再派军偷袭之计,自已如何会现在这般,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让李懋芳这个无用的文官看了笑话。 如果当初自已强硬一点,就趁那李啸赤凤堡尚未建好之机,3万大军齐出攻击,现在早就砍了那李啸的狗头了。何必现在还在这里,受这姓李的文官这股鸟气。 当日盛怒的刘泽清,终于冷静下来,开始面对现实。 现在自已这3万兵马中,精选而出的3千精锐,除了逃回的近800人外,已全部被李啸或杀或俘。刘泽清很清楚,李啸军经此一胜,军心士气定然皆是大涨。而自家精锐大丧,纵然人数还多,但精锐已失,若要攻打已是城池坚固守备周全的李啸,却是难了。 这便是刘泽清在前几天,专程来求见李懋芳的原因。 他想通过李懋芳,去下达去各地卫所调集兵马的军令,从而再集齐大军,一举攻克那该死的赤凤堡,将那该死的李啸千刀万剐。 令刘泽清又惊愕又羞愧的是,这个看似软弱可欺的李懋芳,竟一口拒绝了他的要求。 李懋芳对他说道,你与李啸,都是山东的大明官军,如何要落到这般相杀相残之境。我山东官军,历时两年,到去年三月,方剿灭孔有德作乱的叛军,已是元气大伤,如何又要这般自相攻伐,不死不休。刘总兵你这般鲁莽行事,岂非亲者痛,仇者快。况且若是朝廷怪罪下来,非但你刘总兵与那个李啸要吃不了兜着走,我这个巡抚,怕亦要被圣上痛加斥责了。 刘泽清被李懋芳这番明为相劝暗为训斥的话语,说得哑口无言。最终只得同意,由李懋芳出面,居中调解,给李啸写封劝解信,希望李啸释放俘虏,就此两家和解。 没想到那李啸,却不肯给自已这个台阶下。他虽未点名,却在回信中痛斥了自已这卑劣行径,还要求李懋芳严惩自已,这让看了回信的刘泽清,心下怒火不由得又是腾腾而起。 “鹤州,你还是要冷静些。”李懋芳叹了口气,淡淡说道:“那李啸信中话语,亦有道理。若是偏听偏信,倒是本宪处置不公了。也罢,本宪再给那李啸几分颜面,亲自去趟赤凤堡,把事情调查清楚,也把这和解之事,早日定下来。” 刘泽清一脸窘色:“大人何必如此,这般行事,岂不太抬举李啸那厮了。” 李懋芳摇摇头:“本宪只不过行走一趟,若能换得我山东官军之和睦共处,却是值得。鹤州你且回去吧,待本宪了解清楚事实后,再将此事作个定夺。” 刘泽清无奈,只得告辞而去。 刘泽清方走,从客厅屏风后面,一名身着青色儒衫,长着一张白晳圆脸的年轻人,笑着走了出来,对李懋芳说道:“东翁,现已安定了这刘泽清,却要决定何日出发前往赤凤堡?” 李懋芳用一种欣悦的眼神看着他,笑着回道:“卧子,看来这事情演变,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啊。” 年轻人笑了起来,向李懋芳拱了拱道:“哪里,学生只不过提点粗浅意见,大人能采纳,实为在下之幸。” 这个号为卧子的年轻人,是当时一位青年名士,全名陈子龙。 陈子龙,南直隶松江华亭人,著名文学家,复社名士。初名介,字卧子、懋中、人中,号大樽、海士、轶符等。此人忠贞耿直,文武兼备,是个难得的人才。曾任绍兴推官,论功擢兵科给事中,结果任命刚下明朝已亡。清兵攻陷南京后,他和太湖民众武装组织联络,开展抗清活动,最终事败后被捕,于永历元年投水殉国。 此时的陈子龙,刚刚娶了湖广宝庆府邵阳知县张轨端之女为妻,为考取功名,今年年初前往京城,参加了这次崇祯七年的会试。 没想到,因他在会试畅言国事艰难,乃是朝廷诸多高官不作为之故,被首辅温体仁等人深为忌恨,让其不第还乡,据正史记载,一直到温体仁下台后,此人方考中进士。 自京城南返后,陈子龙前往济南,拜会时任山东巡抚的李懋芳。陈子龙之父陈所闻,曾任刑部侍郎,与李懋芳为旧时好友,李懋芳见得故人前来,十分欢迎。后发觉陈子龙谈吐不俗,言语机智,才华似还在其父之上,心下更是十分欣赏,有心将陈子龙延揽为帐下幕僚。不料陈子龙虽嘴上已称其为东翁,却始终未曾明确答应成为其幕僚。李懋芳惜其才,便邀其于府中多住些时日,陈子龙难却其意,便于府上暂住不提。 李懋芳看着面前玉树临风的陈子龙,又笑道:“看样子,卧子是想与本宪一同前去那赤凤堡了?” 陈子龙笑着回道:“东翁,学生正有此意。学生却要看看,这个在辽东打出威名,在山东又能自创基业,且大挫那军头刘泽清威风的李啸,究竟是何人物。”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赎买 “东翁,这个李啸不简单哪。” 站在赤凤堡外,李懋芳一行人在等待军士入堡通禀之际,陈子龙一脸感慨之色,低声对李懋芳说道。 “哦,现在这李啸尚且未见,卧子便对此人评价这般高了。” 李懋芳一边仔细观看那高耸入云的城楼与正在城墙上操练火器的炮兵,一边笑着回道。 “东翁,有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李啸做了何事,与其听其空言晏晏,不如我等眼见为实。现在行至此处,子龙亲眼已见多事,当为不虚。” “是么,听卧子这么一说,本宪倒是来了兴趣。你倒说说看,这李啸做了何事,却让卧子这般高看。”李懋芳一手捋须,脸上现出好奇之色。 “东翁,您看眼前这赤凤堡,周长足有二里,城墙高阔,砌筑精良,规模宏大,实让人见之赞叹心喜。可以说,这赤凤堡,绝对是远胜于山东各地的千户堡,倒与个普通县城的大小差不多。可见,这李啸建这赤凤堡,实在是花了大本钱,费了颇多精力心血。那李啸不过是武夫出身,竟全凭一已之力,能建得这般宏阔之城堡,倒是让学生好生钦佩。” “嗯,卧子此语,本宪亦如是观之。”李懋芳点头同意。 李懋芳甚至在想,如果自已处于李啸的位置,能建好此堡么?怕是不能。 “东翁,您再来看看这赤凤堡的人员安排。近处这些工匠劳工,正在手脚忙碌地兴建堡内建筑,他们搬运物料,挖沟填石,砌砖架梁,虽然人数众多,男女老少亦参差不齐,但皆是井井有条,彼此协作,忙而不乱。而远处那些军兵训练,步伐一致,口号如一,极其严整有度,非是每日操练,恐难这般熟衽。想来我大明官军,每五天一练,便是难得的勤快了,与其相比,岂不羞愧。如此看来,那李啸与那郑生芳对战,虽是将计就计,但其能以少胜多,以千余兵马大胜刘泽清的三千精锐,倒也不全是运气。以学生观之,应是其实力所至矣。” “卧子,你分析得真是不错,看来这个李啸,倒还真是个文武双全之人才。”李懋芳听完,又是捋须而叹。 陈子龙还欲再说,忽见堡门内,一位身着正五品千户官武官常服的青年将官,带着一大批随从,快步从堡内向自已的方向迎面行来。 李啸看得清楚,堡门外那头戴乌纱,穿着从二品文官服,胸口绣着锦鸡补子的官员,应该就是山东巡抚李懋芳了。他率众快步过去,在离李懋芳十步外站定,下跪参拜。 “下官李啸,参见巡抚大人。” “李千户速速起身。”李懋芳脸上挤出笑容,伸手虚扶。 李啸起身,仍恭敬地向李懋芳拱手而道:“下官不知巡抚大人今日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李懋芳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啸不必多礼,李啸遂延请众人,前往自已议事厅内商谈。 李啸随后交待吴亮,让他安顿李懋芳的一众随从在外厅休息,他自已便邀得李懋芳与陈子龙两人,入得内厅,让李懋芳坐于上首后,他与陈子龙分宾主而坐,随后令人看茶。 “草房简陋,屈就巡抚大人万金之躯,下官心下,着实难安。”李啸向李懋芳拱手致歉。 “李啸你这个赤凤堡尚为草创,招待粗疏,本宪自是理解。今坐于此,倒是颇有乡野之气,引动了本宪归乡耕读之情。”李懋芳捋须微笑。 “大人这般言语,李啸着实感愧。”李啸笑了笑,随后他压低声音道:“敢问巡抚大人,可是为那刘泽清的一众俘虏而来?” “李千户,你果是聪明之人,巡抚大人今日前来贵堡,确为此事而来。”未待李懋芳回答,陈子龙于一旁笑着插言。 “这位是。。。。。。” “这位是本宪幕友陈子龙,今日特随本宪前来贵堡。”李懋芳急向李啸介绍道。 “哦,阁下就是那南直隶的复社名士陈子龙?” “正是学生,在下微名,没想到李千户却有知晓,实让陈某惭愧。”陈子龙向李啸拱手笑道。 李啸心下极喜,自已穿越至今,现在能遇到这样的明末知名人士,对自已来说,也是一件幸事啊。 李啸微笑道:“原来是卧子先生,李某早有听闻,先生文章才学,皆是翘楚,今天得见,实是幸事。” “李大人过誉了,陈某微才,何得担得起千户谬赞。大人当日在辽东屡败鞑子,颇有威名。今日又全凭一已之力,建得这偌大赤凤堡,学生实是钦慕之至。学生曾想,只恐大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怕多有虚言假辞,故今番特随巡抚大人来实观一番。现在看来,李大人的赤凤堡建设得这般兴旺蓬勃,严整有序,竟是学生前所未见,大人这般励精图志,理政卓越,实比那些只知打仗义厮杀的普通将门,过之远甚。” 陈子龙说完,脸上满满都是欣赏的笑容。 “惭愧,惭愧,本官些须微名功业,何敢得卧子先生这么夸赞。”李啸一脸谦逊,连连摆手。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李懋芳从上座插过话来。 “李啸啊,本宪今日前来,便是如你信中所说,来向你详细了解一番你与刘泽清部下之具体冲突经过。你等皆是我山东官军,本宪着实不想你等抵触龊龉,内斗不休。以致我山东官军,徒让他人看了笑话。” 李懋芳说完这句,长长地叹了口气。 “巡抚大人亲自蔽堡,下官何其幸甚,敢不对巡抚大人一一言明。” 李啸一脸诚恳地向李懋芳拱手致礼,随后便可与郑隆芳部的交战原因与经过,又对李懋芳详说了一遍。 李啸言语明快,说话直切主题,又有理有据,倒听得李懋芳与陈子龙两人连连点头。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大人面前,李啸不敢有半句虚言,还望大人详察之。”李啸最后向李懋芳郑重说道。 李懋芳陷入沉吟。 他从心里能感觉到,李啸所言,应该更接近于事实。如果不是那刘清贪心大起,欲吞并李啸城堡和部众,暗中下了命令,那郑隆芳如何会毫无理由前来攻堡。相比刘泽清漏洞百出的话语,李啸的述说,更有道理,也更让人信服。 只不过,自已真的能替这李啸出头,去惩处那刘泽清么? 若那刘泽清这个粗蛮武夫,强横不服,那么没有权势凭依的自已,真的能对这个在朝中有首辅温体仁作后盾的家伙加以惩处么? 如果一旦真与那刘泽清撕破面皮,今后这家伙连对自已表面的恭敬都不再保持的话,自已原本微弱的威望,怕会更加消沮。那山东一众将领,更会有样学样,愈发不把自已这个巡抚放在眼中了。那么自已在这山东的处境,怕会越发艰难。 况且,自已本意是居中调和,以期尽快让这件事就此过去,让手下的山东官军,至少在表面上还要保持和.谐状态,却实是没必要,定在这里分个对错。 “李千户,学生认为,您之所言,确有道理。只是于今之计,再现细究对错,殊无甚益。还是要想法和解此事要紧。”这时,陈子龙在一旁,言语诚恳地对李啸说道。 见得陈子龙在一旁为自已解围,李懋芳也赶紧说道:“李啸,本宪也认为,确是那刘泽清仗势欺人之故,本宪回济南后,定会严辞斥责于他。只是本宪在想,李千户还是需以大局为重,早日释放俘虏,上下和解,方是好事。” 听了两人的话语,李啸心下也在紧急盘算。 现在的巡抚已这般表态,自已也没必要再得理不饶人了,还是给这李懋芳一个面子和台阶,更为妥当。毕竟李啸日后要在这山东长期呆下去,和这些上级关系弄得太僵的话,实在没必要。 况且,这二千多俘虏,李啸本想把他们消化吸收入自已的军队中,但他随后想到,这些俘虏家属皆不在本地,其本人纵然畏于形势,被自已归化吸纳,亦恐其人在曹营心在汉,将来上了战场,反成莫测因素。而且现在每天为他们吃喝看管,也花费了自已不少粮食钱财,这般留着,亦是无益。 只是,李啸也不会傻到,仅凭巡抚的几句好话,就这么将这些好不容易俘虏拱手交回。 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巡抚大人,您专程来我赤凤堡解决这俘虏一事,这份天大的情面,李啸岂敢不从。这样吧,这些俘虏在我军中,吃喝多日,也花了不少钱财粮米,就让那刘泽清以每人30两的价格赎回去吧。”李啸微笑着说道。 李啸本想按官阶与军种给这帮俘虏分别报个赎回的价格,但是考虑到这样划分统计十分麻烦,还是折算一下,算个平均数更方便些。 李懋芳与陈子龙听完李啸的话语,皆不觉怔住。 这个李啸,竟这般难于说话,倒把这放回俘虏之事,变成市场交易了一般。 真是岂有此理! 李懋芳不觉脸色一沉,正欲吐出不满之辞,却见陈子龙向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李懋芳猛地想到,现在真正解决问题的关键,却是李啸的态度。如果自已一味强逼,那李啸急了眼,却再不肯放人,这山东之地,怕又要一场血雨腥风了。 这些个山东军将,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李懋芳心下一声长叹,也罢,且看陈子龙如果与那李啸交涉吧。 “李千户,你这价格,开得颇高了些。那刘总兵若得知大人开这般高价,却怕难于从命。”陈子龙尽量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对李啸说道。 “哼,真是岂有此理?他刘泽清把我赤凤堡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派兵就派兵来打,想要回俘虏就要我乖乖交回。他这面子与威势,倒是好大,只是本官却是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可随意揉捏。”李啸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李某正是看在巡抚大人面子上,才给了刘泽清这厮赎回俘虏的机会,他若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出,就想本官凭白送回俘虏,这算盘,未免打得太便宜了些!若是这般,那刘泽清也休想我放回俘虏,若是不服再打,我李啸随时恭候高明。” 听了李啸这些强硬话语,陈子龙脸上带着讪笑,心下却不由得暗叹道:这个李啸,端的精明!他这般做,既是给了李懋芳面子,又让自已捞到了实惠。明知刘泽清若无巡抚支持,断无能力来攻赤凤堡,现在便在这里大放厥词,以逼我等就范,我等竟还无可奈何。唉,这刘泽清也是个眼瘸的货,竟妄想打这李啸的主意,实是颇为不智。 陈子龙心下认栽,随后与李啸,就价格方面,又争执了一番。最后李啸慷慨表示,既然卧子先生这般说了,李某便卖个人情,每个俘虏按25两算,总共1835名俘虏,那么总价便为45875两。 “卧子先生,为了交下你这位朋友,李某再自行压价,算个总数4万两罢了。李某诚心足见,卧子先生就不必再让本官为难了。”李啸目光炯炯,微笑着对陈子龙说道。 陈子龙笑道:“好,陈某亦有心交下李千户这位朋友,就按个价算吧,陈某再不还价了。” 一直坐在上首没说话的李懋芳,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神色,他放下茶杯,挤出笑容对李啸说道:“那事情既已议定,就这么办吧。本宪回去后,便让那刘泽清带上银子前来赎人,还望李啸你与那刘泽清,日后要好生相处,不得再自起干戈,让我山东官军再起内乱了。” “下官唯巡抚大人之命是从。”李啸起身,恭敬地向李懋芳拱手致礼。 李啸随后设宴款待李懋芳一行人,此时,事情已然解决,各人心头都是轻松,自是宾主相洽,觥筹交错,满席欢笑。 次日,李懋芳与陈子龙,带着一众随从返回济南。 临别前,李啸给李懋芳送了大颗东珠一双,貂皮一件,百年野山参一支,以为赠礼。陈子龙则送予貂皮一件,东珠一颗,其他一众随从也分别送给相应礼物。 收得李啸这般重礼,李懋芳一脸笑容,各名随从亦是满脸欢喜,人人都感觉这赤凤堡的青年千户官李啸出手豪阔,太会做人。 倒是陈子龙收了礼物,脸上犹是落落大方之色,向李啸微笑拱手言谢后,便上马随李懋芳而去。 早春的晨风温柔而舒缓,田野青青,远山如黛,返回济南的一行人,无不心情大好。 “东翁,这个李啸,当是不凡。学生认为,东翁在山东根基浅薄,却需好好抓住这个李啸,甚至要大力培植他,使其诚心纳服,以为我之武力凭依,方可对抗刘泽清等一众军头。”陈子龙与李懋芳并马而行,压低声音说道。 “卧子之言,本宪深以然之。这个李啸,治军理政皆是良才,又处世精明,人情练达,实是我大明难得之人才。他自辽东到此,一直屈沉于这赤凤堡,倒是本宪埋没了他。”李懋芳长叹了一口气,他目光深沉地望着远方,又接着说道:“本宪在想,**************,那李啸,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其成就与功业,怕还在本宪之上啊。”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车马行 “这李啸如此可恶,竟已与巡抚串成一气,要本官出4万银子前去赎人,真真岂有此理!”返回自家府邸之后,一脸铁青的刘泽清,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惊跳翻起,茶水四处漫流。 “大人,依在下之见,现在形势不利,大人还是忍让一步,答应为好。”这段时间,神情憔悴了很多的军师李化鲸,低声对他说道。 “哼!忍忍忍,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日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老子早把那李啸砍成肉酱了。现在你来叫本官忍耐,只是这口气,老子如何咽得下!”刘泽清从座位上烦躁地弹跳而起,在房间来回踱步。 “大人,事已至此,我等只可顺应形势。那巡抚李懋芳已被李啸说动,再想劝其发出军令集结各卫所军兵,已是不能。我军现在精锐已失,士气大沮,如何攻得李啸那已坚固完备之赤凤堡!大人,来日方长,以后定然还有机会消灭李啸,眼下之计,却是还需暂且忍耐。”李化鲸一脸窘色,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相劝。 刘泽清在房间踱步良久,终于站住了脚步,然后仰天长叹了一声。 “罢罢罢!就着你李化鲸安排人手,带上银子去赎人吧。”刘泽清咬着牙,目光阴狠地说道:“这次某家认栽了,哼,下次再有机会,本官要亲手砍下李啸的狗头!” 三天后,李钱鲸派人来到赤凤堡垒,带给了李啸4万两赎买银子。收了银子的李啸一脸笑容,随后爽快下令,释放俘虏,让使者立刻把那些鸠形鷎面、形消骨立、一脸沮丧的俘虏带回。 这段时间,这些俘虏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这也是李啸为了防止他们吃饱闹事而采取的权宜之举,毕竟俘虏人数太多,远超李啸军兵的数量,要是闹起事来,可不是好玩的。 那个细作崔玉,也被李啸一同放回。李啸丝毫不担心他回去后还能再兴风作浪,毕竟是此人那为了保命的逼真演技,才让郑隆芳最终上当,以致全军溃灭。李啸相信,此人回去后,刘泽清能饶得此人一条性命,就已是极大的恩宠了。 李啸心下十分高兴,他暗想道,有了刘泽清这笔4万两的赎买银子,自已就是把这个赤凤堡完全建好,算起来非但分文未花,竟还赚了近2万两。看来,刘泽清这个运输队大队长,对自已倒还真不错嘛。 这几天,李啸一直在忙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训练田威与王义守新近招收的流民战兵。 这次用了近一周的时间,田威与王义守两人,从整个登莱地区,共招得合格的流民战兵1020人,却比李啸的计划多了两百多人,另有家属人员2350人。 有了这些新兵,李啸最终把手下军队扩充为玄虎重骑80人,飞鹞子轻骑100人。盾兵6队共732人,枪兵10队共1220人,剩余的90多人,则全部作为储备辅兵,待部队有伤亡空额后,立刻补充。 本来,李啸这次缴获了数百匹战马,极想大力扩充骑兵部队,却没想到,这次招收的流民,多是来是河南与山东当地,还有一部分来自大同与北直隶,多为当地农民与劳工,会骑马的流民却是很少。因为客观条件限制,让李啸不得不取消了大量扩充骑兵的计划,最终只补充了50多人加入骑兵队伍中。 李啸暗想,也许以后要扩招骑兵,还是要去辽东招收流民方可。 随着部队规模的扩大,李啸军的编制也开始作出调整。 李啸军现在新设甲乙两总,每总下辖一哨盾兵共3队,一哨枪兵共5队,40名玄虎重骑,50名飞鹞子。 火器部队与水师,因人数较少,为便于使用且能形成合力,皆保持单独单位。 原先的玄虎骑队长田威,升为甲总总长,甲总副总长为原盾兵哨长莫长荣。 飞鹞子队长王义守,升为乙总总长,乙总副总长为原枪兵哨长段时棨。 李啸给他们定的薪资标准为总长每月15两,副总长每月12两。辅兵与治安大队每月薪资比战兵略低,皆是月薪1两。 各人晋升后,空缺职位,由李啸安排合适人选接替。 现在李啸军的总数为:玄虎重骑80人,飞鹞子轻骑100人。盾兵732人,枪兵1220人,火器部队150人,水师30人,辅兵95人,治安大队20人,总共2427人。 可以算出,现在李啸军中,除了军兵外,再加上文职人员与一众工匠的薪资,每月要下发薪资约为5300多两。 再来算下伙食费,大明一石米麦为188斤,脱去麸皮杂质之物,还要少很多,能吃到嘴里的,约为150斤。按每人一天消耗2斤米3两肉算,每月要消耗不脱麸皮的米粮1213石。加上要提供伙食给500多工匠与300多名匪兵劳工,加各司文职人员百余人,每月要另供应粮食近475石。这样的话,每月要消耗粮食1688石。 现在正处春荒时节,粮食价格大幅上涨,现已涨至3两一石,也就是说,每月另外的伙食开销为5064两。 而现在山东猪肉的价格,也略有上涨,约为每斤2.5分银子,可以算出每月需消耗猪肉总额近34000斤,另需银子850两。 另外还有总共近560多匹战马,按一匹马每天四斤料,八斤草来算,每匹马每天约需消耗八分银子的豆草料钱,马匹饲料每月约需花费为1350两。 而全堡家属共有4950多人,约1500多户,以每户0.5两银子伙食补贴算,加上受伤与战死士兵的每月优待抚恤费用,每月伙食补贴为近900两。 可以算出,现在李啸全军,每月的银钱供给开销,达到了近13500两银子之巨。 现在全军之中,正好把这次缴获的棉甲全部用完,那么李啸只要提供新组建的3队盾兵,4队枪兵,以及新补充的骑兵盔甲与武器费用即可。算下来,要再花近2万两便可完成。 这样的话,由于有了刘泽清这4万银子作为补充,李啸军的的剩余金银钱财总计竟还有45万之多,却可提供李啸全军,两年半多的花费。 只不过,这看似充足的银子,满足不了李啸的雄心。 他下定决心,在将来的日子,赤凤堡一定还要扩建,军队也还要再扩充,各类工厂也要加以兴建,这样的话,这些银子的花费速度,将会快得惊人。 可见,在这花银子如流水的情况下,李啸必须要居安思危,为自已将来,提前作好规划与出路。 现在李啸军唯一的收入,就是商税,堡外已有三十多家店铺,平均每家每月上缴商税20两,共600余两。 这对于李啸军巨大的开支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所以现在李啸做的第二件事,便是要再度拓展财源。 李啸打算,利用现有马匹,成立一家车马行。 这算是李啸根据现有状况,作出的最为现实的选择。 在李啸军中,除了现有的骑兵战马外,还有三百多匹马处于闲置状态,如果只是每天白白地吃草料却没有任何价值产生的话,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浪费。 李啸打算,给每个骑兵备上双马,以保证骑兵使用。这样的话,还能挑出一百多匹资质较差或四蹄受了伤的马匹,作为挽马,用于车马行的使用。 明朝时运输业已经很发达,南有船北有马,北方各处都是以骡马大车为主,并且在各个城县都有脚行,备有大量的脚夫,近途的纯粹用人力推运,脚力出力,远途的就用骡马,脚夫也充任车夫,帮着赶骡马和上下货。说是骡马行,但并不出租骡马,而是备有脚夫,帮着承运物品,收取费用。 这年头的法制水准和后世比差一百条街,地方官吏不足,衙门的三班衙役加上游手帮闲也不够用,主要工作只是用来征取赋税与维持治安,而乡间多是宗族自治,若是万历年间,天下尚为太平,商人出行也还安全,只是现在天下兵荒马乱,为保证商品顺利送达,这脚行便应运而生了。 脚行的伙计多半是破产农民构成的流民为主,也有少量城市贫民,这些人多半都是品行不佳的败类,还有一些是离开打行的喇虎,这些人,帮人运货时偷摸只是小事,讹诈和抢劫也是时有发生,远途时甚至杀害货主也不少见。 因为脚夫素质太差,后来客商很少直接雇佣脚夫,而是寻得可靠的脚行,与脚头接洽,点检好货物后给脚头一大笔,脚夫只开发一小笔,这般运输下来,损耗还是难免,但比人财两失要强的多了。 当时俗语,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其实倒也有道理。 李啸要成立的车马行,其实是明朝各地皆有的骡马行的改进版。 李啸用的脚夫,皆为自已的家属中的健壮老汉,这一点与那些请地痞无赖当脚夫的骡马行完全不同,另外安排自已的军兵进行押镖护卫,使其成为一家集车户、脚行、镖行于一身的专业性护送队伍,除了将赤凤堡内产出的物品对外售卖外,再专给一些有钱的客商,提供长距离的物资运送。 由于登莱地区目前匪盗横行,前行登州与莱州做生意的商人,皆苦无安全没有保障,如果有人能提供信誉可靠的护送服务,那无疑会让商人趋之若骛。而随着自已正式正规,信誉卓著的车马行,在山东之地日渐扩展业务后,那其中的利润,将会相当可观,并且还可长期维续。 而要成立车马行,随了现有的马匹可为挽马外,李啸现在在重点改进一项与之配套的东西。 他如果成功的话,这将是这个明末世界的一项重大发明。 这个东西,就是四****马车。 (多谢泰松旺兄弟打赏,本文将于明天获得历史界面推荐,请各位读者继续支持,此谢。)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马车 “千户大人,您所说的四轮.大马车,我大明亦有。而且此物,我华夏古已有之,却不是什么稀罕事物。”听了李啸讲完自已的设想,吴亮笑着回道。 “哦。是吗?” 李啸没想到,这在文艺复兴时期,才从北欧南部最早产生的四****马车,却在中国古代早就被制作出来。吴亮这淡淡一句,倒让他不觉吃了一惊。 吴亮说的没错,其实四轮.大马车,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这东西,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出现了。春秋早期秦国秦穆公墓葬中,就出土了青铜四轮马车模型,现存于甘肃礼县博物馆。只不过,那时地四轮马车只有一个用途:各国国君死后出丧之时,用于运送灵柩。 “李大人,我大明现在亦有四轮马车,却难于普及,大人可知何故?” “莫非,是道路所限?” “正是,据在下所知,我大明现有之四轮马车,可载重四五十石,由马或骡牵引运行,所拉之马匹要六匹或八匹,且此四轮.大车,行驶缓慢,颇易损坏,遇河亦止,遇山亦止,遇曲径小道亦止。实不如两轮简便,是故难于普及。”(有兴趣的考据癖同学,可详见《天工开物。舟车篇》) 望着吴亮一脸诚恳的样子,李啸陷入了沉吟。 为什么四轮马车未能在古代大范围普及,主要是因为中国的多山多河网的地理条件所限,以及修路工艺的粗糙不足限制。 因为这种四轮马车,由于纯木质的轮子上没有橡胶气垫加以缓冲,所以需要良好路况才能快速方便地行走。所以在历史上,这种四轮车基本只能在官道上行走,故而很快被适应简易坑洼的泥路、山路且造价更便宜的两轮车甚至独轮车所取代。 只是这种两轮车,笨拙缓慢,设计很差,两匹骡子或挽马拉着,一车最多拉十几石粮,很难装到二十石,一般也就最多两千多斤的载重,这运输效率着实太小。 而那种人力独轮小车,在中国大地却是最为普及的车种。那种小车,据说是三国时诸葛亮的发明。在李啸幼年时,还在农村见过,一千几百年都在使用,可想而知生命力有多强。在影视剧中,常见这样的情景,一家子外出逃难,男主人用根皮带套在肩膀上,前头坐着女人小孩和行李,推车在田埂和夹渠上,小车吱呀,健步前行。在民国时,那时的独轮小车已经有橡胶轮胎,承重更多,一车推三四百斤也很轻松,一日走个五六十里都不在话下,后世的解放战争中,这种独轮小车更是大显身手,陈毅元帅就说,淮海战役的胜利,是百万人民用小车推出来的胜利。 只不过,遇到困难,便就此放弃四轮.大马车的构想,反而只能采用原始落后的两轮车甚至独轮车,李啸实在心有不甘。 在世界历史中,俄罗斯帝国从欧洲横穿西伯利亚再征服到远东,广袤荒芜旷古无人的大地上,连人类的足迹都没有,哪有那么多道路。那些俄罗斯雇佣兵哥萨克军团,从欧洲地界一路到中亚和西伯利亚,一个又一个斯坦,一个又一个汗国,皆被踩在脚下,最后打到黑龙江边。 战争和移民,这几百年的俄罗斯拓展历史中,就没有停止过,包括后来统驭庞大的帝国,整个俄罗斯帝国的原野上,到处都是那种四轮的大型马车在奔驰运输,不论是收获还是迁移,或是支撑扩张战争,马车的作用其实还在大炮与火铳之上。毕竟没有后勤,火药和子弹加上补给,都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四处奔驰的四轮马车,成就了被英国人称为旷古巨兽的俄罗斯帝国。 俄罗斯人靠四轮马车能做到的,为什么李啸和他的部下就做不到,实在没这个道理。 因为四轮马车相比两轮马车,最大的好处是,可将马车的载重大幅提升。 四轮车的四个轮子构造,使得拉车的马匹,不用再做支点,以承担马车承载力,只是单纯提供拉力即可,从而极大提升拉载效力,据计算,只有双马拉动的情况下,至少可将载重提升近五倍。 而四轮马车的难于普及,除了当时的道路难行之外,现在大明所使用的四轮马车,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便是难于转向。 中国古代无四轮车的根本原因,其实不是道路问题,而是中国人没有解决四轮车的转向问题,中国人的四轮车,只是简单地将四个轮子安装在一个固定的车架上,因此难于转向,导致实用价值很小。这个旷世问题,中国人几千年也没解决。 画家张择端的名作《清明上河图》上,画有多辆四轮车,皆是典型的不能转向的四轮车。这种车从古代一直使用到现代中国的五十年代初。四个窄窄的铁箍木轮装在车架上,由三到四头牛拉着,车子的转向,则是四头牛凭力气大生拉硬拽。(确切的说,是靠车辙解决转向问题,车轮子把路面压了很深两道沟,车轮就在沟里滚动,秦始皇的车同轨就是为了这个方便。) 这种粗糙简陋的四轮车,上世纪40年代出生的北方农村人都还见过,据说是在1958年的大跃.进时,因为这种车子严重影响了社会.主.义先.进.性,严重影响了社会.主.义大跃.进的光辉形象,才终于淘汰了这种粗笨的四轮车,倒还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所以现在把问题归纳起来,李啸要着手解决的两个关键问题,一个是道路难行的问题,一个便是四轮车的转向问题。 前一个问题,李啸现阶段暂无能力加以更改,不过,他可以避重就轻地解决这个问题。这是因为,他现在李啸打算开展的车马行业务,皆是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货物运送,基本上都是走官道,走这样的四轮马车还是不成问题的。现在大明的这种粗笨四轮车能走,那么自已研制的新式四轮车,自然没有不能走的道理。而李啸不会开展货物配送下乡活动,这样就尽可能地避免了走崎岖小路与山道。 第二个问题,来自后世的李啸知道,西方的四轮马车之所以运作自如,却是因为发明了转向架之故。西方出现的可转向四轮车,最具创新的设计为,前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后面的车架架在前面个车架上由一根立轴连接,实际上是两个两轮车的组合。通过这突破性的设计,四轮马车才终于成功地走上了历史舞台,在世界历史上演出了属于自已的辉煌剧目。 西方的四轮马车,从产生到定型,先后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一直到十九世纪还在不断改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随随便便就可成功的事情。 李啸下定决心,该做就做,如果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那只会一事无成。 “吴先生,我要做的这四轮马车,与大明现有的四轮车不同,必须要可以轻松转向,方为合格,可以先做试验性研究,本官并不求能一步到位完美无缺。”李啸最后下了结论。 他随后把铁匠张铜柱与火器总头赵杰一并叫来,给他们画了一张根据后世的记忆,绘出的四轮马车草图。 张铜柱与赵杰看了眼前的图,都有一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他们看到,李啸所绘的马车,车身较长,护板前高后低,前护板上镶嵌着木板钉死的座位,下面有搭脚,两层板制成了车夫的座位,在车夫座位下是前轮,有一根长杆加两侧护木连接前轮,这就是连杆,两个前轮并没有如以前的马车那样固定在木框上,而是用中滚轴和连杆相接,长长的连杆又被固定在圆盘式的前轴上,车辕与车身衔接的部份与前轮悬挂结合,这样骡马转向的时候前轮的悬挂也就整体转向。 李啸在绘图时,脑海中也在思索这四轮马画的转向原理。李啸认为,四个轮子的马车,颇有些类似后世的小汽车,转弯的时候两只前轮必须朝一个方向偏,才能顺利转弯。这样当前方的牵引力改变方向时,车辕通过轴套,改变车轴的方向,也就使得车轮朝牵引力的同一方向转动,实现四轮车的转向。 这是一个后世普通人都知晓的常识,却让此刻的明朝工匠感觉十分新鲜。 “此车草图便是如此,本官要求你们所研制之四轮车,务必要能灵活转向,便于使用,如果仅仅是复制大明现有之四轮马车,那意义便不大了。”李啸侃侃而谈。 “大人这泰西四轮马车图样,实是新鲜,却也给我等颇多启发,大人且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我等定会尽快将样品制好。”赵杰郑重禀报道。 “李大人您放心吧,小老儿会尽力配合赵总头做事的。”张铜柱也在一旁附合。 “嗯,希望你们尽快制好,这四轮马车,是咱们要成立的车马行能否顺利运行的关键,本官就拜托二位了。有何物料需求,尽可向吴赞画提出,由他着手解决。”李啸说完,向二人拱了拱手。 见李啸对自已这般看重,二人十分激动,心下愈发在想,定要好好做好李啸交待下来的这件差事。 “二位,按本官此图试制样品出来,却需多久?”李啸最后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赵杰与张铜柱商议了一阵,赵杰说道:“大人,我们尽快于一个月内,将此样车制好。” “好,制好后,本官重重有赏!”李啸大笑说道。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时局 从三月底到四月下旬这段时间,李啸的赤凤堡风平浪静。只是整个大明帝国内,却是饥馑与兵祸交加相叠,各种矛盾与危机,都在激化与深入。 山西陕西等本来就靠天吃饭的地方,自去年八月至今,滴雨未下,赤地千里,民大饥,人相食,百姓为求活命,从贼变成流寇者,多如牛毛。 给事中吴甘来上疏,请求朝廷赈济两省,只不过奏章的内容,求赈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在奏章中,痛斥了官军对百姓的祸害。 吴甘来在奏章中写道:“秦晋大饥,然不如官军为祸之甚!山西总兵张应昌等将,畏寇如虎,多杀良冒功,中州诸郡百姓,畏官军甚于贼!陛下生之而不能,武臣杀之而不顾,复有流贼饥馁,百姓何以为生,臣实痛之!” 此疏上奏后,崇祯叹息数日,因国库已空,乃下旨发内帑赈饥。只不过,因为兵力窘迫,对于陕西山西这些跋扈的军将,崇祯却并未将他们严办,只是下旨训斥了事。 年轻的皇帝对于现在流寇肆虐,饥民遍地的现状,忧心如焚,却一筹莫展。最终,崇祯无奈下令,广开言路,以求解决安顿饥民的办法。 经验不足的皇帝没想到,他的求言之举,却又成了朝中大臣互相攻讦的手段。 给事中黄绍杰立刻上疏,弹劾首辅温体仁。 他在奏章中写道:“臣闻之,在汉朝时,因灾异而策免三公之事,可谓多矣,而且宰相等高官重臣,因天灾之罪,亦皆自求罢免。陛下政治修明,广纳谠言,可谓应天以实矣。今者久旱,滴雨不泽,何哉?天其所怒者,奸臣也。首辅温体仁者,秉政数载,殊无实绩,是故上干天和,天以降怒也。其人秉政后,无岁不干旱,无日不风霾,无处不盗贼,无人不愁怨。。。。。。愿陛下罢体仁以回天意,若体仁罢而甘霖不降,可杀臣以正欺君之罪!” 一心想求得解决办法的崇祯,见得这封纯为内斗攻讦的奏疏,心中相当恼火,当即下令贬黄绍杰一秩。 而温体仁见皇帝向着自已,立刻也上疏说上天不下雨,确是因朝中奸臣之故,只不过不是自已,而是黄绍杰及其背后一众奸臣。他向皇帝奏禀道,这给事中黄绍杰之所以如此大胆,是背后有人指使,方才这般放肆攻讦自已。他向皇帝建议,要将黄绍杰拿下严办,并深挖其背后暗藏的大员,将他们或贬或杀,以将朝中奸人尽除。如此一来,奸臣若去,甘霖可期矣。 见温体仁要至自已于死地,黄绍杰也毫无顾忌了,他又上疏揭发温体仁的罪状:“温体仁曾受铜商王诚巨额贿金数万,温体仁长子受宣府巡抚沈伈、两淮巡盐使高钦顺等重金贿赂,也有数万两。温体仁重用其门生王治,让此人出面,在整个东南之地广受贿赂,大捞油水。前段时间温体仁的私宅被盗,失却的黄金珠玉无法计算。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臣不敢瞒,故一一如实报与陛下也。” 崇祯皇帝见疏大怒,他已意识到,自已想中这些只会互相攻讦的大臣中,找到解决饥荒干旱的具体办法是不可能的。又愤怒又沮丧的他,最后迁怒于黄绍杰,再贬他为上林苑署丞,迁行人司副。 而解决饥荒与干旱,这样关系到国家命脉的事情,却这样不了了之。 贬谪黄绍杰的当天,年轻的崇祯皇帝久久地独自呆坐于东暖阁中,有如一具木偶。 相比一片混乱沉沦的大明帝国,此时的后金,却是越发显露出初生政权的蓬勃朝气。 前段时间,后金军对辽东各地的掳掠与打击取得了辉煌的成果,阿巴泰、谭泰、图尔格等人皆饱掠而回。后金此次征伐,让辽西明军再遭重创,从巡抚方一藻到下面的总兵部将,各人的雄心皆被打灭,再无人敢提重建大凌河城一事。 崇祯七年四月初六,因见后金国泰民安,一片兴旺,皇太极决定,强化后金国的满州属性,于是发布谕令:“朕闻国家承天创业,各有制度,不相沿袭,未有弃其国语而反袭他国之语者。事不忘初,是以能垂之久远,永世弗替也。蒙古诸贝勒自弃蒙古之语,名号俱学喇嘛,卒自国运衰微。如今我国官名,俱从明国,皆用汉文,从其旧号,此为忧矣。朕承缵基业,岂可更我国之制,而听从他国?从今之后,我国之官名与城邑名,俱易为满语也。” 皇太极下了旨令,原先由努儿哈赤从李成梁处学来的明军官名,如总兵、副将、参将、游击、备御等,全部被一一更改。 改称五备御之总兵官为一等公,一二三等总兵官为一二三等昂邦章京,一二二等副将为—二三等梅勒章京,一二等参将为一二等甲喇章京,游击为三等甲喇章京,备御为牛录章京。代子为骁骑校,章京为小拔什库,旗长为护军校,屯拔什库如旧名。 然后,沈阳城被命令为“天眷盛京”,后金发迹地赫图阿拉被命名为“天眷兴京”。 这些东西都改完后,心情大好的皇太极又下令,开设恩科,选拔士子。最后按考试成绩分为三等,一等十六人,二等三十二人,三等一百八十一人。皇太极亲自给考中的士子按等级发赏银。 至是,一等这十六人,由礼部考取通满洲、蒙古、汉书文义者为举人。取中满州习满州书者刚林,敦多惠。满州习汉书者查布海、恩格德。汉人习汉书者齐国儒、罗绣锦、朱灿然、梁正大、雷兴、马国柱、金柱、王来用。蒙古习蒙古书者俄博特,习岱,苏鲁木。共十六人,俱御赐为举人。 皇太极亲自给这十六名举人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得到大汗这般信重,这些金国的举人们,皆是感激涕零,心中都发誓要为大金奋发效力。 回到寝宫的皇太极,虽喝得一脸酡红,却精神很好。乘此酒兴,他派人却邀那文馆大学士范文程叫过来,两人对坐而聊。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就谈到了李啸。 “本汗听说,阿巴泰这次去辽西征战,专程绕路去把那李啸的不归墩给烧了,范先生也听说了吧。”皇太极打了一个酒呃,淡淡说道。 “臣亦知此事,可恨那李啸早已潜逃山东,方保得狗命。不然,若是擒得此贼,定要将这厮捆至盛京,交于大汗亲手处决。”范文程咬牙道。 “哈哈,若阿巴泰真能擒得李啸来此,本汗非不会治其罪,反而会大大重用他。”皇太极大笑了起来。 “哦,大汗竟对李啸这厮这般宽仁,要知道,这厮可是杀了我大金数十名镶黄旗精锐骑士啊,又截走了我大金巨额之金银财货,如此重罪,大汗竟不究其责么?”范文程颇有些惊讶。 “范先生,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李啸为明国效力,击杀我大金将士,虽然可恨,却也无可指责。况且,本汗是不能容人之人乎?那明军将领祖大寿,杀过我多少大金将士,几次三番虚假投降,本汗尚不记其过,刻意招揽。怎么现在这勇谋绝伦的少年名将李啸,本汗反倒要记其旧仇不成?至于其截夺财物之类,实为小事,更是不足挂齿。”皇太极笑着说道。 “大汗真是胸襟宽阔如海,容人之量,惜才之心,莫说明国皇帝,我料当日唐太宗李世民亦不及也。”范文程连连点头,马屁紧紧跟上。 “哈哈,范先生过誉了。先生你说起那明国皇帝,本汗倒也想说一句。依本汗看来,这位长于妇人之手,寺宦之怀,难得出过几回宫门,更休提上阵厮杀的明国崇祯皇帝,才识有限,武勇更无,若非赖其祖德,恰逢其运,安可得以成为偌大一个明国的君主。”皇太极说完,脸上兀自冷笑连连。 “哦,大汗之观点倒是一针见血,剖析得极是。”范文程立刻附合。 “明国历代皇帝,本汗只欣赏两人,一个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另一个是永乐皇帝朱棣,这两人,才是真正凭本事当皇帝的杰出人才。尤其是朱元璋,由一个破落和尚起家,终建成偌大一个明国,真乃不世之英雄也。” “大汗看人真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想那朱元璋,一介淮右布衣,纵横大战数十年得到天下,确实英雄了得。”范文程一脸深思之状。 “本汗近来多读汉书,越发觉得,一个国家,一个部族之所以得以兴盛,在于得人,尤其在于其首领是否优秀杰出,是否具有眼光谋略,这才是兴盛的根本。”皇太极轻叹一声,缓缓而道。 范文程尚未答话,皇太极眼光深沉继续说道:“想当年,本汗只有20岁,便跟随父汗出征海西女真乌拉部,斩敌酋,克六城。这般功业,那明国崇祯皇帝,莫说敢为,只怕想都不敢想。” “大汗英勇绝伦,智谋卓著,莫说崇祯皇帝朱由检万难企及,便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也难及大汗也。”范文程瞅准机会,又是一番马屁拍来。 “哈哈,先生过誉,本汗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本汗才智,应逊于朱元璋,但与明国的崇祯皇帝相比,过之远甚。”皇太极微笑而道。 “大汗谦逊明察,人所罕及。范某钦佩之至。” “当今之世,天下方乱,正是勇力与智谋争逐之时。明国皇帝,难担其任矣。本汗有时在想,如若明国皇帝处于我之汗位,那么,他能统治得下去么?本汗这一众兄弟中,莫说诸如褚英、莽古尔泰之类怙恶难驯之徒,也不提代善、济尔哈朗等年长有势力之辈,便是幼弟多铎,费扬果,怕亦是轻其才智,鄙其怯弱。置身这群狼环伺之境,崇祯若坐朕之汗位,以本汗观之,莫说一年,便是一月,甚至三天,也难坐得安稳啊。” 皇太极说完这长长一段,范文程连连点头赞叹。 他一脸谄笑,急急说道:“大汗才智过人,武勇殊绝,那崇祯断不能比。可见,天命在我大金,此为气数也。” 皇太极大笑,摇头道:“气数之说,他人信之,本汗却不以为然,只信事在人为耳。本汗在想,崇祯才智虽平庸,但若能知人用人,亦可自救。” 范文程未及回话,皇太极复说道:“以本汗观之,明国之中,其实不乏明臣猛将,只惜皇帝未能尽用其材。崇祯为人才智不足,又心下多疑,优柔寡断,故多受制掣。如此君主,守成尚且艰难,更何况置身于今战乱相争之世。” “大汗所说甚是有道理,那明国皇帝识人不明,其国中乱象,只怕会日甚一日。”范文程捋须叹道。 “本汗且说一事。天命年间,我女真缺粮,一石米粮竟高达15两银子,部众几近饿死。结果,竟有明国山西商人,运来大批粮食布匹之类救命物资,来买我女真部落所产的东珠、貂皮等物,方让我部族得以存活。这些走私商人,用宝贵的粮食与布匹,来换无用的东珠与貂皮,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资助敌国。若是本汗为崇祯,必将这些商人全部抄家灭族,凌迟处死,一个不留。然后,再深究官员边将通敌之罪,一并斩杀,以禁效尤。可叹这明国皇帝,竟连小小的商人都无力管控,其他方面,更是可想而知。”皇太极说到这里,一脸冷笑。 “大汗说得极是,君主暗弱,则国生乱象,自古皆然矣。想来,当日那孔有德与尚可喜,胆敢反逆明国,却在大汗面前只能恭顺如斯,大汗之威德,岂是崇祯所能比也。”范文程一脸谄笑道。 “哼,你以为那孔有德与尚可喜是什么良善之人么?非也。这等人,首鼠两端,情义寡薄,只能威逼利诱加以使用,崇祯不能用,但本汗能用之。本汗将旧汉兵改建为汉军,尚可喜部改建为天助兵,孔有德部改建为天佑兵,再从其中抽出善火器者,以建一个乌珍哈超火器营,从而充分利用汉人的火器专长,让其成为我军的重要力量。哼,此消彼长,明国失此重器,而我大金却军威大增矣。”皇太极说到得意处,酒呃连连,却抚掌大笑。 “大汗量材为用,统御非凡,得遇如此杰出之君,实是我大金臣民之幸矣。”范文程的恭唯极其熟练。 “只可叹,那李啸终不入我彀中,实为憾事。”皇太极脸上笑容消失,他的目光望着遥远的地方,长叹一声说道:“这李啸虽远窜山东,但本汗心下,总有一种奇怪之感觉。那就是,这个李啸,在不久的将来,终究还会再成为我大金之劲敌。” (多谢叶子邂逅兄弟打赏,谢支持)。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机会 崇祯七年四月二十二日,赤凤堡内官署与仓库全部完工之际,赵杰与张铜柱两人,率着一众工匠加班加点,也终于赶制出了李啸设计的四轮马车。 “大人请看,经我等试验,这四轮马车可以双马同架,一车可载货六千至八千斤。转向与行驶皆甚方便。在下在想,这样的马车,应该可以达到大人要开办的车马行之要求了。”张铜柱、赵杰二人,站在制好的马车样品前,喜滋滋地向李啸禀报。 看到面前这一辆十分崭新,还未上漆、闪烁着钢铁色泽,散发着木板清新味道的四****马车,李啸十分心喜。 他俯着身,一边听赵杰介绍车辆细节,一边仔细观察车身构造。 赵杰介绍说,他们试用了多种木料,最终决定采用坚实耐磨的柞木做轮圈。为了耐用,外包一圈熟铁。 这样的做法有个好处,就是等到外层的熟铁磨损得差不多之时,只需换上一圈新的熟铁轮套便可重新使用。辐条用坚实的闽地熟铁制作,以保证不会轻易断裂以及能更好地承重。而最上层是厚实木板榫接制成的货厢,前面是木制的车夫坐位与踏架。 这种四轮大马车的车轴,同样是闽地精铁制成,结实耐用。而在联接件方面,赵杰等人经反复研究,最终采用此时制造炮膛工艺的失蜡法,铸造了熟铁轴承及相关配件,以进行联接。 有些读者可能会提出质疑,这个时代会有轴承么?其实,轴承不是什么现代发明,却是古而有之。早在东汉时,智慧的祖先们就已经大批量制造熟铁轴承。1974年在河南渑池汉魏窖藏中,就出土铁质轴承共480件。由于李啸舍得用料,不惜工本,全部用最好的闽地精铁打造,轴承的精密程度与使用性能,皆是大大超越了前代。 李啸知道,其实四轮大马车制造的重点与难点,一是车轮,二就是转向装置。 因为四个轮子的车,颇有些类似后世的小汽车,转弯的时候两只前轮必须朝一个方向偏,才能顺利转弯。赵杰他们根据李啸的草图,这段时间经反复设计,最终为四轮车设计的转向装置,是车子底部靠前的地方加个可转动的轮盘,车轴连接在轮盘下面,可以左右转向,车辕不是连着车身,而是连着一个和车轴平行的横杠,横杠左右各有轴套和车轴相连。 这样当前方的牵引力改变方向时,车辕通过轴套,改变车轴的方向,也就使得车轮朝牵引力的同一方向转动,实现四轮车的转向。 李啸亲手试转了一下,发现这四轮马车果然转向相当灵活,完全没有那种迟滞与生硬的感觉。 李啸心中极为欢喜,这辆马车,大体上达到了自已的要求。比起大明同代的那种粗笨呆板的四轮马车,实在是不知道强多少。 接下来,李啸提出了一些自已的改进意见。 “这四轮马车套马系用的皮带,一定要结实耐用,不需太长,这样转向和停车的时候车架不会直接撞到马身上,有了一个平稳的缓冲之力,挽马就不会容易受伤。” “大人,在下记下了。”赵杰点头道:“等会我与张铁匠就用熟牛皮来制作,一定会达到大人的要求。” “嗯,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将这些联接件,易损件,多准备一些,毕竟是长途运输,万一路上坏了,可便于及时更换。另而这些配件,张师傅你们可定个规格出来,以便我车马行的四轮马车都能通用更换,以保证使用效率。” 听完李啸的意见,赵杰与张铜柱皆连连点点头,表示一定要尽快将李啸的要求做好。 李啸本来还在想,如果以后能做出更加坚固的钢材,来代替现在的熟铁配件,那马车的使用将会更为耐久,也更有效率。只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对他们说,毕竟强求张铜柱这样的铁匠制出钢来,这太不合实际了。 也许以后,自已可以用后世的知识,再制出真正合格耐用的钢材来吧。 “你二人研制辛苦,仅用了二十多天便制出了样品,本官实是欢喜。本官特赏你二人每人银子50两,下面工匠也各有差赏。你们尽快先做出十辆四轮马车来,如人力不够,可找吴赞车,着他添加家属人手。总之一句话,就是要让我军的赤凤车马行,尽快开始正式运行。” 李啸笑吟吟地说完,赵杰与张铜柱皆跪拜而谢:“在下微劳,得大人重赏,敢不用尽心尽力做事,以答大人之恩。” 赵杰张铜柱二人下去后,心情大好的李啸,忽然想道,现在辽西鞑子早已退回后金,也该遣人向祖婉儿的父母祖大乐王夫人去报个平安了。 于是李啸铺纸挥毫,将自已带着婉儿一路到山东,然后创立赤凤堡并安顿下来一事,在信中详细说明。随后李啸又准备了一个礼盒,里面装有上好野山参3根,大颗东珠4颗,上好貂皮2件,连同信件一并放好。便遣了飞鹞子副队长徐诚,带着4名骑兵,前往锦州送信。 见李啸送给自已父母这般贵重之物,祖婉儿亦是心喜。这个单纯的姑娘,甚至还在想着,自已的父母祖大乐王夫人,得到自已平安的消息,又见到李啸这般重礼,该再不会反对自已与李啸在一起了吧。 过了两天,李啸正想着要如何派人去莱州,登州等地,开设车马行分店。忽有军士来报,说巡抚大人李懋芳的幕僚陈子龙求见。 李啸连忙出门迎接,方出门不远,便见陈子龙带着两名随从,大笑而来。 “李千户,今日前来叨扰,请恕在下不请自来。”陈子龙远远地看着李啸,便大声拱手说道。 “卧子何出此言,你我兄弟一般,不必这般客套。你这样的高士能来蔽堡,却让蔽处蓬荜生辉啊。”李啸亦了一脸欢笑,随即作了迎请之势力,邀其入自已新立的千户衙署入坐而聊。 陈子龙一路注意到,在前往最前面的各户堡大道两边,各有数座官署错落而立。见其看得专注,李啸向他解释道:“这些官署,乃是我军中诸如民政司、商业司、工业司之类经济民生部门,为方便百姓办事,皆集中建于一处。” 陈子龙对于李啸设立的这些名称新奇的部门,十分好奇。李啸见其颇有兴趣,便对其简略地介绍了一下各部门的功能,陈子龙听完,佩服不已,心下对李啸不觉更加敬重了几分。 很快,李啸带着陈子龙等人到了千户官厅门外。 陈子龙望去,李啸这千户官厅占地颇大,青砖黑瓦,粉灰抹缝,朱漆金兽大门外,门外立了两个雕得活灵活现的石狮。石狮旁,数名军士顶盔贯甲,肃然而立。 见到这建得精致得体却并不张扬的千户府,陈子龙心下忽然莫名感慨。 想到上次来到赤凤堡,堡门除了城墙外,一切皆是草创。这李啸亦是只能在草板房中,接见自已与巡抚大人。现在只不过过了一个多月,已是建得这般好府邸,各类官署与仓库也均已建立整齐,大批的工匠与家属,正在建设东南面的军营校场之类建筑,这赤凤堡的建设速度之快,让他颇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陈子龙等人入得门来,迎面一座仿唐式青灰照壁,广三丈四尺,高一丈六尺,东西两角,辟有栅门进出。 陈子龙注意到,千户官厅前衙后宅,以大门、大堂、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大堂为五间七架,内中分为几个房科,分别是手下赞画及各名吏员的办事处。 随后再进入大堂中央,陈子龙见到,被粉刷得一片雪白的宽阔大堂中,左右各摆有武架,上面摆放着刀、枪、剑、戟、槊、锏之类武器为装饰,堂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猛虎出山夜色图,整个大堂布置得颇有武风。 过了大堂,李啸便延请陈子龙入得西花厅内,分宾主看茶而坐。陈子龙的两名随从,则被李啸手下带去他房休息。 两人随意闲谈,越发感觉彼此深对自已脾胃,话题也越来越深入。 陈子龙突然压低声音道:“大人,学生有一心事,不知当不当问?” “卧子先生但问无妨。” “李大人,现在我大明国事日蹙,内忧外患,大人以为,朝廷还能重新再图振作吗?”陈子龙直视着李啸,脸上却笼罩着一层莫名的忧色。 “先生,李某以为,大明虽积弊已深,诸事不顺,但未并到了无可挽救之绝望之状。李某作为地方守将,唯知忠心报国,尽心做事,以期拯救万一,便足愿矣。”李啸平静说道。 陈子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李啸这番话说得颇有保留,他长叹一声,又说道:“如果我大明之中,所有官员将领皆能如李大人一般忠勤国事,能政善政,我大明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李啸笑道:“卧子你过誉了,其实我大明之中,绝非没有能臣,文臣武将出类拔萃者,其实颇多,只不过,因种种条件所限,没有办法让他们尽力发挥才干罢了。另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朝廷积弊已久,岂能骤改。除弊图振,尚需时日。” 陈子龙摇头道:“大人想法是好,学生只是怕我大明坚持不到这一天啊!现在流寇日益猖獗,北边的鞑子也甚是嚣张。有如两面大石磨,将我大明夹在其中磨研,这般下去,我只怕大明终有一天,会被这两面大石磨磨成齑粉矣。” 李啸心里顿时一惊,这个陈子龙,倒是个难得的清醒之士,他对时局的看法,实与历史发展的轨迹大致吻合。这样的人,比起朝中那些只知道党争内斗的高官,却是高明了不少。 来自后世的李啸知道,从今年开始,不过10年的时间,煊赫百年的大明帝国,便将走向其终点。 想到这里,李啸心下,不由得一声长叹。 “陈先生,凡事也不可太悲观。李某相信,事在人为,我大明虽国势艰难,但毕竟架子尚在,还没有到风一吹就垮的地步。”李啸安慰他道。 陈子龙脸上露出苦笑,他望着李啸说道:“学生请问大人,流寇与鞑子,何者最能动我大明根基?” 看着直视自已的陈子龙,李啸在想,自已能把历史的真实未来走势告诉他吗?估计就是自已全部直说了,这陈子龙也未必能信吧。 他沉吟了一下,缓缓而道:“以本官看来,对我大明危害之急切程度而言,流寇为先,鞑子其次。但最终最根本的危害,却是鞑子为重,流寇为轻。因为流寇是为夺我大明之江山社稷,而鞑子却是要亡我华夏之衣冠文明。” “大人之言,学生亦然之!”陈子龙长叹一声,又复说道:“现在流寇猖獗,所到之处,一片狼籍,并且胁迫良民,令其加入贼众,以致大明四处崩坏,人心背离,着实可恨之极。” 李啸看着陈子龙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低声说道:“陈先生,依本官看来,流寇猖獗,固然是有野心家窜捘之故,但究其根本,还是在于朝廷之政失当。” 未等陈子龙回答,李啸接着说道:“从天启末年到崇祯初年,陕甘等地,连连灾荒干旱,朝廷失于赈济,反而大力搜刮粮饷,如此一来,百姓本已在死亡线上挣扎,如何经得起这般盘剥。是故弱者填沟壑,强者树反旗,以本官看来,现在这流寇遍地之困境,首为祸者,当为朝廷治政之责也。” 陈子龙沉默了,久久无言。 李啸复说道:“然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大明现在如此沉沦,正是仁人志士奋发用命之际!我等身为大明官军,更应努力奋发,以期尽已之力,以拯艰难国势。” 陈子龙赞叹道:“大人忠肝赤胆,一心报效国家,倒让学生佩服得紧。” 李某笑了笑道:“只不过李某的赤凤堡,尚为草创,若得诸如陈先生这般高士前来相辅,让本官援为臂助,则不胜欣然矣。” 李啸说完,用一种热切期待的眼神看着陈子龙。陈子龙脸上挤出淡淡的笑容,陷入沉吟之中。 他听得出来,李啸说这般话,不过是为了延揽自已。 只不过,虽然自已对李啸亦极为欣赏,但毕竟现在自已还在巡抚李懋芳处做事,虽自已未明白承诺成为李懋芳的幕僚,但却也不好就此弃其而去。 况且,李啸的赤凤堡,也确实小了些,让自已发挥的空间不大,李啸这人,也还需再观察观察再说。。。。。。 一旁微笑喝茶的李啸心如明镜,陈子龙这般犹豫的表现,已在他意料之中。 他知道,陈子龙现在尚不好做出决断。只不过自已却也不急,如能利用与自已关系良好的陈子龙为自已在巡抚李懋芳处多说些好话,倒亦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陈子龙转移了话题,谈到了近来的时局。 “朝廷刚刚任命了兵部右侍郎陈奇瑜为五省总督,以总管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军务,专门惩办流贼。此事,李大人听说了吧。” “嗯,本官看过邸报,已知此事,有了这个陈大人总督军务统一指挥,各省军兵,当可形成合力,剿灭流寇,自是更为得力。” “李大人,现在朝廷重兵,皆在以上数省。学生与巡抚大人谈及此事时,却发现巡抚大人一脸忧色。” “哦,巡抚大人所忧何事?” “巡抚大人忧虑的事,若这些流寇兵马,跃出重围,前来我山东,却是危矣。且近日有哨探来报,现在兖州与河南交界之地,就有多股流寇活动。”陈子龙脸色凝重地说道。 “那巡抚大人可曾在山东边境多安排兵将以防卫?” “李大人,此事休提!巡抚大人为保靖地方,本意要总兵刘泽清等人派兵至边境处多加防范。岂料刘泽清因上次巡抚大人不同意发兵攻打贵堡而怀恨在心,一直消极应对。不是说兵马不齐整,便是说粮饷不充足,推三阻四,拒不派兵。巡抚大人心下虽极为不满,却是无可奈何啊。” 陈子龙说完这段话,不觉长叹了一声。 陈子龙言毕,端茶细呷,却没有看到,他说完这段话时,李啸双眼顿时一亮。 一个新的谋划,在李啸脑海中,有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出来。 陈子龙断没想到,这段纯为抱怨的无意话语,却成为了李啸奋起的一个新机会。 正文 第九十章 引寇 “卧子,若巡抚大人确实难于调动刘泽清军兵,本官愿代为分忧,出动我赤凤堡兵马,前去剿灭流寇!”李啸用一种诚恳的语气说道。 听得李啸这般表态,陈子龙不觉一惊。他这次来赤凤堡,不过是因为对李啸印象好,方来此游玩一趟。却没有想到自已的无意闲聊,却得到李啸这样一番郑重的表态。 陈子龙心下,顿是又喜又疑。 他所欢喜的,自然是李啸愿意出兵打击流寇,以分巡抚李懋芳之忧。而所怀疑的,则是这个李啸的赤凤堡兵马,新组建者为多,虽前番用计打败了郑隆芳部,是否真能打败那些人数众多残忍狡猾的流寇,却是难说。 况且,此事重大,陈子龙也不可能擅作主张。于是,他略一沉吟,便说道:“李大人您愿意出兵剿贼,自是极好。但学生需先向巡抚大人禀明此事,再作决定。” “哈哈,这是自然。卧子但请告之巡抚大人,若得用李某之处,李啸定当率兵抗贼,为巡抚大人效命驱驰。”李啸满面笑容地回道。 很快到了中午时分,李啸又设宴以款待陈子龙一行人,两人关系越发亲密。 宴毕,李啸送陈子龙一行人离堡返回济南。随后,他单独与赞画吴亮,于厅内相坐密聊。 “大人,学生窃以为,大人今天对陈先生应对急切了些。”吴亮犹豫着对李啸说道。 “哦,吴先生何出此言?” “大人,我赤凤堡刚刚初建,军兵人数尚为不足,实没有必要为巡抚大人去强出头。要知道此去鲁豫边境处剿贼,横穿山东,路程千里,胜不足以得益,败则动摇我军根基啊。”吴亮一脸沉重地说道。 “吴先生,我明白你之苦心。只是本官想告诉你,本官之所以愿意发兵兖州,助那李巡抚打击抵御流寇,却是因为有利可图之故。”李啸目光看着窗外,话语低沉。 “哦,大人为图何益?” “铁矿!” 见得吴亮一脸惊愕,李啸压低声音对吴亮道:“本官了解到,在兖州单县境内,蕴藏铁矿极多,现在尚无人探知。若掌握于我军之手,却是我军将来发展之坚实凭依!” 来自前世的李啸知道,在后世的21世纪初,在兖州境内,发现了好几外特大铁矿,总蕴藏量达到50至60亿吨,而在鲁豫边境的单县,在大刘庄与龙王庙之相交之地处,探明浅层赤铁矿总蕴藏量达14亿吨,其中品味极高的富集矿脉,就有1亿多吨! 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要知道在明朝国力鼎盛的万历中期,整个明朝一年钢铁产量才16万吨,铁矿消耗不过近40万吨,这蕴量惊人的铁矿,莫说装备明朝这样的古代军队,就是制造现代化的飞机坦克大炮军舰,供应也是绰绰有余。 “大人真乃神人也,您却是从何处得知这般消息?”吴亮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李啸。 面对吴亮惊讶的眼神,李啸颇觉尴尬。这可是自已后世所得知的消息,自然无法对吴亮明说。于是,他编了个漏洞百出的谎话,说自已以前曾遇一金铁术士,查得此处有铁矿,闲谈时方告之自已这个消息。 “在下明白了。原来大人是想利用剿匪之机,派兵前往那单县处,以固守剿贼之名,在其铁矿之地驻守,从而占据当地铁矿,使其成为我军之基业么?” “正是此意!据本官了解,现在山东之地,铁矿铁场之类,皆集中的鲁中一带,尤以淄博之处为多。这些地方,皆早有各名官商、豪强军将、甚至还有当地藩王纷纷入手,分别占据好矿,坐享分肥。我等若要从中插手夺食,却是甚难。况且这般伸手捞出过界,也定会引得山东上下从官员到武将,皆对我军不满。如果现在有这个剿匪的名目,前往兖州单县开挖铁矿,却是另辟蹊径之举。我军此事若成,他人纵然不满与嫉恨,亦是无奈我何。”李啸笑言道。 “大人好计策,学生佩服。”吴亮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吴先生,此事暂且不得对任何人说,且待我等生米做成熟饭之后,这事便顺理成章地做定了。” “嗯,学生明白,大人放心吧。” 两人相视而笑,李啸扭转话题,又对吴亮说道:“吴先生,你认为本官这番表态,那巡抚大人可会同意么?” “大人,这却难说,虽然我军已表明出兵意愿。但巡抚大人怎么想的,学生亦难揣测。若其信得过大人,可能会派大人前去,若信不过,则可能不会同意。”吴亮倒也直话直说。 李啸眼神中,一道寒芒闪过:“若是那李巡抚果真不答应,本官也绝不会放弃这难得之机会。” “大人之意是?” “引寇自重,逼其就范。”李啸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 济南府,巡抚衙署。 客厅中,陈子龙与李懋芳相对而坐。 陈子龙将李啸愿意出兵兖州,打击流贼的想法,对李懋芳如实禀报。 “东翁,以学生观之,这个李啸,虽在登莱地界,却对鲁西边境的流寇这般上心,倒是难得。” “哦,虽是这么说,但本宪却感觉奇怪,这鲁西之事,与他李啸何干?” “学生以为,这李千户怕是想急于在东翁面前表现自已,建功立业,方这般积极表态吧。” 李懋芳陷入一阵沉吟。 他暗想道,这个李啸,一向是个不图虚名,却热衷于谋取实利之辈。他真有这般大公无私么,怕没那么简单。 “卧子,本宪在想,这李啸怕是恐有他图,方这般积极。”良久,李懋芳方缓缓而道。 陈子龙一怔,他想了想道:“东翁,学生认为,自古名将好利禄,那李啸纵有所图,亦是人之常情。若其能为我所用,却是好事。李啸果真能打击流寇,大人是其上官,他的功劳再大,也是大人领导有方之故啊。” 李懋芳点点头,却还是未立刻表态:“卧子,你之所说,甚有道理。派遣李啸出兵之事,待本宪考虑清楚,再作定夺。” “这。。。。。。那李啸那边,学生该如何回复?” “不必回复了,那李啸是个聪明人,知道我等不回复,便是暂不同意。这事,先等等看吧。”李懋芳皱眉说道。 。。。。。。 夕阳如血,将黄河南岸这片原野,涂抹成一片令人压抑的暗红。却让这片原野上,那散乱喧哗的一众流寇兵将,愈加醒目而刺眼。 一名身着破旧棉甲,头戴着一顶缴获的明军六盔缨盔的流寇头领,正出神地北望滔滔黄河,满是横肉的脸上,却是一脸的无奈而阴沉。 这名流寇首领,姓甚名谁不知,史上只有一个名唤黑蝎子的外号流传下来。 他原是三十六营之一的外张妙手部下,去年年底,张妙手,闯塌天、满天飞,邢红狼、闯将(李自成)等一众流寇,向明军王朴左良玉等部诈降成功,待明军麻痹大意之际,利用黄河冰冻的机会,渡河飞过,跳出明军重兵围堵的包围圈,随后转进湖广。 黑蝎子运气不佳,被张妙手喝令率部断后的他,被河南巡抚元默的一部军兵撵上,穷追不舍之下,黑蝎子部迷了道路,未随军南下与张妙手部汇合,反而一路东行,来到了这归德府虞城地界的山野之中,苟以活命。 因一路东逃,损失兵将甚多,而追袭他的河南官军,见其逃入荒山,其势已微,遂遵巡抚元默之意,返师折向西南,以堵截其它未及撤至湖广的流寇军兵。 黑蝎子部熬过冬天,又吸纳了附近的多股土匪和饥荒流民,其势复振,接连扫灭了多个村寨,掳掠得百姓极多。 势力重振后,黑蝎子遂自称大帅,手下部将则自称将军,到现在为止,加上掳掠百姓,全军上下又有五千多人,成为了虞城地界最大的一股流寇势力。 只是聚兵容易,养兵却难。 从去年至今,河南之地饱受兵灾与旱灾之苦,百姓的凄惨程度,与重灾区陕西山西几无差异。 明朝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在《中原生灵疏》内描述了河南当时的悲惨形势:“崇祯三、四、五、六年,连年大旱,秋既无收,麦又难种。野无青草,十室九空。于是有斗米值银五钱者,有工作一日不得升米者,有采草根树叶充饥者,有夫弃其妻、母弃其子者,有卖一子女不足数餐者,有自缢空林、甘填沟渠者,有饿死路侧者,有鹑衣菜色而行乞者,有枕比而毙者,有泥门担簦而逃者,有骨肉相残食者。。。。。。” 吕维祺用文学化的笔触感叹道:“哀我河南,何以为续!村无吠犬,尚敲催呼之门;树有啼鹃,尽洒鞭朴之血。黄埃赤地,乡乡几断人烟;白骨青磷,夜夜常闻鬼哭。触耳有风鹤之声,满目皆荒惨之色。。。。。。” 鉴于附近村寨皆被掳掠一空,再没有办法获得粮食。黑蝎子又没有能力攻打州府,故他打算率部离开虞城,另往他处掳掠,只是该去何处,却让此刻的他甚是犹豫。 这几天,手下的军将,也在为此事争吵不休。有人说要向东挺进,去更加富足的南直隶砀山等地抢掠,还有人说要折向西南,行去湖广,与张妙手部汇合。也有人说,要就此北上山东,去单县等地掳掠就食。 种种意见,让黑蝎子又烦躁又无奈。 只是他这般犹豫,军中本来就少的存粮,却是每日皆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黑大帅,我军粮饷已是极度不足,再过几日便要断炊。如今之计,要何去何处,还请大帅速速定夺!”一个面孔粗黑狰狞的流寇将领过山虎,对黑蝎子低声说道。 未等黑蝎子回话,另一名双眼暴突的流寇军将一根毛,在一旁低声喝道:“过山虎你慌甚!大帅自有计较。实在不行,先杀了那些附军百姓,以其肉充军粮,只要保得俺部陕西老营,这些新附军兵将来要多少有多少。” 黑蝎子脸色一动,正欲说回话,有名军兵来报,说安头目有事要向黑大帅禀报。 军士方禀报完毕,远处一个脸上有两道狰狞刀疤的秃头将领,便大步向黑蝎子行来。 这个安头目,便是时任李啸军枪兵副哨长的安和尚。 李啸等了数日,未得到济南府那边有任何消息回来,心下便知道,李懋芳定是对自已尚有犹疑,故他不再等待,而是立即着手自已的下一步行动计划。 李啸遂安排,当过土匪,与土匪打交道有经验的枪兵副哨长安和尚,率领数十名亲信枪兵,从兖州单县处,潜过黄河,到达河南虞城。 此时,安全司的暗哨们,早已了解到了黑蝎子这股当地最大的流寇,在他们的暗中引领下,很快,在一处荒废的村落中,安和尚寻得了黑蝎子部。 见得头目黑蝎子后,假冒兖州山匪的安和尚,立刻向其表明自已率众相投之意。 安和尚言语粗犷,行事豪阔的风格,让黑蝎子十分欣赏。除让其统领手下那假意来投的几十名枪兵外,还另拔了数十人给他,任命其当个百人队小头目。 “大帅,可是为我军欲去何处而烦恼?”安和尚远远地便粗声问道。 “哦,和尚你有何意见,尽可直说。”黑蝎子闷闷地回了一句。 “大帅,以俺之意,我军直取山东,当是唯一之路。” 见安和尚说得这般斩钉截铁,旁边或蹲或站的一众将领,皆不觉一惊, “这便怪了,俺到要问问,你安和尚如何说得这般肯定?”一根毛在一旁,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问道。 安和尚没有看他,继续对黑蝎子说道:“大帅,在下所言,非是信口开河,实是深思熟虑。我军现在几种意见,一种东去南直隶砀山,一种返西南追张大帅部,在下认为,皆是不可。” “和尚,你且说下去。”黑蝎子眼中一亮,急急而道。 “大帅,我义军已在河南闹腾多时,多次到达河南与南直隶相交之边境,故现在南直隶各地多有防备,我军人数尚少,想要突袭进击,实为不易。我军若是向东继续挺进,便是徐州砀山,那砀山乃是徐州重镇属地,自是防备周全,我军若这般轻率过去,却怕是自投罗网。” “有道理,那我军为何不能去湖广呢?”黑蝎子点点头,又问。 “大帅,我军尚在这归德府地界,需得横穿整个河南方可到湖广,路途遥远,去之非易。且沿途多有朝廷军兵阻截,我军纵侥幸躲过,现在河南之地,处处饥馁干旱,我军沿途亦难于就食,只怕方得至半路,部众便会因无粮而溃散了。” 安和尚一脸郑重之色,黑蝎子脸色黯沉,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切,你他娘的说甚么就是甚么!俺们到要听听,这山东地界,又为何俺们能去。”一根毛在旁边冷哼道。 “对啊,安和尙,我军既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那这山东为何俺们能去,你他娘的倒是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一旁的过山虎,也一脸好奇之色地凑了过来。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条件 “大帅,诸位,安某从山东来投义军,自是对山东地理形势颇为了解。山东前两年,登莱内乱,官军叛军狗咬狗互相厮杀,直至去年春末方定,明狗子已是元气大伤。故现在山东军兵,皆盘据于大的州府城镇。至于诸如单县、定陶、曹州等边境地区,兵力极少,固守县城尚且勉强,如何可抵挡我数千大军。况且山东去年至今,鲁西一带,未曾遭灾,各村寨中存粮颇多,正利于我军就食。大帅,这般防御薄弱的富庶之地,不取何为?若我军不取,却让他处义军抢先得了手,我军就只能吃别人的残羹剩饭了。” 安和尚这段话完,黑蝎子那双阴狠的眼睛里,已是凶光直冒。 “入他娘,安头目说得对,咱们就去山东,吃他娘,抢他娘,夜里再搂个美娇娘,正好让老子换换口味!”一根毛得意地怪笑起来。 “大帅,只是现在虞城至单县的浮桥已被明狗拆除,我军如何过去?”同样一脸喜色的过山虎,忽然想到了这一点,急问道。 “大帅休慌,虞城沿河各村,多有残留船只,我军搜罗齐全后,正好一举渡河。”安和尚胸有成竹地大声说道。 “好!他娘的,就按安头目说的办!这几日抓紧搜罗船只,渡河后,安和尚你做向导,大伙儿好好开开荤!”黑蝎子冷笑着下令。 “安某谨遵大帅之令!” 。。。。。。 黑蝎子部数千人,声势浩荡地沿河搜罗船只,对面的单县岗楼上的哨探士卒看得这般情况,无不吓得心惊胆裂。 于是,流寇要大肆侵入山东地界的消息,被哨探迅速地上报给了单县县令赵延庆,赵延庆则立即上报给兖州知府尼澄,尼澄再紧急上报给山东巡抚李懋芳。 得知消息的李懋芳大吃一惊。 他原本心存侥幸,以为这些流寇会因为黄河之阻不来山东,却没想到,这些流寇却已打定主意要渡过黄河到山东来,这让得过且过的巡抚李懋芳,颇有些猝不及防。 窟窿既已出现,如何把它赶紧堵上,不使流寇这股祸水,在山东之地泛滥成灾,成了李懋芳要面对的当务之急。 “卧子,速速与本宪前去李啸的赤凤堡!” 李懋芳这声焦急之令,让陈子龙心下不觉一叹。 这位李巡抚啊,早些时日,那李啸送上门来愿意效劳,你却恐其另有他图而不答应,现在火烧眉毛了,又要上赶着去求人,真真何苦来哉。 由是可见,这李懋芳实是个庸碌多疑之人。自已跟了此人,日后前程,怕是黯淡。 不过他心下虽这般想着,却什么话也没多说,还是立刻陪着李懋芳一同出发。 两人紧急赶来,二天后,便到达了赤凤堡。 见得二人一脸风尘仆仆之状前来,李啸心下快意,却还是恭敬迎接。 “李啸,闲话不说。现在流寇正大肆渡河北上,欲图我鲁西之地,本宪希望你能立刻带兵出发,剿灭流贼,护我山东军民安靖。”各人看坐献茶后,李懋芳一脸急色,也不顾宾主之礼和自家身份,便急急开口说道。 “哦,鲁西之地,情况竟至这般严重了么?”李啸故作惊讶。 “李千户,前段时间,你提出愿意派兵前往鲁西抗击流寇,巡抚大人亦是欢喜,只因事务繁忙,一时没有回复。现在流寇事急,巡抚大人专程前来赤凤堡与李大人协商此事,还望李千户勿要推脱。” 陈子龙看得出来,李啸这话不过是故作姿态,他见得李懋芳一脸尴尬,连忙在一边打圆场。 “李啸,寇情如火,万万不可耽搁。本宪现在问你,还需几日尚可出兵?”李懋芳真是急了,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 李啸心下暗笑,这个李懋芳还真是个属驴子的,非得让人抽了鞭子才肯上坡,倒是可笑可叹。 不过李懋芳这样得过且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大明官员,整个明朝多如牛毛,李啸也不想再于此事上与其多计较。毕竟现在是对方急着求自已,自已却可好好与他谈谈条件了。 “出兵抗贼,乃我大明官军本份。李某言既出,必以信。只是李某心中有句话,却不知当不当讲?” “李啸你但说无妨。” “巡抚大人,本将说句实话,我赤凤堡距鲁豫边境之地,有一千多里,行军奔波,实是辛苦。我军现在出兵抗击流贼,纵然获胜后返回,却亦难保没有别的流寇又趁虚而入。若是这般,我军总是长途奔袭,士卒劳苦,军心必沮,而各路流寇却能一直以逸待劳,我军岂不吃亏。这样一来,我军想打击流贼,力保山东军民安靖,实非易事。” “那李啸你的意思是?” “本将恳请巡抚大人同意,在流寇侵入的单县之地,划出一块土地,由我军驻守防卫。若有了我军这般驻军威慑,小股流寇断然不敢进犯,而大股流寇,我军可凭堡坚守,这样消灭流寇,却是容易得多了。” 李啸诉说时,一脸诚恳之状,李懋芳眼神复杂,久久无言。 这个李啸,说得冠冕党皇,还是要为自已在那单县谋得一块飞地罢了。 也不知那土地贫瘠,常被黄河决口冲淹的单县,却为何这般吸引这个李啸? 只是,自已现在还有条件拒绝他吗? 真若流贼泛滥起来,在山东之地大肆荼毒的话,他这个巡抚,也就当到头了。 李懋芳下意识地看向陈子龙,看到陈子龙正微微点头,示意自已赶快答应。 良久,李懋芳长叹了一口气,对李啸说道:“既如此,本宪同意了。准李啸你在单县附近,如这赤凤堡一般,选择方圆二里之地,筑堡屯军,防贼护民,以为长久防备之计。” “大人,二里之地,实在太小。单县之地,多有流寇,我军若要在其处驻扎,却实难与赤凤堡一般局限于一处,另需多建岗楼,墩堡,以便及时应警,方可护卫周全。”李啸平静回道。 李懋芳的脸上,不觉哆嗦了一下。 这个李啸,看来真吃定自已了。罢罢罢,现在自已有求于人,却是实难于拒绝他。 “那依李大人之意,需得多少土地方可?”李懋芳淡淡道。 “禀大人,至少方圆十里。” “好,十里就十里,本宪答应了。”李懋芳一咬牙,答应下来。 李啸见事情谈妥,心下极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向李懋芳拱手道:“巡抚大人既已应诺,我军自当奋发效力!另外,还请大人安排兖州各地,支应我军粮草,李某准备妥当后,立即率军出发。” “好,就如你李啸所言,本宪自会安排妥当,盼李千户早日剿贼成功!”李懋芳脸上挤出笑容道。 “但请巡抚大人静候捷音!” 。。。。。。 黑蝎子部流寇,于五日后,终于集齐船只,大举渡河北上。 流寇入得单县之境,立即露出了狰狞面目,四处纵兵掳掠村寨,整个单县南部,顿时一片刀光血影,哀鸿遍野。 不过,黑蝎子脸上,却没有太多笑容。 这些时日,他们已抢掠了多处村寨,却发现当地村民皆是大部闻风脱逃,只有一些老弱尚躲于家中。而搜索各村寨之内,所得粮食仅足饱腹,诸如金银财宝之类,亦是极少。 对于黑蝎子及他手下一众流寇来说,这单县地方,真他娘的有如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黑蝎子当然不知道,这些村民皆已得到了李啸的安全司的提前通知,让们早早逃到县城,或是暂去外县投奔亲戚,除了一些死硬不听劝的村民与老弱外,大部分村民皆已撤走。 而那些残存的粮食,则是安全司有意保留其中,意在让这些流寇还能有所收获,不至于因为缺粮而流窜过快,从而脱离了李啸的控制。 黑蝎子一怒之下,下令将搜得的老弱就地斩杀,所有抢过的村寨,全部纵火焚烧成一片废墟。 又过了一周多时日,除单县县城外,在安和尚带领下,黑蝎子部几乎将整个单县扫遍,发现各地村寨皆是如此,所得粮食金银皆是极少,掳掠所得的人丁也是老弱居多,不堪为用。 黑蝎子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心下疑虑的他,在这天晚上,令各名将领前来一处废弃的祠堂中聚议。 “唰!” 一声抽刀声响,一柄顺刀横搁在安和尚脖颈处。 “安和尚!我军掠了恁多村子,都他娘的没甚收获。狗入你是不是骗了我们!你若有半句谎话,老子一刀砍了你!”一根毛咬牙怒吼,双眼之中凶光直冒。 周围突然一片安静。 安和尚斜眼瞥去,发现坐在上首的黑蝎子亦是一脸黑沉,双眼狠狠地盯着自已。 “大帅,既然各位兄弟都信不过在下。在下也没甚好说的了,这颗不值钱的头颅,就让兄弟们砍了去吧。”安和尚冷笑道。 “狗入的,你以为俺不敢么?”一根毛脸色狰狞,把顺刀向下压了一压,安和尚脖子处立即有血溢漫爬出。 “住手!” 黑蝎子一声怒喝,一根毛方恨恨地抽刀入鞘。 “安和尚,非是本帅心疑。眼下这事,确是有些奇怪。按我军以往经验,我军所抢的各处村寨,要莫没有防备,让我军大有收获,要莫是作了准备,让我军颗粒难收。而现在我军到了这单县,说来也怪,各处所得之粮食,皆为仅够果腹,倒象是有人算好了我军人数一般。安和尚,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黑蝎子声音沉闷地说完这段话,双眼又是直勾勾地望着安和尚。 安和尚双眼望着对面墙上那朽坏脱落的木窗,目光平和,却似仿佛没听见一般。 “大帅问你话呢,你聋了么!”过山虎亦在一旁恶狠狠地说道。 “大帅,安某只想说一句,现在单县之处,与我等在河南虞城之情况相比,却是如何?”安和尚终于开口道。 黑蝎子一怔,他没想到安和尚会这般说话。他呐呐回道:“现在这里,当然比在虞城缺粮少食挨饿要强得多。” 安和尚脸上泛起笑容,他又说道:“那我再问下大帅,我军这般声势浩大渡河而来,那些单县军民,岂会不早作防备,又岂会坐等我军前来砍杀?俺敢肯定,我军搜得的米粮,恰恰是那些村民慌忙逃路所剩。各位还真别小看这点粮食,若是别处义军先来一步,眼下我军怕是只能去喝西北风。” 安和尚话音刚落,会场响起一阵交着接耳的嗡嗡声。 “那你说以后怎办?就只能这样每天吃不饱,饿不死地过着么?”一根毛冷笑道。 “对啊,你他娘的当日怎么说来着,说只要去了这山东,就有吃有穿有女人,难道是骗我们么。”过山虎大声喝道。 “对,安和尚,我军到这山东,不是来要饭的,是要各位兄弟都能发大财得富贵。我且问你,今后我军该如何打算!”黑蝎子一脸焦躁地加了句。 “大帅和各位兄弟想要发财,却也不难。” 听了安和尚这句话,各人眼中皆是一亮。 “大帅,现在单县各相临州县,对我军定是如防大敌。我军若与扫荡单县一般,前去他县掳掠,怕亦是财货难获。在下在想,却是需要待其麻痹大意后,再出其不意攻之,定可大有收获。” 安和尚说到这里,黑蝎子双眼愈发闪亮。 “你且详说下去。” “各位,我军过了黄河后,这段时间里,各人皆填饱了肚子,正好养精蓄锐,再整旗鼓。安某在想,我军在于这几日扫荡完单县后,假意前往单县南部,放言要重返河南。过上几天后,临近各县定会松懈大意,各处村民也自会返回村寨。待此时,我军再突然奔袭临近各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掠村寨,定会大有斩获。金银、粮食、女人,定是应有俱有!各位兄弟想要银子还是女人,当是随便挑啊。”安和尚大笑说道。 “好!好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计,安和尚,你他娘的想得倒是鬼!本帅决定了,就如你说的办!”听完安和尚的计策后,黑蝎子大笑着拍板决定。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聚歼 黑蝎子部流寇将整个单县扫荡完后,又假意在单县南部呆了三天,做出要返回河南的姿态,随后,在安和尚带领下,趁着夜色向东北部的金乡县突袭而去。 天亮时分,五千余众流寇,终于快到金乡县集里寨处。 众人可以远远地看到,对面村寨中,仿佛还未从睡梦中醒来,依然处于一片静谧中。有几个荷锄挑担的农人,正在村中四处走动,似乎正打算出村干活一般。 “大帅,前面就是集里寨,是金乡县第一大乡镇,土地肥沃,存粮积多,还有好几个大财主呢。大帅你看,前面有村民走动,说明他们在听闻我等要返回河南后,已是纷纷返乡。现在,却是我军下手的最好时机。” 安和尚急急说完,黑蝎子忍不住猛吞了一口唾沫。 “他娘的,总算找到一只肥羊了!兄弟们,操家伙,跟某家上,富贵发财就在眼前了,冲啊!”黑蝎子猛然喝一声,率先刷地拔出腰刀。 “冲啊!”过山虎、一根毛等流寇将领,亦是纷纷叫喊起来。 每个流寇眼中,都满是贪婪焦渴的光芒,人人鼓噪着挥舞刀枪,一窝蜂似地从村子入口一拥而入。 一只藏在一栋房屋后的千里镜,正在密切关注这些猛冲进村的流寇。 这只千里镜放下后,露出一张英俊又眼神锐利的面孔,此时,这张面孔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这个人,便是李啸。 经过长时间谋划与控制,今天,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安全司的暗哨们,暗中已与安和尚联系好了。让他于昨夜,带着全体流寇,来到了李啸军设下埋伏的金乡县集里寨内。 方才那几名在村中闲逛的农人,皆是安全司哨探们假扮。实际上,全村百姓皆已被转移,而现在村子各个出口已全部围上,只留得村口进入,这是一个标准的请君入瓮的埋伏阵型。 李啸看得清楚,流寇只有一百多名骑兵,余者皆是步兵,那些穿着残破盔甲,且手中武器较好者约一千余人,应是最为核心的流贼老营。而那些什么盔甲也没有,只有一把武器在手的,则是流寇的新附军兵及刚刚裹胁的百姓。 黑蝎子部全部冲入村中,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被吓得鸡飞狗跳,百姓哭喊逃命的村子中,却依然一片静默。 此时,天已大亮起来,黑蝎子四处张望,方才那几个农人早已不见踪影。 作战经验丰富的他,仿佛已预感到了什么,瞳孔顿是一缩。 他慌忙四下扫视一遍,立即发现,安和尚和他手下那几十名前来投诚的匪兵,已是无影无踪。 黑蝎子在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娘的,原来,自已早就成了别人的一枚棋子! 安和尚,你这混蛋,骗得老子好苦! “安和尚,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被你骗了!”黑蝎子发出近乎绝望的嘶吼。 没有人回答他,只是从村子的各个出口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前进声和盔甲摩擦的哗哗声。 “快撤!”黑蝎子拔转马头,放声大喝。 晚了。 各名皆是一脸惊惶之色的流寇,还未来得及行动,就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整齐的“轰”的巨响。回头望去,一排一百多人的盾兵,已将村口撤退之路严密堵死。 黑蝎子一颗心,顿时如沉入冰渊之底。 完了,被彻底包了饺子了。 “大帅,快看,那边屋顶也有人。”过山虎的声音打着哆嗦。 黑蝎子啊了一声,猛地扭头,立即看到,远处那村中祠堂的屋顶上,六十名手里端着修长而乌黑鲁密铳的铳兵,铳上挂着的火绳烧得滋滋响,每个铳兵都是一声不吭地向自已这里瞄准。 流寇们顿时更是骚动不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之色。 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中,突然有细微的马蹄声传来。 “大帅,快看,那边来人了,定是这些官军的头目。”一根毛惊恐地说道。 他说得没错,此时,李啸在田威安和尚一众人的护卫下,于黑蝎子前面一排盾兵后面站定。 看着正洋洋得意与李啸并马而立的安和尚,黑蝎子恨得直咬牙。 “你就是那个黑蝎子?”李啸以一种平淡的语气问道。 “正是某家,你是哪个明狗!”黑蝎子大声喝道。 “在下李啸,乃是明军把总,今天在此得遇黑头领,倒是幸会。”李啸脸上露出微笑。 “屁话少说,我军中尔奸计,悔不当初。尔要战便战,哆嗦个甚!”黑蝎子犹是齿强牙硬。 “哼,黑蝎子,你现在已被我军四下包围,断无脱逃之理,本官劝你认清形势,趁早投降,不然,本官定要取你与你一众手下之狗命!”李啸说到这里,脸上已是显现狰狞之色。 “哈哈,老子从陕西打到这山东,还从未投降过!今番,老子就与你拼个你死我活!”黑蝎子举刀大喝:“冲啊!杀明狗啊!” “冲啊!”流寇又鼓噪起来,由一百多名骑兵打头,流寇们发狂般地冲向李啸的位置。 李啸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有如密集的爆豆一般,六十杆鲁密钗响起了四十多根,鲜红的余焰在浓密呛人的烟幕中隐现,四十多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有如死神欢笑般的轻微尖啸,向黑蝎子的方向疾速扑去。 黑蝎子旁边的那些幸运未中弹的护卫骑兵们,惊恐地看到,黑蝎子背上,以及他胯下的坐骑,突然绽开了许多朵小小的血花,黑蝎子摇晃了一下,一声不吭,与自已那悲鸣的坐骑一并摔倒。 另有十几名运气不好的骑兵,也纷纷中弹,惨叫着从马上掉了下来。 被犹然浑身抽搐悲鸣不已的坐骑压在身下的黑蝎子,就这样无声地死掉了。 前冲的流寇们,顿是突然一滞。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呆住了。 “降不降?”安和尚如雷般的剧吼,在每个流寇耳边炸响。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 所有的李啸军兵一同嘶声大吼,连绵的喊声有如春雷滚滚,让整个集里寨的天空都在颤抖。 “降了!大人,我们降了!” 稀里哗啦的扔下刀剑声,和扑通扑通下跪的声音,以及低低的哭声与斥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这场谋划了近一个月时间的战斗,就这样,在十几分钟内就结束了。 甲总总长田威满脸遗憾,他恼怒地啐了一口:“真他娘的一群怂货!一顿排枪就投降,老子的刀头还没过血呢。” 李啸军没有任何伤亡,除了打死打伤了十多名流寇骑兵外,共抓获流寇5340名,缴获可用战马112匹,数百件破烂盔甲,刀剑枪盾数千只。 下一步,便是甑别流寇。 有了曾经打过黑蝎子部流寇内部的安和尚来指认,甄别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 诸如穿山虎,一根毛之类,手上沾了太多良民百姓鲜血的恶徒,共计二十九人,全部被一字排开押跪于地,然后,就地斩杀。 一声喝令,刀光齐飞,二十九颗头颅瞬间落地,从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将暗黄的土地洇染得一片鲜红。 所有观看的李啸军兵皆是脸无表情。而被李啸强令观看的被收押的流寇,看到这些干尽坏事,曾经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的流寇将领,皆已是身首异处,各人无不面如土色。 一些原本还想着趁乱逃跑的陕西老营军兵,见到这恐怖的一幕,再没有人敢拿自已的性命开玩笑。 这便是李啸想要达到的效果,杀鸡吓猴,从而让这帮凶狠的流寇,再没有半点反抗的斗志。 很快,其他结果报了上来。 老营军兵共1065人,新附军兵两千余人,剩下的全是最近裹胁的河南百姓。 李啸下令,将那些老营军兵与新附军兵全部收押,那些被裹胁而来的百姓,李啸则打算让他们自行回家。 让他没料到的是,听说李啸要放他们走,那些百姓纷纷跪地不起。 “李大人,俺们在河南的老家,皆已流寇焚烧掳掠完了,我等已是无家可归。求大人开恩,收留俺们,俺们啥活都能做,有口吃的就成!”几名年轻大点的老汉,对着李啸,纳头便拜。 李啸长叹一声,虚扶了一下,亦说道:“各位,古话说救人救到底,各位既信得过李某,那么,就皆留下来吧。本官定会给大人一条活路。” 闻得李啸之话,伏跪于地的百姓皆放声大哭,纷纷感谢李啸的活命之恩。 李啸方让他们退下,立有军士来报:“大人,兖州知府尼澄大人到。” 李啸连忙率领众将迎接。 尼澄,字登甫,北直隶钜鹿人,崇祯年间进士,崇祯五年时,因前任兖州知府王厂干与鲁王朱寿鋐不和,只干了不到一个月的知府,便被朱寿鋐诬陷入狱,最后死于流放途中。随后由尼澄接任。 尼澄为人,比性格耿直一条筋的前任知府王厂干要圆滑得多,待人接物皆是不卑不亢,和缓有度。但此人内心之中,极有主见,相当机敏决断。在崇祯十一年的清兵入寇山东时,正是此人率领兖州兵将拼力死守,才击溃了来袭的清军,保得兖州府城不失。时任鲁王的朱寿镛大哭而道:“非是尼公救命,我合府皆亡矣。” 尼澄最后由于操劳过度,于崇祯十三年病亡。他死后,兖州百姓集资为他立了德政碑,碑文出自文学大家范淑泰之手。 李啸与尼澄前段时间已打过交道,对这名精明干练又待人和蔼的兖州知府,印象颇深。两人初次相见后,很快就言语甚欢。对于李啸要求的提供粮草一事,尼澄亦是爽快答应。 尼澄在心下,甚至还有占了便宜的感觉。 自已仅仅只需提供粮草,便可得到李啸军这般精兵强将的大力援助,日后还会长驻单县以御流贼,却让自已这个兖州知府,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听闻李啸军在短短十多分钟后,便已全部消灭收降了流寇,正在金乡县城等侯消息的尼澄,十分惊讶,连忙带着数百石粮草和一百多头肥猪,赶至集里寨****。 “李千户这般快速便将这群流寇消灭收降,真是少年英雄,足智多谋。尼某实为佩服。”身着从四品的文官官服的尼澄,脸上笑容十分灿烂。 “尼知府过誉了,非是尼知府大力协助,本将安得收此全功。”李啸微笑道。 两人随后在村中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下,尼澄压低声音道:“李千户,敢问贵部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李啸知道,尼澄是怕自已径回赤凤堡。便微笑着对他说道:“尼知府,勿需担心,我军接下来便直往单县而去,择地建堡,驻军安民。” 尼澄脸上顿是生辉,他一脸笑容道:“甚好!甚好!有李千户这等强军长驻我兖州,本府肩上之任轻省多矣。” 心情大好的尼澄,随后又慷慨表示,李啸军去单县后,直到建堡完成,这段时间内,全体屯驻军兵的伙食供给,可皆由兖州府负责。 李啸心中亦是极喜,连声道谢。 尼澄忽又想起一事,他问道:“大人,前段时间,黑蝎子部在单县荼毒,各处村寨皆被烧毁,这些村民虽留得性命,但将来的活路,却是堪忧啊。” 李啸笑道:“不妨事,尼知府你可给单县赵县令下达通知,但凡家园被毁之单县村民,可来助我军在单县建堡,本官会给他们按月付予薪资并负担伙食,待堡成后,他们便可拿这笔工钱,回家重建房屋。” 尼澄心下石头落地,他感慨地向李啸拱手说道:“李千户心系百姓,真乃仁心之士,且受本府一礼。” (多谢董常青9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铁龙城 “李大人,您真是贵人多好运,才能发现这般品相上好的矿区啊!您看,这是这亮闪有光的是镜铁,这形如球状的是肾铁,这长直条状是笔铁,这如鳞片一般重叠的是云铁,以小人多年经验来看,这外露之处,便有如此之多的各类铁相显现,其地下定然矿脉深远,藏量极丰。小人敢打包票,此地的矿石储量若炼成铁,便是装备数十万甲士,亦是小事一桩。” 李啸站在这块单县龙王庙的地界上,一脸微笑地听着一名身穿粗布短袖襟衣面孔黎黑粗糙的人,正一脸兴奋与欢喜地向自已介绍铁矿情况,说得唾沫飞溅。 这名向李啸介绍的人,名叫颜均,原是辽东铁岭的红印山铁场作头。鞑子攻陷铁岭后,颜均带着一家老小,先逃辽阳,再逃锦州,后在锦州之处,因其长子被选为流民战兵,全家人得以家属身份,入李啸军中安身立命。 颜均这段时间,一直与其他家属一样,每天都在协助工匠们修建赤凤堡。只是近日,赞画吴亮秉李啸之意,在军中询问招揽是否有懂挖矿炼铁的工匠,颜均见机会来临,遂立刻向吴亮自荐。听完颜均的自我介绍后,吴亮十分高兴。于是,这次李啸率领甲总军兵前往兖州平定流寇之时,颜均也随军前往。 见得颜均说得这般有条理,李啸心下甚喜。原先他对颜均尚有疑虑,今番听了他这般说辞,李啸认定,此人便是自已现在极需的人才。 李啸遂笑着对颜均说道:“看来颜均你对开采铁矿确有研究,既如此,我便委你为铁场总头,将来全权负责此处铁矿开采冶炼。我着吴赞画协助于你,所需工具、人力、花费等等让其一并帮你解决。” 颜均大喜过望,跪地叩谢道:“千户大人如此看重小人,小人敢不尽心全意,定不负大人重托!” 李啸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颜总头,开办铁场一事,皆且先别和任何人说。待我军在此处城堡建好后,铁场方可开始筹建,此事要紧,颜总头勿必谨慎。” “大人放心,小人不会对任何人说及此事。” 。。。。。。 李啸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 所以,在修建了劳工与军兵暂住的草房之后,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便是修建这座李啸苦心谋划的城堡。 李啸的规划磅礴而大气。 他打算在大刘庄与龙王庙相交的地界,在横贯单县南部的太行堤河北岸,择一处地下没有矿脉的空地,建一个周长12里,面积为2.25平方公里的超大城堡。 这座城堡,将开有东、西、北三座城门,四周皆挖有护城濠,正好利用太行堤河的河水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每门城门,都会建有瓮城、而城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亦会全部修建齐全。与赤凤堡一样,设计为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大大加强城堡的防御力。 而这座城堡的功能定位,将会相当专一,纯粹是专门为了将来的炼铁工业所设计。 本来,李啸可以先建个小堡以驻屯军兵,但现在他有钱有人员,又没有超出李懋芳的方圆十里的约定,李啸便打算一步到位将此城堡建好,省得以后还要重新扩展建设,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这座城堡,听起来很大,其实也不算太大。 李啸甚至还觉得颇小了些。 要知道,现代中国的一座中型钢铁厂,占地面积基本上都有10至15平方公里之大。诸如上海宝钢之类,更是面积极广,加上外围工厂,约为40多平方公里。不说现代,就是在此时的后金,在沈阳城外的官道两旁,光打铁铺子便是数百家,延伸到了数里之外。 这座城堡,李啸已想好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字。 铁龙城。 取这个名字,一是因为这座城堡垒建于龙王庙之地,二是因此地产铁,故这铁龙城的名字,颇为恰当。而且此名,倒也与李啸军的赤凤堡相映成趣。 李啸的初步规划是,将这铁龙城建好后,里面也与赤凤堡一样,规划四条中央大道,把整个城堡规划为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个大区。 东北区为军队驻屯地,修建军营,马厩,校场,武库,粮仓之类建筑,同时空余一些地方,作为办事官署所在地。这个地方,李啸打算到时再修建内墙,将它与其他制铁工业隔离开来,以确保军事机密不会轻易泄漏。 东南区为冶炼区,将修建炼铁高炉、炒铁场、炼钢厂、以及铁锭仓库、煤炭仓库之类建筑。将来不管是制造生铁锭,还是熟铁锭、钢锭之类初成品,全部在这里生产。 西南区则设为锻冶场,将来要在里面建起各种锻冶厂房,用于打制各种盔甲、刀剑、盾牌、以及各种生活器具等物品。 而西北区,李啸则打算将它建成火炮厂、火铳厂、弹药厂、维修厂等与李啸军最为密切相关的军工产业。当然,现在李啸还没合格的工程人员与设备,但这并不妨碍他提前作好规划。 可以说,李啸苦心设计的这座铁龙城,将会是李啸军发展的命脉与关键。 这也是他之所以要把这些关键的工业技术,全部集中在一块的原因。李啸认为,把这些工业统统修建在一座防护完备的城堡中,无疑会让其运转更加便捷,军队也可以凭城据守,更好地进行保护。 而那些粗放型的挖矿、碎矿、洗矿之类场地,则皆设在铁龙城之外,只把挖出并碾碎洗好的铁矿运入城中冶炼制作。 如果建了这座铁龙城,再加上外面的挖矿碎矿之类场地,李啸军在单县占有的面积,绝对会远超方圆十里,不过李啸并不怕李懋芳再来说三道四,毕竟他建的城堡只有9平方里,正好在李懋芳的要求之内。而外面这些已被黑蝎子部焚掠一空,眼下正荒废空闲土地,李啸完全可以在这些富集矿脉的土地周围,再建几座岗楼,宣称此处为军事禁区,从而合法地将这些土地据为已有。 当然,李啸也不是完全倚仗武力,对于自已占据其地修理城堡而丧失土地的当地村民,李啸给了他们每亩地6两的补偿,而且还答应,日后可吸纳其入自已军中做事,以免其将来生计之忧。 李啸给的银钱,可是个大数目,要知道万历年间,山东当地一亩普通田地才能卖7或8两,现在战乱之世,土地更不值钱,诸如登莱之地,一亩地只能卖出一两或二两。李啸肯给一亩地6两,足见诚心。那些得钱的失地村民,个个感恩戴德,无人复有半句怨言。 土地选址堪测完成后,李啸一声令下,铁龙城,这座包含着李啸对将来殷切希望的城堡,终于开始建设。 由五千多流寇部众,四千多无家可归的单县村民,所组成的庞大建设队伍,开始沿着常大利等工匠划好的粉灰线,开始挖土方放地基。 因赤凤堡的各类建筑,此时已基本完成。常大利等工匠,按李啸之令皆已从赤凤堡中赶了过来,负责各类建筑规划事宜。 由于赤凤堡修建得极其完好,李啸对常大利极为信任,故他把修建铁龙城的工作,也交给他来总体负责。而从单县、金乡县、成武县等地召集的工匠,亦让常大利统一管理。 此时,李啸所要求打造的四轮马车,也建好了十五辆。没想到,虽然车马行还没成立,但这些四轮马车却能先在这铁龙城的修建上派上用场。 这十五辆四轮马车,每车能拉六千斤到八千斤货,现在和其他当地工匠自备的马车牛车一起,从单县县城,以及临近的曹县、金乡、城武、鱼台等县镇处,不停地拉送装运青石、砖头、泥灰等物,以满足工地建设需要。 望着工地上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样子,李啸心下十分欣喜。 李啸给这些人的薪资标准是,常大利之类总负责的大工头,李啸慷慨地给了他每月8两的薪资,下面的分部负责工匠头目,则是每人3两,而各名普通做的工匠都是每人每月1.5两银子。 而帮工的单县村民,和从流寇中分离出来的河南百姓,则视每名劳力干活的轻重程度,分别给予0.5两至1两。 至于那些老营或新附军流寇,则是完全没有任何薪资,不仅如此,这些处于李啸军兵监督下的流寇劳工,一但干活不用心,就会遭到监工的抽打,那沾了盐水的皮鞭,足以让挨打的流寇劳工铭心刻骨。 当然,有大棒就要有萝卜,在他们挨打干活之时,李啸也给了他们一线希望。 那就是,新附军流寇,视表现情况,在一年或三年的劳改后,可享受普通家属待遇,每月有薪资与伙食补贴,表现优秀者,可加入李啸军战兵。 而那些老营流寇军兵,则同样视情况,在3年或5年的劳改后,可享受普通家属待遇,并同样有入选李啸军战兵的机会。 高压劳改,再加上希望诱惑,李啸相信,这些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终有一天能服服帖帖为自已所用。 李啸粗算了一下,现在全军所有薪资伙食之类开销,加起来,每月银钱消耗达到了25000多两。 而建好这座城堡,常大利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总共要花12万两银子,由于劳工充足,可在近三个月后,便大体建好。 这样可以轻易算出来,从开建这座城堡到完工这三个月内,李啸现有的40万两积存银子,就会迅速地用去将近一半! 真真花钱如流水啊! 而铁龙城建好后,各类设备的引进,厂房的兴建,又是一大笔银子的开销。 除此之外,还有每个月将近2万两的固定薪资与伙食开销,都是绕不过的坎。 赞画吴亮眉头深锁,虽然他故作平静,只是李啸还是看得出他内心在担心什么。 “吴先生,不必担忧。有出才有进,这银子如果不花,就是死物,没有任何效益。你放心吧,将来这铁龙城,非但会将我军现在的花费全部赚回来,还会让我军真正走上快速发展之路。” 李啸拍着吴亮的肩膀,郑重地对他说道。 他的脸上,满是自信的微笑。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改造 农历五月底的阳光,已经很有些炽人了。特别是在无风的天气里,更是晒得让人难受。 从天空往下望,那些修建铁龙城的工匠与劳工,有如一队队目标明确的蝼蚁一般,在炽热的艳阳下,四下奔忙,到处都是一片忙碌。 流寇新附军劳工武壮,与另一名新附军劳工,两人合抬着一块巨大的青石条板,前往一处已挖好的城基处。 武壮身材高大健壮,浓眉大眼再配上那标准的国字脸,在一众新附军劳工中,很是引人注目。 炽热的阳光将他的皮肤晒得黝黑,肩背的肌肉因为用力条条鼓起,晶莹的汗珠不停地从皮肤上渗出,汇集,然后沿着肌肉纹路凹陷处往下滑落,在他布满泥尘的皮肤上,犁出一道道有如印象派作品般的小沟,最后在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砸起小小的坑洼,便迅速地被干裂的土地吸收。 抬到要放的城基处后,两人一起咬着牙,全身肌肉愈发绷紧以保持平衡,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沉重无比的青石条板放好在城基内。 放好青石后,另一个亲附军劳工累得跌坐于地,大口喘气。同样累得一脸油汗气喘吁吁的武壮,却并未稍歇,他仔细地将这块青石与旁边的青石拼接好,确保整齐平直,不歪不斜。 “武大个,你这家伙,做事到是恁的认真,看你这厮的眼神和动作,倒象是抚弄新娘子呢。”旁边那名新附军劳工一边抹着汗水,一边笑着向他打趣。 武壮向他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终于用力将青石仔细摆正后,方站起身来,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脸上浮现轻松的表情。 接下来,武壮与这名新附军劳工,从一旁的水桶中用竹勺猛灌了几口水后,再重新去搬运一块新的大青石,又开始了方才的动作。 走在前面的那名新附军劳工,嘴中嘟囔不停,抱怨连连。只不过,他不敢大声说出来,不然,不远处的监工那沾了盐水的熟牛皮鞭抽过来,可是能让人疼得死去活来。 相比同伴的抱怨,武壮对于现在的生活,已是基本适应,甚至在心下,还有隐隐的感激。 武壮是山西平阳府浮山县人,有兄弟姐妹共五人,在山西这个靠天吃饭的地方,可以想象这一家人过得有多艰难。 武壮印象中,自已从小到大,就难得吃上几顿饱饭。 武壮成年后,便走上了当日李啸的道路,成为了一名当地的猎户,聊以度日。 前年年末,武壮二十岁时,从陕西汹涌入晋的流寇,让浮山县这块贫瘠的土地,永远地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流寇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有如一群蝗虫一般,将一个地方祸害成白地后,再转到另一个州府继续为祸。 流寇肆虐的结果,自然是百姓倒了大霉,愈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武壮一家,为逃避前来袭村的流寇,以及那些踊跃杀良冒功的官军,一家人不得不向东面的乌岭山中逃窜。 没想到,他们十分不幸地遇到了山匪,除了武壮因逃跑时一脚不慎踏空,从而滚下山坡躲过一劫外,一家人皆被山匪杀害。 武壮从昏迷中醒来,连忙从山谷中逃出,却正遇到了经过此地的张妙手部。身材高大的他,立即被张妙手强征入流寇军伍中,成为了新附军的一员,并被分派为黑蝎子的部下。 当了流寇后,武壮杀过不少官军,也好几次险些被杀,在这样残酷的生活中,武壮感觉,自已仿佛已成一具行尸走肉,除了杀人与抢掠外,再不会做任何事情了。 只是加入流寇后,他依然常常挨饿。因为流寇中有明令规定,但凡抢得粮食,优先保证陕西老营军兵吃饱,其他的新附军与被裹胁的百姓,则只能保证有口吃的不被饿死。 后来,武壮随着张妙手部,在崇祯六年年初时,向东进入北直隶,在北直隶南部大闹了几个月后,为逃避京营的明军,大股的流寇涌入河南。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如前所述,去年冬天,假投降的张妙手部和其他多路流寇,趁天气寒冷,飞渡黄河,直趋湖广。而被安排断后的黑蝎子部,则被河南官军追杀,迷了道路一路东行,到了归德府虞城地界。最终于前段时间,被李啸设计诱入山东,一举收降。 当日,黑蝎子被李啸军那些鲁密铳手射杀后,与其他流寇一起下跪投降的武壮,心下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在看完那二十九名被挑选出来的恶贯满盈的流寇将领,被一并押跪着砍掉头颅后,武壮没有半点悲痛,反而只觉得庆幸。 这些流寇将领,当日在黑蝎子部时,便常欺辱于他。就象那个一根毛,就曾多次嘲笑武大个对百姓不肯下狠手屠杀,实在是丢了义军的脸。 一根毛被砍头时,武壮正站在他身后不远观看。当砍头的军士方举起砍刀之时,武壮闻到了一根毛胯下传来浓烈的骚臭味。 一根毛张口欲喊出求饶的话语,旁边被恶臭味薰得直皱眉头的砍头军士,已是迅疾挥刀,砍落了他丑恶的头颅。 武壮十分感慨,一根毛这个曾对他大肆嘲笑的家伙,这个曾一眼不眨杀过无数良善百姓的家伙,这个曾经大笑着啖吃人肉的家伙,却没想到,其实却是这般怕死。 愈好杀人者,往往愈怯懦。 随后,流寇被李啸军分成了三部,一部分是最近裹胁的百姓,一部分是新附军,还是一部分是陕西老营兵。 来到单县后,裹胁的百姓与那些单县村民混编在一处,新附军与老营兵则各有军兵严密看管。不过总的说来,李啸军兵对老营兵看守得更严密一些,态度也更恶劣得多,经常打得这些家伙鬼哭狼嚎。 在新附军的临时草房建好后,武壮发现,现在的新附军劳工,已按每二百人编成一队,由一个被称为监抚的人来管理。 这些监抚,皆是从监抚司中暂来抽调而来的精干之士,每个人的口才与鼓动能力,都是相当了得。 管理武壮这个队的监抚,名叫徐修,一副书生模样打扮,身材亦是瘦小,却是口舌伶俐,谈吐极佳。 每当傍晚收工吃过饭后,到回房休息前的一段时间里,这个监抚徐修,便领着这一百人围成一圈,开始大声对他们训导。 他用一种激昂的语调,大声告诉武壮他们,现在大家虽然还是俘虏身份,但将来只要奋发努力,用心做事,用劳动来洗刷过往的罪恶,就一定会被李啸大人认可与欣赏,从而成为李啸军的一份子,以后再跟着李啸大人,获得更大的前程,得到更多的荣耀。 这个监抚说这些话语时,武壮他们,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个乱世中,活着已是不易,以后会怎么样,已习惯于过一天是一天的武壮他们,其实并没有想太多。 只不过,几天之后,徐修与他们渐渐熟悉,彼此之间那种生疏与隔离的感觉弱了很多。这个监抚徐修,终于抛出了自已的独门洗脑利器。 那就是,诉苦大会。 “王二,你跟大伙说说,你是怎么成为流寇的。”新附军劳工围成一圈坐着,正中处,就是监抚徐修,他大声地对一个名叫王二的劳工说道。 这名王二的劳工,怯怯地站起来,徐修走了过去,将他拉到圈子的正中位置。 王二一脸窘色,在众中的注视下,他脸皮发红,嘴中呐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面有人在窃笑,徐修却拍拍王二的户膀,和蔼地对他说道:“王二,不用紧张。你告诉大家,究竟是谁逼你成为流寇的,把心里的苦,心里的恨,统统对大伙说出来,讲出来!” 看着徐修信任与鼓励的眼神,王二眼睛一红,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捂着面孔低头抽泣:“俺是山西潞城王家庄人,前年流贼掠村,俺爹娘因为老弱,都被他们杀了。全村乡亲父老也都被杀,只有壮丁都被捆在一处,被强行带走,最终强逼着俺们做了流寇。俺没用,俺无能,为了活命,俺认贼作父,俺苟且图存,俺杀人害命,俺不是个东西啊!呜呜。。。。。。” 场地上一片沉默,只有王二放声痛哭。 徐修见得王二已然入戏,趁势在旁边低喝道:“王二,现在李啸大人愿意给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你想不想以后为你父母报仇、为全村乡亲们报仇!” 王二停止了哭泣,脸上却已满是决然的愤怒,他大声吼叫着说道:“老子做梦都想!俺要好好改造,将来为李大人当战兵,跟着李大人,去把这些流寇匪盗都杀光!为我爹娘报仇!为全村乡亲报仇!” 徐修趁热打铁,大声喊道:“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可以告诉你王二,你的想法一定会实现。只要好好改造,将来成为我军战兵,跟着李大人,去杀尽天下的流寇匪盗,杀光侵我大明的女真鞑子!为你父母报仇!为王家庄的乡亲报仇!为天下受苦的善良百姓们报仇!!” 王二放声大哭。 此时,徐修看到,王二的诉说与痛哭,已经明显感染了周围围观的新附军劳工们,很多人脸上都是一种满是回忆与一脸仇恨的神态。毕竟,这些被迫沦为流寇的人,哪个没有深仇大恨,哪个没有血泪往事啊。 这些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个仇恨的火药桶,这些监抚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火药桶点燃,让它们彻底爆炸。 炸掉不堪回首的过去,才能迎接崭新灿烂的未来! 一个声音爆裂般地炸响:“徐监抚,俺也有话要讲!”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高大的劳工,浓眉怒锁,紧握双拳从人群中站起身来,他满脸的愤怒,仿佛能把空气点燃。 这个人,便是此刻被气氛强烈感染的武壮。 “很好,武大个,你上前来讲。” 徐修点点头,并示意他到圈子中央来讲。 武壮快步走到了徐修身旁,立刻,如雷般的吼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旁:“俺叫武壮,山西平阳府浮山县人氏,俺全家七口,租种了50亩地,一家人生活得本本份份,可恨万恶的流寇、杀良冒功的官军、谋财害命的山匪,却不让俺们好好活下去!去年年末,流寇抢光了我们粮食,杀掉了我家的耕牛吃肉。俺们一家往山上逃难,又遇山匪劫杀,只有俺一人得以逃出。后来,俺最迫从贼,当了流寇了。到了现在,俺才知道,俺这一年多来,过得多么荒唐透顶,可耻可鄙!” 周围一片沉默,每个人都直视着一脸激动与愤怒的武壮,脸上都是同情与愤怒交织的神态,有如暴风雨的前夜。 武壮这个高大汉子,突然热泪盈眶,他顿了顿,又大声喊道:“现在俺命好,总算有李大人给俺指了条明路。现在修这铁龙城,有吃有住,顿顿管饱,只要尽心干活,也没有人来抽打辱骂。我武壮活着二十多年,活得终于他娘的象个人样了。俺就认准了,从今以后,俺要好好改造,以赎前罪,将来跟着李大人,杀尽天下流寇土匪乱兵,让天下的本份庄户人家,都过上安稳日子!” 武壮说完,同样泣不成声。 徐修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武壮,你好好努力,以你这身材武功,将来一定能跟着李大人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武壮纵声大吼:“我武壮,今生今世,就认准李大人了,将来鞍前马后,俺武壮定要生死追随!” 武壮的这番讲话,让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周围的人群开始沸腾了,很多人开始激动地流泪,哭喊着要上前宣讲。 在徐修的同意下,一个又一个新附军劳工走到圈子中间,讲述了自已成为流寇的痛苦历程,同时又为自已当流寇后犯下的罪行深深忏悔。然后,几乎每个人都表达了,将来一定要紧紧跟从李大人,去把这些可恶的鞑子与兵匪杀光杀尽,让天下善良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的强烈愿望。 夜色溶溶,明月高悬,整个新附军营地,到处都是群情激烈的状态,诉苦声,哭泣声、口号声、响起一片。徐修及其他一众监抚的这次诉苦大会,取得极好的效果。 这种诉苦大会,是李啸经反复思虑后,将其贯彻进监抚司的日常工作内容中的思想建设与塑造办法。 这种方法,来源于前世的共.军,是共.军官兵思想建设的不传之秘。这种看似简单直接的方法,却是一个极为有效,并丝毫不用花钱的洗脑好办法。 据记载,这个办法在解放战争时期的各地部队实施后,顿时士气大振,逃兵与叛兵现象大大减少,极大提高了部队凝聚力与士兵忠诚度。 这个方法的秘诀在于,从让入伍的流民新兵,以及现在要转化的新附军劳工等,自已诉说以前的悲惨生活开始,以此切入点,将正直、勇气、荣誉和忠诚植入每个人的心中。 有些太超越时代的东西,象反帝反封建之类,李啸不会提及,也绝不会对监抚司的各名监抚去宣讲,他现在最需要是让战兵忠于自已,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在这个基础上,李啸还要让他的战兵们明白,他们不单是在为李啸而战,而是在为自已而战,为家人而战,将来更是为国家百姓和功名荣誉而战! 兵为将之基,牢牢掌握了士兵的内心,才是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解决之道。控制一个人的思想与灵魂,才能获得最为忠诚的回报。 李啸相信,有了这样每天强化性的洗脑措施,这些其实还算单纯的流寇新附军兵,在这劳动改造过程中,一定会能更快地融入李啸军这个大家庭。 时不我待,只争朝夕。 看着铁龙城的修建工作顺利进行,李啸心下十分欢喜。 李啸军奋发的日子,就快要到来了吧。 只是乐观的李啸没想到,在这看似一片平静的状态下,一个针对他的恶毒阴谋,已在悄悄地酝酿。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征调 “那李啸搞什么名堂,在单县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建城堡,他难道真有这般好心,愿意自个儿大掏银子,仅仅是为了给那李懋芳拱卫鲁西?” 刘泽清在自家客厅里,一手捧一小碗新鲜的人茸,一手揉着昨夜用力过度的腰部,满脸疑惑地对军师李化鲸说道。 “大人,以在下观之,这纯粹是骗人的鬼话罢了!李啸这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绝没这般好心去帮那李懋芳擦屁股。在下敢料定,此人定是另有所图,方这般行事。只不过,现在我等难以探知罢了。”李化鲸面容阴狠,冷哼一声说道。 “李啸这厮,本将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刘泽清长叹一声,放下人茸,恨恨而道:“只是此人不死,我军的耻辱便难于洗刷,本将心头之恨亦是难消啊。” “大人,莫要心急,我军上次已然失手,徒为他人取笑。若要再致李啸于死地,我等还需耐心等待机会。务必要慎重行事,设计周全,方能让那李啸无路可逃,乖乖授首!” 李化鲸咬牙切齿的话语,让刘泽清脸色稍显轻松。 他点点头道:“好吧,就如军师所言,且先让他得意两天,到时必叫他知我刘某手段!” 时间很快就到了农历六月下旬。 六月中旬时,由五省总督陈奇瑜指挥的围剿流寇战斗,取得了重大的胜利。 李自成、张献忠等约十万流寇在夺取平利、旬阳后,自“闯王渡”渡过黄洋河,继续向安康老城进发,由于流寇意见不一,耽误战机,明朝官军已在牛蹄岭和狗脊关部下重兵,流寇为避其锋芒,转由毛坝迂回进攻安康老城。陈奇瑜识破其企图,派出大股明军重兵驰援。见安康老城难克,流寇遂由毛坝退入车厢峡。 这次撤退,堪称流寇起事以来的最大败招。 车厢峡位于陕西省安康市安康城区18公里的县河乡关垭子(狗脊关)一带,峡长20公里,宽仅数丈。《安康县志》中记载,“车厢峡四山峻立,中亘四十里,易入难出,兵家称为死地是矣。峡谷两岸奇峰突兀,怪石嶙峋,行人至此,过坎坷石道,望一线云天,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 李自成,张献忠等部流寇,因此陷于绝境,被官军团团包围,再难逃脱。陈奇瑜指挥大明官军,届高临下,垒石塞路,从山上投石袭击,或掷以炬火焚烧。流寇被困峡内,无所得食,加之长途奔波,又饿又乏。偏偏这时又连续天降大雨,连绵20天未晴,山洪暴发,峡水大涨,兵士“弓矢尽脱”,马乏草料,死亡过半,形势十分危急。 肆虐数年的流寇,终于在此刻进入了低潮期。 只不过,勉力支撑的大明王朝,还未来得及稍喘口气,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又传了过来。 鞑酋皇太极,要亲自征伐明朝了! 崇祯七年五月底,皇太极征召蒙古诸部,调集满洲八旗,连同一部分汉军部队,分左翼与右翼两部,组成共有五六万人的大军,由他亲自率领,阵势浩大向西而行。 而在后金国内,只留下贝勒济尔哈朗留守盛京,贝勒杜度守海州,户部承政图尔格等渡过辽河,在彰武台一带沿河驻防。 其实,皇太极虽外对外宣称,此次出兵是去征伐明朝,但他的真实意图,却是要对已是垂死挣扎的蒙古插汗部林丹汗,进行最后的沉重一击。 声东击西,皇太极耍了个小花招。 趁你病,要你命,踌躇满志的皇太极,相信自已这次率军亲征,一定会把已于去年亡命青海的林丹汗逼入绝境。 皇太极这次出手非常狠辣,后金军进袭速度极快,插汉部猝不及防,林丹汗的两翼大总官塔什海、虎鲁克寨桑,皆迅速投降后金。不久后,巴达西寨桑等5个头目台吉也率千余户向皇太极投降。 后金大军一路捷报高奏,而部众离散,缺食少粮甚至到了杀人易食的插汉部,根本无力作出有效的抵抗。 听闻后金大军即将进逼青海的消息传来,此时正患有天花卧床不起的林丹汗,仰天大叫三声,吐血而亡。 这位叱咤草原,纵横塞北,蒙古左右翼六万户之共主,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第35代直系传人,一生以统一蒙古诸部为已任的末代蒙古大汗,就这样悲凉地结束了自已波澜起伏的一生。 原本林丹汗在青海时,曾与漠北外喀尔喀的绰克图台吉(却图汗)、西藏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结盟,林丹汗试图利用这个联盟东山再起,却没想到,却在此时,就走向了英雄末路。 林丹汗病故后,林丹汗的遗孀们及他的儿子额哲,接到了漠北外喀尔喀的车臣汗硕垒的致函,车臣汗硕垒希望继承汗位的额哲,能移帐漠北,以图再起。额哲与手下部将商量再三,也感觉青海之地恐是难守,故率领插汉余部,准备自青海大草滩北返河套地区,最终在外喀尔喀蒙古之地扎根落脚。 得到老冤家死对头林丹汗病死的消息,皇太极心情大悦。他随即下令,鉴于林丹汗已死,插汉部余众已不足为虑,为避免战线过长,全军停止向青海大草滩进军,转而南向征明。 后金大军得令后,随即回师,开始向明朝宣府大同一带,大举侵袭。 原先被后金征明口号吓得高度紧张的明朝边军,在终发现后金大军只是征蒙古插汉部,各人心下,皆有大松了口气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放松的状态,很快就结束了。 原本以为可以好好看看热闹的大明边军,万没想到插汉部会败亡得这般快。后金这头凶猛的巨兽,在轻易击败插汉部后,调过头来,便要拿自已开刀。 见得后金兵锋转向,大明朝廷上下,顿时慌成一团。 崇祯皇帝紧急下旨,为拱卫京师,急令保定总兵陈洪范守居庸,北直隶巡抚丁魁楚守紫荆,防止后金军进入京畿之地。 忧心如焚的皇帝同时下达谕令,着兵部行文,特从临近各省抽调兵马,以加强宣府与北直隶的城池防御,避免再出现崇祯二年时,后金大军包围京师的可怕事件。 朝廷征调兵马的军令,到达山东巡抚李懋芳和山东总兵刘泽清手上时,正好是六月下旬初。 “总兵大人,除掉李啸的机会来了!”李化鲸一脸奸笑地向刘泽清拱手而道。 “哦,军师有何妙计?”刘泽清眼中一亮。 “刘大人,现在朝廷征调兵马前往北直隶与宣府一带,在下认为,这道谕令,却是去除李啸的绝佳机会!” “军师且详细道来。” “大人,你可先和巡抚李懋芳商议好,告诉他,这朝廷谕令,我军当要遵从。我部可即刻派出参将姚文昌大人率5000兵马入京听调。那巡抚李懋芳乃庸碌无能之人,估计正为要如何让大人听其安排而发愁,现有大人自去奉上调遣兵马,那李懋芳定是欢喜非常。这时,刘大人你再向其提出,鉴于李啸部抵御流寇甚是得力,求其派李啸率其部军兵同往,以壮我山东外调兵马之威势。那李懋芳欢喜之下,定会答应。” 李化鲸快速说完这段话,刘泽清脸上却显现出疑惑之色。 “军师,你这计策,却与除掉李啸有何相干?” “大人,且听在下讲完。那李啸部与我军姚大人部同往京师听调后,必会分派各处要地驻守。大人于朝廷中多有关系,又是首辅温大人的红人,可暗使手段,让姚文昌部驻得一较为安全之城堡,从而静侯鞑子出关,应付完朝廷差事便可。而那李啸,则直接派其部至与鞑子作战的最前线,让这厮死于鞑子大军刀剑之下,岂不是美事?” “好!好!好!”刘泽清连说三个好字,一脸笑容的他面上神采飞扬:“军师这个借刀杀人之计,端的是妙!这李啸这般死法,可谓名正言顺,他人复有何可说!” 刘泽清一脸兴奋地在屋内反复踱步,只是他忽然站住,又皱眉对李化鲸说道:“万一那李啸走了****运,侥幸逃得狗命,又当如何?” “大人,这正是在下想对你说的。万一那李啸在与鞑子的战斗中侥幸得存,其势力亦当大大受损。大人可暗中谕令姚文昌大人,令其与李啸部一同返回山东境内后,寻机立刻袭杀李啸残部。我军有5000兵马,对付这区区李啸残部,还不是手到擒来。由于是在山东境内作战,大人可完全控制局势,到时给李啸随便安个罪名便可。只要李啸一死,其军必乱,趁其群龙无首之机,我军再趁势夺其赤凤堡,定当大获全胜,从而一雪前番我军兵败城下之大耻!” “好好好,军师算度周全,果是十分好计!”刘泽清一脸笑容灿烂无比,他咬着牙低声喝道:“狗入的李啸,你纵是孙猴子,也难逃我如来佛的掌心!这次再不把你这贼厮弄死,老子不姓刘!” 济南,巡抚客厅内。 “卧子,方才刘泽清之建议,你都听到了吧。”看到陈子龙一脸深思状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李懋芳脸色阴沉地说道。 “东翁,学生皆听到了。” “哦,卧子你意如何?” 陈子龙一声轻叹,脸上便浮现苦笑:“没想到鞑子来势这般猖獗,势态又这般紧急,现在朝廷下发征调军令,巡抚大人却还需遵从为是。” “你的意思,是听从刘泽清之建议么?” “大人根基浅薄,军中没有亲信,若不听从刘泽清之见,恐难调其军兵。到时朝廷怪罪下来,大人受责却是首当其冲。”陈子龙说到这里,微微摇头,一脸无奈。 李懋芳脸上,顿时笼上一层灰色。 “卧子,那李啸该不会不听我令吧?” “不会,那李啸,为人尚是忠义,当不会有不遵军令之事。况且现在他在单县之地,除了在原定的方圆十里内建造城堡外,还圈了多处土地兴建岗楼,设立禁区,倒给自已划得偌大地方。说起来,倒是他现在欠了巡抚大人您一个大大的人情才对。大人之令,于理于情,他都定会听从的。”陈子龙平静说道。 “哦,那就如卧子先生所言,本宪给李啸下达军令,着其与那姚文昌部,一并早日出征。”李懋芳脸上有明显的轻松之色。 “东翁,我只是在担心一事。”陈子龙一脸犹豫之色。 “何事?” “学生担心,那李啸去得北直隶或宣府后,恐会遭人陷害。而我山东失此良将,甚是可惜。”陈子龙叹气说道。 陈子龙没注意到,他这话说完,李懋芳脸上却隐隐有笑意浮现。 这个李啸,明为恭顺,暗却跋扈,此人得寸进尺,这般在单县地界大据土地,真把自已这个巡抚当成无物一般,着实可恨! 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还是要让他吃点苦头方好。 至于此人生死,那就看其运气与造化了。你李啸作为武将,战死沙场亦是本份,大不了到时本宪对你厚加抚恤便是了。 两天后,李啸在单县观看工匠与劳工们给夯土城墙贴砖时,收到了巡抚李懋芳的征调军令。 “大人,学生敢说,这是山东总兵刘泽清使的诡计!此人手下尚有近三万兵马,却只肯抽调五千,我军不过两千兵马,自守尚嫌不足,却如何可抽兵前去?这李巡抚竟还在军令中说,定要李大人亲自率兵前往,学生认为,其中必未安好心!” 一间密室之内,吴亮一脸激动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听了吴亮之语,没有回答。他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一脸沉峻。 良久,李啸终于淡淡地开口说道:“吴先生,李巡抚这道军令,我军却是必须听从啊。我部原为辽东外来之军,根基尚是不稳,如要强硬与李巡抚及山东总兵刘泽清唱反调,这山东地界,只怕是难呆了。” “大人,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啸双眼之中,忽地有凛光一闪:“刘泽清等人,视去北直隶与宣府为畏途,但在本官看来,此番前去,未必不是一个获取功名与荣耀的好时机!” (多谢十六都、王家三儿、凡尔v赛宫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横行队 听了李啸铿锵有力的表态,吴亮犹是一脸忧色。 “学生望李大人三思而行,我军力量尚为薄弱,若在与鞑子作战中消耗太大,损了根本,却恐得不偿失。” “吴先生,你的心思,本官自是明白。本官现在只是千户官身,官职低微,据得赤凤堡与铁龙城两处地盘,已是颇遭人忌。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本官官阶若不提升,再想图谋扩充地盘与军兵,却是难矣。”李啸顿了顿,目光深沉地说道:“我等大明武将,自古功名阵上取,为国而战亦是本份。若能搏得功名,晋官得爵,那本官在这山东之地的施展空间,自是宽广得多。若是畏首畏尾,只顾私念,那本官与那一心谋私的山东总兵刘泽清,又有何异。” 听了李啸这段话语,吴亮终于点头叹道:“大人思谋深远,学生但听安排。” 与吴亮议定后,李啸随即传达军令。 他下令,现在铁龙城驻守的田威甲总军兵,即三队盾兵、五队枪兵,40名玄虎重骑,50名飞鹞子轻骑,作为此次出征的主力。另外火器部队的60名鲁密铳手,亦全部随军出征。 本次出征的后勤队伍,由原水师总头陈猴子负责,从赤凤堡带60名辅兵作为后勤劳伕,利用此刻已又做好的十辆新的四轮马车,到达单县后,再从此处抽调10辆四轮马车,总共20辆,以每辆马车配3人的方式,装运饷银、粮食、马车配件、火铳弹药等物。 另外赤凤堡的张铜柱铁匠与陈麻子医师,也分别带上一些得力的助手与伙计,备齐工具与药材,一同随军出征。 现在赤凤堡驻守的王义守乙总军兵,由王义守带队,抽调二队盾兵,二队枪兵,40名玄虎重骑,50名飞鹞子轻骑,前来铁龙城接替防卫。赤凤堡处,只留下一队盾兵,二队枪兵和火炮部队驻守。另有一队枪兵,则驻守蹲犬山,看管匪兵劳工,以及砖厂、石灰厂、采石场三个工坊。 李啸又安排,在军兵出征后,铁龙城依旧如常兴建,其一切管理工作,由吴亮全体负责。赤凤堡及蹲犬山的相关管理工作,由许秀清全体负责。 这些工作都准备完后,李啸便率军北上,前往山东与北直隶交界的武定州,与姚文昌部汇合,随后一同前往京师,再听从下一步调遣。 李啸的命令,被迅速地贯彻执行。 这几日,正在担砖运沙的新附军劳工武壮,惊讶地看到,铁龙城处,新来了大批新的军兵,装运粮食与物品的马车亦是颇多,看起来,李啸军又有一次大的行动了。 武壮从心里羡慕那些军兵,看着他们身上的盔甲与手中的武器,想到自已一身武艺却难于再上战场厮杀,武壮在心中向往之余,不免有莫名的惆怅。 别想太多了,自已还是好好改造吧。毕竟那个徐监抚也说过,只要表现得好,一定会有早日成了李啸军一员的机会。 希望能用自已的努力表现,让这一天早日到来吧。 武壮停止胡思乱想,把沙担稳稳地挑在肩头,大步向城墙处走去。 “兀那汉子,过来!” 听得有人似乎在叫自已,武壮一愣,转头一望,却见一个光头锃亮的大汉正向自已招手。 武壮认得此人,乃是前段时间混入自已流寇阵营的安和尚,连忙放下沙担,快步走了过去。 “安大人有何吩咐?” 武壮恭敬说完,没想到,那安和尚却是大喝一声,向自已迎面一拳猛挥过来。 武壮一惊,随即迅速扭身闪避,安和尚刚猛的拳风,堪堪擦脸而过。 两人随即战在一处,你来我往交战二十多回合,不分胜负。武壮灵机一动,卖个破绽,安和尚见他胸门敞开,不知是计,乃大吼一声,挥拳猛击过来。 武壮见其上当,侧身一避,盘腿一扫,绊住安和尚支撑的右脚,安和尚吃不住劲,摔趴于地,砸得灰尘四起。 “安大人,承让了。” 武壮走过来,欲将安和尚从地上扶起。 安和尚一把将他推开,敏捷地从地上弹跳而起,拍手大笑道:“好家伙,果真武艺不错,那徐修向俺推荐你,倒是有眼光。” 武壮一怔,不知安和尚此话是何意,他一所扭头,却见徐修正陪着千户官李啸,微笑着向自已走来。 “李大人,此人便是学生向你推荐的那个武壮,这段时间,此人积极改造,做事极其认真负责,又兼一身好武艺,倒是个好汉子。”徐修边走边向李啸介绍道。 “李大人,此人俺要了,身手真他娘的不错,入俺这横行队,实在是合适不过。”安和尚看得李啸走近,也大笑着对李啸说道。 武壮愈发糊涂了,他缩着手脚站立,有些不知所措。 见得武壮一脸迷惑的模样,安和尚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笑着向其解释现在即将成立的横行队。 原来这几天,李啸思虑良久,打算挑选一批武艺精熟身强力壮之辈,成立一只名叫横行队的精锐重甲步兵战队。 李啸在上次与鞑子交手后,对那些重甲冲阵的白摆牙喇兵印象极为深刻。那身穿重甲的白摆牙喇兵,仅仅只有5名,便能冲破李啸军战阵,造成许多伤亡,这战力之强悍,着实让人心动。 白甲陷阵,以一当十。这种战法,乃是后金在辽东打遍蒙古与明军无敌手的秘决所在。在战阵陷于胶着之际,用这样精锐的重甲步兵冲阵,很容易将对方阵脚扰乱,最终达到使对方崩溃的效果。 上次李啸缴获了几百件的流寇盔甲,虽然破旧,却还可穿用。所以,李啸决定模仿后金的作战模式,成了一只人人身穿三层盔甲,头戴铁盔,使用在锦州作战时缴获的虎刀、虎枪和长柄挑刀之类的重型武器的重甲冲阵部队。 横行队,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被李啸命名为这只有点象特种部队般的重甲步兵部队的专属队名。 由于缴获的后金重型武器只有四十来件,李啸决定,新成立的横行队,人数暂定为42人,人员皆从作战勇猛,身高力壮的步兵中挑选。 虽然现在只包括正副队长和二甲队员,但李啸决定,以后若有了更多的合适武器与盔甲,便要再继续扩充。 出乎李啸意外的是,军兵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几乎人人都想参加这个极具勇士气概和男儿豪情的队伍,甚至还有骑兵想加入其中。 毕竟,这样武装到牙齿,有如一架开动的微型坦克一样的重装战士,冲击陷阵,大杀四方,几乎是每一个热血儿男的最终梦想。 最让李啸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计划一说出,最高兴,最欢喜,以至踊跃毛遂自荐的人,竟是枪兵副哨长安和尚。 安和尚几乎以哀求的方式,向李啸请求成为这只横行队的队长。 看到安和尚急切渴盼的面容,李啸心下不觉一乐,他想起当初当安和尚去担任枪兵队长时,安和尚对自已强迫他只能教枪兵练一招突刺的安排,那无奈与不甘的神情,犹然历历在目。 确实有些委屈这个武艺出众,枪术高超的家伙了。 那么,可以让他尽展枪术才能的横行队,才是安和尚的最适合位置吧。 安和尚生怕李啸不同意,甚至对李啸说,他可以不当枪兵副哨长,也要当这个横行队队长。李啸闻言,放声大笑。 李啸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还是暂时让他兼任枪兵哨长。而且,横行队队员及副队长还有下属的4个甲长副甲长全部由安和尚来挑选。 成功担任了横行队队长的安和尚喜形于色,他一脸激动地对李啸喊叫着表态:“请李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给你带出一支威风八面,战力十足的横行队来!” 他随后向李啸建议,因时间紧急,横行队可从投降的几千名的新附军中挑出合适人选。如果从现有枪盾兵中挑选,那新补充进去的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熟悉阵型,而现在时间已不允许这般做。 他告诉李啸,他在流寇中呆了多日,深知哪些人武艺水平高强。这些人,如果补充到枪兵或盾兵队中,也需要一段时间来磨炼阵型,却又可惜了他们一身的武艺,现在有这横行队,却是正好让他们大显身手。 李啸同意了安和尚的建议,只不过,他强调了一点,必须还要监抚司的监抚们认可这些新附军思想确已比较可靠,才能加入横行队。 思想与军事双双过硬,才能成为合格的横行队员。这是李啸确定了一条铁则。 最终,安和尚与下面一众监抚,一齐选定了入选人员名单。横行队监抚官则由徐修担任。 而表现积极,又武艺高强的武壮,竟然被安和尚与监抚徐修一齐认为,是担任横行队副队长的最佳人选。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安和尚在这次拳脚切磋后,更加认可了武壮的能力。毕竟一个副队长,要是武艺不出类拔萃,下面的队员恐难心服。 得知自已被任命为横行队副队长时,武壮感觉自已被一股巨大的幸福侵袭,他一脸激动地向李啸下跪拜谢,说话都有些磕巴:“罪囚武壮,得蒙李大人这般赏识,实实感激不尽,唯愿为李大人效命驱驰,以答万一。” 李啸笑着虚扶了他一下:“武壮,本官说过,只要你们表现好,本官一定不会吝于给你们表现的机会。还望你今日更加发愤努力,为自已搏取功名建立功业,也为我全军将士作出一个良好表率出来。” 武壮连声应诺,李啸又下令,将当日从郑隆芳身上剥下的那套高级山纹甲,赏给武壮,以激其志。 安和尙在一旁打趣道:“武壮你这厮,倒是好运。千户大人当日赏给我那套匪酋一只眼的白铁甲,都没你的好呢。” 见得自已这般受千户大人赏识,武壮眼含热泪,又刷地跪地拱手谢道:“李大人这般深恩厚德,武壮别无他话,定当肝脑涂地以报!” 很快,4名甲长与副甲长以及其他的队员也皆选好了。安和尚把他们召集在一处,意气丰发地开始训话。 “你们这些家伙,恁的好运,方能入得这堪称精锐的横行队。奶奶的,俺也不跟你们废话,就说两点,第一点,就是要唯李大人之令是从,李大人叫俺们干啥就干啥,这一点十分重要,是你们这些家伙得以在我军中安身立命的基础。第二点,便是要冲阵在前,敢打敢战,以扬我横行队之威名。俺们这般精锐陷阵之队,若有人临阵脱逃,怕死畏战,俺绝对一刀剁了这丢人现眼的混蛋。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说大声点,别跟个娘们似的!” “明白了!!” “嗯,很好,你们这些狗入的,以后无论何时,都需牢记今天本队的训话,好了,下面开始分发盔甲武器。” 横行队员们一脸喜孜孜地接过盔甲,同时选择了自已认为最顺手的武器。 每人皆一套贴身皮甲、然后是一套棉甲、最外层则是一套铁甲。随后每个人都配发了铁盔,安和尚、武壮及下面四名甲长,更是配了有面甲的精铁缨盔。 此时的武壮,里面穿着贴身皮甲,外面罩着那华贵的山纹甲,整个人看起来,愈发英武雄健。他挑了一把与李啸类似的重型虎刀,随手舞了几下,感觉十分顺手。 而身着精良白铁甲的横行队队长安和尚,则是选了一柄重型虎牙枪。 “奶奶的,真想早点去和那些鞑子战上一场,当日在金州,未曾杀得一个鞑子,可把老子憋屈坏了。”安和尚舞着虎牙枪,嘴里却是恨恨地骂着。 眼见得横行队开始训练,李啸对监抚徐修交待了两句,便转身回屋。 李啸打开门,却看到祖婉儿正背着身子,一声不吭地面壁而坐。 “怎么了。还在生气呢。”李啸笑道,一边给自已倒了杯茶水。 “哼,李啸你不带我同去,我就天天跟你斗气。”祖婉儿没有回头,语调发狠。 “唉,我的祖大小姐,我军是去与鞑子打仗厮杀,可不是去旅游过家家,此番前去,凶险异常,如何可带你前去。” 祖婉儿转过身来,一脸委屈状:“那陈医师他们都可以去,为何我不能去!李啸你别小看人,你知道不,这几个月来,我的医护水平可是长进了不少,配药、包扎、助理之类事情都会做。陈医师还夸我的医护水平,比他那几个伙计都要好呢。我这次去,也可以帮你救治伤员与百姓,又不是白吃你的饭!” 李啸怔了下,又摇头道:“咳,陈医师夸你的客气话,你还当真了不成。本官是朝廷战将,生死厮杀自是平常。只是我担心婉儿你要是出个意外,本官就没法与你父母交待了。他们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掌上明珠似的,要是毁我手里,李啸岂不是万死难赎其罪。” 祖婉儿撇了撇嘴:“哼,我才不担心你呢,你是属猫的,怎么也死不了。” 李啸故意沉下脸来:“你看你,怎么说话呢。” 祖婉儿将脸扭向一边:“我不管,你若去北直隶或宣府镇,那我定也要去,我一个人在这边,每天想你都要想死了。” 李啸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那你真的要去?” “对,就是要去!” “好吧,那我就再说一遍,不准!” 李啸也不喝茶了,转头开门离去。祖婉儿脸色气得发白,她望着快步走远的李啸背影,大骂道:“李啸,你这混蛋,告诉你,本姑娘就是要去,你不准却不成!”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出征 崇祯七年七月初,李啸军准备完毕,千户把总李啸,亲自统军北上前往山东与北直隶交界的处的武定州,到那里去与姚文昌部汇合,再同往京师。 五十名飞鹞子轻骑前行探路,后面的军兵依序分别是,三队盾兵,五队枪兵,鲁密铳手,铁匠、医师、随后便是由20辆四轮马车组成的长长后勤队,接下来则是横行队,最后是玄虎重骑簇拥着李啸,押尾而行。 李啸经反复考虑,没有带上火炮部队。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因为火炮长距离装运困难,行程太慢,历史记载,清军为了攻克潼关,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等待后方运来红夷大炮。现在征程紧急,没这么多时间让李啸在路上拖拉。第二个原因便是,这些火炮乃是昂贵军物,属于李啸压箱底的家当,要是到了北直隶或宣府后,哪个将官起了贪心,倚仗权势要强行扣押留用,那可就纯为他人作嫁衣了。 骄阳似火,热浪滚滚,这只全部人数加起来才只有1200余人的出征军旅,士气却是十分高昂。队伍整齐,旗帜翻飞,让人热血沸腾的军歌昂扬响起:“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军歌唱完后,军兵们又在监抚司的各名监抚带领下,齐声高喊口号: “吃李大人的饭,穿李大人的衣,跟定李大人立功名!” “吃李大人的饭,穿李大人的衣,跟定李大人立功名!。。。。。。” “杀鞑杀贼保家国,扬名显贵荣子孙!” “杀鞑杀贼保家国,扬名显贵荣子孙!。。。。。。”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杀贼纵身死,来生定投富贵家!” “杀鞑杀贼纵身死,来生定投富贵家!。。。。。。” 。。。。。。 这些李啸让监抚司管毅根据现有情况编写的口号,简单好记,琅琅上口,很是受军兵们的欢迎。在这只大部分军兵都是纯文肓的队伍中,李啸设计的这些杂糅了民族大义与封建迷信在内的口号,用形同后世传.销洗脑般的手段,由监抚们天天高强度,利用一切空余时间反复宣讲洗脑,故这些口号皆已深入广大兵将之心,基本每个文肓士兵都能倒背如流。 李啸并不想把自已塑造成张角或洪秀全这般的宗教教主,虽然创立宗教对于这样文化程度不高的军队来说,前期可能有非常明显的效果,但到了后期,其反噬力及对社会发展及新生思想的束缚程度,也会极为严重,更可能会催生一个庞大腐朽的祭司阶层,这都是李啸所不愿看到的。 从古至今,用宗教般洗脑手段来对手下官兵进行思想塑造,可以极大地增进军兵的忠诚度和作战无畏程度。因为这些洗脑手段,可有效性地缓解人类对死亡的本能恐惧,以及对不可知未来的迷茫。 李啸要做的,是借鉴其宗教的洗脑手段,使其成为手下官兵思想塑造的重要部分。 这其中这个度,李啸还要仔细拿捏好。 一路上,军纪整肃、秋毫无犯的李啸军,受到了沿途百姓的热烈欢迎。 李啸军出兵抗击鞑子进犯的消息,不知怎的,竟在这些天内,迅速地传遍了兖州的沿途县镇。 这些纯朴善良的百姓们,闻听消息后,纷纷带着食物,来到官道旁,拿出自已都舍不得吃的米酒、鸡蛋、熟肉等物品,硬往李啸军的军兵们的怀里塞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军兵竟然纷纷拒绝接受,而且言语客气,说什么李啸军内有严格的军律规定,不得擅拿百姓钱物,违者立惩。 军兵们客气礼貌的回应,让送行的百姓们十分感慨。 这年头,大明官军不杀良冒功,不坑害百姓,已是难得的好军旅了,李啸军竟然连百姓送上门的财物都不肯收,这样的大明官军,简直堪比古代冻死不穿民衣,饿死不入民宅的岳家军啊。 见得前头的枪盾兵这般处事,挑入横行队的原流寇新附军军士们,更觉羞愧不已。各人皆在心中暗暗发誓,今后定要奋战疆场,一洗前恶,方能对得起自已的良心,对得起李大人的再造之恩。 甲总总长田威与副总长段时棨等人,亦在心下感叹,这大明官军,能这般受欢迎,整个大明朝中,李啸怕是独此一人了。 最后还是李啸下令,为防止行程受阻,保证行军速度,由陈猴子的后勤队统一接收乡亲们的馈赠,这才让军兵们从热情的百姓们怀中挣脱出来。 望着烟尘滚滚大步离去的李啸军,沿途观望的百姓犹是感慨不已。 “李千户亲统军兵,去保卫皇上,去抗击鞑子,真真我大明官军之典范!俺们山东能有这般军兵,实是有幸呐。俺听说,咱们大明北边的官军被鞑子打得大败,鞑子在宣府,在大同,可都猖狂着呢,那是逢人便杀,有物便抢,见女人便奸.淫,真真有如禽兽一般!” “哼,俺也听说了,那些天杀的鞑子,简直比禽兽更恶毒!听说这些鞑子天天吃肉,胯下那根东西都是一直翘挺着的,见了女人,那就是饿狼见了羊!那叫一个奸杀掳掠无恶不作,唉,这北边的百姓,可真是遭了大难了。” “唉,幸亏咱们山东有李大人,才打完入寇山东的流贼,保得咱们这一方清平安靖。又北去抗击东虏鞑子,为皇上分忧,为北边的百姓救命。李大人治军有方,又心存仁厚,真真是万家生佛再世啊。” “等俺长大了,俺也要去投李大人的军伍,杀流寇,杀鞑子,俺也要吃李大人的饭,穿李大人的衣,跟定李大人立功名!” 。。。。。。 从出发到现在,李啸一直没有看到祖婉儿的身影。 自从那天李啸还是不准她去后,她便再没和李啸说话,也没来过李啸的住处。偶尔两人碰面了,祖婉儿也是一脸冷漠地离开。 见得祖婉儿这副模样,李啸心中虽颇有歉疚,但他还是没有任何松口。这祖婉儿纵然对自已不满,也由不得她。毕竟这出兵打仗,岂是儿戏。 只有等自已出征返回后,再去跟她解释宽慰一番吧。 李啸默默在想,也许自已出征时,这个姑娘可能还在房间休息。唉,这样也好,不必为送别而伤心。 到快到北面的金乡县地界时,李啸纵马趋前,检查各军兵行进情况。 在经过医师队伍时,李啸冷眼瞥见,一个看似熟悉的身影,见得自已过来后,连忙往那些伙计从中缩去。 “吁!” 一脸大惊失色的李啸,勒住马缰,连忙跳下马,便向那人直冲过去。 那个身穿明显不合身的男子装束的人,见得李啸大步前来,连忙愈发向后缩。 只是李啸动作极快,他粗壮的右手敏捷伸出,一把将此人的左臂牢牢抓紧于手中。 此人转过身来,一脸顽皮地向他吐舌而笑。 “你!你简直胡闹!” 李啸脸上顿是粗红,他瞪着双目,气得直咬牙。 “哼,看你这凶相,莫非要吃了我不成!我说过,你要去哪,我便去哪。怎么样,这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我吧。”祖婉儿给了李啸一个白眼,一脸得意。 “废话休说!我的祖大小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军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听好了,趁现在还未走远,我立即派人送你回铁龙城去!”李啸一脸严肃地命令。 “少来!我就不回去!我当然知道是去打仗,告诉你,我能和这些伙计们一样,救治伤员和百姓,李啸你不要看不起人!”祖婉儿也生气了,她用力扭着左臂,想从李啸铁钳般中手中挣出。 前面的陈麻子见两人僵持,连忙过来打圆场,他讪讪地对李啸说道:“千户大人,在下在出发前,已反复反对祖小姐前去,奈何她竟自行女扮男装随军前来,待我发现,已是迟了。李大人,你放心吧,这一路上,我会好好看护祖小姐,不会让她给我军添麻烦的。” 李啸长叹了一口气,松开地抓握祖婉儿的手。 “那这一路上,婉儿你需得全听陈医师的安排,紧紧与医疗队一起行动。我诸事繁多,也难对你多有顾及,你却需自已多加小心!”李啸最终只得叮嘱道。 “我知道。”祖婉儿清澈的双眸凝视着他:“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李啸无奈离开。 全军继续前行,从天空看下望,李啸全军有如一条蜿蜒前行的大蛇,在苍茫大地上默然前行。 李啸拟定的行军路线,是从单县,到金乡,到济宁,再到兖州府,再过宁阳,便进入济南泰安州,再过济南府,过济阳,终到武定州。 本来,按古代军队的行进速度,一天能走一舍之地,即三十里,但现在李啸全军因为沿着官道行军,又有四轮马车拉辎重,部队行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一天早起晚宿,可赶个50里不成问题。 全程有近800里路,以每天50里的行军速路,李啸预计可于二周后到达。 数天后,李啸军在将近中午之时,赶到了兖州府地界。 所有的李啸军兵,都可远远地看到了兖州府城那模糊的身影。 李啸记得前世读过的历史中说过,明代的兖州,是由嵫阳县改建而成。城池位于泗河拐弯处,凭依着北部防山余脉而建,清澈的泗水河从城池的南面折向东边流过。整个兖州城,呈东西长而南北短的形态,经历年扩建改制后,整个兖州城的城墙长达十四里又两百步,成为山东数一数二的大城。 最让人称道的是,兖州城的城墙高达十米,全部包了厚实青砖,城墙宽度是达到了近七米,可并五马而行。上面女墙,堞垛,箭楼等防御设备一应俱全。全城共开了三座城门,分别是东、西、南门,每个城门都建了瓮城,大大加强了府城的防御力。 全军向着兖州城直行而去,很快就到了兖州南门外的泗水大桥。 经过这座有“鲁国石虹“之称,在历史上颇负盛名的桥梁,李啸下意识地放缓了通过的速度,他仔细观看了这座建于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的泗水大桥。 他看到,整座大桥长约200米,宽8米,桥身有15孔,纯以巨石砌成,气势宏伟,造型优美。桥面两边石栏及护板雕刻精致,两端还有石狮水兽等装饰。 据史载,为了修建此桥,共耗银数十万两,历时五载方得以建成,为大明国内二十四名桥之一。其后数百年内,此桥都是南北交通的要冲。 在清代康熙、乾隆、光绪时及1957年的大洪水中,该桥屡有毁坏,却又屡次重建,故基本上尚保持原貌。在李啸的前世,为兖州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李啸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座精美的桥梁,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 远远传来一阵喧哗声,让李啸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李啸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却见兖州知府尼澄一脸笑容地带着一名身着三色纹章青衣常服,内着素纱中单,领织七色黻纹,腰系象玉带的郡王打扮的年轻公子,正笑意吟吟地向自已走来。 “想来这位,便是人称少年英雄的李千户吧,真真英武雄俊,气度非凡。小王今日得见,到是一解平生渴仰之思。” 未等李啸开口,知府尼澄旁边的年轻公子,已笑意盈盈地对李啸开口。 (多谢反对的话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汇合 这时,一旁的兖州知府尼澄笑道:“李千户,还不见过郡王?” 李啸迅速反应过来,根据前世的明史记载,这名年轻的贵族公子,这位尼澄所说的郡王,当是鲁王府内的郡王朱以派了。 按真实历史的走向,鲁王朱寿鋐于崇祯九年去世,因无子女,继任鲁王者,为其弟泰兴王朱寿镛,朱寿镛继位三年多后便死了,随即又由其长子朱以派于崇祯十二年我继任鲁王。 这位朱以派,更是命途多舛,仅仅只当二年多鲁王,便在崇祯十五年之时,因清兵入寇山东攻克兖州,为不落于清兵之手,自缢身亡。长子朱弘及弟朱以衍、朱以江一并殉难。两年后其幼弟朱以海嗣位。后来,成为了明末著名的鲁监国。 “卑职李啸,见过郡王。卑职甲胄在身,礼仪不周之处,还望郡王莫怪。”李啸行了个半跪之姿,神情郑重地向朱以派拱手行礼。 方才见得这支铁甲森森,整齐肃然的军伍从自已前面行过时,朱以派心中颇有些畏然之情。他在心下暗想,却不那个指挥官李啸,是何等样人物,才练得这般强军出来。 现在见得一身白摆牙喇兵盔甲的李啸,竟是这般年轻,却在自已面子这般恭谨,朱以派心中,一阵莫名爽快。 这年头,随着战乱四起,这些散居全国各地的大明宗室们,都能感觉到,当地的军将对待他们的态度,是越来越粗疏傲慢。 山东总兵刘泽清就是一个典型。 前段时间,黑蝎子部流寇北侵兖州,在单县之地烧杀抢掠,兖州各地都十分恐惧。几乎每天都有流言传来,说流寇即将北上,要直取兖州城,更让鲁王府全族惊惶不已。 朱寿鋐亲自写信给山东巡抚李懋芳和山东总兵刘泽清,求他们早日发兵平寇,却一直没得到肯定的答复。 其中的原因则是,巡抚李懋芳无法调动那些阳奉阴违的跋扈兵将,而总兵刘泽清则是一心只打自已的小算盘,想要保存实力,对于鲁王朱寿鋐的请求嗤之以鼻。 刘泽清找的理由也与和对李懋芳说的一样,不是兵马受损尚未齐整,便是粮饷不足军无战心,让朱寿鋐碰了一鼻子灰。 在鲁王朱寿鋐几乎无奈地想向朝廷请求援军之时,那远在登莱之地的李啸军,有如猛虎出山,进击千里,竟将这股猖獗多时的流寇一举消灭。 当黑蝎子部被全部消灭的消息传到兖州的鲁王府时,焦急万分的朱寿鋐,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而在听说这个领军大将李啸,只有二十多岁时,心情极好的他在感激之余,更充满了好奇。 没想到我大明朝中,竟有这样的少年名将,倒是难得! 朱寿鋐在心下认定,这个李啸,虽然官职低微,却是个可以用心结交的人物。如果能把此人的力量作为鲁王府的借力与凭护,却是好事一桩。 由于祖制规定,宗室不得擅离居城,朱寿鋐无法去见一下这个李啸。而且由于彼此素无往来,李啸品阶也太低了些,平白无故地叫李啸前来鲁王府内,似乎也不太合适。 在得知李啸即将出兵北直隶或宣府镇,以拱卫京师的消息后,朱寿鋐终于找到了结识李啸的机会。 他派出郡王朱以派,当李啸军路过兖州时,以犒军的方式,借以结识李啸,并希望以这次相见,彼此拉上关系。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他让朱以派注意暗中观察一下这个李啸,看看此人言行谈吐,以此来揣测一下此人将来的前程运景。 毕竟这次只是试探性接触,若以后李啸真的还能出人头地乃至飞黄腾达,鲁王朱寿鋐也会想出更多的办法,来好好笼络这位崭露头角的青年名俊。 现在李啸的恭敬态度,无疑给朱以派留下了良好的初步印象。 “李千户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朱以派虚扶了一下李啸,待其起身后,又笑着说道:“李千户为国效力,千里驱驰,先击流贼再抗鞑子,实是令人钦佩。吾鲁王府有心结识李千户,现略备酒肉,以犒劳全军将士,还望李千户笑纳。” “群王客气了,李啸身为大明武将,为国效力实是本份。将士们行军至此,正是肚腹饥馁,现有郡王这般破费,犒劳我军,实让李啸感铭之至。”李啸脸带微笑,又是拱手一谢。 见两人言语甚欢,一旁的知府尼澄笑道:“好了,现在洒菜皆已齐备,就请郡王与千户一同入席吧。” 很快,沿着泗水河边,摆开了数百张大桌,已是饥肠辘辘的全军将士大快朵颐,吃得好不痛快。 朱以派注意到,李啸全军,虽吃得欢快,却无一人敢私自饮酒。这让他心下,对这个同席而坐的李啸,又多了几分敬意。 不多时,酒宴已毕,朱以派向李啸提出,邀其入兖州城中休息,被李啸以军情紧急婉拒,随后李啸再次谢过鲁王朱寿鋐的此番盛情,便与朱以派尼澄等人告辞,继续率军向北出发。 望着李啸军消失在远方,知府尼澄感叹道:“我兖州有这般强军驻此,实为百姓之福也。” 朱以派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浮起淡淡微笑。 行经济南府时,巡抚李懋芳以个人名义,派陈子龙送来了一百石粮草。见是好友陈子龙亲自送来,李啸心情极好,自是笑纳。 “李千户,此去京师,却需小心。”陈子龙一脸郑重地叮嘱他。 李啸看得懂他的眼神,他声音低沉地回道:“卧子,你放心吧,本官此去,自有分寸。” 陈子龙随后与李啸并马而行,陪送了一段远路。 李啸停住马蹄,笑着拍着陈子龙肩膀说道:“卧子啊,百里相送,终有一别,你且回去吧。且待本官返回,到时再与你好好喝个痛快。” 陈子龙大笑起来:“学生虽不胜酒力,但定会舍命陪君子!” 离开济南府,五天后的黄昏时分,加快了行军速度的李啸军,终于来到了武定州,到达了姚文昌驻军之处。 李啸军行自此处,各人皆是疲累,自是连忙安营扎寨不提。而李啸本人,则带着甲总总长田威与副总长段时棨两人,前去姚文昌营中拜见这位姚参将。 “末将李啸,参见参将大人。”李啸入得帐来,向正端坐椅上姚文昌拱手致礼。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姚文昌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沙沙声。 “正是在下。” 李啸斜眼瞥见,眼前这位穿着紧身常服的姚参将的这副形象,实在不佳,塌鼻子、招风耳,长着一双眼褶很长的圆眼,下颏尖瘦如楔,种种不协调集中在脸上,看上去颇为滑稽。 李啸甚至听到了后面田威微小的窃笑声。 李啸低咳了一声,田威才把笑声憋回肚子里。 在李啸偷偷打量姚文昌,姚文量也是仔细观看一脸平静之色的李啸。 这个李啸,如此年轻,当日竟能把郑隆芳打得大败,倒是令人奇怪。 姚文昌是刘泽清手下的“四大金钢”之一。所谓四大金钢,乃是指其手下最为得力的四名位高权重的四名将领。 这四人,分别是副将李洪基、副将施风仪、参将黄国琦、和参将姚文昌。 前几个月率领3000马步军进攻李啸赤凤堡的参将郑隆芳,相比上面这四位来说,无论是战功还是威望,都要差劲得多。 他能被提为参将,全是因为其妹妹是刘泽清所宠爱的一名侧室之故,凭这裙带关系和枕边风,郑隆芳才平步青云,一路升到参将之位。 当日,各人皆以为,进攻有内奸引导的赤凤堡,实在是手到擒来之事。想到攻下赤凤堡后,堡内那大批财物,简直就如赤.祼的美女在床上等着自已扑上去一般,各名将领无不垂涎三尺,争相表态要统军前往。 最终,郑隆芳凭着自家妹妹的床上功夫,以及她在刘泽清处好一番进言,才好不容易谋得这个美差。 只是战斗的结果,让所有的刘泽清部将领,都目瞪口呆。 当看到这位一身肮脏,发须蓬乱,连自已身上的盔甲都被人剥了去的郑隆芳参将,被出钱赎回灰溜溜地返回济南后,这四大金钢,无不在心里把哭丧着脸的郑隆芳笑了个遍。 郑隆芳及一众败兵返回济南,刘泽清本欲对其严惩,幸得其妹在刘泽清处反复哀求,郑隆芳才逃过一劫。虽然还保有参将之职,却再没有带兵的机会了,成为彻底的废人一枚。 姚文昌认定,偷袭赤凤堡这一仗,之所以会如此大败,应该全是那本就智谋短浅的郑隆芳,财迷心窍利令智昏之故。不然,郑隆芳如何会轻易中了李啸的奸计,反被将计就计地打了个大败仗。 姚文昌相信,若换了自已,当断不会中这般浅计,说不定,现在那李啸的赤凤堡,早就成了自已的属地了。 旁边家丁队长洪猛,轻声咳嗽了几声,让姚文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各位一路远来,却是辛苦,看坐吧。” 姚文昌手一挥,作了个虚迎之势,随即令军士上茶。 各人分宾主落坐后,李啸率先开口:“姚大人,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请参将大人示下。” 姚文昌听得李啸这般问,虽脸上依然平静,心下却是一阵冷笑。 这个李啸,看来根本不知刘大人之计策啊。我军这5000兵马,不过是去应付一下朝廷,到时自会毫发无伤地返回。而你李啸这只军兵,却怕是要全部丢命在那边境之地了。 姚文昌轻咳两声,他淡淡地回道:“李千户,你莫心急。现在你军已至此处,那明日天明后,便与我军一同上路,前往京师。待到了京师后,自有朝廷谕令安排。” 李啸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正说些不闲不淡的客套话之际,外面忽传来阵阵喧哗吵嚷之声。 姚文昌一皱眉,向一旁的家丁队长洪猛示了个眼色。 洪猛连忙出去帐外,很快,他快步返回帐中,先是斜了李啸一眼,便大声地向姚文昌禀告道:“禀大人,外面争吵,却是李千户之军兵,与我军争扎寨之所之故,双方争得不可开交,似乎要争斗起来了。” 姚文昌眉毛一抖,站起身来,对洪猛大声说道:“哦,竟有这事?快带本将去看看。” 李啸与田威段时棨三人互相迅速地对视了一下,也急急起身,随着姚文昌出门而去。 方行不远,姚文昌脸上,已满是惊愕之色,竟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到,不远处的李啸军兵,摆着极其整齐的阵势,盾兵在前,枪兵在后,摆成几成直线般的枪盾战阵,而枪盾战阵两侧之后,各有列好了楔形战阵的骑兵与点了火绳的鲁密铳手,亦已是严阵以待。 沉默而肃杀的李啸军,虽然人数并不多,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威压感。 姚文昌是带惯了兵的人,他当然知道,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能这般迅速地摆出这般严整之军阵,那么,这些军兵,绝对可称为是一只大明朝内罕见的强军! 而前面自已的这5000兵马,虽然也是各持武器,嘴中叫骂不停,却是阵列散乱,乱而无章。虽然人数是对面的数倍,却完全没那有李啸军那种慑人心魄的威慑气势。 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上姚文昌心头。 想不过,自已这样号称带惯了兵的人,却这般明显的让这个毛头小伙子李啸比了下去,真是令人惭愧。 原本姚文昌心中,尚是对李啸满是不服,只是在见到李啸军战阵的一瞬间,原本的不服心理,立刻就被真心的敬服所代替。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见得比自已强的武将,每个将领都会从心里油然产生敬意,哪怕他不会表现在脸上。 看来那个郑隆芳败在李啸手下,倒也是情有可原之故。 “都住手!岂有大明官军同室操戈之理!” 姚文昌一声大喝,让前面的手下兵将停止了漫骂。各人一见是自家主将过来了,纷纷调头下跪。 此时,李啸也已让田威过去传令,让对面的李啸军解除敌对状态,收队回营。 姚文昌心下暗自庆幸,若非自已出来及时,自已手下这5000兵将真与对面战阵肃然的李啸军打起来,打败仗的可能性,倒是相当大。若是这样,自已怕是再无脸面来收场了。 姚文昌那圆眼一转,已是迅速打定主意,这个李啸,非但不能与其翻脸为敌,反而要努力与此人搞好关系才是。 与强者为友,方是为人处事最正确的做法。 至于刘泽清给他下的那道待李啸军返回山东后,再相机攻杀李啸的秘密军令,姚文昌暗想,除非李啸军受损严重,否则,自已决不能做这不自量力之事。 姚文昌瞥见,自已的家丁队长洪猛,此时脸上也是一副讪讪之色。 “洪猛,传我军令,但凡刚刚带头与友军李啸部闹事者,一律重打十军棍!”姚文昌大声喝令。 “得令!” 姚文昌转过身来,一脸灿烂笑容地对李啸拱手致歉道:“手下军卒,不知礼让,李千户莫要见怪。现在此事揭过,各位,且请再随本官入帐,本官设烤全羊宴款待各位,今夜定要与李千户一醉方休!” 李啸目光灼灼地望着姚文昌,拱手笑道:“好!承蒙姚大人这般盛情,在下今夜定陪姚大人喝个痛快!”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去处 次日天刚放亮,姚文昌部与李啸部,拔营起行,继续向京师进发。 姚文昌选的路径,是从武定州进入北直隶的庆云县,到过盐山县,再到沧州,再北上青县,随后折向西北的顺天府保定,然后一路北上,过霸州,固安,最后从京师南端的永定门进入北京城内。 由于李啸军行进速度快,不知不觉两军已拉开距离。数日后,一日行程将近是姚文昌部两倍的李啸军,已远远地将只能日行三十里的姚文昌部甩在后面。 李啸刻意加快行军速度,也有无奈之因。现在全军一千二百多人,路上的粮食消耗极快,因为每天行军辛苦,一个战兵一天消耗米粮可达三斤。一石188斤米粮中,脱去麸皮杂质等物后,只能吃到150斤左右。那一天算下来,消耗的消食便有近25石。若按姚文昌部的行军速度,那路上的粮食消耗将增加近一倍! 李啸为保证粮食供应,采用的是沿途不断购粮以补充消耗的方式,让运粮的四轮马车上,总是有充足的粮食存量。只是入得北直隶地界以来,当地粮价腾贵,一石米粮竟可达四五两!为了降低粮食消耗的速度,李啸只有加快行军以期早日到达。 在李啸部与姚文昌部还在北直隶南部辛苦行进之时,大明帝国的宣府与大同一带,情况愈发糜烂。 六月二十日,皇太极命贝勒德格类率两蓝旗,及蒙古巴林部,土默特部,扎鲁特部之兵,从独石口进入明境,一路烧杀抢掠,直至朔州。 六月三十日,皇太极命贝勒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率两白旗及蒙古阿禄翁牛特部,插汉部新附之兵,从宣府龙门关外边墙处入关,由宣府攻往朔州一带。 七月初八,皇太极与贝勒豪格、阿巴泰亲率两黄旗、汉军兵、孔有德部天佑兵、尚可喜部天助兵,一同入寇尚方堡,同样从宣府往朔州一带烧杀抢掠而去。 后金军攻势极猛,各地明军根本无法抵挡。宣府总兵张全昌,大同总兵曹文绍等,连战皆败,只敢据守重要州城,再没人敢撄后金的健锐兵锋。 而宣大总督张宗衡,宣府巡抚焦源清,大同巡抚胡沾恩,山西巡抚戴君恩等人,因为抗鞑不力,皆受到了盛怒不已的崇祯皇帝亲笔谕令的严辞斥责。 更让人心忧的是,后金猖獗入寇,还造成了一个更可怕的结果。 七月底,由于朝廷紧急抽调各地军兵抵抗后金的人侵,原本将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困在车箱峡的五省总督陈奇瑜,一面要应付朝廷不断催促限期剿灭流贼的谕令,一面还不得不不断地抽兵北上,以分担宣府与大同的后金入寇压力。全体剿寇军兵原本旺盛的士气,顿时消沮了不少。 陈奇瑜为了尽快结束这场地剿匪战事,下令对车箱峡内的匪寇加大进攻强度,以迫使他们尽快投降。 只不过,陈奇瑜这般无奈举动,却被一个人看破了他的心机。 此人,便是李自成的谋士顾君恩。 他向李自成等流寇头目建议道:“各位头领,那陈奇瑜这般加紧进攻我义军,却是技穷之故,想早日结束战争罢了。此人这般心急,我军却正好将计就计。” 李自成等人听闻他这般说,皆是心动,连忙让他详说其计。 “各位头领,我义军之中,尚有许多财宝妇女,何不用来贿赂此人,打通关节。有这些财宝美女奉上,那陈奇瑜及手下各将,安可不动心。他们现在本就一心想早日结束此战,我军若能虚假投降,岂不正如其意?我军还有数万之众,实力尚足。只要此人答应,让我军平安出了峡谷,我义军便是猛虎入山,飞鸟投林,那陈奇瑜将再难制我义军。” 顾君恩说完,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头领,皆称此计大妙。遂派使者以重宝和许多美女送给陈奇瑜及手下兵将,称愿投降官军。 使者言辞卑切,又有诸多财宝美女送上,陈奇瑜及一众部将皆是大喜,立即答应了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投降请求。 这些老奸巨滑的流贼,一出车箱峡,立即杀官复叛,把陈奇瑜安置的50多名安抚官全部杀尽,随即入寇凤翔、仁寿等临近县城,流寇的势力,又开始在陕西等地重新炽盛起来。 陈奇瑜见闯了大祸,后悔不迭,为图自保,就把责任推给陕西巡抚练国事。他上奏章劾弹练国事,说他不听指挥,肆意妄为,逼反了本以投降的流寇,这才让自已功亏一積云云。 而陕西巡抚练图事,闻得陈奇瑜欲把自已当成替罪羊的消息,也急忙上奏章给皇帝。 他在奏章中写道:“汉南流贼尽入车箱峡,本已入死地,剿灭可期。奈何总督陈奇瑜,却传檄停止进剿,转而接受流寇的投降。臣当时听闻,便觉大骇!据悉峡内流寇有四万之众,哪怕是真心投降,这多么人的饮食供给,又能从何而来,还不是要四处去剽掠地方!而我军现在围剿的官军,因因连连抽调,只剩二万余人,人数只有流寇一半。原本凭借车箱峡之险,我军兵力尚可固守,现在把流寇放出车箱峡,简直是放虎入林,释龙入水,还有何法可制!。。。。。。” 。。。。。。 京城。 乾清宫。 宫中热浪翻涌,酷热袭人,外面那几排被热毒太阳晒得蔫头蔫脑的槐树中,蝉声嘶鸣,声声不歇,尤添了让人焦躁的暑热。 练国事这封奏章,从崇祯皇帝手中,缓缓滑落于地。 “砰!” 崇祯右手狠狠砸在御桌上,精瓷茶杯瞬间被震翻,骨碌碌从桌上滚落,随即摔得粉碎。 “鞑子入寇连陷州堡,流寇也又重新肆虐,国事这般败坏,文武官员如此无能,朕养你们何用!朕养你们何用!!” 崇祯又是一记重拳猛擂于桌,随后从龙椅上弹地站起,年轻的脸上满是扭曲的愤怒。 他余怒未歇,又朝地上那练国事的奏章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旁边几名手执拂尘的内监,见到盛怒的皇帝这般模样,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速传兵部尚书张凤翼前来见朕!” 很快,兵部尚书张凤翼,在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的引领之下,快步入得殿来。 曹化淳,祖籍江苏徐州,明永乐二年家族迁居顺天府武清县王家坨,十二岁入宫,因为人机敏勤谨,受大太监王安赏识,被分派入信王府中陪伴侍奉五皇孙朱由检。朱由检当皇帝后,对这位陪伴自长大的太监感情极深,亲切地称呼他为曹大伴。崇祯五年时,曹化淳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并兼任东厂提督 此时,他与张凤翼入得以殿来,两人皆已跑得气喘吁吁,一身大汗淋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伏跪于地的兵部尚书张凤翼,犹是不停喘气,脸上汗水直趟。 “张九苞!你说,你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的!现在北边鞑子猖獗,南边流寇复炽,简直是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共同来对付吾大明。你且说,现在局势这般糜烂,尔可有何计策,以拯危局!” 皇帝焦躁地怒吼,让张凤翼浑身一颤。 他不敢抬头,继续伏跪于地答道:“禀皇上,现在局面这般危急,臣身为兵部尚书,难辞其咎。陛下若要责罚罪臣,罪臣自当伏首认罪!” 崇祯见他这副无能模样,心下更是恼怒。他又暴喝道:“张九苞,你尸居其位,无所作为之罪,朕自当追究。只是现在时势这般危局,你身为兵部尚书,难道就束手无策不成!” 张凤翼见皇上暴怒,他咬了咬牙,大着胆子半直起上身,拱手说道:“皇上息怒,罪臣有一言,要对陛下实说。” “讲!” “陛下,罪臣以为,那鞑子侵入我宣府大同,烧杀抢掠,看似危急,然只为掳夺人口财货也,待其饱掠一番后,自当出关而去。而现在流寇复炽,荼毒我中州之地,四处流窜,杀害军民,裹胁百姓,却是危及我大明根本之心腹大患也!孰轻孰重,罪臣请皇上明查之!” 崇祯听了张凤翼的话,稍稍冷静了些。他冷喝道:“张九苞,那你之意,可是要朕以流寇为重,而以鞑子为轻乎?” “吾皇圣明。罪臣之意,便是如此。在下以为,现在应对鞑子,可由各地抽调之兵马,凭城固守,使其不得攻入我京畿之地便可,待其掳掠充足后,定会自行退兵。而我大明的剿匪精锐军兵,却不可再轻易调往北方边境,仍需紧急对又是四处为祸的流寇大力进剿,方可保得我大明之国家根本啊!”张凤翼说完,重新伏跪于地。 崇祯缓缓地坐回龙椅,他脸色沉峻地沉思了一阵,忽地想起方才陕西巡抚练国事的奏章,忙问道:“张九苞,那五省总督陈奇瑜与陕西巡抚练国事,两人互相上文攻讦一事,尔可知晓?” 张凤翼不觉一凛,忙道:“禀陛下,臣已知晓。” “那你说,现在形势如此,却当如何处置二人?”崇祯逼问了一句。 “禀陛下,现在事情真相,尚未查明,陈奇瑜与练国事,两人皆一面之词,不可轻信。臣以为,那陈奇瑜手下掌有我大明精锐军兵数万,却需好生安抚,不可逼得太急。而那陕西巡抚练国事,纵其所言为真,现在鞑子未退,却不可听其言拿办陈奇瑜。且此人以下劾上,实是不妥,却需严惩之,以为百官之戒。” 崇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即对旁边一直不敢吭声的曹化淳传令道:“九苞之言,亦合朕心。大伴传朕旨意,着陈奇瑜戴罪立功,继续追剿流贼。那陕西巡抚练国事,即刻撤职拿办,押入狱中,再详细审问。” “奴婢遵旨。” 崇祯至此,心情方平息了好些。 他对张凤翼道:“九苞,你且平身说话。” “谢陛下。” 张凤翼颤颤地起身,崇祯注意他,这个年纪并不太大的张凤翼,这几年来,明显地瘦弱憔悴了,发须已是半白,脊背也明显佝偻。崇祯心下暗叹,现在国事艰难,张凤翼这个兵部尚书,一看便知当得有多么辛苦。 “九苞,那各地抽调的兵马,你可是已安排妥当?”崇祯又问道,声音已是柔和了很多。 “禀陛下,臣已皆传令下去。辽东抽调的北地兵马,宁远总兵吴襄与山海关总珍尤世威二人,各率军一万,紧急入援大同,另有前锋营副总兵祖大乐,指挥佥事祖宽二人,率军兵五千,入援宣府。而从山东南直隶等地调来的南地兵马,尚在紧急赶往京师之路上。在下已传令,待其入得京师后,便再统一安排,派往北直隶或宣府等地,以拱卫京师,确保鞑子不得入寇京畿。” 张凤翼急急说完这一大段话,忍不住咳嗽起来。 “九苞,军情紧急,鞑子一天不退,朕心一日不安。以朕之见,就不必让这些南地兵马来京了。你可传令下去,让其迅速自行前往需要兵马之紧要军镇,方是要紧。”崇祯皇帝一脸严峻地说道。 张凤翼深作一揖:“皇上安排英明,微臣下去后,便立即对路上那些南地兵马传达谕令。” 崇祯忽地又想起了什么,叮嘱他道:“现在局势紧急,所有入援兵马,全部派往边境,不得循私自渎,派到无事地界以蒙混度日。” 张凤翼再拜道:“微臣谨遵圣谕。” 三天后,刚刚赶至霸州的李啸部,接到一道兵部的紧急军令。 军令上说,全军不必再往京师而去,需得即行自去被派往的军镇。而李啸军被派往的目的地,则是宣府镇北路的龙门卫。 见到龙门卫这几个字,李啸心下猛地一凛。 他前世看过明史,知道在此时,龙门卫已于前段时间,被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的两白旗攻下,被烧成一片断壁残垣,全堡军民百姓,老弱几乎被杀尽,强健者则皆掳为包衣。现在兵部派自已前往此地,却不知是何用意。 李啸不知道,在他满腹疑虑地带着军兵们上路直去宣府之时,此时同样接到兵部军令的姚文昌,却兵营中大发雷霆。 “入他娘,刘总兵你坑了俺也!你不是说好了给老子安排一个安全州堡么,怎么竟把老子给安排到了那鸟不拉屎的宣府镇万全右卫了!那鬼地方,再往北一点路程,便是蒙古地界!刘总兵啊,你这不是在借鞑子的刀来杀我吗?老子这一去,只怕是再回不到山东了!” 姚文昌手指虚空,大声唾骂。然后又颓丧地半蹲于地,一迭声地哀叹不停。 正文 第一百章 到达 “大人,事已至此,再多抱怨亦是无用,在下倒有一计,应是可行。”家丁队长洪猛在一旁插话道。 “说!” “大人,兵部给咱们的命令,是要咱们尽速赶往万全右卫,但并未说明,定要在何时赶到。”洪猛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军携带银两粮草颇多,不妨在路上拖延前行,反正只要向万全右卫行军便成。若能多拖一段时日,说不定那些鞑子掳掠够了,便已出关而去,我军便自可返回山东。即便鞑子不退,能在路上多拖些时候,也可少些机会与那些鞑子接触,亦是好事。” 姚文昌闻言直点头:“唉,现在也就这个拖字可使了。洪猛,就如你所说的办,我军从明天开始,每天行军速度降为二十里。我军才至保定地界,至万全右卫还有五六百多里之遥,能在路上多拖一个月的时间呢。” 在姚文昌部行军速度降为每天只走20里之时,李啸军却更是加快了行军速度,一天可走近七十里。 李啸之所以想尽快到达龙门卫,因为他知道,按历史的真实走向,现在鞑子大部队都集中在大同一带,留在宣府的鞑子军兵,却是甚为薄弱。李啸正需趁此机会,让自已的这支援军快速赶赴龙门卫,以尽快展开布防。 如果等到皇太极率大军复返宣府,那李啸这只在路上辛苦跋涉的部队,面对汹涌而来的鞑子大军,怕是只能成为鞑子嘴中的肥羊了。 李啸选定的路线是,从霸州北上至固安,再到良乡、昌平、然后进入延庆州地界,再继续北上,到达南河,最后溯南河西行,最终到达龙门卫。 李啸估计,按现在的行军速度,一周之内足以抵达。 五天后,全军终于过了延庆州地界,到达宣府镇。 李啸注意到,到了这里,当地的风光,与山东之地,完全不同。 放眼望去,目光尽头是重重叠叠的灰黑色山脉,面前皆是仿佛无边无际的莽苍大地,因为缺少植被,暗黄的土地与棕黑色的沙砾,组成让人心情压抑的苍凉。树木极少,偶尔见之,亦是一副长得稀稀拉拉的萎顿模样。往往要走上很远一段路,才可隐约可见的寂静荒凉的村庄,李啸军一路行过,发现许多村庄已成一片焦黑的废墟,似乎还可闻到尚未散去的尸臭。李啸明白,这无疑是残忍暴虐的后金鞑子的杰作。 走到这样的地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莫名压抑的感觉。 李啸心下暗想,这样土地贫瘠又饱经战乱的地方,如果想要种田发展,难度怕是地狱级的吧。 “哥哥的那根肉啊,妹妹梦里想。。。。。。” 见得全军士气不振,甲总总长田威,这个来自与此地类似环境延绥镇的家伙,扯着嗓子开始吼信天游。 这个肉字和想字,被他故意用尾音拉得很长,充满了一种暧.昧的暗示。 全军将士哄笑起来,起哄叫好。田威愈发得意,唱得却是越发响亮。 听到这粗俗不堪的歌声。跟着医师队一起行进的祖婉儿涨红了脸,她恨恨地盯着在前放声高歌的田威,心里恨得想把他的嘴扯得稀烂。 跟着李啸行进千里,祖婉儿还真没给李啸增加麻烦。一路上她还不停地与陈麻子及众伙计一起,照顾救治生病的军士,给李啸还帮了不少忙。 一路征尘,风吹日晒,让祖婉儿这个曾经在深闺中悠闲度日的富家小姐,变得粗黑了不少,一眼望去,倒象个普通农妇一般。 只不过在她心中,却甚是满足。这个单纯的姑娘认为,能天天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无比的幸福。 全军沿着南河西行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在下午时分,赶到了龙门卫。 出现在面前的龙门卫,城周有四里多,是一个颇大的卫所镇堡。只是此时,却已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烧得乌黑焦八的残余的墙垣兀立着,仿佛还在控诉着往日后金军的残暴罪行。见到一座边关重堡竟是这般残破模样,李啸军所有人都不觉一惊。 据《读史方舆纪要》载:明初时,改望云县为龙门卫,整个卫所城堡于明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修筑,并于万历二年(公元1574年)增修。没想到,这座费了朝廷颇多钱粮方建成的边关重堡,却已成了一片再无价值的废墟。李啸心下,亦是唏嘘不已。 这时,远远地马蹄声传来。 李啸看到,约有几十骑的明军兵马,正向自已的方向快速行来。 “吁!“ 在离李啸二十来步外,一行人勒住马蹄。随后,一名身材粗壮,身穿普通铁甲的将领,带着几名亲随翻身下马,向已下马等待的李啸等人大步走来。 “来者可是来援的山东兵马?” 这名将领尚未走近,便远远地喊道。 “正是,末将乃是千户把总李啸,特带全军一千余军兵入援宣府。”李啸连忙大声回道, “好,来了就好,我军现在极缺驻守兵力,尔等前来,却是及时。”这名将领看到李啸军兵力不多,脸上颇有些失落。他顿了顿,又忙说道:“某家也自我介绍下,本官是龙门卫指挥佥事秦国英。” “末将拜见佥事大人。” “不必多礼。现在天色已晚,尔等还是速去驻营地安营歇息要紧。”秦国英止住了李啸的行礼。 见得李啸一脸疑惑状,秦国英一拍脑门,叹了口气道:“忘了跟你们说了,现在龙门卫主堡已被鞑子烧毁,卫指挥使杜诗大人,现已暂驻龙门卫附近的小白阳堡。现在这龙门卫处,临时改设为一简陋墩堡,由本佥事驻守于地,专门负责接待各地来援我龙门卫之兵马。指挥使前些时日,已听得万全都司传令下来,说会有一支山东兵马入援我龙门卫。杜大人便作了安排,若你这只兵马到龙门卫后,需即刻前往北面汤泉河旁的金家庄堡驻守。” 秦国英随后赶紧拿出杜诗的军令给李啸过目,待李啸看完后,他又神情郑重地说道:“李千户,我龙门卫,地处宣府北三路之中北路,倚山为边,乃是大明北面藩篱,与那土默特蒙古部只隔一道边墙。其中,龙门堡关塞其孔道,三岔口堡守其要害,而金家庄堡则为我龙门卫北面后卫,这三座边堡,极关紧要。李千户万须谨慎驻守,要紧,要紧。” 李啸拱手道:“多谢佥事大人提醒,李啸定会心心驻守,小心行事,那末将便即刻带领军兵前去。只不过,末将有个请求。” “讲。” “大人,我军行军至此,粮秣存量已是不多,宣府之地,土地贫瘠市镇稀少,想要补充粮食十分不易。末将请大人速拔粮草,以安军心。”李啸郑重地说道。 “哦,这个。。。。。。”秦国英顿了顿,他捋着胡须犹豫地说道:“实不相瞒,我龙门卫,因为主堡被鞑子焚掠,现存之粮食亦是不多。这样吧,尔等先去,待我禀明杜大人后,再由其划拔部分粮草给贵军吧。” 李啸闻言,忽觉心中一紧,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想了想又问道:“那金家庄堡,现在却是何人驻守?” 秦国英忙答道:“现在金家庄堡处,有一名千户千总杜少如率五百军兵驻守。前段时间,为抵抗鞑子入侵龙门卫,原金家庄千户驻守官与副千户率兵入援,已一并战死,只留得卫镇抚安谦一人,带着些须残兵驻守金家庄堡。杜大人见金家庄防卫薄弱,将先调了杜千总及手下500军兵前去。”秦国英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道:“杜千总是杜大人之侄子,李千户到了那里,却需好生与此人搞好关系。” 看着秦国英有些复杂的眼神,李啸眉头一皱,随之释然道:“多谢提醒,那末将就此与大人别过。” “嗯,路上多加小心。” 李啸军渡过南河,一路北进,来到金家庄堡外时,已近黄昏。 在这金家庄堡外,李啸清楚地听到,堡内突然传来混乱嘈杂的喧哗声,更夹杂着女人惊恐的尖叫。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鞑子进堡了么? 只是这城头分明高挂着大明的日月双龙旗啊? 李啸正疑虑之时,堡门打开,一名身着从五品武官服的官员,带着几名随从,从堡内出来迎接。 “某家李啸,千户把总,特带山东兵马入援此堡。尔是何人,堡内何事喧哗?”李啸忙问道。 那官员神情忧虑憔悴,他叹了口气回道:“禀千户大人,下官便是金家庄堡内镇抚安谦。这堡中喧哗,实是。。。。。。” 见他欲语又止,李啸喝道:“究竟何事,便说无妨。” 安谦一咬牙,忽地扑通跪地,声音颤抖地说道:“禀李千户,堡内这般喧哗,实是千总杜少如正带着兵将掳夺民财,强抢民女,在下无能,反复哀求劝阻不得。求李千户速速带兵入堡,以止杜千户这般不良行径!” 安谦说完,李啸尚未回答,一旁的甲总总长田威已是怒喝起来:“入他奶奶!这堡中百姓,好不容易侥幸躲过鞑子毒手,却又要让这帮家伙这等祸害,实实气杀俺也!李大人,你给俺传个令吧,我这就率军杀入堡内,将这些家伙就地正法!” 看到旁边田威暴怒的模样,同样心下怒火腾腾的李啸大喝道:“全军入城!本官倒要向那杜千总问个究竟,这大明天下,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镇压 金家庄堡城内一处高台上,千总杜少如坐在一张八仙桌旁,正跷着二郎腿喝茶,一脸平静乃至闲适的表情。 杜少如只有二十六七岁,身形富态,有一张保养得很好的白脸和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胡须,一眼看去,实在不象个军人,倒更象个小财主或商人。 杜少如能升任千户千总,全凭龙门卫指挥使杜诗的关系。杜诗这位自家大伯无子,故对这个侄子颇为看重与宠爱,正是因为这点,全无半点军人气质的杜少如,才能不断地假冒军功,并最终升到了千总一职。 不时举杯自饮的他,心下其实愤恨不已。 他来这金家庄堡已有两周,却迟迟未有任何粮饷运来。原本便是粮饷不足,却紧急赶来驻守的部下军兵,更是因此人心浮动,谣言四起。 杜少如知道,龙门卫因主堡陷落,库存之粮不是被鞑子抢去,就是被火烧毁。但他没想到,指挥使杜诗对如同养子般的自已,竟不派人送粮过来,这一直恃宠而骄的他,从心里感到愤恨。 其实杜少如却是错怪了杜诗,因为就在前几天,杜诗好不容易调集了100石粮食,就连忙派人送往金家庄堡,却没想到,方至半路,就被一队鞑子截了去。全部运粮之人皆被鞑子拿获,故杜少如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杜少如虽然无能,但并不代表他是个笨蛋。 眼见得军兵因为粮饷极缺,可能有哗变之忧,杜少如下令,就地掠夺金家庄堡各户百姓,把百姓手中的余粮抢过来。 当然,抢粮的同时,那些好不容易找到发泄机会的军兵,各类***妇女,中饱私囊的行为,也多有发生。对于这些情况,杜少如当然只会视若无睹。 整个堡内的三街十巷中,百姓们哭嚎哀泣,妇人尖声惨叫,自家军兵狂笑吼叫,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却丝毫没有搅乱杜少如品茶的兴致。 他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军中无粮,万事休提,杜少如确信,自已这般做,指挥使杜诗来日纵要追查,也只会做个样子,亦不会深究。 就是那个卫镇抚安谦讨厌,一再哀求自已不得胡来。杜少如一火,干脆把他与他手下那残留的四十多名当地军兵,安排去守卫堡门,以便眼不见心不烦。 杜少如自已,也看中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 在这金家庄堡憋了两周,往日坐拥娇妻美妾的杜少如难受得紧。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岂有只让手下军兵快活,而自家主将反到在一旁闲看的道理。怎么着也要找个妇人来泄泄火乐呵乐呵。 他只是用手指向那妇人一指,家丁队长胡茂立得明白了主子的心思,一脸奸笑地带着几个兵丁向那妇人行去。 那妇人被胡茂等人一把拉着,便往杜少如处拖去。 “官人救我!官人救我!” 妇人大声哭嚎,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得。而她的丈夫,则紧紧地抱住胡茂一条腿,连声哀求他放过自已的妻子,却被洪茂一脚踢翻在地。 “小的肯请军爷放过俺媳妇吧,小的给军爷磕头了。”那妇人丈夫,急急从地上爬起,拦在许茂面前,咚咚地磕头。 “滚!将爷看上你媳妇,是你媳妇的荣幸,把我家大人侍侯好了,说不定赏你几两银钱也不定。若不再识趣,别怕老子要动刀了!”许茂怒喝道。 那男人不依,他一把又抱住了一名随从兵丁的小腿,放声哀求,那兵丁火了,一把抽出腰刀,一刀砍开了此人喉咙! 眼见得自家丈夫捂着喷血的咽喉,就这般挣扎着死去,那名妇人惊怖欲绝,惨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许茂见状,却一脸无动于衷,他对着那男人的尸体啐骂了一口,依然把晕过去的妇人向杜少如坐着的高台处拖去。 坐在高台八仙桌旁的杜少如,远远地见得这人间惨剧,亦丝毫不以意。此时,他被那名被拉扯得不可描述的妇人牢牢吸引,目光之中,满是淫.荡之色,甚至急不可待地咽了几口唾沫。 这时,从堡门入口传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 耳听得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堡内那些正在作乱的军兵,都不觉一愣。 “怎么回事?!” 杜少如从坐椅上弹地站起,对同样呆住的许茂大声喝道。 未等许茂回答,杜少如惊愕地看到,一众铁甲森森的骑兵,冲开那些不开眼未及闪道的军兵,直直地向自已高台处冲来! “千总大人小心!” 许茂扔下妇人,大步冲向杜少如身旁护驾。 此时,在这些骑兵冲入堡内后,大队的步兵也跟着汹涌进入街巷中. 这些盔甲整齐的步兵,一边跑步行进,一边齐声喝喊:“李千户大人有令,速停抢掠,违者立斩!” 李千户? 此人是何来头,如何敢这般行事? 杜少如脑中一片混乱。 见到这些整齐行进大声喝喊,带着一股凛然的钢铁气息的李啸军步兵,原本正在叫嚣抢掠的杜少如部军兵,个个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一般,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很多人都不觉呆住了。 原本已陷绝望的堡内百姓们,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每个人都是满脸不可置信之神色。这些逃过此劫的百姓,与那些军兵一样,纷纷呆立原处。 “吁!” 一众人马俱着重甲的玄虎重骑,一直冲到杜少如面前,方炫耀性勒住马蹄,把本就慌张不已的杜少如吓得脸色惨白。 “本官是杜千总,来者何人,怎敢如此放肆!”杜少如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吓出的油汗,忍不住大喝道。 对面一个身穿白摆牙喇兵盔甲,头戴高高缨盔的英俊青年,听得他这般喝喊,方不慌不忙跳下马来,一手用马鞭轻击手掌,一边冷笑着回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杜千总。在下千户把总李啸,乃是山东入援金家庄之兵马,那就见过杜千总了。” 杜少如见李啸随意作了个拱手之礼,见听其人语带揶揄,不由得又惊又怒:“李啸,尔等目无上官,竟敢这般放肆!真真岂有此理!” “哦,原来李某稍有疏忽,你便这般气愤,那这全堡的百姓被你手下军兵这般掳掠***,他们又有何错处,惹得杜大人这般生气,以至要下如此狠手呢?” 李啸一脸冷笑地说完,杜少如气得嘴唇直抖嗦。 “你,你。。。。。。” 杜少如气得还未说完话,李啸冷喝道:“传我军令,着全部作乱军兵,立即缴械投降,然后一并带来此处,本官要就地审问,如有不从者,就地格杀勿论!” “得令!” 很快,杜少如手下军兵,被李啸军喝骂推搡着,一股股地押到高台之下。 这些对百姓嚣张凶狠得如同死神一般的家伙,面对李啸军那一排排整齐的尖刺大盾,一排排雪亮的4米长枪以及四处纵马呼喝的飞鹞子轻骑,全部都蔫得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纷纷交械投降。 只有几个不开眼的家伙,妄图逃窜,立刻被呼啸而来的四米精钢长枪捅了个透心凉。 见得自家军兵这般窝囊无用,竟这么快就被李啸几乎兵不血刃地缴了械,杜少如怒火中烧。 他捏着拳头,对李啸大喝道:“李啸,你有什么权利对我军这般处置!你这是以下犯上,你这是目无官长,你这是意图谋。。。。。。” “啪!” 一声马鞭的脆响,让杜少如嘴中这个反字来不及说出,同时,在他白净的脸上,立刻显现了一条狰狞的血痕。 “娘的,叫你恁多废话!再多说一句,爷爷我把你的狗牙敲掉!”旁边的甲总总长田威,收起染血的马鞭,威吓地对他喝道。 杜少如几乎气晕,娘的,老子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大亏,让人这样当众用马鞭抽脸! “李啸,老子跟你拼了!” 他脖子一红,对着李啸便冲过去。 田威一声大喝,横腿一扫,正踢在杜少如胸口,杜少如一口污血喷出,倒在地下,再也动弹不得。 “反了,反了,你们这些狗入的山东兵马,真他娘的反了。。。。。。”杜少如哭丧着脸,嘴里犹自喃喃着。 此时,李啸却懒得多看他一眼,他搬过杜少如的椅子,端坐其上,对着下面惊惶不已的杜少如军兵喝令道:“你们告诉本官,究竟是何人下令掳掠百姓!” 一众军兵看着浓眉怒目的李啸,又看了看旁边正哭丧着脸木然站立的杜少如,很多人嘴里嗫嚅着,却不敢说话。 “怎么,不说是吧!来人,每人打二十军棍。”李啸淡淡地说了一句。 听得李啸下了此令,下面的杜少如部军兵立刻象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大人,李大人,我说,我说!是杜大人下令让小的们抢夺钱粮的!” “李大人!是杜大人下了军令去抢百姓粮食啊,军令在上,在下如何敢不听。” “大人,都是杜大人让小的们干的,小的们本无此心啊。” 。。。。。。 军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揭露是杜少如的军令之故.见到部下这般倒出自已,杜少如一脸气得通红。 “杜千总,这么说,是你下的军令,让这些军兵去抢夺民财了?”李啸手里轻拍着马鞭,脸上带着莫测的微笑。 “李啸!你这厮少来这里充大尾巴狼。老子实话告诉你,实是因为军中缺粮,又迟迟没有粮饷运来,我军方不得已才暂借百姓之粮以度时艰。” 杜少如大声喊道,李啸脸上却是轻蔑地一笑。 “哦,原来没有军粮,就要这般去向百姓暂借,这个理由找得好啊。”李啸仰头笑了笑,忽然,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随即沉喝道:“那我问你,这般残酷狠毒对待百姓,就是你所说的暂借?这般***妇女甚至还杀人害命,就是你所说的暂借?!” 李啸话语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一种不可遏抑的愤怒:“这般残酷恶毒对待百姓,这般***掳掠,这般杀人害命,我大明官军与那些丧尽天良的禽兽鞑子又有何异!又复还有何脸面自称堂堂王师!” 李啸的话语,雷鸣一般滚过堡内,全场一片肃然。高台下那些杜少如部军兵,纷纷颤栗低头,不敢再看李啸那愤怒的表情。 而在更远处,挤成一团观看的百姓们,则人人脸上带着莫名激动的神色,看着高台上这位年轻英俊的指挥官挥洒谈吐。李啸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仿佛都有春风一般拂过这些在战乱之世挣扎生存的百姓心田。 带着自已那四十多名堡兵的卫镇抚安谦,听得李啸这般谈话,更是眼中不觉热泪盈眶,他喃喃细语道:“这才是我大明官军,这才是我大明官军啊。。。。。。” “传我将令,杜少如身为官长,纵兵掳掠百姓,本要就地处斩,但念其为指挥使大人之亲戚,又是为筹集粮饷,暂且轻饶,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李啸一声喝令。立刻就有几名军士冲了过来,就地按倒杜少如,扒了裤子,便啪啪地打起军棍来。 杜少如嘶心裂肺的哀嚎,在全场观看的人,心中都不由得颤抖。 “李啸,你这混蛋!本官定要向杜大人如实禀报,定要斩了你的狗头!哎哟,哎哟。。。。。。”杜少如一脸憋得血红,被强按在地挨打的他,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 听得杜少如这威胁的话语,李啸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仿佛根本未听见。 不多时,二十军棍打完,杜少如原本白皙的屁股,血水淋漓,惨不忍睹。 此时的他,尤见狼狈,因为疼痛挣扎之故,那一脸修剪整齐的胡子,在地上磨脱了不少,脸皮上沾满了泥灰与血垢,威风尽倒的杜少如,这般模样,倒与一条癞皮狗无异。 旁边的家丁队长许茂,见得自家主子这副惨状,顿是一脸兔死狐悲之状,他小心翼翼地望向李啸,征意其同意后,方小心地将杜少如扶到一边。 高台之下的手下军兵,见得自家将官被这般羞辱痛打,个个更是胆颤心惊,噤若寒蝉。 李啸的声音,又从高台上冷冷地响起。 “方才有杀害人命者,由百姓指认后,统统押到了前面来!” 很快,约有十五六名军兵,立刻被百姓指认出来,统一押到高台之下。 那名刚刚杀掉了妇人丈夫的杜少如亲随兵丁,也被醒过来的妇人指认,被如同一条死狗一般拖到高台下。 “传本将之令,将这些杀人害命之徒,就此斩首!” 李啸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 “得令!” “饶命啊大人!在下只是一时糊涂啊!求大人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听得李啸这道命令,所有的犯事军兵,纷纷跪地,哀求饶命。 “斩!” 一阵嚓嚓的斩断颈骨的声音,十六颗人名落地,从整齐断开的脖子处喷涌的鲜血,与夕阳浓重的余晕混在一处,让整个场面更加瘆人。 一股恶臭味突然弥漫开来,杜少如部军兵中,有多人吓得窜稀了。 包括那名妇人在内的一众受害者家属,纷纷跪地痛哭,一边连声感谢李啸为死者报了冤仇。 接下来,李啸又下令,将那些犯了***之罪的军兵,由受害人指认,每人重打五十军棍。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这四十多名被押上场的军兵,见李啸竟会留其一条性命,心下大慰,纷纷表示甘愿受罚。 这批人打完这五十下军棍,再无一人能起身,李啸下令,等会着其部军兵拖回营中休息。 李啸的镇压行动,终于就此结束。 剩余那些惊慌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其他杜少如部军兵,纷纷跪地,感谢李啸从轻发落之恩。 只是每个人的耳边,都能听到,李啸那威严的声音,又如雷鸣般在堡内响起:“从今之后,本官便为金家庄堡最高指挥,尔等若再有作奸犯科,欺压掳掠百姓之行径,本官断不轻饶!从现在开始,尔等皆需听从我军号令,若有不从者,定斩不饶!”、 全场肃然,鸦雀无声。 李啸威压地目光环视了高台下的军兵一圈,又喝道:“本官的话,尔等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记往了没有!“ “记住了!” 杜少如部军兵如遇大赦,每个人都声嘶力竭地扯着脖子高喊,生怕李啸听不到。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堡情 暮色苍茫,李啸全军草草吃了一顿晚饭,金家庄堡卫镇抚安谦,带领李啸沿着金家庄堡城墙马道,四处巡看了一遍。 “大人,我金家庄堡,乃是于明成化二年建堡,万历四年包砖,周二里三十六步,高三丈三尺,有堡楼四座,角楼三处。据民间传说,唐朝女将金秀英都曾率军驻我金家庄守边呢。我金家庄堡曾管边墩三十座,各墩****驻守了墩军二百一十六名,腹里接火墩则有二十三座,驻守墩军八十一名,当然,现在鞑子入侵,这些墩堡多已或烧毁或废弃,附近军民百姓多被掳掠屠戮,实实令人扼腕。” 安谦说到这里,不觉长叹一声,一脸忧虑之色。 李啸脸色亦是严峻。鞑子的大肆入侵,给边地军民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这些百姓的血泪与死亡,可能在史书上都难得留下一行记录。只有置身于当地,才会明白这些百姓,在这个明末乱世,究竟生活得有多么艰难困苦。 见得李啸沉吟不语,安谦又继续介绍道:“李大人,在宣府镇中,共分东路,西路、中路与北路四路。四路中,以北路最为重要,历来是进入土默特蒙古的关键部位。北路又称为独石路,其处又可细分为上北、中北、下北三路。我金家庄堡与龙门卫堡、三岔口堡、雕鹗堡、长安岭堡、小白阳堡等处边堡,同属宣镇北路中北路。。。。。。” 安谦说得清晰仔细,让李啸对宣府镇及这个金家庄堡,总算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李啸注意到,这座金家庄堡与其他宣镇边堡类似,都是夯土筑墙,没有包砖,这里地处边墙之地,越过界后便是土默特蒙古,属于半干旱地带,降雨极少,故不必担心下大雨将土质堡墙淋坏。 他的眼光透过沉重的余晖,向北眺望,可以看到,堡外散落着一些有如癞痢头一般的抛荒田地。可叹田地中的高梁还未灌浆,便被已被凶恶的后金大军尽数毁去,只留下一片难看的乌黑焦八的痕迹。 再往北二里外,则是发源于边界山的汤泉河,在夕阳的照射下,有如一根溢动的暗红色的弯曲丝带一般,蜿蜒东去。 据安谦介绍说,这汤泉河,往日里乃是堡内军民生活汲水的母亲河,汤泉河往东流去,汇入独石水,再掉头南下汇入龙门川,最后与南河并流东去。 现在因为鞑子入侵,堡内军民不敢轻易外出。全堡军民,全部只得从堡内的两口青石水井中取水。因为天旱,井水水面极深,需得几十米长的绳子,方能取上水来。 李啸心下暗叹,这宣府镇边地军民百姓的生活,与辽东或山东相比,确要艰辛太多。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安谦道:“现在堡内军民,共有多少?” 安谦连忙答道:“禀大人,堡中共有户数四百一十五户,其中军户三百一十户,民户一百零五户。原本在万历中期,堡内有一千三百余户人家,因连年战乱饥荒,军户民户皆逃亡甚多,故现在户数只有不到原先的三分之一。” 李啸皱着眉头,他知道,自万历末年起,大明各地中,由各州堡内的军官豪强侵占良田,转派田赋,以及因干旱灾害等各种原因造成的田地减产抛荒,导致堡内的军民各户无法存活,只有逃亡一途可走。只不过相比内地,地处边镇的金家庄堡,还要加上鞑子入侵这一条,使得当地的军民逃亡情况愈发严重。 “哦,那堡内现有丁口人数是多少?”李啸又问道。 “大人,因前段时间,我金家庄堡守兵为援救龙门卫主堡,千户驻守官与副千户皆已战死,出援战兵亦大部战亡,只有数人得以侥幸逃回。故现在堡内除了残余的四十五人堡兵外,军户再无成年男丁,而现在民户中尚有成年男丁70余人。其余人数为,老男98人,老妇103人,成年壮妇246人,未成年男丁143人,未成年女子155人。” 李啸哦了一声,脸上愈见严肃。他在想,这堡内老人这般少,却是因为这战乱年代,年老体弱的老人,当是最容易成为牺牲品。 两人从城墙上下来,李啸注意到,这金家庄堡内,规划得十分粗疏,只有三街十巷,而在内地,一个千户堡内,基本都是近二十条街巷。另外,只在主街旁有十多家门店歪斜破落的商铺,与一众军户民户的破败房屋杂然相间,看上去就了无生气令人压抑。堡内所有的街道与建筑,都给人一种破旧肮脏的感觉。虽然天色已晚,依然可以不时看到,那些神情麻木,目光茫然,衣衫褴褛的百姓,往来穿梭于街道中。 相比这些民用建筑,堡内军营的各类设施,诸如营房、粮仓、草料场、武库、马厩之类,虽然亦是杂乱,但尚要干净一些。此时军兵们已吃完晚饭,正由各将领带队,入营房休息。 李啸部一千一百余军兵,加上杜少如部现有四百八十多名军兵,以及安谦手下那四十多名堡兵,正好将军营住满。 军营一侧,有一处不大的铁匠铺子,里面原有三名匠人在这里干活,做些修理盔甲武之类事情。现在李啸则安排,由张铜柱全面接管这处铁匠铺,这三名匠人也皆由他负责。又在临近铁匠铺的位置,找了一处因军户逃亡而空出的宅子,让张铜柱及随从铁匠安顿存身。 而医师陈麻子和一众伙计,则也在临近军营的位置,找出两处面积较大的临街空宅,作为陈麻子及一众伙计的休息场地以及临时医馆。 李啸又在医馆旁边,专门给祖婉儿找了一间干净的房屋,让她单独在其中休息。 见天色已晚,安谦将李啸带到东大街的千户官厅处,让李啸自已在此处居住。 原先,杜少如部入驻时,安谦曾让杜少如入住其中,但杜少如嫌曾住其中的千户驻守官与副千户皆是因战暴死,感觉不吉利,不愿入住。而是在堡内另寻了一处大宅子,将宅子原主人赶出,从而让自已入住。 相比杜少如的疑神疑鬼,从血海尸堆中厮杀出来的李啸,半点也不曾往那边去想,故安谦提出让他在千户官厅入住时,李啸相当爽快地同意了。 李啸注意到,这座千户官厅,占地颇大,前衙后宅,以大门、大堂、二堂、三堂为中轴线,其他建筑基本保持左右对称。内中分为几个房科,分别是正副千户,卫镇抚,还有令吏房的吏员办事所在。 只不过,这千户官厅,平日里只有千户驻守官一人居于此处,其他官员,皆是白天办事才来这里,晚上便自回家中休息。 安谦带李啸到后宅,这里已收拾得十分整齐。李啸注意到,毯子凉席都是新的,桌椅都抹得十分干净,这个安谦,做事到是细致。 参观完千户官厅后,李啸安排了二十名辅兵在千户官厅,担任勤务,轮值看守,并在千户官厅中找了两处空房,让他们安顿休息。 见得李啸已安顿下来,安谦随后告退。 李啸随后沐浴更衣,躺在床上的他,望着窗外的皎皎明月,心下却难于平静。 现在金家庄堡内,李啸部,杜少如部,安谦部三股军兵加起来,共有近一千七百名军兵。李啸已安排了军兵于堡楼、角楼、城墙处轮流驻守警备,除非有大股鞑子到来,城堡的安全问题却是无虞。 李啸现在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粮食紧缺。 这个问题,有如一块沉重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李啸心头。 李啸军自过了京师之后,便再难买到粮食。从北直隶北部开始,到延庆州,再到宣府镇北路,直至这金家庄堡,李啸全军只能吃那十七辆四轮马车上装运的粮食。 到现在,从四轮马车上卸下存入粮库的粮食,只有四百一十多石米粮,另有一百五十石是马匹豆料。 现在这1700军兵人员,由于现在难有猪肉可食,为保证基本的战力,每人每天都要至少三斤的米粮消耗,那么每天的粮食消耗便可达34石,李啸这点存粮,最多只够维持10天多一点! 李啸心下暗叹,现在军中缺粮,连杜少如这样的杜诗亲信,都等不到粮饷送来,自已这样的外地客军,估计更是别指望杜诗秦国英等人会送来粮食了。 若历史按明史中的记载发展,那这些鞑子彻底出关,需得到闰八初七,皇太极才会带着鞑子大军从万全右卫的上方堡离开明境,带着掳获的大批人畜财货,返回后金。 也就是说,李啸至少还要在金家庄堡内再坚持一个多月,这战乱不休的宣府镇,才能归于平静。 怎么办? 难道,自已只能坐以待毙么? 抑或,自已也与那杜少如一样,却抢掠本已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堡内军民? 军无粮则乱,这十天时间内,自已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搞来粮食呢? 李啸心情烦乱,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此时,忽有军士来报,说祖婉儿要来见他。 李啸连忙带其入院中,两人坐于一处石桌两旁。 “李啸,你知道不,方才那杜少如在我医馆中诊治时,一直都在对你大骂不休呢。”祖婉儿方坐下,便吃吃地笑了起来。 李啸微笑道:“他还能有力气骂本官,说明本官倒是对他惩处得轻了。这等无用货色,也能当我大明官军的千总,实是可笑又可叹。” 祖婉儿亦笑道:“后来呀,陈医师给他上好了棒创药,那杜少如本欲跟着其家丁许茂等人,返回其自家军营中,却被你安排的那些横行队员,强行带他回其自宅中关押监禁,这一路上,此人却是骂不绝口。” “这是他咎由自取!现在此人对本官满怀怨恨,若放其回营,他再鼓动那些手下军兵闹事,可不难于收场。本官为免得节外生枝,这才下令,等他上药后,让横行队把他单独关起来,从而一了百了,省得麻烦。等到我军回撤山东之际,再将此人放出吧。”李啸冷笑了一声。 “李啸,今天你对那些闹事乱兵的处理,真是果决非常,本姑娘十分欣赏。”祖婉儿朗声说道,清澈的眼神中,饱含了欣赏之情。 李啸回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就是有一点,本姑娘不满意。你对那些奸.淫之徒,处置得轻了些,要是我来处理,我定要将他们与那些杀人的恶徒一样,统统砍头。”祖婉儿说这句话时,咬牙切齿。 李啸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婉儿,你不懂。这些人虽然可恶,但毕竟没有害人性命。若是太平之时,本官自可将他们一杀了之。只是现在战乱之际,正是用人之时,留得他们性命,以期将功赎罪,却亦是好事。” 祖婉儿哦了一声,她沉吟了一下,对李啸说道:“李啸,有一件事,我思虑良久,今天想对你说下。” “你说。” “我在想,这段时间,军兵们定会与鞑子经常作战,受伤之人亦会很多。而现在堡内医馆中,只有陈医师和他手下四五名伙计,到时定会忙不过来。所以我在想,不若从这些堡中妇人中,挑些手脚麻利之人,由我来教她一些护理医术,到时护理受伤军兵,便可为陈医师大大减轻负担了。” 祖婉儿说完,李啸不觉一乐。 前世的医院中,可不都是那些女护士在护理病人么。祖婉儿这个建议,当真不错。 “婉儿想法很好,我支持你。若此事顺利实施,将来返回山东,还可继续在我军医馆中实施。”李啸点头同意。 见得李啸一口应诺,祖婉儿十分欢喜,这个调皮的姑娘瞅了瞅四下无人,羞红着脸,悄悄地亲了李啸一下,然后掉头便跑了。 望着祖婉儿离去的背影,李啸心中原本压抑的心绪,放松了很多。 车到山前必有路,粮食问题,我定会想办法解决。 而祖婉儿的建议,也给李啸提供了一个思路,他在想,如果自已能把堡内的军民百姓力量整合在一起,也许,在将来与鞑子的对抗中,将有更大胜算。 时不我待,这样的改变,从明天就要开始实施。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分派 次日天刚放亮,李啸便让安谦带人去四下通知,把全堡百姓召集在校场之处。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李某把大家召来,实是有要事相告。”李啸站在一处高台上,大声地对校场上一片沉默的百姓宣讲。 “各位,现在鞑子入侵,军情紧急,本官受命驻守防卫这金家庄堡,更是需要各位乡亲父老的大力协助。大家应该知道,只有保住了这金家庄堡,才能保住堡内每一个人的性命与财产。故本官决定,现在全堡百姓,由我军统一调配安排。但凡分得任务者,皆需努力做好,不可懈怠偷懒。如有违本官军令者,轻者军棍惩处,重者就地斩决。大家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 听到前面的百姓虽不整齐却还算响亮的回复,李啸脸上露出微笑,他又大声说道:“很好!李某很高兴大家能明白本官的一片苦心。下面,就由本官和镇抚安谦大人一起,把各人的任务分派一下。” 李啸首先安排的是,将那75名民户成年男丁,从百姓中选出,编成预备辅兵,入住军营。就从今天开始,由甲总总长田威,选派军兵当教官,从最基本的站军姿开始,每天出操训练,以尽快掌握一些基本的军事技能。 然后,李啸让祖婉儿自已,去那些妇人中,挑选出三十名手脚麻利者,进入医馆学习医护知识。 接下来,李啸又选了三十多名身材还尚健壮的老汉,以及五十多名身体较好的壮妇,补充进入后勤队中,由后勤队长陈猴子统一管理。李啸打算,让这些人在骑兵的护卫下,哨探得外部安全的情况后,便出堡去边界山处挖煤,以及从温泉河中运水,以保证堡内日常生活的基本原料供应。毕竟堡中现存的煤块,以及光靠这两口处于半干涸状态下的水井,实在难于满足堡内军民百姓的生活。 这批人挑完,剩下的百姓中,李啸选出尚有劳动能力者,让他们在安谦在带领下,就地开展大扫除,把整个街面各类建筑,全部清扫整理,那遍布街头巷尾的垃圾,都要全部清理干净。 最终剩下的一百多名没有任何劳动能力的老弱幼小,李啸则让他们自回家去,不添乱就行了。 李啸决定,让自家军队以身作责,带着杜少如部军兵,去把整个军营部分的卫生搞好。 李啸之所以如此注重卫生,其实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明末时代,医疗水平与条件,与现代社会相比,可谓天壤之别。现在天气炎热,金家庄堡中,涌入了这么多军兵人口,如果因为卫生条件太差而引发瘟疫,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到了那般境地,李啸可就真的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了。 相比其他预防措施,搞卫生和勤洗澡两项,可谓是最不花钱却极为有效的预防方法了。 按李啸最初的想法,是要与山东的赤凤堡一样,修建公用澡堂以保证军民卫生。只是考虑到这里用水困难,并且自已也不可能在这里长驻,李啸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现在李啸要求,这些军营中的军士,每天都要洗澡,哪怕是因为用水紧张,不能淋浴,也要每天坚持用水擦澡,以保证个人卫生。 至于百姓,李啸则已与安谦交待明白,要他带领军士,每天对百姓进行宣导,每人每天一样要擦澡清洁,同时也要与军兵们一样,无论解大手还是解小手,都必须在厕所中解手,不得在堡内随地大小便。考虑到这些北地的百姓们,不一定有每天洗澡和必须要厕所中解手的习惯。李啸对安谦强调,每天都要派人巡逻监督,若发现有人不肯洗澡,以及不在厕所中大小便,可采取相应的处罚措施,以强行纠正。 安谦对于李啸这项安排,开始是颇有些不以为意,甚至还在心下认为李啸是在小题大做。但看到李啸严样郑重的表情,他不敢有所拂逆,只能连声答应下来,并向李啸保证做好。 随着李啸的这些军令下达,堡内开始呈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军营,街道,民房各处,都在忙碌不停地清扫整理。累积经年的大堆垃圾被扫出,统一堆放在堡中开阔处,准备统一用马车拉到堡外扔掉。 飞鹞子轻骑此时从堡内外出哨探,很快,他们传回信息,堡外几里内,未发现敌踪。接下来,由后勤队的辅兵的驾驶四轮马车,跟随那些挑选出来的30名老汉,50名健妇,带齐水桶带物,一齐出堡,前往汤泉河运水。后勤队出堡运水,由田威亲自带领全体玄虎重骑开路前行,以为保护。 这次运水,主要是为了清扫完毕后,能及时用水冲洗,然后再分派存水,供各人擦澡饮用。 由祖婉儿挑选出来的三十名手脚麻利的妇人,则同去医馆学习护理医术。这些妇人入得医馆,开始都有些莫名羞涩与拘束,只不过,她们见得祖婉儿与那一众伙计一起,麻利熟练地护理昨天挨了军棍的那些杜少如部军兵,个个也也渐渐地放开了,开始专心地听从陈麻子与祖婉儿讲解护理要点。 见得各项事情,都已是有条不紊地进行,李啸前去观看那四百八十多人的杜少如部,以及新从民户中选入的七十五名男丁,一齐混编站队的站军姿训练。 李啸军这项与其他明军迥然不同的训练方法,让杜少如部手下军兵叫苦不迭。那些从民户选入的75名的男丁,更是个个脸色惨白,还有好几人晕厥。 其实相比李啸军的训练,李啸考虑到他们只是做为普通辅兵,又在没有肉食补充的情况下,已是下令那些自已军中的教官降低了训练要求,却没想到还有还是有人坚持不下来。 只不过,李啸军没有吃不了苦就退出一说。 那些晕厥的新兵,由人抬到荫凉处休息,休息好了,再接着训练。 到当天下午未时,全部的清扫卫生已基本做完。看着空旷处堆积如山的垃圾,以及正围着这堆垃圾嗡嗡飞舞的苍蝇,所有百姓都从心中感觉,原来自已居住的这座堡城,竟然肮脏到了这个地步。 很快,装满了整整十多辆四轮马车的垃圾,被后勤队拖出堡外几里远处运走。堡内军民百姓,开始用水将已清扫玴净的街面与建筑,全部冲洗一遍。 终于,在接近黄昏之际,整个金家庄堡,开始变得焕然一新。清洗干净的各类建筑及石板街道,那残留的水珠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金色光芒。 每一个人看到眼前的劳动成果,无不脸上皆是满满的欣喜,各人似乎都感觉到,从这一天起,这向来破败萧瑟金家庄堡,似乎开始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 接下来的三天,堡内各项工作依旧十分有条理地开展。 堡内卫生,安谦每天都安排了人打扫与维护。由于有堡兵监察,百姓开始接受每天擦澡的生活方式,街上也再未发现有人随地大小便。 后勤队除了运水到堡内外,另从边界山上的露天煤层处,运来了大批的煤块,足有七八百吨,供应堡内军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以及铁匠铺子的修理打造,皆不成问题。 那些跟随陈麻子与祖婉儿学习护理知识的妇人,各人的动作也开始越来越熟练。 而杜少如部军兵和民户男丁新兵,各人的军姿训练也粗粗成样,至少都能坚持下来,再没有出现军兵昏厥的情况。并且在每天的训练休息时间与晚上吃饭前,李啸的那些监抚们,皆会对他们大声宣讲的李啸军规章条例,有了这样大强度的洗脑教育,各人对这些条例规章,也渐渐地熟记于心,并潜移默化地接受。 除了被单独关押的千总杜少如每天都在切齿咒骂李啸外,堡内每一个人,都对李啸这位指挥官,越来越有一种敬畏与尊敬互相叠加的情绪。 面对堡内越来越井井有条的秩序,李啸恍然有种错觉,似乎来到这个偏远的边堡,战乱与厮杀离自已很远,平静度日才是主调。 至于粮食紧缺问题,李啸决定,再过几天,就由自已亲自带队,前往小白阳堡面见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好歹要从他那边争取些粮食过来。 李啸常常在想,莫非,自已此次入援,只会这般平静度过也说不定。 他的这种错觉,于第四天上午被彻底打破。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鞑子 这天天亮刚刚放亮,飞鹞子轻骑们还未来得及放出堡外哨探,堡楼上的哨探卫兵,立刻惊讶地发现,从南边来了数百名鞑子,正押着大群百姓沿着官道北返。 卫兵以最快速的速度向甲总总长田威禀报. 田威则以更快的速度向李啸禀报。 很快,金家庄堡内军号声连绵响起,大批的军兵涌上城头,开始警戒驻防。 甲胄齐全的李啸,在一众横行队员的簇拥下,快速登上堡楼望厅,随即搭起千里镜,向越行越近的鞑子仔细瞭望。 不多时,李啸放下千里镜,脸上一脸沉峻。 “大人,情况如何?”甲总总长田威,在一旁小声问道。 “来者是女真正蓝旗,约有半个牛录的兵力,另外有外藩蒙古鞑子的两佐小队,掳获的百姓有一千多人,皆是健壮男妇,另外,这批鞑子还带有大批掳得的财货辎重。以本官看来,他们这批人,定是掳得人畜财货多了,想先押出关去,再返回重新掳掠。”李啸的声音,急速而沉稳。 李啸的军情观测,十分准确。 待鞑子走得近了,堡墙上的各人,都看清了鞑子队伍的模样。 引军开路的是,便是那半个正蓝旗的牛录兵力。 远远望去,这个牛录鞑子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高举着两杆鲜艳蓝绸,上有飞龙旋舞的官纛,这正是正蓝旗的标志,两杆官纛由两名骑马的掌旗亲军分别举着。两面官纛的中央,又有盔上飞翎,身后有飞虎背旗一杆,身着明盔明甲喀把什兵二人。这喀把什兵,就是后世满清的前锋营军士。两名喀把什兵簇拥着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鬃白蹄辽东马,身上穿着一件涂满了蓝色清漆的精铁明甲,头戴精铜高针红缨明盔的牛录额真,缓缓押阵前行。 牛录额真,满语原意为大箭之主之意,为后金最基本的军事单位。在后金的军队中,军中士兵主要分为三个等级,守兵、步甲、马甲。普通的满州男性,从十岁开始,每三年参加一次考试,达标便为守兵,接着是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上为拨什库,以马甲内的优胜者选任,汉人称其为领催。拨什库上为代子,又称分得拨什库,就是后世满清的骁骑校。分得拨什库再往上则是牛录额真,便是后金一牛录三百兵之首。 在中军旗帜的两边,分别有骑马的白摆牙喇兵10人,也就是俗称的白甲兵,后世满清的护军营军士,他们一色的如银般闪亮的涂白漆亮甲,头戴黑色暗盔,盔上高高红缨,背上有火炎边旗一杆。这些白甲,属于鞑子中精选出来的精锐,每个牛录才不过十几二十人。 这10个白甲兵由两名分得拔什库分别统领,这两人身上盔甲与白摆牙喇兵相似,唯一区别是他们的背上插着外型更大的斜尖的本色旗。 在白摆牙喇兵前,是20多名骑马的马甲兵,排成较为稀疏的一排,人人皆披铁甲暗盔,帽缨为黑色,手持虎枪或长柄虎刀,由两名壮达统领而行。 骑兵队再往前,则是排成两排后金军主力步兵。(后金军制,一个牛录三百兵,三人中有一人披甲为战兵,其中分为步甲,马甲,余者是辅兵,分有马的跟役与无甲的徒步跟役。) 李啸注意到,鞑子步兵阵中的后排是30名步行的马甲兵,60名步甲兵组成,大部分人身穿打着大大的铜泡柳钉的棉甲,少部分人身着普通铁甲。这些步兵,由那些盔上黑缨,身上都有方二尺的背旗一杆的拔什库统领。 而鞑子军阵的最前方,则是30多名跟役腰挎翎刀或梯刀,手持坚硬的步弓,人人身挎两壶满满的箭袋,一壶轻箭,一壶破甲重箭,大多数辅兵没有着甲,身穿的战服杂乱不堪,只有3个看似统领的壮达身穿了棉甲。 这半个牛录的正蓝旗鞑子,之所以让跟役走在最前方,摆出前步后骑的架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一但遇到明军突袭,可以迅速地就地摆成战阵。 鞑子阵后,则是被绑成一团,人人脸带悲哀与麻木色彩的被掳百姓,这一千多人挨挨挤挤的踉跄前行,哭声震天。 见得这些被掳百姓的悲惨模样,站在城墙上观看的军兵,无不怒火中烧。 被掳的百姓之后,则是三十多辆被银箱与粮食装得满满当当的马车与牛车,缓缓跟行,木质车轮因为货物大过沉重,发出吱呀吱呀的挤压声。 最后面押阵的,则是外藩蒙古鞑子的两佐小队。 皇太极征服蒙古诸部后,编审喀喇沁、奈曼,傲汗等部共得壮丁七千八百三十名,组编成蒙古八旗,具体编制与满洲八旗类似,同样以三百人为一牛录,一百五十箭丁为一佐,五十丁为一马甲。 除了这八旗蒙古外,还有外藩蒙古三旗,由前来投靠的外喀尔喀诸部蒙古,土默特部与投降的插汗部组成,由于这三旗人数较小,故都是小旗,所以他们的编制与八旗蒙古略有不同,皆是五十丁为一佐,十丁为一马甲,他们的旗号盔甲也还保持着自己的特色,没有象八旗蒙古一般被女真人同化,他们一个佐队中,皆是一名骑兵举着黑缨大坐旗一杆,各人俱戴红缨帽,内穿柳叶明甲瓣子盔。步兵则只戴红缨帽,无盔甲,明人称其为红缨鞑子。 正因为见到这些鞑子的兵力与旗帜不同,李啸才一眼看出,这些人是外藩蒙古鞑子,当然,这些外蕃蒙古鞑子是哪一旗,以前属于什么部落,这就不知道了。 “李大人,怎么办?是就此放他们过去,还是。。。。。。”田威低声急问,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李啸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的明军被后金打怕了,任何后金军的风声鹤唳,都能把明军吓破胆。 前段时间,宣府东路南山参将毛镔,带部分兵士到永宁开会,永宁城的守将担心他是后金军假扮的,四门紧闭,在城上与之对话许久,也不敢放他进来,毛镔最后竟然只得怏怏而回。惧怕后金兵到如此地步,让人啼笑皆非。 而就在这八月初,后金二十来个骑兵在山西崞县掠获妇女小孩千余人,经过代州城下,明军军士望见城下那些自己被掳的亲人,互相悲啼甚久,城上的明军却不敢发一矢,任后金兵放肆取笑,从容过去。崇祯皇帝后来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直跺脚。 “哼,别处明军畏鞑如虎,本官却视他们如同草芥!这么多粮食辎重,这么多可以升官晋爵的大好鞑子头颅,如何可以轻易放过!” 李啸咬牙切齿说完,一双英目中,闪着嗜血恶狼一般锐利凶狠的光芒。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吞狼(上) “咦,那个守堡的尼堪明将,莫不是疯了!” 正率队北返的正蓝旗牛录额真拜克图,惊异地看到,几百步外的金家庄堡堡门吊桥,轰地一声砸落于地,大团大团的明军军兵,从堡门口汹涌而出。 与这名牛录额真一样,他身旁的鞑子军兵,各人脸上无不是惊讶到不敢置信的表情。 现在明军屡战屡败,失城陷地,已被后金大军打得有如惊弓之鸟。却没想到,在这个偏僻的军堡中,竟还有明军敢主动出堡邀击?! 这个守堡明将,简直是天包了他的狗胆! 牛隶额真拜克图,自跟着正蓝旗主德格类从独石口入关以来,与其他的后金军将一样,早已对明军形成了一种无比蔑视的心理定势。那些被后金打得吓破苦胆的明军,莫说没有野战的勇气,就是守卫州堡,亦是心惊胆战,一触而溃。一句话,如果后金军不主动进攻州堡,那些守堡明军,只怕就要烧高香谢天谢地了。 虽然现在旗主德格类率领的大部分正蓝旗兵力,已前往了大同与山西一带,并还从自已的这只牛录中抽调了近一半兵力,但有这半个牛录兵力,再加上两佐蒙古小队,也足以在这残破不堪的宣府镇内横着走了。 牛录额真拜克图率领着这半支牛录的兵力,在宣府东路及延庆州一路大肆掳掠,在掳获极多明国百姓和大批人畜财物后,便准备先把所获的人畜财货押出关去,存放于土默特蒙古太子城处,再重新入关掳掠。 这样有如待宰羔羊一般的的明国百姓,不掳掠他们,不杀戮他们,不抢夺他们的财货,不奸.淫他们的女人,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拜克图长着一张典型的后金女真族人面孔,歪八字眉,下斜长眼,一张瘦长脸,嘴角下撇,下颏尖细,剃得发青的脑袋后面是两条细小油腻的金钱鼠辨。看着对面明军汹涌出城的他,嘴角一抖一抖,一脸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表情。 这个不开眼的尼堪明将,真是不知哪根弦搭错了,别处明军对后金军避之唯恐不及,此人竟敢出堡攻击自已,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哼,既然你这明狗自已嫌命长了,那本大爷就成全你! “擂鼓,列阵,杀灭明狗!” “嗻!” 两边都是鼓声隆隆,李啸军与鞑子军都在快速列阵。这两只久战之师,列阵的速度皆是极快,不过一小会功夫,相隔二百来步的双方,都已摆好阵势。 李啸远远地看到,拜克图的战阵里,最前面的是30多名无马跟役,后面则是由30名马甲兵与60名名步甲兵主力步兵战阵,步兵战阵后,是呈一条直线散开的25名马甲骑兵,另外还有从两佐小队中抽调的20名蒙古披甲骑兵,而在战阵的最后,则是十名骑着雄骏辽东战马的白摆牙喇兵,他们围一个较为紧密的圆圈,护着那两名掌旗亲军,两名护卫旗帜的巴喀什兵,这个圆圈的正中,则是牛录额真拜克图。 那些掳获的百姓与财货,则由未被抽调的两小佐蒙古军兵看守,这些蒙古鞑子,押着百姓与财货,远远地退开,与鞑子战阵,保持了一段较远的安全距离。 而在拜克图的眼中,他看到的李啸军战阵,却是久历战阵的他,前所未见的模样。 李啸军在离堡门前十步处列阵,最前面的是三排盾兵,他们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那半人多高的大盾,以一种略为倾斜的姿态砸放于地,盾牌上那两排尖钢硬刺,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闪着灼人心魄的金色寒芒。 三排盾兵后面,跟着三队枪兵,拜克图注意到,这些枪兵的长枪极长,足有4米,枪头也与明军常见的梭状枪头不同,那开着血槽的精钢三棱枪头,倒是与后金白摆牙喇兵所用的虎枪极为类似。这些枪兵,沉默站立着,长枪搭在前面的大盾上面,枪头伸出的距离竟然近乎一致,从远处看去,这排闪着寒光的笔直枪尖,有一种极其威严森压的美感。 在这枪盾战阵的左侧,是一队呈半圆形阵列的四十人的重甲步兵,每个人的身形都呈现一种颇为夸张的膨胀态势,拜克图知道,这是穿了多层盔甲的原因。这些重甲步兵手中的武器,竟然都是虎刀,虎牙枪,长柄军镰,长柄挑刀之类的白摆牙喇兵惯用的重型武器。拜克图注意到,其中好些人戴着拉下面甲的厚重铁盔,看来,这些人应该是这支重甲步兵中,最为精锐的军士了。 而在枪盾战阵的右侧,则是一支已摆成楔形战阵的40人重甲骑兵,他们的马匹俱是穿着小全装,挂着面帘、鸡项、荡胸,背甲等各类厚实披甲,马上骑士也是人人穿着精铁甲,戴着各色缨盔,人人手中平举骑枪,那种沉默威压的气势,有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多脚猛兽。 而在枪盾战阵的最后面,则是一群50人的轻骑,簇拥着一名身穿后金摆牙喇盔甲的将领。拜克图暗想,此人应该就是堡中主将了。只不过,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这个狗胆包天的明将面容。 拜克图随之仰头上望,发现城墙头上,除了那些持刀荷枪的军兵外,还有呈一条直线站于堡墙上的火铳手,每个人手中那乌黑发亮的修长火铳平举着,保持了一个瞄准的姿势,他们臂上的火绳已点燃,似乎还可看到暗红色的火头一隐一现。 看到对面明军的阵容,陈克图原本狂傲不屑一顾的内心,突然有种莫名的不详预感。 他听到,旁边的鞑子军兵的呼吸声,似乎皆开始变得粗重。 这支明军是何来头,竟然这般整齐肃然,虽隔颇远,便能感觉其中散发出的凛凛杀气。这般精锐气象,完全不似自已以往见过的任何一只明军部队。 我军,真的能打赢这支人数有我军五倍之众,阵列森严,盔甲齐整、训练有素的明军么? 拜克图在心中,轻声问自已。 他随即为自已这个卑切的念头感到羞耻。 我后金大军自入关以后,从来都是战无不克,攻无不取,哪处明军见得我金军到来,不是望风而溃。拜克图,亏你还是个跟着旗主大人四处征战的八旗勇士,亏你还是一名长于白山黑水的女真巴图鲁,怎么在这个偏僻小堡处,反到怕起自已的手下败将来了! 想到这里,拜克图脸上竟有些躁热,他朝地下狠狠地啐了一口。 哼,这个明将,虽然列得这般阵势,却极有可能是银样蜡枪头,自已只需一阵冲杀,对面的明军,很可能就要崩溃。 毕竟两军阵战,勇气与士气为先,而这两样,乃是后金军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也是明军最为缺乏的东西。 拜克图扭头,对后面一名汉人模样的人,低声耳语了一番。 这名汉人,是拜克图的随身通事,翻译与劝降之类工作已是极为熟练。他听了拜克图的话,点点头,随即纵马驰出鞑子战阵,在离李啸军一箭之地外勒住马蹄。 “对面的明将听好了!我家主子拜克图大人,心存仁善,不愿徒起刀兵。劝你们速速放下武器,就地投降。我家大人说了,只要尔等投降,可保你们不死,将来是当包衣还是投汉军,听尔等自便。如若不听,定要将尔等全部屠灭,此堡之内,亦是鸡犬不留!” 汉人通事大声说完,一脸狐假虎威的得色。 对面的李啸军中,一片沉默,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般。 汉人通事只道是明军畏怯,脸上愈发有骄横之色,他又大声说道:“尔等不要执迷不悟,若惹得我家主子火起兴兵,尔等便要立死于我大金刀刃之下,到时莫要后。。。。。。” 这个悔字,汉人通事没有机会说出来。 对面的李啸,在他大放厥词之时,已迅速从背上取下夺魄弓,搭了上一支粗长的雕翎重箭,嗖地一声,向汉人通事激射而来! 一声轻微的卟响,重箭从汉人通事咽喉处直贯而入,钻出一朵喷涌的血花,三棱精钢箭头从他后脖后凶狠透出,只留下箭杆尾部的雕翎在前部咽喉外。 巨大的冲击力把汉人通事从马上向后飞地掀起,在空中向后飞行的汉人通事,在弥留之刻,仿佛还能看到不远处那李啸脸上淡淡的微笑。 死神般的微笑。 操,这么远的距离,这厮竟射得这般精准。 这是汉人通事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念头。 他仰面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弹。失去控制的坐骑,咴咴地叫了一声,撒蹄小跑着跑远了。 朱录额真拜克图咬牙切齿,一脸狰狞。 奶奶的,竟敢杀我通事,今天不把这些该死的明军尼堪杀光,老子誓不为人! “传我军令,擂鼓进军,杀光明狗!” “嗻!” 鼓声大动,原本静止不动的鞑子军阵,保持着阵型,开始缓缓向前行进。 最前面手持弓箭的无马跟役们,更是开始小跑。 李啸知道他们的意图。 后金战术中,这些无马跟役在跑到离李啸军阵约七十步的地方,便排成一排,盘腰跨步,手持步弓,上搭轻箭,开始以斜45度仰角的姿势开始抛射。 在一般的明军的弓箭手中,能从六十步开始步弓抛射,已算是不错的精锐了。而这些生长在苦寒地带,自小便以渔猎为生的鞑子的体力与臂力,确是比来自普通军户与民户的明军要强悍太多。 李啸缓缓地举起右手。 城墙上的60名鲁密铳手的队长胡贲,立即大喝道:“各就各位,预备!” 在30多名无马跟役小跑行进到一百五十步内之时,李啸的右手猛然下劈。 “放!” “砰砰砰砰!。。。。。。” 随着胡贲一声暴喝,六十杆鲁密铳中,打响了四十五杆,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飘飞的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城头连绵涌起。 四十五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大步跑来的无马跟役疾射而去。 有二十颗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大部分未着甲的无马跟役身体。 柔软的铅弹在人体内四下乱窜,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切开肌肉,打断血管,撞裂骨头,更能把人的脏器搅得一团稀烂。 中了铅弹的无马跟役们,哀嚎着倒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等待他们的,是必死的结局。 幸运未被击中的10多名无马跟役,见得同伴如此惨状,皆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栗。很多人下意识地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不许停,冲上去射!” 跟役们后面,传来牛录额真拜克图凶狠的吼声,让他们不由得又是浑身一颤。 跟役们别无选择,每个人都狂吼着冲了上来。 此时,城墙上的那些鲁密铳手,皆已在面无表情地重新装填。 他们终于冲到了七十步的位置。 “换箭,换重箭破甲!” 无马跟役中,剩下的两名壮达,大声嘶吼着提醒那十余名无马跟役。这些人方纷纷醒悟过来一般,连忙抽出重箭,搭弓上箭,开始进行抛射。 鞑子军中,重箭一般是用来平射与直射,抛射一般都是轻箭,才能节约体力,并射得更远。 现在他们抛射重箭,无疑会大大消耗体能,射击次数至少减少一半。只不过,面对那甲胄俱全的李啸军,让他们别无选择。 一支支狠戾的破甲重箭,向着李啸军阵,嗖嗖地破空而去! 箭头呈楕圆形的重箭,砸在大盾上的声音尖锐刺耳,箭盾相击处火花四溅,竟有好几支力道十足的重箭射穿了大盾上那层厚厚的铁皮! 跟役们首发齐射,大部分箭矢被大盾挡住,只有三只箭矢,侥幸越过大盾,射入后面的枪兵阵中,让两名枪兵受到的轻微的擦伤。 跟役们抛射第二轮时,调整了角度。 共有八根重箭呼啸着掠过大盾的顶端,射入了后面的枪兵阵中。 立刻便有四名枪兵被射中,一名枪兵被射穿面孔,重箭穿过脸颊,直从后脑而出,带出粉红色的脑浆。一名枪兵被射中胸口正中,鲜血飞溅,眼见得不活了。另有二人受了一点轻伤。 只不过,这或受伤或死亡的枪兵,并没有给整个枪盾战阵造成任何影响。整个战阵依然沉默而肃杀地静立着,没有任何波动。 在跟役们准备第三轮抛射时,城墙上的火铳,再一次打响。 “砰砰砰砰。。。。。。” 又是四十多杆鲁密铳成功打放,这次剩余的跟役,全部中枪倒地。 有三名跟役腿部中弹,被打断腿骨的他们,痛得在地下直滚。李啸知道,这三人虽未被击中要害,却也是活不长了。因为即使是救了下来,铅弹中的铅元素溶入血液,可让人很快铅中毒,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那绝对是必死的绝症。 短短的几分钟内,鞑子的三十多名无马跟役损失殆尽,而对面的李啸军,只不过死了两名枪兵,以及四名枪兵受了点轻伤。 拜克图双眼血红,胸口剧烈起伏的他,气得几乎发狂。 怎么回事?! 大金打遍天下几无敌手的阵前抛射,竟这般窝囊地输了个干净,而对面的明军损失,简直微不足道! 对面城墙上的鲁密铳手们,有如一架冷酷的杀戮机器,各人又在面无表情地重新装弹上膛。 不行,不能这样与这些狡猾该死的明军耗下去了,再被他们这样一排排枪打下去,自已手下这些百战精锐,只怕是连与敌人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要损失完了。 “传我军令,全军全速前冲,将这些该死的尼堪,统统杀光!”拜克图嘶声大吼,他刷地拔出腰刀,挥刀前指。 一众鞑子齐声发出震耳的怪响,纷纷加快脚步,向李啸军狂冲过来。 见得对面的鞑子,以一股搏命般的气势冲来,李啸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冷笑。 “横行队,玄虎骑侧翼掩护,枪盾战阵全军前冲,撞入敌阵!” 李啸怒吼下令。 “得令!” 鼓声隆隆,旗语大动,全体李啸军兵均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保持着整体阵型,高声呐喊着,向迎面而来的鞑子军,对冲而去! (谢谢不的了了兄弟的打赏,谢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吞狼(下) 从空中下望,旷茫干裂的黄褐色大地上,两条由血肉之躯组成的黑色直线,一长一短,转眼就高速撞在了一起! 正中的一排盾兵,与迎面直冲过来的30名马甲兵与60名步甲兵狠狠相撞。有八名鞑子步兵闪避不及,立刻被大盾上那两排精钢尖刺扎得通透,迅速地断了气。这样挂在盾牌上死去的鞑子,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的青蛙。 “砰!” 正中的一排盾兵一击得手,正刻将盾牌扎放于地,组成一排大盾防线。与此同时,后面一排枪兵,立刻将手中早就饱蓄仇恨与力量的三棱精钢4米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地凶狠直刺那些收脚不住的鞑子步兵。几乎就在一瞬间,一条条全力突刺的4米长枪,如一条条翻飞的毒龙,从盾牌上方狞笑飞出,刹那就让二十多名来不得躲避的马甲兵与步甲兵,或是脸上、或是颈间、或是胸口,立刻飚出喷涌的鲜血,哀嚎倒地身亡。 李啸军凌厉强悍的冲击力,让拜克图大惊失色。 拜克图印象中,有太多次的战斗,只要自已的手下军兵奋力一冲,那些连列阵都不稳的明军,往往即刻便是崩溃。接下来的战斗,自已要做的,只不过是一边倒的追杀。 而现在,这只明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拜克图惊恐地看到,正中盾兵的两边,另两处枪盾兵,已呈弧状包夹过来,试图将自已的步兵合围歼灭! 步兵情势危急! “主子,要不要立即派骑兵冲开明军枪盾兵,不然,这些被围的步兵,可就要让明军全部围住了!” 旁边一名巴喀什兵,焦急地对拜克图大声说道。 拜克图却缓缓摇了摇了头。 没用。 派骑兵冲往枪尖森林,与找死无异。 拜克图抬起头,血红的双眼中,已是狂暴的孤注一掷状态。 那就让这些步兵去死! 只要他们能拖住李啸的步兵主力,那么,自已现在集中全部骑兵,绕过步兵战阵,直取对方主将李啸,把这个可恶的明狗就地斩杀,自已陷入重围的军队,才能有一线生机。 只不过,为了延长步兵的对抗时间,拜克图下令,5名白摆牙喇兵下马,冲入步兵队伍,用他们强悍的战斗力,冲击三面合围的李啸军枪盾战阵。与此同时,不远处看守被掳百姓的一佐蒙古步兵30多名,也被紧急抽调加入鞑子步兵战阵中。 5名白摆牙喇兵随即应诺而去。 这些白巴牙喇兵个个明盔明甲,每个人都着了三层盔甲,外面的白漆亮甲里面,是一层镶铁的棉甲,最里面还套着贴身皮甲。每个白摆牙喇兵的前后胸口一个巨大的护心铜镜,护耳,护颈,护眉一应俱全,已拉下面甲的精铁明盔上,高高红缨如跳跃的火焰般迎风飞扬,每个人背上一杆火炎边的旗帜都在晨风中猎猎舞动。 这5名身材高大体型粗壮的白巴牙喇兵手上都提着沉重的武器,有的拿着巨大的圆锤,有的拿着粗大的铁鞭,有的拿着粗长的虎枪,还有的提着厚实的长柄挑刀或是虎牙刀。每个白摆牙喇兵身上都挂着飞斧、飞刀和铁蒺藜骨朵等投掷武器。 这5名挤到战阵最前方的白摆牙喇兵,纷纷将手中的飞斧和铁蒺藜骨朵等武器,向露在盾牌外的明军枪兵头颅,凶狠地掷出! 冰冷锐利带着死亡啸音的飞斧与骨朵,狠狠砍砸在对面那些正专注突刺的枪兵面孔与颈部。这些白甲掷得极准,几乎弹无虚发,明军阵中顿时响起一片惨烈的哀嚎,五名枪兵应声而倒。 一击得手的名白摆牙喇兵放声嘶吼,杀性大起,他们各自挥着沉重巨大的兵器,跃入明军阵中大开杀戒,这些穿着三层盔甲有如钢铁猛兽般的白摆牙喇兵,手中武器挥舞之处,明军战阵便是盾破枪断,喷血横尸,哀声连连。那些原本因为被围而心惊胆战的马甲兵与步甲兵,以及刚刚加入作战的30多名蒙古鞑子步兵,见此情形,皆不由得军势一振,也怒吼着继续凶猛攻击对面前赴后继的李啸军。 见得白摆牙喇兵上阵后效果明显,拜克图脸上顿现喜色。 现在,自已的擒贼先擒王战术,该实施了。 “传我军令,全部骑兵集中突击,由白摆牙喇兵打头,直取敌将!” “嗻!” 马蹄隆隆,由5名白摆牙喇兵打头,20名马甲骑兵与20名蒙古骑兵组成的骑兵突击战阵,摆成一个半圆形,从枪盾战阵的右侧猛冲而来! 他们选的,是横行队所在一侧。 拜克图很清楚,高速冲锋的铁甲骑兵,巨大的冲击力,往往会让步兵一击而溃。 眼前得大批敌骑向自已猛冲而来,横行队长安和尚大喝道:“奶奶的,鞑子的骑兵主力向咱们冲来了,哼,它们想把咱们当软馒头一口吞了,却不知道,咱们横行队乃是响当当的一颗铜豌豆,正要磕爆它的狗牙!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操家伙,跟俺上!” 安和尚大声喊完,手中虎枪一抖,率先向正在不断提速的鞑骑们猛冲而去。他身旁,副队长武壮同样大喝一声,手里的虎刀挽了一个刀花,紧随其后冲阵而去。 “杀鞑子,得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横行队员们一阵狂吼,向着鞑子的方向对冲过去。人人面上满是狂热之情,手中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之类重型武器,更是握得铁紧。 这些从流寇新附军转变过来的横行队军兵,经过了劳动改造,经过了长期的洗脑与训练,故此刻的他们更希望用这场战斗,来展现自已的武勇,表达自已的忠诚。 横行队必须要快速前冲,因为骑兵一旦充分加速开始冲锋后,那么他们这些重甲步兵虽然防护周全,却亦是难挡其巨大的冲击力。 拜克图没想到,在他集中骑兵于一处时,李啸便已猜到了他的意图。 旗语挥舞,另一侧由甲总总长田威亲自率领,摆着楔形战阵的玄虎重骑,终于向拜克图的骑兵队露出了自已尖锐的獠牙。 “全体都有,横向冲锋,将那鞑骑冲成两断!” 田威的大声怒喝,引来了一阵玄虎重骑兵们昂扬的尖啸。 小跑,提速,冲阵! 呈半圆形冲过来的鞑骑,在10名白摆牙喇骑兵的率领下,与对冲过来的横行队,狠狠撞在一起! 远处观战的拜克图,一脸遗憾的表情。 因为他看到,自已这支集中了全部精锐骑兵的突击队,并没有充分加速,便与猛冲过来的横行队撞在一起,这无疑大大降低了冲击效果。 只是饶是如此,骑兵的冲击力也是十分可观,在与横行队相撞的一刹,约有七八名横行队员闪避不及,被战马瞬间撞飞,人象纸片一样飞向空中,随后惨叫着划了一道弧线,从空中重重地往后摔在地上。 另有约七八名横行队员,被立刻撞翻于地,这些被撞翻的横行队员,有数人脏器严重受伤,躺在地上不停吐血,在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迅疾而至的鞑子马蹄,把这些已受重伤的横战队员,踏破了腹部,踩扁了胸膛。可怕的人体肚肠爆裂声与横行队员濒死的惨叫,混在一处,令人闻之心悸。 鞑子骑兵这凌厉一冲,让横行队损失惨重。 不过在与此同时,缓过劲来的横行队,也对冲过来的鞑子骑兵,造成了致命伤害。 “入他奶奶!兄弟们,为惨死的兄弟们报仇!” 安和尚一脸扭曲的愤恨,嘶声大吼,手中的虎枪,狠狠地刺穿了一名白摆牙喇兵的坐骑脖子,滴血的虎枪枪尖,从马脖子后面凶狠透出,战马发出断续的嘶鸣,四蹄高高扬起,随即侧摔倒于地,把马背上的白摆牙喇兵大腿活活压断,痛得他放声怪叫,却难于从马尸下挣脱。 副队长武壮更是骁勇,他在鞑子冲过来的一刹那,暴喝一声,腾地平地跃起,手中的虎刀迅疾砍出,一道白光闪过,一名马甲兵的脖子,立刻被锋利的虎刀整齐砍断,鞑子那丑恶的头颅带着喷涌的鲜血冲天飚起。失去控制的马匹,带着无头的骑兵,又前冲了一段长长的距离,那无头尸体才从马背上倒栽下来,被马匹拖得巅巅地跑。 横行队,这些身穿重甲的重装步兵,战力虽不及后金的白摆牙喇兵,却也非常可观。同样身着三层盔甲的他们,有如机甲战士一般,大砍大杀,上斩马首,下砍马腿,中捅马腹,手中刀枪所到之处,哀嚎一片。 被硬生生阻住了冲击势头的鞑骑,与步兵胶作对战无异于以短击长,故他们无心恋战,纷纷拔马后转,想脱离与横行队胶着成一团的状态,重新发动冲锋进攻。 晚了。 隆隆的沉重马蹄声,有如爆豆般密集响起,无数根飞扬的马蹄,有如鼓棰擂动大地。人马一体,已充分加速,疾速冲刺而来的玄虎重骑,对正处于散乱态势的鞑骑,结予了沉重的一击。 40名玄虎重骑的楔形战阵,有如刀切黄油一般,从鞑子阵中凶狠地横穿而过,挡者即死,触者即伤,至少有二十多名鞑子这在可怕的一瞬间,不死亦是重伤。全体骑兵冲过鞑子骑阵后,在鞑骑阵中,留了一条宽阔的血路。 此次玄虎重骑的暴力冲锋,堪称完美,无一人死亡,只有两名玄虎重骑兵受了轻伤。 鞑骑们崩溃了,残余的6名蒙古骑兵率先哀嚎着飞奔逃跑,剩下的十多名后金鞑骑,见得大势已去,亦纷纷拔马而逃。 哪里逃! 总指挥李啸,立刻带着身边的飞鹞子,呼啸前冲,对这些四散奔逃的骑兵大加追杀。 而将鞑子击溃的横行队,则继续大步前冲,准备绕到已被三面合围的鞑子步兵之后,彻底地把这些已陷入绝境的鞑子步兵包个饺子全部歼灭。 田威率领的玄虎重骑,则向远处的拜克图直冲而去! 眼见得大势已去,脸如死灰的拜克图,当机立断,迅速下令,扔掉旗帜与弓箭,让两名掌旗亲军与两名巴喀什兵与他一起,全力向北逃跑。 主帅一逃,那些被三处枪盾兵围攻,背面又有横行队掩袭,处于被李啸军四面围定剿杀的鞑子步兵,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崩溃了。 这些曾经把明军打得四下溃逃望风而窜的精锐鞑子,现在终于自已也尝到了被人追杀的滋味。 只不过,哭喊哀嚎的他们无路可逃,一杆杆四米精钢长枪,依然凶狠地朝他们头部、颈部、胸部刺来,一把把虎刀、虎枪、长柄挑刀之类重型武器,依然放肆地收割着这些健壮的生命,四十多名处于崩溃状态的女真与蒙古鞑子,迅速地被杀红了眼的李啸军兵杀尽。 支撑到现在的最后两名白摆牙喇兵,每个人都被四杆长枪同时刺中,枪兵们用尽力气捅刺,竟然扎穿了三层盔甲,对这些给自已造成重大伤害的白摆牙喇兵,枪兵们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眼前得敌军主帅飞速逃跑,李啸紧急下令,命飞鹞子分成两队,一半继续追击溃逃骑兵,另一半的飞鹞子轻骑,随自已全力追杀拜克图。 玄虎重骑因为身披重甲,又经过了刚刚的全力冲锋,体力已是不足,故甲总总长田威下令,全体玄虎重骑停止追击拜克图,掉头转向,朝那正在看管被掳百姓与财物的最后的一佐蒙古鞑子冲去。 听得铁蹄隆隆而来,那些残余的三十名两小佐蒙古鞑子见得已方战败,原本就惶惶不已,见到这群钢铁猛兽狂冲而至,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喊,这些蒙古鞑子立刻四散奔逃。 只不过,两条腿的人,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马。 除了有三四名极其幸运的漏网者外,这些蒙古鞑子步兵,皆被砍杀,并斩下首级。 由于胯下那些辽东马脚力非凡,拜克图他们逃得极快,很快就到了汤泉河边,随即淌河而过。 这时,李啸率领的飞鹞子才影影绰绰地追来。 等李啸军来到汤泉河边时,拜克图等人已快上了对岸了。 “操,这鞑子逃得恁快,狗入的,竟让这厮跑了!” 一名飞鹞子骑兵大骂起来。 李啸更不答话,却飞速取下夺魄弓,搭弓上箭,吱吱声中,弦如满月。 嗖的一声轻响,一根三棱重箭划出一道肉眼看不清的白光,向那拜克图后背疾射而去! 拜克图久经战阵,听得背后异响,已是下意识地躬身俯背,却没料到,李啸的箭矢极狠极快,那三棱精钢重箭,夺的一声闷响,贯过其身上的精铁甲,深深射入拜克图肩胛之中! 拜克图怪叫一声,险些跌下马来,亲得两边亲军扶住,才重新坐稳。 拜克图忍着肩部的巨痛,不敢稍停,愈发紧磕马肚,加速逃离。 明狗,你且莫得意,老子总有一天,要回来取你的狗命,把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碎尸万段! 向北狂逃而去的拜克图,在心下发了铁誓。 李啸手中弓箭垂落,他凝视着拜克图已逃远的身影,一脸遗憾。 旁边那些跑得喘气不已的飞鹞子,人人脸上,都有莫名失落之色。 世上之事,果然是难于完美啊。 待李啸率众回返之际,监抚司副司长管毅与一众监抚,已将本次战斗情况统计完毕。 李啸军此次战斗,堪称大获全胜。 管毅一脸喜孜孜地向李啸禀告,本次战斗,共计斩获女真鞑子首级136颗,蒙古鞑子首级89颗,健全战马28匹,盔甲160副,其中白摆牙喇兵盔甲10副,普通铁甲55副,棉甲95副,另外刀枪弓箭极多。 而李啸军的伤亡情况则是,枪兵15人战死,20人受伤,盾兵10战死,13人受伤,横行队13人战死,15人受伤,另外骑兵只有两名玄虎重骑受伤,无一死亡。 相比对鞑子的全面胜利,李啸军的这些损失,堪称微不足道。 而在人员财物方面,则共收得被掳百姓1256人,其中壮男780人,壮妇476人。缴获粮食约有2500石,黄金500多两,银子三万二千多两。各色绸缎一千二百多匹。 “大人,我军此战,简直就是猛虎吞狼一般痛快!现在弄到恁多财货,咱们这次战斗,实在是赚大了。”管毅一脸喜色,两只牛眼熠熠闪光。 李啸亦是满脸欢愉之色,他拍拍管毅的肩膀,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万胜!” “万胜!” “杀鞑子,得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 李啸军连绵的欢呼声,让年青的指挥官李啸,愈发意气昂扬,他站着一高旷处,面带微笑目视着向他欢呼的军兵们,炽热的阳光,给他全身抹上一层耀眼的金黄,让矗立的他,宛如一座顶天立地的雕像。 (多谢曦翱鼲见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忧思 “李大人,副甲长王二不行了,他说,他想在死前见见大人。” 横行队队长安和尚的声音很低,粗犷的脸上,显露出难得见到的凄楚之色。 “哦,速带本官去见他。” 正在指挥军兵用石灰硝制鞑子头颅的李啸,急急回道,转头跟着安和尚向陈麻子医馆大步行去。 “王二此战,先是被鞑骑撞翻在地,险些被马踏死,幸得他机灵躲开,随后便连杀了两名马甲骑兵,最后却不慎被一名白甲捅中了胸口,唉,都是命数啊。。。。。。”安和尚边走,边连声叹息。 李啸浓眉紧锁,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脚下步伐,愈是加快。 进入医馆,李啸见到,陈医师带着几名伙计,急急给伤兵们正骨,清创,上药,打夹板,上绷带,随后,祖婉儿与一众妇人组成的护士队,将这些初步处置好的伤兵,按轻伤与重伤两类,摆放在不同区域的病床上,同时负责煎药,洗绷带,煮药剪,配药品之类辅护工作。 祖婉儿一眼便见得李啸等人进来,不过忙碌得脚不沾地的她,没空与李啸闲聊,只是远远地向李啸点点头,便自顾自的忙去了。 “大人,在这边。” 安和尚指着角落一处病床,李啸看到,胸口裹着厚实绷带的王二,口里不停地咳嗽着,副队长武壮与另外几名横行队员,正守在他的病床边,一边小声地说些宽慰的话。 “李大人。。。。。。” 躺在床上的横行队二甲副甲长王二,瞥见李啸正大步向自已走来,极其虚弱的他,费力地举起右手,向李啸摇了一摇。 “王二,别动,本官来了。你别瞎想,会很快好的。” 李啸大步上前,双手握着王二半举起的右手,关切地回道。 旁边的武壮等人,见到千户官李啸过来,都急忙退开几步。 王二却边咳嗽边摇了摇头。 “大人,在下知道,这次是真的熬不过去了。当兵吃粮,死在战场自是平常。只不过有件事,俺,俺一定要问下大人。”王二费力说完,脸上露出期待之色。 “你说吧。” “李大人,你是监抚司司长,俺就想问你,俺这样以前当过流贼的人,真的能上天庭么?”王二连声咳嗽地问道。 “当然能,知错能改便是好汉。如果连你这样奋勇杀鞑的勇士都不能上天庭,那还有何人有资格上天庭。”李啸的话语柔和而坚定。 “大人,说实话,俺,俺并不想上天庭,俺只想死后,能和俺爹娘,俺大哥,俺妹妹们生活在一起,有地种,有衣穿,有饭吃,一家人平静安稳过日子,就知足了。”王二脸上挤出苦笑,猛地一咳,却喷了一大口血来。 “王二,你放心,你这份心思,天庭都知道,天帝一定会满足你的。“李啸眼眶湿润,他小心地用湿毛巾,帮他把嘴边的血擦净。 “大人,俺,俺见大人,就是有一个请求,想对大人说。”王二喘着粗气,急促说道。 “你说,本官都听着。” “大人,俺死后,抚恤金就不要了,俺在世上,再无亲人,就把给俺的抚恤银两,让军中的兄弟们吃好点,让他们为俺多杀几个鞑子报仇。俺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把俺埋葬时,把俺的坟头朝向西边,俺生不能侍奉父母,死了的鬼魂,也要回山西老家,也要与他们在一起。”王二说完这一大段话,愈发断续无力,眼眶却却有两行浑浊的眼泪,缓缓流出。 “本官答应你,一定会做到。你就放心吧。” 李啸声音哽咽,他抚摸着王二尖凸的前额,发现王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眼睛却渐渐地失去了光泽,被自已握着的右手,再无任何力度。 李啸眼中,泪光闪烁,他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天庭,遥远而圣洁的天庭,真的存在么? 只是充满永恒安乐的天庭若不存在,何以抚慰这些忠勇的灵魂,何以慰藉在乱世中挣扎求活的人们! 这些在疆场上为国战死的士兵,这些在乱世中悲惨死去的百姓,有如轻烟随风而逝,无人记挂,无人知晓,他们的最终宿命,也许只是历史学家笔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冥冥历史中,似乎总有一股黑暗的力量,嫉妒我中华的灿烂文明,欲将其压制而后快。元灭宋,清灭明,这些残酷黑暗的野蛮力量,总在中华将要产生变革之际,便硬生生地将华夏文明打断,让中华文明一次次开倒车,这些渴望和平安稳,有地种有饭吃便知足的百姓,颠沛流离,悲惨而死。尤其是阴毒的满清对华夏文明的篡改,对汉人思想的钳锢,对上国衣冠服饰的毁弃,让自古便领先世界的中华,终成了国际社会上的丑角。其种种卑鄙罪恶的思想与手段,流毒至今,令人扼腕。 李啸感觉自已胸口,似乎堵着一块大石一般,让他憋得紧,压抑得慌,想要放声呐喊,想要怒吼苍天,却又发现,自已什么都说不出口。 “现在天气炎热,要把这些战死的兄弟尽快火化,装入骨灰盒,待我军返回后,带回山东厚葬。” 从医馆出来的李啸,已恢复了一脸平静的常态,他对监抚司副司长管毅叮嘱道。 “大人放心,学生一定办好差事。”管毅郑重回道。 加上伤重而死的军兵,这次战斗总共有40名战兵死亡,这40名战兵的尸体,在堡外统一火化。 李啸带着全堡人员,参与了这些忠勇的战兵的火化仪式,他亲致悼词,洒酒祭奠。李啸的这些举动,让全体军民十分感慨。 而那些鞑子的无头尸体,李啸同样命人火化,随后,抛洒在外面的荒田中做肥料。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如果不赶快处理这些鞑子尸首,很可能会导致瘟疫爆发。 接下来,李啸根据监抚司的战报统计,开始对手下军兵进行论功行赏,以及相关抚恤。 五千多两银子,哗哗地便花了出去。 见得那些李啸军兵上台领赏银,一直在城墙上观战的杜少如部,卫镇抚安谦手下的45名堡兵,以及新招的75名堡内民户男丁新兵,皆用一种满怀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些一脸喜色的李啸军军兵领赏。 家丁队长许茂心下暗叹,这支李啸军,这般能战,又这般赏罚严明,与大明的其他官军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之别啊。 卫镇抚安谦亦是感慨,要是李啸这样的强军,能永远驻守在这金家庄堡垒多好。这样的大明官军,才是真正的百姓保护神,才是真正能让人从心里感到佩服的威武之师啊。 接下来,李啸开始处理那些被鞑子掳获,却有幸被自已解救的一众男妇。 李啸提出,他们中想回家者,可立即自行返回,还可以给他们一人几天的干粮。 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仅有一百多人想回家外,大部分男妇都表示,现在鞑子已把自家的家园尽毁,他们失去了亲人又无家可归,已不想返家。如李大人愿意收留,他们皆愿在李啸军中效力。 这些人都是鞑子挑选过的成年男妇,都是壮实人口,他们愿意加入,李啸当然表示欢迎。 在给了那欲返回宣府东路老家的一百多人每人一周干粮后,李啸让他们自行回家,还派出飞鹞子为他们哨探了一程,送至南河边方返。 现在李啸军中,尚有壮男690人,壮妇430人。 李啸让这些壮男全部编入辅兵预备役,让他们与那些堡内新兵一样,一起开始最基本的军事训练。 那些壮妇,李啸则全部交给后勤队长陈猴子管理,由他分配她们做各类后勤服务事项。 由于新来了大批人口,且有了大批的缴获粮食,金家庄堡人心安定,且变得更加富有活力,原先大片空出的民宅,皆被李啸改用成临时军营,以安置大批新兵与后勤队的新成员。 金家庄堡恢复了正常的日子,波澜不惊地又过了三天。 诸如田威段时棨之类手下将领,都能感觉到,从这场邀击战后,这几天里。李啸的脸上,虽与以往一样平静自然,但在无人时,脸上似乎多了一层淡淡的忧虑之色。 家丁队长许茂,也看出来了。 在第三天时,他在给关押在居宅中的杜少如送饭时,无意间向杜少如提及此事。 杜少如闻言,放下碗筷,双眼中便有两团亮光在跳动。 “你可看得真切?” 许茂看着杜少如奇怪的表情,然后犹豫地点点头。“说来也怪,现在打胜了这鞑子,这李大人倒反而有担忧之色,却是让人奇怪。” “哼,你们不知道缘故,本官却知道那李啸肚子中,藏的什么花花心思!” “杜大人,你能看出来?” “当然!本官告诉你,那李啸之所以担忧,定是因为鞑子首级无法报功之故!” “哦?” “那李啸,本是客军,在我宣府镇内无依无恃,现在立得如此大功,他却没有立刻报功,你道是何故!”杜少如脸上闪过阴阴的笑容。 “大人之意是?” “狗入的李啸怕上头吞了他的首级与军功,这才压着迟迟不上报!算这小子聪明,他若真的傻乎乎地报上去,哼,他这几百颗首级,怕要立刻被已被皇上骂了个半死的总督、巡抚、总兵、兵备道,以及各路镇守将领们抢光了。李啸这样的外地客军,就算被人吞了首级与军功,也只能干瞪眼罢了!”杜少如冷笑起来。 “这么说,那李大人,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敢上报的么?”许茂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必是如此!”杜少如双眼一瞪,又斥道:“许茂,你现在开口一个李大人,闭口一个李大人,叫得一个口甜,莫非,那李啸,给了你什么好处不成!” “大人,你多心了,自你被他软禁后,小人在李啸军中小心做事,言语亦怕得罪人,一时未及改口罢了。在下再不晓事,也知道你杜大人才是我许茂之长官。”许茂急急回道。 杜少如嗯了一声,脸上稍现满意的表情,他压低声音道:“许茂,有件事,本官要你赶快去做。“ “哦,大人要在下做何事?”许茂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神色。 “你别怕,不是去叫你杀了李啸。”杜少如见许茂脸现紧张,不满道:“本官只要你派个人,前往杜指挥使所在的小白阳堡,把李啸此次战斗斩得二百多颗鞑子首级之事,报给杜大人便可。” “哦。” “你听明白了吗?” “在下,明白了。” “好,那你速去安排,事成之后,来日本官定会重重赏你!”杜少如双眼之中,满是期盼之色。 “是,在下这就去安排。”许茂应诺一声,随后收拾碗筷,低头而去。 望着许茂离去的背影,杜少如脸上又闪过一丝冷笑。 自三天前,许茂来告诉他李啸军邀击鞑子大获全胜之事后,杜少如这几天,一直处于一种极度震惊的情绪之中。 这个狗入的李啸,其手下军兵竟这般能战,连半个牛录的鞑子都能一举消灭,其战力之可怕,莫说宣府第一,就是大明第一,怕亦是不逞多让。 相形之下,自已这个所谓的千总,却是从入军以来,半点实在的战绩亦拿不出手。这人与人,真是不能相比啊。 杜少如想象到李啸升官发财的样子,心里的愤恨,更是难以形容。 原本以为,自已只能这般忍气吞声,却没想到现在,终于有了惩治李啸的机会! 他相信,杜诗因为畏惧鞑子,不会来救助被李啸软禁的自已。但现在有这两百多颗鞑子首级的诱惑,已因丢失龙门卫主堡而被宣镇总兵张全昌严辞斥责的杜诗,一定会如一个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金家庄堡来。 杜少如快慰地想道,也许,与杜诗一同前来的人中,怕还有宣镇总兵、巡抚、兵备道等各色大员也说不定。 更有甚者,这些大员在吞了李啸的首级与军功后,为了让李啸这个外地客军不发出不满的叫嚷,很可能会使些手段,让他永远地安静闭言。 哼,狗入的李啸,亏你立得这般大功,莫说吃肉喝汤,只怕最终结果却是连粒汤渣者吃不到! 杜少如脸上绽起快意的笑容,如果不是顾忌在门口守卫的李啸军兵,杜少如真想大喊一声:“狗入的李啸,你他娘的也有今天!”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寻仇 “李大人,事情便是如此,请大人详察。” “唔,很好,许茂你是个识务的人,你能及时将此事告诉本官,本官很高兴。”李啸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你可以下去了,然后再去找监抚司副司长管毅领三两赏银。下次送饭时,你就跟杜千总说,你已派人前往小白阳堡,让那位千总大人高兴高兴。” 许茂应诺一声,从李啸的千户官厅中,恭敬而退。 一出门,他才发现,自已满脸满身都是汗水。许茂知道,这并不只是因为天热的缘故。 哼,想拿老子的头颅为你自已搏个前程,我的杜大人啊,我许茂,虽是你的家丁队长,却还想多活两天。 许茂想到李啸方才的笑容中隐含的杀机,心下犹是颇有余悸,却又满是庆幸。 想来,自已从杜少如处送饭出来,便有人影影绰绰地跟随,估计是李啸军安全司的人。可见,自已方才与杜少如的谈话,这位李啸大人已是了如指掌。 这位李大人,已是把整个金家庄堡看守得有如天罗地网一般,自已想要派人出堡,无异痴人说梦。 还好自已当机立断,立刻向李啸禀告了此事,现在不但不用担罪责,竟然还有三两赏银,总算把坏事变好事了。 许茂长出了一口气,脸色轻松的他,脚步轻快地向监抚司的房宅走去。 许茂退下后,李啸一人独坐在官厅中,浓眉紧锁的他,一脸沉峻。 这个杜少如,狗眼倒是看得贼准,竟然猜到了自已陷入了无法上报的窘境。 怎么办? 自已辛苦斩获的首级,究竟该怎么上报? 难道,只能这般无奈地,将全军将士辛苦斩获的首级全部上报给那个卫指挥使杜诗不成? 这种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李啸决不心甘。 他突然想起,上次在辽东锦州时,自已害怕上司王道奇吞没战功,而通过祖大弼上报军功之事。 要是,现在祖大弼也在宣府多好啊。 李啸一时无限感慨。 只是他脑海中,突然电光火石般地想起,自已当天来到龙门卫时,那卫指挥佥事秦国英,曾告诉过自已,这次鞑子入侵宣府,辽东也曾派兵来援。 秦国英说的是实话,明史上也记载过,此次鞑子侵边,山海关总兵尤世威,宁远总兵吴襄,两人率军入援山西,而锦州前锋营的副总兵祖大乐,指挥佥事祖宽二将,则是入援了这宣府镇。 想到这里,李啸心中,却又是一阵失落。 宣府镇这么大,其下四路,军镇州堡极多,谁知道祖大乐与祖宽他们,被分到哪里去了。 现在鞑子肆虐,各处州堡音信断绝,李啸也实在没办法去派人了解调查,这些锦州援军究竟在哪里。 李啸颇为无奈地想道:难道,只能自已把首级带回山东去,向山东巡抚李懋芳汇报不成。这简直是个笑话。 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已这个想法。 李啸确信,自已只要一离开金家庄堡,定然立刻有杜少如部军兵,去向那卫指挥使杜诗汇报。那么,自已想从这宣府镇轻易脱身,怕是难了。 现在的大明官军中,论打仗,可能没有几个人有本事,但论争功与内斗,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 李啸暗想,如果没有死在与鞑子交战中,却反而死在这些所谓的自已人手里,那可真的太有黑色幽默的味道,也太让人齿冷了。 李啸思来想去,一时没有太好的办法。 先这样放着吧,反正按历史进程的话,自已还要守上二十多天呢。也许,到时会另有出路。 十天的时间,如流水般平静度过。 这段时间里,堡内的各类军事训练,却皆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现在那些杜少如部军兵,堡内民户新兵,以及从被掳百姓中入选的全部男丁,军姿训练皆已熟练,李啸遂开始对他们开展阵列训练。 而现在横行队,李啸则充分利用缴获的后金盔甲与虎刀、虎枪之类重型武器,将其扩充至一百人。 出乎李啸意外的是,枪盾军兵们,几乎人人都想参加这个极具勇士气概和男儿本色的队伍,甚至还有骑兵想加入其中。 毕竟,这样武装到牙齿,有如一架开动的微型坦克一样的铁甲重装战士,几乎是每一个希望在战场上横扫敌兵的热血男儿的最终梦想。 最终,一脸喜色的横行队队长安和尚与副队长武壮二人,在这些枪盾兵中精挑细选,招了七十多人补充入横行队。 现在横行队中,共有5甲战兵,包括队长副队长,共102人。这些新补充的甲长副甲长,全是由上次作战英勇的横行队员担任。 而枪兵与盾兵的缺额,则从这段时间训练中,被掳男丁组成的新兵中的优秀者里挑选。 李啸只从这些人中挑选新兵,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毕竟杜少如部军兵,可以作为辅助,自已却不可把他这点兵力给全部吞没,毕竟杜少如军职还在自已之上。若要强吞,自已这般以下犯上的难看吃相,怕要让宣府一众将领恨之入骨了。 李啸对这些恶习累累的杜少如部军兵,在心里其实还是尚存疑虑,当日李啸出堡与鞑子作战,之所以还留了两队枪兵在堡内,主要原因,也是怕这些杜少如部军兵,趁自已率军出战时,在堡内作乱断自已的后路。 而那些本堡民户新兵,原本李啸就是打算将他们作为临时辅兵,这些人,家属与亲戚都在当地,战后也不可能跟随李啸离开,所以自然不是李啸重点考虑的范围。 况且,从那些由被掳百姓组成的690人的新兵中,挑选空缺的几十名人选,实在也是绰绰有余。 到现在为此,李啸并没有象以前一样,急切地把这些新兵都补入战兵队伍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武器缺乏。 金家庄堡内的铁匠铺子规模实在太小,又因缺乏原材料,无法大批量地制造符合李啸军制式规格盾牌与长枪。现在张铜柱他们做的最多的,便是修补损坏的盔甲与长枪大盾之类武器。 只能把那些牺牲军兵的武器与盔甲,以及修好的相关武器给入选的新兵们。 入选加入枪盾兵的新兵们兴高采烈,而没有入选的新兵脸上则是羡慕与失落交织的表情。 更失落的,则是那些堡内新兵与一部分杜少如部军兵,由于每天监抚司人员的强化洗脑,以及李啸军此次对鞑子的大胜,他们中很多人,已把李啸看成救世主一般的存在。 不少人以为,可以用努力训练来打动李啸,却没想到,自已根本没有入选战兵队的机会。 李啸其实也注意到他们这些人的表情。 不过没办法,李啸现在既不可能让他们真正成为李啸军的一员,也没有那么多制式武器来装备他们,只能优先顾着自已的直属军兵了。 当然,李啸也给了他们一点希望。 那就是,虽然他们没能入选李啸军,但只要到时努力杀敌,奋发效力,李啸绝对会一视同仁,同样大加赏赐与抚恤。 李啸这道说明,让这些军兵的心情重新振奋起来,训练亦是愈发刻苦。 李啸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这般平静地过下去,就没想到,就到第二天傍晚,一个突发消息传来,让他大为震惊。 这天傍晚时分,李啸全军正准备收队之际,金家庄堡角楼上警备的堡兵,看到两名身插背旗的明军骑兵,向金家庄堡拼命纵马而来。 李啸急急奔上堡门望厅之时,两名骑兵已疾速冲至堡门外。 他看到,这两名骑兵,甲胄散乱,背旗歪斜,脸上满是血渍与泥尘,两人冲到堡门外,人与马皆已是疲惫不堪。 那两匹马全身是汗,口边吐出白沫,显然体力已到极限。马上的骑兵,皆是累得直不起身,大口喘气不停。 “你们是哪处军兵,速速报来!”一名堡兵大声问道。 “我等是入援小白阳堡的辽西明军,快开城门,我等有紧急军情,要禀贵堡守将!”一名骑兵边喘气边大声嘶喊。 辽西援军? 竟是祖大乐,祖宽他们? 李啸大惊,连忙令堡兵放其入内。 砰地一声,堡门打开,二骑飞快驰入,随即翻身下马,向正端坐于高台上李啸伏跪奏禀。 “本官是千户把总李啸,现任这金家庄堡守将,尔等有何紧急军情,速速奏来!”李啸平静说道。 “禀李大人,二十天前,由副总兵祖大乐大人率领我辽东前锋营三千兵马,入援这龙门卫小白阳堡,与那龙门卫指挥使杜大人,合兵守卫此地。今早得到消息,说是从东路有批粮食押送到龙门卫。故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大人,请求我祖总兵派出援军前去北路边境,以接应护卫粮队。祖总兵同意了,便率1000名入援军兵,沿南河东去,准备接应粮队。只是不曾想到,竟在路上突遇得大股鞑子军兵,全军猝不及防,乃临河结阵,与之拼死作战。鞑子阵战精锐,我军不敌,死伤惨重啊。”一名骑兵说这里,脸色隐现痛苦之色。 李啸脸色大变,旁面几名将领脸上,亦是满满的震惊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 按正常的明末历史记录,此时的大股鞑子,皆在山西大同一带,一直要到月底之际,才由皇太极统率大军返回宣府,并在攻克万全左卫后,从宣府西路尚方堡处出关而去。 怎么现在在这北路与东路的边境相交地界,却有这么大股的鞑子出现? “大人,祖总兵见情势危急,连忙派出数骑前往附近军堡求援。我两人被派往贵处,另有两名骑兵派往驻守雕鹗堡的祖宽将爷处。”见李啸一脸惊愕之状,另一名骑兵紧接着说道。 李啸心中一动,原来,祖宽现在正驻守于雕鹗堡,却是离自已这金家庄堡颇近,不过在东边三十多里路程。 “那你可知,敌军总兵力有多少,是鞑子那路人马?龙门卫指挥使杜大人可知晓?又可曾派出通知其他军堡?” 李啸一连声向这两名骑兵问了一大串问题。 “禀大人,据我等观测,敌军主要是正蓝旗的鞑子,还有不少蒙古鞑子与汉军,敌兵人数众多,恐有三千多人。我军临河结阵之时,亦曾派兵前往小白阳堡,龙门关堡,三岔口堡等处求援,只是这三地路远,估计现在求援骑兵尚在半途,故龙门卫指挥使杜大人应还不知我军被围。而贵处与雕鹗堡,离我军被围之地最近,故我二人能尽速赶至。” 这人说完,另一名骑兵立刻紧接着说道:“雕鹗堡的守将,是我辽东将爷祖宽,祖宽将爷共统领了一千名辽东兵马驻守此地。相信祖宽将爷听说了祖总兵被围之事,定已迅速派兵前去营救。在下还望李大人快快发兵,不然,我祖总兵与辽东军兵,却恐危矣。” 这名骑兵拱手讲完,两名骑兵一齐纳头便拜。 面沉如铁的李啸,低头沉吟,没有立即回答这二人。 他突然感到,自已似乎能理清其中的脉络了。也能知道,这些正蓝旗鞑子,究竟是为何来到此处。 李啸心下暗叹,没想到,那场邀击拜克图部的战斗,竟成为了改变历史的蝴蝶翅膀。 这些正蓝旗鞑子,这般大肆重新攻入宣府,定是在那个逃走的正蓝旗牛录额真拜克图的引导下,才这般行动。 也就是说,那个祖大乐,其实只是碰巧倒霉,被这只正蓝旗鞑子大军碰到,才有了这场突发性战斗。 而鞑子的真实目标,很可能是要来找自已寻仇,以雪上次全军覆没之大耻。 李啸的猜测很正确。 当日,拜克图及几名随从,拼死逃过汤泉河,便随即折向东北,进入土默特蒙古地界。随后草草在肩上上了金创药的拜克图,忍着身体的虚弱,从已被后金军攻破的瓦窑口堡重新入关,进入大同,正好碰到正在大同阳和卫与高山卫之间掳掠的正蓝旗本部。 原本掳获了大批人畜财货的旗主德格类,听到拜克图间把整整半个牛录与两小佐蒙古兵,全部葬送在宣府龙门卫的一个偏僻小堡处,几乎当场气昏。 德格类无法不生气,他知道,拜克图此次战败,将给自已的政治生涯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正蓝旗因为前年的莽古尔泰谋反事件,被皇太极削夺了不少牛录人口,随后又借口德格类姐姐莽古济从逆一案,将包括梅勒额真屯布禄在内的多名正蓝旗将士,一并处死。而德格类本人,也险些被处死夺职,幸得他乖巧识时务,及时与莽古尔泰划清了界线,做事出战更加勤勉本份,才渐渐打消了皇太极的疑虑,并由他继任正蓝旗旗主之位。 但因为这一连串事件,正蓝旗实力已是大损。现在倒好,在这样一个偏僻的明****堡,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的下级明将,一下子就把半个精锐牛录全部干掉,这简直是正蓝旗的奇耻大辱! 这样的事情传扬出去,那本就看自已不顺眼的皇太极,定会对自已更加嫌恶,将来的日子,只怕是曲意求全,亦不可得了。 德格类越想越怒,随即喝令,将拜克图一众人等,推出帐外,全部就地斩杀。 幸得其子德克西克率一众将领求情,说拜克图此人,丧军败绩,其罪自是当死,但求旗主大人开恩,着其戴功赎罪,率其另半部牛录以为前部向导,我正蓝旗再派出一个甲喇的浩荡兵力为讨伐军,与那个该死的明将再战一场,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再夺下那金家庄堡,把堡内军民百姓全部斩杀后,再将全堡夷为平地,方解此恨。 德格类思虑良久,同意了德克西克等人的请求。 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牛录额真拜克图等人,每人各抽三十大鞭,以为惩戒。 随后,德格类下令,着甲喇额真爱巴礼亲率一甲喇的兵力1500人,以为讨伐军主力,随后他为了稳操胜劵,又抽调了跟随自已作战的内藩蒙古阿鲁科尔沁部的两佐兵力600人,以及汉奸尚可喜部天助兵800人,加上拜克图那150人的半个牛录,组成一支总兵力三千多人的浩大兵马,全部由甲喇额真爱巴礼统一指挥,务必要将金家庄堡一举荡平。 大军行进迅速,从大同入得宣府以来,一路穿州过堡,无人敢拦。爱巴礼见得行动这般顺利,心下十分狂妄,又开始沿途掳掠百姓,烧杀村庄墩堡,抢得人畜财货极多。 在今天,全军抵达南河南岸之际,碰巧遇到了给龙门卫送粮的粮队,那些粮队见得如此大批的鞑子,立刻跪地投降,总有近5000石米粮,1000石马匹豆料,全部落于后金军之手。 下午时分,全军正在南河南岸,寻觅渡河地点之时,却无意中碰到了正沿河行进,寻找粮队的祖大乐及其手下1000军兵。 接下来的战斗,便是两名骑兵所说的内容。 “大人,我军救还是不救?”一旁的甲总总长田威,声音很低。 田威的询问,却让李啸心下拿定了主意。 救,当然要救! 救援这祖大乐,于公来说,是同为大明官军的自已,守望相助之义务。于私来说,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这祖大乐已是自已的未来岳父,焉有女婿不救自家岳丈之理。 李啸从椅上上弹地跃起。 “传本将军令,即刻出兵,援救祖总兵!”李啸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得令!” “你二人即刻换马,前行带路!”李啸对前面下跪的两名骑兵喝道。 两名骑兵脸现大喜之色,一并磕头道:“在下听命!多谢大人对于我辽东军兵的再造之恩!” (多谢alexanderm,十六都两位兄弟打赏,此谢)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夜援 夕阳西没远山之际,李啸全军,从金家庄堡出发,在两名祖大乐部骑兵的引领之下,快速南行。 浓稠如血的余晖,涂满了整个旷茫干裂的大地,亦将铁甲森森铁流滚滚的李啸军全部包裹。每个人、每匹马、每件兵器都被映照成对比鲜明的黑红两色,充满了一种粗犷而凌厉的感觉,有如一副天然的抽象派画作。 李啸军此次出援祖大乐部,除了60名鲁密铳手外,全部出征。而之所不带鲁密铳手,则是因为天色太晚光线不足,他们无法装填火铳,故带上无益。 在李啸军紧急向南行进之时,南河南岸一处斜坡上,身着山文甲的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乐,看着自已的军阵被三面围定的鞑子压得越来越小,看着那些跟随自已,千里迢迢从辽西锦州赶到这宣府龙门卫的一众辽东的军兵兄弟,不断地惨叫着死在鞑子凌厉的刀剑之下,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祖大乐下意识地又四面张望了一下,月影朦胧中,天地间除了夜色茫茫,哪里有半个援兵的影子。 祖大乐脸上,突然划过一丝苦笑。 大明官军,早已畏鞑如虎。见死不救,一心自保,死道友不死贫道,早已是各地明军的习惯性选择,自已现在的处境,也不过是重复了一遍从前无数明军覆灭时的场景而已。 “没想到,我祖大乐厮杀一生,今晚却要死于此地!”祖大乐一声长叹,手中的长剑,艰难地往自已脖子上搁去。 一只粗壮的右手,死死地按住了祖大乐拿剑的手。 “大人,不可自弃!事到如今,我军败局已定,唯有弃车保帅,方是唯一出路!”家丁队长金大奎右手紧捏着祖大乐的右手,声带哭腔地劝道。 “混帐!你要本将舍弃这一众辽东的老兄弟,还不如拿刀杀了本将!”祖大乐咬牙怒骂。 “大人!眼下不是意气用事之时!现在援军迟迟不来,我军败局已定,若是全军尽死于此地,于事何益!若大人您能抢在鞑子破阵前,渡河逃去,为我军留点种子,那么这一众老兄弟的死,也还算有价值了!”金大奎哀声苦劝。 祖大乐脸上抽搐,胡须直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人,我军崩溃在即,再不走,可就晚了!” 祖大乐有如一具木偶,两行浊泪却夺眶而出,缓缓滑落。 见得主将这般犹豫,金大奎急得直咬牙。 这时,一只呼啸而来的狠毒箭矢,狞笑着穿过祖大乐臂甲,深深射入了祖大乐左臂之中,鲜血瞬间浸满了满是尘沙的内襟。 祖大乐一声闷哼,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幸被旁边的家丁赶紧扶住。 金大奎双眼血红,他随即咬牙大喝:“祖大人已然负伤,全体家丁听我之令,速速护送祖总兵过河!” “得令!” 一众骑兵拔头,踏入波光荡漾的南河中,踩起大片的水花。 金大奎一手驾马,另一只手紧牵着祖大乐坐骑的缰绳,急急踏入南河之中。 祖大乐没有说话,臂部中箭的他,一脸灰败的神情,木然地跟随着金大奎行动。 直至此时,李啸部方刚刚赶到。 李啸全军行了半个时辰,已可远远看到,南边那在月色照耀下,有如一条银色丝带一般的南河,同时,耳边也可以听到,从南河边上,正传杀阵阵微弱的厮杀打斗与呐喊喧哗的声音。 “李大人,你快看,祖总兵正带着骑兵过河!”那名骑兵眼尖,手指前方,高声说道。 李啸凝眉细看,果然,可以看影影绰绰地看到,有好几十名骑兵,正簇拥着一名将领,冲入了南河之中。 而在这些骑兵身后,则是人影更加细小的步兵们,正在拼死阻挡鞑子大军的冲击。 见此情景,李啸心下,猛地一沉。 祖大乐部,完了! 他看来出来,在将领弃军而逃的情况下,祖大乐部那些步兵已是即将崩溃。 李啸明白,形势已然这般危急,那祖大乐把那些步兵当成阻敌之弃子,实为无奈的丢车保帅之策。不然,只怕祖大乐全军,都要葬送在这南河南岸了。 “全军停步!就地摆开阵势,全体飞鹞子,随本官上前接应祖总兵退回!” 李啸冷冷下令。 两名骑兵大惊,他们哀声叫道:“李大人,我辽东兵马,皆在南岸,若不紧急援救,只怕要全军覆灭在即了!” “说这话有甚用!李某非不想救,实不能救!现在这些辽东军兵,主帅已逃,又被四面围定,崩溃已在须臾,我军根本就赶不到河边!” 李啸面沉如铁,他的这句话,让二名骑兵无言以对。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抱头痛哭。 李啸没时间跟他们多说什么,他立即下令,令甲总总长田威,让全体战兵就地立刻摆开战阵,以备鞑子大军渡河前击。 事到如今,李啸明白,祖大乐部大势已去,唯有努力将祖大乐本人救出,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那种主角威武霸气,只要一出场,便是光环齐开敌军破胆之类的景象,只会在那些高度意.淫的穿越文中出现吧。 李啸下令完毕,便自已亲率50名飞鹞子,疾速向南河北岸纵马狂奔而去。 残酷战争中,坏事总比好事来得快。 李啸与一众飞鹞子才刚起步,便听得南河对面传来阵阵哭喊哀嚎之声,夹杂着鞑子得意的狂吼与狞笑声。 此时,祖大乐及一众家丁刚刚在南河中跋涉了一半之路,那些南岸剩余的祖大乐部军兵,终于全部崩溃了。 他们哭泣着扔了刀剑,纷纷下跪投降,而杀红了眼的鞑子,却根本不想给他们活路。刀砍剑劈,枪刺马踏,快速而残忍地收割着这些祖大乐部军兵年轻的生命,整个南河南岸尸枕狼籍,血沃荒野,惨不忍睹。 在河流中艰难跋涉的祖大乐金大奎等人,人人脸上满是愤恨与悲哀交织的神色,纷纷猛磕马肚,奋力向北岸移动。 想跑,没那么容易! 二百多名全副武装的鞑骑,挺枪跃马,呼啸着踏过地上已死或未死的祖大乐部军兵,在一片瘆人的惨叫声中,猛冲入南河中,欲将遁逃的祖大乐等人一举擒获。 而在南岸边,有上百名跟役弓箭手,盘腰拉弓,对着祖大乐等人的后背,连连抛射。 祖大乐等人,见得身后有追兵袭来,又听得有呼啸的箭矢声袭来,人人愈发惊恐,队伍散乱了许多。三名家丁骑兵瞬间中箭,惨叫着倒在滚滚东去的南河内,随即便被冲得无影无踪。 祖大乐金大奎等人悲不自胜,却不敢稍作停留。 向北岸艰难跋涉之路,成了一条用鲜血与死亡铺就的路径。 不停地有中箭的家丁骑兵,惨叫着掉了马来,随即被滚滚的南河所吞噬,还有两名骑兵因为慌乱,控马不稳,连人带马摔入河中,便再未见浮起。 一根锐利的轻箭,以一种轻快的姿势飞来,发出细微的鸣叫,擦着祖大乐的山文甲掩心镜边缘,凶狠地钻入祖大乐后背。 一阵剧痛传来,祖大乐几乎又险些落马,幸得旁边的骑兵疾手快,一把托住了他,才没有让他掉入河中。 “诸位,你们自逃去吧,老夫怕是撑不住了。” 祖大乐脸色苍白,手臂与背部不停失血的他,从体力到精神上,都已近乎衰竭。而在此时,他感觉眼前的粼粼河流,对岸的苍茫大地,都似乎开始变得朦胧而不真实,一种前所未有的困倦,悄悄地将他彻底包裹。 “大人,别泄气,打起精神来!再坚持一会,我们就上岸了!”祖大乐耳边,金大奎的声音在大声嘶喊,满是悲凉。 金大奎与另一名骑兵,紧紧地夹在祖大乐两边,以防止祖大乐体力不支掉落,同时他紧紧扯着祖大乐马匹的缰绳,断续向北岸艰难而行。 箭雨纷飞,矢声呼啸,在祖大乐部终于踏上北岸边缘之际,全部的家丁骑兵中,中箭落马者,已过了大半。 背后呼啸的箭矢声,已经消失了,鞑子步兵们开始就地打扫战场。只有那二百多名鞑骑,尚在河中跋涉而渡,对祖大乐一群人紧追不舍。 金大奎咬着牙,奋力与另一名骑兵,将祖大乐的坐骑拉上北岸。 望着仅剩下十来名家丁骑兵,金大奎一脸悲愤莫名。他还未说话,肩膀上,猛然地靠过一件东西。 是祖大乐的脑袋。 挣扎着终于过了河的祖大乐,此刻终于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大人啊!”金大奎一声哀叫,他的脸上,与所有的残余家丁骑兵一样,写满了绝望。 现在各人已是人马俱乏,而主将已然昏迷,再难行动。眼下的局面,真可谓是陷入了绝境! 怎么办? 难道,要向这些追了上来的鞑子投降么? 扶着昏厥过去的祖大乐,家丁队长金大奎脑中,突然一片可怕的空白。 “金队长,快看,北边好象有官军来了!” 一个骑兵满含惊喜的声音,响起在金大奎耳边。 金大奎猛地抬头,果然,一队身着黑色铁鳞甲的明军骑兵,正飞一般地向自已的方向猛冲过来。 金大奎突然泪涌如泉,有如捞到救命稻草的他,近乎疯狂地向那些明军骑兵们挥手呐喊。 朦胧月色下,李啸已远远地看到,祖大乐正被一名家丁队长模样的人抱在怀中,内心焦灼如火的李啸,猛磕胯下宝马墨电,墨电一声长嘶,愈发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很快,李啸一骑当先,率领着一众飞鹞子骑兵,有如旋风一般,疾速来到金大奎面前。 金大奎喘着粗气,正想向李啸说明一番,却被李啸一个手势紧急制止。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尔等随我速速撤回!” 一脸沉峻的李啸,从金大奎怀里接过祖大乐,横搁在自已双腿之上,随即拔转马头,向李啸军本阵回冲而去。 李啸及一众飞鹞子飞奔在前,金大奎等人紧跟于后。 李啸军刚刚跑出了二百来步,那二百多名鞑骑,也都纷纷上岸。 鞑骑们眼见得逃走的残余家丁骑兵及李啸部来援的一众飞鹞子,不过总共60多人,立刻人人脸上满是欣喜兴奋之情,他们发出一迭串野兽般嚎叫,纵马疾追而来。 鞑骑追得很快,与前面逃奔的李啸及金大奎等人的距离不断缩短。 金大奎部因为人马俱乏,体力已是不支,北逃的速度愈来愈慢,而李啸军的飞鹞子,为了保证他们能顺利跟上,也不得不放慢脚步。 见得明军颓态明显,鞑骑们人人脸上皆是贪婪之色。 他们感觉自已有如一群正在草原逗溜黄羊的群狼,在把黄羊追得精疲力竭之际,再给它们凶猛一击,致其于死地。 一百步。 五十步。 二十步! 眼前就要追上金大奎及一众家丁骑兵的鞑骑们,纷纷从身上取下飞斧、飞刀,投锤,铁蒺藜骨朵之类投掷武器,瞄准着准备向那些队形散乱,人马皆尽崩溃的家丁骑兵后背掷去! 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奇异的响声。 那是整齐的脚步声,与哗哗的铁甲摩擦声,清脆的刀剑碰撞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开始有如蚕吃桑叶般细切,随后,迅速地变得洪大无边,似乎正从北方一个极广阔的地界传来。 所有的鞑骑,不觉一滞。 这些极有战斗经验的鞑子,立刻都明白了,有大批训练有素的明军步兵,正向自已包围而来。 鞑骑们这一犹豫,金大奎及一众家丁骑兵,却是丝毫未停下狂逃的步伐,他们迅速地消失在从北面漫天涌来的黑色步兵中。 被汹涌而来的步兵大大分心的鞑骑们,扔出的投掷武器亦是大失准头,只有一枚飞斧与一枚飞刀击中对逃命的家丁骑兵,给他们造成了一点轻伤。 面对着远处那一排排在月色中闪着寒冷的光芒的雪亮长枪,每一个鞑骑都不觉变了脸色。 他们不是傻瓜,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硬往如长枪森林般的步兵战阵中撞去的话,无异于找死。 可惜呀,到手的大鱼,竟还让他跑了。 鞑骑们脸上皆是不甘之色。 他们脸上的不甘,很快变成了惊愕。 因为越来越响的马蹄声,忽然动地而来。 一队摆着楔形战阵的重甲骑兵,仿佛有如从昏蒙夜色中涌现的黑色魅影,从一侧的一处斜坡上,向着正犹豫不决的鞑骑们猛冲而来! 鞑骑们猛省过来,他们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纷纷拔转马头欲掉头南返而去。 晚了。 已充分加速的重甲骑兵,整个楔形战阵有如一根巨大的黑刺,狠狠地戳入了散乱的鞑骑阵中。 那些手持骑枪的奋力冲锋重甲骑兵们,则有如嗜血的死神,疯狂收割着两旁那些闪避不及的鞑骑性命。在一片惨烈的哀嚎声中,玄虎重骑从鞑骑阵中犁出了一道宽阔笔直的血路。 有四十多名鞑子,在玄虎重骑这一凌厉的突袭中,或死或伤。 而玄虎重骑,只有三名骑兵受了轻伤。 昏蒙夜色中,玄虎重骑突出其来的凌厉冲击,及其造成的巨大死亡,形成了强烈至极的恐怖感,竟让这些久历战阵的鞑骑一击而溃。 他们无丝毫恋战之心,纷纷尖叫着纵马南逃而去,纷乱的马蹄踩爆了那些受伤鞑子的腹部与胸腔,发出沉闷可怕的卟卟声。待这些惊恐逃去的鞑骑离去后,原本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众多受伤鞑子,已是寂静无声一动不动。 田威的玄虎重骑并未追赶,而是迅速全体下马,就地斩下那些鞑子首级,剥下他们的盔甲,还顺便收拢了十六匹来不及逃散的健全鞑子战马。 玄虎重骑们动作熟练快捷,斩首级、剥盔甲、取武器,收马匹,这一系列动作在五六分钟内便全部完成。随即,人人皆获战利品,一脸喜悦的他们,与那些李啸军步兵一样,掉头北返金家庄堡。 此刻,已近亥时。 天地之间,重新安静下来。 已变得轻凉的晚风,吹散了月亮旁边的乌云,映照大地的月晖,变得明亮而温柔,宛如一位亘古吟唱的圣洁歌女,将南河两岸,那些横七竖八尸体中潜藏的人类灵魂,唤醒并带走,一同去了再无纷争与厮杀的安乐国度,永不复返。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无助 “徐三,你去取刀具铁剪镊子来,胡名祖,你把那新作的四块长型夹板取来,婉儿,你去把药包与绷带以及擦拭毛巾拿来。” 金家庄堡内,灯火通明的陈麻子医馆中,医师陈麻子,已迅速而仔细地验过侧躺在病床上的祖大乐伤情,对着旁边的几名伙计,和一直趴在床边哀哀哭个不停的祖婉儿吩咐道。 听得陈麻子的吩咐,祖婉儿停止哭泣,和那些伙计一起,急急地开始忙碌开来。 而李啸与家丁队长金大奎二人,则皆是一脸焦灼之色地站在一旁,沉默观看着整个救治过程。 不多时,准备完毕,陈麻子便与几名伙计,用一根扁扁的木制口撬,撬开祖大乐牙口,把一个软木制成的咬物,塞在他的口中。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尚在昏迷中的祖大乐,因为手术的剧痛,而不小心咬断舌头。 接下来,手术正式开始,陈麻子先从臂部开始处理。 陈麻子手执一把大铁剪,先用力剪去露在外面的箭尾部分,随即放下铁剪,左手攥住残余箭杆,右手中执着一把刚在烛火上烤过的锋利小刀,一咬牙,将箭杆处的皮肉哗地划开一道,随后在喷溅而出的污血中,用镊子小心地拔开皮肤,分开肌肉肌腱,灵巧地绕过大血管与臂骨,小心翼翼地剜出了那精钢箭头。 李啸看到,此时嘴中紧叨着一个咬物的祖大乐,虽犹在昏迷中,额头却突然涌出大颗的汗珠,他浑身剧烈颤抖,惨白的脸上呈现一种怪异的扭曲状态,显然是极其痛楚。那两名伙计死死按住了他的身体,防止祖大乐因为疼痛而弓身,以至损伤到了背部的伤口。 李啸心下暗叹,这明末时代,医师动手术,基本上皆是没有麻药,全凭病人死扛。这般剧烈痛楚,后世在医院中全身麻醉做手术的人,绝难想象与忍受。 旁观的金大奎,则是一脸紧张与苦楚交织的神色。看着自家主将这般受罪,这名家丁队长心下十分难过。 “当”的一声,一个沾满血污开着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箭头,被丢在一个瓷盆中。 一脸汗水的陈麻子,长吁了一口气,在用毛巾小心拭净了创口处的污血后,随即从祖婉儿手中取出金创药,小心地在创口上抹了一层,随后便用羊线小心缝合。 很快,臂部箭伤缝合完毕,陈麻子让伙计们把祖大乐翻过来,俯趴在床上,然后用类似的手法,把射入祖大乐背部的那根轻箭箭头取出。 直到这时,祖大乐身上衣甲,方被顺利剥下,陈麻子再给他背部创口上金创药,然后进行缝合。 接着陈麻子按先背后臂的顺序,给祖大乐上夹板固定,四块长型夹板,两处伤口各用了两块。 陈麻子手法老练,夹板打得又快又好,随后便用绷带仔细裹好。 整个手术过程中,祖大乐一直昏迷不醒,倒是看得旁观的人忧心不已。 随后,做完手术的祖大乐,依然被以侧躺姿态,卧放在一个隔出来的房间内的病床上。 此时的祖大乐,气息虽然微弱,却已渐渐平稳。 “李大人,也亏得祖大人有些运气。这两箭虽射得深,却是偏了些,没有射断骨头,两处皆是刚刚从骨头边上擦过,却是幸事。”陈麻子让一名伙计帮自已抹去满脸的汗珠,转脸对站立一旁的李啸小声说道。 “陈医官手法高明,救治得力,本官替祖大人谢过了。”李啸一脸感激之色。 “陈医师,我家大人应该没事了吧?”未等陈麻子回话,金大奎在旁边小声地插了一句。 “唉,难说啊。现在我最担心之事,便是祖大人失血过多,身体抗不住,陈某这番辛苦,可就白费了。”陈麻子看了金大奎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这该如何是好?”金大奎一脸惶然。 李啸拍拍金大奎的肩膀,轻声说道:“大奎,祖大人吉人自有天助,此处又有医师护理,不需担心。你们今天苦战得脱,已是疲累不堪,就先下去休息吧。明天,本官还有要事要安排你们。” 金大奎长叹一声,用担心的眼神看了昏迷的祖大乐许久,方向李啸拱手告别而去。 见到金大奎离去的背影,李啸心下又是一声长叹。 这时,陈麻子与一众伙计,皆已悄然离去,此处房中,只留下祖婉儿一人,在这里看护她的父亲。 “爹爹,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要是有个意外,女儿也不活了!” 祖婉儿伏趴在祖大乐床边,嘴中喃喃说道。她望着依然昏迷的祖大乐那惨白如纸的脸,俊俏的脸儿哭得有如梨花带雨,身体一起一伏地抽泣着。 “婉儿,别说傻话了。祖大人他是朝廷武将,身体自比普通人强壮得多,此次手术亦是顺利,一定能挺过去的。你且下去吧,莫要哭坏了身子,也让祖大人好好歇息。”李啸在祖婉儿一旁话语柔和地劝慰道。 祖婉儿缓缓起身,她那双哭红的明亮眼眸,凝视着李啸关切的面容,良久,方嘤地一声,扑入李啸怀里,又放声哭泣起来。 李啸轻搂着她,小心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泪痕,他的心中,一时无限感慨。 想当初自已送归祖婉儿回锦州,被祖大乐父子这般冷漠相待,生怕自已这样一个乡下猎户,高攀了他家的门庭,却没想到,事情几经周折,祖婉儿却已坚定地要与自已在一起。 而现在,在这个宣府镇的偏僻边堡,自已竟成了未来岳父祖大乐的救命恩人。 这世上的缘份,牵扯纠葛,种种奇妙际遇,岂可一言道尽。 李啸陪了祖婉儿许久,方回府歇息。陈麻子亦派了其他妇人护士,来代替祖婉儿照顾祖大乐。 直至深夜二更,李啸犹未睡着。 他凝视着窗外的皎皎明月,英俊的脸上,表情十分沉峻。 鞑子的大军,估计很快就要逼至金家庄堡了,自已现在,却该如何应对? 现在自已之处,有三队盾兵306人,五队枪兵510人,横行队100人,鲁密铳手60人,玄虎骑40人,飞鹞子50人,共有战兵兵力1066人。 另外,现在堡内还有各类辅兵700多人,以及杜少如部军兵480人。 李啸知道,从这些天的训练中皆可看出,包括杜少如部军兵在内,这些辅兵的战力与自已的战兵相差太多。这些人,打打顺风仗,做点牵扯助阵之类工作还行,真要正面与鞑子硬碰硬,怕是难于指望。 而按那两名骑兵的说法,鞑子有三千多人,就算在这场与祖大乐部的遭遇战中,折损了两三百人,尚有近三千之众,接近自已战兵数量的三倍! 李啸确信,若是自已的战兵与三倍之众的精锐鞑子野战,恐是必败无疑。 李啸军现在的唯一的选择,便是守堡战。 只不过,这样的守堡战,同样十分困难。 金家堡庄堡与大多数北地边堡一样,孤零零地矗立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由于长期天旱,护城壕早已干涸多时,里面堆满了垃圾与尘土。对于这样的城堡,鞑子可以四面围攻,而自已兵力捉襟见肘,若要四面分散而守,怕是相当艰难。 可见,现在自已要做的,便是紧急派出求援人员,从他处军堡紧急调派援兵,若这金家庄堡的守堡兵力充足,这场战斗,尚是可为。 只是,想从他处调兵,有这么容易么? 次日天色刚刚放亮,一夜未曾睡得安稳的李啸,立即起床,随即匆匆用过早饭,便召集一众军将紧急议事并下达军令。 李啸首先把自已对鞑子的猜测告诉众将,让他们知道,鞑子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已的金家庄堡。 各名将领皆是大惊,只是听了李啸的仔细分析后,各人都认识到,这批鞑子,却是与找自已寻仇的。 李啸随即向各名将领传达了,因为敌众我寡,故不与鞑子野战,并坚决守堡作战的意图。 各名将领对李啸的观点,纷纷表示赞同。 在这样敌我战力悬殊的条件下,还要逞英雄与鞑子野战,怕是只有那些能召唤飞机坦克大炮的主角才会这样选择吧。 家丁队长金大奎亦叹道:“这些鞑子,野战着实厉害,我军1000军兵凭河固守,竟在短短一个时辰内便全军溃灭。依在下看来,若要与鞑子野战,当需有数倍之精锐兵力,方可与之抗衡。若是没有足够的军兵人数,守堡作战实是唯一之选。” 金大奎说完,甲总总长田威问道:“大人,却不知还有几日,鞑子便会攻来?”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依本官看,最快三天,最迟五日,鞑子便要攻来。现在,本官估计他们已渡过南河北岸,正在将河边树木砍伐制作攻城用具,待攻城工具制作完毕,鞑子大军,定会全力向我金家庄堡进攻。” 李啸的话语,让与会各人呼吸都不觉粗重。 李啸看得出来,这些将领,都在极力控制不让自已表现出紧张的情绪。 这个明末年代,这些鞑子在双方都是冷兵器状态下的野战搏斗中,其战力堪称顶级。缺粮少饷训练不足士气低迷的普通明军,根本不是其对手。 见众人无甚异议,李啸咳嗽两声,便开始下达军令。 “金大奎!” “在!” “金队长,现在小白阳堡处,还有辽东军兵多少人?”李啸问道。 金大奎一愣,赶紧说道:“禀大人,当日我辽东前锋营军兵共三千人,随祖总兵祖佥事二将南下宣府镇入援。在全军抵达小白阳堡后,那指挥使杜诗,派祖佥事率一千军兵前往雕鹗堡守卫,小白阳堡中,只留有2000辽东军兵。昨日,在南河南岸一战中,1000辽东兵马尽皆折损,故现在小白阳堡内,只有1000名辽东军兵驻守堡中。” 李啸点点头道:“金队长,本官令你立刻派手下骑兵,分别前往小白阳堡与雕鹗堡两处,请其速派援兵增援我金家庄堡,此事关系重大,十分紧急,请金队长万勿推脱!.” 金大奎起身,向李啸拱手大声言道:“请大人放心,在下亲自前去求援!” 金大奎刚刚出发,一旁的田威问道:“李大人,现在这龙门卫处,尚有三岔口堡、龙门关堡等其他军堡,为何大人不去其处求援?” 李啸轻叹一声,说道:“此事本官早就想过!我等乃是外地客军,与那些宣镇守堡军将素无交情,想让别人派发援兵,哪有那么容易!若徒然去求,只恐自取其辱。本将思来想去,唯有这两处军堡,因为皆有辽东军兵在其处,且我等亦算卫指挥使杜诗大人的临时属下,故有可能求其派得援兵过来。” 众人一时间,皆是沉默无语。 他人知道,李啸所说乃是事实,明军内部派系十分复杂,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相当普遍。而在当地军兵与外地客军中,亦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与利益冲突,若无上级调控,想指望这些宣镇本地军兵向自已伸出援助之手,绝对不可能。 李啸接着下令,堡内战兵,由田威与段时棨两人总体负责,需加紧训练,务必让各人武艺愈发精进。 田威与段时棨两人,同声应诺。 李啸随后又安排,着管毅与安谦二人,于这三天内,带领全堡的辅兵与所有能干活的百姓,把金家庄堡墙外,那早已干涸变浅的护城壕,重新挖深挖宽,同时在壕底埋下由张铜柱等铁匠制作的尖锐铁签,布好后,再在面上用浮土与草席覆盖,作为掩饰,从而把护城壕作成一个环城而过的大陷井。 李啸强调,如果完成了这项工作,尚有时间的话,则在护城壕外,再挖上许多深坑,坑中亦是多埋铁签,以尽力延迟敌军的进攻速度。 总之,在兵力不足的现状下,尽量利用地利,是现在必段采取的步骤。 管毅与安谦两人,亦一同应诺,并向李啸保证,会尽力做好这项任务。 接下来,李啸交待后勤队的陈猴子,令他这几天,充足供应军兵们的粮食,以每人每天四斤米粮的标准,让各人吃饱,以便有充足的体力应战。 另外,为应对可能会出现的长期围困,还要让后勤队带上堡内所有的四轮马车外出,务必尽力从汤泉河处备足军民用水,以及从边界山上,尽量多挖些煤块回来备用。 对于李啸交待的事情,陈猴子连声答应下来。 李啸安排完毕,金家庄堡内立刻忙开了。 站在堡门望厅上的李啸,看着那些辅兵与百姓,扛着铁锹,担着簸箕,沿着那环堡而过的护城壕,挖土运泥,填埋铁签,到处都是沙尘滚滚人声喧哗,却是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样子。 而在堡内,全体战兵,分场地进行训练,一队队枪兵与盾兵,被田威等人安排在城墙上,实地演练如何利用堡墙掩护,阻止敌人的登城攻击。 而陈猴子的后勤队,把二十辆四轮马车分成两队,在骑兵的掩护下,正一趟趟地从汤泉河中运水,从边界山处挖煤,一桶桶河水,一车车煤块,源源不断地运回堡内。 看着各人尽心的表现,李啸脸上,稍显欣慰之色。 时近傍晚时分,有军士来向李啸禀报,说一直昏迷的祖大乐,刚刚已经醒过来了。 李啸十分欣喜,连忙对这名军士下令,立刻去千户官厅里,取一根自已从山东带过来的野山参过来,然后再去看望祖大乐。 这次来宣府,李啸自已,带了数根极为珍贵的百年野山参和十多颗硕大的珍贵东珠过来,他的本意是,到了宣府这边,将来拜见上官时,不至于让自已太过寒酸。却没想到,现在正好用来看望自已未来的老丈人。 李啸一进医馆房间门,便看到,醒过来的祖大乐,正无力地斜倚在床头,旁边一脸喜悦之色的祖婉儿,正在小心地帮他拭去身上出的夜汗。 祖大乐同样一眼就看到了,手里拿着老山参,从门口微笑而入的李啸。 两人远远相见,不觉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不过,李啸笑得爽朗,而祖大乐笑得苦涩。 李啸走上前去,把那根粗壮的野山参交给祖婉儿,让她去给祖大乐熬碗参汤,给祖大乐好好补补。 见李啸这般体贴,祖婉儿十分高兴,她脸上飞红,一双明丽的眼眸中满是柔情蜜意,如果不是顾及场合,她真想狠狠地亲李啸一口。 随即,她接过野山参,小心地捧在手里,便快步退出房去。 房间中,李啸搬过来一把椅子,对着正斜倚在床头的祖大乐坐下。 “祖大人身体强健,恢复得这般迅速,李某闻之,十分欣然。”李啸笑道。 祖大乐缓缓摇了摇头,苦笑道:“李啸,莫说客套话了。我已听婉儿说了,祖某这条命,若不是你昨晚及时搭救,早已丧于鞑子之手。说起来,倒是老夫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李啸大笑道:“祖大人客气了。我等皆是大明官军,守望相助,亦是自然。祖大人你也不必有何歉疚,现在就在我金家庄堡内,安心养伤便好。” 祖大乐脸上绽起笑容,他用一种深沉的眼神望着李啸,淡淡地说道:“李啸,前几月,你派人送至锦州的信件与礼物,老夫已收到。你有这份孝心,老夫很高兴。我家婉儿能跟了你,却亦是一件好事。” 李啸见祖大乐话中有话,他稍一沉吟,便立刻微笑回道:“小子李啸,多谢祖大人成全。” 祖大乐摆了摆右手,轻叹一声道:“说什么成全的话,倒让老夫愧的紧。你一个出身微贱的乡下猎户,无依无恃,全凭着自已的本事,一步步打拼出这番事业来,实乃人中英杰也。没想到婉儿年幼,眼光倒是不错。相形之下,倒是自认一生阅人无数,看人甚准的老夫,大失了眼色。” “大人,云烟往事,不提也罢。现在李某,只想好好把这金家庄堡守好,不负朝廷与皇上所托,才是大事。” 见得话题开始变得尴尬,李啸连忙扭转话题。 李啸又与祖大乐闲聊了一段话,祖大乐脸带疑惑地问道:“李啸,说来也怪,按说现在鞑子重兵皆在大同山西一带,怎么宣府境内,竟突然来了这多达数千之众的鞑子,倒是十分奇怪?” 李啸听得祖大乐这般发问,正在想该怎么回答祖大乐的问题。忽然,医馆外传来了一阵纷沓的脚步声。 李啸一扭头,却见家丁队长金大奎一脸忧色地从门外闯入。 “祖大人,你醒了么?身体可还安好?”见得祖大乐已然苏醒,金大奎快步上前,脸上挤出笑容,对祖大乐关切说道。 祖大乐点点头,他看得出,这金大奎今天一脸苦相,心神不定,虽然这般问侯自已,却象是满腹心思与忧愁一般。 他不由得疑惑地对金大奎说道:“大奎,本将看你神情之中,倒似有要紧急事一般,还不快快如实说来。” 金大奎闻言,刷地伏跪于地,语带悲凉地说道:“祖总兵,李大人,在下无能,未能求得援兵,请祖总兵与李大人责罚!” “哦,这。。。。。。”祖大乐一脸错愕,显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队长,你且详说下经过。”旁边的李啸低声说道,一脸沉峻。 “禀李大人,我亲自前往小白阳堡请求援兵,却被那卫指挥使杜诗一口拒绝,说什么小白阳堡乃是龙门卫现在最为要紧之处,军兵断不可轻离,要我军好生自行守卫金家庄堡。在下反复哀求,说若宣府之兵不可调,把我辽东军兵剩下的1000名驻守军兵,调往金家庄堡以解燃眉之急亦可。可恨那杜诗亦是蛮横拒绝,说这些军兵现在已到宣府,自应听从当地将领调派。在下万般无奈,只得立刻赶回金家庄,向大人稟告。” 金大奎说完,一脸懊恨之色。 “那雕鹗堡的祖佥事,又是如何回应?”李啸面无表情,继续问道。 “禀大人,听返回的另二名骑兵说,祖佥事听说祖总兵昨晚全军覆灭之消息,十分心忧。后知道被李大人您的金家庄堡援军救出,方脸现轻松之色。只是,在下所派的二名骑兵向其请求援兵之时,祖佥事一脸犹豫,说现在雕鹗堡兵力亦是不足,若要外派援兵,却是困难,还需仔细考虑考虑。二名骑兵无奈,只得返回复命。” 金大奎说完这段话,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边恼恨地朝自已大腿上狠狠地捶了一下。 “李啸,究竟是怎么回事?”祖大乐一脸讶异之色,向李啸急急问道。 李啸不得已,只得把自已当日邀击正蓝旗牛录,现在导致鞑子报复一事,对祖大乐简略地说了一遍。 祖大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苍白的脸上,突然涌起浓重的怒色,右手猛地击打了一下床沿,大喝道:“好个祖宽!你不过是一个我祖家的家奴,全凭我祖家之力方升得佥事高位,今天却这般畏怯自保,不肯出兵相救。这等忘恩家奴,真真气杀老夫也!” (多谢曦翱鼲见,ququ两位兄弟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敌至 “金大奎,速拿纸笔来!待老夫给那祖宽亲书一封,令其立即派出援兵!不然,我祖家再无他这忘恩负义的奴才!” 身体虚弱的祖大乐,骂了一大段话,又喘着气向垂头站着的金大奎大声喝令。 金大奎用一种请示的眼神望向李啸,李啸向他微微点点头,以示同意,金大奎急忙应诺而下。 李啸心中,忽然满是感慨。 那个自私猥鄙的龙门卫指挥使杜诗,为确保自已驻守的小白阳堡安全,不肯同意派出援兵,李啸早有预感。只不过,从祖家家奴出身的指挥佥事祖宽,面对落难艰危的旧主,竟也这般犹豫,不肯立刻派出援兵,这其中的人情冷暖,利益算计,实实让人叹息。 李啸回想起从前在锦州时,广宁中屯所把总高朴的一众哨骑队被鞑子围困,身为前锋营暂代指挥的祖宽,却以军情不明之故,不肯派出援兵,以致高朴的整个哨骑队被鞑子全歼。可见祖宽这个人,虽作战勇猛,但在骨子里,是个犹豫不决难当大任之人。 在明史上,祖宽这人,先是在陕西围剿流寇之时,因为犹豫不决,迨误战机,险被盛怒的洪承畴斩杀。后来又在鞑子入寇济南时,同样犯了犹豫不决瞻前顾后之病,以致所部军兵未能及时赶往济南救援,以至济南城陷,德王被杀,终被暴跳如雷的崇祯皇帝下令革职正法,一代勇将,至此殒命。 李啸越来越认定了对祖宽的看法,那就是,这种人,只能被支配着使用,可以充分发挥其英勇强悍的一面,却不能让他担任独挡一面的主将,否则祖宽骨子里的犹豫与害怕担责任,定会误了大事。 只不过,现在祖大乐自已愿亲笔写信,以强逼祖宽出兵,李啸倒是乐见其这般举动。 现在金家庄堡兵力极缺,不管能来多少援兵,都是难得的好事。毕竟,前世有位伟人也说过: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去争取胜利。 李啸确信,祖宽还不至于为了这派援兵一事,与自已的恩主撕破脸。祖宽虽然犹豫,却也会知道,真得罪了祖家,这辽东之地,他是再难立足了。 很快,金大奎拿着纸笔进来,此时,祖婉儿的参汤也已熬好,跟在金大奎后面进了房间。 祖大乐一边不时喝上一口祖婉儿喂的参汤,一边皱着眉头奋笔疾书。 李啸看到,祖大乐写信之时,不时咬牙拧眉,可见,祖大乐定是在信中,写了不少措词激烈愤恨之语。 不多时,书信写毕,祖大乐把信纸装入信封,交给金大奎,一边大声说道:“大奎,你休辞劳苦,速速赶往雕鹗堡,将老夫此信给祖宽看,若其再不发援兵,你告诉他,从今之后,他再不要回辽东了,我祖家,就当没有这么一个无耻忘恩的小人!” “大人放心,在下这就出发!“金大奎双手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揣入怀里,随即转身退下。 望着金大奎快步离去的身影,眼神复杂的祖大乐,长叹了一口气。 他快速喝完剩下的参汤,脸上渐渐泛起红色。 这百年老山参,果是大补气血,效力非凡。 祖大乐疼爱地抚弄了一下祖婉儿的脑袋,微笑道:“婉儿,为父无甚大碍,你且退下,我与李啸谈正事。” 祖婉儿见得父亲脸色好转,亦是欢喜。她点点头,端起碗退出房去。 房音中,又只剩下祖大乐与李啸二人。 此时,两人脸上,皆是沉重而严肃的表情。 “李啸,敌众我寡,你有信心守住此堡么?”祖大乐的声音很低。 “祖大人,李某身为大明官军,恪尽职守乃是本份,只要我军奋力死战,这金家庄堡,还是能守住的。”李啸平静地回答道。 祖大乐轻轻点点头:“很好。为将者,自胜方可胜人,你有这份信心,却是难得。李啸,若金大奎能带来援兵,那他们皆归你调遣。” 李啸感激拱手回道:“多谢大人!” 祖大乐摆摆手,脸上浮现淡淡苦笑:“可叹老夫现在受伤在床,帮不了你什么忙,实是无用。” 李啸忙道:“大人不可消沉,有您这样的老将在军中,自是大壮我军气势,大人你就安心养病,守堡之事,在下一定会尽力做好。” 祖大乐凝视着李啸的面容,低声说道:“李啸,若将来鞑子退出关外,你可有心,跟我重返锦州么?” 李啸心里喀噔了一下,他笑了笑,淡淡回道:“在下在山东已建堡落脚,虽有周折,却还算顺利。在下说句实话,这辽东之地,将门遍地,各地皆已被利益分割,实难有我这般无依无恃之人的发展空间。” 祖大乐轻叹一声,又眼光复杂地望着李啸说道:“李啸,老夫只希望,你虽在山东,将来若是辽东有事,亦能伸出援手。毕竟,辽东是你出身与起步之地,还是莫忘初心为要。” 见祖大乐说得这般委婉,李啸笑道:“大人,李某岂是不念旧情之人,大人不必担心,将来辽东果真有事,李啸定会率军出援。不过现在,本官还是只想着要怎么守好此堡。” 祖大乐脸现笑意,他连连说道:“甚好,甚好,李啸你有这份心,老夫便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堡内兵力派驻之事,这时,陈麻子带着两名伙计过来,为祖大乐重新换药。 李啸见状,又再度叮嘱祖大乐好生养病,便告辞离去。 次日中午之时,李啸在堡外视察军民挖掘壕沟,他看清由于体全辅兵与百姓的努力,估计到今天晚上,整个护城壕的挖掘及填埋铁签的工作,就可以全部完成了。 见到手下的军民百姓们工作进度这么快,李啸很高兴。 他对管毅与安谦二人强调,如果今天顺利弄完护城壕,那从明天开始,就可以再将城外各处空地,尽量多挖造一些深坑来,同样再于深坑中填埋铁签,从而尽可能地延缓敌兵上攻的速度,增加其进攻的难度。 管毅与安谦连声应诺,随即下去传达李啸之令。 忽然,远处哨探的飞鹞子,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炽热的阳光下,李啸搭凉棚望去,见得从东边远远地走来了一众军兵人马,正快步向金家庄堡行来。 “大人,是金队长带着援兵回来了!” 一名飞鹞子脸露欣喜之色,飞马赶到李啸面前汇报喜讯。 很快,一脸微笑的李啸,看到家丁队长金大奎,带着数百人的队伍,意气昂扬地从东返回。 “李大人,在下已从祖佥事处,顺利带回500军兵。大人,昨夜祖佥事见得祖总兵那封措辞严厉的信件后,吓得脸都白了。今天上午,便组织了500名步兵,交于在下带回。” 李啸微笑着拍了拍一脸喜色的金大奎肩膀,微笑道:“很好,大奎你办事甚是得力。多了这些军兵,我金家庄堡成功守城的胜算又多了不少。本将已与祖总兵议定,这些军兵,暂都皆归于你部,你却需好好努力。” 金大奎单膝跪地,大声说道:“请大人放心,在下定为祖总兵与李大人拼死而战!” 一天的时间,很快又过去了。 到第三天傍晚时分,李啸军的战前准备工作,已基本顺利完成。 到现在为止,军兵们经过了三天的实际演练,对于守卫城墙、角楼、堡楼,堡门之类的守城战术,均已熟悉。堡内仓库中存放的各类守城的用具,诸如金汗灰瓶、撞梯锤之类,皆已摆放于城墙头之上。 现在堡内,存放着堆积如山煤块,装得满满的,用拆除的空置房子砖块紧急砌就的巨大盛水库,以及2000多石米粮,近1000石豆料,李啸估计,有这些物质贮备,坚守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而在堡外,除了挖掘并填埋了铁签的护城壕外,在护城壕外的金家庄堡的四周,又挖了许多深坑,同样内埋铁签。李啸确信,有了这些提前做好的防御措施,当可大大迟滞后金军进攻的速度,削弱其进攻的力度。 这一天,夕阳西下,所有人刚刚回堡,还未来得及吃晚饭,在角楼上眺望的堡兵,便远远地看到,从南边的旷野上,如同变魔术一般,涌现了大团大团的军兵,他们的阵势如此宽阔,仿佛铺满了地平线。 “不好了,是鞑子攻来了!” 在看清了那高高飘扬蓝绸金龙旗帜后,守望的堡兵失声大叫。 凄厉的海螺号声大起,原本渐渐沉寂的金家庄堡,一下子又喧闹了起来。 盾兵,枪兵,横行队,鲁密铳手,辅兵,纷纷跑上城墙,按演练的阵容,作出警戒态势。 李啸全身甲胄俱全,在几名将领的簇拥之下,快步行到堡门望厅之上。 脸色严峻的李啸,托起千里镜,仔细观看从南边汹涌而来越行越近的鞑子,内心之中,不觉揪紧。 他看到,敌军之内,有正蓝旗本部女真鞑子军兵约1400多人,蒙古鞑子约600人,另举高举着黑底白色圆心旗帜的尚可喜部天助兵700多人。 汉军的这些旗帜,是今年三月份时,皇太极亲自设立的。目的是有别于八旗,同时便于几名汉奸之间的旗色区分。若是孔有德部的天佑兵,则是旗色设定刚好相反,为白底黑色圆心旗帜。 因为前世积累一些明史知识,李啸才能一眼就看出这些汉奸部队的种类。 除此之外,李啸还看到,另有一些穿着破烂明军军服,垂首萎迷的军兵,人数有近一千之数。李啸估计,这样军兵,应该是这只鞑子部队,一路从大同杀回宣府,于路上攻破各类大小墩堡,所俘获的投降明军。 而在这些在前面开路的鞑子军兵之后,则是多达一百五十多辆马车牛车的辎重队,车上绑堆着如山的粮食和银箱,以及分别捆绑扎好的布匹与绸缎。 辎重队后,则是有近六七千之众的被掳百姓,男女老少皆有,大部分百姓被绳索一串串地捆缚在一起,人人都是满脸悲戚之状,凄惨的哭声遥遥可闻。 这些被掳百姓中,还有一些健壮的男丁,被勒令扛带着四五十把攻城梯,四十多辆攻城盾车之类新造的攻城器具,被一小队鞑子军兵抽打着,喝骂着,以跟上鞑子前面的部队。 李啸不知道,在他仔细观看正步步行近的鞑子部队时,鞑子阵中,被四十多名白甲包围在中间的甲喇额真爱巴礼,正与旁边的牛录额真拜克图两人,低声谈论着正在堡门上观望的自已。 “大人,就是那个该死的明将,歼灭了我半个牛录!奴才敢料定,前几日在南河北岸,偷袭我追击骑兵的,亦是此贼!”拜克图一脸愤恨,咬牙切齿。 “哦,是吗?这么说,这个尼堪明将,倒还算个有勇有谋之徒。只不过,以本将看来,此人身着我军白摆牙喇盔甲,身体也健壮,若能率军来降,本将怎么地也得向旗主大人请示,容留此人在我自已当名亲随白甲呢。” 脸上两条交错可怖的刀疤,身材短粗,粗大下腭有如一只暴怒的猩猩一样前突着.身着华贵的冷锻蓝漆精铁甲的甲喇额真爱巴礼,对拜克图的愤恨全然不以为意,他以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拜克图听得懂爱巴礼话语中的奚落之辞,他咬了咬牙,压住心头的怒气,又向爱巴礼提醒道:“大人,这个明狗甚是有勇力,其部下亦皆是精锐,以奴才看来,此人手下之军兵战力,在这些边地明军中,堪为翘楚。大人与其交战,却需小心为是。” “哼!拜克图,你是不是被这个无名明将打怕了,才这般为此人说话!看你这畏缩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我八旗勇士的豪迈气概。以本将看来,分明是你自已无用,才被这无名明将给歼了部众,大灭了我正蓝旗之威风。” 一脸不满的爱巴礼,斜了拜克图一眼,鼻子中冷哼了一声。 拜克图一脸羞红,口中支吾,却说不出甚话。 这些日子以来,他被旗下另外那些牛录额真们,在背后指指点点,嘲讽取笑,自已却只能装着没听见,心下的恼恨,无以复加。 拜克图甚至于能感觉到,他现在带的剩下另半支牛录的军兵,对他的态度,似乎也有了微妙的改变,他们看自已的眼神,不似以往一般的充满尊敬,反而多了很多犹疑的神色。 在女真部族这个只尊崇强者只遵守从林法则的族群中,头领的威望,完全要靠战绩来支撑。而打了败仗的头领,被部下看轻怀疑,被同僚嘲笑蔑视,自是最为自然不过。 拜克图不再说话,他轻嘘了一口气,眼神复杂地向爱巴礼略一躬身,便退回自已的牛录阵中。 “传本将军令,现在天色已晚,离金家庄堡五百步外,扎下营寨,就地歇宿。”爱巴礼又看了一会对面沉默的金家庄堡,大声下令道。 “嗻!” “对了,告诉儿郎们,今晚就不要浪费太多体力在那些汉人女子身上了,需得好好休整,明天一早,全军立刻开始攻堡,堡下之后,全堡的军民财物,任取任杀。”爱巴礼满是横肉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又对正离去传令的两名巴喀什兵大声说道。 “嗻!” 金家家庄堡堡门望厅处,见得鞑子大军开始安营扎寨,脸色峻刻的李啸,放下千里镜,也开始下达军令。 “传我军令,今夜各面堡墙,皆安排辅兵,以接箭传号之法,好生值守。本官料鞑子必是明日天亮进攻,战兵全军今夜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便与鞑子决一死战!” “得令!”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虎踞(一) 如美人指甲一般细小鲜红的太阳,从遥远的地平线跃出,让原本单调苍黄的旷茫大地,开始呈现层次不同的色彩渐变。 从金家庄堡开始,自西向东无限延伸的大地,由浅黄,至深黄,再变成暗黄,褐黄,最后成了一种模糊的黑黄色没入天际。 只不过每个守城的军兵,均没有心情注意眼前的景色变化,他们的目光,被那几十名环堡打马哨探的鞑骑密切吸引。 这些只着了棉甲或皮甲的轻骑,骑着健壮的辽东马,嘴边发出古怪的尖啸声,以东边为,由东至南,从南到西,再从西到北,最后返回东边,划了一个大圈,把整个金家庄堡全部哨探了一遍。 鞑骑们随即回禀甲喇额真爱巴礼。爱巴礼一声冷笑,心下暗道,这个狗入的明将,果然设得这般阴狠的花招,可惜对我无用。 而见到这些鞑骑这般环奔哨探,李啸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就是,自已在城外的各类挖壕沟挖深坑之类的准备工作,很可能将会成为无用功。 他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事实。 很多穿越小说中,敌人基本上有如一只受驯的野兽一般,主角设啥圈套就钻啥圈套,只会跟着主角的套路走,几千几万的兵力,在主角的风.流弹笑间,灰飞烟灭,成为了主角称霸世界的道路上一块不显眼的垫脚石。 而李啸现在要面对的敌人,很明显,要比小说中的那些敌军聪明得多,也残忍得多。 李啸看到,约有近一千多人的老弱百姓,被从被掳百姓中分离出来,随后被勒令扛起那长长的攻城梯,在后金阵声中一叠声的天鹅号中,从南边与北边两个方向,向金家庄堡的南面堡墙与北面堡墙头进攻。 用老弱百姓的性命,来填充李啸深挖的沟壑城壕,用这些无甚价值的汉人尼堪的鲜血与尸骸,为后续的进攻部队打开一条血淋淋的道路,在甲喇额真爱巴礼看来,这实在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前行道路开辟后,然后再向金家庄堡最薄弱的地方进攻,方是最能减少已方损耗的攻城方式。 这个看似一个粗豪武夫一般的甲喇额真爱巴礼,其实是个心思颇为精细的人。 爱巴礼看得很准,南北两处堡墙,正是整个金家庄堡的防卫设计上,最为薄弱之处。 因为整个金家庄堡的防卫构造是,东西南北每个角上都有角楼,而在西面与东面,还另有堡楼一座。 所以从进攻的难易程度上来看,东面因为有堡门与堡楼,堪称防卫最得力之处,而西边因为有堡楼一座,且要绕行一段长长的距离,故属于仅次一级的难攻地带。而只有两边各只有一座角楼的南墙与北墙,相对而言,则是最容易被攻破的地方。 城墙头上的李啸军兵,都清楚地看到,南北两处,各有十架攻城梯在缓缓向堡墙行来。 那些扛着攻城梯前行的老弱百姓,他们脸上都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神色,人人目光呆滞,只会按后面跟行押阵的一众鞑子军兵的命令,一步步地向南北两处堡墙扛梯靠近。不少的衣衫褴褛的百姓都是边走边哭,只不过在后面的鞑子喝骂下,无人敢停下迈向死亡的脚步。 在这每个攻城梯后面,还跟了一队百姓,李啸知道,这些人皆是备用之物,一旦前面有扛梯的百姓死亡,可以立刻填补上去。 看到这些被鞑子兵如驱赶羔羊一般的百姓,向自已的堡城攻来,守卫堡墙的李啸军兵,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一种痛楚揪心的神色。 甲总总长田威狠狠地砸了一拳在面前的雉堞上,恨恨骂道:“狗入的鞑子!杀千刀的鞑子!有能耐,与俺真刀真枪杀一场,胁迫百姓攻城,算什么本事!“ 田威恨骂不已,李啸却是一脸严峻。 他在心里,一点都不怪这些百姓。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哪怕有最短暂的苟且活命的机会,在生死存亡的一刻,也会备加珍惜。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后人莫笑前人非。 在后来的岁月中,清军入关后的一路攻城夺地,多次使用同样胁迫百姓攻城的路数,就是再到后来的日本侵华,中华百姓的表现,亦是同样的麻木与悲惨。 前领导人江伯伯曾回忆说,当年他还在读中学时,亲眼看到,只有两个日本兵,一人手持一把三八大盖,就横扫了他的家乡,抓了一千多人的劳工带走,无一人敢反抗。 在残忍直接的暴力面前,手无寸铁一盘散沙的百姓,顺从于刀枪与暴力之下,实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 其实,在暴力下选择顺从而不是反抗这一点,各个民族都差不多,网上某些自以为是的少民,其祖先表现,往往比汉人更加不堪。 俄国人向东方与中亚开拓时,灭了一个又一个汗国,亡了一个又一个斯坦,那些被征服的所谓黄金家族后代,表现都是相当驯服与配合。他们被俄国人抢走金钱粮食与女人,男人则被强迫征调到西线高加索山一带,去与奥斯曼土耳其打仗,为俄国人争夺原属于亚美尼亚人的高加索山南部土地。尽管俄国人这般残忍暴虐,这些蒙古人中,除了极少数的反抗者外,大部分人对于俄国侵略者,皆如羔羊一般温驯。用俄国探险家西米诺?杰日尼奥夫的话来说就是:“这些卑贱的蒙古鞑靼,在俄国的刺刀下,连正常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而现在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女真人,在清末时的表现,比最温驯的汉人还要脓包与无用。 辛亥革命时,当时还只是一个英俊青年的蒋.委.员长,率领着一只由一百多名青年男女农民组成的奇异队伍,自称新军敢死队,仅仅是在浙江巡抚衙门外放了一把火,便把衙门里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满人军兵吓得哭爹叫娘,迅速缴械投降,让前一天才纳了第八房姨太的最后一任浙江巡抚增韫,乖乖地成了俘虏。 在开始弄清敌军现在主攻南北两处堡墙的时候,李啸便立即下令,两队盾兵,两队枪兵,驻防南墙。而另外的一队盾兵,三枪枪兵,以及横行队,驻防北墙。 西面城墙,安排杜少如部480人的军兵驻守。 东面城墙,则是金大奎部500军兵驻守。 60名鲁密铳手,则分成4队,每队各15人,分守金家庄堡四个角楼,从角楼射孔中射击敌军。 那新招的75名民户新兵,以及600多名被掳百姓新兵,则南北每面城墙处各分350多人,作为辅兵使用,进行浇金汁,砸灰瓶,摆击砸梯锤之类战斗。 而全部的骑兵部队,则在堡内待命。 另外,卫镇抚安谦带着45名堡兵,则在堡内维持治安与秩序,以及组织百姓们搬运守城物质,以保证战斗的顺利进行。 “扑通!” “啊!” 一声重物掉入洞坑的闷响后,又传来的轻微惨叫。李啸看到,一队扛梯前行的百姓中,领头的几个,掉入李啸军挖好的深坑中,随即被尖锐的铁签扎穿脚板或身体。 这些原本就是老弱的百姓,在深坑中如同蚯蚓一般挣扎扭动了一下,便结束了痛苦悲惨的一生。 眼见得攻城队伍停了下来,后面的鞑子兵立刻大声喝骂,让跟随着前行的百姓补充上去。鞑子兵们用力抽打着这些可怜百姓,让整个队伍继续向前而行。 这些用身体与性命作炮灰与趟雷器的老弱百姓,不得不继续扛着长梯向堡墙而去。 连绵的惨叫与扑通落坑的声音,不停地响起。 百姓如同蝼蚁般死去,而他们的尸体,则成为了后面的人前进的踏脚石。 但凡有行进稍慢者,立刻被押阵的鞑子抽打,而害怕犹豫驻步不前者,立刻被鞑子军兵就地砍杀。 在堡墙上看着这悲惨一幕的李啸军兵,无不恨得直咬牙。 这条用百姓的鲜血与性命铺就的前行道路,终于进入了鲁密铳手射程之内。 “大人,敌人已进入一百五十步内,要不要让鲁密铳手开枪射击。”田威急急地向李啸询问道。 .李啸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人,莫非,你是怕伤了这些百姓?”眼见得那些百姓不断地向堡墙头行进,田威一脸焦急,压低声音问道。 李啸脸沉如铁,他声音低低地说道:“不是,本官是舍不得浪费宝贵的射击机会。” “哦?” “火器总头赵杰当日对本官说过,使用鲁密铳时,最多连续击放十余次,便因枪管过热,而不得再用,否则有炸膛之忧。也不可强行泼水降温,恐致枪管脆化,需得过个几个时辰后,待其自然冷却,方可再使。现在若是射杀这样纯为炮灰的老弱百姓,殊无甚益。”李啸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田威,这些百姓死得再多,鞑子也不会心疼,同样会一波波派来扛梯攻堡。还不如节约药子,待敌兵上爬之时,再行射杀,方能发挥阻敌之最大作用。” 田威一脸不甘:“大人,鞑子这般猖狂攻堡,我军却无力阻止,在下心中实是不安。” 李啸轻叹一声道:“战场之上,岂能尽如人意。这些鞑子皆是久战精锐,攻夺州堡已是相当老练,哪里会轻易中我军的套路。我军火器本是缺乏,若这般浪费打放,却是正中鞑子奸计了。” 田威无奈,心下知道李啸说得有道理,只得不再吭声。 李啸心下也在暗叹,自已这般做,也是实在没办法。要是有充足的守城火炮,李啸早就一发发铁弹打过去了,去把这些尚在路上的攻城梯,全部砸个稀烂。 眼见得自已的攻城队伍离堡墙头已近,甲喇额真爱巴礼一脸笑容,他扭头对一旁的两名牛录额真塔喇木和查布禄大声下令. “塔喇木,查布禄,着你二部儿郎,上阵攻城,分攻南北堡墙,我派全部的跟役射手支援你们,争取一举拿下此堡!” “嗻!奴才遵命。” 一脸拧巴干瘦的牛录额真塔喇木,和脸皮黑红目光凶狠的查布禄两人,一同大声接令,两人心下,颇为自已能得到了这个赢取头功的机会而得意。 塔喇木不经意间向拜克图处斜了一眼,正遇上对方那嫉恨非常的目光。 塔喇木心中冷笑,随即大声对自已部下下达进攻的军令。 总共600人的两个满编牛录军兵,以及600多人的跟役射手,一同开始推着盾车上前。 这时,李啸看到,鞑子军兵们,南北两处,都各有二十辆盾车跟了上来。 只见那些盾车,每架盾车上都竖着一面旗帜,前面是高高厚实的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有效地抵挡枪炮弓箭,下面有滚轮,转动灵活。此时这些盾车,沿着前面的扛着攻城梯的百姓开辟的血路,快速跟进。 李啸知道,这些盾车,与那些攻城梯一样,是后金攻城的标准装备,每辆盾车后面,应该都藏躲着数十名鞑子军兵。 这些开始快步推着盾车行进,以跟上前面攻城梯的鞑子军兵,与率领他们前行的牛录额真一样,每个人都是一脸期待与贪婪的神情。 在他们眼中,这一直沉默的金家庄堡,无异于如同一只待宰的肥羊,估计只要自已攻上城去一次冲击,他们便会与他处那些训练不足士气低落的明军一样,立刻崩溃了。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在总共付出了近300名老弱百姓死伤后,攻城梯越过深坑,越过护城壕,终于摇晃着向南北城墙靠了过来。 眼见到堡墙就在前面,分攻南北两处城墙头的塔喇木与查布禄皆是一脸喜色。 “儿郎们,取梯冲阵!” 躲在盾车后面的鞑子兵,听得自家牛录额真的命令,一部分鞑兵立即嚎叫着窜出盾车,从扛梯的百姓手中抢过攻城梯,继续向前冲去。 另一部分,李啸看到,都是些鞑子的跟役,有女真人,也有蒙古人,站在南北两处城墙外的护城壕位置,各有近300名,依旧躲在盾车后面,屈膝盘弓,搭箭上举,准备在鞑子兵攻城时,用来压制城墙上的李啸军兵。 而那些那些可怜的老弱百姓,在经过了这一段艰难的死亡行进之后,则终于得到了可以撤回本阵的命令,他们嚎哭着退了回去,大步向着本阵飞奔,却没有一个敢趁此机会逃跑。 面容狰狞的一众鞑子,齐声吼叫着,高举着攻城梯,大步地冲到城墙之下,准备把登城梯搭在城楼上。 见到鞑子们终于到了堡墙之下,上面的李啸军兵,有如一只沉默多时的野兽,终于露出了自已凶狠的獠牙。 “狗入的,来得好!”南面城墙上指挥的甲总总长田威,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快意。 南北城墙上,分别各有十多个被旺火煮得咕噜冒泡热气腾腾装满粪便的大锅,这些臭气薰天的沸腾粪便,便是所谓的金汁。现在,这一锅锅煮得极到火侯的金汁,在辅兵们的配合下,迅速从城墙上倾倒而下。 “哗!” “哗!” “哗!”。。。。。。 滚烫腥臭的大便金汁,给城墙下的鞑子们洗了个痛快的粪水澡。 卫镇抚安谦,刚刚带领堡兵与百姓扛着一桶桶新舀出的粪水抬上城墙,他看到,那浓黄恶臭的金汁正从大锅中飘泼而下,纷扬洒落在那些正嗷嗷叫着欲把攻城梯靠过来的鞑子身上。 那些鞑子军兵,但凡被这大便金汁烫到,便是皮开肉裂,惨叫连连。安谦清楚地看到,一团滚烫的粪水,浇在一个鞑子军兵头顶上,被烫得大声惨叫的鞑子,下意识地用手去抓头部,却一把连辫子带头皮都扯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头骨。 安谦感觉自已的胃开始剧烈地痉挛,一股恶心的东西从喉头剧烈上涌,再也控制不住的他,一下子趴在城墙上,大声呕吐,吐完白的吐绿的,最终吐尽清水,才喘息着爬起。 安谦放声呕吐之时,正在北边城墙上督战的甲总副总长段时棨,见此情形,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随即他大喝道:“田总长的头道菜上了,我们这二道菜也该端上桌了。” 段时棨一声令下,两处堡墙上,各有四十多个装满生石灰的一人多高的薄瓷瓶,有如冰雹一般,从城墙上猛地扔下。 随着城墙下传来的劈啪爆裂声,一个个生石灰瓷瓶炸开,飞扬的石灰粉末,瞬间让大片的鞑子变成了瞎子。 与此同时,大盆的脏水又从城墙上倾倒而下。 生石灰遇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将那些幸运地躲过了滚烫粪水袭击的鞑子,被噼啪爆响的生石灰,烧得皮开肉绽,臭不可闻。 李啸军这次金汁灰瓶攻击,至少造成了100多名鞑子军兵伤亡。 李啸知道,在依然炎热的夏末秋初,这些被粪水与石灰烫伤的鞑子伤兵,由于粪便中含有多种致病细菌,他们的伤口一定会迅速感染溃烂,最终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100多名敌军,基本上是全部报销了。 剩余的鞑子还未回过神来,四座角楼的鲁密铳手,终于开始开枪打放。 “砰砰砰砰!。。。。。。” 从射孔中伸出的乌黑鲁密铳枪管,首发的一轮,共有近五十根打响,枪口余焰火红,在大团涌起的呛人白烟中,若隐若现。 四十多粒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立刻又造成了二十多名鞑子军兵的死伤。 躲在盾车后观战的两名牛录额真,眼见得自家精锐,还未开始攻城,便死伤如此之多,心中皆是十分恼怒。 “快快放箭,压制明狗!” 塔喇木与查布禄二人,几乎同时喝令旁边的鞑子跟役。 在李啸军快意屠杀这些鞑子之际,那些躲在盾车之后的鞑子跟役,闻得命令后,立刻纷纷开始仰攻抛射。 “嗖!” “嗖!” “嗖!”.。。。。。。 一根根狠戾的轻箭,带着轻微的尖啸,向城头的李啸军兵射出。 大部分箭矢,被盾兵的大盾摭挡,也有一些箭矢,越过盾牌,射中了后面的枪兵与辅兵,盔甲严实的枪兵,有少数几人受伤,而那些盔甲缺少的辅兵,则情况要惨得多,立刻有十多名辅兵或死或伤,从城头惨叫着掉落,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北边城墙头因为缺少一队盾兵,枪兵与辅兵受伤的状况更为严重,伤亡情况比南边多了近三分之一。 鞑子跟役的连续抛射,给城墙上的李啸军带来了相当大的困难,由于大量辅兵死伤,严重滞缓了李啸军下一波砸灰瓶与倒金汁的攻势。趁着李啸军出现短暂混乱的机会,二十把攻城梯终于搭上了南北两边的城墙。 “咔嗒!” 十五米长的攻城梯,终于靠在金家庄堡城墙上,上面的铁制搭钩,立刻钩牢了城墙雉堞,再难掰脱。 攻城的鞑子们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立刻开始沿梯攀爬。 残酷的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虎踞(二) “入他娘,越怕死越要死!你们这些没卵.子的货,都给老子上!金汁、灰瓶、撞梯锤,一齐攻击!” 眼见得一队队鞑子,沿着攻城梯嚎叫着快速攀爬而上,双眼血红的甲总总长田威,怒吼着对那些被鞑子箭矢射得往雉堞与大盾后直躲的辅兵们,大声下令。 见得上官这副杀气腾腾地模样,辅兵们鼓起勇气,离开保护区,继续操作守城设备。 喷涌泼洒的滚烫粪水如雨而下,一个个生石灰瓶纷纷抛砸而落,与此同时,堞垛上,传出一阵阵铰链滑动的声音,一根根粗大木头制成的撞梯锤,猛地从堞垛顶部哗啦滚下,随即以侧摆的方式,狠狠向着搭好的攻城梯砸去。 李啸看到,一根约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大撞梯木锤,一头用铰链系着,另一头,则狠狠地侧砸在一架攻城木梯的中央位置,只听得喀嚓一声闷响,沉重宽阔的攻城梯竟被砸成了两段,上面正在攀爬的鞑子军兵,有如散落的蚂蚁一般,惨叫着从攻城梯上掉了下来。 下面被粪便泼中以及被生石灰烧到的鞑子,发出连绵的惨叫,这些惨叫声中,不时夹杂着攻城梯被砸断的喀嚓声,以至随后攻城梯掉落于地的哗啦散落声。 李啸军这番猛烈反击,虽然已方又有四十多名辅兵中箭或死或伤,却砸断了敌军的四根攻城梯,并又造成了80多名鞑子军兵死伤。 南墙外的牛录额真塔喇木,见得已方进攻势头被压制,他从盾车后面探出头来,纵声大喝:“儿郎们,明狗子的撞梯锤不多,我们抓紧时间攻上去,很快就能攻下城头!” 而在北边指挥的牛录额真查布禄,则在给自已手下军兵鼓劲的同时,让身旁的巴喀什兵给甲喇额真爱巴礼,打出要他立刻派出援兵的旗语。 观战的甲喇额真爱巴礼,脸沉如铁,他恨恨地啐骂了一声,扭头对两名蒙古牛录额真,以及天助兵的总头目副参领班志富下令,令他们各自抽调400名军兵,紧急增援南北两边堡墙进攻的兵力。 两名蒙古牛录额真应命而去,副参领班志富却是一脸犹豫之色。 斑志富,是尚可喜手下亲信部将之一,今年年初从尚可喜投后金后,尚可喜被封为天助兵总兵官,班志富则被任命为副参领。 据正史记载,投降后金后,班志富凭着残酷屠杀自已民族的“功劳”,发迹很快,一路晋升。后来尚可喜定藩广东后,由于在惨绝人譞的广州大屠杀中表现得力,班志富晋升为广州总兵,达到了人生的顶点。志得意满的班志富,于顺治七年重新翻建了广州的永泰禅寺,并亲笔撰写了夸赞自已“卓越武功”的碑文,这座寺庙保留至今,成为广州市重点文物单位。 这次应正蓝旗主德格类的要求,尚可喜将班志富部的800援兵,出援正蓝旗,并归甲喇额真爱巴礼节制。 现在正蓝旗的本部鞑子进攻受挫,甲喇额真爱巴礼让天助兵上阵的决定,让班志富心下十分不满。 你们这些女真军兵都打不过,就拿我们汉军天助兵去填坑,这也太不地道了。 “班参领,你要违我军令吗?!”爱巴礼两道凶恶的眼神,直直地戳在班志富那葫芦型的油脸上。 “啊,奴才不敢!” 心神不定的班志富,闻得爱巴礼这声怒喝,不觉哆嗦了一下,心里原本想着的反驳之词,一个字也不敢说,他咬了咬牙,连忙下面传令。 “各位兄弟,待会上阵后,自已多点眼力价儿,若是势不可为,断不可硬攻,本参领就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手下那边汉军军兵上阵前,班志富最后小声地叮嘱了一句。 “班参领,你放心吧,兄弟们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怎么做。”下面的将领一脸心照不宣之色。 400名蒙古鞑子,400名汉军天助兵,呐喊着分别各奔南北墙头而去。 此时,那些已连续抛射十多轮的鞑子跟役,皆是臂力衰竭,不得不暂时退出战斗。 只不过,跟役此时退出,对整个战局并没什么影响。 因为在南北城墙上,鞑子军兵皆已攻上了墙头! 跃上城墙的鞑子,脸上皆有莫名的喜色,眼中闪烁着可得头功的贪婪之光,在他们印象中,只要攻上了明军的堡墙之上,那么自已接下来一顿冲杀,这些明军便要嚎哭着投降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想错了。 鞑子们迅速发现,南北城墙上的李啸军,完全不同于那些软柿子一般的他处明军,这些冷酷整齐,甲胄武器精良的李啸军兵,更象是一架正在全力开动的杀戮机器。 此时,各名辅兵已退下城墙,而站在靠近角楼位置的卫镇抚安谦,从一旁的堞垛处,清楚地看到了李啸军作战的细节过程。 他看到,一个个鞑子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之际,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这些鞑子的头部、或是****、或是颈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长枪击刺,把这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鞑子,瞬间送入地狱。 李大人之军,真乃我大明第一强军也!安谦在心下连声暗赞。 堞垛的入口处,迅速地被鞑子的尸首填满。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李啸军兵的怒吼声,在鞑子惨叫声的伴奏下,直冲云霄! 只是,随着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鞑子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来的白甲,因为穿着三层盔甲的他们防护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有了这些强悍的白甲冲阵,原本被紧密包围的半弧型枪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李啸军的盾兵与枪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盾兵与枪兵补上去。 南面城墙,一时陷入僵持,而北面城墙,在上次与骑兵的战斗中表现憋屈的横行队,这一次,终于迎来了大显身手的时机。 “兄弟们,立功扬名,就在今日!”横行队队长安和尚,手中的虎枪挽了一个枪花,率先向冲上墙头的鞑子杀去。 扩编至100人的横行队,有如一只嗜血的猛兽,立即跟着安和尚猛冲而去。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身着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站足未稳的鞑子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与时同时,在角楼中射击的鲁密铳手,向那些在攻城梯上攀爬以及在梯下聚集的鞑子军兵,不停地装弹射击,枪声此起彼伏,不时有鞑子惨叫着倒地身亡。 而开始跟随女真鞑子向上攀爬的蒙古鞑子与汉军天助兵,也纷纷加入战斗,让整个堡墙的争夺战,变得更加血腥激烈。 金家庄堡的南北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两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鞑子的尸首与死去的李啸军兵的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一一起。让原本干燥的城墙马道上,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约半个时辰后,始终保持着战斗阵型的李啸军,越战越勇,渐渐地将鞑子奋力冲开的枪盾战阵渐渐缩小,并将其重新逼回堞垛入口之处。 而鞑子战至此时,原有的悍锐早已丧失,大部分人均已是精疲力竭,诸如蒙古鞑子与汉军,更纯粹是在为保命而垂死挣扎。 见得敌军势颓,一直在冷眼观战的最高指挥官李啸,刷地拔出腰间雪亮倭刀,大喝道:“弟兄们,鞑子已是强弩之末,我全军一齐出击,击败流寇,就在此时!” 李啸说完,与东面城墙上的金大奎部军兵,一齐向北墙冲阵而去。 而西面城墙的杜少如部,则同声怒吼着折向南面城墙头冲去。 两个马甲兵一齐嚎叫着向李啸冲来,李啸脸沉如铁,目锐如刀,口中一声大喝,叮的一声爆响,手中的倭刀大力磕飞了砍来的翎刀,随即一道白光划过,另一名马甲兵猝不及防,头颅顿时冲天而去。 李啸拧身反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横刀冲过去,卟地一声,手中倭刀刀尖,已是扎透了被磕飞兵器的马甲兵胸膛! 见得自已的最高长官亲自冲阵,瞬杀二人,李啸军中,爆发出震耳的齐声欢喝,被李啸激发出巨大勇气的全体军兵,昂奋而整齐地向越来越退缩的鞑子冲杀而去。 北面城墙头的鞑子率先崩溃。 最先溃逃的,是汉军天助兵。 汉军的盔甲与武器,以及体力与训练度,均是远远不如后金鞑子。眼见得李啸军这般久战,犹是如此奋勇凌厉,已死伤80多人的汉军天助兵,无不心惊胆裂。不知谁发了一喊,原本还在不断向上攀爬的汉军,开始纷纷向下逃去。 势头不利,保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副参领班志富的临行叮嘱,成了每个溃逃的汉军心中最大的支柱。 “混帐的汉人,功亏一篑啊!” 躲在盾车后指挥的牛录额真查布禄,脸上气得血红,几乎想把这些溃逃而去的汉军,个个斩成肉酱。 “不要攻了,快撤!” 查布禄明白,再打下去了,自已这支部队可就全完了,若是自已成了光杆司令,相信甲喇额真爱巴礼一定会气得把他一刀剁了。 汉军一逃,北面城墙上人数已然不多的女真鞑子,士气顿是大沮,又听到了自家主子的撤退命令,这些鞑子,也开始纷纷返身,想从梯子上爬下逃回。 想跑,没那么容易! 已是杀红了眼的李啸军兵,一拥而上,大砍大杀,毫不客气地斩掉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胸口。 不过这些鞑子亦是精锐,在这般艰危情况下,后面的白甲兵自发奋死抗击,为另外的马甲兵与步甲兵,拼出宝贵的逃命机会。 总共有80多名鞑子逃出生天。 随后,他们便与下面的一众跟役一起,在牛录额真查布禄的率领下,推着盾车,还算有秩序地向本阵撤回。 北面堡墙的战斗结束了,李啸立刻命令,除了金大奎部留在此处,将那些敌军遗落的攻城梯全部砸碎外,其余的全部军兵,立刻支援南墙。 本来就在艰苦支撑的南墙鞑子,被这么多奋勇凌厉的李啸军合力齐攻,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崩溃了。 “全军后撤,就此撤退!” 与此同时,下面见得败象已定的牛录额真塔喇木,一脸灰败的他,气嘶力竭地向城头大声喝喊。 听到他的命令,女真鞑子们尚且保持着秩序且战且退,而那些蒙古鞑子却是个个争先恐后向梯口逃去。 “兄弟们,加把劲,鞑子已溃,多杀鞑子立功啊!” “万胜!” “万胜!”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立功名!” 田威欢喜的吼叫,得到全体军兵的齐声响应。气势如虹的李啸全军,大声喊着口号,每个人手中武器愈是舞得飞快。 横行队副队长武壮,手中的虎刀鲜血淋漓,砍得已是卷了刃,此时原已疲惫的他,受全军将士那高昂的士气感染,却感觉手中愈是有力。他大喝一声,一道血红的光芒闪过,一个转身欲逃的身着皮甲的蒙古鞑子,被武壮从头到脚劈成两半! “操.你狗入武壮,浪费了老子一个宝贵的首级!”武壮身后,传来了横行队长安和尚的大声笑骂。 被蒙古兵喷溅的鲜血弄得全身有如一个血人一般的武壮,爽朗大笑,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渍,又继续向前冲杀。 城墙头上剩余来不及逃走的鞑子,终于受不了李啸军这般凌厉无情的不停攻击,残余的鞑子们,纷纷扔了刀剑,跪地投降。 如果不是李啸及时制止,这剩下的四十多名蒙古鞑子,二十多名女真鞑子,会被杀红了眼的李啸军瞬间杀尽。 只有60多名女真鞑子和260多名蒙古鞑子,最终幸运逃脱。 他们也与北面溃退的敌军一样,在丧魂失魄的牛录额真塔喇木的率领下,垂头丧气地推着盾车返回。 李啸军此次守城战,终于大获全胜。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在全军将士嘹亮的军歌声中,被人人投注敬佩与尊崇眼神的李啸,很快便得到了管毅与一众监抚们的战果统计。 “禀大人,我军此战,共歼灭女真鞑子430多名,蒙古鞑子130多名,汉军80多名。斩获首级为女真鞑子285颗,蒙古鞑子102颗,汉军62颗,另有俘虏人数为女真鞑子23人,蒙古鞑子48人,汉军10人。缴获盔甲655套,其中白摆牙喇盔甲38套,精铁甲63套,普通铁甲153套,余者皆为棉甲,刀枪剑盾无算。。。。。” 管毅一脸喜色地汇报完,李啸点点头,却轻声问道:“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管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声回道:“大人,此战,我军受损亦是颇重,盾兵战死31人,伤68人,枪兵战死49人,受伤85人,横行队战死7人,伤12人,另外辅兵受损最为严重,大部分死伤于鞑子弓箭之下,总共战死69人,伤143人。鲁密铳手中,4人因为连续打放次数过多,枪管炸膛,造成2死2伤,骑兵部队没有伤亡情况。” 听完管毅的汇报,李啸心中也是一沉。 这些鞑子的战力,确是相当不错。 那些好不容易攻上城头的鞑子,还能给训练有素,极其讲究战术与配合的李啸军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让李啸心头有如压上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如果纯从拼消耗的角度讲,李啸军有相当大的优势。只是现在孤悬边境一隅,没有兵力补充,没有援兵来助的李啸军,真要与鞑子长期拼消耗下去,李啸相信,最后先完蛋的,肯定是自已。 只是,事已至此,唯有决死一战,方可死中求活。 在困难面前低头,永远不是李啸的作风。 李啸军正在清点首级计算军功,同时让部队紧急休整之际,从鞑子阵中,跑来了一个汉人通事模样的人,对李啸大声喊话,请求李啸同意,让他们运走城下的鞑子尸首回去,同时不要攻击他们。 李啸同意了他的要求。 这样炎热的天气,这些尸首不及时处理,会迅速腐败发臭,极有可能爆发瘟疫。对于交战的两军来说,都会是一个灭顶之灾。 李啸下令,将那些被斩去首级剥去盔甲的鞑子无头尸体,也一并扔下城墙,让鞑子们自去收拾。 李啸军的牺牲军兵,则亦在堡内,快速统一火化,分别装入骨灰盒中。 一个多时辰后,城下的鞑子及掉入洞坑中的死掉的百姓,在那些被后金俘获的明军士兵与百姓的清理下,全部装运回鞑子本阵。 那名汉人通事见得任务完成,脸上一阵轻松,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地向李啸问道:“我家主子,甲喇额真爱巴礼大人,很想知道,将爷尊姓大名,现居何职?” “本将姓李名啸,乃是大明官军千户把总。”矗立城头的李啸,脸无表情地沉声回道。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虎踞(三) “入他娘,没想到守堡的,竟是这狗入的李啸!” 阔大的牛皮军帐中,甲喇额真爱巴礼,听了汉人通事的回禀之后,怒气冲冲拍桌一声大喝。 此时在地上,牛录额真塔喇木、查布禄、天助兵副参领班志富,以及两名蒙古阿鲁科尔沁部的两名牛录额真,正纷纷在爱巴礼面前的空地上,伏跪成一排。 这些打了败仗的头领,正在爱巴礼面前伏地请罪。此时闻听汉人通事之言,这些人面面相觑,个个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那个李啸,听闻颇有勇力智谋,在辽东时,曾袭杀我八旗精锐哨骑43名。却没想到,此人现在却在这里。”牛录额真塔喇木小声地说道。 “这便怪了,当日阿巴泰贝子征伐辽西,不是说李啸在辽东立足的不归墩,已被我大金军一把火烧了,然后此人无路可去,已畏逃山东了么?怎么现在倒在这宣府之地驻守?”查布禄一脸疑惑。 爱巴礼心下亦是暗叹,没想到啊,竟然会在宣府镇这个偏僻边堡,碰到李啸这个煞星,倒是自已时运不济。 只不过,这个李啸,就算再有能耐,现在驻守这偏僻小堡,兵微将寡,外无援兵,又能蹦达到哪里去!自已这次出兵,却定要把这个一直与大金作对的难缠家伙,彻底扼杀。 若果能成事,那不单是旗主处,就是大汗那边,怕亦会对我格外青睐,另加厚赏了吧。。。。。。 “哼,管他是怎么到这的,这根本就不是我军所该考虑之事!莫非你们认为,这堡是那李啸驻守,就可以为尔等此次打败仗开脱不成?!”爱巴礼一声冷喝,恨恨地环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凶狠如刀。 “奴才不敢!” 地上伏跪的各人一阵哆嗦,整个帐中,瞬间安静无声。 “此次战败,折损兵将如此之多,大挫我军锐气。你们说,却是何人之责?”爱巴礼言语狠厉,脸上两道深深的刀疤尤见狰狞。 “禀主子,奴才认为,此战之败,各人皆有责任,但最大的原因,在于汉军!” 牛录额真查布禄仰起头,大声对爱巴礼说道。 “这话从何说起,溃阵而逃者,女真、蒙古军兵皆有,如何单责我汉军!”班志富闻得此言险恶,不由得双眼圆睁,急急而辨。 “哼!怎么不能怪你,此时攻城作战,相比女真与蒙古军兵,汉军受损最少,又是最先临阵脱逃,此事为我亲眼所见,班参领,你却抵赖不得!” 查布禄毫不客气地地回顶一句,斜视班志富的眼神,充满了仇恨。 他无法不恨班志富,如果不是班志富的汉军率先败逃,自已手下的牛录军兵,也不会突然就面对李啸军的全力夹击,以致受损这般严重,满编的300军兵,竟只有80多人逃回,已是大伤元气。 “查布禄说得对!这些汉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背后与那该死的李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才这般临阵脱逃,误我战机,以至我女真儿郎腹背受敌,至此大败。” 一旁的塔喇木,见有机会可以把责任推在班志富头上,自然毫不客气地补刀。 两名蒙古牛录额真,见得女真人把屎盆子往班志富头上扣,自然纷纷跟着落井下石。 班志富见得众人的矛头都对着自已,皆欲拿自已当替罪羊,不由得又急又怒,他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大声喊道:“好啊,打了败仗,你们竟都算在我汉军头上了。我汉军才不过几百人,贵军有两千多人,纵有少数汉军临阵脱逃,又何妨大局?哼,若不是尚总兵之令,本将才不来趟你们这浑水呢。” 班志富是真急了,只是他这埋怨之辞,瞬间引燃了甲喇额真爱巴礼的熊熊怒火。 “班参领,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你以为,你汉军不是我大金一员,我正蓝旗竟使唤不得了么?”爱巴礼一声冷哼,目光中满是凶狠之色。 “甲喇大人,奴才不是这个意思。”班志富自知失言,心下甚是懊悔,急急自辨。 “哼,你休巧言令色,本官全程观战,心下自是明白。当时本将派你部出战,你便多有犹豫不满,随后汉军又率先溃逃,本战之败,实是首因。如不惩戒,如何服众。”爱巴礼一言定音,随即拍桌大喝:“来人啊,将班志富拉出帐外,就地斩首!” 两名白甲兵一声应诺,大步冲向班志富处,将他从地上强拽起来,便往帐外拖去。 “甲喇大人饶命啊!奴才冤枉,奴才对大金乃是忠心耿耿哪!”班志富一脸惨白,大声求饶。 “拉出去!” “甲喇大人!奴才纵死,亦有话要说,若再这般强攻下去,我军断难拿下这金家庄堡!”在快要被拉出军帐之际,班志富以最快的速度喊出这句话。 “哦,。。。。。回来。” 听得爱巴礼这淡淡的一句,两名白甲兵放下班志富,从死亡边缘挣回性命的班志富,身体一软,伏趴于地。 爱巴礼粗短的眉毛一跳,脸上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班参领既这么说,本将到想听听缘由,若说得有理,可免死罪。” “多谢甲喇大人,多谢甲喇大人!”班志富膝行向前,连连磕头道:“大人,请恕奴才直言,那明将李啸,已将金家庄堡守得极为稳固。我军若再这般强攻城墙,除了自损兵将外,实难获胜。除非另设他计,不然,这金家庄堡未克,我军已是自困矣!” “哦,听你的意思,班参领却有甚新计策?” “大人,在下此计,其实已是思虑良久,只是一直不得有机会对大人说明。现在,但求大人一听奴才之言。” “讲!” 班志富膝行几步,靠近甲喇额真爱巴礼,低声地将自已计策讲出。 “嗯,班参领此计嘛,却是不错。你们这些汉人,打仗不行,阴谋诡计却是不少。不错,本官准了,将来若攻破这金家庄堡,本官算你们汉军首功。”爱巴礼咧嘴大笑。 “奴才代全体汉军,谢过甲喇大人。”班志富见自已计策被采纳,亦是一脸喜色,又向甲喇额真连连磕头。 .。。。。。。 三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这三天,李啸军抓紧时间,重新整编部队,以准备下次战斗的到来。 加上这三天伤重不治军兵的死亡,在上次的战斗中,李啸军总共战死人数为,战兵115人,辅兵76人,还有总共近二百多的伤者尚在治疗中。 为了补充损耗,李啸将近200人的辅兵补充进入战兵队伍中,除了鲁密铳手因为没有多余的鲁密铳可以使用,故只剩56人外,其余的三队盾兵、五队枪兵、100人的横行队,皆补充完毕。 而盾兵与枪兵损耗的武器,张铜柱的铁匠铺,亦已紧急修理完毕,让这些新补充入队的新兵,可以很好地使用。 接着,李啸军开始换装,把缴获的盔甲,按精良程度的不同,优先补充到不同的战兵队伍中。 横行队全部着装白摆牙喇盔甲以及精铁甲。 枪兵全部改为铁甲,只有约一队人因为铁甲数量不足而穿棉甲, 盾兵与鲁密铳手全部身着棉甲。 剩下的260人的辅兵,也全部换着棉甲,增加防御力。 至于还有多的200多件棉甲,李啸则给本次表现突出的金大奎部的辽东军兵,以及杜少如部的本地宣府军兵换上。李啸大度的做法,让他们十分感激。 尽管这次城功的守城战,让李啸军全军士气大涨,只是,李啸知道,真正艰苦的战斗,其实还没有到来。 敌军的下一步,会怎么做? 这是李啸这几天,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 他不认为敌人有这么笨,总会一直用上次那套进攻方法死拼到底。那么,他们会怎么做呢,用什么新的攻城方法来进攻呢? 没有人能回答李啸这个疑问。 李啸在已清理干净的城墙上缓缓踱步,他眺望远处那连成一片的鞑子营地,面色沉峻如铁。 这三天中,鞑子每天都让百姓挑土运沙,已将金家庄堡南北城墙外的深坑与堑壕全部填平。而兵缺将少的李啸军,并没有派兵出击驱赶这些百姓。 与其将来还是要用百姓的尸体来填平这些深坑与壕沟,现在他们要填就填吧。 毕竟不管如何,这些深坑与护壕,对于鞑子军兵来说,已是全然无效。既然已起不到防护作用,李啸自然没必要在这方面多费精力。 。。。。。。 第四天上午,李啸全军刚刚吃过早饭,从城外的敌军阵中,传来的嘹亮天鹅号声,宣告敌军一次新的进攻,又开始了。 李啸全军,开始紧急应战。 又是南北两处各扛10把攻城梯远远地扛了过来。只不过,李啸注意到,这些扛攻城梯的队伍,从上次的老百姓,换成了被鞑子俘虏的明军。 甲总总长田威一脸揶揄的笑容:“操,这些狗鞑子,又来他娘的老一套!好啊,老子就跟上次一样,送你们上西天!” 田威的话语,让旁边的守堡军兵一阵哄笑。 每个军兵都感觉,这些鞑子又是这般进攻,看来黔驴技穷了。 李啸军的乐观态度,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 “快看,那是什么?” 一名在堡楼顶端眺望的堡兵,突然大声说道。 李啸托起千里镜,仔细看去,他看到,有十个奇异的物体,正从鞑子阵中推出,向南北两处城墙缓缓推去。 看到这些古怪的东西,李啸全军,满是惊愕。 此时,随着鞑子们越推越近,李啸终于看清楚了。 这外型古怪的东西,是鞑子用四个盾车两头两尾拼装在一起,中间空了大块空地,用来躲人在里面。上面则是钉了厚厚的木板,木板上又蒙了牛皮与湿被,用来防泼粪与灰瓶。从整个外观上看去,倒有点象后世的汽车一般。 “这狗入的鞑子,做出这些玩意,究竟搞的什么名堂?”田威看着越推越近的这些东西,亦是十分讶异。 这些东西,紧跟在攻城梯之后,在攻城梯摇晃着向城墙靠近之时,这些东西,也缓缓地向南北两处堡墙头靠去。 到现在这个时候,李啸终于明白了它的用途。 “狗入的鞑子!他们想把城墙挖塌!” 李啸这声大喝,让全体守堡军兵不觉一惊。 挖开城墙? 敌军竟有这般招数? “这金家庄堡城墙,乃是夯土筑成,并未包砖,年深岁长,内部早已松动,敌军这般进攻,却是狠辣!”李啸咬牙叹道。 “李大人,若是这般,却该如何处理?”旁边田威急问。 “迅速组织金大奎部与杜少如部两处军兵,烧燃煤块,然后倾倒下墙,务必将这些挖墙用的摭具车全部烧毁!”李啸紧急下令。 “得令!” 李啸刚布置完,“咔嗒!咔嗒!”的声响四起,那些被掳明军,已将攻城梯靠住城墙,开始向城头攀爬进攻。 飘泼的粪水金汁与纷扬的生石灰瓶,几乎同时砸落,与此同时,撞梯锤也开始向攻城梯上狠狠砸去。 李啸军这次的防守配合,比上次熟练很多,而这次进攻的敌军,又是那些士气低落被掳明军,难得有几个明军爬上城头,立刻就被故而李啸军的防守任务,十分轻松。 李啸看到,极多的被掳明军在城墙上被滚烫粪水烫得哇哇惨叫,纷扬的生石灰更是扬成大片夺命的白雾,将这些被洒中的被掳明军烫死或烧瞎眼睛。 只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有三架攻城梯被李啸军狠狠砸断,上面的敌军惨叫着掉下去。 只有少数几个敌军爬上城墙,随即被严阵以待的李啸军迅速刺杀。 在这看似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李啸脸上,却是十分严峻。 他清晰地听到了,堡墙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凿击声。 南北堡墙下,分别各有5辆这样的摭车靠在墙边,凿击声十分刺耳,似乎脚下的城墙,也正传来轻微的震动。 李啸明白了敌人的伎俩。 让被掳的明军进攻城墙,实为佯攻,为的是牵制自已的兵力。而底下挖掘城墙,才是敌人的重点进攻所在。 能不能及时烧毁这些摭具,成了能否保住堡墙的关键。 堡内广场上,安谦带着百姓们,燃起一堆堆煤块,每堆煤块烧旺后,便有金大奎部或杜少如部军兵,分别用铁桶装着,提去南墙或北墙,然后从城墙头上倾倒而下。 金家庄堡内有充足的煤块,金大奎部与杜少如军兵,发狂地在广场与城墙间来回奔跑,不停地重复着装煤与倾倒的动作。 而在这时,站在沟壕之外的鞑子跟役,又开始轻箭抛射。 不时有李啸军辅兵,金大奎部军兵,杜少如部军兵中箭倒下。不过现在各人皆着棉甲,与上次相比,死伤人数少了很多。 终于,有五辆这样盾车改装的摭具,开始燃烧起火。 摭具下面的挖墙百姓却不敢逃跑,外面的押阵鞑子,喝令他们继续加快进度挖掘。 “轰隆!” 一辆这样的摭具车终于垮掉,将里面大部分百姓砸成肉酱,只有少数几名烧得有如火人一般的百姓,嚎叫着跑了一段距离,便倒地而死,直至被烧成一片焦炭。 又接连有两处这样的摭具被烧垮,里面的百姓,同样难逃一死。 终于,在六辆摭具车皆已烧毁之际,南北城墙处,各有一辆摭具车外的押阵鞑子,向本阵打出了已成功挖出置放坑洞的旗语。 看到旗语传来,天助兵副参领班志富,一脸喜不自胜。 他立刻对正扛着状如棺材一般的两个长形大木箱的两队汉军,大声下令:“尔等速速出发,若能成功炸塌堡墙,算你们首功!” “得令!” 在明朝时,用这样的爆炸木箱来轰垮城墙,明军与流寇皆是常用,甚至为了省得麻烦,直接使用棺材来填充炸药。前几年,反攻登州的战斗中,武状元王来聘,便是用这样的棺材制成的爆炸木箱,成功轰塌了登州城墙,虽然自已随即被叛军射死,却让明军最终成功攻入登州,扫灭了残余的来不及撤走的孔有德部叛军。 班志富从被掳百姓中找到了几名工匠,将全军所有的火药与猛火油收集在一起,利用这三天时间,制成了这两个爆炸力度十分惊人的爆破箱。 这才是班志富真正的杀手锏。 两队汉军,扛着用猛火油与黑火药共同合制的爆炸箱,快步分别冲向南北城墙而去。 而在这些汉军之后,大批的鞑子步兵,裹胁着滚滚如潮的百姓,一同向李啸军堡墙行去,准备在堡墙破后,用百姓冲阵作掩护,攻入堡内大砍大杀。 在李啸看到那些汉军军兵,正大步扛着那状如棺材般的木箱,向自已的南北堡墙快步而来时,他瞬间变了脸色。 上当了! 原本以为敌军只会这样缓慢地挖开城墙,自已还有足够的时间扔下燃煤来狙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炸药! “全体战兵下城!金大奎部与杜少如部继续守卫城墙,挡住敌兵,万万要小心城墙垮塌!”李啸嘶声大吼。 “砰!” “砰!” 在全体战兵纷纷跑下城墙后,从南北两处堡墙下,皆传来一声几乎让人震破耳膜的巨大的爆炸声响。 李啸感觉到脚上的大地猛的一震,几乎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站稳的他,透过弥漫堡内的漫天灰尘,吃惊地看到,南北两处城墙上,赫然出现两个皆有三米多宽的巨大豁口! 一些还未来得及及时躲避的金大奎部与杜少如部军兵,被爆炸的强烈气浪冲击,有如纸片一般摔向空中,随即惨叫着摔落于地,血肉模糊地死去。 “哈哈,吾计成矣!”汉军副参领班志富一脸得意,拍手大笑。 一旁的甲喇额真爱巴礼,则是一脸兴奋至极的表情,双眼都闪着贪婪的红光,在他看来,现在终于出现了这两处巨大缺口的金家庄堡,简直就是一名被他彻底扯掉了摭羞布的赤.祼美女。 “全军听令!令明国百姓于前冲阵,全体步兵攻入堡去,将金家庄堡夷为平地!将狗贼李啸,斩为肉酱!”爱巴礼将手中钢刀奋力上举,纵声大喝。 (多谢曦翱鼲见,wangang9349a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虎踞(四) “传我军令,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堵住缺口,务必不得让敌军入堡!”见到堡墙外浩荡人群,正快速冲往南北两处城墙豁口,李啸沉声下令。 “大人,鞑子令百姓冲阵在前,我军却该如何处置?”甲总总长田威的声音,急切而焦燥。 “皆杀!” “啊。” “鞑子裹胁百姓,夹杂其中,骤然之刻,孰可分别!若放其入堡,我军必溃!”李啸的声音,有如钢铁般冰冷:“传本官军令,但凡冲到豁口者,无论是鞑是民,尽皆杀之!” “得令!” 随着李啸的军令下达,守卫南北城墙头两处豁口的李啸军兵,顿时成了两架冷酷的杀戮机器。 从空中往下看,敌我双方殊死争夺的堡墙豁口处,简直就是最为血腥可怖的无间地狱。 大股大股的百姓,男女老少皆有,纷纷哭喊着向豁口冲来,这冲力巨大的人口洪流,却被豁口处一个半弧状包围着盾兵阵列死死顶住。大片的人群直接撞击在大盾上的精钢尖刺上,将整个身体扎透,直接哀嚎着死去。 前面的人被扎死,后面的人群却依然疯狂地往前挤,这时,大盾后面的枪兵那手中的长枪,有如狠毒的长蛇,对着他们的头、胸、颈各部凌厉刺杀,一击致命,断难再活。冲过来的人群,但凡中枪者,无不鲜血喷溅,迅速死去。 这只是李啸军的地面防卫,而在豁口两端的城墙上,则站着大队的辅兵,正不停地从上方将滚烫的粪便金汁和一个又一个生石灰瓶,不停地往豁口下的百姓与鞑子阵中,倾倒砸下。 冲阵的人群,在李啸军凌厉的立体式攻击下,惨叫之声震天动地,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洒,腥臭的金汁与人体内脏气息相混合,形成一种让人极度恶心的气味,漫天飞扬的生石灰粉则几乎让人难于呼吸。在这一片喧嚣与混沌中,地面上迅速被百姓的尸体重重叠叠地铺满,而在累叠得让人心惊的尸体下,那洇泅开来的的鲜血,粘稠滑腻,四处溢漫,让人几难站稳。 这是一场彻底没有底线的战斗。 男的,杀。 女的,杀。 老人,杀。 小孩,杀。 每一个守阵的李啸军兵,都牢记了李啸的那句话:“但凡冲阵者,皆杀之!” 在哀哭着冲阵百姓看来,面前的李啸军,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不停地吞噬着汹涌而来的血肉,带走了一个又一个悲苦可怜的灵魂。 可怜那些百姓,依然在前赴后继地不停冲来,仿佛将李啸军冲垮了,就能有活路一般。 这些可怜的人,其实已没有选择,因为他们只要稍微一退,后面押阵的鞑子便立刻对他们或砍或杀,丝毫不留情。 站在枪盾战阵之后的李啸,透过呛人的生石灰尘雾,隐约地看到,竟有一名怀抱着小孩的妇人,也嚎哭着跟随这些人群,赤手空拳前来冲阵。 人群拥挤而混乱,这名妇人手中的孩子不慎掉落于地,随即被疯狂的人群踩入尸堆中,再不复见。 妇人疯了一般的大哭,欲躬身挖出孩子的她,却被后面人流推挤着,踉跄地向前冲带,随即被一名李啸军枪兵,凶狠地扎穿了胸口,鲜血如泉喷涌,惨叫着倒下。 与此同时,上面大团的粪便金汁汹涌而下,将这名妇人的尸首与旁边的一众百姓,染成同样腥臭的暗黄。 见到这悲惨至极的景象,李啸心下,有如刀割。 没有任何人情、道德、良心、法律的制约,只有如同野兽般的厮杀,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只有尸积如山,只有血流成河,只有刀剑的铮鸣,只有濒死的哀嚎,这就是真实的战争,残酷的战争,剥去一切美化血淋淋的战争! 只是,这个战乱之世,这个鞑子欲毁我华夏千年衣冠文明的黑暗时刻,唯一中止战争的方法,却是只有战争。 唯有将这些鞑子流寇统统消灭干净,战争才会最终平息,神州大地才会重回安静和平。 各位乡亲,各位百姓,我李啸造下这般罪孽,若有来世,就让李啸当牛马以报吧。 一片昏蒙中,这位来自现代社会的年轻千户,脸如寒铁,心下之痛苦,无可言诉。 残酷的杀戮进行了约半个时辰,豁口处尸堆如山,地上的血液几可没至脚踝,让拼死守卫的李啸军兵,几难站稳,不时有人摔倒在地。 人群依然不断从两处豁口涌来,看不到任何停歇的事态。战至此时,李啸军兵皆已甚为疲累,原本严密的枪盾战阵,渐渐地被冲开,露出或大或小的空隙。 迅速地就有其他枪兵或盾兵补上缺口,让整个守卫战线能依然勉力维持。 战此至时,冲过来的人群中,百姓越来越少,诸如女真、蒙古、汉军之类鞑子军兵却越来越多。 现在李啸军其势已疲,而这些鞑子因为刚刚皆是百姓冲阵,此时皆是以逸待劳。各类鞑子凌厉冲杀,让疲惫应战的李啸军兵,不时惨叫着倒下。 远处观战的甲喇额真爱巴礼,一脸得意。 旁边的牛录额真塔喇木、查布禄,汉军副参领班志富等人,亦是满面喜色。 狗入的李啸,看你还得支撑多久! 在又鏖战了半小时后,这是南北城墙两处豁口,李啸军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疲惫交战的盾兵与枪兵们,皆被推得不断向后退,露出的空缺,已是越来越难于补上。 此时,在北墙上的那些被掳明军,终于被金大奎部及横行队,联手杀退,爬上来攻城的被掳明军人数越来越少。 而在南墙上,本就战力最差的的杜少如部,死伤者已近半,眼见得已是不支。 李啸急令,守卫北墙处的金大奎部,分出一半,紧急赶去增援南墙。 而横行队,则紧急抽调到城墙之下,分成南北两队,拼死堵住缺口。 有了金大奎部的一半辽东军兵支援,南墙局势好不容易稳住,并开始渐渐取得优势,压得那些同样疲惫的被掳明军,不停地往城墙入口处后退。 这时,李啸看到,从医馆方向,竟然有一百名军兵摇晃着走出来,人人皆已披甲执刀,看起来,却是要来加入战场。 他们中领头者,竟是副总兵祖大乐! “总兵大人,你伤势未愈,如何竟来参战?”李啸一脸惊讶地发问。 “咳,又没伤到骨头,有什么大不了。现在情势如此紧急,本将与这一众轻伤员,如何还能在医馆内安躺得了!现在由你吩咐,让我等速速前往救援。”祖大乐摆摆手,急急回答。 李啸看了看局势,心下立刻做出决定。 现在最轻松的,当属北面城墙上那些稀稀落落上攻的明军了,就派祖大乐他们去替换那另一半的金大奎部军兵吧。 李啸随即下令,由祖大乐部及一众愿意参战的伤员,接替那一半的金大奎部军兵守卫北墙,而把抽调下来的半部金大奎部,就地防卫愈加吃紧北部豁口。 李啸军现在,基本把全部的兵力,用到了极限。 不停汹涌进攻的鞑子,在拼死守城的李啸军阻击下,最早的那股凶悍的气势,渐渐消失了。 双方打到这个时候,已基本上到了纯粹拼消耗阶段。 尽管李啸军在战术、组织度、配合度上要比混杂在百姓中冲来的鞑子强得多,却也架不住鞑子的数量太多,又是混杂在百姓之中冲阵,让李啸军陷入了越来越被动的局面。 李啸牙肌一咬,刷地抽出倭刀,亲自上阵冲杀。 “大人亲自上阵了!” 在军兵们的欢呼声中,李啸与南边的半队横行队,对不断地想从缺口处绕过来的敌兵,奋力砍杀。他一个人连杀两名步甲兵与一名蒙古鞑子,让周围的李啸军兵,士气为之一振。 横行队更是有如一只发狂的机器野兽,每个军兵都在挥击着手中的重型武器,对冲过来的鞑子与百姓,疯狂杀戮,安和尚与武壮两名队长,皆杀得已如血人一般。 两军又相抗了一段时间,李啸军还是被压得不断后退,盾兵与枪兵不断伤亡,军兵的惨叫声越来越密集。而横行队与抽调下来的金大奎部,也伤亡了不少,不时有人倒下。 战至此时,金汁与灰瓶均已消耗完毕,城墙上面的辅兵,再也帮不上忙了。 只不过,由于李啸军的顽强抵抗,鞑子战阵也终于扛不住了,这些久经战阵的鞑子,皆是深深震惊于李啸军的强悍战力,越来越多的鞑子开始力竭不支,诸如汉军与蒙古鞑子中,更是多人已是勉力支撑。 李啸敏锐地观察到,敌我双方,终于皆到了最后的临界点了。 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还有,谁能施出最后的杀手锏了。 “甲喇大人,我军步兵已竭,请速速派出骑兵冲阵!”汉军副参领班志富,葫芦型的脸上,大颗汗水渗出,满是惊恐不安之色。 甲喇额真爱巴礼,却是一脸犹豫。 这李啸军兵的强悍程度,让一向自视甚高甚是骄横的爱巴礼,心下也不由得极其佩服。 若是各处明军,皆如李啸之军一般强悍善战,那大金莫说进关掳掠,便是一味自守,怕亦是不易啊。 只是这数百名骑兵,是他最后押阵之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使出。 况且,李啸军中,长枪兵极多,那三米宽的豁口,已围成一片枪尖森林一般,若要骑兵硬往上冲,纵然李啸军势已竭,自家这伤亡,亦将会极其惊人。 况且,现在自已的手下军兵,已向堡内越来越深地压入,虽然进展缓慢,但如果再坚持一会,最先崩溃的,应该是李啸吧。。。。。。 “主子,若不速派骑兵,只恐我军坚持不住。”班志富的声音中,忽然满是哀求。 “我军未落下风,且再看看。”甲喇额真爱巴礼,最终犹豫地回答道。 这句话,成了爱巴礼终生后悔之言。 在鞑子骑兵押阵观望之际,堡中的李啸,终于下令,全体骑兵,楔形突击! 一直养精蓄锐到现在的骑兵们,发出一阵震耳的尖啸,排出玄虎重骑在前,飞鹞子在后的巨大楔形阵,从远处校场的一头,开始冲击。 起步,加速,冲锋! 40名玄虎重骑,50名飞鹞子组成的的巨形楔形战阵,在离前面拼死抗击的枪盾兵还有近五六十步时,便已充分提速到冲锋时速! 闻得隆隆如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南部城墙处的李啸军兵迅速让开。 只在瞬间,充分加速,尽力冲锋的李啸军骑兵,从这些让开的李啸军兵旁疾速掠过。 如果把进攻南部城墙豁口的鞑子,比喻成一块硕大肥厚的面包的话,那么尽力冲锋的李啸军骑兵,则是一把虽然小巧,却是极为锋利的小刀。 这把锋利的小刀,瞬间把这块厚实宽大的面包,切成了两半。 只听得连声的惨叫与马蹄声混杂在一起,手中骑枪直挺的李啸军骑兵尽力冲锋,有如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将拦在前行道路上的任何物体,都统统冲开,全部刺死踏死。 在李啸军骑兵透阵而出之时,骑兵队的速度已是十分缓慢,这是因为,马蹄下面是层叠的尸体,这大大延缓了冲刺的时间。 只不过,李啸军这凌厉的透阵一击,南面城墙豁口处,已是勉力而战的鞑子军阵,终于彻底崩溃了。 放眼过去,刚才还汹涌进攻的大群鞑子,现在却有如退去的潮水一般,每一个人都被李啸军骑兵这凌厉恐怖的武力所震骇,和同样崩溃的百姓们一样,纷纷掉头而逃。鞑子们狼奔豚突,四散逃窜,秩序大乱。 只不过,体力已近透支的李啸步兵,再也没有力气追击他们,每个人都在原地大口喘气,一脸庆幸至极的表情。 如果没有骑兵队这次冲锋突击,也许,首先崩溃的,将是自已吧。 骑兵队按李啸的命令,没有追杀这些溃兵,而是掉头转向西墙,再从西墙绕至北墙,准备与里面正在拼死抵抗的李啸军步兵,给进攻北面城墙的鞑子,来个前后夹击。 “全体骑兵出发,全力挡住李啸骑兵!”甲喇额真爱巴礼,悔之无极,声嘶力竭地对身旁的三百多名骑兵吼出这句话。 鞑子骑兵们立即怪啸着,纵马前冲而去。 晚了。 已重新充分加速的李啸军骑兵,从西面城墙头兜转过来,尽力冲锋的楔形战阵,有如一根凶狠恶毒的巨大尖刺,狠狠地戳入北部城墙下的鞑子军阵后部。 后.庭爆.菊! 同样如同一块硕大面包般的北边城墙处的鞑子军阵,立刻也被这把锋利的小刀瞬间切开。 鞑子们终于全部崩溃了。 他们如南面城墙的鞑子一样,纷纷慌不择路地掉头逃窜。 此时,甲喇额真派出的骑兵,刚刚赶到。 而这时的李啸军骑兵,已重新入得堡内,前面的枪盾战阵,亦是重新布防。 有数名兜不住坐骑的骑兵,直直地冲向那已重新布好的枪尖森林,立刻被捅了个人马全穿。 余下数百名骑兵,见势头不利,无奈之下,只得拔刀退回鞑子本阵。 已杀得一身是血的李啸,同样没有令人追击。 因为战至此时,李啸军中,再没有人有这样的体力了。 城墙上,残余的被掳明军,见得已方大势已去,纷纷向李啸军下跪投降。 这场生死只在须臾,胜负只在转瞬,艰苦危险至极的守城战,终于结束了。 甲喇额真爱巴礼,眼中的凶悍之色已是荡然无存,他一脸呆滞地令人清点现在全军人数尚有多少。 很快,结果报上来,现在全军除了那三百多名骑兵外,余下的步兵中,女真军兵为460人,蒙古军兵为246人,汉军为285人。 大败仗! 彻底的大败仗! 没想到啊,拥有数千之众精锐兵力,作为旗主德格类最为看重的亲信甲喇额真,久经战阵惯经沙场的自已,竟会这般窝囊地败在这个狗入的明军把总李啸之手。 这般耻辱,足以将自已过往的荣耀,一扫而光! 李啸,若来日再战,本将不把你这狗贼斩成肉酱,誓不为人! “传本将军令,舍弃明国百姓,押上辎重就此退兵,近回大同镇,与旗主大人汇合。”甲喇额真的命令,有气无力。 “主子。。。。。。” 见得甲喇额真爱巴礼这般颓唐,牛录额真塔喇木、查布禄等人,皆是眼含热泪,喉头哽咽。 只有那早先打败仗的牛录额真拜克图,以及那汉军副参领班志富,脸上虽也挤出一副惨淡之色,只是爱巴礼能感觉到,这两人其实并没有多少伤心。 这两人现在的心思,爱巴礼自是清楚。拜克图是因为大家都打了败仗,故再没人会轻易嘲笑他这个败军之将。而汉军的班志富,则是因为此战汉军出力甚多,自已再不好拿他顶缸并取其性命。 黄昏之际,甲喇额真爱巴礼,率领一众鞑子余兵,押着粮草辎重,旗帜散乱地缓缓南撤而去。 看着敌军这般狼狈离去,金家庄堡处,响起一片几乎震破耳膜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杀鞑子,得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从这场艰苦卓绝的守城战中,最终存活下来的李啸军军兵,放声嘶吼出心中的喜悦。也有一些军兵,想到这场死伤惨重的战斗中,原先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现在已是阴阳两隔,不由得纷纷放声痛哭。 被笑声与哭声环绕包围的李啸,无声地站立城头。 一手执刀伫立,一手平按雉堞,已然目送鞑子远去的他,看着金家庄堡破败的城墙下,那遍地堆叠如山的百姓尸首,坚强刚毅的脸上,有着隐藏不住的哀伤。 漫天如血余晖的映照下,肃然站立的李啸,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宝地 监抚司副司长管毅,悄然来到李啸身边,脸色沉重的他,欲言又止。 “我军伤亡情况,该是十分严重吧。”还是李啸先开了口。 “嗯,禀大人,经此一战,我军盾兵战死92人,受伤158人,枪兵战死165人,伤212人,横行队战死21人,伤32人,辅兵战死33人,伤60人,玄虎重骑战死5人,伤12人,飞鹞子战死7人,伤16人,鲁密铳手中,又有6杆火铳炸膛,3死3伤。金大奎部战死126人,伤210人,杜少如部战死135人,伤195人。。。。。。” 李啸坚毅的脸上,突然抽搐了一下。 这次守城之战,已方伤亡情况竟已近三分之二,堪称惨烈之极,命悬一线。 现在想来,这次能够成功守城,虽然主要是因为每日的刻苦训练与强大洗脑,让手下官兵具有杰出强悍的战斗力,但究其根本,其中亦是多有侥幸成分。 如果敌兵第一次攻城,便采用今天的攻城方法,集中优势兵力破墙攻城;如果敌兵有更多的用猛火油与黑火药制成的爆破木箱,从而在城墙上炸出更多豁口;如果敌军的数百骑兵及时出动压制自已的一众骑兵,那么,现在的自已,怕是早已身死军灭,只能在地府中总结此战的失败原因吧。 说来说去,还是自已兵力不够强大,并且缺乏强大的火器部队,才让这守城之战,如此的艰难又侥幸。 李啸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自已一定要想尽法,让手下的军兵更加强大,还要优先发展更为强大的火器部队,方可不再让自已这般被动。 毕竟不是每一次战斗,都能有这般运气的。 “各名战死与受伤的军兵,全部按我军制例,下发抚恤与赏金,包括金大奎部与杜少如部。”面色沉重的李啸,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问道:“缴获情况,又是如何?” 见李啸这般发问,管毅的脸色轻松了很多,他急急地禀报道:“大人,我军此战,缴获甚众。共俘获被掳明军335人,斩获女真鞑子首级256级,蒙古鞑子143级,汉军187级,缴获完好盔甲550件,其中白摆牙喇盔甲45件,精铁甲92件,普通铁甲171件,余者皆为棉甲。。。。。。” “那些投降明军,投降鞑子也就罢了,还敢与我军为敌,本官真想把他们都宰了!”李啸打断管毅的话,他一脸恨色,顿了顿又说道:“现在他们既已重投大明,杀之无益。那就全部就地关押,待战后由其驻地长官自行赎回。” “呵,大人好计,在下这就去办。”管毅轻笑起来。 “那些鞑子放弃的百姓,却得收拢多少?”李啸想了想问道。 “禀大人,我军总共收百姓2860人,其中壮男1140人,壮妇925人,老汉320人,老妇275人,余者皆为孩童。学生已皆询问过,愿意回家的,约有一百多人。”管毅赶紧回答道。 “那就如以前的安排,愿回家去者,给一周口粮,让其自去,余者全部编入我军军户。其中壮男全部编为辅兵,从明天开始,立刻进行训练。”李啸毫不犹豫地说道。 “学生遵命。”管毅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问道:“大人,那这些百姓尸首,该如何处理?” “集体焚化,于城外十里处,立义冢一座,合葬之。”李啸低低地说完这句话,不觉一声长叹。 “得令。”管毅亦是一声长叹,随后拱手告别,便下去安排。 李啸又在城墙上站了一会,便去了医馆,带着一众将领视察伤兵。 由于此战惨烈,伤兵极多,医馆内的伤兵床位,都排到屋外去了,痛苦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让人心情沉重。 一些轻伤兵,都已前往军营安置,腾出床位让重伤员休息。 而祖大乐,李啸则给他在千户官厅中收拾了一间空房,让他单独休息。 看到陈麻子和众伙计,带着一众护士在里面穿梭忙碌,李啸也不好多打扰他们,他慰问了一些伤员后,便率众将离去。 李啸随后欲返回千户官厅休息,这时,远方传来一众嘈杂之声。 李啸看到,卫镇抚安谦,带着十来名堡兵,押着一高一矮两名衣衫褴褛的百姓,向他匆匆而来。 “安镇抚,这是何故?”眼见得安谦等人走近,李啸大声问道。 “李大人,方才据其他百姓举报,就是这二人,帮鞑子制作了爆破木箱,才炸塌了我金家庄堡南北城墙,故在下将这二人擒下,交于大人法办。”李啸停下脚步,安谦便急急地向他介绍。 李啸脸上,立刻显现出严肃的神情。 只是他的心中,却突然狂跳不已。 这两人,能制出爆破木箱,岂不是我军中紧缺之人才。 这简直是上天送给自已的礼物啊! “这么说,是你二人,帮鞑子制作了这爆破木箱的?”李啸心下激动,却依然面无表情地问道。 两名一脸惶恐之色的工匠,互相对望了一眼,扑通一声,跪立于地。 “李大人啊,那汉军参领逼迫我二人,若不制出这爆破木箱,便要取我二人性命,我二人畏死,不敢不从哪!” 二人说完,磕头如捣蒜。 李啸见得这两人皆是面相憨厚之人,脸上严肃之色顿时减去很多,他轻声道:“你等受人胁迫,却是情有可原。两位且起来说话。” 两名工匠面面相觑,却不敢起身。 “李大人叫尔等起身,你们没听到么?”安谦在一旁喝道。 两人皆是浑身一颤,忙又磕头,再道一声谢谢大人,方站起身来。 “不知两位匠人如何称呼,以前却是做何职,又是如何落到鞑子手中的?”李啸微笑问道。 “大人,在下姓宋名大,以前在南镇抚司火器局,主事提炼硫磺。只为朝廷连年拖欠工匠薪水,小的无奈,便于今年偷偷逃回宣府中路老家,却没想到,前段时间鞑子袭村,才将俺一家人都俘获。”高个的宋大首先说到。 “李大人,在下名叫于能,以前曾在万全都司兵器局中,主事则是制作焦炭,以供提炼精铁之用。小人运气差,前几月回东路探亲,就逢鞑子入侵,在下便率家人逃往山中,好不容易听闻鞑子去了大同与山西,在下方从山中出来回到村内,本欲重返镇城,但担心路上多有鞑子流寇,想着等鞑子退出关后,再行返回。只是没想到才在村中呆了一周时间,这股鞑子又前来袭村,小的来不及脱逃,便成了鞑子俘虏了。”矮个的于能,一脸畏缩地对李啸叹气说道。 包括安谦在内,所有人都惊奇发现,这位年轻的李千户脸上,此时却是一脸欣喜的笑容。 “安谦你且退下,我有话与这两位匠人说。”李啸向安谦作了个手势。 安谦等人退下后,李啸便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若要本官放了你们,却也不难,只不过,你们得答应本官一个条件。” “请大人示下。”二人见有回转余地,皆急急而问。 “你二人,自此之后,便在我军中效力。我军却是急缺二位这样的人才。若二位同意,你二人以往诸事,可一笔勾消,若不然.。。。。。。” 李啸尚未说完,宋大于能二人,已又是扑通跪地,宋大大声说道:“大人不杀我二人,在下已是感激不尽,现在还得李大人这般看重,收留军中,我二人还复有何话可说。定要为大人尽力效心,至死方休!” “起来,起来,二位已愿入我军,本官甚是欢迎,且随本官入官厅,再作详谈。”李啸一脸灿烂笑容,虚扶二人起来。 李啸延二人至官厅院中,请二人入坐。 二人受此荣宠,皆脸现十分窘色,见李啸热情延请,方斜签着坐下。 李啸随后又与他们聊起家人,二人连忙告诉李啸,因为两人做出了爆破木箱,那汉军参领便决定留二人全家性命,没有让他们去冲阵,故全家老小,却都得以保留。 李啸暗想,看来这技术性人才,到哪都会受到优待呢。不过这样也好,他们的家属全在军中,二人也会更加尽心效力。 这时,宋大小心地向李啸问道:“大人,在下想问,我军是长驻这金家庄堡,还是战后便要返回山东呢?” “我军皆是山东军兵,鞑子出关后,便要自返山东。”李啸答道。 “哦,这样呀。”宋大应了一声,脸上却是十分惋惜之色。旁边的于能亦是一脸思索状。 李啸察觉有异,忙问道:“怎么,二位却有曾甚想法?” “禀大人,在下在想,若大人能在这金家庄堡长期驻守便好了。”于能挠着头说道。 “哦,这却是何故?” “大人,您有所不知,前几****二人奉命制作这爆破木箱时,曾四处探查过这金家庄堡地界。后来发现,在那边界山与汤泉河的交界地带,除了有大量的露天煤矿外,还有极多的并生硫磺矿,纯度颇高,若能开采,当可为制作火药之良好原料。” 宋大的这番话,让李啸内心,狂跳不已。 高纯度硫磺,这可是制作黑火药的重要原料! 黑火药的成份,一硫二硝三木炭,三者缺一不可。而硝石与木炭,相比硫磺来说,却还是易得得多。 这高纯度硫磺矿,在中国这个缺硫的国家,十分稀少,可是相当难找到的。 要知道,现在朝廷火器局制作火药,木炭与硝石,皆是国内自产,只有所用的硫磺,基本都是从硫球等地进口,价高路远,且多有海盗劫持,得之却是不易。 这般宝地,本以为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发现竟是一直静静地躺在自已的控制范围内。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一块巨大馅饼! 李啸原本一心只想返回山东的心思,开始重新活动了。 送走宋大于能二人后,李啸有如一只焦躁的狮子,在院中来回踱步。 他的心中,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这样的宝地,一定要牢牢控制在自已手里! 那么,该采取什么办法呢? 李啸在院中踱步良久,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计策。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线 李啸心下想定长驻金家庄堡的计策,自感尚未思虑周全,且现在鞑子未退兵时机也不成熟,故暂未对任何人说出。 光阴匆匆,很快,便到了闰八月初二这一天。 这段时间内,李啸全军整顿兵马,操练新兵,修缮城墙,掩埋尸首,救治伤员,安顿百姓,金家庄堡内,又渐渐趋于平静安定。 这天下午,李啸正在堡内视察百姓安置状况,忽有城头警备堡兵匆匆来报,说南面有数百骑兵马,正快速向金家庄堡方向奔来。 李啸连忙登上堡门望厅,果然,约有三百多明军骑兵,行伍不整,旗帜散乱地向自已方向奔来。 “啊,竟是姚参将!” 李啸从千里镜中,惊愕地看到,头盔已丢,发鬏散乱,一脸血渍与污垢的参将姚文昌,率领着包括家丁队长洪猛在内的一众残败兵马,向金家庄堡慌乱奔来。人人脸上,皆是恐慌惊骇的表情,似乎刚从战场上逃得性命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记得当初从山东武定州一同出发时,这姚文昌参将,可是带了足足五千兵马啊! 很快,姚文昌残部行到金家庄堡堡门前,姚文昌一眼看到正在堡门上的李啸,连忙翻身下马,声音凄凉地大喊道:“上面可是李千户,某是姚文昌啊,请速开城门!” 李啸忙令人开门,放了姚文昌一众人等入内。 姚文昌一入堡内,竟紧紧地拉着李啸的手,放声痛哭。 “姚参将,听闻贵部不是去了万全右卫么,如何变得恁的?”见姚文昌如此失态,李啸惊疑莫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莫提了!完了,全完了,我姚文昌兵马尽丧,彻底完了啊!”姚文昌松开握住李啸之手,双手捂面,哭声愈恸。 “李千户,且听在下与您道来。”旁边的家丁队长洪猛,哽咽回道。 李啸听着洪猛的叙述,不觉眉头越皱越紧。 原来,这姚文昌部,自当日收到朝廷兵部派往万全右卫的军令后,但依洪猛之计,故意在路上迁延时日,一天只行走不到二十里,以期愈晚到达愈好。 而且,为了拖延时日,本来姚文昌部走北直隶西边保安州地界,这样可以少走很多路程。结果姚文昌与洪猛商议决定,以道路不熟为由,故意改走东边的延庆州地界,入宣府东路,从东路往西走,至万全都司处,再折向北边,终究抵达万全右卫。 二人这般选择,当然是为了尽量延长在路上的时间。 只是说来倒霉,姚文昌部正行进到被鞑子烧毁的龙门卫主堡之时,忽遇从南河北边过来的上千名鞑子,这批鞑子见得行伍散乱又带着大批粮草辎重的姚文昌部,简直就如饿虎遇到肥羊一般,立即展示攻击。 士气低落军无战心的姚文昌部,被鞑子雷霆一击,迅速崩溃。 鞑子追亡逐北,肆意屠杀,姚文昌部四下溃逃,血流遍野。 半个时辰后,姚文昌部全体步兵皆灭,粮草辎重尽落入敌手,只剩数百骑兵保护着姚文昌本人,拼死渡过南河,逃到北岸,才总算逃得性命。 走投无路,人生地不熟的姚文昌等人,正四顾茫然之际,忽然想到,当日李啸部,正是被派往这龙门卫的金家庄堡,一行人这才如捞到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向金家庄堡行来。 “可曾看清鞑子旗号?” “看清了,是正蓝旗鞑子!” 洪猛急急而回,李啸不觉一声长叹。 毫无疑问,歼灭姚文昌部的,正是在自已这金家庄堡连吃败仗,不得不退兵而去的正蓝旗甲喇额真爱巴礼部。 估计这股鞑子,把全部的怒火与积郁,都发泄在这倒霉的姚文昌部头上了。 也是算此人倒霉。 旁边的甲总总长田威,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炫耀般地向姚文昌等人说出了李啸军当日如何守住了金家庄堡,并斩获了极多鞑子首级之事。 听了田威的夸耀,姚文昌洪猛等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洪猛的嘴巴,更是张得简直可以装下一个鸡蛋。 “这狗鞑子,也就能欺负下你们,要是碰上我军,老子一定要敲掉它的狗牙,砍下它的狗头!” 田威这句结束的话语,让姚文昌脸上一片羞红,再难抬头。 “田威,休得在此自夸嚼舌!还不快快退下!”见姚文昌如此难堪,李啸对田威怒喝道。 田威讪笑两声,应命而退。 “各位死战得脱,已是不易,请先下去歇息,再作商议。”李啸安慰了姚文昌几句,便让卫镇抚安谦带着众人,寻出几处空宅,让他们安顿休息。 望着姚文昌等人颓唐的背影,李啸心下,不觉又是一声长叹。 说起来,还是自已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扇动了翅膀,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进程,这本来可以蒙混度日的姚文昌部军兵,遇到这场无妄之灾。 这其中的因缘牵扯,如何能让人不为之一叹。 那么,现在这姚文昌残部,却该如何处置? 返回官厅的李啸,犹在院中踱步思虑不已。 如果自已只是这般收留他,那么,等到了鞑子退兵之后,这姚文昌,定会被朝廷兵部严加问责。而山东总兵刘泽清,也会因其兵马丧尽,对其痛下狠手。若是这般,这姚文昌,左右是逃不出一个死字。 李啸心下,并不希望姚文昌就这般窝囊殒命。 上次在山东武定州处,李啸部与姚文昌部手下军兵,发生摩擦冲突,姚文昌责罚自家军兵,并向李啸道歉并盛情款待一事,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样的人,在打仗作战方面,可称庸碌,但在人情处世方面,却是极会见风使舵之徒。 他见得李啸军兵强悍难犯,作为一个坐营参将,竟能放下身段来拉拢一个小小千户把总,这样识时务懂权变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值得结交的。 况且这个姚文昌,作为刘泽清亲信部下,乃是其手下四大金钢之一,在山东西北部一带,颇有势力,是个实权派人物。 如果李啸现在能对其施以恩惠,助其脱离必死之结局。以此人的权变通达来看,李啸可以料定,这般雪中送炭之举,姚文昌定会对自已感激涕零,日后怕亦是多有回报。 也就是说,如果自已施恩搭救姚文昌,无疑能在与自已一向敌对的刘泽清阵营中,挖动了对方的基石,并安排了一颗对自已相当有利的棋子。 放长线,方能钓大鱼啊。 李啸终于停止了踱步,脸上现出思虑已定的表情。 当天晚上,李啸去官厅偏房中,拜见祖大乐。 祖大乐此时已然大好,出身武将世家的他,身体其实相当强壮,因为没有伤到骨头,又有李啸给的百年老山参补气血,恢得得相当快。 见得李啸进来,祖大乐正要招呼他坐下。李啸却向他示意,让他屏退众下。 属下退出房后,李啸沉声对祖大乐说道:“祖大人,在下今夜前来,却是有事要与大人相商。” “李啸你欲谈何事,但言无妨。” “祖大人,在下欲谈之事,却是现在首级与俘虏分配之事。”李啸沉声言道。 “哦。” “祖大人,自我军驻守此堡,前后共获得女真鞑子首级697颗,蒙古鞑子首级255颗,汉军首级249颗,另有俘虏人数为女真鞑子23人,蒙古鞑子48人,汉军10人,以及被掳明军335人。在下现在,却在为如何分配这些首级而发愁。”李啸开门见山,对祖大乐直言道。 “李啸,这般大胜,却是我军自宁锦大捷以来,未有之壮盛军功啊。若不是每次晋升终有限定,李啸你凭这般大功,升至总兵亦是足够。”祖大乐一脸欣赏之色地望向李啸,又压低声音对李啸问道:“你可是怕上面贪没你之军功?” “正是。”李啸轻叹一声道:“在下在这边无恃无依,若就此上报,恐这般军功,根本送不到朝廷兵部,被已被宣府一众上官瓜分吞没。” “莫非,李啸你来见老夫,可是要老夫帮忙上报军功?”祖大乐微笑而道。 李啸拱手致礼:“正是此意,若无祖大人帮忙上报,则吾等血战所得之军功,尽为他人做得嫁衣裳了。” “本将承蒙你当日救命之恩,况你又与小女这般交好。老夫却是非帮不可啊。”祖大乐笑了起来,又问道:“却不知李啸你自已,心下可有甚方案?” “祖大人,依在下对大明军功制的了解,领军军官,但凡官位总旗以上,至指挥使以下,部众数十人以上者,部下斩获奴贼十颗,着升实授一级,每加十颗,加升一级。共升三级为止,二级实授,一级署职。并且每个鞑子头颅除有50两银子赏银外,还有额外的嘉奖银子和绸缎。在下所言,不知对否?” “然也。” “哦,若是这般,在下这次,可以凭30颗女真鞑子首级,便可越过指挥同知,佥事,终升了指挥使了吧。”李啸轻笑起来。 “对,如若朝中有人,便是超格擢升,升为都指挥同知,亦是寻常。”祖大乐点头道:“不过,你之官阶虽只能到指挥使,但军阶这般差遣无品职务,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却是更大。依本将看来,李啸你现在军职为把总,现有这般大功,当可越过千总、守备,升为都司之职。” 李啸沉默了一下,他又微笑起来,对祖大乐说道:“大人,为感谢大人此次帮忙。在下想将那女真鞑子首级200颗,送予大人。” 祖大乐象是被黄蜂蜇了一下一般,全身剧烈一抖。 好家伙,200颗女真鞑子首级,这可是份量十足的礼物! 这年头,女真鞑子首级最值钱,简称东虏首级,最被朝廷看重,若普通军士若斩得一颗东虏的首级,便可立即实授一级。 次一级是蒙古鞑子的首级,简称北虏,两颗首级可实授半级,但相比女真鞑子,这些蒙古鞑子首级不太被朝廷看重,象在万历末年,李成梁麻贵等总兵大将,砍了大批的蒙古人的脑袋,都是成百上千地砍,每次晋升额度却是有限。 再次则是投降后金的汉军,及李闯王张献忠等流寇首级,其首级含金量大幅降低,要斩首十六颗甚至二十颗才能实授一级,这些首级对官军的吸引力已是大大降低。 而最差的,就是明帝国境内各地土匪山贼的脑袋,因守土靖安是各地明军份内职责,所以这种山匪脑袋最不值钱,一般要四五十个方能实授一级,而且朝廷兵部对此类战功也是最为忽视,下发奖赏与升授总是迟迟延后。 祖大乐一脸激动的神色,几难自控。 据大明军功律,从指挥使往上的军职,每30颗鞑子首级可升一级,当然,越往上所需的首级越多。现在李啸愿意赠送自已整整200颗女真鞑子首级,足以确保自已升至总兵,军阶也可由都指挥同知,进为都督佥事,武勋也可从护军加为上护军,若是国朝初期,再升为伯侯之爵,亦非难事。 有了这般功勋,那么自已在南河岸边丧失那1000援兵,朝廷也自然不会追究了。 这个李啸,胸襟这般豪阔,实让自已由衷佩服。 “李啸,你这般情意,老夫当初那般对你,却是受之有愧啊。”祖大乐激动之余,脸上却是隐现愧色。 “祖大人,往事云烟,就不必再提了。这次守堡之战,大人的辽东军兵,亦是多有功劳,帮了我军大忙。在下今后,还多有仰仗大人之处呢。”李啸笑着回答。 祖大乐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叉开话题:“李啸,那剩下的头颅,你又打算如何分配?” “在下想把汉军首级249颗分给本堡堡兵,以及杜少如部军兵。蒙古鞑子首级255颗,则分给今天兵败来投的姚文昌参将。”李啸平静说道。 “这,李啸,你分给本堡堡兵及杜少如部军兵,本将还能理解,毕竟他们也曾参与守堡之战。只是,为何将这般宝贵军功,分给这样一个与你素无交情的败军之将?”祖大乐听到李啸竟要把军功分给姚文昌,不由得颇为不解。 突然,他猛一抬头,对李啸低声道:“莫非,你想拉拢此人?” 李啸微笑着,点了点头。 “祖大人,这姚文昌参将,虽与在下交际不多,但以在下观之,此人却是一权变通达之辈,没有那种自视甚高的倨傲。只要我李啸自身不垮,象姚文昌这种人,却可成为我之良好臂助,故在下愿意分其首级,以保其军职官位。” 尽管李啸说得隐晦,祖大乐这样的官场上混久之人,焉看不出李啸的心思。他淡淡笑道:“李啸,老夫没看出来,你竟这般有心机,实是难得,那就依你之见吧。” 祖大乐顿了顿,继续问李啸道:“那还有这467颗女真鞑子脑袋,又该如何处理呢?” 李啸沉吟了一下,对祖大乐说道:“这些首级,还是要交上去,放在我处,亦无甚益。在下在想,到时可与宣府的一众上官们,进行利益交换。” “哦?这话怎讲?” “这个嘛,在下还有些细节没想清楚,大人到时就知道了。总之,这些首级没有白白上交的道理。”李啸卖个关子笑着说道。 祖大乐也笑了起来:“李啸,你这家伙鬼点多,老夫也不盘根究底了。对了,还有那些女真、蒙古、汉军俘虏,你打算如何处置?要知道,国朝自万历末年,与女真人作战到现在,还从未抓到过这般多的俘虏呢,这些俘虏可是珍贵得紧。” “这些俘虏,皆以本官之名上报。” “哦,这样啊,若是这般,你此次晋升已到限头,这却有些浪费了。”祖大乐想了想,颇有些不解地说道。 “不浪费,我这般做,就是为了让我李啸的名字,简在帝心,再难抹去!”李啸的回答,简洁明快,却十分坚定。 (多谢曦翱鼲见的月票,谢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首级交易(上) 崇祯七年闰八月初七,后金攻克万全左卫,杀守备常如松,斩指挥秦之英,大肆掳掠烧杀后,从尚方堡出关而去。历时近三个月的鞑子入寇,终于结束了。 听着边关传来的鞑子出关的号炮声,李啸心中,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极其沉重。 这次后金入关侵略掳掠,宣府,大同,山西等地,均是一片残破,颓垣废墟,哀鸿遍野。泱泱大明帝国,地大物博,人口上亿,竟在后金这个本族丁口只有六万余人的野蛮小部族面前,被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这不单是悲哀,更是绝对的耻辱! 再联想到接下来的岁月中,大明帝国江河日下,终至亡国的悲惨境地,整个神州大地被迫剃发易服,华夏文明陷入数百年之黑暗,李啸更是心如刀割。 因这次后金军入寇,崇祯皇帝大怒,严查各地守臣失机之罪。在后金出关后两天,宣府镇内的一众高官,诸如宣大总督张宗衡,宣府巡抚焦源清,宣府总兵张全昌等人均以治疆罔效、御虏无功等罪被罢斥听候,下面的巡按、分守道、分巡道、兵备道、副将、参将之类官员将领也被撤换了不少,宣府镇官场闹了个天翻地覆。 此时刚上任的宣大总督是杨嗣昌,陈新甲新任宣府巡抚,卢抱忠为宣府总兵。得到这三人任命的消息后,李啸心下知道,自已让祖大乐帮忙上报军功的时机到了。 祖大乐向杨嗣昌、陈新甲、卢抱忠三人分别发了报捷奏报,三人接报后,皆是大喜过望,有种天上掉了个馅饼的感觉。 三人刚刚上任,前有皇帝的殷殷期盼,后有前任之鉴不远,故三人都有战战兢兢的感觉,压力极大。现有这般大捷的消息传来,堪称雪中送炭。 刚上任就传来捷报,这可是个好兆头,足见自已治理有方。这般大捷报给圣上,可以想见皇帝会何等欢喜,那么自已的前程。。。。。。 三人以及宣府镇监军太监王坤,迅速地开了个碰头会议,随后决定,要迅速前往金家庄堡,尽快查核首级功次,如核勘为实,速将核册奏缴,即行题请升赏,免得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四人都心知肚明,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背后,其实有一个焦点议题。 那就是,如何把李啸那多出来的那467颗首级给拿到自已手中,这才是切关自身重大利益的紧急问题。而这个问题,估计只能与李啸当面会谈才能解决了。 宣大总督杨嗣昌,宣府巡抚陈新甲,自感位高权重,若拉下脸皮去和一个小小千户商谈首级分配之事,未免太降身分,故二人商议,由这宣府巡按御史刘邦珍为代表,与宣府总兵卢抱忠、宣镇监军王坤,在龙门卫指挥使杜诗的带领下,一同从万全都司前往金家庄堡。 “报!李大人,堡外有一众人等,求见李大人!”一名堡兵急步前来,向正在视察军兵操练的李啸,大声禀道。 “哦,来者却是何人?” “禀大人,是宣镇总兵卢大人,宣府巡按刘大人,宣府监军王大人,龙门卫指挥使杜大人,带着一众兵马来到堡门外,前来求见大人。” “哦,速速开门迎请!” 吊桥轰地放下,堡门大开,已紧急换了武官常服的的祖大乐与李啸,跪于堡门左侧,迎接卢抱忠刘邦珍王坤等人入内。 “卑职祖大乐拜见。。。。。。” “末将李啸拜见。。。。。。” 两人嘴中迎拜的客套话完,卢抱忠与刘邦珍等人,方虚扶一下,让祖大乐与李啸起身。 卢抱忠身材粗壮,目光炯炯,身着大红崭新的正二品的武官常服,胸口补子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他往日在蓟镇任过参将,与时任军前游击的祖大乐,一同打过遵永大捷,两人有这般交情,此次相见,自是欢喜,言笑晏晏。 “卢兄,想不到遵化一别,君现已任宣府总兵,实是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性宇你此次率辽东军兵,斩获鞑子首级200颗,这般功勋,卢某却是望尘莫及。日后升赏下来,你也定是总兵没跑。日后,咱们兄弟俩,还要多彼此关照才是。” “承蒙卢兄吉言,愚弟若能仕途有进,却还需卢兄多加照拂方好。” 卢抱忠与祖大乐笑哈哈互诉交情之际,监军王坤,却对静立一旁的李啸产生了兴趣。 “你就是那个李啸?” 王坤的话语,尖锐而怪异,带着一股阴邪的寒气,让李啸心下不觉一凛。 这个王坤,在史书上,却是个反面太监的典型,此人奸诈狡猾,大谋私利,暗布爪牙,接连祸害了崇祯、隆武、永历三朝。但令人感慨的是,这个口蜜腹剑表面忠诚背后藏私的太监,却能接连受到崇祯隆武永历等皇帝的宠信,倒也算是颇有能耐之辈。 “正是在下。” 李啸回话时,亦快速打量了一下此人,见他三十多岁的样子,头戴嵌金抖翅三山帽,身着簇锦腾蟒紫袍常服,一副标准的监军太监打扮。只不过此人长着一张瘦长脸,一双三角眼总似半睁半闭的样子,虽然脸上带着挤出来的微笑,却总让人感觉阴气森森,很不舒服。 “李啸,听闻你部斩获近500颗首级,倒是让咱家开了眼!这般大胜,国朝自对鞑子用兵以来,竟是从未得到呢。真真后生可畏,英雄出少年哪。”王坤笑吟吟说道。 “公公这般夸赞,李啸何以克当。在下这般微功,公公居中策应之功亦是不小,李啸却是承情难忘。”李啸微笑道。 见得李啸这般上道,这王太监脸上立刻灿烂起来,他点头赞道:“李啸你有这般心思,咱家心里实是欢喜。这宣府镇内,咱家自会多多照应。” 李啸赶紧拱手谢道:“在下多谢公公。” 在祖大乐与李啸等人,在与总兵卢抱忠与监军王坤谈话时,身穿六品文官常服胸口绣着鹭鸶补子的巡按刘邦珍,和身穿三品武官常服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却被金家庄堡内,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环境与秩序所吸引。 这个李啸,倒把这个金家庄堡,治理得还真不错。刘邦珍在心下暗叹道。 杜诗亦是满脸惊讶,原本在他印象中破败肮脏的金家庄堡,现在能变得这般朝气蓬勃,秩序井然,倒是让他没有想到。 寒暄之后,祖大乐便邀请众人,前往千户官厅就坐。 巡按刘邦珍忙道:“祖总兵,此事不忙,我等此来,还是要验看首级要紧。” 祖大乐大笑道:“既如此,请诸位随祖某来。” 一行人,在祖大乐的带领下,朝存放首级的宅屋走去。 李啸注意到,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刻意地走在队伍最后,与前面与卢抱忠并排而走的祖大乐,保持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李啸心下暗叹,自杜诗入堡以来,祖大乐便一直给他冷脸看,应该还在心中恼怒他当日不发援兵,援救被鞑子重重围困自已之事。 那杜诗心中亦是有愧,也自然想与祖大乐多保持一段距离。 卢抱忠向李啸问起当日作战情景,李啸简略地回答了一番,却让众人听得神情大变,心下佩服不已。 “唉,这宣府镇中,咱家却是再没有见过与你李啸这山东客军一般的强军了,倒是让人可叹。”监军王坤兀自感叹。 一行人转过堡门不远,途经校场处时,卢抱忠与刘邦珍等人,皆被正在呼喝训练的李啸军兵所吸引。 “这是李啸新招之兵,正于此处操练。”祖大乐介绍道。 他们看到,李啸军的新兵阵列,是以一队一队的样子站好,每队分开的队列,距离,似乎都是有一定之规。新兵们都穿着类似的棉甲,虽然没有拿武器,但整个队列看过去,呈现出一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形,有棱有角,看着分外的整齐肃然,极有阳刚之气。 “立正!” “啪!” 一声巨响,却是每个身穿棉甲的新兵们,合腿肃立时,脚下的铁网靴互相磕碰发出敲击声,吓得众人心中一跳。 “向左转!” “啪!” 各人看到,整个长方形阵列都集体左转,在每个人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之后,包铁靴子再一次碰在一起,再一次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有三名新兵动作稍慢,还有一人转错了方向,立刻就有几名手持军棍的教官,凶神恶煞地冲过去,照着大腿与屁股猛抽。 教官打得挺狠,几个被打的新兵,个个咬紧牙关硬扛,有一人裤子上隐约有血迹露出来,但也同样硬是一声也没吭。 李啸军操练新兵的方式,让卢抱忠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训练方式? 监军王坤嘀咕道:“李啸,你这样练兵,倒是新鲜,咱家却是头一回见。不过军兵模样气势,却是不错,让人心神一震。” “李啸,你这般练法,本镇治军多年,从未见过,却是师从何人?”问话的,是宣府总兵卢抱忠。 “禀卢大人,这是在下自创的新兵训练方法,整肃军容,操练阵列,却还颇有效果。”李啸平静答道。 “哦,你能自创练法,却是不错。”卢抱忠点点头,夸赞了一句。 众人又行了几步,却见一队队战兵,摆出前盾后枪的枪盾战阵,亦是极其严整,极有秩序地喝喊刺杀,大盾并靠如一排笔直坚墙,长枪挺刺如狂龙翻滚,全阵进退自如,极有气势又肃然严整。 “李啸,这些战兵操练的,可又是你自创的阵法?”卢抱忠笑着问道。 “正是在下自创。” “军兵操练,自是要练战阵之法,所谓不成阵不为战是也,但李啸你练的这阵法么,本镇还真的瞧不出来是怎么个战法,既不是三才阵或七人阵,也不是戚帅的鸳鸯阵,更不是什么八卦阵、金锁阵。。。。。。唉,本镇瞧了一辈子阵法,还真的从未见过如此阵法。”卢抱忠捋须轻叹。 “禀大人,在下以为,凡事不可拘以一理,阵法亦当以上阵厮杀为要。在下这般阵法,能攻能守,却甚是好用。”李啸不卑不亢地回道。 “嗯,不错,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李啸啊,你确是一难得的将才。”卢抱忠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望向李啸的目光,也格外有深意。 李啸笑道:“谢军门夸赞,末将惶恐之至。” 一行人边走边看,又走过骑兵与鲁密铳手训练之处,卢抱忠等人又好好夸赞了一番。 李啸看到,只有龙门卫指挥使杜诗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仿佛在寻找东西一般。 李啸知道,此人定要想看看自已的侄子杜少如在何处,只不过鉴于正与诸多大员随行,不便多问。 等这首级分配与各人升赏事定了下来,就把这杜千总放了吧,李啸暗想道,反正这等庸人,留之无用。 不多时,祖大乐与李啸,带着这行人来到一间有军兵把守的房屋外。 “请诸位随祖某入内,女真鞑子、蒙古鞑子、汉军之类的首级,皆已硝好,分存屋中,请各位验看。”祖大乐作了个迎请的姿势。 众人进得房来,房间很黑,其中那股石灰硝化的刺鼻气味更是浓烈得让人闻之欲呕,李啸连忙令军士点了火把送进来。 火把一入房中,卢抱忠刘邦珍王坤等人,眼睛皆看得直了。 每个人都看到,层中摆了好几排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长溜硝好的鞑子头颅。在火把的照耀下,个个面相恐怖,口眼狰狞,惨白的石灰粉下,显露出暗红色有些萎缩的肌肉与血管,若是胆小之人见了,怕会吓得晕过去。 这些架子上,专门贴了标纸注明,哪些是女真鞑子,哪些是蒙古鞑子或汉军,分门别类,标注得十分明白。 监军王坤,只在屋内稍走了两步,脸上便满是苍白不适之色,他粗粗看了一下,便连忙跑出房外,大口透气。 而巡按刘邦珍,本是一名文官,现在按上级要求做这等事,实是大煞风雅。他皱着眉头,用袖口轻掩口鼻,耐心性子,一排排看去。 只有卢抱忠与杜诗两个武人,皆是一脸惊讶与欣喜之色交加,两人都睁大眼睛,细心验看头颅,从发辫到牙口,一一仔细确认,许久之后,终于全部验毕首级。 卢抱忠拍了拍手下沾染的石灰渣碎肉粘液等物,一脸欣喜之情,难于言表。 “军门,这些首级发辫皆是久剃,脸型口齿亦皆东虏模样,确实皆为真鞑子头颅。”杜诗的声音细微却满含喜悦。 “吾自见了,不需你多说。”卢抱忠轻咳两声,又对巡按刘邦珍说道:“刘大人,本镇验过了,这些鞑子首级,分门别类,并无偏差,数额亦是刚好。” 见得卢抱忠这般说话,被屋内石灰气味呛得难得呼吸的刘邦珍忙说道:“既然卢军门亲自验过,想无差错,本官确认便是。” 一行人出得屋来,刘邦珍一脸深意地看着李啸,淡淡说道:“现在首级已验过,本官却想知道,李千户对于这些首级,是个怎么分配之法?” 李啸微笑道:“刘大人勿要心急,此处味道难闻,且随本将前往千户官厅叙话不迟。”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首级交易(下) “诸位大人,请恕在下说话真接,李某的分配方案是,我军缴获的旗纛仪杖等物,皆归王公公,而这467颗女真鞑子首级,末将愿以公道之价格,卖予各位大人。” 当李啸平静地向客厅中的一众官员人等,说完自已的想法后,原本平静的客厅,顿时有如投入了一颗巨石,掀起轩然大波。 监军王坤脸上喜形于色,他心知,鞑子首级,乃是评定军功之物,对于他这样的监军太监来说,却无甚益,但有了这些旗纛仪杖,自已会在皇上心中,增加多大的份量。 而一旁的宣镇总兵卢抱忠,巡按御史刘邦珍,龙门卫指挥使杜诗等人,皆是满脸惊怒交加的表情。 “李啸,你把这军营当什么地方了!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吗?这首级军功也能由你买来卖去,真是堪称奇谈!”龙门卫指挥使杜诗,率先跳将出来,大声地表达不满。 宣镇总兵卢抱忠亦摇头叹息:“李千户,你太年轻,恁不晓事。这首级乃军功评定之物,如何可以插标论价,我大明朝开国至今,都未听过如此奇闻。” 巡按御史刘邦珍没有说话,只是眉头深皱,望向李啸的目光,十分复杂。 李啸见各人纷纷表态,不由得冷笑道:“列位大人,你等也知道,这鞑子首级乃是我军于九死一生之血战中得来,我军上千名军士或死或伤,方斩得这些鞑子首级。列位大人袖手高坐,便欲凭白得到这些首级,这天底下岂有这般便宜之事!” 李啸此话一出,杜诗脸色急得发白,而卢抱忠与刘邦珍二人,则明显感觉脸上有些发烧。 惭愧啊。 堂堂的宣大总督,宣大巡抚,宣大总兵,这般高官,竟只能从一个小小千户手里苟且谋取首级,以为晋身之阶,这事情莫说做,便是说出来,亦是让人羞愧啊。 只叹现在大明官军屡战屡败,整个宣府镇中,竟只有这个李啸取得这奇迹般的胜利,不从他这边谋取首级,复能从何处得来呢? 客厅中,突然陷于一阵难堪的沉默。 杜诗突然冷笑道:“那本官若是不给钱呢?” “那这些首级你一个也别想得。”李啸斜了他一眼,平静地回答,随后他笑着望向王坤说道:“相信王公公,亦会向皇上明言此战经过。” 李啸转头望向王坤,向他示意了一个眼神。 这个宣府镇的监军大太监,看到李啸暗示的眼神,刚受了李啸恩惠的他,心下立刻明白了李啸的用意。 王坤在座上咳嗽两声,从容而道:“李千户之话,亦有道理。这些首级皆李啸军兵血战所得,来之非易。列位若是想白得这些首级,却是不成,咱家也断不能同意。” 听了王坤这卖乖打圆场的话,杜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再不敢多说什么。卢抱忠刘邦珍两人脸色,愈是难堪。 龙门卫指挥使杜诗,满满一肚子邪火,他在心中暗骂道,你这个死太监,得了李啸给的这些鞑子旗纛仪杖之类物品,很受用是吧,估计可以在皇上面前好好夸赞一番自已的功劳了。哼,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真是他娘的见杆子就爬的猴儿,露个红腚也不知羞耻。 李啸向众人拱手环致了一遍礼,叹着气说道:“请各位上官体谅李啸的难处,李啸售卖首级,非为自已谋利,却是需对本军将士作个妥善的交待,牺牲将士与受伤官兵皆需银钱抚恤。在下现在没有经济来源,故这笔银钱对我军来说,极其重要。” 他的话说完,客厅之中,犹是一片沉默。 卢抱忠刘邦珍二人,脸上虽然已有动容之色,却依然在捋须细思,杜诗亦苦着个脸,闷坐椅上。 一直没说话的祖大乐,见场地面气氛尴尬,便干笑两声说道:“列位,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只不过祖某亦觉得,若能从李啸处购得首级,还是极划算之事。现在国朝与鞑子作战,九败一胜,这鞑子首级,实是珍稀难得,朝廷甚是看重。列位得了,当可升官晋爵,并得皇上荣宠,这般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见祖大乐也这般帮李啸说话,宣府总兵卢抱忠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李千户,那你开个价吧,看看你这公道价钱,却是如何?” 卢抱忠说完,一脸神复杂地望向李啸。 现在的卢抱忠,基本上看清了李啸的路数了。 最开始,他将这旗纛仪杖送给那死太监王坤,就是刻意邀买此人,故这寸功皆无的死太监,得此重礼,愿意出面来为李啸争取利益。接下来,有这王坤撑腰,这李啸现在提出这般条件,那么,自已除非不要军功,否则只得乖乖按李啸的意思去办。 原本自已想凭上官权力硬夺李啸的首级战功的做法,看来是行不通了。不然,王坤的一封奏本,足以让自已仕途终结。 这个李啸,真真是个狡滑无耻之徒,这狐假虎威之计用得娴熟得很哪! 李啸微笑地伸出3个指头。 “每个头颅按200两银子计算,总共93400两银子。各位大人具体要多少,请各行议定。”李啸的语调平静而清晰。 李啸此语一出,卢抱忠与刘邦珍二人,脸上瞬间胀红,尤其是卢抱忠,更是悄悄用手指掐着虎口,强忍着没有发作。 杜诗又腾地从座位上跳起,脸上满是腾腾的怒意:“李啸,你这厮恁的贪心!你怎么不去抢!朝廷给的赏格是每个头颅50两,你竟敢卖到200两一个!你这狮子开口也太大了点吧。” 李啸冷笑一声,大声道:“既然杜指挥使觉得吃亐,那在下就与你算笔细帐。467个头颅,如果按50两一个的赏格来算,应是23350两银子。如果这么多首鞑子首级报上去,皇上大喜之下,自会还有大大的嘉赏,现在鞑子首级难得,朝廷赏赐定不会少,这467颗鞑子首级在下估计至少也有2万多两赏银,以及绸缎布匹之类赏赐。这样一来,列位大人只需花4万多两银子便可买下这多达467颗的鞑子首级,平均每个首级只不过花了不到90两银子而已。而有了这些首级,在当今我大官明军对鞑子胜少败多的背景下,列位大人的军功可谓光耀非常,这官位与爵禄自会升赏有加。列位大人不用出丝毫无力,只需花这么点银子,便可升官得禄,这天底下,可是难得有这般好买卖呢。” 李啸说完,笑意吟吟地看着卢抱忠与刘邦珍等人。 一旁的王坤见得卢抱忠等人窘态,不觉抚掌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尖锐刺耳。脸上露出了颇为欣赏赞叹有加的神色。 “李啸啊李啸,你还真是个妙人,实实让咱家开眼了。”王坤笑言道。 祖大乐也笑着插言道:“李千户此话,细细想来,亦是合理。毕竟钱财易得,这鞑子首级可是难求。这李啸是山东客军,若不日返回了山东,可就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当然,若列位大人觉得价格实在太高,不买亦是无妨。” 听得他与李啸二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卢抱忠刘邦珍等人再笨,也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意味深长地对望了一眼,卢抱忠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声说道:“罢了,罢了,看在王监军和性宇面上,我等就依李千户之意吧,这样吧,首级我要一百个。” 卢抱忠算得清楚,有这一百颗首级,自已军职已是总兵,虽不能再升,但军阶却可从都指挥使进位为右都督,武勋应该也可加为护军,若皇上心喜,给自已再加散阶也说不定,这笔买卖却是实在划算。 “好,卢总兵要首级一百个,你且记下了。“李啸忍住笑,唤来管毅,让其记下。 “学生明白。” “还有我也要,要首级40个。”一旁的杜诗也急急插言道。 杜诗此人的算盘,亦是打得精。 杜诗作为龙门卫提挥使,龙门卫主堡被鞑子攻陷,并被烧杀抢掠一空,丧失了大批军械粮草与银两,这丢失城池守土不力之罪,已是重大,又因畏战不救友军,亦是大错一条。故杜诗现在********要如何保住龙门卫指挥使这个职位,当然,如果还能有所晋升,自是最好不过。 如果有这40颗首级,毫无疑问,自已这诸多大罪,皆可被掩盖,指挥使的职位,也能顺利保住,而且皇帝欣喜之余,极可能会给一直没有武勋的自已加个轻车都尉,就算不加武勋,这散阶也是定然没跑的,降低一阶授个怀远将军却是完全可能。 娘的,要不是鞑子抢了银库,弄得老子这般困窘,本使还想买更多的首级呢。这下倒好,全部的私房钱都贡献给李啸了。 杜诗心下恨恨地想。 “好,记下,杜指挥使要首级40个。”李啸微笑着向一旁的管毅说道。 “嗯,学生记下了。”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刘邦珍站了起来,整整衣袖,对李啸淡然说道:“李千户,那剩下的327颗首级,刘某全要了。只不过,现在宣府镇经此兵灾,财力耗竭,杨大人与陈大人皆无余财,要购买这些首级,财力一时难及,不知李千户能宽限些时日不成?” 李啸微笑道:“在下知刘大人是代为宣大总督杨大人,宣大巡抚陈大人而来,刘大人既这般说,李某如何会强人所难。李某倒有一个折衷之方案,还请刘大人听我之言。” “李千户,你且说来。”刘邦珍忙道。 “本将思虑良久,感觉这金家庄堡,实是宣府路北路一块极重要的战略要地。李啸身为大明官军,情愿长久守护此堡。若大人愿意,本将可将此堡方圆二十里的长期驻守之权,折换为100颗鞑子,送予两位大人。大人只需交227颗鞑子首级之钱便可。” “李千户所言,可是当真!” 听了李啸这般话语,刘邦珍简直是喜出望外。 驻守这荒瘠的北路边堡,向来是各地军兵视为畏途的苦差,这李啸,竟然愿意用驻守这金家庄堡的驻守权,拿折换100颗鞑子首级,这简直是两头赚爆的买卖啊! 这年头,竟然还有这样忠勤国事的将领,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一旁的卢抱忠与杜诗,两人脸上,亦是满满的惊讶。 刘邦珍心下大喜之余,不由得还有一丝疑问,这个李啸,瞧着也是精明之人,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怎么会做这样明显亏本的买卖。 “李啸,那你驻军此堡,可是要我宣府镇提供粮草俸禄?”刘邦珍随口问了一句。 “禀刘大人,我军驻守此地,仍算山东兵马,不受龙门卫管辖,故不需贵镇提供粮草银钱,李某只要求一点,我李啸军驻守这金家庄堡方圆二十里的范围,宣镇官员不得派人干涉,任由我军自由经管。”李啸一脸莫测的笑容,平静地说道。 刘邦珍陷入沉吟。 这是什么意思? 李啸这般做,究竟是图个什么? 刘邦珍思虑一阵,脸上便浮起笑容,他对李啸点点头,说道:“李千户,你这般忠勤为国,实让刘某为之感动。这样吧,李千户之方案建议,刘某会尽快通禀杨大人与陈大人,由两位大人定夺后,再来告之李千户,你看,此事如何?” “甚好,那李某就静候二位大人回音了。”李啸脸的笑容依然灿烂。 全部事情谈完,心情大好的李啸,摆开筵席,宴请各人。 各人觥筹交错,互相劝酒,一时间,气氛好了很多。 卢抱忠喝得一脸酡红,他摇晃着站起来,打着酒呃,拍着李啸的肩膀道:“李啸,你这等杰出少年将才,卢某实是多年未见。以本官看来,你这家伙日后前程,怕还在卢某之上啊。” 李啸心下一动,忙笑道:“卢大人谬赞了,在下才识平平,今后在这宣府镇内,还需卢总兵多多提携方是。” 卢抱忠大笑回道:“好说,好说,来,再干了这一碗。” 二从大笑,目光之中,皆是深意,两人酒碗一磕,便一同举杯饮尽。 席间,卫指挥使杜诗忍不住问李啸道,为何在堡中多时,一直未见千总杜少如。 李啸随口说道,现在鞑子出关而去,自已刚刚派了杜少如去视察金家庄堡周围受损情况,故还需数日方返。 喝得脸色暗红的杜诗,不由得嘟囔道:“少如也真是,鞑子已退,还不知道先来我处打个招呼,却是甚让本使奇怪。” 李啸笑而不言,只是又给此人满满倒上一碗酒。 不多时,饮宴已毕,李啸欢送各人出堡而去。 卢抱忠杜诗等人,皆已喝得醉薰薰的模样,二人临出门前,还一再叮嘱李啸,自已会尽快派人前来买走首级,要李啸不可在这段时间里将首级转卖他人,李啸连忙笑着答应。 监军王坤上马时,李啸已让人将那些鞑子旗纛仪杖之类全部捆好,交其随从带回。王坤见李啸这般心思慎密善解人意,瘦长的脸上,笑得如同一个晒皱的茄子。 倒是巡按御史刘邦珍,上马离去之时,还是一脸复杂之色。李啸知道,此人定然还在思考自已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哼,你就慢慢想去吧。现在首级在我这,杨嗣昌与陈新甲二人,纵有疑惑,还能就此不要了不成。李啸对于拿下这金家庄堡,已是信心十足。 眼前得卢抱忠等人纵马消失在远方,李啸与祖大乐二人,默然站在望厅之上伫望。 此时,天气已渐渐变凉,午后的凉风,吹拂在人身上,感觉十分惬意。 “李啸,你下定决心要守这金家庄堡,却是何故?”见得四处无人,祖大乐低声问道。 “禀大人,因为此处能以一堡之势,扼住进出土默特蒙古之要道,实为难得之战略要地,且又多有矿藏,甚有价值,我军既有机缘来此,自当牢牢护守。在下打算将其筑成一座大型边城,成为宣府北路之处,最为坚实的防卫之所,同时也会在此开挖矿产,经营商业,使其成为我军之坚实经济基石。”在未来岳丈面前,李啸没有隐瞒,把话说得很直白。 “哈哈,李啸你这番雄心壮志,老夫实是佩服!好男儿,就当志在千里,安可拘于一地一隅。”祖大乐点头赞道。 李啸微笑不言。 “那么,这未来新建之边城,你打算取个甚名?”祖大乐想了想问道。 “大人,名字我已想好,此处名为金家庄堡,北面又是汤泉河,故在下各取二字,将这将来欲筑之城,命名为金汤城。”李啸慨然答道。 “好个金汤城,端的有气势!老夫在想,这座边城,定能在你李啸手中,守得固若金汤一般!”祖大乐点头赞叹,眼中满是欣赏之色。 两人皆大笑起来,秋风送爽,拂过一望无际旷茫暗黄的大地,将二人的衣襟猎猎吹起。二人爽朗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帝心 只过了两天,李啸便收到了宣镇总兵卢抱忠,龙门卫指挥使杜诗二人,分别送来的2万两银子和8000两银子。李啸也信守承诺,将140颗鞑子首级分别送给来人带回。 而巡按御史刘邦珍,也带来了宣大总督杨嗣昌与宣镇巡抚陈新甲的亲笔信,信中二人同意了李啸的方案,将北至汤泉河,西至边界山,东边与南边各10里远的广大地界,皆划于李啸军管理,并承诺宣府镇不会派人前来插手。 李啸知道,杨嗣昌陈新甲二人,之所以这般大方痛快,纯粹是因为这些土地荒瘠无用,难于开垦耕种,与其闲置,不如多送一点给李啸作个人情。毕竟这年头,象李啸这样愿意自行承担军费驻守边堡的明军将领,举国上下,也只有李啸这么一个冤大头了。 随后刘邦珍送上用于购买227颗鞑子首级的45400两银子,心情大好的李啸,立刻将剩下的327颗送给刘邦珍带回。 首级分配完成后,宣大总督杨嗣昌与监军王坤分别撰写报捷奏章,派人快马加急送往京师。 李啸上报叛军首级后的第三天,宣镇监军王坤的奏章,被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的曹化淳紧握在手中,他一路颠颠地小跑着,快步向乾清宫而去。 现在是小冰河时期,天气一旦开始转凉,气温便迅速下降,秋风萧瑟的天气里,竟然颇有清冷的意味。只不过一路小跑的曹化淳,那微胖的脸上冒起细密的油汗,但他不敢停下来稍喘口气。 因为自鞑子入侵后,心忧如焚的崇祯皇帝,严令他若接来自宣大的军事奏报,绝不可担搁,需得第一时间交给他。 跑得气喘吁吁的曹化淳,终于迅速地进入了乾清宫中,随后恭敬地将王坤的奏章送到了崇祯皇帝饭桌案旁。 边批阅边吃饭,是皇帝最新养成的习惯。 这个衰老溃烂内忧外患的大明帝国,有多如牛毛的紧急奏章要批阅,年轻的皇帝心力憔悴应付不暇,为了节约时间,从前段时间开始,他开始边吃饭边批改奏章。 他的午膳极简单,一小碗黄米饭,几盘小菜,一小碟酸腌雪里红,一小碟油炸花生,便是一个当时统治着世界上最大帝国的君主的正式用餐。 实在寒碜得让人惋叹不已。 《明史》中记载,崇祯皇帝为了筹备军饷,生活极其俭朴,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尽量节省,甚至衣服破了,都是让堪称贤内助的周皇后缝补。而崇祯朝的最后几年,皇帝的俭朴更是到了让人无语的地步,他甚至地把自已的银制夜壶,都让太监拿去卖了换银子筹军饷。 而真实的历史总让人叹惋,这位俭朴度日,勤政程度堪比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崇祯皇帝,最终却只落得个身死国灭的悲惨结局。 “陛下,这封奏章,是宣镇监军王坤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曹化淳语调谦恭地说道。 崇祯皇帝哦了一声,接过奏章看了起来。 曹化淳紧张地观看皇帝的表情。 这段时间以来,皇帝看完奏章便发怒的样子,他见得太多,甚至有好几次皇帝失态将奏章摔在他的脸上,好象他曹化淳是专门带来坏消息一样。 脸色发黑憔悴的皇帝,睁着浮肿的眼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阅读奏章。 曹化淳惊喜地发现,今天的皇帝,随着阅读的深入,脸上竟然迅速地浮起激动的红润,最后竟然猛拍一掌在桌案,从凳子上弹地坐起。 “好,好,好啊!”年轻的皇帝扔下奏章,抚掌大笑。 见到崇祯皇帝笑得如此舒心,曹化淳心下阳光灿烂,全身释然。 “共斩获女真鞑子首级697颗,蒙古鞑子首级255颗,汉军首级249颗,另有俘虏人数为女真鞑子23人,蒙古鞑子48人,汉军10人,端的好一场大胜,真真天佑我皇明!朕心大慰,朕心大慰啊!曹大伴,你终于给朕带来了个好消息了。”皇帝面色潮红,一脸兴奋难抑之情,双手拳掌相击,激动地来回踱步。 此时,有小太监来报,说首辅温体仁有大捷奏章上报。 皇帝大笑道:“长卿此来,定然是收到了宣大总督杨嗣昌的捷报了,传他觐见吧。” 温体仁,字长卿,浙江乌程人,崇祯六年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辅政。于去年年中,拱倒原任首辅周延儒,继任首辅一职。此人心思阴鸷,孤寒毒辣,素有奸名。是崇祯朝有名的奸相。 这段时间,兵部尚书张凤翼前往日渐糜烂的河南湖广之地,指挥协同剿贼之事,故兵部收到了宣大总督发来的报捷文本,便转送至首辅温体仁处。 温体仁自拱到周延儒担任首辅以来,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实际成绩出来,大明帝国的局面依然日渐崩坏。前段时间,给事中吴甘来,庄鳌、黄绍杰等人,更是轮番对其进行弹劾攻击,虽有崇祯力保,却也让这位奸相心力交瘁。现在宣大传来这般大胜的消息,简直是给这位萎靡不振的温首辅,注了入一针强心剂!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启禀皇上,宣大传来大捷消息,微臣不敢担耽,立刻来给皇上报喜!” 一脸阳光般灿烂笑容的首辅温体仁,乐颠颠地走到皇帝跟前,随即伏跪于地,立刻地大声向崇祯皇帝禀奏。 “爱卿平身!朕已知了。” 皇帝的亲切笑容,温体仁已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连日处于巨大的精神压力下的他,心下有如喝蜜一般舒爽。 温体仁道谢起身,忙将杨嗣昌的奏章,递给一旁静立的曹化淳,曹化淳接过后,双手捧立,递给崇祯。 崇祯皇帝看到,杨嗣昌的奏章上,斩首人数与分配倒是与王坤上奏人数的相同,只是,他在奏章将他自已吹捧得如此厉害,让皇帝不觉皱眉。 杨嗣昌在奏章中,大肆自夸他自已如何领导有方,如何治军得力,如何赏罚分明,故最终宣府镇上下同仇敌恺,方能大破鞑子军兵。斩获的女真鞑子首级分别归属为,他自已200颗,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乐200颗,宣府巡抚陈新甲127颗,宣镇总兵卢抱忠100颗,龙门卫指挥使杜诗40颗,山东千户李啸斩获首级30颗,另有俘虏为女真鞑子23人,蒙古鞑子48人,汉军10人。监军王坤获得正蓝旗的相关旗纛仪杖。 奏章后面,则是那些汉军首级与蒙古鞑子首级的各类分配情况。 对于杨嗣昌的刻意邀功,崇祯皇帝洞若观火。 他在心下冷哼了一声,杨嗣昌,你才到宣大几天,真的能这般快速收拾局面,获此大胜?哼,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这个杨嗣昌获得的这些首级,最大的可能是从某处分润得来,而非他在奏章中给自已吹嘘的那般英明能干。至于同样刚刚上任不久的宣府巡抚陈新甲,宣府总兵卢抱忠等人,他们所得的首级,估计也是同样的路数。 分润军功,这种大明官场的潜规则,皇帝其实心知肚明,但却无可奈何。毕竟此举成例已久,而且每次每个人的晋升官职均有上限。那么,这个人多出的战功,自然被上官分润,这种做法在这些明朝将领眼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崇祯并不打算去揭破杨嗣昌这个真实的谎言。 因为眼下的大明帝国,实在太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鼓舞军心民心了。 相比杨嗣昌的一顿自夸,崇祯皇帝对那个在杨嗣昌与王坤奏章中共同提到的那个李啸,更加感兴趣一些。 李啸,好熟悉的名字。 莫不是,上次在辽东斩首18级,升为千户的那人? 这人此次功劳,更是不得了,除了斩获女真鞑子30颗外,还俘虏女真鞑子23人,蒙古鞑子48人,汉军10人。这一众难得的俘虏,竟全是此人一力擒得,实是让人刮目。 崇祯皇帝心下,对这个颇为神秘的李啸,愈发欣赏与好奇。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被两封奏章均当成配角的千户李啸,很可能战功远不止是这个上奏的数目,极可能还有更大的功绩被上官强行分润。 毕竟李啸作为一个小小千户,这些俘虏与首级,除非自已奋战所得,不然是绝无可能哪个官员会分润给他。 “长卿,这个李啸,你可知悉?”崇祯合起奏章,向温体仁问道。 温体仁内心一动,忙点头道:“此人故事,微臣却还知晓一些。” “讲来朕听。” 见皇帝对这个李啸发生兴趣,温体仁连忙轻咳两声,对皇帝从容言道:“启禀皇上,据微臣了解,这李啸,原是辽东金州一乡下猎户,去年七月,鞑子侵吞金州,李啸全家被鞑子杀害,亲娘与媳妇尽丧于鞑子之手。李啸家园被毁,无处容身,又为报得家仇,便离开金州,前往锦州广宁中屯所投军效力。” “唉,这李啸,出身竟是这般寒微。可怜他亲人尽丧,倒也是个苦命人。”崇祯捋须言道。 温体仁见皇上听得仔细,又接着说道:“那李啸,随后被广宁中屯所哨骑队选中,因武艺出众,被任命为哨骑队副队长,后率几名哨骑北行哨探,斩获鞑虏首级六颗,被提拔为百户之职。” “此人血战得功,力斩鞑骑,端的是名好汉子!”崇祯赞了一句。 “接下来,李啸被派驻锦州东南处的不归墩。去年十一月,李啸亲率一众哨骑,汇合祖大弼部,顶风冒雪援救被鞑子劫获的粮队,斩获首级十八颗,被提拔为千户把总。” “不错,此人有情有义,果敢坚决,堪为我大明官军之榜样,不似那些畏鞑如虎让朕齿冷的军兵。李啸当日此战奏捷,倒是让朕高兴了好一段时日。”崇祯笑了起来,一脸回忆之色。 “李啸因为此战,在锦州当地十分有名,人人皆道辽东出了个少年英雄。后来,鞑子为了报复,派兵袭扰辽西诸地,大肆烧杀抢掠。李啸兵力微薄,见鞑子这般大力侵袭辽东,自感在辽东难于继续立足,乃率众渡海南迁,投奔山东总兵刘泽清。在山东登莱之地,营建一赤凤堡以安身立命。他原在辽东立足的不归墩,已被鞑子一把火烧光。” 听温体仁说到这里,崇祯眉头一皱道:“这个李啸,渡海南投,虽有避敌怯战之嫌,倒也确是因为兵力不足难于存身之故,也算情有可原吧。” 温体仁咳嗽两声,继续说道:“李啸往投山东,倒也不是全无作为。今年五月,其率军千里进击,消灭了入寇山东南部的流贼黑蝎子部。随后,于今年六月底,遵奉朝廷抽调兵马入援北地之军令,李啸又亲率兵马,入援宣府镇龙门卫金家庄堡。却没想到此人,到了这宣府镇中,竟又获得恁多功勋,倒让微臣实实刮目相看。” “哈哈,我大明得此忠臣良将,岂非天佑我大明乎?”崇祯大笑起来,一脸喜悦之色,只不过,他随即压低声音说道:“长卿,朕敢料定,杨嗣昌陈新甲等人所获之首级,怕亦与李啸多有关连。很可能就是从李啸处分润得来。” “圣上目光如炬,帝心烛照之处,无微不查,微臣叹服。”温体仁微笑着长作一揖。 “李啸这人,真是我大明难得的一名虎将也!我大明官军,要是皆如李啸一般为国家奋发效力,努力杀敌,则鞑子何愁不灭,流贼何愁不除,天下何愁不定啊!”崇祯仰头长叹了口气,又轻声问道:“以爱卿之见,此次李啸立下这般大功,却该如何赏赐才好?” 见得皇帝对这个李啸这般有兴趣刨根问底,又绕过诸多大员的晋升封赏不提,却来问自已要如何封赏这一名小小的千户,一时间,让温体仁心下,也有些醋意溢然了。 “禀圣上,依臣之见,李啸斩首30级,官阶可越过指挥佥事,指挥同知,直升为指挥使一职。至于军职差遣,此人原为把总,可越过千总、守备、升至都司。却不知圣上是将此人留于军中,还是外放卫所?”温体仁想了想,低声回答道。 崇祯听了温体仁的回答,却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卿之意见,太过中规中矩。于今之世,我大明官军对鞑子畏怯如虎,难得一胜,这般境况之下,当需对有功将士大加奖赏,方可激发其为国效力之心啊。”崇祯一声轻叹,脸上便已是肃然之状:“就拿山海关总兵尤世威说,自出援大同以来,整整两月碌碌无为,拥兵观望,坐视鞑子攻陷州堡,连代王都发来密信来向朕告状,实实让朕气闷。朕现决定,将尤世威革职听堪,让斩获鞑子首级200级的前锋营副总兵祖大乐,代替其职继任山海关总兵,加官阶为右都督,赐武勋为护军,以为恩宠。至于那既有首级又有诸多俘虏立下大功的李啸,亦如此办理。” “哦,那陛下的意思是?” “擢李啸为卫指挥使,军职差遣由规定的都司,超限晋为游击,赐武勋为轻车都尉,加散阶怀远将军。”崇祯一字一句,话语清晰地回答道。 “皇上这般荣宠,那李啸想必会感激涕零。皇上却欲将此人,放于何处卫所?”见得皇帝给李啸又赐武勋,又加散阶,这般恩宠,让身为首辅的温体仁心里,亦颇为羡慕。 “不必外放他卫,李啸不是在山东建了个赤凤堡吗,那就将赤凤堡升格为赤凤卫,将附近地块,归于李啸管理。朕倒要看看,这李啸,在这现已一片荒芜的登莱地界,能把这赤凤卫,建设成何模样!长卿,你去将图舆拿来。”崇祯目光闪亮,笑着说道。 温体仁取出图舆,很快,崇祯亲自查看图舆,给李啸的赤凤卫划定了范围。 “西边至界河处,与莱州相隔,南至招远县栾家河,东边以绛水为界,与黄县分隔。此中地界,便是朕为赤凤卫划定的管辖范围。” 崇祯皇帝的金口玉言,终于给李啸划定了一块正式的安身之处。 接着,崇祯与温体仁,又一齐议定了除祖大乐与李啸外,其他人员的升赏情况。 “传朕旨意,着兵部速速验明首级与俘虏,随即押往京师,朕要亲去太庙献俘,告祭列祖列宗。另外,需对其他作战有功人员重加封赏,以慰众将士力战之心。这些事情,都需尽快办好。好了,长卿你下去草拟吧。”崇祯皇帝连声下旨,他仰望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双眼之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之色。 “微臣谨遵圣谕。” (多谢malyvu的月票,多谢支持。虽然成绩惨淡,但这篇文章,作者会认真写作,详实考据,绝不敷衍了事,还请各位多多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赤凤卫指挥使 在兵部派人核验首级与押解俘虏之后,只过了一周,一脸笑容的宣旨太监,便带着恩旨谕令来到了金家庄堡。 朝廷这次晋升速度之快,让习惯了大明朝拖沓办事风格的李啸,心下一时颇为惊奇。不过他随即想道,定是此次大胜,在皇帝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心情大悦的崇祯皇帝,方能这般快速地办理升赏事宜。 千户官厅院中,面容肥胖身着紫绸蟒服的宣旨太监,在两名兵部官员陪同下,给正跪伏阶前的李啸、祖大乐、姚文昌及一众军将,大声宣读升赏的圣旨。 “。。。。。。此番官军大胜,轸灭鞑子之数,为历次大捷所罕有。朕览奏报,不胜欣悦之至。现已核查,此次大捷,山东千户李啸所部,阵战英勇,斩首甚众,俘获多人。朕乃效皇祖有功必赏之命,晋升李啸为正三品赤凤卫指挥使一职,赐散阶怀远将军,加武勋轻车都尉。原驻地赤凤堡容并旁土,升格为卫。并赏黄金百两,锦袍一袭,绸缎五百匹,所部有功将士,俱谕所司从优议叙。望尔毋骄毋矜,戮力中兴,上报皇恩,下护黎民,得成功业,青史勒名。眷元戎之骏烈,昭露布之貔熏。钦哉!。。。。。。” 宣旨太监一脸笑容地念得唾沫横飞,念完后,低喝道:“李啸,速速领旨谢恩。“ “李啸接旨,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立于地的李啸,双手接过圣旨,一脸忍不住的笑意。 李啸心下十分高兴,这次升赏,不单是因为他自已升职,象甲总总长田威、副总长段时棨等人也各有升赏。另外还有斩首与俘虏的赏银总共6000两,绸缎1500匹。 不过,最让李啸高兴的是,自已的赤凤堡,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旁县划入土地,升格为赤凤卫了。按颁下的图舆所示,足足有600多平方里的临县土地,并入赤凤卫内。 皇帝这般隆厚赏赐,不啻于从天上掉下一块巨大的馅饼! 这样一来,自已在登莱地界的发挥空间,可是大大扩充,现有人员与相关产业,也可更好安排与开发了。 李啸忍不住感慨,仅仅在半年前,自已率领众人从辽东往投山东时,还是何其落魄,现在却已成为朝廷亲封的卫指挥使,并成了拥有赤凤卫,铁龙城,以及将要建的金汤城的三地之主! 听着宣旨太监的句断朗读,李啸仿佛能看到从未见过面的皇帝,正对自已展露的笑脸,顿时更感觉心中豪情勃发,难以抑制。 “来人,给公公500两辛苦银子。” 李啸一声令下,立刻有手下送给宣旨太监500两银子,宣旨太监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双眼紧盯着李啸呈上的那一盘沉甸甸的雪花银,口里却连连推却道:“指挥使大人如此客气,咱家如何使得。” 李啸不容置疑地将这500两银子往太监怀里送去:“公公远路迢迢前来宣旨,着实辛苦,这点银子,聊表李某谢意。” “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太监笑容更甚,随即接过银子不提。 另外两名随从官员,李啸也给了他们一人100两银子,两人亦是脸上皆笑得稀烂,稍作推脱后,便大笑收下。 在随后颁下的圣旨中,祖大乐升为山海关坐营总兵,军职升为右都督,荣衔加为护军。祖大乐一脸灿烂的笑容,望向李啸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欣赏之色。 而山东参将姚文昌,因为有李啸送的255颗蒙古鞑子首级,虽然丧失了5000兵马,且有迁延误时之罪,但还保住了参将职位,也没有其他惩罚,实为大幸。 至于其他手下将领,甲总总长田威长为千户,副总长段时棨升为副千户,安和尚升为百户,武壮升为试百户。还有极多手下队长哨长之类,升为试百户总旗小旗之类官职。 另外的援兵将领,祖大乐的家丁队长金大奎,升指挥佥事,军职升为千总,杜少如的家丁队长许茂,升为副千户,军职升为把总。 那个被李啸关押起来的千总杜少如,李啸没有给他报功,故仍是千户千总。 至于宣大总督杨嗣昌、宣大巡抚陈新甲、宣府总兵卢抱忠、龙门卫指挥使杜诗,自然也是各有升赏,只不过,现在金家庄堡的李啸,一时无法打听到。 送太监和兵部官员上马回去后,李啸换上了武官常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头戴镶着一块鲜明绿玉的乌纱帽,穿着一身前胸后背均绣着有一只斑斓猛虎补子图案的大红官袍,腰系金银散答花锃带,足蹬墨犀皮直缝厚底官靴。整个人看上去,清贵俊逸之外,更显英豪勇猛之气十足。 他腰间挂上的一块义字号的汲伏虎盘云花镶金腰牌,更是引人注目。这块腰牌制作极精细,上钑双云龙,下钑二伏虎,龙虎之间,刻有古隶文的指挥使三字,腰牌首尾有圆窍,用鲜红丝绦贯穿,挂在腰间,尤添神气。 李啸心下感慨,自已这二十二岁的正三品实土卫所指挥使,在整个大明朝,也是独一位了吧。 估计很快,在山东、宣府等地的官员都会知道,大明帝国一颗崭新明亮的将星,就此诞生了。 李啸这样一个乡下猎户出身的少年将领,能这般步步高升,竟然成为皇帝钦定的正三品指挥使,不知多少人会眼红嫉妒,却又只能望之兴叹。 崇祯对李啸的恩宠优渥还不至于此。本来按正常程序,指挥使的位置,远比指挥签事,指挥同知要重要,需要李啸亲自上京入朝,通过兵部武选清吏司的考核,才能正式得到指挥使一职。随后领取告身印信官服等物,方正式成为一员地方卫所主官。 而现在,崇祯还是让其直接就在宣府镇就职,着宣旨太监送来官服印信与赏赐,也是明确表示信任与亲近之意。 当然,估计其中首辅温体仁也出了主意,毕竟宣府镇鞑子方退,整个局面也是刚刚平定,李啸还是呆在金家庄堡坐镇指挥,不致事情生变方好。 随后,本次获得晋升的属下们,也纷纷换上官服,整个场面一片喜气洋洋。 李啸看到,田威与段时棨等人换了官服,脸上表情却是平常,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跟着李啸升官晋爵已是一种习惯。而安和尚则是一副大咧咧的样子,他扎手舞脚地穿着那件百户官服,帽子都戴歪了,样子十分滑稽。 而横行队副队长武壮,却是一脸郑重之色地将身上的试百户官服细心穿好,皱褶之处也仔细抚平,李啸看到,由流贼新附军晋升为正式大明官军将领的武壮,眼中似有微微泪光闪动。 “属下拜见指挥使大人,恭贺指挥使大人步步高升。” 不多时,属下一众人等穿毕,田威段时棨二人,带头下拜,其余属下,亦跟着他下跪参拜。 李啸大笑着叫他们起身,众人复大笑恭贺。 随后,心情极好的李啸着后勤队长陈猴子安排晚宴,让全军将士家属,以及堡内一众百姓一并痛饮。 祖大乐,姚文昌、金大奎等人,也纷纷出席,整个金家庄堡内,一片欢腾。 那被他关押的杜少如,此次也已放出,跟着自已的一众属下坐席的杜千总,一脸神情怪异,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不过他明显感觉到,自已的家丁队长许茂,因为在李啸的提携下,刚升为副千户,对待自已的态度太不如前恭敬,甚至还有说不出的冷淡。 人走茶凉啊。 杜少如心下,顿是更恨李啸。 李啸,你这厮把我关押多日,又让我属下与我隔膜生分,这仇,老子今朝记下了。你也莫要得意,老子就不信,你没有翻船的一天!杜少如在心下暗暗发狠。 此时杜少如的这般小心思,李啸根本不曾多想。此时的他,心下欢喜非常,正放开肚量大喝,凡有下属或百姓劝酒,皆是不避,很快便满脸酡红,醉意朦胧。 饶是如此,祖大乐等人却依然在不停地给李啸敬酒,仿佛只有如此,方能表达自已心中的感激之情。 祖大乐一脸动容的神情,他高举着酒杯,对李啸说道:“若非李啸你当日救出老夫,老夫现在,休说当上山海关总兵,只怕这条性命,早就断送在南河南岸了。老夫这杯酒,感激的话语皆在其中,还望李指挥使满饮此杯。” 李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顿时满座欢笑。 祖大乐方敬完,参将姚文昌亦来敬酒,他颤颤地端着筛得满满的一碗酒,对李啸大声说道:“姚某丧败军马,又犯迁延之罪,本是必死之人。却没想到,李啸你竟能这般慷慨仗义,古道热肠,以恁多蒙古鞑子首级助我济困,方帮姚某保住性命与官位,实实让某家感激涕零。今番姚某也不多说废话,就说一句,从今以后,李指挥使若有用得上我姚某人之时,尽管开口,姚某无不受命。这碗酒,姚某先干为敬!” 一脸醉意的李啸摆手笑道:“姚参将客气了,你我皆是山东兵马,自当互相扶持。李某也希望,今后在山东,你我两部能齐心合力,和衷共济,方是长久之计也。” 姚文昌自然明白李啸的话语深意,咕嘟咕嘟喝完一大碗酒的他,大笑道:“姚某性命功名,皆赖李指挥使成全,今后两家在山东互助共荣,实是自然,何需吩咐。” 李啸亦是大笑,复将满满一杯水酒,痛饮而尽。 接着,金大奎,洪猛、许茂、田威、段时棨等人也皆来敬酒,李啸无不畅快地一饮而尽。 是宴,李啸全军,尽欢而散。而酒宴的焦点人物李啸,则是大醉如泥,在军士的帮忙下,方踉跄回房休息。 在床上昏蒙躺着的李啸,忽然感觉,有一双滑如柔荑般的小手,在帮自已轻轻地抚按大阳穴。 李啸扭头一看,却见到了祖婉儿一脸灿烂的微笑。 “你真是的,喝那么多干嘛,看你这烂醉如泥的样子。”祖婉儿轻声嗔怪道。 李啸闭着眼,感受着祖婉儿那灵巧的双手带来的阵阵爽快的酥麻感觉,许久他才淡淡地说道:“人生得意需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想我李啸,一介草民,无依无恃,今天竟也升得指挥使之位,心下之欢喜,实难言尽。如果还要矫情掩饰,却非我之性格。” 祖婉儿轻笑起来,她喃喃道:“李啸,不知道为什么,你升官了,我心里,却有些莫名失落。” “哦,为什么?” “我怕你这家伙一升了高位,就会变了嘴脸,心里就不会只有我了。”祖婉儿的声音很低。 李啸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 见李啸之般大笑,祖婉儿脸上不觉飞红。 “哈哈,以前都是我这个草民,总怕被你家人看不起,担心娶不到婉儿这样的好姑娘,怎么现在反而情况颠倒过来,婉儿姑娘竟担心我不要你呢?” “李啸,你别贫嘴,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祖婉儿一脸促狭的表情。 李啸伸出两只强健的手,抓住祖婉儿的一双小手,握于掌中细细揉捏。 祖婉儿脸上一窘,想抽出手来,却因李啸力大,无法抽出。 “婉儿你放心吧,我李啸,不是那种朝三暮四之人,我既已选定了你,无论将来荣辱如何,都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李啸的话语,温暖而真诚。 祖婉儿一脸菲红,她轻轻地将头靠过来,搁在李啸的额头上。 “那你什么时候娶我?”婉儿的声音轻若蚊鸣。 “等赤凤卫、铁龙城、以及这金汤城,皆走上正轨,再无众多事情纠缠之时,我就正式去向你父母提亲,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过来!” 李啸神情郑重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又回给祖婉儿一个温暖的笑容。 祖婉儿脸红得如同一个熟透的苹果,她嘤地一声,用力从李啸的手中抽出手,低着头快步离去。 李啸坐起身来,听着秋风从窗外呼呼刮入,抬头又见月色溶溶,却有如一张温柔的笑脸。 明朗的月色,笼罩着李啸沉思的脸庞。 祖大乐与姚文昌等人,明天便要各自领兵返回了,那么,在没有了这些人打扰的状况下,自已的金汤城,也该开始着手兴建了吧。 在自已的规划中,这座由金家庄堡改建而成的金汤城,将会成为李啸军在这宣府北路的重要军事据点,而且,也会是一座极为重要的生产与商贸城市。 毕竟,在这金家庄堡的西边,是辽阔无边的蒙古诸部。在李啸看来,这些地方,潜藏着无数商机,简直就是一座沉睡的金矿。。。。。。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汤城 次日天亮,祖大乐率全体辽东援兵,北返山海关,以接任尤世威继任山海关总兵。李啸率领一众将领,亲自送行。 临行前,祖婉儿抱着自已的父亲,放声痛哭了一阵,久久不肯撒手。最后还是在李啸的劝慰下,才挥泪与父亲祖大乐分别。 辽东军随后统兵出堡,逶迤东去。行了远远的一段距离后,祖大乐勒住马蹄,粗壮的右手,轻轻拍了拍送行的李啸肩膀,轻声道:“送行千里,终有一别,李啸你回去吧。老夫只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护婉儿,好好地疼她,爱护她。” “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会象看护眼珠子一般关爱婉儿的,祖总兵勿需多虑,还望大人一路珍重。”李啸拱手言道。 祖大乐点点头,脸上满是欣慰之色,他压低声音道:“李啸,将来若有事,老夫如能帮忙,派人至山海关传信即可。” “李啸明白,多谢大人盛情。” 祖大乐看着从容应对的李啸,眼神十分复杂,他轻叹一声道:“我儿泽衍,若有你李啸一半能耐,我这个作父亲的,纵死亦心安了。” “大人谬赞,李啸何以克当。” 祖大乐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不复多言,与李啸等人挥别后,自此统军离去。 送别了祖大乐,接下来,姚文昌部、杜少如部也纷纷告辞离去。 姚文昌临行前,又再三感谢了李啸的慷慨侠肠和救命之恩,同时再次表示,李啸返回山东后,有用得着自已的地方,尽管开口。见姚文昌这般向自已反复示好,李啸自是笑着答应不提。 倒是那千总杜少如,一脸铁青地率一众兵将离堡而去。望着此人背影,李啸冷笑一声,也不与这个小人多作计较。 只有家丁队长许茂等人,与李啸致礼惜别,李啸勉慰了他们几句,便与其挥手告别。 送别了这大批的军兵离开后,金家庄堡内,空旷了许多。秋风萧瑟,四野苍茫,倒让人凭添了几份怀思之情。 只不过,李啸此时,却没有这么多的闲情逸致来观赏秋色,一个更加宏伟的目标,正等着他来创建。 这个目标,便是金汤城。 李啸召集一众将领,前来千户官厅议事,商讨金汤城的创建事宜。 与会人员为田威、段时棨、管毅、安谦、陈猴子、安和尚、武壮等人。这些人,皆是李啸现在金家庄堡最为核心的成员。 卫镇抚安谦,已被划拔李啸属下,他十分高兴,庆幸自已跟上了明主。现在又有机会进入李啸军的核心圈子,安谦心下,更是激动不已。 “诸位,本官召集各位前来,实有一件要事,要与诸位相商,请各位多提建议,以襄助李某做成此事。”李啸诚恳言道。 “不知大人欲为何事?”田威问道。 “我意以为,于现在划分我军管理这近三十平方里的地界内,以这金家庄堡为中心,扩建一座城池,名为金汤城,作为我军在这宣镇北路的重要据点和商贸基地。” 李啸把内心的规划,直白地说给这些他感觉最可靠的手下将领与官员听。 李啸此言一出,下面一阵哗然,众人顿是议论纷纷。 “哦,却不知大人要把这金汤城,建成一多大的城池?”安谦问道。 “本官之意以为,以金家庄堡作为内城,并以此为中心,把外城城墙建为周长16里的正方形城池,从而将城池规划一步到位,省得日后扩建之麻烦。”李啸沉声道。 “大人规划够大,倒让在下又开了眼界。想来我军在山东单县的铁龙城,周长12里,已是偌大规模。现在要建这金汤城,城墙长度达16里,每面城墙竟有4里之长,却不知有无必要需建得这般大城?” 段时棨的这段话,引发了众人共鸣,管毅与田威等人,皆认为,这个规划,实在有些大而无当。 李啸笑了起来,他向众人解释道:“各位,铁龙城的定位,与这金汤城,却是不同。铁龙城只有单一的钢铁生产与加工,别无其他行业,故城周12里已是足够。但这金汤城,本官打算在城中兴建的行业包括煤炭、硫磺、羊毛加工等多项行业,故兴建的城池自是能有越多的容纳量越好。” 李啸这话一出,管毅率先转变了看法,他点头道:“李大人这规划,也颇有道理,这宣府北路的情况也与山东南部不同,此处土地荒瘠无用,难于耕种,故多占无防。不似单县那边皆是可以耕种之地,却要小心规划。” 安谦有些疑虑地问道:“若要筑成这般大城,只怕费用不少。” “当然不少。”李啸回道:“不过,我军现在有了上次的各类缴获,以及现在的首级换来的银子,所有的黄金、银子、绸缎加起来,总共有近13万两银子,在暂时先不包砖的情况下,足以将城池建起来了。” “大人您要建的城池,却是如何规划?”一直没作声的武壮,轻声问道。 “我意以为,这金汤城,就开东门与北门两处城门,这样一可以缩减城门防卫兵力,有利于集中兵力防守。二可以便于运输,因为东门外与官道相临,而北门则便于从边界山与汤泉河交界处,运送硫磺、煤炭等矿物,与蒙古诸部交往,亦是方便。”李啸侃侃而道。 “那诸如瓮城,护城濠,角楼,堡楼,雉堞,女墙、马道等物,这金汤城也皆有修建吧。”田威也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两处城门,皆要另筑瓮城,然后,就从汤泉河中引水,灌入挖出的护城壕,壕宽需在十步以上,深为五步以上,以大大增加城池防御力。” “李大人既舍得花钱,若从临近各入州堡招募各类工匠,这城池修建,倒也快速。包括各类城墙防御建筑在内,这在不包砖的情况下,有6万多两银子足够了。”安谦脑子转得快,立刻估算出了大致的费用。 李啸点头道:“安镇抚计算得好快,若城墙头建成,再速速开建城内厂房与民居,以确保金汤城早日投入使用,各位可以与本官一起商量一下,金汤城内要如何规划。” 众人被李啸说得来了兴致,纷纷建言,最终,李啸与众人商定,得到的最终金汤城规划如下。 内城之中,也就是现在金家庄堡的范围,李啸将其划为三处,其中三分之二的面积为军营和各类军事设施,另三分之一的面积,则划为两部分,一半是用于修建各类办公官署,另一半则是修建各类银钱与绸缎仓库。 而在外城,也与铁龙城一样,以内城为中心点,划为四个区,只不过,这座周长16里的偌大城池,每个区的面积,比铁龙城可大了许多。 其中,西南区,建立许多巨大的专用仓库,作为煤矿、焦炭、硫磺、羊毛、呢绒制品,以及从南方运来的各类物品的贮存地。东南区,则建立大型的炼焦厂,提硫厂,羊毛脱脂厂等厂子。 由于这类厂子污染严重,气味亦是难闻,由于金家庄堡这里常刮西风与北风,故建在南部,却是最为合适的选择,可以尽可能减轻空气污染对人体呼吸道的刺激。 而东北区,则把全区建为一个巨大的羊毛纺织生产基地,诸如纺纱厂,织布厂之类纺织工厂,皆建于其中。 西北区,则是一半地区作为纺织基地的外扩范围,以备建造更多的纺纱厂与纱布厂。另一半地区,则建为居民生活区,从金家庄堡迁出的百姓,以及从外面招收的工人,还有堡内军兵的家属,皆住于此处,以便于统一管理。 至于商铺之类,李啸也打算与赤凤堡与铁龙城一样,全部建于城外官道两旁,不得让其建于城内,以免机密外泄。 李啸心下,对于这个初步的规划,相当满意。 众人对于城池规划大小无异议后,陈猴子又发问道:“大人,开采煤炭与硫磺一事,我曾听宋大于能二人说过。只是这羊毛加工,却是怎么回事,原料又要从何而得,莫非我们还要去养羊不成?” 李啸笑了起来,他朗声道:“难道一定要自已养羊才有羊毛么,这金家庄堡西边,便是蒙古诸部,若打通了商路,那羊毛可是有如海水一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忧原料不能供给。” 卫镇抚安谦听到这话,却用一种犹疑的话语问道:“李大人,现在朝廷明令不得与蒙古诸部互市,我军这般作为,可是不妥?” 他这话一出,安和尚立刻表示反对:“入他娘!朝廷这般鸟话,我等何必定要遵从!现在各处边关,将领商人,哪里没有在偷偷与鞑子作生意,怎么别人做得,我军就做不得,还要这般说三道四?” 安谦一脸尴尬之色,他低着头不再作声。 “安谦你多虑了。本官也曾仔细看过朝廷谕令,朝廷的意思,是不希望战略物品出关,从而资助了蒙古鞑子壮大。本官与蒙古鞑子的交易,有一条原则可以把握,那就是决不把诸如熟铁、布匹、粮食、药材之类战略物资卖给蒙古鞑子,将来所卖物品,不过是些生铁所制的生活用具,以及一些诸如绸缎烟草之类奢侈品,从而既赚了蒙古鞑子的钱,却又不给他们有迅速发展壮大的机会。” 李啸这番耐心的解释,让安谦疑虑顿消,他忙道:“李大人既有这般心思,倒是小老儿多虑了。” 李啸看到安谦这谨小慎微的样子,心下不由得暗叹,现在的蒙古诸部,虽有明朝的将领与商人大肆倒卖物资,但其实总体上来说,还是一个根本就没有彻底开发的巨大市场,如果自已不抓住机会,利用这边贸之利充分发展壮大自已,而是循规蹈矩,遵从所谓的朝廷喻令不敢逾越一步,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吧。 毕竟,按真实的历史,离明朝彻底灭亡,不过十年,自已再不抓紧时间发展壮大,从而导致华夏之地沦于无边的黑暗与野蛮的话,才是真正的罪无可遣。 成大事者,不可拘于小节,历史只欣赏胜利者的笑容,而不会同情失败者的眼泪。李啸作为后世而来的穿越者,自是更加明白其中的道理。 李啸想到羊毛加工制作这项行业,实际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在十六世纪时,英国、尼德兰(荷兰)等国的羊毛纺织业十分繁荣,已成了国家支柱产业。据统计,在十六世纪1565年这一年中,英国出口商品总值中,羊毛制成的呢绒,出口额竟然占到81.6%,达到了近百万匹,堪称一个恐怖的数字。 羊毛行来带来的暴利,使得羊毛需求量激增,养羊取毛成了很赚钱的行当。英国的地主纷纷改行,把自己的土地和公共的土地用篱笆圈起来放牧羊群,并强行圈占农民的土地。农民丧失了赖以养家活口的土地,扶老携幼,向着陌生的地方去流浪,大部分人终成了城市贫民和廉价劳力。这就是英国资本主义血腥发家史上著名的“羊吃人”的运动。 由于羊毛纺织的兴盛,当时的英国被人们戏称为,一个靠羊毛织就的帝国。 但与英国靠羊毛纺织开始发家致富不同,当时的明代中国,将羊毛纺织成各类呢绒的行业一直不兴,绝大多数百姓,都是穿着棉花与苎麻织就的衣服,而有钱人们则除了普通布料外,另有绸缎之类高级面料可以选择。 其实中国当时已发明了比较原始的羊毛纺纱机,这种纺织机的原型,连《天工开物》都有记载。羊毛制品在中国未能普及,最根本的原因,是当时的中原大地的汉族人,没有掌握简便易用的羊毛脱脂技术,使得织出来的羊毛纺织品,因为脱脂不净,腥膻油腻,不能用作衣服,只能作为地毯原料。故羊毛纺织,一直没有大规模推广。 而作为羊毛主要生产地的蒙古诸部,则因为纺织技术的愈加落后,只能将没有脱脂腥膻油腻的初级羊毛,直接织成粗陋易坏的羊毛毡子。结果除了贫民穿着御寒外,贵族们皆对这样粗陋的面料不屑一顾。 中国人不穿羊毛衣服的事情,被一位于万历年间来到中国的传教士戴格伦记录下来。在他的行记中,他用一种惊奇的口吻记录了明朝的中国人不会对羊毛进行脱脂精纺,以及不穿羊毛衣服的生活习俗。 这位传教士感叹道,幸亏中国人没有发现羊毛这件上帝的礼物,不然以他们巨大的人口数量,整个欧洲生产的羊毛呢绒都不够穿呢。 这名传教士的个人观点,后来一直被经济学家所批判。弗里德里希就在《经济学简史》中写道,只有鼠目寸光和愚蠢透顶的人,才会在失去巨大难得的商机后,不难过却还感觉庆幸。 羊毛纺织在中国的工业化生产,竟然是从19世纪70年代末,才真正开始的。当时左宗棠为了供应军需,开办兰州织呢总局,用羊毛生产军服呢料。这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家工业化纺织工厂。 直到新中国成立,羊毛纺织才在中国大行其道,从民国时期全国只有13万毛纺锭的生产量,转变为到80年代时的70万锭。 现在,对于这个尚在沉睡状态下的行业,李啸十分庆幸自已能成为吃螃蟹的第一人。 李啸可以确定,从蒙古诸部,收取价格极其低廉的羊毛后,如果成功制成呢绒布料,那么,整个中国,都将成为自已的呢绒倾销地。而由于呢绒良好的保暖效果,与舒适的穿着体验,自已又有处于垄断销售的地位,其定价绝对可在大多数布料之上,估计能成为仅次于丝绸的昂贵面料! 丝绸布匹在山东等地的销售价格,视品质不同,约为每匹十两至十二两,如果自已的呢绒布料,能达到每匹8两以上的销售价格的话,哪怕现在在起步阶段,每年只能生产2万匹的话,除去用工与原料成本,就是每年近15万两的纯利润! 可见,单凭羊毛纺织这一类进项,就足以让李啸在这金汤城中,供养一支数量可观的军队了。 李啸还在想,如果以后商路拓展了,能出口到南洋,日本,朝鲜等地的话,估计价格还会翻倍上升,其中的利润,更是要让人惊掉下巴。 这样的黄金商机,如果不好好把握,简直是暴殄天物! 李啸把这羊毛生产的前景,与众人大致一说后,各人无不喜形于色。 安和尚捋拳揎袖,大声喝道:“他娘的!李大人的这般筹算,真真让俺老安开了眼!却没想到,这小小羊毛竟有这般利润在其中,靠,再不想办法弄起来,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傻蛋!” 见众人一致同意,李啸心下十分高兴。 李啸知道,在现代中国,国内羊毛主产区在内蒙古,其中东北部由于气候较好,所产羊毛柔软度最好,适合纺织行业选用。 在前世,还因地成名,成就了一个名叫鄂尔多斯的著名羊毛品牌。 而金家庄堡往西,便是西土默特,与在后世卓负盛名的鄂尔多斯部接壤,同属著名的羊毛产地。 也许,不久之后,我李啸,也将创造一个同样著名的羊毛品牌。。。。。。 “待金汤城建好之际,便立刻开始与蒙古鞑子打通关系,建立商道,确保羊毛原料供应充足到位,务必让金汤城,成为大明第一的羊毛纺织生产基地。”李啸最后下令道。 (多谢来给爷笑一下打赏,多谢liulaohan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土默特汗 “伟大的达延汗、伟大的阿勒坦汗啊,成吉思汗的子孙,黄金家族的后人,土默特部的真正主人,怎么会有如折翅的雄鹰,只能在地上匍匐而行!” 一声有如狼嚎一般的悲鸣,在一个镶着金色雕文的硕大的蒙古帐篷中,突兀地响起。随即,帐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额赫(母亲),额祈葛(父亲)又砸碎酒杯了。”帐外的一个小毡子上,十六岁的英格玛,紧紧搂着母亲其勒格的脖子,脸上不觉又流下晶莹的眼泪。 福晋其勒格双眼亦是泪光闪烁,她紧紧搂着英格玛,低声道:“英格玛,我们土默特部连遭打击与挫折,汗王心里难受,就让他一个人发泄一下吧。” 两人正喃喃低语之时,蒙古包的帐门,被猛地掀开,一个身材矮壮,穿着一件油腻的立领蒙古袍衫,露着发青的头皮,只在额头到耳后留着一圈辫发的蒙古男人,从帐门中踉跄而出。 他一手又端着一个酒杯,一手直指虚空,大声骂道:“温布楚琥尔,善巴,你们这两条女真人的走狗,你们这两个出卖主人的卑贱奴才,本汗发誓,定要将最残忍的诅咒,最可怕的刀兵之灾加予你二人之身,要你们不得好死,要你们在地狱中永世不得翻身!” 这个手指虚空大骂的人,便是末代土默特汗,达布尔。 他大骂的两个人,温布楚琥尔和善巴,曾是他手下两个极受信任的济农,结果在女真鞑酋皇太极的引诱下,一先一后地叛变了自已,在1629年时,带着大批的土默特部族人口、牲畜和财富,从无爱的满桃迁到辽东锦州边外与喀喇沁部相交的地界,这便是东土默特的由来。 而留在宣镇与大同镇外丰州滩一带,依然忠于土默特汗达布尔本人的土默特人,则被称为西土默特。 土默特汗达布尔发誓报仇,遂愈发效忠蒙古共主林丹汗,意图借助林丹汗的力量,夺回失去的人口与部族,并把这两个可恶的叛徒,斩成肉酱。 谁知达布尔雄心勃勃的复仇计划,在残酷的现实中,被粉碎得相当彻底。 就在前两月,插汉部首领,名义上的蒙古共主林丹汗,在后金的连续攻击下,病死于青海大草滩,插汉部土崩瓦解,而作为插汉部忠实盟友的西土默特,自然亦被皇太极残酷打击。 原本历代土默特汗的居城,位于大青山处的板升城,却已被后金军一把火烧光,部族被大部掳掠,瓦解和屠杀,至土默特汗达布尔向女真人无奈投降之时,他手下全部部众,竟然只剩下3300人! 要知道,在土默特部鼎盛时,人口达到了54万之多。现在仅剩3300人的西土默特,其中更是多为老弱,整个部族可谓已到了灭绝的边缘。 温布楚琥尔和善巴二人,向皇太极建议,把土默特汗达布尔杀掉,将残余的全部西土默特部众,由他二人分割,从而让土默特部彻底臣服。 不过,皇太极拒绝了他们的建议。 理由很简单,现在的西土默特部,有如风中之烛,根本没有力量再来反抗自已。还不如保留土默特汗,以昭显自已宽大的胸怀。并通过放过土默特部的行动,向一直未臣服的外喀尔喀蒙古诸部,展示自已有不计前嫌的容人之量,以促使外蒙诸部,早日归顺大金。 这位末代土默特汗,因为皇太极的这般构想,才幸运地残存了下来。 连遭打击,穷困潦倒的土默特汗达布尔,除了****借酒浇愁外,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振作自已的部族了。 如果按正常的历史,末代土默特汗达布尔,会在顺治末年死去,因为无子,土默特汗位被取消,东土默特并入蒙古八旗,西土默特则最终被改编为左右两旗,这样的编制,被一直保留至今。 “额祈葛,别再喝了,女儿求你了!”女儿英格玛冲上去,想从父亲手中夺下酒杯。 一只粗壮的右手推过来,英格玛被狠狠推在草地上。 “不喝酒,还能干什么!我土默特部,人丁寥落,穷困不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与其等死,不如醉死!” 达布尔冷哼一声,将杯中残酒倒入嘴中一饮而尽,褐黄色的瞳仁中,满是痛苦与迷茫。 福晋其勒格将地上的英格玛扶起,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名骑兵飞速纵马而至。 “禀大汗,台吉巴根部众探得,现在明国金家庄堡地界,似有许多工匠在施工挖建,巴根大人请示,明国人在此处大兴土木,定然存有大量金银,要不要****一票。” 闻得骑兵的禀报,达布尔那双标准的蒙古细眯眼中,猛地闪过狼一般狠锐的目光。 “砰!” 又一声巨响,达布尔手中的酒杯,又被砸得粉碎。 “当然要干,我部这般穷困,这样的发财机会,岂可轻易放过!趁明国人尚未有准备,我部全部丁壮人马出动,去狠狠抢他一票!”达布尔咬牙发狠道。 “额祈葛,请不要出兵!”英格玛惊叫了一声,急急对达布尔说道:“父汗,我部刚刚在与金朝的争斗中损失惨重,元气尚未恢复,现在若要立刻去打明国人,万一再折损了兵将,我部族恐有覆灭之忧!” “你懂什么!”达布尔怒吼道:“明国人与金朝人不同,他们除了那些家丁卫队尚有战斗力之外,其余的军兵与百姓,都是一群温驯的绵羊,根本不是我蒙古骑兵的对手!如果等明国人建好了城堡,那我部就是想动手也没机会了。” “额祈葛,你要慎重啊,我们部族若是再败在明国人之手,丧失了丁壮,可就彻底没了翻身的希望了。”英格玛的声音带着哭腔。 “休得多说!本汗主意已定,今天定要拿明国人开刀,抢掠他们的财富,掳获他们的女人!用明国人的鲜血和金银,为我土默特部的重新发展壮大,铺平道路!”达布尔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咬牙节齿地说道。 。。。。。。 在达布尔调集本部最后的600名精锐骑兵,自西向东,前往边界山与汤泉河交界处时,李啸的金汤城,正建得如火如荼。 李啸兴建金汤城的会议开完后,仅仅只过了五天,李啸就从周围州堡中,招了大批的匠人,在划了粉灰定界后,便立刻开始挖土施工。 李啸在五天前的会议中,已确定了今后的金汤城的人事安排。 李啸决定,将原甲总副总长段时棨,提拔为丙总总长,长期驻守金汤城。与甲总总长田威,乙总总长王义守一样,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李啸选择段时棨,一是看重他一直以来的忠心耿耿,二是因为这个年轻将领懂得蒙语,可以日后方便与蒙古人交流。毕竟当日在不归墩时,段时棨去锦州边界的喀喇沁部成功买马回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啸同时对每总的军队进行扩编。他规定,每总固定兵员为:5队盾兵,10队枪兵,60名玄虎重骑,60名飞鹞子。每总兵马的兵额人数为1650人。 横行队与火器部队,则因为武艺精湛之人较少,火器数量亦是不足,故暂时跟随甲总行动,其他两总暂不配备。 李啸决定,从现在已重新补满的甲总兵马中,抽出一队盾兵,二队枪兵,以及20名玄虎重骑,20名飞鹞子,作为丙总兵马的基干力量。 监抚司司员徐修,因在横行队工作表现出色,被提拔为丙总监抚司分司长,协助段时棨开展工作。 现在,安全司分司也建立起来了,人员由李啸与安全司司长黄保共同选定,具体人员,便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 陈麻子的医馆与张铜柱的铁匠铺,也保留数名精干人员,筹建金汤城当地长驻的医馆与铁匠铺子。 其余的甲总兵马与其他辅助人员,则准备随李啸一齐返回山东。 而金汤城内,亦与赤凤堡一样,除了监抚司安全司外,还要在城池建好后,成立商业分司,工业分司,民政分司,钱粮分司,教育分司等机构。这些相关人员,李啸打算回山东后,再选拔一批人员过来,开展具体的工作。 然后,李啸作了一个让众人想不到的重大决定。 那就是,他让安谦担任金汤城总督,成为金汤城日常运作的总负责人,除了军队及相关机构外,其他的行政部门,皆由他负责。 李啸看重安谦做事认真心思细微这个优点,这种人,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现在金汤城规划已定,用安谦这样的人,来总体负责及实际安排工作,却是再合适不过。 而安谦心下,更是对李啸这般知遇之恩,感激不已,暗自发誓要尽心尽力做好工作,以对得起李啸的提拔与青睐。 当然,安谦也知道,虽然李啸对自已这般信任,但相关的监督还是有的。自已也不会傻的真以为安全司只是个摆设。 这些天,李啸手下各人去周围城堡大批招揽工匠时,同时还吸引了大批流民过来,各处的流民加起来,总数有近一万人之多。因为经过了这场鞑子入侵的兵灾,老弱人数很少,大部分都是健壮的成年男女,这对于现在急缺劳力与兵员的李啸军来说,实在是一个相当及时的补充。 李啸将这些流民,全部编为堡内军户,正为成为了李啸军成员。 这些人,除了选出一千多人,开始新兵训练,准备补充入丙总兵员外,其他的人,李啸让他们和堡内百姓一样,全部和工匠们一起去修建城墙。 望着一众匠人和堡内百姓,正在卫镇抚安谦等人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动工,李啸心下十分高兴。 据安谦估算,在充足人力保障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在两个月后,就能把不包砖的金汤城外城墙建好。 这个进度,李啸还是满意的。能赶在土地冻硬挖不动之前,将城墙顺利完工,已是相当不错的成果了。 就在当天下午,远远派到边界山外哨探的飞鹞子,向李啸传来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李大人,我等探得,约有600多人的一队蒙古鞑子骑兵,正向边界山与汤泉河的交岔口而来,极可能是要来掳掠我金家庄堡!” 李啸听完,脸上滑过一丝阴冷的表情。 前世读过明史的的他知道,现在的土默特部,四分五裂,力量微弱,原本以为他们会安份地呆在西边的太子城及丰州滩一带,却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现在敢打他的主意。 哼,简直是天包了狗胆! 成建制的精锐后金鞑子,尚且被我军打残,你们这区区600名蒙古鞑子,老子不把你们打出屎来,老子就不姓李!李啸在心中发狠道。 “传我军令。全军速速出动!设阵迎击这些不知死活的蒙古鞑子!”李啸冷冷下令。 半小时后,李啸军便在边界山与汤泉河交界处,布好了阵势。 此时,长途奔袭的600名蒙古鞑子,刚刚赶到。 遍布乱石植被稀少的边界山山坡上,一块突兀的大石头旁,一只精铜所制的千里镜,正在密切关注他们。 不多时,这只千里镜放下,露出了指挥使李啸英俊沉毅的脸庞。 李啸看到,这些鞑子,一人双马,奔行的速度极快,不过这些蒙古骑兵,身上的装备却极寒酸,只有不到一百人有盔甲,其余的骑兵,皆是牧民打扮。 隆隆的马蹄声中,这些人尖声怪啸着,每个人都是一副贪婪向往的表情。 李啸心下冷笑,也许,在这些蒙古鞑子看来,只要越过了这边界山与汤泉河的交界处,到达明国境内,就会有数不清的金银和女人在等着他们掳掠吧。 只不过,再狡猾的恶狼,也躲不过高明的猎手。 现在,本官要把你们贪婪的獠牙,折断在这片荒寂的交界地带。 在蒙古人尖叫着打马前冲到边界山山坡下时,50杆鲁密铳同时开火。 “砰砰砰砰!。。。。。。” 浓密弥漫的呛人白烟中,近四十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向着马背的上蒙古人呼啸疾射而去。 二十多个蒙古鞑子,立刻从马上背上惨叫着摔了下来,随即被后面冲上来的马匹踩成肉泥。 蒙古骑兵队伍,立刻出现了一阵混乱,前行的速度,为之一滞。 眼尖的蒙古骑兵,立刻看到,在已方混乱的一刻,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黑色军兵战阵,将从边界山到汤泉河边这段距离,全部拦断。 一面面摆得笔直的大盾上的尖刺,与大盾上搁着一排排伸出同样距离的精钢长枪,正在下午的阳光下,闪着夺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小心!” 达布尔失声大喊起来。 他的话语刚落,却依然有十多骑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收不住马蹄,不是撞在盾牌的尖刺上,就是立刻被那一排排长枪兵狠命捅杀。 “快撤,我们中埋伏了!” 眼见得已方数十名骑兵瞬间死透,面色苍白的达布尔,嘶声大吼。 在山坡上见得蒙古骑兵们纷纷掉过马头,想转身逃去之时,李啸脸上滑过一丝冷笑,随即立刻下达了下一步军令。 有如一群鬼魅一般,从边界山背后冲出呈散阵排列的玄虎重骑与飞鹞子轻骑,将蒙古鞑子的后路牢牢堵住。 与此同时,横行队从山坡上,有如出山猛虎一般,呐喊着冲了下来,快速冲入士气已然低落队型散乱的蒙古鞑子阵中,大砍大杀。 重型武器虎刀,虎枪,长柄挑刀,纹眉大刀纷纷向那些惊慌失措的蒙古骑兵身上招呼,刀光枪影中,鲜血迸飞,惨叫之声连绵而起。 达布尔惊恐地看到,台吉巴根刚刚奋力磕开了一名横行队员的挑刀,这时,一个头顶锃亮的秃头壮汉,怒吼着跃起,一枪扎穿了只穿着一身皮甲的巴根胸口,那粗大的枪口,从他胸口狠狠透出。 秃头壮汉随即抽枪,巴根胸口鲜血有如喷泉一般,他摇晃着从马上掉了下来,一头倒栽于地,再无动弹。 这时,后面的李啸军骑兵与前面的枪盾战阵,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呐喊,开始前后夹击。 被三面包围的蒙古鞑子,瞬间陷入绝境。有一些蒙古骑兵,被逼得急了,竟蹚入汤泉河中,想渡河逃走。 立刻就有一百多名枪兵从枪盾战阵后挺枪跃出,将这些踏入河中的骑兵迅速捅死,随即呈半弧状包夹过来。 达布尔犹在放声大吼,要众人齐心合力冲出阵去,这时,一柄飞掷而来的铁锤,砸中了他的兜鏊,土默特汗达布尔,立刻昏了过去,幸得旁边的护卫骑兵保护着,才没有掉下马来。 见得首领昏迷不醒,剩余的蒙古骑兵们,迅速崩溃了。 他们哭喊着请求饶命,纷纷扔下刀剑,跳下马来,伏跪于地。 “各位明军,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蒙古骑兵中,一个清脆的汉语声音,大声喊了起来。 李啸心下一动,立刻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 这场短暂的伏击战,就此结束了。 蒙古鞑子有80多人战死,100多人受伤,而李啸军,竟只有2名枪兵死亡,8人受了轻伤,堪称大获全胜。 李啸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绕过前面正伏跪于地的一众投降骑兵,直直地向着那名刚才叫喊投降的蒙古骑兵走去。 “站起来!”走到此人身边,李啸喝道。 这名骑兵抬起头,一脸惊惶地看着面前甲胄齐全的李啸,然后,缓缓地站直身子。 李啸心下十分惊疑,他看到这个骑兵,虽然穿着普通的牧民袍子,身段却依然难掩那窈窕形态。而这人脸上,竟还是一团孩气,一双露出恐慌神色的眸子,十分明丽。 “你想干什么!” 这名骑兵从最初的惊慌中回神来,看到李啸一脸蔑视的笑容,心下甚恼,又是一声清脆的怒喝。 李啸更不答话,手中的马鞭一抖,一把挑下这名骑兵头上的毡帽,顿时,这名骑兵一头如瀑的黑发,纷扬显露。 “哦,原来是个女子。”李啸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汉话说得不错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英格玛。”蒙古女子低下头,艰难地回答道。 “英格玛,嗯,不错的名字。“李啸脸上浮起一丝怪笑,马鞭轻敲右手道:“本将听说,依你们蒙古人的法则,获胜者拥有对俘虏与战利品的一切处置权,那么,年轻的姑娘,接下来,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共赢 “将军,你若能放了我父亲与我部众,我愿随你处置。”英格玛的回答很干脆。 李啸心下一动,想不到这个蒙古少女,说话还挺有勇气与担当。 “你父亲是谁?” 英格玛后退一步,手指犹然昏厥于地的土默汗达布尔,小声说道:“这就是我父亲,土默部特部的大汗达布尔。” 见到有如死猪一般昏趴于地的土默特汗,李啸心下大喜,想不到啊,这场规模不大的伏击战,竟然抓获了一条大鱼! “英格玛,记住你的身份,你没资格跟本将讲条件!”李啸冷冷地回了一句,随即他转过身,对手下下令道:“将这些侵掠我大明境地的鞑子,连人带马,全押解入金家庄堡!” “得令!” 忐忑不安的少女英格玛,跟着李啸军返回金家庄堡,本以为会就此被关入牢狱的她,却没想到,李啸仅仅是把那些没有受伤的鞑子全部关在一间空房中,而自已的父亲达布尔与其他受伤的鞑子,竟还被安排到医馆进行诊治。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年青英俊的明国将领,为什么会这么优待俘虏? 她远远地听到,那个明国将领跟一个医官模样的交待了几句,似乎要他尽快把昏过去的土默汗达布尔救醒。 接着,那个明国将领找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 “将军,请问我父亲他情况如何?”英格玛低声而焦急地问道。 “放心吧,一点轻伤,无甚大碍。”李啸淡淡道:“本将对你们部落颇有兴趣,跟本将说说你们土默特部的情况吧。” 李啸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威压感,英格玛不敢直视他锐利的眼神,她低着头,小声地将这些年土默特部每况愈下的悲惨境况,大致对李啸说了一遍。 听到现在的西土默特情况这般悲惨,李啸心下也是暗暗吃惊,这鞑酋皇太极,整合控制蒙古诸部的手段,着实狠辣非常。 不过,李啸很快便想到,西土默特情况越是悲惨,自已想要控制它,也会越发容易。 毕竟,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英格玛,你父亲他打错算盘了!把他搞得众叛亲离,部众流离的人,不是我大明,却是女真鞑子。你父亲达布尔,不敢向女真人复仇,反而想来劫掠我大明,真是又卑鄙又怯懦,可笑又可悲啊。若不是本将宽容大度,早就一刀砍了他的狗头了!”李啸一脸不屑之色。 见得李啸这般讽刺自已的父亲,英格玛一脸通红,她低着头,心下甚是恼怒,却不敢吭声。 “不过,本官有好生之德,斩尽杀绝之事,本官不想做。英格玛,本官有个建议,倒可改先和你说说,等你父亲苏醒后,你再与他先谈一番。” 李啸平静的话语,却让英格玛眼中一亮。 “将军你尽可直言!” 李啸微笑着,将自已欲与土默特部建立商道,购买羊毛一事,跟英格玛说一遍。 “据本官所知,你们蒙古人每年都要剪两次羊毛,只不过因为没人收购,只能自已织成粗陋的羊毛毡子,可是事实?” “正是如此。” “哦,那你听好了,现在,本官给你们部族一条财路。”李啸笑道:“我军打算,从你们部落大量收购羊毛,这样你们原本无甚用途的羊毛,就可以变废为宝了。” “哦,真的么?” “英格玛,本官说的话,没一句是与你开玩笑的。依本官之意,你部可每年分两次,运送打包好的羊毛到我金汤城外交易,按羊毛质量,分上中下三等,我军自会派人验收。以一担羊毛120斤算,下等货算每担4钱银子,中等货每担6钱银子,上等货每担8钱银子。” 见得英格玛眼中的亮光闪烁,李啸知道这个姑娘动心了,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样一来,原本在你们那边,基本与废品差不多的羊毛,将可给你们部落带来巨大的利润!这般好事,若不抓住,可是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李啸这个价格,说实话,开是实是极低。要知道在现代中国,一斤上好羊毛的价格,便是50元呢。 这就是垄断生意的好处,可以尽量压低价格,还不用担心对方不把货卖给你。 当然,这明代中国,在羊毛市场还处于沉睡状态的情况下,李啸能给出这价格,堪称是一种恩赐了。 英格玛耳听得李啸的述说,心里飞快地打起了算盘。 一般来说,一只绵羊一次可产8至10斤羊毛,现在部落中尚有绵羊6万多只,这样的话,一年可产的羊毛总数为100多万斤,总共可产近8500担羊毛,如果只按中等羊毛的价格来算,便是5100两银子! 5100两银子,对于现在穷困不堪的土默特部来说,堪称一笔巨款! 更何况,这是用基本无用的羊毛换来的,对于土默特部来说,相当于是纯赚的一笔买卖。 这样一笔巨款摆在眼前,英格玛感觉心跳得十分厉害。 “怎么样,本官这个价钱,够优惠了吧。英格玛你先好好考虑下,等会你父亲醒来后,你再与他详细商量一番。”李啸笑着说道。 未等英格玛答话,李啸已起身离去。 “将军稍等,敢问将军尊姓大名?”眼见得李啸离去,英格玛才突然想起来,自已还不知道这位明将叫什么名字呢。 “本官姓李名啸,乃是大明赤凤卫指挥使。”那明将回过头,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望着年轻英俊的李啸那昂然而去的矫健身影,英格玛忽然感觉,心下有块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这位李指挥使给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弥漫在她心间。 一个多时辰后,在陈麻子调理下,土默特汗达布尔,终于悠悠苏醒。 见得父亲醒来,英格玛心下极为欢喜,她一边给达布尔喂服汤药,一边把李啸对她说的话,转述给达布尔听。 达布尔的双眼,立刻闪出精光。 “那可你曾答应下来?”达布尔急急说道。 “李指挥使说,让我先与父亲你商量一下。”英格玛回答道。 “那你快去告诉那个李啸,本汗要见他,要跟他谈谈合作条件。”达布尔的神情,十分激动。 他没法不激动。 李啸愿意从土默特部收购羊毛,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般的大善事。 与别人想象中的不同,草原上的蒙古诸部,并不都是汉地商人们乐意走私的对象。那些走私的汉商,眼光也是很挑剔的,只会对诸如科尔沁、喀喇沁以及从前的插汉部之类有钱的大部族感兴趣,毕竟,这些部族不是有钱就是有毛皮、战马之类紧销物资,才能买得起走私汉商手中的粮食、布匹与药材等物。 而象西土默特这样现在已是连战马都缺少的穷嗖嗖的三流部落,走私汉商避之唯恐不及。毕竟没有人喜欢打欠条做生意,更何况这欠条估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还上。 更有甚者,这些穷疯了的蒙古部落,还会趁机打劫过路商人,将商人们抢掠一空。这样恶劣的行为,当然只会使得走私商人们,对这些蒙古部落更加避而远之。 当李啸笑吟吟地坐在达布尔面前时,达布尔第一句话就是:“李指挥使,我们的第一批羊毛何时可以送来?” 这句话被英格玛翻译后,李啸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土默特汗果然是个爽快人,唉,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啊。”李啸笑道:“这样吧,等两个月后,我军这金汤城筑好,这一批羊毛,便送过来吧。” 达布尔心下十分欢喜,这批羊毛送过来,就是2550两银子到手啊。 有了这批银子,就可从那些走私汉商手里,购买部落生活所需的紧缺物品了。这对于部落能否安全过冬,至关重要。 不过,他心下随之一黯,土默特部现在生活太过艰难,各类物质皆是紧缺,若还要等到两个月以后才能拿到这笔钱,让达布尔心下又有些莫名失落。 “李指挥使,我部落急需银子,可否提前预支款项?”达布尔犹豫地问道。 “不必预支。”李啸回答道:“本官将3000两银子送给你们,折换你们800匹完好战马。算是给汗王的一点见面礼。” 李啸这话一说完,旁边的甲总总长田威急了,他大叫道:“李大人,这如何使得,这些战马皆是我军缴获之物,如何还要用银子折换!” 李啸双眼一瞪,佯怒道:“这话说得,土默特汗王乃是我军客人,又不是我军俘虏,难道汗王将这么多马匹留给我们,还要空手回去不成?” 见得李啸这般说话,土默特汗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这些战马,作为土默特部最后的战力,放在平时,土默特汗达布尔是打死也不能卖掉的。 现在要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将这800马卖给李啸,达布尔心下,实在肉痛得紧。 只是现在身为俘虏的他,还能有什么选择权么。 李啸这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语,表面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但实际上,怕更是一种取笑与讽刺吧。 达布尔还想道,李啸之所以要走这800匹马,还有一个没说出来的心思。那就是,进一步削弱土默特部的战力,让他们更加不敢生出打劫金家庄堡财富的坏主意。 这个李啸,端的是有心计。 自已能拒绝么? 达布尔确信,如果自已胆敢拒绝李啸的要求,那么自已肯定不会活着离开这金家庄堡。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李指挥使的要求,本汗同意了。”达布尔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轻声说道。 “很好,汗王果真是识时务的聪明人,希望贵部与我军,从此交好,能长期合作共赢下去。”李啸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两只粗壮的右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接着,李啸留这些蒙古鞑子在堡内休息了一晚,并安排酒席款待他们。 席间,李啸与达布尔两人互相劝酒,其乐融融,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一般,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在下午之时,还在生死厮杀。 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吧。 没有永远的朋友与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李啸注意到,那十六岁的蒙古少女英格玛,一直用一种崇拜英雄般的目光看着自已。 李啸当然懂得这目光背后的深意。 不过,此时的他,对这名蒙古少女的热辣目光,故意视若不见。 尽管他对这个聪明伶俐的蒙古女子心下亦颇有好感,但李啸还没有到见了美色就忘乎所以的地步。 次日天亮后,李啸取出3000两银子,交给土默特汗达达布尔,并派出骑兵护送他们离开。 英格玛在上马之后,还收到了李啸亲自赠送的一份特别礼物。 是一个镶着金线的精致丝绒盒子。 她打开盒子,几乎欢喜得要尖叫起来。 盒子里,是一颗硕大莹润价值数百两的东珠! 英格玛忽然感觉脸上烫得慌,她低着头,将李啸的礼物迅速地收起,心下却有如喝了蜜一般甜。 “路上小心。”李啸话语温柔地嘱咐道。 英格玛用力点点头,脸红得象个苹果一般的她,赶紧猛磕马肚,逃离李啸的视线。 尽管李啸用3000两银子折换了他们800匹马,但这些鞑子死了近百人,剩下的马匹倒也勉强够他们骑乘回去,只有少数人需要一人双马骑乘。 望着蒙古鞑子消失在边界山外,副司长管毅凑过来,小声说道:“大人,你这般怀柔这些蒙古人,却不知这些素无情义的鞑子,将来会不会再与我军闹不合。” “如果我军将来势力衰弱,那这些鞑子必会翻脸。”李啸淡淡地回答道:“不过,现在我军势力壮盛,又能诱之以利,给予他们共赢的机会。只要那个达布尔不傻,他就没有理由与我军继续为敌。” “大人,我军将来要在金汤城中大建羊毛纺织的工坊,那土默特部只有6万只羊,能提供的羊毛,却还是少了些。”卫镇抚安谦,在一旁插话道。 “呵呵,不用担心。这土默特部,不过是一个引子。”李啸笑道:“如果土默特部,能在与我军的交易中赚到大把的银子,那么,其他的蒙古诸部,自会在利益的驱使下,纷纷前来与我军合作贸易,到那时,那多如海水一般的羊毛,只怕我军只会发愁要怎么用掉。” 众人大笑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欣慰又向往的表情。 “金汤城诸事筹备已毕,本指挥也该返回山东,去把赤凤卫的相关事宜,好好筹画一下了。”沐浴在颇有些清冷的晨风中,望着东边冉冉升起的鲜红朝阳,眼神复杂的李啸,心下自言自语道。 (多谢书友120730153719766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劲敌 崇祯七年闰八月二十八日,一个阳光温暖凉风习习的早晨,李啸率领全部的甲总军兵,以及600多匹战马,1万2千多人的健壮流民,带上9辆装运粮草与1辆装运了2万两银子的四轮马车,南返山东。 这段时间,李啸军在金家庄堡筑造金汤城,在整个宣府北路都十分有名,吸引了大批流民前来投靠,只不过,现在金汤城尚未建好,原有的金家庄堡一时也容纳不了这么多流民。因为接下来天气会迅速变冷,为防止新来的流民冻死,李啸决定,将多出来的1万2千余名,身体健壮可以承受长途跋涉的流民,带往山东安置。 山东之地,合格战马难买,故李啸把折换的土默特部的800匹战马,分出600多匹,带回山东,以备将来之需。 在李啸率军南返山东之际,在千里之外的沈阳清宁宫中,一场关于他的争论正在进行中。 清宁宫中,最上头的龙椅上,坐着脸色阴沉的皇太极,下面左边站着的,是正蓝旗旗主德格类,右边站着的,则是文馆大学士范文程。 沈阳这些天连续下雨,天气清冷了许多,这在清宁宫中的三个人,都颇有些瑟缩的模样。 “老十,此次出征明国,各旗皆斩获颇丰,唯独你正蓝旗损失最多,你身为旗主,总要给本汗一个合理的解释吧。”皇太极缓缓地开口,打破了宫中压抑的沉默。 德格类精瘦颀长的脸上,顿时抽搐了一下。 这皇太极,果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已啊。 他随即拍打衣袖,打扦下跪,大声向皇太极奏道:“禀大汗,我正蓝旗,自从独石口入关以来,从宣府征战至大同,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却没想到,在宣府北路金家庄堡,忽来一极厉害的明将,所部人马,甚是精锐,我军大部兵马,皆是折于其处。” 德格类随后,将牛录额真拜克图丧败兵马,至后来甲喇额真爱巴礼兴兵报复,却在金家庄堡处刹羽而归之事,简略地向皇太极讲了一遍。 “哦,想不到衰落腐朽的明国,竟有这等厉害人物?”皇太极喃喃道。 “禀大汗,据属下禀报,这个明将,名叫李啸。” “竟然是他!”皇太极不觉一惊。 旁边的范文程追问了德格类一句:“可是当日在辽东斩我哨骑的那个李啸?” 德格类尚未回答,皇太极从一旁冷冷插话道:“不用问了,必是此人!这个李啸,统兵有方,处事果断,当日在辽东时,便是我大金难缠之劲敌,没想到此番在宣府,又杀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倒怪了,这个李啸,听闻其在辽东的据点不归墩,被我军烧毁后,其人仓皇率众出逃山东去了,怎么竟又去了宣府镇?”范文程疑惑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李啸其部这般精悍,必然被那明国皇帝看重,从而抽调兵马北上援卫。”皇太极目光阴沉,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此人不除,本汗之心,甚是难安啊。” “大汗何以如此看重此人?”范文程问道。 “以前,本汗以为,此人只能凭自身武勇,打拼一番功业。现在想来,却是小看他了。”皇太极牙疼般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依本汗来看,此人非但武勇,竟还有枭雄之质,手段相当狠辣,这才是本汗对李啸此人,最为忌惮之处。” 伏跪于地的德格类,见皇太极这般说话,连忙道:“正是如此,我军驱赶明国百姓冲阵之时,这李啸丝毫不顾本国百姓,不分男女老少,一齐屠杀,其狠戾心肠,可见一斑。” 皇太极脸色愈发难看,他斜了德格类一眼,沉喝道:“德格类,你休为自已推脱!那李啸纵然能战,但之所以能斩得我军这么多将士头颅,亦是你部过于轻敌,才让其顺利得手。我军此败,作为旗主,你亦有重大之责!” “臣弟无能,请大汗责罚!”清冷天气里,德格类却感觉身上冷汗涔涔。 皇太极看着地上伏跪的德格类,目光阴沉的他,心下却在紧张算计。 去年年底,自已设计铲除了莽古尔泰,本欲将这个莽古尔泰的亲弟弟德格类一并铲除。结果自已为了正蓝旗不发生大的动乱,以及为了快速稳定局势,才留了德格类一命,并让其接任正蓝旗主。 现在,正蓝旗又打了这么大的败仗,那么,自已是不是要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这德格类好好敲打一番呢? 甚至,就此将他除掉? “大汗,德格类旗主虽有轻敌败军之错,然而此次征战,所获亦是甚多。况且,那甲喇额真爱马礼从金家庄堡退兵后,亦复击溃一5000人的明军兵马,斩获甚多,以奴才看来,倒也算是将功折过之举。” 范文程一边说话,一边向皇太极使眼色。 皇太极明白他的意思。 正蓝旗的乱局,前几个月方刚刚平定,若要从重处罚他们,只恐正蓝旗部人心会更加慌乱。在现在新近归顺的蒙古诸部人心未定的情况下,若女真人自身闹起了动乱,可就得不偿失了。 哼,来日方长,德格类,今天暂且饶了你! “范学士言之有理,德格类,念你部功过相抵,本汗暂不予处罚。但下次若再有这般严重折损兵马,休怪本汗不念兄弟之情!”皇太极冷冷说道。 “臣弟德格类,谨记大汗之训,谢大汗宽容之恩。”一身冷汗的德格类,以一个愈发驯服的姿态,向皇太极大声喊道。 “嗯,你跪安吧。” “谢大汗!” 依皇太极之令,德格类随后从清宁宫中退出。 望着德格类退出的背影,皇太极眼神十分复杂。 这位天聪汗,突然想起了幼年时,在赫图阿拉的雪夜,父汗奴尔哈赤带着自已和一众兄弟,在新搭建的楼屋中烤火说笑的情景。 兄弟们将捡拾到的松子在炭火下烤熟煨吃,互相说笑取乐,常常为争一粒松子打成一团。而父汗奴尔哈赤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打斗。 哥哥褚英总能抢到最多的松子,而7岁的皇太极常常一粒都抢不到。他向褚英讨要,却常被褚英一拳打倒在地。 幼小的皇太极,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个庶出,无同母兄弟,母亲一生只是个无权无势侧室,可怜孤苦的皇太极,从小便要面对兄弟们数不清的白眼与嘲弄。 一颗热烫的松子塞在他手里,皇太极抬起头,看到是12岁的哥哥莽古尔泰的笑脸。 “太吉(皇太极小名),给你吃吧。”莽古尔泰一脸真诚的笑容,有如温暖的炉火,温暖了皇太极那幼小的心灵。 这么多年了,自已还是忘不了这一幕。那句“给你吃吧。”的温暖话语,似乎仍在耳边回响。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兄弟之间那真挚的亲情越来越稀疏,彼此的勾心斗角互相陷害却是无日不有。 帝王家无亲情,自古皆然矣。 现在,这位给过自已童年温暖的五哥,已因悖乱不敬之罪,被自已毒杀,自已还令萨满在他的坟头淋了猪狗血与污物,以让莽古尔泰的鬼魂,永世不得超生。 莽古尔泰,别怪兄弟手狠,实在是因为,若不杀你,何以立威。 大金的汗位,从来都是用鲜血与头颅铸成的。 而这个莽古尔泰的亲弟弟德格类,自已究竟还要留他到何时呢? 思绪纷乱的皇太极,忽然又想到,当日天命汗要他们兄弟一齐盟誓,要求以后各名兄弟不得彼此相害,纵然有大罪,亦要保留其性命,不得加害。 “若有谋害兄弟者,诸神不佑,天必惩之!。。。。。。” 天命汗这焦虑的话语,言犹在耳。 只叹这般理想主义的事情,如何可在现实中行得通! 相比权势与地位,兄弟亲情之类,简直不值一提。 不欲人图我,便需我图人。 毕竟,汗位只有一个。 皇太极坚毅的目光中,突然有泪光闪动,但随即而逝,又是满满的冰寒之色。 “大汗,这个李啸,只怕将来势力会愈发壮大,对我大金的威胁,亦是愈大啊。”范文程忧心忡忡地说道。 “本汗何尝不知,只是现在那李啸,估计已返回山东而去,我军水师力量薄弱,难于渡海攻击山东,眼下之计,唯有暂且忍耐了。”皇太极长叹一声说道。 “不过,下次若再与此人交手,我军断不可轻敌,需得小心应付为上。如有可能,须得毕其功于一役,将这李啸彻底铲除,再不可留有后患!”皇太极眼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气,咬牙发狠道。 .。。。。。。 李啸全军,因为不用防备会路遇敌军,返回山东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九月十六日,李啸终于返回赤凤堡。 赤凤堡总督许秀清等人,皆出堡迎接李啸等人到来,并安排了盛宴款待。 在把人员与物资都安顿下来后,李啸连夜召开会议,商定赤凤卫以后的规划与安排。 “李大人,按朝廷划定的地界,现在我军直管的土地,比半个黄县还略大一些呢。有了这些土地,我军当可更大发展空间了。”许秀清笑着对李啸说道。 “甚好,有了土地,才有发展的资本嘛。本官认为,我军现在首先要做好的,便是扩建赤凤堡,将这赤凤堡,扩建为赤凤城。”李啸昂然而道。 “哦,大人要将这赤凤城建成多大之城?”许秀清问。 “与铁龙城一样,扩建为周长12里之正方形城池,这样城池东边位置正好临至北马河,正可以因河取水,环挖护城壕。开挖南北两处城门,正好与内城原有之南北城门,贯穿成一条直线。其他诸如瓮城,堡楼、角楼、女墙、马道、雉堞之类,统统都要建好。” “却不知大人欲建这般大型的城池,定位却是如何?”许秀清问道。 “此赤凤城,地处临海,交通便利,且作为我军主城,本官想将其打造成为一座十分重要的商贸重城。”李啸一脸向往地侃侃而谈:“这赤凤城中,与宣府北路的金汤城一样,分内外城,内城为现在之赤凤堡,将来作为军营、官署与银库所在之地。外城则由南北一条主干道,与沿赤凤堡东西而过的两条大道,将城中分为六个区,依其位置,分别命名为东北区,东区、东南区,西南区、西区、西北区。” “大人这般规划,倒是简明,学生想问,这六区将来可是作为不同用途?”许秀清眼神闪烁,显然被李啸的计划所吸引。 “正是。东南区内,本官想建成大型集贸市场,象丝绸、茶叶、陶瓷、酒类等各种南货北物,皆可在此交易。而主街对面西南区内,则正好建成消费中心,修建各类店铺,酒楼、商肆,会馆之类场所,以供南来北往的商人消费休憩。” “既然东南区与西南区要建成商业基地,那北面的东区与西区,又该如何规划呢?” “东区规划为平民区,原有的赤凤堡内居民,皆从内城迁出,于东区处修建普通民居,公共澡堂,医馆以及学堂之类,亦建于东区,以方便居民沐浴及孩子们就近上学。”李啸顿了顿,又说道:“西区规划为富人区,修建诸如戏台,庙宇,会所等建筑,吸引有钱富商在处在购买宅地,长期安居。” “哦,那还有西北区与东北区尚未安排。”许秀清 “这两区,为我军贸易所专用,西北区建为专业仓库区,用于贮存粮食、铁器、羊毛呢绒布匹等我军出产的各类物品,东北区则设为我军生产产品的专用交易地带,诸如各类铁器、羊毛布匹等物品,皆在此地交易,内城的四轮马车制作行,亦移建于此。另外,还可作为备用军营使用,若是将来要守卫赤凤城,要临时增加军兵驻守时,可将外地兵马暂时屯驻于此。” 听到李啸明晰的规划,许秀清十分赞同。“若真成照李大人的规划建好,我赤凤城,堪称山东第一之商贸重镇也。” “那接下来的城池修建,便由秀清你来全面安排吧,需要什么人力物力,皆可向我报告。”李啸笑着说道。 “大人信得过学生,学生敢不尽力效命。”许秀清拱手说道:“大人,现在铁龙城据说已大体建成,可将常大用等有经验的建筑匠人,调回赤凤堡主导城墙及城内设施修建,可将进度加快不少。” “可以。本官马上传令,将常大用之类主导工匠,从铁龙城调回,具体工作由你负责安排与筹备。尽量要赶在土地冻硬之前,将城墙与护城壕,全部建好。” “对了,现在我军在蹲犬山处,已制好了极多的青石、砖头与石灰,修建这赤凤城,却可省了不少钱呢。”许秀清突然想到这一点,欣喜地对李啸说道。 “很好,有备无患嘛。看来我军前段时间开设这些工厂,现在倒正好派上用场。”李啸笑道。 两人大笑起来,这时,李啸突然想起什么,问许秀清道:“秀清,却不知,现在我军在这赤凤卫,具体的耕田数额有多少?”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耕地问题 “禀大人,学生已核查过黄县、招远、莱州三处的田地亩册,据亩册记载,我赤凤卫中,总共有耕地十八万亩,其中亩产小麦一石以上的上田,有三万亩,亩产小麦七八斗的中田,有七万亩,余者皆为亩产四五斗的下田。”许秀清见李啸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连忙回答。 “哦,为何只有这么点耕地?”李啸听到许秀清的汇报,不觉吃了一惊。 李啸看过明史,他记得,在江南一带的一个县中,上百万亩耕地乃是寻常。却没想到,这赤凤卫面积有黄县一半大,竟只有十八万亩耕地,实是少得可怜。 “大人有所不知,我登莱地界,地处临海,盐碱地多,却不可与江南湖广等地相比,诸如招远县、黄县等地的耕地面积,基本都在五十万亩左右。我赤凤卫的范围,只有原来黄县土地面积的一半多一点,故有十八万亩耕地,却还算可观了。”许秀清向李啸解释道。 李啸陷入沉吟。 “大人,学生所说的田亩数量与亩产粮额,皆是从田土亩册查核得来,绝非虚言,大人若不信,可派人再核查一番。”许秀清以为李啸心下不信,赶紧又说道。 “秀清,你想多了,本官当然相信你。只是本官在想,若是土地面积如此有限,要供养军兵百姓,却是困难啊。”李啸拍了拍许秀清的肩膀,安慰他道。 李啸知道,许秀清说的是实话,明史记载,在万历年间,在北方边镇,能七八斗小麦的耕地,便是上田了,因为山东比宣府大同等边地土质状况要好些,故在山东当地,约定俗成将亩产一石以上为上田。 “那现在这些耕地,现又是何人据有,可都已耕作了么?”李啸想了想,又问道。 “禀大人,这两年多来,登莱各地饱经战乱,百姓或死或逃,土地抛荒了不少。我赤凤卫土地,为从莱州、黄县、招远三地划入。这三处,莱州、黄县皆是饱受兵灾之地,当地土地,基本全部抛荒,只有零星土地,尚有残存的百姓在耕种。但北栾河一带的原招远县地界,相对受兵灾较轻,除了少数自耕农外,倒还有多名地主,占有颇多好田地。” “那些地主的土地占据情况,可有所了解?”李啸又问道。 “据学生了解,北栾河一带,因为土地肥沃,三万亩上田基本都在此处,且已基本被地主富绅们瓜分。在当地,有两名大地主,据得田亩均在5000亩以上,中等地主有六名,田亩数在2000至3000亩之间。还有15名小地主,田亩数在1000亩以下,余下的便是自耕农,每家田亩数几十亩至上百亩不等。” 李啸心下暗叹,原来在赤凤卫内,光地主们占有的土地就有近5万亩,且均是上田与中田,等于是说,赤凤卫最膏腴的土地,都已掌握在地主们的手中。 在明朝,地主士绅有许多特权,最大的特权,便是可以凭借朝廷的一系列士绅优待政策,少交税甚至不交税。 甚至在同样的解银称兑时,还有所谓的红白封制度,地主富绅所用的红封,比普通民户所用的白封,能少许多的火耗杂费。 也就是说,这些地主士绅,占据了膏腴肥田,却对国家几乎没有贡献。支持国家财赋税收的,不是这些富裕有钱的地主阶级,却是在生存线上的辛苦挣扎的平民百姓。 这种状态,如果是太平年代,还可勉强维持。但象现在这样的王朝末世,天灾连连民不聊生的情况下,国家还变本加厉对百姓催加三饷,终于导致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爆发,给那些凶恶的流寇匪贼,提供了几乎无穷无尽的兵源,最终彻底埋葬了明王朝。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清朝的雍正时期,在雍正强迫官绅一体纳粮后,地主富绅阶层,才开始真正承担国家税收。 李啸眉头深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怎么办? 要改变这种状况,莫非,要学后世打地主分田地么? 李啸不想这么做。 这年头,这样的地主士绅阶层,在大明帝国的乡镇一级中,数量庞大,地位稳固,这些人,除了与上流社会多有交集外,还掌握了基层语话权,可谓是大明帝国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 如果自已盲目借用后世那种粗暴的做法,强行剥夺他们的土地和权益,无疑会硬生生将这个阶层推到自已的对立面。李啸相信,如果自已这么做的话,首先完蛋的是自已。 毕竟凭一已之力,无法与整个帝国的地主士绅阶层对抗。除非自已势力强大到不可捍动,否则这样做的话,无异以卵击石。 这个涉及帝国根基的深层次问题,李啸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秀清,如何处理地主土地一事,暂且先放一边。你现在关键的工作便是,先把赤凤城建起来。还有,现在天气已然转凉,先把那些抛荒的田土,尽快组织人力重新翻耕,争取早日种上冬小麦。” “大人这般吩咐,学生听令便是。”许秀清点头说道。 两人又说了一阵,最后议定,将铁龙城那数千名劳改俘虏,押至赤凤城,开始修建城墙。而李啸带回的一万二千多名流民,则立刻开始垦荒犁田,除了将原有的耕田复耕外,看看能不能尽可能多开出一些新田来,以多种上冬小麦。 写到这里,肯定有很多读者要问,为什么不种蕃薯与玉米,这可是穿越小说中,最常用的迅速获得粮食的手段啊。 李啸记得,其中一本穿越书里甚至说,哪怕只是平常土地,一亩玉米亩产为五石半,一亩番薯更是疯狂地达到了十八石! 李啸真想在心中对这些穿越者说,你们真是可爱得有些天真了,只是同为穿越客的我,要告诉你们,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李啸记得,民国初年时,东北玉米亩产最高不过七十公斤,番薯亩产三百多公斤。而且在北方地区,无霜期短,低温时间长,一般多种植春玉米与春薯,而且若是出苗之时,遭遇打霜,则颗粒无收。在明朝末年时,全国范围中,也只有广东、福建、海南、广西等南部边省有少量种植。明史中记载,洪承畴、张彝宪等人,为快速解决陕西的饥荒问题,曾在陕西等地强行推广番薯,结果收获极小,险些闹出民变。历史上一直到百年之后的乾隆年间,番薯才培育出真正适合在北方种植的种子,从而得到大规模推广。 除非,李啸以后有机会在华南一带获得土地,否则,想在北方大规模推广番薯,纯粹是太过想当然的做法。 李啸心下暗想,保守点算,如果现在能开出十五万亩荒田,每亩平均按一斗小麦来征收,这次冬小麦的收获量,也不过1.5万石。 1.5万石小麦,也就是282万斤,除去麦壳麸皮杂质,以及磨粉损耗之类,能吃到嘴里的,也就225万斤。 现在赤凤城与铁龙城这两地的甲乙两总将士,加上俘虏,工匠,官署文职人员,以及新来的1万2千宣府镇流民,总共有近2万人需要李啸提供粮食,按每人每天二肉粮食,三两猪肉的量来计算,1.5万石粮食,大致可以勉强吃两个月。 考虑到以后李啸还要扩招流民,扩充军队,这点粮食,可谓不值一提。 看来想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对于李啸来说,还是相当困难的事情。至少就目前来说,花银子购买粮食,是李啸没有办法的选择。 从第二天开始,大批的流民,就在农牧司人员的带领下,前往赤凤卫各地开辟荒田。 李啸安排这些人去开荒,但并不打算就给他们分田。 现在赤凤卫内田地宝贵,开垦出来的田地,李啸打算优先供应给有军功的将士。在有功将士军属安置完成后,若有多余的土地,再分给这些宣府镇来的流民们。 而留在宣府北路金汤城的军兵,他们的家属,被李啸统一召集,一家发给安家费20两,押着新做好的三十辆四轮马车,同时派出骑兵护送,前往宣府北路的金汤城定居。 堡内其余的家属们,则在许秀清的带领下,开始清理周边环境,为预备修建赤凤城城墙头做准备。 一周后,常大利等一众工匠,到达赤凤堡,赤凤城的修建工作正式开始。 “禀李指挥使,现在有俘虏劳工,以及劳兵家属,劳力相当充足,又有蹲犬山的青石、石灰与砖头供应,这赤凤城修建,定可又快又好地建成。”常大利向李啸喜孜孜地说道。 “预计多久可以完工?大致花费要多少?”李啸问。 “大人,小老儿敢保证,现在人力物力皆能充足供应,那在两个月内,足以将此城建好。”常大利笑着说道:“因为物料皆已自产,总体花费,却可比铁龙城少得多,预约有5万两足够了。” “甚好,常师傅,具体修建工作,由你与许秀清二人,共同协商解决。反正本官就要求一点,要尽快赶在土地冻硬前,将此堡建好。”见常大利说得这般肯定,李啸脸上,亦满是欢喜。 不过,想到现在还剩下的银子数额,李啸心下的喜悦,又不觉冲淡了许多。 当时,考虑到宣府北路金汤城的情况更加困难,李啸军在金家庄堡所获的金银赏赐以及缴获的战利品,除了只带了2万两银子用于路上购买粮食外,其余银两与物资,基本上全部留在当地。这样的话,李啸在赤凤堡内,就只剩下20万两银子可用了。 再除去修建赤凤城的费用,李啸军可以支配的银子总数,不过为15万两银子。 现在李啸军在山东当地的全体人员,每个月的薪资和用于购买粮食的生活费用,总共约需3万二千余两。 也就是说,李啸军在不扩招任何人员的情况下,现在仅能支撑的4个月多一点的时间。 那么,四个月之后呢? 又该如何维持下去呢? 粮食问题,银两问题,有如两块沉重的巨石,死死地压在李啸心头。 李啸在众人面前,表面镇静自若,心下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些问题。 赤凤城开建三天后,有军士来通报,说是山东巡抚李懋芳的幕僚陈子龙求见。 李啸双眼一亮,大笑道:“哦,竟是卧子先生来了,快快随我出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条建议 李啸远远地便看到,陈子龙骑在一匹灰马上,带着四名随从,正微笑地看着迎面行去的自已。 李啸大笑上前,寒暄几句后,立即延迎陈子龙进入自已的官署中,看坐上茶。陈子龙的随从,则有相关接待人员,带至他处休息。 “李大人,听闻你在宣府镇,连续杀败鞑子,立得颇大功绩,荣升为赤凤卫指挥使,实实可喜可贺!”陈子龙端着茶杯,一脸佩服的笑容。 “呵呵,此须微功,不值夸耀。只是这官职一升,更觉事情繁多,责任重大,倒还远没有当初为千户时那般轻松了。”李啸笑道。 陈子龙脸上微微一笑,低声道:“李大人可是为钱粮之事而忧虑乎?” 李啸心下一惊,这个陈子龙,这洞察人心的本领,倒是厉害。 “卧子先生体察入微,本官现在所虑之事,确实就是这钱粮二字。”李啸长叹一声笑道。 接着,李啸将兴建金汤城,以及现在赤凤堡的仅剩20万两存银量之事,大致向陈子龙说了一通。 陈子龙沉吟一番,感慨而道:“李大人,依学生之见,现在钱粮紧乏,根子还在于大人你过于心急,一下子将摊子铺得太大。” “愿听卧子先生赐教。” “李大人,有道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如果当日,贵部在宣府获胜后,不留驻当地,不修筑这金汤城,而是带着缴获与赏赐的总共13万多的银子,立即返回山东,现在手头上的银子就活泛很多了。” “唉,卧子,你所说的,本官何尝没有想过。只是,若不趁此机会拿下金家庄堡并修建金汤城,这块扼住进入蒙古诸部的要地,我军怕再难有机会得到了。更何况,当地盛产硫磺,却是我军发展火器急缺之物,这等宝地,如何可等闲弃之!” “李大人说得也是,这等良机,失之不再。如果能凭借此地,打开通往蒙古诸部的商道,那现在承受钱粮紧缺的麻烦,却也还是值得的。” 陈子龙十分聪明,迅速地看到了李啸修建金汤城真实意图。 如果真能凭借这金汤城与蒙古诸部做生意,那纵然现在有困难,但是挺过去,将来的获利,却将会是源源不断丰厚非常。 “卧子,现在木已成舟,还是要多想想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尽快筹得钱财粮饷,保证我部军兵及百姓能正常生活运作要紧。”李啸面带忧色地说道。 见陈子龙陷入沉吟,李啸又接着说道:“现在本官所利用的财源,唯有商税,然而,铁龙城与赤凤堡外的商铺,加起来一个月的商税才不过五百余两,济得甚事!” “铁龙城的铁器,何时可以出产?”陈子龙插问了一句。 “卧子先生,现在铁龙城中,刚刚修好城墙与城内官署军营等建筑,本官估计,要等到能正式开工产出合格能用的各种铁器的话,可能还要三四个月的时间,若要再等到这些铁器制品销售出去,贩得银钱回笼资金,估计还要两个月的时间,故而从现在开始的半年时间内,不能指望铁龙城能带来任何收入。” 李啸说到这里,不觉心下暗叹。 李啸军发展的现在,其实已进入一瓶颈期,如何渡过这一困难局面,倒还是颇让人费一番心思的。 房间中,一时一阵沉默。 良久,陈子龙抬头说道:“李大人,现在局面,学生大致了解了。学生认为,要渡过现在的困难时期,无非开源节流四字。” “请先生详细言之。” “先来说下节流吧,李大人,听闻贵军吃猪肉的标准,是每人每天二斤米粮,三两猪肉,可是属实?” “正是如此。” “那学生有一策,可将猪肉消耗量,减少至每天一两的水平。”陈子龙微笑道。 “哦,是何计策?” “出海捕鱼,用鱼肉代替猪肉。此法若行,却可大幅减少用于购买猪肉的银子,也可降低粮食的迅速消耗。”陈子龙回答道。 “此法可行么?” “当然可以,学生老家在松江府,吃鱼却是便利。据松江当地的渔民经验,一斤鱼可抵两碗米饭呢。若是每人每天配一斤鱼,足以将猪肉消耗量降为每人每天一两,粮食也可减少至每人每天一斤。而这样的营养条件,却比单纯吃猪肉,还要好得多。” “此法倒是不错!”李啸赞道:“敢问先生,我军需的鱼肉,可是要从其他县镇处渔民手中购买么? 陈子龙摇摇头道:“李大人,听闻贵军有一艘二号福船,然一直在龙口湾处闲置无用,若能用此船来捕鱼,却是最为合适不过。若是渔获不足,再去别处购买也不迟。” “这样啊,只是这水师所用船只,也能用来捕鱼么?” “当然可以,在松江府,有专用的渔民海捕渔网,且待学生设计出来,交于工匠定做便成。而且学生了解到,自赤凤卫北面的长山群岛往东,皆是良好的渔场,捕获之量定会甚大,一次能捕数万斤亦不为奇。”陈子龙信心满满的说道。 听陈子龙这般描述,李啸心下亦是甚喜。 按现有需要李啸提供粮食的人数2万人计算,若每人每天需一斤米,一两猪肉,一斤鱼,可以轻易算出,每月需粮食4000石,猪肉37500斤,鱼肉60万斤。 若是鱼肉能自给自足的话,那么,粮食现在山东之地是二两银子一石,总共需8000两,山东猪肉价格现在是3分银子一斤,总价是1125两。 陈子龙这个建议,大大节约了猪肉的花费,粮食消耗也节省了许多,粗算一下,每月花费少了上万两银子呢。 “卧子先生这个建议,端的是好!那这渔网制作,就请卧子先生多费心了,本官希望,能尽快让我军吃上捕获的海鱼。”李啸欣喜笑道。 陈子龙也笑了起来,他顿了顿,又说道:“李大人,现在学生再来谈下如何快速增加银两。我听闻,前几次,李大人在山东,剿匪,打流寇,消灭郑隆芳部等战斗,皆缴获了大批的武器与盔甲,可是事实?” “正是,这些诸如刀剑弓箭短枪盾牌之类武器,以及一些汰换盔甲,皆存于我赤凤堡内。” “具体数额有多少?” “初步估计,有刀3000把,剑2500把,短枪2200把,盾牌1000块,弓箭800多副,还有汰换下来的鸳鸯战袄500件。”李啸想了想回答道。 陈子龙笑了起来:“听说,这些武器,因与贵军作战理念不符,故闲置无用。学生却在想,如果大人能把这些刀剑武器卖出去,岂不是可以给贵军带来一大笔收入?” “哦,只是,这些武器,要卖给谁呢?” 陈子龙大笑起来,他直起身子说道:“李大人啊,你不知道,现在登莱之地,虽然兵灾已息,但各地匪患犹存,然而,各地官军对于剿匪素不重视,各处村寨为了自保,只得自行组织村民进行防御,如此一来,这各地村寨中,当需兵器与盔甲极多。学生在想,李大人你这点武器,若拉到各处乡镇去卖,定会迅速销售一空。” 陈子龙说完,李啸不觉眼前一亮。 好主意啊。 这些兵器,在山东之地的购买价格,刀剑之类基本上9两多银子一把,短枪盾牌则是7两多一份,弓箭最贵,一般为12两一把,而这些被汰换的鸳鸯战袄,最便宜的价格,也要10两以上。 那么,那怕自已卖个优惠价,全部按每件6两来计算,便是近5万两银子到手了。相当于给李啸军增加了两个月时间的银钱开销呢。 “卧子先生所言,甚合我心!本官会尽快派人去登莱各地村寨,将这些武器与盔甲卖出,若能卖出5万两银子,却可大大缓解我军银两紧张的问题。”李啸一脸笑容地采纳了陈子龙的建议。 陈子龙见自已提的建议,李啸无不接受,心下也十分高兴。心情爽快的他,继续说道:“大人,节流问题,在下已说完了,下面,学生再来说说开源的问题。” 陈子龙端起茶杯,大饮了一口,压低声音说道:“李大人,你可知道,这招远之地,可是重要的产金地呢?” 李啸立刻明白了陈子龙的意思。 “卧子先生,可是要本官在我赤凤卫内的原招远地界,探挖金矿?” “正是此意!”陈子龙笑意吟吟地说道。 明史中说,金矿在明朝时,几乎全部是私矿,早年诸如正德、嘉靖这些明朝皇帝,对开采金矿都很有兴趣,但在文官集团的集体抵制与暗中操作下,采金成本愈来愈高,发展到最后,竟然成本远远高出所得,最终只得放弃朝廷开采,转而让给私人,朝廷只在其中抽成。 只不过皇帝一退出,这个开采金矿的肥缺,立刻被各地官员与豪强所瓜分。 明史记载,明朝皇帝中,万历皇帝最喜黄金,他的内库藏金多半是上好的云南贡金,其中以纯度极高的马蹄金居多。这些黄金,一批分给了他最喜爱的儿子福王,另一批则被他埋入他本人的坟墓定陵中。 给福王的黄金,大部分被福王挥霍一空,小部分来不及花光的黄金,最后便宜了李自成。而埋入定陵的黄金,则先后吸引了李自成与清军来盗挖,只是因定陵设计坚固而隐密,李自成与清军,皆未找到地宫入口,才不得不作罢。 不过,万历皇帝想在地下安享黄金与快活的可耻想法,是注定要被打破的。 到了红.朝文.革时,红.卫兵们用炸药炸开了墓墙,强行打通了通往地宫的通道,将万历皇帝朱翊钧和孝靖、孝端两位皇后的尸骨拖出地宫,在召集群.众大加批.判后,在一片“反对封.建,破除迷.信”的口号中,被浇上汽油焚化。地宫中所藏的大批珍贵的珍宝与黄金,从此便下落不明,只有小部分保存于定陵博物馆中。 而对于明朝财政来说,因为朝廷一直以来,采用的都是银本位制度,黄金的价值反而是被低估了,百姓们自是用不起,而富人们亦只是用金子做些首饰物品,这些行为,导致黄金的货币价值反而很低,这又导致大明的金银兑换比值也很低。隆万开海以来,大量的黄金被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荷兰人用白银套换到欧洲铸成金币,到了万历中期之后,黄金大量外流,大明这边的黄金比值才渐渐增加。不过天朝毕竟地大物博,到了明末清初时,还是有海量黄金被欧洲人成功套换出去。 “大人,据在下了解,招远县之地,在中部与南部,已有不少金矿被发现并开采,每个矿洞,每年可产金1万两至2万两呢!学生听说,这些采金的矿主,对手下矿工十分粗暴,非打即骂,估计也不擅管理,开挖更是十分随意,若我军能革除这些蔽端,当可获金更多。” 听了陈子龙的话,李啸感觉自已那颗强健的心,正在扑扑地乱跳。 若是一年能获2万黄金,按现在朝廷金银兑换的比率,2万黄金,换出26万两银子没有任何问题,这样的利润,足以让人疯狂。 李啸心下甚至在庆幸,如果不是当年的登莱兵乱,自已只怕是永远没机会可以与那些富藏黄金的诱人矿洞联系在一起了。 富贵逼人来,安可不取之! “卧子先生,你的建议极好,那本官就出重金,去招远县招聘懂得探矿发掘的熟练采金工匠,希望能早日在我赤凤卫地界探得金矿。” “李大人,据学生所知,这金矿之地,往往还会伴会铜矿铅矿之类矿藏,若能发现这些矿产,皆是对贵军极为有益的补充。”陈子龙说得兴奋,双眼精光闪闪。 “很好,若我军果探得金矿及相关矿产,皆是卧子先生之力也!” 李啸笑吟吟地说完,看向陈子龙的眼光,满含深意。 陈子龙给自已提了三条建议,入海捕鱼补充粮食,售卖闲置兵器补充财政,挖掘金矿增加金银收入,无一不是自已军中需要紧急实施的必要举措。 李啸心下暗叹,不论在什么时代,人才都是真正最为关键与紧缺的资源啊。 这个陈子龙,曾拜徐光启为师,腹中实用学问极多,而这些能在现实生活中发挥作用的实用学问,才是李啸现在发展所最为需要的。这可比那些所谓的清流正议,要实用得多。 “卧子,说实话,相比你给本官的这些良好建议,本官更欣赏你的满腹才华。” “谢大人谬赞,子龙才疏学浅,如何担当得起。” “担得起。本官也开门见山直说吧,卧子,本官希望你长留在我身边,你这样的人才,若投入我军中,定能发挥更大作用。”李啸目光炯炯地看着陈子龙。 陈子龙一脸感动之色,他站起身来,向李啸长揖一拜。 “那子龙从今之后,正式为李大人效命。” “好,那本官任命卧子先生为亲随赞画,每月月薪20两。”李啸一脸笑容料灿如阳光,他拍着陈子龙肩膀说道:“本官这就将派人去济南,把子龙你的仆人与行李,从济南接过来,从今之后,你就长留在本官身边,为本官出谋画策,襄赞军务!” 陈子龙闻言再拜:“学生谨遵大人之令!” (多谢曦翱鼲见的月票,凡尔v赛宫打赏,多谢支持,昨天停电,迟传为歉。)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捕鱼与晒盐 李啸与陈子龙商谈后的第二天,赤凤堡铁匠张铜柱,接到了一个奇怪的任务。 那就是,打造三千个用来捕鱼的铅坠子。 “拖网捕鱼?” “是的,这项任务很紧急,所需铅料数量请张师傅报给我,我会尽快向钱粮司申请,这三千多个铅坠子,请务必于二周之内完成。”已成为李啸亲随赞画的陈子龙,简洁而清楚地向一脸迷惑状的张铜柱,传达了李啸的命令。 “放心吧,陈赞画,小老儿保证按时做好。”张铜柱见得是李啸亲自下令,立刻痛快答应,向陈子龙保证尽快完成任务。 给铁匠下达任务后,陈子龙又安排上百名妇女,利用从莱州城采买回来的鱼网丝线,一齐来缝制,按他设计的尺寸要求,花了十多天的时间,缝制了一张近乎一个中学学校操场那么大的鱼网。 在渔网缝制时,陈子龙让木匠们设计制作了一个巨大的硬木绞盘,安放在二号福船的尾部。面对包括水师军兵在内的一众人惊奇的眼光,陈子龙解释说,这个绞盘的功用,便是到时用网捕获鱼群后,用来收网与捞捕。 渔网结好后只过了两天,三千个沉甸甸的铅坠子也打制完成,陈子龙把这张巨大的鱼网的四沿,都装上一排上浮葫芦,中间与尾部装上用来下沉的铅坠。 三天后,整个捕渔用的拖网,终于全部制作完成,并与绞盘联接固定。 “好了,可以出海捕鱼了。”忙碌了这些天的陈子龙,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饶是陈子龙信心满满,但包括水师总头冯式在内的所有水师军兵,都对陈子龙这项设计表示怀疑。 上次在姜尊叛乱中,表现忠诚的原水师甲长冯式,因其忠心及熟悉船只操作,在原水师总头陈猴子被调去管理后勤后,被任命为新的水师总头。此时的他,用一种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陈子龙操弄,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个年青的读书人,什么时候竟懂得设计拖网捕鱼了,这东西真能捕上大鱼吗,该不会是在瞎搞吧。 不过,因为这是李啸传下来的军令,冯式还是很配合陈子龙工作的。陈子龙随后教水师官兵撒网捕钱的技巧,冯式与手下官兵,皆反复操练并熟记于心。 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后,陈子龙找了两名熟悉渔情的渔民作向导,让他们带着二号福船,向长山庙岛附近的深海渔场驶去。 二天后,正在龙口湾处视察的李啸,突然听得海边传来阵阵喧哗。 “李大人,快看,出海打渔的二号福船回来了。” 顺着旁边陈子龙的手一指,李啸看到,从海上的东北方向,一艘福船正顺着北风,快速向岸边驶来。 不多时,福船靠岸,岸上所有的人,都被福船上堆积如山的鱼虾惊呆了。 好家伙,装满了整个船身,这得有多少鱼啊。 福船甫一靠岸,冯式便大笑着跳下船来。 “陈赞画,我服了!你设计的这拖网,直是他娘的捕鱼利器啊,此次出海,只隔了一天便找到了鱼群,这张弥天大网撒下去可了不得,鱼虾装满得几乎用绞盘都拉不动,他娘的,我在海上干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未打过这么多鱼呢。”冯式一脸笑得稀烂,两只小眼睛眯成两条细缝。 “呵呵,这般小计,不值一提,倒是将士们出海捕鱼,甚是辛苦,冯总头,赶紧让人把鱼虾卸下来过秤吧。”陈子龙被冯式夸赞,心下亦是极喜,脸上却刻意保持平静的微笑。 很快,在一众水师军兵与紧急赶来的后勤队的帮助下,全部鱼虾过秤,竟然整整6万斤! 所有人听到这个数字,皆大感惊讶,每个人都向陈子龙投入满是敬畏的眼神。 这位陈先生,看似书生模样,却没想到此人肚子,竟还有这般真材实学,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大人,陈赞画,这次是我水师第一次捕鱼,说实话,还不太熟练,惊跑了不少鱼群,若是下次,定然还能捕获更多!” 冯式搓着手,脸上显现喜悦与遗憾交织的神情。 听了冯式的话语,一旁的指挥使李啸,脸上同样是隐忍不住的灿烂笑容。 他立刻在心时计算了一番,算3天捕上来一次,一个月按捕10次计算,哪怕每次只能捕到6万斤,每月捕获量就有60万斤之多。足以供应全部需要提供伙食的人员了。 如果以后海路宁靖,可以派出更多船只,去往更远的深海处捕捞的话,完全可以获得更多的渔获。 “子龙,赤凤卫全体人员能解决吃饭问题,皆是你之功劳啊,本官代军兵百姓们谢过了。”李啸拉着陈子龙的手,一脸感动的说道。 “大人过奖了,学生纵有微智,亦是有限。”陈子龙犹是一脸淡然的微笑,他压低声音对李啸说道:“大人,有道是,一人之智,不若众人之智,学生在想,在我军中定然还有更多有智之士,能提出更多解决我军钱粮问题的办法。大人何不下发求贤通告,若有能提出切实帮助解决我军钱粮问题建议者,可酎情给予重赏。” “很好!那这通告,就由子龙你来撰写吧,赤凤城与铁龙城等处,皆去张贴。”李啸毫不犹豫地同意了陈子龙的建议。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陈子龙便一脸笑容地带着一名身着粗布短衫,军兵家属模样的人,来到了李啸的千户官厅。 “李大人,此人是甲总五队盾兵薛强的父亲薛大富,特来向大人献上晒制海盐的方法。”陈子龙笑吟吟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连忙延请薛大富入坐,薛大富一脸受宠若惊般的神情,斜签着身子坐下来。 随后,此人自我介绍道,此人曾是登州盐场的作头,对制盐流程极熟悉,因孔有德叛军掠夺烧杀,登州盐场被毁,他也不得已成了流民,一家人流浪到莱州附近时,幸得被前来莱州招揽流民的乙总总长王义守发现,其子薛强作为盾兵选中,随后全家人来到了赤凤堡,一家人才避免了冻饿街头而死的命运。 “薛大富,我赤凤城也能开辟出晒盐场么?”李啸问道。 “大人,当然可以,我看赤凤城北面海岸处,滩涂极多,若能规划出一大片盐场出来,可是源源不断的利润啊。”黑瘦的的薛大富,向李啸唾沫横飞地讲述开发盐场前景。 薛大富尤自滔滔不绝,李啸却陷了深思之中。 与薛大富侧重于食盐的生产相比,李啸更多考虑以后食盐的销售。 李啸看过一些明末的历史书,书是提过明末的盐引制度。 明朝时期,如果想要合法贩盐,商人必须先向政府取得盐引。商人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到指定销盐区卖盐。 这种盐引,每引一号,分前后两卷,盖印后从中间分成两份,后卷给商人的,叫“引纸”——盐引;前卷存根叫“引根”。商人凭盐引到盐场支盐,又到指定销盐区卖盐。 在明初之时,朝廷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给予贩盐专利的制度。又称开中法。开中之制系沿袭宋、元制度,但明代多于边地开中,以吸引商人运粮到边防,充实边境军粮储备。 不过,现在已是明末之时,开中法早已成为历史陈迹,取而代之的是纲盐法。 《明史?盐政议》中说道,纲盐法的大体内容为,持有盐引的商人按地区分为10个纲,每纲盐引为20万引,每引折盐300斤,或银六钱四厘,称为“窝本“,另税银三两,公使(运输)银三两。以“圣德超千古,皇风廓九围“命名,未入纲者,无权经营盐业。 当然,这史书上的说法,是明朝中朝的价格与税率,与明朝末年相差很大,不足为据。但它说明了一点,朝廷现在直接把盐从官营专卖,变成了承包盐商专卖,官府只管收银子收税,然后指定盐商垄断官盐专卖权,并且该盐商的子孙可以世袭这种垄断权。官府再给这些盐商们划定区域运销食盐。 那么,什么条件的盐商有资格卖盐呢? 首先,这个盐商要拿到窝单。 所谓窝单,其实就是一件合法运销官盐的证明文件,一个大明政府颁发的特许执照。窝单上会注明该盐商所取得的盐引数量以及运销区域。那些盐商们,通过各种门路,向朝廷的盐运司申请资格,然后交一笔保证金,再找人具保之后,就能拿到朝廷颁发的窝单。 有了这个东西,这个盐商就有了垄断专卖的权利,并且,这个窝单是可以子孙世袭,也可以象银子一样,用来买卖与交易。 有了窝单以后,这名盐商就成了官方指定的食盐专卖商,拥有某块地域的垄断权。各盐商根据朝廷的指划,在各自的专卖区域内运销官盐,各盐商不得越界销售。也有一种特殊情况,就是鉴于该盐商的力量较小,不足以支撑起一片地域,那么他还可以伙卖。 所谓伙卖,就是由多个盐商合伙经营一片区域,内部再划分销售数量。 有了这窝单以后,以后这名盐商,每一年再向朝廷先交钱办一个本年度的资格证,就是年窝。有了年窝,就有了本年的专卖权。 总之,在这种纲盐制下,最重要的就是窝单,有窝单就有垄断专卖权。 李啸没有这样的专卖权。 他也不打算去急急地向朝廷申请窝单,贩运食盐。 刚刚才升为赤凤卫指挥使李啸,不希望在自已的发展初期,因为贩盐一事,就要触犯太多人的利益,碰到太多不必要的发展障碍。 所以,他不打算向朝廷申请盐引窝单,以免使自已显得过于贪婪,给那些看他眼红的朝臣,留一个太过明显的把柄。 李啸打算先利用宣府北路的金汤城为据点,先向蒙古诸部贩盐。 这蒙古诸部,可没有这样的盐引制度,可是纯粹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 李啸这样做的话,赤凤城所产的海盐,不需要盐引窝单之类,就有了隐蔽而可靠的销售渠道,价格可以卖得更高,并且,还可以逃税。 现在市面上,一百二十斤的一担私盐收购价是三钱银子,为了打击对手,收得更充足的盐,不少收购私盐的贩子的收购价,都偷偷地提到了五钱甚至六钱银子。 当然,私盐贩子们不可能做赔本买卖,他们一转手,那利润又将翻倍增长。若是运到某些缺盐的地区,利润翻十倍都有可能。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这中间的利润自已赚到手。 至于与蒙古诸部走私的风险,现在有了金汤城作掩护,风险可减少很多。毕竟还没有哪个活腻了的盐检司头头,敢来防卫森严的金汤城寻晦气。 李啸相信,真能把所产的海盐,长途贩运至蒙古诸部,那每担盐卖个7两或8两银子,绝对没问题。 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往而不上。 “薛大富,你的建议甚好,本官采纳了。来人,赏薛大富银子50两。”李啸笑着拍了拍薛大富的肩膀。 “谢李大人恩赏。”薛大富接过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一脸笑得稀烂。 接下来,根据薛大富的意见和建议,李啸也根据后世的采盐知识,两人一齐对整个盐场进行了具体的设计。 李啸在龙口湾东部的沿海滩涂处,设计了500亩盐场,取名为赤凤盐场,面积约有40多个现代足球场那么大,全部用薄青石板铺地,用泥灰加糯米汁弥缝,用青砖砌成如同方格子一般的盐田。这些盐田,通过多条弯折的涌道,与大海连接。 李啸选择这个位置,可以充分利用海滩空地,毕竟龙口湾这样的优良深水海港,将来李啸资金充裕了,可是要用来修建山东第一的进出口海港的,若只是用来修盐田,却太过可惜。 这种用海水晒盐的盐田设计原理,其实是十分简单的。 那就是,每当涨潮时,打开闸门,把汹涌而来的海水灌入盐田。在田中暴晒蒸发掉水份,约浓缩到盐度15度左右,再打开盐田地闸门,从沟渠流入卤水池,在池中沉淀泥沙。澄清后地卤水用人力抽水车抽入结晶池,于饱和状态下继续蒸发,很快就能结出白花花的海盐结晶。 这种新颖的方法,比起盐户们传统的煮海水制盐的手段,效率不知提高了多少,是登州盐场近几年才新使用的制盐技术。可惜的是,这样的新式盐田,还未来得及产生效益,便被孔有德耿仲明叛军毁于一旦。 鉴于修建赤凤城城墙的人手有富余,李啸决定,由陈子龙负责,立刻抽调一批精干工匠,带着大批的家属与俘虏,去规划好的地方去兴建盐场。 见得李啸这般支持自已的晒盐事业,薛大富一脸喜色,他向李啸介绍道,现在有这一千多人的建筑队伍,在充足的青石板、泥灰、糯米汁与砖头供应下,有两个月的时间,500亩盐田,数十个大型卤水池和结晶池,海水涌道,以及卤水池结晶池的防水雨棚等设施,应该可以全部修建完毕。 盐场尽管面积颇大,但由于可以使用自已工坊生产的砖头与青石板,预算节约了不少,据薛大富估计,有1万多两银子便足够建成了。 见到盐场井井有条地开始动工,李啸也十分高兴,他任命薛大富为盐场总作头,准备在盐场建成后,招入1000人到盐场工作,整座盐场便正式开始运行。 李啸记得以前化学课中教育过,海水含盐量大约百分之三点五,那么,一百吨海水即能制盐三点五吨。 经李啸测定,如在这北方的深秋时节,盐田日极限蒸发量能达到6毫米,这样一来,即使算上雨天不能生产,阴天产量再减半的情况之下,这500亩盐田,一个月最保守的产量也在一百五十万斤以上。 这个数量看上去很大,其实相比整个大明朝的食盐消耗量来说,实在有点微不足道。 史书记载,在明朝,每人每年平均消耗十五斤盐,李啸每年的盐产量15万担,只不过够120万人吃一年。 这点可怜的数量,相比大明过亿的人口,实在少得可怜,几乎就是沧海一粟。 但对于包括奴隶与定居的汉人在内,人口总数共有数百万的蒙古诸部来说,赤凤盐厂的产盐量,却还颇有不足。 李啸心下乐观地估算了一下,每年若真能卖给蒙古人15万担盐的话,以一担8两的售价,刨去生产成本与运输费用,就算每担只有5两的纯利,一年便是75万两银子的巨大利润呢。 有了这笔钱财,李啸将来再度扩军,将不会再有任何后顾之忧。 如果将来,除了蒙古诸部,诸如朝鲜、日本、南洋等地,均能成功建立商道的话,李啸的这些盐田,完全可以再度扩建,从而将给他带来更多的源源不断的巨额收入与财富。 李啸心下感叹,难怪诸多穿越小说,均把制盐贩盐视为快速扩充钱财的好方法。这制盐走私的利润,实在是只有身在其中,才会明白这银钱数额有多么惊人。 “大富,若盐场运行良好,待明年,再扩建一倍,让盐田数量达到一千亩,从而充分利用我赤凤卫现有的滩涂场地。”李啸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天相接处,一脸灿烂笑容,双眼奕奕生光。 “在下唯大人之令是从!”一脸兴奋与向往之色的薛大富,大声回答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功勋授田 自李啸返回赤凤堡,二十多天时间迅速过去了。 时间不觉已到十月上旬,这时,农牧司的人员向李啸报告,荒田已大致清理开发完成,总共清出12万亩荒田。 虽然距离李啸心想的15万亩有差距,但李啸已比较满意。 这二十多天时间内,从购买耕牛农具等事,到组织从宣府返回的流民现场开荒,有太多事情要做。这些田地抛荒了有近三年之久,杂草灌木丛生,清理难度也较大,到现在能清理出12万亩荒田出来,这个速度其实还算过得去。 土地清理完毕,下一步,自然是李啸兑现承诺,为立有战功的将士优先授于土地了。 李啸一直认为,优先给有功军士的家属授予土地,定会大大激发将士们作战的积极性,以及对自已的忠诚度。 李啸首先与陈子龙议定,把新开出的田地地区,下分为六个乡镇,每个乡中,均设立一座民政所,人员由民政司招聘并下派,以对乡镇进行管理。 接着,二人讨论,看看给每户军兵家属,授多少田亩合适。 让李啸没料到的是,陈子龙优先向他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让那些人口较少的战兵家属,首先合并组成新家庭,再来授田。 陈子龙向李啸解释道:“李大人,据学生了解,若是一般的五口之家,则要二十亩的土地才能养活全家人。而现在我军军士,皆为流民兵员,家属甚少,一户人家最多不过三四人,有些军兵牺牲后,留下的家属甚至全家只有一个人,且老弱居多,若按户分田,这些家属根本就无法自行耕作。故在下以为,在授田前,先把人口较少的家属进行组合,使其达到一户人家除了战兵外,至少还有三名家属的水平。再来考虑按户授田,会比较合适。” 李啸对陈子龙这个建议十分认同,他补充道:“卧子说得很对,本官再补充一点。在本官看来,由于我军成立自今,一直处于飘泊不稳的状态,故现在我军中战兵,未曾娶妻者众多。现在有了赤凤卫,加上铁龙城与金汤城两座子城,我军总算有一块稳固的基业了。现在有条件了,就优先让战兵家属互相联姻吧。若家属配完后,还有军兵未能找到合适配偶,可让其优先从流民女子选配,总之,务必让每名军兵,都真正成家立业,让他们的家庭,真正成为我军的稳固基石。” 陈子龙笑道:“大人这条命令,甚是及时。有道是,有家才能立业,有妻才能心安,大人此举,堪称仁政啊。” 接下来的三天里,赤凤城的民政司的官员们,可是忙坏了。 大批的军兵统一举行结婚仪式,这可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事情,还好这个年代,全是父母作主即可,不讲究谈恋爱和个人意愿,故在一些热心妇人的摄合下,一对对新人顺利成婚。然后一起去民政司领取结婚证。 这结婚证制度,是李啸规定在赤凤卫内,必须实施的一项重要制度,男女双方,通过结婚证制度,正式确定两人的婚姻关系。 李啸还规定,若是日后夫妻情感不合,发生冲突需要离婚时,不得如以前一般男方写个休书就可休掉妻子,而是必须在双方共同去民政司领取离婚证,方可正式分手,家庭财产也要按比例进行分割。 本来,李啸还考虑过后世的一夫一妻制,不过他考虑到,现在赤凤卫的军兵百姓,对于这结婚与离婚制度,可能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接受,这项在后世人们习以为常但在明朝人看来离经叛道的制度,李啸暂不打算施行。 李啸的这道军令,同时下发到铁龙城与金汤城处。李啸要求在铁龙城和在金汤城也一样,为有战功的军兵家属,通过军兵娶亲的方式,进行人口联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家庭。 新家庭组建完毕,经过几天的筹备,让全堡军民兴奋的授田仪式,终于开始了。 经过挑选,总有有1500户军兵家庭,入选本次的授田名额。 赤凤城总管许秀清,站在一个高台上,大声对对台下黑压压的民众宣布本次授田的相关规定。 规定主要有如下几条: 1、每户军功人家,都下发田契,授田40亩,并且优先授于好品质的田土,然后耕牛按每5户人家分一头耕牛为基准。这些耕牛,李啸为表彰军兵们的功劳,特地赠送给他们。 2、军兵家属分完后,再由流民家属们划分,这些流民家属,则是每户授田20亩,并要求每户流民家属至少有4口人,以保证耕作的劳力充足。流民所使用的耕牛,以每10户人家一头耕牛为基准,需要自掏费用,到时从粮税中扣除。 3、至于农具和小麦种子,由李啸统一从莱州黄县等处买好,然后平价售予每户家庭。 4、每十户人家,设一名里长,由年长且品德端正者担任,平时由里长负责保管耕牛,分发农具种子,以及协调这十户人家之间的日常冲突,传达上官命令,督促纳税等事项。同时,再从这些里长中,按不同村落聚集的位置,选出一名村长。而这些村长里长,皆属于赤凤卫的半官方性质的管理人员,平时受到当地乡镇的民政所监管。 5、每户人家,从明年开始,一亩地收一斗粮,一年收夏秋两次,以实物交纳,不用折成银子,而到了后年,则一亩地收二斗粮,一年收两次。自此以后,永为定例,再不增加粮税。 许秀清言毕,立刻引发了台下民众的热烈欢呼,高喊李大人万岁的口号不绝于耳。 台下每户军兵家属,都用热烈欣喜的眼光,看着正在台上微笑端坐的李啸。 李啸给军功将士的诸多优待,让这些军兵家属们,每个人在心中,都更加坚定了追随李啸的心愿。 而其他新加入赤凤堡的流民家属,则在羡慕之余,个个在心里发誓,以后也要让自家孩子好生努力,当上战兵,为李大人效力,为家庭争光,让自已家也成为处处受到优待与尊敬的的战功军属家庭。 李啸笑着向台下的百姓们挥手致意,看到自已的政策,能受到百姓们的拥戴,他心下亦是莫名的欢欣。 中国历代王朝传统的村镇乡绅管治,被李啸以这种方式,改变为与后世相仿的乡镇制度。李啸确信,通过这样的手段,应能对乡村治理,实现强有力的管控。 而这个纳粮税的数字,则是李啸仔细计算过的。 在登莱地区,每年秋分之后,可种冬小麦,至明年5月成熟。随后在谷雨或芒种之间,便可种更耐盐碱的甜高梁,到复种小麦前可成熟收割。这样一来,每户农家一年可有两季收获,这就是李啸决定一年收两次粮的做法依据。 而按明朝的种植水平,若是上等良田,一亩地可产小麦8至10斗,高梁产量略大,可产10至12斗左右。而按赤凤卫这些中下品质的田地,平均来算,一亩田地,估计可产小麦5至6斗,高梁7至8斗左右。 这样一来,按最低产量算,每户军属人家,一年可产小麦200斗,高梁280斗,粮食总量为480斗,李啸的粮税政策,并没有要求限定品类,也就是无论是小麦还是高梁,只缴纳160斗粮,就算完成了税收任务。这样一来,每户人家上缴的粮食,只占了每户产值的三分之一,比起明朝普遍的过半粮食上缴,实在是太优惠了。 这样的话,普通流民家庭,因为每户只有20亩地,则是每年只缴纳80斗粮食便可。 而且农户如果努力改善土地质量,大力施肥精耕细作的话,一年粮食总产量绝对会大幅提高。这样一来,粮税负担便会更轻省。 而分下这些田土,对于李啸军来说,意义也是重大。可以说,是为李啸军将来在其他地方进行统治与管理,提供了一个有效可行的模板。 可以很容易算出,到了后年粮食生产走向正常化后,赤凤卫每年可为李啸提供4.8万石粮食,由于现在有了大量的鱼肉补充,每人每天的粮食消耗已降为每人一斤,足以供应赤凤卫与铁龙城的2万余人一年多时间的粮食开销。 当然,这样的算法,没什么太大意义,毕竟宣府镇的金汤城军兵和百姓,还没计算在内,并且李啸日后要招募更多兵员和流民的话,这些粮食还是很快就会出现不足。 摆在李啸面前的道路,依然曲折不平,充满未知。 许秀清一脸笑容地望着下面群情振奋的新农户们,又继续大声说道:“各位,现在下发之田土,为我军公田。尔等不得弃耕,不得转卖,如确有家属不愿或不能耕作,可交还地契至民政司,由民政司重新安排新户耕作。各位听明白了吗?” “明白!”下面又是一片欢欣的叫喊。 “好,下面开始下发地契,请听到名字的,上台来领取地契。各位注意了,这可是拥有田土的重要凭证,需得好生保管,若万一有遗失,需立刻到农牧司补办。”许秀清大声说道。 “大人,我们知道了。”台下又是热烈的叫喊。 随后,1500户家属户主,喜孜孜地走上台前,从农牧司人员手中,接过早已制作好的,六开大小,用厚实牛皮纸写了田地地界和户主姓名地契。各家的户主,都是小心翼翼地将地契揣入怀中。 李啸看到,下发田契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至极的笑容。 在中国这个古老的农耕国度中,拥有自已的田土,让一家老小有个安身立业之处,是这块土地上的百姓永恒的梦想。 又是五天过去了,农户春耕的各类准备措施皆以完备,赤凤卫主管许秀清,亲自邀请李啸前去参加新农户的秋耕仪式。 闻听得还有秋耕仪式,祖婉儿一脸新奇与兴奋,嚷着要与李啸一起去。李啸拗不过她,只得带上她。 李啸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带着祖婉儿,带着一众护卫,来到秋耕仪式举行的村落。 热闹的鞭炮和喧天的锣鼓一同响起,好闻的硝烟味飘散开来,从淡淡云彩中透出的点点阳光,映照着身着新衣服的农户们,那张张喜气洋溢生气勃勃的脸。 祖婉儿东张西望,这些农户的习俗,每一处都让她这位长在将门之家的千金小姐感觉惊奇。尤其是那些农户喜悦欢快的眼神,祖婉儿以前从未在辽东的农村中见到过。 许秀清首先摆开一张桌案,请李啸为这个新成立的村寨命名。 李啸想了想,在展开的宣纸上,挥毫泼墨,写了龙飞凤舞的“兴和村”三字。 看着李啸铁划银勾的字迹,祖婉儿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村中一名须发皆白的村长,掂须笑道:“李千户好笔法啊,兴和村,兴旺和睦,真真好寓意。小老儿明天便去莱州城刻成石牌,立于村前,永为纪念。” 众人皆大笑,许秀清随即宣布,秋耕仪式开始。 锣鼓与鞭炮立刻高声大起,浓烈的硝烟薰得祖婉儿几乎难以呼吸,看着周围拥挤的人流,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李啸的衣摆。 李啸看到,众农户们在震耳的鞭炮与锣鼓声中,抬出一只硕大的纸糊耕牛,然后将几把黄米、黄豆等粮食抛向纸牛,表示新的一年风雨调和,五谷丰登。 按许秀清悄悄对李啸说过的仪式要求,李啸率众人来到田中,焚香祷祝,祀奠皇天厚土,他领头三叩三拜,众农户们则跟随在后依礼参拜。 李啸望向天空,高悬的太阳有一张和蔼的笑脸与他对视。 祭奠完皇天厚土后,李啸又率众三叩三拜东南西北四方土地神灵,随后李啸亲自扶犁,套上耕牛犁田,一声悦耳的扬鞭后,耕牛奋蹄前行,大团大团地掀起暗褐的泥块,犁出了一道深深的泥沟。 李啸的这个动作,象征着秋耕正式开始。 李啸卸下犁钯,看着农户抬着纸牛围着田土转了几圈,然后放在田地的中央点火烧掉。至此,春耕仪式正式结束。 李啸带着祖婉儿离开之际,犹能听到快乐开耕的农人们在放声高歌:““秋耕深,春耕浅。春耕如翻饼,秋耕如掘井。翻耕深一寸,可顶一遍粪。春耕秋耕不肯忙,秋后脸饿黄。耕好耙好,光长庄稼不长草。庄稼不认爹和娘,精耕细作多打粮。。。。。。” 李啸悄悄地看了看身后的祖婉儿,发现这个大户小姐,同样在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农夫的歌谣,脸上似有莫名的沉醉向往之色。 李啸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他在心下暗暗想道,婉儿,你可知道,这些千年传唱的农耕民谣,乃是我们大汉民族代代传续永恒不灭的精神之魂。。。。。。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盐碱地也是宝 参加完秋耕仪式,李啸回到赤凤城后,赤凤城主管许秀清,给心情大好的李啸报告了一件事情。 “禀大人,这次清理田亩完成后,在下与农牧司人员统计了一下,现在我赤凤卫中,还有大量的盐碱地未能加以利用。其中轻度盐碱地约3万亩,分散在赤凤卫各乡镇中,重度盐碱地约5万亩,主要集中在赤凤城北部一带。” 李啸哦了一声,心下不觉暗叹,这些盐碱地,庄稼难种,谷麦难收,如何利用,倒还真是一件难事。 真的只能这么闲置么? 当然不能。 “秀清,你再传令下去,凡有能利用盐碱地,为我军产生经济效益者,本官定有重赏。这道军令,赤凤城与铁龙城都要通知到。” “学生遵命。” 三天后,又是一天晚饭时间,在山东单县铁龙城乙总军营中,一群从原先修筑铁龙城的河南百姓们中,新招的辅兵,在训练完毕后,开始进餐。 而辅兵郑如宝却没有食欲。 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他,一手拿着一只热乎乎的面馍,一手捏着一只蒸得红通通的猪肉团子,望着旁边吃得狼吞虎咽的队友,却不觉深深地叹了口气。 郑如宝不觉想起了从前。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一直被流贼黑蝎子部裹胁的他,最终被李啸军解救出来,成了数千名被允许留在李啸军中的河南百姓中的一员。 随着在李啸军中呆的时间越长,郑如宝就越后悔自已加入李啸军太晚。 他是河南虞城人,在连年的饥荒灾害与流寇侵掠中,郑如宝家人尽丧,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最后不得不成为黑蝎子部流贼中一名被裹胁的百姓,赖以活命。 黑蝎子部被李啸用计歼灭后,郑如宝随后与那些河南百姓一样,作为流民加入李啸军,接下来一直在铁龙城处修筑城池。前段时间,李啸下令扩军,郑如宝有幸被选入王义守部的乙总军兵之中。但因为身体素质一般,没有入选战兵,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辅兵。 虽然只是一名辅兵,但郑如宝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这感觉由来以久,似乎是那天他从铁龙城民政司官员手里,接过属于自已的户口本,戴上刻了自已名字的腰牌,吃上热乎充足的食物时,郑如宝就有这种发自内心踏实安稳的感觉。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切实地感觉自已与李啸军血肉相联,密不可分。 不过,珍惜现在的生活,与向往更美好的未来,两者并不矛盾。 辅兵阵中的郑如宝,曾眼热地看着那些有军功的战兵领取的赏银,也颇怀羡慕地看过那些分得赤凤卫田土的战兵们那兴高采烈的样子。 郑如宝在心中隐隐地感觉,自已其实也可以做一番大事业的,只不过,暂时没机会。 前段时间,他看到李啸在全军兵营张贴的那份有奖告示时,能清楚地感觉自已的心在砰砰地跳。 不过当时他没有勇气去毛遂自荐,郑如宝有种莫名的自卑感,总感觉自已的建议不一定会被采纳,到时反被军中的同伴们取笑。 直到昨天,他又看了了李啸专门针对盐碱地颁发的军令时,郑如宝再也忍不住心中渴望出人头地的强烈想法,他决定怎么也要去试一下。 丢脸就丢脸,怕什么,总比一个闷屁都不敢放强。 郑如宝在心下给自已壮胆。 只是,当他下定决心后,狼吞虎咽地吃完手中食物,前往铁龙城民政司时,他发现自已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这位赤凤卫指挥使大人李啸,真的会在乎自已这样一名小小辅兵的建议吗? 郑如宝在民政司外徘徊良久,终于咬牙走了进去。 郑如宝没想到,民政司的官员,听完他建议后,竟是大喜过望,连忙带他去见铁龙城主管吴亮。 吴亮听了郑如宝的建议,亦是极为欢喜,连忙派人送他立刻前往赤凤城。 郑如宝被许秀清引进到李啸的千户官厅时,天色已黑,李啸正在自已的房间中准备休息,听得外面许秀清叫喊,连忙开门让他们进来。 许秀清刚跨入房门,便一脸喜色地对李啸说道:“大人,这位郑如宝军士,刚刚向学生建言,他倒是有个极好的法子,既能整理盐碱地,又能为我军增加经济收入。” 李啸顿时来了兴趣,连忙让两人就座详谈。 郑如宝心下拘谨,讪笑着在一个凳子上斜签着坐下。 “郑如宝,你有何好建议,请详细告诉本官。”李啸和颜悦色地说道。 郑如宝听得李啸言语亲切,心头一暖,忙说道:“李大人,听许大人说,我赤凤卫内,有3万亩轻度盐碱地和5万亩重度盐碱地,这般大量的盐碱地若弃置不用,实为可惜。” 李啸叹道:“这盐碱非是本官不想利用,只是上面庄稼难种,没什么好办法,故只能暂时闲置。” 郑如宝忙说道:“大人,这些盐碱地,其实未非一无用处,据小的经验,盐碱地经改良后,其盐碱程度会减弱很多,虽然还不能用于种粮食,却可以用来种其他耐碱作物,比如轻度盐碱地改良后,可用于种植桑树,重度盐碱地改良后,可用来种苜蓿、碱蓬、盐角草、滨藜等经济作物。” 听郑如宝这般说话,李啸笑道:“哦,没想到,这盐碱地还有这般用途,如宝啊,你倒是让本官开了眼界。” 见李啸甚是感兴趣,郑如宝也来了精神,他继续侃侃而谈:“李大人,小人懂这些,这是因为以前在河南老家时,也在盐碱地种过桑树。小人知道,这桑树为耐弱盐碱、耐低温干旱之树木,完全可以在改良后的盐碱地上种植。桑树若能成功在轻度盐碱地上种植,便可以养蚕缫丝,当可为我军一大财源。若大人信得过我,小人愿为大人改造盐碱地种桑树及各类经济作物。” 郑如宝的这番话,让李啸不觉心头大喜。 他看过明史资料,知道养蚕缫丝的利润乃是极高,若能改良盐碱地,用来种桑养蚕,却是最好不过。 明末松江府的相关资料中记载,当时每亩上好的桑田,可产桑叶1600斤,可养蚕虫10斤,生茧100斤,缫丝10斤。而生丝在明朝国内的价格,大约是每斤6~7钱银子,按每担120斤计算,约是72~84两这样的价格。也就是说,如果李啸能有3万亩良田的话,那么拿来种桑缫丝,每年可获生丝三十万斤,售出可得银子18万两! 而且,生丝这种东西,若只在国内销售的话,价格不算太高,真正利润大的,乃是对外出口贸易。 明末海外贸易资料显示,当时许多洋商从广州购买生丝,然后贩回欧洲各国,或者转运美洲墨西哥等地纺织,其进货价约在每担160~180两之间,约为国内市场价的两倍多!如果是质量好,品相佳,份量充足没有弄虚作假的优质生丝,更可高达每担260~300两之多! 李啸不觉想起前世的历史书的记录,那大海商兼大海寇郑芝龙,由于完全垄断了对日贸易,在把福建生产的生丝贩运到日本后,每担的出手价更高达让人叹为观止的600两!这个近乎可怕的价格,达到国内市场价格的9倍多,实在是完完全全的暴利! 因此,生丝贸易成为郑芝龙迅速崛起的重要财源,甚至,在福建沿海,还传开了「一船细丝朝东去,一船花银往家来」这样的的儿童民谣。 “大人,这些由盐碱地改良而成的桑田,桑叶产量,当然不能与上好良田相比,一般来说,这样改良的桑田,约可产桑叶1000斤左右,可缫丝5至6斤。” 郑如宝这一说,李啸心下又在迅速计算,如果自已开了这3万亩改良桑田,按最低产量计算,每年能产出15万斤多的生丝,如果在国内销售的话,每年可获9万两银子,而卖到海外的话,就有20万两银子啊! 李啸心下决定,为加快速度,充分利用时间,将铁龙城现在数千名河南百姓,划拔一千人调到赤凤卫来,由郑如宝来指挥统筹,尽快先把这3万亩轻度盐碱地开发出来。 李啸笑着站起身来,走过去拍拍郑如宝的肩膀,微笑说道:“郑如宝,你之建议甚好。这样吧,我将你从铁龙城辅兵队中调出,今后就在赤凤城农牧司任职,并由你担任桑蚕课课长,今后专管桑蚕之事。” 在获知自已将有一千人力供自已指挥后,郑如宝顿时一脸喜色,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躬身对李啸说道:“请李大人放心,小的定为大人尽心效力。” 李啸点点头,随后又问道:“郑如宝,那桑田改良需要多久,桑何时可以开始种植?” “禀大人,桑树要在春季方可种植,故在下安排,从现在到明年开春,应该可用这四五个月的时间,先将这3万亩轻度盐碱地与5万亩重度盐碱地先行整治,使其达到可以使用的条件。”郑如宝从容答道。 李啸哦了一声,这时一旁的许秀清插话过来:“郑如宝,那你说这重度盐碱地改良后,能不能用来种植桑树呢?” 郑如宝忙道:“大人,这重度盐碱地,因为土壤之中,含有的盐碱成分实在太高,若要改良至可种桑树的程度,那要花费的人力与钱财实在太多,况且时间也会耗时过长,这来一算,便得不偿失了。还有一点,重度盐碱地,因为其地下水份,多已被海水严重侵袭,即使改良成功,今后复成为盐碱地的机率也很高,所以这些土地,却是实在不能用于种植桑树的。” 见李啸与许秀清皆是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郑如宝接着说道:“不过,这些重度盐碱地,在经过改良后,用来种植苜蓿和滨藜一类作物,却还是极好的。将来,可以用作我军养马场,也可以用来饲养牛、猪、兔、鸡、鸭等动物,特别是猪和牛,最喜吃滨藜,长肉也快。而碱蓬与盐角草,则是可以作为中药药材使用呢。” 郑如宝这段话,说得李啸与许秀清两人都不觉大笑起来。 李啸心下甚喜,没想到啊,此路不通通彼路,自已正犯愁要怎么给赤凤城内700多匹马匹修建马场呢,这郑如宝的建议,倒是给自已指出了一条变废为宝的明路。 其实李啸前世还曾听说过一种木盐树,最适合在重度盐碱地上种植,产于我国黑龙江省与吉林省交界处,有六七米高,每到夏季,树干就像热得出了汗。“汗水”蒸发后,留下的就是一层白似雪花的盐。人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后,就用小刀把盐轻轻地刮下来,回家炒菜用。据说,它的质量可以跟精制食盐一比高低。 不过,现在这种木盐树的产地,乃是后金的地盘,李啸无法取得树种,故只得作罢。 李啸一脸喜悦,转头对许秀清吩咐道:“秀清,却取50两银子来,作为献策赏银,赏给郑如宝,并在全军张贴布告,以彰其功!” 许诱清应诺而去,很快,郑如宝颤颤地收下这50两沉甸甸的雪花银子,一脸笑得稀烂。 “李大人,你这般看重在下,在下定会将这盐碱地改良一事,尽快为大人做好!”郑如宝一脸激动神情,大声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大笑,又夸赞了他几句,便对许秀清说道:“秀清,这盐碱地改良之事,就暂由你协助郑如宝,所需资金人力一概优先,务必早日改造好土地,植桑养蚕,种苜蓿滨藜等作物,为我军尽快创造效益。” 许秀清拱手回道:“大人请放心,学生定会尽力协助郑课长,绝不会耽搁我军种桑养蚕之事。”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土地改良 第二天上午,郑如宝带着李啸与许秀清等人,一起来到赤凤城北边的一块盐碱地处。 郑如宝指着盐碱地上的白色霜晶说道:“大人请看,这些白色之物,便是盐碱,此土俗称烧土,其意为能烧死树苗与种子之土。此土肥力极差,易于板结硬化,连野草亦难生长。定需彻底改良方可使用。” 许秀清在旁边说道:“既如此,该如何着手呢?” 郑如宝连忙说道:“一般来说,治盐碱地要分三步进行。第一步,便是去盐。” 李啸点头道:“如宝,你详细说来。” 郑如宝说道:“所谓去盐,便是将盐碱地表面结晶盐土彻底铲去,现在是深秋,土地尚未冻硬,可先派人手将此项工作完成。” 许秀清哦了一声,又忙问道:“是否这样一来,就完成了去盐的工作?” 郑如宝摇摇头:“没这么容易,这只是除去表面的盐皮。在铲去表面结晶盐皮后,需得挖掘引水沟,引来活水漫洗,将土壤中的盐份溶化,这样一来,土中盐份溶于水中,一可通过排水沟排出,二可因此随水渗透至土地下层。按我原来的经验,大概要三天一灌一排,轻度盐碱地连续灌洗三次,重度盐碱地连续灌洗六次,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去盐的工作。” 李啸笑道:“如宝到底是懂行的人,说得很有条理。那接下来第二步要如何呢?” 郑如宝也笑了,他挠了挠头说道:“在下不敢说懂行,一点经验而已。这第二步,就是翻耕。” 许秀清插言道:“这个学生倒能想明白,应该是将土地彻底翻过来耕作之意吧?” 郑如宝点点头:“正是此意。在下观察过,一般情况下,盐碱在土层中的分布为,地表层多,下层少,经过耕翻,可把经过去盐后的表层土壤中所残留的盐碱翻扣到耕层下边,把下层含盐碱较少的土壤翻到表面。翻耕还能疏松土层,减弱土壤水份散失,可有效地防止土壤重返盐碱状态。据在下经验,春季与秋季是返盐较重的季节,此时开始翻耕最为有利。” 许秀清掂须笑道:“原来如此。” 郑如宝笑了笑,又说道:“最后一步,则是上肥。要注意,不可上带盐碱之类肥料,如草木灰之类常用农肥,皆不可用。要直接淋人畜粪便之类。这样土中的盐碱反会减少,又可有效增加土壤肥力。” 郑如宝说完,李啸沉吟了一下,他知道,郑如宝之所以要只淋人畜粪便,因为这类有机肥料皆带弱酸性,正好可与土壤中的盐碱相中和。而草木灰为弱碱性,故不可用。当然,明代的郑如宝不知道其中的化学原理,但他能摸索出这套方法,却是难得。 李啸笑着对郑如宝说道:“郑如宝,就按你所说的方法去做吧。优先整治那些轻度盐碱地,保证桑蚕工作能顺利进行。” 郑如宝连忙说道:“李大人,你放心吧,从现在秋末到明年开春,时间充足,有这一千名劳力,足够将这些盐碱地全部翻耕完毕。” 李啸又问道:“如宝,这个人力物力,本官可让许秀清尽力协助你,你能保证明年开春时,所有的盐碱地都整治完成吗?” 郑如宝回答道:“大人,去盐的工作,一个劳力一天可完成清除轻度盐碱地盐皮1亩,重度盐碱地盐皮半亩,如此一来3万轻度盐碱地整治则需一个月时间,5万亩重度盐碱地则需3个多月时间。而在铲去盐皮之后,还需派人从靠河水处开渠引水灌地,稀释盐分,消除土壤板结,一般轻度盐碱地每三天便要进行一次灌洗,重度盐碱地每两天便要进行一次灌洗,排出溶解了盐分的旧水,从河流中导入新水。争取铲皮完成之时,水沟亦能挖好。所以,在下认为,从现在到明年开春,有近五个月的进间,还是足够完成的。” 许秀清点头道:“铲盐与开渠的人力调配,就由如宝你自行安排吧,实在人力不足的话,我可从修建城墙的俘虏中,再抽调一些人力给你。” 郑如宝感激道:“多谢许大人支持。” 许秀清笑道:“这是小事,如宝不需客气,只是接下来又要怎么做呢?” 郑如宝回答:“去盐完成后,可立刻开始翻耕,一般来说,一头牛一天可翻耕一亩半土地,我算过时间,等到我们这边要开始翻耕时,兴和村中的秋耕早已结束,正好可以从他们那边借耕牛过来使用。在翻耕的同地,播撒备好的人畜粪便,以中和盐分,增加土地肥力。” 许秀清笑着插话道:“要是将来桑叶产出了,那些不能用来种植的空闲地块,正好可以集中开设养蚕作坊与缫丝工坊,这样从产出桑叶到加工,都是便利得紧。” 郑如宝笑道:“大人想得周到,这样做却是甚好。” 一旁的李啸也笑了笑,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李啸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愿景,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在将来,李啸打算,不光要卖生丝,更要卖丝绸。如果把生丝纺纱织染加工成丝绸,获利会进一步暴涨。 李啸前世看过明朝丝绸加工的一些资料,一般来说,生丝在纺织前要经过沸煮、漂白、染色和复缫几道工序的处理。在这一处理过程中,会有一些生丝消耗损失。据统计,在松江府这样的纺织技术成熟的地方,大约一斤半生丝可以制作一斤绸缎。 至于绸缎价格,每匹绸缎一般是长5丈重24两,视种类质量不同,每匹大约在8~20两白银之间,少数品质极佳者,更可以达到30~40两白银。若是把绸缎价格以每匹10两的偏低值估计,那么每一担半生丝可以织染出一担绸缎,约为80匹,价格可高达800两白银! 而且,这还只是国内市场价格,出口价一般都需要再翻上两三倍,预计一担绸缎价格可达2000两以上! 这样算来,就算加上织成绸缎而产生消耗,那么同等重量的绸缎比生丝的出口价格,高了整整10倍! 可以轻易地算出,3万亩改良盐碱地而成的桑园,按最低产量算,能产出15万斤生丝,按一担120斤算,也就是1250担生丝,那么,约可产出840担丝绸,约67200匹,那么,在国内销售的话,总价为67万多两。而若是出口的话,价格更可达到一个惊人的数字,绝对可以达到150万两以上! 更重要的是,种桑养蚕织缎是可持续产业,是可再生资源。黄金白银会挖完,但是生丝绸缎却是可以年复一年地持续生产。 事在人为啊!这看似无用的盐碱地,若真能成为种植桑树的土地,岂不为赤凤卫的崛起,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 一股豪情在李啸心中莫名激荡。 这种带领手下,群策群力打拼出一方天地的感觉,真好。 李啸返回赤凤城的千户官厅后,收到金汤城总管安谦派人加急传来的一封信。 安谦在信中告诉李啸,现在金汤城中,不包砖的土质城墙,已经修好了一半多,从赤凤城过来的七百多名军兵家属,皆已安顿妥当。堡内的各类官署,如商业司、工业司、民政司、钱粮司等日常行政机构的官署,均已修建完毕,只需李啸这边抽调官员,这些部门均可立刻开始运作。 看到这些消息,李啸十分欣喜。 不过,他再往下看时,心情便十分复杂了。 安谦在信中写道,长达三个多月的鞑子侵边,导致饱经战火的宣府、大同、山西等地,皆有大量的流民产生。上次李啸返回时,虽然带走了一万二千多名来自宣府北路的流民,但现在快二个月过去,又有大批来自宣府其他地方,甚至还有大同与山西等地来的流民,人数多达2万余人,猬集在正在修建的金汤城周围,不肯离去。 安谦感叹道,这大批的流民,因为金汤城每天可施予薄粥两碗吊命,且因金汤城筑成后,有大量的工作机会,故虽然天气越来越冷,却无人愿走。只是,现在金家庄堡的接纳能力已尽饱和,实在无法再吸纳他们。 如果这些人继续在金汤城外呆下去,安谦担心,很快冬天来临,来自蒙古高原的极冷寒潮,绝对会将大部分流民迅速冻死。若是这样,虽说乱世人命如草,但面对这样将要发生在自已眼皮下的悲剧,还是实在太让人叹惋了。 李啸看完信,不觉一声轻叹。 他心里十分明白安谦想对自已说什么。 金汤城现在,除去修建城墙和堡内相关建筑的银两花费,只有七八万两银子剩余,这些银子,都要来购买粮食,下发薪水,以保证堡内军民与工匠的生活需求。现在饱经战乱的宣府镇,物价腾贵,粮食难购,安谦手中的银两,实有不敷使用之嫌,李啸暗想,现在安谦应该是在勉力支撑了。不然的话,不会写这样一封看似汇报工作,实为请求援助的信件。 只是,在金汤城的容纳能力已到极限的情况下,现在山东的赤凤卫与铁龙城两地,还有能力接纳更多的流民么? 李啸迅速地在心下算了一笔细帐。 现在赤凤卫中,能耕种粮食的田地已分派完毕,能容纳的流民的工作机会,一是盐场,二是桑田、三是开辟的军马场和盐碱地经济作物种殖场,四是将来赤凤城中的各类商肆店铺,五是现在正处于探查状态,还不一定会有的金矿铜矿等矿产工坊。 现在还有个很重大的问题,就是,这些需求人力的地方,都还在筹建当中,最快运作的盐场,也要到两个月后才能正式开始投产,况且也只能吸收2000余人,不可能再吸收更多的人力。 而且,即便全部项目都建好并运行,李啸估计,顶多吸收一万余人就到顶了,剩下的劳力依然无法容纳。 而在铁龙城处,因为各类炼铁设备还未齐全,二千余名河南百姓,二千余名单县当地因为无家可归而投靠李啸军的本地百姓,目前的工作皆是开挖并粉碎铁矿,以为将来的钢铁投产作准备。可见,目前尚未正式投产的铁龙城,对于吸收更多的劳力,亦是力不从心。 当然,李啸完全可对这些流民不管不问,任其自行冻饿而死。因为现在大明各地的州堡城镇的官员,差不多都是这般做的。 只是,若真这般做,李静啸感觉自已过不去良心这一关。 这些人,从山西、大同等地,千里跋涉至金汤城,原本以为可以在这里找到安身落脚的机会,就此改变濒死无依的命运,若还是只能冻饿而死,该是多么凄惨的事情! “去把卧子先生叫来,本官有事与他相商。”李啸对一旁的军士吩咐道。 军士应诺而去,很快陈子龙大步来到客厅之中。 李啸让陈子龙看了安谦的来信,然后问他,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些流民,才是合适之举。 “大人,这些流民,可与我军上次一样,挑出年轻强健者,全部从宣府镇带到我赤凤卫来。”陈子龙不假思索地说道。 “哦,为何要这般处置?” “大人,学生所忧之事,乃这么多人聚集在金汤城外,对我军期待殷殷,结果却被我军冷漠对待,那些百姓定会大失所望,满怀怨恨。如果其中有不良之徒,趁机煽动百姓闹事,那金汤城外,怕难免有一场血腥的纷争,这样的结果,将会使流民百姓与我军两败俱伤。” 陈子龙郑重的话语,让李啸不觉点头称是。 是啊,人都逼到没活路了,还有什么事不能做的。现在金汤城还未完全修好,真的这2万余人闹起事来,凭金汤城不足二千人的丙总军兵,能不能顺利将流民百姓弹压下去,还真的是个问题。 “卧子,只是这些流民真的迁来我赤凤卫,一时却难有合适岗位安置,粮食供应也会越发紧张啊。”李啸忧虑地说道。 “李大人,先保证这些人活下去便可,至于工作岗位,总能够想办法慢慢的地安排消化,更何况我军将来还要扩充军伍,也可从这样流民中优先选拔。” 李啸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是啊,这个纷乱的明末之世,这个人命贱如草的年代,能保证这些人活命就不错了,其他的,只能等到以后再说。 李啸心下迅速地想道,若这2万多人过来,若保证同样供应的情况下,粮食消耗速度将会加快一倍!李啸军现有的粮食贮备,将会迅速地不敷使用。 即使只给这些流民稀粥吃,粮食消耗,也会大大增加。毕竟两万多张嘴,每天消耗的粮食是惊人的。 粮食啊粮食,狗入的粮食,要是能变出粮食来就好了。 “大人可是为粮食不足而忧虑?”见李啸一脸愁色,陈子龙低声问道。 李啸双眼一亮:“陈先生可有何良策?” “学生在想,那些原招远县地界,北栾河两岸的大小地主们,难道就不该为我军分忧么?真真岂有此理!”陈子龙冷哼一声,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森寒之色。 (多谢智者无为,影孑冷风,读书的人,546740789各位兄弟的月票,多谢摩诃无量《始》兄弟打赏,感谢各位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恐慌效应 “卧子,此话怎讲?” 见陈子龙说出这句狠话,李啸忙向其询问原因,陈子龙便压低声音,将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 李啸大笑道:“卧子,亏你想得出来,行,只要能搞到粮食,我会让安全司的人员,全力配合你。” 陈子龙微笑拱手道:“李大人,你就瞧好吧。” 三天后,一个秋雨纷飞的清晨。 北方的深秋,一旦下起雨来,这天气便是一日冷甚一日,稀疏纷扬的秋雨,有如笼罩天地的一块空濛幕布,连接着浅灰色的天空与深灰色的大地,让原本就萧瑟的秋冬之交,更是凭添了寂寥苍茫的感觉。 这样的天气,总让人心里压抑。 而家在北栾河边,拥有万亩良田的大地主顾之道,此时的心情,更是郁闷非常。 那占地极广,豪华气派的顾家府宅中,一间收拾得极精致,却又处处散发着富贵气息的居室里,一夜未眼的顾之道,推开小妾白腻诱人的手臂,长叹了一口气,掀开大红色的牡丹纹洒金绫绸厚被,从床上半坐而起。 顾之道五十多岁,肤色白皙,一张胖脸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一幅标准的乡绅富翁模样,就是三撇稀疏的鼠须,让他看起来颇有点刻薄之态。 从床上半坐而起的他,一脸愁色。 小妾娇声呢喃,檀口如丝地依偎过来,小声地抱怨他这样的冷天里,起这么早干什么。 顾之道却无心搭理她,他目光怔怔地望着不远处,在雪梨花木制作的长桌上,一个多宝嵌金纹的雅致物件格子中,那些精致华美的聚宝金盆,羊脂玉如意等各色吉祥物件。只是他脸上的忧愁之色,却越发浓重。 小妾直起身来,同样从床上半坐而起,她高耸洁白的胸口,仿佛随时要从那绷得紧紧的肚兜中蹦出,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人沉迷的甜香。她见顾之道不搭理她,愈发呢声浪语地缠了上来。 让小妾没想到的是,顾之道脸上却显露出厌烦之色,一把将她推开。 小妾犹未来得及抱怨,耳边便传来顾之道冷冷的话语。 “等会东边的王乡绅,就会和招远县的一众乡绅们一同过来,你也莫睡了,快伏侍老爷我起身。” 小妾眼圈一红,却不敢哭,只得起身,先自已赶紧穿好,再过来帮顾之道起床着衣。 在小妾的服侍下,顾之道穿了暗褐唐草团花暗纹杭锻袍子,穿了一双黑毡毛面靴,同时挽了发髻,插上汉玉直钗,再戴上一顶黑色纱绸的道幅巾。 着衣完后,先用杭纱素巾净了面,又用杨桃树制成的齿木,沾了用柳枝槐枝桑枝煎水,添加姜粉,田七细辛等物熬制的牙膏,对着铜镜细细刷牙一番。 洗刷完毕,顾子道踱入偏房,便有小厮给他送来早饭,主菜是一碟葱爆海参,一小碗清烩鱼翅,也有些蒜酱馒头大头菜等配菜,顾之道粗粗地看了一遍,脸上并没有显出特别有食欲的样子,他匆匆吃了几口,也不晓得吃出个甚滋味,便令人端了铜盂来漱口,随后便起身穿了五蝠抱寿富贵纹洒金的湖绸棉底宽袍,缓步走入客厅中。 顾之道只在客厅中坐了一会,便有管家来报,说河东的另一名大地主王升桐,正带着北栾河一带以及招远县的一些相熟地主们,一同前来商讨事宜。 顾之道连忙让管家延请各人入客厅,然后分坐看茶。 长着一张苦瓜脸,歪八字眉的王升桐,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此人一坐下,就立刻粗喉大嗓地叫了起来:“唉,顾兄,现在情况如此紧急,你这茶虽好,王某是实在吃不下去啊。” 顾之道吹着茶沫,眉毛一抖,轻声道:“王老弟,你家昨天被匪贼劫掠一事,愚兄已知了。这不,现在叫大伙来,就是来商量下,看看怎么处理此事么?” 王升桐听得顾之道话语平静,脸上却是腾地起了怒容,他将茶杯往一旁案几上重重一放,长叹一声道:“这伙金翅岭的匪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娘的迷了心窍,这保护费,王某可是年年不曾少交,昨天竟还大刺刺地来了一伙人,报着那匪首刀疤头的名号,说是山上扩充队伍,需要借粮。哼,那是借粮么,那可是直接就开抢啊。奶奶的,满满一仓1000多石米粮,竟被这般杀千刀的家伙抢个罄尽!” 王升桐咬牙切齿,一脸痛惜不已的神情。 “这般匪贼可曾害命?”一名地主关切地问道。 “人倒是没杀,只不过有几名家丁被打伤了,那被抢空的粮仓,也被这帮人纵火烧成白地。你们不知道,那领队的匪头,临行前还搁下一句狠话,说先借这些粮去,要老子准备一万两银子,他们过几天就要呢。到时如若不给,就要把我全家杀尽啊!” 王升桐说完,颓然而坐,一脸一筹莫展之样。 “唉,岂是是王贤弟你一家,我们招远县内,好多家都遭到了匪兵的明抢啊。幸是只抢了粮米,倒没有伤及人命,却是万幸。”一名头发半白的财主捶膝而叹。 这名财主说完,竟立刻有近十人同声附合,说是自家也遭到抢劫,好在匪徒只抢粮不杀人。不过,他们也纷纷说道,那些匪徒过几天还要他们准备大批的消灾银两,如果不给,那就全家老少不留,全都杀光。 顾之道听得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脸色不觉变得苍白,大冷的天气里,紧握的双手中,早已是汁津津的。 顾之道没有和众人说,其他昨天,他家的粮仓处,也来了一大批人,也是报得金翅岭刀疤头的名号,来到自家粮仓后,二话不说立刻就要动手开抢。 当时自已的管家正在粮仓中清点仔粒,见得形势不对,立刻向这些匪徒大声说明,这可是顾老爷家的粮仓,并告诉他们,顾老爷还有位儿子顾泰,在山东济南府刘泽清总兵手下做幕僚呢,要他们不要抢错了地界。 没想到,管家这些警告的话语说完,这些匪徒听了,却丝毫不当一回事,那领头的更是毫不客气地打了他两巴掌。然后怒喝下令,先抢粮,再烧仓。 管家见势头不对,连忙换了腔调,大声哀求这些匪徒,这粮食可以让他们搬走,只不过不要烧仓就好,好说歹说,总算让这帮匪徒放弃了烧仓的想法。 只不过,这满满一仓近2000石小麦,就这样,被这些人押上大车,悄然运走了。 当管家带着哭腔向顾之道报告粮仓被抢后,顾之道几乎气晕。 天杀的刀疤头,老子交了保护费,还要还抢我的粮食,你他娘的还讲不讲道义了! 很快,顾之道迅速了解,这北栾河处,乃至整个招远县地界中,还有多名地主被抢,手法也几乎都是一样,先抢粮,然后威胁说过几天还要来取消灾银子,不然就要杀尽全家。 感觉事态严重的顾之道,连忙派出一众小厮,去招远县各地通知相熟的地主们,于明天紧急来自已家中商议对策。 “要不,我们赶紧报官吧?”一名财主提议道。 “唉,报官有个甚用!”立刻就人摇头叹道:“这金翅岭上这伙七百人的匪贼,盘踞金翅山上已近三年了,官府对其束手无策。我们现在报官,还不是屁用没有。” “难道,只能筹出银子,等那帮匪贼到时来取么?”有人哭丧着脸说道。 “这也不是好办法。”又有人出来反对道:“他们能做初一,就能做十五,我们这般容易就给他们消灾银子,我敢肯定,这般匪徒肯定食髓知味,今后抢粮抢银子的事情,怕是再难消停了。” “对啊,大家伙虽然身上还有两个钱,也挨不住这帮匪贼这般****盘剥啊,匪徒贪欲无尽,各位的银子粮食总是有限,如何堵得上这个大口子。”有人跟着附合。 会议开到此时,已是一片恐慌的气氛。 交头接耳的一众财主们,人人脸上满是惊恐,焦躁,与愤恨的神情。 “怎么办,顾兄,你可是我们中威信最高之人,你给大伙拿个主意,眼下这情况,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王升桐哭丧着脸问道。 顾之道紧绷着脸,眉头紧皱,只是手指又快又急地捻着胡须。 唉,官府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请顾兄贵子顾泰帮忙,把这金翅岭的匪情,上报给山东总兵刘泽清大人,请刘大人出兵剿匪。”见顾之道不吭声,方才那名年纪大的财主,试探地说道。 顾之道长叹一口气,摆手说道:“难啊,总兵大人那些兵马,远在济南,难解近渴。且官军对剿匪素不上心,认为这是成则功微,败则折锐之事,又因路远,更不愿来。只怕我等前去请求,只会热脸贴个冷屁股罢了。” 房间中,突然一阵难堪的沉默。 一个声音突然细细地响起:“各位,咱们面前就有真佛拜,何必路远求他人!我们何不去找赤凤卫指挥使李大人,让他派兵剿匪,不是甚好?” “那这赤凤卫李大人,手下的军兵可是得力?能打得过这三年都剿不灭的金翅岭匪徒么?”立刻有人发问。 “怎么不能!”方才那名财主,一脸急色地说道:“那赤凤卫指挥使李啸,听闻乃是辽东人氏,自来山东后,先剿灭了蹲犬山的匪贼,又去单县歼灭了入犯山东的流寇。这样的能人,可不是消灭这金翅山匪贼的最佳人选么。”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前段时间,这位李大人,在宣府镇立下大功,斩杀鞑子数百,这才荣升赤凤卫指挥使。若李大人能出兵剿匪,自是最好不过。”一名财主一脸恍然大悟般的表情。 房间中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人们象发现了救星一般,迅速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就是,尽快前往赤凤城,向赤凤卫指挥使李啸通报匪情,请其出兵灭匪。 这些人中,尤其是大地主王升桐,一脸急切之色的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亲自前往赤凤城请求李啸出兵灭匪。 见到众人群情踊跃的样子,顾之道脸上却是呈现一种无可言说的怒意。 顾之道对李啸的刻意保持距离与冷漠状态,是有原因的。 他在刘泽清帐下当幕僚的儿子顾泰,曾对他说过,要他与那个赤凤卫指挥使李啸,不要走得太近。 他告诉顾之道,这名李啸,乃是山东总兵刘泽的死对头,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刘泽清的黑手中。若自已与其交行过密,只怕到时李啸一死,刘泽清迁怒于他,便要祸事临头了。 顾泰还对他说,那个李啸,自从成为卫指挥使以来,完全是照着他自已那一套瞎搞。其他卫所下边,都是分设千户所,百户所之类,而这位李指挥使大人,却是完全与众不同,搞什么商业司、工业司这类从未听过的虚头,可见这个人,虽有武勇之名,却无经济之材。这个李啸,也不过是一时走了运气,才升到这指挥使之位,但他这样乱搞,估计在这指挥使的位置上,怕是难于干得长久。 顾泰总结道,这样的人,上有官员排挤压制,自已又不合实际地乱搞一通,这样的人,怕是呆个大半年后,便要乖乖走人了。所以,作为在原招远县内,拥有土地最多财产最丰厚的顾家,虽然现在已划到赤凤卫地界,却是实在没必要与这不久就要下台的李啸,走得太近。 想到这里,顾之道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在心里,他还是很认同儿子的说法的。 只不过,现在这般紧要关头,除了这个看上去呆不了几天的李啸,还能有谁能解这有如燃眉之急的匪害呢。 哪怕李啸明天就滚蛋,今天也只能去求他了。 一股苦涩的滋味,弥漫顾之道心间。 未来如何,谁能说得准,还是先过眼前这关再说吧。 “既然各位均无异议,那顾某亦是赞同,我等现在就去赤凤城,请指挥使李大人出兵吧。”顾之道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平静说道。 一个多时辰后,一众乘坐轿子的地主们,冒着寒冷的秋雨,赶到了赤凤城。 顾之道等人说明来意后,便被李啸请入客厅之中。 “各位乡绅,冒雨远来我赤凤城,却不知有何贵干?”李啸与一旁的陈子龙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便笑吟吟地对众人说道。 (多谢546740789,小小小左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利益博弈 “李大人,开门见山地说吧,咱们这一干人,实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李大人速速发兵剿匪要紧!” 李啸话音刚落,大地主王升桐的大嗓门,立刻急不可耐地响起。 “哦,何处之匪闹腾地这般厉害,竟让各位乡绅如此焦急不安?”李啸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故作惊讶地问道。 王升桐跺脚长叹一声,便急急地将近日金翅岭匪徒如何在各名地主处,抢粮要银子一事,简略地对李啸说了一遍。 “李大人,我等求您速发援兵,剿灭这帮无法无天的匪贼,还大伙一个安宁吧。”顾之道在一旁及时插话过来:“至于贵军剿匪所需的开拔银子和粮草供应,我等会发动赤凤卫与招远县的全体乡绅,为大人解决,大人完全不必担心。” 李啸心下不觉一喜,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不过,他在脸上,却还是皱着眉头,显露出为难的模样。 一旁的陈子龙咳嗽两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你们遭受匪害,钱粮受损,李大人与诸位皆是感同身受,亦是十分同情。只是各位想必知道,这金翅岭匪徒,乃是积年老匪,凶悍非常,若要剿除,却非易事。况且匪徒所在之地,乃在招远县境内,我赤凤卫发兵,却有过界之嫌。” 见了陈子龙这般推脱,王升桐心下发急,他的大嗓门又立刻喊了起来:“这位师爷,您且说吧,若要贵军出兵剿匪,却要甚条件?” 顾之道亦在一旁插言:“李大人不必担心,那招远县令邓大人,素与顾某交好。若大人派兵入招远剿匪安民,顾某可提前对邓大人通报此事,想必久苦匪患的邓大人,亦会十分欣喜。“ 见二人皆是急不可耐之状,陈子龙笑了起来:“各位既然如此诚心请求我军出兵剿匪,我军若再要推却,却是寒了诸位之心了,也有违我大明官军守土安民之责。这样吧,学生把我军所需的开拔银子与所需粮草与诸位说下,若无异议,我军准备两天后,便可发兵。” “请师爷明言。”一众地主同声言道。 “开拔银子4万两,粮草8万石。”陈子龙快速言道。 下面一众地主,顿时炸开了锅。 原本各人以为,李啸这次出兵,不过一二千石粮草,以及数千两银子,就应该足以支付李啸军的出兵费用了,却没想到,这个李啸,竟来了个狮子大开口。 这么大批的银两与粮草,让山东兵马去外省征战流寇都绰绰有余了,现在只用来剿灭金翅岭的匪贼,便要这么大笔的费用,这简直是敲诈! 顾之道在心下大骂,这狗入的李啸,真他娘的是个贪婪心黑之徒啊。 “李大人,这笔银钱与粮草,是不是太多了些。”王升桐方才还言语急切,现在听了陈子龙这句话,听到竟要出恁多钱粮,顿是一脸心疼之状。 “诸位以为出钱太多是吧,那好,我就与诸位算一笔细帐。”陈子龙脸色一凌,言语变得严厉起来。 “如果学生没记错的话,现在赤凤卫与招远县地界中,应有乡绅四十余位。我军若要4万两开拔银子与8万石粮草,平均到各位头上,也不过每人一千两银子,2千石粮草而已。而在坐各位,每年都要向这金翅岭的匪徒交一笔保护费,视田亩的多少,保护费从一两千到数百两不等,折中来算,便是一年要近二万两银子。现在,那帮匪贼,更是变本加厉,除了已抢走的粮食,还要各地筹备数千至上万两的消灾银子。这样算下来,现在匪徒们所要的银两,已远远地超过了我军出兵所需的银两与粮草了吧。若是匪徒们食髓知味,以后常来这一手,却不知各位乡绅能否应付得来。” 陈子龙见众人皆垂头不吭声,心下不由得一声冷笑,他继续说道:“各位乡绅都是聪明人,真不知这笔帐算下来,各位还会不会认为我军所需的这点粮草与银两是不是太多了。当然,如果各位认为我军要价太高,完全可以另请高明。” 陈子龙说完,二郎腿一跷,端茶吹沫,再不说话。 房间中,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顾之道迅速在心下算了一笔细帐。 现在赤凤卫与招远县境内,约有四十名大小地主,平均分摊到每个人头上,倒也不过是一千两银子,二千石粮草。 顾之道暗想,若真能彻底剿灭匪贼,这笔花费,却是实在不算太多。当然,这些费用,肯定是要大地主担大头的,自家要出的银子与粮食,与其他中小地主相比,却是要多得多。 “这位师爷,你这要价,能否再便宜点,我等刚被匪徒抢掠,再出这么大笔的钱粮,实是手头乏甚。”王升桐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 “各位乡绅,学生知道各位都有难处,只是我赤凤卫要出兵剿匪,各类开销皆是极大。这笔银钱与粮食,其实还是算少的了。将来与匪徒交战,若有军兵牺牲或受伤,还需大笔银钱物资抚恤。若是战事迁延,这点粮草银两,怕还不够用呢。”’陈子龙冷笑一声回道。 陈子龙一口咬住价格,丝毫不肯放松,摆出了一副再无商量的态度。 见陈子龙已明确表态,各名地主聚在一处,小声地讨论着,下面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李啸与陈子龙两人,则是悠闲地边喝茶边看着他们紧张讨论。 此时的顾之道,心下却已打算出这笔钱粮了。 他知道,如果李啸军真能出兵,将这股难缠凶恶的匪徒全部消灭的话,这笔银钱花费,虽然自已这样的大地主要出大头,但却还是相当值得的。 只不过,有一点,却是顾之道最为忧虑之事。 那就是,李啸剿灭了这股土匪后,若是将来又来了匪贼盘踞山头,那么,自已和一众地主,岂不是又要花钱出粮草重新请李啸出兵剿匪,这样的话,要出的钱粮,可就相当可观了。 顾之道敢肯定,只有李啸军剿匪后撤出招远县境,那招远县中的大小山头,肯定又会迅速重新有匪徒入据。若自已花了大钱,却还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复有何益。 顾子道将自已的想法对这些地主说了出来,各人犹豫了一阵后,最终纷纷表示赞同。 是啊,如果以后能彻除匪患,使其再难损害自已的利益,这批钱粮出便出了,没甚打紧。如何让李啸军长期驻守,这才是真正要紧之处。 “李大人,贵军的建议,我等商议后,觉得可以接受。只是,我等还有一个请求。”顾之道向李啸拱手言道。 “顾乡绅请讲。” “李大人,我等希望,将来贵军扫除这金翅山匪徒后,可以长留招远境内,以防匪徒重新入侵。” “哦,这个么。。。。。” 见李啸一副沉吟的表情,顾之道急急说道:“李大人,若贵军不能长期在招远驻扎,再有匪徒进犯的话,岂不是又要来麻烦贵军重新出兵?若是这般,贵军剿匪之功,又岂非是前功尽弃?” 顾之道说完,其他财主们也纷纷叫起来,都希望李啸剿匪成功后,能长驻招远,御匪安民,以为长远之计。 李啸表面沉吟,心下却是暗喜,他感叹道,看来这陈子龙,还真是个智谋出众之辈,这些财主的心思,皆被他了如指掌。 也罢,本来本官还在想,要怎么把长留在招远的理由说出来,现在既然你们自已提出,本官正好顺坡下驴了。 “顾乡绅之话,实是考虑长远,这样吧,以后我军可分兵长驻招远各处险要山地,以杜绝匪情复发。不过这事,还要招远县令邓云功大人同意方好。” 见李啸这般表态,顾之道一脸喜色立刻说道:“李大人,勿要担心,邓大人处,顾某自会去说明,相信邓县令见有这样一支强兵在境内防御匪贼,定也会欣喜不已。” 顾之道这话一说完,陈子龙立即插话道:“李大人,若要长驻招远,这银两与粮草花费,却不是个小数目。” 李啸点头道:“卧子说得甚是,若需我军长期驻扎,粮草银两却是必需。这样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本官也不好开个高价。这银两费用,本官就不用各位出了,以后的话,只提供粮食便可。以本官看来,从明年开始,就按每年每亩二斗粮食的数量,交给我军就行。怎么样,本官这条件,够优惠了吧。” 顾之道迅速地在心下算了笔帐。 他家现在有一万亩良田,亩产一般每年都有一石以上,每年从佃户手中,按每亩六斗的量分两次征收,分夏秋两季,总共征收粮食一万两千石,若是交给李啸每亩2斗的量,可就是二千石了,换成银子,算二两一石的话,也就是4千两银子。 这样算起来,李啸军若要长驻,可比每年要给匪徒交的保护费高多了。 顾之道心下苦笑,李大人啊,你这般条件,还叫照顾乡邻,还叫甚是优惠? 房间中,又是一阵沉默。 “各位,可是觉得我军的要价高了些。”陈子龙插言问道。 顾之道尴尬地一笑,心下说道,这还用问么,现在每年顾某只给金翅岭的匪徒交2千两保护费,你们倒好,一下子便要了两倍的价格。 陈子龙笑了起来,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各位乡绅,我军若是长驻招远各山地,自是需要众多兵马方可守护。现在李大人已免了你等每年的驻守银两,只是让你们提供一点粮草便可,这样的优惠上哪找去?况且匪徒的保护费毫无信义,随时会有劫掠行径,但我军行事,却是自此以后,永不定例,再无向各位加派之事。学生可以保证,我军驻守招远后,你等定可长享安宁富贵,再无突如其来的敲诈与抢掠。这般优惠与好处,难道各位都看不到么?” 一旁的王升桐喊道:“这驻守所需的粮草,真的再不加征了么?” “这是自然,我军可与各位定下文书,白纸黑字写明,各位当可彻底放心。” 王升桐咬牙道:“行,王某认了,与其这样交了保护费,却还要在匪徒的威胁中担惊受怕地过日子,还不如每年支应粮草给贵军,买个安宁自在,却亦甚好。” “不错,还是王乡绅看得明白。”陈子龙赞了他一句。 有了王升桐当这个头炮,包括顾之道在内的其余各名财主,虽然无奈,也纷纷同意了。 李啸见各人皆已同意,脸上亦是满满的笑容,他复向各人说道:“各位,既然事情已然谈妥,那今天请诸位先回,备好银两粮草,且请各位乡绅与招远县令邓大人,说好我军进入招远剿匪事宜。本官再与诸位约好,三天后,诸位可通知招远县与赤凤卫的全体地主乡绅,至我军处写明文书,交割粮草银两,我军当日,便可出兵。” 各名地主告辞回去后,李啸与陈子龙相视大笑。 “卧子啊,没想到你这一手,倒给我军开辟了一条财源。”李啸一脸笑容灿烂。 陈子龙满脸欣喜:“李大人,这毛驴不上坡,需得鞭子抽啊。这帮地主乡绅,哪个不是富得流油却又悭吝无比,只不过,我军若要强取,却失之手段。现在用金翅岭匪徒的名义来逼压,他们倒个个上赶着来求我们了。” 李啸笑道:“卧子先生计策高妙,这假扮金翅岭匪徒逼迫地主乡绅来求我们这一招,竟弄到这多么粮草,本官实佩服。” 陈子龙饮了一口茶,笑着回道:“李大人,这几天从这些乡绅处,我军假扮匪徒已抢得粮草近2万石,现在若再有他们提供的粮草8万石,总共有近10万石粮食,足以让从宣府过来的2万多名流民,有充足的粮食吃了。这批流民若能安顿下来,却可为我军明年的扩充发展,踏出坚实的一步。” “那从明年开始,这些地主们,每年能提供给我军的粮食大概有多少?”李啸又问道。 陈子龙略想了了一下,便立刻回道:“这些家伙,在赤凤卫与招远县中,拥有的田地总共不下二十万亩,按每亩两斗算,便能一年提供给我军4万石的粮食,亦是相当大的一笔粮食收入呢。” 李啸感叹道:“若不是卧子先生这般设得巧计,安得能在这些铁公鸡身上拔得半根毛来!卧子你可是帮了本官大忙了。” 陈子龙笑道:“在下粗浅小计,安敢得大人谬赞。只不过,学生在想,那被我军借用名义的金翅岭匪徒,怕是至死,都不会明白缘何会死于我军手中,却是可怜又可叹啊。” 陈子龙这揶揄的话说完,两人不觉相视大笑。 (感谢白色宇宙风17打赏,malyvu月票,谢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牛刀杀鸡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三天后,招远县令邓云功,竟然亲自带着一众地主乡绅,押着大批银两与粮草,来到赤凤城。 李啸连忙带着一众将领官员出迎。 李啸远远看到,被一众乡绅簇拥在中间的邓云功,约四十多的年纪,头戴乌纱帽,身着青色的七品文官常服,前胸与后背补子图案是一只鸂鶒,腰间系着素银腰带。一张瘦长的马脸上,长着两颗大大的牛眼,下巴下几缕稀疏的胡须正被他不停地拈来拈去,一脸焦急忧虑的神色。 大明朝文贵武贱,这招远县令虽然只是七品,而李啸这个指挥使却是正三品,但从礼数上来说,却是要李啸先向邓云功致礼。 “邓县令亲自造访蔽邑,李某迎接来迟,让邓县令久等,还望见谅。”李啸大笑着向邓云功拱手说道。 正在探头观望建得热火朝天的赤凤城的邓云功,回过神来,见是身着一身正三品武官常服的李啸到来,脸上笑脸立刻堆起,他同样向李啸拱手回道:“李指挥使,久仰久仰,邓某久闻李大人少年英雄,有勇有谋,今日能见,实为三生有幸。” 李啸尚未答话,邓云功又笑着套近乎:“我与李大人同在桑梓,只是无缘,不曾拜会,今日得见,方解邓某平生仰慕之思。” 听得邓云功这虚假肉麻的话语,李啸大笑起来,复与众人寒暄数语,便延请众人入官厅入坐看茶。 邓云功等人入坐后,李啸微微一笑,平静说道:“邓知县今日前来鄙地,实是难得稀客,却不知有何贵干?” “还不是因为金翅岭的匪贼!”邓云功脸上突现愤怒的神色:“这股匪贼,在本县境内,劫掠村落,***妇女,更曾连连挫败我县中进剿之军兵,如不除之,恐成大患啊!” 李啸明白邓云功这般愤怒的原因。 明朝时,对官员的考评中,最为看重的,便是境内有无盗匪之类,如有积年难剿之匪,那该县县令的考评,绝对只会在中下等,即使没有立刻罢官去职,也可能让他当完这一任县令后,便要立刻卷铺盖回家了,晋升什么的,根本别指望。 更有甚者,匪徒若是势力强盛,还会攻打县城,击杀县令,这种恶劣的现象,在崇祯年间,已是多处屡屡发生。现在邓云功听闻那些乡绅地主说过,金翅岭的匪徒近日强抢钱粮,以大肆扩充兵马,心下更加害怕。他知道,匪徒势力壮大后,若真要攻打县城,凭驻守招远那一小批残兵弱卒,想守住招远县城,怕是根本不可能。 现在有李啸愿意出兵相助,且已由众乡绅与李啸谈妥了出兵条件,让招远县令邓云功,喜出望外。 邓云功长叹一声,望向李啸的脸上,又换上期待的神色:“前日,众位乡绅前来本县府中,说已说动李指挥出兵剿匪,前来问本官意见。本官当时闻言,心中之欣喜,如何可以尽说!为表诚心,今天本官亲自带全县乡绅,带上说定的银两粮草,前来贵处,并要与李指挥签下剿匪及日后协防文书,希望自今之后,有贵军相助,招远处境内,再无匪患荼毒矣。” 李啸笑道:“甚好,邓县令爽言快语,李某安敢推辞,这剿匪及日后驻防事宜,李某应承下了便是,只不过,希望日后我军在贵县山地驻防时,贵县不得再派人插手我军事务。” 邓云功急道:“李指挥使多虑了,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贵军能驻防招远县,守得我一县军民的安宁平安,乃是邓某求之不得之事。贵部驻地诸事,本县绝不会派人插手。” “好,那就请各位乡绅签下文书,我军明天准备一天,后日便可出兵,定可将金翅岭匪徒,全部消灭!”李啸用一种斩钉截铁地语气回答。 “李指挥心系百姓,愿出兵以解招远军民倒悬之苦,邓某心下感念之至,请李大人受邓某一拜!”邓云功的牛眼中满是喜色,起身向李啸拱手致意。 在各各地主签了文书,以及与李啸手下官员交割了银两与粮草后,心下大悦的李啸,安排了盛大的宴席,款待邓云功及一众地主。 宴上,李啸与邓云功、顾之道、王升桐等人推杯换盏,喝得十分尽兴。宴毕,邓云功等人告辞而去,又复叮嘱李啸早日出兵,李啸自是大笑答应。 两天后,一个晴朗的初冬之晨,李啸带上全体甲总军兵,连同从城墙头下卸下的6门红夷大炮,加上辅兵与后勤队,总共两千多人,盔甲鲜明,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地前往招远县而去。 说实话,李啸军这般兴师动众地前往招远县,去剿灭那700百多名金翅岭匪贼,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但李啸就是要制造这种威慑力,从气势上就要压倒对手。 这盛大的兵势所形成的强烈威压感,也可让招远县令邓云功,对自已更加慑服,李啸军今后在招远县内驻扎,也可更加减少摩擦与阻力。 赤凤卫与招远县接壤,李啸军行进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到达了招远县城。 招远县城的百姓亦是个个满脸喜色,欢呼雀跃地出城来看这支杀土匪、斩流寇,灭鞑子的威名赫赫之师。 刀枪耀目,军伍森严的李啸军,有如一股充满凌厉气息的钢铁洪流,出现在百姓面前后,所有的招远百姓不由得都被李啸军那壮盛的军容,严整的军纪,先进的火炮所震慑。 “瞧见没!这李大人的兵马,端的一派森严整齐的军旅气象!啧啧,真让小老儿开了眼界,这才是咱们大明官军的样子啊!” “阿公说得好,我看,李指挥使大人之军与当日的戚家军相比,也不遑多让。” “还是县令邓大人有办法,能邀来李大人这样的精锐官军来剿匪,哼,那般盘据金翅岭的狗杂种好日子到头了!” “听说李大人的赤凤城建设得可好了,唉,真希望李大人来了就别走了,保我招远县百姓长治久安啊。” 百姓们三五成堆七嘴八舌地评论着前面不远处,整齐行过一脸肃然的李啸军,每个百姓脸上都是满满的欣赏与钦敬。 很快,李啸军到达招远县城下,此时城门大开,招远县令邓云功率手下大小吏员与一众衙役,一脸喜色地出城迎接,随即安排牛酒犒军,大宴将士。 宴毕后,邓云功邀请李啸军全军先休息一天,明日再去金翅岭剿匪,却被李啸谢绝了。 李啸认为,现在尚是中午,全军士气旺盛,正好一鼓作气攻向金翅岭,实不可误了战机。 在李啸全军重新准备出发时,邓云功端起满满一碗水酒,再向李啸致敬道:“请李指挥使满饮此杯,还望早日凯旋。” 穿着整饰一新的白摆牙喇盔甲的李啸,意气勃发,大笑接过碗来,仰脖一口饮尽,将碗朝地上砰地一摔,大喝道:“此征金翅岭,必胜而归!” 李啸豪言一出,全军将士高声大喝:“必胜而归!” “万胜!” “万胜!” “万胜!。。。。。。” 洪亮高昂的口号声喊过,慷慨激昂的满江红军歌又开始响起,李啸辞别邓云功及一众官员,以飞鹞子开路侦查,整齐有序向金翅岭挺进。 邓云功眼神复杂地看着李啸的军旅缓缓消失在目光的尽头。心下满是期待与不安。 为了便于与李啸军联系,他专门派了两名小校,跟随李啸军行动,如有何消息与需求,便让他们立刻回报。 三天时间,很快又过去了。 “捷报!” “捷报!” 在这一天的中午时分,两名小校一同飞奔打马入城,两人风尘仆仆的脸上,皆是满满的欢喜之情,未入城门,两人便纵声高喊:“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李指挥使大获全胜,金翅岭匪徒已全被我大明官军消灭!” 全城百姓立刻轰动,人人脸上满是惊喜的笑容,立即互相传递官军获胜的喜讯,整座县城陷入无尽的欢喜之中。 两名小校不敢稍歇,打马直奔入了县衙。 得到消息的何师爷,飞奔跑入客厅,连忙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报告给县令邓云功。 邓云功正在喝茶,闻得如此喜讯,正喝到半路的一口茶,猛地喷溅而出,洒了一地。 邓云功虽被呛得咳嗽连声,一脸涨得通红,却急急地对何师爷说道:“快,快唤两人入内,待我好生问个究竟。” 精神焕发一脸喜色的两名小校,气喘吁吁地跑入客厅,随即伏跪于地,大声地向县令邓云功禀报了李啸军获胜的消息。(以下分称小校甲乙) “李啸军竟如此了得,这么快就灭了金翅岭匪徒?!”邓云功脸上满是震惊。这股悍匪,猖獗多年,官军一直难于剿除,现在李啸军竟然这么快就获胜了,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小校甲抬起头来,急急说道:“大人您不知道,那李大人这一路打过去,真可谓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般!堪称是牛刀杀鸡!” “你且细细讲来。” “大人,三天前,你安排小的两人跟随李大人,大军一路行来,约三个时辰左右,到金翅岭脚下的金刚门关口,这是进入金翅岭的唯一道路,却未曾想到,这般匪徒早已做好准备,调集了兵力严守此关。”小校甲道。 “哦,敌兵有防备,拿下却是难了。” “咳,大人,您不知道,当时小的亦是这般想,谁知李大人看到这般守卫严密的关口,却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冷笑一声,随即命令那六门红夷大炮摆上前去,对准那金刚门一顿猛轰。那炮弹可是厉害,听说有十几斤重一个,几番轰击后,把那看似牢固的金刚门,炸得四分五裂。”小校乙在一旁插言。 “那敌兵可是弃关而逃了?” “没有呢,这般家伙以为是李大人之军,也如往日的朝廷官军一般不中用,见关口被打破,二百多号匪徒不知死活,纷纷挥舞刀枪,鼓噪呐喊冲下关来,想凭一股血气之勇冲溃官军。”小校甲急忙抢过话来。 “那李啸军如何对付?” “当时小的在李大人身旁,亦是心急,谁知一声哨响,五十多名已点好火绳上了铅弹的火铳兵跑到阵前,迅速摆开阵势,待那帮匪徒冲入射程,一阵密集枪响有如爆豆,这二百多名匪徒,立刻就有三十多人死掉,剩下的一百多名军兵,前冲的速度顿是大缓。这时,李大人军中,高速冲出来六十骑铁甲重骑,后面还跟同样人数的轻骑,向着那一百多名匪徒迎面对冲而去。好家伙,这骑兵突击可是凌厉凶悍,这股匪徒立时崩溃,大队的骑兵一路追砍屠杀,那是一顿好杀,除了有二十多名匪徒侥幸躲入山道林木逃脱外,余者非死即降。”小校甲一脸回味舒爽的神色。 “想不到李啸军如此厉害。”邓云功斜靠在椅上,拈须而叹。 “大人,这第一日,李大人之军大获全胜,因天色已晚,全军驻于金刚门吃饭休息,第二天天亮后,方再度进攻。”小校乙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 “那第二天,李啸军可遇到甚阻碍?” “咳,大人您不知道,那金翅岭面积广大,关口甚多,从金刚门后,匪徒复有三道关口,只不过,皆被李大人的大炮轰了个稀烂,这一天下来三道关口全被占领。” “那敌军未组织任何反攻?” “敢!这帮狗入的匪徒也就只能欺负下百姓与那些普通官军,在李大人的精锐面前,狗都不如!第一天就都已被李大人的火炮火铳吓破胆了,如何敢复出。结果一关失手,即仓皇后撤,还有几个家伙逃跑得慌了,一头掉到山崖下摔了个粉身碎骨呢!”小校乙回想到此,纵声大笑。 “那李啸军就一路打到匪徒的最后巢穴鸡头崖?” “大人,没那么容易。” “大人,那帮匪徒也极狡诈,见李啸军来势汹猛,便连夜弃了剩下的两道关口,全部匪徒皆退守至鸡头崖,据险死守,欲凭着鸡头崖上积贮的粮草,与李大人之军对耗下去。”小校甲一脸严肃地抢过话头。 “大人您可知,那鸡头崖乃是极其险要之地,一条上山之路狭窄蜿蜒,曲折陡峭,那匪徒又连夜用乱石堵塞上山道路,李大人之军火炮无法摆开,至此攻势受阻。”未等邓云功说话,小校乙在一旁叹气补充。 “那李啸岂不是无计可施了?” “当时小的也是这么想,想着这下不知道要耗到猴年马月了。只是那李大人,面不改色地依然命令大炮轰击,火铳打放,盾兵枪兵等轮流呐喊作势上攻,热热闹闹地打了一天。小的当时甚是疑惑,这般打法却是为何?”小校甲一脸作色之状。 “若攻不上去,光打得热闹有何用处?” “咳,大人有所不知,这就是李大人的计谋所在,用李大人对他部下的话来讲,叫什么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反正我是不懂。他在鸡头崖上打得热闹,自然将全部匪兵的注意力皆吸引到此。结果,大人您猜怎么着?”小校乙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 “呃。。。。。。” “你这人真是,大人如何会知道,还是我来告诉大人吧。这个啊,就是李大人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他明里派大军在前面佯攻,吸引敌兵注意,背地里却派一支名叫横行队的精锐之军,悄悄绕至山后悬崖,趁夜色攀崖而上,直攻敌军老巢!”小校甲笑着猛挥了下拳头,好似他也爬上去了一般。 “李啸端的好计!” “那可不,众匪徒一天紧张劳累,除几个值守的,皆在酣睡。那横行队上得崖来,简直就是虎入羊群,那又是一顿好杀!全部匪徒登时崩溃,匪首刀疤头被当场斩下头颅,除了只有十几名匪徒趁乱逃下山去外,余者皆降,据统计,投降的匪徒足有500多人呢!”小校乙说得兴奋,眼睛直眨个不停,一口唾沫四溅。 “大人,您没见到那黑压压一众土匪跪地求饶的样子,看到这帮往日里横行乡里作恶多端的匪徒,个个象条死狗一般哀声求饶,那叫人心里一个爽啊。”小校甲紧接着小校乙的话语,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李啸对这些人作何发落?” “那李大人倒是仁善,并未对这些人赶尽杀绝,他冷冷说道,尔等匪贼杀我百姓,x我妇人,劫掠乡间,本欲皆一刀宰了,但今天尔等投降我军,免去一场厮杀,算是微功一件。这样吧,尔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皆割去双耳,以为号记,然后留在金翅岭以为苦役,以此赎罪!”小校乙学着李啸的口气,对着面前的虚空作势喝道。 “随后李大人便让我等回去通报大人,把歼灭金翅岭匪部这个好消息告诉全城百姓。整场战斗,至此结束。”小校甲拱手笑着答道。 “哦,这样啊。” 邓云功一声轻应,脸上勉强挤出笑容,便挥手让两人下去。 他心下暗想,定是那李啸为了盘点匪徒积蓄,为免走漏消息,方先派此两人回来通禀。 “李啸如此年轻,却是有勇有谋,此人前景,不可限量啊。看来,本官倒是要好好与此人搞好关系了。”邓云功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心下犹是盘算不已。 (多谢影孑冷风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矿 扩军 招远县令邓云功猜得没错,此时的李啸,正在端坐在鸡头崖的议事厅中,一脸喜悦地听监抚司副司长管毅,报告这次剿匪作战的成果。 “李大人,本次作战,我军战死6人,受伤10人,共斩杀包括匪首刀疤头在内的的匪徒196人,俘获526人,缴获黄金530余两,银子总计3万6千余两,粮食5万3千余石,绸缎绫罗700多匹,另缴获刀枪剑盾之类武器无算。” 李啸微微一笑,对管毅说道:“很好,看来我军此战,收获甚大,就如前例,给诸位有功将士下发赏赐与抚恤吧。” 管毅点头应诺,然后又压低声音笑着对李啸说道:“大人,方才在下带人去割那些俘虏耳朵之际,有一名看似小头目一般的匪贼,连忙向我军大声磕头求饶,说有一件重大机密事件要向我军禀报,以求我军放过他,不要割掉他的耳朵。” “哦,此人所说何事?” “他说,这金翅岭中,有一个刚刚发现还未来得及开采的天然金矿!”管毅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是么,快快带上来,待本官亲自审问。” 很快,一名面带血污,衣衫被撕烂,用绳子倒背着手绑得紧紧的匪贼,被押到李啸面前。 “跪下!”一名军士怒喝一声,随即在其膝弯处猛踢一脚,这匪徒一声哀嚎,扑通跪地。 李啸挥挥手,示意旁人退下,房间中,只留下李啸与管毅二人。 “你叫什么名字?”李啸和颜悦色地问道。 “禀大人,在下贱名马棠,登州人氏,曾在栖霞县北曲山金矿当矿头,后因登州叛军作乱,北曲山金矿被叛军一把火烧光,在下家小亦尽被叛军所杀。小人仓皇东逃,后经这金翅岭时, 因走投无路,方不得已入山为匪,赖以活命。”马棠急急地为自已简介了一番。 “哦,这样啊,看来马棠你也是个苦命人出身啊。本官可以对你过往诸事,既往不咎,只是你说,这金翅岭中,藏有金矿,可是属实?”李啸平静问道。 李啸对马棠的这番自我简介,并不感兴趣,毕竟这些时过境迁又可随意编造的东西,想要核查真伪几不可能。李啸现在最想了解的,便是这金翅岭金矿之事。 “大人,小人所说,绝无虚言,小人自去年来到金翅岭,平时闲时,便四处查看这金翅岭地形地貌,后发现,在金翅岭后部,有藏量极丰的沙金矿,如果能开采,小人敢保证,一年产金万两,当不在话下。” “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若大人不信,到时产不出金子,小人这颗不值钱的脑袋,任大人拿去!”马棠说完,伏地连连磕头。 “那便怪了,你为何不对那匪首刀疤头早些说明此事?”一旁的管毅插话过来。 “禀大人,刀疤头为人甚是苟厉,属下犯错,必是严惩。小的之所以不立刻上报,是怕情况不明,万一弄错没有金矿,刀疤头必不会轻饶了小人。直到前一个月,小人经反复检验调查,确定当地确有金矿,并取了样品后,才向其通报此事。那刀疤头知道当地有金矿,亦是大喜,随后将在下提拔为小头目,让在下筹画这金矿开采工作,并决定要从招远县抢些村民来作矿工,谁在这金矿尚在筹备之中,大人你们便攻下这金翅岭。。。。。。”马棠言语嗫嚅,说到这句话时,他声间变得很低,一边小心地看着李啸的脸色。 李啸心下暗笑,这刀疤头还真是个倒霉鬼,好不容易发现的金矿,半分黄金未得,便全部落入老子手中,这也算是天意吧。 “马棠,这样吧,本官任命你为这金翅岭金矿之探挖负责人,负责当地金矿开采工作,由我赤凤卫工业司派出人员协助于你,另外,现在这五百多名被割去双耳的匪徒,皆作为你手下矿工使用。”李啸清晰地下令道。 “多谢大人赏拔,在下向大人保证,定会尽快将这金矿建好产金。”见自已逃过了被割去双耳的惩罚,还被任命为金矿负责人的马棠,一脸喜不自胜的神情,又向李啸连连磕头。 李啸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好好做,将来本官还会更加重用你。不过,这金翅岭内有金矿一事,属于我军机密,在正式投产之前,不得对任何人说,明白吗?” “小人明白,这等机密事项,小人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手下的矿工,也会对他们严加看管牢牢约束。”马棠急急说道。 李啸脸露微笑,他知道,这金矿真的开采起来,想绝对保密是不可能的。只是,在开采前,却绝对没必要大肆张扬,从而给自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在下发赏赐与抚恤后,李啸率军返回赤凤卫。 他只留了下了一队一百人的枪兵,看守这些即将成为矿工的俘虏,又留下了2万石粮食,以备到时驻守的军兵与矿工们吃用,便押着大批缴获的金银与粮食,凯旋而归。 马棠也被李啸带回,准备到时让他先与工业司人员,详细说明金翅岭的金矿开采情况,从而和工业司派出的监管人员一起,从钱粮司领取金矿开采费用,并筹备要购买哪些挖掘设备。 李啸全军经过招远县时,招远县令邓云功及全城百姓一齐出城迎接。 一个鼓鼓囊囊血糊糊麻袋丢在邓云功脚边。 邓云功正欲发问,一旁的小校甲立刻大声说道:“大人,没看出来么,这些就是那匪首刀疤头的首级,和那些匪徒的耳朵啊!” 邓云功顿时一脸灿烂的笑容,他掂须赞道:“李大人真真智勇双全之士,为我招远县除了如此巨害,本县令代全城百姓谢过大人!” 邓云功随即令人将刀疤头那颗狰狞的首级,从麻袋中取出,挂在城门正上方,那一麻袋耳朵,也被挂在刀疤头首级的一旁。 此时,全城百姓轰动,人们拥挤着踮起脚往城门上头看,仿佛那刀疤头的首级,一麻袋耳朵是前所未见宝贝一般。还有不少被土匪祸害的百姓,指着刀疤头的首级,痛哭唾骂不已。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李啸现在已全灭金翅岭匪部,以后,这招远县,就是太平天下了。”李啸一脸笑容地向百姓们大声喝喊说道。 他的话语刚落,百姓中立刻又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带着一众百姓,齐刷刷地在李啸马前跪下。老者话气颤巍巍地说道:“大人若离去,我等只恐匪徒复据金翅岭作乱,求大人常驻我招远县,以为我百姓依仗与屏护矣。” “求大人常驻招远县。”跪地的百姓异口同声喊道。 后面有更多的百姓跪下,求李啸常驻招远县的喊声更是响彻云霄。 邓云功一脸尴尬,虽说他已将金翅岭划于李啸管理,却未曾想到李啸的军队如此得民心。他心下暗忖,看来自已当日答应划予金翅岭给李啸,实乃明智之举。 李啸急忙下马扶起老者,他一脸真挚地说道:“老丈放心,我李啸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从现在开始,金翅岭之处,有我军长期驻扎,再不会有匪徒占据,各位皆可安居乐业,不必复忧。” 李啸语毕,全城百姓顿时又是欢声雷动。 一片军民同乐的气氛中,招远县令邓云功,随即安排牛酒盛宴,为李啸全军庆功。 是日,李啸接受邓云功等招远县官员、全城各位百姓代表,属下将士的轮番敬酒,大醉回营。 李啸在招远县休息了一夜,次日方率兵返回赤凤卫。 车磷磷,马萧萧,李啸军一路军歌嘹亮,队伍的前头,猛虎啸日军旗与大明日月旗猎猎招展,交相辉映着朝升的太阳。 返回赤凤卫的路上,李啸一脸灿烂的笑容。 金翅岭顺利拿下,又发现了一个藏量极丰的金矿,让李啸心下欢喜无限。 现在,李啸军中产业,除了传统的粮食生产外,所有拥的诸如钢铁、羊毛纺织、盐业、蚕桑,金矿等,这些能带来丰存利润的工业项目,才是李啸军今后发展的基石所在。 李啸粗算了一下,这些产业都是都正常化运作后,一年至少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利润,是完全可以做到的。那时候,李啸军将再不会为钱粮二字犯愁了。 心下欢喜的李啸,很快又在想,这些目标尚是远景,现在那宣府镇那2万余人的流民,已被自已下令带到赤凤卫来,那要怎么安排他们呢? 李啸想到的方法中,第一步,便是扩军。 乱世之中,兵马为先。 现在流寇与鞑子在一天天壮大,大明帝国却在一天天走向深渊,在这样危机重重的环境下,如果相关没有足够的兵力加以保护,李啸相信,自已辛苦得来的一切,随时都可能化为流水。 故李啸返回赤凤卫后,便召集手下主要将领,商讨扩军事宜。 听闻李啸扩军的想法,田威、安和尚等人,皆是一脸喜色,纷纷表示完全拥护李啸的做法。 这些粗汉的想法很简单,有了更多的兵马,才能打更大的阵仗,自已也能获得更大的功名与利益。 李啸并不打算让现有的甲乙丙三总兵马全部扩充,这需要的资金与装备投入可太大了。在李啸军尚未获得充足的资金和利润的情况下,这是根本不现实的。 李啸的规划是,先把甲总兵马,扩充为赤凤总。 这一营兵马,再下设甲乙丙三哨兵马,这样的话,以每哨5队盾兵,10队枪兵来算,那一营人马总共有15队盾兵,30队枪兵,另外再配备扩充到300人的下辖三队的横行哨,以及扩充为200人的玄虎重骑和200人的飞鹞子轻骑,另外再配上500人的辅兵队伍。 火器部队因现在尚是紧缺资源,李啸让火器总头赵杰单独编制,以灵活配给各处军队。 这样一来,按枪兵与盾兵每队102人的编制,现在赤凤营各兵种人数加起来,总共有5790人,比原先的部队人数扩充了近三倍! 这样近六千人的一总兵马,如果拉出去,也可堪与中等规模的敌军一战了。 而这次扩军,就把这2万余名流民一下子消化了近四分之一,接下来,其他工业项目再吸收剩余的流民人力,压力会减少很多。 李啸随后任命人事安排。 赤凤总总长为原甲总总长田威,副总长为原横行队队长安和尚。 安和尚从原横行队队长跃升到副总长,跨了足足好几阶。见到李啸这般信重自已,安和尚抚着那颗锃亮的秃头大笑,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一脸洋洋得意的表情。 安和尚心下甚是得意:哼,你们有什么好羡慕的,老子每次作战,哪次不是奋勇在前,堪为全军榜样,况且老子与李指挥使交情最老,早在李大人还是一名金州乡下猎户时便与他相熟,他不提拔老子这样的老资格,难道还提拔你们这样后来者不成。 而原来的横行队副队长武壮,则被提升为横行哨哨长。 武壮得到任命后,心中十分激动,他站起身来,大声向李啸说了句表示感激与效忠的话语,方慨然入坐。 按下来,甲哨乙哨丙哨三哨人员,皆被任命了哨长与副哨长。 其中的甲哨哨长,则是原枪兵一队队长罗正。这个顶替那个名叫古远的逃兵的罗正,好不容易才从一名辅兵成为了一名枪兵,极为珍惜这个结果的他,次次作战皆十分奋勇,现在终于成了单独一哨的哨长,成功上演了一个吊.丝逆袭的典型剧目。 这就是李啸军晋升铁的原则,以战功与表现,作为晋升的最关键的评定。李啸相信,只有这样公平实在的晋升原则,才能更好地激励士卒,让他们看到出人头地的希望。 玄虎重骑与飞鹞子轻骑,也皆由队升哨,其中玄虎重骑哨长,便是原队长鲍昭,飞鹞子轻骑哨长,则是原副队长龙昱。 李啸决定,在现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原铁龙城乙总与原金汤城丙总,依然保持原有编制。 铁龙城王义守的乙总,被李啸改名为铁龙总,依然和现在一样,为5队盾兵、10队枪兵、60人的玄虎重骑,60人飞鹞子轻骑。 金汤城段时棨的丙总,李啸想了许久,给它命名了个更加剽悍的名字,金狼总,李啸希望该总军兵,能如同一只西北的猛狼一般,为自已牢牢把持那片宣府北路的土地。当然,金狼总也与铁龙总一样保持原有编制。 说起来,李啸现在扩兵后的三总兵马加起来,已有近一万人,已远超一个指挥使所能拥有的兵力。要知道在山东等地,一个指挥使加上下面的千户所与百户所的兵力,一般只有两三千人。 幕僚陈子龙一直没说话,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面色平静的李啸向部下宣布扩军计划,心下十分感慨。 这个李指挥使,真是雄心勃勃之人啊。 也许,在上官与同僚看来,这个李啸,用野心勃勃来形容,更加合适。 李啸瞥见陈子龙正凝视着自已,向他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陈先生,我知道你的心思。 我李啸现的行为,看起来,该是多么的张扬跋扈,也许在你眼里,我与那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大肆扩充兵马的总兵官左良玉,很相象了。 不过,有一点,本官与他不同,那就是左良玉尚有朝廷军饷可拿,而本官到现在,各地兵马,全部想尽办法自筹军饷,没拿过朝廷一分钱。 况且,左良玉对朝廷阳奉阴违,养寇自重,而我李啸,从辽东,到山东,到宣府,北征鞑子,南战流贼,对大明朝廷与皇帝,忠心耿耿,尽心报效。 我所求为何? 有谁能知我心? 这个问题,也许,我自已也回答不清楚。只不过,兴复我神州华夏这条艰难道路,哪怕再难,我李啸,也会努力走下去。 李啸从思索中回过神来,随后又与众人一齐拟定了军中各级人员的薪酬标准,跟原先相比,各人薪资均有所上涨。 其中总长每月20两,副总长每月17两。 哨长,火器总头,水师总头每月15两,副哨长,火器副总头,水师副总头每月12两。 队长每月10两,副队长每月8两。 甲长每月6两,副甲长每月4两。 士兵待遇则为,骑兵与横行军士,每人每月为2.5两,步兵、水师、火器部队则为1.5两,辅兵为0.8两。 这个方案,得到了一众将领的一致认同。 要让手下将士忠心效力,提高薪水待遇,保证军人地位与社会尊崇度,其实是一个强军的必备手法。 相比其他卫所那些毫无尊严形同乞丐的卫所军,李啸的赤凤卫,可是说是全国卫所中,军人待遇最好,也最有社会地位的军队了。 有良好的物质待遇作支撑,有刻苦动真格的日常训练,加上高强度的洗脑效忠手段,以及赏罚严明的军规制度,李啸手下的军队,想不成为明军中的精锐都难。 “田威,安和尚,现在新加入的军兵有这么多,你们要好生训练,力求尽快让这大批加入的新兵,成为我军的合格战兵。”安排完毕的李啸,站起身来,目光深沉地对二人说道:“明年,赤凤总兵马,将要负担起更大的作战任务了。” 田威与安和尚一同抱拳,大声答道:“请李指挥使放心,我等一定尽心尽力,为大人打造一支合格能战的精锐强军!” (多谢看得到天池山兄弟的月票,多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付子之托 崇祯七年十一月上旬,将赤凤卫诸事安排完毕的李啸,带着陈子龙等一众随从,前往铁龙城。 自九月中旬返回山东,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李啸终于得空前往山东单县的铁龙城,检查这座钢铁之城的各项工作进度。 李啸一行人从赤凤卫出发,一路西行,他拟定的路线是,自东往西过莱州,青州,济南,然后转而南下兖州,直至单县。 行经济南时,李啸去巡抚官署,拜见了山东巡抚李懋芳。 让李啸颇感意外的是,李懋芳对李啸等人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客厅中,李懋芳端着一个精致的茶杯,向李啸微微一举,笑道:“李指挥使,这是本宪一名故人,专门带来的上好雨前茶,请李指挥使一尝。” 李啸一脸恭敬神情,他端着茶杯,轻呷一口,便向李懋芳微笑说道:“巡抚大人,果真好茶,入口绵润甘爽,倒让人回味无穷。” 李懋芳忙道:“既然李指挥使喜欢,这雨前茶,本宪聊表微意,便送予李指挥了。” 随即李懋芳唤来一名下人,将一大包包装得极为精致的雨前茶,恭敬地放于李啸桌旁。 李啸见李懋芳突然这般客气,还真有些不适应,他忙道:“卑职自宣府回返,因赤凤卫诸事繁多,一直未得空前来拜见巡抚大人,甚是惶愧,今天又收巡抚大人这般好礼,李啸心下,实是惭愧得紧。” 李懋芳摆手道:“李指挥使客气了。区区微礼,何足挂齿。实不相瞒,本宪在这山东地界,每日甚是憋闷,今天得见诸位,心下倒是舒畅了很多。” 李懋芳此话一出,李啸与陈子龙不觉一愣,双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 “东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东翁来到山东,时日尚短,根基未稳。且忍耐些时日,这山东局面,定会慢慢有所改观。”陈子龙温言劝慰。 李啸暗叹,这个陈子龙,虽已辞别李懋芳,但仍称其为东翁,倒还是个颇念旧情之人。 李懋芳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子龙,你不必安慰本宪了。现在山东情状如何,本宪心下自知。可叹本宪自来山东,原想好好做些实事,也算上不负皇恩,下无愧百姓,谁知现在已过大半年,竟只得这般苟且度日!可恨在这山东官员与将领,见本宪不得朝廷支持且根基薄弱,个个阳奉阴违,背后尽行贪墨苟且之事!唉,在这山东,本宪恐难有作为了,估计,不日便会被人取而代之。” 房间中,一阵难堪的沉默。 李啸明白,李懋芳说的是实话,这个本来就才具平庸的李懋芳,在没有上面支持,且下面的官员个个阳奉阴违的情况下,想在山东长呆下去,怕是不易。按明史记载,也就到明年七月时,李懋芳便会因为救灾不力被免职归家,由太常少卿颜继祖接任山东巡抚一职。 “巡抚大人不必过于悲观,事在人为,山东局面未必就是死水一潭,还需勉力振作方好。”李啸尽量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对李懋芳说道。 李啸知道,自已说这番话,虽是真心实意,却未必能对消沉不已的李懋芳有所触动。不过,自已说了这番话,也算表明了自已的态度了。 李懋芳目光复杂地看着李啸,他淡淡地说道:“李指挥使,本宪与你交往虽是不多,但能感觉出来,你是个精明能干,却又待人忠义的豪杰之士。非是本宪胡夸,在如今这战乱时代,象你这样杰出的青年英雄,日后前程,恐还在本宪之上。” “巡抚大人谬赞了,李啸浅陋之人,何敢当尊宪夸奖。” 李懋芳脸上又是浮现一丝苦笑,他声音低低地说道:“李指挥,本宪今日,有一事相求,不知李指挥同意否?” “大人但请明言,李啸如能办到,绝不敢稍辞!” 李懋芳微笑着,向旁边一名老仆唤了一声,老仆随后低头应诺而去。 很快,这名老仆带着一名年轻英武的公子,快步来到客厅中。 李啸看到,这名公子大约不到二十岁的模样,生得剑眉星目,英武俊朗,身着一身湖青色紧身武服,系着酱色的护腕,腰中扎着宽幅暗绸束带,足蹬厚底直缝牛皮靴,一幅标准的武生的打扮。 “孩儿拜见爹爹!”公子对着李懋芳,长揖致礼。 李啸心下一惊,原来这名公子是李懋芳之子,却不知何时李懋芳将其从浙江老家带到山东的。 “嗯,浩然,起身吧。” 李懋芳一脸和蔼的笑容,右手作了个虚抬的姿势,李浩然便从容直身。 “李指挥使,这作是犬子李浩然,字南阜,现为杭州武学生员。本宪思虑良久,希望能让犬子在李指挥帐下效力,以为进身之阶。”李懋芳对李啸介绍道。 李懋芳说完,李啸闻言,便觉心中一动,一股莫名的情绪,弥漫心间。 这个李浩然,在明史中也是个有记载的人物。 因从小喜武厌文,在文风极盛的浙江,李浩然这人,自被视为异类,也让自已的父亲李懋芳大为恼火。只是,因是膝下独子,一家人最后还是拗不过他,让李浩然遂了心愿,去上杭州武学。没想到李浩然开赋异禀,武学资质极佳,成为了机州武学生员之中的翘楚。现在随着年岁渐长,因李懋芳与辽东锦州祖大寿有旧,故打算让他去祖大寿的前锋营效力,以求博个功名。 如果李啸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按到历史进程,李浩然会在崇祯十三年时,被提拔为杏山所千总,在崇祯十七年初,随御史金毓峒调至北直隶保定,方至不久,便有铺天盖地的流寇前来攻城,李浩然身中流矢多处,犹大呼杀敌,最后为免成为流寇俘虏,于保定城头自刎而死,为国尽忠。 未等李啸说话,那李浩然一眼看到端坐椅上的李啸,便惊叫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在宣府北路大杀鞑子的李指挥使啊,想不到竟也是这般年轻。” 李啸淡淡一笑。上座的李懋芳便训斥道:“南阜,如何说话这般不懂规矩!今后,你需在李大人帐下好生效力,还不快快拜见李指挥。” 李浩然脸上稍带犹疑之色,他低声道:“父亲大人,您不是说,过了年便让我去锦州投祖大帅么?” “为父改主意了,这位李指挥使,南击流寇,北御强鞑,被皇上亲自任命为赤凤卫指挥使,而且加散阶,赐武勋,这般杰出能耐,本朝几人可为!你若能跟随李指挥使,自是前途远大。这般好事,实是你小子三世修来之福!”李懋芳一脸不满地训斥道。 李浩然是个极机灵的年轻人,见父亲这般高看这李啸,心下暗想,此人确是有本事,不然,何以如此年轻,便高升为指挥使,自已若能跟随此人,倒亦是好事。 “李指挥使在上,请受在下一拜!”李浩然单膝跪地,拱手过顶,向李啸恭敬行礼。 “公子不必行此大礼,速速起身。”李啸赶紧从椅上站起来,将李浩然扶起。 “李指挥使,请看在本宪薄面上,就让犬子入贵军做事吧。”一旁的李懋芳,一脸期待地插言。 李啸轻叹一声,拍拍了李浩然健壮的肩膀,便拱手对李懋芳笑道:“贵公子英武过人,实为可造之材,巡抚大人之请,李啸敢不受命,李某随时欢迎贵公子来我赤凤卫效力。” “那就好,那就好。”李懋芳一脸喜色,他随即又令李浩然行礼,感谢李啸收留之恩。 “李大人在上,在下李浩然,定当尽心尽力,为大人投效驱驰!”李浩然一脸灿烂笑容,他的话语,明快而真诚。 随后,李懋芳安排宴席,款待李啸一行人。 席间,觥筹交错,各人互相敬酒,一片融洽气氛。 “李指挥,犬子今后,就托付给你了。本宪一生庸碌,不堪回首。还望李指挥使好好提携犬子,让他有所出息,不坠我上虞李家之门楣。”李懋芳起身,向李啸敬酒,眼中却有点点泪光闪动。 “大人放心,李啸定会对贵公子多加照拂。”李啸的的回答,简短而坚定。随后他一仰脖,将满满一碗杏花村烧酒饮尽。 一时间,满座欢笑,席间更加和乐融融。 心情大好的李懋芳,向李啸提出,将单县南部原先划给李啸的方圆十里之地,扩至三十里,交付李啸管理。 见李懋芳这般慷慨,李啸心下之欢喜,何可尽言。 虽然现在李啸已用划定军事禁区的方式,将铁龙城外,方圆数十里范围的土地纳入自已的管辖范国中,便毕竟名不正言不顺,而现在有了李懋芳的巡抚衙门下发明文,下面的官员,纵有微词,也绝不敢多说什么了。 李懋芳随后再与李啸约定,让李浩然过完年后,便去李啸军中效力,李啸自是一口应诺。 当日宴毕,李啸陈子龙等人告辞而去,李懋芳派李浩然及一众仆人,送至济南南门外极远处,方依依惜别。 李啸等人都不知道,在他们已离开济南,消失在南去的道路上时,已有密待向同在济南府的山东总兵刘泽清等人,汇报李啸的行踪。 “禀二位大人,李啸一行人,刚刚从巡抚李大人府上离开,由其子李浩然亲送至济南城南门外而去。” 面无表情的刘泽清挥挥手,密侍应声而退。 “李啸此行,必是往铁龙城而去。听闻他在单县当地,圈地建城炼铁,此人之志,断不可小看。”军师李化鲸阴着脸,向正歪着身子坐在官帽椅上的刘泽清禀报。 刘泽清脸上,阴沉无比,他冷哼了一声道:“这个李啸,现在越发壮大,我等想要打压他,怕是越来越困难了。” “是啊,现在此人荣升赤凤卫指挥使,还越阶升为游击将军,这般圣眷荣宠,他人却是难得。”李化鲸亦是长长地轻叹了口气。 “哼,最让本官气愤的是,这厮竟敢挖本官的墙角!”刘泽清咬牙道:“现在驻守武定州的姚文昌,乃是某家手下四大金刚之一,这从宣府镇回来,竟似与本官疏远了不少。听闻,此人丧失兵马,幸得李啸以首级相赠,方保住官位与军职。这个李啸,出手倒是大方,他这番做派,足以让姚文昌感激涕零了。” “是啊,没想到这个李啸,年纪轻轻,拉拢人心的手段,倒是不少。不过,这姚文昌,毕竟是大人亲密部下,仅凭一时态度,便断定其与李啸有不轨之谋,却也失于调查。此事,还是先放一放吧。”李化鲸劝慰道。 “这个李啸,本官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刘泽清捋须而叹。 “刘总兵,有句话,在下不知当不当说。” “你说。” “刘大人,你看,现在那巡抚李懋芳,曲意交好此人,甚至派其子亲自送客,定是看重这厮将来前景远大,才这般不顾身份,拉拢于他。”李化鲸越说脸上越失落。“可见,现在情移势力变,李啸已远非今年年初来投我山东那般落魄模样,俨然成为了雄据一方之指挥使。这样的精明能干之人,我等若要压制于他,却是实在需要小心应对了。” 李化鲸这段话,让刘泽清心下更加烦闷。他斜了李化鲸一眼,冷冷道:“军师此话何意?莫非要我等就此认输,也和那李懋芳一样,与那李啸曲意交好?” “非也,刘大人,你多心了。”李化鲸急急辨道:“那李啸,击灭我郑隆芳部军兵,又强挖大人亲信爱将,实为我军之死仇!学生只是认为,日后我等若要打压李啸,实是是需要小心行事方好,以免一招不慎,那李啸反而借以上位,让我等徒施计策,反成笑料。” 刘泽清一声冷笑,压低声音道:“军师,以本官看来,不如趁李啸尚在路上的机会,派出兵将,将李啸于路上一举击杀!” “总兵大人,此事现在万不可行!”见刘泽清欲彻底摊牌下狠手,李化鲸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为何不可?”刘泽清目光灼灼。 “大人,这般险招,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行!现在山东境内,各地官员皆知大人与李啸有隙,若派出伏兵击杀李啸,怕是任何人都会怀疑是大人下的毒手。那李啸圣眷正隆,皇上闻得消息,必定大怒,定会下令那巡抚李懋芳彻查此事,而那李懋芳刚刚交好李啸,追查此事,自会十分卖力。这样一来,万一真查到大人头上,大人该如何自辨!在下说句不该说的话,到时朝廷真要追责的话,大人莫说身家官位,只怕是要保全自家性命,亦是堪忧啊。”李化鲸连连摇头,低声急道。 “哼,那怎么办?看到李啸这个卑贱的乡.巴佬厮蹦得恁欢,老子就一肚子火。我心中之怨愤,岂可一言尽之!”刘泽清咬牙怒喝,砰的一声,一拳狠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弹跳起来,滚落于地。 “刘总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下现在只能说一句,戒急用忍,没有好的机会,断断不可出手,以免再蹈前辙啊。”李化鲸一脸灰败地说道。 房间中,一片压抑的沉默。 只有如丝如缕的寒风,从窗外透来,让寂静的客厅愈发清冷。 (多谢白色宇宙风17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新式炼铁 李啸一行人,离开了济南,随后一路南行,三天后,便到了单县铁龙城。 “大人请看,那便是我军建好的铁龙城!”有随从兴奋地叫起来。 李啸远远地看到,前面不远处出现的那座巍峨雄峻的高城时,心下十分激动。 这座按李啸之意设计规划的雄城,周长12里,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全城皆包青砖,开有东、西、北三座城门,每座城门都建有瓮城、并且暗藏了千斤坠之类的守城机关,铁龙城四周皆挖有宽阔的护城濠,正好利用单县南部的太行堤河的河水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而在城墙之上,诸如雉堞,女墙,羊马墙,角楼,炮台,射孔等防御措施,统统按制修建,以保证城池的防御能力。 算起来,从五月初到九月下旬,用了近五个月的时间,这座关于李啸军未来命运的铁龙城,在充足资金的保证下,才终于修建完毕。 李啸心下暗叹,这般雄峻的铁龙城,北面那周长不过4里的单县县城,与之相比,何其寒酸简陋。 李啸等人首先看到,北门外的官道的两边,已修建了十几家大大小小的商铺,店铺伙计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铁龙城的百姓们,进进出出地采买物品与各类商货,整条官道,已颇有一些熙攘的感觉。 而远处铁龙城东西两侧,可影影绰绰地看到,两处皆有大批的百姓劳工,在挖矿、碎矿、洗矿,然后再装车运入城中。 再行进到北门外时,驻守铁龙城的将领王义守,铁主城主管吴亮等人,已率着一众铁龙城的将领官员,分列城门两边,欢迎指挥使李啸到来。 李啸与王义守吴亮等人亲热拥抱,笑语寒暄,一诉离别之情。随后,在众人的簇拥下,一同进入铁龙城内。 进入城来,李啸看到,铁龙城内,有四条阔达10米宽的呈十字交叉状的中央主干道,全部用宽阔的青石板铺就,把整个城堡规划为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个大区。 李啸看到,东北区作为军队驻屯地,已环修了一圈内墙,将其与其他三个区隔开,只有两处路径通往外面的大道,这样的做法,可以以确保军事机密不会轻易泄漏。 其中,军营,马厩,校场,武库,粮仓之类建筑,均已修好,大队的铁龙总军兵正在校场中喊着口号进行训练,而在靠近军队建筑的一侧的空余地方,则修建了沿着一条小街分列的各类官署,里面包括给李啸单独居住的府邸,以及民政司、商业司、工业司、监抚司、安全司等各类官府机构。 李啸站在十字街道的中央,又大略地看了了其他的三大区的情况。 西北区,是李啸打算将它建成火炮厂、火铳厂、弹药厂、维修厂等与李啸军最为密切相关的军工产业的地方。现在厂房均已修建好,只是里面都还是空荡荡的,没有设备也没有工人。 当然,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钢铁生产都尚未解决的情况下,造枪造炮之类,还只能是空中楼阁。 西南区,这块被李啸设定锻冶基地的地方,将来要用于打制各种盔甲、刀剑、盾牌、以及各种生活器具等物品。此时,这块锻冶基地,也与西北区一样,在没有合格的钢铁供应的情况下,除了厂房外,也都是空荡荡的一片。 李啸注意到在西南区与东南区靠近主街的地方,修建了大批的普通民居,还有学堂、澡堂、水井、以及公共厕所之类的日常建筑。 李啸的目光,集中在东南区。 他看到,东南区内,修建了大量的巨大仓库,应该是用来贮装矿石,以及将来要炼出的生铁、熟铁、钢材、以及作为燃料的煤炭所用。其中,贮存铁矿石的两个巨大的仓库,已装得满满当当。 李啸又注意到,铁场作头颜均,正带着十几名工匠,热烈地讨论高炉设立的要点。 李啸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知道,现在,终于轮到自已这个前世学过钢铁冶炼专业的大学生来一显身手了。 李啸走过去,颜均等人这才发现竟是指挥使李啸到来,人人一脸慌乱,便要急急下拜。 李啸扶住他们,然后拍拍颜均的肩膀,微笑着对他说道:“颜作头,这个高炉的设计,就让本官与你们一起完成吧。” 颜均等人面面相觑,没听错吧,指挥使李大人,竟还懂得炼铁? 不过看上去,李啸的神情,并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各人略一思索,便一同拱手言道:“既然大人亲来主管炼铁事项,我等悉听安排便是。” 李啸等人安顿下来后,他开始仔细考虑如何用新式方法,来进行钢铁工业的规模化生产。 李啸知道,这个明末时代,工匠中能达到的最先进技术,也不过就如《天工开物》所讲的那些炼铁手段了。而且,由于明朝各地钢铁生产,基本是处于一个封闭与孤立的状态,先进技术交流不充分,工匠所能采用的方法,许多甚至还没有达到《天工开物》里面的标准。 李啸当然知道现代高炉是怎么样子以及如何运作,只不过李啸并不认为自已能在短时间内把现代技术完全照搬过来。还是结合当代的实际工业水平,一步一步加以改进来做,才是更现实的方法。 李啸决定,在建高炉前,首先建起了一座炭窑。 李啸这样做,是为了保证试验炼铁的效果,因为木炭的纯净度比煤与焦炭都要高得多,而含杂质量却比这二者皆要少,现在用来试验性质的炼铁,却是最合适不过。 然而,李啸的炭窑设定,是各位明朝工匠前所未见的古怪模式,让一众工匠感觉十分新奇。 李啸设计的炭窑,半截埋在地下,半截露在外面,用一名工匠的话来说,这炭窑,象一只巨大的乌龟。 李啸闻言大笑。 李啸这样做,是有他的设计道理的。 因为炭窑半埋地下可以有效的保温,更好地提高原料利用率。它的具体结构,则是类似一座二层小楼,一楼用来烧火加热,二楼放置烧制木炭的原料木材。 李啸让工匠们用城墙包砖剩余的砖头来修建,三天后,一座炭窑便建好了。 随后,从附近各地荒山上,砍下木材,经简单晾晒后,便搬进窑的上半部,窑的下层则放入放入从单县县城煤行买的煤块。 接下来,李啸让工匠在一楼的火嘴处点火,引燃煤层,这时二楼窑中木材开始被火炙烤,这些犹然有些发湿的木材,水分蒸发后,混合其他挥发物,形成冷白的烟雾,从烟囱中冒出,迅速被寒风刮散。 温度渐渐升高,此时一楼的煤炭已经烧尽,二楼窑内木材自身开始氧化发热,木质材料发生热分解反应,其组成开始发生了变化。其中的不稳定成份,如半纤维素,发生分解生成二氧化碳、一氧化碳和少量醋酸等物质。 木材自身分解发热把窑内温度推到了最高点,大约摄氏400度,木质材料急剧地进行热分解,木材表面有粘稠的油状物流出,那是反应生成的大量醋酸、甲醇和木焦油,时不时的还会鼓起一个气泡,则是甲烷、乙烯等可燃性气体。这些物质,在炉内缺氧的环境下缓慢燃烧,释放热量、保持窑温。 此时,冒出的烟也开始变化,开始先变黄,后变青,渐渐变成淡青色的透明状烟雾。 见到烟雾变成透明,工匠们便开始封窑,把窑顶的烟囱堵住。 这样,窑内的木柴开始在非常缺氧的环境下继续化学反应,固为彻底堵住了氧气,窑内氧化反应就慢慢停下来,窑温逐渐变低。 又过了三天,李啸让工匠打开窑顶透气,随后又冷却了两天,李啸便让人开窑取炭。 工匠们打开窑门,一股呛人的烟气扑面而来,让在场的工匠皆咳嗽不止。 一名年纪较大的老工匠命令大家,赶紧把嘴闭住,包上湿巾,然后弓背屈膝,把一段一段乌黑发亮的木炭从窑内捞出来。 两个多时辰后,挥汗如雨的工匠们终于取完了所有的木炭。 木炭总重,整整五千斤。 李啸带有试验性质的烧炭大获成功。 可用于冶炼优质铁料的木炭,就这样烧成了。它的炭含量极高,磷、硫等杂质含量低,还原性强,还具有疏松多孔的结构,燃烧充分,供热均匀,在高炉炼铁中比焦炭更加优秀。 而在木炭烧制的这几天里,一座由青砖搭建,并且内外糊满的拌了盐泥的红色粘土,高约六丈,容积约30立方米的炼铁高炉,也在李啸的指导下,在铁龙城东南区靠近城墙角的位置,拔地而起。 这一座肚皮宽大,颈部收窄,外观有点类似景德镇花瓶的高炉,炉身有一多半是在地下,炉身如瓶,其口广丈许,底厚三丈五尺,因为要方便加料,故炉身大半在坑里。其中炉口瓶颈最窄处,仅容一人钻入,远远看去,有点象个酒瓶,也极象现代社会行为艺术的荒诞派作品。 相比明朝那些容积最大只有10立方米的炼铁高炉,这座高炉在颜均和众铁匠看来几乎是庞然大物,而在李啸看来,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与后世的炼铁高炉,实在是不堪对比。 因为在李啸前世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里,中国国内基本上都是3000多立多米的大型高炉,200立方以下的高炉都必须强制关停,日本甚至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就已在使用5000立方米的高炉。 真正让李啸忧心的是,现代钢铁工业中,高炉的内部结构中,所用的构建砖均为高铝粘土所制的耐火砖,这种砖头能保证高炉可以长期使用,而现在在单县这样的平原地带,李啸实在没办法在附近找到高铝粘土,只能用普通的青砖敷盐泥代替。 这样一来,因为炉壁青砖的主要成份是二氧化硅,当石灰等造渣剂加入炉中后,将与铁水中的磷等杂质产生磷酸,而这个磷酸会与酸性炉壁发生激烈反应,导致高炉内壁的侵蚀与破损。青砖敷盐泥这种传统的中国古代炼铁方法,其实有相当的危险性,直接导致了明朝各地炸炉事件的频发。 按李啸心下估计,现在这座高炉,很可能用个不到二十次就会有烧塌的危险。 这高铝矾土,李啸记得在中国当代矿产物志中记载过,在鲁南地区是有出产的,尤其是临沂山区更是极多,只是李啸现在只能控制这铁龙城及附近三十里的范围,无法伸手捞过界,故暂时无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李啸在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力求让高炉安全使用时间,能达到临近现代工业的水平。虽然明朝的工人没有什么劳保制度,但李啸还是希望尽力保证这些工人的人身安全,毕竟每个工人的后面,都是有指望他工资活命的一家老小。 为了保证安全,李啸对铁匠们反复叮嘱,这样的一座高炉,只能用上十六七次,便要务必拆了重新搭建。 李啸为了安全起见,又对高炉附设的鼓风机,做出了重大改进。 在明朝的时候,炼铁鼓风所用的还是折叠皮革所制成的地风箱,外型象个大型的手风琴。使用地时候用脚一下一下地踩踏鼓风。这种鼓风机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在高温中老化,万一因为鼓风不力,而导致这座没有使用高铝粘土耐火砖的高炉炸炉崩塌,滚热的铁水能把附近的工匠瞬间汽化。 现在这种可拆卸的活动式推拉木箱鼓风机,便是李啸经熟思后所设计的新式鼓风设备。 外形上,它象一个大抽屉一般,上面有木制把手,可推拉鼓风。而且一旦发现有破损,因是可拆卸木质结构,可以很方便地立即更换破损部件。 颜均与铁匠们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李啸。 真正让他们感到震撼的,其实并不是这座炼铁高炉,而是在高炉旁边新建立的炒铁炉。 颜均他们所知道的明代炒铁炉,也就是《天工天物》上面所记载的那种开放式炒铁炉,是一种完全用人力搅拌制作的设备,炉形与一个水水缸类似,炉边总有一位身强力壮的大汉,拿着根柳木棍做的炒铁棒,挥汗如雨的来回搅动,使生铁液中的碳氧化,而成熟铁。只不过,这种方法,极没效率也极损害工匠的健康。 此种方法,与当时的欧洲常用的,熟铁入炉加温渗碳炼成钢的灌钢法不同,被称为炒钢法。 那为什么这种用柳木棍搅拌炼制熟铁的方法,会在中国这般普及呢?这是因为,这种简陋的方法,还有个意外的好处。 那就是,搅拌的同时也会逐渐烧去柳木棍,相当于是往生铁中混入单质碳,藉由这个步骤,有时可以碰运气般地,直接炒出含碳量低于生铁,却高于熟铁的钢来,甚至有机会炒出中碳钢与高碳钢。用明朝工匠的说法来说,便是祖师爷爷开了眼,赏给辛苦作业的工匠的礼物。 只是这种炒钢法作业方式,这种碰运气般炼钢的生产作业方法,比起当时欧洲已是规模化的炼钢工业来说,实在是太过原始与简陋。 随着时代的继续发展,中国原本就简陋的炼铁技术,自清朝以后,却更加衰败不堪,与近代工业迅猛发展的欧洲诸国,形成了鲜明而可悲的对比。 甲午战争时,在朝鲜作战的绿营清军惊恐地发现,自已的大刀竟然常被日军的刺刀一磕就断,这让本来就士气低沉的绿营更加畏日如虎,遇之即溃。而日军则轻蔑地称这些不堪一战装备极差的中国军队为“支那垃圾军”。 让颜均与众铁匠十分惊奇的是,李啸设计的这座炒铁炉完全颠覆了他们对炒铁炉的原有认知。 这座李啸设计的炒铁炉,外形有点像功夫茶的茶杯,它用敷盐泥青砖整体建造,炉床底部中间凹陷,四周是拱形炉壁,下部为燃烧室,进风道在燃烧室底部。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火焰与铁矿隔离的反射炉型。 它的结构可以看作上中下三层,顶层和次层互相隔离,中间是多个可翻动的铁栅栏。使用时铁水从高炉流到顶层,次层铺堆的煤炭平躺在铁栅栏上燃烧,加热楼上的铁水,煤炭烧过后翻翻铁栅栏,炭渣就掉进了底层的除渣室,铁栅栏放平,又能从斜向下45度的进煤道向它上面添加煤炭。 接下来,李啸设计了一个支架,安放在炒铁炉的正中央上方,支架下面安插着有三根熟铁棍子斜斜地伸向炉床,外面使用绞盘推用,有三个把柄向外伸出,可以由三个壮汉离着一段距离共同推动炒铁,这样改进后,虽然仍是人力推动,但可以有效维护工匠的身体健康,也可以使炒铁更有效率。 经过了二十多天的筹备,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望着这些凝聚着自已心血,新建成的炼铁高炉,炒铁炉,鼓风机等炼铁设备。李啸心下,十分激动。 这些设备,与现代炼铁工业对比,虽然还是简陋不堪,却已大大超越了明朝这个年代的实际工业水平。 李啸突然想起明朝一些名人对各地炼铁状况的评价。 当时的铁以福建的最为闻名,方以智曾经在《物理小识》说过:南方铁以闽铁为最上,广铁次之,而楚铁只可做锄。 茅元仪在《武备志》中则在说:制威远炮用闽铁,晋铁次之。 赵士桢则在《神器谱或问》说:制铳须用福建铁,他铁不可用。炼铁,炭火为上,北方炭贵,不得已用煤代替,故迸炸常多。 李啸在心下暗想,我所制的铁龙城钢铁,这质量与数量,定要均在那明朝最好的闽铁之上。各位大贤,承让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品青锋 让人激动的炼铁终于正式开始了。 “祖师爷爷保佑,我等恭诚以祷,烧石成纯铁,炼铁成精钢。。。。。。”高炉前的一个香案上,摆着一幅太上老君木框像,颜均双手捻起三注香,在一对大红香花蜡烛上点燃了,虔诚的举过头顶,嘴中念念有词,引着一众工匠,虔诚地拜了三拜,再恭敬地插到画像前的香炉里。 在明朝各地的铁匠行中,基本都是以太上老君为祖师爷。可见在古代中国,冶炼行业与道教炼丹有相同的起源。在二月十五老君诞辰时,前一天铁匠各家都为祖师暖寿,吃长寿面,诞辰当天带家中男丁到大堂烧香拜寿,隆重举办祭拜仪式。 据说,因为太上老君是铁匠的祖师,道士自然成了铁匠们的师弟,所以道士化缘到铁匠铺,要主动向师兄问好,铁匠则予以热情接待。道士若不守规矩,铁匠就要罚道士跪在打铁炉前认错;要是道士还不认错,铁匠可以用钳子、铁铲打道士,甚至将火炉翻过来套在道士头上,俗称“戴纱帽”。 “嚓!” 颜均右手握着一把解首刀,猛地一挥,将左手中抓着的一只公鸡,一刀斩去鸡头,将淋漓的鸡血,遍洒高炉周围,以祭祀四方土地神位。 “炼铁开始!”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颜均纵声大喝。 一筐筐的木炭被塞入高炉的下方,一车车铁矿石被与木炭混堆放在一起,另有石灰石作为造渣剂,混入其中。 在明朝,铁匠们一般用黄土混合草灰作造渣剂。赵士桢在他的著作中说,这种作法,是为了让生铁撒去铁尿,从而减少杂质。 古人只有实际经验,却不明白造渣剂的原理,故这种作法,比后世用石灰石作造渣剂的效果,却是差了很多。 当木质推拉鼓风箱开始被数名铁匠一同用力拉动后,在新鲜空气的劲力吹拂下,高炉内的优质木炭开始猛烈地燃烧,与木炭混堆的铁矿石立刻猛烈地发生了还原反应,矿石迅速变红,变软,液化,一股火焰冲天而起,从炉顶飘出。 颜均欣喜地发现,李啸设计的这个高炉,仅仅过了半天时间,铁矿便已软化成水,这大大超出了他的原有估计,要知道在明朝,高炉出铁,一般最快也要三天。 李啸之所以出铁如此之快,关键秘诀在于,从鼓风箱鼓入的空气,在进入高炉内部前,它的的温度已经过高温预热,在长长的进气道下方,设有和进气道上下叠立的隔离地火池,池中内盛燃煤,空气在进炉前,就被加热到八百至一千度,而不是象明朝人一样,直接朝高炉中鼓入冷风。 空气预热,这是现代钢铁生产中,提高炼铁效率地最关键一步。李啸印象中,这是英国人在十六世纪下半叶,为提高钢铁产量而想出的招数,在以前全世界都没掌握这门技术。 李啸本打算,模仿后世的生产方法,专门建一个蓄热室,利用产生的高温废气来加热空气进气道,从而更节约煤炭使用。只不过,现在毕竟是试验性质,李啸不想把装置弄得过于复杂,以致让这些本来就被自已弄得目瞪口呆的明朝工匠们,无法消化更多的新奇技术。 还是等这座高炉用个十六次后,到了寿命,工匠们也接受理解了现在的作业方式,自已再来采用蓄热室装置吧,李啸心下暗想。 这时,从高炉侧面的观察口就可以看到,铁水聚在炉底,呈现出迷人的橘红色。“李大人,铁汁已成,可以开炉出铁了!”颜均一脸激动的神色。 有铁匠穿上了肥厚的布衣作防护,又用湿巾蒙脸,手持长柄铁钳,把高炉下部出铁口的活门打开,顿时铁水跳跃着奔流而出。 这些铁水混合着炭渣,铁重而渣轻,炭渣大都浮在面上,大块的炭渣,在沟槽上就被一块生铁做的挡板挡下来,铁匠们拿着长铁棍子,把炉渣扒到一边。 铁水直接从通过沟槽流入已被烧得炉火熊熊的炒铁炉。铁水流完后,三名壮汉用厚布包着口鼻,缓缓地用力推动炒铁炉上的绞盘把柄,三根熟铁棍子与铁水充分搅合,橘红的铁水迸飞,发出啵啵的声响。 高炉炼出的是生铁水,含碳量在百分之三左右,生铁熔点约1100-1200摄氏度,而纯铁则高达1535度。当碳与氧气结合,生铁水中的碳含量逐渐降低,它的熔点就逐渐提高了,于是炒铁炉中的铁水变得浓稠,由清汤到酱汁,由酱汁到果冻……最后聚成一个个外形很可爱的铁团儿,颇有点像魔幻世界的怪物史莱克。 在场的工匠一阵欢呼,可用于打铁的熟铁终于炼好了。 这一次炼制,起码打造了一万五千斤熟铁,却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明朝时,在福建漳州,有最大规模的10立方米高炉,一次能出一万斤铁,这在当时已是顶尖水平了。而李啸这次试验性质的炼铁,却一下子就把产量提升了近三分之一,而时间却缩短了一半不止! 其实李啸还没有让这座高炉产能最大化,30立方米的高炉有效容积约为20立方米,即使以较低的利用系数,比如2~3计算,每天最少也能炼出将近6吨的熟铁。 这种所谓“熟铁”,其实并不是现代教科书意义上的熟铁。李啸前世学过的钢铁知识中,国际冶金界没有生、熟铁这种说法,现代钢铁工业上,含碳量小于0.02%的国内称熟铁,国外称纯铁,质地非常柔软;含碳量在0.02%-2.11%的叫做钢;含碳量在2.11%以上的国内称作生铁,国外称铸铁。 而在中国古代,以高炉直接从铁矿石炼出来的称作“生铁”,以经过炒铁炉炒炼的为“熟铁”。这种“熟铁”的碳含量,和炒炼时间成反比,炒得久,碳氧化得多,铁的碳含量越低,反之亦然,所以其碳含量能在0.01%-1.5%之间浮动,包含了现代意义上的“纯铁”和“钢”。 所以古代中国,那种用柳木棍炒铁的方法,也等于是在炒钢。只不过工艺很难把握,炒出的成品以熟铁和中低碳钢为主,若是中了****运的话,能碰上一两块高碳钢,这个概率,大概与彩票中奖差不多。 笼统的说,钢铁产品中,碳含量越低越柔软,越高则越脆、硬。中低碳钢柔软,用来制作刀剑则不锋利,古人也把它视作“熟铁”,只有高碳钢的韧性、硬度、强度符合制作武器的需求,古人才认为那是“钢”。 碳含量地高低决定了钢铁质地的软硬程度。明朝时,低水平的铁匠,可以通过锻锤敲打,来发现哪块成品胶质熟铁是高碳钢。而高水平有经验的铁匠,在长期的打铁生涯中,已炼就了一双能够分辨那是块无甚大用的软铁,那块是能制作宝刀宝剑的好钢的毒辣眼睛。 颜均就是那种高水平的工匠,他观察良久,然后用铁钳夹起一个怪物史莱克,把这只铁质史莱克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一脸激动的神色,。 “李大人,您恁的厉害!这第一炉炒铁就出上品精钢,我颜均色打铁三十年,都从未有过这般运气啊!” 他经验丰富,看得真切,这是块相当不错的高炭熟铁,又韧又硬,可以打造成相当锋利的刀剑。 李啸微微一笑:“颜作头,这不过是概率罢了,不足为奇。你试想,以前你在辽东时,你每炉能炒多少?我炒一炉又是多少?这么多铁,工人们从炒铁炉里夹出来的有先有后,铁也就生熟不等,从熟铁到高碳钢都有,总能碰上几块好钢。” 颜均恍然大悟。自已以前炒铁时,是先将生铁捶成碎片,和木炭一起放入比这个小得多的炒铁炉里,然后风箱从炉子顶上鼓风。 因为鼓的是冷风,要烧许久,生铁方可融化,再拿棍子搅拌,直到铁凝聚成团,最后取出锻打挤渣。 这样一次不过炒几十百多斤铁,而李大人的炒铁炉,直接用高炉炼出的铁水,一次试验性质的炒铁,便是一万五千斤,相当于以前炒百多炉的铁,从这炉熟铁中,得到几块精钢,实在不值得惊讶。 要知道,李啸这种高炉出来直接进炒铁炉的冶炼方式,只在一些明朝当时的特大型钢铁工坊才有实行,颜均原先所在辽东铁岭红印山铁场,还是那种最为原始的融化生铁冶炼熟铁的作坊式的铁场,自然得到精钢的机率极低。 “李大人,您看好了,我给您打出一柄宝剑来!”颜均看着这块高炭钢,越看越喜欢,不觉已是手痒。 李啸笑道:“好,今天天时已晚,各位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明天打好后,我再来欣赏下颜作头的锻打手艺。” 颜均忙道:“大人,这样吧,我等先把其余铁块趁热打成铁锭入库,再去休息不迟。” 李啸点头同意,这时,一众工匠们,纷纷把那些胶铁史莱克,粗粗打制成熟铁锭,然后按品质的不同,分放入不同的仓库中,以备日后使用。 次日天刚放亮,在一众工匠兴奋的叫喊声中,颜均开始锻造宝剑。 他高兴地夹起精钢,先放到火上烧得通红,再用錾子敲下大约四斤重的一块,便就其放到铁砧台上,用精锻锤敲打。 颜均与另一名工匠配合,一个夹铁,一个挥锤,精钢很快被锻锤敲成了薄薄的一片,随着温度降低,钢铁烧透的金红色渐渐消退,颜均又把它放到锻炉上烧得红热,拿錾子敲了中间几下,铁钳一用力,就从中间折弯了叠在一起,再放到锻炉下敲打。然后铁片再次被敲薄,再次折叠,冷了就放到锻炉上加热……颜均这种反复折叠锻打的方式,就是所谓的制造百炼钢。 这种方法里,指每回炉加热一次叫做一炼,回炉百次称百炼。当然,真正要达到百炼的程度,是相当少的,可以说基本不存在,因为所花的时间与精力成本实在太高。在明朝,一般普通士兵的刀最多打个10炼,甚至只有7-8炼,而将官的刀也只有20-30炼,只有高级将军的刀才有50炼以上。 看到颜均这般没效率地作业,一旁的李啸却在想,以后一定要改进锻冶的作业方式,这样的全凭人力敲击的生产方法,实在是太慢太没效率了。 现代工业中,由于有电力装置和车削机床可用,那些金属加工厂的效率与现在的明朝工匠相比,两者的效率,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李啸没那本事能自已发电,他想到的办法,便是使用水力锻锤。 如果能成功导入每分钟敲击60至100下水力锻锤装置,李啸可以保证,比现在的人力敲打,效率至少提高十倍。 颜均打制得很辛苦,整整花了六个时辰,总共十二个小时的时间,到了深夜时分,换了多名工匠轮流打制作业,才总算把这把50炼的宝剑,打制成型。 宝剑成型后,颜均随后开始淬火,他稳稳的平夹剑身,只把剑尖和两侧的刃部浸入水中,一阵白雾滋滋响着腾起。这种淬火方式为局部淬火,这样就只有锋刃部经过淬火变硬,剑脊仍然相对柔软,这样就得到了外硬内软的宝剑。 颜均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因为钢件经过淬火,从金相学上看,维氏硬度400左右的奥氏体,转变为1000左右的马氏体,简单的说,就是剑刃变硬了,而剑身却依然相对柔软,这样的宝剑在斫击时,比全淬火的剑更具弹性,更加锋利,而且不易断裂。 “真是好剑!” 在一众工匠的惊呼声中,颜均颇有些洋洋得意地看着手里这把青光莹莹流光盈彩的好剑,只见那宝剑上云纹若隐若显,如流水、如星汉,寒光闪闪、青气盈然,让人望之心醉。 李啸见得颜均打制出来这般好剑,心下亦是极为喜欢。 他从一旁笑吟吟地递把一个上好精铜睚眦红缨剑柄,连同鲛鲨剑鞘,一同递给颜均。 原来,在颜均打制宝剑时,李啸便已令人从单县县城买回这个在当地最好的剑柄与剑鞘。 颜均笑着接过,很快把剑柄安装牢固,然后他反复用砂轮打磨剑刃,给宝剑开锋。 终于全部制作工艺完成,颜均将宝剑装入李啸递过来的鲛鲨剑鞘,插剑入鞘,恭敬地将剑递给李啸。 “咝。” 李啸右手一拔,在轻微的剑啸声中,将宝剑拔出一半。 他看到,这把宝剑青莹如玉,用手抚摸,刀面竟如少女的肌肤一般,滑柔如缎。 李啸屈指向剑脊上轻轻一弹,便听得“铮”的一声龙吟之音,袅袅方散。 “真真好剑,颜作头辛苦了。以本官之意,便将此这上品青锋,命名为龙吟剑吧。”李啸笑道。 颜均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大笑道:“只要大人喜欢,取什么名字都好。” (多谢影孑冷风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奋发的梦想 钢铁试制的大获成功,无疑给将来的各项钢铁产业以及火器研制,提供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只是现在的钢铁生产,其实还有个重大问题。 那就是,现在这种全凭炒铁炉碰运气般地生产高碳钢材,产量实在太少,还有要努力想办法,才能实行合格钢材的量产化。 李啸所想到的办法,便是坩埚炼钢。 这种在后世已是常见的炼钢方式,在这明朝时代,想做成功,却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坩埚炼钢的关键在于那个坩埚,而坩埚的关键又在于他的耐火材料,或者说是高温耐火砖。铁料含碳量越高,则熔点越低,而钢的含碳量比生铁低的多,起码要达到1600c,钢料才会融化成钢水。而坩埚材料他虽然知道——石墨、瓷土、粘土,混合均匀以后塑成型状,小火烘干,再用焦炭烧到最高温度,方可炼出钢来。 现在的问题是,李啸知道这个比例,但诸如石墨、瓷土之类,一时还没找到原料产地。其中瓷土还好找,鲁南一带就有,只是石墨矿,李啸回忆前世的知识,在山东当地,他处难寻,唯有青州府的莱西县当地所产最多,据说石墨探明储量687.11万吨,现保有储量639.93万吨。 李啸下定决心,等返回赤凤卫后,就开努力去莱西地区探寻并开采石墨矿,尽快把能用于炼钢的坩埚制作出来。 不过这样的钢材生产,对于李啸来说,还是可以下一步再着手解决的事情,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整套钢铁工业建立并运作起来。 李啸立刻着手,开始规划铁龙城的各项生产事宜。 他打算,现在这座高炉在用到十六次后,便立刻拆除,然后重新兴建两座带蓄热室,用高铝钒土制成内壁的更加完善的炼铁高炉。 那么一年之内,情况正常的话,应该可以有一百五十天出铁,这也是明朝各地铁矿出铁时间,如果建设了两个同样30立方米容积的高炉的话,每次出铁量约为12至15吨,一年的出铁量,便是1800至2000吨。 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要知道明朝在万历年间,一年的全国总共出铁量,也不过16万吨,铁矿消耗32至40万吨。李啸仅有两座高炉,便有这样高额的产量,无疑已是远超这个时代。 更何况,还在铁龙城东南区内,还有大片大片的空地,将来兴建更多的高炉与炒铁炉,皆不成问题。 只不过,以后的钢铁生产,李啸决定用焦煤来代替木炭。 他心下很清楚,若只用木炭烧制,这木材消耗未免太过巨大,就算把单县一地的木头都砍光了,也生产不了多长时间。李啸在想,从现开在始,只有将来要炼制高品质钢材时,方可用木炭,若只炼成熟铁和普通的中低碳钢,则还需早日用焦煤代替方好。” 李啸所忧虑的事情,就曾困扰了大英帝国很长时间。 当时英国为了增加钢铁产量,迅速成为欧洲第一流的大国,全国各地都开始兴建高炉炼铁,结果整个英国国内的森林木材几乎砍光,最后实在是不敷使用了,才最终开始用焦煤炼铁来代替,没想到却最终另辟蹊径。 炼铁高炉采用焦炭代替木炭,为现代高炉的大型化奠定了基础,是冶金史上的一个重大里程碑,使人类终于能够实现大规模的钢铁生产。 李啸把自已的想法对工匠们一说,颜均便急忙说道:“大人所说的可是炼铁的焦煤?” 李啸一惊,忙说道:“正是。” 颜均便说道:“大人要以此物来炼铁,却是易得,此物在山西之地有人专门将煤制成焦煤贩卖,小人往日在辽东铁岭红印山铁场,东家便是从山西买焦煤炼铁。” “哦,颜作头可知价格多少?” “据小的了解,1000斤焦煤价格为10两银子。” 李啸倒吸了一口气,他心下暗算,炼一吨生铁一般需要焦煤一吨左右,若年产2000吨生铁,则要2000吨焦煤,按一吨焦煤20两算,合计买焦煤就要4万两银子。 李啸心下庆幸,幸亏自已在金汤城外的边界山处发现了大批的煤矿,且有宋大这样的焦炭冶炼专家,又有四轮马车方便长途运输,这样一来,倒让李啸节省了一笔相当可观的费用。 当日在宣府镇时,李啸听宋大介绍过焦煤的生产。具体步骤如下: 首先,让工人们把挖好并碾碎的煤块,进行洗煤。 李啸知道这一步的目的,是为初步除杂,去掉煤中的灰分,石块、泥土等等。因为这类物体多含有硫和磷等杂质,对于炼铁极为有害,为了除去这些杂质,就需要对原煤进行人工洗选,洗选后所得净煤又叫洗煤或者精煤。 然后,要建一座炼焦窑。这种炼煤窑的外形,与普通的砖窑颇为相似。 接下来,精煤晒干后入窑,在炉窑内不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借助窑炉边墙的点火孔人工点火,将堆放在窑内的精煤点燃,靠精煤自身燃烧热量逐层将煤加热,这是直接加热。随后,煤燃烧产生的废气与未燃尽地大量煤裂解产物形成的热气流,经窑室侧壁地导火道继续燃烧,并将部分热传入窑内,此为间接加热。 经过直接与间接两道加热,八百摄氏度的高温燃气流则夹带着未燃尽地煤裂解物从窑顶开孔处排入大气。这个过程延续八到十天,焦炭就制成了,随后,可命工人从人工点火孔注水熄焦,待窑炉冷却后,便可开门,扒出制好的焦煤。 李啸相信,现在随着宣府的流民到来赤凤卫,从宣府镇一同运回来的大批焦煤与硫磺,应该也快到达了。 李啸决定,以后铁龙城内所产的钢铁,分用途的不同,而选择不同的钢铁来生产,能期各尽其用。 下面是李啸决定的钢铁使用分类。 1、诸如生活用具与各类农具等物品,用焦煤炼制的中下等品质熟铁来制作。 2、李啸军的全体士兵所用的铠甲与盾牌,则都用焦煤炼制中上品高炭熟铁来生产。 3、全军的武器与火器,都用焦煤所制的高碳钢来制造。 4、高级将领的铠甲与武器,则用纯净木炭生产的精钢来制造。 李啸决定,把赤凤卫的铁匠总头张铜柱等人调到铁龙城来,只留几名徒弟在赤凤卫继续开铁匠铺,由其负责整个锻冶场的具体运作。 李啸初步的铁龙城人力规划如下: 1、现在赤凤卫城已近修建完成,可把3000多名流寇俘虏调回铁龙城,从其中选出这半年多时间中,表现较好的500人,与另外的500名河南百姓一起,作为冶炼辅助人手以或搬运工,作为对他们良好表现的一种奖励。选择剩下的2500余俘虏中,1500余人安排去挖矿,1000余人碎矿并洗矿。 2、而锻冶场,则除了那些剩余的河南与单县百姓外,再招2000流民工人,用师傅带学徒的形式运作,大批量打制生活用具、盔甲、武器等各种物品。 3、火器总头赵杰,从火器部队调出到铁龙城,暂时招200名流民工人,利用大量运至的硫磺,在暂不能研制火炮火铳的情况下,优先研制颗粒火药。毕竟现在所使用的粉末状黑火药,配比与混合均有问题,常常导致哑火,且上次在宣府作战中,竟共总有十根鲁密铳炸膛,这个火药的安全与稳定问题,却是现在要研究的重点。 在人力安排完成后,李啸开始设立工匠等级制度,大致分为作头,匠头,匠丁,学徒四种。并以此来决定每个人的薪资标准。这项制度,要在已开办的每个工厂中具体实行。 以铁龙城为例,李啸规定,颜均、张铜柱升为作头,每月薪资5两银子。 这两人手下的熟练徒弟则为匠头,每月薪资3两银子。 其余的有专业技术的各名铁匠为匠丁,每月1.5两银子。 而那些,刚刚招入厂中的学徒工人,则为每月为0.5两银子。 除此之外,李啸还要兴建食堂,给这些工人都提供包吃住的待遇。除了固定工资外,等产品开始销售了,还会有奖金与分成。这些具体细节,李啸还在设计与规划中。 李啸心下,越来越有个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自已奋发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 当看到眼前终于出现那巍峨雄峻的铁龙城时,流民林小五长吁了一口气。 十月上旬时,林小五一家五口,父母、哥哥、以及他和妹妹,终于从大同长途跋涉到宣府北路那正在修建的金汤城。 远远地看到那城周16里的金汤城时,林小五一家人都大吃了一惊,他们都没想到,在这样与蒙古交界的偏僻之城,竟有人会兴建这样一座阔大的雄城。 流民们都已知道,这座城池,是一个名叫李啸的将领兴建的,据说这个赤凤卫指挥使大人李啸,战功卓越又相当年轻,让不过十六岁的林小五,对这这传说中的李啸,心下极其钦慕佩服。 接着,他们很快又被城下已聚集了一万余人喧闹不已的流民队伍所深深震惊。看到这些集中聚集在金汤城南面城墙处以抵御寒冷北风的大片流民,林小五他们都知道,这些流民,应该是和自已一样,得到了金汤城要大批招工的消息,才赶来此处的。只不过,等这些流民来到时,金汤城的招工名额已满且城中暂时再无居住房屋,这些人自然无法再被接纳入城。 于是,在经过简单的登记之后,林小五一家也成了这些流民中的一员。 林小五特别羡慕最早到来的流民。这拔总共约六千多人的流民,早已成功地成为了城中居民的一员,大部分人每天和那些工匠一起,挖护城河,修建城墙,还有小部分则去了边界山的煤厂与硫磺厂工作。 这些已成为金汤城一员的流民,看待城外的流民百姓的目光,虽然满是同情,更多的是庆幸。毕竟与他们相比,自已仅仅是早来了一步,才抢占到这宝贵的留居与工作机会。 最让林小五羡慕不已的是,这些城中居民每天可以吃三顿饱饭,甚至不时还有荤腥酒肉。与每天每人只能喝两碗稀粥的城外流民相比,堪为天地之别。 林小五常常后悔,要是能早点来多好,听说这金汤城容纳流民的能力现在已到极限,自已这样的后来者,估计是再没机会入城定居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城外的流民百姓越聚越多,竟达2万五千多人。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多,流民中的各类问题也随之爆发。 象打斗、吵架、偷盗等事情每天都不停发生,虽有城内军兵维持秩序,弹压惩治犯事者,但这样的事情还是越来越多。 比上诉诸事更可怕的,则是天气。 随着时间到了下旬,天气越发寒冷,北风凛冽入骨,城外流民们集中居中的草窝子也越来越难以居住,冻死的老人与孩子,每天都有很多。 不过人们却舍不得离去,因与这里毕竟每天还有两碗薄粥吊命,要是去了其他地方,流民都知道,自已极有可能只会被活活饿死于城外,更加悲惨的事情是,还有可能被那些丧尽天良的官军,砍去脑袋杀良冒功。 林小五看到,金汤城城头上,有一名须发半白的老者,每天都眼神忧虑地,看着城外在寒风中挣扎的百姓.。 林小五知道,这名老者名叫安谦,是这座金汤城的负责人。他也知道,这个安谦之所以如此忧虑,是害怕这些流民被寒冷与拥挤所逼迫,与城中的军兵对抗起来,那就麻烦大了。 只不过,他不敢把这么多流民放入城中,毕竟城中军兵太少,万一这数万流民中有人存心入城闹事,凭城中一千多人的部队,不一定弹压得住。就算能勉强镇压下去,也会给尚未建好的金汤城,带来重大损失。 事实上,到了十月下旬时,已有很多胆大又心怀不满之徒,在暗中商量,要城外全体流民联合起来,夺下正在修建的金汤城,好好地吃他娘的几顿饱饭,也许,还能抢点银子花花。 林小五对这些人感觉很厌恶。他认为,这些人靠金汤城施予的薄粥活命,却还想着夺取恩人的城池与钱粮,实在太过下作了。 只是入冬的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难熬,在这样的情况下,商议造反谋夺金汤城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毕竟,没有人想这样慢慢地冻死在城外。他们已是一无所有的流民,在生存的压力下,良心与道德当然可能成为最先被轻易忽略的东西。 在局势越来越难于控制的情况下,林小五一家人皆认为,流民闹事可能不可避免之时,某一天,金汤城的负责人安谦,却一脸喜色地给这些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流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那赤凤卫指挥使李大人,准备全部收留他们,并把他们接收到山东去。 林小五记得,当安谦宣布完这条消息后,城外欢呼之声有如雷鸣,每个流民都是一副欣喜得不敢置信的表情。 二天后,包括林小五一家人在内,总共2万三千余名流民启程南下,在金汤城一千多名军兵的监督押送下,带着10辆装得满满当当的粮车,一辆装着3万银两的银车,30辆装着900吨焦炭的马车,3辆装着9吨硫磺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南下山东而去。 望着原先人头攒动现在却寂寥不已的金汤城南部城墙外的空地,林小五悄然留下了热泪。 队伍一路南行,不时用银车上的银子在当地补充购买粮食,在经过了近二十天的辛苦跋涉后,全体流民来到了山东武定州地界。 在这里,流民们被分为三拔。 首先被选出的一拔人,约四千多人,全部为精壮的成年男子,这些人,被选为赤凤总的军兵。 林小五的哥哥林小三有幸被选中,得到入选的消息后,他一脸兴奋与依依不舍交织的表情,在与家人告别后,他与这四千多名精壮男子一起,被一名光头锃亮的将领怒喝着带走,消失在东去的官道上。 另一拔人,是流民中的主流,约一万四千人,被安排到赤凤卫,被赤凤卫的官员们,一路引领东去。 还有一拔人约四五千人,则掉头南下,在铁龙城官员的引领下,带着那900吨焦炭,9吨硫磺,前往铁龙城。 除了去当了战兵的哥哥外,林小五全家四口,则是被选入前往铁龙城的队伍中。 到了铁龙城后,林小五一家人,首先登记资料,领取铁龙城的居民号牌,然后被分配了一座两层楼的小楼居住。 这幢小楼,修建得十分结实漂亮,却只标价15两,堪称成本价。只是身无分文的林小五等人,当然还是买不起。 不过分房的官员告诉他们,这幢房子,可让他们先住,分期用工资还房款就行。听到这个消息,让林小五一家人欣喜不已。 林小五一家人非常幸运,林小五与父亲,皆被选为锻冶场学徒,他父亲被选去打造生活用具,林小五则被分去打造盔甲,而10岁的妹妹,则进了铁龙城学堂上学,只留下母亲一人看家。 这铁龙城中,竟然女子也能上学,这倒是让新来的流民们,感觉十分稀奇之事。 林小五后来才知道,这是李啸早在赤凤堡时便实施的政策。在李啸心中,对于受教育一事,男女都一样,都有学习的权利。尽管当初有多人反对,但李啸强力坚持,到了现在,将领与百姓,也皆早已习惯了。 手握一柄崭新精锻锤,处身一片叮当作响的铁器敲击声中的林小五,听着师傅讲解打铁的要领,心下却在暗暗发誓,既然已成了盔甲厂的一名学徒,就要凭自已的能力,从这大批的学徒中,脱颖而出,努力干出个人样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鲁王之邀 到十二月中旬时,铁龙城的各项生产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 天气极冷,铅云低垂,寒风呼啸有如刀割,只是整个铁龙城却是一片兴旺蓬勃的景象。 炉火熊熊的高炉,铁水哔剥作响的炒铁炉,叮当一片敲打不停的锻冶场,正在仔细调配颗粒火药的弹药厂,有如蚂蚁一般来往搬运铁矿、铁锭、焦煤、成品物件的搬运工人,共同组成了铁龙城喧哗忙碌的运作场景。 站在十字主街中央的李啸,望着眼前这一片忙碌的景象,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心下,却在迅速地算了一笔细帐。 在现在只有这一座高炉的情况下,根据这段时间的出品概率,李啸可以估算出,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能出生铁水80吨,化炼成熟铁与钢材约70吨,其中上品高炭钢均2吨多,中炭钢10吨,中上品质熟铁20吨,中下品熟铁近38吨。 这些上品高炭钢,全部用于打造现在扩充的军兵的4米长枪精钢枪头以及枪尾尾坠,按每个三棱精钢枪头与枪尾尾坠共约耗2斤多精钢计算,可造成2000多套。现在赤凤总新增20队枪兵,正好补充完毕。 中炭钢用于制作盾兵盾牌,按每块大盾牌打制约耗20斤中炭钢计算,可打1000块,赤凤总新增10队盾兵,也正好全部补充完毕。 中上品质熟铁,用于打造铠甲,若制成精铁甲,每副铁甲要耗铁40斤,可打造1000副,若制成棉甲,则每件只需耗铁15斤,只不过,因为棉甲防御力较差,且李啸军缺少棉花,故李啸打算,将这些中上品质的熟铁,全部打制成精铁甲,按从将领再到士兵的优先顺序配发。 要做就做好,不要以后再来吃回头饭,这是李啸的做事原则。就算现在精铁甲的数量一时不足,也不要紧,毕竟这盔甲可以连续生产,这个月没装备完,下个月可继续再做。 只不过,精铁甲制造繁琐,需得先给熟铁片上清漆防锈,待晒干后,再用牛皮绳一片片串起打制好的熟铁片,耗时费力,故一个月产量却是有限,故李啸决定,所有没有工作在家休息的老弱,都到盔甲厂来串铁片,按件计酬,以加快生产进度。 余下的下品熟铁,则全部打制为诸如铁针,铁铲、铁锹、铁锅、铁勺、菜刀、锄头、酒壶、面盆、斧头、火箸、通条、铁炉、钉子等生活用具。 这些生活用具的具体产量及生产分配,李啸就懒得亲自安排了,工业司的统计人员,自会监督工匠们的分类按排并跟催进度。 这些铁制的生活用具,才是李啸的铁龙城中,最为重要的资金来源。 据松江府志记载,以铁针为例,如果出口到日本的话,一根铁针竟能在日本国能卖二分银子!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天价。 要知道明朝最好的闽铁,也才一分五银子一斤,而一斤闽铁能制多少根铁针? 哪怕算上加工费用与人工工资,这二分银子一根的铁针,利润也实在是大得惊人,而且这还是贸易批发价,估计日本国的那些矮子倭人买到手的时候,价格可能还会翻倍不止,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日子是怎么过的。 李啸前世看过《江户训语》,其中的日本古代商人,对家人及伙计明文规定,哪怕一张记帐用的废纸,都不能随意丢弃,否则要受到饿饭的惩罚。正确的做法是,要先用背面打草稿,再没空间用了的情况下,再裁成小张上厕所,并规定,一次只能用一小张,在泻肚的情况下,才能用两小张。 李啸在想,从古至今,日本人之所以如此悭吝小气,过得穷困不堪,与这个岛国严重依赖进口应该是有很大关系的。毕竟这样远渡重洋运来的货物,卖价如此高昂,普通的日本人也只能省吃俭用,来维持基本生计了。 出口日本尚是远景,现在李啸这些物品,主要还是打算对蒙古贸易。 现在大明已中止了对蒙古的互市,导致走私蒙古成了巨大的暴利行业,山西八大家等商人,就是在走私蒙古与女真的贸易中大发其财,并最终成了满清的皇商。 与其这笔钱让这些混帐走私商人赚走,还不如自已好好把握这笔财源。毕竟商人赚钱只是为了给自已与子孙后代积累财富,而自已的最终目的,却是要用这笔财政,来建立并维护一只足够解救这个危亡时代的强悍军队。 在蒙古草原,象铁锅、剪刀、铁钉、铁针、铁铲、铁盆、马掌等物品,皆是紧俏物品,在万历年间朝廷查得严时,甚至有一匹上品战马换个铁锅的事情发生。由于铁器供不应求,一些黑心商人干脆直接用生铁打造物件,再卖给急缺铁器的蒙古人,饶是如此,这些粗劣的铁器依然畅销一空。 现在自已虽是用下品熟铁打制生活器件,但李啸看过自家成品,比市面上器具店中买的铁器却还是要好上许多。毕竟李啸建立了一整套监督管理与奖惩机制,工匠做事也用心得多,用料也足,这才保证自已产品的高质量。 这样铁器,为了方便与市面上其他铁器区分,基本上每个大件的铁器上,都打了一个圆形的隶书李字。 李啸在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样标有李字印记的铁龙城铁器,将会成为质量稳定可靠的铁器的独有标识吧。 李啸打算,等开了春,这边也打造了足够多的铁器,便用那些四轮马车拉到金汤城去贩卖,他相信,这大批质量上乘做工用心的铁器,将会给李啸军带来巨大的利润。 .。。。。。。 十二月下旬初,正在铁龙城中监督生产的李啸,忽然接到了一封来自鲁王府的邀请函。 信中,鲁王朱寿鋐用一种相当客气的语气,邀请李啸前往兖州鲁王府一述。 此时,陈子龙早已南下回家过年,并准备过完年,再把家眷带来。故李啸读了信后,连忙找来铁龙城总管吴亮,前来商议此事。 “吴先生,却不知鲁王邀我,却为何事?” “大人,在下认为,鲁王此次相邀,必定是想着要与大人好好拉近关系。”吴亮眨着眼,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上次,我军出援宣府,经过兖州时,鲁王不是派了世子朱以派,前来迎接犒军么?现在鲁王再次派人送函相邀,其意愈明。” “那以你之意,本官当去拜访了?” “那是自然,鲁王想交好我们。对我们来说,却也是好事一件,毕竟能与这些显赫的明朝宗室拉上关系,我们在山东当地,行事却可方便得多,那些与我们不对付的山东官员,也会愈发忌惮我们几分。故学生以为,这次鲁王相邀,大人却需好生与其交好方是。”吴亮脸色渐渐变得郑重。 “好,那本官便亲往鲁王府去一趟。” 第二天,李啸让十多名飞鹞子轻骑为护卫,带上礼物,随着那两名送信的仆人前往兖州鲁王府。 一行人纵马疾行,不过一天功夫,便到了兖州城下。 洪武十八年(1385),明太祖封其第十子朱檀为鲁王,藩兖州,升兖州为府,隶属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复置嵫阳县为兖州府治所在地,辖济宁、东平、曹、沂四州二十三县。 现在的鲁王一系,皆是朱檀的子孙。 明代的兖州,是由嵫阳县改建而成。城池位于泗河拐弯处,凭依着北部防山余脉而建,清澈的泗水河从城池的南面折向东边流过。整个兖州城,呈东西长而南北短的形态,经历年扩建改制后,整个兖州城的城墙长达十六里又两百步,成为山东数一数二的大城。 最让人称道的是,兖州城的城墙高达十米,全部包了厚实青砖,城墙宽度是达到了近七米,可并五马而行。上面女墙,堞垛,箭楼等防御设备一应俱全。全城共开了东、西、南三座城门每个城门都建了瓮城,大大加强了府城的防御力。 李啸远远看到,世子朱以派,已是一脸笑容地带着一众家仆,在南门外迎候。 李啸跳下马来,笑着与朱以派打招呼,寒暄数语后,便将一柄细长精巧的红缨宝剑,送给朱以派。 李啸这次来兖州,带来了数把宝剑,全是由铁龙城中最有经验的工匠,用上品精钢打制的50炼宝剑,这些制作极其精良,堪称有市无价的上品宝剑,现在成了李啸的送礼佳品。 果然,当朱以派收下宝剑,抽出剑刃,看到在冬日阳光下耀如霜雪的剑身时,他一脸的笑容,灿烂无比。 “李指挥,如此重礼,小王惶恐受之,且请李指军随小王前去鲁王府歇坐。”朱以派收下宝剑,恭敬地对李啸作了个迎请的手势。 李啸等人入得城来,一路行看,发现这交通要枢之地的兖州市面上,街巷宽阔,两旁民房、庙宇、商铺、欢场、酒家等各类建筑鳞次栉比,倒是好一处繁华之地。 整个街面上,虽有颇多各地所来的外地流民,但并未影响市容与人流往来,往来叫卖的小商贩与三三两两的行人摩肩接踵,在这寒冷冬日,为街道带来许多生气,组成了一副极具明代生活气息的市井图。 不多时,众人来到了鲁王府外。 李啸被眼前壮丽恢宏的鲁王府,深深地震撼了。 鲁王府在兖州城北的中央地带,这是朱元璋下令,花费巨资,为其第十子朱檀,也就是第一代鲁王所建造的王宫。 为了保证皇族的安全,也是为了体现皇族的神秘和与众不同,在隔了约两条街的位置,百姓便不允许进来。因此,当李啸等人行到这里时,街上的行人已是瘳瘳无几。 李啸首先注意到,这鲁王府,有点模仿城池的修建模式,四处均建有高大的城墙,完全可以看做是兖州的内城。 据明史记载,鲁王府的城墙高二丈九尺,东西长约700米,南北宽约600米,占地面积极为广阔。并且也和城池一样,开有四处城门,四个城门南曰端礼、北曰广智、东曰体仁、西曰遵义。 李啸等人来到的,正是南门端礼门。 李啸凝视着鲁王府那巨大的正门,这刷了鲜艳红漆的大门,两面朱红铜铆的门扇十分地厚重端严,象征着大明亲王的高贵权势。 这大门给李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甚至心下暗想,可能那至今未见过的紫禁城皇宫大门,也与这门差不多吧。 随后,李啸便被大门两边那巨大粗壮的石柱上两排镏金大字所吸引,他从左到右,轻声地读道:“羽翼大明辅国邦”、“世镇鲁南泽万年”。 李啸心下十分感慨,这鲁王府,端的是天家派头、气象万千,那大门两边雕得活灵活现的石狮子,个头便足足比州衙所见过的的大了两倍不止。据说,这鲁王府那高高的七重丹陛,只比京师紫禁城短了两重,仅次大明天子一等而已。 在李啸仔细观看鲁王府的外面之时,已有许多的仆人,从大门旁的小门出来,手持长鞭、上马凳、洒扫用具站在门口,男仆一水儿的茧绸青衣、无翅乌纱,每个人都是眼神居高临下,鼻孔朝天。 在仆人们出来,并立刻打扫门庭之际,小门之中,又涌出许多仪卫司的武官,他们顶盔贯甲,拿着雪亮的刀枪,掌着鲜明的旗鼓,迅速地沿着大门分站成两排。 仿佛掐好了时间一般,在仆人们迅速打扫完门庭之时,两扇厚重无比的朱漆大门,发出吱吱的门铰扭动的声响,缓缓开启。 大门开启后,只见一堆盔甲更加鲜明艳丽的仪卫司的武将兵丁,各各扛着刀枪剑戟一拥而出,仪卫正、仪卫副左右分列,典仗两两相对,众旗牌、校尉雁翅排开,各各肃立。 头戴双角龙纹的乌纱折上巾,身着五章青衣,两肩纹金龙,系着素表朱里的大带,上挂金纹玉龙形珮,下着赤红袜舄的鲁王朱以鋐,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缓缓从大门正中而出。 李啸注意到朱以鋐约四十七八的年纪,鬓边的头发已多有花白,脸上有许多酒色过度的痕迹,微微浮肿的圆脸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 李啸感觉到,这位脸上挤出和气笑容的鲁王,虽穿着崭新贵重的大明亲王常服,却总给人一种精力衰竭萎靡不振的感觉。 而在在鲁王朱寿鋐后面,跟着约四十出头年纪的中年人,一张保养得颇好的白晳脸庞上,三绺清髯修剪得极好,体现出一种儒雅雍容的气度。 李啸暗想,此人,应该是朱寿鋐的弟弟,郡王朱以派的亲生父亲,泰兴王朱寿镛了。 “赤凤卫指挥使李啸,拜见鲁王殿下。”李啸跪地,领着一众随从,恭敬行礼。 (本文已获历史主页vip小说推荐,谢谢各位一直支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郡主朱媺姵 见李啸躬身行礼,朱寿鋐那昏沉散淡的眼神,明显地一亮。 “李指挥使速速请起。”朱寿鋐虚扶李啸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着正三品武官常服的李啸后,点头赞叹道:“久闻不如一见,真真一表人材!李指挥使灭流寇,打鞑子,均是偌大功绩,依孤王看,果是英雄出少年啊。” 看着朱寿鋐一脸套近乎的笑容,李啸微笑道:“鲁王殿下谬赞,下官何以克当。” “李指挥使客气了,府外非述话之地,请李指挥使随孤王入府坐谈。”朱以鋐脸上的笑容更显热切,对着李啸作了个迎请的姿势。 李啸随着众人一路前行,边走边看,感觉大开了眼界。 明史记载,鲁王宫邸的建筑,基本可分为三部,由南向北方向分别为:“承运殿”(面宽十一间),“园殿”(面宽九间)和“存心殿”(面宽九间)。“承运殿”两庑还有左右二殿,五殿两侧各建屋一百三十八间。四周建有围墙,前设承运门”,后设“存心门”,这便是鲁王宫的主要建筑。另外还有由“前宫”“中宫”和“后宫”,各面宽九间,三宫两侧各建屋九十九间,外建围墙及前后宫门,所形成辅助宫殿群落。 对于一路跟行穿殿过廊的李啸来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进得鲁王宫后,众多宫殿回廊门楼等处,均饰以青绿点金,蓝黛细缀,金涂铜钉,窠拱攒顶,红绡彩云,中画蟠螭,看得李啸眼花瞭乱。 尤其是鲁王宫中,各类假山峰峦叠立,高低起伏,亭台楼阁座落其中,中殿两侧靠后处,则是一座极大的花园,养着仙鹤、孔雀、梅花鹿等珍禽异兽。处处匠心独运,每每巧夺天工,真真说不尽的雕梁画栋,道不完的富丽堂皇! 众人大约行了十来分钟,到了存心殿中,这便是鲁王日常接待重要宾客的地方。 鲁王随即招呼众人落坐看茶。 李啸取出礼物,分赠鲁王朱寿鋐、泰兴王朱寿镛二人,每人一把上品宝剑,以为见面之礼。 朱寿鋐朱寿镛二人,一脸惊喜地收下这堪称举世难得之珍品的宝剑,不由得皆是心下大悦。 “李指挥使客气了,你初来乍到,便送这般重礼,倒让孤王受之有愧。”朱寿鋐捋须笑道。 “一点微礼,不成敬意,前番我军出援宣府,得遇贵府犒军,不甚感激。这两把宝剑,略表卑职感谢之意而已。”李啸微着答道,语气平和而谦恭。 李啸出手这般阔绰,让会谈的气氛一下子就融洽起来。众人一番寒暄后,朱寿鋐便说出了邀请李啸前来鲁王府的真实用意。 原来,十一月时,原五省总督陈奇瑜,被给事中顾国宝,御史傅永淳交章弹劾,,两人弹劾陈奇瑜车箱峡受贿纵贼,后面又剿匪不力,以致匪情重新糜烂的重大罪名,崇祯皇帝见群情汹汹,自已也早有想拿下陈奇瑜之意,便下旨将陈奇瑜撤职拿办,下锦衣卫诏狱。 陈奇瑜其罪本是必死,结果他为了保命,出尽家财贿赂首辅温体仁,才由死罪改为戍边。 而陈奇瑜原先的五省总督一职,由原三边总督洪承畴接任,总督山西、陕西、四川、湖广、河南军务。 此时,流贼的势力已是重新振作,势力浩大。山陕等地,数十万贼寇集中在一处,动辄连营百里,官军望之而骇然。 到了十二月,西宁驻军因长期缺乏粮饷,发生兵变,驻守将领被乱兵所杀,分守道官员被赶走,镇守太监也仓皇逃遁。原本定计要在山西与匪寇大战的洪承畴,被迫亲自带领军队赶往西宁,流寇则趁机分陷关陇,大掠州县,等到洪承畴平定了兵变,腾出手来再赴山西之地时,这些流寇闻得消息,又“悉众东奔,分道入河南,集宛、洛间。”,多达二十余万的流寇,开始第二次大规模入侵河南。 声势浩大的流寇把河南巡抚元默吓了个半死,他在给朝廷的奏章中写道:“.。。。。。。七年冬,贼骑前部千余西来,立马西郭麦田中,以为前探。已而大军毕集,铺天盖地,大旗飘飏,遥望崖口而南,旌旗蔽空,甲光耀日,南尽南山,北尽河曲,波压云涌而至。自朝至夜,惟闻人喧马嘶,连营上百里矣。流贼所过,人畜践踏,生灵涂炭,尸堆如丘,叠于路旁阔五六里。。。。。” 巡抚元默在奏章中哀叹:“贼众自山西出,东奔我河南,陷荥阳,下灵宝,集宛、洛间皆落入敌手,河南大震矣。据下官所闻,贼营每有数万兵,更番而进,因粮宿饱,突进极速,常能昼夜便行百里。而我官军寡备,粮饷不继,步多骑少,士气沉迷,行数十里便俱告饥疲,再难行进,是故官兵多畏贼矣。。。。。。” 元默没有说谎,当时在河南的几大明军重兵集团,如驻守新安、渑池的左良玉部,驻汝州的陈治邦部,驻南阳的陈允福部等等,见贼寇之势力太大,纷纷据地拥兵自保。 这些渐渐尾大不掉的军阀中,尤以左良玉为跋扈,此人公然抗拒朝廷要他出兵剿匪的谕令,河南巡抚元默多次求其出兵,亦全部置若罔闻。更为恶劣的是,此人私下与流寇相通,大肆收纳各股流寇以为已用,根本再无为朝廷剿灭匪贼的想法与行动了。 见到河南的明军官兵如此畏怯,贼寇之势顿是愈发大炽。前几日,于河南荥阳,老回回、闯王、革里眼、左监王、曹操、改世王、射塌天、八大王、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等十三家,合七十二营的大小头目,共会荥阳商议如何对付官军,这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荥阳大会”。 会议中,有流寇头目谈到,现在大家群集于此,估计那五省总督洪承畴立刻就会率兵前来剿匪了。他此言一出,时在高迎祥部下,外号闯将的李自成,却立刻豪气万丈地说道:““匹夫尚可奋臂,况十万众乎?今吾兵且十倍官军,虽关宁铁骑至,无能为也。计唯有分兵.各随所向立效,其利钝举听之天。” 听了李自成这番豪言,一众流寇皆是喜悦,纷纷表示同意。 随后,众流寇开始抓阄,以定各自去向,最后议定如下:革、左南当楚师;横、混西迎秦军;曹、过分屯荥、汜间,探中牟、邓、尉以缀开、归、河、汝之兵;献、闯专事东方。破城下邑,金帛子女惟均。老回回、九条龙为游徼,往来策应。恐西军不敌,益以射塌天、改世王为横、混后继。 议定后,众流寇杀牛马祭天誓师,开桌大宴,****已毕,便分头开始军事行动。 其中,势力最大的两股流贼,高迎详与张献忠,合兵一处,浩浩荡荡地从豫西之地,由西往东杀来。 流冦们猖狂的行动,让得知消息的鲁王朱寿鋐等人,惊恐颤栗不已。 朱寿鋐不顾先前刘泽清的冷遇,又厚着脸皮写信,求其派兵驻守兖州,以防流寇从豫东入寇兖州。 结果不出他意外,刘泽清再次以手下军兵缺少粮饷无法调动为由,拒绝了他。 碰了一鼻子灰的鲁王朱寿鋐,每日间听得流寇日益东来的消息,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燥不安。 最终,在世子朱以派的提示下,朱寿鋐想到了正在单县铁龙城的李啸。 对啊,为什么不找李啸呢? 上次正是此人的及时出兵,才消灭了入侵鲁南单县的黑蝎子部流寇啊。 现在李啸已升为赤凤卫指挥使,听闻兵马亦已扩招,若得此人来守卫兖州,守住兖州的希望,必定大增。 朱寿鋐想定主意,这才紧急派人前往铁龙城邀请李啸来鲁王府一述。 “李指挥,现在流寇肆虐,数万精锐流贼日夜东来,孤王心下,着实不安,恳请李指挥使这段时间,长驻我兖州,以保我兖州数十万军民百姓之安全。“朱寿鋐用一种焦虑而诚恳的语气向李啸说道。 当然,说什么保护兖州军民百姓之类,不过是虚言美辞,朱寿鋐的真实想法,自然还是要保全鲁王府的全族家人。 李啸心下自然洞若观火。 其实,朱寿鋐这般想法,实是多虑了。 因为按正常历史走向,李自成与张献忠两股流寇,自豫西出发后,到了开封府地界,便会折向东南,一路向南直隶的颖州而去,并未打去山东的主意。 只不过,朱寿鋐有这般想法也很正常,毕竟在现在的人们看来,一路东去的流寇,很难说没有入侵山东的打算。自已做为后世穿越之人,倒有点事后诸葛亮之嫌了。 “请鲁王殿下放心,卑职身为大明官军,守土卫民乃是本份,定会尽已所能,守护兖州。”李啸的回答铿锵有力。 “好,甚好,有李指挥使这番话,孤王便放心了,孤王代兖州军民百姓,谢过李指挥。”朱寿鋐一有如释重负的表情。 李啸嘴中客气了几句,心下却暗笑,这样的一个空口人情,不做白不做。 有了李啸的这番承诺,会谈气氛顿是大好,众人又闲聊了几句,泰兴王朱寿镛插话过来:“不知李指挥使贵庚,可曾娶妻?” 李啸未曾多想,便回道:“李某虚长22岁,因基业未定,尚未娶妻。” 他一说完,朱寿鋐与朱寿镛二人,不觉相视一笑。 “没有便好,没有便好。”朱寿镛连说数语,一脸笑意盈盈。 李啸不明其意,正欲发问,却被朱寿鋐以他话摭过。 众人又闲聊了一阵,朱以派从一旁笑吟吟地插话过来:“李指挥,府上正在准备筵席,眼下闲来无事,却不知李指挥可愿随小王,去一睹王府风光?” 李啸点头笑道:“甚好,在下久闻鲁王府华丽卓凡,此番前来贵府,正欲一览贵府美景华色。” 随后,李啸离开存心殿,在朱以派的引领下,四处闲逛了一番,心下愈发对这气派富贵的鲁王府,赞叹不已。 在行过中殿后侧的大花园时,李啸忽听得一阵宛如仙乐般的琴声,从嶙峋假山之后,如丝如缕般拂面而来,让他不觉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琴声琅琮悠扬,有种极其缥缈旷然的意境,李啸不禁沉醉。 见得李啸这般痴态,朱以派一脸得意的微笑,他向李啸介绍道:“李指挥使,弹琴者,正是乃妹,待我唤其出来与指挥使相见。” 李啸尚未回答,朱以派已绕行去了假山之后。 很快,琴声中断,随即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李啸瞥见,在笑意盈盈的郡王朱以派后面,缓步跟着一名身穿红纱广袖留仙裙,外罩金绣牡丹花纹帔的年轻女子。 待两人渐行渐近,李啸看到,这名衣饰华贵的女子,梳着扁圆状的桃心髻,上着珠翠穰花青玉钿,乌黑如墨的发髻上,插着镂空金凤钗一支,凤口衔两串长两璎珞珠结。一张秀丽的瓜子脸,淡妆轻描,肤色白腻,尤其是一双眼睛灿然晶亮,虽然不过及笄,却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 李啸不觉看得痴了。 他能感觉自已那颗强健的心脏,跳得十分剧烈,仿佛置身于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 那名女子见李啸这般直直地望着自已看,忙低下头去,双颊之上,红晕飞起。 见那名子这般羞涩之状,李啸方回过神来,连忙掩饰地扭过头去。 听到这名公子说到李啸,后面的年轻女子那长长的睫毛明显地跳动了一下。 朱以派笑着向李啸介绍:“李指挥使,这位便是乃妹朱徽姵。” 李啸忙道:“原来是郡主,李某鲁莽,惊扰仙乐,不胜惶然。” 李啸欲下跪行礼,被朱以派急忙扶住,随后他扭头对朱媺姵说道:“姵妹,还不快来见过李指挥使。” 朱徽姵一脸飞红,缓步上前,微笑着向李啸道了个万福。 “本郡没想到是李指挥前来,只恐本郡琴艺粗浅,不堪听闻,有污指挥使贵耳矣。”朱徽姵启朱唇,开玉齿,微笑着说道。她的声音,有如玉珠落银盘般好听。 李啸连忙摇头道:“郡主折煞李某了,你之琴艺,真如流水行云,实是令李某陶醉不已。李某久闻郡主清丽脱俗,气质清华,今天得见,更是远卓人言矣。” “姵妹,李指挥使已答应驻守兖州,以防流寇,现在我鲁王府,却可安心了。”朱以派笑着对朱媺姵说道。 “请郡王与郡主放心,李啸放话在此,有在下在,这兖州,绝不会落入流寇之手。” 朱媺姵尚未说话,李啸便抢先答道。他的话语,铿锵有力。 朱徽姵脸上,顿时布满欣喜之色,她微微欠身道:“那本郡就恭祝李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某谨谢郡主良言。” 三人又随意闲聊了一番,李啸便向朱媺姵告辞而去。 此时,两人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一种让人心跳的依依不舍之情。 相比朱媺姵,李啸还多了一种负罪感。 因为他想起了正在赤凤卫的祖婉儿。 自已这样做,对得起那个正痴痴等待自已的姑娘么? 李啸永远也说不清,此时自已是何心情。 两人道别后,朱徽姵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珍重,便没有再说话,她凝视着李啸离去的背影,明丽的双眸中,向往与担心混杂在一处,让人望之生怜。 随后,鲁王府大摆筵席,朱寿鋐、朱寿镛、朱以派等鲁王府宗室人员,轮番向李啸敬酒,李啸来者不拒,畅怀痛饮,不觉大醉。 当夜李啸因大醉,故留宿鲁王府中。 深夜的客厅中,郡王朱以派,向朱寿鋐与朱寿镛二人,小声地报告了下午李啸与朱媺姵见面的情况。 “呵呵,本王就知道,小女姵儿这般姿色非凡,又兼琴艺超卓,那李啸,如何会不动心。”朱寿镛捋须而笑,一脸得意的神情。 鲁王朱寿鋐亦是一脸笑容,膝下无子女的他,早已把弟弟朱寿镛的这些子女视如已出,现在听朱以派汇报说,那李啸对朱媺姵这般喜爱,心下亦是极为欢喜。 “那李指挥使,少年英雄,一表人材,又处世练达,人情通透,日后前程却是不可限量,吾妹若嫁此人,却亦是幸事。”朱以派见二人皆是欣喜,连忙插话进来。 “世子说得对,且待李啸打败入犯之流寇,吾便奏请皇上赐婚。若结了这门姻亲,吾鲁王府,自此以后,总算有了个坚实的依靠了。”朱寿鋐点头同意,随后一语定音。 (多谢白色宇宙风17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援征南下 崇祯八年农历一月十一,刚刚过完年不久,高迎祥、张献忠两名巨贼,纠合扫地王、太平王等部流寇,约近十万部众,经河南汝宁府进入南直隶后,于当日攻克颖州。 由于贼势浩大,颖州守城明军大部闻风逃散,在这极端恶劣的境况下,原南京兵部尚书张鹤鸣率其弟张鹤腾,张鹤龄二人,自募乡勇,与尚未逃散的残余官军一同奋力守城。当然,这样草创之兵,如何是久经战阵的流寇精锐之对手。颖州城被迅速攻破,流贼大肆掳掠屠杀,颖州几成人间地狱。 这时,张氏三兄弟亦皆成俘虏,高迎祥迫其投降,张鹤鸣不从,部将李自成恼怒不已,把他倒悬于树上,令军士用皮鞭抽打,不料张鹤鸣却端得有骨气,竟这样骂贼至死,时年84岁。随后,两个弟弟皆被杀,举族皆灭。 颖州既下,流寇兵锋所向,便是大明龙兴之地,中都凤阳。 京师,乾清宫。 寒风呼啸,寒冷入骨,虽然春节方过,皇宫之中,过年的喜庆气氛,已是半点皆无,又恢复了以往那种压抑灰沉的气氛。 正在乾清宫中批阅奏折的崇祯皇帝,收到了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的杨一鹏紧急奏报。 杨一鹏这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报中,报告了现在流寇已下了颖州,正直扑凤阳而去的可怕消息。崇祯大叫一声,险从龙椅上摔了下来。 “九苞误朕,九苞误朕啊!” 崇祯被太监紧急扶起,嘴里犹在对兵部尚书张凤翼痛骂不已。 前些时日,他收到给事中孙晋的奏报,说流寇入犯东南,极可能会侵掠皇陵,当日,崇祯就此事咨询过兵部尚书张凤翼,张凤翼却安慰他说:“贼起西北,不食稻米,贼马不食江南米,当会折返而去,无忧矣。” 这番奇谈怪论,崇祯竟信以为真。 如果不是张凤翼现在去了陕西监督剿匪进度,暂时动不得,崇祯真想立刻杀了他。 只是残酷的现实,却不允许他做一只把头埋入沙中的鸵鸟。 “速传首辅入觐!”崇祯对一旁的太监大吼道。 传令的太监,有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窜出乾清宫,消失在殿外的丹墀尽头。 很快,一脸惶恐的首辅温体仁在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乾清宫中。 他方跪下行礼,崇祯便急急问道:“长卿,朕且问你,现在流贼直侵凤阳而去,如之奈何,可有御敌之法?!” 伏跪于地的首辅温体仁,在这大冷的天气里,背上却是冷汗涔涔。 “禀皇上,凤阳乃我皇家龙兴之地,为保万年龙脉风水,故未设城墙。只是这般无防之城,敌寇若至,何以挡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在颖州到凤阳的路上,拦住流寇,阻止他们进犯凤阳。” 崇祯焦躁地一摆手,大喝道:“这番道理,朕自知之。现在如何阻敌,却是要紧!” 崇祯的问话,击中了温体仁的软肋。 这个工于心计,善于内斗的著名奸相,对外及用兵方面,却是一蹋糊涂。现在要他来处理如何对付流寇,确是难为他了。 不过,圣问在前,温体仁不敢不答,他迅速地思索了一番,咬了咬牙说道:“臣以为,当速令漕运总督杨一鹏从驻地淮安,领兵赶往凤阳,以挡流寇攻势。睢州总兵骆举率需率本部兵马,赶往凤阳,支援杨一鹏。再令总兵邓玘率川兵,从河南信阳急趋南直隶,以堵流寇之后路。最后令应天巡抚张国维,调派南京军兵往援凤阳,与上述三部兵马一起,形成四面围杀之势,方可彻解凤阳之危局。” 崇祯听了温体仁的回答,脸上的忧色却是更深,他能明显感觉出温体仁的计策,似乎多有漏洞,只不过,皇帝对于军事亦不在行,一时也无法说出具体原因。 如果以后世之人看来,温体仁的计策,其实是相当华而不实的。 首先,现在各地的明军,除了洪承畴部等少数明军敢与流寇交战外,其余的明军,皆是畏寇如虎,明哲保身,避寇不战。指望这样消极心态的明军,去击败锐气正盛的流寇,本身便是一种奢求。 其次,各部明军之间,组织配合程度极差,各种观望不进,坐视友军败亡,甚至暗中拆台之事,皆是常见。现仅凭朝廷一纸谕令,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配合。 最后,时间不等人,流寇日行百里有余,速度极快,官军步多骑少,更兼缺乏粮饷士气消沉,一日所行不过二三十里,两相对比,那些追击的官军,除了只能在流寇屁股后面吃灰外,还真没办法赶上流寇的侵掠速度。 在真实的历史上,在流寇攻城时,这四部兵马,没有一部能顺利赶到凤阳,至流寇攻下凤阳大肆掳掠时,这四路兵马,皆只行至半途,对流寇没有丝毫威胁。 只不过,现在情况如此紧急,捡到盘中都是菜,崇祯皇帝也没有心思与时间,再来设计思考什么周全的围剿方案了。 这时,皇帝突然想到一个人。 那便是,现在的赤凤卫指挥使李啸。 这位当日在宣府北路斩获众多鞑子首级,甚至擒获了不少鞑子俘虏的青年将领李啸,在崇祯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听锦衣卫秘密奏报,现在李啸的赤凤卫,已建设得兴旺蓬勃,兵马也扩充了不少,崇祯暗想,若能把此人派去守卫凤阳,必定能令官军的胜算大为增加。 这般少年名将,不用奚为! 崇祯立刻把这个想法,对首辅温体仁说了出来。 不料,温体仁听后,却是一脸犹豫。 “陛下,这赤凤卫,远在山东登莱地界,距凤阳有上千里之遥,李啸之军,哪怕昼夜不歇而行,亦怕是赶不上保卫凤阳之战了。”温体仁向皇帝说出了自已的忧虑。 皇帝脸色顿时灰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下,喃喃道:“纵然如此,亦需李啸出兵,就算赶不上凤阳之战,若能击斩得流寇诸部,亦可稍慰朕心。” 听到皇帝这般无奈的话语,温体仁心中,顿时一阵酸涩泛起。 看来,皇帝都没多少信心,能守住这凤阳城了。 殿内沉默,只有强劲的寒风,吹得窗纸哗哗作响,气氛相当压抑。 “若皇上主意已定,微臣这就立刻下去传令。”温体仁轻声奏道,打破了这让人难于呼吸的沉默。 “好吧,就如长卿所定之策,再宣李啸从山东紧急赶赴凤阳救援,请长卿速传朕之谕令,定要阻止流贼入犯凤阳!” “微臣谨遵圣令。” .。。。。。。 数日后,已赶回赤凤卫的李啸,在官厅中,收到的传旨太监传来的出兵援救凤阳的军令。 李啸脸色沉峻如铁,却还是恭敬地送了太监辛苦银子,方打发了他回去。 炭火烧得辟啪作响的厅房内,李啸沉默地反复观看手里这封盖着兵部大印的朝廷军令,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苦涩。 前世读过明史的他,当然知道这次凤阳保护战,是个什么结局。 因为四路援兵皆不能至,凤阳留守朱国相,率指挥袁征徴,吕承荫、郭希圣等将领,以城中兵马三千,苦苦抵抗多达十多万的精锐流寇,又因凤阳城没有城墙,故被迅速击败。朱国相见大势已去,自刎而死,其余将领,不是在阵战中死亡,便是成为俘虏后被流寇斩杀。 扫灭残余明军后、高迎祥、张献忠、扫地王张一川,太平王瘳惠诸部,大举进入凤阳,随后便露出了凶残狰狞的面目。 流寇们抓住了假扮囚徒躲入监狱的凤阳知府颜容瑄,用棍子把他活活打杀堂下。推官戴文英等6位文官及41位武官,也被残酷处死。随后,流寇放火烧掉了皇陵、享殿等全部的皇陵建筑,并大肆盗挖皇陵,取走陵中珍宝无数。并把陵区内的30万棵蟠松一并砍掉,用来作放火的木材。随后又,杀掉了守陵太监60余人,只留下一些面目清俊,善长吹拉弹唱的小太监,留于军中,作为日后用于发泄.****的面首。而凤阳城中,流寇们大肆掳掠屠杀百姓,种种淫恶暴行,不可胜数,士民被杀者多达数万人。流寇们掳掠完后,又开始大肆纵火,凤阳城中,数万间公私邸舍皆被焚毁,就连城外当日朱元璋出家的龙兴寺,也被点着了大火,烧了个净光。一时间,凤阳城内外火光冲天,光照百里之外。 李啸从历史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开始郑重思考要如何应对朝廷这道要自已出兵的军令。 现在李啸军中,唯一的机动兵力,便是不到六千人的赤凤总。赤凤总刚刚扩充,新兵居多,尚未完全形成战力。就算从今天紧急出兵南下,这长达上千里的路程,李啸可以确信,根本没有机会于一周之内赶到凤阳。 而在一周之后,明末历史上的凤阳之战,早就结束了。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自已能够顺利赶到凤阳,在没有城墙可守的凤阳城中,自已这点可怜的兵力,只怕是给多达十多万人的精锐流寇,塞牙都不够。 毕竟,李啸是人,不是神。 无法做那象那些爽文中的男主角一样,谈笑把妹间,强虏便灰飞烟灭。 至于那些其余的明军出援兵马,李啸根本不对他们有任何指望。 他们不拖李啸的后腿,李啸就要烧高香了。 况且这四路兵马,人人官阶军职均比自已高,到时真要与之相处,这帮御敌无能,却善于内斗的家伙,李啸可能更要多防他们会冷不丁从背后捅一刀过来。 心情烦躁的李啸,站起身来,在房中反复踱步。 一个念头,突然电光火石般地从李啸心头冒出。 既然,改变历史是这般困难,那么,自已能不能借用一下对历史了解的优势呢? 那么就算凤阳不保,若在自已能多有斩获的情况下,朝廷也不会责怪自已作战不力延误战机了。 李啸站定,沉思了许久,脸上严肃的神情,方渐渐放松下来。 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在李啸脑海中形成。 在真实的历史中,流寇们掳掠完凤阳后,便分兵几路,撤离凤阳。 其中一路,高迎祥本部最先撤离,从凤阳府太和县进入河南。经河南鹿邑、杞县,进入密县山中。 另一路流寇由扫地王、太平王率领,攻毫州,复入河南夏邑,围归德城,不果,后继续西撤。后在河南归德地区,与高迎祥部会师,共同图谋西入潼关。 还有一路流寇,便由张献忠等人率领,杀入庐州府境内,先后攻陷庐江,屠戮巢县、无为及安庆府的潜山、太湖、宿松等地,后遇应天巡抚张国维的抵抗,又杀入湖北麻城,最后复进入河南境内。 这数路流寇,以张献忠部最为凶残,对州县百姓侵害亦是最深,当日入寇凤阳时,张献忠部盗挖皇陵最是出力,抢了陵内珍宝无数,也是崇祯皇帝最为切齿痛恨的一部贼寇。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李啸决定,就拿这个最为猖獗的张献忠开刀,哪怕不能斩断,也要打残这根最凶恶的指头。 若能击败张献忠部,无疑将在皇帝面前,给自已大大加分。也许,自已的官位军职,也会更进一步。。。。。。 李啸随后,把全体将领召集起来,告诉了他们自已的作战计划。 应该说,李啸的这个作战计划,出乎了很多将领的预料,他们虽然求战心切,却脸上明显带着怀疑之色。 最关键的一点,他们没有说出来,那便是,李啸凭什么认为,流寇会这般行动。 这一点,李啸现在还真没法对他们说。毕竟,总不能对他们说,是因为自已来自后世,才提前知晓了敌军的行动吧。 不过现在的手下将领与军兵,已习惯了对李啸军令的严格遵行。所有人最终接受了李啸的安排,并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出征事宜。 次日,李啸亲率赤凤总军兵,南下单县。 李啸此次出发,只留了两队尚未来得及装备盔甲的枪兵,看守赤凤卫。 他分兵两路,一路由他亲自率领,带着15队盾兵、28队枪兵、50名鲁密铳手、200名玄虎重骑,200名飞鹞子,由500名辅兵押运粮草,总共五千多人的部队,直接从赤凤卫,过莱州,到青州,便直接南下,经临朐、沂水、郯城等地,一直向南进入南直隶淮安府。 另一路,则是炮兵部队,李啸下令,由火器副总头顾子发率领,将赤凤卫城头的火炮,拆卸下来,连同炮弹火药,一同运往铁龙城,随后便在铁龙城头布防。 寒风凛冽,车马萧萧,一路前行的李啸军,有如一条在旷茫大地上行进的灰黑色长蛇,一路南行而去。 莫测的前途,在命运的远方,等待着率军出发的李啸。 (多谢白色宇宙风17兄弟月票,多谢兄弟一贯支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兵进庐州 崇祯八年一月二十日,在李啸军终于进入南直隶淮安府地界时,高迎祥、张献忠、扫地王、太平王等近十万匪寇,在短短一日时间内,便全歼凤阳守军,占领了中都凤阳。 凤阳随之惨遭浩劫,在一周的时间里,皇陵尽毁,无数珍宝被盗挖,朱元璋出家的龙兴寺亦被烧毁,里面的和尚全部被杀。知府颜容暄,推官戴文英等大批官员被处死,近4万军民百姓惨死于流寇的烧杀抢掠中。流寇随后纵火焚城,要将凤阳烧成白地,以彻底毁掉朱明王朝的龙脉根基。接连数日,凤阳城中火光冲天,光照百里可见。 随后,高迎祥率一半本部兵马,先行离开凤阳,往返河南而去。扫地王、太平王两人也已撤离凤阳,返回河南。凤阳城中,只有张李二人,因率部众抢掠颇多,手下还在清理数目,故尚未撤走。 凤阳城在烈火中挣扎哀嚎,而城外一处高台上,李自成与张献忠二人,却正各坐在一张方桌的两旁,桌上摆满美酒佳肴,两人置酒高乐,好不快活。 在酒桌的旁边,则高高竖立着一面旗帜,上面大书“古元真龙皇帝”六字,在寒风中猎猎招摇,十分显眼醒目。 “张老庚,额打算回返河南了,再从河南入潼关,你却打算率部去何处?”身着一身标志般的蓝布直褂,头戴范阳毡帽,浓眉大眼,脸皮黑红,一只高挺的鹰勾鼻子特别显眼的闯将李自成,已喝得脸泛酡红,他用含糊不清的陕西话向张献忠问道。 李自成与张献忠同年,这时两人关系尚是交好,故彼此间皆互称老庚,而不称名字或官衔。 “李老庚,额却不打算恁快返回关中,这东南膏腴之地,粮钱广布,有如肥羊般的各州各县,正等着俺老张来宰杀吃肉呢,俺却舍不得这般快就离开。”身着紧身武服,面容狰狞凶狠,有如得了肝病一般的褐黄脸皮,络腮胡子浓密的张献忠,张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笑着对李自成说道。 张献忠酒量极好,他喝酒时,喝得愈多,脸上却愈是发黄,故得了个响当当的绰号“黄虎”。 李自成给他满上,又给自已杯中添酒,然后感慨道:“咳,他娘的,这命数造化,如何说得清。想当日,老子在银川驿当驿卒时,填饱肚子尚难,何曾想到会有今日这般得意快活。” 张献忠哼了一声,啜了个牙花,又打了个酒嗝,笑道:“奶奶的,这便是天命如此,这明朝啊,依老子看,这气数怕是要尽喽。现在这乱世之中,正是英雄争逐之时,也该咱们出人头地,逍遥快活啦。” 随后,张献忠又指着那面古元真龙皇帝的旗帜,大笑说道:“他娘的,就许他朱由检当皇帝,咱们就只能当个平头百姓么?呸,什么玩意!老子们今天也做皇帝了,就差黄龙袍子加身了。哼,将来迟早有一天,老子还要将朱由检这混蛋从北京的龙椅上掀下来,让咱们坐上去,尝尝南面而坐的滋味!哈哈。” 张献忠扎手舞脚地说完,两人大笑,互相劝酒,又一饮而尽。 两人又喝了几杯酒,张献忠忽想起一事,对李自成说道:“李老庚,听说城中百姓说,那城东二十里,有座神祠,可卜前程,甚是灵验,老庚不妨随我前去一占。” 听张献忠这般说词,李自成也来了兴趣:“果真如此?甚好,俺这就和你同去。” 两人吃罢残酒,乘兴而去,不多时,便到了这座名叫盘元观的所谓神祠中。 观中道士,大部早已逃散,只有几个腿脚不灵便的老道,尚在道观中捱守。几名老道,见得李自成张献忠率着亲随部众,烟尘滚滚而来,吓得大惊失色,纷纷四下躲藏。 张李二人到得真武大帝殿中时,手下军士已将躲藏的道人搜出,掼在李自成张献忠面前。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跪在地上的几名老道,抖如筛糠,各各磕头不止。 李自成大笑一声,一把抓起一名老道,喝问道:“老道,俺且问你,这祠中之神,占卜可是灵验?” 老道双腿直抖,却连连点头:“禀将军,我道观中,真武大帝处抽签甚是灵验,不久前,方有富户还愿,给真武大帝重塑了金身呢。” 张献忠听得双眼一亮,对这老道吼道:“老头,废话休说,且告知我等要如何抽签?” 老道忙道:“将军,可在真武大帝像前,恭敬祝祷,然后取桌上签筒,摇晃三下,有签跃出,便是神签。” 李自成与张献忠对视一眼,李自成抢先道:“若如此,那俺先来抽。” 随后,李自成在真武大帝像前,祝祷一番后,便举起签筒摇了三下,果然,一签从签筒中跳出。 那老道一脸巴结之色,忙从地上拾起签来,一看签语,却是变了脸色。 见老道变了脸色,李自成原本充满期待之情的面孔,瞬时黑了下来。 “老道,上面写的啥,你速速实说。若有欺瞒,定斩不饶!”李自成喝道。 老道扑通一声跪地,颤声念道:“将军,这签语上说,螣蛇乘雾,直上高天。何期一日,坠入深渊。这是,这是。。。。。” “这是什么!” “这是说,将军将来必成大事,只是,恐难长久。。。。。。”说到后面,老道的声音细若蚊鸣。 “你这贼厮,满口胡吣,老子今天就剁了你!”李自成大怒,抽刀便欲砍杀这名老道,却被张献忠一把拦住。 “李老庚,且莫动怒,且待俺抽验一番,若不灵验,再杀此人不迟。” 李自成恨恨地将刀入鞘,张献忠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走到真武大帝神像前,默祷一番,便如李自成一般抽出签来。 “老道,签上说的是甚?如实说来。”张献忠斜着眼看了老道一眼,冷哼一声说道。 老道一脸慌张地从地上拾起签来,粗粗一看,大冷的天气里,脸上却迅速地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张着口,却迟迟不敢说出口。 “念!”张献忠大喝。 那老道闻言,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张献忠极不耐烦,向自带的随从中,一名书生模样的人示意了一下。 这名书生会意,一把上前,从老道手中抢过签位,迅速地看了一眼,脸上便现苍白之色。 “到底写的什么?”张献忠喝问。 “禀大人,上面写的签语是,天道好还,果报不爽,一时气焰,来日遂亡!”书生大惊说完,随即眼珠一转,便指着那老道说道:“这分明是在说大王的基业难于长久啊,这等狂悖签语,分明是这些臭道士早作了手脚,专门来诅咒大王的!” 张献忠一脸气得紫涨,嗷的一声高叫,随即手起刀落,将正伏跪于地的老道砍了个尸身两处,血流满地。 “奶奶的,敢说本大王来日遂亡,老子先叫你这破神像今天完蛋!”张献忠手中滴血的钢刀,直指真武大帝像,破口大骂。 随后,他下令手下军士将塑像身上的金粉全部刮下,再砍去塑像的头颅。 而在这时,李自成的手下,也纷纷大开杀戒,将其余几名老道全部杀光。 最后,在一把冲天而起的大火中,这座盘龙观神祠化为灰烬。 返回凤阳后,两人皆心气不顺,觉得再多驻留无益,便纷纷率众撤离凤阳。 本来,李自成被告张献忠说得心动,也想和他一并去东南各州县掳掠。结果两人却因为几名会吹拉弹唱的清俊小太监的分配问题,闹了矛盾,李自成一气之下,与张献忠大吵了一架,便拉着队伍直接返回河南,追赶高迎祥本部去了。 而张献忠部,则全部直接南下,直奔庐州而去。 这时,李啸军才终于越过淮安府,又过了滁州府,一行军马直插庐州府地界。 李啸原想,率军进入庐州城(今安徽省合肥市),与当地守军合兵一处,一同守城,待敌疲之际,再乘机杀出,就在庐州城下将张献忠部流寇击溃。 只是,李啸等人,虽拼命赶行,还是晚了一步。 等他们到达庐州府地界时,远远派出的哨骑已探得,张献忠约五万多名流寇,正在全力合攻府城庐州多日。 “可恶,我们这般苦赶,终是晚了一步!”赤凤总总长田威,一脸风尘仆仆,却满是不甘之色。 “既然计划有变,立刻实施第二计划。”李啸迅速应变。 李啸知道,历史上,因为庐州城极其坚固,张献忠部攻之不下,最终撤兵。 在敌军撤兵时,张献忠为了泄恨,纵兵大掠庐州府周边村镇,将除了庐州城外的庐州地界,掳掠成一片白地。 李啸的第二计划,就是要抓这个机会。 毕竟,真要面对面与五万之众的张献忠全部人马对干,李啸不认为自已这五千多名新兵居多的兵马,真能有多少胜算。 要知道,在历史上,号称明朝第一勇将的曹文诏,便是在追击张献忠部的战斗中,不慎中了埋伏,最后军败身死。可见,这张献忠部的战力,还是相当可以的。 所以,李啸的计划便是,趁张献忠因攻庐州不下,分兵抢掠四下村落泄愤之际,抓住机会,诱歼其一部兵马。 这种战法,很象一只机灵而勇悍的小兽,趁猛兽分神之际,狠狠地咬他一口,撕下它一大块血肉,便立刻撤退逃开,以保全自身。 如果,能在这样的偷袭伏击战斗中,有机会诱捕得张献忠手下重要将领的话,李啸还有进一步的后续作战计划。 现在,李啸选定的伏击作战地点,便是庐州东面的浮槎山。 浮槎山,位于今日合肥东面肥东县境内,海拔五百多米,是庐州境内最高的山脉。浮槎山山势险峻,峰峦叠嶂,怪石峥嵘,旁有拓皋河环流而过,素有合肥第一险山之誉。 而浮槎山入山的盘谷山道,险峻非常,陡峭难行,实是伏击的最佳地点。 李啸将部队在山谷中埋伏好后,张献忠已围攻庐州近一周,一直难以攻克。 张献忠大怒之下,下令除保留少数围城兵马外,手下军兵分掠各村落,以充实军用。待掳灭附近村落后,再一同南下进攻舒城。 张献忠万万不会想到的是,明末的历史,会在这里,因为穿越客李啸的到来,走入了一个新的拐点。 。。。。。。 初春的阳光,穿过灰色的云层,将淡淡的金黄,涂抹在滚滚南去的拓皋河两岸。 一名身穿掩心镜铁甲,头戴六瓣缨盔的少年将领,丹凤眼,卧蚕眉,一张国字脸英气非凡,体魄极其雄壮,此时的他,正率着一众亲随骑兵,沐浴着初春暖阳,在波光粼粼的拓皋河西岸处,驻马向对岸不远处的浮槎山观望。 这名少年将领,便是张献忠手下四名义子之中,排名第二,却是最为勇敢善战,也最为仁义忠心的少年将军,李定国。 李定国,字宁宇,陕西榆林人,崇祯初年时,张献忠发动陕北饥民反抗官府,当时只有十一岁的李定国,被其收为义子,并改名姓张。(注:为符合大多数读者口味,接下来,作者还是用李定国来称呼他)。到了崇祯八年,李定国刚刚十七岁。 现在,只有十七岁的李定国,虽然年少,却因阵战英勇,每次作战皆是一马当先,颇受张献忠喜爱,在张献忠军中已经斩露头角,成为了三千部众的主将,人称少将军,并得外号“小尉迟”。 他的部众,刚刚抢掠完这拓皋河西岸的大小村落,在那些村民跪地捶胸的痛哭声中,他那三千部众,却是人人大包小包地从村中三三两两而出,脸上满是得意而快活的神情。 看到那些被抢村民的凄惨状况,李定国一脸悲悯状地摇了摇头,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纵兵抢掠,以资军用,这是养父张献忠下的严令,毕竟军无粮则乱,这数万人的流寇兵马,一天要消耗的粮食,却是惊人。李定虽心下对张献忠这抢掠政策极为不满,却也只能默默遵行。 在攻不下庐州的情况下,李定国部,被张献忠派到这拓皋河处,抢掠两岸村落的钱粮。 只不过,与张献忠部其他的那些大肆屠.杀.奸.淫百姓的部下不同,李定国的部众,虽然也从事抢掠,却鲜有屠杀百姓与奸.淫妇女之事发生,这皆是因为性格仁厚宽慈的李定国,能严格约束部下之故。 现在拓皋河西岸的村落已全部抢完,按原计划,该再去抢掠东岸那些村民百姓的粮食了。 现在的李定国,正在河边,耐心地等待派去对岸打探消息的哨骑们,传递消息回来。 不多时,几名哨骑打马从拓皋河上的浮桥上快速返回。 “奇怪,不是派了十多名骑兵么,怎么只有四五人回来了?”旁边一名副将模样的将领,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自问道。 这名将领,名叫靳统武,约二十五六岁,虽比李定国大了八九岁,却对极富才干与智谋的李定国相当佩服,心甘情愿当他部下。因此,此人成了李定国最为亲密的下属部将,后来,在原本的历史上,李定国在云南孟艮府病逝时,还把儿子李嗣兴托孤给他,足见两人之间的感情,相当深厚真诚。 李定国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很快,这四五名哨骑,喘着粗气打马跑到李定国等人面前,立刻下马跪禀消息。 “禀少将军,我等在对岸哨探时,行至浮槎山口,却没想到,竟被数十名土匪骑兵抄袭,我等猝不及防,死了十名兄弟,只有我等拼死逃回啊。” 一脸哀色的哨骑,声音刚落,李定国旁边的副将靳统武,便大声怒喝起来:“岂有此理!我大军一路打来,遍地明军皆畏我如虎,这般土匪竟敢偷袭我军,真真野鬼欺家神,天包了他们的狗胆!少将军,请速下令,让我带领兄弟们杀上浮槎山去,灭了这股匪兵,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多谢wangang9349a兄弟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计擒李定国 靳统武话语暴怒,激昂请战,李定国却没有回答,只是陷入沉吟。 这股来历不明的土匪,竟会这般猖狂攻击现在气焰嚣张的张献忠部,这倒是李定国加入军伍以来,头一次碰到的奇事。 一般来说,如果流寇部队经过土匪盘踞的山区,当地土匪或是加入流寇,或是提供资助,那怕关系最为冷漠者,也只是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中立态势,还从未有哪股土匪不开眼,竟然主动攻击流寇军兵。 事出反常必有妖。 “统武,这股土匪来路不明,我军还是需小心为上。且让全军渡河,再派人去那浮槎山探个究竟。”李定国终于开口,下达了一步行动计划。 不多时,三千多部众,一同渡过浮桥,来到了拓皋河东岸。 全军继续行进,到了离浮槎山二里远的地方,李定国下令,再派二十多名哨骑,靠近浮槎山探查。 二十多名哨骑打马前去,刚刚靠近浮槎山,便听得山腰处有砰砰的打铳声传来,吓得二十多哨骑掉头就跑。 李定国眉头紧皱,一旁的靳统武则恨得直咬牙。 “少将军,看来这股土匪不识世面,存心与我军为敌了。在下恳求少将军下令,由我率军杀上山去,灭了这股不知死活的土匪!”靳统武再次请令。 李定国心下在迅速地盘算,这浮槎山,虽然山势峥嵘,但面积并不算大,估计最多只能容纳数百名土匪长期存身,而自已手下有长期跟随的三千精锐兵马,堪为张献忠部中的作战主力,现在对付这数百土匪,应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过了浮槎山,折向北边行进不远,便是北梁镇,目前,大哥孙可望正带着本部兵马在北梁镇抢掠,就算万一有异常情况,也可及时向其求援。 想到这里,李定国心下稍安。 饶是如此,李定国却并未轻动,他虽然阵战英勇,却更是一名头脑冷静并极富耐心的将领。接下来,他迅速派人,去附近抓来几个百姓,询问他们,这浮槎山可有土匪。 被抓的百姓人人面带惊恐之色,却还是颤声告诉他,这山上,有一股二百来人的土匪,一直为害乡里,只是近日却不知何故,没有下山骚扰百姓。 “哼,定是这般土匪听闻我大军到来,才固守山中,不敢下来。这帮家伙不开眼,竟然打死我军弟兄,现在老子却要这般狗入的,为死去的兄弟抵命!”靳统武在一旁咬牙骂道。 李定国没有回答他,他让人将百姓放走,一边在想另一个问题。 那些土匪,会不会在山中设了埋伏呢? 李定国随后就否定了自已的想法。 如果这些土匪真的设了埋伏,那么,自家派出哨骑探查时,必定不会这般慌乱地打放火铳,更不会放了几十铳,而我方一名哨骑也未伤着。由此可见,这股土匪组织松散,武艺颇差,今天与自已结了梁子,确是自寻死路。 一道寒光,从李定国眼中闪过。 “传我军令,由靳部将打头,步前骑后,全军上山,直攻山顶,定要扫灭这股匪寇!”李定国将腰刀一拔,高举大喝。 三千余人的部众,500余名骑兵,2500多名手持刀盾的步兵,闻得军令,正刻排成步前骑后人的纵列,向远处的浮槎山快步前行而去。 快到山口的时候,李定国喝令全军停步。 “少将军,敌人就在前方,如何就此停住?”靳统武十分不满。 李定国没有回答他,而是带着靳统武及一众骑兵,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统武,我总感觉有异。”李定国观看山上良久,方皱眉说道:“这山头,我总感觉太安静了些,却似有埋伏的模样。” “少将军,你也太多虑了些!这山头,顶天了算有五百土匪,我军有三千部众,就算敌军设了埋伏,我军以六敌一,又有何惧!在下还想早点扫灭这股土匪,再去抢掠那些山下的村寨呢。”靳统武不以为然地说道。 李定国还未回答,忽从前面的山道上,传来越来越响的马蹄声。 李定国与靳统武等人,皆惊讶地看到,几十个一色打扮的蒙面黑衣人,从盘谷山道那一头,快速纵马而来。 “少将军,方才就是这伙人,杀了我军十名哨骑兄弟。”一名方才逃回西岸的哨骑,在李定国身后,小声地对他说道。 “吁!” 李定国还未回话,对面那领头的一个光头锃亮的黑衣大汉,一声长啸,胯下坐骑一阵长嘶,在离李定国一箭之外站定。其余黑衣人,也纷纷勒马停在他身后。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那个领头光头壮汉一声如雷暴吼,让靳统武几乎气歪了鼻子。 “你这要钱不要命的秃厮,竟敢勒索到老子头上,真真嫌命长了!”靳统武举鞭大骂。 “大胆匹夫!到我浮槎山寨处,竟敢如此口出狂言。哼,不留下买路钱,爷爷让你们吃板刀面!”领头的壮汉扬起手中钢刀,吼声如雷。 “真他娘的野鬼欺家神,你们这般山匪,瞎了狗眼么!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老子可是3000兵马在此,尔等若不早降,我军灭了你们易如反掌!”靳统武怒喝道。 “呸!你他娘的装什么装,大家都是道上混的,少来给大爷猪鼻子插蒜,装象。你这厮若不交买路钱,爷爷就把你们这帮混蛋一并砍了,让你他娘的,到十八层地狱去后悔吧!”那秃头大汉毫无畏惧,吼叫着顶了回去。 旁边另一个黑衣蒙面大汉,则阴阳怪气地插话过来:“胖子,看你这张胖嘴,想必****不错,若把大爷我侍候爽了,就免你一人的买路钱,如何?” 靳统武登时大怒,一张渗出油汗的胖脸,顿时涨得通红:“好哇,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你偏来!今天,今天就让你们这帮山匪愗贼,尝尝我靳大爷的厉害!” 靳统武正欲磕马上冲,缰绳却被李定国紧紧抓住:“统武,不可冲动!这伙毛贼来路不明,要小心中计啊!” 靳统武焦躁不已,他咬牙喝道:“区区毛贼,有个屁计!今天不宰杀这帮山匪,老子誓不为人!” 李定国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领头的秃头黑衣大汉,已收了钢刀,手里执着一把硬弓,搭箭上弦,嗖地一声,对着靳统武便****而来。 靳统武身形急偏,呼啸的箭矢擦着他的耳边飞去。 这箭射来,靳统武彻底暴走了,气得浑身打颤的他,转身怒喝:“兄弟们,随本将冲上去,去将这些小毛贼,统统剁成肉酱!” 靳统武说毕,奋力挣脱李定国的手,大喝一声,猛磕马肚,长枪挺抖,向对面的蒙面壮汉们直冲而去! “冲啊!” “杀啊!” 靳统武后面,二百名流寇骑兵,紧跟着他,挺枪跃马,一同呐喊着向对面三十多个蒙面黑衣人冲去! 领头的黑衣蒙面大汉,见靳统武率着大股骑兵汹涌袭来,却只是冷哼一声,便掉转马头领着一众黑衣人向后狂奔离去。 见靳统武已率军前冲,李定国脸色相当难看,他愤恨地摇了摇头,下达军令,全军前冲,攻上山去,彻底消灭这股土匪。 流寇军兵闻令,齐齐发出一声爆响,大步冲上山去。 山腰处一块茂盛草丛,一只千里镜正在专注地观察上冲的流寇军兵行动。 很快,千里镜放下,露出了指挥官李啸那英俊刚毅的脸庞,这张脸上,带着快意而舒心的微笑。 自已的诱敌之计,终于成功了。 前两日,李啸军上山后,迅速扫灭山上二百余人的匪徒,然后鸠占鹊巢,以这个匪穴为全军暂且存身之处。没想倒,仅过了两天,便有张献忠手下部将被自已诱来,看来,自已的运气,却还不错。 很快,狭窄弯曲的山道上,一路急追的500名骑兵,与后面的步兵拉开了长长的间距。 这时,李啸的右手,猛地下劈。 立刻,盘谷山道两旁的山坡上,传来震耳欲聋的隆隆滚石声。 听到这石块滚落声,李定国心下骤然一紧。 完了,真的中埋伏了! 无数块沉重硕大的青石块,被李啸军的辅兵们,从半山腰滚滚抛落,立刻将李定国部的步兵与骑兵,全部隔断在被巨石阻断的山道两侧。 现在,李定国部的步兵与骑兵彻底隔开,再无法互相支援。 “不好了,少将军,我们中计了!”一名骑兵小头目惊慌大喊。 李定国脸色灰败,嘴唇哆嗦,心下懊悔无及。 旁边那刚才还在骂咧咧的靳统武,则是一脸悔恨莫及的神色。 “快,快撤,全军原路退回!”李定国嘶声大吼。 晚了。 两旁的山腰处,突然出现了大队的枪兵,每面都有数百人,向李定国部的五百骑兵,呐喊着冲杀过来! 现在山腰的伏兵两面夹击,而骑兵们后路被巨石所阻,唯一的出路,便是前面的山道出口。 “后路已阻,全军尽速冲出山去!”李定国又焦急地喝令。 不料,李定国刚刚喊完,流寇骑兵们尚未来得及起步之时,前面的山石处,从两边各涌现出身着三层厚重盔甲,脸上只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人人手持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约有数百人的重甲步兵部队,有如一只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一般,将道路出口,牢牢堵住后,从山道前面围杀而来! 这支队伍,便是李啸军的横行队。 而在这些重甲步兵的后面,复涌现了大股的骑兵,有轻甲的飞鹞子,也有重甲的玄虎骑,他们作为后备军力,和那些假扮匪徒的黑衣大汉一起,沉默地在阵外观看着李定国部在重围之下拼死挣扎。 而在那堆滚落巨石的另一面,那些失去统领的步兵,人人慌乱不不已,正欲退下山去时,从山腰两旁,大批手持大盾的盾兵,排着长列,从两边向山道上的步兵围压过来。 每块大盾后面,则跟着一名神情专注的枪兵,那搁在大盾上的长枪,有如一条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充满了瘆人的威压感。 而在退出山道的路口,一队盾兵,把进山的道口,牢牢堵住。 很快,这些流寇步兵,全部陷入李啸军枪盾战阵的夹攻之中。 李定国脸色惨白如纸。 上当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土匪,而是早就布下重阵,只等自已上钩的多达四五千人的精锐明军! 李定国紧紧咬牙,大喝道:“全军拼死冲下山去,前往北梁镇,去与可望大哥汇合!” “杀啊!” “冲啊!” 不甘束手待毙的流寇,齐齐呐喊,奋力向对面的横行队打马冲去。 与此同时,对面那群机甲怪兽,也已冲到了流寇骑兵面前,各人皆用力挥击出手中的重型武器,狠狠击向面前冒死冲来的流寇骑兵。 惨烈的哀嚎与马匹的悲鸣混杂在一起,沉闷的刀枪入肉声中,流寇骑兵们纷纷倒地,更有甚者连人带马一同被砍杀。 正在拼死砍杀的敌将靳统武,惊恐地看到,一道惨白的刀光一闪,他旁边的一名护卫骑兵胯下的马头,有如拆装玩具一般,倏忽被砍落,脖颈的断裂面极其整齐,喷涌的马血将那名下重手的敌军重甲步兵喷得一身血红。砍去头颅的马匹,在惯性的作用下,犹然向前猛地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将背上的骑兵活活压死。 靳统还未来得及喊出一声惊呼,方才斩去马头的那名敌军步兵,又怒吼着高高跃起,手中的虎刀疾速平挥,靳统武暗道一声不好,急急俯身,一道白光呼啸闪过,擦着自已的脖子边沿划过! 靳统武还来不及庆幸,一名从山腰上冲下的枪兵,大吼冲来,手中那闪着寒光的4米精钢长枪,凶狠地将胯下马匹捅穿了肚腹! 马匹一声悲鸣,被长枪捅穿的伤口血喷如泉,马匹摇晃着倒地,靳统武抽腿不及,被沉重的马身压住小腿,他清楚地听到小腿处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喀嚓声,立刻剧痛传遍全身,痛得他大声嘶吼。 与此同时,其他的枪兵纷纷挺枪捅刺,长枪挺抖如龙,凶狠凌厉,一匹又一匹马被捅杀,一名又一名流寇骑兵惨叫倒地。 巨石堆另一面的流寇步兵们,因与将领隔离,士气已然大挫,一杆杆长枪向他们的头部、****、颈部狠刺过去,几乎枪兵们的每一次捅击,就有一名流寇步兵惨叫倒地。 在李啸军枪盾兵的四面围杀下,流寇步兵不断倒下,被长着可怕尖刺的铁皮大盾,所围成的椭圆形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而在巨石堆的另一边,被一众骑兵围在中间的李定国,眼睁睁地看着旁边的骑兵,越来越少,脸上不由得满是绝望神色。 “兀那敌将,你部已入绝境,徒死无益,趁早投降!” 山坡上,传来李啸的大喝声。 “速速投降!” “速速投降!” 。。。。。。 李啸军军兵连绵的喝喊声,有如春雷滚滚,让李定国部流寇,心惊胆裂。 “不降!” 李定国一脸暴怒的红色,他一手执辔纵马,一手高举腰刀,疯狂地奋力四下砍杀,有多名枪兵被他惨叫着砍倒在地。 见得主将如此用命,剩余的李定国部骑兵皆咬牙死战,只是,被四面围定,无法冲锋也无法挣脱的骑兵,战力却连普通步兵也不如,依然被李啸军纷纷砍杀捅死,惨叫着倒下马来。 “嗖!” 一声尖锐的轻啸,一根粗重的箭矢,划过一道疾速的白光,精准地射中了李定国的马头! 李啸放下手中的夺魄弓时,李定国胯下坐骑,本能地摇晃着脑袋,悲鸣倒地。 李定国武艺非凡,趁着马匹倒地的一刹那,他一个鹞子翻身,快速从马蹬中快速抽出脚来,腾跃于地,勉强站稳了身子。 只不过,就在他落地这一刹那,一把沾满鲜血的虎刀,狠狠地搁在他的脖子上。 李定国长叹一声,不敢动弹,他看到,对面那名一手将虎刀搁在他脖子上的那名重甲步兵,另一只手,缓缓地将脸上溅满鲜血的面甲掀起。 此人,便是横行队长武壮。 武壮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微微一扭头,示意旁边的横行队员,将李定国拿下。 得令的横行队员猛扑过去,很快便将李定国捆得有如粽子一般。 “主将已擒,尔等速降!” 与时同时,武壮大声吼道。 “尔等速降!” “尔等速降!” 。。。。。。 在李啸军震天动地的喝喊声中,残存的二百余名骑兵,再也没有了作战的勇气与动力,纷纷下马乞降。 很快,巨石堆后面,已伤亡了近千人的流寇步兵,听闻主将被擒的消息,也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跪地请降。 这次短促而激烈的伏击战,以李啸军大获全胜而结束。 此战,李啸军战死盾兵38人,伤52人,枪兵战死50人,伤84人,横行队战死8人,伤13人,骑兵与鲁密铳手,均无伤亡。 而李定国部的流寇军兵,则是骑兵死136人,伤160多人,步兵死780人,伤920人,损失相当惨重。 那被马尸砸断腿骨的敌将靳统武,已被李啸军兵从马尸下拖出,此时的他,已然昏迷过去,被李啸军象扔一条死狗一样,扔在装粮食的马车上。 李啸下了一道冷酷的命令,把那些重伤的敌军,全部就地斩杀,以免成为撤退的阻碍,只留下那些可以自行走路的轻伤军兵,随李啸军撤退。 惨叫声立刻又四下响起,很快,山谷间重新归于寂静。 这时,战场打扫也已完毕,上千件盔甲、许多刀剑枪盾之类兵器,皆全部收拢,放于马车之上,准备与那缴获的300多匹幸存马匹,一同带回。 在李啸军打扫战场时,被军兵看守着蹲坐在一块山岩上的李定国,一直微闭着双眼,脸色惨白的他,仿佛死去了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一声冷喝将他从这半寐状态唤醒。 李定国睁开眼,两道仇恨的目光直盯着对面神情严肃的李啸。 李定国没有回答,只是依然满是仇恨与不甘地盯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明军指挥官。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李定国脸上。 “大人问你话呢,你聋了么!”赤凤总总长田威,大声怒喝。 “我叫张定国,乃是八大王之义子。”被打得脸上五个鲜红手指印的李定国,吐了一口鲜血,咬牙回答。 李啸感觉自已强健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李定国?! 此人竟然是李定国?! 纵横明末,独撑南明半壁江山的千古名将李定国,竟会在这里,被自已生擒! 得此名将,简直要痛饮三百杯啊!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瞬间弥漫了李啸全身,尽管他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不,从今以后,你改回本名,就叫李定国。现在,便随我军返回山东。”李啸直视着李定国的双眼,冷冷说完这句话,脸上却是隐现不住的笑意。 随后他再不多言,直接掉头离去。 半个小时后,李啸全军,从浮槎山撤出,东返滁州而去。 直到当天晚上时分,一直未见李定国部归队的张献忠,忧心如焚,亲自前来拓皋河一带寻找。 直到月亮高升之际,张献忠及手下,才在当地村民的指引下,来到了浮槎山那条上午激战的山道。 张献忠及手下,看到那布满山谷,被剥去盔甲的流寇军兵尸体,皆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冷冷月光下,这些尸体已在寒风中冻得梆硬如石。 很快,张献忠发现,在这堆尸体中的显眼处,竖着一面写着一行字迹的旗帜。 一名随行书生.借着清朗月光,给旁边一脸铁青的张献忠喃喃念道:“灭李定国部者,山东单县李啸也!” (各位兄弟,六千字更新,足见诚意,请多来点票票与推荐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北上追杀 见到这面旗帜后,张献忠的脸色愈发凶恶狰狞,他大吼一声,冲过去将这面旗帜狠狠拔出,用力地在膝上一磕,喀嚓一声,折起两断。 “敢灭我定国儿部,狗入的李啸,吾誓取汝命!”张献忠吼声如雷,他扭头向人群中喝道:“可望!这山东单县,却是在哪?!” 一个身材高大,面皮白皙,甚至还颇有些书生气的少年军将,从人群中挤出,向张献忠颤颤地一拱手道:“禀义父,单县在山东南部,好象与河南归德府交界,离庐州却有数千里有余。” “那我军明天便出发,追随那李啸军兵马踪迹,尽快赶往山东单县,抢回定国!”张献忠近乎狂躁地喝喊。脸上愤怒之色,让旁边的一众军将望之心颤。 孙可望脸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嫉妒神色,随即拱手应道:“谨遵义父之命。” 很多小说中,总把张献忠写得一个没有人情与理智的恶魔,其实,我认为,这些作者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复杂。 张献忠对百姓,对手下军兵,甚至对自已的妻妾子女,都可谓是残忍恶毒,相当狠酷。唯独对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这四个义子,却是爱护颇多,相当看重。 明史记载,当了大西皇帝的张献忠,在出川抗清前,曾自行摔死幼儿,砍杀妻妾,把正在旁边观看的孙可望等人吓得面如土色,以为得了失心疯般的张献忠,接下来便要杀自已。却没想到杀妻杀子的张献忠,却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对他说道:“此去抗清,生死难料,故除妻妾子女以绝生念耳。若吾死,尔等速速归明,明朝缺大将,必重用尔等。” 绝境逢生的孙可望等人,听闻张献忠这般话语,方感泣下拜。后面张献忠被清朝英亲王阿济格手下白摆牙喇精兵射杀,孙可望李定国等人,皆遵其之令,最终归降了南明朝廷。 而在这四个义子中,张献忠最为看重的,便是李定国。 李定国武艺出众,有勇有谋,展现了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才华与统率力,李定国的卓越才能,让张献忠极为欣赏,曾有多次,张献忠都打算,若自已死后,便把基业交给李定国统领。 张献忠这名养父,对李定国的偏爱,让四大义子之首的孙可望嫉妒不已。 孙李二人的纠葛恩怨,最终在投降南明后全面爆发,两人反目成仇,互相攻杀,这两位南明倚国之臣的内斗,终让清朝坐收渔人之利。而南明则一蹶不振,最终走向灭亡。 张献忠只休整了一天,便收拢全部军队,沿着李啸撤退的路线,一路追杀而去。 而李啸军,在返回滁州府后,便再未沿来路去淮安府,而是直接北返,沿临淮、凤阳、宿州、再入河南归德府永城县,再北上夏邑,渡过黄河,便返回单县铁龙城。 李啸选这条线路,却是深思熟虑之结果。 现在李自成、扫地王、太平王等流寇,皆早已返回河南,故整个凤阳府无甚流寇踪迹。而等李啸军进入河南归德府地界时,李自成他们早已到了豫西,故根本不会给自已造成威胁。 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下,李啸军才可能尽快地行军返回,从而让后面的跟着自已脚步追杀而来的张献忠部,难于迅速赶上。 只是饶是如此,相比李啸军,流寇骑兵众多,行进速度更大,如果李啸军没有任何延缓张献忠部前进步伐的方法的话,那么,李啸军到不了河南地界,还是会被张献忠部赶上。 张献忠部还有四万余多兵马,真要与李啸这五千兵马野战的话,李啸十有八九还是要打败仗。 李啸的手下也想到了这点了,在快速行进的路上,他手下多名将领面带忧色,心事重重。 这些人中,只有李啸知道,虽然自已这般无援无依的匆匆赶路,却有一支兵马,最终会为李啸军赢得宝贵的阻延时间。 这便是穿越者的优势。 因为这支兵马,就是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的杨一鹏,从淮安带过来的五千兵马。 当李啸军刚刚从一片残破的凤阳旁经过,北上宿州之时,杨一鹏的兵马,刚刚赶到凤阳。 当时,崇祯依据温体仁的计策,调动杨一鹏的淮安兵马,骆举的睢州兵马,邓玘的信阳兵马, 张国维的应天府兵马,总共四路兵马进援凤阳,结果,因为流寇行进过快,当这四路兵马,均还在路上之时,流贼大军就已攻克并血洗凤阳,让四路明军白跑一趟。 结果,得到凤阳沦陷的消息后,其他三路兵马,皆已退回,只有杨一鹏的兵马,继续向凤阳进军。 杨一鹏没有选择,因为他兼了凤阳巡抚一职,凤阳失守,他绝脱不了干系。现在他能做的,便是继续赶赴凤阳,看看能不能尽可能从这座几乎被烧成白地的城池中,挽回一些损失。 杨一鹏必须这样做。因为在他看来,如果自已能做好善后工作,朝廷将来追究的话,也可以尽可能减少一些罪责。 杨一鹏现在率军赶往凤阳,因为了解到了流寇已经统军南下的消息,他心里没有原先的恐惧,却有了更多的苍凉感觉。 作为凤阳巡抚的杨一鹏,当然深知中都凤阳,在崇祯皇帝心中的份量。 凤阳在明代,乃是太祖“龙兴”之地,朱元璋的父母埋葬在这儿,称为皇陵,而朱元璋自己,因为少年时代在凤阳城外的龙兴寺当过和尚,与这座城池也颇有渊源。因此,凤阳被朱元璋钦定为中都,在政治上享有特殊地位。 只不过,在这凤阳地界,尽管这里有金碧辉煌的宫殿,葱翠雄伟的山陵,养尊处优的守陵太监和地方官员,但对于当地人民来说,却是地地道道的人间地狱。 明朝初年,朱元璋曾下令“复凤阳、临淮二县民徭、赋,世世无所与。”事实上,这些条例,除了朱元璋一朝外,从未得到过真正实施,而到明朝晚期,凤阳当地的境况,更是日渐恶劣。 自从这里出了个朱皇帝后,各种造作、差役多如牛毛,把凤阳的老百姓压得喘不过气来。“以一日一家而当七役,仍且不免于鞭朴。”农民们“竭力一年之耕”,好不容易打下一点粮食,里役就随踵而来,“一不与则系累其颈,再不与则倒悬其躯,三不与而妻子者移易于他室。民即呼九天,而堂上万里,岂能闻此莫愬之小东乎?”而最令人可悲的是,这些普通百姓的疾苦,即便上达天聪,也不会得到朱家皇帝的同情。 崇祯四年十一月,南京礼部右侍郎钱士升奉命祭告凤阳皇陵之后写的奏疏里,就报告了凤阳地区衰败的景象: “凤阳号称帝乡,……臣入其境,见土地多荒,庐舍寥落,罔陵灌莽,一望萧然。尝咨其故,皆言凤土确瘠,在江北诸郡为下下,民居皆涂茨。一遇水旱,弃如敝屣,挈妻担子,乞活四方。而户口既以流亡,逋赋因之岁积。催征则绝其反顾,招集又疑为空言。有司束于正额,不得不以逋户之丁粮派征于见在之赋长。于是赔累愈多,而见在者又转而之他矣。此田土所以日荒,户口所以日耗,正额所以日亏,宿逋所以日积也。……不意祖宗汤沐之乡,乃有竭泽露根之象,心窃伤之。……今天下赋重政苛,民穷财殚,……而臣谓发政施仁,宜先帝乡。即特为蠲减,不过太仓之稊米耳。” 应该说,钱士升的请求并不高,在又有太祖谕令的情况下,蠲减凤阳的赋税,应该是最正常不过,也相当合理的事情。可是,崇祯皇帝却并不同意,反而严词训责钱士升危言耸听,并说自已“其周恤民瘼事情已有屡旨”这类空话。 其实皇帝的真实心思是,他唯恐凤阳开了先例,减免钱粮的话,各地起而效尤,那现在正在拼力搜刮的三饷,可就成了大问题了。 朝廷既然不肯开恩,贫苦百姓没有办法,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流寇身上。就在李自成张献忠等流寇围攻颍州的时候,“凤之穷民,远几百里相邀,具以册授贼:某家富厚,某处无兵。于是,贼遂拥众焚劫,震动祖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流寇的迅速发展壮大,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明朝自已失了人心,以至连太祖皇帝的家乡民众,都开始反抗这个朝廷。 想到这里,杨一鹏一声长叹,轻声念了一句:“国不知有民,民乃不知有国矣。” 不多时,杨一鹏兵马到达凤阳,见到形如废墟一般的中都,杨总督不由得又是一番感叹。 杨一鹏原本以为,现在自已要做的,只是收拾残局,同时静待朝廷发落,却没想到,自家的军兵只入驻了一天,便有外派的哨骑紧急回报,那些南下的流寇,又重新杀回凤阳来了! “汝等可曾探得仔细?”杨一鹏声音都有些抖。 “确是流寇兵马,极天际地,浩浩荡荡,兵马不知凡几。”哨骑急急而道。 杨一鹏面如土色,他在房中来回踱步,最后颤声道:“凤阳已成一片白地,又无城墙,安可坚守,可速退往附近的长淮卫,与该部卫所军相合,拼死挡住流贼是矣。” 杨一鹏撤退兵马到长淮卫后,张献忠部便赶到凤阳。 听闻哨骑来报,说长淮卫已有大股兵马驻扎,张献忠惊疑不已,以为是李啸军驻屯其中。 鉴于李啸军将李定国部一击而灭,战力强悍,张献忠十分慎重,而在连续观察看了两日后,他看到,这些驻守卫所的明军,旗帜散乱,士气不振,故心下断定,这些军兵决不是李啸兵马,张献忠方下令立刻攻城。 杨一鹏等人已无退路,只得拼死迎击流寇,死守长淮卫。 激战三天后,张献忠部攻上城头,随后打开卫门,流寇大军有如潮水般一拥而入。 驻守长淮卫的明军军兵,终于彻底崩溃,除了两千余名明军死伤外,其余的四千多人,尽皆投降。 杨一鹏本人,亦成了张献忠部的俘虏。 “听说,你是这凤阳巡抚,还当过明朝的户部尚书?” 一块城外的空地,已被临时改为刑场,手执一把钢刀在地上转来转去的张献忠,冷笑着向被五花大绑的杨一鹏问道。 “正是。”杨一鹏虽然被俘,却是脸色凛然。 “老子跟你明说了罢,希望你这厮识时务,早点投降我军。这样的话,老子会给你个活命的机会。”张献忠冷冷说道。 “吾乃大明重臣,守土之官,安可降于流贼。”杨一鹏面不改色,平静答道。 “狗.东西,给脸不要脸,来人,就地砍了。”张献忠啐骂一声,向一旁的军士摆了摆手。 “且慢!”杨一鹏大喝。 “唔?”张献忠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你后悔了么?” “非也,吾乃大明重臣,礼当先北拜天子,复可受刑,尔等无知之辈,不知礼数耶?”杨一鹏冷冷喝道。 张献忠咂咂嘴,又点点头,似乎很认可杨一鹏的说法。 随后,他下令,给杨一鹏松绑。 杨一鹏整整衣襟,整正官帽,郑重地北向连磕了三头。 随后,从容就义。 “此人倒是个忠臣,没被俺老张吓倒。传俺之令,给他寻个棺材,把脑袋与身子装在一起,好生埋了吧。”张献忠捋着胡须,低声向一旁的军士吩咐道。 于凤阳就义的杨一鹏,后来被朝廷加爵赐谥,入忠祠,其子杨昌朝则赐世袭锦衣卫千户,完全改变了原先历史中,因为作战不力,被朝廷处斩抄家的可悲结局。 不知道魂归地下的杨一鹏,在得知自已的两种命运后,会不会因此而感激李啸。 从消灭杨一鹏部再到重新出发,张献忠部流寇,已在凤阳滞留了宝贵的五天时间。 此时,李啸军已到河南永城。 这李啸军,彻底追不上了。 现在,张献忠要救回李定国,只有拼力进攻李啸的老巢单县铁龙城,一条路可走了。 又过了五天,在鲁豫等地开始下雪之时,李啸全军,终于顺利返回单县。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一路北上的张献忠部,在泥泞中痛苦地挣扎行进。 直到又过了近一周的时间,疲惫不堪的张献忠部,才终于渡过黄河,到达山东单县地界。 望着灰蒙天空下,那雄伟高峻,仿佛从天际突兀而现的铁龙城,一脸风尘的张献忠,忍不住一声长叹:“李啸这贼厮,竟占得这般一座雄城!”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颗粒火药 震天雷 李啸回到铁龙城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火器总头赵杰,现在已用颗粒火药制出多少震天雷来。 原来,早在去年年末,在李啸的全力支持下,赵杰带着一众工人,终于还算顺利地就研究出了颗粒火药。 其实,颗粒火药,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 在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中,就有颗粒火药的制作方法,可惜知道的人很少。现在大部份地方的军镇都不是用颗粒火药,都是还是沿用老办法,把硫磺、硝石、木炭三者研成粉末随意混合,配方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硝二硫三碳,即一斤(十六两)硝、二两硫、三两碳。 这种不进反退的火药生产方式,导致生产出来的黑火药质量很差,使用时效果也很不稳定。 之所以造成这样的结果,主要是因为以下两点。 其一,是由于这样的粉末状混合的火药,不管在出厂时调配混合得多么均匀,在搬运时,因为人为摇晃,就会造成比重2的硝和硫沉到桶底,而比重1.3的木炭跑到表层,从而导致混合不均匀。 其二,因为木炭粉是很容易吸收空气水分的,在潮湿的环境下,很容易因为吸收过多水分而影响性能。 在戚继光使用颗粒火药之前,也有人想过解决办法,那就将硫磺硝石木炭分别装运,上战场前分发给士兵,由士兵们自行配制,但这么做显然很傻,士兵没有天平秤,并不能准确配制火药,若是因为火药配比不均匀,导致火器无法打放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导致炸膛,铳手或炮手死伤,这就实在是太伤士气了。 象李啸军那些鲁密铳手,为何每次都有火铳无法打放,与士兵装填不到位有一定关系,但更重要的,还是因为火药粉末混合不均匀以及吸潮等原因,才导致出现打放时哑火率颇高的情况。 在经过了赵杰等人两个多月研究后,这可用于军用的颗粒火药,终于被研究了出来。 而且,他们还改进了火药的配方,由老祖宗的十六两硝、二两硫、三两碳,改变成接近现在黑火药配比的十五两硝二两硫三两炭,虽然只是小小改动了一下,但威力却是增加了不少。 而制作的方法,说穿了的话,其实也很简单。 那就是,先加水,把按比例配好的火药,揉成湿面团,混合均匀后拿出来摊大饼,一块块的湿火药饼子,放到屋底坑道通着高炉废气的烘干室,在四十多度下烘干。等它干透后,打碎过细筛子,就成了性质稳定可靠的颗粒火药。 而根据李啸早先的建议,现在生产的颗粒火药,若是用于鲁密铳手射击,则是一种用油纸包裹,将铅弹包裹在其中的定装子弹。 这样一些,士兵每次打放火铳时,所装的火药都是定量。也可防止士兵在紧张的战斗中,忘加铅弹或多加一次铅弹。 具体使用方法是,铳手先点好火绳,用牙齿咬开圆柱形定装子弹那装火药一头的纸壳,把火药倒出一点到引药池,再把剩下的大部分火药从枪管口灌进去,然后倒过定装弹,包着铅弹的那头塞进枪口,用推弹杆把它推到膛底,有那层油纸的润滑,这个步骤比原来会顺利很多。接下来,便可瞄准击发射击了。 这样的做法,方便高效,大大节约了鲁密铳手的射击准备时间,也大大减少了故障发生率,故深受铳兵们欢迎。 而李啸最关心的,其实还不是鲁密铳的改良,在现在制枪制炮条件尚不成熟的情况下,他更希望,这些颗粒火药,能更好地用于制作震天雷。 在去年过年前两天,李啸正准备从铁龙城返回赤凤卫时,赵杰与工人们加班加点,终于迅速地制出震天雷样品。 这件制出的震天雷样品,是一个西瓜大的圆铁疙瘩,球体上有个微微突起的平台,上面开着个小孔,孔中插着药捻子。 当赵杰向李啸介绍这个铁家伙时,听得李啸热血澎湃。 “李大人,这便是震天雷的样品,完全按大明火器局标准制造。乃是用生铁十五斤做壳,内装火药十二斤。发动时声震天地,当者无不披靡,因此名为震天雷。并且,这颗震天雷内装的,全部是混合均匀的颗粒火药,却比其他军镇所制者,强了甚多。”赵杰手捧自已这颗黑不溜秋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大杀器,一脸得意地向李啸介绍。 不料,李啸却不满意。 “这个铁壳过于光滑,未开沟槽,爆炸时难于产生破片,绝对影响爆炸效果,另外,这药引过短,万一烧速太快,炸到自身,却是不可。” 李啸说完,赵杰等人改进一番后,方重新拿到李啸面前。 李啸也不与他多说,立刻开始试验爆炸效果。 铁龙城外,一块选定的试验场处,有军兵驱赶着大批好奇的围观百姓,为避免误伤,勒令他们退到十丈开外。 那个开了沟槽的大铁西瓜,立放在试验场中央,旁边是数个用布片缝制的,用来测试爆炸效果的布人。 赵杰手持一根烧着的细香,走过去把香头凑到长长的药捻子上,哧啦一声点着,药线快速燃烧起来,赵杰立刻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开。 很快,火星如同一只小虫,沿着引线爬进了弹体。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震天雷顺利爆炸。 人们感觉到,似乎震天雷周边所有的事物,都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牵引着,向中心收缩了一下,然后,向四面八方迅速的扩张。 还有多人,甚至有种错觉,那就是,感觉火星钻进弹体的那一瞬间,时间似乎停止了,宛如电影中的超级慢放一般,这个震天雷,似乎过了很久才炸响。 十二斤黑火药,在爆炸的一刹那产生50万公升气体,达到10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并产生400万焦耳的能量——如果集中到一个方向,这股能量能让一个体重50千克的人从海平面直接登顶珠穆朗玛峰,或者把一辆桑塔纳轿车从地面踢到帝国大厦的屋顶,即使是60吨重的m1a1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也会飞到7米高的空中。 爆炸形成的冲击波在地面上狂飚突进,横扫阻碍它们前进的一切,震耳欲聋的轰鸣中,人们感觉大地上下颤动了一下,爆炸的滚滚黑烟向四周扩散,最终在地面阻力作用下升上空中,形成了一朵小小的蘑菇状云团。 那几个用于测试的布人,早就被冲击波吹得无影无踪。 爆炸后,世界变得特别的安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过了好一阵子,人们才发觉自己的耳膜嗡嗡作响,直到这个时候,那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才浮上心头。围观的军兵百姓,皆感觉腿脚发软,一步也挪不动,喉头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大脑中一片空白……哪怕是最勇敢无畏的战士,在这种人力无法抗拒的爆炸面前,都会产生软弱无力极其渺小的感觉。 李啸揉搓着震得耳鸣的耳朵,一脸笑容,而这颗震天雷的生产者赵杰,则是一脸苍白,满是震惊。 在赵杰印象中,以前官军所用的震天雷,一般都是一声巨响后,大铁疙瘩便炸成了大大小小地七八个铁块,向四面八方飞散,最远地不过三丈多远。而放铁疙瘩地地面上,炸了脸盆大地一个浅坑。 没想到啊,这经改良后的火药,这刻画了破片沟槽的震天雷,竟能将威力提高的这般厉害的程度。 心情大悦的李啸,当场奖励了赵杰一百两银子。 这些人中,只有李啸最明白拥有这些威力惊人的震天雷的价值。 想想上次守卫金家庄堡,在只有冷兵器作战的情况下,李啸赢得何其艰险。如果当时有了这批震天雷,那些鞑子岂敢恁般猖狂! 现在有了这般利器,自已当可再不会如以前那般受窘了。 于是,在接到了朝廷要求南下救援凤阳的命令后,李啸除了下令将赤凤卫的炮队,移至铁龙城外,另一个紧急下达的命令,便是要求,自现在开始,铁龙城中,停止其他器物打造,立刻全力生产震天雷。 算起来,从李啸南下至现在返回,铁龙城中日夜加班轮流生产,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铁龙城中的震天雷贮备数量,已达到了六千多颗! 也就是说,每一天,都有二百多颗震天雷被制造出来。 李啸军能有这样惊人的生产速度,与现在发明的水力锻锤,亦是功不可没。 现在锻造坊中,每台锻炉边上都有一台水力锻锤,锻锤下是厚厚的铁砧,砧下垫着厚实的柞木墩子,再下面是生铁与石子混合浇铸的基座。多层复合受力结构,能够承受锻锤落下的巨大冲击力。 这些锻锤都是分别由一座大型蓄水池供水控制,有专门从大行堤河修建的导水通道,引水入蓄水池,等积水量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举起锻锤击打。击打下去后,很快又重新蓄水,这样一来,整个水力锻锤可以循环反复地进行下去。 李啸设计的锻锤分为两种。一种是重两百五十斤,冲程三尺,每分钟落锤20次,用于粗加工。 另一种小的重八十斤,冲程二尺,每分钟落锤50次,用于精细加工。有这项技术,与以前只能靠铁匠们一锤一锤敲打,效率提高了许多,也减轻了工人的劳动强度。 有边些锻锤,打造震天雷的铁壳,以及碾碎哨石木炭等物制造颗粒火药,均是方便得多,生产速度加快了近十倍。 在张献忠部终于赶到单县城下时,李啸早已准备万全。 不过,回来后的几天里,却一直有一件事,压在李啸心头。 那就是,到现在为止,李定国都没有表示过任意投降之意。 被单独关押在一件密室的李定国,每天只是吃一小碗饭,喝几口汤。不说话,也不闹事,仿佛自已正在房中修道一般。 李啸先后派了多名官员前去劝降,李定国要么不发一语,要么直接拒绝。 而此时,那名被砸断腿骨的靳统武,因为李啸军一路悉心救治,现在腿部恢复良好。心怀感激的他,一到单县,便立刻表达了效忠李啸的决心。 李啸十分高兴,连忙派他作说客,去说降李定国。没想到,最终结果是,靳统武一脸羞红地被李定国唾骂出来。 面对这位有点象文天祥一般倔强的李定国,李啸终于下定决心,由自已去好好和他谈谈。 这天傍晚,李定国正在面对窗外发呆,忽听得身后的房间,吱呀一声打开。 “走走走!不说了我每日只吃一顿么,这会还送饭食来做甚!” 李定国以为又是那些送饭的士卒进来,不耐烦地扭头吼道。 很快,他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因为进来的,是手提着饭篮,一脸笑容的李啸。 “定国,怎么总不吃饭,莫非嫌我军伙食不好?”李啸放下饭篮,一脸揶揄的笑容。 李定国喉头涌动几下,却没有说话,只是恨恨地将头扭向窗外。 “李啸,你休来假惺惺,我只问你,我手下兵将,你却是做何处理?”李定国面视窗外,却是硬梆梆地向李啸丢了一句话过来。 “这个么,你不用担心,本官没有杀掉他们,亦皆已安排妥当。”李啸淡淡道:“总共2000余名被俘流寇,现在本官已选出500精壮新附军,作为辅兵使用,余者全为罚为苦役,正在其他早先被我军俘获的流寇一起,挖矿赎罪。” 闻听得李啸对自已手下军兵宽大处理,李定国脸上显出淡淡的轻松之色,不过他眉头一皱,紧接着对李啸说道:“李啸,我张定国是不会降你的,而且,我义父一定会来救我!” 李定国说到这里,猛地一转身,面目中,已满是凶狠之色,他大喝道:“李啸,我义军自起兵以来,所向披靡,若不是你这厮巧施诡计,我安会被你所擒!现在,我义父定已率军来救,你这小小铁龙城,必定难挡我义军进攻!“ “哦,是吗?要是你那个作尽恶事的义父,攻不下铁龙城,救不出你,又该如何?”李啸还是满脸嘲讽的笑容。 (感谢影孑冷风的月票,龙吟归墟打赏,多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铁龙城之战(一) 李定国被他一诘,一脸顿是涨红,陕北人耿直的性格一下被李啸激起来,他恨恨直视着李啸,大声喝道:“若我义父攻不下这铁龙城,那某家任你处置!” “好,定国果是爽快人,那本官也直说了,若张献忠被我军击败,你可愿真心降我?”李啸目光灼灼,逼问了一句。 李定国呼吸粗重地犹豫了半晌,微微地点了点头。 “很好,本官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李啸大笑,随即再不多话,转身出门。 李啸是个谨慎的人。 自返回铁龙城后,李啸除了查看最为关切的震天雷制作进度外,另外一件大事,便是将单县坚壁清野。 李啸这样做,既是为了使百姓免遭战火荼毒,同时也是为了防止这些村民的物资,被流寇所用。 这件事,单县县令赵延庆强烈反对,说现在马上就是农时,李啸这一搞,单县民生必乱,因此坚决不配合李啸开展工作。 李啸无奈,还是通过兖州知府尼澄,强压赵延庆下了搬迁令,令单县各乡镇村民百姓,带着全部粮食家当,转入铁龙城中。 本来,李啸考虑到单县县城防御力不足,还想将单县县城的居民百姓也转至铁龙城,不料李啸此举,却被那心胸狭小的县令赵延庆,视为明目张胆的夺权行为,死命反对,李啸无奈,只得放弃这般想法。 最终在三天时间内,有二万多单县乡镇居民,在李啸派出的军兵协助下,一家家一户户地带着粮食,牲畜、家当,陆陆续续搬入铁龙城中。 接下来,李啸又下命令。 那就是,铁龙城中,全部新进来的,没有铁龙城腰牌户籍的新入百姓,由数队辅兵集中看管,不得让其随意在街面行走。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混入敌军细作间谍,假扮百姓,在城中大搞破坏,甚至与攻城的敌军内外呼应。此为不得不防之举措。 铁人城主管吴亮,也非常同样李啸的做法,他说道:“李指挥使这般举措,实实极为必要。吴某亦曾闻,贼善用细作,或携药囊蓍蔡为医卜,或缁流黄冠,或为乞丐戏术,或为流民散兵,以观各城虚实,潜为城中内应。他们明作良善,暗施破坏,往来城中,难知其细。现在限制其在街上行走,却可极大地保障我铁龙城内安靖平治,没有内患之忧。” 李啸见他插话,连忙点头说道:“吴先生之话,正合本官之意。本官认为,这几天内,城内集中流民,整肃街道之事,可由吴先生带全体铁龙城治安大队,立刻着手实施。” 吴亮欣然应诺。 在安排城中诸事时,,李啸同时开始布置城防守卫。 现在铁龙城中,总共有赤凤总和铁龙总两总人马,两总人马加起来,守城兵马约有八千余人,共有盾兵20队2040人,枪兵40队4080余人,横行队400人,玄虎重骑260人,飞鹞子260人,鲁密铳手50人,20门各类火炮,另有辅兵近2000人。 因为铁龙城南面是太行堤河,故只有东、西、北三面城墙要重点防守,李啸安排,东门城墙由自已把守,北面由赤凤总总长田威把守,西面由铁龙总总长王义守把守。 接着,他把步兵兵力平均分配到东西北三面城墙上,这样一来,盾兵每面城墙6队,枪兵每面13队,南面城墙则只留下一队盾兵与一队枪兵。 鲁密铳手与横行队,李啸全部留在自已守卫的东面城墙上,以便策应与调动。 那些火炮部队,则是李啸这面城墙,安排6门红夷大炮,其余的西面与北面,分别安排7门佛朗机或虎蹲炮之类火炮。 而2000多名辅兵,则每面城墙分派600多人,用于倾倒金汁,投掷震天雷等辅助守城工作。 全体骑兵作为最后的机动力量,则在城内待命。 与此同时,西门外,南门外,北门外,均已挖了大片的坑洞,坑洞中填埋了大量的铁签尖刺,上面用浮土作了掩饰,而挖出的浮土,则堆放在洞坑一旁,以形成高低不平的地面状况,增加了敌兵的进攻难度。 而在城内,由主管吴亮挑选了数百名清白百姓,组成搬运队,正配合作战的部队来回搬运守城物资与军械,以及运送伤员等工作。 在张献忠到达铁龙城的前一天,铁龙城头,各面城墙上,部队与火炮均已规划安放好,各种火炮弹药,粪便金汁,震天雷、砸梯锤等等,均已准备完毕。 李啸在侍卫的陪同下,看到铁龙城的各处城池防御,已是处处严整,条条有序,心下极其满意。 忙了这些天,一头一脸都是灰尘与泥巴的李啸,与全体军兵一起,饱餐了一顿肉食,为即将而来的大战,作了体力上的准备。聚在李啸周围的军兵,每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坚毅与自信的光芒在闪烁。 七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在夜晚近子时之际,全部的守城军兵,都从黑暗中,听到了有如汹涌而来的流水一般的哗哗声。 李啸一个激凌,正和衣而卧的他,弹地站起。 他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流水的声音,乃是千千万万条腿在夜里行进时的那细密而宏大的脚步声! 远远望去,一条条火龙般的火把,在这春寒料峭的夜晚,格外引人注目。 张献忠部,终于来了。 “全体军兵注意,流寇已至,速速作好准备!”李啸纵声大吼。 “得令!” 这个相当寒冷的初春之夜里,原本一片肃静的铁龙城中,立刻处处都喧哗与吆喝,铁甲摩擦的哗哗声与刀剑轻碰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同时,一盏盏灯笼迅速被点起,很快,整个城头亮如白昼。 在铁龙城各处守卫之军做好准备之时,对面的脚步声,却霎时停住了,高举行进的火把,也渐次熄灭,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虚幻。 李啸放眼而望,却始终无法透过那黑沉的夜色,看到流寇大军的半点动静。 “大人,现在夜色黑沉,敌兵至此,不明我军实情,估计要天亮之后,方会进攻。” 李啸扭头一看,说这话的是,是幕僚陈子龙。 陈子龙已于前日,带着妻子仆人,从老家返回,由于其是沿淮安府进入山东地界,故一路上未碰到流寇部队,可谓相当幸运。 见他一脸沉重的表情,李啸淡淡一笑:“卧子先生说得对,敌兵确实是能待到天明再攻城,只是我军却万不可起了轻敌之心。” 他随即下令,各处城墙之上,皆安排夜间留守之军兵,用接箭报号的方法,努力保持警醒,防此打瞌睡。 铁龙城上,渐渐地同样恢复了平静。 旁边的李啸已是闭眼和衣斜靠在城墙之上,甚至传出微微的鼾声。 而初历战阵的陈子龙,对战争有种种幻想的他,却是心潮澎湃,怎么也睡不着。 明天就要来临的大战,会是怎么样的呢? 辗转反侧的陈子龙,终于熬到了天明。 天边几丝游云翻卷,一抹红得耀眼的鲜红,在极东的天际上霎时浮现。 天,终于亮了。 清晨的清冽寒冷的凉风,将太行堤河上,那浓重的水气,拂过每个军兵的面孔。随即一声凌厉刺耳的天鹅号声响起,全体守城军兵纷纷起身,开始边吃干粮,边做好战斗准备。 李啸啃着两个干硬的粗馍,皱着眉头,紧盯着太行堤河对面的流寇大阵。 他旁边的陈子龙,则是满脸震惊之色。 陈子龙被眼前的流寇大军,给深深地震撼了。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这五万余众的流寇大军,几乎已将太行堤河对面视力可见的范围,全部铺满,根本看不到边际。一眼望去,只见处处都是人山旗海,刀枪如林,给人一种强烈的精神威压。 不少的守城军兵,见到流寇这般军容阵势,亦是满脸沉重之色,他们强作镇定,脸上肌肉却在微微抽搐。而更不济的是一些新入辅兵,很多人双腿都在发抖。 与李啸所设想的一样,那些流寇,迅速地判断了局势,开始分成两路,从太行堤河的西面与东西,涉水而过。 约摸二个多时辰,这5万多流寇大军终于渡完。 张献忠最后才带着亲随的老营军渡河而过,在感叹了面前这铁龙城这般巍峨高峻之后,他的脸上,又已满是得意与蔑视之情,不时冷笑一声。 “明狗子就这点能耐,只能凭城自保,却不敢出来与我军厮杀一场,真他娘的没用。”张献忠捋着浓密的长须,冷笑说道。 一旁的众将皆是大笑,部将冯双礼便一脸谄笑地对张献忠说道:“八大王威名赫赫,若报上名去,只怕这守城的明将,怕要吓出尿来。” 张献忠脸现得意神情,只不过,很快他脸上便浮现一丝沮色:“唉,想来我定国儿,虽是年轻,却是身经百战之勇将,如何会被这无甚名声的李啸捉了去,实实令某不解,也着实让人可恨啊。” 很快,他脸上横肉一抖,眼中便是寒光闪过,大声喝道:“随我之令,速去劝降,若那李啸献城来投,本王可不究其罪,全其全城军民百姓,并会重用于他。” 几名骑兵会意,纵马直向铁龙城西门奔来。 在行到城门外一箭之地,这些骑兵一同高声叫喊:“尔等听着,速速献城投降,我家八大王心怀仁慈,可留尔等性命。如敢抗拒义兵,必定全城皆斩,老少不留,玉石俱焚!” “呸!什么狗东西,还自称大王,你们是什么货色,老子最清楚了,这么多州县军民都被你们这些草寇杀得干干净净,还来骗我们出城投降,骗你娘去吧!”正率着军兵在西门城墙上防御的李啸军赤凤总总长田威,厉声大吼。 “尔等速回,告诉张献忠这厮,要战便战,休要废话,我李啸,等他多时了。”李啸在一旁冷冷地喝道。 几名骑兵见状掉头便欲回去,耳边,却又是田威巨雷般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去告诉张献忠那个混蛋,他要是个裤裆时有卵蛋的家伙,便别畏畏缩缩地躲在阵后,快来与爷爷战了三百回合,爷爷可留他一个全尸!” 几名骑兵闻言,逃得愈发快。拍马而回后,将田威与李啸的话语禀告张献忠。 张献忠登时暴怒,他挥着马鞭怒喝道:“这段时日,全军速速准备攻城器具,制好后,立即攻城,城破之时,可大抢一周,所得财物女子皆归尔等!” 下属各名部将,一阵纵声狂笑,每个人都是一脸向往的神色,仿佛已见到了铁龙城被攻破后,由自已纵情抢掠的模样。 在接下来的一周的时间里,流寇没有发动任何攻势,一直安静地呆在铁龙城东西两处。 在城头眺望的李啸,透过千里镜看到,大批流寇掳来的工匠正在紧张地就地伐木,重新制作攻城器具。 李啸心下一直在想,流寇下次发动进攻,会在何时呢? 不过,现在的李啸军,却也并非只是无所事事,死等流寇来进攻,在这段时间里,一种新式武器,被研发了出来。 这种武器,便是投石机。 这是李啸与火器总头赵杰,以及诸如颜均等一众熟练工匠共同研究所得。 在中国古代,最常用的是人力抛石机。 人力抛石机,亦称牵引抛石机,最早出现于公元前5世纪战国时期,北周和隋唐时期西传,先为早期的阿拉伯人使用,其后传入欧洲。人力抛石机通常称为砲,是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砲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炮梢分单梢和多梢,最多的有七个炮梢装在一个炮架过,需要众多人力一同熟练配合,才能拉下杠杆的一边抛射另一边的巨大石弹。 现在李啸等人,对这种古老的人力投石机,根据现有资源作了改进,制成了更富效率的重力投石机。 这种重力投石机,它最早出现在欧洲12世纪末的中世纪,其中的一种最大型的投石机,又名回回炮,在南宋时,随蒙古传入中国。它是利用杠杆原理,一端装有重物,而另一端装有待发射的石弹,发射前须先将放置弹药的一端用绞盘、滑轮或直接用人力拉下,而附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在此时上升,放好石弹后放开或砍断绳索,让重物的一端落下,石弹也顺势抛出。随着时代进步,到了14世纪中期,欧洲的巨无霸型抛石机,能抛射将近1000磅(约454公斤)重的弹体,威力相当巨大。 而李啸等人所制的重力投石机,便是这种大型投石机的缩小版,经试验,这种吊杆长6米,平衡重锤为5吨的抛石机,能将总重量达40公斤的多个震天雷,抛射约230多米的距离! 这种投石机研制出来,李啸下令,日夜不停尽量赶制,以让尽可能多的投石机参加铁龙城守卫战,同时,专门为这种投石机制作重达40公斤的超大震天雷,以方便点火使用。 李啸确信,在火炮研制尚无条件的情况下,这种投石机,必将在守城战中,爆发巨大威力,取得不逊火炮的赫赫战绩。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铁龙城之战(二) 整整八天后,天刚刚放亮,在连绵响起的凄厉海螺号声中,张献忠部流寇开始了第一次进攻。 流寇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同时环包过来,楯车、撞车、攻城梯等攻城器具,在浩大无边的攻城人流中隐现,流寇旗帜如林,刀枪耀目,喧嚣混杂的呐喊声清晰可闻,给守城的李啸军,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威压感, “卧子,你可知,流寇要从哪方进攻?”甲胄俱全的李啸,放下手里的千里镜,淡淡地向一旁观战的陈子龙问道。 “大人,学生认为,流寇肯定会从东、西、北三面同时进攻。”陈子龙想了想回答道。 李啸微微地摇了摇头。 “莫非,李大人认为,敌军只会先从一面进攻,试探我军实力?”站在李啸另一侧的山东巡抚李懋芳之子李浩然,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回答。 李浩然是在李啸率军返回单县的前两天,从济南来投李啸的,在城中闲待了几天后,李啸回来,却并未给他安排具体职务,只是让他先伴随在自已身边。 李浩然心思聪颖,当然明白李啸这样让自已待在身边,是为了刻意培养自已,心下甚是感激。 听到李浩然的回答,李啸才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敌军不知我军虚实,且有上次李定国被我军全灭的教训在前,故其虽阵势浩大,然对我军颇为忌惮,极可能这次战斗只是一面之敌发动试探性进攻,而其他两面则保持威压态势。” “李大人,学生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一面敌军能迅速得手,那么其他两面敌军亦大会大举进攻,如面这一面的流寇吃了败仗,那其他两面的敌军,亦会保持观望态势。”陈子龙似有所悟。 李啸嗯了一声,拧眉叹道:“这便是流寇的狡滑之处,张献忠部流寇,能纵横东南无敌手,他们的战法,还是很有可观之处的。” “那么,流寇会从哪里开始真正进攻呢?”一旁的李浩然又问道。 “东面,也就是本官镇守的边一面。”李啸快速答道。 “哦?” “因为东面之处,比其他地方的火炮要少,敌军在进攻时,可以少很多的伤亡。” 陈子龙点头同意李啸的看法,现在三面城墙中,李啸在经仔细思虑后,认为西、北两面没有横行队与鲁密铳手这样的后备部队,故把原先配置在东面城墙的6门红夷大炮,分别再分了一门给另外两面城墙的守卫部队,以增加他们的防御力。 这样一来,其他两面城墙各有八门火炮,而东面城墙却只有4门。 那些远远哨探的敌骑,早已把李啸军的这些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流寇却忽视了,在东面城墙上,却有比其他两面城墙更多的投石机。 这段八天时间里,李啸军利用城中存放的,早先从单县各地砍来的大树木,以每天2门的速度,共研制了16门的小型木质重力投石机,并以安放在城头。其中东面放8门,西面与北面各放4门。 这种木制的木质投石机,在投杆平放时,从城外看去,宛如一个个粗糙的木架,很不显眼,远不如那些黑色的火炮那般引起流寇哨骑的重视。 这便是李啸的诱敌之计。 流寇只知火炮厉害,却不知道,李啸军的这些投石机,才是真正的隐藏杀手。 不多时,流寇大军越走越近。 果然,在离铁龙城一里半开外处,西面与北面的流寇,已停止了前进,并且排成了松散的队列。 从某种意义是来说,流寇这种做法是很让守城明军难受的。 因为这两面城墙虽然不攻,但因为流寇距离太近,随时可能冲上来,让守城的军兵不敢放弃这两段城墙,故无法支援吃紧之处。 毕竟守城军兵如果来回奔跑以及阵列改变,所造成的混乱,往往可能会造成致命危害。而且铁龙城每面城墙长达4里,全幅武装的军兵若要这般被敌军牵着鼻子来回奔跑,自已就把自已累垮了。 而如果明军有诸如红夷大炮之类的远程火炮的话,因为有效射程只有一千三百余步,更远处的敌军,虽能打到位置,却难于瞄准攻击,一炮开去,炮弹不知飞往何处,属于无用射程。而且因为发射的是实心铁弹,只能直线攻击,对敌军的松散阵列,就算要碰运气,亦难有多大的杀伤效果。 也就是说,这两面流寇虽不进攻,却能把对面守城的李啸军军兵钉在城墙上,难于支援被敌军猛攻的那一面城墙守军。 现在,只有东面约一万五千多人的流寇军兵,犹在推着守城器具,呐喊上前。 进攻东面城墙的,是张献忠最为信任的手下大将冯双礼,在张献忠建立大西国后,此人被封后后军都督。而冯双礼的副手,则是后来被封为右军都督的张化龙。 在流寇部队中,最精锐的一部,是从陕西起家时所带之兵,称为老营军。这些老营军,在张献忠部中,约有七千多人,皆为骑兵,在其队伍的最后位置押阵,然后前面一部便是早先投靠其部的马军部众,再前一部则是步军部众,最前面的则是最新被抓入其军的新附百姓,称为新附军,作为全军的开路之军与炮灰部队。 流寇的这种行军布阵,有其独有的狡诈之处。 那就是若前军获胜,便可全军鼓噪而上,利用人数优势将敌军击溃。而若前军战败,则能立即后军变前队,迅速从战场上撤离,这样一来,顶多损失那些炮灰新附军与一部分步兵,大部分的马军与老营军则得以保留。这些人马,随时又可裹胁新的百姓加入,从而迅速东山再起,成为明军怎么也剿灭不完的头痛对手。 而这次东面进攻的一万五千余名军兵,陕西老营兵近三千人,马军与步军则有七千多人,剩余的,才是五千多人的新附军部队。 可见这次攻城作战,张献忠相当重视,派遣的尽是手下精兵强将。 身着一身明亮山纹甲的冯双礼,轻轻地一扬手,正在隆隆行进的流寇大军,在离铁龙城一千三百余步时,全部停住了脚步。 这个距离,正好是红夷大炮的有效射程外。 “传我军令,派出被掳百姓,填埋前面洞坑,清理出通道来!” 冯双礼冷冷下令完,立刻有手下军兵喝骂着开始驱赶六百多名掳来的百姓,上前铲土填平李啸军挖出的洞坑。防止进攻时,会有流寇军兵掉入坑洞中,被里面尖锐的铁签扎死。 流寇的攻城器具,其实早在五天多时便已制作完毕,只不过,由于李啸的坚壁清野,流寇们在这段时间扫遍了单县各地,才抓来了这六百多名舍不得离家,没来铁龙城安置的残余村镇百姓。 自然,这些百姓被全部用于东面城墙的进攻作战。 一脸哀色的百姓们,拿着铁锹锄头等物,悲悲戚戚地开始担沙填土。 李啸在城墙上清楚看到,一些老弱动作稍慢,立刻被后面的军兵砍杀,血溅当场。而这些死去百姓的尸身,则被流寇扔入前面的洞坑中,作为人肉填埋物。 城头的李啸军,见到这悲惨的一幕,无不恨得咬牙切齿。 为了节约时间,流寇们并没有打算把全部洞坑逐一填完,而是主要开辟了四条进攻路线出来,每条路线的宽度,可以保证五人并行。 由于流寇的强力逼迫,不卖力者就地砍杀,陷入极度恐惧中的百姓,加快速度拼命填埋,这四条进攻通道,快速地向东面的护城壕处延伸而去。 “李大人,要不要开炮?”一旁的李浩然轻声问道。 李啸轻轻摇了摇头:“百姓人数太少,又四下散开,用红夷大炮攻击,效果不大。就让他们完成填埋吧。毕竟现在敌军只能走这四条通道,却正有利我军集中攻击。” “李大人说得对,杀这样炮灰般的百姓,殊无甚益。还是等敌军大肆进攻时,再用大炮轰击,方有更大战果。”陈子龙亦在一旁附合。 整整一个多时辰过去后,这些百姓终于将通道挖掘到用青石构筑的护城壕处,总算完成了填埋任务。 他们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立刻宛如一群受惊的兔子一般,惊慌撤退。 百姓刚刚撤回,敌寇阵中,立刻响起了刺耳的天鹅号声。 流寇大军真正的进攻,开始了。 一万五千多名流寇,有如水库中放闸泄出的洪水,沿着四条进攻通道,有如四股灰黑色的洪流,呐喊着向李啸军冲来。 李啸看到,由于有护城壕的阻挡,沉重的撞车敌军没有推来,只是推动楯车,扛着又粗又长的攻城梯,向铁龙城城墙猛扑而来。 在敌军冲到一千二百步时,四门红夷大炮,一同开火,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砰!” “砰!” “砰!” “砰!” 4枚乌黑的十多斤重的红夷炮弹,呼啸而来,从密密麻麻的流寇阵中,犁出了4道血肉模糊的笔直血路! 一片瘆人的惨叫声中,至少50名流寇,被虎啸军的红夷火炮击死击残。 当然,相对于多达1万之众的流寇来说,这点伤亡,实在是微不足道。只不过,这种超远距离的绝对死亡,给流寇造成的心理压力,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流寇军阵中,最前面的新附军阵,立刻出现了小小的混乱,后面的马军步军,则在将领们的连声吆喝抽打,努力让他们保持稳定。 只是还未等混乱完全平静,又是震破耳膜的4发爆响,李啸军的4门红夷大炮,又是一轮齐射。 同样的惨叫四下响起,又是40多名流寇军兵,血肉迸飞地迅速地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甚至其中有一枚炮弹,运气极好,呼啸着从流寇阵前透穿到阵尾,这一枚炮弹击杀了好几名躲避不及的老营军的骑兵。 “冲过去!尽快到达护城河边!”冯双礼,脸色阴沉,大声怒吼。 副将张化龙大声应诺,亲自押阵,随在马军之后,指挥着浩荡的队伍向前冲去。 因为敌军只有四条通道,所以东面城墙的四门红夷大炮,都是早已纷纷调整射击角度,一门炮只轰击距离自已最近的一路敌军。 在红夷大炮的连声怒吼中,每隔几分钟便有一批炮弹呼啸出击,在流寇们终于冲到了二百来步时,红夷大炮又打了四轮,杀掉了近200多人的流寇军兵。 李啸心下感叹,这红夷大炮,说实话,是难得的攻城利器,毕竟它那高速巨大的铁弹,可以对敌军城墙造成相当可怕的破坏。但是用来守城,轰击浩荡而来的敌军时,却暴露了这种只能直线攻击的实心铁弹,对敌人士兵杀伤力不足的缺点。 除非这样的红夷大炮数量翻上几倍,否则除了开始对敌军士气有颇大打击外,对敌军的真实杀伤力,始终有限。 若要再进一步提高红夷大炮的攻击力,除非李啸以后有能力,出产出如后世的那种开花炮弹来,才能让红夷大炮的杀伤力实现质的飞跃。 只不过,对于现在生产枪炮尚是困难的李啸军来说,想生产开花炮弹,还是不知何时方能实现的远景。 在敌军前进到二百来步时,红夷火炮陷入沉默。而一直保持沉寂的8架投石机,终于开始向大批涌来的流寇,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李啸亲眼看到了,在火器总头赵杰指挥下,那些被李啸命名为投石队的投石兵们,是如何进行攻击的。 每门投石机,配了十八名由辅兵组成的投石兵,由一名小头领指挥,先由十多名投石兵一同咬着牙,奋力拉到绞盘,翘起压杆的大铁座,将投杆放平,然后两名投石兵,一同用力,咬牙将重达40公斤的****震天雷,用力搬上投梢上端的生铁勺处,松手后,这时另一名投石兵点燃震天雷上的导火索。 “预备,放!” 八门投石机几乎同时放好后,投石队的队长放声怒喝。 “呼!” “呼!” “呼!” .。。。。。 八枚引线快速燃烧,闪着红色火头的四十公斤重的硕大震天雷,带着沉闷的啸音,向着二百步外的敌军猛轰而去。 “砰!” 其中一枚震天雷,火线烧速过快,竟在半空中便爆裂炸响,一声震聋耳朵的爆炸声里,一道让人目眩的火光闪过,有如天女散花一般炸开的破片,以恐怖的速度,四下飞迸,立刻整整数百步内的流寇哀嚎一片。 粗粗估算,这枚震天雷的凌厉空爆,至少有200多名流寇军兵死伤。 “砰!” “砰!” “砰!” 。。。。。。 接下来,其它的七枚震天雷,有二枚偏离了方向,落在了空旷之地,还有一枚震天雷,因掉下来时,被震熄了引线没有炸响,只有四枚震天雷,几乎一同在密集前冲的流寇中爆响。 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大团明黄色火焰,伴随着浓烈的白雾一同闪现,强烈的气浪与冲击波,将震天雷附近的大批流寇军兵,有如纸片般呈环状四处掀飞,在地上留了一个直径达四米多的巨大深坑! 而震天雷爆破产生的无数破片,则在令人恐怖的尖啸声中,钻入那些已被震聋耳朵的流寇军兵身上,尖锐的破片钻入人体,四下乱窜,有如热刀切黄油一般,迅疾切开人类的肌肉、骨胳与脏器。让他们在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便迅速走向死亡。 一样血糊糊的东西,飞溅在后面押阵的副将张化龙的鼻子上,他用手抹了一下,是一块被炸得奇形怪状的人类肠子,腥臭的肠子上还粘着恶心的黄色稀便。 张化龙立刻感觉到,自已胃中涌起剧烈的恶心,险些当即呕吐出来。 这四枚爆响的震天雷,造成了至少1000名流寇军兵的死伤! 震天雷巨大的威力与恐怖的杀伤力,让方才还呐喊前冲的流寇,瞬间被打蒙,稍一清醒,各人心中巨大的恐惧,让他们立即崩溃。 无数的流寇嚎叫着,扔了攻城器具,争先恐后地掉头向后逃去。 由于投石机毕竟属于落后于时代的装备,每次重新拉下上弹,约需十多分钟,所以城头的李啸军,只能人人一脸遗憾地看着他们逃远。 “不许逃!敌军投射有间隙,速速冲过去啊!”远处观战的冯双礼,被飘过来的浓烟呛得剧烈咳嗽,他挥舞着手中刀剑,嘶声力竭地大声吼道。 副将张化龙,则亲率着老营军骑兵,大肆砍杀溃逃的流寇,好不容易,才总算止住了流寇的崩溃势头。 冯双礼紧急应变,换了一批步军,替换恐惧不已的新附军,冲上去捡起他们扔下的攻城梯,继续向前冲去。 冯双礼很狡猾,没有再让大队的流寇跟在后面,而是等那些步军捡起攻城梯,要冲到护城河处,把攻城梯搭起渡壕的简易桥梁后,再让那些退到投石机攻击范围外的流寇开始进攻。 “砰!” “砰!” “砰!” 。。。。。。 李啸军又一轮投放震天雷,又造成了200多名流寇的死伤。 这次流寇死伤人员之所以要少得多,除了有两枚震天雷被震熄,两枚震天雷打偏,总共只有四枚震天雷爆响外,关键是因为,流寇只有那些扛梯的步军人数少而松散,且间隔距离较远,这才造成流寇死伤人数大副下降。 趁着李啸军重新拉杆装填之时,那些战斗经验列加丰富的流寇步军,大步冲到护城壕处,放下长长的攻城梯,作为了简易桥梁。 冯双礼见已手得手,脸上闪过一丝狠戾之色,抽刀大喝:“流壕桥梁已架,全军速速冲过桥去!” (感谢546740789、malyvu两位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铁龙城之战(三) 宛如平地卷起一阵狂飚,一万余名流寇齐声发出一声喊,趁着李啸军的投石机重新装填的间隙,大步向铁龙城东面猛冲而来。 流寇迅速地冲到护城壕边,立刻开始纷挤着渡过简易桥梁。 有多名流寇因为不慎,被同伴挤入深达3米多的护城壕内,惨叫着挣扎了一番,便消失在水中。 到了李啸军再一次抛石发射震天雷时,流寇已有准备,见得那硕大的震天雷呼啸而至,立刻四下散开。 这次共总六枚震天雷爆炸,却只炸死炸伤了300多名流寇。 李啸心下暗叹,这投石机,还是只能救急的落后产品,发射准备时间长,攻击速度也太慢,以致让敌军有充足的时间应对,而且,这投射出去的震天雷前进速度,与大炮射出的炮弹射速相比,亦是堪称天壤之别。 “砰砰砰砰!.。。。。。。” 震天雷刚刚发射,五十把鲁密铳中,有四十六把连绵打响,由于使用了定装颗料火药,哑火率大幅下降,而射击速度较以前却加快了一倍不止,每隔一分钟便可打放一次。 带着死亡啸音的细小三钱重铅弹,向着那些吼叫着冲过简易桥梁的流寇,纷纷射出,由于流寇队伍集中密集,一轮齐射,便有三十多名流寇或死或伤。 不多时,已经冲过护城壕的流寇,越聚越多,已有三千多人,他们呐喊着,纷纷把攻城梯向城墙搭过来。很快的,便有十多把又长又粗,上面装着搭钩的攻城梯,摇晃着向东面城墙靠过来。 “冲上去,搭上城墙,攻杀明狗!” 副将张化龙见到已方终于开始占据优势,一脸喜色的他,大声下令。 有自家大将鼓劲,流寇们齐声爆出了一声大喝,愈发快速向城墙冲来。 “预备,投!” 一声爆喝,2000名辅兵,以两人一组的方式,一人身上披着一根燃着的火绳,一人手里则端着那由15斤生铁,12斤黑火药组成的,总共27斤重的震天雷,迅速点燃后,便用力向城下越来越靠近城边的流寇砸去。 “砰砰砰砰!。。。。。.” 一瞬间,总共有900多枚震天雷被扔下城去,几乎同时爆炸的刺目黄红色火光几能亮瞎人眼,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中,让城上的守兵几乎同时耳聋,大批的军兵双耳双眼以及鼻子被震得血流不止。 李啸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为了尽可能的防止爆炸声对李啸军自身的冲击,他已下令在投放震天雷时,让守城的军兵用碎布或棉花紧塞耳朵,同时在见到震天雷投放后,立刻张大嘴巴,以尽可能减少爆炸带来的伤害。 集体爆炸的震天雷,产生了剧烈的冲击波,让整面城墙都在微微颤抖。有多名守兵一时站立不稳,脚下一滑,惨叫着从城墙下摔下,立刻摔成肉饼。 李啸甚至怀疑,如果连续投放的话,这震天雷的可怕威力,可能会把这东面城墙炸塌也说不定。 饶是如此,李啸还是低估了800颗内装12斤黑火药的震天雷爆炸带来的伤害与效果。 这时,东面城墙下,突然一切寂静。 在严重耳鸣的情况下,李啸看到,在漫天涌起的呛鼻白雾中,十余把攻城梯,大多已是四分五裂,纵有完整者,亦是无声地倒下,砸成片断。 浓雾稍散,李啸军兵放眼下望,看到了一片恐怖的景象。 三千多过了壕沟的流寇,几乎在同时被炸了个粉身碎骨。放眼下望,满目尽是大堆被烧得乌黑焦八的尸体,只有少许伤兵在地下哀嚎抽搐,只不过,被震得耳鸣耳聋的李啸军,根本听不到他们悲惨的叫喊。 站在护城河另一边的副将张化龙,灰盔掉落,发鬏散乱,一张被震天雷的硝火薰得焦黑的脸上,耳朵鼻孔鲜血直流,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李啸军看到,尚未来得及渡过护城壕的大批流寇,每个人面上,都是恐怖至极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东西一般,纷纷扔下器具与武器,纷乱的向后逃去。张化龙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与旁边那些惊恐万状的流寇一齐逃窜,一迈腿,却扑通一声倒地。 他惊恐的发现,自已的右脚,虽然穿了裹铁网靴,竟然被飞来的破片,齐齐地切掉了半个脚掌! 张化龙大叫一声,倒地昏迷,幸得旁边有亲随兵丁,连忙架起他,踉跄向后逃去。 晚了。 由于刚才的狼狈一跤,张化龙失掉了最佳的逃生时间,亲随兵丁方架起他行了几步,一枚硕大的震天雷便追上了他,并在他脚边不远爆炸。 昏迷中的张化龙,突然感觉自已拥有了飞翔的能力,他能明显地感觉自已的身体向天空中直冲而去,而奇异的是,他又能清楚感觉到自已的躯体在这一瞬间,化成一阵血肉之雨,四散分裂。 这一刻,张化龙发现自已并未有多少疼痛的感觉,只觉得身体一下子变得轻盈非常,仿佛只在瞬间,便随着袅袅升起的浓重白烟,飞向遥远的天际。 张化龙,这位本来会成为大西国右军都督的张献忠部高级将领,竟在这次试探性攻击中,被震天雷炸得粉身碎骨,尸骨难寻。 张化龙的死亡,让恐慌不已的流寇,愈发加快了逃跑的脚步。 饶是他们逃得这般快速,投石机纷投而去的震天雷,以及鲁密铳手射出的铅弹,还是追上了他们,又给这些人造成了500多人的死伤。 敌军逃得极快,迅速地向阵后倒冲逃走。 在大批的流寇逃过了数百步后,东面城墙的红夷大炮再度响起,一直轰击到他们逃出有效射程外,又有300多名流寇,抛尸在溃逃的路上。 一直在后面观战的流寇大将冯双礼,脸色惨白,他嘴唇抖索着,手指颤颤前指,却突然哏的一声,从马上倒栽而下。 两边的亲随骑兵迅速将他扶住,又帮他连掐人中,冯双礼才悠悠醒转。 “传令,撤兵。”冯双礼喃喃低语,又猛地咳嗽了几声,对旁边的亲兵说道:“再派人去西面通知大王,告诉他,明军有大批火器助阵,我军士气崩竭,只得退兵。” 亲兵眼含热泪,应诺而去。 见到流寇开始三面后撤,铁龙城头,爆发了连绵巨大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杀流寇,得功名!” “杀流寇,上天庭!” 。。。。。。 此次守城战,终于结束了,李啸军初战告捷。 总共有近6000人的流寇死伤,而李啸军,只有七八人因爆炸时城墙震动,掉下城头摔死。可谓是一场彻底的完胜。 城头上的枪盾兵虽然人人都是一脸兴奋,却是不乏遗憾之色。 这次火器部队完全唱了主角的战斗,自已只不过成了一名观摩人员,这无疑让一众枪盾兵心下颇为失落。 那些金汁灰瓶,同样在这次战斗中,没有发挥任何用武之地。 只不过,从这次战斗中,李啸军中每个人都发现了火器部队巨大的威力,各人心下都隐隐有种感觉,在将来的战斗中,火器部队会是怕一直唱主角了。 这些人中,最开心的,无疑是火器总头赵杰,他一脸欣喜至极的笑容,比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 不多时,有数名流寇骑兵,打马跑过来,请求李啸同意他们派人过来收尸。 李啸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不过他附加了一个条件。 那就是,得先让李啸军打扫完战场,才能让他们派人过来收尸。 李啸这个要求,让几名流寇骑兵感觉既无奈又屈辱,只得又跑回去请示了一番,方再度拔马过来禀报,说上面已经同意,可以让李啸军先打扫战场。 双方既已谈妥,东面的城门大开,大批辅兵冲出城去,开始从那些流寇尸首处,收拾尚可使用的盔甲与武器。 他们打扫得很仔细,连那些被丢弃的攻城器具,都被收入铁龙城中。 毕竟,在流寇依然将城池团团围住的情况下,这些攻城器具,碎木可烧成木炭制成火药,大块完整的木头,则可以制成新的投石机。 约一个时辰后,李啸军打扫完毕。共获得了500多件尚为完好的盔甲,刀剑枪盾极多。 只不过,那些挣扎着还未死去的伤兵,全部被李啸军辅兵,就地砍杀,一个不留。 接下来,李啸军带着全部收获入城,在李啸军入城后,从流寇那边,才来了上千人,多为方才填埋洞坑的百姓,将从城墙下到沿途上死去的流寇尸体,统统装运回去,再集体火化。 .。。。。。。 如血的夕阳下,清冷潮湿的晚风,饱吸了太行堤河中的水气,又裹胁着东面城墙外那遍地死尸体中不断升腾的血腥气,呼啸着拂过宛如木偶般站立,流寇大将冯双礼那低垂沮丧的青黑色脸孔。 入他娘,彻底的惨败啊!这样的惨败,似乎是陕西起兵以来头一遭。败军之将冯双礼,心下懊恨之极。 尤其是,作为自已副将的张化龙的死亡,让冯双礼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这个和自已同村,当日与自已一道加了张献忠的饥民造反军队的张化龙,现在已永远与自已阴阳两隔了。 他又突然想起,在昨夜的军事会议上,他才在张献忠面前夸下海口,说定要夺取铁龙城,彻底洗刷上次李定国之败的耻辱。没想到啊,在一众将领嫉妒的眼神中,喝了张献忠壮行酒的自已,当时是何等志得意满信心百倍,现在却连铁龙城城墙都没摸到,便丧失了近6000军兵,只得灰溜溜带着这残余兵马仓皇而回,冯双礼内心之中,羞耻得无以复加。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亲自去向张献忠请罪。 “啪!” 狠狠一鞭,抽在冯双礼脸上。 冯双礼左脸的横肉上,立刻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血痕,皮肉开绽处,鲜血滴滴地流下。 见到大将冯双礼,在张献忠营房外当众被打,后面低头跟行的冯双礼一众亲兵,纷纷伏跪于地,大气也不敢出。 “老子抽死你个没用的狗东西!你败军失将,大损我军士气,却还有脸回来见我!”暴怒非常的张献忠,手执一条滴血的马鞭,那双凶恶的三角眼中,几欲喷火,厉声大骂。 “禀大帅,在下无能,丧军辱师,大帅责罚得对。”挨了一鞭的冯双礼,心下怒火熊熊,却也只能无奈认罚。 “好!老子就打死你!” 又是一记狠狠的皮鞭抽来,冯双礼右脸上,同样立刻出现一条残酷狰狞的血痕,皮肉开绽程度更深,鲜血亦滴滴而下。 冯双礼又羞又怒,只能恨恨咬牙忍受。 听得张献忠营房门口阵阵喧哗,附近的流寇将领,纷纷过来探看情况。 这时,张献忠又咬牙用马鞭用力抽打了张献忠脸孔五六下,打得冯双礼脸孔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张献忠还要再打,他的右手,被一旁的大将王尚礼紧紧按住。 王尚礼,为最早追随张献忠起事的将领之一,其人虽然战功平平,但因其资历最老,故颇被张献忠看重,大西国建立后,被封为前军都督,其地位还在冯双礼之上。 后来张献忠覆灭后,王尚礼与孙可望李定国等人,一同投降南明,却未如孙可望李定国一般受到南明重用,故一直心怀怨恨。在孙可望战败降清时,王尚礼也想率部投降,却被沐国公沐天波查觉,最后被逼自尽。 王尚礼素与冯双礼交好,见他被打得这般惨状,连忙出手劝阻。 “大帅,莫打了,莫打了,你就是真把双礼打死了,我军这场败仗也不可能再翻回来。我军只是小败,尚有大把胜机。若现在这般自灭大将,只会让铁龙城的明狗子更加猖狂得意啊。不如且留他性命,将来戴罪立功不迟。请大帅三思。”王尚礼一脸同情之色,低声而恳切地劝道。 张献忠紧据马鞭的右手,终于缓缓地垂了下来。 “冯双礼,我问你,你可知你为何战败!”张献忠紧盯着前面双腿跪立的冯双礼,冷冷喝道。 被打得满脸鲜血,皮开肉绽,嘴唇青肿的冯双礼,心下怒恨已极,嘴下却半点不敢表露,他低声说道:“在下未曾想到敌军火炮与那震天雷这般厉害,犯了轻敌冒进之错,是故不敌而败。”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就一句你没想到,葬送了我军近六千军兵,你说得倒是恁的轻巧!”张献忠见冯双礼并不甘心认错,心下又是暴怒不已。 让张献忠没料到的是,冯双礼竟一咬牙,拱手大声对他说道:“大王,明军火器猛烈,若我军再这般战法,在下认为,就算把这五万兵马全投进去,怕亦无济于事啊!” “混帐东西!你说什么!”张献忠见冯双礼说出这般泄气话语,气得一脸通红,右手中紧攥的马鞭,又刷地高高举起。 (多谢影孑冷风兄弟的月票,谢谢长期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铁龙城之战(四) 见到张献忠如此暴怒,冯双礼陕北人的倔性子也上来了,他脖子一梗,大声道:“大王,你纵打死我,在下也要直言!这铁龙城中,明军早已准备充分,更多有火炮与震天雷,我军这般攻城作战,多少军兵都不够他们炸的!除非另寻他策,不然,这铁龙城,我军实难攻下。” 冯双礼此话一说,张献忠脸色犹然十分愤怒,高举的马鞭却悬在半空中。 王尚礼在一旁急忙插言:“大王,双礼之言,确有道理。想来这股明军,在庐州浮槎山偷袭我军后,却立即返回这山东铁龙城,应该就是因为此地早有充分准备,才能这般据城与我军对峙下去。眼下若要再战,却不可再中那李啸的圈套了。” 王尚礼话说得含糊,这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孙可望,犹豫着插言道:“这铁龙城如此坚固难克,我军纵然费尽气力攻下,怕亦会大伤元气,如若这般,还不如复返东南之地掳掠州县,或者干脆返回河南,与闯将李自成等部汇合,再作定计。” “啪!” 一记凶狠的耳光,狠狠打在孙可望脸上。他那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五个粗大的手指印。 “你啥意思?咹?你二弟被明狗子逮在城中,这就不管了是吧,你这个当哥哥的,安的什么心!”张献忠扭头对孙可望大声吼道。 孙可望心下恼恨非常,却不敢发作。他抹去嘴角渗出的一丝鲜血,低头道;“义父见教的是,孩儿也是顾虑我军伤亡,才忘了二弟尚在敌军手中,请义父责罚孩儿。” “罚你有个屁用!想想怎么攻下铁龙城,救出你二弟才是正经。”张献忠一声长叹,一把扔了手中马鞭,随即唤各人入帐商议。 “于今之计,若要攻下铁龙城,如何破掉李啸这厮那大批的震天雷,方是正经。”各人入帐后,王尚礼率先开口:“以我之意,不如掳掠大批百姓前来,迫其冲阵,以消耗掉李啸火器,方是要紧。若李啸军中诸如震天雷之类火器,消耗甚多后,我军再趁早势攻城,方可凭兵力优势,一举攻破这铁龙城。” 张献忠点点头,颇为认同王尚礼的观点。 这时孙可望从一旁插言:“现在单县各处,残余村镇百姓,皆被我军掳掠完毕,若要获得更多百姓,却要从何而得?” 王尚礼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哼,要获百姓,却有何难?这铁龙城难于攻下,难道那兵力微少,城防薄弱的单县县城,我军也攻不下来么?只要攻下单县县城,上万百姓,当可轻易而获。” 他的话一话完,张献忠脸现喜色,立刻拍板:“尚礼此计甚好,这两日,双礼你部暂做休整,由尚礼带万余军兵,速速去夺下单县县城。” 王尚礼、冯双礼两人齐齐站起,拱手大声道:“在下唯遵大王之令!” 这时孙可望急从一旁表态:“义父,孩儿愿助王将军去夺取单县县城,掳获百姓,早日重新攻打铁龙城,解救定国二弟出来。” 张献忠见你这般说辞,甚是满意:“好,就由你当副手,与尚礼二人,统兵马一万五千人,急攻单县县城!” “得令!” 二天后,李啸在城头见到,铁龙城北面,大批的流寇军兵撤开,往北行去。 李啸心下,猛地喀噔了一下。 敌军此去,必定是进攻单县县城了。 李啸可以想到,必定是流寇吸取了教训,要去攻下单县,掳获百姓前来冲阵,以消耗自已的火器贮备。 狗入的流寇,用心何其毒也! 区区千余人马的单县县城,如何挡得住万余精锐流寇的猖狂进攻! 想来那单县县令赵延庆,头脑愚蠢又心胸狭隘,为了防自已所谓的夺权,竟置一县百姓性命于不顾,硬是拒绝了自已,将单县全城居民百姓移入铁龙城的要求。 一瞬间,李啸只觉得心如刀割。 可恨自已手下兵力不足,守城尚是有余,若是要出城与尚有三万余众的围城部队作战,定会处于下风,若是流寇派往单县攻城的部队,与其围城的流寇前后夹击,那自已只会落得个快速灭亡的下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是李啸望着滚滚北去的流寇部队,发出的一声叹息。 接下来的事情,果然验证了李啸的担心。 一万五千余流寇,带着大批的攻城器具,攻打那只有一千兵力且斗志消沉的单县县城,几乎可以称为一鼓而下。 仅仅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单县守城军兵见到有如潮水般涌上城头的流寇,吓得腿都软了,纷纷跪地乞命,单县县城被流寇迅速攻克。 那县令赵延庆,倒还有些骨气,被王尚礼等人俘虏后,决不投降,犹是骂贼不已,结果全家被杀。 只是可怜县城之中万余百姓,在惨遭奸.淫掳掠后,全部成为俘虏,被流寇押出城去,前往铁龙城,以作为炮灰使用。 随后,流寇在将掳获的大批粮草金银带出城去,便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单县县城,烧成了一片白地。 李啸军在城头,望着北面单县县城处,冒出的冲天火光与滚滚黑烟,无不怒气填胸,却又无可奈何。 战乱年代,什么法律,什么道德,什么良心,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想在这残酷血腥的乱世中活下去,自身拥有强悍的实力,才是存身立命的根本。 “各处作好准备,估计过两三天,流寇又要开始大举攻城了。”李啸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冷冷叹道。 果然,只过了三天,清晨之时,重新制作了大批攻城器具的流寇,又与上次一样,从三面开始进攻。 这一天,灰蒙蒙的天空下,绵绵春雨如丝如幕,扯天扯地下个不休。 流寇选的这个日子,对他们进攻极为有利,因为李啸军的火器,在这样的雨天,不用说,定会是威力大减。 好在李啸早有准备,,他令人给城头的火炮搭上木板制成的简易雨棚,以防火炮火门进水,而导致火炮无法使用。 另外三面城墙上的大片空地处,也都搭上了雨棚,用来放置火药、弹药,震天雷之类物资。 只不过,投石机之类,因为投杆太长,无法制作雨棚,李啸只得嘱咐那些投石兵,到时投抛震天雷时,却需好生小心,以免被雨浇熄引线。 到现在为止,李啸军又制造了六门投石机,李啸将这六门新制的投石机,各安3门放在西面与北面城墙上。 现在西面与北面城墙,也均有5门投石机,加上原有的每面城墙上的7门火炮,这城墙的防御力,也还是相当可观的。 一声绵长响亮的天鹅号声,流寇大军的进攻,正式开始。 进攻东面城墙的主将,还是上次的大将冯双礼,经过几天恢复,以及从单县百姓中抽取精壮,这部流寇,又是万余人之多。 进攻北面城墙的主将,则是王尚礼,率领着一万五千余名流寇军兵呐喊而来。 而进攻西面城墙的主将,由张献忠亲自指挥,总兵力达到了二万五千余人,是敌军进攻的主力。 虽然有了上次成功守城作战的胜利,见到三面城墙处,均有铺天盖地的流寇裹胁着百姓而来,每个守城的李啸军兵,心下还是相当震惧。 见到敌军把自已守卫的城墙当成进攻的主要攻击点,守卫西面城墙的铁龙总总长王义守,感觉压力倍增。 幸好李啸已把鲁密铳手与横行队全部分派到西面城墙支援,以减轻他这一面的巨大压力。 “李大人,这次流寇已知我军虚实,又逢雨天,我军火器威力减弱,这些流寇怕是要全力进攻了吧。”站在李啸身边,手扶着堞垛,一脸忧心忡忡地问道。 李啸点点头,认可了陈子龙的看法。 “决定我军命运的战斗,就要开始了。”李啸轻声说道。 “传本将军令,敌军此次进攻,定当一鼓作气,全力攻城,我军三面城墙守兵,均要作好准备,坚决打退敌军进攻!”李啸大声下令。 “得令!” 在敌军行进到一里开外,三面的敌军同时停止的行进,由小队军兵押行,让被掳的百姓开始填埋挖出的洞坑。 万余百姓哭声震天,却无人敢不从,纷纷拿起铁锹锄头等物,开始填埋。 其实,在前几天,流寇已令百姓把五百步外的洞坑,差不多都填完了,现在要做的,便是把五百步内的洞坑继续填埋。 李啸注意到,流寇明显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为保证进攻宽度,亦是为了防止进攻时兵力过于密集,而易于让李啸军火器打击,他们喝令这些百姓,将城外的洞坑全部填埋。 由于百姓人数众多,填埋的进度很快。 一个时辰后,五百步的全部洞坑全部被百姓填完。 李啸军还是如上次一样,没有下令开炮攻击,任由百姓全部将洞坑填平。 毕竟将宝贵的震天雷,用于攻于这样纯为炮灰的百姓,除了白白消耗自已的火器存贮外,毫无意义。 李啸还在想,以后这挖填洞坑的事情,可以不用做了,毕竟敌军对明国百姓,不会有半点怜悯,只不过白白驱使他们前来送死罢了。 看到百姓埋完洞坑,张献忠满脸狞笑,他手中大旗一挥,三路敌军押着退回来的百姓们,一同继续向城墙进攻。 接下来的进攻方式,其实倒还是与上次差不多。 敌军行进到一千二百步时,攻程最远的红夷大炮打响。 由于有百姓冲阵,流寇死伤人数减少了很多,从一千二百步到五百余步这段距离,6门红夷大炮,才总共击死击伤了300多名流寇。 接下来,进攻的流寇部队,进入了投石机与佛朗机的攻击范围。 8门佛朗机与18门投石机,几乎同时开火。 从五百余步到一百步的距离里,佛朗机总共击发5次,杀伤了300多名流寇。而18门投石机,则发射了2次,有一半的震天雷被雨水淋湿没有爆响,因为抛射速度慢,让敌军有了准备,总共只杀掉了500多流寇。 相比流寇的死亡人数,冲阵在前的百姓,死伤人数至少是流寇的三倍。 到了一百步的位置,50杆鲁密铳终于全部打响。连绵的铳声中,百姓与流寇一齐惨叫着倒下。 终于,在敌军行进到五十步时,安放在北面城面上的6门虎蹲炮,终于打破沉默,一同开火。 6门虎蹲炮集体喷出大股凌厉的硝烟与火光,无数霰弹从北面城墙上飞喷而出。这些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组成的霰弹,带着可怕的啸音,满天疾飞,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般向这些冲阵而来的百姓与流寇军兵狂扫而来。而只要被这可怕铁石雨扫中,中炮者身上,立刻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连绵的惨声剧烈地响起,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溅,这块数百米宽的北面城墙护城河外,喷满了暗红的鲜血与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整块场地有如地狱屠宰场般,极度血腥恐怖。 李啸军这次凌厉一击,让至少500名流寇与上千名的百姓,一齐痛苦死去。 到敌军三面行至护城壕处为止,李啸军总消灭了2000多名流寇军兵。这个数字,对于近五万人的流寇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李啸心下,见到流寇才死伤这么点人,便顺利冲到护城壕处,亦是相当无奈。 这主要由于这大雨天,让抛射出去的震天雷威力大减之故。相当多的震天雷尚在空中,引线便被雨水淋湿,以致无法引爆,这才让流寇的死伤人数大为减少。 “令百姓冲过壕去,搭构攻城梯!”亲自押阵的张献忠,见得自家军队顺利的到达护城壕处,兴奋地下达命令。 漫天大雨下,流寇们兴奋地发出连绵的吼叫,随即把一部分攻城梯平放壕上,又令百姓将带来的木板盖于其上,制成了简易的渡壕桥梁。 随后,这些军兵强令百姓扛着攻城梯冲过壕去。 有百姓畏惧城头的李啸军那些不时打放的火炮,不肯上前,立刻被流寇当场斩杀。 大批百姓畏于刀剑,不得不哭喊着扛着攻城梯,冲向三面城墙。 见得大批百姓携梯攻来,李啸下令,各处的辅兵,暂时不放震天雷,而是先用灰瓶金汁进攻。 上百个煮得咕噜冒泡热气腾腾装满粪便的大锅,在辅兵与紧急征来的城中家属百姓的配合下,从三面城墙上倾倒而下。 “哗!” “哗!” “哗!” .。。。。。 滚烫腥臭的大便金汁,向城墙下正欲将攻城梯靠近城墙的百姓,兜头浇下。 大批百姓连声惨叫,上千名百姓被滚烫的粪水烧得皮开肉绽,濒死挣扎。 很快,上千个装满生石灰的一人多高的薄瓷生石灰瓶,有如冰雹一般,从三面城墙上,猛地扔下。 随着城墙下传来的劈啪爆裂声,一个个生石灰瓷瓶炸开,飞扬的石灰粉末,瞬间让大片的百姓变成了瞎子。 在越下越大的雨水中,生石灰遇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将那些幸运地躲过了滚烫粪水袭击的百姓,被烧得皮开肉绽,臭不可闻。 只是饶是如此,这些有如陷身于无间地狱中的百姓,畏于身后威逼的流寇,依然前仆后继地,哭喊着扛着攻城梯靠了过来。 见到城下这残酷凄惨的一幕,城头的李啸军兵,人人心中皆是极其难受。 血火乱世,人命贱如草啊。 宁为太平狗,不当乱世人。 只不过,除了毫不留情地将这些被胁迫攻城的百姓杀掉,李啸没有其他选择。 不欲人图我,便需我图人,不杀这些百姓,自已便要被流寇所杀。 杀百姓以救天下,这是个残酷的悖论。 “李大人,金汁与灰瓶均已用完,现在该怎么办?”现在成为李啸传令兵的李浩然,颤声向李啸问道。 “等梯子靠近,再投掷震天雷,尽可能多地将城下百姓,与那些攻城梯一同炸掉。”纷扬大雨中,李啸脸青如铁,声音冰冷地下令道。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铁龙城之战(五) “预备,放!” 在故意将引线烧短后,大批的辅兵,将滋滋燃烧的震天雷从城头迅速扔下。 “砰砰砰砰!。。。。。。” 三面城墙处,总共有近1900个震天雷被扔下,却只有1000多个炸响,余者皆被大雨浇熄了引线。 饶是哪此,1000多枚内装12斤颗粒黑火药的27斤重的震天雷,还是给城下的百姓造成了惊人的杀伤。 震爆耳膜的爆炸声中,至少有四千多名百姓,连同他们扛着的攻城梯,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纷飞。 站在城头的陈子龙,感觉脚下的城墙在剧烈晃动,几难站稳,幸得他及时用手攀住堞垛,才没让自已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这时,他感觉脸上,啪地一声,被粘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陈子龙下意识用手一抹,定睛一看,竟是一颗人类的眼球,犹在一鼓一鼓的跳动。 一股剧烈的恶心,立刻从陈子龙胃中泛起,他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城墙上大声呕吐。 大范围的迅速死亡,所造成的强烈恐怖是如此可怕,让剩余的百姓迅速崩溃,饶是后面押阵的流寇军兵疯狂砍杀,也再无法抵挡百姓溃散的脚步。 他们哀嚎着,疯狂地从简易浮桥上往回逃窜,把堵在后面的流寇阵形冲得大乱。 在这混乱时刻,李啸军墙头上的抛石机与虎蹲炮,又一同大吼响起。 宛如死神飞舞的霰弹,连绵爆炸的硕大震天雷,至少又让近二千名百姓与一千多名流寇或死或伤。 “斩杀挡路的百姓,迅速过桥,继续进攻!”张献忠拔刀怒吼,满脸狰狞。 久经战阵的他知道,现在已到关键时期,现在百姓已替自已消耗了相当多的李啸军火器弹药,如果自已不抓住机会继续上攻,那前面的牺牲将会毫无意义。 “冲啊!” “杀啊!” 疯狂斩杀掉迎面逃来的百姓的流寇们,个个双眼血红,他们高声呐喊着,继续扛起攻城梯,继续向城墙进攻。 一千多名流寇扛着攻城梯,方靠近三面城墙,城头又是一声大喝,1600多枚震天雷滚滚而下。 “砰砰砰砰!。。。。。。” 又有800多颗震天雷几乎同时爆炸。 超越人耳极限的爆炸声,又连绵响起,几乎人人耳朵流血的李啸军兵,清楚地看到,城下刺目的明亮火光中,破片飞溅,大片的烧寇被炸得四分五裂,乌黑焦八。刺鼻的哨烟混合人体内脏的恶心气味,让每一个守城军兵的肠胃都在痉挛。 一千多名流寇,立刻几乎全部被杀。 见得已方对流寇杀伤这般有效而彻底,李啸心头,却有种强烈的阴影袭来。 那就是,他发现,这些攻城的流寇,刻意与后面的大队流寇队伍保持了长长的距离,这样一来,李啸军虽然扔下了众多的震天雷,每次杀伤的流寇,却只有城下攻城的这一部分。 可见,流寇作战,亦是相当狡猾,在被掳百姓已崩溃的情况下,他们下令那些新附军老弱扛梯攻城,且刻意与后面的流寇大队保持距离,从而达到彻底消耗李啸军震天雷火器的目的。 流寇又这般进攻了两次,扛梯的人数越来越少,李啸军又扔了三千颗多颗震天雷,却只炸死了二千多名流寇。 “停止抛扔震天雷,让流寇上前进攻,准备城墙防卫作战。”在见到震天雷总数只剩不到二千颗时,李啸果断下令,让各处停止继续抛投震天雷。 眼得城头的李啸军,纷纷停下投掷震天雷,远远看见的张献忠,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他大吼着传令:“明狗子火器已竭,传本大王之令,全军迅速进攻,尽快攻占城墙,若夺下铁龙城,一周不封刀,城中财帛子女,任尔等取之!” 张献忠的军令,有如给初露疲态的流寇,打了一针兴奋剂,他们疯狂地大吼一声,大步冲过浮桥,加速向三面城墙冲去。 “嗒嗒嗒。。。。。。” 很快,一排排的攻城梯靠在城墙上,攻城梯上的搭钩立刻卡紧城墙堞垛,大股大股的流寇,有如蚂蚁一般,迅速向上攀爬。 这时,铁龙城三面城墙的堞垛上,皆传出一阵阵铰链滑动的声音,一根根粗大木头制成的撞梯锤,猛地从堞垛顶部哗啦滚下,随即以侧摆的方式,狠狠向着搭好的攻城梯砸去! 吐尽肠胃勉强站起的陈子龙看到,一根根约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大撞梯木锤,一头用铰链系着,另一头,则狠狠地侧砸在一架攻城木梯的中央位置,只听得喀嚓一声闷响,沉重宽阔的攻城梯竟被砸成了两段,上面正在攀爬的流寇军兵,有如散落的蚂蚁一般,惨叫着从攻城梯上掉了下来。 李啸军这番猛烈反击,只在瞬间,便有8根攻城梯被砸断,并又造成了400多名流寇军兵死伤。 不过,这些攻城梯刚被砸碎,立刻就有新的攻城梯扛了过来,填补刚才空缺出来的位置。 很快,便有流寇纷纷爬上城头,残酷的短兵相击战,立刻开始了。 张献忠遥遥看到,靠上去的四架长梯入口处,每一处都有七八块大盾,以长梯搭头为圆心,围成半圆弧状,随后倾斜抵住在防御墙上,大盾放稳后,每块大盾上面,都有一个闪着寒光的精钢长枪枪头,正在阴险地等待着它的猎物。 一杆又一杆4米精钢长枪接连刺出,将刚刚爬上防御墙,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的叛军的头部、颈部、****等致命部位,狠狠捅穿。 一名又一名流寇或是倒地身亡,或是惨叫着从15米高的城墙上摔下去,再无活命机会。 三面城墙处,迅速成为血肉磨坊和人间修罗场。 连绵的惨叫声中,大批流寇被捅死摔死,一些尸体倒栽下来,挂在长木梯上,让后面的流寇军兵进攻更加困难。 见到一名又一名流寇,艰难地爬上城墙,便迅速地死于李啸军那些翻飞如龙的4米长枪下。流寇将领张献忠、王尚礼、冯双礼等人,脸上均是峻刻凌厉的表情,丝毫不为面前的惨景所动容。 慈不掌兵,这些爬梯进攻的手下流寇兵将,不过是一堆自已手上的筹码,而筹码的最终用途是用来交换与消耗,以便为自已谋取更大利益。 虽说此战的目的,是为了救出李定国部,但各人都知道,真实的目的,还是在于攻克这座雄城之后,城中那无数的财帛女子,才是最让他们心动的东西。 各人亦在心下发愿,这一战如此艰苦,城破之后,定要屠尽城中军民百姓,再将这铁龙城毁成白地,方得一泄心中之恨。 张献忠恶狼一般敏锐凶狠的目光中,渐渐地开始露出明显的期待与欢欣。 他欣喜地看到,尽管李啸军有如一架杀戮机器一般凶狠强悍,但架不住已方人多,那源源不断地涌上的叛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后,终于开始在各个入口站稳脚跟,并开始将把自已环状包围的李啸军,压得开始步步后退。 李啸军赤凤总盾兵第11队第3甲甲长安良,又用盾狠狠地撞飞了两名猛扑过的流寇,盾上的尖刺将这两名流寇,每人身上都扎出三个窟窿,两名流寇嚎叫着掉到城墙下,再无动弹。 这是死在他手上的第5个流寇了,安良瘦长的脸上还未得及露出欢喜的笑容,一柄沉重的大锤,狠狠地击在他手中的大盾上,大盾瞬间变形扭曲,上面满是鲜血的的尖刺被打得四处迸飞。 巨大的撞击力让甲长安良飞出数米远,头狠狠地磕在后面一块尖凸的砖块上。顿时,他整个身子软软下滑,留下鲜血与脑浆一同印在这砖块上。 这个击杀了盾兵甲长安良的流寇士兵极其强壮,他手中沉重的大锤继续飞舞,失去盾兵防护两名枪兵,被狂扫过来的大锤砸得执乎乎脑浆四处飞溅。 不过很快,这名强壮的流寇士兵被两把刺来的长枪,捅了透心凉。他手中的大锤当啷落地,就这样脸色狰狞地站着死掉。 随着李啸的后退,从各个入口涌入的流寇越来越多。最高指挥官李啸,脸色十分严峻,他忧心地看到,在各个缺口处,敌我双方战死交换比,从早开始的7比1,再到5比1,到现在大概为3比1.。 刀光飞舞,长枪如龙,敌我双方拼死厮杀,呐喊与唾骂声此起彼伏,汹涌的鲜血流满了城墙马道,并依然向四下不停流淌。明军与流寇,拼死决杀,彼此饱含无尽仇恨,只恨不能生吃了对方,只是最终双方的尸体交错在一处,鲜血流淌在一起。 情况最为恶劣与危险的,便是王义守守卫的西面城墙。 总共还有二万余众的流寇,主攻这三千多人驻守的西面城墙,让王义守部压力无比巨大。 幸得有横行哨加入其中,分成各个小队,四下支援开始不支的枪盾战兵,有了这些强似机甲战士般的横行队员加入,才使局面勉强维持稳定。 横行哨第4队第2甲甲长程勇,粗壮的双手中紧握一把长柄挑刀,那原本雪亮的刃口,此刻滴溚的鲜血正在不住流淌,已经杀了9名流寇的他,越战越勇,又狂吼着挥刃向前突击。手中锋利的挑刀刃尖如刀割黄油一般,又刷地划开两名流寇肚腹,两名流寇大声惨叫倒地,两人肚中,那暗青色的肠子象喷泉一样飚出,在冰冷的防御墙头溅出老远,迅速和地上的雪花混在一起,被冻成冰冷的一团。 程勇扭身正欲向旁边另一名流寇挥刀劈去,一个冰冷的枪尖凶狠地刺入他的肋下。 程勇能感觉到自已那颗强健的心脏,在流寇枪尖的突刺下如气球一般爆裂。口中大口喷着鲜血的他,懊丧地想道:“操,没想到老子今天在这里失了手。。。。。。” 倒地的程勇,在看到偷袭自已的那名流寇,被手下的横行队员哭喊着砍死后,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统统上去!把贼兵堵在入口!”一脸愤怒与焦急的铁龙总总长王义守,亲自挥刀上阵,怒吼着上前拼杀涌上城头的敌兵。 见得主将奋勇,西面守军同声大喝,愈加竭力与疯狂涌上城头的敌军厮杀。 为支援西面城墙的危局,李啸下令,一直在南面城墙处作为后备兵的一队枪兵与一队盾兵,全部调往西面城墙,支援西城的守卫。 随后,李啸注意到,因为李啸军长时间没有投放震天雷,现在城墙下的流寇已是相当密集,却是再度投放震天雷的好时机。 李啸当即下令,让各面城墙的辅兵,立刻再投震天雷下去。 “砰砰砰砰。。。。。。” 辅兵们快速点燃并投放了1500多颗震天雷,又有约800多颗炸响,震破耳膜的爆炸声中,三面城墙下的流寇,起码有五六千人,几乎被一炸而光。 汹通的气浪与数尖啸的破片,将城下数千名流寇化成身肉之雨,四下纷扬,攻城梯也四分五裂,也让护城河上尚未渡过浮桥的流寇大为惊惧,纷纷掉头逃去。 见阵前出现混乱,后面押阵的老营军骑兵,立刻挥舞着马刀冲下去,将那些造成混乱的流寇就地砍杀,拼命压住阵势。 而在这时,李啸军趁城下流寇被灭,一时没有新的流寇部队上攻的宝贵时机,振奋精神,将那些同样被震得双耳失聪双眼流血的流寇,拼命攻杀。 一时间,城头攻守形势大变,城头的流寇阵势大乱,原本拼死攻开的范围,又被李啸军逐渐压缩,大批流寇在彷徨之际瞬间被杀,甚至还有许多流寇立刻跪地请降,只不过,在这激烈时刻,这些想要投降的流寇,立刻被杀红了眼的李啸军,疯狂砍杀。 “各位兄弟勿怕!李啸这厮,这震天雷已然耗竭,已然穷途末路,全军速速上攻,不可功败垂成!”双眼血红的张献忠,见已方纷乱后撤,忧心如焚,大吼下令。 随后,他亲自带着老营军骑兵,冲上前去,奋力砍杀那些溃逃的流寇。 好一阵子,流寇们才重新稳住阵脚,又呐喊着,重新扛起攻城梯,上前攻来。 又是一架架的攻城梯上搭而来,又是一股股流寇重新攀爬而上。 城墙上的战斗,重新开始吃紧。 见得城头已方又重新夺得优势,张献忠决定,趁李啸军已应顾不暇之际,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传本大王军令,组织撞车,渡过护城壕,撞开敌军城门,攻入城去!” 张献忠一声怒喝,三架巨大的撞车,立刻被大批的流寇推着,车轱辘吱呀叫响,摇摇晃晃地向东西北三处城门攻来。 望着那三架向自已城门攻来的巨大撞车,李啸内心猛地一缩。 他知道,决定铁龙城之战的胜败关键时刻,就要到来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铁龙城之战(六) 看着自家军兵推着那巨大的撞车摇摇晃晃地向着铁龙城东、西、北三处城门前进,诸如张献忠王尚礼等一众流寇将领脸上,皆满是喜悦与得意。 他们看到,打到现在,李啸军的火炮皆已连续击发了八九次,因为炮膛过热,已达到了使用极限,再无法继续使用。而那些投石机因为震天雷已消耗完毕,也早已停止抛投,现在城中的李啸军,除了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的撞车攻上来,别无他法。 看上去,李啸似乎已成瓮中之鳖,只待这撞车撞破城门,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张献忠咬着牙,浓密的络腮胡子一跳一跳地抖动,褐黄色的瞳仁依然凶光直射,只是心下却在不停地感叹。 入他娘,真不容易啊,仗打到现在,流寇军兵死伤极多,原有近五万人的部众,现在竟只剩三万余人,损失已过了三分之一。这围攻铁龙城的战斗,可以说这是自已脱离车厢峡以来,从来碰到过的一场恶战。 事实上,和竭力守城的明军一样,自已手下的流寇军兵,也已到了拼尽全气的最后关头。 这样残酷的战斗与可怕消耗,在以往的战斗中,几乎是不可想象之事。 如果,不是为了救出最受自已喜爱的义子李定国,张献忠决不会舍得拿这么多精锐流寇的性命,去填这个仿佛绞肉机一般的铁龙城。要是在往日,碰到这样难克之城,张献忠早就掉头另寻目标了。 不多时,撞车被小心地推过护城壕的简易浮桥,立刻开始撞击城门外的吊桥。 撞车立刻发挥了它巨大的威力,沉重的撞锤只撞了数下,便把吊桥撞碎,接着,撞车继续前推,开始进攻城门。 让一众流寇将领皆没想到的是,三处城墙处的城门,看起来修建得十分厚实,却皆是只撞了几下,便轰的一声,完全打开。 城门一开,整个瓮城彻底暴露。 一众流寇心下大喜,原以为这城门会极难撞开,却没想到这么不经撞,看来,这铁龙城,也不过是马粪表面光罢了。 三处城门中,大批的流寇立即哗哗涌入。 外面的张献忠、王尚礼、冯双礼等将领,见得自家军兵这般快速便攻下城门,简直欣喜若狂。 “速速进入瓮城,再攻下内城门,这铁龙城,就是咱们的了!”张献忠一脸激动至极的表情,吼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大批的流寇,簇拥着撞车,通过铁龙城的城门月道,继续向内城门奔去。 疯狂上涌的流寇,都没注意到,在城头一直在密切观察他们进度的李啸,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在流寇们将瓮城挤得差不多满当之际,李啸右手一挥,三面城墙上,立刻旗语大动。 “砰砰砰!” 几乎同时响起的三声爆响,所有的流寇都感觉,脚下的大地似乎在轻度震颤,随后他们猛地回头,却惊恐地发现,进入瓮城的外城月道上,竟猛地砸了了重达二吨多重的巨大青石块,将整个城门月道牢牢堵死,也将瓮城内的流寇与外面的流寇彻底隔绝。 “操,中计了,明狗子设了千斤坠!” 流寇阵中,多名有经验的流寇,带着哭腔大声喝喊,却让更多的流寇陷入了无比的恐慌。 对,这千斤坠,就是李啸最后的杀手锏,他将计就计,利用敌军用撞车攻城城门的机会,成功地将三面城墙处多达一万余名的流寇,牢牢困于瓮城中! 敌我攻防的形势,顿时大变。 城外,张献忠、王尚礼、冯双礼等人,见得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无不面如土色。 “入他娘,狗入的李啸竟还有这么一手!”张献忠一脸黑沉,僵坐马背上的他,顿时焦躁不已。 原本想把李啸当成瓮中之鳖,没想到,现在倒先把自已的手下军兵套了进去。这真是个绝妙的讽刺。 现在在铁龙城外,流寇最后的后备军力中,张献忠本部还有8000多人,王尚礼部还有4000多人,而在上次作战中损失惨重的冯双礼部,却只有1000多人。 怎么办? 在张献忠脑袋一时短路的时候,李啸已然痛下杀手。 三面城墙上,所有的辅兵,将残存的,作为最后的贮备的数百颗震天雷,对准瓮城中敌军撞车的位置,狠狠抛下。 最后的200余颗震天雷,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以撞车位置为中心,猛烈爆炸开来,三辆撞车几乎同时被炸得四分五裂,周围密集环绕的流寇军兵,亦将炸成血雨纷飞,惨不忍睹。 李啸军这最后的凌厉一炸,三处瓮城中的密集涌动的流寇,死伤至少将近一半。 这时,东面城墙的内城门,砰地一声,完全打开。 被轰得双耳失聪的残余流寇,在一片寂静中,惊恐地看到,约五百多名骑兵,呼啸着从内城冲出,向已被震得魂胆俱裂的自已猛冲而来! 连声响起的惨叫声中,憋得太久一直无所作为的李啸军骑兵,玄虎重骑与飞鹞子,皆从内城齐冲而出,随即对着瓮城中的流寇大砍大杀。 马蹄隆隆,刀光闪烁,瓮城之下,从震天雷下逃得性命的千余流寇,迅速地被李啸军骑兵屠杀,整个东门瓮城,几乎成了屠宰场。 剩余的数百流寇,再无抵抗意志,纷纷扔了刀剑,跪地求降。 骑兵们停住了杀戮,由城内涌出的许多手持缴获刀剑的军兵家属,将这些魂胆俱丧的流寇,纷纷绑缚捉拿,带入内城。 相比西面与北面那些犹然在奋力攀爬攻城梯的流寇,东面的流寇处境最为艰难。 因为他们除了城外数百名骑兵外,只不过还有五六百名老弱流寇,在听到瓮城中传来的可怕爆炸与流寇的惨叫声,这数百名流寇面如土色,再无人敢攀爬攻城梯上城作战。 见得瓮城处流寇已然溃灭,后面又没有军兵继续支援,东面城墙处,原本便在苦苦支撑已近衰竭的流寇,再也无心战斗,同样纷纷扔下刀剑,跪地求饶。 幸得李啸及时喝止了杀红了眼的一众枪盾战兵,不然这城墙七百多名流寇,怕会被李啸军迅速杀光。 接下来,在东面城墙的李啸军兵的一片欢呼声中,大群辅兵冲过来,把这些下跪求饶的流寇纷纷捆绑结实。 随后,李啸亲自率领东面城墙的战兵,立刻冲往北面城墙,支援正在咬牙苦战的田威部。 北面城墙上的战势,有了东面城墙的李啸军兵强力加入,立刻局势大变。 那些原本占据了相当宽阔的城墙地段的流寇,见得东面城墙的流寇已然投降,士气顿是大沮,又开始被李啸军向入城梯口渐渐压回,流寇军兵惨叫死去的喊声,响成一片。 而在这时,东面城墙外城月道的千斤坠,被四五百名辅兵,一同咬牙用力,重新扯起,在瓮城中已等得不耐烦的一众骑兵,立刻有如离弦之箭,奋力冲出城去! 马蹄隆隆,总共500多名的李啸军骑兵,人人口中发出尖啸,迅速地冲过简易浮桥,向那些正不知是要前进还是后退的500多名老弱流寇,呼啸冲去。 “冲上去!拦住他们!”半里外的冯双礼,一脸惨白,亲自带着最后的六百多名骑兵,向李啸军骑兵快速冲来。 晚了。 几乎就在瞬间,那些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的500多流寇,见得李啸军骑兵正渡河猛冲过来,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随即纷纷四下逃散。 李啸军骑兵也不追赶,而是立刻排成玄虎重骑在前,飞鹞子在后的楔形战阵,向着正大步冲来流寇骑兵,对冲而去! 玄虎重骑队长鲍昭,一马当先,人马俱着小全装重甲的他,嘶声大吼,目光专注,向着阵中身着一身显眼山文甲的冯双礼猛冲而来。 马蹄隆隆,电掣狂飚,几乎就在刹那之间,两处骑兵对冲在一块。 李啸军那凌厉凶横的楔形战阵,有如一把锋利宽大的小刀,将整个流寇骑兵战阵从中央切成两半! 随即,在连绵响起的惨厉叫声中,整个李啸军楔形战阵,犁出一条宽阔的血路,从流寇战阵中透阵而出。 在两军接阵的电光火石的一刻,鲍昭觑得真切,一声怒吼,手中长枪疾出,一枪扎透了冯双礼胯下坐骑的脖子。 冯双礼猝不及防,惨叫一声,从马上倒栽而下。 饶是他命大,迅速地连滚带爬,才勉强纷乱而过的马蹄中,躲得一条性命。 而李啸军这次楔形突击,让近三百名流寇骑兵,迅速走向生命的终点。 而李啸军,却只付出了5名重骑死亡,6名重骑受伤,6名轻骑死亡,8名轻骑受伤的轻微代价。 失去主将的流寇骑兵们,立刻崩溃了。 他们不顾地下的主将冯双礼,也不顾犹在惨嚎的数十名伤兵,纷纷拔马向北面城墙逃去。 李啸军骑兵却没有追赶,鲍昭冷笑着着作了个手势,那些流寇受伤骑兵,立刻被李啸军迅速杀尽。 而敌将冯双礼,在一把横伸过来的冰冷骑刀的威慑下,乖乖地当了俘虏,被高声欢叫的一众李啸军骑兵,绑于马上,随后带回城中。 在北面一千余名流寇骑兵紧急赶至东面城墙时,李啸军骑兵早已获胜归城,只留下这一千余名喘着粗气赶到的流寇骑兵,在空荡荡的东门外,望着紧闭的城门发呆。 北面城墙外,流寇大将王尚礼,在漫天大雨下,一动不动,一脸无奈与震惧交加的表情。 北面城墙现在的情势,已然万分危急。 城外,除了还有包含一千多名骑兵在内的二千名多流寇,尚且没有派上战场外,他手上的全部兵力,已全部消耗完毕。 而眼下,城墙上的流寇军兵,因为有了东面城墙的李啸军兵强势加入,已到崩溃的边缘。 这时,北面城墙的瓮城中,突然也传来了大片的惨叫声。 原来,这是返城后的李啸军骑兵,又冲入北部的瓮城中,开始大肆屠杀那些犹如瓮中之鳖的流寇军兵。 近千名瓮城中的残余流寇,迅速跪地投降。 骑兵队停止杀戮,又有大队的军兵家属,冲入瓮城之中,将这些流寇全部捆绑押回内城。 骑兵队随即又由鲍昭率领,向西门城墙的瓮城中,掉头冲去。 见到瓮城中的流寇军兵被屠杀得如此之惨,北面城头的流寇,无不心惊胆裂,原本还在纷纷上爬的流寇军兵,竟开始掉头下爬而去。 “弟兄们,流寇士气已尽,再加把劲,把流寇赶下城去!”李啸见得流寇士气已然到底,大声喝道。 城头的李啸军士气如虹,齐齐发出一声震天大喊,愈发凶狠地向拼死挣扎的流寇进攻。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随着连声的城头流寇哀嚎求饶,剩余的一千余名流寇军兵,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跪地投降。 北面城墙一片欢呼,辅兵冲上来把这些投降的流寇纷纷捆缚好,而此时,李啸与田威二人,则分别带着北面与原来东面的李啸军兵,全力向敌军的最后阵地,西面城墙,奋力冲去。 “传本将之令,全军从北面城墙撤出,去西面与八大王汇合。”望着从城墙上溃退下来的流寇们,王尚礼有气无力地宣布了军令。 在李啸与田威二人,带着北面与东西城墙的军兵,赶来支援时,西门城墙已到了最危险的地步。 整段城墙,中间大段已被流寇占领,西门的守军,伤亡已经过半,且被分别压制在西面城墙的两头,全凭一股坚韧之气在苦苦支撑。 连西门城墙的总指挥,铁龙总总长王义守,都因在亲自率军奋力拼杀时,被一名流寇偷袭,肚子被砍开,肠子都流了出来。 受伤后的王义守,并没有退下城去,而是一声不吭地将肠子塞回肚子,又用布缠紧腰间,以防肚肠早度流出,复返身再与敌军厮杀。 直到李啸与田威二人,率领着北面城墙与东面城墙的守军赶来增援时,王义守这位坚毅的将领,才终于靠着堞垛边缘,软软地倒下。 有了大批的生力军加入,原本最为危急的西门城墙,形势登时反转。李啸军士气如虹,大举向城墙上一千多名流寇,奋力反攻。 西门城墙上,一名身着精铁甲的敌军少年小将,引起了李啸的注意。 只见此人虽然模样年轻,却武艺精悍,左砍右杀,不时有李啸军兵,惨叫着死于此人刀剑之下。 “此人武艺倒是不错,却不知是何人物?”见到此人身手,李啸心下却不觉一阵赞叹。 这时,西门瓮城处,突然传来了大片的惨叫声,原来未被炸死的二千多名残余流寇,被从内城突入的李啸军骑兵,大肆屠杀。 大雨中,张献忠见到城上城下皆传来流寇大片的惨叫声,他黑红的脸上,不停地哆嗦。 旁边的孙可望、白文选等人,亦是一脸沮丧的神色。 “我军完了。” 当他看到,王尚礼带着残部,垂头丧气从北边绕行过来与自已汇合时,张献忠喃喃自语道。 “传我军令,就此撤兵。”张献忠终于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句话。 “义父,三弟文秀还在西门城墙上,正与敌军奋力厮杀,难道,也要弃他不顾么?”一脸雨水漫流的孙可望,声音很低。 张献忠缓缓摇了摇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救不下来了,我军二面兵败,士气已沮,此消彼长,敌军现在已是士气如虹,再战下去,莫说救出文秀与定国,只怕我军这点兵马种子,也要全部交待在这铁龙城下了。” 张献忠说到这里,喉头一阵涌动,突然仰天“啊!”地一声,长长地嘶吼,发泄心中的怨愤与不甘。 流寇们收拢城外六七千人的残余部队,掉头西去。 “狗入的李啸,来日,老子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西撤的路上,张献忠咬牙在心下发誓。 而在西面城墙上,正率军与李啸军苦战的四大义子中排名第三的刘文秀,瞥见到自已的义父正率军撤走,不由得心下大恸。 “义父啊!” 刘文秀大声哭嚎,向西跪拜。随即扔了手中刀剑,率领着西门城头残余的军兵,向李啸投降。 “在下刘文秀,向李将军请降。”刘文秀单膝跪地,一脸无奈而痛苦的表情。 “哦,原来你就是刘文秀,快快请起。”李啸大笑着将他扶起。 残酷血腥的铁龙城守卫战,终于结束了。 不过,李啸绝不满足于此时的战果。 李啸随即下令,在辅兵们捆绑城头投降的流寇军兵时,全军战兵,出城追击。 西门处的千斤坠发出嘎嘎巨响,被数百名辅兵奋力拉起,李啸军全体战兵,出城西去追击正仓皇逃窜的张献忠余部。 大雨纷飞,在雨中整齐列阵奋力疾跑的李啸军,有如一只有许多条腿的嗜血巨兽,向自已的猎物狂追而去。 (多谢malyvu月票,多谢白色宇宙风17兄弟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山东易,撼李啸军难 “大王,咋办,明狗子追来了咧。” 大将王尚礼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又手搭凉棚,望了一下后面影影绰绰的李啸军追兵,然后一脸仓皇地向张献忠颤声问道。 “还能咋办,真他娘的丢死先人咧!”兀自打马而行的张献忠,脸色狰狞而痛苦:“现在我军大败,士气已坠,如何能复战,抓紧时间西撤要紧。” 一旁的孙可望紧急纵马过来,大声道:“义父,现在我军饥疲不堪,明军士气正旺,若我军不施任何手段,只是这般亡命西撤,只恐难逃明军追杀。” 孙可望说完,张献忠正皱眉之际,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将领白文选,低声跟了一句:“大王,事到如今,唯有丢车保帅了。” 白文选,陕西吴堡人,从小臂力过人,武艺出众,后被张献忠赏识,收为等同于冯双礼等人的重要将领。在原有历史上,此人在张献忠死后,与孙可望一同投降南明,在永历弃国而逃后,与李定国二人,犹自苦苦支撑名存实亡的南明政权,最终兵败且四面被围,方无奈降清。 “哦,你的意思是?” “禀大王,现在我军尚有骑兵5000余人,皆是咱们从陕西起家的老营军骑兵,为我军之根本,必需保住。而另外2000余人,皆是步兵和运输队,大部分为步军或新附军,现在非常时期,这部分兵马,就算丢失,亦不甚可惜。”白文选说到这里,眼中一丝寒光闪过:“现在,就让他们为我军挡挡李啸的兵锋吧。” 听白文选这般说,王尚礼一脸不舍之情:“若全舍了步兵和运输队,那我军在东南之地所获的大批辎重与金银,岂不是全部便宜了李啸这厮么?” 白文选恨恨道:“现在情况如此危急,兵马尚且不顾,如何可在乎这些身外之物!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脸黑沉的张献忠一咬牙,点头同意了白文选的做法:“他娘的,文选说得对,那就着文选你率1000骑兵,带着这2000多步兵,断后阻敌。” “得令!” 见白文选正要应诺而去,张献忠又叫住他,压低声音道:“莫要恋战,待阻击敌军后,便立刻返回,本王在黄河南岸等你。” 白文选拱手感泣:“在下明白,大王你就放心吧。” 孙可望跟着张献忠离去,脸色稍显轻松的他,却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漫漫单县郊野,轻轻地吐出了一句:“入山东易,撼李啸军难矣。” 不多时,李啸率全军将士,冒着纷飞大雨,终于赶到了白文选所列的阵前。 见到敌军竟还有胆量列阵阻击自已,李啸不觉吃了一惊。 只不过,当看到敌军所列战阵,骑兵与步兵相隔如此之远时,李啸立刻明白了敌兵的用意。 “哼,狗入的还懂得丢车保帅嘛。”李啸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传我军令,全军进攻,彻底击杀这股流寇!” 数千枪盾战兵一声爆喝,大步向对面的流寇战阵冲去。 这场战斗十分短促,不到二十分钟,残余的一千余名士气低沉的流寇,已被李啸军三面围住,被杀得不断后退。 见到已方军兵崩溃在即,后面押阵的白文选,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喝令,1000余名骑兵随即掉头西逃。 本就在苦苦支撑,现已到了极限的一千余名流寇步兵,见得后面的骑兵已全部逃走,再也没勇气与动力与明军作战,立刻纷纷跪地请降。 李啸并没有派出骑兵追击已狂逃而去的流寇骑兵,因为追击到这里,一直作战不停的自家的骑兵,力气已竭,再无能力继续追杀。 雨势很大,无法在现场清点那堆积如山被流寇舍弃的辎重与财宝,李啸下令,将这些缴获与俘虏,一同押回城中,再作统计。 至此,这次历时近半个月的铁龙城保卫战,终于以李啸军的全面获胜而告终。 返回铁龙城后,军前赞画陈子龙与监抚司副司长管毅二人,分别统计战果与伤亡情况,最终,报给李啸的结果如下: 本次作战,共计歼灭击杀流寇33620人,获得俘虏5850人,缴获完整盔甲1万3千多件,马匹155匹,刀枪剑盾等武器无算。另缴获黄金4800两,银子12万两,绸缎5300多匹,粮食15万石,还有流寇从皇陵中盗挖的,朱元璋父母的陪葬首饰物件两大箱。 而李啸军,虽然终获大胜,损失却也极为沉重。 其中,全军的伤亡人数,盾兵653人,枪兵1087人,横行队58人,玄虎重骑22人,飞鹞子20人,辅兵566人,投石兵23人。 战损率接近三分之一,堪为惨胜。 “大人,王大人他,他快不行了。”陈管二人才报告完,一名军士跑过来,带着哭腔向李啸禀报道。 “啊?义守他怎么了?” 李啸闻言,一脸的喜悦神色,刹时消失,慌忙跟他前往铁龙城中医馆。 李啸一路慰问遍地哀嚎的受伤军兵,然后快步来到了王义守床前。 铁龙总总长王义守微闭着双眼,被砍开的肚子用白布缠裹着,却已洇得一片暗红。失血过多的他,脸色惨白,不时抽搐一下,便有鲜血从嘴角渗出,立刻被正守在一旁的亲随军士小心拭去。 旁边忙得一头大汗的医师陈麻子,见到王义守这副状况,不由得轻叹了一声,缓缓地摇了摇头。 “陈医师,义守伤势如何?”李啸问道。 陈麻子又长叹了一口气:“王总长失血过多,元气已失,命在须臾矣!在下医术浅薄,回天乏术啊。” 李啸尚未回答,床上的王义守听得李啸的声音,竟微微地一睁眼,眼光四下搜索:“是李大人来了么?” 李啸一把冲过去,紧紧握住王义守满是凝固血块的右手,哽咽道:“是我,义守,李啸来看你了。” 王义守苍白如纸的脸上,突然泛起淡淡的微笑,他艰难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在下,在下方才恍惚中,仿佛又见当日,我与李副队您一同前往锦州大凌河畔哨探敌情。这般往事,想来却似就在昨天。” 李啸眼中,立刻有了泪光闪动:“义守,好好养病,相信我,将来,我们一定还能打回锦州去!不,还要再打到沈阳去,去端了那鞑子的老巢!” 王义守呼吸艰难,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义守知道,大人天才维艳,智勇绝人,将来一定能作一番大事业,只可惜,义守命薄,等不到与大人一起痛饮黄龙的这一天了。” 李啸紧紧地握着王义守越来越冰凉的手,似乎想把自已身上的热量传给他一般,他挤出笑容安慰道:“莫说傻话,等你伤好,咱们兄弟再一起干番大事。” 王义守苦笑了一下,嘴角却是又有鲜血溢出,呼吸微弱的他,语调也开始变得断续:“大人,我伤势沉重,怕是扛不过去了。义守跟随大人,杀鞑子,杀流寇,这一生已是大赚。在下别无他想,只愿大人善待我妻儿,义守纵死,亦无憾了。” 两行热泪从李啸眼中,夺眶而出:“你放心,李啸在此发誓,你之妻儿,我定会悉心照顾,决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听了李啸的誓言,王义守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光芒却越来越散淡了。 泪如泉涌的李啸,手指颤抖着抹上王义守一直未闭上的双眼。 看着这名对自已言听计从,在当日自已尚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广宁中屯所哨骑队副队时,便忠心耿耿相随自已的王义守,现在已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李啸心下,有如刀割。 奈何忠良之士,天不假命啊。 李啸观望王义守遗容良久,方缓缓站起来,泣声道:“传我之令,将义守与一众牺牲军兵厚葬之,名牌皆入忠烈祠。义守妻儿,选铁龙城中最好房屋,予其居住,除抚恤与家属补贴外,每月另给赡养银子十两,直至其夫人百年。” “得令!” 李啸随后安排,着现赤凤总副总长安和尚,接任牺牲的王义守铁龙总总长一职。 安和尚没心没肺,见得自已再度升官,咧嘴大笑,连连向李啸表示感激之情。 “大人,现在经此一战,铁龙总军兵损失颇多,可是要及时补充。”安和尚试探发问。 李啸点头道:“安和尚你此议甚好,可先从城中收留的数万单县百姓中,招收合格兵员。” “那大人,现在我铁龙总的兵马人数,是不是也可扩充至与赤凤总一样?”安和尚最怕自已兵马太少,急急发问。 李啸看到安和尚这般急切,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是自然,现在我军缴获颇多,正是需要扩充军伍之时,若城中合格人员不足,等这两天雨水停住,你与田威二人,再去兖州各地,招揽流民,补入军中。” “好,李大人你放心,在下一定尽快给你练出一支精兵来!”安和尚见得自已想法达成,喜得眉开眼笑。 给安和尚交待完扩军事项后,李啸派人,把李定国、冯双礼、刘文秀、靳统武,这四名主要的流寇大将,请到自已的官厅中说话。 李定国从密室中,被数名军士带出,一出屋外,李定国立刻被地下四下涃开的殷殷鲜血所震惊。 此时,降雨已变成稀疏,他举目四望,发现地上的鲜血,皆是从已染得血红一片的三面城墙上冲刷下来的。 李定国复看到,大批的流寇尸首,从瓮城与城墙上清理下来,被一辆辆四轮马车拉到城外去掩埋。 “瞧见了吧,我军击败了你们这些流寇数万兵马,幸亏张献忠那厮逃得快,不然,我家李大人,定要斩了他的狗头!”旁边押他的一名军士,一脸得意与不屑地说道。 “哦,义父,他真的已经败了么。”李定国一脸煞白,嘴中喃喃道。 “什么狗屁义父,谁让他不开眼,碰到我家战神李大人呢,快走快走,李大人等着呢。”军士不耐烦地催促道。 李定国入得李啸官署客厅,见得李啸已脱了盔甲,换了一身紧身蓝色绸衣,头戴铰银青玉束发冠,愈发显得英姿勃勃,气概非凡。 见到正沉默而坐的冯双礼、刘文秀和靳统武等人时,李定国感觉脸上阵阵燥热。 这个李啸,竟把恁多义父手下大将给俘虏过来,真是端的厉害! 李定国迅速地注意到,各人向自已投来的各异目光 其中,背着自已向李啸军投降的靳统武,目光中带着一丝惭愧,而刚刚向李啸军投降的三弟刘文秀,目光中满是无奈与避让,而被李啸军俘虏,捆绑回城的流寇大将冯双礼,看自已的目光中,含着莫名的愤怒。 冯双礼当然生气,如果不是张献忠执意要救李定国,自已怎么会落得成为李啸军俘虏的地步。 “原来是定国来了,快快请坐。”李啸笑着站起,及时打破这让人压抑的尴尬,伸手延请李定国入坐。 李定国心下长叹一声,顺着李啸指示的方位,一声不吭地坐了下去。 房间中,顿时一片沉默。 “各位,今天我军彻底击败了张献忠部,不知在座各位,可心服否?”李啸环视了众人一圈,微笑着打破沉默。 腿上犹打着夹板的靳统武,首先笑着对李啸说道:“贵军这般能战,将这铁龙城守得如若金汤,靳某自是心服。” 刘文秀艰难地嚅动了一下嘴唇,亦低声说道:“今天我军兵力多达5万,且又裹胁了百姓前来攻城,却依然不敌贵军,刘某虽曾为贵军敌手,却是输得心服口服。” 李啸的目光投向冯双礼,冯双礼一脸羞红,沉吟良久,方长叹道:“败军之将,复可言之!栽在你李指挥手里,冯某认了,却不知李大人,欲如何处置我等?” 李啸微笑道:“统武与文秀,已归降我军,本官自会好生安排他们。现在本官想知道,双礼你与定国二人,可愿真心归降我军?” 冯双礼脸上泛起一阵苦笑,连忙说道:“在下兵马俱丧,孤家寡人一个,若李大人愿意收留,在下安敢不从。只是我等从前跟着张大王,哦不,张献忠,手上多有劣迹,却不知大人,可人会对我等宽容相待否?” 冯双礼此话一出,李定国、刘文秀、靳统武等人,皆抬起头来,目光刷刷地望向李啸。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报捷天听 对于现在各人的心思,李啸洞若观火。 他暗想,如果自已急不可耐地表示,一切可以既往不咎的话,极可能被这帮家伙看轻,倒不如利用这个机会,趁机敲打警告一下他们,可能效果会更好。 “哼,你们追随巨贼张献忠,攻州掠县、杀害朝廷命官,荼毒百姓地方,本官纵是将你们一刀斩了,亦是你们罪有应得!” 李啸这句冰冷的话语一出,四名流寇将领皆脸现难堪之色,人人低垂着头,不吭一声。 李啸环视了一圈众人,心下冷笑,脸上却是平静地说道:“不过,念你们受张献忠胁迫,多有不得已之处,本官这次就从轻发落,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只不过,本官要跟各位讲清楚,若是今后,再有作奸犯科,荼毒地方、残害百姓之事发生,本官决不轻饶!” 靳统武背上冷汗涔涔,率先对李啸说道:“请李大人放心,我等现在加入贵军,自不会再与先前那般犯浑,日后行径,请大人监督便是。” 李啸微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各位若能从此洗心革面,为我军忠诚效力,李啸定不会亏待各位。将来若立得功劳,本官亦会大加重用提拔。” 令李啸没想到的是,他这句宽慰的话语刚说完,一直没说话的李定国,冷冷地插了一句:“大人现在说得好,只是我等却怕大人言而无信,以至秋后算帐。” 李啸看着李定国犹疑的面容,微笑道:“宁宇,我记得前些时日,你答应过本官,只要本官击败那张献忠,你便再无二话,忠心反正,此话,可是当真?” 李定国脖子一梗,朗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大人既能击败我义父,李某自再无二话,忠心归降。只是这事,一码归一码,我等怕李大人对我等终归心有芥蒂,让我等难得出头。” 李啸大笑起来,他挥挥手,唤来旁边一名军士,对他耳语一番。 军士应诺一声,随即转身出去。 很快,这名军士,领着犹然一身鲜血淋漓甲胄的横行哨哨长武壮,来到客厅之中。 冯双礼、李定国、刘文秀、靳统武四人,齐刷刷地把目光看向大步入内的武壮,不知李啸这葫芦卖的什么药。 “各位,本官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军横行哨哨长武壮,刚刚因为此战之功,被本官提拔为赤凤总副总长。”李啸淡淡说道。 他这话语说完,武壮面现惊讶之色,随即他迅速领悟过来,向李啸躬身抱拳致礼:“在下武壮,多谢李大人赏拔。” “各位,本官来介绍一下这位武副总长,他原是山西浮山县人,后被迫加入流寇,追随匪首黑蝎子,成为一名普通流贼新附军。去年年初,黑蝎子部被我军歼灭,武壮被我军俘虏,因在劳动改造中表现良好,且有一身出色武艺,本官立捐前嫌,让他由一名普通流寇新附军,提拔为我军横行队副队长。随后,武壮北击鞑子,南杀流寇,表现相当突出,从副队长升为队长,再升为横行哨哨长,现在武壮又因此次与流贼的作战中,表现英勇杰出,再被本官破格提拔为金狼总副总长。” 听了李啸这位介绍,四名流寇将领,皆已明白李啸叫武壮来的意思了,各人又不觉低头沉思。 这样一名小小的流贼新附军兵丁,尚可凭自已本领与努力,一步步在李啸军中崭露头角,自已这样身经百战的将领,难道日后的表现与前程,会连这样一名普通小兵都不如么? 在李啸让武壮退下后,刘文秀脸上浮起激动神色,拱手表态:“大人不计前嫌、唯功是赏之格局心胸,我等感佩之至。刘某再无二话,今后定会更加奋发效力,以报大人。” 刘文秀此话说完,靳统武,冯双礼、李定国等人,皆是默然点头,同意刘文秀的说法。 李啸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各位有这番表态,本官就放心多了。那么接下来,本官来安排各位军中职务。” 李啸安排,由于现在李啸军三大主力,赤凤总、铁龙总、金狼总,皆要扩补兵马,故将他们分别放入三总之中。 其中,李定国为赤凤总副总长。 冯双礼为铁龙总三哨哨长。 刘文秀为金狼总二哨哨长。 靳统武为赤凤总二哨副哨长。 这个安排,除了李定国被李啸破格提拔重用外,其余安排,皆是考虑了这些流寇将领原有的官阶地位。他们在李啸军中起步的层阶,可是比武壮要高得多。 见得年轻的李定国,竟被李啸这般重用,其余三人,皆是十分吃惊,尤其是原本在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冯双礼,脸上竟不觉有隐隐的嫉妒之色。 李定国自已,对李啸对自已的破格重用,亦十分惊讶,他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正微笑看着自已的李啸。 “据本官所知,宁宇你在张献忠部,虽然年轻,却最是骁勇善战,又多有智谋,且所部对百姓侵害亦是最少,故本官思虑良久,特提拔你为铁龙总副总长。望今后你能更好地为我军效力,也为自已搏个好前程。”李啸笑吟吟地对李定国说道。 李啸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既是鼓励李定国,又是向众人说明了为何提拔重用李定国的原因。 李定国从椅子上站起,单膝跪地,抱拳拱手:“李大人如此看重在下,委在下以重任,在下唯有尽力竭力,粉身碎骨,以答大人这般知遇之恩!” 李啸大笑,虚扶起他,随后下令,开摆筵席,款待四人。 宴后,李啸又复与一众将领商议,定下了全部重要岗位的将领安排,具体人员安排如下: 赤凤总总长田威,副总长李定国。其军驻地为山东赤凤卫赤凤城。 铁龙总总长安和尚,副总长莫长荣。其军驻地为山东单县铁龙城。 金狼总总长段时棨,副总长武壮。其军驻地为宣府北路金汤城。 其中,每总人马,皆是额定下辖三哨兵员,每哨皆为5队盾兵,10队枪兵。这样一来,每总兵员,共有15队盾兵,30队枪兵,另外单独配备玄虎重骑200人,飞鹞子200人,以及作为后勤队及运输队的辅兵600人。 另外,李啸决定,给每总配备投石机60架,投石兵员由辅兵担任,因为操作简单,若兵员人数不够,可临时从驻城招一批青壮过来帮忙。 这样一总的兵马总数为5590人,步兵、骑兵、火器部队皆有,初步具备了独挡一面的能力。 其余的火炮火铳部队,因其人数尚少,暂且全部归由赤凤总负责。而横行哨,因为军中精锐亦是不多,这400人的横行哨,也暂归赤凤总,其余两总暂不配备。 接下来,李啸开始大肆招收流民,补充兵力。只不过,与此同时,李啸也速速派出使者,向山东巡抚李懋芳报捷。 因儿子李浩然在李啸军中效力,李懋芳没有丝毫要分润李啸军功的想法,立刻将李啸的报捷奏章,转呈给了朝廷兵部。 当然,李懋芳自已也附了一封奏章,上面重点写明了,是在自已的全局领导与全力支持下,李啸才能取得此次大捷,从而打退流贼进攻,以免山东大地受到荼毒侵害。 不知道这位未派一兵一卒支援李啸的李巡抚,在写这份奏章时,会不会心有所愧。 一周后,正为流寇四下肆虐的局势,忙得焦头烂额的张凤翼,见得李懋芳送来的这份奏章,简直喜不自胜。 在全国局势一片糜烂的情况下,李懋芳这封奏章,简直就是大旱中的甘霖,大雪中的炭火一般,弥足珍贵。 张凤翼以最快的速度,向皇宫东暖阁快步跑去。 身着一件镶着补丁的明黄团龙袍,正在东暖阁中批览各地奏章的崇祯皇帝,这段时间以来,又已憔悴了许多。 朝廷之中,皆知道,前段时间,流寇攻克凤阳,挖掘毁坏皇陵的残酷行径,给本来就憔悴不堪的皇帝,又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打击。 凤阳是中都,为朱家龙兴之地,却如此惨遭流寇破坏荼毒,让崇祯皇帝痛心疾首,随后,崇祯素服避殿,哭告太庙,下诏罪己。 在太庙中,跪在列祖列宗画像前的他,哀哀泣叹道:“哀吾中都,原是万世根本之地,一旦竟为骷髅之场,良可痛也,良可恨也。” 崇祯对高迎祥张献忠等数股悍匪极为痛恨,在获知了凤阳被毁,皇附被挖的消息后,盛怒的皇帝下令,调洪承畴所统陕西兵出关,同中原各省官军夹剿这数股猖獗难制的流寇。 经过一番紧张的调兵遣将,皇帝终于拼凑了边、腹官兵七万有奇。发帑金一百多万两,充作军饷,并且立下限期,规定六个月内把纵横东南的流寇,全部荡平。 只不过,局面恶化的速度,远超了崇祯的想象。 洪承畴所部官军,遵崇祯严令,从陕西向河南进发,准备再从河南进入南直隶剿匪。却没想到,刚到河南汝州境内,就得到了大股流寇大举入秦的消息。为免后院失火,他只好同部将贺人龙、刘成功又拉起队伍赶回陕西,同时檄调总兵曹文诏,由湖广移驻陕西商洛、兴安地区,扼守流寇出入河南、湖广的通道。 在李啸部在铁龙城与张献忠部流寇激战之日,崇祯皇帝却得到一个堪称霹雳般的噩耗。 那就是,号称“军中有一曹,流贼闻之心胆摇”的援剿总兵官曹文诏,中伏战死了。 前段时间,曹文诏为报副将艾万年、柳国镇被流寇击灭之仇,亲自带着三千部卒向甘肃进发,在真宁(今正宁)县境的湫头镇,同大股流寇相遇。流寇看准了曹文诏急于报仇轻敌冒进的特点,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伏数万骑,四起合围,飞矢蝟集。”曹文诏陷入重围,自知无法脱身,只得拔刀自刎而死。 五省总督洪承畴,得到曹文诏的死讯后,仰天恸哭,追悔不已。随后,他给朝廷奏报了此事,崇祯皇帝闻得消息,亦是痛心不已,接连多日彻夜无眠,遂下诏,追赠曹文诏为太子太保、左都督,赐予祭葬的恤典,让他的子孙世袭指挥佥事的官职,随后又令有司为曹文诏立庙,每年春秋两季予以祭奠。 这段时间,崇祯皇帝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难道,真的是大明气数将尽了么? 这个他不愿面对,却始终摆在面前的残酷现实,有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年轻的皇帝喘不过气来。 “陛下,大捷,大捷啊!” 一迭声的欢喜叫嚷,从殿外传来,打断了崇祯皇帝的哀沉思绪。 “皇上,是兵部尚书张凤翼前来,说有捷报要向陛下禀报。”一个手执金牌拂子的太监,小声向崇祯禀告。 “哦?”崇祯散淡的眼神中,腾地跳起一丝亮色:“速速传他入殿。” 张凤翼快步入殿,一脸喜色的他,在大冷的天气里,竟然泛着潮红,他随着太监快步入殿,随即伏身下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张凤翼直起身来,脸上喜色不减,他大声向崇祯禀奏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据山东巡抚李懋芳奏报,山东赤凤卫指挥使李啸,率本部军兵,于单县铁龙城,力敌巨寇张献忠,连日苦战,终获大捷,共斩得流寇首级33620颗,缴获无算,另找到流寇当日从皇陵中所掠的陪葬珍宝物件两大箱,皆已封存库中。” 崇祯皇帝脸上突然泛起惊喜到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从龙椅上腾地站起,大声道:“竟有这般大捷?!九苞,速将奏章给朕观看!” 张凤翼急忙将手中李懋芳的奏章,递给旁边的太监,由太监转给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一行行快速浏览,渐渐地,脸上有如拔云见日般,绽出了由衷的欢喜笑容。 “好个李啸!真真智勇殊绝,竟以不足八千之兵马,力守孤城,击败流贼五万大军,虽是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矣。”崇祯脸上,满是感慨之色:“李啸力败流寇,夺回我皇陵珍宝,实实我大明难得之忠臣良将!” 张凤翼在一旁插言:“陛下所言甚是,非这李啸力挽狂澜,臣恐山东局势,已是一片糜烂,难以收拾矣。” “李啸如此骁勇能干,为朕报了这掘陵大仇,朕当重重嘉赏。”年轻的皇帝在御桌前来回踱步,一脸激动的潮红,他腾地站住,大声说道:“九苞,速速派人前往山东堪查,带回李啸所获的皇陵陪葬珍宝物件。如战功属实,立即回禀,朕,朕要给他封侯!”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世袭指挥使 年轻皇帝一时激动,嘴中说出要给李啸封侯的话语,让阶下的张凤翼吓了一跳。 “陛下,朝廷名爵,乃是极其难得之物,岂可轻授于人。这李啸诚然功高,然其不过是一名卫所指挥使,地位尚是低微,若要凭夺回皇陵珍宝之功,便封以侯爵之位,未免拔擢太高。况且李啸这般年轻,便跃居高位,这消息一传,各地的统兵大将闻之,又会作何感想?要知道万历年间,征战一生立下大功的大将李成梁,也不过封为伯爵而已啊。”张凤翼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听了张凤翼的劝说,崇祯从方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缓缓坐回龙椅,对张凤翼淡淡说道:“九苞所言,亦是有理,倒是朕急切了些。那依你看来,这李啸,该如何封赏,却为合适呢?” 张凤翼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对崇祯说道:“陛下,以在下之见,这李啸虽有大功,但太过年轻,还是不宜让其晋升太快为好。不如重加金银赏赐,再加其军职,升其武勋散阶,便是足矣。” 崇祯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九苞所言甚是,只是现在朝廷金银钱财甚缺,各地军饷尚难支应,如何有余钱对李啸大加赏赐啊。以朕看来,经此一战,单县除铁龙城外,包括县城皆是一片残破,不若就以这单县一地,赐于李啸,以为嘉赏。再免其税赋,以抵其军兵薪饷。朕之安排,九苞以为然否?” 张凤翼点点头,感慨地说道:“陛下此举,让李啸得了这单县一地,自此自供其军,不再由朝廷拔于俸禄军饷,这般尝试,倒是颇有新意。” 只是他随时沉吟了一下,又犹疑地对崇祯说道:“只是,臣怕这般模式推广开来,自地军将,据地自营,自此再不受朝廷羁绊,年深岁久,岂非复成了唐代藩镇之祸?况那李啸,若日后再立新功,陛下又该如何以何处土地,来嘉赏于他呢?” 崇祯脸上顿时笼上一层灰色。 张凤翼说的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 现在各处的统兵将领中,尾大不掉,不听指挥者比比皆是。诸如左良玉、刘泽清之类,便是其中典型。若这些人也强烈要求皇帝给自已赐地养兵,朝廷怕是真的对这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彻底失去控制了。 而在南明弘光朝时,由于朝廷钱饷窘迫,史可法无力支付江北四镇的大把军饷,遂默认他们可以就地征集钱粮,结果,每个镇的辖区,成了四个大军头名正言顺的自留地,高杰、刘泽清、黄得功、刘良佐四人,愈发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在各自领域威福自操,朝廷根本无法插手,俨然是一名土皇帝。 崇祯皇帝脸色阴沉下来,张凤翼提出的问题,其实相当复杂,他虽为皇帝,却也没有能力回答。 现在朝廷钱饷紧缺,给李啸大批实物赏赐,实是不能办到。如果能想个办法,把这已是残破一片的单县,合情合理地赏赐给李啸,却又不会引起其他军头的忌恨,就是最完美的做法了。 皇帝沉默地想了一阵,便低声说道:“九苞你且下去,先派人往山东核查情况,李啸嘉赏之事,待你回来再说,总之,此事务要妥当,绝不可寒了忠臣志士之心。” 张凤翼拱手致礼:“微臣谨遵圣谕。” 在张凤翼派人前往山东后三天,崇祯皇帝收到了鲁王朱寿鋐的一份奏章。 朱寿鋐同样在奏章中,对李啸此次成功守卫铁龙城的功劳,大加褒扬,说正是李啸成功击败了流寇,才让山东之城得以保全,百姓也免遭流寇荼毒,实是大功一件。鲁王对李啸的称赞,让崇祯皇帝对李啸更是极为欣赏。 只是,朱寿鋐的奏章,重点不是这些,而是以下的一段话。 朱寿鋐在奏章中说,李啸这样的年轻才俊,乃是我大明中难得的将才,以他观之,堪称不世出之英雄豪杰。这样的宝贵人才,需要刻意拉拢方好。 他在信中说,他已与泰兴王朱寿镛议好,欲将朱寿镛之女朱徽佩,赐婚李啸,以坚定其忠诚为大明效力之心,成为真正的国之柱石。 皇帝陷入了沉吟。 他思考了一阵,嘴角泛起了淡淡的微笑,随即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速着首辅温长卿来殿中见朕。” 不多时,温体仁快步来到殿中。 一番君臣礼节之后,皇帝让温体仁看了鲁王朱寿鋐的奏章,随后问道:“爱卿,你对此有何看法?” 温体仁快速思索了一番,然后缓缓答道:“启禀皇上,臣认为,李啸在我大明局势如此困难,流寇如此肆虐之际,还能守住铁龙城攻溃流寇,这般大功,纵是我朝开国之猛将,亦难为之。这等不世出的英杰人物,陛下确需多加拉拢,以固其心,使其永为我大明忠诚柱石,方是上善之策啊。” 崇祯笑了起来:“朕也确有此意。如何拉拢李啸,爱卿有何建议,却可详细说下。” 温体仁那尖锐的三角眼眨了几下,便急急说道:“陛下,李啸出生寒微,门户低贱,以臣观之,李啸现在看为看重之事,当是自身地位名爵。臣以为,现在钱粮紧张,陛下不如效国初故事,授李啸世袭指挥使一职,将这赤凤卫赐于李啸世代驻守,以为其子孙万世立业之基。” 崇祯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那赤凤卫大小不过半个县多一点,李啸立此大功,授其赤凤卫世袭,却不为过。” 温体仁见皇帝同意,又急急说道:“陛下,在赐封李啸世袭之际,亦可同意鲁王的请求,将徽姵郡主赐婚李啸,至此,君臣姻亲,永为亲戚。那李啸,乃是寒微之士,受皇上这般深仁厚泽,定当尽心竭力以求报效朝廷,断不会再生有异心。” 崇祯点头微笑,脸色欢喜。他想了想说道:“长卿,朕意以为,除升其军职散阶外,可将单县赠予李啸,以嘉其击败流寇,夺回皇陵祖物之大功。且想以这般方式,让李啸善自经营,自供其军兵,以解朝廷薪饷之不足。只不过,兵部张九苞却说,恐这般赠予土地,他处军将闻之,定会深为忌恨,且有年深岁久,转成藩镇之忧,故朕颇为犹豫,却不知卿意如何?” 温体仁略一沉吟,便拱手言道:“陛下,此事不难,臣有一策,可解陛下之忧。” 崇祯眼睛一亮:“爱卿速速讲来。” 温体仁轻咳两下,低声说道:“陛下,那单县,本是山东南部偏僻小县,又经战火荼毒,已是一片残破,非得数年不得恢复,若能以这般土地赏予李啸,臣以为,却是虚名笼络为多,于朝廷无甚妨害矣。至于他处军将嫉恨,皇上完全可以将单县做为媺姵郡主嫁妆,以这般名义,再赐于李啸,这样的话,其他各地军将,自亦是无话可说。另外,兵部张尚书所言恐其日后成为藩镇,却实为危言耸听。那李啸,只不过得到了一个小小的残破单县,又不是什么钱粮丰足之地方,供给自家军兵尚是困难,如何还能起异心?况且,皇上现在只是钱数粮窘乏的应急之举,皇上既已同意将赤凤卫赐给李啸子孙世袭,再加上一个残破的小小单县,实不足多虑。若万一陛下还有担心,将来李啸若再立新功,再不赏他土地便是。总之,臣认为,陛下现在将单县以郡主嫁妆的名义赐予李啸,既能坚其心志报效朝廷,又能绝他处军将之口舌,也不必担心其会成为藩镇,故臣以为,这般举措,当为最佳之策。“ 崇祯皇帝脸上泛起了满意的笑容,他大笑道:“温卿之意,甚合朕心,如卿之见拟旨,就待九苞核实战功后,封土赐婚,让那李啸,永为我大明之忠诚良将!” 温体仁伏跪于地:“吾皇圣明,微臣谨遵圣意。” 又过了五天,张凤翼派出之人,从山东单县返回,回禀皇帝李啸战功无误,且带回了那两大箱皇陵被盗珍宝,崇祯皇帝龙颜大悦,将这些物品,放入太庙之中,并亲自祭拜,以告慰列祖列宗。 随后,皇帝着温体仁拟旨,给李啸下达封土赐婚的圣旨。 七天后,正在铁龙城中,监督查看军兵武器与盔甲生产进度的李啸,收到了宣礼太监带来的皇帝圣旨。 铁龙城指挥官厅的大院中,早已洒扫完毕,并铺了宽阔红毯,李啸率一众幕僚将领,跪地听太监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时艰节现,板荡识忠。自崇祯七年末,流寇狂逞,入寇东南,攻州克县,涂炭生灵,更陷我中都,掘我皇陵,穷凶极恶,反悖之至,足让天下军民为之切齿矣。幸有赤凤卫指挥使李啸,驰驱王事,扶危戡乱,击灭流寇,牢护鲁南,并救回皇陵被盗之珍物。朕闻奏报,不胜欣然之至矣。李啸忠直大义,为王先驱,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此等大功,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为宠命乎?兹特封李啸为世镇赤凤卫指挥使之职,世代效忠,万世不替。晋军职为参将,加授散阶昭武将军,赐武勋上轻车都尉,另赏黄金1000两,纹银3万两,绸缎2000匹,以慰其功。所部从征将士,俱谕兵部从优叙议。朕再赐婚泰兴王之女,郡主朱徽姵嫁于李啸,赐单县一地以为郡主嫁妆,择日成婚,永为姻亲,示以荣宠,自此君臣永洽,合为一家。望李啸戒骄毋矜,另加丕绩,克尽职守,戮力中兴。钦哉!。。。。。” 宣礼太监念完这段长长的圣旨,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笑着对李啸说道:“李指挥使,还不速速接旨谢恩?” “臣李啸接旨,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啸一脸恭敬之色地领旨谢恩,随着将一盘300两的雪花纹银送于宣礼太监,太监顿时一脸笑得稀烂,略作推辞,便顺势收下了。 宣礼太监走后,李啸立刻被欢呼的部下所包围。 “哈哈,这下咱们李大人娶了郡主,成了皇亲国戚了,那咱们岂不也是天子亲军啦。”赤凤总总长田威一脸笑得灿烂如花。 “那可不,哼哼,若不李大人出了死力,击败流寇,守住了鲁南,山东局势早就不可收拾了,而且李啸还给皇上夺回了皇陵珍宝,这般大功,封李大人世镇卫所,俺还觉得不够意思呢。”铁龙总总长安和尚亦大声笑道。 “俺只觉得,李大人立了这般大功,这皇上虽给了赐婚,只不过这赏赐却是少了些,有些小气呢。”铁龙总副总长莫长荣轻叹道。 “呵呵,长荣,皇上虽没给多少银钱,却给了我军整个单县作为郡主的嫁妆,这般手笔,亦是可以了。”军前赞画陈子龙在一旁微笑道。 “是啊,这残破单县,若在其他军将手里,不过荒地一块,但学生却深信,这单县在李大人手里,却可发挥出最大的效益来。”铁龙城总管吴亮也笑着插话道。 “李大人,俺对这些不感兴趣,俺只知道,现在咱们成了皇亲国戚,天子亲军,这下咱们在山东可就威风了,奶奶的,那刘泽清等向与我军作对的小人,再借他一万个胆,也不敢再对李大人暗作手脚了。”后勤队长陈猴子也急急插言,脸上同样满脸喜色。 看到周围一众亲密将领的欢喜模样,心下最感慨的,还是表面故作平静的李啸。 他内心之中,其实激动得无可名状。 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乡下猎户,经过了近两年的艰难奋斗,现在终于成了皇帝钦命的世袭卫指挥使,并且皇帝亲自赐婚迎娶郡主,22岁的李啸,在这个明末乱世,堪为传奇般的存在。 不过最让李啸开心的,还是自已在皇帝心中的份量。 现在皇帝又是封他世镇赤凤卫,又是亲自赐婚将郡主朱徽姵嫁给他,无疑是在表明,皇帝极为看重,并在全力拉拢他。这样一来,李啸将来的行事,处处受掣的情况会减少很多,很多事情,等自已实力到了,就可以甩开膀子去干吧。 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感觉,真好。 只不过,心下喜悦的李啸,突然想到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这个人,便是一直痴心相随着自已,一直在等着自已来迎娶她的祖婉儿。 自已这样做,对得起她么? (多谢曦翱鼲见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李啸大婚 想到犹在赤凤城医馆中,为自已痴痴守候的祖婉儿,李啸满心惆怅与愧疚。 只不过,这人在江湖,很多时候,真的身不由已。 想在这个残酷乱世中安身立命并顺利发展,没有强大的外力支持,单凭一已之力,实是难为。若能迎娶郡主,将对自已未来的事业发展,助益极大,况且,此乃皇上亲自赐婚,李啸自是难于违命。 如果可能,将来迎娶婉儿作平妻吧,也算给这位痴情的姑娘一个好交待。 李啸主意既定,便派人去请巡抚李懋芳当媒人,前往鲁王府提亲。 李懋芳因为李啸的成功守卫鲁南,方保住山东巡抚与山东都指挥使司的官位,况且又有儿子在李啸军中效力,对于这样顺水人情,自然一口应允。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一周后,便从赤凤卫传来消息,说祖婉儿得到李啸要与郡主结婚的消息后,便已返回锦州去了。 听到消息的李啸,独自于房中,呆坐了一天。 他知道,定是祖婉儿得知了自已与郡主结婚的消息,感觉再在这赤凤卫呆下去再无可恋,故就此离开自已,返回锦州老家。 李啸想等与郡主结婚后,再努力把婉儿收为平妻的想法,化为了泡影。 他想起这个姑娘以前与自已同甘共苦的件件往事,想起当日自已这般落魄出逃山东时,这位痴心的姑娘犹是对自己不离不弃,而现在,自已有了更好的选择,却立刻抛弃了这位单纯而痴情的姑娘。 执子之手望偕老,谁知李郎是路人。 人之无情,乃至于此。 李啸心中,被一种强烈的愧疚感所包围,痛如刀割。 “婉儿,是李啸行为苟且,愧对了你啊。”深夜的房间中,双眼闪着泪光的李啸,喃喃低语道。 崇祯八年三月二十六日,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一天,李啸终于与朱徽姵举行大婚。 一身酒气,歪戴着新郎纱帽,呆坐在雕花楠木所制挂着红纱幔布精制婚床上的李啸,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娶亲过程,依然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在古代娶亲的仪式之繁,规矩之多。 《五礼通考》曾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而李啸迎娶郡主朱徽姵的过程,更加繁杂一些。 第一步,是纳采,这是议婚的第一阶段,在一个多月前,李啸请巡抚李懋芳作媒,郑重地向鲁王府提亲。 李懋芳为代表向泰兴王朱寿镛提亲并送上聘书后,朱寿镛代表女方同意议婚,媒人李懋芳随后向李啸通报议婚许可,然后,李啸带着护卫们,亲自备了许多道独特的礼物去鲁王府求婚,这许多道独特的礼物第一份是一对大雁,这对大雁一律要活的。为何用雁呢?《五礼通考》中说,雁为候鸟,取象征顺乎阴阳之意,并且大雁若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接下来的各道礼物如下,也分别各有寓意。 清酒,意为降福;粳米,意为养生;稷米,意为恣盛;蒲苇,意为柔韧;嘉禾,意为尚禄;缕缝衣,意为长命寿延,五色丝,意为取用无穷;合欢铃,意为合谐;九子墨,意为子孙繁盛,新铸铜钱,意为明财。 第二步,是向名,即是李啸正式向鲁王府求婚后,托媒人李懋芳请问朱徽姵出生年月日和姓名,由验礼官查看两人八字、生肖、姓氏匹配程度,以确定两人是否有相冲相克,最终能否顺利合婚。由于这是皇帝钦定的婚礼,验礼官自然尽量往好的地方说,两人的匹配度堪称天下仅有,地下绝无。 第三步,是纳吉,是验礼官向名后,把李啸与朱徽姵完全相合可以合婚的好消息,再通知女方父亲朱寿镛。这一步又叫“订盟”。这是订婚阶段的主要仪礼。这一步所送的礼物,除了照例要用一对大雁作为婚事已定的信物外,还另送了其他贵重礼物给鲁王府。 这一步送的其它礼物,与纳采时所送的象征性礼物不同,一般是送实用甚至贵重的礼物。在晚明民间,除送大雁外,其他的礼物一般是用戒指、首饰、彩绸、礼饼、礼香烛、甚至羊猪等,故又称送定或定聘,表示双方正式确定结婚。 李啸为人豪绰,送去纯金镶玉大戒一只,纯金雕花手镯一双,纯金镂凤颈饰一套,全套黄金珠翠首饰,绸缎百匹,羊猪各三百头,让朱寿镛顿觉脸上大有光采,十分欢喜。朱徽姵得知消息后,心下亦是窃喜不已。 第四步是纳征,也就是订盟后,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是成婚阶段的仪礼。这项成婚礼又俗称完聘或大聘、过大礼等。 为了体现对郡主的尊重,李啸出手阔绰,让李懋芳为代表,送了黄金3000两,绸缎2000匹,羊猪各一千头,各类食品礼盒数百盒,作为男方的彩礼重头。 另外,还有一些与第一步的纳采一样的象征性礼品如下。 聘饼一担,意为圆满。 海味八式,内含发菜、鲍鱼、蚝豉、元贝、东菇、虾米、鱿鱼、海参八样,每样两件,意为丰盛。 三牲齐备,健壮活鸡雄雌各二只、猪肉以五斤一块,共两块,五斤重鲮鱼一双,意为广开财源。 椰子一对,意为有椰(爷)有子之意,象征家人安康。 上好黄酒四瓶,表示夫妻感情醇厚。 四京果,即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带壳花生各一堆,表示子孙兴旺,生生不息。 四色糖,即冰糖、桔饼、冬瓜糖、金芣各一堆,象征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茶叶、芝麻各一堆,又称油麻茶礼,象征今后女子要从一而终,誓守忠贞。 糯米十二斤、砂糖三斤二两,这是给女方做汤圆所用,象征幸福美满。 朱寿镛收到这般重礼,一脸笑得稀烂。随后,根据女方回礼的礼仪,朱寿镛将聘礼中食品礼盒中的二百多盒退还,同时,回赠给男方李啸一些湖绸所制衣帽鞋袜作为回礼。所有回礼皆为双数,意为好事成双之意。 第五步,则为请期,这一步,一般与第四步纳征同时进行。最终于朱寿镛与李懋芳一起,根据验礼官的意见,确定了两人大婚的日子为崇祯八年三月二十六日。李啸得到消息后,复派人送来一对大雁和一些点心,表示对结婚时日的认可与确定。 第六步,亲迎,就是新婿亲往女家迎聚的仪式。这项仪礼往往被看做婚礼的主要程序,可以说,是整个婚礼的最高潮部分。 为了这场婚礼,这段时间,李啸令人好好妆扮了自已在赤凤卫的宅邸,作为迎亲与洞房之所。 随后,李啸带着装束整齐的护卫骑队提前二周出发,他坐着高头大马,头系红丝纯金束发冠,身着鲜红婚衣的李啸,在一众琐呐鼓手的簇拥下,昂然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前往兖州鲁王府迎亲。 整个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辆双顶十二人抬的豪华大轿,刻凤纹蝶,华彩非凡。 五天后,迎亲队伍行到鲁王府,在震耳的炮仗声中,在专门带来的一众孩童的喧闹声里,在鼓手与琐呐手合奏的《喜结良缘》与《状元游街》等喜庆乐曲的伴奏声里,李啸由媒人李懋芳引领,来到早就布置得喜庆一新的承运殿中,亲自向正襟危坐于高椅之上的鲁王朱寿鋐,泰兴王朱寿镛,以及朱徽姵的生母高氏,分别磕头行礼。 头戴九翚四凤冠,外罩坠晶珠红绫帕头覆面,身穿绣长尾山鸡、鲜红杭绸所制的宽袖嫁衣,在四名亲侍丫鬟的领陪下的朱徽姵,也一同来到承运殿中,随即低头站立在李啸身旁。 在李啸与朱徽姵两人,静静聆听完从朱寿鋐到朱寿镛,以及其母高氏的祝福与叮嘱后,李啸复跪地行礼,郡主朱徽姵也在丫鬟的搀扶下,向端坐椅上的诸位前辈致礼。 随后,朱徽姵被丫鬟搀扶回了闺房。鲁王府开始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鲁王府的朱氏皇族尽皆到齐,这时,李啸第一次见到了后世闻名的鲁监国朱以海,此时他只有17岁,一副贵公子打扮的他,一脸笑嘻嘻地表情看着李啸,让想起这位鲁监国后面坎坷命运的李啸,心下不觉一阵轻叹。 宴会之上,鲁王朱寿鋐与泰兴王朱寿镛皆是一脸笑意,看着李啸的眼神,更是亲切之极。各人频繁地向李啸敬酒劝菜,宴席之上,一派欢乐喜庆。 是日,李啸大醉,他于鲁王府休息一天后,次日便带着朱徽姵启程回雄唐卫。 朱徽姵搂着亲娘高氏哭个不停,鲁王朱寿鋐还是一脸淡淡的笑意,而朱寿镛、朱以派等人皆不觉悄然落泪。 高氏婉言再次叮嘱李啸,一定要好好照顾郡主朱徽姵,李啸决然回答道,一定会替王爷与夫人照顾好妻子,请他们绝对放心。并且婚后也会多让她回娘家游玩,以解其思亲之愁。 喧天的锣鼓与鞭炮声中,身装嫁衣头罩红巾的朱徽姵,终于在鲁王府一众送亲女眷的扶助下,由伴娘撑开红伞,一众送亲女眷边陪新娘子走,边向天空,伞顶,轿顶抛撒米粒,意为喂金鸡,表示以后出嫁女子不会在夫家受欺负之意。最后由四名亲侍陪嫁丫鬟送其坐上李啸特制的那顶十二人抬的豪华大轿。轿头一声长喝,随后起轿而去。 爱女远别,朱寿镛与高氏皆十分不舍,两人陪着花轿送了很远,都是一副泪眼盈盈欲语还休的模样,让李啸心下颇为感叹。 一周后,李啸的迎亲队伍回到赤凤卫,赶在崇祯八年三月二十六日这个大喜日子,拜堂成亲。 中堂中,挤满了前来道贺与看热闹的李啸属下,还有以山东巡抚李懋芳为首的一众山东各地官员,也都笑站在其中。他们见到一身华贵盛妆头罩红巾的朱徽姵,在四名陪嫁丫鬟的陪同下,在李啸的引领中,从大门外缓缓而入,立刻欢笑闹腾开了。 主婚人陈子龙高亢的声音嘹亮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锣鼓喧天,鞭炮之声连绵不断震耳欲聋,李啸领着朱徽姵跪地向长桌前的父母牌位献茶,望着这一对香烟袅袅中的父母牌位,李啸心下无限感慨。 震天的锣鼓爆竹声中,现场气氛更加热烈,李啸让丫鬟搀扶朱徽姵先回洞房,然后宣布,立刻开筵,请各位来宾入席。 李啸与一众山东官员坐于首席,下属的主要将领与幕僚则坐次席,其余来宾分坐他席。 此时,赤凤城、铁龙城、金汤城各处,也都纷纷开筵,就连被罚为苦役的俘虏中,也开席饮宴,庆祝指挥使李啸今天的大婚。 酒宴之上,杯觥交错,李啸不停地向来宾们敬酒,也不停地接受来宾的劝酒。李懋芳向李啸连敬三杯,李啸明白李懋芳这个大媒人热切的眼神,大笑着一饮而尽。 一时间,满席都是欢声笑语,一片喜庆。 是宴,宾主尽欢,李啸喝得头晕目眩,还好他控制住醉意,在侍卫的帮扶下,踉跄回到洞房之中。 此时,喧闹了一天的李府,终于归复宁静。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入,洞房中,夫妻两人在一张精制的雕花楠木挂帐床上,沿床边静坐。四名陪嫁丫鬟两两相对,分别站在婚床两边。 阳春三月的夜晚,春风柔柔,月光如水般从窗外透过来,将烛灯摇红的洞房,映照得有种诱人沉醉的氛围。 犹然有些头晕的李啸,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已清醒点,随后,用金挑子轻轻揭去了新娘子的盖头。 盛装华服的朱徽姵,一脸娇羞地出现在李啸面前,李啸看得不觉痴了。 只见她头戴金丝盘缵累凤冠,两边露出乌黑如墨的鬓发,青黛娥眉,明眸流眄,玉指素臂,细腰雪肤,呈皓腕于红裳,展清眸于眉妆,春波流盼,颦顾动人。一眼望去,只觉得秀靥艳比花娇,纤指巧似葱根,樱口如含朱丹,粉腮渐染红晕,一颦一笑,皆是这般摄人心魂。 “夫君……”见到自已的丈夫这般痴看模样,朱徽姵一脸娇涩。 “我李啸,当初在金州靠山屯当猎户之际,何等落魄卑微,做梦也没想到,今天竟能娶郡主为妻。”李啸长长地感叹了一声。 朱徽姵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夫君以前的辛苦,奴家亦有耳闻。以后,有任何事情,奴家愿与夫君一齐分担。今后不在人前的话,莫再叫郡主了,你我已是夫妻,我更喜欢你叫我姵儿。” 李啸笑了笑,从怀里摸出朱徽姵所赠香囊:“姵儿你放心,我李啸,今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决不相负。你看,你送我的香囊,我一直带在怀中。” 朱徽姵轻笑起来,也从袖中摸出李啸上次去鲁王府时,所送的白玉虎佩,轻声道:“夫君送我的玉佩,奴家也一直带在身边呢。” 望着她的娇俏模样,李啸不觉情动,他温柔地说道:“娘子,天色已晚,不如我们一起歇息了吧。” 朱徽姵轻轻地点了点头,俊俏的三角脸蛋上,更是红晕飞起。 李啸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到旁边四头陪嫁丫鬟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心下一阵奇怪,问道:“娘子,我等即要就寝,为何她们还站在这里?” 朱徽姵的脸更红了,她低声道:“她们本来就是要在这边陪侍我们呀。” 李啸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在古代,这陪嫁丫鬟,就是用来侍侯主子休息睡觉的。如果女主人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她们还可以陪男主侍寝,也就是俗称的通房丫头。 李啸心下又是一阵感慨,这要在现代社会,哪个男的敢这么做,怕要天下不容,并被女权主义者给骂死了吧。 李啸大笑一声,长叹而道:“倒是李某不知礼仪了,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你们过来,侍侯本官与郡主去衣。” “是。” 四名丫鬟一同低头回答。 红烛摇摇,鸳帐朦胧,彼此相爱的两人,终于甜蜜地相拥在一起。 “夫君轻点,奴家怕疼。” “娘子放心,我会尽量温柔的。” 一时间,伴着娇喘呻吟,整个房间春意无限,有如一个绮丽的梦境。 (多谢ch辰、malyvu、ququ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壮阔规划 接连多天,李啸与朱徽姵一同沉醉在新婚的喜悦之中,两人彼此相爱,依偎缠绵,真真如胶似漆,片刻难分。旁人若是望见,必在心中暗羡,真是好一对郎才女貌的恩爱夫妻。 只不过,李啸做事向来严谨快速,从不会轻易浪费光阴。在准备婚礼这一个多月内,李啸已抓紧时间,对将要开展的各项工作都作了详细的规划和安排,确保了各类关乎李啸军未来的规划,都能井井有条地进行。 在铁龙城之战结束后的两周后,田威安和尚等人,共从山东临近县城,以及河南归德府和南直隶凤阳府一带,招收了总共6万多名流民。 加上那些躲入铁龙城中的1万五千余人的单县各村镇百姓,现在铁龙城中,需要安置的百姓人数相加,竟多达近8万人。 这些人,陈子龙作了个统计,总共有壮男3万多人,壮妇2万五千余人,老男5千余人,老妇4千余人,另有未满14岁的****幼女1万余人,合计户数2万余户。 其中,有劳动能力的,除了壮男壮妇外,还有约3千余名健壮老男老妇,可以作为劳动力,余下的一万余人,皆是没有劳动能力的老弱人员。 另外,铁龙城中现有的俘虏数量,黑蝎子部与张献忠部合计,也有一万余人。 也就是说,现在铁龙城中,总共有近十万人,需要李啸作出安排。 李啸经与陈子龙,吴亮等人详细商议,鉴于现在人力充足,各类大手笔动作和相关具体规划,皆可着手实施了。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扩充军队。 为弥补上次作战的巨大兵员损耗,赤凤总与铁龙总,加上要补充的辅兵,总共招收了6000多名新兵,补入李啸军中。 加入军队的新兵中,除了从流民壮男中招收的5000兵员外,还有从新投降的流寇新附军中,通过互相举报的方式,拣选出来约近1000名劣迹较少的流寇人员,补入军中。 山东巡抚李懋芳之子李浩然,自告奋勇要去骑兵部队,原想将他留在身边的李啸,见他这般渴望,便安排他成为了赤凤卫飞鹞子的一名队长,统管下属一百名轻骑兵,李浩然十分高兴,欢喜前去上任不提。 接下来,李啸要做的重点工作,便是扩大钢铁工业生产。 最早的炼铁高炉,已经拆除,现新兴建炼铁高炉3座,皆为30立方米贴有高铝钒土耐火砖高炉,除兴建炼铁高炉外,李啸另将炼钢炒炉增加至2座,需增加壮劳力3000人。李啸要求,按30立方米的高炉有效容积约为20立方米计算,即使以较低的利用系数,比如2~3计算,每天每座高炉最少也能炼出将近6吨的熟铁,保证每天出产熟铁18吨以上。 由于炼铁高炉的增加,现在城外的挖矿、碎矿、洗矿劳工,所需的人数,自然也相应大幅增长。 据李啸与颜均等人研究,现在在单县所挖的富脉冲铁矿中,矿石含铁量可达50%,这个纯度,是相当可观的。要知道中国是个贫铁国家,大部分铁矿产地,铁矿含铁量只有30%左右。 只不过,在明朝很多地方,因为工艺原始,一吨含铁量为50%的赤铁矿,只能产出不到300公斤的铁,如果矿石中含硫磷砷等杂质多的话,能产个200公斤就相当不错了。 而李啸现在所采用的,使用了多种先进技术的炼铁办法,可将一吨含铁量为50%的普通赤铁矿,炼出450公斤的钢铁。 李啸能这般大幅提升出铁量,无疑会大大节约出产成本,与其他铁矿相比,在同等质量的情况下,李啸铁龙城出产的钢铁,在价格上会据有相当的优势。 现在,可以简单算出,若要维持李啸这3座高炉每月20天的出产量,算上运输及磨损损耗,那每月总共约需800吨铁矿被生产出来,才能保证高炉不会出现停工待料的状态。 由于现在是纯人力发掘,一个劳力在矿洞中,一天可挖约150至200公斤铁矿,除去每月生病休息的时间,一个月也,大概可按25天来计算,一个月约可挖0.4至0.5吨。 可以很容易算出,约需近2000人的挖掘队的生产量,才能堪堪保证正常生产。 为了保险起见,以及让有多余的铁矿存入仓库,李啸安排了整整3000俘虏,去干挖矿工作。 而磨矿与洗矿以及来回运输,则亦安排了2000余人。 李啸规定,这最苦最累的挖矿工作,便是那些在互相检举中,犯下罪行最重的流寇担任,罪行稍轻者,则去干碎矿与洗矿工作。 这些俘虏,都是属于劳改性质的义务劳动,除了包吃住外,没有任何工资待遇,每天都在监工的皮鞭下干活,算是为他们犯下的罪行,所进行的救赎。 以前干这类辛苦工作的二千余名河南百姓与单县本地百姓,则被李啸安排到其他地方。 这样一来,一万余人的被俘流寇军兵,还有4000余人需要安排。 李啸再从这4000余人中,选出比磨矿队与洗矿队的俘虏们,罪行又要轻些的3000人,把安排他们成为操作高炉与炒炉的炼钢工人,正好满足扩建高炉与炒炉所需要的人力。并且,为了使他们工作更加尽心尽责,除了包吃住外,李啸还给他们每月2钱银子的工资酬劳。 最后,剩下1000人罪行最轻的俘虏,则进入锻冶场中当学徒工,每月工钱为3钱五分银子。 李啸这样给俘虏们分了个三六九等,人为制造待遇差别,可以有效地防止他们抱团,使他们就算想要反抗,也无法形成凝聚力。 接下来,作为用工大户的锻冶场,则被李啸分成了三组,一组专门生产武器,包括实心炮弹,震天雷外壳之类,一组专门生产盔甲、一组专门生产各类生活用具。按总头张铜柱的要求,大批招收流民男工,作为学徒工,除了上面的1000俘虏学徒工外,又吸收了从挖矿场地调出的2000名河南百姓以及3000名流民壮男进入锻冶厂中。 其实锻冶场还不止接收这么些男工,另外,诸如盔甲组之类需要手工活极多的地方,还吸收了5000多名女工进入其中,进行盔甲缝制以及拼接工作。 李啸下一步安排的,便是弹药厂,该厂暂由火器总头赵杰负责,为了节约劳力,李啸安排,诸如揉制颗粒火药,装填震天雷火药,包装定装子弹之类工作,全由女工来做。男工则负责黑火药搅拌与配制运输等粗重活,初步招了200名男工,300名女工。 另一个火炮厂,则是招了300名男工,主要工作是制造投石机,亦由赵杰负责。 到现在为止,铁龙城中,俘虏已全部安排完毕,原有的百姓也皆已安排妥当,另有8500名流民壮男,2300名流民壮妇安排了下去, 接下来,李啸重点安排单县的授田工作。 说起来,流寇这次大肆掳掠单县各村镇,虽对单县造成了惨烈的破坏,却也给李啸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好处。 那就是,单县的地主乡绅们,基本上都已被流寇消灭干净,手下土地,因此皆成为无主之地,而那些原有的残余村镇百姓,也已被李啸收编入铁龙城,现在,却正好让李啸按自已意愿,重新进行土地划分。 因为有了赤凤卫的经验,李啸把单县分成8个乡,也与赤凤卫一样,分设了各乡民政所,以及乡长、村长、里正之类基础官职。 据这段时间陈子龙与吴亮二人,对单县各处土地的堪查,发现在整个单县,共有40万亩耕地,其中上田8万亩,中田13万亩,下田19万亩。 同样的,李啸如赤凤卫一样,优先安排军功家属进行授田,总共有2500户军兵家属,因功劳显著,且家口中劳力较多,获得了凭借军功,优先授田的权利。 每户军功人家,都下发田契,授田40亩,并且按功劳大小,优先授于好品质的田土,然后耕牛按每5户人家分一头耕牛为基准。这些耕牛,李啸为表彰军兵们的功劳,特地赠送给他们。 军兵家属分完了10万亩上田与中田,接下来,再由原有的单县百姓们优先划分其余田地,原有单县百姓分完后,再由分派给流民耕作。这些单县百姓和流民,则是每户授田20亩,并要求每户百姓家中至少有4口人,且其中有两名壮劳力可以进行生产耕作,保证耕作的劳力充足。流民所使用的耕牛,以每10户人家一头耕牛为基准,需要自掏费用,到时从粮税中扣除。 剩余的30万亩土地,总共分给了15000户人家,总共安排了6万多人。 李啸规定,这些分得田土的人家,和赤凤卫一样,从今年开始,一亩地收一斗粮,一年收夏秋两次,以实物交纳,不用折成银子,而到了后年,则一亩地收二斗粮,一年收两次。自此以后,永为定例,再不增加粮税。 由于现在已过了冬小麦的耕作时节,李啸安排百姓优先种植成长期短的粟子,以便待粟子成熟后,便可立刻开始种植高梁。 至于农具和小麦种子,由李啸统一从兖州及临近县城买好,然后平价售予每户家庭。 至此,整个单县地方,所有的田地与工业,皆已安排完毕,当地百姓与招来的流民基本上都妥善安置,还有极少数流民,则被城外的各类商铺招为伙计,也算是解决了就业问题。 不过,李啸对于单县的现状,仍不满足。 因为据陈子龙等人下乡核查的结果,整个单县还有近十五万亩荒地,因为土地瘠薄难种粮食,故没有开发出来。 李啸打算,如赤凤卫一样,把这些荒地改良成桑田,以尽可能将单县的土地利用最大化。 他想得很清楚,如果再把这十五万亩桑田开发出来,将会再给自已带来多么可观的效益。 按蚕桑课课长郑如宝的说法,这些改良后的桑田,一亩约可产桑叶1000斤左右,可缫丝5至6斤,每年能产出75万斤生丝,加上赤凤卫的3万亩桑田,每年共能产出90万斤生丝,如果卖到国内,每年可获54万两银子,若是卖到海外,则至少可获得120万两银子! 这是一笔惊人的财富,李啸要把这笔利润牢牢掌握在手中。 接下来,李啸开始安排赤凤卫的工业生产。 现在赤凤卫已全部修建完毕,一座周长12里,全城包青砖,护城河,瓮城,堡楼、角楼、女墙、马道、雉堞之类防守设施皆已周全的城池,东临北马河,北近龙口湾,凭河扼海,端的一座雄峻宏大的新城! 城中的分区规划,也完全按李啸的要求,将城中分为六个区,依其位置,分别命名为东北区,东区、东南区,西南区、西区、西北区。具体规划如下: 东区为平民区,大片的平民住宅已修好,原有的赤凤堡内居民,皆从内城迁出,搬到新房之中,那些来到赤凤城的流民,李啸也和铁龙城一样,让他们提前入住,并规定以后用工钱支付房费。东区之中,建好了公共澡堂,水井、医馆以及学堂之类建筑,方便居民百姓生活。 西区为富人区,修建诸如戏台,庙宇,会所、小型花园等建筑,以吸引有钱富户在处在购买宅地,长期安居。不过因为赤凤城尚是新建,目前只了寥寥几户黄县或招远县的财主们,在此买地自建了豪宅。 东南区,则是大型集贸市场所在地,象丝绸、茶叶、陶瓷、酒类等各种南货北物,皆可在此交易。因为刚刚成立,现在亦是只有寥寥数家在此开业。 西南区,则因其紧临西区富人区及东南区大型交易市场之故,被李啸建成了大型消费中心,准备由商家自行买地,在这里修建各类店铺,酒楼、商肆,会馆之类场所,以供城中百姓与南来北往的富户商人消费休憩。 西北区,为李啸设立的自家专业仓库区,用于贮存粮食、铁器、羊毛呢绒等我军出产的各类物品,由于目前李啸军还无甚出产,此处修好的大批仓库还处于空置状态。 东北区则设为李啸军生产产品的专用交易地带,诸如各类铁器、羊毛布匹等物品,皆在此地交易,另外,四轮马车制作行,亦从原赤凤堡移建于此。 而现在赤凤城的内城,则全部改为赤凤总军营与一众官署所在地。 看着崭新而充满生气的赤凤城,李啸心下十分激动。 也许,再过几年,这座靠近优良港湾龙口湾的赤凤城,将成为山东第一的商贸中心,以及最为繁荣的海外贸易城市。 这种改变历史,亲手创造一个繁华城市的感觉,真好。 到现在为止,赤凤卫中,尚有去年从宣府镇过来的一万五千余名流民需要安排。 这些流民中,壮男约有七千多人,壮妇约有五千多人,其余皆为老弱。 这些流民中,其中已有五百多人,已被吸收为赤凤城各类新成的的店铺商行的伙计,其余各人,李啸开始将他们分派到其他地方去。 现在盐厂扩建工作已全部完成,总共开辟了一千亩盐田的海盐厂,由盐场作头薛大富负责,招了男工1500人,女工500人,男工晒盐,翻盐,装运,女工则专管分袋包装之类工作。 四轮马车行,则招收了300名男工和100名女工进去工作。 现在招远的金翅岭金矿,已初步搭建完成,并规划了矿洞,李啸任命当日投降的马棠为负责人,除了500多名匪徒被当成苦力劳改外,李啸为了扩大黄金产量,又将500名流民男工招入其中。 李啸并不满足于只在这一地开采金矿,毕竟他与那招远县令赵云功已谈妥,现在招远县境内,各偏僻山区,皆由李啸军驻扎管理,李啸打算,再在这些地方堪探,也许,能发现更多的金矿蕴藏点,也可解决更多的流民就业。 余下的流民,被李啸安排至农业场所。 现在赤凤卫5万亩重度盐碱地,其中两万亩,已改成了军马场养殖场,在场中种植苜蓿及牧草,放养李啸军暂时无用的多余战马,共招收了男工200人。 另外3万多亩,则改成的经济作物种植场,则按与农田一样,按户数承包,李啸规定,每户承包60亩,共有500户,共有2200多人被安排下去。 对于这些承包户,李啸决定,因于盐碱地刚刚改良,还是过于瘠薄,李啸决定,二年之内,不收任何税赋,所有产出归种植户自有。从第三年开始征税,按一年只征一次,每亩只征收1斗经济作物。 这是李啸考虑到这些土地产出微薄所做的决定,毕竟能把这些原本无用的土地,来安置这些流民的话,便是好事一件,李啸并不指望靠这样的经济作物种植场,能获得多少利润与收益。 接下来,则是赤凤卫已改良好的三万亩桑田的分配,李啸决定,按户承包,优先安排那些改良盐碱地,开辟出可种植桑田的河南百姓,在安排完后,再安排宣镇的流民,一户承包30亩,在产出蚕茧后,第一年每亩交蚕茧10斤为税金,从第二年开始,则每亩交15斤,从此永为定例,不再加税。其余产出的蚕茧,则由蚕桑课统一按市价收购。而桑树所产的桑葚,则留给桑蚕户自已食用。 这样总共有1000户人家,成为了赤凤卫的桑户,又有4000多人得到安排。 接下来,李啸打算兴建龙口湾港口。 李啸相信,龙口湾建成后,将对赤凤城的对外贸易帮助极大。也许,那种舻艏千艘,云集港口的贸易盛况,将在自已手下,得以实现。 还有剩下三千多流民壮男,二千多壮妇未有安排, 李啸为了节约成本,决定修建港口的建筑材料,尽量从蹲犬山中的砖厂、石灰厂、采石场中购买使用,为了扩大产量,他又安排了700名男工和300名女工过去,分别加入各个厂子中。 余下的总共4000多人的劳力,李啸则安排他们和常大利等工匠一起,修建龙口湾港口以及龙口湾与赤凤城相连的官道。 这些人如果把龙口湾修建完工后,也不必担心失业问题。因为他们自然可以成为码头工人,也可以成为以后入驻赤凤城的各大商家的伙计,也样一来,就业问题算是基本解决了。 在把所有的流民都安置完毕后,李啸长吁了一口气,心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现在的他,有种越来越清晰的感觉。 那就是,在不久的将来,自已奋发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铁器换人才 光阴飞速,不觉已到崇祯八年五月上旬。 李啸治下的赤凤城、铁龙城等据地,随着时间的发展,皆已日益兴旺蓬勃。 特别是铁龙城中的钢铁行业,由于李啸的全力支持与重点关照,现在成了李啸军中最具生机与活力的支柱产业。铁龙城近万人的锻冶场中,除了大批量生产李啸军所需的盔甲与武器外,还有大批的铁制生活用具被生活出来。 看着满满五十多辆四轮马车的铁制器具,被有如蚂蚁运货般的大批劳力,从铁器仓库中搬运出来,分品项装上车运走时,铁龙城主管吴亮一脸灿烂的笑容。 一个铁龙城商业司办事官员,精神抖擞的大声报数:“禀总管,本次出货额为铁勺子三万根,菜刀二万八千把,精铁酒壶五千个,铁面盆一万只,铁锄八千把,铁镢六千把,铁铲七千把,铁锹五千把,铁桶八千个,小铁锅一万五千五百个,大广锅八千二百个,烧汤铁锅六千五百个,厚底大铁锅四千八百个,铁通条五千根,铁火箸三千把,铁马掌二万个,铁炉钉五万根,铁针十二万根,铁斧一万把、铁索链七千条……” “好好好,没想到我铁龙城第一次出货,便有这么多货物送出,要是赤凤城中的李大人,来日见到这大批铁货,该会不知有多高兴吧。”听完官员的汇报,吴亮一脸喜色的捋须笑道。 旁边一幕僚文官,脸上亦是满满笑容,却压低声音对吴亮说道:“这批铁货,本来是要直接发到宣府镇金汤城的,怎么李大人却突然要咱们改发到赤凤卫去?” “咳,这你就不知道了。据说李大人现在,在赤凤卫接了一单大生意呢,这一大批货,这位大主顾可能全部要了。”吴亮斜了那名官员一眼,小声说道。 “哦,原来如此。”官员若有所思的样子。 吴亮说得没错,正是因为有了这单大生意,李啸才紧急下令,将这一大批本来要运至宣府北路金汤城的铁货,令吴亮赶紧转运到赤凤城来。 这位大主顾,便是当日想在海上偷袭南逃山东的李啸,后来却被李啸制服,又改卖了大批火器给李啸的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原为副将的沈志祥,通过向蒙古、后金、朝鲜等地倒卖货物,获得了大批钱财,然后,他用这大笔钱财,贿赂自家叔父,也就是东江镇总兵沈世奎,最终成功占得东江镇副总兵之位。 在李啸印象中,这沈志祥虽外表粗豪,却是个内心十分精细,嗅觉也十分灵敏之人,这样的人,可能不一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却绝对会是一名成功的商人。 在获知李啸正在单县大批炼钢制铁的消息后,沈志祥就知道,属于自已的商机来了。 沈志祥凭着商人的直觉,立刻想到了李啸现在的最大的困难,应该就是资金周转不灵。 因为很明显的一点便是,现在李啸建铁龙城,赤凤城、金汤城三处重镇,以及购买大批生产设备,安置大批流民,都是需要花大钱的。而李啸军现在还没有可用于获利的产品,这样一直的巨额投入,李啸的资金当会迅速不足。 沈志祥想得一点都没错,因为到了现在,李啸的贮备资金,其实已基本告罄。 尽管李啸下令钱粮司的官员严守机密,但他内心之中,却是十分焦灼。 毕竟在商品没有售卖出去的情况下,现在这样的纯投入状态,每天所花的银两,都是一个惊人的数额。 按李啸原本的想法,在这个五月初,铁龙城中的铁器制品,应已产出相当数量的铁器出来,需得赶紧运送到金汤城,售卖给蒙古诸部,以尽可能地换取银两来支应巨大的开销。 只不过,当他收到了沈志祥的来信时,李啸改变了主意。 这第一批货,就卖给这个在信中与他称兄道弟的沈志祥吧。 因为为李啸明白,卖给蒙古诸部,哪怕一切顺利,回款也还要一段时间,没有比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给沈志祥,更能快速地回笼资金了。 于是,李啸迅速地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铁龙城主管吴亮,令他将这批货转运到赤凤卫来,另一封则是回给沈志祥,热情邀请他五月中旬来赤凤卫买货。 李啸在信中,明确地对沈志祥说道,因为有了上次沈志祥所卖的火器,对李啸军助益极大,故这次他来采买铁器,李啸定会给他相当可观的优惠,以酬其上次售卖火器之功。 沈志祥收到李啸这封信,心情极爽,这时间快到之际,他便亲自带着数艘大船,和亲信副将王庭瑞、参将袁安邦两人,浩浩荡荡地南下赤凤卫而来。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一年多来,随着沈志祥的步步高升,他的两名亲随将领,王庭瑞与袁安邦两人,也别分从参将晋升为副将,游击晋升为参将。 初夏的五月,暖阳融融,碧蓝无垠的渤海海面上,海鸥四下追逐鸣叫,波涛平静柔和,在稳稳南行的船舷处,留下洁白细腻的泡沫。而伫立船头的沈志祥等人,目睹这祥和景象,心下更是愈觉快意。 “李啸这厮,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沈志祥端着一只大酒壶,咕嘟咕嘟地给自已大灌了一口,感慨说道:”这厮不过一个金州乡下猎户,短短一年多时间,现在竟当了世袭指挥使,还娶了鲁王府的郡主为妻,倒让人艳羡得紧。“ “可不是,听说这李啸白手起家,现已建成赤凤、铁龙、金汤三座大城,手下更有雄兵上万,端的有本事!”副将王庭瑞同样一脸感慨。 “沈总兵,这李啸这等能干之士,倒是我等要好生结交才是。李啸近在山东,与我东江镇极近,供货采买却是方便,若有他这个稳定的货源,那咱们日后的财路,却不必发愁了啊。”参将袁安邦抹了抹嘴角的鼠须,对沈志祥大声笑着说道。 沈志祥大笑数声,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后,咂吧着嘴笑道:“这是自然!上次若不是那李啸低价卖给本官这大批丝绸,本官安得转手卖给金朝赚取大笔银钱。若无这批银钱,本官又如何有钱打点叔父上下人等,才谋得这副总兵一职。李啸对我沈某来说,真他娘的是俺的财神爷啊。” 数日后,沈志祥等人来到赤凤卫,将船只停在刚刚修建好的龙口湾港口处,李啸亲自出赤凤城北门,热烈欢迎沈志祥一行人的到来。 见到眼前这座凭河扼海,雄峻非凡,周长达12里,各类防护措施俱全的赤凤城,望着城门上方,那雕着边花的青石板上,刻着的硕大阳文隶字“定北门”,沈志祥感慨万千。 这般雄城,莫说在辽东与山东,便是在整个大明朝内,怕亦是名列前茅的偌大城池。这个李啸,竟凭一已之力快速建起,此人之才干,着实厉害! 沈志祥见到城门处,身着正三品武官服饰,正在对着自已遥遥微笑的李啸时,恍惚中,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人与人,真的不能比啊。 “沈兄,远来辛苦,与兄一别经年,李某甚是想念阁下呀。”李啸抱拳拱手,一脸笑意吟吟。 “咳,咱们兄弟,那是不打不相识。”沈志祥咧嘴大笑,随即快步上前,亲热地拍拍李啸肩膀,复大笑道:“李老弟真是人才,这短短一年多功夫,竟当上了世袭指挥使,又娶了郡主为妻,沈某倒是自叹弗如啊。” “咳,小弟微功浅业,不值一提。“李啸淡淡笑道,随手作了个延请的姿势:“倒是沈兄难得南来我赤凤卫,快随李某入城,前去客厅稍坐,小弟已令人摆了酒席款待各位,不多时便可备好。” 李啸热情邀请,沈志祥却摇了摇头道:“贤弟,吃酒不急,且先去看看货要紧。” 李啸见沈志祥这般急切,不觉大笑起来:“好,既然尊兄这般急切,小弟安敢稍阻,那尊兄且随李某先去看货。” 当李啸令人打开赤凤城西北区那铁器仓库后,沈志祥等人,都被里面琳琅满目的铁器,引得心动不已。 不多时,沈志祥手下一众随从,点货完毕。 “禀沈大人,库中总有铁勺子三万根,菜刀二万八千把,精铁酒壶五千个,铁面盆一万只,铁锄八千把,铁镢六千把,铁铲七千把,铁锹五千把,铁桶八千个,小铁锅一万五千五百个,大广锅八千二百个,烧汤铁锅六千五百个,厚底大铁锅四千八百个,铁通条五千根,铁火箸三千把,铁马掌二万个,铁炉钉五万根,铁针十二万根,铁斧一万把、铁索链七千条……” “倒是与货单完全相符。”参将袁安邦点点头,又看看了手中李啸给的单据,复对那清点人员道:“可曾细验质量如何?” “袁将军,小人看过了,所有铁器都是一样的精铁铸打,工艺都颇为用心,质量堪称上佳,小人前后验遍,未发现一个次品。” 一旁的沈志祥闻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而站他旁边的李啸,脸上则露出淡淡的微笑。 其实这些铁器,基本全是用中下品熟铁打制,因为中上品的熟铁,皆已用来制作盔甲与武器,只是饶是使用铁龙城的中下品熟铁,由于李啸先进的冶炼技术,和在制作过程中采用工匠负责制,以及一级级严格把关的检验制度,才让出产的铁器,品质却比市面上的各类铁器要好许多。 做生意,自然要图个长久,有了这样品质过硬的铁器,李啸才敢料定,沈志祥尝到了甜头后,再不会去别家采买货品。 “刷!” 一声轻响,沈志祥从他库货架上,取出一把菜刀,亲自来细细验看。 他惊喜地看到,这把菜刀,手感沉重,相当富实,刀背青灰厚重,刃口却雪亮锋利,在木制刀柄前面,用铁篆刻着一个小小的圆形“李”字。 沈志祥又用手轻弹刀背,随即附耳细听,可以清楚听到菜刀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微嗡嗡声。 这是刀身铁质上佳才有的声音,是因为除杂干净,没有暗藏洞眼气泡的上好铁材的最明显特征。 “好一把李字菜刀,真真材料上乘,做工上佳,贤弟工坊所出铁器,却比市面要好太多。”沈志祥放回菜刀,一脸十分感慨的表情。 王庭瑞,袁安邦两人,亦是同样的感慨之色。 他们用一种欣赏与不舍的眼光,看着仓库中展示的每样铁器,都散发着精铸打磨后的柔和光泽,心里越发感觉满意。 这李啸工坊所制的铁器,可比起市场上那些粗陋的生铁铁器,明显要高出好几个档次出来。这次前来赤凤卫,实是不虚此行。 沈志祥感觉心跳得很厉害。 凭商人的直觉,他可以料定,李啸这批货,若转卖到后金或朝鲜,定会迅速销售一空。 非是沈志祥夸口,这赤凤城铁器仓库中的一根铁针,哪怕就在辽西诸地销售,都可以卖出相当的高价。 按大明银两与铜钱的比换率,现在一两银子,约换五百文崇祯金背铜钱,一钱五十文,一分十文,一根这样精细打制的铁针,卖个五文金背铜钱,绝对不成问题! 沈志祥转过脸,脸上已是一副灿烂至极的笑容。 “贤弟,你这一仓库铁货,为兄全要了。”沈志祥一脸豪爽状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大声说道。 李啸微笑道:“尊兄要货,小弟安敢不从。这一仓库铁货,小弟也不与尊兄按件细论了,就算个优惠总价给你罢。” 沈志祥忙道:“却不知贤弟要价几何?” “银子三十万两。”李啸笑着伸出三个指头。 “啊,李指挥使这个出价,却是高了些吧。”旁边的王庭瑞以一种惊讶的语气插言道。 “对啊,李指挥使,大家初步合作,要价不要这么高嘛。“袁安邦连忙附言。 李啸一声轻笑,叹了一口气说道:“各位,李某做人处事,向来实心以待,纵是为商贾之道,亦绝不做那欺心骗财之事。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批铁货,若是售卖到了那边,各位的获利,怕是翻倍也不止吧。” 王庭瑞与袁安邦两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皆不吭声了。 沈志祥干笑两声,抹了一把浓密的胡子说道:“贤弟,你这铁器材质上佳,这般价钱么,也还算公道。只是愚兄与贤弟初步做生意,还请多给点优惠嘛,毕竟愚兄此次前来,所带银两并不太多,大家还是要长期合作才好。” 沈志祥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李啸现在才刚开始做生意,手头的商业渠道不多,且有急于让资金回笼的压力,不趁此机会多压些价钱,复等何时。 李啸笑道:“沈兄,你乃是赚大钱之人,安可对小弟扣价这般紧啊。要不,干脆你送我一条福船,抵掉五万两银子,如此可好?” 李啸这句玩笑话,却让沈志祥头摇得有如拔浪鼓一般:“不可,不可,现在东江镇船只紧缺,朝廷自去年起,便再未拔发新船给我镇,现在每条船只,可都是我东江镇宝贵财产。若愚兄将这福船卖给了你,返回皮岛后,叔父怕要将我严加惩治了。” 听了沈志祥这番话,李啸心下亦在感叹。 现在的东江镇,已经快到了它宿点的终点了。 在历史上,崇祯十年四月时,东江镇重地皮岛被清军攻下,总兵沈世奎被清军大将马福塔俘获,随后处斩,那沈志祥也随后率东江镇残部降清,被皇太极封为续顺公。 走过了十五个年头的东江镇,就此终于灭亡了。 原本欢洽的会谈气氛,因为在价钱上的相持不下,一瞬间变得颇为尴尬了。 沈志祥心下嘀咕,5万两银子啊,可不是小数目,虽说李啸的价格公道,但区区话语言谈,便能再少许多银子的话,沈志祥当然不吝于再多花费一点精力与时间。 这时,正在心下反复盘算,接下来要怎么与李啸斗智斗勇的沈志祥,突然听到李啸说了句:“沈兄,小弟还有个建议,如果尊兄能接受,这笔铁货,在下可同样优惠5万两银子给你。” “哦,什么建议?”沈志祥来了兴趣。 “那就是,以人才抵银子,以铁器换人才。”李啸一字一句,清晰地对沈志祥说道。 (多谢智者无为,白色宇宙风17两位兄弟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辽东危局 “什么,用铁器换人才?” 沈志祥听了李啸的话,嘴巴几乎张成o型,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对,李某正是此意。”李啸微笑着接过话来说道:“上次,沈兄送我一个火器人才赵杰,后来我听赵杰说,在贵军之地,尚有多名火器人才,其中甚至还有好几名葡萄牙人,皆是从当日登州孔有德叛军部救出,却不知此话,可为真否?” “对,对,确是如此。贤弟不说,我倒差点忘了。”沈志祥点头说道:“前年,孔有德部叛军,从登州逃出时,我东江镇军兵,截获了数艘孔部船只,救回了一些被胁迫北投鞑金的火器匠人,其中就有数名葡萄牙人。这些工匠,现在皮岛之处,与一众铁匠干些维修活计,却不知贤弟要这些人何用?” “这个么,李某要这些人自有用处,尊兄若能将这批人送到赤凤卫,李某愿用他们抵换5万两货款银子。” 沈志祥登时心动,他在心里快速地想道,现在东江镇中,从上到下都在混吃度日,这些火器匠人,可以说无甚大用,若能用来抵这5万两银子,倒是极划算的买卖。 想到这里,他随即心念一动,莫非李啸这厮招这些人,是要他们来研制火炮? 这个李啸,倒是端的有雄心! 不过他随即又想,管他呢,李啸真要研制火炮,又岂是这么容易,眼下能拿这些人来抵换真金白银,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贤弟既然有此心意,愚兄自然不好驳情不是,行,就用这批火器匠人,来抵这5万两银子的货款。”沈志祥做出一副豪爽的姿态,大咧咧地说道。 “好,尊兄果是爽快人。”李啸一脸舒心的笑容:“现在铁器诸事谈妥,就请尊兄随小弟一齐前往府邸,现在酒席已摆下,咱们今天喝个痛快。” 很快,各人入席,因为买卖事宜谈妥,各人兴致皆是很高,觥筹交错中,喝得酒酣耳热。 李啸亦是喝得半薰,无意间,他向喝得一脸酡红的沈志祥问道:“沈兄,却不知,现在辽地形势如何?” 沈志祥一愣,不知道为何李啸突然这般发问,他想了想说道:“大抵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据闻锦州与广宁的边界之地,鞑子正在集聚兵马,似有异动。却不知是要打算对蒙古诸部用兵,还是又要来我宁锦地界掳掠骚扰。” 沈志祥漫不经心地说着,李啸却不觉心头一紧。 沈志祥当然不知道后金的具体动向,而自已作为后世的穿越者,当然知道后金的下一步举动,却是什么。 原来早在三月初,皇太极已命贝勒多尔衮为统兵大将,率岳讬、萨哈廉、豪格等将领,率精骑一万,去黄河以西至漠北交界广大地带,去寻找蒙古汗国的最后继承人,插汉部部主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的下落,以期将这位最后的蒙古共主完全消灭或迫其投降,彻底抹除曾经雄霸天下的蒙古汗国的最后一丝气息。 后金大军在外数月,经反复搜索查找,终于在四月底时,才在上都城附近的托里图地方(今内蒙古东闪电河北岸),找到了正往北搬迁,欲前去漠北土谢图汗处的插汉部额哲等人。 多尔衮遂派大臣济什哈、海塞等人前去劝说额哲归降后金,额哲尚是犹豫不决,但其长辈囊囊太后以及琐若木台吉等人,早已厌恶这漫长而痛苦的北迁生活,遂偷偷率其部众一千余户投降了后金。 见囊囊太后等人,竟背着自已率领近一半的族人投降后金,额哲惊恐万丈,却无有对策。 多尔衮见其内乱,也不立刻进兵,只是耐心等待其进一步瓦解。 额哲等人,率着插汉部部众继续缓慢北行,好不容易坚持到五月初,军心士气皆到谷底,眼看就要发生内讧之际,多尔衮适时地派了额哲母亲苏泰太后的弟弟南楮,以及其族叔阿尔什达汉等人,前去劝降一片混乱的额哲余部。 南楮等人的到来,让苏泰太后等人,有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抱着自已的亲弟弟放声痛哭,尽诉这些年来的辛酸与委屈。 随后,苏泰太后令其额哲,率最后的一千余户部众,向金军投降,并献上降表,还交出了堪为至宝的传国玉玺。 据传,这枚传国玉玺,乃是历代王朝的镇国之宝,后来元顺帝逃离大都时,曾携此玉玺逃回大漠,元顺帝死后,这枚极其宝贵的玉玺便失去了下落。 越二百余年,有牧羊于山岗上的牧民,见一山羊,三天不吃草,却用蹄子刨地,牧羊人感觉很奇怪,就把山羊所刨之地,用锄头挖开,于是,遗失二百多年的传国玉玺,终于重见天日。 这枚玉玺首先被牧民献给卫拉特蒙古的博硕克图汗,后来,博硕克图汗被插汉部的林丹汗击败,为保性命,不得不献出传国玉玺。 据传,当日林丹汗获得传国玉玺后,大喜过望,这位名义上的蒙古共主,以为自已便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遂加紧攻击蒙古诸部,希望重现当日蒙古帝国大一统的荣光。只不过,谁知造化弄人,打拼一生的林丹汗,最后却众叛亲离,在后金的追杀下,忧愤死于青海大草滩。 林丹汗一死,这枚传国玉玺便落入额哲母亲苏泰太后之手,现在其母子率插汉余部皆降于后金,这枚玉玺被跪立于地的苏泰太后,恭敬地双手捧出,献给了统军大将多尔衮。 年青英俊,只有24岁的正白旗旗主,墨尔根黛青贝勒多尔衮,这位在原本历史中将会名震天下的满清睿亲王,此时,以一种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眼神,从苏泰太后手中,颤抖着将这枚璠璃为质,交龙为纽,光华灿烂,上刻着汉篆“制诰之宝”四字的传国玉玺,拿到自已手中。 捧着玉玺细看的他,脸上的肌肉在轻轻抽搐,双手不停地抖动,仿佛这块传国玉玺有千斤之重。 在狠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后,多尔衮一声轻叹,收回了注视这枚光华耀眼的传国玉玺的不舍目光,随后下令,将此宝郑重收好,带回后金,献予皇太极。 很多随从都注意到,原本因为额哲投降,神情相当愉悦的多尔衮,在返程之时,脸上全无笑容,反而多了很多阴郁的神色。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中,蕴藏着无法表达的愤恨。 苍天不公啊! 我本是父汗传下的全旗之子,是父汗钦定的接班人,只是,却为何只能最终与汗位擦肩而过,我不心甘。。。。。。 为什么,为什么我得到了传国玉玺,但在那万人中央,享受无上荣光的人,却不是我。。。。。。 心情悒郁的多尔衮,决定不遵守皇太极要求他在降服额哲余部后,立即率兵回返的约定,反而要率众南下,前往明朝的山西大同等地,大肆入侵掳掠,想通过这种方式,一方面可以发泄心中无可言说的怨愤与怒火,另一方面亦可掳获大批明朝的人口与财富而归,让此次出征,得到更大的收获。 “传本将军令,全军不再东返,转头南下攻明!”在接下来的将领会议上,多尔衮终于冷冷下令。 “这是为何?父汗已说过,若收服额哲余部,便立刻全军返回大金,你为何擅改父汗的规定?”豪格语气不满,毫不客气地顶了他一句。 多尔勇衮脸上顿时一阵抽搐。 他心中的恼恨,立刻腾腾而起。 这个豪格,虽说是自已此次出征的助手,但包括岳讬萨哈廉等人都明白,这豪格,不过是皇太极安插在自已军中的眼线罢了。 此人仗着自已是皇太极的长子,且年龄竟比自已还大两岁,因此总是明里暗里与自已做对,着实可恶得紧。 “豪格,我是统军大将,行军打仗之决定权在我,莫非,你要抗命不成?”多尔衮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尽量以一种平缓的语气说道。 “在下不敢,你是大将军嘛,我作为副将,安敢不从。”豪格冷笑道:“只不过,你擅改父汗的决定,无端突然南下征明,莫非这般大事,在下作为助手,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你当然没有!”连日压抑的多尔衮,突然爆发般地吼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竟能用这样的语气和本将说话,本将若要作甚决定,莫非还需向你豪格禀报理由不成?!” 豪格亦是大怒,脸色涨红的他,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正要针锋相对痛骂多尔衮时,萨哈廉冲上来,一把把他按住,一边小声地警告说道:“豪格,不可造次,不可对大将军无礼。大将军这般行事,自有其考虑与道理,我等听命行事便可。” 豪格咬着牙,一脸紫涨之色,却终于没再说出相讥之词,而是重新恨恨地坐下。 军帐中,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 面色黑沉的多尔衮,长吁了口气,冷静下来的他,意识到自已刚才颇有失态之处,便尽量用一种平缓的语气向众人解释道:“各位,我部行军数月,转战千里,消耗极大,降服这额哲余部,也无得甚什么掳获,若就此返回,实是可惜。不如趁军心士气尚振,南下攻明,掳其民众牲畜财产,饱掠而归,却不甚好?” 豪格犹欲说话,被萨哈廉用目光止住。 此时岳讬也出来打圆场:“大将军要南下攻明,虽与汗王之规定有所出入,但亦是不错之选择,我等再无他话,听大将军安排便是。” 多尔衮见众人皆无异议,拍桌而起道:“好,各位既皆同意,那我军立刻南下归化城,休整一天后,再南下往攻明朝山西平鲁卫,攻下平鲁后,再攻朔州城!” 很快,在多尔衮率部南下之际,皇太极也迅速得到了多尔衮率部南攻明朝的消息,他心下虽然甚是恼怒多尔衮擅作主张,却不得不想办法为他善后。 为防止明朝从辽锦等地抽调援兵去山西和大同,他下令,由镶白旗旗主贝勒多铎为统军大将,配阿山为副将,统女真兵马7千,再拔乌真哈超营三等总兵官石廷柱的汉军兵马3千,总共兵马一万人,向锦州、宁远等地压迫而来,以期用这种方式,威胁宁锦,让明朝不敢轻易调辽东兵西援。 历史上,多铎此次出征,在与明军的遭遇战中,斩杀明军副将刘应选,俘获游击曹得功,灭掉明军精锐骑兵500人,步兵上千人。而经此一战,吓得宁锦各地的守城明军,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深恐金朝大军攻城,自已便万事休矣,故任凭金军焚毁锦州宁远各处村堡,让其掳获大批百姓牲畜财产,多铎最终大获全胜,奏凯而归。 现在沈志祥随口所说的,在广宁与锦州交界之地金军有异动,应该就是多铎在集结兵马,准备征伐宁锦之事了。 历史事件在李啸脑海中闪过后,李啸立刻想到了她。 祖婉儿。 这个姑娘,有如一根锐利的尖刺,深深地扎在李啸心头,让他时时陷入痛苦与自责之中。 这个离开自已返回了故乡的姑娘,现在正在锦州城中,而锦州,不日便将陷入后金军队的重重围困中。 虽说历史上的后金军队,当日并没有进攻锦州这般大城,而现在随着自已的穿越到来,历史的大势虽然还未改变,但又有谁知道,这蝴蝶翅膀,会不会突然改变历史的细节呢。 万一,金军突然下决心要攻打锦州呢? 这个已被自已深深辜负的姑娘,若万一有个闪失,自已还有脸面腆颜活下去么? 况且,沈志祥说过,他来赤凤卫时,已得到后金军蠢蠢欲动的消息,那么到了现在,说不定金军已开始向宁锦之地进攻了。 想到这里,李啸感觉自已那颗强健的心脏在突突地跳动,焦灼与苦涩的滋味,瞬间弥漫心间。 他一仰脖,狠狠地将满满一碗水酒全部饮尽。 放下酒碗的李啸,长喘了一口粗气,心下终于做了个决定。 那就是,立刻集齐兵马,北援锦州。 “沈兄,小弟有个不情之情,还望你能同意。”双眼泛红的李啸,一脸郑重地对沈志详说道。 沈志祥打了个长长的酒呃,忙道:“贤弟有话,但可明言。” 李啸直视着他,压低声音道:“我担心金军鞑子会进攻锦州,那锦州前锋营总兵祖大帅,曾对李某有恩,故李某不忍坐视其受金军攻击,愿出兵助其抵御鞑子。若走陆路,只恐迁延时日,故某家想租乘东江镇船只,前往锦州抗敌。” 李啸没有把自已本意要救祖婉儿的心思对沈志祥明言,毕竟这样掺杂私人情感的事情,实在不好对他人说出。现在用救助祖大寿的名义,说出来也更合情理一些。 沈志祥虽已喝得半醉,神志却还清醒,他在心下暗叹,没想到啊,这个李啸仅仅因为受人恩惠,却还这般有情有义地要加以报答,此人实是可敬。 “贤弟说得甚话,大家都是大明官军,你部北上抗鞑,乃是护国救民之举,我东江镇,岂好收你船租,这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话。”沈志祥摆手忙道,不过他又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不过,若贤弟大方,给俺部下面军兵水手一些赏钱,相信这帮家伙自会更加用心做事。” 对于沈志祥这样明明心下极度贪钱,却又要在表面上装大方的行为,李啸自然洞若观火。他微笑道:“沈兄既已答应,在下也不是小气之人,这往返路上,我军自备伙食,另外李某送你海盐三十万斤,以为本次入援锦州的往返酬劳!” 沈志祥几乎惊叫起来,好家伙,这李啸出手,恁的大方,三十万斤海盐,为两千五百担,现在若把这批海盐转手销往后金,一担至少可获利8两。两千五百担,便是2万两银子啊! 这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见得沈志祥这般喜形于色,李啸却在心中暗笑。 现在他的盐厂,一千亩盐田中,每月产盐平均约为三百万斤,也就是说,送给沈志祥的盐量,只不过一个月十分之一的产量而已。 沈志祥一脸欢喜,他拍着胸脯大声说道:“李贤弟豪气,出手恁的阔绰,俺代手下的东江镇军兵谢过了!行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好,那咱们等会立个字据,待我军从锦州回返后,即赠给沈兄海盐三十万斤!”李啸一脸笑容,又举起酒碗向沈志祥碰过来。“沈兄,合作愉快,干了!” “好,合作愉快,干!”沈志祥大笑碰碗,随即两人一同仰脖饮尽。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北援锦州 李啸与沈志祥痛饮到夜晚,两人皆是大醉。随后,沈志祥一帮人进入李啸安排的馆驿休息,而李啸自已,则被侍女踉跄着扶回郡主朱媺姵房中。 “夫君,怎么喝得这般醉态。” 在侍女们帮李啸脱去外衣后,朱媺姵轻声嗔怪着,小心地将四仰八叉在床上歪躺着的李啸,扶正在枕头上。 醉意朦胧的李啸微睁开眼,感觉头疼得厉害,在稳了稳心神后,见到未施铅华只着内衣的朱媺姵,正帮自已摆正姿势。闻着她身上芬芳诱人的体香,李啸心头,泛起一种温暖的感觉。 “姵儿,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却不妨事。”李啸微笑道。 “唉,以后尽量少喝点吧,看看你这一身酒气薰人的样子。”朱媺姵微嗔着说道,伸出纤葱玉手,在李啸额头轻轻一点。 李啸轻轻捉住她洁白细腻的手,轻声却郑重地说道:“姵儿,过个两天,为夫便要率军北去锦州抗击鞑子,你却要好好照顾自已。” “放心吧,妾身自会好好照顾自已。倒是夫君你,出征在外,却需万事小心。”朱媺姵脸上泛起心疼与关切之色。 李啸微笑着,趁势将朱媺姵揽入怀中。谁知朱媺姵纤腰一拧,却从李啸怀里轻轻挣了出来。 “听说,你喜欢的那位姑娘,也在锦州?” 背对着李啸的朱媺姵,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却让李啸猛一激凌,酒意顿时去了大半,那正欲把她重新揽入怀中的双手,亦僵在了空中。 红烛摇摇,房间之中,顿时一阵寂静。 “原来,姵儿你都知道了。” 李啸缓缓垂下手,轻轻地叹了一声。 明亮的烛光跳动着,辉映着他英俊沉思的脸孔上,茫然无措的表情。 “唉,我又不是傻子,你与那位姑娘的过往,赤凤城中尽人皆知,些须言语传入我耳中,亦何足奇?”朱媺姵背对着李啸,斜斜地坐在床沿。 李啸心头,忽然五味杂陈,他似有千言万语想对朱媺姵说出来,只不过,话到嘴边,却只化成了唉的一声轻叹。 “夫君,以妾之见,不如,你把她纳了吧。” 朱媺姵转过身来,脸上虽努力带着微笑,只不过,李啸还是看得到,她笑容背后的落寞与无奈。 李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把她搂入怀中,一边轻轻地摩挲她的脊背。 “听说这个姑娘,亦是大户人家出身,却不嫌夫君你出身低微,执意从锦州跟着你来到山东,原本与你说定了要成亲的,却因为皇上赐婚之故,让你们不得不两处分别,妾身每念及此,心下甚是不安。” 朱媺姵话语低低,眼中却渐有泪光闪烁。 “唉,过去之事,莫要提了。姵儿你别想太多了。”李啸柔声安慰她。 “不,妾身说的是真的,不是在与夫君开玩笑。”朱媺姵一脸郑重的表情:“与其让夫君这般时时牵挂,默默承受与相爱之人分别之痛苦,不如你去把这位姑娘娶过来,妾身之心,也就安然了。” 李啸凝视着她美丽的眼睛,许久,才喃喃说道:“只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会对姵儿你所亏欠。” 朱媺姵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她淡淡地说道:“我大明朝,男人本来就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夫君只不过多纳了一位姑娘,妾身作为大妇,又如何会多作计较。只要夫君心里一直有妾身,妾身就很高兴,很满足了。” 听了朱媺姵这般体贴温暖的话语,李啸心中,既感且愧,他长叹一声,将她抱得更紧。 “姵儿,你这般贤惠大度,李啸惭愧无地。你放心吧,我李啸,以后不管纳什么女人,姵儿永远在我李啸心中,有不可代替之地位。” 李啸的话语刚完,朱媺姵两颗晶亮的珠泪滴落下来,溅在李啸手上。 她把头靠在李啸胸前,象一只受伤的小猫般,轻声呜咽道:“夫君,莫要愧疚,妾身当日成婚时便与你说过,今后的日子,便要与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我二人之间,尚有种种芥蒂与款曲,岂非有负前言。” “知我者,姵儿也。” 李啸呢喃说道,愈发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深深地吻了她一下。 一名侍女悄悄过来,帮他们熄了灯烛,只有明亮恬淡的月光,从窗外无声洒入,有如一首静谧的夜曲。 。。。。。。 二天后,李啸集齐两万石粮食,亲自率领赤凤总兵马,登上沈志祥的东江镇船只,向锦州方向出发。 他在临行前安排,这段出征时间内,暂由陈子龙负责赤凤卫一切事务,赤凤城总管许秀清等一众官员,皆听陈子龙之令行事。 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此次前来赤凤卫,总要带了五艘船只,其中两艘一号福船满载着从赤凤卫中运回的铁器,径直驶回皮岛,另三艘船只,则带着李啸军赤凤总兵马,于长山庙岛附近折向东北,往锦州驶去。 李啸此次出征,利在突袭,故一切以快速机动为要。而因为火炮搬运不便,他并未带上火炮部队,只是把60架投石机和鲁密铳手带上,当然,还带上了大批的震天雷。 见到那些盔甲整齐,武器崭新的李啸军兵,无论是出发还上坐船,都是严整有序,有如机器一般听从指挥,沈志祥与一众东江镇军兵,皆是暗地佩服。 一众东江镇军兵私下议论时,无不满是羡慕与称赞。 “瞧见没,看看人家赤凤卫的军兵,这军容,这气势,比咱们东江镇,那可是强上甚多!” “咳,强将手下无弱兵嘛,听说那李指挥使,北击鞑子,南杀流寇,端的是一条英雄好汉!他手下的军兵,自然也是个顶个的强。” “就是,你看这赤凤卫的军兵,盔甲鲜明,武器锋锐,又这般严整有序,说是咱们大明第一等的强军,亦不为过。” “可不是,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看看这朝气蓬勃的赤凤卫,看看这凭河扼海的赤凤雄城,再看看咱们这混吃等死的东江镇,如何不让人愧得慌。” “要是,要是这李大人,能来管管咱们东江镇就好了。。。。。。” “嘘,小声点,要让沈副总或王副将听到,定要好好抽你小子一顿,谁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 东江镇的军兵在私下谈论时,率队出征的赤凤总副总长李定国,却是满心的感慨。 他身着李啸亲赐给他的,原先李啸一直自已穿着的白摆牙喇盔甲,肩系一袭鲜红的的织花披风,强劲的海风吹拂过来,披风有如旗帜般迎风而舞,猎猎作响。 傲立船头的他,注视着蔚蓝天空下,那一望无际波涛涌动的浩淼大海,看着洁白的海鸥围绕着船只四下翻飞,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不久的李定国,顿觉身心舒旷,思绪飞扬。 几个月前,自已还是跟着义父,对那些明朝州县大加掳掠,现在,自已却又成了大明官军的一名将领,要为明朝去抗击鞑子,这身份转变的迅速,让李定国颇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段时间以来,李定国最为感慨的,便是他发现这李啸军,与以往所遇到的任何一支明军都不一样。 李啸的建军模式与实际管理,可以说,完全超出了李定国对军队的一贯认知。 这支军队中,有掌管军兵生活、战绩考核及晋升的独特机构监抚司,有每天大量的洗脑式口号教育,有军令如山完全服从指挥的刻苦训练,有兵卒每天读书识字的文化教育,有将领只负责训练与作战的新颖治军模式.。。。。。。桩桩件件,无不给李定国留了下深刻的印象。 不过,经过开始的不适应后,到现在,李定国越来越发觉,李啸这样的军队管理方式,有其独到的优越之处。 首先,通过李啸一手控制的监抚司文官人员,达到对将领进行分权的目的,使得将领对士兵再无擅自威福的赏罚之权,从而大大减轻了将领对士兵的控制程度,以免年深岁久后,军兵成为将领的私兵,从而使得将来的李啸军不论如何扩军,这些拿着丰厚薪资,受伤与战死皆有优厚抚恤的李啸军军兵,却只会效忠李啸一人。统兵将领若有异心,除了有监抚司官员与安全司暗探暗中监督外,其手下军兵也会难于听命。从而大幅度降低了军队叛变的可能性,避免了内讧与分裂的巨大危险。 其次,这些李啸军军兵,由于每天大量地高强度地背诵为李啸效忠的思想,以及那些为国为民战死后,能上天堂享乐投生富贵之家之类的洗脑口号,使军兵尽可能地减免了对于受伤与死亡的恐惧,从而使军兵们在战场上能更加不畏生死地奋勇杀敌。 再次,因为对普通士兵亦有基本的文化学习,使得这些原先基本都是文盲的军兵,在文化程度上得到了大幅提高,从而能更好地体会将领意图,更彻底地贯彻具体战术,兵员素质远胜那些只会随着自家将领一窝蜂砍人的他处明军。 最后,李啸军这样细节化,专业化的军队管理模式,其实却也大大减轻了将领的工作量,使得他们得以从繁杂的军兵生活管理中脱身出来,更能心无旁鹜地专注与训练与指挥作战,从而更好地发挥将领的领导与指挥才能。 这几下月下来,李定国有种眼界大开的感觉,他在心下,亦对这个年纪轻轻的赤凤卫指挥使李啸,是越来越佩服,越来越欣赏。 李定国感觉,与他那个义父张献忠原始简陋的治军手段相比,李啸的的军队管理模式,实在是比张献忠高出了许多层阶。 李定国确信,这位李指挥使,将来一定还会前途远大,自已能跟了他,却是难得之机缘。 他亦坚信,只要自已紧紧跟随李啸,尽心为他效力,尽力发挥自已的指挥作战才能,那么自已的前程,也会定然与李啸一同水涨船高。 一个大浪涌过,咸腥潮湿的气息迎面而来,船身微微摇晃,李定国却如同雕刻像般笔直站立,只不过,他那刚毅严肃的脸上,却忽地泛起了淡淡的微笑。 南风送暖,船去如飞,一路上也无任何海盗,敢来骚扰东江镇的水师船只,故行程相当顺利。五天后,在五月十八号这天,一个夕阳西斜的黄昏,李啸全军,顺利到达锦州海岸边。 全军在小凌河入海口左岸下船,随后便沿着海边,安营扎寨。 李啸军可以从容在海岸成功登陆,说到底,关键还是在于后金军对海岸防备的轻视与疏忽。 因为在金军印象中,每一次袭扰辽西,明军基本皆为从陆上增援,还从未有过一次,有外地明军成功从海岸上增援的经历。故这一次,金军主将多铎,在习惯性的轻视心理作用下,同样对辽西一带的海边不加戒备,却没想到,现在却让李啸悄悄地钻了个空子。 “贤弟,那我东江军兵就此返回,我留二羽信鸽给你,若贵军凯旋,可绑信于鸽腿放回,我收信后,自会率军前来接贵军返程。”沈志祥将一只装着两只信鸽的鸽笼递给李啸,一边亲切地拍了拍李啸的肩膀。 “那就多谢尊兄,小弟就此与尊兄别过。”李啸接下鸽笼,向沈志祥拱手致谢。 “李贤弟,战场厮杀,刀剑无情,还望多加小心。”沈志祥一脸郑重与关切的神色。 “沈兄放心,请尊兄敬候我军大捷之消息吧。”李啸微笑说道,脸上却是满满的坚毅之色。 不多时,李啸军立营已毕,李啸领着一众护卫骑兵,策马登上一座小山坡,伫目遥望,远处模糊的锦州城,有如一个黑色的暗影,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默然矗立。 环绕着锦州城的外围,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的闪烁,远远看去,有如繁星点点,李啸知道,那些都是围城的鞑子军兵。 见得鞑子尚在围城,李啸却顿觉心下一阵放松。 自已还算来得及时,这一众鞑子尚未攻下锦州,那锦州城中的祖婉儿,当是无恙。 李啸极想趁夜色昏黑,率军猛冲过去,杀鞑子一个措手不及。要知道这样没有月色的昏沉夜晚,在现代战争中,是突袭的最佳时机。只是他知道,这个想法很好,却无法办到。 由于古人多有夜盲症,故在夜里作战难度极大。除非极有必要,一般古代军队皆不在夜中作战。 象三国演义中,那些动不动就夜间袭营摸寨的套路,其实大部分是后人所臆想出来的。 李啸返回驻地后,几名外派出去的轻骑,向他禀报说,由于夜色昏沉,看不清围城军兵究竟有多少,故未能获得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这些情况,早在李啸预料之中。 他挥手让哨探骑兵退下,然后对身边军士下令。 “传我军令,全军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天亮,便按计划与敌交战,一定要让鞑子们,好好尝尝我军的厉害!”朦胧夜色下,李啸那目光锐利的双眼,有如暗夜中的宝石,闪闪发亮。 (多谢悦冻窝芯兄弟打赏,ch辰兄弟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明军之诱 锦州城外,一间警备森严占地阔大的牛皮军帐,便是围城的金军主将,固山额真伊尔根觉罗。阿山的中军大帐。 时已深夜,阿山犹然未歇,两根粗如儿臂的硕大灯烛映照下,已脱了精钢盔甲,身着一身湖蓝色紧身箭衣,面容粗豪,虎目炯炯的金军大将阿山,犹在神情专注地观察着,那挂在墙上的宁锦地形图。 他久久地凝视着地图上的锦州二字,眼中露出贪婪之光,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仿佛想把这锦州一口吞入肚中。 阿山发自内心地,想把这座给他带来太多不快往事的锦州城,一举拿下。 说起来,阿山有三次来到过锦州城下,却每次都是在血泪与屈辱中离开。 第一次,是天命末年,阿山和其兄阿达海、其弟噶赖,因对其旗主代善不满,遂率族人投明。奴尔哈赤派贝勒阿敏追杀,一路追杀到锦州地界,阿山一双儿子,皆被阿敏射杀,亲族亦多死亡,后来好不容易才摆脱追兵,来到锦州城下,却被锦州守军疑为探子而拒绝入内,最终只得无奈返回后金。后被老奴赦免罪行,并将他们从正红旗改派到正白旗中。 第二次,则是崇祯二年,因为其兄阿达海,其弟噶赖皆因悖乱之罪,被皇太极所杀,时任三等副将的阿山大惧,恐皇太极接下来就要杀自已。遂带领兄子查塔、莫洛浑,弟弟噶赖的儿子塞赫,一同逃明,结果好不容易来到锦州城外,却被时任锦州知府的丘嘉禾拒绝入内,并还派兵追杀,阿山等人没有办法,只得又如上次一样,折返后金,后来侥幸被皇太极赦免。 第三次,是崇祯六年,已晋升为固山额真的阿山,率军掳掠锦州地界,却被时为广宁中屯所哨骑队副队长的李啸所激,与其单挑对战,结果阿山不敌败北,还不得不释放了600名被俘的明国百姓,威望大损,回返后金后,又被副手佟养性暗中参劾,说他不顾大局,率性私斗,最后被皇太极斥责,并罚银七千两。 想到这些不快往事,阿山感觉心里压抑得慌,他狠狠地一拳砸在一旁的桌子上,震得桌上纯银酒杯惊跳翻倒,残余的酒水溢流一桌。 这时,正掀帐而入的汉军总兵官石廷柱,正好见得阿山擂桌,不觉大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正欲发问,阿山见他看到自已失态之状,忙抢先用言辞掩饰。 “多铎贝勒独率五千女真军马,前往宁远抢掠,却徒留我部二千女真兵马与尔部三千汉军,在此假装攻城,以吓阻敌军出援,这般拘束,实是令人气闷。本将想到此事,一时愤恨,方有此失态之举,没想到却正好被石总兵官看见。” 时年三十六岁的汉军总兵官石廷柱,其实本不是汉人,而是女真人,老姓瓜尔佳氏,其祖先有名布哈者,为建州左卫指挥。布哈生阿尔松阿,嘉靖中袭职。阿尔松阿生石翰,移家辽东,遂以“石”为姓。 石翰生了三个儿子,石廷柱排名老三,后来当了广宁的明军守备,在老奴攻陷广宁后,率其部投降,随后因其出生女真的身份,步步高升,直至去年被擢拔为汉军乌真超哈三等总兵官。 见得阿山是因被强令围城,而不得肆意抢掠而发火,石廷柱松了口气,忙说道:“阿山大人,不必生气,这段时日我金国大军侵袭,锦州各处村堡,基本皆被抢掠烧毁,百姓和牲畜亦被大批抢走,收获已然多矣。现在纵然要再去锦州附近四下抢掠,却亦难有所获。估计不日,贝勒大人抢掠完宁远地界后,我军便可顺利班师了。” 阿山摇头道:“咳,这鸟仗打得不过瘾啊,每次我军到来,这班裤裆里没卵子的明军,便只会凭城死守,竟难得与我军野战一次,真他娘的一班怂人。” 石廷柱笑道:“大人,不是前天才消灭了那从广宁右屯卫来入援锦州的刘应远部明军么,我军斩了刘应远,还将那游击曹得功给捉了,灭了他一千多步兵和500精骑,这般大胜,亦是足为可观呀。” 阿山笑道:“咳,这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那刘应远部,也是算他晦气,竟突然与我军遭遇,明军顿是慌乱不堪,全无斗志,被我大金军迅速一举击破,实是不足为奇。只叹我军纵横宁锦地界多日,却无一股明军尚可一战,如何不让本将郁闷。” 石廷柱笑道:“宁锦各地明军,见刘应远部如此迅速就被全部消灭,又见大人这般悍勇,早就都被吓得尿了裤子了。现在他们在城中龟守尚且胆颤不已,如何敢出城与大人一战。况且,我军此次来侵掠宁锦的目的,本来就是牵制辽西明军,不让他们西援大同与山西。现在战斗目的已达到,便是大大的好事,大人你也别多想了,就等着回盛京受赏吧。” 两人大笑起来,又闲谈了许久,石廷柱方告辞回去。 次日上午,阿山正骑着马,和石廷柱一起,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检看军兵围城情况时,突然有哨骑来报,说在锦州东南方向处,有三百多名明军骑兵过来,似乎与前日的刘应远一般,准备去入援锦州。 阿山脸上,闪过一丝骄横的笑意。 “这股明军,可曾发现尔等。”阿山喝问。 “禀将军,这股明军骑兵队形散乱,旗帜歪斜,似乎只顾赶路,却并未发现我等。” “好,这群明军算他们倒霉,传我军令。率我军600女真精骑,前往邀击,务必将这股明军一举消灭。”阿山喝道。 “大人,这股明军来路不明,却要小心有诈。”相比急欲出发的阿山,一旁的石廷柱,却是一脸疑虑之色。 “咳,有什么来路不明的,还不是与那不开眼的刘应远部一样,想躲入锦州城么,若让这股明军行近,发现我军正在围城,势必会掉头逃跑,那可就吃不到这到口的肥羊了。”阿山满是不耐烦之色。 石廷柱不好再加劝阻,只好对阿山说道:“大人,不若你把全部的女真二千兵马一齐带上,凡事多加小心,总是好事。” 阿山用一种蔑视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似乎不好驳石廷柱的面子,便淡淡地应道:“好吧,本将就听你之言,带上全部女真兵马前去,这边围城之事,就由石总兵官一应负责。” 石廷柱拱手应道:“谨遵大人之令。” 不多时,600名女真骑兵,1400名女真步兵准备完毕,一身甲胄齐全的阿山,跃马扬鞭,对石廷柱大声喝道:“廷柱,你这多心的家伙,就等着我军大胜而归的消息吧。” 石廷柱忙笑道:“奴才恭迎大人凯旋。” 二千后金女真军兵由阿山亲自率领,同时带着已故兄长的一双侄儿查塔、莫洛浑二人,带着铁流滚滚,一路折向东南方向,向那数百名似乎全然无备的明军骑兵掩杀而来。 阿山自已的儿子,早在天命末年,便被大贝勒阿敏所杀,故他将亡兄阿达海留下的一双儿子视若已出,基本上每次出征,都会带在身边。 在离这些明军骑兵约半里多外,那些正埋头赶路的明军骑兵,发现了对面正浩荡而来的后金兵马,立刻惊叫起来,纷纷掉头逃走。 阿山一脸涨红,大声骂道:“操,这石廷柱染了汉人习气,就是胆小,若不是带着这些步兵,拖慢了行军速度,老子早就追上这些明军骑兵了。” 他遂扭头大声喝令:“查塔,你与我一齐带着600精骑,立刻追杀这些溃逃的明军骑兵,任由莫洛浑率领步兵后面赶来。” “嗻!” 身材粗壮,一脸横肉,眼中闪着野兽般贪婪光芒的查塔,大声拱手应命。 查塔迅速传令下去后,便与阿山一起,嘴中发出长长地尖啸,率领着600名女真骑兵,疾速地向远处的明军骑兵猛追而去。 眼见得前面那些骑术不精的明军骑兵越跑越慢,渐渐被自已赶上,阿山与查塔二人,脸上皆满是轻蔑而得意的笑容。 这群肥羊,跑不掉了。 又追了约十来分钟,眼见得前面的明军骑兵,快跑到前面一个小山坡处时,队形已是更加散乱,人人拼命逃命,阿山心下的喜悦,愈发难以遏制。 “各骑准备,放箭追射!” 见到逃跑的明军,进入弓箭射程,阿山一边大声喝令,一边快速从背上取下弓矢,便立刻掂弓搭箭,弦张如满月,冰冷锐利的青色箭头,马上就要朝一个离自已的明军后背****而去。 这时,从身后一片嘎嘎响的的拉弓弦声中,阿山却听到了混杂其中的怪异声响。 准确的说,这怪异声响,是一种沉闷的隆隆声,却不是马蹄声,倒仿佛是有人在推行重物时,与地面的摩擦声一般。 这个声音,是从前面的小山坡上传来,随着胯下坐骑的迅速跑近,阿山定睛一看,却见有数十架奇形怪状的木制机械,被大批的明军从另一侧,摇摇晃晃地推上了小山的顶端。 接着,在山坡的山脚位置,大批盔甲鲜明的明军军兵,从山坡另一面涌出,随即迅速在山脚下,摆出一排整齐的枪盾战阵。 而在枪盾战阵的两侧,各有一群与自家的白摆牙喇兵一样,穿着厚重盔甲,手执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有如机甲战士一般的奇异明军重型步兵,无声地静立在那里。 阿山惊讶到不可置信的脸上,立时一阵轻微的抽搐。 旁边的查塔等人,脸上亦满是震惊之色。 天啊,在后金军连战连捷的情况下,竟还有明军胆敢在此设伏,这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阿山稍一回神,发现前面的明军骑兵,已趁自已分神之际,快速绕行到山坡后面去了,他不得不十分遗憾地收起弓箭。 现在看来,石廷柱的担心十分准确,那些明军骑兵,确是诱饵,目的就是引自已来到这设伏地。却是自已贪功,一时大意,才中了敌军诱敌之计。 “阿牟(叔叔),现在该么办?”旁边传来了查塔焦急的声音。 是啊,现在既已中计,那是战是退,确要阿山紧急拿个主意。 难道,要就此撤退么? 阿山迅速而紧张地思考。 他观察到,除了那些退入山坡后面的骑兵,现在山坡上的明军,总共不过五千左右。 在阿山印象中,二千精锐的女真兵马,若要击败五千辽东明军,实在是手到擒来之事。很多时候,哪怕是面对四五倍的明军,只要悍勇的女真军兵一个冲锋,明军便立刻崩溃,接下来,后金军要做的,仅仅只是毫无悬念的追击与屠杀。 况且,若这般灰溜溜地回去,那石廷柱,定会在背后暗中讥笑。这种被人羞辱的感觉,是阿山所不能忍受的。 瞬间,阿山抬起头来,目光之中,满是凶狠之色。 “传我军令,全军止步,就此等候步兵到来,然后一举消灭这股不知死活的明军!”阿山冷哼一声,大声传令道。 “嗻!” 在阿山率领着后金骑兵在此停步,等候后面的步兵赶来之时,他前面的明军,似乎发现了他的企图,原本伫立不动的枪盾战阵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喝令,哗的一声,全体的枪盾战兵,以一条笔直的直线,向自已的600骑兵缓缓压来。 两侧有如机甲战士般的明军重甲上步兵,也随着枪盾战阵的步伐,缓缓向自已行来。 而此时,山坡的背面,又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阿山等人一看,从山坡的一侧,涌出了约五六百骑的明军骑兵。 其中,约有近三百骑的骑兵,人马俱着重甲,迅速摆成楔形战阵,远远看去,有如一根巨大锐利的黑色尖刺。 另有一批亦是约三百之数,身着精铁甲的轻骑兵,则簇拥着一名头戴银亮的凤翅盔,身着精钢铠甲,系着一领鲜明披风的雄健将领,跟在那些重甲骑兵后面,缓步从山坡后面绕行而出。 因为距离相隔甚远,阿山看不清那名明军的面容。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曾为长白山猎人的阿山,心下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极其不安的感觉。 “呯!” 在离阿山的一众女真骑兵约二百来步远的位置,对面的明军停住脚步,重新摆成笔直的枪盾战阵。 这样笔直森严的战阵,阿山及手下一众骑兵前所未见,那在一面面大盾上面,闪着的森寒冷光长枪枪头,给一众女真骑兵一种强烈的心理威压。 战场上,陷入一阵短暂而奇异的沉默。 尚在思考明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阿山,耳边忽然听到了,上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 是一种快速飞行的物体,划破空气带来的呼啸声。 惊讶的阿山举头张望,却看到,半空中,约有七八个黑点,以越来越大,越来越显眼的模样,向自已的位置,呼啸而来! 阿山瞬间明白了。 “快快散开,明狗子投掷震天雷了!” 阿山厉声大吼,率先猛磕马肚,向一旁狂逃而去。 (多谢malyvu、ch辰、影子冷风、曦翱鼲见等兄弟的月票,多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杀戮机器 在阿山以最快的速度,拔马向后逃了数十米时,一枚圆滚滚的震天雷,在他原来伫立的位置轰然爆炸。 总共有六枚震天雷成功爆炸,在一片刺目的火光和震破耳膜的爆炸声中,近百名逃脱不及的女真骑兵被炸得四分五裂,当场魂归地狱。 另有六十多名骑兵被炸伤,这些被炸得焦黑血糊的人,在一堆烧焦人尸与马尸中,惨叫着爬来爬去,渐渐不再动弹。 逃在最前面的阿山,幸运地被后面的骑兵挡住了呼啸而来的破片,侥幸逃得性命,而在他身旁的侄子查塔,虽然也逃出生天,但腿上却被一片尖锐的破片狠狠割开,小腿上鲜血直流。 阿山生怕李啸军又来一次攻击,故不敢稍停,一直带着骑兵们向后又逃了数百米远,才喘着粗气停下马蹄。 李啸军这凌厉一炸,让阿山的脸上,骄横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满是仓皇与震惊。 这是哪来的明军,怎么如此厉害? 犹是耳鸣不已的阿山,头脑一片混乱,这种由向来决定他人生死的强者,突变成一名任人宰割的弱者的巨大改变,让他灵魂有种撕裂的感觉。 “阿牟,怎么办,这股明军震天雷这般厉害,不如我军就此撤了吧。”一旁的侄子查塔,眼中凶悍之气亦已尽失,问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真的要就此撤退么? 这简直是难以描述的羞耻! 不,不能撤,这股明军只不过仗着火器之利,才能趁我军不备,方突袭我军成功。如果自已手下的军队,能快速冲过明军火器的覆盖范围,与对面的军兵绞杀成一团,让他们的火器无法打放,那么,最终的获胜者,必定是百战精锐的后金军! “传我之令,全部骑兵后撤,与后面赶来的步兵汇合,然后,全军上攻,定要一鼓击灭这股该死的明军,为死去的八旗勇士报仇!”阿山咬牙怒喝。 “嗻!” 望着滚滚远去的一众女真骑兵,被一圈飞鹞子环绕包围的李啸,一脸平静地放下手中的千里镜。 选择在这里伏击围城的鞑子,是向来谨慎的李啸经反复思考所作的决定。 因为外派出去的轻骑,很快发现鞑子同样外派了不少的哨探骑兵,故李啸军骑兵为避免暴露,不敢太过抵近侦察。因为无法得知确切的敌军数量,李啸只能采取稳妥的办法,分股诱敌,再分别消灭。 鞑子在辽西横行惯了,根本未想到还有明军敢来伏击他们,这才大意中了埋伏。 李啸方才下令,以步兵前行为掩护,悄悄抛掷震火雷,便是存了擒贼先擒王的心思,意欲将这股前冲过来的骑兵中,那个身穿精钢铠甲的女真将领一举炸死,那么,再来消灭群龙无首的后金敌军,可就要容易得多了。 只不过,没想这敌将反应这般快,竟在见到震天雷呼啸飞来的时刻,还能这般迅速地逃出生天,倒算是个厉害角色。 李啸心下暗叹,这投石机的投射速度,比起火炮来,还是慢了太多,以至让敌军还能有充足的时间逃跑,要是有了开花炮弹,定要你们这些天杀的鞑子,全部命丧当场! 此时,旁边的一众军兵与将领,却是人人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可恶,还未能战上一场,便让这狗鞑子逃了!”赤凤总总长田威气哼哼地说道。 李啸斜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田威你莫要急,本官敢料定,刚才这一击,只是把鞑子打疼了,却还未把他打怕,他们必定要回去纠集兵力,再来与我军决一死战。” “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李啸脸上露出微笑,他缓缓地说道:“敌军骄横惯了,自以为打遍辽东无敌手。今天冷不防在这吃了大亏,这个场子,说什么也得找回来。” 李啸顿了顿,又说道:“现在,我军哨骑,已探得后面还有一千五百名鞑子步兵,正快速向这里赶来,以本官估计,方才这些逃走的鞑骑,定是后退与那些步兵汇合,再重新前来冲阵,想凭借其久战精锐战力,与我军近距离绞杀,从而躲开震天雷,再把我军就此击溃。” 田威冷笑道:“可笑鞑子想来找回场子,我军要却彻底打断他的狗牙!” 李啸哼了一声,低声道:“何止只是打断他的狗牙,我军还要将这二千鞑子军兵全部吞入肚腹之中!非如此,无以显我军之威!” 约半个小时后,近二千名鞑子军兵,终于全部赶来。 阿山望着对面笔直如线肃杀森严的李啸军战阵,心下不由得一阵暗叹,若是辽东明军皆是这等强军,我军莫说入侵,怕是据地自保,亦是不易。 “阿牟,你说得这股明军这般厉害,便让我去会他一会,看看他们是不是银样蜡枪头。”一个耳朵上戴着一个大金环,额角纹着刺青,说话粗声粗气的的健硕大汉,在阿山一旁小声说道。 此人,便是阿达海的二儿子,也就是阿山的二侄子莫洛浑。 方才他率领步兵在后面,没有见到李啸军那震天雷凌厉一击,虽听了其兄查塔的描述,心下却是甚不服气。 “就凭你?”阿山冷冷地斜了莫洛浑一眼:“莫洛浑,此处不是斗气之地,且听我号令,务必要一举击灭对面的明军!” “嗻!”莫洛浑狠狠地抿了抿嘴,咬肌暴突。 为了尽快冲过去与李啸军交战,以降低李啸军火器攻击的可能,阿山没有如以往惯用的手法一般,先让无马跟役们放箭,而是直接下令步兵冲阵。 他令旗一挥,天鹅号声大起,一千五百名鞑子步兵,摆成半圆形的冲击阵型,集中力量突击李啸军枪盾战阵的左路。 李啸军枪盾兵人数,约为鞑子人数三倍,故鞑子采取全力攻击李啸军一翼,以期攻破一点,余部明军便会自溃,这般曾经屡试不爽的招数。 在离李啸军二百来步的距离,一千五百名鞑子军兵,在数十名身装三层盔甲的白甲兵率领下,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向李啸军枪盾战阵左翼猛冲过去。 这些鞑子体力惊人,跑得飞快,几乎就在瞬间,便冲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砰砰砰砰!。。。。。” 在枪盾战阵左翼,突然响起密集的火铳打放声,浓密呛人的白烟腾空而起,一排乌黑的鲁密铳口,隐现出鲜红的飘飞火幕。五十根鲁密铳中,有四十七根打响,四十七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带着死亡的尖啸,密集地向冲阵最前的数十名白甲兵****而去。 冲在最前的七名的白甲兵,胸口飚起如串的鲜血,向乎人人身中数弹的他们,带着惊愕的脸神,向自已胸口张望,仿佛还在想,究竟是什么厉害的火铳,才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打穿他们三层盔甲。 他们感觉原本强悍无比的身体中,巨大的疼痛感四下漫延,力量却在迅速地流失,手中握着飞斧、投枪、铁蒺藜骨朵等投掷武器,仿拂再无力把握,而是随着自已变得绵软的身体,一同跌落于地。 几名受伤的白甲兵,努力想重新站起,却被后面纷踏而来的鞑子军兵的无数脚掌,踏成扁扁的肉泥。 这一次火铳打放,总共有二十八名鞑子死伤,其中白甲兵死伤就有十二名。 “冲过去,缠着明狗,便是胜利!”后面押阵的阿山,双眼血红,大声怒喝。 一众冲锋的鞑子步兵,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呐喊,加快了向李啸军冲阵的速度。 在鞑子军兵跑到离枪盾战阵左翼,只有五十步时,50杆鲁密铳第二次打响,并且是全部打响。 包括十三名冲阵在前的白甲兵在内,总共三十六名鞑子,被鲁密铳打得非死即伤。 随后,鲁密铳手迅速地向后退出枪盾战阵,与此同时,远处押阵的阿山看到,随着对面明军的旗语大动,一直静立不动的枪盾战阵,从右侧三分之一处,开始象断残裂的蚯蚓一样,分为两截。 左侧那长的一截,有如一条蟒蛇一般,开始由一头卷曲,从一侧开始包夹,似乎想把这一千四百多名鞑子全部卷入其中。 而短的那一截,则迅速向前跑动,在那个卷曲过来的枪盾兵前面,重新摆成一排枪盾战阵,阿山明白,这一截枪盾战阵,是为了掩护那些包夹的枪盾兵后背,并阻止自已的骑兵突袭,从枪盾兵的背后冲阵。 阿山不由得心下叹服,这股来路不平的明军,简直就是一部精密整齐的杀戮机器,这样的严丝合缝,不给自已丝毫机会的战术安排,堪称阿山所遇过的最厉害的对手。 “轰!” 几乎就在瞬间,一千四百余名,排成半圆形冲击阵的鞑子军兵,与李啸的左翼枪盾战阵,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这些鞑子军兵,立刻被卷曲过来的枪盾兵环形包围,再无可脱。 砍杀声,呐喊声,惨叫声,刀剑碰撞的叮当声,砍击盾牌的砰砰声,长枪刺入人体那沉闷的噗噗声,立刻响起一片, 见到自家军兵成功冲入明军阵型中,远处观战的阿山,脸上稍显轻松之色,不过,很快,他的脸色便重新绷紧。 他看到,将自已手下步兵环形包围的明军枪盾兵,极其严整有序,一杆杆尖锐的四米精钢长枪,挺抖如龙,翻飞舞刺,一名名不及防备的鞑子军兵惨叫着,被刺杀于长枪之下。 当然,自家手下那些强悍的女真军兵,皆是百战精锐,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犹能脊背互贴,互为倚助,奋勇砍杀不停围过的明军,不时亦有明军惨叫着死于后金军的刀刃之下。 只不过,阿山吃惊而愤怒地看到,敌我的伤亡交换比,迅速地朝有利于明军的一面倾斜,基本上,自家军兵每死三人至四人,方能杀死一个明军盾兵或枪兵。 阿山原本对一举击溃对面明军充满希冀,只是现在,他的希望已然彻底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可言说的懊悔。 “阿牟,我军步兵作战不力,请速派骑兵救援,不然步兵定会被对面的明军合击消灭!”查塔在一旁焦急的小声说道。 阿山的嘴唇张了张,还未来得及说话,他立刻发现,敌军又有了新的行动。 那一小截枪盾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正面,向阿山的骑兵部队,迅速的大步齐头跑来。 而枪盾战阵两侧的两部有如机甲战士般的重甲步兵,同样亦加快速度,从左右两侧,向自已的骑兵队伍合击而来。 而在最远处,那摆成楔形战阵的三百名明军重甲骑兵,则开始小跑加速,黑色的楔尖,直指自已的位置! 而在重甲骑兵之后,又有二百多名轻骑兵,排成散阵,隔了一段间距远随。阿山知道,这些轻骑兵,无疑是在等重骑与那些步兵将自已的骑兵队击垮后,再全力冲击,斩杀溃兵,以扩大战果。 这一瞬间,阿山对于对面那名被一百多名轻骑兵护卫着的明军将领,佩服得无以复为。 能把步骑协同,演练到这般精熟默契的程度,绝对堪称当世名将! “传我军令,绕开正面的明军长枪兵与重甲步兵,集中兵力,与敌军重骑对冲!”面对各处快速冲来的明军,阿山咬牙下令。 阿山下这道命令,实属无奈,毕竟,现在他唯一的优势,便是倚仗骑兵数量比李啸军重骑多,只有先将李啸军重骑击溃,再砍杀掉那些有如鬣狗般等待追杀溃兵的的明军轻骑兵,方能利用速度与机动优势,再将那些包围冲来的李啸军枪盾兵与重甲步兵,分别射杀。 马蹄隆隆,在离对冲而来的鞑子骑兵,还有五十来步远时,李啸军的玄虎重骑,已然充分加速,巨大的楔形战阵,有出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同样摆成楔形阵的鞑子骑兵战阵中,狠狠地透阵而出! 骑兵对冲,生死一刹那,比拼得纯是一腔血勇与悍不畏死的气概,这一点,李啸军的重骑与对面的鞑子骑兵,堪称伯仲。 只不过,还两点是骑兵对冲最重要的,其一是,看谁具有更完善精良的装甲,其二是,看谁能最先充分加速。 人马俱着精铁甲的玄虎重骑,在已充分加速到冲锋时速的情况下,那可怕的冲击力,是对面根本没有充分加速,并且装甲也要薄弱得多的女真骑兵,所完全不能比拟的。 玄虎重骑哨的哨长鲍昭,透阵而出后,炫耀般地扭转马头,一身一脸淋漓鲜血的他,狞笑着看到自已的玄虎重骑从敌军阵中犁出的那条宽阔的血路,有如欣赏一幅完美的行为艺术作品。 这成楔形战阵成功突击,总共造成了二百余名鞑子骑兵的死伤,而玄虎重骑,却仅仅只有三十多名骑兵死伤。 莫洛浑被一杆锋锐的骑枪捅穿了腹部,那名骑兵随即扔了骑枪,莫洛浑惨叫着从马上摔下来,腹部插着长长骑枪的他,有如一只被牙签穿过身体的黄蜂,痛得在地下不停弓身翻滚,耳朵上的大金环也不知磨掉在哪里,几名鞑子骑兵闪避不及,沉重的马蹄踩在他胸口,只听得轻微的卟的一声,胸腔被踏扁的莫洛浑,再无动弹。 后金主将阿山,虽在部下的拼死保护下,躲了李啸军重骑这次楔形阵的凌厉冲击,但大腿也中了一枪,鲜血狂喷而出,巨大的疼痛感让他险些摔下马来,幸得查塔在一旁赶紧扶住。 ‘阿牟,莫洛浑他。。。。。。“查塔满是悲愤的脸上,肌肉直抖。 “不要说了,撤,快撤!”一脸苍白的阿山,心如刀割,却根本没时间再来感伤,他有气无力地立刻下令。 晚了。 三百名枪盾兵,与四百名横行队步兵,几乎同时呐喊着冲杀过来,将残存的二百名鞑子骑兵,牢牢围在中央,立刻开始大砍大杀! (多谢白色宇宙风17月票,多谢悦冻窝芯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阿山之死 “鞑将,你降不降!” 在残余的二百余骑女真骑兵被李啸军步兵四面围定大肆砍杀,不断惨叫着掉下马去之时,辽东夜不收出身,懂得一点女真话的玄虎重骑哨长鲍昭,在外围大声喝令。 被三名枪兵和两名横行队员一同夹攻的主将阿山,闻听得这声暴喊时,他正拼尽全力抵抗住一名横行队员猛劈过来的长柄挑刀,不料右腿却被一名枪兵狠狠地捅穿! 剧烈的疼痛让阿山几乎昏厥,几乎把下唇咬烂才让自已勉强保持清醒,现在双腿全部中枪的他,失血太多,每次挥击手中沉重的虎枪,都似乎要费千钧之力,再勉强地又拼尽全力方架住了一把猛劈过来的虎刀后,他大声吼道:“罢了,不用打了,某家愿降!” 一旁犹是苦战的侄子查塔,向他投来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眼神。 不是吧,主将大人竟然要投降?! 是我耳朵听错了么? 要知道,哪怕情况再是不济,八旗勇士们向来只有尽忠战死一途,还从未有主动向敌人投降的道理! 一旁的鲍昭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他低哼了一声:“操,算你这厮识时务。”随后,便下令围攻的步兵停止攻击。 阿山没有去看一脸震惊与愤懑的查塔,只是口里又大声地喊出,令全部后金军投降的口令。一众骑兵闻言,却有如捞到救命稻草一般,纷纷扔了刀剑,下马跪地请降。 随着主将的命令传去,远处的一众濒临崩溃的鞑子步兵,也再无作战的勇气,与骑兵一样,纷纷扔下武器,跪地请降。 这场激烈而短促的伏击战,就此结束。 李啸军兵立刻清点统计,发现残余的后金军中,只有一百五十多名骑兵,八百多名鞑子步兵存活了下来。 而李啸军中,则有一百余名盾兵死伤,一百六十余名枪兵死伤,横行哨十二人死伤,玄虎重骑三十余名死伤,其余部队皆无伤亡。这样的微小的伤亡率,与巨大的战果相比,几乎不值一提。 “万胜!” “万胜!” “杀鞑子,得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 大获全胜的李啸军兵,人人一脸笑容,用力挥舞着手中沾满鲜血的刀枪,大声地欢呼口号,庆祝此战的最终胜利。 被一百名飞鹞子簇拥着的李啸,缓步纵马前行,来到犹然被一群李啸军枪盾兵包围的鞑子骑兵之中。 见得自家主将过来,外围的步兵主动让出一条路,让李啸等人,纵马入内。 见到正伏跪于地的阿山,李啸忽然感觉此人外形有些相熟。 “鞑将,抬起头来!”一旁的鲍昭用女真话大喝道。 阿山缓缓抬头,当看到眼前,正从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的自已的李啸时,两人嘴中,皆不觉惊出一声:“原来是你?!” 旁边的鞑子骑兵与外围的李啸军兵,一时皆陷入迷惑。 怎么回事,原来自家主将,早已相识? 阿山嘴边,忽然带起一丝惨笑,他凝视着李啸坚毅肃然的面容,用生硬的汉语,缓缓而道;“李啸,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上次单挑让你跑了,本将甚以为憾。没想到一别两年,总算把阿山你给捉到了。”李啸脸上,满是揶揄的神色。 阿山犹是一脸惨笑地摇摇头,猛地抬起头,大声对李啸说道:“李啸,败于你手,阿山我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只不过,现在我军已经投降,我却希望,你能看过往的交情上,不要杀了这些投降军兵,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阿山,你听清楚,你没资格跟我讲交情,更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李啸的声音冰冷如铁。 “李啸,你们汉人有句话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实话与你说,若不考虑到再战下去,部下只会无谓牺牲,阿山我是不会投降的!还请你看在,当日我赠你的绿玉蛮狮腰带之情份上,放过他们吧。” 在李啸下意识地去抚摸腰间的绿玉腰带之际,阿山又说道:“李啸,请相信我,要知道按金朝法律,凡主将被敌军所杀,手下军兵皆斩。故他们现在,已经没了复投金朝的可能,求你给们一条活路吧,他们一定会为你忠诚效力。” 李啸眉头微皱,心下却是一动,他凛声道:“阿山,念你说得可怜,本将答应你,可以饶他们一条性命,只是,你不是已投降我军了么,为什么说自已还是要死?” 阿山又是一声惨笑,他说道:“我本金朝大将,为国尽忠是为本份,孰可偷生!况且我若不死,消息传来金朝,我在金朝的幼弟阿尔津以及剩余家属,可能会尽被盛怒的皇太极所杀,是故,于公于私,我阿山都必需死,断无活路。” 阿山说完,一旁的查塔大喊起来:“阿牟,我也要与你一样,断不投降,为国尽忠!” “啪!” 一记凶猛的耳光,狠狠扇在查塔脸上,立刻现出五个粗大的指印。 “你死个屁!”阿山怒吼道:“你弟莫洛浑死了,你就是大哥仅存的骨血,我也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你现去死,那我军的投降岂不是毫无意义。若不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你以为我真愿意让手下军兵投降明军吗?!” 被打得嘴角流血的查塔,喉头哽咽涌动,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眼中泪花闪动。 阿山缓了缓语气,压低声音对查塔说道:“查塔,能伸能屈,方为大丈夫,金国本是明国属国,你现在改投明国,亦无不可。况且你颇有勇力,现在改投在李啸处,凭你这一身武艺,将来定有重新出头之日。也许有一天,重新振作我伊尔根觉罗家族门楣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查塔听完阿山的话语,忽地伏地大哭,咚咚地连续给阿山磕头不止。 “阿山,念你曾赠本将腰带之情,本将准你自尽,并可留你全尸。”李啸的声音,还是那般平静而冰冷。 阿山抹了一把满脸的血垢与灰尘,摇了摇头说道:“自古大将死于阵,若如妇人一般自尽,实是低了我阿山名头。李啸,不若我等再续前约,重新单挑一次,阿山纵死,亦是心甘。” “很好,本将成全你。“李啸点头,随即对一旁的护卫说道:“给阿山马匹与武器,并扶他上马。” 艳阳高照,暖风如炽,青草萋萋的茫茫旷野,有如海浪般起伏翻滚,远远的两端,身着精钢铠甲的李啸,与重新披挂的阿山,分别上马,两人默然凝视对方良久,方一同猛磕马肚,对冲而来。 “呀!” “呀!” 两人大声高叫,手中骑枪平举,在疾如烈风般快速奔跑的马蹄中,瞄准对方猛冲过来。 “噗!” 一声沉闷的声响,李啸手中锋锐的骑枪,大半个枪身,从阿山背后直透而出。而阿山的骑枪,则堪堪从李啸肩头划过。 “叮当。” 阿山手中骑枪,掉落于地。 这时,李啸看到,阿山脸上,竟带着一丝满足与解脱的笑容,他从鞍鞯上无声地翻滚落地,再无动弹。 风声萧萧,草浪翻涌,有如一首苍凉悠远的歌谣。 “传本将军令,将这阿山尸首,以及那个莫洛浑的尸首,皆留全尸,就在这小山坡处,好生掩埋了吧。”李啸翻身下马,轻声向一旁的赤凤总副总长李定国传令。 “得令!” 见李啸宁可不要首级战功,也要好生安葬自已的叔叔与兄弟,查塔心下感慨万千,他膝行上前,向着李啸连连磕头,大声说道:“李大人,从今之后,我伊尔根觉罗。查塔,愿全心全意为大人效忠。” 没想到李啸听了他这句话,脸上却并未有多少动容之色。他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查塔,淡淡地说一句:“本官答应过阿山,自会留你们性命。只不过,若要本官从此就信任你们,却是不能。” 查塔一急,忙大声说道:“那大人如何才能信任我等?” “先把辫子割了,以后再换成我明国装束,然后再去山东劳改一年左右,若你们能忠心效力,本官方可再起用尔等。”李啸的话语,毫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查塔脸上的横肉,一阵哆嗦。 割掉辫子,岂不是与祖先的风俗作最彻底的告别? 不过,他立刻想到,现在自已除了投效李啸外,已再无其他道路可走,况且自已都已下跪投降了,大节已无,还在乎留这条辫子不成。 “请大人给我等割辫,我等全听大人裁处!” 查塔咬着牙,大声地喊出了这句话。 李啸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来人,给他们割了发辫,日后,这些鞑子,无论发型还是装束,皆着我明国式样。”李啸微笑说道。 轻微的嚓嚓声响起,在李啸军兵的嘲笑辱骂声中,一根又一根细小的发辫被割掉,扔在地上。 “入他娘,你们这些狗入的鞑子,总是强迫我大汉男儿剃发穿胡服,弄得我汉家男儿毁弃了上国发型衣冠,跟你们一样留根猪尾巴人不人鬼不鬼,连死了都无颜见祖宗!哼哼,现在尝到了被人羞辱的滋味吧。” “哼,他娘的,以老子看,这些鞑子却该感激咱们还来不及呢,要不了李大人心怀仁善,饶他们的狗命,此时莫说只是割辫,怕是早就砍了他们的狗头报功了。” “就是,咱们把他们从那副丑到极点的鬼样子,重新改回成正常人的模样,说起来,倒是莫大功德一件呢,哈哈。” 李啸军兵指指点点的笑骂声中,有不少的鞑子军兵开始轻声哀泣起来,还有人手捧割下的辫子,哭得稀里哗啦的,不过,却没人胆敢反抗。 不多时,李啸军给这些鞑子全部割完了辫子,李啸下令,把除了查塔外的鞑子全部捆起来,由后队的辅兵押送。 查塔本人,则按李啸的命令,被分在横行哨三队五甲,成为了一名普通的横行队员。 与其他的横行队员一样,身着三层盔甲,手执一柄锋利虎刀的查塔,站在那些横行队员中间,听着那意气昂昂的年轻甲长发号施令,他心里头,种种滋味杂陈,莫可言说。 半小时前,自已还是一名后金的精锐拔什库,一心要击败明军立下军功,而现在,自已却已成了明军的一名重甲步兵,转头要拿后金军兵的首级来为自已打拼前程,这上天,竟给自已开了一个残酷却真实的玩笑。 查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罢罢罢,前缘种种,尽成过往,孰可再说。今后,自已就好好在明军中,为自已搏个前程吧,查塔在心中无奈地勉励自已。 而望着那些被捆成数队的鞑子,那一排排光溜溜的脑袋,李啸心下,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可恶的鞑子,今天就让你们好好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李啸这样做,是有长远考虑的。 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的战斗中,李啸还会得到更多的投降鞑子,而有了今天的例子,以后所得的鞑子,都可如此办理。 毕竟生野女真的后金鞑子加起来,也有数十万之众,自已自然不可能把他们都杀光,如果能收伏这些身经百战的骠悍之辈,消磨他们的民族特征,让他们踏实为自已效力的话,对于李啸军来说,也是一种难得助力。 比如,将来自已如果要征服东南亚的蛮族,这样骠悍勇猛又没有退路的投降鞑子,无疑是冲锋陷阵的最佳炮灰。 这时,战场已全部打扫完毕,823颗尚是完好的鞑子首级,被李啸军斩下,统一放于一辆四轮马车上带走,全部的鞑子军兵的盔甲与武器也全部收拾好,分别装运车辆之中。另外,总共缴获了三百多匹完好战马。 此时,赤凤总副总长李定国来报,自家战死与受伤的军兵,已全部分别处理好,那阿山与莫洛浑的尸体,也全部掩埋完毕。 李啸注意到,李定国看向自已的眼神,满是钦敬之意。 方才的战斗,李啸一直让李定国跟随在自已身边,没有亲自参加作战,也是希望他能好好看看李啸是如何指挥作战的,让他可以好生观摩领悟。现在看来,刚才自已指挥的这场战斗所获得的完胜,对李定国的触动与启发,应当是相当之大。 也许,在自已的精心培养下,李定国将会成为一名比原先历史中,更加杰出能干的英雄人物。 李啸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忍不住举头眺望了一下。看到远处的山坡下,那两个一点都不起眼的小小土丘,李啸心下一阵莫名的感叹。 李啸回转头来,开始命令全军开始下一步行动。 刚才,李啸通过查塔的介绍,已了解到,锦州城下,只有汉军三等总兵官石廷柱的三千汉军尚在围城,而多铎本人,则是率领了五千女真兵马前往了宁远地界掳掠。听了查塔的情报,李啸的双眼中,立刻跳起如狼一般凶狠闪亮的光芒。 这股战力比女真鞑子差了许多的三千汉军,在李啸看来,几乎与一只待宰的肥羊无异,自已手下的五千多兵马,自然要他们全部吞入肚中。 “传我军令,全军立刻赶往锦州城,定要全灭石廷柱部!” “得令!”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平妻之请 “报!石大人,据我等哨探,现在这部五千余人明军,已灭阿山大人部兵马,正向锦州全速开来!” 听了哨探骑兵的报告,总兵官石廷柱不觉张大嘴巴,他脸上,霎时一片苍白。 这股来历不明的五千多人的明军,竟把大金悍将阿山所统领的二千名女真兵马,给全部消灭了,这怎么可能?! “尔等可曾哨探仔细了?阿山大人所统这二千人的女真军兵,乃是百战精锐,悍勇非常,如何会让这股五千人的明军给全部消灭?” “禀大人,小的们确已哨探清楚,阿山大人所部,被明军击溃后,余众皆降,阿山大人亦被明军所杀,明军随后便全军向锦州城方向开进,小的们不敢担搁,乃即刻返回禀报。” 石廷柱面如死灰,他艰难地挥了挥手,让哨骑们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呆滞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锦州城。 怎么办? 战力远在自已手下兵马之上的女真军兵,都被这股明军彻底消灭,凭自已这三千汉军,能抵挡住这股气势如虹的明军么? 久历战阵的石廷柱,立刻做出了决定。 “传我军令,全军放弃俘虏缴获,丢掉辎重器仗,立刻全力北撤,尽快返回广宁地界,保全我军兵马要紧。”石廷柱嘴唇嗡动着,艰难地传达指令:“另外,速派精干哨骑,前往宁远,通知多铎主子,告诉他我军已败,请他速速自作安排。” “嗻!” 很快,在锦州城头,正密切关注城下围城敌军动静的前锋营总兵祖大寿,副将祖大弼等人,见到极为奇异的一幕。 他们惊讶地看到,城下不远处的后金军,突然全军骚动,随即放弃了所获的俘虏、财货、辎重以及攻城器仗之类物品,转而全军迅速北撤而去。 “大哥,鞑子这是做甚,怎地放弃俘虏辎重向北撤退了,他娘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见得后金军这般异状,祖大弼瞪大了眼睛,瓮声瓮气地向祖大寿问道。 祖大寿亦是满脸疑惑,他低声回道:“鞑子行动怪异,吾疑其为诱兵之计,故意撤退而引我军出城,以便聚而歼之。” 祖大弼摇了摇头:“大哥,我看这股金军撤退这般匆忙,俘虏辎重器仗等皆乱弃一地,倒不象是诱兵之状,却仿佛突遇了重大敌情一般,莫非,金朝发生了甚么大事,要他们这般匆忙赶回?” 他顿了顿,然后大声对祖大寿说道:“大哥,不如让俺率六百精骑,前去追击一番,若金军真是因事慌乱而退,我军必然能追袭成功。若白白失了这般追杀良机,岂不可惜?” 祖大寿眼神复杂地凝视着跃跃请战的祖大弼,长叹一声道:“赞宇,我前锋营军兵,因派了祖宽率军出兵西援大同,现在守城兵力,不过区区数千人,凡事却需谨慎为要,断不可轻易出城浪战。万一真是敌兵诱敌之计,我军损了出击兵马事小,要是因此导致锦州有失,麻烦可就大了。朝廷将来严厉追责下来,你我都担贷不起啊。” 祖大弼脸色黑沉下来,他嘿地长叹了一声,狠狠一拳砸在城墙的堞垛上。 一个半时辰后,李啸军终于赶到锦州城下。 他们惊讶地发现,石廷柱部汉军已全部撤走,只留下一地的捆成一团的俘虏,散乱的辎重,以及东倒西歪的各类攻城器仗。 李啸看了看依然城门紧闭,军兵依然只在城墙上坚守的锦州城,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可恨啊,这石廷柱倒是逃得快,让咱们没得追上。可惜这守城军兵,怕是被鞑子吓破胆了,竟不敢派兵马追击,失此良机,实实可惜啊。” 李啸感叹了一番,立刻下令,就地释放这些被后金抛弃的俘虏,然后收拾敌军丢弃的各类辎重。 很快,俘虏全部释放,其中既有锦州当地的村民百姓,也有被敌军俘获的明军士卒,让李啸有些遗憾的是,包括游击曹得功之类的明军将领,却被后金军带走了,没有解救到。 这时,各类缴获的物资辎重也被统计上来,共缴获粮食13万石,另有马匹豆料2万多石,缴获耕牛、驮马、羊、猪之类牲畜总共八千余头,来不及带走的散碎银子2万多两。 这些统计数字,倒是让李啸十分满意。尤其是有了这大笔的粮食,对于粮食紧缺的李啸军帮助极大。 可叹这些鞑子大肆掳掠锦州地界,所获得的大批粮食与牲畜,现在,全部便宜了黄雀在后的李啸军。 “砰!”的一声,锦州城门大开,祖大寿、祖大弼等人,率着大批军兵,从城中涌出。 “李啸,俺祖大弼真没想到,竟是你这厮率军前来,解了俺锦州之围!”祖大弼远远地看到李啸过来,便大叫着向李啸挥手。 李啸大笑向他远远地拱了拱手,算是还礼。 很快,祖大寿等人快步走近,祖大寿一脸感激之色地说道:“李指挥使急公好义,千里入援我锦州,实让我等感愧之至。” 李啸笑道:“大家都是大明官军,守望相助,本是自然。祖总兵不必客气。” 祖大寿亲热地拍拍李啸的肩膀,热情邀请道:“城外风大,不是说话之地,本兵恳请李指挥使随我等入城,我已令人杀牛宰羊摆下酒宴,好好犒劳贵军将士!” 李啸刚点头称谢,祖大弼便大步过来,拉着李啸的手说道:“李兄弟,啥也别说了,且随我等入城吃酒,老哥今天舍命陪君子,与你斗酒三百碗!” “好,祖大哥豪气,小弟岂敢稍辞,今天便与祖大哥喝个痛快。”李啸大笑回道。 不多时,李啸全军入城,锦州全城百姓,挤在街道的两边,纷纷前来观看李啸军那壮盛的军容。 “没想到啊,竟是当日咱们锦州的少年英雄李啸李大人回来了,若非李大人及时出兵,咱们锦州可就危险了。” “咳,咱们锦州可是李大人的发迹地,这锦州有难,李大人出兵救援,却是应当呢。” “得了吧,听说李大人现在在山东风生水起,当了赤凤卫的指挥使呢,过得可比在锦州时强太多。人家能来救咱们,那是情份,是李大人的念旧之情,就是不来,也是本份,咱们却也怨不得谁。” “对对,说起来,倒是咱们锦州的百姓,人人欠了这李大人一个天大人情呢。你们看这李大人这军容,这气势,可比咱们辽东军兵强到哪里去了。” “说得是啊,要是李大人能长驻咱们锦州就好了,狗入的鞑子定然再不敢进犯。” 。。。。。。 “小姐,小姐,鞑子退兵了!” 丫鬟巧儿从祖府外面飞奔入内,一边大声地嚷嚷着,一边快步向祖婉儿的闺房跑去。 身着素色比甲,正在房中呆坐的祖婉儿听到消息,一下子就从椅上站起来。 “小姐,你可知道,打退鞑子兵的,却是何人?”出现在门口的巧儿,喘着粗气,一脸欢喜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哦,是谁?” “嘿嘿,就是那个李啸,李指挥使。他率山东兵马,把围城的鞑子兵马都给打跑了,咱们锦州总算安全啦。”巧儿笑着靠了过来,声音之中满是喜悦。 祖婉儿脸色却一下子僵住了,心跳亦加快了十倍。 原来是他! 怎么竟是他? 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占据自已心灵,夜夜出现在自已梦中的李啸,竟然会率兵来援救这千里之外的锦州,这却是何故。。。。。。 “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提他也罢!”祖婉儿心下这般作想,脸上却柳眉一蹙,冷冷地转过身去。 巧儿却凑过来,在祖婉儿耳边轻声说道:“小姐,依我看,这李啸,愿意这么远跑来解救锦州之围,怕多是因为小姐之故呢?” 祖婉儿感觉,这个丫鬟这句话,似乎让自已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人戳动了一下。 晶莹的眼泪,一下子就盈满了她的眼眶。 你这冤家,既已负我,为何,又要来救我? “小姐,我相信,这李大人办完公事,定会来见你,我敢说,在这锦州城中,他最牵挂,最放不下的人,便是小姐你了。”巧儿笑吟吟地小声地说道。 祖婉儿假意瞪了她一眼,感觉心里似乎千言万绪涌上心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放声痛哭的祖婉儿,涕泣涟涟,似乎要把心头所有的愤懑,委屈,难过,伤心全部哭出来一般。 巧儿陪站在她身边,一脸安慰惋叹的神色,一边轻轻地帮她拭去流出的泪水。 五月的暖风,从雕窗柔柔吹入,拂动婉儿一头的秀发,有如温婉的抚慰。 而在锦州城中,在围观百姓们的欢呼与赞叹声里,李啸军穿街过巷,来到城中军校场,此时,祖大寿已令人在整个军校场上摆开洒宴,宴请李啸全军。 军校场上的高台上,摆了一桌盛大的酒席,祖大寿、祖大弼等人亲自作陪,这时,驻兵在广宁后屯卫的祖大乐祖泽衍父子,也因为接到了敌军撤走的消息,赶回了锦州城中,参加这次欢迎李啸的盛大酒宴。 原来,当日鞑子进犯锦州的消息传来,担忧家人安危,忧心如焚的山海关总兵祖大乐,立刻与其子祖泽衍二人,率领二千精锐兵马,从山海关紧急赶往锦州救援,却还是晚来一步,锦州城已被鞑子围堵,祖大乐无奈,只得就近入驻广宁右屯卫,算是与锦州的守兵互为犄角之势。 一直在忧心鞑子不日将会进攻锦州城的祖大乐,听到了李啸从山东率军过来,成功打退了围城鞑子的消息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在向报信的哨骑确认了此事为真之后,祖大乐长叹一声,跌坐椅上,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这个背弃了娶自已女儿为妻诺言的李啸,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让祖大乐衔恨不已,本以为与此人便是就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到,此人竟这般有情义,自率兵马千里北援,救了锦州,也救了自已在锦州的家人。 入坐后,祖大乐与李啸两人目光对视的一刻,彼此的眼光,都十分复杂。而一旁的祖泽衍,看向李啸的眼光,则满是愤恨。 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只有祖大弼还在没心没肺地大笑着,拉着李啸斗酒不停。 李啸勉强挣开了祖大弼的热情劝酒,挤出笑容对祖大乐说道:“祖总兵,却不知婉儿可还安好?” 祖大乐尚未答话,一旁的祖泽洐却恨恨地回了一句:“我家婉妹,自返回锦州后,天天茶饭不思以泪洗面,这几个月来,可是消瘦憔悴了不少,这都是你李啸害的!” 李啸心下长叹一声,脸色僵住,一下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祖泽衍愤怒的语语,却未稍停,他直视着低下头去的李啸,大声说道:“李啸,哦不,你现在荣升世袭指挥使,应该称呼你为李大人才合适嘛。可恨啊,可恨我妹遇人不淑,一片痴心却遇到个白眼狼!她一个大户小姐,跟着你这个乡下猎户出身的卑贱家伙,吃遍辛苦,却连半个名分都没捞到,李大人这般绝情无义,倒是世所罕有呀。不知你与郡主两情恩爱时,可曾想过吾妹在家中日夜以泪洗面!” 李啸一声不吭,他垂着头,一脸凝重的表情中,隐现痛苦之色。 祖泽衍咬着牙,继续恨恨说道:“我妹也个傻子,我等反复相劝,那李啸既已与你恩断情绝,便把这忘情负义之辈抛之脑后便是,何必还要如此为这厮日夜挂怀,徒惹自已伤心。只恨吾妹却始终放不下你,竟接连拒绝了多名前来提亲的辽西将门,却不知这番苦心,是为何来!李啸,你且说,我妹落得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是不是你一手做成的好事!” 酒桌上,一时陷入难堪的沉默。 手捧着一个硕大酒瓮的祖大弼,看看一脸阴沉的祖大乐,又看看垂首无言的李啸,感觉十分没趣,只得闷闷地独自坐下。 坐于首席的祖大寿,见祖泽洐这般动怒,又见李啸这般难堪,连忙对祖泽洐喝道:“泽衍,李指挥使千里救援锦州,堪为情义深重之人,当日与婉儿的过节,定有其不得已之处,你如何可这般不问缘由地斥责于他。” “泽衍说得对,是我李啸负了婉儿。”祖泽洐还未回话,李啸开口说道:“另外,李某可以实话对诸位说,此次来援锦州,便多是担心婉儿之故。” 李啸站起身来,向祖大乐长作一揖,郑重地说道:“祖总兵,婉儿乃是李某挚爱,当日若非皇上赐婚,圣命难违,李某安可背弃前约,徒取骂名耶?婉儿自离去后,李啸日夜长叹,愧疚不已。现在锦州之围已解,李某腆颜请求,准允祖总兵同意,让李某迎娶婉儿为平妻,以补李啸前番负情之缺憾!若得遂愿,定当一生厮守,生死相依,绝无背弃!”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谁知我心 李啸此话说完,祖大乐却依然绷着脸,什么话也没有说。 其实,在座各人都不知道,此时的祖大乐,心里却是满满的后悔。 他在心下暗叹,说来说去,其实还是自已的错,是自已把婉儿给生生地耽搁了。 自已当日鄙薄李啸出身,后来又深恐李啸只不过会是一个藉藉无名的低层小军官,所以才一直横加反对,阻止李啸迎娶祖婉儿。 而在李啸荣升指挥使后,祖大乐感觉可以放心嫁女时,却没想到,会有皇帝赐婚这样的横生枝节,让鲁王府的郡主,平白了夺走了本属于祖婉儿的名份与位置。 祖大乐心下,怎一个悔字了得! 一旁的祖大寿咳嗽两声,缓缓说道:“性宇老弟,以为兄来看,李指挥使迎娶侄女婉儿为平妻,却亦是好事一桩。我大明朝,平妻名份,与正妻相比,却并不逊色多少。以吾观之,李指挥使重情明义,不忘初心,将来定会好好爱护婉儿。且李指挥使少年英雄,手握强军,前程未可限量,婉儿若跟了他,日后富贵名爵,自是不在话下。” 听了祖大寿之劝,祖大乐心下一动,他当然知道,自明朝嘉靖年间起,各地的世家贵族,便普遍流行平妻。这平妻除服制,车制等待遇享受稍逊正妻外,家庭地位与正妻基本相同。不必向正妻行妾礼,子女也算嫡出,死后拥有列名墓碑或祖宗牌位的权利,并迎娶过程也采用等同发妻的明媒正娶仪式。 祖大乐心意已动,却犹是不动声色,只是捋须沉吟。 “咳,堂哥,你犹豫个啥呀,赶紧答应了呗!俺这兄弟李啸,这模样,这人品,这本事,哪样不是人中翘楚,这样的女婿,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说实在的,要是婉儿是俺闺女,俺早就立刻作主嫁给他了。一句话,只要堂哥你同意,这媒人俺来当了!” 祖大弼在一旁不耐烦地拍着酒瓮嚷嚷,说得在座各人心下皆忍俊不禁。 见众人纷纷为李啸说话,祖大乐也就顺坡下驴了,他轻咳两声,对李啸说道:“李啸,你与婉儿之间的事,老夫亦不明其细节,也许真有诸多误会也说不定。这样吧,等酒宴散后,你随我回府,去和婉儿好好解释一番。若婉儿能回心转意,愿意做你平妻。我这个作父亲的,自是无话可说。” 祖大乐说完,一旁祖泽衍虽未说话,脸上的愤怒却也早已不见,和缓了许多。 李啸闻言,心中石头落地,忙又向祖大乐长揖一拜道:“既如此,小婿谢岳父大人之恩!” 李啸此话一出,满座欢笑,祖大弼一把窜过来,拽住李啸就往座位上拖:“好家伙,这女婿都称了,便再不是外人了。来来来,闲话休说,快来接着吃酒,你且先轮敬你岳父、舅子、我大哥一番,接下来咱们再好好斗酒论个输赢!” 李啸一脸笑容灿烂:“好!祖大哥这般热情,李某恭敬不如从命。” 此次酒宴,一直举行了近二个时辰,直到日已黄昏,才算结束。 此时,来回敬酒,反复斗酒的李啸,已然大醉,被护卫搀扶着离开酒席。 与他斗酒的祖大弼,同样烂醉如泥,斜趴在酒桌上的他,却犹自抱着个酒瓮,嘴里嚷嚷地说着还没喝够,定要与李啸再斗下去不可。最后还是祖大寿令人将他强行拖回自家府邸。 这时,一众李啸军兵,也由祖大寿安排,进入临时腾出的锦州军营中休息。 李啸随着祖大乐祖泽洐二人,返回其府时,酒意稍微清醒了些,入得府后,他便令护卫自回,独自坐于祖府客厅中。 很快,有仆人送来醒酒汤,李啸慢慢啜饮,心下却无比感慨。 想当初,两年前,自已护送婉儿从金州旅顺,返回锦州祖府后,祖大乐祖泽洐父子,生怕自已高攀了他们,那般漠视冷淡,实实让人惋叹。 谁知时过境迁,运数穷奇,现在自已荣升高位,他们却又对自已这般看重讨好,不由得让李啸心下,愈发感叹这世间人情冷暖,孰可一言道尽。 说来说去,还是权势富贵动人心,这个世界,从古至今,都是人情凉薄如纸,利益远比友情与亲情重要,不然,当日苏秦腰挂六国相印时,也不会感叹其嫂子这般前倨后恭了。 只不过,相比这些人的现实与算计,那在自已困难时,尚是一片真心,不离不弃的祖婉儿,才是真正值得自已一生相守呵护的爱人啊。 这时,祖大乐祖泽洐父子,连同王夫人,皆一脸尴尬地返回客厅,他们告诉李啸,他们三人皆去劝说祖婉儿出来见客,婉儿却皆闭门不见。 “也罢,天色已晚,各位皆请早点休息,就让李啸亲自负荆请罪吧。”李啸苦笑着站起身来。 祖大乐等人感叹数语,终于无奈散去,李啸遂在丫鬟巧儿的陪同下,来到了祖婉儿的闺房之外。 他下意识地用手推门,却发现门闩得极紧,显然祖婉儿已从里面将门彻底关死。 李啸长叹一声,让巧儿寻了个凳子,就在门口坐下,然后他让巧儿下去休息,让他独自一人坐于门口。 祖婉闺房门外,便是回廊,回廊壁上,开着八角形的雕花窗棂,此时夜色已深,月亮从窗外静静倾泻下来,在水磨青砖的地板上,映出整齐的浅灰色窗格形状。 凉风轻拂不休,送来窗外蛐蛐儿的悦耳鸣叫,却让整个环境愈发清幽静谧。 坐在凳子上的李啸,斜靠在门框上,喝酒过量的他,犹能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好一会儿,被晚风吹得舒服了些后,他才慢慢地开口,朝着门里说道:“婉儿,我是李啸,能听到我说话吗?” 里面一片寂静。 李啸苦笑了一声,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婉儿,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绝情,恨我寡义,恨我背弃诺言,恨我贪图权位。我想说的是,婉儿,李啸确有过错,现在我在门外,若你愿意,但可尽情唾骂,这样的话,李啸心中,反而会感觉开心些。” 屋里犹是一片寂静,只是有轻微的啜泣声传来。 听得屋里的哭泣声,李啸心下稍慰,知道自已的话语,婉儿正在认真听着。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婉儿,当日圣旨下时,李啸心下,实是万般无奈,只是圣命难违,岂有李啸反对或商量的半点余地!当日我本想着,等与郡主奉旨成婚后,再让婉儿你以平妻身份嫁我,谁知,我这番心意,还未来得及对你诉说,你却已返回锦州而去。李啸闻得你离去的消息,简直如中晴天霹雳!故我以为,婉儿你定是嫌我不能给你正妻名份,才这般决然而去。李啸每念及此,心下无不痛断肝肠悔之无及啊。” 屋里的抽泣声更大了,隐隐可闻婉儿在嘤嘤啼哭。 “婉儿,自你别后,我李啸每日皆对你牵挂不已,这般****煎心却无人可以诉说的感觉,复何言之!只不过,你虽离去,李某对你却总难忘怀,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在锦州过得如何。前些时日,得闻鞑子复派兵进攻宁锦,李啸忧心如焚,当下决定出兵北援锦州。我这般做,无非是为了营救自已一直心爱的人儿,不至于让其落入鞑子的魔掌罢了。” 屋中,婉儿放声痛哭,悲切之声,让李啸心疼不已。 “婉儿,本次前来锦州,李某已下定决心,若婉儿你愿意,我想迎娶你为平妻,婚礼仪式皆如迎娶郡主一般操办,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况且,郡主虽是正妻,却为人善良,心肠颇好,她也希望有你这个好妹妹,与其每日闲谈相处,却是甚佳。你却也不必担心嫁过来后,会受其闲气与刁难。” 李啸在门外继续感叹道:“婉儿,李啸当日这般出身寒微,幸得有你不离不弃,这般深情厚意,李啸至死难忘。若终不能执子之手,相偕以老,诚为李啸一生之恨也!李啸今晚就在这里呆一夜,与婉儿作陪。若婉儿真不愿原谅我,不肯作李某平妻,李啸也不会强求,只怪李啸自已没好好把握缘份吧。” 李啸说到这里,酒意又重新翻涌上来,他斜靠着门框,努力抵挡着醉意朦胧的感觉,低声地说道:“婉儿,你莫以为,李啸每天过得很开心。其实,在外面一直坚强的我,在内心之中,有无可言说的焦虑与挣扎。自投军以来,我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战斗与厮杀,经历了无数虚情假意的算计与利用,还有亲随将领的背叛与死亡,都让我莫名痛心又无可奈何。我常常在想,我身为世袭指挥使,却似乎连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这般孤独心境,何以言说。” 李啸说完这大段话后,屋里的祖婉儿,虽还是在不停哭泣,只不过声音小了很多。 在越来越明显的醉意与困倦感涌来之后,李啸靠着门框上沉沉睡去,他的嘴里,犹自喃喃地说道:“婉儿,除你之外,谁知我心,谁知我心啊。。。。。。” 在听到了房门外传来了李啸的鼾声时,祖婉儿在房内停止了抽泣。 她推开窗户,任凭皎洁的月光与温柔的晚风,一同抚摸自已犹是泪痕满面的脸庞,心中的感觉却是,悲苦与欣喜交织,愤恨与舒慰重叠,缱绻与决绝相绊,这种种矛盾的心绪杂乱一团,让她心潮翻涌,无可言说。 这个冤家,真与自已割不断,理还乱啊。 罢罢罢,也许,真是自已前世欠了他的吧。 祖婉儿长叹口气,下定决心的她,轻轻地打开门。 “砰!” 正斜靠着门板与门框相交处,睡得正香的李啸,猝不及防,狼狈摔倒。 趴在地上,还未清醒过来的李啸,猛地感觉胃被震得难过,他一下没控制住,哇地一声,呕吐狼藉。 祖婉儿闪避不及,双脚被他吐得一片污秽。 “你。。。。。” 祖婉儿又羞又气,却一时不知要如何骂他,只得急急地将醉趴于地的李啸扶起于旁边的椅子上,一边连声地唤隔壁房中的巧儿出来帮忙收拾。 歪靠在椅子上的李啸,虽然污秽狼狈,微睁的双眼,瞥见她们忙碌的样子,心中却甚是欢喜,他知道,就在她开门的一刻,祖婉儿应是终于原谅自已了。。。。。。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祖大乐府上,一片喜气洋洋,全府上下,都在快速地准备李啸迎娶祖婉儿的盛大婚礼。 李啸出手阔绰,他同样给祖婉儿送去了纯金镶粉玉大戒一只,纯金雕花手镯一双,纯金镂凤颈饰一套,全套黄金珠翠首饰,把婉儿打扮得珠光宝气,富贵逼人。 不过,李啸送给祖大乐的彩礼,却与当日给泰兴王朱寿镛的黄金绸缎之类彩礼,颇为不同。 这份彩礼,更加隆重,也更让祖大乐心动。 这份彩礼,便是二百个硝制好了的鞑子头颅! 收到这份彩礼的祖大乐,脸上是满满的震惊之色。 他在心中迅速地想到,这么多鞑子首级呈上去后,会给皇帝与朝廷带来怎样的震撼。 那么,自已的官位与前程。。。。。。 自已的女婿李啸,还真是豪阔大方啊。 祖大乐一脸笑意吟吟地收下了李啸这份重礼,他看向李啸的眼神,亦是格外的亲热与欣赏。李啸自已亦保留了300颗鞑子首级,余下的323颗首级,他以每颗100两银子的价格,几乎半卖半送地,给了祖大寿与祖大弼等人。 祖大寿与祖大弼等人,收到李啸这般厚重大礼,欢喜非常,与李啸的关系,也更加亲密热络。 这时,从宁远之处有消息传来,说是那率领五千鞑子军兵的多铎,在获知锦州处的鞑子军被击败后,大惊失色,立刻停止了在宁远地界的掳掠,急忙率军西撤,退入蒙古喀喇沁地界,估计已从喀喇沁部,绕行蒙古诸部,返回广宁. 至此,鞑子此次掳掠宁锦,以失败而告终。 消息传入锦州,锦州城中一片欢腾。 现在首级已分定,鞑子亦已撤军,心情大好的总兵祖大寿,便安排师爷快速地起草了奏章,随后由八百里加急的快递送往京师兵部。 奏章中写道,这次锦州守卫战中,李啸率兵从山东出援,与祖大寿、祖大乐、祖大弼等部兵马,齐心合战,里外夹击,大破包围锦州城之鞑子军兵。其中李啸部斩杀鞑子首级300颗,祖大乐部部则斩得鞑子首级200颗,其余323颗首级,则由祖大寿与祖大弼部斩获。鞑子受创甚重,乃自退回广宁而去。 奏章中最后隐晦地提道,此次战斗,虽未能尽灭入犯之鞑子,但这般杀伤获取真鞑子首级,却是崇祯年间以来,辽东地区所获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 因为上次李啸锦州大捷,亦是由这位祖大寿的师爷撰写,故他写这类报捷信件,相当有经验。把整个虚拟的战斗过程,写得文采飞扬,情节扣人心弦,引人入胜。虽未至战场,却能把这次大战,写得犹如亲临现场一般,祖大寿祖大乐及李啸看过后,皆甚是满意。 祖大乐心下感慨,这个李啸,如此英勇能战,又如此善于笼络人心,此人日后,定然前程远大,不可限量。自已的女儿相中了此人,却是颇有眼光。 三天后,由祖大寿亲自主持,为李啸与祖婉儿,举办了盛大的婚礼,祖氏将门全族,及属下大批军将,齐齐前来贺喜欢宴。 李啸全军,也都由祖府送来大批酒肉,全部在军校场处摆酒开席,一并庆贺。 此宴,新郎官李啸与一众祖家将门轮番敬酒,觥筹交错,不觉大醉。 (感谢骨头打赏,多谢兄弟支持,另感谢书友160220161436012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赤凤总兵 摇晃着走回洞房的李啸看到,两根描金大红烛下,盖着红盖头,身着红纱裙,一身亮灿灿的黄金装饰的祖婉儿,正端坐黄梨木雕床的床沿处。 李啸轻轻走过去,控制着朦胧的醉意,用一柄嵌着晶莹玉石的金挑子,轻轻掀开了祖婉儿的盖头。 “哦,婉儿好美!” 见到面前一脸羞红的祖婉儿,李啸不觉心下一声轻叹。 只见她,如墨的鬓发盘挽,上面斜插一只流光溢彩的碧玉瓒凤钗,精心挽成的倭堕髻处,则缀着碧玉龙凤夹子,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更兼她玉指素臂,细腰雪肤,端的绝色美人一个。 见得李啸这般看着自已,祖婉儿一脸羞红,如削葱般细纤手指,轻掩樱桃小口,轻轻地嫣然一笑,更显不胜娇羞。 李啸心潮澎湃,忍不住用手轻轻地抚摸了一遍她滑如凝脂的可爱脸蛋。 “婉儿,我们总算在一起了。” 李啸这句感叹,让祖婉儿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夫君。。。。。。” 婉儿一声轻语,却被李啸搂入怀中,炽热的嘴唇,堵住了她吐气如兰的樱桃小口。 “夫君轻点。。。。。。” “我知道。。。。。。” 红帩纱帐,烛影摇摇,莺语呻吟,有如一个瑰丽的梦境。 。。。。。。 婚后次日,因李啸早两日放出了信鸽,东江镇的四艘船只,已由东江镇副将王庭瑞率领,来到了锦州岸边。 因为要等待朝廷封赏的命令下达,故李啸留下全部骑兵队伍与他一起暂处锦州,而全部的步兵以及火器部队,则跟随着东江镇的船队,返回赤凤卫。 在等待朝廷封赏的日子里,李啸与祖婉儿夫妻二人,终于有机会一起好好游玩了一下锦州八景,原本就青梅竹马的两人,感情又加深了不少。 仅过了五天,锦州的报捷信,便由兵部尚书张凤翼,送到了崇祯皇帝案头。 听到张凤翼在阶上的一迭声奏报,告诉崇祯此次锦州之战,共斩获真鞑子首级823颗时,崇祯一脸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呈上奏章后,崇祯迅速地扫览了一遍,忽地仰头大笑。 “哈哈,果不其然,又是这个李啸!” 崇祯一脸喜色地感叹道:“李啸千里援救助辽东锦州,堪为我大明官军之典范,又独自斩得300级真鞑子首级,此人如此英勇善战,实为我大明难得之虎将也!” 张凤翼见皇帝如此欢喜,忙在一旁插言道:“陛下圣明天子,德配天下,李啸等将忠心报效,却是自然应尽之职责。” 崇祯脸上敛起笑容,摇了摇头:“朕躬德薄,以至天下生乱。现在西北至中原,流贼作乱不已,辽东大同等地,鞑子侵扰不休。朕治理天下之绩,实足以愧矣。” 张凤翼忙道:“当今天下虽多乱象,但陛下仁心宽厚,尽心治理,不日定灭流贼,退鞑子,我大明天下重归海清河晏,天下泰然。” 崇祯摆了摆手,不想听张凤翼这些没实际意义的虚夸之辞,他向张凤翼问道:“现在李啸立得这般功劳,却该如何封赏才是?” 张凤翼想了想,却轻声对崇祯说道:“以微臣之见,这次给李啸的封赏,还是应以武勋与散阶为主,实际的官阶与金银赏赐之类,却可少些。” “哦,爱卿这是何意?” “陛下,那李啸上次封赏,不过在二月底,这才过了不到三月,若立即又厚加赏赐,却恐那李啸,见朝廷功名易得,以致生了傲慢之心。” “这如何使得!朝廷之封赏奖励,本是为激励将士奋勇杀敌所设,若所赐过于吝啬,却恐寒了有功将士之心。九苞,你以为,李啸这些军功,很是易得么?而且朕在想,此次大捷,定然又是李啸出了大力,祖大寿祖大乐等人,怕皆是从功而已。”崇祯摇了摇头,不同意张凤翼的观点。 “陛下,话虽如此。便朝廷官阶名爵,乃是难得之物,那李啸不过二十三岁,如此年轻,若升之太速,臣恐日后,有尾大不掉之忧矣。” 见张凤翼一脸郑重之色,崇祯也沉吟了起来。 “那这样吧,武职官阶,朕只给其升一阶,但差遣无品阶,朕便给李啸大力擢拔。” “哦,陛下如此安排,亦是妥当。”张凤翼明白,崇祯已是极大让步了,连忙附议同意。 “行,那就着张爱卿草拟圣旨,升李啸为从二品山东都指挥同知,军阶差遣由参将越过副将,直升总兵!” “微臣谨遵圣谕!” 。。。。。。 由于崇祯心情好,特事特办,一周后,李啸等人便收到了晋升与封赏的圣旨。 锦州前锋营军校场处,李啸、祖大寿、祖大乐等人,一齐跪地迎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五月以来,鞑虏乘我辽东军兵西援山大之际,进犯宁锦,掳掠人畜,涂炭生灵,以致辽西危急,东北板荡。幸有赤凤卫指挥使李啸,驰驱王事,扶危戡乱,千里北援,灭敌城下,鞑虏余部闻威遁去,宁锦各城转危为安。朕闻奏报,不胜欣然之至矣。李啸忠直大义,为王先驱,得此虎将,大明之幸也。此等显功,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为宠命乎?兹特晋李啸为从二品都指挥同知衔,加授散阶镇国将军,赐武勋为护军,并升军职差遣为赤凤总兵。另赏锦袍一袭,銴金盔甲一件,上品宝剑一把,以显荣宠。所部从征将士,俱谕兵部从优叙议。望李啸戒骄毋矜,另加丕绩,克尽职守,戮力中兴。钦哉!。。。。。” “臣叩谢天恩,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啸一脸恭敬之色地从宣旨太监手中,接过封赏的圣旨。 随后,祖大寿、祖大乐、祖大弼等一众大将,也分别接过圣旨,叩谢天恩。 其中,祖大寿升为辽镇总兵官,祖大乐则加授骠骑将军,祖大弼亦荣升副总兵。 祖大寿一声令下,立刻有帐下亲随,送了一盘500两的雪花银子,给了宣旨太监,那太监一脸喜色地走了。 随后,一脸感激之色的祖大寿又是传令,全军欢宴,为一众人等的晋升庆功。 祖大寿随后,亲自给李啸倒酒,以示感激与亲热。 祖大乐也不顾及岳丈的身份,频频向李啸劝酒。而祖大弼,更是拉着李啸狂饮不停,只不过,他对李啸的称呼,已悄悄地从老弟,变成了李总兵。 不过李啸还是立刻纠正过来,告诉他,兄弟之间这般称呼实为见外,还是叫自已李老弟更顺耳些。 祖大弼见李啸这般随和,十分欢喜,言语愈见热络亲切。 见到众人对自已这般迎奉巴结,李啸心下又是一番感慨。 其实皇帝这道升赏的谕令下达,李啸心中,并没有多少手欢喜之情。 因为,皇帝所给的封赏,多为虚衔,最重要的一处,便是将他从原来的参将一职,升为总兵,这般晋升,实际利益却不多。 因为李啸现在,还是属于卫所编制,其实算不上正规的明军营兵与战兵。 大明边镇的军队,只有非卫所军队的军兵,才能逄是正规的明军野战部队。其中,总兵直领的兵马称“正兵”,副总兵直领的兵马称“奇兵”,游击将军所领的称“游兵”,参将所领的兵马称“援兵”,这些都是营兵,又称战兵,也只有这些人,才有资格领取朝廷发下的粮饷,而李啸的赤凤卫军兵,只有靠自已的卫所与土地自给自足。 现在皇帝免了赤凤卫五年钱粮,算是颇大优惠,只不过五年之后,李啸就要向上头缴纳屯粮与银两了。 对于五年之后的远景,李啸现在根本不以为意。 毕竟现在明朝已江河日下,摇摇欲坠,五年之后的大明远景如何,可想而知。 只不过,现在有了这个赤凤总兵的头衔,虽然土地与钱财方面没甚收获,但李啸知道,有了这个头衔,自已接下来对手军兵的进一步扩充,该是顺理成章了,也不会受他人非议与指责。 还有一点对李啸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便是,现在他为赤凤总兵,虽面积不大,却在差遣上与山东总兵刘泽清是平阶的。 也就是说,现在刘泽清已没有了名义上的领导权,李啸手下的兵马,皆是直属山东巡抚李懋芳负责。 尽管李啸早就丝毫不鸟刘泽清此人,便现在从官方意义上与此人彻底分离,且平起平坐,对李啸的地位来说,无疑是一个大大的提升。 按李啸的规划,他下一步,便是打算将现在的每总兵马,扩建为营。 也就是,由赤凤总、铁龙总、金狼总三总兵马,改为赤凤营、铁龙营和金狼营。 按李啸的意见,每营兵马,应由三总人马组成,只不过,现在刚刚升格改制,为保证在物资供应上不会出现大范围的紧张,就先将从赤凤营改起,将其改为下辖三总的兵马额数。其他两总则虽同样升为营,但暂时保持兵马人数不变。 这样的话,赤凤营下辖三总,也就是九哨的兵马,以一哨5队盾兵,10队枪兵来算,总共有45队盾兵,90队枪兵,另外横行哨扩为600人,玄虎重骑扩为600人,飞鹞子扩为600人,使骑兵总数达到1200人。火器部队则是暂时维持现状,只不过,辅兵人数亦以原来的一总600人,扩充至3倍,达到1800人。 这样一来,李啸的赤凤营内,共有盾兵4590人,枪兵9180人,横行队员600人,玄虎重骑600人,飞鹞子600人,火炮部队150人,鲁密铳手50人,辅兵1800人。 可以很容易算出,赤凤营共有18170名军兵,中其有一万五千多人为战兵。 这样的一支兵力,对于李啸这个赤凤总兵来说,亦是相当可观了。 李啸甚至在想,这支兵马,若训练成熟,用来对抗现在正在大西大同一带肆虐的多尔衮那一万多部队,应该也能完全抗衡。 唯一制约李啸雄心的,便是现在他的种田规模还不够,经济项目也才刚刚起步,哪怕只是将这赤凤营的兵马人数完全扩充完毕,怕亦要不少时日。 李啸心下初步估计,在扩充完成后,可能还要半年时间,这支扩充后的赤凤营兵马,才能真正形成战力。 况且,这半年的时间里,李啸还有要重点关注的事情,那便是研制和扩大火器部队。 李啸心下暗想,却不知道那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可曾真正遵守约定,将那帮在皮岛上干维修活计的一众火器匠人给送到赤凤卫来。 如果有了批火器工匠,李啸的火器研发,才能真正进入实质阶段吧。 不过,李啸心下虽在关注此事,但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却正等着刚刚荣升赤凤总兵的李啸去做。 那就是,要前往宣府北路的金汤城,查看现在这座城池的各项工作进度。 毕竟自去年九月离开,已是大半年过去,自已却连建好的金汤城,是何模样都没见过呢。 故当日宴后,李啸又呆了两天,便向祖大寿等人辞行。 在与祖大寿等人告别后,李啸想带着祖婉儿一同前往金汤城,只不过,祖婉儿难得回家一次,十分不舍,李啸见状,便让她再于锦州城中多呆一段时间,自已先提前离开。 “我此去后,婉儿要好好照顾自已。”出发前,李啸搂着已挽了妇人发鬏的祖婉儿,一脸关切与不舍。 “奴家自会保重,倒是夫君此去宣府,却要一路小心。”祖婉儿整整李啸衣襟,同样满是眷恋之情。 “放心吧,我去过金汤城后,便立刻回返赤凤卫,再等你归来。”李啸一把将她搂紧。 祖婉儿在李啸温暖的胸前,幸福地依偎。 两人缠绵许久,李啸才与祖婉儿依依惜别。 “岳父大人,还请多多照顾好婉儿。”率着一众骑兵,从锦州南门出去的李啸,一脸牵挂地回望了一下锦州城内,然后小声地向祖大乐叮嘱道。 “贤婿放心,婉儿乃老夫掌上明珠,吾等自会对其关爱有加。且让她在家中上一段时间,界时,老夫会亲自派兵,护送她返回赤凤卫。”祖大乐捋须笑道。 李啸脸带微笑,又与祖大乐寒暄数语,便率众南下而去。 随后,李啸一行人马,一路南下,经山海关入永宁府,再折向西行,终于,在一周后,经延庆州进入宣府镇地界,再折向北行,两天后,便抵达了宣府北路的金汤城外。 当李啸远远地看到,那有初升的朝阳下,展现出自已浩阔雄峻身姿的金汤城时,无尽的喜悦与澎湃的豪情,顿时一同在他胸口激荡。 (多谢ququ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北路明珠 “想不到,李大人还在这宣府北路荒僻之地,能建得这般雄城一座,定国着实佩服!”李定国望着前面在朝阳下展露雄姿的金汤城,一脸惊讶与欣喜交织的神色。 李啸的脸上,亦是满满的笑意。 李啸派赤凤营营长田威率全部的步兵与火器部队,乘东江镇的船只返回赤凤卫,却令赤凤营副营长李定国和他一起,带着骑兵们前往金汤城,也是存了个让他和自自已一起见见金汤城的心思。 李啸看到,这座周长达16里的雄城,四周环挖了阔达十米的护城壕,整体外观因未包砖,在朝阳下呈现出一种极具历史厚重感的苍黄。 整个城池,只开了东门与北门两处城门,而在城墙上,瓮城,望厅,吊桥,角楼,堡楼,雉堞,女墙、马道等设施,一应俱全。 而快行到金汤城东门外时,李啸注意到,在东门外不远的位置,已有三十多家店铺在此处经营,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见到当日自已苦战守卫的金家庄堡,由一座荒僻边堡,变成眼前这一座初具繁华之象的塞上雄城,李啸心头,有种无可言说的自豪感。 很快,一行人穿过城外的商街,来到金汤城东门外,随着手下军兵的通报,立刻金汤城东门大开,金狼营营长段时棨,副营长刘文秀,金汤城总管安谦三人,齐齐出来迎接。 见到李啸亲自前来,段时棨安谦等人十分欣喜,而曾同为张献忠义子的刘文秀与李定国,阔别数月,自是相聊得十分热络。 “安总管,这金汤城,建造得甚合我意,这份功劳,你却要居首。”李啸亲热地拍着安谦的手说到。 “李大人,这金汤城多亏你之设计规划,且有足够的资金人力提供,我们按图兴建,岂敢居功。”安谦见李啸夸奖,一脸喜色,随即作延请状:“城外不是聊天之地,且请各位随我等入城。” 李啸等人随安谦入城,眼见所见之景象,愈发让他心下甚慰。 一行人入城后,李啸等人立刻注意到,整个城区,都是与赤凤城与铁龙城一样,都是宽阔显眼的十字交叉道路。 整座城池的城区规划,也与当日李啸的设计完全一样。 东北区,是一个巨大的羊毛纺织生产基地,诸如纺纱厂,织布厂之类纺织工厂,皆建于其中。 西北区,则是一半地区作为纺织基地的外扩范围,以备建造更多的纺纱厂与纱布厂。另一半地区,则已建为居民生活区。 东南区,则建立大型的炼焦厂,提硫厂,羊毛脱脂厂等厂子。 西南区,建立许多巨大的专用仓库,作为煤矿、焦炭、硫磺、羊毛、呢绒制品,以及从南方运来的各类物品的贮存地。 李啸下令,让段时棨与刘文秀等人,带李定国及手下一众骑兵入金汤城军营休息,他则与二名护卫,在安谦的陪同下,查看整座城池的运作情况。 这时,李啸的目光,迅速地被东北区那一条笔直宽阔的小巷两边,那建得整整齐齐的纺纱厂与织布厂所吸引。 李啸看到,这些厂子外观崭新,应是新建不久,共有三家纺纱厂,与五家织布厂。 不时有工人从西南区的羊毛仓库中,推着装得满满的,去除油垢与蜡质的羊毛和羊绒的大车,进入那些纺纱厂之中。 而从纺纱厂出口处,又有不时有工人推着满车的一卷卷纺织叠放好的羊毛线,进入织布厂中。 而从织布厂出口处,则是完全织好的成品呢绒,被工人们装车运往西南区的仓库中。 安谦见李啸对那些纺纱厂与织布厂如此感兴趣,忙说道:“大人,这两排厂子,皆是前两月方彻底建好,设备亦是从北直隶等地购买。因羊毛供应及备用资金尚是不多,故只先建了这几家。大人若有兴趣,可入厂一观。“ 李啸笑道:“甚好,请安总管前面带路。” 很快,李啸李定国二人,在安谦的带领下,进入左边一家纺纱厂中参观。 进入厂内,在一片机器运行的嘈杂声中,李啸看到,里面约有四十台细纱机,每台机器上,都有一名妇人在紧张地装丝抽线。 一团团的羊毛从纱锭梭子上卷入后,随着妇人踩踏脚板,一根根又白又亮的粗纺纱线,便从这些妇人手中变魔术般织造出来。最后盘成一个圆柱状的木棍上,在达到一定程度的数量后,便由妇人将其扯下,再重新插入木棍接线。 李啸注意到,这些妇人所使用的细纱机,每台织机上,只有四至五个纺纱织锭,并且还是原始的横梭,因为是纯人力手工制造,导致出产的羊毛纱钱速度并不快,数量也较少。 他立刻在脑海中想到,这种纺纱技术,相比英国在百年后出现的珍妮纺纱机,实在是太落后了些。 要知道,经改良后的珍妮机,每台机床可达80个立式纺梭,不但效率高,而且纺出的纱质量也比原来的机器要好得多,当时,整个英国共有2万余台珍妮机,实为世界第一纺织大国。 不过李啸立刻想到,凡事不可能一促而蹴,珍妮机从开始制作出来到完全成型,也经历了十多年的时间。如果能先模仿珍妮机的雏形,也就是那种立梭8根的原始珍妮机,把它先设计制作出来,可以说,现在的产量与效率,至少将会提升数倍不止! 要知道,珍妮机的发明者詹姆斯。哈格里夫斯,在研制出这种雏形珍妮机后,因为产量与效率的大大提升,甚至导致了同是纱纺工的领居们的巨大愤怒。他们联系起来,闯入哈格里夫斯家中,强行将他的机器捣毁,甚至有人还立刻放火,点燃了哈格里夫斯的房屋。邻居们残酷的报复行为,使得哈格里夫斯无法在老家兰开夏郡呆下去,不得不远走他乡。 “安谦,以本官之见,你们令工匠尝试细纱机的横梭改成立梭,纱锭也由现在的四五个改成八九个,这样一来,纱强效率与速度,定会大大加快。”李啸画了个简单的草图,然后向安谦嘱咐道。 安谦仔细地看了看图纸,虽然不太明白,但他还是立刻对李啸说道:“好,大人您放心,我随后就去找工匠,来改进这细纱机。” 李啸等人,随后又跟着安谦从纺纱厂中出来,走进巷子另一边的一家织布厂中。 进得厂子,无休止的机器的咔嗒声在一时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 李啸看到,这家厂子,约有六十架织布机,每架机器同样亦是一名妇人在操作。 这种织布机,便是《天工开物》中所记录的明代织布机,它是用8扇综和4只踏轮进行编织操作,那来回压线编织的梭子,共长1尺2寸,它可使用纬重平组织和通经回纬的缂织法,可以织制正纹与斜纹等各类简单图案。 而一块又一块,还带着一股浓郁羊毛气息的呢绒,便一块块地织造出来。 待纺出的呢绒其长度达到一匹布的数量后,妇人便用剪刀剪下,旁边有男工将其卷成圆柱状,并堆放在推车上,待推车装满后,便从厂中推出,存放入仓库中。 李啸来到推车旁,拉出一块织好的呢绒来细细观看。 他看到,这些呢绒,厚实紧密,洁白柔软,手感良好,虽然与后世的大规模水力工业生产的质量还有差距,但在这个明末时代,质量却是相当可以的。 李啸对布匹质理,相当满意,他在心下暗想,等资金更充足后,还要开始进行羊毛染色,从而生产出更多花样的羊毛呢绒来,从而使其更受市场欢迎。 李啸等人,随着安谦走出厂来,这时,一股南风吹来,一股刺鼻的臊味传入鼻中,李啸等人的目光,立刻被东南区那两座大型的羊毛脱脂工厂所吸引。 安谦见李啸等人感兴趣,便立刻带其前去参观, 李啸远远地看到,不时有工人推着一堆堆花白油腻的羊毛,进入厂中。那股腥臊味,便是从厂子中随风飘出。 因为这种厂子比较肮脏且气味不佳,安谦本不欲带李啸等人进去,便李啸执意要去看,安谦无法,只得随他。 三人入得厂子后,李啸看到,每个厂里中,都有四个大大的方型去蜡池,里面装满了腥臊的暗黄色液体。 大批的男工,将运来的羊毛打散,压入这暗黄液体中,然后用棍子搅开搓洗,让羊毛在里面驻分****,而不会结团。 “如果本官没猜错,这里面,装的都是人尿吧。” 李啸这一说,让安谦一愣,忙点头道:“正是呢,当时请来的技师说过,每批新鲜羊毛,需得要尿液浸泡两个时辰,搅拌脱脂后,方可泡开羊毛上的蜡与油,再充分洗晾,去除污渍,待其晒干后,才可用来纺制羊毛纱线。” 李啸哦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他也不是学纺织的,既然这个土办法能解决这个脱脂去油的问题,那就先这样用着吧。 随后,李啸又看到,有工人将浸泡好的羊毛拿出来,在另一个厂房内,用大桶的清水洗涤泡好的羊毛,然后甩干,统一在厂外一个大晒场上晾干。 看完羊毛脱脂厂后,李啸等人又去参观了一番同在东南区的炼焦厂与提硫厂。 炼焦厂处,李啸看到,一大群工人正源源不断地从北门外,送来碾碎洗好的细碎煤块,堆放在炬焦厂外的临时仓库中,摊开晾干。 又有工人将晾干好的的煤块,送入一座外形与炭窑颇为相似的炼焦窑中。 精煤晒干后入窑,在炉窑内不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借助窑炉边墙的点火孔人工点火,将堆放在窑内的精煤点燃,靠精煤自身燃烧热量逐层将煤加热,这是直接加热。随后,煤燃烧产生的废气与未燃尽地大量煤裂解产物形成的热气流,经窑室侧壁地导火道继续燃烧,并将部分热传入窑内,此为间接加热。 经过直接与间接两道加热,八百摄氏度的高温燃气流则夹带着未燃尽地煤裂解物从窑顶开孔处排入大气。 一般来说,这个过程延续八到十天,焦炭就可制成了,这时工人们便会从人工点火孔注水熄焦,待窑炉冷却后,开门扒出制好的焦煤。 离开焦煤厂,李啸等人来到硫磺厂中,李啸第一次见到了硫磺提纯生产的全过程。 李啸首先看到,有大批工人,用四轮马车从北门处,运送了大批磨碎,并且已由人工挑出沙石的硫磺矿过来,运入提硫厂中。 要知道,生磺中含有不少的沙石,因为硫磺密度与沙石类似,没有什么好办法去除,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先磨碎再人工拣去沙粒的方式。 接下来,李啸看到工人们,将这些生磺矿,推入一个里面放着许多广口铁锅的厂房内,每个锅中,都是按每十斤牛油,一斤麻油的比例,倒入锅内,再把磨细的生磺,慢慢倒入锅内,随后用大木掀连续不断的搅和锅底。 生磺在滚热的油中融开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搅拌,工人便用极细的笊篱将渣滓污垢捞出。 等到磺已化尽,将锅离开柴火。将其冷却到还略为烫手的程度时,便用细麻布将其滤过,然后倒入一个大磁缸内慢慢冷却,以将油与硫磺分离。 这样的做法原理是,因为油比重轻,可浮在上面,磺比重大,故沉在低下。通过这种方式将油滤掉过,之后再将磺研细晾干,便得到纯度很高的成品硫磺了。 李啸等人参观完提硫厂后,原本在外面指挥工人忙碌的焦炭厂厂长于能,与提硫厂厂长宋大,两人皆是一脸汗水地从城外匆匆赶回,便立刻向李啸跪拜。 “两位辛苦,速速免礼。”李啸连忙将两人虚扶而起,一边夸赞道:“若非两位及时往山东送来焦炭与纯硫,我军的火器制作,却是难办了。” “我等为大人效力,些须辛苦,不值一提,只要能保证我军用度便心满意足了。”被李啸夸赞的宋大与于能二人,两人站起身来,皆是一脸喜色。 李啸又勉慰了二人两名,便让他们退下,又和安谦等人参观了西南区的仓库,和西北区的金汤城居民住地。 随后,李啸随安谦进入内城,见到正在军校场整整齐齐操练的金狼总军兵,李啸心下十分喜悦。 “李大人,这金汤城能有今日这般规模,成为了宣镇北路一颗璀璨的明珠,都是大人您的功劳啊。” 此时,接风欢迎的筵席已摆好,在带李啸入府就宴的路上,安谦笑着对李啸说道。 北路明珠? 这句赞司,当真不错。 “安总管,这金汤城能有今日这般成就,却非是李啸一人之功,乃是各位齐心合力共建之成果矣。”李啸拍着安谦的肩膀,感慨地回道。 (多谢书友120815233259593,546740789二位兄弟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利诱之 以威迫之 次日清晨,洗漱完毕吃完早饭的李啸,与安谦一起,登上金汤城城墙,一边欣赏城外壮阔荒凉的北地风景,一边随意地闲聊起来。 “安谦,现在金汤城中所用的羊毛,都是从土默特部换来的吧。” “正是,就是在上个月末,土默部将全部落中剃下的羊毛,皆送了过来,共有约55万斤,并已担我们的要求,分上中下三品进行打包分装。” 李啸点点头,心下却在想,一般情况下,羊毛一年可剪两次,第一次在4到5月,第二次在9到10月,他记得上次土默特汗达布尔说过,土墨特部共有羊6万多只,那么,按每只羊产8到10斤羊毛计算,每次剪毛量可达48至60万斤。这55万斤羊毛,确实是他们整个部落全部的羊毛产量。 “李大人,这次土默特部送来的羊毛,以一担120斤算,共约为4580多担,其中上品1100担,中品2100担,余者皆为下品,按您所定的价格,下等货算每担5钱银子,中等货每担8钱银子,上等货每担1两2钱银子。总共价值近3000两银子。” 听了安谦的详细介绍,李啸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说实话,李啸给的这个价格,实在太过低廉,在后世的中国,根本就没就没人鸟他。 要知道在现代中国,一斤上好羊毛的价格,在2000年时,便是50元呢。 但在这个年代,羊毛却不值钱,原因是因为脱蜡技术的不成熟,导致羊毛制品无法制成衣物,故无法普及,作为原料产出地的蒙古人,也只能将这些羊毛制成油腻粗劣的毡子,故李啸能收购这些羊毛,对于这些蒙古部落来说,相当于让他们变废为宝,得到了一笔额外的财富。 对于极其困窘的土默特部,这3000两银子,也算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 在这种一方处于极度强势,一方则为完全仰赖的情况下,李啸当然拥有绝对定价权。 而这个明末年代,因为生产工艺比较原始落后,羊毛利用率还是偏低,据安谦初步估算,一般来说,因去油脱脂处理,以及搬运损失之类,4斤羊毛才可产生一斤呢绒,按一匹呢绒约长5丈,重量约为4斤计算,这次土默特部的55万斤羊毛,约可生3万4千多匹呢绒。 而按每匹羊毛呢绒8两的销售价格来算的话,销售额可达27.2万两,除掉人工、原料以及制造成本,净利润绝对可达20万两以上! 相比这样惊人的利润,李啸的原料收购所花的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禀李大人,土默特部的羊毛,我军并未花钱购买,而是用我军赤凤卫运来的海盐与铁器抵换,毕竟这些物品,都是草原上急缺之物。其中海盐每担售价为10两,抵换了100担,共1200斤海盐。另外抵换的铁器价格,小铁锅每个8两,铁针每根5分银子、马掌每块5钱银子,火箸每个.。。。。。。”见李啸正在思索,安谦笑吟吟地又接着说道。 听着安谦喜孜孜的汇报,李啸脸上的喜悦神色,更是荡漾开来。 安谦这人,看似敦厚,这买卖做得够黑啊! 因为这样的价钱,几乎在抢钱了。 这种一手以极低价格购入羊毛,一手超高价格出售自已产品的交易方式,怎一个爽字了得! “很好!安总管,等资金回笼充足后,再立即扩建纺纱厂与织布厂,尽量扩大生产额,今后,除了土默特部外,其余的蒙古诸部,都要尽快与他们建立商业渠道!”李啸一脸欣喜地对安谦下令。 李啸与安谦边走边聊,不觉来到金汤城北门上的望厅处,两人刚在城楼上寻了个位置坐下,便远远地看到,城外一名骑兵飞马疾驰而来。 “总管,总管,关口外,有大队的蒙古鞑子到来!” 这名骑兵,喘着粗气进得城来,便快步走上城墙,向正与李啸一起,在城墙上眺望的安谦致礼禀报。 “哦,那土默特部,不是前一个月才来卖过羊毛么?”安谦听了禀报,显然有些惊讶。随即他便向那个军士问道:“来者却是何人?” “禀李总兵,据他们说,是多个蒙古部落共同派人至我金汤城北面的关口外,带着大队的骑兵护卫过来,说是想与我金汤城进行贸易。” “哦。” 李啸与安谦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皆不觉一笑。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看来土默部尝到了甜头,其他的蒙古诸部,都要来分一杯羹了。”李啸大笑道。 “呵呵,这样的发财机会,怎么可能只让土墨特部独吞,不论哪个蒙古部落知道了消息,都会按捺不住的。”安谦亦是一脸喜色。 随即他下令道:“令他们的骑兵留在关口外,不可进我大明境内,宣他们各个部落的商队头人,到我金汤城下相见。” “得令!” 金汤城北门外的一块空地上,李啸昂然高坐,在此接待一众远道而来的蒙古商人。 李啸为了防止其中混杂间谍,且不愿随便暴露城中生产机密,故为妥当起见,在这城外接待他们。 一个个商队头领走上前来,向李啸躬身致礼。 “奈曼部商队头领忽忒尔赖,拜见李总兵!” “喀喇沁部商队头领桑臣,拜见李总兵!” “勒津部…….“ “永谢布部…….” “阿苏特部…….” “鄂尔多斯部……”. “巴尔虎部……”. 一共七个部落的蒙古部落的商队头人,人人一脸恭敬之色地用生硬的汉话向李啸自报家门,然后再从李啸面前低头走过,来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听了他们报出的部落名号,李啸发现,这些部落,基本上都是土默特部的临近部落,可能正是因为相临的原因,他们才能最快得到消息,并派出商队过来吧。 “各位通过土墨特部地界,前来我金汤城,怕是经过了一番争斗吧。”李啸脸上笑吟吟地说道。 各名头领一惊,随后,奈曼部的商队头领忽忒尔赖站起来,向李啸躬身说道:“大人说得是,那土默特部为了独享与贵部的贸易权,竟派出骑兵袭杀我等,幸得我等七家部落合力将其击败,这才来到了贵部城下。” 李啸的眉头,顿是微微皱起。 这时,安谦在一旁小声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看来,我们有必要给土默特部一点警告了,它这样的小部落,若敢阻挡我军与蒙古诸部贸易,我军就停了他的贸易权!” 李啸点点头,低声道:“安总管说得对,以利诱之,还需以威迫之,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蒙古诸部伏贴。这一点,本官自会拿捏好。” 李啸示意忽忒尔赖坐下,然后大声对他们说道:“各位,你们既然有心来与我金汤城贸易,本官定会维护好这商道畅通,本官可向诸位保证,以后土默部袭击商队之事,不会再发生了。这商道一但建立,各位可与我军放心贸易。” 李啸此话一出,下面的各名蒙古商队头领,脸上无不是一脸轻松之色。 安谦这时在一旁插话道:“不知各位有何物品与我军贸易?” 听了安谦这话,奈曼部的忽忒尔赖腾地站起,大声说道:“李大人可优先与我奈曼部贸易,要知道,我奈曼部养绵羊12万只,是土默特部的两倍,一年产两次羊毛,每次可产羊毛100万斤以上,另每年还有牛、马等牲畜近万匹.。。。。。。” 未等他说完,一旁的喀喇沁部的桑臣立刻打断他的话:“哼,养12万只绵羊算什么!我喀喇沁部养绵羊19万只,每次的羊毛产量可达180万以上,另外的牛马产量也比你们多。。。。。。” 他的话未说完,又立刻被其他部落的商队头人打断。 他们在这里互相嘲讽与炫耀,李啸却在心下感慨。 现在的蒙古诸部,因为这些年来,连年与后金和明朝争战,加上明朝关闭边市,导致蒙古诸部的生存处境十分困难,人口与养畜量,其实都已大为减少,与旧日蒙古帝国全盛时期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要知道,在后世中国,仅仅科尔沁的一个巴彥绰尔市,便养羊两千万只,其中上好的绵羊便有数百万只。 根据各个部落上报的数字,李啸迅速地算出,现在哪怕就这七个部落,每次收割羊毛的季节,总共可获得羊约760万斤,可产呢绒47.5万匹,哪怕将来呢绒价格下降,只能以每匹5两的价格出售的话,总售价亦可达240万两银子! 李啸估计,其中至少220万两会是纯利润。 如果是一年的羊毛总产量,那还要再翻番,纯利总共可达440万两! 一进一出,李啸获得了近乎天价的暴利。 有了这笔巨额银子,李啸扩充势力供养军队,将变得十分容易。 更何况,他还不用花银子购买羊毛,因为对于这些极端缺乏生活物资的蒙古诸部来说,李啸产出的海盐与铁器,具有更大的诱惑力,他们更乐意用羊毛换取这些物品。 在将来李啸的丝绸出产后,这些所产的丝绸,亦将成为那些蒙古的贵族王公所必需之奢侈品。 整个蒙古市场,有太多的商机在其中了,李啸心下万分庆幸,当日成功拿下这金家庄堡附近三十里的长期使用权。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李啸最终与他们达成了以下协议。 1、他们所产的羊毛,也与土默特部一样,一年两次收购,分上中下三品,按同样价格收购。 2、羊毛的采购银两,全部用海盐或铁器抵换。 3、因明朝关闭边贸,每次交易,均在关口外进行。 4、李啸军采买马匹与耕牛的话,同样用海盐或铁器抵达。 5、若需要更多的海盐与铁器,则必须花钱购买,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方式进行,不得赊欠。 6、为减少不良影响,所有交易,皆在这一年两次的互市中进行,其他时间,边境关闭,不进行贸易。 7、贸易时间为,每年的5月初与十月初,每次开市时间为期一周。 谈完协议后,李啸注意到,很多蒙古商领的头领,都一番心有所思的样子。 李啸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估计很多人起了到时进行互市时,趁机出动兵马前来抢掠的心思。 尤其是与后金交好的喀喇沁部商队头领桑臣,和奈曼部商队头领忽忒尔赖两人,两人的嘴边,似乎还带着莫名的笑意。 见到他们这副神情,李啸心下暗笑,看来,不给你们这帮身体永远流着剽掠抢劫基因的家伙一番敲打,你们还以李啸是个可以随意欺压的普通汉商呢。 “各位听清楚了,我李啸丑话说在前头,我军可以与诸位公平贸易,便若有人起了劫掠我军或其他部落的心思,那就休怪李某不客气!”李啸环视了众人一圈,发现他们皆在凝神细听,便冷笑着说道:“李某将会全部扣留他们的商货,歼灭他们的军队,当众斩杀他们的商队头人,并且永远禁止他们的部落与我军进行贸易!” 李啸这话一说完,忽忒尔赖与桑臣二人,不觉浑身一震。 这时,各商队头领纷纷表态,并当场立誓,保证自已部落会遵守规则,绝不会在交易之际干出劫掠的勾当出来。 李啸见他们一脸恭敬神情,知道自已的警告起到了效果。 随后,他又与他们谈了一阵,便打发他们回去,并约定,因为这次情况特殊,李啸允许他们二周后,他们可将羊毛送到关口外,进行海盐与铁器的交换。 各人应诺而去后,李啸与安谦两人抚掌大笑。 “待本官返回赤凤卫后,便会立刻送来银子,你这边立即再度招揽流民,扩建工厂,一定要保证所进的羊毛,能顺利消化生产。”李啸笑着对安谦说道。 “大人放心吧,在下一定会统筹好此事,绝不会耽搁我军的生产进度。”安谦拱手笑着回道。 “等到资金再宽裕些后,这金汤城,也要全部包砖,让这座城池更加坚固牢靠,成为我军在宣府北路的坚实支柱!”李啸一脸憧憬地说道。 “在下谨遵大人之令。” 随后,李啸令安谦派出使者前往土默特部传令,要他们老实点,若再有袭掠商队之事,今后将中止与他们的贸易。 李啸在满心喜悦中在金汤城又呆了两天,这天下午,忽有护卫来报,说土默特部汗王的女儿英格玛,率领着数十名护卫,前来求见李啸。 李啸一惊,她来这金汤城做什么? 李啸想了想,便下令让那些护卫在城外的客店处,安排住宿歇息,让英格玛独自一人进城,并带到他这总兵官厅。 很快,李啸刚走到院中,便听到外面一个气呼呼又饱含委屈的声音响起:“李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当初不是说了,只与我土默特部进行贸易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佳人本该配英雄 英格玛气乎乎地冲进院中,后面跟着一脸尴尬的安谦和几名军兵。 李啸见她这般发怒,心下却感觉好笑,他挥了挥手,让安谦等人先退下。 院子中,只剩英格玛与李啸两人。 “英格玛,这大半年不见,你长大不少了。”望着面前长高了不少,身材凹凸有致的蒙古少女,李啸笑道。 英格玛斜了他一眼,脸上却是一红,犹是一脸生气状的她,便在院中的石桌旁般寻了个凳子坐下。 “听说,你们土默特部,派兵袭击了这些前来我金汤城洽谈的蒙古商队,可有此事?”李啸脸上笑容收起,低声喝问。 “他们不经我们同意,擅自带兵进入我土默特部,我土默特部当然要派兵攻击他们了。”英格玛气乎地说道。“况且,你们以前不是说过,只和我们土默特部进行贸易的吗?” “这是什么话!这些与我军做生意的蒙古诸部,只不过是途经你部,你土默特部如何可以擅自攻击!”李啸语言中带着一股莫名愤怒:“若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军将再不会与土默特部进行贸易,而且,还会出兵教训你的父汗!” 见到李啸这般严肃的模样,英格玛的脸色一下就灰了下来,她一幅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嘴唇气乎乎地撅起,却不敢多说什么。 李啸脸色缓和下来,又对她说道:“英格玛,你也知道,你土墨特部,连受战争创伤,困窘已极,出产亦是甚少,光凭你部一地供应羊毛等物,我金汤城根本不够使用,这一点,其实你心下也明白吧。” 英格玛没有出声,李啸继续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毕竟你们是第一家与我军贸易的商业伙伴,以后还会优先与你们进行贸易的,却不必担心我军会抛弃你们土默特部。” 李啸这句话说完,英格玛脸上的气色消了不少,她轻声嗔道:“哼,这还象句人话。” 李啸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英格玛,别说孩子气的话了,这样吧,为了平息你心中的怨愤,待你们返回之时,本官再送一批铁器给你们土默特部,这样的话,你可该满意了?” 英格玛昂头一笑:“哼,这还差不多!好了,本姑娘不想与你多说了,我这么远跑来,肚子好饿了,你可要好好款待我。” 李啸大笑道:“你远来是客,我李啸还不至于连顿饭都请不起。” 随后,李啸安排宴席,款待英格玛一行人。 宴席上,李啸发现,英格玛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向自已瞅过来。 李啸当然看得懂她那些热辣的眼神中,包含着什么意思,只不过他装着看不懂。 宴后,李啸本欲安排她与那些护卫一样,去驿馆休息,不料,这个姑娘却使了小性子,定要在李啸的总兵官厅中,寻一间房休息。 英格玛的这个要求让李啸颇有些困窘,最终他拗不她,让她在总兵官厅中的一间偏房中休息。 在李啸本欲与仆人一齐退出房外时,英格玛叫住了他。 “李啸,你先别走,陪我说说话,好吗?” 房间中,红烛摇动,李啸直视着英格玛火辣的眼神,忽然感觉心跳至少加快了一倍。 这个情窦初开身材火辣的蒙古少女,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英格玛,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李啸长吁一口气,压住自已的心绪,朝她微微一笑,还是扭头朝门外走去。 英格玛一把拉住了他,她娇哼了一声,把他安在床沿处。 “你怕什么,说说话也不行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英格玛轻嗔道。 李啸心下一声轻叹,却不好意思立刻迈步离开。 李啸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她手脚麻利摘下头饰,露出一头飘逸的秀发,闻着她身上不时飘飞而来的少女的馨香,心下涌起一种莫名悸动。 自已已是有两个妻子的人,为何还会这般突然意乱情迷。 这时英格玛已收拾完毕,她沉默地坐在床沿的另一边。 金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脸,彼此似乎都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 “抱着我。”英格玛的声音细如蚊鸣。 李啸似乎受惊一般,连忙从床沿处站起:“英格玛,请不要这样,我李啸已然娶妻,不可以再这般。。。。。。” 李啸还没说完,英格玛猛地扑过来,从身后把他紧紧抱住。 她热辣芬芳的呼吸,喷吐在李啸脖子上,让李啸不觉一阵颤栗。 李啸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发现她抱得极紧,便长叹一声,微闭着眼,任她这样抱着。 李啸突然心乱如麻,有种莫名的徨然。 “李啸,你不要逃避,我看得出,你的眼神中,也是喜欢我的。“英格玛将头深深地埋在他背上,用一种幽怨的语气轻声说道。 李啸一声叹:“英格玛,李啸跟你实话实说吧,虽然,我亦对你有所动心,但李某已有妻室一双,孰可再纳啊。” 英格玛闻听他这般说辞,猛地从背后一面转到他身前,她抱着李啸的肩膀,眼中却已渐盈热泪。 “李啸,你听好了,我英格玛,是蒙古女子,不与你们那些汉女一样,求什么名份地位之类的东西。我只知道,你是我心中的英雄,是足以傲立草原的雄主!在草原上,佳人本来就只配给英雄享用!李啸,我喜欢你,热恋你,只求与你相爱相亲,便是知足,哪怕终是一无所有,我亦心甘情愿!” 英格玛说完,猛地扑在他怀里,嘤嘤抽泣起来。 李啸有如木偶一般站着,这时的他,突然有种无可言说的疲累感,他这才发现,对于率直表白的英格玛,他仿佛没有任何抵抗力。 李啸渐渐地,将她愈抱愈紧。 在英格玛的娇柔的喘息声中,李啸的手,颤抖地向英格玛探去,最终,还是停住了。 “你怎么了。”她的声音轻若蚊鸣。 “没什么,只是我想来想去,还是怕这样做,会不会对你不尊重。。。。。。”李啸说得很违心。 英格玛猛地抬起头来,她嗷地一声大叫,一把将李啸猛力抱紧,倒竖的柳眉下,杏眼圆睁,两颗泪珠儿却悄然从她眼眸中掉落。 “李啸,不要让我瞧不起你!我都这样了,你还怕什么?我一个女儿家,不顾名声,不顾体面,一心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多蒙古部落都在你面前低声下气,你要一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定要我找个蒙古王公嫁了,李啸你才甘心么!我土默特部恁多精锐,都被你说灭就灭,说杀就杀,难道还怕和一个女人亲热么?李啸,我不要名分,不求你定要娶我,不求与你朝夕共处,同生共死,我以处子之身,只求与你一夕承欢,若得你之温存,英格玛死而无怨!我在草原生活了这么久,从小到大,还从未这样发自内心地喜欢过一个人,这样低声下气的等待过一个人!但为了你,我愿意,发自内心的愿意!我身体壮实,一定能给你生儿子,让你的儿子和你一样,英武豪迈,雄踞草原!” 英格玛说完,一头伏在李啸肩头,呜呜哭泣,从檀口喷涌的芬芳而热辣气息,直直地喷在李啸颈间。这个在蒙古草原长大的少女,干脆爽快,有如无垠广阔的蒙古高原一般裸露而直接,这个时候,她向李啸倾吐的心中感情,同样也肆无忌惮又直抵人心! 李啸热血沸腾,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便向床上走去。 “李啸,拿出你作为男人的全部本事,来彻底征服我吧!” 李啸象狼一般猛扑上去。 烛光摇摇,喘息连连,男人的嘶吼与女人的娇吟叠于一处,外面夏夜月光如水,房内却是春光盎然无限,绽放着最原始最本能的美好人性。。。。。。 次日辰时,李啸犹然不愿从那个绮丽的梦中醒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向旁边一摸,却发现旁边的枕席上早已空空如也。 李啸连忙穿衣起床,这时有军士向他禀报,说英格玛一早就和那些蒙古骑兵离去了。 李啸心下顿是无限感慨。 看来还在自已睡着之际,这小妮子就离开了,只是,她给自已留下了一个怎样让人激动回味的夜晚啊。 这个有如蒙古烈酒般的少女,已在他心上,刻下了永远不会磨灭的痕迹。 李啸心下,暗下决心,待返回赤凤卫后,还要要与正妻朱媺姵等人商量下,将这个英格玛纳为妾室吧。 虽然这个蒙古少女不在乎,但李啸作为一名汉人,永远无法摆脱汉文化的烙印。 李啸在金汤城呆了一周多的时间,便返程回赤凤卫。 在他离开的前一天,他设计的8个立式纱锭改良版细纱机,已由工匠们研制完成,经试验,细纱机的工作效率至少提高了三倍! 李啸随即下令,从今以后,只用这种改良版的细纱机进行织造,以加快生产进度。 他同时要求,到明年为止,务必将金汤城中的细纱机增加到三千部,织布机增加到五千部,以保证能顺利消化完购入的羊毛,保证达到预定的呢绒生产量。 安谦等人连声应诺,向李啸保证会顺利完成交待的任务。 离开金汤城时,李啸忍不住向西眺望。 他知道,现在后金的多尔衮等人,正率领着大批的后金大军,在山西大同一带攻城掠地,明军遇之即溃,基本只能龟缩大城防守。 据前世史料记载,多尔衮此次入侵,一直要到八月分才会结束,总共在山西大同等地,斩杀了明军6000余人,掳掠得人畜7万6千多,凯旋班师。 李啸在心下,极想将这嚣张猖獗的后金军队一口吞下,只不过,自已现在实力太弱,想进行这样军事行动,根本办不到。 这个明末乱世,实力才是根本,就象后世的俄罗斯谚语所说的那样,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二周后,李啸一行人,返卫了赤凤卫。 李啸最关心的事情,便是沈志祥送来了工匠没有,不料,让他失望的是,赤凤城总管许秀清告诉他,那边沈志祥传来消息,说为了防备后金可能对东江镇发动的进攻,这批工匠已接东江镇总兵沈世奎之令,随军备战,故一时半会难于离开。 李啸知道,现在后金在辽东被自已击退,故极可能会摆出一副威吓东江的态势,来吓阻明军出援山西,沈志祥这般做,倒也不是无故背约。 “李总兵,那沈副总兵说过,只要东江镇的警备态势一结束,他便会立刻遵守前约,将工匠送来。“许秀清向李啸解释道。 李啸点点头,正欲让他退下,许秀清却笑着对李啸说道,近来有一名工匠,曾向自已提出,是否可用烧瓷的方法,才生产李大人说过的那种水泥。 听了许秀清介绍,让李啸不觉眼前一亮。 其实,李啸前世高中时,学过水泥的生产工艺,只不过,因为是粗浅介绍,他也没办法了解太多。 李啸大致记得以前高中的化学课本上讲过,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黏土入窑锻烧,然后加以磨碎,就可以制造出水泥。 只是水泥制造的原理虽然简单,但问题在于,如何合理化、经济化与规模化地进行生产,这就是不小的难题了。李啸毕竟不是学硅酸盐专业的,对于如何生产水泥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只依稀记得,在他前世发展到巅峰的现代水泥产业,都是用巨大的立式转窑与球磨机来生产的。只是这转窑与球磨机到底是什么样子,要怎么制造,李啸也不知道。 “速带这位工匠前来见我。”李啸对许秀清立刻说道。 很快,一个脸色黑粗的工匠,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来到总兵官厅中。 “你叫什么名字?”李啸又问道。 “小人廖全禄,登州人氏,以前在登州城中干过陶瓷烧制。当日在孔贼攻城前,逃出登州城,成为流民,后在前些时日,因贵军扩招兵马,才将小人选为辅兵。”廖全禄在李啸面前慌忙跪拜。 李啸心下暗乐,没想到,这次将赤凤总扩建为赤凤营,竟还招到了一个专业人才。 “听许总管说,你有个烧制本官想要的水泥的法子,可是当真?”李啸边说,边示意廖全禄起身。 廖全禄站起身来,向李啸拱手说道:“大人,俺听许总管说过你制水泥的那个方法,听说东家您要调的这个细料,是粘土、石灰石和煤炭粉合在一起烧制,在下在想,这倒和烧陶瓷有点象,倒不如用烧陶瓷的窑子来试试。” 李啸眼光一亮,忙说道:“你不错,有想法有头脑,这样吧,由你带着些工匠,就按我的配方去试验改进。如能成功烧制水泥,本官给你重重奖赏。”李啸心下有如开锁一般高兴。 “谢大人看重,小人一定尽力去做。”廖全禄一脸喜色。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皇太极之梦 崇祯八年八月初三,在多尔衮的率领下,南下侵明的后金大军大获全胜,斩杀山西大同两地的明军共6000多名,烧杀掳掠村镇州堡无数,共掳得近八万之众的明国百姓,以及大批的财产与牲畜,顺利地从山西平鲁卫撤军北返。 只不过,在近回后金的路上,统军大将多尔衮那英俊的脸上,却依然满是肃然与失落的神色。 一路上,他好几次偷偷拿出那一角镶金光华四射的传国玉玺,用健壮有力的右手,反复摩挲玉玺上面那活灵活现的吞柄玉龙,以及那章面大篆的“制诰之宝”四字,痴痴凝望半晌后,方用一种无可言说的复杂眼神,将它重新包裹藏起。 想到自已在返回后,只能用最恭顺的语气与态度,将这件艰难获得的天下第一珍宝,献给那个走路都在摇晃的大胖子,多尔衮就感觉自已的心灵,仿佛被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一般,疼痛无比。 屈居人下,卑颜求欢,这就是我的宿命么? 我不心甘! 我绝不心甘!! 多尔衮的内心,在痛苦而愤怒地大声呐喊。 只是,现在自已的力量尚是弱小,在那个对自已满腹疑虑的胖子暗中控制下,自已想大力发展自身力量,相当困难。说得难听点,就连那个胖子的儿子豪格的实力,都还在自已之上,自已又有什么能耐,去和那个胖子相争。 没有实力,一切免谈。 多尔衮仰天无声长叹,心下却在暗暗发誓。 皇太极,你这个弑杀我生母的凶手,你这个用卑鄙手段谋夺汗位的混蛋,这天下至宝传国玉玺,我便先暂放你处。总有一天,我要重新夺回本属于我的汗位与权势! 大军东去,铁流滚滚,被一众白摆牙喇精锐簇拥的多尔衮,他那阴沉的眼神,有如鹰鸷一般锐利凶狠。 多尔衮的大军,尚在返回途中,后金宫廷里,凤凰楼前的一大片空地上,皇太极、范文程、宁完我三人,正环坐了一圈,看着一个头戴牛角,身着鱼皮,面涂五颜六色颜料的萨满,手执着一个兽皮小鼓,正在哼哼哈嘿的跳大神。 身着箭衣夏装,头戴靛蓝瓜皮小帽的皇太极一脸阴沉,一旁分坐的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脸上亦满是沉重之色。 那萨满跳了一阵,忽地大吼一声,仰面倒地,随后慢悠悠地从地上直起身来,双眼直瞪瞪地看着皇太极,以一种怪异地语气说道:“我乃山野之神也!何人唤我,却是要问何事?” 皇太极脸色一动,却依然平静地对那萨满说道:“大神,是本汗要来求神,特为占昨夜之梦。” 那萨满眼珠一翻,全是眼白:“不知汗王所梦为何?” 皇太极心下一声暗叹,便将昨夜之梦告诉了他。 原来,昨夜皇太极入梦后,忽听见寝殿之外,有人在唤他的名字。 皇太极便感觉自已晃晃悠悠地从床上起来,来到宫外,却见一个身着奇异古装的人正向自已微笑。 只不过,在朦胧夜色下,皇太极怎么也看不清此人面容。 “你是何人?竟敢唤本汗之名?”皇太极问。 那人却不答话,只是用手朝皇太极轻轻一点,皇太极便感觉自已腾空而去,与此人一同飞掠而去。 皇太极心下大惊,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过了一阵,便听得此人声耳低沉地叫道:“京师到了。” 此人言毕,皇太极便惊觉,自已竟然到了明国皇帝的宫殿门口。 一时间,他心下无限感慨,想当初崇祯初年时,自已率军打到北京城,却无缘入内,却没想到,现在自已竟然来到了明朝的皇宫之外。 正心疑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跟着这个装束奇异的人,飘飘悠悠地在空无一人的明国皇宫中穿行,最后在太和殿正中停下来。 皇太极一眼就看到,那九重丹阶上,正在闪闪发光的龙椅。 皇太极心下大异之时,却见到,那个身穿奇服的人,手中拿着一本金色的书,笑吟吟地向他走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带本汗到这明国皇宫?”皇太极厉声喝问。 那个依然看不清面容的奇人,听了他的喝问,却无声地笑了起来,他走近皇太极,低声道:“吾乃金朝完颜氏之祖先也,因我女真一族,气脉重盛,方令吾之阴灵苏醒。现特带汝至此,并以金朝史书付汝,尔若受之,这华夏中原的万里江山,必将由尔之子孙世代统据。” 皇太极大喜过望,恭敬地从此人手中接过那本金书,那人示意,让皇太极坐龙椅上去,便消失不见。(注:以上内容,为《清实录》所载,非作者瞎编,当然,下面的异变,便是崭新的情节了。) 心中大喜的皇太极,手拿金书,便踏步向九重丹阶上的龙椅走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从殿外传来。 皇太极大惊回头,却见得,一头爪牙峥嵘的斑斓猛虎,咆哮着从殿外跑入,猛地从自已身后窜过来,粗大的虎爪凌厉一击,便将那本金书从自已手中打落。 皇太极惊怖倒地,还未来得及呼唤,那头凶猛的斑斓猛虎,发出一声震碎脏腑的巨大吼叫,张着血盆大口,向自已猛扑而来! 这时,皇太极从床上惊坐而起,才发现自已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凉爽的夏夜中,喘着粗气的他,一身大汗淋漓,竟有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回想这个怪梦,皇太极心里极不是滋味。 明明自已已受了那金书,本欲直接登极,却不料,那只突如其来的猛虎,却生生地坏掉了自已的好事! 这个梦,绝非好兆头。 皇太极随后彻夜未眠,天一亮,便令手下唤来萨满跳大神占梦,同时,也叫了范文程与宁完我两个汉官过来,与他一同验梦。 皇太极说完自已的梦境,那萨满便昂着头,有如一只青蛙一般蹲踞于地,两个翻白眼珠乱窜,同时嘴时呜里哇啦地念着咒语。 萨满念了半晌,嘴里却还没有停下来,只不过,他的额头,开始冒出涔涔的汗水,汗水流下来,将他那五颜六色的大花脸,愈发染得奇异而恐怖。 见萨满这么久,还没有传来消息,皇太极脸上,顿是更加凝重的表情。 他知道,萨满问神时,若长时间没有回复,则表示所问的事情会很困难,很难探究,而且一般都是不好的结果。 又过了许久,那萨满嗷地一声大叫,颤抖着身子,对皇太极大声说道:“汗王,本事已明,乃是有一人,为天上白虎星所化,欲抢夺汗王的江山也。” 皇太极大惊:“若是这般,我大金江山可保乎?” 萨满那奇异的声音,有如金属刮擦:“大汗,神仙说过,我大金兴于海东,乃是应东方青龙之象而兴盛也,因这数百年来,我女真族积聚了长白山一脉的千年灵力,时至今日,应是勃发应运,一统天下之时。只不过,却因有人擅改天机,突遣西方白虎星下世,白虎克青龙,我大金若要夺取万里江山,却是难了。” “何人竟有这般本事,竟能改变天机?!”皇太极一脸惶惑地喃喃道。 萨满摇头,显然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皇太极眉头大皱,本想再问点什么,忽地脸上却显厌烦之色,他挥了挥手,便令那萨满退下。 那萨满如遇大赦般急急而退。 “汗王,不必心忧。我大金乘时应命,时运昌隆,兵锋所至,何敌不克,这萨满所言,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宁完我摇头道。 “公甫之言是也。我大金龙兴海东,从建州一地起家,并女真诸部,夺取明国辽中辽南,眼下又彻底收降了蒙古插汉部,整个漠南蒙古皆臣服于我大金,国运这般隆盛,何人复可匹敌!”范文程在一旁插言道。 “正是,听闻贝勒爷多尔衮此次扫灭插汉余部,还得到了消失数百年的传国玉玺,正可谓受命于天,其行昭昭也。可见,天命确在我大金,汗王复何忧之。”宁完我捋须而道。 皇太极听两人这轮番劝慰,脸色已是好了很多,他也感叹地笑着说道:“本汗曾听父汗有言,明朝万历年间,那明国风水大相士方玉,曾向那万历皇帝奏报,说据其感气,东北之地,龙气鼎盛,恐有扰攘中原之忧,那万历皇帝,便令其率风水方士前来东北除灭龙气,结果,那大相士方玉来到东北后,灭了八条龙脉,却独余一条未曾灭得,二位学士可知何故?” 宁完我笑道:“这个传说,在下亦曾听闻。据传,这条龙脉位于建州之东,与其他藏于山岭的龙脉不同,此龙脉却藏于一棵大松树上,称为挂角龙,故那大相士一时疏漏,无从查到。后来天命汗葬父母骨殖于树上后,我大金便得以从建州兴盛,却是正应了此龙脉之说也。” 范文程亦感慨道:“那个明国相士方玉,据传是上古时期御龙氏之后,探寻龙气之功力堪为了得。据他考证,这东北的九条龙脉,皆是上古时期,舜帝斩杀的九条巨龙所化。当时,这九条巨龙在南方兴风作浪,舜帝便携天帝所赐之剑,将这九条巨龙斩杀。九条巨龙龙魂不灭,远窜东北各地,潜养深藏,至今却有数千年之久矣。” “是啊,据余听闻,那相士方玉,前来东北破解龙脉,实为逆天之举,却不知,以人力而抗天道,必造其噬。方玉这般举措,反而帮了我大金大忙。”宁完我笑吟吟说道:“本来,东北之地,九龙相争,我大金未必能遂定东北,现有方玉铲除其他龙脉,故我大金乃能迅速一统东北女真诸部,接着再图明国与蒙古矣。” 宁完我说到这里,君臣三人皆大笑起来。 皇太极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说道:“各位说得好,本汗决定了,现在我大金既已获传国玉玺,且待今年局面安定后,我大金将要重新改国号,更族名,本汗也要与那明国皇帝一样,去汗称帝!” 范文程与宁完我一同拱手致礼:“吾汗英明过人,顺天应命,我等感佩之至!” 三人谈笑更欢,这时,忽有密侍来报,说有重大事情禀报。 见到密侍一副有机密要事要报的样子,范文程宁完我等人急急告退。 “你这般急来,却为何事?”皇太极低声说道。 “禀大汗,我等探得,现在辽东之地有流言传来,说大贝勒代善与正蓝旗主德格类,与那明国的李啸相勾结,欲对大汗不利!” “哦,竟有这般流言?” “正是,现在盛京、辽阳等地,这等流言传之甚广,说得有鼻子有眼,奴才不敢欺瞒,故特来急报。” 密侍说完,皇太极那双细眯眼中,一道阴冷的寒光一闪而过。 他心下当然知道,这般流言,无头无尾,皆是不值一提。只不过,这样的流言,也许,能成为自已打击政敌的极佳机会.。。。。。。 在密侍细细地将流言全部说完后,皇太极的面孔,愈发阴狠可怖。 他悄悄地攥紧了拳头。 皇太极不会想到,他在下定决心,准备利用这个流言打击代善与德格类等人时,最开心的人,会是那个赤凤卫指挥使的李啸。 因为这样的流言,是李啸专门令安全司司长黄保,派人在辽东各地制造传播的。 他的目的,便是挑起后金内乱,削弱后金的实力,也减轻现在东江镇所承受之压力。 其实,前世过明史的李啸知道,这崇祯八年,后金会有一系列的动乱发生,李啸希望,能将这些后金的动乱,挑动得更大更彻底一些,让作为渔人旁观的大明,获得更多的利益与好处。 这些动乱的起因,便是大前年末的莽古尔泰之死。 崇祯五年末,奴尔哈赤第五子,衮代皇后富察氏的大儿子,曾经的后金四大贝勒之一的三贝勒,正蓝旗主莽古尔泰暴疾而亡。 李啸猜测,莽古尔泰其实应该是死于谋杀,因为在他死掉的这一年内,《清史稿》与《满文老档》中均未有此人任何生病的记录。一个身体健壮从未得过大病的人,这么蹊跷的一夜暴死,其中,绝对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而按历史进程,在今年的十月份,他的同母弟弟德格类,也是一样会没有任何疾病预兆的突发死亡,并且死亡的症状与莽古尔泰一模一样。 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莽古尔泰与德格类,皆非正常死亡,极可能是被人谋杀。 李啸甚至认为,莽古尔泰很可能死于乌头一类的毒药,这种毒药会让人口舌麻痹,不能说话,最后在剧烈的痛苦中抽搐身亡。 所以,《清史稿》中的模糊记录,很可能是刻意在掩盖什么。应该是故意用模糊的语言,来掩盖这些精心设计的谋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啸在想,如果自已设计得当的话,也许,自已将会成为那只最终获利的黄雀。 (多谢普罗旺斯的梦想,白色宇宙风17两位兄弟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后金之乱(一) 崇祯八年九月初,多尔衮统军返回盛京,受到了皇太极的热烈迎接。 多尔衮双膝跪地,一脸恭敬神色地双手献上传国玉玺,皇太极一脸笑容连声勉慰,便亲手收下,兄弟二人言笑晏晏,兄爱弟恭,简直是兄弟团结的典范。在众人面前,完美展示了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们,团结和睦兄弟同心的光辉形象。 随后皇太极下令,隆重款待率族来降的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及其母苏泰太后等人,并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感谢上苍将传国玉玺送给了金朝。 心情大悦的皇太极,将次女玛格塔格格赐婚给额哲,以示荣宠,额哲大喜而受。 接下来,在已彻底稳住了插汉部部众后,后金的高层贵族,开始对林丹汗的几个福晋进行瓜分。 在北方蛮族看来,胜利者拥有对战败者的一切处置权,所以,把林丹汗的几个福晋以及姊妹瓜分,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 大贝勒代善,最是贪婪和急不可待,他向皇太极提出,要娶福晋俄尔哲图和林丹汗的妹妹泰松格格。 代善之所以选定这两个女人,因为他私下了解过,这两人的财产最为丰饶。故代善唯恐肥水落了他人田,才这般急切地请皇太极同意他迎娶这两个女人。 见到代善一开口就要了两个女人,皇太极心下,对他这副贪婪的嘴脸极为厌恶。 况且,因为有了李啸散布的那些传言,皇太极对于代善求娶这两个颇有钱财的女人十分警惕,最终,他只让代善娶了泰松格格,而把福晋俄尔哲图让阿巴泰娶走。 代善心下衔恨,却无可奈何,只能照皇太极的指令办。 见到有钱的福晋们都快被自已的叔伯们瓜分完了,豪格心下十分着急,他向皇太极提出,要娶福晋伯奇以为侧室。 这件事,皇太极不置可否,本欲同意此事,谁知此事却让豪格的岳母,也是自已的姐姐莽古济知道了,她顿时十分生气。 莽古济,是老奴第三女,与莽古尔泰、德格类一样,同为衮代皇后所生,后嫁给海西六部之一的哈达部部长武古尔代,生了阿木沙礼与卓那希两个女儿,再后来,大女儿嫁给了代善长子岳讬,二女儿嫁给了豪格为妻。 后来武古尔代病死,莽古济便遵皇太极之令,嫁给了蒙古傲汗部博尔济锦氏的济农,琐若木杜棱,并把开原地作为嫁妆,令其与丈夫琐若木共居于此。 听闻皇太极欲给豪格娶伯奇福晋为侧室的消息后,莽古济心下十分不满,唯恐女儿就此失宠的她,到皇太极面前大吵大闹,要他不得同意豪格这般花心的举措。 皇太极对于这个莽古尔泰的亲姐姐这般吵闹,心下十分厌恶,强忍着没有发作。只不过,后来他听说莽古济又去了代善那边诉苦的消息后,这个亲情凉薄的家伙,终于动了杀机。 随后,皇太极给代善及其子岳讬、萨哈廉等人,罗织了一系列罪名,革除了代善大贝勒称号,削掉了和硕贝勒的名爵,从他手下的正红旗中,夺去十个牛录,编入两黄旗中,另罚银万两,雕鞍马十匹,甲胄十副,以为惩戒。 岳讬与萨哈廉二人,也分别处以每人夺娶两个牛录,罚银,罚马,罚甲胄之类的惩罚。 在皇太极沉重打击实力雄厚的两红旗后,正蓝旗主德格类,已明显感觉到了,接下来,皇太极恐怕就要对自已痛下杀手了。 毕竟李啸的那道恶毒流言,可是赤.祼祼地针对代善与自已。皇太极既然已经沉重惩治了代善,那绝无可能会轻饶了自已。 德格类有种可怕的直觉,那就是皇太极对他的惩罚,极可能会比代善重得多。 毕竟自已的亲哥哥莽古尔泰,可是不明不白地暴病而死,其中的情况,德格类心有所感,却当然不敢深究。 也许,心狠手辣的皇太极,会对自已痛下杀手? 这些天来,德格类常常单独把自已关在房间中,只不过,长吁短叹的他,却常常回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崇祯五年十二月上旬的一夜,外面狂风怒吼,大雪纷飞,德格类,以及他姐姐莽古济与姐夫琐若木,一同到达莽古尔泰的府上,莽古尔泰随即在一间密室内,设宴款待。 洒过三巡之后,莽古尔泰忽然双眼泛红,语气哽咽:“姐姐、姐夫、德格类,今日一宴后,恐再难与各位欢聚。” 三人闻言皆大惊,忙问其故,莽古尔泰便仰头长叹道:“去年大凌河之战,我因军伍指派不公一事,与老八产生口角。后因我头脑发热,口不择言,又露刃相逼,终致与本来就对我心怀颇测的老八,发生正面冲突。却万万没想到,时间已过了一年,他竟然还绝不肯谅解我,定要至我于死地方肯罢休啊!” 莽古尔泰叹息说完,一脸恨恨之色。随即压低声音说道:“近日来,据我护卫禀报,常常发现一些行迹诡异之人混入府中,我在想,也许,老八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动手了!” 一旁的面貌与莽古尔泰颇像,神情却更加精悍的德格类,脸色阴沉的说道:“哥哥啊,说来说去,还是你当日行为欠妥当之故!竟连”爹个鸟”这般粗语都敢对老八说,又欲对老八露刃挥刀,实实欠妥之至。若非当日我出拳将你击出大帐之中,你早被老八的一众侍卫当场格杀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莽古尔泰一脸涨红,他懊悔地说道:“此事我****悔之,然已发生,多说何益。现在我遭人如此陷害,该当如何是好?” 容貌富态气质雍和的姐姐莽古济,见得莽古尔泰这般窘况,她想了想说道:“那我们赶紧向老八报告此事吧,德格类你现在担着户部主事,老八对你还算信任,也许,由你向老八说明情况,可能会得到他的原谅。” 德格类斜了她一眼:“姐姐纯粹是妇人之见,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岂会如此轻易弥合!我们与老八之间的猜忌与裂痕又非只是一日两日,我若代哥哥去向老八求情,老八只会疑心更重,此人心狠手辣,怕是下手更快了。” 莽古尔泰涨红了脸,一脸横肉颤动:“那怎么办!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反了!” 莽古尔泰沉声吼出的这句话,让一直未参与谈话的姐夫琐若木大惊失色,手中的汤羹几乎掉地。 琐若木心中突然极度懊悔,这位蒙古傲汗部的济农,半点也没有继承祖先那骠悍勇猛的血液,反而是个极其懦弱胆小的人。他原本以为和自已的第二任妻子莽古济来这里,只是参加莽古尔泰的一次普通家宴,却没想到,在这里听到这番越来越让人心惊肉跳的谈话后,才知道自已已被妻子绑上了贼船。 “莽古尔泰,你行事万万不可冲动,定要慎重行事啊。”琐若木语音颤抖,满含深深地恐惧。 莽古尔泰鄙夷地扫了一眼这位胆小如鼠的姐夫,冷哼一声:“我现在已将老八彻底得罪,与其****活于忧愁恐惧之中,最终还是让他来杀我等,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八给除掉,夺了汗位,方可彻底免我等之忧。” 琐若木闻言,面色更是惨白如纸,他苦着脸,不敢吭声也不敢再喝汤,可怜兮兮地拿着汤羹发抖。 此时的莽古济反而冷静下来,她冷冷地对莽古尔泰说道:“这等大事,弟弟万万不可莽撞,需要仔细想好。” 德格类也低沉而道:“哥哥,此事事关重大,需得小心行事,你要想好,这可是成则一步登天,败则全家覆灭九族株灭之路啊。” 莽古尔泰双眼愈发变红,眼泪不知不觉地悄然落下:“我不杀他,他必杀我,我哪里还有路可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而争之。愿诸位至亲助我,大事若成,我定将高官厚赐重谢各位。” 莽古济也流泪了,她轻轻地拍了拍莽古尔泰的肩膀,柔声而道:“弟弟,你放心,姐姐一定尽力助你。” 德格类低着头,脸色越发阴沉,沉吟半晌后,终于还是缓缓地说道:“哥哥既已定了心事,弟弟我当全力以助。” 琐若木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脸呆滞之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三人转头望向琐若木,琐若木方从迷思中回过神来。见三双阴寒的目光正定定地射向自已,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莽古尔泰你既有心夺位,姐夫虽无能,但若能有帮忙之处,定会尽力。” 莽古尔泰回给他一丝冷笑:“姐夫勿忧,有你这个表态就够了。” 琐若木低头哂笑,心下却暗恨不已。 随后几个人开始议定行动计划,经过好一番反复的商讨,最终决定的计划如下。 首先,由德格类向皇太极禀告,说莽古尔泰现已知悔改,故请皇太极至莽古尔泰家中赴宴。宴会时,事先埋伏五十名刀斧手于外间,若皇太极前来,则在其酒中下毒,将其鸩杀,若其发觉不饮,则刀斧手齐出,将其砍杀,随后,调发兵力直取皇宫,夺取汗位,昭告天下。如果最终这个计划不能实施,则率领正蓝旗全部兵力,撤退到琐若木所在的开原城中固守称王,开原城高大坚固,当可长期稳守,到时自已再暗中拉拢皇太极的反对者,最终要将皇太极扳下汗位宝座。 四人起身至一间更加隐密的佛堂之中,对着佛像歃血盟誓。 莽古尔泰双手合十,跪于佛像之前,泪珠滚滚地立誓道::“我莽古尔泰,天命汗第五子,三大执事贝勒之一,现已结怨于杀父夺位谋害兄弟的伪汗皇太极,现吾立誓,必将铲除伪汗皇太极,以报父汗之仇,以正国之序统。现有皇姐莽古济,姐夫琐若木、皇弟德格类同襄共助,共谋大举,以昭国事。尔等助我,事济之后,如视尔等不如我身者天地鉴之。” 莽古济、琐若木、德格类皆低头立誓:“我等愿齐心襄助莽古尔泰夺得汗位,此言一出,覆水难收,如不践言,天地鉴之。” 言毕,莽古尔泰咬破中指,血书盟誓内容于绢帛之上,随后于佛像前焚烧。 熊熊燃起的火焰映照着四人表情各异的脸,脸沉如铁的莽古尔泰将粗大的右手一伸,三只右手紧紧地搭扣在他右手手背之上。 。。。。。。 这时,窗外一股凉风吹来,让沉思不已的德格类,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心虚地四下张望,发现并未有任何人进来。 德格类一声苦笑,不觉又回想到莽古尔泰死后的情形。 让德格类等人都没想到的是,莽古尔泰定下夺位大计后的三天的夜晚,正在小妾依塔勒房中休息的莽古尔泰,便神秘地暴病而死。 据那名小妾事后供道,当天夜晚,莽古尔泰正与她说笑来着,突然便口不能言,口鼻出血,痛得真在床上翻滚,在抽搐嘶吼了近半个时辰后,便气绝身亡了。 此时,莽古济琐若木等人已返回开原城,故只有德格类闻讯后迅速赶来。 见到大福晋哈达纳喇氏和莽古尔泰的一众妻妾,正围着莽古尔泰已然冰凉的尸体,扯天扯地大哭不止时,德格类浑身发冷。 他暗想,也许,接下来,被杀的那个人,将是自已吧。 德格类快速思索了一下,立刻下令,着大福晋与那名小妾殉葬,随后为莽古尔泰发丧。 大福晋大哭了一阵,最终盛装打扮了一番,然后咬牙喝下一壶毒酒自尽。那名小妾依塔勒不愿意死,惊惧至极的她,欲从莽古尔泰家中逃走,被几名侍卫抓住,活活用弓弦勒死在莽古尔泰灵前。 莽古尔泰的葬礼举办得隆重而热烈。 天聪汗皇太极率一众兄弟与大臣亲自前来哭灵。 身着素服的皇太极在莽古尔泰的坟前,哭泣得极其哀痛,参加的葬礼的人们,都被大汗真挚的兄弟之情感动不已。 天聪汗整整哭了三鼓钟才回去,随后又在中门设置灵堂来祭奠莽古尔泰,又情真意切地大哭了一番之后,才在众人那大汗要以国事为重,不可哭坏了身体的苦苦劝谏反复劝说下,方回宫休息。 皇太极这番举动,让后金国中的百官与臣民皆极其感动。尤其是几个汉人文臣,诸如范文程、宁完我之流,更是连连赞叹道,我汗真乃德配天地,仁致尧舜之绝代英主,有此远迈汉武唐宗之君,实乃国家与百姓之洪福也。 莽古尔泰的亲弟弟德格类与亲姐姐莽古济在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几致双双昏厥。尤其是莽古尔泰姐夫琐若木,竟也在葬礼上捶胸顿足,哭得情真意切,涕泪横流。向人们充分展示一个蒙古人的纯朴与真挚。 “都是假的,都在演戏啊。” 德格类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轻声喃喃,一脸难以描述的苦笑。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后金之乱(二)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打开,德格类扭头一看,见自已的长子德克西克,一脸阴沉地从门外悄然而入。 “阿玛,孩儿刚得到密报,莽古尔泰的家奴冷僧机,已把当日父亲和姑姑,与伯父密谋造反一事,悄悄向皇太极作了密奏。” 德克西克急急说完,这犹然燠热的天气里,德格类忍不住打个了寒噤。 “老八忍了两年,终于还是要动手了。” 德格类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无可言说的惶然之色。 “那怎么办?莫非,我堂堂正蓝旗,只能束手待毙不成?!”德克西克粗浓的眉头紧皱,剃得发青的额头上,暴突的血管一跳一跳。 “那你说怎么办?莽古尔泰死后,正蓝旗被夺了十二个牛录,实力已然大损。为父除了努力与其划清界线,拼力自保外,复能何为!” 德格类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愤恨。 “阿玛,只是现在有那家奴冷僧机这番密告,那皇太极定会以此为借口,对我正蓝旗大肆打击!别人就要骑上头来了,我等竟只能苟且求存,这番屈辱,如何能忍!” 德克西克跳了起来,有如一只焦急的困兽一般,在房间中踱来踱去。 他腾地站住,嘴里去涌起一丝苦笑:“莫非,阿玛以为,皇太极真的会大发善心,放过我们这些余党不成?” “想那皇太极,在伯父死后不到一年,竟令萨满去其坟上洒狗血与秽物,并施予恶毒诅咒,以令其魂魄永沉地狱,不得超生,这般心胸狭窄邪恶之人,如何会轻放我等啊。”德克西克愈说,脸上愈是愤恨不已。“不如,我等就此起兵,拼个鱼死网破!” “德克西克,休得胡言!要阿玛起兵造反,说得容易,却如何可行啊!当日你伯父莽古尔泰是如何死的,你不知道吗?!”德格类嘴唇哆嗦,语调有种莫名的悲哀。“当日,我等以为起事计划周全,却没想到老八出手如此迅捷,立致莽古尔泰于死地。可见,其对莽古尔泰早有周密防范。而现在,为父敢肯定,那老八定然对我等这样的谋逆余党,早已在暗中严加监控,只怕我们还在筹划如何起事之际,老八便会下手将我等一网打尽了!” “阿玛,孩儿只怕,我等即便如此小心慎微,却最终还是难逃一死!若只能这样伸着脖子等人来杀,孩儿实不甘心!”德克西克的话语,满是悲凉。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现在除了隐忍无为,尽力自保外,复能何为?你想得到的问题,难道阿玛有这么蠢就想不到吗?”德格类说到这里,话语一噎,又摇头长叹了一声。 “那阿玛你的意思是?” “阿玛现在能做的,便是趁那冷僧机刚刚举报之机,立即去见老八,向其举报你姑姑莽古济与莽古尔泰合谋造反之事,然后,为父以此方式,与他们划清界线,希望老八看在我举报亲族的份上,放过我德格类一家老小。”德格类这番话,声音很低,充满了悲凉之状。 “阿玛,没想到你竟要拿姑姑的性命,来换我家的平安。。。。。。”德克西克一脸惊愕之状,却再说不下去。 德格类一脸冰寒之色:“时局至此,为父只能丢车保帅了!我姐来日升天后,定也会体谅我之苦衷。况且,即便如此,因市井纷传为父与那明狗李啸勾结的流言,估计到头来,为父还是难逃一死。” 德格类双眼潮红,声音哽咽地继续说道:“德克西克,你是长子,阿玛只希望,在这般供出你姑姑,并与其划清界线后,将来即使皇太极要动手,只针对为父一个人便可,你们几兄弟都能得以保全。阿玛纵死,亦心安了。” “阿玛。。。。。。”德克西克泪光闪动,话语哽咽,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 盛京皇宫,继思斋。 皇太极斜坐于明黄楠木龙椅上,手捧一盏青花精瓷雨前茶,小口地啜饮着,清亮的茶水上,映照着他那一脸明显的欣慰与舒心。 他下首的一张木凳上,则坐着的是同样一脸得意笑容的豪格。 “豪格,刚刚德格类前来奏禀莽古济与莽古尔泰谋反一事,你怎么看?”皇太极斜了豪格一眼,然后长啜了一口茶水。 “哼,德格类这个怂货,为了保命,竟然主动供出了他亲姐姐莽古济,此人倒是翻脸无情。”豪格冷笑道。 “哈哈,那你认为,现在已如秋后的蚱蜢一般的德格类,不行这丢车保帅之举,复能何为呢?”皇太极一脸得意的笑容,一边将茶水轻放在一旁的花梨长桌上。 “父汗,若只凭德格类这般招供,就放过了他的话,未免有些可惜。”豪格一脸不甘之状。“毕竟,现在有莽古尔泰的家奴冷僧机这番密奏,实是扳倒向来不驯的正蓝旗之大好时机啊。” “哼,你以为,父汗我会让他有机会活下去么?”皇太极目光霎时变得阴冷:“本来,两年前,本汗就可将他们一网打尽,只不过,为了顾全大局,免起太大波折,才容忍这帮反逆之徒至今。现在,代善已然服软,其余各旗势力皆弱,大局已固,无可动摇,本汗却再难容忍正蓝旗这般宵小,再上窜下跳了!” “那孩儿请父汗同意,允许我带兵前去,将德格类等一众正蓝旗逆贼全部擒下,若有不服,就地斩首!”豪格一脸兴奋。 皇太极摇摇头:“豪格你做事还是太过冲动。殊不知困兽犹斗之理。现在逆贼余党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若你这样不分轻重一齐相逼,只会把这些已成一盘散沙的谋逆余党,重新捏合起来。若整个正蓝旗重新同心合气地作困兽之斗,对大金对朝廷均是极大损害。” “那父汗之意是?” “又要打又要拉,让余党始终形不成合力,方能各个击破。”皇太极冷冷说道。 “那要打谁,又要拉谁呢?” “德格类方才供出其姐,便是已向本汗表明投靠的态度,说明至少在现阶段,他是一个在表面上可以与我们合作的对象。那么,我们就先放他的家族和子孙一马。” “父汗的意思,是先只搞掉德格类?” “正是,擒贼先擒王,德格类一死,正蓝旗必乱,再难形成合力。他的儿子德克西克之类,皆碌碌之辈,无足虑也。” “父汗英明,孩子今番长见识了。”豪格恍然大悟般,又压低声音道:“父汗可是要如除掉莽古尔泰一般,将那德格类暗中处死?” 皇太极眯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豪格你记住,要搞掉对手,并不需要搞得惊天动地,众人皆知,只要能切实有效地解决掉对手,那么,越是悄无声息的方法,效果往往越好。” 豪格点头笑道:“父汗说得是,那德格类怎么说也是一旗之主,手下多有效死之徒,若要真当面拿下他,难保此人不会狗急跳墙,如果能悄悄地暗杀掉这厮,确是最佳之办法。” 皇太极面带微笑,又端起茶杯,轻轻地吹着茶沫,一边淡淡地说道:“豪格,你可知道,拿下德格类之后,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动手的,将会是谁?” “父汗的意思,是要搞掉莽古济?”豪格心下一凛。 皇太极冷笑着点了点头:“莽古济与其丈夫琐若木据有城池坚固的开原城,如不早除,将来所成之祸患,必为大矣。” 豪格脸上突然黯沉下来。 “父汗,这莽古济既已将女儿卓那希嫁与孩儿,竟会愿助莽古尔泰谋反,现在又反对我娶伯奇福晋,此人着实可恨!”豪格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的神色。 皇太极冷笑一声:“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莽古济这般行事,也可算是自取灭亡了。” “那我们现在要派人去把莽古济与琐若木都抓起来吗?” “不必,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话,说不定会把琐若木逼反。即使我们最终强攻下开原城,这样一来,也会大失蒙古各部之心,我大金刚刚才大费力气降服插汉部,却不可这般行事操切。”皇太极顿了顿,接着说道:“豪格,你也看过三国演义,你应该知道,曹操战胜袁绍后,是怎么捉住逃往辽东的袁谭与袁熙的吧?” “孩儿知道,是那曹操威逼利诱辽东公孙康,让其对这二人生疑,最终将此二人之头砍下,送予了曹操,如此,一免辽东徒生战乱,二除了袁氏反侧之忧。” 豪格说完,突然眼睛一亮,急急而道:“父汗的意思,莫非是要挑动莽古济与琐若木生隙,让琐若木主动交出莽古济?” “不错,本汗正是此意。我已派密侍买通琐若木宠爱小妾托古,让她暗中做通琐若木的思想工作,尽早向朝廷坦白其与莽古尔泰等一众反贼的交往罪行,并告诉他,可以通过交出莽古济这个首谋逆贼,为自已戴功赎罪。若他能这般大义灭亲,本汗会在念其受人蒙蔽,且金蒙交好的情份上,依然让他统管蒙古傲汗部博济吉特氏,并继续据有开原城。” “那琐若木交出莽古济后,又当如何呢?” “只要琐若木交出莽古济,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本汗会再令那莽古尔泰的亲信家奴冷僧机,去刑部大堂,向刑部主事济尔哈朗当众告发,由他出面控告莽古济的谋反之罪。这样一来,莽古济再无凭依,又罪证确凿,便可顺利拿下了。最终朝廷可通过莽古济的招供,再把其余的一众正蓝旗反逆余党,光明正大地法办归案。”皇太极言毕,脸上露出阴狠而自得的笑容。 豪格不觉打了个寒噤。 这位汗阿玛,心机之深沉,下手之狠辣,着实让只知道在战场上杀敌的他,又心惊又佩服。 豪格长久地低着头,待抬起头来后,已是满脸的狰狞。 “待莽古济招其谋反之状后,那孩儿定当砍掉她女儿卓那希的脑袋,以向父汗表明心志!” 豪格的这番斩钉截铁的表态,让皇太极很满意。 “豪格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父汗很高兴你能分清敌我,不被儿女私情所纠缠,此为成大事者必备之品格。”皇太极脸露微笑地赞许道。 豪格干笑着,他突然又想到一点,又急急问道:“那在处置莽古济时,那莽古尔泰那几个掌握了军权的儿子,该怎么处理?” 皇太极眉头一皱:“现在毕竟还没有莽古尔泰谋反的直接证据,只宜对他们继续监视,严密注意其动向,而不可对其立即采取行动。只能在突破莽古济这个攻入点后,再以其供状,对他们进行处置,如此方可使人心服。” 豪格感慨而道:“父汗英明果决,孩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太极冷笑道:“豪格,你知道父汗最欣赏哪个明朝皇帝吗?” “孩儿不知。” “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他的做事风格,父汗最欣赏。” “哦,是什么风格?” “要么不做,要做做绝!” 皇太极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话语,有如钢铁般冰冷与威压。 。。。。。。 一周后,德格类在夜晚时分,突发暴疾而死。 他暴死的症状,与莽古尔泰一模一样。 望着口鼻流血,背弓如虾,在剧烈的疼痛中痛苦挣扎的德格类,长子德克西克站于床前,双眼含泪,一脸愤怒至扭曲的表情。 这时,房间中,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德格类的一众妻妾,都被他暂时摒于门外。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把咱们家传下去。。。。。。”德格类意识尚存,艰难地向德克西克断续地吐出这几个字。 “阿玛!。。。。。。”德克西克伏跪床前,靠着床沿嚎啕大哭。 “答应我。。。。。“ “阿玛,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报仇,不深究,一定要把家族血脉延续下去。。。。。。“德克西克涕泪满面,咬牙应道。 德格类嘴角轻咧了一下,他颤抖着,想用右手最后抚摸一下爱子那脑后的发辫,伸出的右手,却一下子僵在半空中。 他死了。 “阿玛啊!”德克西克头枕其尸,放声大哭。 德格类死后,皇太极下令厚葬,并令德克西克暂时代管正蓝旗旗主一职,与前两年葬莽古尔泰一样,他亲自前往德格类坟前,情真意切地哭灵了一番。 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等几个无耻的汉奸文人,自然又肉麻地吹捧了一番皇太极友爱兄弟的仁君英主典范形象。 随着德格类的暴死,朝廷中,尤其是正蓝旗上下,都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们皆以为,现在德格类已死,皇太极会把这反逆一事就此揭过,大家就可以象以前一样,平静度日了。 谁也没想到的是,皇太极的恶毒狠辣的手段,其实才刚刚开始施展。 (多谢普罗旺斯的梦想兄弟的月票,多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后金之乱(四) 一把匕首,无声地掉落在如浪翻涌的草地上。 正是这把飞掷而出的匕首,将豪格凶猛砍下的顺刀,生生击开。 豪格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六名身穿普通女真旗民服装的壮汉,忽地从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闪身而出,在一名手执精钢翎刀的大汉率领之下,向豪格直冲过来。 猝不及防的豪格,使出全力,方挡住那大汉劈头而来的凶猛一击,他定睛一看,不由得更是大惊失色:“额弼纶,竟然是你!” “哼,你这个杀妻恶棍,老子要取了你的狗命!” 浓虬长脸,一双虎眼炯炯有神的原正蓝旗甲喇额真额弼纶,大喝一声,更不答话,直直欺步向前,复是凶狠一刀,向豪格当头猛砍过来。 “当!” 两把雪亮的腰刀急架过来,挡住了他的凶狠一击,在终于反应过来的一众侍卫死命抵挡下,豪格好不容易方从额弼纶刀下狼狈逃出。 豪格的20名侍卫,很快便与额弼纶等六人混战一团。 听得刀剑相击的砍杀声四处响起,卓那希猛地睁开眼,迷茫惊惶的她,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听得一声低喝:“卓那希,快跟我走!” 随后,她被额弼纶猛地拉起,夹于腋下,快步向远处的树林逃去。 他们身后,传来了豪格暴怒的声音:“追上他们,把这些混蛋统统宰了!” 留下来的6名壮汉死命搏杀,拼死挡住每一个想向前追的侍卫。 6名壮汉终于寡不敌众,一个接一个全部倒地身亡,此时,额弼纶已带着卓那希逃远了。 豪格恨恨地怒视剩下的十名各自带伤的侍卫,忍不住大声骂道:“废物!垃圾!本贝勒养你们何用!你们20人,围攻他们6个,竟然还让额弼纶这厮跑了!你们就是******一群废物!” 侍卫们跪伏于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吭地任由豪格责骂。 豪格急速回府,迅速将情况禀告皇太极。 皇太极亦是大惊,立刻下令盛京全城戒严,着令一众亲兵以及巡城兵马,将城内城外仔细搜查,务必要找出这二人。 让豪格等人没想到的是,全城兵马声势浩大地找了三天,这二人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竟连个影子都未见到。 焦灼地等待查找消息的豪格,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他正四处擒拿的额弼纶与卓那希,却躲在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府中一间密室内。 这三天,他们一直躲在这里。 在这间密室里,卓那希了解到了额弼纶来到盛京解救她的简略经过。 原来,岳讬在出征庄河城前,就得到皇太极的暗示,要他处理掉自已的妻子,莽古济的长女阿木沙礼。 岳讬的处理办法是拖延与装糊涂,不过他也知道,自已的妻子阿木沙礼,可以因为自已的努力得到保全,但豪格的妻子卓那希,这名莽古济的小女儿,只怕已是危在旦夕了。 那个权欲薰心的豪格,必然会为保住继承人的位置,而坚决地要杀掉卓那希,以此向他那个心狠手辣的父汗表明心志。 忧心忡忡的岳讬,接受了朝廷要他带兵攻下额弼纶驻守的庄河城的军令后,猛然想道,为何不让这个堂弟额弼纶,去救卓那希呢。 额弼纶,这个豪爽耿直武艺高强的堂弟,同样也是岳讬极欣赏的人物,他不忍心对这名与自已向来亲近的堂弟下手。 岳讬一路思虑,心下便是主意已定。 于是,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在攻占庄河城后,面对只剩下最后几名侍卫和数百名残余军队的额弼纶,岳讬亲自冲上前去,抵着他耳边低喝道:“额弼纶,你乃是叔父莽古尔泰仅存之后人,若在此处徒死,复有何益!你且投降,我自有安排!” 本已打算拼死一战的额弼纶,闻岳讬之言,知其有何全自已之心。乃长叹一声,便下令属下停止抵抗,弃械投降。 在一间谁也不许进来的房间中,面色沉重的岳讬,低低地告诉额弼纶,可让他与他手下那几名亲随侍卫,赶紧换上普通旗民的衣服,跟随他的军队回盛京。 “岳讬,你不拿我的头颅去向那皇太极邀功,这般行事,却是为何?”额弼伦十分不解。 岳讬苦笑一声,轻叹道:“我岳讬,向来不是喜欢拿亲族兄弟的脑袋,去请功邀赏的无耻之辈!我这般做,一方面是希望救下你,另一方面,却是希望你替我出面,去救一个人。” “哦,救谁?” “我妻子的妹妹,你亲姑姑的小女儿,卓那希。” 岳讬告诉震惊不已的额弼纶,卓那希现在,估计很快便可能会被豪格所杀。而岳讬自已,不方便亲自出面去救她,但失踪处理的额弼纶,却正好可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成为营救行动的主角。 额弼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这个和自已一样,近乎失去了一切,犹如待宰杀的羔羊般的小堂妹卓那希,就算岳讬不说,额弼纶也要拼上性命去救她。因为,从小寄养在姑姑莽古济家的额弼纶,对自已的这位小堂妹,感情很深,而且他也想通过救出卓那希,保住姑姑莽古济的最后一点骨血,也算是报答了姑姑从小养育的恩情。 随后,额弼纶与那几名护卫,换上普通旗民的衣服,人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返回沈阳,潜藏在岳讬府中。 岳讬与额弼纶商议,那豪格,定会在最近这几天,将卓那希带到野外杀掉。 因为豪格的府邸,是新近兴建的,按女真族的观点,在新房子中杀人,则死者的魂魄会因为没有宅神的镇压,而对主人不利。 于是,额弼纶和那几名亲随侍卫,装成普通的旗民,多日来远远地在豪格门外苦守,四天后,终于见到豪格将卓那希带出。 一行人一路悄悄跟随他们,来到了那块野地上,在豪格险些将卓那希杀掉之前,额弼纶飞刀击开豪格的顺刀,随后拼死将她救出。接着,在岳托派出的亲信接应下,迅速逃回了岳讬的密室内。 额弼纶用6名忠诚卫士的全部死亡,和自已身上好几处的刀伤,换来了卓那希的死里逃生。 额弼纶说完经过,卓那希一把冲过来,抱着堂哥额弼纶放声痛哭。 泪流满面的她,不知道是为自已的逃出生天而庆幸,还是为自已的坎坷命运而哀伤,抑或为曾经的丈夫豪格那绝情残忍而痛恨。 两个人都知道,躲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而往后的命运,又有谁能知道会如何呢。 第三天的晚上,进得密室的岳讬一脸愁容,看着眼前刀伤之处犹在渗血的额弼纶,和依然一脸惊惶的卓那希,岳讬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久的沉默之后,岳讬开口道:“现城里正在大肆搜捕你们,故我却不能再把你们留在我这了。” 额弼纶眉头紧皱,低低地说道:“是不是皇太极开始怀疑堂兄了?” 岳讬沉重的点了点头:“正是,前几****救出卓那希后,豪格便怀疑我可能与你有勾结。毕竟当日我攻下庄河城后,未曾抓到你,这足以让皇太极对我疑心大动。现在你突然出现在沈阳,又把卓那希救出,这般动作,足以震惊整个盛京。” 岳讬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现在全城已大搜三日,都未寻见你们,皇太极与豪格定然更疑你二人是藏于我府上。看今天的态势,最迟明天,皇太极定会派人来我府中进行一番大搜查,故你二人在此再难容身,需得连夜离开。” 卓那希怯怯地问道:“姐夫,那我们要逃到哪里去呢?” 岳讬一脸心疼地看着这个如绵羊般顺从与可怜的女子,跳跃的油灯发出昏黄的灯光,映出他那瘦长的脸上,满满的迷茫与痛苦。 “卓那希,以为兄看来,于今之计,你们只有去投明国,方可有有一条活路。” “啊,要去投明国?” 卓那希发出轻声的惊叫,额弼纶的眉头则皱得更紧。 “对,只有投明国,才是唯一出路。我反复思虑过,你们留在金国或去投蒙古,皆会危险重重。万一有人认出,后果皆不堪设想。而明国土地广大,地域宽广,亦无人认得你们,故唯有往投明朝,找一偏僻之地隐名埋姓生活,方可安稳活命。” “堂兄,你之安排,我亦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我等现在困于沈阳,如何才能前往明境?”额弼纶急急问道。 “这你放心,我已安排亲信带队,让你们假扮镶红旗军士连夜出城,随后一路南下至营口,在那边有些明国的走私商船,你们可搭乘船只前往明国。”岳讬皱着眉头,快速地说道。 额弼纶站起身来,俯身一拜,沉声道:“如此甚好,我二人多谢堂兄安排。” “姐夫,我想出发前,去见见姐姐。“卓那希哀声道。 “阿木沙礼现在已被我转移出府,你们没时间相见了。卓那希,现在局势万分险恶,不是伤感的时候,日后,如有机缘,我们还会相见的。”岳讬说完,微微转过脸去,眼中,明显有泪光点点。 两行晶莹的眼泪从卓那希眼中流出,她默默地拭去,随后一声不吭地和额弼纶一样,换上了岳讬拿过来的镶红旗军士衣服。 沉沉夜色中,由岳讬一名亲信带队,以执行军务为由,一行人马急急出城而去。 站在门外的岳讬,望着这一小队人马消失在夜幕中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不出岳讬所料,第二天一早,豪格亲自带着军兵,来到岳讬府上,立刻开始大肆搜查。 由于岳讬已有准备,豪格等人,当然一无所获。 豪格冷冷地凝视着一脸毫无表情的岳讬,心下恼怒异常。 他敢断定,这个外表假装平静的岳讬,决不可能与那两名逃走的额弼纶与卓那希毫无牵扯。 “堂兄,我希望你能好好权量利蔽,不要为了两名逃犯,而误了自已前程。” 豪格在收兵出府之前,在门口站住,冷冷地对岳讬说道。 “和硕贝勒此话差矣,岳讬如发现此二人,定会将其执拿至刑部,焉敢私藏。”岳讬脸带冷笑,平静地回答道。 “哼!岳讬,告诉你,你先别得意得太早!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已的决定,付出惨痛代价!” 豪格狠狠地盯着他,咬牙丢下这句话,转身招呼那一大群军兵离开。 “岳讬恭送和硕贝勒。”岳讬向气鼓鼓转身离开的豪格拱手至礼。 见得豪格等人走远,岳讬落寞地站在门口,一脸悲凉无奈之色。 豪格返回后,立刻向皇太极禀报这次一无所获的搜查结果。 他大骂岳讬现在势力壮大,竟敢对朝廷谕令阳奉阴违。实在是对大汗对朝廷居心卜测,包藏祸心。 “请父汗下令,将那岳讬抓入狱中,严加审讯,孩儿就不信,从他的狗嘴里,挎问不出实情来!”豪格恨恨地请命道。 皇太极一脸冷峻地听完豪格恼怒地汇报,却冷笑着摇了摇头。 他淡淡地对豪格说道:“豪格,你做事实在不冷静,太过毛躁。岳讬好歹也是镶红旗主,岂可轻抓。你现在所说的皆无实据,父汗不能仅凭你一面假想之词,去拿岳讬问责。” “可是汗阿玛,那岳讬攻下庄河城,却未能擒住额弼纶,此事便极可疑。现在额弼纶竟能来到盛京城中夺走卓那希,如果没有岳讬暗助,孩儿实不敢相信,这额弼纶能如此猖狂。现在虽无实据,但岳讬此人这般目无朝廷,父汗决不可轻轻放过啊!”豪格急急而道。 皇太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豪格,你莫以为,父汗真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你所说的,父汗心下亦皆想到。只是父汗要告诉你,有些事,是能说不能做,而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的。” “那父汗之意是?” “哼,那岳讬既暗地违抗朝廷谕令,不肯诛杀阿木沙礼这个谋逆余党,又兼有纵放额弼纶与卓那希的嫌疑。那么,父汗可以告诉你,他的前程到头了。父汗自会暗中对他进行处罚,让他为他的反逆之举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本汗要如钝刀子割肉一般,要他好好享受下被人暗中整治,是个什么滋味!” 皇太极冷冷地说完,细眯眼中,两道阴狠冰寒的目光直透而出。 史实上,岳讬最后,确是死于皇太极的迫害。 自他不肯杀掉妻子阿木沙礼后,此后便连接被降爵,降禄,罚银,夺牛录,最终在第三次入关侵明之战中,本来就生病未愈的岳讬,被强令去山东疫情深重之地,并不得擅自更改进军线路,最终感染天花含恨而死。 四天后,一路纵马疾行的额弼纶一行人,终于来到营口海岸。 (多谢普罗旺斯的梦想,丁丁叮二位月票,多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幸运获救 “二位主子,你们速换衣服,便乘那艘明船去罢!” 在岳讬亲信的安排下,额弼纶与卓那希急急换上了普通的汉人衣服,混入一群衣衫褴褛的辽东流民之中,挤上了那艘明国的走私商船。 当时的明国走私商船,除了向后金走私货物外,另外也会偷偷地拉些欲归明朝的辽东流民回来,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些流民出得起坐船的价钱。 毕竟,船上空间有限,船老大要收每个人十两银子的上船价格,也就不足为怪了。 交钱上船的流民共有500多人,这样一来,整条商船光运载流民便可得到5000多两银子,船老大自然喜不自胜,一脸笑容。 商船一路南下,平静地过了三天。 辽东十月的天气,已是颇为寒冷,海风呼啸凛冽,身着破烂汉民服饰的额弼纶卓那希,挤在那一堆鸠形鷎面衣衫褴褛的流民之中,皆冷得直打哆嗦。 由于流民人数众多,挤在其中的他俩,一点也不显眼,却也为他们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谁也没想到,三天后的黄昏,船只刚绕过了老铁山水道,才掉头向南往登州方向行了不远,便遇上了前来巡逻辑私的明军水师。 船老大顿时面如土色,他知道,被水师抓住自已船上的走私物品后,那可是凌迟处死的命运!于是,他下令所有桨手全力划船,想趁着越来越黑的天色逃离。 不过,他最终没能幸运脱逃,商船被明军水师追上,开炮炸沉,全船人员皆掉入海中。 落入冰冷海水中的船员与流民,惨叫连连,连呼救命。 而击沉商船的明军水师,则仿佛充耳不闻一般,他们笑嘻嘻地聚在船舷处看着,这些在冰冷海水中哭泣挣指扎的人群,有如在欣赏一部好戏一般,然后,毫无怜悯地掉头离开。 “卓那希,快,快爬上去!” 额弼纶眼疾手快,强壮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一大块炸下来的船舷浮木,然后尽力将卓那希推到浮木上面。 接着,他自已也跟着爬了上去,随后以手作桨,把这浮木,尽力朝远离人群的方向划开。 他知道,这块浮木承载了两人的重量,已是到了极限,若再有人爬上来,怕是只能三人皆亡了。 由于他的急智与果断,使他们幸运地逃脱了与其他人一样,在海中最终淹死的悲惨命运。 当月亮升起来时,海上落水的人们那哭泣挣扎之声渐渐消失,额弼纶放眼望去,那些淹死的尸首,乱七竖八地浮在海面上,有如睡着了一般,海面上一片寂静,只有呼啸的海风在不停悲鸣。 明亮的月光静静照耀这片死寂的水域,将海上那一大块随风飘浮的船舷浮木,抹上一层哀伤的银色。 被冰冷的海水湿透了头发与衣衫,并在海中挣扎时呛了好几口咸腥海水的卓那希,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浮木上,不停咳嗽的她,看着蹲坐在自已面前,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已的额弼纶,努力向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额弼纶见她眼神空洞而消沉,忙颤声说道:“卓那希,坚持住!到了天亮后,可能就会有渔民来救我们。” 卓那希轻轻地摇了摇头,又一叠声地剧烈咳嗽。 “我,我活不到天亮了,我浑身发冷,好累,好困。”卓那希喘着气,艰难地说道。 “不要!卓那希,千万别睡着!”额弼纶吼道,他知道,在这寒冷的海面上,一旦睡着,基本上就是要死了。 他将卓那希紧紧搂在怀里,想尽力用体温给她一些温暖。 而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卓那希,双眼呆滞地仰望天空。 那一轮银白的明月,有如一张温柔可亲的笑脸。 哦,那是母亲莽古济的笑脸,在欢迎自已要回到她身边了。 卓那希脸上涌出惨笑,两行泪水又潸然而落。 额娘,女儿就要来见你了,就要离开这个充满了罪恶与杀伐的世界,去和你在一起了,在那永远明净的乐土中,我们永远不分开,永远在一起。 脸上浮起淡淡笑容的卓那希,眼神中闪着异样的光采,她喃喃呓语道:“堂哥,我额娘就要从月亮上下来接我了,真好,真好。。。。。。” 额弼纶紧紧地搂着她,放声大哭:“卓那希,你不会死的,你不会的。。。。。。” 卓那希挤出一丝笑容:“堂哥,不要难过,有额娘来接我,我很开心,你就好好活下去罢。” “不要,我不准你死!”额弼纶大吼道。 卓那希冰冷的手指,拂过额弼纶脸庞,费力地说道:“堂哥,我离开前,给你唱首歌吧。是小时候,也是这样晴朗的月夜,额娘唱给我听的,咳咳,希望你到了明国,能过上象人样的日子。” 缥渺的歌声断续地响起,一串串充满哀伤的细小音符,从卓那希嘴中缓缓流出,消失在冰冷的海面上。 “月儿、月儿、你高高地飞, 高高地飞呀, 飞过蓝蓝夜空, 飞过千山万水, 飞到我的梦里归。。。。。。” 搂着怀里越来越冰凉,歌声越来越微弱的堂妹卓那希,额弼纶嚎啕大哭。 “皇太极!豪格!你们这些无耻王八蛋!老子与你们势不两立!” 额弼纶愤怒的声音,在凛风中嘶吼。 陷入绝望的他,涕泪纵横,却再无办法。 仿佛过了许久,一阵微弱的异响,传入意识同样越来越迷离的他的耳边。 感觉惊异的额弼纶猛地惊醒,他张目四望,很快,他原本愤怒痛苦的脸上,顿时涌现了无尽的狂喜之色。 他看到,四艘披着银白月光的船只,仿佛从海天相交地平线处冒出,正从南向北,向自已的方向驶来。 求生的欲望立刻从额弼纶心中熊熊窜起,他对怀中将近昏迷的卓那希大声吼道:“卓那希,挺住啊!有船来了!我们有救了!” 他大声喊完,便放下已然昏厥的卓那希,又脱下身下的衣服,在努力站稳在浮木上后,便用力地大力挥舞衣服,向越来越近驶过来的船只,示意求援。 很快,船队似乎也发现了,在明亮月光下,正在奋力挥舞衣服求救的额弼纶,那艘领头船只偏行过来,在快靠近浮木之处停下,然后放下一道软梯。 心下大喜的额弼纶,连忙用衣服将卓那希捆好,牢牢地绑在自已背上,随后跃上软梯向上攀爬。 船上的人开始协助他,几个人一起奋力抽梯,很快,精疲力竭的额弼纶翻上船舷,一下子跌坐于地。 捆绑卓那希的衣服散开,卓那希扑通一声,软软地倒在甲板上。 几个看似头领模样的人快步向额弼纶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赤凤总兵李啸。 跟在他后面的,是东江镇的游击将军袁安邦,和李啸军水师总头冯式。 前往东江镇皮岛的李啸,幸运的在这里搭救了额弼纶卓那希二人。 原来,这几个月来,李啸见东江镇一直没送来火器工匠,心急不已的他,便亲自带着一众护卫,以及水师总头冯式,随着来赤凤卫采买商货的东江镇船只,前往皮岛,准备去亲自把这些李啸军急缺的匠人迎请过来。 其实,李啸此次前往皮岛,不单是要挖那些火器匠人过来,他还有一项任务,那便是,拜见东江镇总兵沈世奎,和他谈妥条件,争取把东江镇的海洋岛,收入自已的麾下。 这是李啸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这座东江镇的下属岛屿――海洋岛,属于长山群岛岛群中的一座,是东江镇下辖的最大,却最偏远的海岛,全岛面积19.3平方公里,距旅顺76海里。在这座岛上,人口寥落,只有20多户渔民常居此地。 而因为此岛荒僻偏远,非是战略要地,对东江镇不甚重要,东江镇总兵沈世奎,只派了200多名老弱军兵,在此地长期驻守。 李啸之所以对这海洋岛这般感兴趣,除了因为此岛面积甚大外,乃是因为,这海洋岛上,有一个名为“太平湾”的天然深水港湾,因此湾开口狭窄,可挡四面之风,任凭湾外浪涛汹涌,港内仍水平如镜,是舰艇和渔船的避风良港,故当地的渔民称之为“太平湾”。 这样的天然良港,在混吃度日的东江镇手中,基本无甚作用,但如果李啸能将其据为已有,却可以把它开发成一个优良的水师基地。 现在赤凤卫沿海的土地,除修建了大型商业港口龙口湾外,其余的地方大部皆为滩涂,且基本上都被开发为盐场,故李啸实际上没有能作为水师驻扎的大型港湾,如果能得到这海洋岛,却是给自已的水师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发展据点。 这座海洋岛,李啸打算,将来除了兴建军港外,还要在上面建立大型制船厂,自已生产各种类型的船只。而岛内其它地方,用于晒盐或生产渔制品。 在这座偏远的海岛上组建设水师,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便是,因为此地荒僻,李啸可以在这里大规模组建水师,却不必担心会引来一众同僚的嫉恨,从而为自已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李啸知道,如果按历史进程,到崇祯十年时,东江镇会彻底完蛋,包括皮岛在内的全部岛屿,皆会为清军占据,如果自已能据有这座海洋岛,并把它经营完善的话,那么,无疑自已会在后金的下腹部,插入了颗隐藏得极深的钉子。 也许,已是苟延残喘的东江镇,它的未来,会在我的手中延续。。。。。。 额弼纶用一种十分警惕的眼神,看着昂然站立在自已面前,头戴银丝盘铰青晶玉束发冠,身穿大红色前胸与后背均有猛虎图案正三品武官服,腰系金荔枝钑花缠玉带,佩戴精美的指挥使双虎银玉牌,足穿黑犀厚面直缝官靴,腰佩锋利龙吟剑,英姿挺拔、雄武非凡的李啸时,一时头脑一片空白。 “你是何处人氏,姓甚名谁,怎么会落到海里?” 李啸的声音,十分温和,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额弼纶听不懂他的汉话,心中一急,却是一迭声的女真语说出来。 “操,原来是个鞑子。”一旁的袁安邦冷笑起来:“绕这么个大弯,却救了个鞑子,依我看,不如一刀宰了算了。” 李啸轻轻一皱眉头,便唤来旁边的冯式,问道:“冯式,你曾与女真人贸易,应该懂些女真话吧,这个鞑子说的是什么?” “禀大人,此人说的是,他们是忠于明朝的女真遗民,随着明国船只南下,却因为船只损毁,落入海中,幸得大人救了他们,十分感谢。说这个女子是他妹妹,已是生命垂危,求我们速速救她。” 李啸哦了一声,便对冯式说道:“那你跟他说,着他们两个先去船舱休息,并安排医师去疗治那名女子便是。” 冯式随后,将李啸的话语说给额弼纶听,额弼纶听完,一脸感激之色,连连向李啸磕头不止,在卓那希被军士扶下去后,他又朗声向李啸问了一句话。 “大人,这鞑子说,大人这般仁德,敢问大人贵姓?” “哦,此人便有些意思。”李啸笑了起来:“那你告诉他本官名讳。” 冯式将李啸名字对额弼纶说了后,没想到,额弼纶竟一脸惊讶之色,又急急地说了一段话。 “大人,他在问,说大人是不是那个在宣府镇金家庄堡大破正蓝旗的李啸。” 李啸心下猛地一惊,原本拔脚欲走的他,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憔悴潦倒的女真壮汉。 此人竟知自已这般往事,却不知是何来路? 李啸心思一动,便令袁安邦等东江镇军兵先行离开的,又令冯式领着额弼纶,来到船中自已的单独居所,进行密谈。 “你从实道来,你到底是谁?”李啸低声而严厉地喝问。 额弼纶绷着脸,许久才抬起头,他直视着李啸锐利的眼神,瓮声瓮气地回复道:“在下爱新觉罗。额弼纶,乃原正蓝旗主莽古尔泰长子,因受皇太极迫害,走投无路,现机缘凑巧,得遇李大人,愿在李大人手下,忠心效力为是!”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皮岛谈判 “你是说,你便是那原正蓝旗主莽古尔泰之长子,额弼纶?!” 听到额弼纶自报家门,李啸几乎不敢相信自已耳朵。 随即,未等额弼纶回答,李啸便拧眉喝道:“哼,你这般说辞,无有对证,本官如何信你?” 额弼纶苦笑道:“李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如大人愿意,在下可把这段时间的金朝动乱之事,以及在下为何出逃明国之缘故,一一对李大人详细说明。” 李啸沉吟了一下,准许他讲下去。 额弼纶见李啸同意,便将后金内部动乱一事,以及自已出逃明国的缘由与经过,一五一十地对李啸全部说完。 听完额弼纶的讲述,李啸的眉头紧皱,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不过,他的心中,却是稍觉遗憾。 原本他以为,自已这么散布流言,将会逼得正蓝旗起兵造反,甚至能让德格类提前动手将皇太极干掉,那样的话,便是最完美的结果了。 退一步来说,如果不能做到这点,那么让能正蓝旗与后金全面开战互相厮杀的话,也能让皇太极大伤脑筋,最终导致后金国力大损。 只是李啸没有想到,那皇太极出手如此狠辣,竟迅速解决了正蓝旗主德格类,然后对谋反的余党又打又拉,最终让其四分五裂一团散沙。而那些驻于后金各处的正蓝旗军兵,在后金朝廷严密的监视下,因缺乏有效的统领,最终被轻易的各个击破。 鞑酋皇太极,真枭雄也! 这样的结果,与原来的历史相差无已,李啸不由得感叹,想耍个花招投机取巧,便要改变历史大势的想法,何其可笑! 当然,李啸的努力也不是毫无用处,他这番强行改变历史的作为,让原本被凌迟处死的正蓝旗左梅勒额真屯布禄不知所踪地逃亡,另外,原来已被处死的原正蓝旗甲喇额真额弼纶与豪格的妻子卓那希,都得以活了下来,并落到了自已手里。 卓那希,这名在原本的历史中,已被豪格亲手斩杀的可怜女子,因自已的强行改变历史,竟得到了活下来的机会,这运数穷奇,岂可道哉。 李啸心中轻叹一声,便对额弼纶说道:“我大明土地广大,你二人完全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活下去,你却为何要来投效本官?” 额弼纶脸上又一阵苦笑:“若在下未得遇大人,可能真如大人所说一般,在明国隐居度日,了此一生。便现在遇上了大人,我却不心甘再这般消沉下去。” “哦,却是为何?” “李大人,你当日仅凭手下军兵两千余人,便能在那宣府镇金家庄堡,抵挡了我正蓝旗大军近万人,以我看来,大人这般英勇豪杰,这般功绩卓著,虽古之名将,亦不过如此矣。此战后,大人之英名,遍传我正蓝旗上下。故现在得遇大人,额弼纶心甘情愿,愿为大人效力。” 额弼纶长叹一声,又接着说道:“况且,在下今年才26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实不想就这般碌碌无为了此残生,我恳请能在李大人军中效力,却也是希望,将来若能杀回辽东与金国,定要取了皇太极与豪格的狗头,方解我心头之恨!” 李啸直视着额弼纶充满愤怒的眼神,面带微笑的他,心下却在快速地思量。 本来,按李啸原先的想法,他是打算杀尽爱亲觉罗家族之人,方解心头之恨。现在这个额弼纶这般机缘凑巧来投,却让他有些犯难了。 真的要一刀杀了这个走投无路的家伙么? 李啸沉吟良久,最终决定,还是要收留他。 这个被皇太极逼得走投无路的额弼纶,现在向自已表态效忠,应是一片真心,毕竟,如果他不想碌碌一生的话,投入李啸军中,却是他唯一可走之路。 此人若能尽心效力,将来反攻后金之时,如果利用得当,身为莽古尔泰长子的他,应该对正蓝旗余部还有相当的号召力,相当于在后金军中,埋入了一个隐藏的炸弹。 而且,如果将来这个额弼纶能在自已手下获得重用的话,也可以很好地对后金统治阶层,进行有效的分化瓦解。 毕竟,前世的一个伟人也说过,要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去争取胜利。李啸相信,这个额弼纶,将在自已手里,发挥独特的功用。 李啸抬起头,微笑道:“好,额弼纶你有这般心思,本官却不吝于给你一个机会!从今之后,你便在我赤凤营玄虎重骑中效力,从一名普通重骑兵做起,来日若立军功,本官亦会同样给你升官封赏!” 额弼纶一脸惊喜莫名之情,急急跪地打扦:“奴才谢李大人收留之恩情,定当竭力尽死以报!” 李啸笑道:“收起你们女真人的一套,你现在入了我军,便要按我军中规矩行事,待返回山东后,你需割去辫子,日后蓄发并着我汉服,从此与你之过去,彻底划清界线。” 额弼纶听冯式翻译完,却立刻大声说道:“李大人,何需等到返回山东,在下现在就割了辫子,以明心志!” 李啸大笑,令冯式解下身上解首刀递给他。 额弼纶接过刀子,牙关一咬,一手攥住辫子,一手握刀,贴着头皮贴发辫割尽。 “好,果是条决断分明的好汉!李某再告诉你,你来我军中,并不是唯一的女真人,那伊尔根觉罗阿山的大侄子查塔及其手下女真军兵,现在亦在我军中横行队效力,你将来,却可与他一见。”李啸笑吟吟地说道。 额弼纶大惊道:“不会吧,当日镶白旗主多铎曾说,那查塔已与阿山一样,战死在锦州城外,却没想到,他竟然入了贵军。” “查塔是个聪明人,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身为败军之将被斩,还不如投入我军,以重获晋身之阶。”李啸拍拍额弼纶肩膀,郑重地说道:“我希望,额弼纶你自今之后,能忠心为我军效力,将来既向皇太极报仇雪恨,也为自已打拼出一个好前程。” “李大人放心,在下定当誓死效忠!”额弼纶说完,便又向李啸深深地鞠了一躬。 交谈完毕后,接下来,李啸让冯式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给额弼纶休息,便让冯式带他下去。 安顿了额弼纶后,李啸独自走到船舷处,凭栏远眺,唯见大海茫茫,月光皎皎,不觉思绪万千。 三天后,李啸乘坐的船队,终于来到了皮岛。 皮岛,在鸭绿江口东之西朝鲜湾,也称东江。皮岛东西15里,南北10里,岛屿不算太大,并且基本是平原地形。在前世中国,已属朝鲜,并改名为椴岛。 明朝时,此地原为朝鲜国土,但是,因为皮岛位于辽东、朝鲜、后金之间,北岸海面80里即抵后金界,其东北海即朝鲜,关联三方,位置冲要。后被首任东江镇总兵毛文龙从朝鲜手中强行租借,成为东江镇的大本营所在地。 李啸等人方上岸,便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远远传来:“哪位是李总兵,沈某军务繁忙,有失迎讶,望李千户莫要见外。” 李啸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穿华丽冷锻精钢痦子甲,头戴八瓣凤翅明盔,肩披湖绸织花红艳披风,足蹬裹钢重底翘头战靴,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的将领,约五十来岁,正大笑着向自已迎面走来。 这名大将身边,有两个人陪行,左边是副总兵沈志祥。而右边,则是一名一脸浓密须髯,脸皮黝黑,脸上一道狰狞刀疤的粗壮将领。 李啸暗道,此人应是东江总兵沈世奎无疑了。 “赤凤卫总兵李啸,见过沈总兵。”李啸同样大笑上前,向沈世奎拱手致礼。 “免礼,免礼,李总兵远来我皮岛,实为稀客,倒是沈某待客不周,还请李总兵见谅。”沈世奎亲热地拍拍李啸的肩膀,感叹地说道:“某家听说,李总兵少年英雄,先后于金家庄堡及锦州城外,大破鞑子,功勋卓著,沈某闻之,不胜感佩矣。” 李啸笑道:“沈总兵过誉了,这般夸赞,李啸何以克当。” 沈世奎摇摇头道:“当得,当得!本将起于村野,本是粗人,最喜战场上奋勇杀敌之好汉。某之话语,李千户定是当得。对了,今后若来我处,李总兵可不必如此拘谨穿着官服来见,随意便好。” 沈世奎的话语,让李啸心头一暖,其实他一向是随性之人,向来不喜欢穿着官服,只是考虑到初次拜见,还是要礼数周全才穿着正式常服。 李啸忙道:“黄总兵亲近之意,末将心领。” 沈世奎大笑,随后连忙向李啸介绍同来的副总兵沈志祥与副将兼家丁队长金日观,双方随即互相致礼。 沈志详与李啸早已熟祍,两人笑着互相打招呼。而一旁的金日观也走上前来,恭敬地向李啸致下属礼节。 李啸注意到,这个副将金日观,看着自已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羡慕。 随后,沈世奎带李啸等人入营,一面令人准备筵席,为李啸等人接风。 客厅中,沈世奎摒退左右,与李啸单独会谈。 两人寒暄一阵后,李啸开口道:“沈总兵,李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番来贵岛,实是有要事相求。” “李总兵,可是为那批火器匠人之事,此事我侄子已和本总兵说过了。”沈世奎呷了口茶,微笑说道:“听闻李总兵将这批火器匠人折银子5万两购买,足见李总兵之雄心啊。” 李啸笑道:“李某现在山东赤凤卫处,万事草创,火器研制因缺乏技师工匠,发展缓慢,不得已前来贵地买人,实是无奈之举,还请沈总兵高抬贵手,让我带回这批工匠。” 听了李啸这诚恳之语,沈世奎心下却立刻开始盘算开来。 这批火器匠人,说实话,在这浑噩度日的东江镇,可有可无,把他们让给李啸,倒亦无不可,只不过,现在这李啸亲自上门来求,自已却可以把价格抬得高一些。 毕竟,好处不能让那侄子沈志祥一人独吞了不是。 “李总兵,其实当日我之所以暂留这批匠人,亦有不得已之难处,你知道,这批工匠来我东江镇已久,各项工作亦是熟悉,要是这批工匠突然离开,那我东江镇还需另从他处寻找工匠,却需花费不少成本啊。” 李啸嘴边轻笑,他直视着沈世奎闪烁的眼神,字句清晰地说道:“李某亦知沈总兵定有自已的难处,这样吧,李某也不绕弯子,请沈总兵开个价,让李某能带走工匠便成。” 沈世奎见李啸这般直接爽快,心下大喜,他拍着大腿大声道:“好!沈某看得出,李总兵也是个爽快人,这样吧,我报个实在价格,李总兵若能再出5万两银子,沈某就让你将人带走,绝无二话!” 听得沈世奎这般狮子大开口,李啸心下暗叹,好么,一开口,这批工匠的卖价就翻了一倍,端的做得一手好买卖呢。 看来,真是有其侄则必有其叔啊,这个沈世奎,外面是个粗豪武将般模样,内心却也与那个沈志详一样,不过是个贪婪现实的商人罢了。 只不过,李啸却也没那么傻,一口答应了沈世奎的要求,他微笑道:“沈总兵啊,且不论贵方已是违约在先,现你这加价,未免太高了些,我赤凤卫才初创不久,钱粮紧缺,如何有恁多银子来买匠人。这买卖,看来是做不成了。” 沈世奎脸上顿露失望之色,他犹豫了一阵,讪讪地说道:“李总兵,这个价格,其也还可以商量。况且,你来我皮岛之上,应该也看到了,因辽饷不续,我皮岛军民生活皆是困苦不堪,这才不得不想办法做点生意来补充军民所需,我位为东江镇总兵,确也有不得已之难处。” 见沈世奎瞬间放低姿态,李啸笑了起来,他压低声音说道:“沈总兵,大家都是大明官军,理当守望相助,同气连枝。贵军驻守海岛,生活确是艰苦,这样吧,沈总兵这5万两银子,李啸认下了,只要沈总兵答应李某一个小条件,这5万两银子,就到时从货款中扣除。” 沈世奎听得李啸答应,心下立是大喜,随即又听他说有个条件,不禁心下甚疑,他忙问道:“却不知,李总兵要沈某答应什么条件?” “李某希望,贵军下辖的那座海洋岛,能交于我军长期使用。若沈总兵能答应,咱们就能达成协议了。”李啸直视着沈世奎的眼睛,字句清晰地说道。 (多谢royu222,普罗旺斯的梦想两位兄弟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海岛规划 “不可,不可!这如何使得!那海洋岛乃东江重地,孰可转借他人。”沈世奎听李啸的条件,头摇得如拔浪鼓一般。“李总兵这个条件,沈某恕难从命。” 李啸笑了起来:“沈总兵言过了。据李某闻之,那海洋岛,地处偏远,只有二十来户渔民长驻此岛,贵军亦只派了二百名老弱军兵驻守。这等实非战略要地之荒僻岛屿,沈总兵若让于我军经营,一可抵换银子,二可凭添助力,此乃两全其美之事啊。” 沈世奎暗自沉吟,他心下也知,李啸所说,甚是有理,只不过,他身为东江镇总兵,这般轻易转售下辖土地,若被别有用心之人上奏给朝廷的话,却只恐给自已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不过,如果自已强硬拒绝了李啸,那无疑会得罪这位目前东江镇最大的金主,另外那送上门来的5万两银子,若这般被自已轻易推掉,也着实不心甘。 “沈总兵可是在担心,我军久据不还?”见沈世奎这般沉默,李啸呷了口茶,又轻轻地说了一句。 沈世奎心中一亮,知道这是李啸在自已台阶下,忙说道:“李总兵,还是你懂沈某之难处啊。实非沈某小气,只是这海洋岛,亦是大明国土,实难轻与他人。” 李啸笑了起来:“这样吧,李某也不想使沈大人为难,现在李某直说了罢,这海洋岛,本官从东江镇手中租借五年,五年后,便返还东江镇,如此可好?” 沈世奎闻言一惊,随即心下暗喜,若李啸只借五年,时间却不算长,又可抵5万两银子,倒还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便捋须而道:“也罢,既然李总兵一力央求,沈某也只能成人之美了。此事就此议定,签下文书便可。” “好,沈总兵果是豪爽,李啸谢过了,为表两军亲近之情,李啸再赠大人十万斤海盐,以为协议签定之贺礼。”李啸笑吟吟说道。 沈世奎脸上顿时笑得稀烂,他连连点头道:“李总兵果是爽快人,那这批海盐,沈某便却之不恭了。” 李啸看到沈世奎笑得这般灿烂,心下却在暗叹,这沈世奎,将这海洋岛租给自已五年,还以为自已占了偌大便宜,却不知道,他自已只不过吃了个空心汤圆罢了。 毕竟真实历史上,东江镇只剩下两年寿命了,这东江镇总兵沈世奎,也将被清军将领马福塔所杀。 只不过,如果自已不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又有谁会知道,将来的形势会如何发展呢。 会谈完毕,沈世奎大设宴席,与李啸等人畅谈欢饮,宾主之间一片融洽。 宴后,沈世奎令副将金日观,带李啸等人去参观皮岛。 李啸看到,整个皮岛之处,驻军不过三千多人,共有不到五千户人家。军营与民居皆是一片破旧,整个皮岛除了立有几处岗楼外,基本无甚专门的防御措施。 李啸心下暗叹,难怪历史上皇太极率清军征伐朝鲜后,能以一支小小的偏师入岛,便把皮岛一众守军全部消灭,并且斩杀了总兵沈世奎。说来说去,还是东江镇明军自已不争气,斗志消沉,又没有足够的防御手段,才让清军这般容易得手啊。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后金天并了蒙古诸部,已是国力大盛,疆域广阔,与当日毛文龙时代的后金,已是天壤之别。这皮岛离辽东海岸如此之近,在敌强我弱日益严峻的情况下,说起来,被灭却是基本上不可能逃脱的命运。 敌人在一天天好起来,我们在一天天烂下去,再过九年,连明朝都要覆灭了,在这般糜烂的国家大势下,若要单独苟责一个东江镇,却也有失之偏颇之嫌。 不多时,李啸一行人,在金日观的带领下,来到铁匠铺处。 “嘿,拂朗亚兰达,阿弥额尔,萨琮你们还好吗?”在金日观向李啸等人简明介绍后,李啸身旁,火器总头赵杰的声音惊喜地响起。 “哦,赵杰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山东了么?”一个葡萄牙人的生硬的汉语,惊讶地响起。 赵杰快步过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拂郎亚兰达,我这次回来,却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已被赤凤卫总兵李大人买下,即将与我一起,南去山东呢。” 赵杰说完,急忙将李啸介绍给这三名葡萄牙人。 “总兵大人,这位是铳师拂朗亚兰达,这位是机械师阿弥额尔,这位是炮算师萨琮,都是当日登州火器营,重金聘请的葡萄牙国技术人才。” 李啸笑着走过去,跟三个葡萄牙人一一致礼:“李啸得遇三位高才,心下实是欣喜,却恨识之晚矣。” 这时的李啸,突然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关于登莱兵变的一本历史书,是民国时毛霦的《平叛记》,其中写道,崇祯四年,经徐光启的安排,葡萄牙传教士陆若汉与作为统领的葡将公沙的劳于三月来到登州,协助山东蓬莱巡抚孙元化造炮练兵。另有副统领鲁未略,铳师拂朗亚兰达,方斯谷、额弘略、恭撒彔、安尼、阿弥额尔、萨琮、安多、兀若望、伯多彔等多名葡萄牙技术人员一同在登州协助火器研究与开发。 李啸心下十分庆幸,这些这个时代的顶尖火器人材,竟然有机会落到自已手中。 接下来,李啸从赵杰口中了解到,葡将统领公沙的劳与副统领鲁未略二人,均已在登州被叛军攻陷时被杀害,其余各名葡萄牙人,一部分死于登州,一部分则被孔有德的突围主力带出,有数名葡萄牙被带往后金,而这三名葡萄牙人,却因当日侥幸被东江镇水师截获,才一直在这皮岛铁匠铺中效力。 李啸对这三名葡萄牙人嘘寒问暖了一阵,便直截了当地对他们说道:“三位外邦之士,你等皆是身怀火器与机械之术,乃是难得之人才,现留在我军中效力,定会发挥更大作用,本官亦绝不会亏待各位。”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拂朗亚兰达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们已在登州吃够了苦头,现在这皮岛,亦只不过在这里虚度光阴,我们三人已议定,若得脱困,实在再不想在明国呆了,我们想坐船去澳门,再从那里回国。” 阿弥额尔、萨琮也纷纷表达了与拂朗亚兰达同样的想法。 见自已一片盛情,却被这些葡萄牙人冷淡相对,李啸变脸了,他冷哼一声:“尔等既被我所得,自当为我所用,岂得推脱!赵总头,将他们与其他一众匠人全部带到船上去,随后与我军一起返回山东。” 说罢,李啸扭头而去。 见到李啸故作生气的面容,赵杰忍住笑,向三名葡萄牙人作了个延请的手势:“列位,李大人既已下令,便请与某家上船去吧。” 拂朗亚兰达奋力挣脱了几名前来抓他的军兵,一脸怒色的他,对李啸的背影大声表达不满:“李总兵!李啸!你这个魔鬼,混蛋!你有什么权力控制我们的自由!上帝会惩罚你的!” 阿弥额尔与萨琮亦同样大声嚷嚷,表达愤怒之情。 赵杰走过来,他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拍拍拂朗亚兰达的肩膀道:“各位,别吵吵了,先上船吧。赵某也是实在没办法,上官的指令我不敢不从,各位稍安勿躁,先随我上船歇息吧。” .。。。。。。 李啸只在皮岛呆了两天,便向沈世奎告辞作别。 李啸有太多的事情要去着手实施,没办法在这皮岛长久地观光旅游。 李啸返回时,正好复乘东江镇前往赤凤卫采卖商货的船只南下。李啸向这次带队的东江镇将领王庭瑞提议,要绕行到东南面的海洋岛上,去看看海洋岛的大致情况,王庭瑞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船只行了一天半时间,终于来到了长岛群岛最远端的海洋岛。 李啸等人上得岸来,可以清楚看到,这个海洋岛竟比皮岛要大得多,海岸线也是相当长,整个海岛上有多座山峰,地形呈丘陵状,有多处原始森林,林木葱茂繁盛,基本未见耕地之类的开发痕迹。只有在沿海位置,散居着数座军营和稀落的渔民房屋,这座海岛基本上还是处于未被开发的原始状态。 李啸查看完地势,心下便已初步对海洋岛的规划,作出了决定。 在那群山簇拥的高地,可以兴建一座与当初赤凤堡类似的千户堡,城墙周长同样可达2里。这样依山而建的大堡,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能驻兵千余,配合足量的震天雷之类的火器,足以抵挡近万大军。 李啸心想,这座城堡,凭山扼海,将来就叫它镇海堡吧。 现在,若要建成这座城堡,其实所用的花费,可比原来建赤凤堡时,要减少很多。 因为无论是地基青石、还是砖头、石灰之类,李啸的赤凤卫皆可生产,最让李啸心下得意的是,就在前段时间,赤凤卫终于研制出了水泥,再不用象以前建赤凤堡一样,用什么糯米汁之类的调合物来调制灰浆。 自李啸授权让匠头廖全禄研发水泥,至最终的成品研制成功,总共用了近三个月的时间。 开始时,廖全禄没经验,他将石灰和粘土混合好的生料,敲得极细碎,结果因为密不透风,极难烧着。后来他吸取教训,故意让生料保持大块状,这样堆叠在一起后,每块生料之间均能顺利进风,才顺利点火烧制。 廖全禄后来被李啸的炼铁技术所启发,他在生料底部添加了厚厚一层煤粉,从而大大加快了水泥的烧制进度。 经过反复研制,廖全禄发现,粘土与石灰三比一混合烧制的效果最佳,所生产的水泥,能达到了与后世一样的用途,结实程度也十分可观,最终得到了李啸的认可。 其实,现在水泥虽已研制出来,但李啸心下还不是很满意,因为廖全禄出产的水泥,都是慢干型,凝结时间长,不象现代的水泥分为多种型号,快慢干均有。 李啸记得,在现代,如果要水泥快干,似乎可以加聚丙烯酰胺为添加剂。只是李啸这个机械系专业大学生,能勉为其难炼制出水泥已是不易,再要求他懂化工专业就是强人所难了,所以聚丙烯酰胺现在他不可能有能力能生产出来。 故李啸安慰自已,现在这明朝时代,能有这种粗糙的慢干水泥使用,也算不错了,毕竟这已是超越时代的高科技产品。李啸凭一人之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亦是很难得了。 李啸赏给了廖全禄一百两银子,以鼓励他想出用瓷窑烧制水泥的办法,并最终成功将水泥烧制了出来。 随后,李啸下令,让廖全禄担任水泥厂厂长,在蹲犬山一带,大批量生产水泥。 现在,这些生产出来的水泥,却正好用于这镇海堡的修筑,实现了生产与使用的无缝对接。 李啸打算,在建成此堡后,便要开始积极开发岛上的荒地与沿海的滩涂,以尽可能多地开发出耕地与盐田出来。 李啸心下估算过,这个面积达到了19平方公里的海洋岛,相当于八分之一个黄县这么大,如果充分开发的话,至少可开垦出4万亩耕地出来。 而且李啸看过,因为岛上有活水之故,此岛土地还算肥沃,这4万亩土地若开发出来,应该完全能达到赤凤卫的中田程度的产量。 而李啸查看了海洋岛的沿海滩涂面积,心下估算,应该能建出近两千亩盐田。这样一来,这里能开发的盐田数量,将是赤凤卫的两倍! 李啸心中暗叹,这座在东江镇手里,近乎无用的海洋岛,却能给自已带来多大的财富与收益。 虽然,这座在后世被建成国家森林公园的海洋岛,被自已这般开发,有暴殄天物之嫌,但在这民族与国家危亡的时刻,这荒僻的海洋岛,能为自已的发展壮大起到这么大作用,却是难得的好事。 在完成这些安顿工作后,接下来,李啸自然是要开始兴建水师港口了。 其实自他上岛以来,他的目光,便迅速便被那个优良的天然深水港湾所吸引。 水师总头冯式亦是一脸笑容,他知道,这个入口较窄,里面宽阔深长的港口,实在是一个优良的水师港口。这个港湾,李啸估计,就是停个近百艘一号大型福船,亦是绰绰有余。 这个要建的水师港湾,李啸打算依然沿用现有的太平湾一词,这个名字的寓意,还是相当不错的。 “冯式,将来我军在这岛上建好太平湾之后,就在这港口旁边,建一个大型的造船厂。争取早日自已造出船只,却不必这般总是要依靠东江镇。” “大人说得对,现在总算他人船只,难免受制于人,还是要能独立自主,方是好事。只是这造船的工匠与技师,却亦是难寻啊。” “这个,本官到时自有办法,这些造船工匠,本官定会想方设法谋得。” “那敢情好,等这造船厂建起来,咱们有了自已的船队,就该出海远洋了。若水师成了规模,我赤凤卫军兵,定当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与机会。”冯式一脸喜色地说道。 海风浪浪,林木萧萧,李啸与冯式等人放声大笑,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向往的神情。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收为侍女 在探察完海洋岛后,又过三天,沐浴着初冬的晨光,李啸的船队顺利返回赤凤卫。 走出船舱的额弼纶和卓那希二人,立刻被龙口港那喧哗熙攘的景象所吸引。他们看到,港口处已停了许多的商船,大部分是明国各地的船只,还有极少的朝鲜商船掺杂其中,码头上,大批的民伕正在不停装货卸货。 一批批粮食、茶叶、瓷器、布匹、酒水、木制器具、中药、胭脂水粉等物,不断地从船上卸下,而一箱箱铁器、刀剑、生丝、呢绒、海盐则不断地被运上各条商船上去。 再往远看,可以看到这宽阔平坦的龙口港,是通过一条修得极好的宽阔平整的灰色官道,与远处那高大雄峻的赤凤城相连。官道上,四轮马车,两轮车,独轮车,人力轿,以及手提商货的行人,挤挤挨挨,川流不息。 而官道的两旁,则有大大小小各类商铺店肆酒楼茶馆,吆喝声此起彼伏。 “堂哥,这赤凤卫这般兴盛景象,倒似回到了盛京一般。”卓那希轻声言道。 额弼纶心下亦是感慨,他已听冯式说过,这赤凤城建好才不到一年,却没想到已是这般繁华,看来这李大人,不但阵战了得,经营地方亦是一把好手啊。 一旁的冯式听到卓那希的感叹,笑着插了一句:“这算啥,你们还没进城呢,城中气象,却比这港口之地要繁华得多呢。” 额弼纶卓那希他俩在这边感慨时,三个葡萄牙人亦聚在船舷边,对这赤凤卫称赞不已。 “怎么样,各位,我们李大人兴建的赤凤城与龙口港,是不是相当不错?”赵杰一脸自豪地向三人笑道。 “确实不错,赵杰你说过,这赤凤城才建好不过一年,就有这般景象与规模,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莫非,是上帝特别钟爱这个地方?”阿弥额尔叹道。 “以我看来,这赤凤卫发展这般快速,再过几年,这赤凤卫将会成为北方的澳门吧。”萨琮眨着蓝眼睛说道。 “完全可能,假以时***发展成为东方的里斯本,也说不定。”拂朗亚兰达耸耸肩说道。 “各位,现在知道我赤凤卫的发展潜力有多大了吧,依我看,各位就在我赤凤卫中安心效力好了,一可得到丰厚的薪酬,二可施展各位的本事,何乐而不为呢?”赵杰趁热打铁。 三个葡萄牙人陷入沉默。 赵杰知道,他们心下已动,不过却不便明说,自是一笑了之。 接着,他们随着李啸的护卫队伍,一同从北门入城。 一路上,不时有官吏商贾等人,认出赤凤卫总兵李啸,不停地向他致礼,李啸亦一一微笑挥手回礼。 进入城来,各人见得城中的繁华景象,愈发震惊。 他们看到宽阔的青石板中央大街两旁,有许多的大型批发市场,还有车马行,仓库区等大型建筑,更有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平民区与富人区,整个赤凤城虽繁荣热闹,却井然有序。 而在再往前走,则到了赤凤城中真正的闹市区,这里行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人声喧哗鼎沸,好一片热闹景象。 那官道两旁的商铺吆喝叫卖声,正一声高过一声地传来。 “上好的松江府细棉花布,布料均密厚实,保暖舒适,价格实惠,每匹只要二两银子呀。。。。。。” “各位客官看过来,本店有最新进的上好福建铁观音,喝一口解渴,喝两口润胃,喝一壶便是神清气爽万事无忧啊,各位客官速来免费试喝。。。。。。” “顶好的苏州茉莉胭脂,脂细粉匀,一盒只要一两五钱银子!唉,小娘子你若搽了,那叫一个美如天仙,你家相公得你这美人相伴,定然从此再不去青.楼啦。。。。。。” “真正山西老陈醋,酸劲足,后味缓,成色一流,价格公道实惠,各位客官速来买啊!。。。。。。” “烧饼,热乎乎鱼肉烧饼,好吃实惠量又足,十块只要半钱银子啰。。。。。。。” 一行人一路看过去,只见一条宽阔的青石路两边,各类店铺林林总总,什么布店,米行、油铺,醋店,酒楼、茶行、胭脂水粉店、医铺、刀坊、器具店,瓷器店等等,甚至说书铺子,算命摊子,风月场等等应有尽有,额弼纶等人一时都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同的店铺能见缝插针地开设进来。 额弼纶与三个葡萄牙人的目光,被那个卖鱼肉烧饼的铺子牢牢吸引,而卓那希的目光,则一直向那卖胭脂水粉店的铺子探头望去。 李啸瞥见他们的关注的眼神,便向一名的两名护卫示意了一下。 很快,一名护卫提来了两大袋热气腾腾的鱼肉烧饼,另一名护卫则买了一大盒最贵最精致的胭脂水粉盒。 包护每名护卫在内,每个人均分到了两张鱼肉烧饼,额弼纶与三名葡萄牙人,立刻大吃起来。 “慈悲的上帝怜爱他的羔羊,给了我们这么好吃的烧饼,我开始越来越喜欢这个赤凤卫了。”阿弥额尔浓粗的眉毛跳了跳,吃得狼吞虎咽的他,手拿着另一张鱼肉烧饼,吃得手口不停。 “圣经中说,只要你依靠着主,心念着主,你想要,便能得到。也许,我们能遇上李大人,是因我们虔诚的缘故?”拂朗亚朗达抹了抹溢出嘴外的鱼油说道。 “哈哈,亚兰达,按你的说法,现在这个李总兵,是仁慈的上帝派来解救我们的么?”萨琮边吃边大笑着说道。 “哦,这个么,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认为,这位李大人应该完全具备了骑士的七种美德,尤其是第四种,慷慨。“拂朗亚兰达耸了耸眉毛说道。 在三个葡萄牙人热烈交谈之际,同样大口嚼着烧饼的额弼纶,没有说话,心下却愈发坚定地要紧紧跟随李啸的想法。 而细嚼着烧饼的卓那希,则收到了李啸亲手递过来的那一大盒胭脂水粉盒。 “李大人,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卓那希怯怯地说道。 “拿着吧,算是你来我赤凤卫,本官送给你的一份小礼物。”李啸面带微笑,话语却不容推却。 接过那个珐琅质制成,精雕细刻的胭脂盒,卓那希感觉内心中,有个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脸上亦瞬间变得燥热。 她轻轻抬起头,感激的目光向李啸投去时,李啸已转过身去,安排护卫们,等下带他们前去军营。 很快,各人吃完后,三名葡萄牙人和一众火器匠人,跟着赵杰前往火炮部队驻地,而额弼纶则由一名护卫带着,进入内城,去赤凤营的玄虎重骑驻地。 一路走来,看着李啸军各类军兵严格整齐的操练,额弼纶心下相当震惊,他暗想道,要是辽东各地的军队,皆如李啸军一般刻苦训练,金朝想夺取辽东,怕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多时,两人来到玄虎重骑驻地外,护卫便立刻进去通报。 “兀那鞑子!你可是李大人安排来我玄虎重骑的那个家伙?” 额弼纶远远地看到,一名脸色狰狞,一副凶相逼人的粗壮军将,在那名护卫的陪同下,远远地便大声用女真话对他喊道。 额弼纶忙道:“正是在下,请问长官尊姓大名?” 说话间,那名军将已走近,褐黄色的瞳仁透着一股肃杀之色,他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喝道:“某家鲍昭,乃是骑兵哨哨长,曾在沈阳附近的奉集堡当过夜不收,斩过你们好几名鞑子呢。后来在金家庄堡,砍得你们这些鞑子人头滚滚,那叫一个爽快!也就是李大人好心,竟你这个沾了我无数汉人鲜血的正蓝旗的甲喇额真,来到我军中效力。要是依鲍某之心意,早就一刀斩了你这个臭鞑子狗头了,还能让你活到今天!” 额弼纶听得他言语奚落,心下虽怒,却也只得无奈答道:“额弼纶现在已被李大人安排为玄虎重骑的一员,过往种种,不提也罢,恳请鲍将军带我入队,额弼纶定当为李大人尽忠效力!” 鲍昭又是一声冷哼:“他娘的,这还算句人话!好了,跟俺来吧,只要你这厮日后在战场上好好表现,尽忠杀敌,我军亦不会吝于给你奖赏晋升。不过,俺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今后,你若有异心,某家定斩不饶!” 额弼纶张了张嘴,内心五味杂陈的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叹了口气,又向鲍昭深深地鞠了一躬。 。。。。。。 这时的卓那希,则跟着李啸,前往总兵府邸。 时近中午,初冬的阳光温暖而舒适,在熙攘的大街上,卓那希却感觉心中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似乎很久都没有感受到了。 在总兵府邸门口,李啸的一众护卫散去,一名盛装化服的美丽女子,在几名侍女的陪同下,微笑着向李啸款款迎来。 这名女子欲躬身向李啸致万福,却被李啸一把扶住。 “姵儿,你已是有孕在身之人,你我夫妻之间,不必客气。”李啸话语温柔,一把将她扶住。 朱媺姵微笑着,温润如玉的纤葱手指,轻轻划过李啸脸庞,心疼道:“夫君,这近十天不见,你在外辛苦了。” 李啸执着她的手,微笑道:“没事,倒是姵儿你怀有身孕,每天却需多加注意。” 随即,李啸俯下身来,对着朱媺姵已是微微隆起的肚子,小声说道:“小家伙,多日不见,想爹爹了没?” 朱媺姵笑道:“才不过两个来月,他如何能听得懂官人你的话呀?” 夫妻二人执手而笑,愈显情深意洽。 卓那希在一旁见李啸夫妻这般恩爱,心下暗羡不已,忽忆起如烟往事,脸上不觉便挂上了伤感之色。 这时,朱媺姵注意到,李啸身后,跟着的那名一直低着头的卓那希,忙问道:“李啸,这位姑娘,却是何人?” 李啸这才反应过来,便简略地将卓那希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朱媺姵望向卓那希的脸上,顿是满是感慨与心疼的神情。 “夫君,你打算怎么安排她?” “我还没想好,正犯悐呢,不知夫人可有甚想法?”李啸如实答道。 朱媺姵哦了一声,轻轻走过去,对卓那希轻声道;“姑娘,你可能听懂汉话么?” 卓那希连忙点点头。 朱媺姵笑了起来:“既然你懂得汉话,不如做我的侍女可好?” 卓那希心中一动,忙道:“小女子卓那希,感谢夫人收留。” 朱媺姵笑着点点头,又随口安慰了她几句,便让一名丫鬟带卓那希下去休息,沐浴换衣。 李啸自已,亦去好好泡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尘泥,换了带着轻香的崭新内衣的他,顿觉身心一松,整个人亦精神了许多。 回到客厅中,朱媺姵已在里面等他,夫妻二人单独对坐。 “姵儿,你能收留一个女真贵族的格格作侍女,我还挺佩服你的勇气。”李啸打趣道。 朱媺姵轻笑起来,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奴家连那个蒙古的公主英格玛都可以包容,收个女真的侍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啸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我本欲待孩子出生后,再与你说英格玛之事,却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知道了。” 朱媺姵摇了摇头,轻声道:“夫君,你想多了,奴家知道消息,乃是因为金汤城那边传来消息,说英格玛几次来城中欲见你,却因你返回山东而未能如愿,故特此写信来说明情况罢了。况且,我说过,我大明朝,男人本来就可以三妻四妾的,你多纳一个蒙古公主为小妾,实是平常。而且我也知道,夫君定然也是有想通过与英格玛的姻婚关系,达到控制笼络蒙古部落的目的吧。” 李啸直视着朱媺姵美丽的眼眸,郑重地点头道:“姵儿果是冰雪聪明的女子,为夫确有此意,不过,那英格玛对我亦是极为用情,我想纳她为妾,却也不单纯是出于政治目的。” 李啸说完,向朱媺姵轻轻地靠过去,搂住她的楚楚香肩,轻声道:“姵儿,你放心吧,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为重要,也最不可替代的心爱女子。” 朱媺姵身子一颤,随后依偎在李啸怀中,喃喃道:“夫君对奴家的关爱,奴家自是感譤明了。只是,现在奴家怀有身孕,难行男女之事,夫君何不把那英格玛早日纳入家中,也好解枕边饥渴。” 李啸笑道:“纳她可以,只不过,这英格玛,本是草原上的一匹胭脂马,向来野惯了,你想把她如汉人女子一般,关在这赤凤城中,她决不愿意。再说了,现在我还有婉儿,又何来枕边饥渴一说。” 朱媺姵轻笑了起来:“夫君可知婉儿去了何处?” 李啸一愣,忙问道;“方才我回来未见她,还以为她又去了医馆呢,她却是去哪了?” “夫君,前几日,婉儿对奴家说,他的父亲祖总兵已被朝廷任命为援剿总兵官,正率兵前往河南虞城一带剿匪,她得到消息后,便带着几名随从,去了与那虞城隔河相望的单县铁龙城,希望能在那里,见见自已的父亲。” 朱媺姵笑着说完,却吃惊地看到,李啸的表情,竟是越来越凝重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省总督卢象升 崇祯八年十月十一日。 京师,乾清宫。 崇祯皇帝呆坐于龙椅上,神情呆滞的他,木然地听着九重丹阶下,兵部尚书张凤翼的奏报。 “。。。。。。十月初,高迎祥、李自成、蝎子块等大小流贼合流东进,拥兵员部众多达二十余万,攻破朱阳关,大肆入犯河南之地,河南官军,如左良玉,陈永福、骆举等部,皆是不敌,阌乡、灵宝等地,倍受荼毒。。。。。。” 听着伏跪于地,不敢抬头只是低声奏报的张凤翼,那苍老憔悴的声音,崇祯皇帝心似油煎。 皇帝知道,饱受战争创伤的河南大地,又要开始战火连天,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的悲惨岁月了。 “砰!” 崇祯一记猛拳,捶于金丝楠木的御桌上,将一方精致的和田玉砚惊跳震翻,墨汁四溢。 “传朕旨意,河南巡抚玄默,驭下无方,剿匪不力,碌碌无能,着锦衣卫撤职拿办,以江西道御史陈必谦,代任河南巡抚!” 崇祯突然暴发的这声大喝,让地上的张凤翼一阵哆嗦,赶紧闭口。旁边的记事太监,也急忙脸色惊恐地诺诺以应。 “朕自继位以来,虽然德行浅薄,但夙夕勤政,不敢稍怠,为何国势仍是这般蜩唐糜烂,难道,难道是天已厌明乎!” 崇祯腾地站起,仰天长叹,一脸悲苦之色。 地上的张凤翼与旁边的太监们,闻得皇帝这般言语,皆是脸色惨白,大气也不敢喘。 “朕,朕要给自已下罪已诏。。。。。。” “陛下。。。。。。” “不必阻朕,国事如此艰危,百姓生死挣扎,朕安可独于京师宫中,享此安宁荣华乎?这罪已诏,非下不可。”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地下的张凤翼不必多言,便沉声让一旁的太监记下内容。 “。。。。。。惟行文武吏士,劳苦饥寒,深谨朕念,念其风餐露宿,朕不忍独安深宫;饮水食粗,朕不忍独享甘旨;披坚执锐,朕不忍独衣文绣。自是日始,朕避居武英殿,减膳撤乐,非典礼惟以青衣视事,誓与我行间文武吏士甘苦共之。廷臣其各修愆淬厉,以回天心而救助民命矣。。。。。。” 下完这道充满了感伤气氛的罪已诏,崇祯瘫坐回龙椅上,一脸悲凉之色。 “陛下心忧万民,与将士们同心砥砺,必将感动上天,来日必使国事大为转轘,却不必心忧过甚。” 张凤翼颤颤地直起身来,小心地安慰皇帝。 “九苞,现在流寇猖狂,河南重结兵祸,你身为兵部尚书,却有何计?” 崇祯不想听他这般虚词慰藉,他声音低低地问道。 “陛下,恕臣直言,现在流贼之势重新坐大,中州之地,生灵涂炭,兵祸甚广,却急需朝廷另置新措,以应时局是也。”张凤翼急急言道。 “你且详细讲来。” “禀皇上,流贼势大,那总督山陕五省军务的洪承畴,怕已是独木难支。现在流寇多股合流,出了朱阳关大肆东去,洪承畴恐更是鞭长莫及。故臣以为,可令湖广巡抚卢象升,转任五省总督一职,总理直隶、河南、山东、四川、湖广等五处军务,再从辽东抽调援军,入援河南。形成“洪承畴督剿西北,卢象升督剿东南。”这样互为犄角的态势,方可形成四面围剿之势,使流贼无处遁形,才能彻灭流贼,为国家扫除心腹大患。“ 听了张凤翼这番话语,崇祯眼中,不觉一亮。 这个卢象升,因为他卓越的战功,崇祯皇帝其实对他印象颇深。 他依稀记得,卢象升是常州宜兴人,字建斗,号九台,天启年间进士。授户部主事,擢员外郎,后来外放为大名知府。崇祯二年时,象升自行募兵入卫京师,以功进右参政,兼副使。此人颇懂军务,曾整饬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建起了一只堪为明军精锐的“天雄军”。崇祯六年时,卢象升率领天雄军,成功镇压由山西入河北的流贼马回回与混天王的军队。崇祯七年时,因成功剿灭了郧阳附近的近四十万流寇队伍,卢象升升任右佥都御史,抚郧阳,随后升为湖广巡抚。 “这个卢象升,乃是个战功卓著之辈,朕更闻此人善以忠义鼓励士卒,部下皆愿效死力,实是难得之将才也。”崇祯皇帝长吁了口气,随后大声下令道:“九苞之策,朕准了!现擢卢象升为兵部侍郎,加任五省总督,五省军兵皆受其节制,并准其从辽东抽调兵马为援军,同时加赐尚方宝剑,令其可便宜行事。以半年为限,限其剿灭河南与东南各地的流寇!” “皇上英明,微臣谨遵圣意。” .。。。。。。 在升为五省总督的卢象升,快速从湖广赶赴河南,与河南巡抚陈必谦,以及从辽东抽调来的祖大乐、祖宽、李重镇等部兵马汇合时,李啸同样率领了赤凤营的一总兵马六千多人,急急南下单县铁龙城。 现在赤凤营中,经过扩充,已有了两总兵马,李啸留了一总兵马和火炮部队固守,却把另一总兵马,连同鲁密铳手、骑兵部队、以及横行队,带往铁龙城。 临行前,李啸安排,赤凤卫诸类事宜,暂由赞画陈子龙代命,并着赤凤城总管许秀清协助,二人应诺领命。 其实在真实历史上,流寇这次进犯,并没有入侵山东,并最终会被总督六省军务的卢象升击败,退回陕西山西等地。但令李啸担忧的是,自已的铁龙城与河南不过一条黄河之隔,若敌人不遵历史路线,率众大肆北犯的话,单凭铁龙营的六千多兵马,恐难固守。 这便是李啸紧急出援的原因。 不过有一点情况,却令他暗自庆幸。 那就是,今年二月底时,张献忠在单县铁龙城,被自已重创后,已是大伤元气,现在应该还在陕西舐伤口,故不可能与高迎详等人合流东进。李啸估计,此次入犯河南的,主要的高迎详、李自成、蝎子块、老回回等部流贼兵马,应该比历史上的流寇入侵数量,要少上很多。 李啸的直觉很正确,因为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李啸率军赶至铁龙城,赤凤营的这一总兵马与铁龙营汇合后,总兵力已达一万二千余人,李啸暗道,有此兵力,应该足以凭城固守了。 在铁龙城中的祖婉儿,见得李啸到来,十分欢喜,一时缱绻非常。 祖婉儿来到单县后,曾立即就渡河,去了对岸的河南虞城,想见自已的父亲总兵祖大乐,不料却得知,祖大乐已受命去开封商议剿匪事宜,才不得不怏怏而回。 只不过,李啸为应对敌军可能的进攻,有太多军务要安排,却没多少心思与婉儿缠绵,让婉儿感觉颇有些失落。 令李啸没想到的是,他仅仅只在单县呆了一周时间,正在与一众工匠研究,如何利用坩埚炼钢之际,就有军兵来报,说五省总督卢象升,亲自前来铁龙城。 “什么,卢总督亲来铁龙城中?可与其他将领一齐到来?” 李啸闻报,不觉大吃一惊。 “禀总兵,卢总督仅率一百余名亲卫前来,未有其他随从。” “哦?” 李啸挥挥手,让通禀的军士退下,然后意味深长地与一旁的铁龙城主管吴亮,对望了一眼。 “以学生看来,卢总督定然是来请李大人你出兵的,李大人你想只保铁龙城一地,怕不能了。”两人走到僻静处,吴亮笑着对李啸道。 李啸轻叹了一声:“吴先生说得对,我军善战之威名,怕是久已传扬,卢总督想让我军上阵去与流贼厮杀,实是自然。只不过,本兵在想,这卢大人来我这铁龙城,怕是不单想让我军出兵这般简单。” 很快,李啸率领一众将领,出铁龙城西门,迎接卢象升一行人到来。 李啸等人来到城门外,立刻远远地看到,一众铠甲鲜明的护卫,打着一杆斗大的“卢”红底黑字旗,簇拥着着一名身着大红的从二品文官官服儒将模样的人,快速纵马而来。 李啸暗道,此人,便是威震明末,铁血忠胆的卢象升无疑了。 “吁!” 在离李啸十步外,那名文官模样的将领,翻身下马,随即笑吟吟地向李啸缓步走来。 李啸看到,这卢象升,虽是文官出身,却身材高大,特别是肩膀相当宽阔显眼,一张神情精悍的脸庞,脸上的皱纹有如刀刻,高隆额头下,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两道浓眉直插鬓角,平添威势。而他那三绺随风而舞的清髯,却又让他显露出文士独有的风采,整个人望上去,就是一副标准的儒家智将模样。 刷地一声,李啸率众将跪拜于地,抱拳致礼。 身着精钢甲胄的他,身背夺魄弓,腰挎装满楛木重箭的箭袋,外形相当雄武,有一种凛凛的肃杀之气。 武将身着铠甲,背着弓箭,参拜官员,乃是明朝时武将拜见文官的最高礼节。当日熊廷弼辽东上任,便是在这样打扮的一众辽东将领的参拜下,意气勃发地就任辽东经略。 现在,赤凤总兵李啸,亦以此方式向五省总督卢象升,大表忠心。 “末将李啸,参见卢大人。” “李总兵免礼,速速请起。” 卢象升朗声大笑,虚扶了一下,李啸就势起身。 卢象升扶起李啸,将李啸上下打量一番,便捋须笑道:“好个李总兵,果是一名威风凛凛的虎将,听闻李总兵南灭流寇,北击鞑子,实乃我大明不世出之少年英雄也。” “卢大人谬赞,李啸何以克当。” “如何当不得!李啸你南灭流贼,北击鞑子,实是我大明难得之虎将也。”卢象升凝望着眼前高大雄峻的铁龙城,感慨而道:“李啸你仅凭一人之力,便建得这般雄城一座,实不简单啊。本督扪心自问,若本督居你之位,恐难有这般成就呢。” 李啸大笑起来,与卢象升的寒暄言谈,更见亲热。 “卢总督远来辛苦,请随末将入城休息。”李啸作了个恭敬的迎请手势。 卢象升点头同意,随后与李啸一起,跨过那护城壕吊桥,从铁龙城西门入城而去。 一路上,卢象升,见到这铁龙城中,规划井井有条,街道宽阔笔直,远处遥遥可见高炉黑烟翻涌,炒炉火花四溅,水锤上下纷飞,锻冶场叮当一片,各类工匠有如蚂蚁一般在城中来往穿梭,搬运原料与成品,不由得惊叹不已。 “李啸你非但是本朝之名将,亦是难得的治世之材也!本督曾看过多处冶炼场地,却是哪一家都不如你这铁龙城规模宏大,制铁亦这般精良高效,李啸啊李啸,你这般成就,实在让本督刮目相看了。” “呵呵,铁龙城些须成果,如何能入总督之青目。”李啸笑了起来:“李啸手下,皆是卫所军兵编制,没有朝廷军饷,不过是凭着产些钢铁,聊以装备军伍,支付将士日常用度罢了。” “这正是本督钦佩之处!”卢象升突然一脸感慨之色,大声说道:“李啸你收得如此精锐军兵,南征北战,立得偌大功绩,却不费国家一文钱饷,这般功劳,我大明何人复可为之!” 李啸被卢象升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扭转话题:“末将才识浅短,实不值大人这般夸赞。前面不远便是末将在铁龙城中之府邸,请大人随末将入内休息稍坐。” “好,本督此来,确是有些要事,想与李总兵好好商议一番。”卢象升微笑说道。 李啸听他这般说话,便请吴亮带卢象升一众护卫去他处休息,他换了武官常服后,便与卢象升二人,进入客厅,分宾主而坐。 “卢大人,这是商人们贩来的上好西湖龙井茶,请大人一尝。” 下人端茶上来后,李啸挥手让其退下,亲手为卢象升满湛了一杯,再给自已满上。 卢象升拢着茶盖,吹开茶沫,轻呷一口,便微微点头道:“不错,这茶味道纯正,清香甘和,却是好茶。” 未等李啸说话,卢象升又品了一口,便放下茶杯叹道:“只叹现在国事日蹙,流贼猖獗,虽有这般好茶,本督却无心细饮矣。” 卢象升说完,便目光灼灼地望着,正装作低头喝茶的李啸,低声问道:“却不知李总兵,对这河南局势,作何看法?” “哦,末将在想,有卢大人英明指挥,我大明官军,来日定能顺利剿灭河南贼寇。” “唉,李啸啊,本督来你这铁龙城,不是来听你李啸说这些客套话的。你且实说,你对这河南局势,乃至全国剿匪局势,却是何真实想法,本督想听你从实说来。” 李啸沉吟着,手捧茶杯的他,脸上便显出凝重的神色。 “怎么,李总兵有甚话不方便说么?放心吧,在这房中,出你之口,入我之耳,无论你李啸出何言语,本督皆恕你言者无罪。”卢象升脸上满是期待的神色。 李啸放下茶杯,直起身来,向卢象升郑重地拱了拱手道:“既然大人想听李啸真心之言,那末将便实话实说罢。”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战和之争 “卢大人,李啸想问,假如有一个人,本是体弱力衰,又身多疾病,却还要被强令外出干活,饱受风吹雨淋之苦,那么这个人,可得长久乎?” “自然不能,这体弱多病,却又要劳苦不休之人,自是活日无多。” 卢象升答完,随即他警惕地喝问道:“李啸,你问本督此话,却是何意?” 李啸微笑道:“卢大人,末将实说了吧,现在的大明,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外面的风吹日晒雨淋,可喻为鞑子入侵袭掠,自已体弱力衰,可喻为大明的国力现状,体内的各类疾病,可喻为时下国中正猖獗不已的各类流寇,这多方合力之下,这个人,自是难得长久了。” 卢象升脸上抽搐了一下:“李啸,你这比喻,怕不太妥当吧。” 李啸叹道:“卢大人,末将这话,乃是肺腑之言,以在下之见,若大明官军还是来回奔波地抗鞑剿匪的话,这建国二百余年的大明,怕是终究会耗死其中。” “我皇明煌煌二百余年国运,不至于此吧?”卢象升的脸色,骤然变得忧郁阴沉。 “难道,卢大人认为,在鞑子与流寇的合力夹击下,原本就饷缺兵弱的大明官军,可经得起这般消耗?”李啸的话语平静而冰冷。 卢象升怔了一下,脸色愈发难看,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卢大人,依末将看来,自崇祯初年以来,中州各地,灾荒不断,百姓难以活命,处处民变沸起,给流寇提供了近乎无有穷尽之兵源。我军纵然现在将入侵的高迎详、蝎子块等流贼消灭击溃,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流贼又能拉起新的兵马,我等又要忧心如何剿灭新冒出来的大小流贼了。可见,想在短时间内剿灭国内流寇,实非易事。”李啸侃侃而谈。 “那依李总兵之见,却该如何方可彻底剿除流寇?” “办法只有一个,北和鞑子,南灭流贼!除此之话,眼下再无他法。”李啸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李啸,本督没听错吧,你竟然要和鞑子讲和?!你要我煌煌大明,去与那背叛恩主,侵我疆土,杀我军民的卑鄙伪金讲和?” 卢象升腾地从椅子上站起,瞬间涨红的脸上,满是愤怒到不可置信之情,额上青筋亦条条绽出。 望着卢象升如此愤怒的神情,李啸心下,却突然想到了明史中记载的一段关于卢象升的典故。 史载,崇祯九年九月时,清军第三次入关后,崇祯皇帝被有如两面巨大石磨一般,双面夹击的鞑子与流寇折磨得受不了了,遂准备依杨嗣昌与高起潜等人意见,与皇太极讲和。 谁知,此事却被死硬主战派卢象升知道了,又惊又怒的他,随即求见皇帝,在阶前涕泣长跪,怒斥杨嗣昌等人卖国求荣,并大声言道:“陛下,臣受国恩,恨不得死所耳!若派臣上战场,臣惟捐躯断头以报陛下!” 崇祯皇帝被慷慨激昂的他,弄得羞愧不已,便问他对清军有何方略,卢象升恨恨地抬头,只大声地说了一句话:“臣主战!” 崇祯闻言色变,本来就是反复多疑的他,为了自家面子,最终只得把杨嗣昌与高起潜拿出来背黑锅:“此乃杨高等人外廷之议耳,非朕之本心也。” 李啸心下苦笑,他知道,自已一时直言,想要说通这位明末最著名的,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的死硬主战派卢象升,去与鞑子讲和,实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现在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李啸却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卢大人,我且问你,万历,天启年间,流寇还未起势之时,我大明官军,与鞑子交手多次,可曾有甚拿得出手的胜绩?” 李啸冷冷地直视着卢象升愤怒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避让与畏惧。 “如果末将没有记错的话,自万历末年来,那老奴背叛大明,在关外建立伪金,先是一统女真诸部,接着便开始侵掠明土。这近二十年来,我大明接连丢宽甸六堡,抚顺,沈阳,辽阳、广宁,以及辽中辽南的全部土地。鞑子一路连战连捷凯歌高奏,而我大明官军前后累加起来,竟有二十多万精锐折损其中。到现在,辽东土地大部丧失,竟仅存辽西一隅之地。而鞑子却除了据有我辽中辽南之大片土地外,更于今年全部扫灭了蒙古诸部,国力如日中天,已是纵横万里的大国。这些情况,难道卢大人一点都不知道吗?” 未等卢象升说话,李啸又继续说道:“自崇祯初年起,鞑子已数次入关,每次入关,无不攻城夺地饱掠人畜而归,无不将我各处的大明官军打得狼狈惨败。鞑子战力这般强悍,我大明各地军兵,早已畏鞑如虎。况且我明军又粮饷不继,斗志消沉,这短时间内,又如何去与那兼并了汉军与蒙古之力,已然实力大涨的鞑子,进行抗争啊!” 李啸说到这里,一脸沉重无奈的神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啸!你说的这些,根本不能成为与鞑子讲和的理由!” 卢象升一声暴喝,打断了李啸的话语。 “本督当然知道,现在鞑子与万历末年相比,其国力早已是天壤之别。本督更是知道,以现在大明官军之孱弱战力,要与那如日中天的鞑子进行抗争有多么艰难。只是本督想告诉你,我大明乃是汉家正统,自当日太祖兴兵北击蒙元时,便再无向异族屈膝之理!莫非这二百余年下来,竟要如那苟且南宋般,向金人屈膝求和不成?真真岂有此理!” 卢象升咆哮着说完,双眼直视着灰濛濛的窗外,低声叹道:“我等身为大明官军,理当捐躯报国,战死沙场,岂有畏敌避战,竟存苟且讲和之心!李啸,你真让本督失望啊。” 卢象升说到这里,双拳紧握,望向李啸的目光中,竟夹杂着莫名痛惜的神色。 房间中,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 “卢大人,莫非,你认为,李啸是个怕死的懦夫不成?”李啸冷笑着开口说道。 卢象升沉默而复杂地看着他。 “刷!” 李啸从腰间迅速抽出龙吟宝剑,半跪着双手举剑,递给卢象升。 “李啸,你这是何意?” 李啸抬起头,目光直直地对他说道:“若卢大人以为,仅凭一腔血勇,就能报国救民,就能扭转时局的话,那李啸情愿让大人斩了在下这颗懦夫的头颅,去激励军兵士卒,去战胜鞑子与流寇吧。” 卢象升脸上哆嗦了一下,李啸这个激将法让他很不舒服,他摆了摆手,叹道:“李啸,不要来这一套,你有话好说,且把剑收起来。” 李啸收起宝剑,待卢象升重新坐下后,他淡淡说道:“卢大人,再回到末将最初的话题来说吧。现在的大明,已然是这般体弱乏力又疾病缠身之人,如果能令其得到好生休息调养的机会,不必再带病在外辛苦操劳,末将在想,假以时日,这大明未必没有治愈疾病重新振作的一天,到时,身强体壮养精蓄锐的大明,再外出与那鞑子争雄天下,岂不是更有胜算?” 卢象升沉默不语。 “卢大人,末将想再问一句,却不知大人会认为,这名声重要,还是救国救民重要?” “自然是救国救民重要。” “既如此,大人为何定要在这国势艰危之时,徒逞一腔血勇呢?末将虽不才,却也知道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之故事,也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之道理。”李啸诚恳地说道。 “这么说,李总兵是下决心想要与鞑子议和了?”卢象升话语冷淡。 “正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李啸捻着手指,平静说道:“在下不求那鞑子会永守契约两不相犯,只求哪怕能得到十年、甚至五年,哪怕三年的休养生息时间,我大明官军定可一扫国内流寇,整训军兵,再出关外与鞑子相抗。末将不敢说能立即夺回辽东失地,但与鞑子长相抗衡,却是应该可以做到的。” 卢象升抬起头,眼神复杂地说了一句:“李啸,我不用多说了。本督已明白你的心意。本督不是无谋之人,自是明白你之话语深意。只是,我想对你说的是,等你将来若能到我之位置时,便会明白,事情没这么简单。” 李啸直视着卢象升显露凄怆神色的面孔,还想多说什么,却被卢象升止住了。 “不必多说了。”卢象升站起身来,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地说道:“李啸,本督可以告诉你的是,本督绝非只顾名声不重实际之人,我只是,不想重步当日袁督师的下场罢了。” 李啸心下一紧:“大人。。。。。。” 卢象升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出来,然后他起身向外走去:“在你这坐了这么久,本督也该回去了。” “大人,末将已在城中摆下宴席,请大人赏光饮宴后,再走不迟。”李啸跟在他后面说道。 “不必了,本督事情繁多,今天便要赶回虞城去。”卢象升说到这里,就地站定,复向李啸问道:“却不知本督若抽调你之兵马,你可带多少兵马前来?” 李啸沉吟了一下,向卢象升拱手答道:“本将可带一万军兵,跟随大人前往河南剿匪。” “好。”卢象升脸露笑容,他拍拍李啸的肩膀道:“虽你我二人,多有不合之理念,但我希望,在这河南战场上,李总兵能与本督同心同德,为国家忠诚效力。” 李啸抱拳俯首:“请大人放心,末将悉听总督大人安排。” 最终,卢象升还是拒绝了李啸那留下来的饮宴请求,率着一众护卫,出城渡河而去。 李啸等人送出极远,直到望着卢象升等人,消失在黄河对岸,方率众返回。 其实,这次不长的谈话里,李啸仅仅只是就军事方面的内容,与卢象升谈了真实想法。还有很多关于政治与经济方面的建议与意见,没有对卢象升说出来。 不过李啸知道,这其他方面的内容,自已将永远不会再和卢象升交心言谈了。 毕竟,道不同,不相与谋。 难道,现在的大明,真的无可救药了吗? 李啸想到这一点,心里便充满了悲哀。 望着卢象升越来越远的飘渺背影,想起了他后来那悲惨命运的李啸,心下感觉无奈又凄凉。 尽管李啸刻意保持平静的表情,只是,在返回铁龙城的路上,很多人都看到,这位向来英勇豪爽的青年名将,脸色却有隐隐可见的忧郁之色。 .。。。。。。 河南阌乡。 城外的一处高岗上。 流寇名义上的盟主高迎祥,在几十名铁甲重骑的护卫下,俯望岗下那几乎漫无边际的浩荡人马,这位外号为闯王的流寇首领,脸上满是感慨之色。 不知不觉,自已成为义军已有八年了。 他想起了八年前的自已。 那个从陕西安安塞揭竿而起的青年,在困饿而死的边缘,大呼着:“与其坐而饥死,不若起而为盗!“ 在他的号召下,迅速从家乡拉了一支义军队伍,并自任首领。曾以贩马为业,臂力过长,射术精湛的他,每次上阵时,皆是白袍白巾,身先士卒,因为他的英勇善战,他很快从众多的流寇首领中崭露头角。 崇祯四年六月,义军首领王嘉胤被南山总兵曹文诏杀害,陕晋各路流贼,结成三十六营,高迎祥为领袖之一,推称“闯王“,他第一次有了自已的外号。 崇祯七年十一月,高迎祥遂召集各路义军十三家七十二营首领大会荥阳,因原共主紫金梁王自用已死,英勇善战,颇负人望的高迎详,被十三家七十二营选为名义上的领袖。 想到这里,高迎祥脸上,露出了隐忍不住的淡淡微笑。 当日那个纯粹为了解决饥寒温饱的青年,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已能成了所有义军的共主吧。 接下来的记忆,便清晰很多了。 去年末至今年初,自已率领手下义军军兵,破霍丘、攻寿州、入颍州,陷凤阳,把那朱皇帝起家的风水宝地烧成一片白地,又把皇帝老儿的祖坟都给挖了烧了抢了,还当了几天自封的古元真龙皇帝,真是他娘的爽啊。 想到这里,高迎祥顿觉心下热血澎湃,豪情万丈。 现在,重隔了近一年时间,率着这多达二十多万的部众,重返河南的自已,却是定要掀起更大的滔天巨浪,让整个大明朝,在自已的马蹄下为之颤栗!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挺进开封 “高闯王,现在阌乡、灵宝已被我义军攻克,河南明狗皆已远窜,俺们接下来,却要如何行动?” 高迎祥身旁,身着蓝衣紧身武服,头戴范阳毡帽,这样一身标志性服饰的部将李自成,向高迎祥大声请示。 高迎详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眼中却满是贪婪之光。 他侧身对李自成低声讲述了一番。 李自成双眼一亮,鹰勾鼻子一扬,连连点头大声说道:“中,中,中,大王端的好计,俺这就下去传达!” 一天后,汇聚于阌乡与灵宝两地的各股流寇,按高迎祥之令,开始分头行动。 张妙手,过天星两部,从渑池北上,作出要攻打怀庆府的态势。 老回回、蝎子块两部,则南下卢氏,似乎要从这里南下,攻打南阳府。 而高迎祥、李自成率本家大部兵马,往东南进攻汝宁与宜阳两地,竟似要从这里,攻打洛阳一般。 在流寇大军分头行动之时,明军哨探迅速地将流寇动向,向正坐镇在开封城中的五省总督卢象升,迅速禀报。 这一天,是崇祯八年十一月初十。 也就是在这一天,从山东单县出发的李啸军,到达了开封城。 李啸所带的军兵,主要包括铁龙营大部以及赤凤营的一总兵马,只留了小部分铁龙营军兵,在铁龙营副营长莫长荣的统领下,守卫铁龙城。 其中铁龙营兵马为10队盾兵,20队枪兵,辅兵600人,玄虎重骑200人,飞鹞子轻骑200人。 而赤凤营的这一总兵马,则是15队盾兵,30队枪兵,另有玄虎重骑600人,飞鹞子轻骑600人,横行哨600人,鲁密铳手50人。 李啸没有带火炮部队,却带了投石机100架,以及大量的震天雷。 这样一来,李啸的总兵力为,25队盾兵共2550人,枪兵50队共5100人,辅兵1200人,玄虎重骑800人,飞鹞子800人,横行哨600人,鲁密铳手50人,共有一万一千多的兵马额数。 据李啸的安排,这次出征的军队中,带兵将领皆是能征惯战之猛将,具体分别是,铁龙营由安和尚带领,副手为冯双礼,赤凤营的那一总兵马,则由田威带领,副手为李定国。 而李啸自已,则早已从赤凤营的骑兵中,拣选精锐一百名,由山东巡抚李懋芳之子李浩然率领,作为贴身护卫。 铁流滚滚行伍整齐的李啸军,一路沿着黄河西行,过曹县,仪封、兰阳,终于到达开封城外。 一路上,看着那远远高过头顶,仿佛悬在半空中的黄河河堤,李啸有种奇怪的错觉。 他总在想,要是这河堤破裂的话,那浊浪翻腾,怒涛汹涌的黄河水,估计会有如从天而降一般,把自已这支军队,以及两岸广阔的平原旷野,星罗棋布的城池村镇,统统冲垮毁灭吧。 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哺育了华夏文明之时,也浸满了两岸百姓的血泪。 历史上,李自成第三次开封之战时,他为了迫使开封守军投降,便掘开了黄河河堤,淹死了数以百万计的生灵百姓。 兴,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啊。 李啸心下感慨之时,他那出征的军队中,另有两人,更是心下无限感慨。 这二人,便是身为一名玄虎重骑兵的爱新觉罗。额弼纶,和身为一名横行哨普通队员的伊尔根觉罗。查塔。 两人在加入李啸军后,都发现,这支军队,与以前所遇到的辽东明军根本不一样。这支军队有严格的制度,有严厉的训练,有高效的洗脑教育,有赏罚严明的的军规,对于军兵的思想、训练、作风以及奖赏等各方面,都是严格有序,紧抓不放。 在每天辛苦严厉的训练中,在每天有空就大声的背口号的思想教育中,在强迫式的文化学习中,两人的汉语水平进步飞速,对李啸军,也越来越有认同感和为之效忠的使命感。 而越蓄越长的头发,与每天身穿的汉服,让两人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自已似乎越来越习惯于汉人的生活方式,而那白山黑水中养的八旗习性,似乎却越来越陌生。 我到底算什么人? 究竟是女真人,还是汉人? 抑或,什么都不算? 额弼纶与查塔常常在心中,问自已同样的问题。 不过,两人都从李啸军的监抚司随军官员中,得到了明确的答复,那就是:“夷入夏则夏,从他们蓄发穿汉服,加入李啸军开始,便已为了汉人的一员。” 这个解释,虽让二人心下还感觉颇为别扭,只不随着时间的渐进,两人似乎也越来越认同了自已的文化定位。 其中,早来了三个月的查塔改变得更彻底些,为了向李啸表达完全效忠的心思,他甚至给自已改了个姓,把“伊尔根觉罗“改成了汉人的“尹”姓。 他的行为立即引为了同僚与战友们的取笑,有好事者,甚至还打趣道,查塔你这厮,其实本是尹姓汉人,祖上到了东北加入女真部族后,才改姓为伊尔根觉罗。 查塔闻言大喜,忙道,此事可为真事,那我现在改为尹姓,岂不是认祖归宗了。 他的回答,引发了一众横行哨军兵的哄堂大笑。 现在,两人随着李啸军出征河南,两人都在心下暗暗发誓,定要凭自已的奋发努力,多立军功,争取早日在李啸军中出人头地。 在经过了八天的跋涉后,李啸军终于在规定的期限内,到达了开封城外。 “入他娘,这开封城,端的雄峻,看似竟比济南城还大些呢。”手下的一些军兵,在小声的嘀咕。 远远看到开封府那高大雄伟的身影时,李啸心中,亦是颇觉震撼。 整个开封城,城池周长估计有近三十里,城池外形有如一个倒了圆角的不规则长方形,全城皆包青砖,高达15米宽约10米的巨大城墙,共有五座城门,堡楼、角楼、羊马墙、瓮城、女墙、堞垛等防御措施皆有,整个城池的防御,非常坚固结实。 特别那从睢水中引水的环城壕沟,十分引人注目,壕沟四道,每道约宽五十丈,深估计有四、五丈。五座城门的跨濠处,全部修筑城门吊桥,那吊桥用厚实宽大的榆槐木制造,又粗又长,搁在城壕上,竟如一座浮桥一般。 李啸注意到,在自已的军队向开封行进时,城外有相当多的百姓,亦是争先恐后向开封城中挤去。 现在中原大乱,河南当地有条件的富户与百姓,皆把把开封、洛阳之类的大城,当作最后的依靠,他们一心以为,躲入大城之中,方能最终保得性命。 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古城开封,在数年时间内,人口竟已多达八九十万,每天犹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涌入城中。 在李啸军快到城门外时,李啸先前派往城中联络的轻骑,已带着数名卢象升的护卫,纵马来到李啸面前。 “大人,请随在下速往卢总督府议事。贵部军兵,卢大人皆已安排营地,请令贵军随在下入营歇息。” 李啸点点头,便令安和尚与田威二人,随其中两名护卫入营休息,而他则带着李浩然及一众护卫,随着另两名护卫,入城去总督府。 入得城来,李啸发现,虽然河南各地战火连天,但这开封城内,却还依然有一片繁华气象。 整个开封城,街巷极多,民居、店铺、酒肆、旅店、庙宇等建筑错杂其中,青石板街道上行人极多,衣衫破旧褴褛的流民,更是多如牛毛,三教九流的人群摩肩接踵,各类吆喝声叫卖声乞讨声此起彼伏。 最让李啸印象深刻的,便是开封城内各种牌坊极多,各条大街小巷上,那什么时候功德牌坊、及第牌坊、贞洁牌坊之类,那是鳞次栉比,满目皆是。 一方粉色香帕,从空中飘落,直落到护卫队长李浩然马头上。 李浩然抬头望去,却见一座粉墙高楼上,一扇雕花八角窗打开,几名打扮得妖艳诱人的年轻女子,正望着他吃吃地笑。 “公子,你这般一表人材,让奴家心羡得紧呢。快上来与我们一同耍子嘛。”一名女子探身高喊,言毕,捂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对呀对呀,奴家搽了最好的苏州胭脂,正要给公子尝一尝呢。”另一名女子娇声嚷道,一边向李浩然飞了个媚眼。 李浩然从马头上拾起香帕,脸上浮起微笑,正欲与那些春楼女子说笑两句,猛地瞥见一旁李啸严肃的表情,他怔了怔,脸上神情立刻恢复紧绷的神色。 他又犹豫了一下,便将香帕随手扔掉。 在后面楼上那一众女子的惋惜声中,李浩然神情郑重地打马前行,再不回头。 “曾观大海难为水,除去梁园总是村。” 一路行走中,李啸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北宋驸马柴宗庆,这两句传诵千古的名句,心中突觉莫名的感慨。 开封,这座北宋的都城,曾经是怎么的繁华如梦,一幅《清明上河图》,让多少中国人为之魂牵梦绕啊。 只不过,开封这座历史名城,在宋朝时,毁于金人的屠刀,而在明朝时,又将毁于李自成的摧残,一场滔天的洪水,将毁灭这座繁华城池中的一切。 而在李啸眼前,那些街头巷尾喧沸无比的市民,商贾,士人,僧侣、乞丐乃至妓女等各色人群,他们的神情,或喜或悲,或笑或嗔,群形各态,一一不重。只不过,他们中每一个人,都不会知道,就在不久的将来,自已将与这座繁华城池,一同在滔天洪水中,在血泪哀嚎中,永远地埋入历史的深处,徒令后人扼腕叹息。 这种宿命般的悲凉结局,让李啸心头沉甸甸的,莫名沉重。 我来到这明末,真的能改变历史吗? 李啸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已。 李啸等人一路观看市井气象,在转过了几条街巷后,便到了卢象升的总督府。 开封是河南省会,开封府治所在,以祥符县为附郭,省、府、县三级官署衙门聚集一地,各官衙署,俱在周王府西南。又以钟楼为中心,布政司署在钟楼西街,都指挥使司署在钟楼东街,下设断事司、司狱司、知事署、经历司等司。 围绕这些衙署,周边又是连绵的官员与富豪的住宅,高墙朱门,屋宇宏伟,居于此处者,非富即贵,这个地带,是开封城有名的富人区。 而卢象升的总督府,便是由开封市府临时改建,离省府与周王府皆是极近,气象开阔,守卫森严。 在令李浩然带着自家护卫在附近等待后,李啸随着护卫昂然入内。 李啸方入议事大厅中,便发现,这个房间内,各类将领已是济济一堂。 原来,卢象升在得到哨探报告后,便立刻把在开封的各名军将首领叫来,一同就流寇最新动态进行议事。 李啸今天赶来,却是正逢其时。 一张红漆长桌上,顶头坐着卢象升,两边分别坐着河南巡抚陈必谦,山海关总兵祖大乐,援剿副总兵祖宽,山东总兵刘泽清,都督佥事左良玉,开封总兵陈永福、睢州总兵骆举,怀庆总兵汤九州,汝州总兵李卑,以及副将刘肇基、游击罗岱等一众军将。 刘泽清扭头一看,竟是李啸入门到来,当即冷哼了一声,再不看他。 李啸瞥见刘泽清,心下亦是满满鄙视,他直入房中,亦装作对他视若不见。 前面的祖大乐与祖宽二人,见到李啸进来,皆脸露惊喜之色,纷纷站起与李啸打招呼,李啸微笑着一一抱拳回礼。 “总督大人,李啸率军来迟,请大人见谅。”李啸向桌首的卢象升恭敬地拱手致礼。 “不晚不晚,这便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李总兵请速速入坐。” 上首的卢象升捋须笑道,一边向李啸作了个延请入坐的手势。 李啸在桌子的末端入坐,旁边的游击将军罗岱,向他投来友善的笑容,李啸也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各位,李啸刚来,本督便让人再给李总兵说说,我军所获得的流寇情报吧。” 卢象升说完,示意一旁的一名幕僚状的官员,又大声地向房中各人,讲了一遍流寇的动态。 “操他奶奶的!高迎祥这厮,分兵北、中、南三路进军,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要是俺是那流寇首领,手下有这二十多万大军,早就一举直扑洛阳而去了,还分个鸟兵!” 幕僚刚说完,祖宽的大嗓门立即响起。 祖宽说完,便挠着脑袋,嘴中滋溜作响,一脸迷惑不解之状。 见祖宽这般粗言直语,祖大乐连忙低声咳嗽了两声,一边瞪了祖宽一眼。 祖宽情知失言,撇了撇嘴,低头不言。 卢象升眉头微皱,他斜了祖宽一眼,便对房间中的各名将领大声说道:“各位,现在敌情如此,敌军究竟是何动向,却欲往攻何地,还请各位一一畅言。” 卢象升说完,环视四周,房中却是一片沉默。 李啸亦是拧眉细思,不作一声。 这时,开封总兵陈永福站起身来,犹是一脸思索地表情。他向卢象升拱手道;“卢总督,在下倒有个分析,欲与各位一谈,权为抛砖引玉吧。” 卢象升忙道:“陈总兵不必客气,请速速讲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上中下三策 “卢大人,在下认为,敌军势大兵多,虽分北中南三路进军,每路亦有六七万之众的流贼,他这般分兵,定是为尽快掳掠我河南各地,然后再北路进入北直隶,中路东去南直隶,南路攻往湖广,如是而已。” 陈永福一副思索状模样说完,卢象升微微颔首,旁边诸如河南巡抚陈必谦、睢州总兵骆举等人亦同声附合。 “敌军想尽掠我河南诸地,实是贪婪至极。”陈必谦捋须叹道。 “此乃流贼本性也,这般分兵掠地,却是大大看轻了我河南官军。”骆举恨恨道。 “卢大人,在下却不认同陈总兵的看法。”一个粗厉却又带着一丝凶戾的声音,大声响起。 李啸循声望去,却是都督佥事左良玉,这个面目阴狠的军将,表示了不同意见。 “左佥事尽可直言。”卢象升说道。“卢大人,在下以为,敌军虽分为三路,却有一路是虚兵,敌军真正意图,在于进攻洛阳。” “哦,何以见得?” “大人,南路流寇,便是虚兵,从卢氏南下,其意纯为引我河南官军分兵,但流寇主力的北中两路,合击洛阳,若能夺下这般大城,足矣让一众流贼饱掠一番了。”左良玉侃侃言道。 左良玉的话,让怀庆总兵汤九州,援剿总兵官祖宽等人的纷纷赞同。 “我就说嘛,流寇终究是要进攻洛阳的,左总兵的说法俺们赞成。”祖宽冲着左良玉连连点头。 “左佥事此言,我心亦然之,这怀庆府凭扼山西与洛阳交界之要冲,流寇若占此处,将可与中路兵马合攻洛阳,我军何以挡之。”怀庆总兵汤九州大声附合。 他这话一说,其实在座各人都看得出,汤九州与左良玉,因为手下兵力主要集中在彰德府与怀庆府一带,故二人这般强烈地认定,流寇是主要往北攻,希望引起卢象升的重视,将官军的主要兵力,派往怀庆一带,以减轻他们的压力。 他们这一嚷嚷,兵力集中的汝州与信阳一带的总兵李卑、副将刘肇基、游击罗岱等人,当然不是傻瓜,立即纷纷嚷起来。 “左佥事这话,李某却不认同。”李卑站起身来,冷冷说道;“凭什么认为流寇定会将北路作为主要进攻方赂,依我之见,这流寇主要是要入犯河南汝州、信阳一带,方是重点,毕竟从这里,无论是转进湖广,还是往攻南直隶,皆是方便得多。” “就是,卢大人,毕竟北部残破,若流寇攻下河南南部,往攻湖广与南直隶的话,这掳获可是大得多。”刘肇基立即附合。 “李总兵与刘副将说得对,这流寇的主要进攻方向,其实就是在河南南部,还请卢大人重点派兵先消灭这南部的流寇,灭其主力,再来对付中路与北路的流寇亦不迟。”游击将军罗岱,以一种期盼的眼神望向卢象升。 卢象升双眉紧锁,一声不发。他心中,其实感觉十分苦涩,因为他知道,讨论到了现在,明军中熟悉的扯皮推委与各谋私利,又开始以各种义正辞严的面目出现了。 讨论到现在,这次会议中,只有祖大乐、刘泽清、李啸三人,尚未发言。 这三人中,祖大乐与刘泽清两人,因为都不是河南本地兵马,故都一种无所谓的样子,干脆抱着一种谁也不得罪的态度,沉默不作声。 而李啸不说话,却是他心头自有一番考虑。 因为来自后世的他知道,以上这些将领的猜测,其实都是错误的。 真实的历史上,高迎祥这兵分三路,南北两路都是虚攻,只有中路是实攻。流寇大军破洛宁县城后,便在嵩县附近,又重新汇集兵力,直插东南,进入汝州境内,在这里被卢象升拼死侥幸击退后,流寇重新分散为三路,一路退回陕西,一路进入湖广,一路进入南直隶。 只不过,这些话,李啸无法在这次会议中说出来。 毕竟这种先验性的东西,李啸说算说了,也无人会信。更何况,现在自已已拔动了蝴蝶的翅膀,历史的细节之处已变动了许多,这流寇大军,是否还会象历史上那样进军,确是难说得紧。 李啸犹自沉吟细思之时,卢象升已把目光牢牢投注在他身上。 “李啸,你且说说,敌军这般所为,究竟是何目的?” 面对卢象升真诚的探询目光,李啸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把历史上的流寇动态简要说出。 于是,他拱手言道:“禀大人,只据这些情报来看,实难看出流寇之具体动向,不过,在下以为,流寇的最终目的,却不是想在河南长期厮战,应该不会攻打坚城大镇,主要还是主攻东南而去。” 李啸方说完,不远处的刘泽清,便哼了一声:“李啸,你这话本将就不明白了,却不知你是从何处得知,流贼目的是往东南而去?” “对啊,李总兵这般猜测,可是有甚道理?”另一侧的左良玉,两道明显不友善的目光,冷冷投来。 卢象升亦是目光灼灼地望着李啸,希望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啸脸上轻笑了一下,他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众人说道:“各位,自崇祯六年起,河南大地便饱受荼毒,战火不息,各地的村镇州堡已是一片残破。说句实话,除了一些主要的州镇大城外,河南各地,已无甚值得掳掠的目标。故在下认为,流寇不过是把河南当作过境之要道,却不会在此久留。” “李总兵此话,亦是有理。”听了李啸这番话,河南巡抚陈必谦这个没甚主见的人,大声赞同,向他投来赞同的眼光。 李啸回给他一个微笑,见各人正凝神细听,又接着说道:“各位,流寇起事至今,虽兵力不断加强,但攻打坚城的能力,尚是有限,若其要攻打诸如洛阳、开封之类坚城,实为非易。而流寇大军人数众多,每日所需的粮草,却是极多。故河南残破之地,断难供应流寇久居于此。故在下认为,流寇只会往东南富庶之地进军,以更好地掠获人畜粮草来供养其军,方是正确之选择。” 李啸说完,卢象升频频颔首。 他正欲说话,怀庆总兵汤九州,以一种阴阳怪气的语气插话道:“李总兵,你虽这般说,便若到时流寇不按你所说,却另攻他处,又当如何?” 李啸心下暗笑,这军情瞬息万变,自已这般揣测,虽有历史依据与现实分析,但恐怕没有一个人敢保证,现在的高迎详和一众流寇,还一定会和历史一模一样的行军与战斗。这个汤九州,想悄悄地给自已扣顶帽子,却是居心险恶。 “汤总兵这话差矣,李啸也只不过是估计预测,又如何能百分百说得准。”祖大乐从一旁插言,为自已的女婿解围。 汤九州冷哼一声,再不说话。 这时,复有其他军将想向李啸问话,被卢象升作手势阻止。 “各位,且别争了,本督亦认为,李啸分析有理有据,说得甚是有理。” 见到卢象升发言站在李啸一边,不少军将脸上,显出隐隐的嫉妒之色。 “李啸,现在若是情况确如你所说的一般,我军该做何选择呢?”卢象升接着,又向李啸抛了个问题。李啸离言,随即站起身来,他目光如电地望向卢象升,缓缓开口言道:“卢大人,李啸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卢大人选择。” “哦,请李总兵速速讲来!”卢象升双眼一亮,大声对李啸说道。 这时,房间中一片安静,人人都在支着耳朵,想李啸究竟会说出何样的三种计策。 “卢大人,李啸的上策,便是避其锋锐之始,击其强弩之末。”李啸大声说道:“依李某之见,现在河南各地大明军兵,皆于各地重要城池,凭城固守,不让流寇攻破州城获得粮草。那么,流寇大军人马众多,粮草必定趋急,使得流寇只有攻向东南一条路可走。而我军却可在开封府与归德府两地,至与南直隶交界处,设下埋伏,以逸待劳等其过来。同时在流寇进军过程中,我军可轮番对其进行骚扰引诱,使其疲惫不堪,最终,待其到达我军埋伏点后,四面合围,八方共击,当可大获全胜矣!” 李啸说完,目光热切地望向卢象升,他真心希望卢象升能一口答应。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卢象升只是皱眉沉思了一阵,便淡淡地对他说道:“且请李总兵说说中策。” 李啸脸上显出失望的神色,他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李某的中策,便是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我大明官军,趁敌军尚未重新合流之际,选定其中一路,集合精锐加以猛攻,力求将这一路击溃消灭,从而转战河南之地,再分头消灭其他各部流寇。” 李啸怕卢象升采纳中策,忙又说道:“若行此策,却有两点可忧。一则因为转战各地,迁延时日,而官军因为粮草缺乏,斗志不高,故与斗志正旺的敌军作战时,会消耗颇大。二则恐敌情生变,若其他两种敌军,得到一路流寇被击溃的消息后,恐会更弦易策,转往他处,却难定中我军之算计,从而逃脱围剿啊。” 卢象升听了李啸的话语,又沉吟良久,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李总兵,你再说说你的下策吧。” 李啸脸上黯淡下来,他原本跳跃着希望神色的双眼,开始抹上一层忧郁之色:“卢大人,若行下策,则只有分兵对抗,据城固守,与敌长久周旋,侍机消灭小股敌军罢了。待敌粮尽,复往他处时,我军再后行尾追而已。” 李啸说到这里,忍不住对卢象升说道:“卢大人,这般下策,费时费力,且难损流寇实力,若非实在无法,莫行此策啊。” 卢象升兀自沉吟不语。一旁的刘泽清冷哼一声:“李啸,你算个什么东西,莫非,你还要强迫卢大人作决定不成?” 李啸见到刘泽清这般小人嘴脸,亦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我自与总督大人讲话,你又何必多嘴。” 刘泽清脸色涨红,他腾地站起,正欲厉声喝斥李啸一番,却听得长桌顶端的卢象升大喝道:“不许争吵,都坐下吧。” 刘泽清咬了咬牙,狠狠盯了李啸一眼,便沉身坐下。 李啸亦冷笑而坐。 会场上,一片难堪的沉默。 “李啸,本督思来想去,感觉还是下策,方是唯一可取之法。”卢象升苦笑道。 李啸大惊,急急拱手:“卢大人。。。。。。” 卢象升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李啸,你想尽量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真的不错。只是,你太高估了我大明官军的执行力与配合度。” 卢象升说这些话时,脸上有种隐隐的痛苦表情。 “李啸,你所说的在河南与南直隶处设四面埋伏之法,以及集合兵力击溃一路流寇之法,皆是相当不错的计策。只不过,以本督看来,在我大明官军斗志低迷,士气消沉,且相互难于配合的情况下,想到达到完美的效果,相当困难。”卢象升长叹地一声,继续说道:“万一有哪部官军,因为各种原因,弃阵而逃或临阵而溃,你这些极佳的计策,便皆要功亏一蒉了。” 卢象升的话,有如一根尖锐的钢针,扎得李啸的心灵,汩汩流血。 李啸承认,在对明军的认识上,卢象升确比自已看得深刻,他知道,这些明军,看似兵马也不少,只不过,在真正的战力上,却与流寇精锐实在差之甚远。 “难道,现在强敌压境之时,我大明官军,还只能这般松散地各自为战吗?”李啸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可言说的悲哀。“若是这般,这流寇何时方可得以剿灭,我大明何时方得得以宁靖啊!”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接下来,因为卢象升主意已定,便开始分派具体作战任务。 卢象升下令,与流寇相接的各地河南官军,皆还是凭城固守为要。 只不过,象陈永福部、刘泽清部、骆举部、祖大乐部、祖宽部、李啸部,则另行派往各处战场。 其中,陈永福部,刘泽清部,派往北路,去支援左良玉部与汤九州部,抵抗张妙手与过天星。 祖宽部,骆举部,则派往南路,去支援李卑部、刘肇基部与罗岱部,抵抗老回回与蝎子块。 而李啸部与祖大乐部,则派往中路,去重点打击作为流寇主力,多达十多万兵马的高迎祥与李自成。 卢象升另外下令,其他散落的河南兵马,由河南巡抚陈必谦率领,与祖大乐部一样,并听从李啸的安排。 曾被李啸救过命的祖大乐,对于听令于李啸这个女婿,没有任何意见,乐呵呵地接受了安排。 河南巡抚陈必谦,早已被李啸的三策所折服,他这样不谙军事的文官,对于接受李啸的指挥,却也没有任何意见。 “李啸,这些将领中,属你最为善战多谋,你部兵马,亦最为强悍精锐,能否挡往高迎祥反贼的大军,就看你的了。”散会后,卢象升语重心长地对李啸说道。 “请卢大人放心,李某愿效死力,尽心报国!”李啸英目炯炯,大声拱手答道。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九皋山之战(一) “黄保,你等所制的这z县至汝阳地图,却是不错。” 军议完毕的当天夜晚,李啸手中秉持一根粗大的蜡烛,一边观看挂在墙上那幅巨大的牛皮方舆地图,一边对一旁恭身肃立的安全司司长黄保微笑赞扬。 李啸看到,这幅z县与汝阳两地的地图中,方圆数百里的范围内,各类山峰、河流、村镇、道路等物,皆已详细标注,却是令人一目了然。当然,与现代地图相比,古人绘的图虽然看着简陋,却也位置准确详实,没有错漏,使用起来亦甚是方便。 “谢大人谬赞,这制图六法,分率,准望,道里,高下,方邪,迂直,把这些掌握了,大致也就不差。”黄保微笑回答:“画出这图,不过是我等曾经的坐记锦衣卫的一点小本事,却不算什么。” “嗯,你等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早点下去休息吧。”李啸给了黄保一个温暖的微笑。 黄保拱手致礼,随后退出帐外。 李啸兀自在地图前观看不休,心中却十分感慨。 早在两个多月前,李啸便令安全司司长黄保,去绘制这z县与汝阳的地图,现在看来,自已的未雨绸缪,却是十分必要的。 其实,李啸在给卢象升提出上中下三策时,他便已想到,历史的大势,可能极难会被自已几句话就能加以改变,只是,当卢象升最终只采纳了自已的下策时,他才发现,自已心中,有多么的无奈。 改变历史,为何如此艰难。 李啸沉重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将自已的思绪拉回,重新集中在面前的地图上。 他的目光,在仔细观看过地图各处后,最终,停留在一处名叫“九皋山”的山脉上,然后,双目之中,渐渐地显出肃杀之色。 李啸一拳砸在九皋山三字上,心中主意已定。 “速去请陈巡抚与祖总兵,来我军帐议事。”李啸对一旁的一名侍卫军士下令道。 军士急诺而去,很快,hn巡抚陈必谦,与山海关总兵祖大乐,一同来到李啸帐中。 李啸随即,将自已的战术构想,对二人简略说明了一番。 “九皋山?李总兵可以想在此处,与那流贼高迎祥李自成部,对决一战?”hn巡抚陈必谦,捋须问道,脸上却是带着惶然之色。 李啸点点头:“正是此地,李某在想,这九皋山,位于z县与汝阳交界之地,地势险要,又离伊水不远,极易设伏作战。且此地势,凭河扼道,乃是流寇进入汝州府的要冲之地,流寇不明我军形势,当不会舍近取远,定从此处进入汝州。我军在此设伏,却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 陈必谦是名文官,对军事不明就里,见李啸说得这般坚定自信,心中顿时大为放松。他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一旁的祖大乐却低声说出了自已的担心。 “李啸,你选在这九皋山,确是紧要,老夫心下实无异议。只是,我心下最担心之事,便是敌军兵力太多,我军纵然设伏,却恐亦是难以战胜流寇啊。” 李啸目光灼灼地回望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岳父大人莫要心忧,现在我部有万余兵马,岳父则有5000军兵,陈巡抚手下,亦有3000兵马,这样一来,我部总共有近二万兵马可用于作战,而据卢总督说,进攻中路的高迎详李自成部,应该是十余万兵马,虽有我军五六倍之众,但我军扼守这九皋山,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流寇虽然势大且风头正旺,却实难破我九皋山之伏。” “若有可能,我军还要在此地,凭借地势,将这高迎详李自成部,一举消灭!”李啸握紧右拳,砸在九皋山与伊水之间的位置。 见到李啸这般信心十足,巡抚陈必谦十分欣喜,祖大乐脸上的忧虑之色,亦消失了不少。 “那么,贤婿啊,我等何时进军九皋山?”祖大乐又问。 “全军休整两天,备齐粮草,修整器械,便立刻向九皋山进军!” 。。。。。。 崇祯八年十一月二十日,高迎祥、李自成的十余万大军,在接连攻破ln县木册镇等要地,并将这些地方杀戮洗劫一空后,铺天盖地的流寇大军,便转向东南,沿着高都川hb岸,一路杀奔z县而来。 这一天,天气颇冷,空中阴去密布,朔风怒吼着,漫卷过旷茫无际的北方原野,裹着无数沙尘,吹打在人脸上,却似小刀子在割一般生疼。 身着一身华贵山文甲,内衬厚厚保暖丝绒垫的高迎祥,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虽已尽力裹紧身上的衣物,犹是瑟缩不已。 为防沙尘吹入眼中与嘴里,他微眯着眼,绷着嘴,看起来一幅苦相,只是,他心下,却是莫名的高兴与快慰。 自流寇合流,二十余万大军大举进入hn以来,几乎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过之处,明军望之披靡,触之即溃。 现在虽已分兵,然而却依然各处捷报频传,愈发验证了自已当初安排的正确性。 想到这里,高迎祥脸上划过一道冷光,他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暗道,这hn大地,不过只是自家过境之所罢了,等到了更加富庶的南直隶,那自已就能肆无忌惮地疯狂杀戮与掳掠了。 想着南直隶之处,将有无数的财货、粮食、牲畜、女子在等待着自已,高迎祥顿觉心情激荡,心中愈想快速通过汝州府,再过开封府,过了这残破的hn去到那南直隶花花世界。 “高闯王,前头高都川与伊水交界处的那座城池,便是z县旁边的李自成,亦是一脸昂扬之色,他指着前面那灰黑模糊的城池影子,大声地向高迎祥说道。 高迎祥嗯了一声,双目微睁,眼中满是贪婪之光。 “传我军令,派人前行哨探,看看z县虚实。告诉他们,如能投降,我军当可从宽处置,若敢抗拒义军,定当屠尽全城军民,鸡犬不留!”高迎祥脸上便浮现了一丝阴狠的笑容。 高迎祥说完,旁边的几个流贼皆纵声大笑起来。 他们知道,高迎祥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诱骗守军开门投降罢了,自入hn以来,这些心性歹毒残忍的流贼,其实不管那些县城州镇是投降还是攻克,皆是屠刀高举,杀得血流满城,人头滚滚。 毕竟,要养活这大批的流寇,不屠杀,不抢掠,哪来的财货与粮草。要知道,十多万大军一天的消耗,那可是个惊人的数字。 “得令!“十多名骑兵纵马远去。 骑兵们来到河边,欣喜地发现,那些明军竟然连浮桥都未拆除。流寇骑兵们得意地想到,估计是那些明狗已被自家大军吓破胆了,才这般匆忙逃入嵩山县城中,以至连浮桥都未拆除。 骑兵们纵马奔过浮桥,故意尖啸着环城兜转了一圈,一则观看敌情虚实,二则存心威吓守城的明军。 “城上的明狗子听着,我家高大王心存仁慈,不欲杀戮,只要尔等大开城门,欢迎我义军入内,高大王说了,可留尔等性命,可保全城百姓平安。” 流寇骑兵们在离城门一箭外的位置,大声喝喊,一边向城上挤眉弄眼,高声怪笑。 一个微胖的身影,颤颤地出现在城门楼上。 这个人,便是hn巡抚陈必谦,他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上,满是愤慨之色。 “呸!你们这边卑鄙无耻,残害百姓的流贼!说得这话,骗得了谁!”陈必谦指着领头的一名骑兵大骂道:“那灵宝、阌乡两地,望风而降,你们不是亦已把这两城全部屠戮干净了么,不是已把全城男女老幼皆杀得净光了么?现在却想还使这般卑鄙伎俩,想来赚我z县呸!骗鬼去吧。尔等回去,告诉那个姓高的混蛋,想取z县但可派兵来攻,我z县军民,就算战至只剩一兵一卒,亦不投降!” 陈必谦骂完,旁边几名军将,便对准远处的流寇骑兵,嗖嗖地连射数箭,吓得那些流寇骑兵拔马便走。 望着狼狈而去的流寇骑兵,陈必谦长出了口气。 方才这番话,虽然骂得痛快,不过,手拿千里镜的他,遥遥看着高都川河对岸,那几乎漫无边际的流寇大军时,心中却是忐忑不已,十分不安。 这李啸,命令自已率3000hn军兵驰援z县该不会是拿自已当弃子吧。 虽然知道那忠勤国事的李啸,应该不是这种小人,陈必谦心里还是忍不住犯嘀咕。 骑兵返回后,立刻急急地向高迎祥禀报陈必谦的回话,高迎祥登时大怒。 “好啊,尔等自取灭亡,却休怪我等手狠。”高迎祥脸色紧绷,咬牙喝道:“全军过桥,待过了这高都川河后,立刻攻打z县攻下县城后,三天不封刀,杀光全城老小,所有财货女子,悉由尔等自取!” 命令传下去后,十余万流寇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纷纷向远处的浮桥涌去。 让高迎祥没想到的是,全军刚刚行动,却闻得北面一阵细微而频繁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越来越大,远远可见北面的地平线上,涌出有如一条黑线般的大队骑兵。 “来者何人?”高迎祥向一旁的李自成低声问道。 李自成亦是一脸疑惑,他急急派出十多名骑兵,迎上前去看个究竟。 十多名骑兵打马上前,在对跑至迎面而来的骑兵约一百来步时,迅速观看了一下,便立刻拔马而回。 与他们一同返回的,还有背后呼啸射来的箭矢。 “高闯王,是明狗子的骑兵来了!” 惊惶返回的骑兵,喘着粗气向高迎祥禀报。 高迎祥脸上,顿时涌起惊愕的表情。 不是吧,哪路明军这般不开眼,竟敢向自已这十多万军兵主动进攻?! “高闯王,明狗子来的人数并多,依俺看来,只有一千骑左右。”一旁的李自成,眯着眼仔细地看了一看远处来的明军,便大声对高迎祥说道。 “哦?” 高迎祥心下甚疑,这股敢向自已进攻的一千余骑明军,莫非得了失心疯,抑或吃了豹子胆? 正想间,那些明军骑兵,在离自已约七八十步外,停住马蹄,然后纷纷开始抛射箭矢。 明军的箭术并不高明,在这么远的距离抛射的情况下,只有稀稀落落的的二百来支箭矢射中了来不及流寇步兵和家属,造成了一定数量的轻伤。 很快,明军接连数轮抛射,总共让四百多名流寇军兵与家属或死或伤。 应该说,这一千名明军骑兵,对多达十余万人的流寇军兵,所造成的损失,堪称微乎其微。 只不过,这批有如一只可恶的虻虫一般,叮在流寇这头大象身侧,却是让大象痒得难受。 特别是流寇首领高迎祥,心头相当烦闷恼怒。 “高闯王,是先灭了这股明军,还是不理他们,径向z县一旁的李自成,皱着眉头请示。 “全军暂停进军z县先将这股明军消灭再说。”脸上怒气翻腾的高迎祥,几乎不假思索地下达了这道命令。 此话一毕,三千名流寇骑兵,发出狼一般的嚎叫,呼喝着纵马向离自已约百多步远的明军骑兵追去。 那些明军骑兵,好象在刻意等待流寇这般行动一样,立刻拔转马头,向北后退逃去。 三千流寇骑兵,紧追不舍。 很快,前面逃走的明军骑兵,与后面追击的流寇骑兵,一同消失在北方地平线处。 约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过去了,追击的流寇骑兵还未返回。 “他娘的,这帮混球去了这么久还不回,干得甚么鸟事!”一名在冷凤中瑟缩不已的流寇部将,皱着眉头嚷道。 高迎祥亦是一脸不耐烦。 说来也巧,此人话语刚毕,远处便传来了三声闷雷般的炸响。 高迎祥瞬间变了脸色。 “啊,明狗子竟设了埋伏,埋了炸子,真他娘的好算计!”李自成大惊喊道。 在看着只有残存的三百多名流寇骑兵,衣甲不整地惨叫着奔回时,高迎祥恼怒非常。 他狠狠地捶了下自已的大腿,痛骂道:“他娘的,老子大意了啊!” “高闯王,这下咋办?”李自成急急问道。 “还能咋办?干.他娘的!”刷地一声,高迎祥抽刀在手,随即高高举起大声吼道:“传本大王军令,全军北进,定要将这股不知死活的明军,一举消灭!” “得令!”下面一众流寇放声大喊,声震如雷。 (多谢书友120815233259593,丁丁叮两位兄弟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九皋山之战(二) 近八千名流寇骑兵,在前面开路而行。飞奔的马蹄,有如无数根鼓棰敲响大地,发出震耳的隆隆声。 十万多流寇步兵,后面紧跟而行,沓沓的脚步声,混合着盔甲兵器的摩擦与碰撞声,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力与杀气。 “高闯王,明狗子跑了!他们已退往了东面的伊水对岸!” 前面与一众骑兵一同开道前行的李自成,站在那一堆被炸得四分五裂乌黑焦八的人尸与马尸中,向后面领着流寇步兵快速前来的高迎祥,大声地喊道。 高迎详举头东望,可以隐隐看到,远处滚滚北去的伊水东岸,隐隐有明军的兵马与旗帜显现出来。 “大王,怎么办,是渡河追击,还是再回头去攻打嵩县?”待高迎详走近,李自成低声急问。 “哼,这股明军不除,难消我心头恶气!”高迎祥恨恨道:“敌军现在东岸不远,如不一鼓荡之,我军一退,其必复来骚扰。传本大王军令,全军即刻渡河,追杀这般明狗!” 高迎详顿了顿,又不容置疑地喝道。“况且,这伊水对岸,便是九皋山,乃是进入汝州之要地,我军将来若要复取汝州,却是必夺下此地方可进兵。如今,正好一鼓作气,既灭明军,又夺下九皋山。” “大王,却恐我军全力攻击之时,那嵩县守军,会出城骚扰。”李自成一脸不放心的神色。 他的话一说完,旁边一名身高力壮,满脸横肉,凶相狰狞,长着一脸硬如猬刺的络腮胡须的大将,便高声吼叫起来:“他奶奶的敢!大王,不若分给俺一只兵马,俺去把那嵩县取了,以绝后患!” 李自成扭头一看,却是此人正是向来与自已交好的大将,刘宗敏。 刘宗敏,陕西蓝田人,与李自成一样,投在高迎祥帐下,是高迎祥手下得力干将之一,在高迎详死后,此人与大将刘芳亮等人一道,复拥立李自成继任闯王。 不过此时,刘芳亮犹率了数千伤兵,驻守在洛宁县城中,故暂未随军行进。 “好!不过,刘将军此去,不必全力攻城,只需将那小小的嵩县县城围住,使守军不敢轻出便可。若此处明军被灭,那嵩县明军胆裂,说不定会望风而降。”高迎详朝刘宗敏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便分一万步兵给你,给我牢牢围住那嵩县,哪怕是一个人一条狗,也不得放出城来!” “闯王,你就瞧好吧。” 刘宗敏大声应诺,随即领着一万步兵,复从原路退回,朝嵩县方向而去。 见得刘宗敏率领着一万步兵去得远了,高迎祥纵声大喝:“传我军令,全军立即渡过伊水,消灭这股明狗!” 周围立刻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全军随即掉头东去,朝着那三道通往伊水东岸的浮桥快速涌去。 在流寇大军朝伊水方向进发之时,李啸与祖大乐,二人,刚刚从九皋山主峰,翔龙峰顶的“祖师庙”下来,回到阵中。 祖师庙,据传是为记念商纣王之子殷交所建。 据说,殷交不满父王的荒淫无道,更不愿只在宫中享受富贵生活,他私自逃出宫院,随后游历四方山水,最后他发现这九皋山风景宜人,是个适合隐居的好地方,便在山上搭起草庐,隐居修炼,并祈求上天惩罚罪人,降福于黎民百姓。天帝念他心系百姓,便封他“九皋祖师”,并令他在此广布医术,救治世人。殷交在九皋山呆了近四十年,最终得道,在翔龙峰顶上,乘鹤化仙而去。 当地百姓,念其恩德,在他升仙而去的峰顶,建起一座“祖师庙”,予以纪念。 随后,经历代修缮重建,这祖师庙,一直保存至今。 李啸与祖大乐二人,听闻了殷交的传说后,便于今天清晨,去祖师庙处焚香祭拜这位升天而去的商朝王子。 在殷交塑像前,李啸郑重地燃香叩首,心下暗中祝祷,愿这位升仙而去的九皋祖师,能保佑这次阻击高迎祥部的战斗,顺利获胜。 尽管李啸心中不信鬼神之类的东西,不过在来到这祖师庙这般燃香祭拜后,李啸感觉自已内心安稳平静了很多。 二人出得庙来,忽听得头顶有鹤唳之声,响亮高亢,直抵人心。举头望去,两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白鹤,越过祖师庙屋顶,翩然而去。 “李啸,我等方出庙门,便闻鹤鸣,却是祥瑞之兆也,看来我军对战高迎祥部流贼,却可望顺利获胜啊。”祖大乐一脸欣喜之色。 李啸笑了笑:“所谓祥瑞,多为自我安慰罢了。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击败流贼,还需我军自已多加努力。当然,若获祥瑞之兆,对于提振军心士气,却是甚好。” 二人回到各自阵中时,可以清楚看到,伊水河对岸,有如漫天乌云一般涌来的流寇,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九皋山方向扑来。 望着对岸汹涌而来的流寇,李啸心下,忽然有种莫名的难过。 这多达十万的流寇军兵,其中有多少人,从前都不过是普通的百姓,他们之中,有农夫,有市民,有商贩,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他们当初加入流贼的目的,可能仅仅是为了吃口饱饭,也可能仅仅是了活下去。而在残酷的战场厮杀中,这些可怜的人,人性越来越泯灭,心肠越来越狠毒,最终成了除只知道杀戮与掠夺外,再没有任何道德与良心的魔鬼。 宁当太平狗,不当乱世人啊。 这样残酷血腥的乱世,自已将来一定要把它彻底终结! 当然,李啸知道,这十万流寇,真正有战力的兵卒,可能不过五六万人,其余的那些流寇家属,虽然也人人执刀持剑,不过却只能跟在大部队后面,打打顺风仗罢了。 果然,李啸看到,对面的流寇,分成了前面两大部分,前面的五万多步兵,分成三道,从三座浮桥处,大踏步进桥而来。 在九皋山半山腰的李啸,只能远远地看到桥面上的人头晃动。 他留着浮桥,放任敌军大步冲过,却是有其目的的。 因为,李啸知道,从九皋山到伊水处,这块狭长的空旷地带,将是那些渡河而来的流寇,那最终的葬身之地。 在敌军步兵开始通过桥头,并向自已呐喊冲来之际,那一千多名骑兵,才纷纷拔转马头,向着背后的九皋山缓步逃去。 那流寇步兵,在追击至九皋山脚下二里开外时,便纷纷停下脚步,等待后面的队伍赶来。 近五万军兵渡河而过之后,迅速沿离九皋山二里远的位置,摆成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战阵,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对岸押阵的高迎祥,迟疑了一下,随即下令,并把八千骑兵分成两部分,他亲率四千骑兵渡河督战,力求将对面那稀稀落落的明军队伍,一举消灭。 “高闯王,还是让俺去吧,你在西岸驻守便好。”李自成恳求道。 “不必了,这么一小股明军,本大王今天必将他们全部消灭!”高迎祥脸上闪过狰狞之色,又对李自成说道:“我亲自率兵前去,你就在这西岸,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李自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仿佛为自已失去了立功的机会而懊恼。不过他随及应诺,高迎祥便与四千骑兵纵马过河。 他们过河后,与前面的步兵汇合,这时,高迎祥的目光,立刻被二里外的那险峻逶迤的九皋山所吸引。 “好一座险峻山岭,真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高迎祥轻声叹道。 “高闯王,以在下观之,前面的九皋山,却是个甚好的藏兵之所,前面的小股明军,恐是诱兵,大王却需小心为上。”高迎祥旁边,一名副将模样的人,小声地对他说道。 此人名叫高蛟龙,却是当日与高迎祥一道起兵的高家庄老兄弟,现为高迎祥军中都尉。他看到前面的九皋山这般险峻,心下不由得打起了小鼓。 高迎祥点点头,他对着高蛟龙耳语一阵,高蛟龙将立刻率领着三千名骑兵,向着前面山脚处那稀拉散开的明军骑兵,猛扑而去。 在高蛟龙率领骑兵从流寇大阵中冲出时,流寇战阵前面的军兵,看到远处的九皋山半山腰处,传来微小的吱呀声。 很快,他们看到,就在自已这三千名骑兵冲去的方向对面,有十多架怪模怪样的木制机器,从浓密的树丛中推出。 “投石机!是明狗子的投石机!” 高迎祥身边,一名身上还带着焦糊味的受伤骑兵,一脸惊恐地喝喊起来。 “高闯王,方才,就是这些明军骑兵,诱我等到河边,这些投石机一同发炮,才炸死炸伤我军二千多弟兄,原本以为他们已经逃走,却没想到,竟还藏在这半山腰处。” 这名骑兵一脸焦急之色,话语说得嗑嗑巴巴。 高迎祥眉头大皱,急声大喝:“速让高都尉退回本阵!” 两名骑兵大声应诺,如箭一般射出,朝远处的高蛟龙的骑兵队伍狂追而去。 这时,一路狂冲而去的高蛟龙骑兵队,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了一阵奇怪而细小的呼啸声。 高蛟龙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十四五个大大的黑点,正朝自已的方位,呼啸前来。 “操!是明狗子扔震天雷!”高蛟龙脸色大变。 “明狗子设了埋伏,全军速退!”一脸苍白的高蛟龙,声嘶力竭地大声喝喊。随即,他一马当先,掉头逃走。 晚了。 在他的命令还未来得及四处传达的情况下,十多枚震天雷已呼啸而至。 “砰砰砰砰!。。。。。。” 约有十来声连绵重叠的爆炸声,剧烈地响起,在一片混乱的三千流寇骑兵中炸响,刺目的明黄色火光中,人与马皆是四分五裂,血雨纷飞。 至少有两千名流寇骑兵,被十四枚几乎同时爆炸的,重达40公斤的投石机专用震天雷,炸得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飞溅的破片,甚至溅到了离流寇骑兵尚有一里远的一千名明军骑兵处,让好几名明军骑兵受到了轻微的刮擦伤。 逃得最快的高蛟龙,突然感觉自已的右小腿,被一块锋利炽热的东西狠狠切过,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刹时掉下马来,幸得一名亲随骑兵及时扶住了他。 这句骑兵随即一脸惊骇之状,嗫嚅道:“都尉,你的腿。。。。。。” 痛得将下巴几乎咬穿的高蛟龙,控制住了几乎昏厥的意识,在快到本阵时,他下意识地朝自已的右腿望去,他惊恐地发现,自已的整个右小腿,从膝盖以下位置,被那块破片,极其整齐地切除,锋锐强力的破片,甚至将马鞍都全部割开,露出了里面的生铁座。 高蛟龙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从马上滚落的他,幸得被几名慌忙迎上来的步兵接住,才避免了摔死的命运。 见到自家骑兵又是惨败而归,高迎祥气得几乎发狂。 到现在为止,他连一名明军也没有杀掉,就被明军用震天雷两次轰击,竟干掉了自家四千多骑兵,这简直是从未遇过的耻辱! “高闯王,于今之计,却当如何?”旁边一名部将,一脸惊恐地凑了过来,颤声问道。 高迎详尚未答话,就在这时,对面二里远的九皋山处,又传来绵密而细微的哗哗声。 高迎祥掏出千里镜,立刻看到,从九皋山处的树丛中,大批的明军步兵钻了出来,小跑着冲下山去。 很快,那些明军,摆出前盾后枪的战阵,临着山脚列开一字长蛇阵势。 在枪盾战阵的两侧,则分别是身着重甲的李啸军横行队,以及祖大乐部的三千名步兵。 而在那横行队之后,则是李啸部与祖大乐部的骑兵,皆集中在此处,骑兵总数有三千五百多人。 高迎祥粗估了一下,前面的明军军兵,人数加起来,足有万人以上。 他注意到,那些依山列阵的明军,阵列严整,盔甲整齐,应是难得的精锐之军。看来,自已真的不慎落入明军的埋伏之中了。 见到这九皋山这处,竟然潜藏了这么多的明军,流寇军兵顿时开始喧哗骚动起来。 “高闯王,要不,我军暂且撤退?”方才那名流寇部将,似乎被远处那明军战阵透出的肃杀之气所震慑,他小声地向高迎祥问道。 高迎祥自已,在心下亦迅速开始盘算。 撤退? 真的能撤退么? 自已现在,有多达5万的兵力,人数极多,要想撤退到伊水对岸,却只有三座浮桥梁可过,若在自已撤退时,明军追杀而来,自已这些军兵,怕是会立即崩溃,自相践踏,恐有全军覆没之忧。 高迎祥很快被自已这个怯懦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奶奶的,现在,自已阵中,有多达5万的兵力,是对面明军的五倍之众,竟想还想撤退,真真丢死先人! 敌军虽有一些投石机,但只要自已手下军兵,能一举冲过去,与其绞杀成一团,明军这些投石机,恐怕也派不上用场了。 想到这里,高迎祥眼中,满满都是杀意。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九皋山之战(三) “各位兄弟莫慌,现在明军主力已现,不过万余人而已。而我军此阵兵力,是其五倍,伊水河对岸,更有五万的后备兵力,复何惧哉!”高迎祥大声喝道。 高迎详说完,下面立刻传来了千万声怒喝,有如一阵震耳的雷鸣滚过。 “各位兄弟,全军上攻,只要与明狗子绞杀在一起,他们的震天雷将再无用处!”高迎祥拔出腰刀,大声喝令。 “斩杀对面明狗首级者,一人赏银一百两!若斩杀其将官,赏银翻倍!”盛怒的高迎祥,咬牙作出了下血本的承诺。 五万流寇步兵,又齐齐地发出一声如雷呐喊。便有如漫天的乌云被狂风吹动,以狂飚突进之势,迅速地向对面的明军卷去。 仿佛计算好了一般,在全部的5万流寇奔跑着攻过来时,九皋山半山腰处,一字排开的100架投石机,吱吱作响地全部从树丛中推了出来。 “操!狗入的明军留了后手!” 望着这些现在才推出来的投石机,高迎祥咬牙切齿。 现在全军已是铺天盖地地上攻,不可能再传令让他们退回,高迎祥只能希望,自已的流寇队伍,能尽快与对面的明军绞杀在一起,从而让明军无法投掷震天雷。 “预备!” “放!” 在流寇奔跑至距对面四百来步时,被压到极致的投石机绞盘,唰啦一阵轻响,一百枚80斤重硕大乌黑的震天雷,被长长的投杆猛地弹起,呼啸着投向空中。 “震天雷来了!快快散开!” 望着那一百个呼啸而来的黑点,在空中变得越来越大之时,位于震天雷下落位置的流寇军兵,惊恐地大叫。 饶是他们作了防备,只是流寇上攻的人数是如此之多,他们想从密集的人流中逃开,却是相当困难。 这些左冲右突惊慌逃窜的流寇军兵,反而把流寇上攻的阵型给搅乱了不少。 七八秒钟后,一百枚震天雷呼啸砸落于地,甚至将数十名来不及闪避的流寇军兵,活活砸成肉饼。 剧烈的爆炸声,立刻连绵响起,刺目的火光和呛鼻的硝烟中,喷涌的气浪,将这枚震天雷附近约二十多米宽范围的流寇军兵,炸得四分五裂,血雨纷飞。 至少有近九十枚震天雷成功爆炸,将5000多名流寇军兵,在瞬间送往地狱。 而更多的流寇军兵,突然发现,自已仿佛来到了一个无声的世界。只有被震得流血的双耳、眼睛、鼻孔,似乎还在提醒自已刚才的爆炸有多可怕。 在短暂的发懞后,流寇战阵立刻陷入了混乱。 很多人嚎哭着向后逃去,想逃离这个恐怖的死亡之地。在而后面押阵的残存的一余多名骑兵,则立刻对他们疯狂砍杀。 “不许逃!此时若逃,则前功尽弃矣!”高迎祥急怒攻心,他亲自挥刀上阵,向哭泣溃逃的流寇们,挥刀砍杀。 不过,这些流寇军兵毕竟是高迎祥手下精锐,在经历的短暂的混乱后,便止住了崩溃之势,立刻开始重新攻了上来。 在流寇离明军战阵还有三百来步时,第二轮震天雷又呼啸而至。 这一次,吃过大亏的流寇,懂得将阵形向两头愈发散开,并提前作出闪避,这一百枚震天雷,约有八十多枚爆炸,却只造成了2000多名流寇军兵的死亡。 这些久经战阵的流寇军兵,在经历了小小的混乱后,继续前冲。 在到了离明军战阵只有二百余步时,投石机最后一次投放震天雷。 这一次,因为敌军加快地奔跑推进速度,有多台投石机因为测距不准,有三十多枚震天雷投偏,真正在流寇阵中爆炸的,只有不到六十枚,总共只造成了一千多流寇军兵死伤。 “好样的!明狗子的投石机,再无法投震天雷了,立即将那些明军战阵冲垮!”见到自家军兵离明军越来越近,高迎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剩下的4万多名流寇,见得对面列阵的明军已在眼前,便一边开始收缩阵型,一边向一字排开的明军枪盾战阵猛跑而来。 在流寇冲到一百来步时,50杆架在大盾上方的鲁密铳,绵密打响。 尖啸而出的40多粒三钱重的铅弹,将对面二十多名流寇一击而亡。 在敌军冲到五十步时,鲁密铳又响了一次,又有二十多名流寇死伤倒地。这时,鲁密铳手迅速地撤出阵地,只留下枪盾战阵严阵以待。 双方迅速地绞杀在一起。 一面面有两排尖刺的大盾,齐齐并立,奋力挡住了流寇大军的肆意冲击。而一面面大盾上方,一杆杆4米精钢长枪,有如潜伏已久的毒龙,从大盾上方迅猛扎出,向猛冲过来的流寇的头部、颈部、****三处要害狠狠刺去。 而冲过来的流寇军兵,一边小心地避开盾牌上的尖刺,和用手中盾牌磕开那挺抖如龙刺来的长枪,一边侍机挥舞刀剑进行反击。 残酷的近身厮杀中,兵器相砍声,奋力呐喊声,受伤嘶吼声,刀剑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交叠一处,有如一首死亡的歌谣。 敌我双方不时有人倒下,不过前面的军兵刚倒下,迅速就有新的军兵来填补空缺。 李啸军那一排大盾下,立刻开始堆起层层叠叠的流寇尸体。 李啸军铁龙营一总副总长,原张献忠部大将冯双礼,亲自上阵厮杀,武艺高超的他,手执着四米长枪,舞得那枪有如梨花点点,只在瞬间,便有三四名流寇军兵死于他的枪下。 周围的军兵,见得主将这般奋勇,更是人人努力向前,士气大振。 李啸看到,现在这近身对战的短短时间,装备精良阵战严整,有如一架杀戮机器般的明军,与对面的的流寇的战死交换比,接近5比一,也就是说,流寇平均每死5个人,才能换取一个李啸军枪兵或盾兵的性命。 这个伤亡比率,在一同观阵的祖大乐看来,实在是相当可观了,不过,李啸却不满意。 加上对岸尚未过河的敌军,流寇有近十万之众,就算能以这个交换比战斗下去,自已的损失也会相当大,这不是李啸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很快,从两侧包夹过来的600人横行哨,与祖大乐部3000名步兵,开始向流寇战阵两翼开始进攻。 祖大乐部的3000名步兵,与右侧的流寇军兵厮杀得难解难分。而李啸军的横行哨,这支由李啸军最精锐的战士所组成的重甲步兵战队,却有如一只跃入群狼中的机甲猛虎,立刻开始的血腥而高效的杀戮。 横行哨中,人人手中的虎枪、虎刀、长柄挑刀、厚背军镰,上下翻飞,挥砍不停,刀光所向,血肉横飞,杀得流寇心惊胆裂,一片哀嚎。 伊尔根觉罗.查塔,这名现在横行哨第五队的战士,在迅疾挥舞虎刀,斩下了一个流寇的头颅之际,他腾地感觉,自已心中潜藏已久的嗜血欲望与勃勃兽性,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他发出一声不类人声的嘶吼,疾步前冲,向周围一切与自家军兵服饰不同的人大砍大杀而去,那柄已是鲜血淋漓的虎刀,四下挥砍,左砍右杀,周围的流寇军兵顿时接二连三惨叫着死在他的刀下。 “狗入的鞑子,干得不错!”一旁厮杀不停的横行哨哨长庞渊,瞥见如此奋勇的查塔,向他远远伸来了一个大拇指,以示表扬。 查塔大笑,一把抹去溅了满脸的鲜血,愈发奋勇地向周围的流寇军兵砍杀而去。 在李啸军的三面夹击下,流寇的死伤速度大大加快,从开始的5比1交换比,渐变成了6比1,乃至7比1,8比1! 高迎祥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嘴唇也开始轻微的哆嗦起来。 怎么办? 还要这样与明军硬拼下去吗? 高迎祥脸色苍白,头脑中一片混乱。 而随着流寇阵型被不断挤压,流寇战阵从开始的扁扁的长方形,慢慢变成中间愈来愈厚的半圆型。 在流寇阵形变厚后,高迎祥吃惊地看到,对面的明军中,那些原来操作投石机的辅兵们,开始纷纷从半山腰间跑了下来,来到李啸军的一字枪盾战阵后。 他们二人一组,一人身上挂着滋滋燃烧的火绳,一人则手里端着一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着一堆手投震天雷。 手投震天雷,是李啸原来的12斤重的标准单兵震天雷的改进版。 这种震天雷,总重量减为10斤,且在铁壳上多装了一个木制手柄,以便辅兵们可将其投掷得更远。 这种震天雷,倒颇有些象现代的手榴弹,只不过,现代手榴弹是使用拉发底火的方式,而李啸的这些震天雷还只能使用较为原始的,点燃火绳引线的方式。 现在,因为敌军阵型改变,厚度变大,使得辅兵可以向远处投掷震天雷,轰炸敌兵,却不必担心因为距离太近,而误伤了自已。 总共600枚震天雷,朝流寇战阵的远端,猛投而去。 爆炸声连绵而起,在流寇战阵后方,刺目的明黄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白烟中隐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一批批躲闪不及的流寇军兵被炸翻。 辅兵们投了数次,流寇瞬间被炸死5000多人,流寇战阵又是一阵混乱騒动。 不过这些流寇,不愧为久战精锐之兵,在经历的短暂的混乱之后,重新将战阵拉升成扁扁的长方形,让李啸军辅兵,失去了继续投弹的机会。 只不过,战至此时,腹背受敌且多次混乱的流寇军兵,也已接近崩溃的边缘,每个人都在咬牙死顶,以免全面溃败。 在辅兵们肆意投弹之时,一直潜伏在左侧没有动静,李啸部与祖大乐部组成的3000多人的骑兵军阵,开始在赤凤营副营长李定国的率领下,朝押阵的一千多名流寇骑兵冲去。 李定国一马当先,他那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对面的一人,那就是,那些骑兵中,盔甲最为华丽,战马最为高大的流寇总首领,高迎详! 高迎祥看到烟尘滚滚而来的明军骑兵队伍,顿时慌乱不已。 “撤,快撤!” 高迎祥拔转马头,掉头朝后面的浮桥处逃去。 “敌将,哪里逃!” 李定国一声大喝,一马当先的他,大喝一声,取出弓箭,远远地一箭射去,正中高迎祥的坐骑马首。 坐骑一声悲鸣,前蹄高高掀起,随后颓然倒下。 混乱中,高迎祥抽腿不及,被压于马下,腿骨立刻被压断。 痛得大声嘶吼的他,挣扎着想从受伤的马匹下抽身出来,却做不到。 “大王!”几名骑兵哀叫着跳下马来,用尽力气将高迎祥从马身下抽了出来。 这时,高迎祥痛得几乎昏厥。 不过,他眼角的余光,迅速地看到,对岸的5万多流寇与另外的4千骑兵,正纷纷地掉头逃走。 “操,危难方见真心,黄孩儿这厮,亏我当日收留你,你他娘的却恁不仗义,竟率先带着兵马先行逃去,真真猪狗不如!”见到对岸滚滚离去的流寇战阵,高迎祥咬牙大骂李自成。 在他重新被手下军兵扶起,正颤颤地要坐上一匹新马之时,又一支凌厉的箭矢射中了他。 这支凶猛的三棱精钢箭矢,带着一道呼啸的寒光,从他腰侧射入,钻过他的肚腹,从他铠甲的抱肚边缘,直透出来。 高迎祥大叫一声,从马上倒栽下来,一手颤抖着捂着突出箭头的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 旁边的几名亲随骑兵,顿时慌作一团。 在约他七八十步外,额弼纶一脸凝重的神情,一边纵马前行,一边快速收弓入袋。 “操!鞑子他娘的箭法真不赖啊。”玄虎重骑哨长鲍昭,狠狠地捶了一拳重新握紧骑枪的额弼纶肩上,一边大声喝道:“兄弟们,快随我冲上去!别让流贼逃了!” 明军骑兵发出一声齐齐的暴喝,愈发猛磕马肚,加速冲击而去。 几乎就在瞬间,冲过来的三千余名明军骑兵,与尚未过河的七百多名流寇骑兵杀成一团。 一马当先的李定国,猿臂轻舒,一把将地上呻吟的高迎祥,一把从地上夹起,随即横搁在自已马上。 被横搁在马背上的高迎祥,忽然感觉自已有如一条被抓住的狗,无尽的耻辱感在他心头涌起。 高迎祥在这一刻,无比地渴望死亡。 只不过,腿骨断裂,腹部又被射穿的他,连动弹一下都困难,想要寻死,根本做不到。 “尔等主将已擒,何不快降!降者免死!”李定国纵声大喝。 “快降!” “快降!” “快降!” 。。。。。。 一众明军骑兵喊声如雷,被围的七百多名骑兵心惊胆裂,纷纷跪地投降。 听到后面的明军骑兵传来的欢送声,前面已到崩溃边缘,仅仅是在垂死挣扎的流寇步兵,再也坚持不住,亦纷纷弃了刀剑,跪地求饶。 总共犹有近三万名流寇步兵投降,乌央央地跪了一地,一眼望不到头。 “万胜!” “万胜!” “杀流寇,得功名!” “杀流贼,上天庭!” 。。。。。。 全体李啸军齐声欢呼,有如春雷滚滚,冲击着寒冷萧瑟的的旷茫天地。 李啸下令,由步兵看守俘虏,包括自已卫队在内的全体骑兵,分三路奔过浮桥,追击逃跑的流寇余部。 李啸要求,哪怕不能赶上逃跑的流寇骑兵,也要尽可能地将流寇步兵追杀或俘虏。 三千余名明军骑兵,得到命令后,立刻有如风驰电掣般冲过浮桥而去。李啸的卫队,也在李浩然的率领下,如箭一般冲过河去。 奄奄一息的流寇首领高迎祥,被李定国挟于臂下,拖到李啸面前。 此时,已有被俘人员告诉过李啸,这名被李啸拖过来的将领,便是流寇的共主,也是这次入侵河南的二十余万流寇的总首领,高迎祥。 “高迎祥,你现在已被我军所擒,还有何话可说?”李啸一脸严肃,冷冷地说道。 (多谢白色宇宙风17,曦翱鼲见二位兄弟月票,多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中路敌灭 “妈的,李总兵问你话呢,你他娘的装什么死?” 见到伏趴于地的高迎祥只是垂首不吭声,一旁的铁龙营营长安和尚,狠狠地一脚踢在高迎祥脸上。 “噗!” 高迎祥被这一脚踢得仰天翻倒,嘴中一口鲜血喷出,夹杂着几颗断裂的牙齿。 “你,你是。。。。。。” “山东赤凤总兵李啸。” 李啸直接简略地回答了高迎祥的发问。 “哦,原来,原来你就那个打败了鞑子与黄虎(张献忠)的李啸,我败于你手,却是,却是亦不算太屈。”高迎祥喘着气,脸上涌出苦涩的笑容。 高迎祥猛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李啸,艰难地说道:“李啸,求求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 望着这个明末历史上叱诧风云,不可一世的流寇领袖,现在已是大腿断裂,腹部射穿,一脸血污的悲惨模样。这个已是奄奄一息的人,在自已面前,这般可怜地一心求死,以便从痛苦中解脱,却让李啸心头,感慨万千。 历史上,高迎祥本来要在半年后,被陕西巡抚孙传庭活捉,后被押到北京凌迟处死。现在,这个身受重伤的人,能这般阵前死去,却比他在历史上的宿命要好太多。 “高迎祥,如果你愿投降的话,本兵却可令人救你。”李啸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高迎祥说出了自已的内心想法。 李啸认为,如果能成功招降这位流寇共主的话,对于四处肆虐的流寇,将会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也许会有更多的流寇心生动摇,从而向官军投降。 “呸!” 高迎祥朝着李啸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李啸,你这条朝廷鹰犬,想让老子投降,却是做梦!”高迎祥喘着气,脸上却满是恨恨之状:“想我高迎祥,本是一名乡村百姓,每天老实过日子。结果村中连年干旱饥荒,未得朝廷半点米粮赈济,反而催饷催科,加征田赋。他娘的,若不朝廷这般残酷无道,老子怎么会走上当义军这条路!” “李啸,你他娘的说得好听,救我,哈哈,救我。”高迎祥脸上涌了一丝惨笑,他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我且问你,当日我等在安塞县城几乎饿死之际,朝廷与官府可曾想过救济我等,可曾减免过我等的税粮,可曾给我等快要饿死的百姓施舍得半碗米粥!我等成为义军,实是朝廷无道,官逼民反!” 高迎祥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眼中却有泪光在闪烁。 “高迎详,纵然尔等对朝廷,对官府有天大仇怨,你自去反官府与朝廷便是。那中原各地的普通百姓,又与你高迎祥有何仇怨,要被你这般残酷地掳掠屠杀殆尽,你这般说辞,不过是为自已的恶行与私欲寻找借口罢了。”李啸毫不客气地冷冷驳斥。 高迎祥纵声大笑,又喘着气说道:“李啸你说得没错,自当义军以来,老子吃香的,喝辣的,杀官员,杀士绅,抄家劫户,掳掠州县,还把那些官员富户的女人塞在胯下,让为了活命的她们,象条母狗一样献殷勤,这日子,恁地如神仙般快活啊。当然,这些州县百姓,老子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不杀他们,粮饷何来,况且,杀多了也就麻木了。。。。。。” 高迎祥眼神越来越散淡,他喃喃地低声说道:“我高迎祥这辈子,什么都享受过了,还在凤阳做了几天皇帝,也算没白活了,李啸,废话休说,来吧,给我一个痛快吧,老子今天去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 李啸轻叹一声,向一旁横眉怒目的安和尚使了个眼色。 安和尚会意点头,随即抽出腰刀,一刀猛砍下去,高迎祥的头颅立即飞窜而去,犹在喷血的无头尸身,缓缓地倒了下来。 这时,祖大乐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鲜血淋漓的高迎祥头颅,一脸惊喜地对李啸说道:“李啸,你斩得这巨酋之首,实是大功一件哪。” 在祖大乐欣赏赞叹的眼神中,李啸苦笑了一下,他命人收起头颅,便转身离开。 高迎祥被砍去头颅之时,李自成率着四千骑兵,与那5万流寇步兵,拼命地向西逃窜。 武器,扔了。 辎重,扔了。 盔甲,也脱了扔掉了。 为了逃脱后面有如恶魔随形的明军骑兵,李自成手下军兵,恨不得把身上的衣物全部脱光,以便能逃得更快些。 “自成,若要顺利逃脱,唯有将后面的步兵全部抛弃!”一旁同样尽力奔逃的大将田见秀,低声对李自成急急喝道。 李自成心头一颤,心下却知,田见秀此建议,在这危急时刻,却是最为正确之举。 慈不掌兵,为将者,就该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中!全体骑兵加速西撤,直往ln县城,与刘芳亮部汇合,这些步兵,就随他们去吧。”李自成咬牙下令。 流寇骑兵加速奔逃,与后面几乎把腿跑断的步兵的间距,越拉越大。 明军骑兵瞅准机会,斜插到流寇步兵面前,彻底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尔等主将已逃,再不投降,格杀勿论!”玄虎重骑哨长鲍昭的大喝,有如雷鸣一般,响在每一个惊惶不已的流寇步兵耳边。 那些被挡住去路的流寇,见得前路已被明军骑兵拦断,自家主将也已逃得不见踪影,立刻陷入混乱。 很多人又掉头往后逃去,方跑不远,却又惊恐地发现,有五六千名明军步兵,已复从浮桥中冲了过来,与前面的明军骑兵,形成了两面包夹的态势。 走投无路,又早已丢弃了盔甲武器的5万流寇步兵,至此终于无奈投降。 在明军步兵接管俘虏,并开始打扫战场之际,三千多名李啸部与祖大乐部所混合而成的骑兵队伍,立刻打马南下,直奔嵩县方向而去。 他们的目标,便是击溃正包围z县的一万名流寇步兵,也是高迎祥部的最后残余队伍。 此时,嵩县城下,流寇大将刘宗敏,正坐在一张不知从哪抢来的木椅上,悠闲地剔着牙,以一种观看猎物被围的眼神,看着城头上正沉默驻守的明军官兵。 刘宗敏此时,已在想着,这z县一下,又能抢到多少的财宝美女,来满足自已的内心欲.望了。 他手下的军兵,亦是个个皆作此想,彼此间不时开着粗俗的玩笑,人人眼中满是贪婪向往的光芒。 而与在蒿县城门楼上驻守的河南巡抚陈必谦,则是心下满是焦灼,他不安地想道,若敌军大举进攻,光凭县中的数千老弱兵马,这嵩县真的能守住么? 在听到高都川河对岸,传来隆隆的马蹄声时,刘宗敏一脸喜色,z县城楼上的陈必谦,却是满脸惊惶。 只不过,当看到远处奔来的军马,打着明军的旗号时,嵩县城头的陈必谦,简直欣喜若狂,而城下的刘宗敏,则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难道,自家那十万大军,竟在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内,就被那伙看似不起眼的明军,给全部消灭了么? 这怎么可能?! 只不过,久历战阵的刘宗敏,立刻就清醒反应过来,他从椅子上腾地卢跳起,跨上坐骑,带着二三十多名亲随骑兵,沿着高都川,迅疾掉头西逃。 临机决断又心硬如铁的刘宗敏知道,如果自已再晚逃一步,那明军内外夹击,自已怕只会成为俘虏了。 逃命心切的他,连连打马猛磕马肚,三十多名骑兵,有如一阵狂风一般,迅速地逃远。 此时,三千明军骑兵,正呼啸着冲过浮桥而来。 见得主将飞逃而去,又见明军骑兵有如雷霆一般隆隆袭来,环围着嵩县布阵的一万名流寇步兵,立即陷入混乱。 很多人追随着早已远去的刘宗敏一行人的后尘,扔了武器盔甲,拼力向西逃去。 “流贼败了!全军速速随本宪出城杀敌!” 见得敌人一窝蜂般仓皇西逃,河南巡抚陈必谦,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立刻下达了出城追击的命令。 很快流寇步兵,便陷入了明军骑兵与守城步兵的前后截杀,他们胡乱抵抗了一阵后,便纷纷跪地投降。 见到面前跪下的那一片望不到头的流寇步兵,李啸的卫队长李浩然,不由得一脸遗憾。 操,这些流寇,真不经打,想来老子才杀了二个流寇骑兵,五六个流寇步兵,这帮怂货就投降了,实是没用得紧。 在李啸与祖大乐二人,率领全体军兵,押着俘虏与缴获,向z县方向进发时,他收到了监抚司副司长管毅的战场简略报告。 此战,李啸共击杀流寇2万五千余人,俘虏流寇军兵8万余人,缴获完好盔甲二万余件,各类刀剑枪盾之类武器无算。 另外,共缴获黄金三万二千两,银子二十二万两,各类粮食共计十五万石,绸缎六千多匹。 而李啸军伤亡人数,分别是盾兵280人死亡,460人受伤,枪兵570人死亡,780人受伤,横行队21人死亡,40人受伤,玄虎重骑8人死亡,10人受伤,飞鹞子6人死亡,9人受伤,其余部队均无伤亡。 与李啸军所获得的辉煌战果相比,这些军兵的战损,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而祖大乐部的损失,亦是极小,只不过步兵三百余人死伤,骑兵五十多人死伤。 至此,此次入侵河南的主力,中路流寇基本全灭,流寇在河南的主要势力,只剩下南北两路。 李啸立刻派人加急前往开封府,禀奏此次大捷。 随后李啸率军到达嵩县,嵩县军民欢腾踊跃,家家户户都拿出珍藏的食物与酒肉,前来慰劳军兵。 李啸亲至谢词,感谢百姓们的热情拥护,随后,为防军兵骚扰百姓,他下令,全体军兵皆在城外驻扎,不得入城。他此举,又令嵩县百姓,为之好生感动。 接着,李啸与山海关总珍祖大乐、河南巡抚陈必谦三人,入县衙就坐,讨论分配缴获与俘虏事宜。 卢象升在各军前往河南各地抗敌之前,便已说过,所有缴获,可由参战军兵自行分配,以慰军心。故李啸等人现在讨论此事,却是个个感觉理所当然。 令李啸没想到的是,祖大乐与陈必谦二人,皆一口咬定,不要俘虏,让李啸全部带走。 李啸惊愕之余,却也立刻想明白了,辽东军兵与河南当地,军饷粮草皆是不足,如何养得起这8万余人的俘虏,况且万一俘虏将来叛变反复,岂不是纯粹给自已找麻烦。 见二人坚决不要,李啸无奈,只得把这8万余人的流寇,照单全收。 接下来,讨论缴获分配方案,李啸为人大方,本欲平均分配财物辎重,结果祖大乐与陈必谦二人皆有如受宠若惊,连连说道,此次作战,李啸军乃是主力,立下了汗马功劳,若这般分成,他二却是受之有愧。 尤其是河南巡抚陈必谦,他自已也知道,他手下的这些老弱军兵,此战基本没有出力,纯粹是跟着李啸打个顺风仗而已,却实在不好意思来与李啸争功。 见他二人这么推脱,李啸便下令,将这些缴获的盔甲与武器,全部留给他二人,然后金银、粮草、绸缎等物,李啸军得六成,祖大乐部得三成,陈必谦部得一成。 李啸这个建议,祖大乐与陈必谦皆无异议,故最终顺利达成分配协议。 这样一来,李啸总共得到了黄金一万九千两,银子13万两,粮草9万石,绸缎三千六百匹。 现在已是家大业大的李啸,对于这些分配的缴获,没有什么特别心动的感觉,他轻轻一笑,便令监抚司官员收好入库。 祖大乐与陈必谦二人,得了全部盔甲武器,又有财货粮草分成,二人皆是一脸大喜之色。 见二人这般欢喜,李啸心下暗笑,因为,这样盔甲武器,对于现在已能大规模自已生产盔甲武器的李啸军来说,流寇这些杂七杂八的粗陋装备,还真不能入李啸的法眼。 分配完毕,李啸军休整一天后,李啸便下令,着铁龙营营长安和尚,率领铁龙营全部的枪盾兵,带上全体阵亡将士的骨灰和一众伤兵,押着全体俘虏与分配的缴获,径直返回铁龙城。 毕竟这8万名俘虏,每天的粮食消耗,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若不尽早带回自已的领地中去,本来就没有军饷供应的李啸军,将会迅速陷入粮食短缺的困境。 至于这些俘虏,去到铁龙城后,将来的安排,李啸已草书一封,交于安和尚带回。他在信中,已写明了俘虏的分配办法,令铁龙城总管吴亮,按此方法管理分配俘虏便是。 而现在李啸军中,则是只剩下了赤凤营全部兵马,以及铁龙营的骑兵与辅兵,总计人数约为近八千人。 令祖大乐与陈必谦没想到的是,雄心勃勃的李啸,下一个计划便是,率军南下,支援南部的祖宽、李卑等军兵,力求包围消灭老回回与蝎子块部。 “李啸,以老夫之见,还是趁敌军中路溃灭之良机,继续西进,收复洛宁等县城为要。”祖大乐皱眉说道。 “岳父大人,小婿却以为,那些残破城池,夺之无益,若能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方是最为紧要啊。”李啸反驳道。 “李总兵,若我军这般擅自行动,可是不妥?是否要先请示卢总督?”一旁的陈必谦,小声问道。 “不必了,兵贵神速,若等到哨骑来回传递消息,则恐战机已误。”李啸目光炯炯地说道:“我军就休整到今日,从明日始,便即刻南下,前往南阳府!”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南北交困 崇祯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清晨,李啸军与祖大乐部军兵,合兵南下,准备越过伏牛山,再过南召县,便到达此行的目的地,南阳府。 河南巡抚陈必谦及其手下兵马,李啸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决定让其暂驻嵩县,不必一起出征,以防备可能出现的小股流贼,确保从河南府到汝州府的交通要道,不会被流贼占据。 全军南下半日后,天上开始下起细微的小雪,旷茫的大地下,开始被一片薄薄的晶莹白色所覆盖。 一万多人的军队,铁甲森森,旗帜飞舞,有如一条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长蛇,在一片白茫茫的环境中,蜿延南行。 在这一片萧瑟的环境中,李啸军军兵轮番喊口号,唱军歌,让整个队伍始终保持着昂扬蓬勃的气氛。在李啸军的感染下,祖大乐部的军兵也振奋起来,不少人小声地跟着李啸军军兵或唱或喊。 “贤婿,想不到,这般下雪寒冷的天气里,你手下军兵竟有这般昂扬的士气,实是难得。” 在山纹甲内垫了厚厚的棉花与丝绒的祖大乐,一边裹紧身上的衣物,一边一脸赞赏之色地对李啸说道。 “呵呵,小婿手下军兵,基本皆为流民与少数投降流寇组成,这些苦出身的军兵,若能得到充足的粮饷与良好的抚恤待遇,自是士气高昂,一心效战。”李啸笑着说道。 其实李啸只说了一半,他手下的军兵之所以这般士气旺盛,又能忠诚效力,除了以上两点外,李啸那强有力的思想洗脑手段,以及奖罚分明的军功制度,亦是功不可没。 只不过,这些东西,李啸就不打算对祖大乐说了,毕竟,能把这些属于近代军队的相关制度,贯彻到军中的将领,整个明朝也只有李啸一人。 “贤婿啊,其实到现在,老夫还在想,那匪首高迎祥,手下军兵十多万,怎么会在短短数个时辰内,竟会这般一败涂地呢?”祖大乐捋着胡须,一脸思索状。 “岳父大人,我认为吧,高迎祥此败,我军因素占三成,他自身因素,却可占七成。而归根究底,还在于高迎祥轻敌冒进,蔑视我军,方有此大败。”李啸淡淡而答。 “哦?贤婿请详言之。” “岳父大人,其实以我看来,高迎祥如果能注意以下两点,我军想迅速战胜他,绝无可能。”李啸侃侃言道。 “第一点,便是那高迎祥,在向嵩县进军时,太过骄横自信。其实,他手下有万余骑兵,若能广派哨骑,远行探查,那我军想行骚扰之计,必不可得。若其派的哨骑人数够多,甚至我军于伊河对岸至九皋山下的布阵,都有可能暴露。这样一来,高迎祥必不会落入我军圈套,从而可与我军形成长相对峙之势。这般相持这下,其实胜负还很难说。” “哦,贤婿言之有理,那第二点,又是何因呢?” “第二点,便是高迎祥本人轻躁易怒之故。故在受到我军骑兵骚扰后,未能及时冷静地判断局势。高迎祥的大军,长途袭来,军兵多已疲惫,本来可首先夺下嵩县作为立足点,以歇养士卒。但他却被我军千余骑兵弓箭远袭后,就立刻改变了原定计划,实为不智也。” 李啸顿了顿说道:“其实我军这千余骑兵远程抛射弓箭,对十余万的流寇大军来说,能造成的损伤十分有限。但一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高迎祥,却被我军骑兵轻易激怒,头脑发热一心报复,故一路追击诱兵,轻率地进入我军埋伏阵地,这才导致了那过河而战的5万流寇军兵,最终被我军用计消灭,并且让我军趁势灭掉了整个中路流寇大军。” “是啊,这高迎祥,一心想一口吞掉我军诱兵,却看不清我军背后之计谋,确是令人可叹。”祖大乐点头叹道。 “正是如此。其实高迎祥直至与我军交战时,还有机会可以获胜。”李啸接着说道;“他本可以在其手下军兵与我军绞杀激战之时,迅速下令,让河对岸的全部骑兵赶来支援,这样一来,敌军除了被我军震天雷炸掉的骑兵外,复有六千多精锐骑兵,无论是背冲我军步兵,还是追击我军那三千骑兵,皆是大有胜算。” “只可叹那高迎祥,可能是先前被我军用震天雷把他的骑兵炸怕了,故在这般紧急关头,举措失当,战术单一,只知道用步兵与我军拼死厮杀,想单凭兵力优势获胜,却不知我军以逸待劳,又装备精良,阵战严整,复还有火器助阵,他想这般轻易胜我,却是怎么可能。”说到这里,李啸轻轻地摇了摇头。 “贤婿说得是,这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高迎祥一路胜仗打下来,估计早已对河南明军极为轻视,才这般骄狂轻率,他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河南官军接连溃败的大势之下,竟有贤婿这般精锐官军会在此设伏。老夫在想,那高迎祥若在天有灵,怕亦是悔之无及矣。” 祖大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庆幸的微笑。 “其实,我认为,即使在我军在与流寇步兵交战已获得明显优势之时,高迎祥还有机会至少与我军打个平手。” 李啸意兴未尽,他接着说道;“若本将是高迎祥,见到自家军兵已现颓势,而又不愿将自已孤注一掷的情况下,本将完全可以弃车保帅,将那残余的数万流寇军兵当成弃子,从而立即率领那近二千名骑兵,从浮桥上退回对岸,因为是主动撤退,故队伍不会散乱无序,我军骑兵见状,亦不敢轻易追击。待其过河与另外那5万流寇汇合后,便可凭河扼守,守住这三座浮桥。这样一来,我军若要夺取浮桥西进攻击,亦会付出相当代价,并且极有可能与其打成平手,不分胜负。” “这样的话,流寇虽然丧失了5万步兵与数千骑兵,但因为依然保有剩下的6万步兵近六千的骑兵,这战争主动权,依然可牢牢掌握在自已手中,若从此与我军长相对峙,互相消耗,这鹿死谁手,还真未可知啊。” 李啸一声轻叹,拂了拂溅到脸上的雪花,他目光深沉地说道:“那流寇共主高迎祥,起势以来,已历数年,纵横数省,向无敌手,结果身率十余万大军,却一朝丧命在这九皋山下,实是令人喟叹。” 李啸说到这里,脸上又浮起淡淡的微笑:“不过,也正因此人的被俘死亡,才让流寇士气大挫,群龙无首,一溃而不可收拾,我军方能追亡扫北,一举灭掉流寇中路大军,现在想来,其实亦是侥幸,亦是命数啊。” 祖大乐大笑起来,他一脸欣赏之色地对李啸说道;“李啸啊李啸,真没想到,你这般年纪轻轻,这用兵使谋,竟是这般熟衽于胸指挥若定,真乃我大明不世出之英才也。今天这番论兵之谈,确让老夫开了眼界啊。” 李啸亦大笑回道;“李某浅陋之见,何敢当岳父大人谬赞。不过路途寥寞,聊发感想罢了。” 风雪萧萧,大军一路南行,渐渐一片茫茫皆不见。 。。。。。。 又过了三天,在李啸军刚刚到达伏牛山处时,前往开封报捷的军兵,受到了卢象升的接见。 “什么?李啸已然击溃中路流寇,并斩杀了匪首高迎祥?!” 宽大的官厅中,身着一身厚实棉服,正坐在白云铜火盆旁烤火取暖的卢象升,听到李啸的报捷军兵的奏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急急地从军兵手中取过李啸的奏章,展开细看,脸上立刻浮现了惊喜至极的笑容。 “好个李啸,果然不负本督对他的厚望!”卢象升一脸喜悦地拍着信纸大笑道:“李啸这九皋山一战,斩杀匪首高迎祥,击溃中路流寇十万大军,实是我大明难得之良将也!” 卢象升随后,又把信件从头至尾细看了一遍,便手捋清髯感叹道:“李啸能有此胜,除我军将士上下用命外,亦是那高迎详过于轻敌,刚愎自用之故,此人之亡,是所宜也。” 他转过身来,复向奏禀的军兵问道:“那迎祥的尸首,可曾带回开封?” “禀总督,装着高迎详头颅的盒子,我等亦已带回,卢大人可要观看?” “速速带上来,给本督验看。”卢象升大声道。 一个漆木盒子立即呈了上来,卢象升打开盒盖一看,高迎祥那已用石灰硝好的头颅,安放于其中,他眼目微闭,仿佛睡着了一般。 “东翁,这头颅,可未必就是高迎详的,亦有可能是那李啸冒功之举?”一旁,卢象升亲随幕僚刘子敬,小心地叮嘱了一声。 “哦?” 那禀报的军兵听到刘子敬的话语,急道:“卢大人,这里还有高迎祥身上印章,还有其刻字腰刀在此,还请卢大人一并过目。” 卢象升粗看了一下军兵呈上之物,便摇头对刘子敬笑着说道:“子敬,你太过多虑了。本督与李啸虽交往不多,但知其乃是诚实君子,必不欺我。况且还有陈巡抚与祖总兵之共同验证,李啸断无骗我之理。” 刘子敬笑道:“却是学生多心了,这李啸,恁的年轻,却立得这般大功,依学生看来,此人将来前程,却是不可限量啊。” 卢象升昂然道:“为将者,能长怀进取之雄心,实是难得。我大明中,有太多浑噩度日,混吃等死的将领,现在能得到一个李啸,实为我大明之幸也!他能立得这般功绩,我卢象升却决不会埋没他,也不会贪图分润他的军功,本督一定会据实上报,让皇上重重嘉赏于他,断不会寒了忠臣义士之心!” 卢象升忽地又想了什么,问那个奏禀军兵道:“那李总兵现在有何打算,可是要趁势西进,收复失地?” “禀总督,据闻李大人在击溃中路流贼后,已率兵南下,救援南路去了。” “哦,李啸此举,却是一片仁义侠肠啊。”卢象升发出一声惊叹。 “卢大人,这李啸未经禀报,擅自更改计划南下作战,似有不妥。”刘子敬在一旁小声地提出了反对意见。 卢象升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不,李啸此番做法,亦有其不得已之处。嵩县之地,离开封颇远,若等塘马来回禀报,只恐迁延时日,误了战机,李啸这般迅速率军南下,实为兵贵神速的英断之举也。” 卢象升感慨道:“若是我大明将领,人人能与李啸这般,英勇善战足智多谋,又复能大公无私胸怀全局,那些须流寇,早已尽灭矣,如何还能成气势!” 卢象升如是感叹,一旁的刘子敬亦嗟呀不已。 收李啸的报捷奏章后,只过了一天,心情大好的卢象升,却又收报了一封令他十分沮丧的奏报。 那就是,北路的情势,已是一片危急。 北路的明军,虽然兵力众多,但因为互相拆台,一盘散沙,结果竟被张妙手与过天星两部流寇分兵击破,一路溃败。现在豫西北的重镇济源已失,周围县镇亦皆被流寇占领,敌军正全力攻打怀庆府城,情况甚是危急。 北路领军总管左良玉,急急向开封府发来了求援信件,他在信中哀求道,若卢象升不赶紧派来援军,只恐怀庆府城亦是难于坚守。若怀庆府城一失,则整个豫西北的局势,怕要一片糜烂了。 “尔等无用之辈,朝廷养你们何用!”卢象升阅毕告急信件,一胸顿时涨红,他愤然将信件揉成一团,狠狠掼在地上。 “左良玉、汤九州、刘泽清、骆举,你们这些败军失地之辈,本督一定要将你们军法从事!”卢象升极其愤怒,在房中来回踱步。 “卢大人,北路诸将,败军失地,自当严惩,只是现在北路情况危急,却需紧急想办法救援,方是要紧。”刘子敬在一旁提醒道。 “援军,援军,本督现在河南之地,哪里还能派得出援军!”卢象升一脸焦躁地喊道:“若要再派援军,只能从南直隶去抽调军兵了,只是南直隶之地,离怀庆府有千里之遥,要等其派兵过去,亦是远水难解近渴。恐怕,等到南直隶的兵马集结并派到怀庆时,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卢大人,学生倒有个建议。”刘子敬急急而道:“不如紧急派人追上南下的李啸部军兵,让其立刻终止南下,改为急速北上,救援北路官军要紧!” 卢象升沉默良久,终咬牙道:“罢罢罢,局势已是如此,唯一可行之计,便是抽调李啸军兵北上了。待本督亲书一封,带给李啸,令其见信后,立刻径直北上,争取早日打败流寇收复失地。” 卢象升说完,随即命人铺纸研墨,便欲挥毫而写。 这时,两名风尘仆仆的塘马军兵,急急地随着门人入内,便立即跪地奏禀。 “报!南路领军总管李卑,传来急件,因流寇势大,我军不支,现已连失内乡、镇平两县,蝎子块和老回回部,正欲筹谋攻打南阳府,情势危急,恳请总督大人速发援兵,救援南路,以免整个南阳府,落于流寇之手!” 卢象升正握着毛笔的右手,猛地抖了一下。 他手中的狼毫玉管笔,一下子没握住,滑落在桌上的信纸上,将洁白的信纸洇染得一片乌黑。 (多谢影孑冷风,丁丁叮,hunlincj兄弟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君命有所不受 “报!总督卢大人送来急件,请李大人过目!” 雪后泥泞的官道上,一名骑着双马,满身皆是汗水与黑泥,散发着一股难闻臭味的塘马骑兵,纵马疾驰到正率军前行的李啸坐骑前,随即下马跪禀。 “哦?” 李啸与祖大乐不觉互望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满是诧异的神色。 李啸连忙喝令队伍暂停行进,然后翻身下马。 塘马立即在身上抹了抹满是脏泥的双手,然后从怀里小心地摸出一封用蜡封好的信件,再恭敬地将这封信,双手递给李啸。 李啸挥手让塘马退下去休息吃饭,便立刻地拆开信件观看。 迅速看完的他,脸上顿时满是沉重之色,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声。 “李啸,卢总督这封急信,却是所说何事?”祖大乐在一旁低声问道。 “岳父大人,卢大人说,现在南北二路,局势皆甚是危急,他希望你我二部,能分兵救援两地,以为万全之计。”李啸叹息说完,一边将卢象升的信件,递给祖大乐。 祖大乐接过信件,快速览毕,亦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卢大人他,现在是被南北二路的危急境况,给逼急了啊。”李啸凝视着远处的重叠丘陵,一边缓缓说道;“现在南北二路官军,皆是不敌流寇攻势,接连失城丢地,而卢大人手下一时难以召集援军,估计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出这让我军分兵救援的昏招。” “那李啸你的意思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全军继续南行,优先救援南路。”李啸平静地说道:“岳父大人,你我二部加起来,总共才一万余人,若分兵两处,每处数千人,则根本无力抵挡每路皆多达5万余人的流寇。唯有集中力量,全力打败一路,消除后顾之忧后,再行图谋另外一路,方为万全之计。” 祖大乐点头同意:“李啸你说得是,现在我军已快到达南阳府,理当全力援助南路官军,焉有在此分兵,再去北上救援之理。” 祖大乐沉吟了一下,他面带犹疑地喃喃说道:“只不过,老夫却在担心,我军在此处解南路之困时,那连吃败仗的北路官军,却有一溃千里之忧啊。” 李啸拧眉长叹:“我李啸只是一名普通将领,不是神仙妖怪。现在局势如此糟糕,我复有何计可施!只能待我军解决了南路敌军后,再作计较了。更何况,我军已到达南阳府境,焉有舍近求远的道理。卢总督到时若要怪罪,由我李啸一人担着便是。” 祖大乐忙道:“李啸放心,卢总督真要追责,老夫一定与你一同分担,绝不会让你一人受此压力。” 接下来,李啸思考了一阵,便提笔向卢象升写了封回信,把具体的情况与困难,以及自已不得分兵的苦衷,皆在信中对卢象升说明。 随后,李啸将信件装好,交于那名塘马带回,便率军继续南下。 二天后,在到达离南阳府还有二百多里地外时,李啸看到,从南面的官道上,数名骑兵正飞速打马而至。 李啸看到,这数名骑兵,人人带伤,身上的盔甲尽是血痕,仿佛是刚从敌军的攻击中,奋力挣脱出来的一般。 “前面来者,可是卢总督派来的援军?”领头的那名骑兵,遥遥地望见李啸兵马,便立刻惊喜地大喊起来。 “正是,你等却是何人?”李啸亦远远地喊了一声。 那人打马飞奔而来,在离李啸五步外勒住马蹄,便立刻飞身下马,随即跪于地上,大声禀报道:“在下牛标,乃是汝州总兵李卑之家丁队长,特奉我家主公之命,冒死出城去搬请救兵。现在得遇贵军,实是万幸,请问大人是何处兵马?” “我等是赤凤卫兵马和山海关兵马,这位便是统军大将李总兵。”一旁的赤凤营营长田威插言道。 牛标眼睛一亮,忙恭敬地说道:“原来是当日大破鞑子的李总兵,没想到竟是您亲自率军前来救援,这下南阳府可算有救了!” 李啸眉头一皱:“怎么,现在敌军开始进攻南阳了么?” “禀大人,现在敌军只是将南阳府团团包围,却不知何时开始攻城,不过,在下认为,现在军情万分危急,还请大人速速发兵救援为要。”牛标急急言道。 “哦,那现在围城流寇有多少兵马,南路官军又剩多少,你且一一说来。”李啸心下虽然亦是着急,却还是脸色平静地先问清情况。 “大人,我南路官军,原先有汝州李总兵兵马五千,辽东援剿副总兵祖宽兵马三千,副将刘肇基兵马三千,游击将军罗岱兵马一千,总共有兵马一万二千余兵。只可惜,在防守内乡县城的战斗中,因中了敌军的诱兵之计,陷入老回回部与蝎子块部的两面夹击,全军兵力损失近半,后退守镇平县城,又因为各军不听指挥,各自为战,导致镇平失守,各名将军拼尽死力,方透围而出。” “牛标,南路官军的溃败经过,不须多说,你只要告诉本兵,现在南路各部官军的兵马人数与分布即可。”见牛标说话没有重点,李啸赶紧纠正他。 牛标应诺了一声,又急急说道:“自镇平突围后,祖宽将军因是外地客军,不明路径,结果撤往退去了南部的瓦店一带。而李总兵、刘副将、罗游击则率领本部分兵马,撤回了南阳府城,各人兵马皆损失惨重,其中李总兵兵马仅有一千五百余人,刘副将为八百多人,罗游击为三百多人,加上南阳府中残余的数百老弱兵卒,总共兵马人数不过三千余人。” 牛标说完,一旁的祖大乐忧心忡忡地插了一句:“李啸,南路流寇兵马总额为5万余人,而守卫南阳府的官军却仅有三千余人,实是危矣。” 李啸心下亦是揪紧,他皱着眉头又问道:“那流寇围城兵马却是多少,敌军可是倾巢来攻?” 牛标答道:“不是,现在围攻南阳府城的,是流寇老回回部,那流寇蝎子块部,却正在镇平县城中盘据,不过,老回回部亦有二万七千余人,是我守城军兵人数的九倍。若无援军,在下恐怕,这南阳府失守,只不过在旦夕之间。” 李啸哦了一声,眼中却是精光一闪。 他暗想道,这两股流寇,之所以不一同发兵攻打南阳府城,却恐另有原因,只不过,这样的原因,却不是李啸现在所能知道的。 “牛标,你在前面带路,带领我军径往南阳城。”李啸对牛标下令道。 随即,李啸复对全军将士大声喝道:“全军做好战斗准备,快速行进,务必要在黄昏前,赶至南阳府城!” 全军将士发出声震云天的齐声喝喊,纷纷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 站在城周达十六里长,外包青砖,整个城池呈不规则长方形的南阳城外,望着这座已被自已手下军兵团团包围的南阳府城上那些稀疏寥落的明军守兵,老回回部首领马守应,心中却是难以描述的快意与无可言述的郁闷交织在一起。 老回回曾为辽东边兵,还曾升任明军百总,后在驻守广宁时,因部队被老奴击溃,为避免受到军法惩处,潜逃回陕西绥德老家。 崇祯元年时,老回回率家乡部众造反,一开始隶属于闯王高迎祥,长期流窜于甘肃东部与陕西西部。到崇祯四年时,他率部窜入山西,编入了紫金梁王自用的三十六营之一,成为仅次于王自用和高迎祥的重要首领。 崇祯七年末,老回回率部参加荥阳大会,成为十三家首领之一。之后,其与绰号“革里眼”的贺一龙,以及贺锦、刘希尧、蔺养成这五大流寇主力,共称为“革左五营”,亦称为“回革五营”。老回回和他的部下,终成了一支具有强悍战力的著名流寇。 老回回手下的军兵,皆是****,因为宗教信仰的原因,这部兵马相当齐心并且能打硬仗,自起兵以来,老回回部流寇还从未受到过大的挫折,直到现在,全部兵马已发展到近3万人。 老回回的手下兵马划分,也独具特色,他不象其他的流寇首领一样,把手下将领任命为大将,都尉之类,而是将手下兵马分成了数个盘,每个盘由一名掌盘子率领,而这些掌盘子,基本皆是他的兄弟亲戚之类来担任。其中,最为精锐的部分,除了他亲率的一盘五千余众的兵马外,尤以其兄马守承的一盘四千兵马,以及其子马超的一盘三千兵马最为善战。 老回回的部队,因为只招收****,不需要从所掳获的明朝降军与汉族百姓中补充兵员,所以对于所攻克的州县下的军兵百姓特别残忍,除留下些须随军工匠,以及供军中淫.乐的妇人外,无论男女老少尽皆杀之,其部所过各地,生灵涂炭,极其悲惨。 自与高迎祥合兵入河南后,按高迎祥的安排,老回回与蝎子块两部流寇,从阌乡经卢氏县南下,意在侵掠整个南阳府。 侵入南阳府的战斗极为顺利,两股合流的流寇兵马,共计5万多人,一路连克内乡,镇平等县城,将南路阻击的明军打得大败,不料,在老回回踌躇满志地想趁着明军连败之机,攻克南阳府城之时,却遭到了蝎子块的反对。 蝎子块的反对意见是,当初高闯王曾说过,此次分兵,最终是在在汝州重新合兵,以向更加富庶的南直隶进军,从而得到丰足的粮草供应,而不在真的在这连年战乱,已是一片残破的河南长期盘踞。 蝎子块认为,南阳府城,乃是明军在南阳府的最为坚固的据点,明军现在兵力虽少,但若要凭城死守的话,自已若要强攻,恐难立即攻克。怕会迁延时日,且损失不少兵力,这样一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若是万一在攻城之时,有明军援军到来,自已将会陷入腹背受敌进退失据的困境,这样的局面,却是蝎子块绝不愿意看到的。 按蝎子块的意见,在现在已将南路明军基本击垮的情况下,应趁明军无力追击与反攻,南路流寇全军,径自前往汝州府,从而按计划与高迎祥部尽早会师,争取早日向东南方向攻去南直隶,方是最为要紧之事。 蝎子块这番话,却让老回回嗤之以鼻。他反驳道,现在这南阳府城,因守城的明军连吃败仗,已是胆裂,这城池守卫,已是孱弱至极。这样一块近在眼前的肥肉,焉有不抓住机会攻下来吃掉的道理。 两人争论了许久,却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老回回急了,率领本部军兵,自去攻打南阳府城,而蝎子块见其擅自出兵,心下恼怒,故赌气般地驻在镇平县城中,不发一兵一卒前往相助。 到了今天,已经围城四日了,攻城的器械与用具,他已令掳来的工匠与百姓制作了不少,老回回心下暗道,且待过了今天,明天一早,便开始全力攻城。 他深信,驻守其中的残余明军,在连吃败仗的情况下,早已心惊胆裂,只要自已手下那些强悍的军兵攻上城头,守城的明军当会立刻溃败。 他又回想起,方才城中明军,一小股骑兵拼死突围而去,虽然自已立即令人截杀,却还有三四名骑兵逃脱,不知所踪。 老回回暗道,这股拼死出城的明军,估计应是去搬救兵了,只不过,整个南阳府的明军兵力皆毁于自已手中,他们想去其他地方请援军的话,没个十天半个月却是不可能回来的。 若到那时,只怕自已早已攻下南阳城,并掳掠一空而去了,这帮入援的明军,只得跟在自已屁股后面吃灰罢了。 老回回嘴角,涌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他的目光,复从面前的南阳城,转向南阳城西那滔滔南去的淯水河,眼中却迅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贪婪之光。 这南阳府城中,有多达十多万的百姓子女,有整个南阳府运送贮积的丰盛粮草与大批财富,若能拿下这座有如可口肥肉般大城,却比得到内乡与镇平之类的残破县城要强太多。 只不过,他很快又开始感慨,心里又大骂蝎子块这厮临阵拆台,犹豫苟且。他恨恨地想道,这南阳府若攻下来,自已绝不会让蝎子块这混蛋来分得半点好处。到时,若蝎子块这厮要来强夺的话,自已哪怕与他火拼,也在所不惜。 眼前的太阳逐渐西斜之际,老回回巡视了一番兵马后,正欲回营休息,忽有手下哨骑军兵急急来报,说有大股的明军援军,已突然杀到南阳城外。 老回回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已耳朵听错了。 明军援军,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怎么可能?! “那明狗子援军,却有多少兵马?!”老回回迅速从恍然中回过神来,对那名哨骑怒喝道。 “禀首领,明军援兵,浩浩荡荡,望之无尽,已沿着淯水北岸,向南阳城北面,大举而来!” (本文已获下周vip小说推荐,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希望各位能多来点票票与推荐,让作者更有动力)。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兵临城下 “李大人!李大人!援兵来了!援兵来了啊!” 一名报信的亲随军兵,一边疾跑着从北面城墙瞭望台上下来,一边以一种高兴得几乎变调的语气,向铁青着脸孔,跼坐在南阳南城门内侧不远处,正在食用晚饭的汝州总兵李卑,远远地大声禀报道。 才刚吃了两口饭的李卑,立刻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正在扒拉的筷子。 “你说什么?真的是援军来了么?!” “确是来了,小的已在千里镜中看清了,有大股官军援兵从北面官道快速赶来,他们打的大明日月旗,小的看得清清楚楚!” 李卑立刻扔了碗筷,他二话不说,直奔北城的瞭望台上而去。 上来瞭望台来,立刻有小兵迅速地将千里镜递给李卑,李卑托起千里镜一看,果然,在北面四五里开外的地方,已是烟尘滚滚,马蹄隆隆,一面面硕大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飞舞,最为显眼的,便是大明的日月旗和红底金线的猛虎啸日旗。 李卑缓缓放下千里镜,半张着嘴的他,脸上陡地涌起绝处逢生般的灿烂笑容。 这时,副将刘肇基,游击罗岱等将领,亦匆匆赶来此处。 “好个牛标,竟然恁快就请来了援兵,真真令人难以置信!”副将刘肇基,同样是一脸惊喜与庆幸的笑容。 “这便怪了,这南阳府内,再没有这么大股的官军啊,却不知牛标是从何处请来?”游击罗岱却是一脸疑惑。 “哈哈,算牛标这厮运气,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罢了。”李卑笑道:“以本兵估计,他应该是突围出去后,行不远时,便正好碰到了南下救援的官军,便立刻将来援的官军引来南阳城了。哼哼,倒让这小子捡了一份功劳。” “哦。“刘肇基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现在援兵已至,那我军可要与其里应外合,杀出城去,一举灭了城外的老回回部?” 李卑眯着眼,峻刻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阴色,他摇摇头道;“此事不妥,我军近日连败,城中只剩三千兵马,而城外老回回部却有近三万流寇军兵。若统兵出城,万一有个闪失,这南阳城,可就拱手送给流寇了。” “那李总兵的意思是,就在城中坐观老回回与来援官军互相厮杀么?这样的话,怕是有些不妥吧?”罗岱有点犹豫地说道。 罗岱的话,让李卑感觉脸上有些发烧,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却还是坚持已见:“诸位,我军兵马稀少,断不可轻易出城浪战,且观城外局势,若援军获胜,我军再出兵不迟。” 刘肇基罗岱两人互相望了一眼,最终还中 在李卑等守城将领,站于城头观望之时,屯兵在南阳城北门外的老回回部主将,其子马超,却是一番满不以为然之表情。 “父亲真是打仗越老,胆子越小啊,不就是来了一股数千人马的明军么,有甚打紧!他敢来到这南阳城,我却要让他好好尝尝我军的厉害,让这帮明狗有来无回!” 说这话的,便是老回回马守应之子马超。 他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长得一表人材,又兼武艺出众,因与三国著名将领马超同名,此人便在老回回部中,以马孟起之名自许。他使一杆椆木精钢长枪,着一身鲜艳耀目之铠甲,倒颇有几分锦马超的韵味。 “大公子,这股明军来路不明,老首领说,还需小心应对为是。”前来紧急传递消息的哨骑,小心地叮嘱道。 “够了,我知道了。”马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这名哨骑退下:“你且回告我父亲,现在北门之外,我军这七千余兵马,足以挡住这股来援之明军,且叫他放宽心便是。” 见哨骑犹豫着退下时,马超又冷笑补充说道:“我军战力强悍,这些年来,无论是在陕西还是山西,乃至在这河南,却有哪路明军堪为我军之对手!对面的来援兵马,又能强到哪去,且让我率军前去,与那股自寻死路的明军战上一场,砍了其主将首级,再来向父亲报功便是。” 说毕,马超转过身去,对着铜镜颇为自恋般地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铠甲,便推开帐门出去。 才推开帐门,马超便怔住了。 “父亲。。。。。。” 站在门外,几乎与马超贴面站立的,便是老回回马守应。 老回回马守应狠狠地盯着他,眼神中,竟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担忧之色。 “超儿,为父知你武艺出众,又心高气傲,便不把这股明朝援军放在眼里。只是为父想对你说,这战场厮杀,却是任何敌人都轻视不得,你定要明白,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凡事谨慎小心些,总是好事。” 听了老回回的话,马超脸上闪过一丝焦躁之色。 他忍住不耐烦的心性,故作姿态地低声答道:“父亲大人见教得是,孩儿记下了。” 老回回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说道:“超儿,为父希望你能真的听过去。为稳当起见,现派你大伯率其本盘兵马,与你盘军兵,以及其余北门屯兵一道,聚成一万五千兵马,前去阻击明朝援军。” 说到这里,老回回又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这股明军来路不明,此番去战,却需小心谨慎为要,一切皆要听你大伯安排,万一发现势头不对,断不可恋战,径行返回这南阳城处便可,为父自会派兵接应。” 见到父亲不信任自已,并让大伯马守承来与自已争功,马超心中烦不胜烦。他压着心头火气,随口应诺道:“孩儿但听父亲大人安排便是。” 老回回再不多话,便让马超与其兄马守承二人,点齐兵马,直向四里外的明朝援军攻去。 望着列阵前来阻击的老回回部兵马,李啸心下,颇有些感觉遗憾。 原本他是想着,趁敌兵不备,一举冲到城下,将猝不及防的老回回部一举击溃。没想到,老回回生性谨慎,竟将哨骑远布到十多里开外,从而使得李啸的奇袭计划化为泡影。 李啸心下暗叹,这老回回能纵横陕甘多年,几无失手,除了有其部军队战力强悍之故外,此人谨慎的性格,亦是对他帮助极大,可谓小心使得万年船。 李啸知道,想再如前次那样,轻易击败高迎祥部一般,却是难了。 毕竟,自已不可能,总是碰到象高迎祥这般莽撞轻敌的将领,看来今天,要要有一场实打实的硬仗了。 而且是冷兵器战斗为主的一场肉搏厮杀。 因为了尽快赶路,李啸把投石机部队与一众拖运辎重弹药的辅兵,全部丢在后头,并安排了祖大乐部的三千步兵保护他们。 现在,只有李啸军的骑兵、枪盾兵、横行哨、鲁密铳手,以及祖大乐部的全体骑兵,一齐赶至了南阳城外。 这样一来,李啸与祖大乐的联军,除了上次战死与受伤的兵力外,可用兵力只有盾兵15队约1500人,枪兵30队约3000人,鲁密铳手50人,玄虎重骑780人,飞鹞子790人,横行哨560人,以及祖大乐部骑兵1900人。总共兵力约为8000多人。 随着敌兵越走越近,李啸注意到,对面的老回回的军兵,约有步兵一万多人,另有骑兵四千多人。 见得敌军势大,李啸面色凝重。 “李啸,我军远来疲惫,敌军人数,又比我军多了近一倍,这仗,却不是好打的啊。”祖大乐在一旁面带忧色地说道。 “李总兵,要不我军暂且后撤,待后面的投石机赶来,再与敌军一战?”赤凤营副营长李定国,同样眉头紧皱。 “不可!” 李啸断然否决道:“投石机部队还远在后头,赶之不及。而现在敌军已然派兵攻来,我军撤退亦是来不及。况且我军远来,士卒本就疲惫,只可奋其余勇,向前一鼓作气而攻之,却决不可掉头后撤以沮军心!” “传我军令,全军就地列阵,然后稳步上前,与其对攻。同时,除玄虎重骑与我护卫队聚在一处,以为预备队外,其余骑兵皆列于一侧,待开战后,绕行至敌军侧翼,力求击溃其一侧,再乘机而动,扩大战果!” “得令!” 李啸军立刻就地摆开一字长蛇阵,整个枪盾战阵展幅多达1.5公里,开始一步步向前压去。 望着严整而来,虽然人数只有自已一半多,却充满了威压与肃杀之气的李啸军,对面统军大将的马守承,与其侄马超,两人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两人争吵的关键分岐便是,马守承要就地列阵防守,而马超要全军抓紧上攻。 “贤侄,请听大伯一言,依我看,这股明军来路不明,但其势严整,行进有序,必是明军中的精锐之师,我军却需小心应对为上。故大伯认为,还是需就地谨慎防守,方为稳当。”马守承皱着眉头说道。 马超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伯父,我就不明白了,这股明军人数并不多,且又长途进援,其势已衰,而我军以逸待劳,正是进击上攻的大好时机!怎么还要这般憋屈地据地而守,这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已威风啊!” 马守承拉下脸来:“马超,你怎么就不明白大伯的苦心?敌情不明,凡事谨慎总是好事。现在大伯是统军之将,我定之策,莫非你还定要反对不成?你忘了在出军之前,你父亲是怎么嘱咐你的么?” 马超冷哼了一声,他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岂敢,岂敢,大伯是统军之将,小侄听命便是。只是我说实话,大伯你也是久经战阵之将,却对这股明军这般畏惧,实令小侄齿冷!” 马守承大怒:“马超,你太放肆了!大伯警告你,若你不听指挥,胆敢肆意妄为的话,大伯就要对你军法从事!” 马超一脸涨得通红,他咬着牙,紧握双拳,鼻中深哼了一声,却再没说话。 最终,在马守承的安排下,流寇的阻击战阵,亦摆成一字形状,只不过稍宽于李啸军枪盾战阵的长度,马守承的用意,是希望在两军相接后,能利用自已战阵多出来的战幅宽度,从两边对李啸军进行包夹。 而马超亲统的一盘三千亲随骑兵,与马守承部的一千五百名亲随骑兵,则分列两旁,以掩护步兵侧翼。 寒风萧萧,旷野茫茫,西面的淯水河有如一条灰白色的绸带,无声远去。在渐渐偏西的日头映照下,明军与流寇双方渐渐接近的战阵中,人、马、武器和盔甲,皆印染成一片淡淡的金黄。 望着越行越近的李啸军战阵,马超能感觉到,自已那年轻强健的心灵,正在几乎不受控制剧烈地跳动。 他清楚地看到,李啸军的骑兵,除了中间的主将处,有近千名骑兵护卫外,几乎全部的骑兵都集中在另一侧,以保护这股明军步兵战阵的右翼。而在自已前面的一侧,除了数百人的重甲步兵外,整个明军左翼再无任何防护。 马超的双眼,顿时露出如恶狼一般贪婪的目光。 如果,自已那一盘精锐骑兵,能一举冲溃这数百人的重甲步兵,那接下来,无论是背冲敌军步兵,还是干脆径行攻击敌军主将,皆是大有胜算啊。 马超转过头去,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向另一头的伯父马守承处,他真心希望马守承能立刻下达让自已率军出击的命令。 令他大为失望的是,马守承那边毫无动静,此人连看都没看自已,仿佛一心等待李啸军攻上来,除此之外,再不作他想了一般。 马超咬牙绷脸,心下把马守承骂了个狗血喷头。 随着李啸军近一步走近,到了离对面的流寇军阵只剩五百来步时,马超心中的愤怒彻底爆发了。 入他娘,不能再等了! 这般难得的冲击良机,万一真错过了,自已将会追悔莫及! 他马守承苟且怕死,畏怯避战,我锦马超,却再不可与此辈这般窝囊憋屈! 违反军令又如何,不听指挥又如何,且看我击溃敌军一翼,甚至斩其主将之时,却看你马守承,羞也不羞! “刷!” 马超一把抽出雪亮的腰刀,随即高高上举。 “传我之令,我盘全体骑兵,与本将一同出击,首先击溃那数百重甲步兵,然后,直取敌军主将。”马超一脸狰狞,大声喝道:“我锦马超,却要亲手斩了,那该死的明军主将之首级!”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阵斩马超 “阿拉胡阿克巴!” 马超的三千名亲随骑兵,齐声高喊宗教口号,然后一齐纵马从自已阵中冲出,向对面的李啸军横行哨快速冲去。 马蹄隆隆,平端的骑枪闪着刺目的寒光,三千名排成密集阵形的流寇骑兵,有如一只巨大的出栏猛兽,咆哮前冲,似乎想把对面的李啸军横行哨,一口吞灭。 见到对面那偌大的一字军阵中,左侧突然有大股骑兵向自已的横行哨快速出击,李啸脸上稍现愕然之色,随即,他的脸上,却立刻又显现出惊喜莫名的神情。 好么,本兵本来还在想着,可能只得与你们这帮流贼,硬碰硬地干上一仗了,却没想到,你等却先按捺不住。 既如此,老子便成全你们! 一抹浓重的杀意,从李啸眼中,一闪而过。 “全体玄虎重骑及护卫队,立刻出击,与横行哨一道阻截敌军骑兵!”李啸迅速下令。 “得令!” “得令!” 玄虎重骑哨长鲍昭,与护骑队长李浩然,两人齐齐发出一声爆喝,随即立刻带着本部人马,跃马前冲。 现在李啸身边,只留下了几名传递旗语的骑兵。 在玄虎重骑与护卫骑队一同出击之时,李啸又立刻传令,全军暂停前进,就地摆开阵型。 随后,他又紧急下令,让在左侧后部的四队长枪兵,快速从阵中抽出,赶在横行哨前,狙击妄想冲溃横行哨的流寇骑兵。 李啸军往日刻苦的训练,在这里起到了良好的效果。随着旗语大动,现在左侧之处,各种军兵灵活快速地移位交替,在马超率着三千骑兵冲到自已阵前只有二百余步时,四百名枪兵已挡在横行队前,摆成了双层半圆形,有如一只张开了鬣刺的刺猬,让向自已猛扑而来的巨兽,一时无从下嘴。 见到这股快速冲出,并立刻摆了阵势的枪兵,原本一脸昂奋之色,率三千骑兵拼力前冲的马超,顿时变了脸色。 操!狗入的明军,反应倒是快! 只有傻瓜才会让骑兵硬着头皮往枪尖森林上撞,马超当然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他的脸上,霎时露出相当难受又别扭的神情。 “全军迅速绕过明军枪兵阵,从后面背冲其重甲步兵!” 马超急急地喊道,随即率先拔转马头,带领全军从另一头兜转过去。 只不过,原本在高速行进,几乎快达到冲锋状态下的骑兵,被这般硬生生地改变行进路线,速度顿时大减,并且开始出现小小的混乱。 敌军骑兵窘态初显,李啸却已从千里镜中,看得清清楚楚。 “哼,想绕过去背冲我军,可没那么容易!” 李啸脸上,浮现出一丝隐隐的微笑。 一道道旗语立刻发去,四百枪兵,560人的横行队,几乎同进开始向正在重新修正行进方向的流寇骑兵,猛冲过去。 二百步的距离,纵马奔跑的流寇骑兵,与大步前冲的李啸军步兵,几乎转瞬之间,便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近四十名横行哨军兵,被冲过来的流寇马匹,撞得如同纸片般飞起之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或长或短的抛物线,惨叫着摔了下来。 这一瞬间,横行哨死伤颇重。 而与时同时,数百杆4米精钢长枪,狠狠地突刺而去,有如出洞的毒蛇,狠狠地咬向自已的猎物。 二百多名流寇骑兵的惨叫,与他们坐骑痛楚的悲鸣,交织在一起,将受伤的横行队员的惨叫声全部了压了下去。 马超双眼充血,英俊的脸上怒气勃发,他心痛地看到,这二百多名精锐骑兵,几乎在瞬间,便是被那些明军长枪兵捅死捅伤,更有甚者,连人带马一齐捅穿,人血与马血一同狂飚,极其血腥惨烈。 原本就速度减低了不少的流寇骑兵,此时的冲击势头,已被完全遏制,剩下的二千七百多名骑兵与李啸军的枪兵以及横行队,就地混战成一团。 这时,被流寇骑兵当头冲击,死伤五六十人的横行哨,也终于缓过气来,这些身着三层盔甲,手持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的精锐重装步兵,开始纷纷挥舞着手着硕大沉重的武器,跃进入骑兵阵中,大砍大杀,为死伤的横行哨军兵报仇。 他们上砍马头,中刺马身,下剁马腿,一匹又一匹战马血肉横飞,悲鸣倒地,上面坐着的流寇骑兵,不是被刺死砍杀,就是被沉重的马身压倒,或死或残。 已升为横行哨第六队第四甲副甲长的伊尔根觉罗。查塔,有如一只发狂的野兽,他吼叫着冲了过去,沉重的虎刀大力挥出,一道白光闪过,一名流寇骑兵的头颅,与他坐骑的首级,竟被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同时斩飞,无头的马身驮着无头的骑兵,竟还颠颠的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见到自已的精锐骑兵,竟突然地陷入与步兵胶着作战的困境,马超气得嘴唇哆嗦一脸煞白。 “全军听令,我军已中敌军诡计,不可恋战,立即随本盘主退回本阵!“ 马超嘶声呐喊,然后率先拔转马头,艰难地欲从已显出混乱态势的二千骑兵中,寻出一条退路出来。 来不及了。 在残余的流寇骑兵们,纷纷躲开李啸军步兵攻击,准备退回本阵之际,由780名玄虎重骑,以及一百多名护卫骑兵所组成的巨大的楔形战阵,已然呼啸而至。 这些装备厚实精良重甲钢骑,有如一根粗大锋利的黑色巨刺,以凌厉而迅疾的速度,从混乱的流寇骑兵中,凶狠地透阵而出,犁出一道笔直而宽阔的血路。 近千名流寇骑兵,在李啸军骑兵这次凶狠的楔形突击中,死伤一地。 在李啸军骑兵冲阵的一瞬间,一个面上满是浓密胡髯的大汉,手中的骑枪,狠狠地刺马超的大腿,幸得马超武艺出众,手疾眼快地磕开了这凶狠的一击,这名疾冲过来的大汉,方与马超擦身而过。 这个大汉,便是玄虎重骑哨长鲍昭,透阵而出的他,回望正满脸惊怖之色的马超,脸上不觉显出十分遗憾的表情。 李啸军骑兵这次冲击,太过凶狠凌厉,残余的一千三百多名流寇骑兵,竟都发懞般地愣在原地,仿佛还没搞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杀出去,不管如何,一定要冲回本阵!”马超厉声大喝,让剩余的骑兵们清醒过来。 他们纷纷发出怪叫,杂乱不堪地拔马转身,便欲立刻重新向本阵冲回去。 只不过,陷入李啸军骑兵、枪兵、横行哨三处夹击的流寇骑兵,想要逃跑,谈何容易! 李啸军骑兵的楔形战阵,就在此刻,又重新掉过头来,复向只剩一千五百余人的马超残部骑兵冲来。 因为冲击距离太短,这次李啸军骑兵冲击,只冲杀了一百来名流寇骑兵,却未能透阵而出。 鲍昭的骑枪,扎透了一名流寇骑兵的身体,他懒得拔出,直接松手,复从腰间抽出雪亮的骑刀,连接砍开数名流寇骑兵,直取那名困在阵中,铠甲最为鲜亮耀眼的敌将。 而此时,马超正与护骑队长李浩然战成一团,杀得难解难分。 “贼将,纳命来!” 鲍昭一声大喝,雪亮的骑刀大力挥下,从马超背后猛砍下去。 听到背后刀声呼啸,马超急忙狼腰一拧,险险地躲过前面李浩然的一记突刺,同时回枪一挡,马超长枪的椆木枪柄,竟被鲍昭一刀砍成两段。 “噗哧!” 武艺非凡的马超,在拼命挡住了李浩然与鲍昭的前后夹击时,一柄阴狠凶恶的虎枪,却从一旁忽地突刺过来,从他白皙的脖颈一侧狠狠扎入,锋锐粗大的枪尖,从马超脖颈另一侧直透而出。 这杆刺穿了马超脖子的虎枪,又立即刷地一声抽出,马超的脖颈处,立刻开始喷涌着大肆飚血。 “额弼纶,你这狗入的鞑子,身手倒是快,竟然还抢俺的功劳!” 鲍昭的这句笑骂,成了马超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忽然感觉全身冰冷,自已仿佛一下子变得很轻,正不受阻碍地缓缓朝空中飘去,只有越来越浓重的黑暗,将他的残余意识彻底包裹。 不知道他信奉的那位天神,会不会真的接纳,年轻英俊的马超,那颗满心不甘又懊悔无及的灵魂。 抽回虎枪的额弼纶,只是向鲍昭微笑了一下,复又向旁边的流寇骑兵,奋力砍杀而去。 只不过,因为主将马超被杀,残余的千余名流寇骑兵,顿时再没了作战的勇气与信念,立刻全部崩溃,他们或是四散逃跑,或是弃了刀剑下马投降。 杀红了眼李啸军,绝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枪兵、横行哨、骑兵一拥而上,几乎将他们全部杀死,只有二百多名流寇骑兵,侥幸逃出生天,四散而去。 至此,马超的那一盘三千精锐骑兵全灭,而李啸军的损失,则为玄虎重骑死8人伤15人,护卫骑兵死5人伤6人,枪兵死12人伤20人,横行哨死44人,伤58人。 除了横行哨因为了流寇骑兵的重点攻击对象,而损失较大外,其余的各兵种,损失皆极为轻微。 在马超的这一盘骑兵已被全部击灭,李啸军阵重新恢复正常之时,对面的流寇大军,已呐喊着冲了过来,距离严阵以待的李啸部军兵,不过百步之遥。 只不过,流寇的统军大将马守承,脸上却是一片灰白惊惶。 他绷着嘴,眼神木然,仿佛还未从马超的突然死亡中清醒过来。 其实,早在看见马超不听指挥,率领本盘骑兵前去冲阵之时,马守承心中,顿是剧烈地一颤,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果然,他远远地看到,马超骑兵迅速被李啸军纠缠包围,陷入苦战。 马守承长叹一声,心中把该死的马超骂了一万遍,却不得不立刻为他擦屁股。 于是,他立即下令,全军即刻上攻,希望能尽快将马超从困境中解脱出来。 这一来,敌我双方攻守顿时易势,原本不得不攻上前去的李啸军,现在反而可以逸待劳地,等待流寇大军攻过来了。 只不过,在拼力前冲的流寇,来到李啸军阵前不到一百步时,马超的三千骑兵已是彻底崩溃,马守承解救马超的计划,化为泡影。 他远远地看到,夕阳之下,那个铠甲鲜明身姿矫健的侄子,陷入敌军四面包围中,左冲右杀的他,最终被一柄恶毒的虎枪,扎穿了脖子。 见到远处的马超,无声地从马上倒栽下来,马守承脑中蹦出两个字,完了。 他瞬间恐惧的想到,这位自家弟弟爱如珍宝的独子,现在死于自已统军的队伍中,那么不管他的死亡是多么咎由自取,他这个领军大将,却有不可推脱的重大责任。 回去后,弟弟马守应,会杀了我吧? 马守承不认为,杀人不眨眼的弟弟,在痛失爱子的情况下,会因为亲情而放自已一马。 想到这里,马守承心中的痛恨与懊悔无以复加,他知道,现在唯一的解脱之路,便是彻底击溃这股来援明军,把明军主将的脑袋,献给弟弟马守应,可能还能求得他的原谅。 “砰砰砰砰!。。。。。” 对面传现的一阵细微的打铳声,让马守承从迷茫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他看到,在这铳声打过后,有三十多名冲击在前的本部步兵,惨叫着仰天摔在地上,随后被后面涌上来的自家军兵,踩成肉饼。 “敌军铳数稀少,尽速前冲过去就好!” 马守承迅速地看到,对面的明军中,打铳者不过四五十人,这点人数,对于一万多人的流寇步兵来说,能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 流寇步兵听到主将的喊叫,又齐齐发出一声呐喊,加快了前冲的脚步。 明军火铳手,在流寇军兵冲到自家阵前时,又放了一次,造成了三十多名流寇的死伤,便立刻往阵后退去。 大步前冲的流寇步兵,与严阵以待,整齐肃然的李啸军枪盾战阵,立即绞杀在一起。 见到自家步兵终于与李啸军步兵绞成一团,马守承长出了一口气。 只不过,他脸上的轻松表情,随着时间的推移,竟开始变得越来越紧张。 他看到,对面的李啸军枪盾战阵,仿佛一架严整有序,高效凌厉的杀戮机器,一杆杆4米精钢长枪,把环包而来的流寇步兵,一一捅杀。或死或伤的自家军兵,沿着李啸军那一排整齐的尖刺大盾下端,死伤层叠。 而自家军兵,显然对这样有如机器般凌厉的明军战阵,相当不适应,他们小心地躲避那些有如毒蛇般阴狠刺来的4米精钢长枪,一边还要抓住空隙进行反击,好不狼狈。 马守承痛心地看到,甫一交战,流寇步兵与李啸军的战死交换比,竟达到了5比1的程度! 这股来路不明的明军,战力竟强悍到了这般地步! 好在老回回部此次派出的部队,皆是精锐,且因为宗教洗脑因素,士卒颇不畏死,故整个阵型上,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松动与散乱。 “包夹过去!攻打明军侧翼!” 见得自家军兵,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竟还这般处于下风,马守承心急如焚,嘶声大吼。 流寇步兵得令后,立即开始改变阵型,两侧的流寇步兵,几乎同时向李啸军左右两侧,纷纷攻击而来。 只不过,他们想攻击李啸军枪盾战阵的侧翼,却没那么容易。 因为,在左侧,有如同机甲怪兽一般,几乎可以以一当十的横哨队,正在挥舞着各类重型武器,死死地阻挡砍杀。而在右侧,则有祖大乐部的二千披甲骑兵,正在不停地背冲想要包抄过来的流寇步兵,让他们队型混乱。 残阳如血,晚风萧瑟,茫茫旷野上,敌我双方拼死厮杀,刀剑相砍声,长枪射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绵延交织在一起。 敌我双方,那殷红的鲜血,合流在一起,洇满了北方干裂的大地,让整个战场的地面开始变得又湿又粘。 一时间,李啸军与流寇,战成了胶着之势。 让马守承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下达包抄的命令不久,左侧的李啸军玄虎重骑及护骑队890人,右侧的800名飞鹞子,几乎在同时,从左右两侧,向着马守承及他的一千五百名亲随骑兵,飞速包夹冲来! (多谢影孑冷风,卐超级撒旦卐两位兄弟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老回回溃灭 看到分别从两侧飞速冲击而来的玄虎重骑和飞鹞子,马守承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立刻将骑兵分成两部,一定要截住他们!” 马守承用一种惊恐得变了声调的喊声,对自已的一名亲随将领白贵,急急下令。 现在全部流寇步兵,已投入前面的厮杀之中,马守承只能依靠手下这一千五百名亲随骑兵,来挡住两面夹击的李啸军骑兵了。 白贵大声应诺,遂与马守承分率七百多名骑兵,分别向左右两翼的李啸军骑兵,对冲而去。 马守承对冲的是飞鹞子,而白贵对冲的,则是玄虎重骑。 骑兵对冲,生死一瞬间,胜负一刹那,在这样极具男儿热血的较量中,每名骑兵都能感觉到,在向对面同样高速冲来的骑兵冲击时,自已全身的肌肉与血脉,似乎皆贲张到了极点。 夕阳西沉,风劲如刀,衰草茫茫的旷野上,两军骑兵马蹄隆隆,相互对冲。 飞驰的马蹄,如战鼓敲响大地,飘扬的鬃毛,似旗帜风中翻飞。同样摆成楔形阵状的两军骑兵,皆身绷如弓,枪指刀横,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转瞬之间,便疾冲到了一起! 刀剑与盔甲碰撞的叮当声,骑枪折断的喀嚓声,刀枪刺入人体与马匹的沉闷噗哧声,死伤骑兵的惨叫声,立刻杂乱而绵密地交叠在一起。 从天上看去,有如一根黑色巨大箭头般,人马俱着精良重甲的玄虎重骑,将对面装备明显不如自已的流寇骑兵战阵,顶得深深地缩回其阵中,而玄虎重骑的楔尖,却依然完整犀利,狠狠扎透了整个流寇骑兵战阵。 马守承亲信部将白贵,被一名玄虎重骑兵的一柄骑枪,从腹部深深捅入,大半个枪身都从他身后透出。 白贵张了张嘴,发出嗬嗬两声怪叫,便一头朝地下摔下。 至少有四百多名流寇骑兵,在玄虎重骑这凌厉的对冲中,非死即伤。 余下的流寇骑兵,立刻崩溃,纷纷四散逃去。 此时,离玄虎重骑约半里开外处,流寇统军大将马守承,率领流寇骑兵,与一众飞鹞子战成一团。 马守承所率的七百名多名骑兵,与对冲而来的飞鹞子,因为双方装备都差不多,骑兵战技亦差相仿佛,故这次对冲,双方皆损失了一百多名骑兵,便胶着混战成一团。 只是与飞鹞子死战的马守承,忽然脸色大变。 他听到,从自已的背面后,传来了沉重的隆隆马蹄声。 听惯了自家骑兵蹄声的马守承知道,这样沉重如闷鼓般的蹄声,绝对不是自家骑兵,那么,来的只能是明军骑兵。 看来,白贵他们,已经溃灭了。。。。。。 “全军速速后撤!退回南阳城外!” 马守承纵声大吼,率先拔转马头,便急磕马肚,准备逃回南阳城外的老回回部营地中去。 没什么事情,还能比自家保命要紧。那些还剩七千多人,正与明军步兵死战的流寇步兵,只能就此舍弃了。 至于老回回马守应,要来事后追究自已那败军失将的责任,马守承现在却是再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主将要逃,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五百多名骑兵,立刻再无半分斗志,纷纷拔马转身欲逃。 在这样纷乱拥挤的环境中,马守承焦虑地发现,想要迅速逃跑,却是非常不易,他吼叫着让前进的流寇骑兵快点让开。 在前面好不容易出现一条窄窄的通路之时,马守承正欲纵马急驰而去,他胯下的坐骑却发现一声凄厉的悲鸣,摇晃了几下,便摔在地上。 原来,见得流寇为了逃命而出现混乱,飞鹞子们抓住机会冲了上来,一名飞鹞子手中狠狠刺出的骑枪,一下子就扎透了马守承坐骑的后腿,痛楚不堪的坐骑,立刻连带着来不及脱身的马守承一齐摔倒于地。 被沉重的马匹压在身下的马守承,能清楚听到自已的腿骨发出嘎嘣的断裂声,他大叫一声,便痛昏了过去。 见得主将马守承,被坐骑压在身下,死活不知,残余的五百多名骑兵惊恐万状,他们却也顾不得搭救自家主将,纷纷向着南阳城方向,拼力逃去。 飞鹞子们紧随其后,有如附骨之蛆,一路追杀逃路的流寇骑兵。 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马守承,他的脑袋被一名飞鹞子骑兵的坐骑,有如踩西瓜一般踩爆,粉红色脑浆四处飞溅。 飞鹞子轻骑们追杀了二里多远,方收队返回,他们总兵又斩杀了三百多名逃跑的流寇骑兵。 见得流寇骑兵已然溃散且正被自家的飞鹞子们一路追杀之时,玄虎重骑与护卫骑队,立即掉头北去,朝已是达到了崩溃边缘的流寇步兵们,猛冲而去。 这些重骑兵的凌厉一冲,让失了大将,体力已近耗竭,仅仅是因为宗教信念,才犹在苦苦支撑的流寇步兵们,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们之中,边缘部分的流寇步兵四散逃跑,而位于中央位置的流寇们,则纷纷扔掉刀剑跪地请降。 李啸及时下达了接收投降禁止杀戮的命令,好不容易才遏制住了杀红了眼的李啸军步兵那浓重的杀意,让近五千名投降的流寇步兵,暂时保住了性命。 而逃跑的一千多名流寇步兵,则被骑兵们来回扫荡追击,几乎无人逃脱,全部被追上杀掉。 至此,这次老回回部的阻击战,以李啸与祖大乐部的联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万胜!” “万胜!” “杀流寇,上天庭!” “杀流寇,得功名!” 。。。。。。 经历了这场残酷激烈的血战,获胜的李啸军军兵,喜笑颜开,大声喝喊口号,抒发获胜的喜悦。 “全军将士听令,除留下伤兵看守俘虏外,不得打扫战场,立刻赶往南阳城,乘胜追击老回回部!” 此时的李啸,虽然心下十分喜悦,却没有太多心情在这里庆祝胜利,他待追击的飞鹞子匆匆赶回后,便迅速下令。 兵贵神速,时间就是胜机,此刻不乘胜追击,复待何时! 不过,李啸亦留了下监抚司的一众官员,让他们等后面的辅兵与祖大乐部步兵到达后,再来打扫战场,同时统计伤亡情况,与战场打扫记录。 听了李啸的安排,被李啸军卓越战绩惊得目瞪口呆的牛标等人,顿是喜不自胜,人人脸上,竟都有一种大功告成般的得色。 铁流滚滚,人马萧萧,经历了这场大战,人马皆甚是疲累的李啸军,却都能鼓起心气,快速行往,远处在如血夕阳的映照下,只有一个模糊影子的南阳城。 “马大帅,马大帅,大事不好,我军败了啊!” 一拔侥幸逃脱飞鹞子追杀,狼狈逃回南阳城外老回回中军大帐的流寇骑兵,带着哭腔,向正铁青着脸从帐中走出来的老回回马守应高喊道。 “到底怎么败的!我哥守承和超儿,怎么都没回来?!” 老回回厉声喝问,那几名骑兵面面相觑了一番,便扑通跪地。 “大帅,小的该死,小的无能,这股来援明军,着实精锐强悍,实为我军全未遇过之劲敌!我军以近倍之众,殊死拼杀,竟不能敌,乃至全军皆溃,马大将与少主,皆,皆殁于阵中了!” 一名骑兵带着哭腔颤颤地说完,老回回身形一晃,双眼一翻,险些栽倒于地。 “堂兄!” 一旁一名年轻流寇将领,将险些昏厥的老回回一把扶住。 这名将领,则是军中地位仅次于马守承与马超,颇受老回回信任的堂弟马守仁。 在狠掐人中后,老回回悠悠醒转,他脸上的神情,仿佛突然憔悴了十年。 “堂兄,现在我军精锐以灭,却是该当如何?”马守仁一脸惊惶,颤声问道。 老回回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多年的战斗生涯,早已让他心硬如铁。丧失爱好与兄长的巨大悲痛,虽然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不过老回回清醒过来后,便知道,现在局势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绝不是可以放纵感伤之时。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眼中一道冷光闪过,便对马守仁低声说道:“帐外人多嘴杂,你先扶我入帐说话。” 军帐中,老回回与堂弟马守仁两人关门密议。 在老回回将自已的计划,对马守仁简略说明。 老回回的计划是,全军摆开战势,作出与来援明军决一死战之态,然后,便趁天色昏黑两军胶着之际,把步兵当成弃子扔掉,家属与辎重也皆不要。只由老回回和马守仁等一众亲将,带着全体骑兵,趁着夜晚径直南逃,直入湖广而去。 听了老回回凶狠决厉的计划后,马守仁大惊失色。 “堂兄,这如何使得!这些步兵与家属,有不少皆是我军成兵起来,就在营中的老人,如今,却如何可将他们这般舍弃!“ “哼,你以为,抛弃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与家属,大帅我就不心痛,不难过吗!只是于今之计,除了将他们当弃子丢车保帅外,我等复能何为!”老回回低声喝道,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堂兄,以我看来,局势不至于此。要不,我等迅速退兵,前往镇平县,那里有蝎子块的二万多兵马,我等与其合兵一处,当可以与明军一战!”马守仁不心甘,还想再尽力劝下老回回。 老回回长叹一口气,脸上的痛苦之色愈见明显,他低低地说道:“退,怎么退,你说得倒是轻巧!我估计来援明军,怕已是全力向我军快速行来。我军想逃过他们的追击,谈何容易!” 老回回顿了顿,又脸现凄楚地说道:“我军现在精锐已失,就算最终数千人逃回镇平县城中,那来援明军也会尾追而至。以我看来,那蝎子块色厉内荏,手下军兵涣散骄纵,当不是这股精锐明军之对手。弄不好,我军只会与他们那些汉人兵马一道,在镇平县城中,被明军彻底消灭。若如此,当为二度受辱也。” 马守仁眼中闪着泪光,他喉头哽咽着,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一把着自已的脸孔,低声啜泣起来。 “好了,不要作此儿女之态了!速去按我计策行事,不然,明军一至,我等就是想走,亦不可脱身了。”老回回敛起脸孔,冷冷说道。 “得令。。。。。。” 在李啸率领全军,赶到南阳城外时,夕阳早已尽没,天色渐渐变得昏黑,而远处的南阳城头,则亦开始纷纷点起火把。 见得明军援兵,打败了前去阻击的流寇,一路疾行到南阳城北门外一里远处时,在城头的总兵李卑,副将刘肇基,游击罗岱等人,皆喜不自胜。 “没想到啊,朝廷竟然派来了这般能战之精锐军兵,实实让李某开了眼界,却不知是何处兵马?”李卑捋须赞叹。 “是啊,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流寇的上万的阻击大军,竟然全灭!只有二百多骑逃回,这般卓越战绩,实实令人刮目。”刘肇基亦是不断点头。 “李总兵,现在援兵已至,我军当可突出城去,与其里内外合,将城外剩余的老回回部流寇,一举消灭!”游击罗岱一脸兴奋之色地急急插言。 李卑此时,已是信心满满之状,这样跟着打顺仗捞出实惠的事情,若不答应,那岂不是愚傻透顶! “传本将军令,待来援官军,与流寇交手后,我全城将士,从北门突出,与其前后夹击,定要将老回回部,一网打尽!” 李卑说完,下意识地挺直腰杆,他的嘴角处,扬起一个冷酷而得意的微笑。 .。。。。。。 夜幕低垂,星光闪烁,南阳城外,急行赶来的李啸军,与老回回余部,迅速战成了一团。 只不过,接下来的战事,完全出乎了李啸的想象。 他原本以为,接下来,进退失据的敌军,会殊死一搏,却没想到,仅仅是在刚刚与李啸军步兵纠缠绞杀在一起之际,后面押阵的将领与骑兵,竟悄悄地掉头开溜。 其实,李啸更不会想到的是,在后面指挥战斗的,并不是老回回马守应,而是他的堂弟马守仁。 因为老奸巨滑又绝情无义的老回回马守应,早已率先领着其盘下的三千骑兵,趁着夜幕掩护,悄悄逃走。 现在,马守仁在指挥着剩余的步兵与李啸军战成一团之际,率着另外的一千余名骑兵,掉头逃去。 很快,失去了主将指挥的六千多名流寇步兵,被李啸军骑兵,几个来回的背冲,立即宣告崩溃。 只有数百流寇趁着夜色成功逃走,还有近千名流寇被追击的李啸军骑兵斩杀,余下的四千多人,全部投降。 至此,老回回全军近三万人全部溃灭,除了五千多名骑兵趁夜仓皇南逃外,其余的流寇军兵,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淡淡星光下,仓皇南逃的老回回与马守仁,在南阳西南方的卧龙岗,集齐手下骑兵后,复径直南下,直朝湖广襄阳府而去。 (多谢影孑冷风,书友120730153719766,智者无为,十六都,风过境,白色宇宙风17各位兄弟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迫降蝎子块 在流寇全部崩溃之际,汝州总兵李卑,才带着副将刘肇基,游击罗岱等人,从北门处匆匆杀出。 “操,没想到狗入的流贼,竟溃败得这么快,我们却来迟一步了。” 李卑见自已率兵出战,却只能帮别人打扫战场,心下颇为羞愧。一旁的刘肇基、罗岱等人,皆脸带郝色。 这时,引领李啸军到来的家丁队长牛标,急急赶了过来,立刻向李卑禀报,李啸军率部来援并击溃老回回部之事。 听闻竟是英勇善战声名远扬的山东赤凤总兵李啸,亲自率军来援,李卑、刘肇基、罗岱等人皆是感觉又惊讶又庆幸。 “汝州总兵李卑,参见李总兵!” “副将刘肇基.。。。。。。” “游击罗岱。。。。。” 一众南阳守将,躬身站成长排,以最恭敬的姿势,欢迎李啸的到来。 汝州总兵李卑,与赤凤总兵李啸,算是平级,本不必行参见之礼,但他却对李啸这般谦恭相迎,以此方式,来表明自已深深感激之意。 李啸向他们点头拱手,算是回礼。 “李总兵力战溃敌,又远来辛苦,请速随李某入城歇息。”李卑恭敬地作了个迎请状。 “不必了。”李啸摆摆手,作个拒绝的手势:“现在老回回部已灭,请李总兵休辞劳苦,与李某一道,速速派兵前往镇平县,力求再歼敌寇蝎子块!” 李卑一惊:“李总兵你远行至此,又经过这番苦战,况且现在天色已晚,不若在南阳城中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出兵,亦是不迟。” “不可,这般良机,失之不再,现在正是痛打落水狗之时。若那老回回部残余骑兵,逃往镇平县去与那蝎子块合于一处,只会平添我军攻打难处,还是需立刻连夜出击,不可使流寇稍有喘息。” 见李啸这般坚决,李卑只得依他,他拱手道:“李总兵,那我留罗游击率南阳本地兵马500人守城,其余2500兵马,由本兵率领,皆随李总兵连夜前往镇平县。” 李啸笑道:“好,李总兵真是个爽快人,那就请贵部前面带路,与我军一起,速速赶往镇平县。” 李啸安排伤兵及数百军兵留下来,以打扫战场和清点辎重。随后,他立即便要统军出发。 这时,游击罗岱过来,紧急低声言道:“李大人,现在贵部所俘获的老回回部流寇,有八千人之多,若其生乱,我南阳留守兵力稀少,恐有隐忧。” 李啸略一沉吟,便立刻下令,将这八千老回回部流贼俘虏一并带上,由出发的军队押去镇平县城。 李卑疑道:“李总兵,你将老回回部俘虏,押往镇平县城,却是何意?” 李啸面沉如铁,冷冷道:“杀鸡吓猴。” 见李卑犹是一脸惊疑,李啸冷笑着补充了一句:“我听说,他们的教义中讲,这些手上沾满了我无辜中原百姓鲜血的老回回部流寇,死后竟还能上天堂!既这样,那我们就好人做到底,免费送他们上天堂去见他们的神吧。” 听了李啸的话语,李卑当即会意,随即与李啸一起,带着2500名军兵,连夜出发赶往镇平县城。 由李啸部、祖大乐部、李卑部三部兵马组成的联军,铁流滚滚,一路向西南处镇平县城方向挺进。 点起火炬连夜行进的明军队伍,有如一条漫长的火龙,在寒冷黑夜中,蜿蜒而行。 其实,在中国古代,晚上行军打仗的记录很少。因为古人肉食不足,缺乏维生素b2,多数人有夜盲症,故在夜间难于行动。只不过,现在是紧急时期,这点困难,李啸当然要加以克服。 李啸安排全军士卒多点火把,并让夜视良好的士兵在前面领路,故而整个部队的行进速度,却也不比白天慢多少。 因为军队全速行进,不断地有俘虏掉队而跟不上。而一见到有俘虏掉队,那些押送的明军军兵二话不说,立即当场斩杀,弃尸路边。 寒冷而艰难的夜间行程中,李啸忽然想起了一个典故。 那就是,唐朝时,李世民迫降薛仁杲的故事。 武德元年(618年)十一月,李世民率领唐军,在浅水原击败了西秦霸王薛仁杲的大将宗罗睺,这时,经过苦战获胜的唐军皆已精疲力竭,皆想着,此次大胜后,应该可以就地休息下了。却没想到,李世民下令,要他们鼓起余勇,立刻向薛仁杲盘踞的主城高墌城进军。 李世民的舅舅窦轨大惊,紧紧地拉住了李世民的马头,苦劝道:“秦王,那贼首薛仁杲,还据有坚城,手下兵马亦是甚多,我军虽然打败了宗罗睺,但士卒亦皆疲惫不堪,却不可这般轻易冒进,还请秦王暂且按兵不动,观敌动向,再作行动不迟。” 不料窦轨这般苦劝,李世民却丝毫未被打动,他摇头道:“舅舅好心,外甥心领。只不过,世民虽不才,却也知道,自古以来,功业难成而易败,良机难得而易失,现在我军方胜,士气如虹,正当乘机进取,却怎可因疲劳之故,而徒作观望之态!我意已决,舅舅就不要再说了。” 于是,李世民率领大军,急速赶往高墌城。随后,就在城下列阵,将高墌城团团围住。 唐军这般搏命凶狠的打法,让薛仁杲全军大惧。在围城的数天时间里,不断有将领军卒,偷偷出城投降唐军。 见得军心士气皆已丧尽,西秦霸王薛仁杲,再无他法,最终迫于唐军的压力,出城投降,后被绑往长安处死,西秦帝国,至此覆灭。 想到这里,李啸心下暗道,如果我军行动快速,打蝎子块一个措手不及的话,也许,自已也能如李世民压降薛仁杲一般,迫降那二万五千余众的蝎子块。 也许,自已手段够狠的话,那蝎子块部,可能还会投降得更迅速些。 沉沉黑夜中,李啸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他那锐利的眼神,在暗夜中,有如星光闪亮。 大军快速行进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全体明军将士,终于抵达了镇平县城外。 朦朦亮的大冷天里,在城头上裹着毯子,睡意朦胧的蝎子块部军兵,忽听到东北方向传来大片的喧哗声。 他们睁着惺忪的眼睛,探起身子向北眺望,眼睛立刻瞪大,嘴巴也张成o型。 他们看到,从镇平县城东北面那片稀疏的树林中,竟然忽地钻出了漫天盖地的明军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明狗子来袭城啦!” 守城的军兵惊恐地大叫起来,镇平城内,顿时一片慌乱。 “吵什么吵,哪来的明军?!” 正在县署内房中,搂着一名抢来的女子睡觉的蝎子块拓养坤,被外面的叫喊声惊醒,他恼怒地啐骂了一声,一把推开旁边的女子,蹬开厚厚的绸面冬被,赤条条地从宽大的雕床上弹地站起。 他正急急穿衣着衫,这时,“咣!”的一声,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哨兵跌撞而入,立刻用一种惊恐的语气大声禀报道:“大王,大事不好了,明狗子连夜袭来,现在已将镇平县城团团包围!” “啊,可曾看到,这股明军从何而来?” “禀大王,明军从东北方向而来,小的在想,应是从南阳府城那边,赶至镇平的。” 蝎子块闻言大惊,从南阳方向而来,那岂不是说,老回回部的近三万兵马,已被明军击溃了么?! 这怎么可能?!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蝎子块背上,刷刷地窜起。 惊讶不已的蝎子块,迅速地披上盔甲,便随着报信的军兵出门而去。 方出门外,蝎子块拓养坤之子拓行忠,急急向他趋步走来。 “父亲,来袭明军约有一万余人,镇平县城的两座城门处,皆屯有重兵,我军被堵在城中,进退不得,眼下局面,却该如何?”拓行忠一脸凝重地禀报。 蝎子块眉头一皱,说道:“行忠,且随我上城墙观看。” 随即,父子二人,上得镇平县城墙北门望厅,一看到对面那密密麻麻又阵形严整的明军军兵,两人皆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父亲,怎么办,要不要率领全军,拼死突出城去?”拓行忠急急问道。 此时,蝎子块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复杂,只不过,他还未说话,却看到对面急急冲过来几名骑兵,在一箭之外站定,向着城头大声喝道:“我大明天兵已至,却问哪个是蝎子块?” 蝎子块应了一声,那名骑兵便冷笑道:“蝎子块,你这厮听好了,速速带领全军出城投降,若敢不从,哼,老回回部的俘虏,便是尔等下场!” 骑兵说毕,掉头而返。 随后,蝎子块惊恐地看到,从对面的明军军阵中,沿着城外护城河边,推出一长排约二百人的老回回部俘虏,每名俘虏皆由一个身高力壮坦露前胸的壮汉押着,然后沿着护城河跪下。 “预备!” 一排雪亮的顺刀或云梯刀,高高举起。 “砍!” 高举着的一排顺刀与云梯刀,立即呼啸砍下。 一片令人牙酸的利刃斩断颈骨的卟卟声中,血花狂飚,近百人的流寇俘虏,头颅一下子窜离了身躯,掉入了护城河中,有如西瓜一般在水里沉沉浮浮。 那些犹在喷血的无头身躯,则有明军军兵拖走至一边。 明军中的俘虏见状,顿时大放悲声,他们嘶吼着,挣扎着,啐骂着,求饶着,不停地冲撞着想要逃脱,只不过,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有逃命的机会。 很快,又有新的一排俘虏,被拖了出来。明军的下一轮砍杀,立刻开始。 “预备!” “砍!” 又是一排人头落地,滚入护城河中,犹在喷血的尸身,倒得七扭八歪。 “父亲,明狗子真狠毒啊,竟下得这般辣手!我军,我军却该怎么办?”拓行忠变了脸色,他结结巴巴地向蝎子块拓养坤问道。 蝎子块脸上的肌肉在哆嗦,他嘴唇蠕动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预备!” “砍!” “预备!” “砍!” 。。。。。。 不多时,明军已斩了十轮,近二千名老回回部的流寇无头尸身,在一旁堆积成一座小山,而此时的北面护城河中,已是殷红满河,二千颗流寇的头颅,差不多布满了整个护城河道。 “扑哧!” 蝎子块旁边,一名双腿一直在打颤的流寇士卒,胯下突然一片稀黄,一股消化不良的恶臭,立刻弥漫城头。 同样脸色苍白的蝎子块,厌恶地皱着眉头,牙关紧咬,却依然什么话也没说。 而在对面的明军阵中,一处高台上,李啸、祖大乐、李卑三人,高坐台上,沉默地观看眼前的处决表演。 这三人,却是神情各异。 山海关总兵祖大乐,见到这样血腥屠杀的场面,皱着眉绷着脸,一脸颇为不忍的表情。 汝州总兵李卑,看着这样被处决的俘虏,却是眼中亮光闪闪,脸上亦是明显可见的快意。也许,此人在想着,这样痛快地处决老回回部流寇,可算是为大批战死及被流寇处死的南路明军官兵,报了大仇了。 而主将李啸,自始自终,皆是脸色平静,眼神淡然,仿佛只是在看一幕与已无关的戏剧表演一般。 那名骑兵又快速纵马上来,对着城头大喝:“蝎子块,你降不降!” 蝎子块脸色上露出切齿的愤恨,却依然没有说话。 骑兵冷笑一声,复掉头纵马离去。 于是,河边屠杀继续。 手起刀落中,一排排俘虏被屠杀,一个个头颅滚落河中。 又是十轮斩杀过去,已有四千名流寇命丧护城河边。 从河滩到河中,鲜血溢满了这块河沿之地,放眼过去,一片刺目的殷红。整个护城河内,有如一条血河,被密密麻麻滚落其中的头颅,阻滞得近乎不流。 见到这些往日还与自已一起,并肩和明军作战的老回回部流寇,现在却有如猪狗一般,被明军肆意屠杀,镇平城头上,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哀泣声。 “父亲,明狗子这般疯狂屠杀,我军士气已然大挫,这般下去,莫说作战,恐怕我军将会不战自溃啊。”拓行忠的声音很低,满是焦虑。 蝎子块狠狠一拳砸在城墙的堞垛上,儿子的忧虑,军兵的低泣,让他心烦意乱。 怎么办? 蝎子块是个外表粗豪却色厉内荏的人,在这样明军残酷的屠杀表演中,其实他的脑中,近乎一片空白。 “蝎子块,你降不降!” 那名骑兵又来纵声高喊。 “不降!” 一种巨大的屈辱感,从蝎子块心中腾腾地窜起,他涨红了脸,大声喝道:“明狗子,屠杀俘虏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来与老子战上一场,老子奉陪到底!” 蝎子块高声喊完,心中却空落落的。 因为,周围的军兵,包括他儿子拓行忠在内,竟无一人响应自已的口号,让他自已有如一个小丑般独自表演。 城外的李啸,听得蝎子块恼羞成怒的回答后,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便下令,屠杀继续进行。 人头滚滚落地,鲜备涂满了河滩与城壕,整个护城壕有如一条由人头组成的血河,早已淹滞不流,血腥扑鼻,恐怖的景象,望之让人心胆俱裂。 在城外的明军又斩了七八轮后,一个凄厉的声音响起:“明将,别杀了,我军投降,投降!” 喊话的,竟然是蝎子块之子拓行忠。 李啸脸上,顿时划过一丝得意的微笑,他轻轻摇了摇手指,旁边的军士立即应诺而去,暂停了城下的屠杀。 (多谢白色宇宙风17,royu222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凯旋北归 “行忠,你好大胆,没有为父之令,竟敢擅自喊话投敌!老子宰了你!” 蝎子块一脸怒气冲冲,刷地一声,抽出腰刀,便要向拓行忠砍去。 旁边几名亲兵死死地抱住了蝎子块,令他动弹不得。 “大王,大公子行事向来谨慎,这般喊话,必有苦衷,大王却不可一时糊涂啊!” “大王,大公子喊出这话,必有其道理,且先听他解释吧。” 抓住蝎子块的几名亲兵,轮番劝誎。 拓行忠扑通跪地,眼中却有泪光闪烁:“父亲,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明军这般大肆屠杀,已是令我军士气大坠,如何复可一战!” 蝎子块咬着牙,举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父亲,现在军心士气如此低迷,孩儿只怕,只要明军一开始攻城,我军会倾刻土崩瓦解,到那时,我们可就连与明军谈投降条件的资格,都没有了啊!” 听了拓行忠的哭诉,蝎子块举刀的手,越来越无力,软软地垂了下来。 城头上,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 “忠儿,你起来吧。”蝎子块终于开口,声音很低。 “父亲。。。。。。” “你说得对,为父是该认清形势了。”蝎子块长叹一声,苦笑道:“敌军这般屠杀,我军已无战心,投降才是唯一出路。” 蝎子块说完,一直紧紧抓住他的几名亲兵,人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松开了抓他的手。 蝎子块转过身,朝城下大喝道:“请问,城下哪位是主将,贵姓尊名为何?” 李啸从高台上走了出来,缓步来到离城门一箭之地外,缓缓地喊道:“某家便是,山东赤凤总兵李啸。蝎子块,你却有何话要对本将说?” “李啸?他就是那个杀得鞑子为之丧胆李啸?” 蝎子块旁边的拓行忠惊叫起来。 听了李啸自报姓名,蝎子块亦眉头紧皱。 好么,这个南杀流寇,北击鞑子的煞星,竟让自已碰到了,奶奶的,真是运背啊。 不过,随即蝎子块又感觉庆幸。 幸亏自已听了儿子的建言,没与他对战,要不然,自已手下那些涣散骄纵的军兵,根本不是李啸那些久战精锐之师的对手。 蝎子块略一沉吟,便大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闻名不如见面,如今一见李果是少年英难,一表人材。这样吧,我军愿降,只是我军也有条件。” “讲!” 李啸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那就是,保留我军武装与建制,并划拔驻地,提供粮饷,我军便可归顺朝廷!” 听了蝎子块的喊话,李啸轻笑起来。 “蝎子块,你听好了,你等已成瓮中之鳖,还敢这般大谈条件,岂不可笑。”李啸冷冷地喊道:“你听好了,本将要求你们,立刻弃械出城,全体人员由我军收编。若如此,方可保留尔等性命,如不然,我军即刻攻城,尔等全部兵马,亦与老回回部一般,尽皆杀之!” 李啸最后这句话,加重了语气,充满了凛凛杀意,让城上的流寇军兵,人人脸上,霎时浮现惊恐之色。 “李啸,你这般条件,岂非欺人太甚!”蝎子块见李啸的价码开得这般低,一股莫名的羞辱感从心头腾起。 “莫非,你们这般流贼,还能有其他选择么?”李啸冷冷说道。“我军底线便是如此,若尔等执迷不悟,我军可再不会客气了!” 蝎子块话语一噎,本欲开骂,却被一旁的拓行忠紧紧拉住。 “父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军坐困愁城,现在有这一线生机,却需好生把握。”拓行忠急急言道。 “哼,这李啸这般嚣张言辞,实是欺辱我等!为父自入义军以来,纵横天下,何曾受过这般鸟气!”蝎子块犹是一脸恨色。 “父亲,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形势比人强啊!还请父亲看到全军将士二万五千多人的性命份上,不可由一时之怒,而失众人之生机啊。”拓行忠说完,又是俯身而跪。 蝎子块脸上的肌肉在颤抖,良久,他嘿地一拳,猛地砸在城墙上,颓唐地说道:“罢了,罢了,局势既已如此,为父也就不争这个面子了,就依忠儿之见,答应明军便是。” 很快,镇平城头,高高地飘起白旗。 轰地一声,城门大开,吊桥放下,一队队丢弃了盔甲与武器的蝎子块部军兵,垂头丧气地从城门中走出。 见得蝎子块部,在自已的屠杀之威下,大惧而降,李啸的脸上,满是笑意。 其实,屠杀到现在,李啸也想收手了,毕竟老回回部的精锐能战之兵,已被自已全部杀光,剩的那些老回回部,基本都是女子与普通老弱,这些人,却是翻不起什么浪头来。 待返回后,可把这些女子与老弱,分配给普通汉人军兵家庭,改变他们的习俗,所俘获的老回回部,便算是彻底平定了。 蝎子块拓养坤与其子拓行忠,缓缓来到李啸面前,刷地下跪。 “罪将反正来迟,请李大人恕罪!”父子二人,伏首齐声答道。 “二位请起。” 李啸作了个虚扶的手势,一边笑道:“二位能顺应天时,归顺我大明,免却一番兵戈相争,却亦是功劳一件,且待随我军返回山东后,李某再给二位做出安排。” 听闻李啸竟是要带着自已返回山东,蝎子块与拓行忠二人,皆是一脸喜色。 “禀大人,现在我军反正,共有军兵及家属二万五千四百人,城中共有盔甲八千多件,各类武器二万六千有余,另有粮草十二万石,黄金二万六千两,银子十九万八千两,绸缎五千三百匹,请李大人派人验收。”蝎子块恭顺言道。 李啸点点头,随即令他父子二人下去歇息,便令一众监抚司人员入城清点。 这时,汝州总兵李卑,山海关总兵祖大乐等人,默来到李啸身边。 李卑看向李啸的神情,满是尊敬之意。 “李总兵不战而屈人之兵,实令李某衷心佩服。“李卑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呵呵,李总兵不必过誉,李某不过顺应时势,因利趁便,方迫降这般流贼罢了,亦是幸运而已。“李啸微笑道。 李啸的谦虚,却让李卑愈发感叹,而一旁的岳父祖大乐,则用一种极为欣赏的眼神看着脸色平静的李啸。 接下来,三人讨论,包括原先老回回部在内,所有的俘虏与缴获物资的分配。 由于三人都知道,能顺利剿灭南路流寇,基本都是李啸的功劳,故在李啸提出平均分配之时,李卑与祖大乐等人皆愧而不受。 最终,亦与当日在嵩县一样,李啸与李卑祖大乐三人,达成方案如下: 1、全体俘虏,李卑与祖大乐皆不要,由李啸统一带回山东。 2、盔甲与武器之类,因为李卑等南路官军,损失颇多,故将其中八成,留给李卑、刘肇基、罗岱等南路官军,以便其重新补充兵员。另外二成,则全部留给祖大乐部军兵。李啸军完全不要。 3、粮草缴获,李啸军得八成,祖大乐部得二成,李卑部因为是本地兵马,粮草积贮尚多,故不予分配。 4、钱财与绸缎缴获,则李啸军得七成,祖大乐部得二成,李卑得一成。 这个分配方案让李卑喜笑颜开,因为他的部队,基本没有参战,可谓坐享其成,却让李卑欢喜之余,又满心愧疚。 李卑随后向李啸表示,李总兵侠义来援,又这般慷慨大方,自已却也不好白拿好处,他从南阳府库存中,拔出粮草六万石,赠于李啸,以表感谢之情。 李啸大笑,随后拱手谢过。 而在此时,李啸军的全部伤亡情况,亦已由监抚司统计出来。 李啸军这次援救南路,总共伤亡情况为,枪兵战死325人,伤512人,盾兵战死210人,伤381人,横行队战死68人,伤87人,玄虎重骑战死56人,伤73人,飞鹞子战死132人,伤160人。其余部队无伤亡。 而现在,李啸军这次南路作战的所有的缴获加起来,总收获了粮草28万石,黄金4万三千两,银子28万六千两,绸缎6530匹。 李啸心下感慨,这次南路作战,虽然部队损失不算太多,但因为基本是硬碰硬的战斗,所以相比中路伏击战,李啸军的损失,还是比较大的。 唯一让李啸稍觉欣慰的,便是这次南下作战,缴获却还可观。虽然现在李啸有了自已的工业体系与产品,每天都有财源滚滚而入,对这批缴获并不特别上心。但有了这批缴获,返回山东后,无论是补充兵员还是安顿俘虏,无疑是好处多多。 随后,李卑在分兵驻守镇平之后,便带着李啸祖大乐等人,一路凯歌高奏,返回南阳府城。 李啸军在南阳府城休整了三天,每天都有南路将领轮流宴请,吃喝得那叫一个欢畅。 此时,全军将士士气旺盛,正欲重新启程,以按卢象升的计划,去救援北路官军之际,忽地从开封那边有急件传来。 信件中说,由于北路流寇,突然不知何故,不再向河南彰德府一带进攻,反而全部撤往山西一带,故北路重新安定了来,李啸军也就不用再去赶往支援了。 信中随后安排,着李啸率全部兵马,返回开封,而祖大乐部,则暂时继续留守南阳,以防贼势复起。 李啸见信后,心下暗道,此必是李自成等人,派人去告诉了北路的张妙手过天星二人,中路大军溃灭之事。张妙手过天星二人,见流寇共主高迎祥已死,中路主力已失,恐自已孤军深入后,反为明军所乘,故急急退往山西,却还是颇为明智之举。 随后,李啸与李卑、祖大乐等人告别,便率领本部兵马,押着俘虏与缴获,浩浩荡荡荡出城北去。 “李啸,你这小子,回去后,记得早点给老夫添个外孙来!”送李啸军出城的祖大乐,拍着李啸肩膀低语道。 “这个么,岳父大人不必心急,最迟明年,必让你抱上孙子。” 李啸大笑说道,复与祖大乐热聊了一阵,便率军北去。 近一周后,全军返回开封。 卢象升亲率开封一众官员,出城迎接李啸这位独败流寇两路兵马的大英雄。 甚至开封城中的周王朱恭枵,也派人到了城外,欢迎李啸军的凯旋归来。 而满城的开封百姓,亦是人人欣悦,纷纷涌出城来,观看这支凯旋班师的威武之师。并有不少热心百姓,赠送食物与用品给李啸军兵,军民之间一片欢洽。 卢象升本来执意邀请李啸全军入城,但李啸恐军兵扰民,又因为带着俘虏,多有不便,便婉拒了卢象升的好意。 见李啸这般大胜后,犹能谦虚冷静,不矜其功,卢象升对李啸的印象,愈是看好。 卢象升随后下令,就在城外,摆开筵席,慰劳李啸全军。 饮宴已毕,李啸军于城外暂歇。卢象升复邀请李啸入总督府,两人于客厅内细谈。 “李啸,此番击溃两路流寇,你部居功甚伟。本督闻报,实是不胜欣悦啊。” 卢象升手捧茶水,脸上的笑容十分欣慰。 “都是大人领导有方,我军方得以获胜,在下粗人一名,如何敢担总督大从谬赞。”李啸谦恭回答。 “咳,你我二人之间,就不必说这客套话了。”卢象升笑吟吟地说道:“现在河南大地,重归宁静,本督却知道,皆是你李总兵之力也。你放心吧,本督不会分润埋没你的军功,自当亲写奏章,为你请功。” “多谢大人抬爱。” 卢象升微笑着,他沉吟了一下,问李啸道:“本督听闻,二路流寇被你击败后,你部共收得近十三万俘虏,要知道寇性狡猾,旋抚旋叛,本督倒是想问,这众多俘虏,你可皆能妥善安置?” 卢象升这般发问,倒让李啸不觉想起了明史中的一些记载,并因此陷入沉思。 崇祯四年七月,因为陕西三边总督杨鹤,在大力招抚流寇时,御史李继贞就上疏说:“若需抚贼,粮、牛、种、屋诸项,皆需齐备。然前赈臣携十万金往,度一金一人,止可活十万人,而斗米七钱,亦止可活五十日耳。皇上宜敕赈臣回奏,前十万金果足乎?不则当早沛恩膏,虽内帑不宜惜也。” 李继贞这番话,说得很明白,那就是,造反的流寇要安置,需要粮食、耕牛、种子、土地、房屋的诸多配套措施,方能使他们安定下来。而朝廷发放的赈金,实是杯水车薪,远不足以解决归降流寇的生活和安置问题。 这才是流寇旋降旋叛的关键所在。 其实这一点,连杨鹤本人也知道,他感叹道:““诸贼穷饿之极,无处生活,朝廷空置名号,无以赈饥,故寇难安生矣。官兵至则稽首归降,官兵去则抢掠如故,此必然之势也。” 因此,明朝制定的招抚政策,实际上画在纸上的大饼,从而使得流寇们不旭地归降,又不断地反叛,朝廷花费了大量的兵力与钱财去剿匪,最终取得的效果,却是相当之差。 想到这里,李啸心下喟叹。不过,当他看向一脸询问之色的卢象升之时,却是一脸信心满满之状。 “总督大人放心,这些流寇,到我赤凤卫之地,李某必会给他们妥善安排,重为我大明之良民,决不会再复为贼寇!” 卢象升大笑起来,他亲热地拍拍了李啸肩膀,大声说道:“李总兵真乃文武双全之士也,甚好!甚好!若你果能妥善安置这些流民,以为朝廷将来抚民之样板,本督可保你为登莱总兵!”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俘虏安置 李啸在开封只待了两天,便率领全军沿着黄河,东归山东单县铁龙城。 此时,已是十二月中旬,天寒地冻,那高高河堤上的黄河,业已结冰,一眼望去,有如一条晶莹蜿蜒的玉带,望不到头,也望不到尾。 大冷的天气,押着俘虏与缴获东返的李啸军,却是意气昂扬,口号震天,军歌嘹亮,给整个萧瑟寥寞的黄河平原,平添了一份热烈的生气。 在整齐行进的军伍中,被护卫骑兵严密保卫的主将李啸,却在思索卢象升当日在客厅中,与他说的话。 说实话,当卢象升说出要保李啸为登莱总兵之时,李啸的心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激动。 毕竟,就算当上登莱总兵的话,只不过会负责登州与莱州的军事防务,以及在名义上对登莱各地的卫所有管辖权,并且朝廷还会按一营营兵五千人的名额下拔粮饷。但这些东西,对于一心谋求发展的李啸来说,吸引力并不大。 很简单的一点,便是他成为登莱总兵的话,只是纯粹的军事主官,对登莱两地的土地与财赋没有任何支配权。下属的卫所,也仅仅只有名义上的管辖权,却不能实际控制与管理。就算多了五千兵马的粮饷额度,在朝廷粮饷紧缺的情况下,能不能及时下发,也是个未知数。 李啸不是贪虚名的人,这样外表光鲜,但能获得的利益却是有限的官职,引不起他多大的兴趣。 想到这里,李啸轻轻一笑,便把此事揭过。 现在这一路上,真正一直压在李啸心头的大事,却是如何将那十三万名俘虏,加以妥善安置。 这才是李啸要认真面对并加以解决的问题。 虽然李啸当日在卢象升面前,信心满满地作了保证,但要真正把这大批的流寇俘虏安置好,其实决非易事。 八天后,李啸军顺利返回铁龙城。 在看到在铁龙城西北区空地上,那已准备好的密密麻麻的帐篷中,安顿下来的十三万名俘虏时,李啸心一阵感叹。 自已现在已建了不少的工业项目,想安顿这些俘虏都甚是不易,那管理本来就粗疏乏力的明朝官府,对投降流寇的安置,当然更只会是一句空话了。 李啸是个心思细密之人,自开封返程前,他便令亲兵紧急前往赤凤城,把军前赞画陈子龙,赤凤城总管许秀清二人,紧急叫到铁龙城来,准备好生商量下,看看如何安顿这大批的俘虏。 铁龙城李啸府邸的客厅中,白云铜盆中的炭火烧得劈啪作响,李啸、陈子龙,许秀清、吴亮、以及监抚司副司长管毅五人,一起商讨安置流民的办法与对策。 管毅先开口,向各人汇报现在俘虏与缴获的具体情况。 “各位,我军本次击灭两路流贼,共获得俘虏十二万九千四百人,其中壮男9万5千人,壮妇2万2千人,老弱一万余人。总共缴获黄金5万2千两,银子,51万两,绸缎9820匹,粮食37万石。” 管毅说到这里,李啸点点头,示意他就此打住。 赤凤城总管许秀清站起来,首先一脸笑容地说道:“虽然我军现在每日获利甚多,然有诸多缴获,终是好事,亦给我军发展,凭添了相当的助力的呢。” 铁龙城总管吴亮立刻接着说道:“确是如此,有这大笔钱财,用于我军开发新近租借的海洋岛,却下正好。” 众人笑了起来,李啸环视众人一圈,微笑道:“诸位,今天让各位前来,首要之事,还是要如何安排这一众俘虏,此事,却为我军当务之急。” 李啸说完,陈子龙在一旁插话道:“李大人,学生倒认为,这批俘虏,关键在于安排那些流民壮男,至于那些妇人女子,以及万余老弱,倒还好安排些。” “哦,卧子请详言之。” “李大人,据统计,仅在赤凤营与铁龙营中,我军未曾婚配的军兵,约有六千余人,可首先把这批俘虏中,未曾婚配或丈夫死亡的妇人女子,强制配给我军军兵为妻。这样一来,一可安定将士人心,二可使需要分配安置的俘虏人数大为减少,三则与这名女子有亲戚关系的老弱,也可视情况一并安排,却是甚好之事。”陈子龙侃侃言道。 李啸笑着点点头,又向管毅问道:“那些没有配偶的成年妇人,却有多少?” 管毅连忙回答:“禀大人,约有八千多人,却是正好与我军军兵相配。军兵配完后,多余之妇人女子,亦可再配于我军各厂矿的本份工匠,却也算是给她们找了份好归宿。” 李啸笑了起来,对陈子龙说道:“子龙建议甚好,这样一来,加上与那些女子有亲戚关系的老弱,怕是至少有一万人可以这般安排下去。子龙,那此事就着你去办,你给我军将士,以及各处工矿匠人们,当个大众媒人吧。” 说到这里,李啸又笑着补充道:“虽说这般分配是强制,但手腕还是不可太生硬,总还是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方好。” 众人哄笑起来,陈子龙站起来,哂笑着向李啸拱手道:“请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为您妥当办好此事。” 陈子龙说完,许秀清插话过来:“那剩下的女子与老弱,又该如何安排呢?” 陈子龙想了下,说道:“剩余的女子与老弱,皆是流寇军兵的妻子与家属,只要他们的丈夫能安排下去,有份工作,能得薪水待遇的话,她们自然可跟着生活,却不妨事。” 吴亮在一旁皱着眉头道:“只是,她们的丈夫,若是被随后审查出,往日做了诸多恶事,却只能劳改的话,却是只管吃住没有薪资的,这样的话,这些女子与老弱,该如何活命呢?” 陈子龙还未说话,李啸接过话来说道:“这事不急,且看到时,有多少这样因为丈夫要劳改而没有薪资待遇的妇人与老弱,另行安排亦是不迟。” 各人闻言,皆是点头,这时管毅站起身来说道:“李大人,此次我军出征,损失亦多,却可首先从流寇中招揽部分兵力,以补充我军损失。” 李啸点点头,同意了他的看法:“卧子说得是,本官在想,可跟上次收纳张献忠部一样,从这批俘虏中,吸收一万名身体素质不错,但入伍不久,恶习不深之辈,选入我军中,先统一从辅兵干起,待思想教育工作强化完成后,再选入各类战兵之中。” 李啸说完,便对管毅交待道:“那这项甄选俘虏选入我军之事,就由管毅你来安排吧。” “大人放心,学生一定会尽心办理此事,并加强思想教育,让他们早日成为我军战兵的合格一员。”管毅大声应诺。 管毅说完,铁龙城总管吴亮,以一种试探的语气,对李啸说道:“大人,现在只剩下8万6千人壮男要安排了。学生在想,何不趁现在有这么多壮劳力之际,大力扩充铁龙城的钢铁冶炼与生产,却可以消化吸收大量的俘虏呢。” 李啸眼睛一亮,忙问道:“现在铁龙城中,从事钢铁生产的人数以及生产设备情况,却是如何?” 吴亮忙道:“禀大人,现在铁龙城中,有高炉3座,炒炉2座,每天能至少产熟铁3万6千斤。所产熟铁,主要供锻冶场使用,生产各类盔甲、武器、以及生产生活用具。另外便是用于制造震天雷之类火器外壳用。” 吴亮顿了顿接着说道:“整个铁龙城中,所用工人情况大致为,挖矿队3000人,磨矿、洗矿以及运输2000人,操作高炉与炒炉的工人3000人,而锻冶场中8000男工,5000女工,弹药厂男工200名,女工300人,投石机制造厂男工300人。” 听到这里,李啸立刻对吴亮说道:“吴总管,这样的吧,现在人力与资金皆是充足,把铁龙城的钢材生产翻了一倍吧。” 吴亮脸上笑容堆起,忙道:“学生亦是这般作想。这样一来,铁龙城中共可建高炉6座,炒炉4座,每天的熟铁产量,将可达到7万2千斤呢,若有这般钢铁产量,整个大明北部各省,我军的钢铁产品皆可完全供应矣。” 李啸笑而不语。 他知道,要知道明朝工商业达到鼎盛的万历中期,一年的全国总共出铁量,也不过18万吨,铁矿消耗40至45万吨左右。 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多,但与现代中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在当代中国,早在2007年时,一年的钢铁总产量为48966万吨,与明朝相比,堪称天地之别,亦不为过。 而现在自已一天的钢铁产量,有72万斤,也就是36吨,那么,按一个月产20天计算,一个月的产量是720吨,一年的产量,则可达8640吨。 李啸的铁龙城,一年的钢铁产量,虽在现代中国微如毫芥,却亦足以傲视整个明朝各地的铁场与工坊。 而据现代中国探明,单县的铁矿蕴藏量,富集矿脉便有1亿五千万吨,足以供自已开采几十代了,李啸完全不必为矿石不足而发愁。 在李啸的沉思之际,吴亮犹然喜孜孜地说道:“若是这般安排,则挖矿队可增加到6000人,磨矿、洗矿以及运输人员,可增加到4000人,操作高炉与炒炉的工人,亦再增加3000人,而锻冶场中8000男工,5000女工,可至少在这个基础上翻倍,达到男工1万6千人,女工1万人!” 李啸笑道:“若是这般,可从俘虏中选取多少人力?” 吴亮忙答道:“禀大人,包括各道工序用人数量,若再扩大锻冶场规模,至少可将2万5千名壮男俘虏,选为劳工,另外所需的女工,亦可解决相当多的妇人工作问题。” 李啸点头笑道:“甚好,吴亮这项工作,就由你去安排。” 接下来,李啸规定,要安排的人员,与上次安排张献忠部一样,这最苦最累的挖矿工作,便是那些犯下罪行最重的流寇担任,罪行稍轻者,则去干碎矿与洗矿工作。 这些俘虏,都是属于劳改性质的义务劳动,除了包吃住外,没有任何工资待遇,每天都在监工的皮鞭下干活,算是为他们犯下的罪行,所进行的救赎。 接下来,选出比磨矿队与洗矿队的俘虏们,罪行又要轻些的俘虏,把安排他们成为操作高炉与炒炉的炼钢工人,正好满足扩建高炉与炒炉所需要的人力。并且,为了使他们工作更加尽心尽责,除了包吃住外,另外还给他们每月2钱银子的工资酬劳。 最后,罪行最轻的俘虏,则进入锻冶场中当学徒工,每月工钱为3钱五分银子。 李啸打算,不论在任何时候,都要给俘虏们分了个三六九等,从而人为制造待遇差别,可以有效地防止他们抱团,使他们就算想要反抗,也无法形成凝聚力。 这2万壮男安排下去后,李啸突然想起一件事,他问吴亮道:“吴先生,现在单县城外,那15万亩荒地,可曾开发成桑田出来?” 吴亮一愣,忙回答道:“暂时还未有,因为这一年来,钢铁生产才刚刚步入正轨,这些荒地,却还未来得及开发。大人之意,莫非是想开发这些荒田,来安置这些俘虏么?” 李啸点头道:“正是此意。” 吴亮哦了一声,忙说道:“既如此,那便如先前一样。正好从这些俘虏中,选出至少有夫妻二人的户数,按户承包,一户承包30亩,成为桑户。这样一来,却可安排5000户家庭呢。这样一来,5000名壮男和他们的妻子家属,皆可得到安排了。” 李啸笑道:“对,这样安排甚好,他们也与先前的桑蚕户一样,第一年每亩交蚕茧10斤为税金,从第二年开始,则每亩交15斤,从此永为定例,不再加税。其余产出的蚕茧,则由蚕桑课统一按市价收购。而桑树所产的桑葚,则留给桑蚕户自已食用。这项工作,亦由吴先生你去安排吧。” 李啸知道,如果再把这十五万亩桑田开发出来,将会再给自已带来多么可观的效益。 按蚕桑课课长郑如宝的说法,这些改良后的桑田,一亩约可产桑叶1000斤左右,可缫丝5至6斤,每年能产出75万斤生丝,加上赤凤卫的3万亩桑田,每年共能产出90万斤生丝,如果卖到国内,每年可获54万两银子,若是卖到海外,则至少可获得120万两银子! 这样暴利的买卖,当然要越早开发越好。 听了李啸的安排,吴亮笑着大声应诺。 这时,李啸转过头,问赤凤城总管许秀清道:“许总管,那现在只剩下5万6千名壮男要安排了,赤凤城那边,却可有甚地方需要人力?” 许秀清却是一脸严肃的模样,他想了想说道:“大人,上次因为赤凤营扩充兵马,赤凤卫之处,招揽了近二万多名流民,象什么水泥厂、砖厂、海盐厂、军马场、垦殖场,采石场、石灰场之类工厂皆是人力充足,就连招远的金矿,都招足了人手,亦没有什么未被开发的土地,现在赤凤卫之处,却是暂时没什么工作欠缺人力呢。” 许秀清的回答,让李啸皱起了眉头。 许秀清说到这里,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忙对李啸说道:“大人,在下突然想到,现在那海洋岛不是暂被我军租借了么,却可正好将这些俘虏用上啊。” 未等李啸说话,许秀清便急急地自顾自般地说道:“李大人,听您说过,海洋岛有八分之一个黄县那般大,上面又有活水,却可开发出至少4万亩耕地出来,若按每户拔给20亩土地的话,又有2千户流寇家庭可得安置。” 许秀清说到这里,旁边的陈子龙也来了精神,他插话道:“对啊,听大人说过,岛上有近二千多亩滩涂,可建成的盐田数量,却是我赤凤卫的两倍,这样一来,又有3000名壮男,可以作为盐厂工人安排下去。” 陈子龙一说完,许秀清又说道:“大人不是还要在岛上建设城堡、船厂与水师基地么,这样的话,至少又有5000名壮男,可作为建筑劳工使用。” 他们的这些话语,说得李啸连连点头。 许秀清说完,一直没说话的管毅,以一种颇为忧虑的神色说道:“就算这般都安排了下去,那还有4万5千名流寇壮男未得安排,这又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卷烟生产 管毅说完,房间内一片沉默。 说到现在,好象能使的办法都想完了,这4万5千的流寇壮男,如何安排下去,确是个难题。 “要不,把他们派到宣府镇的金汤城去?”许秀清想了想说道。“也许,可以在那边还缺少劳力,若派过去,可以把焦炭、煤块、硫磺等原料的产量,再大幅扩大。” 许秀清说完,陈子龙便摇头说道:“我已收到金汤城总管安谦的报告,说自今年多尔衮入寇山西大同等地以来,进入宣府镇的流民太多,金汤城已又吸纳了二万多人呢。除选了数千精壮进入金狼营外,诸如焦炭厂、挖煤场、挖硫厂,硫磺精炼厂,羊毛脱蜡厂,运输队等处用工,皆早已饱和,甚至还因为男工过多,不得不与女工一样,去开纺纱机与织布机呢。” 说到这里,陈子龙又叹了口气说道:“饶是如此,城外还有大批流民,虽未有入城工作的机会,却依然舍不得离开,每天靠城中施于的两碗米粥吊命,亦是可怜得紧。可见,金汤城之处,根本不可能还能接纳这些俘虏前去。” 听了众人的话语,李啸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 难道,自已也和明朝那些官僚一样,装模作样地给了几天饭食和几串铜钱,就打发他们归乡去么? 李啸心下随即笑叹着否认了这个想法。 他知道,这种方法与手段,与把头埋入沙子中的鸵鸟无异。这样遣散的俘虏,重新成为流寇的可能性,几乎可达百分百。 李啸在心下喟叹,可叹自已现在拥有的土地,已基本开发殆尽,要是自已还有更多的土地的话,安排这些人力,却是根本不成问题。 土地啊,土地,怎么才能获得土地呢? 李啸无声沉吟。 突然,一个念头,有如电光石火般,在李啸脑海中闪现出来。 “本官有办法了!” 李啸这声大喊,让房间中的一众幕僚吃了一惊。 “大人可是,思得甚妙策?”陈子龙脸带疑惑之色地问道。 “本官想了个好办法,可安排这些人去种烟草。”李啸一脸容光焕发之色地说道。 “种烟草?” “对,就是种烟草,用种植烟草的方式,来安排这剩下的4万五千名流寇俘虏。” 其实,在明朝,种植烟草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东西原产南美,早在万历初年,便已传入中国,开始在福建、广东、广西等南方省份,开始种植。随着时间的推移,北方也有零星地方,开始种植,主要用于制成水烟与粗劣的旱烟。 而在现代中国,河南、山东、云南、甘肃、湖南五省已是中国重要的烤烟产地。在山东当地,尤以鲁西与鲁中一带,烟草的种植量最为巨大。 当然,若烟草种植出来,李啸却不会这般随意地制作,他打算开设一个卷烟厂,以标准化作业的方式,制作出高质量的卷烟与雪茄。 要知道,卷烟这东西,可是真正的暴利产业。在后世中国,却是与食盐一样,为国家主要财源之一呢。 “大人,或要种植烟草,这土地,却从何来?”许秀清问。 “很简单,去山东其他州县租借即可。”李啸目光炯炯地说道:“各位,去年我军在宣府镇金家庄堡,不是救了那参将姚文昌吗?此人率部长驻鲁西北一带,却正好找此人牵头,去当地租借土地种植烟草。” “租种土地?”许秀清有些迷惑的问道:“那些州县的地主乡绅,肯将土地租于我军种么?” “当然会。”李啸自信地说道:“姚文昌受了我军救命之恩,一直无以为报,现在我军要他牵头,去和当地的地主谈租种土地一事,此人当不会推迟。况且,只要我军能给付合理租金,又有姚文昌这个当地的参将做保,那些地主士绅,定没有拒绝的道理。” “却不知大人要租多少面积,租多长年限,租金又要付多少?”陈子龙在一旁插问。 “按一个俘虏可耕植照管10亩田地来计算,现有4万五千人要安排,就暂租个45万亩吧。先租一年,看看试种效果。现在山东之地,基本上一亩中田,佃户一年交租也就五六斗,按收粮时的价格算,折合银子也就不到六七钱。我军租种面积如此之多,一亩地的租价,也许还能压到五钱。”李啸侃侃而道。 李啸说到这里,吴亮问道:“大人,若价格合适,却不如多租几年,又有何妨?” 李啸笑道:“吴先生,这烟草种植,与种粮食不同,一般来说,一亩土地,视土地肥瘦程度,可产烟叶100至200斤,但若连续种植,粮草这种东西,产量却会迅速下降,第二年的产量,往往只有第一年的六七成甚至一半,故烟草地只能换着地种,与其他作物轮作,却不能和小麦稻谷一样,一直长期在同一块地上种下去。” 其实,在现代中国,因为施用化肥以及农药除虫等原因,烟草产量相当高,一般一亩可达200斤至300斤。而在明代中国,因为没有化肥可用,土地肥力亦是不足,李啸估计,能生产达后世中国一半的产量,也还算不错了。 吴亮捋须而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随即叹道:“李大人真乃奇人也,竟连这烟草种植一事,皆这般了解,却让学生开了眼界。“ 听了吴亮的赞叹之话,李啸心下暗笑。他知道,自已当然不能对他们说,这是前世去烟厂参观时看到的知识。于是,他想了想,回答道:“这个么,我当日在金州老家时,村中有懂种烟草的烟农,本官也是当时无意闲谈,才了解到的。” “李大人,若种植45万亩土地,可能要数县皆植,方有恁多土地可供应。却不知这种植烟草之事,其利润却是如何?”许秀清问道。 “对啊,要知道就算每亩田地的租金只要五钱,一年也是要25万五千两租金呢。”吴亮一脸心疼之状。 听了二人的询问,李啸脸上浮起神秘的笑容。 前世参观过卷烟厂的他知道,在现代中国,一般来说,一公斤烟叶,能生产4条12包装的普通卷烟。或者是2条加长装的雪茄。 而李啸现在,因为暂时还无法立刻研制卷烟机,主要还是人工包装生产,手段粗疏简陋,且为了保证质量,李啸打算再去除一些质量低劣的烟叶,再加上运输与保管的损耗,这样一来,估计一公斤烟叶,可能只能生产2条普通卷烟,或是一条加长雪茄。 现在自已的每亩烟地,按最低产额算,能生产50公斤烟叶的话,那么应能生产100条香烟或50条雪茄。这样一来,45万亩烟田一年的总产量,总共能产出4500万条香烟或2250万条雪茄。 至于这香烟的售价,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资料来看,普通的一条香烟,出厂售价为2钱5分银子。 据说这些原产印尼的香烟,在销往英国、荷兰、法国等地后,一条普通香烟的价格,竟然可1英镑,换成明朝的银子价格,那就2至3两银子! 这简直是贩毒般的暴利! 当然,李啸现在,因为没有远洋船只,对欧洲进行销售,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日本与南洋,已是福建郑芝龙之类大海商兼大海寇的禁脔,绝对不容许李啸染指。故李啸现在能拥有的市场,只能在大明国内,以及蒙古、后金还有朝鲜等地。 饶是如此,在国内市场尚处于自产自销的原始状态的情况下,李啸的烟草行业,依然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李啸甚至在想,考虑到明朝国内大部分人的生活水平,为了培育以及引领市场,他打算在荷兰人的出厂价上,再把售价大幅降低,以一条普通香烟1钱5分银子,一条普通雪茄3钱银子的批发价格进行销售。 同时,让更多的人接受卷烟的方式,他打算,用一条香烟附赠一小块火石与火绒的方式,进行捆绑销售,使得吸烟更加便利。 当然,除了销往大众市场外,李啸也会针对有钱人,研制高级香烟,这类香烟,会挑选上好烟叶,精心烤制,再配以奢华艳丽的包装,这样一来,售价却可大幅提高。 可以简单算出,若把这45万亩烟地所产的烟叶全部售出后,总共销售额竟可达675万两! 而生产这些香烟的成本,除了那25.5万两银子的租金外,由于工人是劳改的俘虏,故不必付工资,只要包其吃住便可。 再算笔细帐,一个俘虏劳工,为保证体力,每天约要吃两斤米粮,三两猪肉,则一个月一人战兵要吃60斤米粮和9斤猪肉。一年的话,则需720斤米粮,以及108斤肉食。 其中,现在山东市场上,一石米粮188斤,除去糠皮杂质,只有150斤可食,也就是说一个俘虏劳工,一年总共要消耗4.8石粮食,按一石粮价2两银子计算,共需9.6两银子。 而山东猪肉的价格,是一斤肉2分银子,一名劳工一年的肉食消耗量,为2.2两左右。 再算上菜蔬与其他的配菜,一名劳工一年的伙食费,约为12两。 再算上兴建临时住房,生活用具,以及相关农具种子耕牛之类成本,再包括监管军兵的伙食与薪水支出,平均算下来,一名劳工一年的工作成本,约为16两。 这样的话,李啸这4万5千名俘虏,一年总共开销可达72万两。 再算上打点当地官吏,以及人情往来之类,一年的开销,往大头算,也不过80万两银子到头了。 而在李啸的规划中,接下来,晒好的烟草,便是运到准备建于蹲犬山的卷烟厂中,进行包装生产。 李啸打算,在卷烟厂中,安排一万名工人进入卷烟厂中工作。这样的话,一名工人一天时间内,卷制10至13条香烟,应该还是可办到的。有这个速度的话,正好可以保证工人们一年到头都有活干。 这样,兴建卷烟厂以及采买设备,约需5万两银子,而工人在包伙食的情况下,每月工资加奖金为6钱银子,一年下来的薪资为7万2千两,伙食成本为12万两。 而卷制香烟的纸张,包装盒,以及相配的火石火绒等物,据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资料计算,一条香烟的这些附加成本,为0.15分银子。 李啸要生产的香烟与雪茄,也打算与后世一样,全部装上过滤嘴。虽然这东西,并不能真正防止香烟对人体的危害,但装了用脱脂棉花浸泡醋酸,然后烘干成型的这种简易过滤嘴,无疑会更有利于烟民的健康,从而使得他们得以长久消费。 这样的话,一条香烟的附加成本,李啸往宽里算,约为0.2分银子。这样的话,生产这4500万条香烟,总共的附加成本为9万两银子。 这样可以算出,兴建并保持卷烟厂顺利运作的话,一年约需银子约为33.2万两银子,再算上其它杂七杂八的成本,以及运输与贮存之类,35万两银子足够了。 现在算个总帐,这生产烟草的成本,一年150万两银子足够了。 这样的话,李啸还有525万两的纯利润! 这是相当惊人的暴利了,其利润与李啸军的丝绸与钢铁产业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在后世,国家会把烟草行业牢牢抓在自已手中,使其成为国家利税的重点,并进行垄断经营。 有了这一年500多万两的烟草银子,李啸军将来的发展空间,将会更加广阔。 想到这里,李啸微笑着对许秀清等人说道:“放心吧各位,这种植烟草,乃是难得的好买卖,将来的获利程度,恐怕在座的各位都不会想到呢。以本官初步估计,这批烟草,若得以全部销售,可获利将有数百万两!” 众人不觉惊叫起来,而待李啸给他简略地讲述了一下他的计划后,每个人眼中,又都开始闪烁着憧憬的神色。 这时,因为这4万5千名流寇俘虏最终安排完毕,会场上,各人皆觉得心头轻松许多。 吴亮这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李啸道:“李大人,那投降我军的蝎子块父子,李大人又打算如何安置他们呢?” 李啸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他二人虽是流贼,但能率众反正,使我军免去一场兵戈厮杀,却亦是有功于我军。这样吧,蝎子块本人,因为本人作恶颇多,且反复无常,本官不打算再令其呆在军中了。就任命他为弹药厂副厂长好了,以协助兼任厂长的火器总头赵杰工作,使赵杰能与那帮葡萄牙人一起,更好地研制各类火器。” 李啸顿了顿,又说道:“至于其子拓行忠,且因年轻,可塑性甚大,就着其前往宣府镇的金狼营任职吧。到时本官再令金狼营营长段时棨,给他安排一个盾兵或枪兵队长之职。日后发展,就看他个人努力了。” 李啸这番话说完,各人皆无异议。 会议既毕,李啸决定,会议中定好的诸类事项,由各人下去好生安排,立即实施。与会众人,自是一一应诺不提。 而种植烟草之事,李啸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宜拖拉,却需立刻办理方好。 于是,仅过了一天,他便立刻带着数名亲随,前往武定州,也就是姚文昌的驻地,去与他亲自会谈此事。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两种人生 五天后,李啸一行人,顺利来到武定州姚文昌军营处。 姚文昌隆重欢迎李啸等人的到来,随即摆开筵席,款待李啸一行人。 宴会中,李啸与姚文昌二人,杯觥交错,言笑晏晏,畅述自去年金家庄堡一别后,彼此的离别之情。 宴后,姚文昌复邀李啸入客厅而坐。 这时,李啸将铁龙城中,出产的一柄上品青锋宝剑,赠于姚文昌。 姚文昌抽剑一看,只见此剑制作极其精良,青光盈然,用手一弹,隐然有龙吟之声,不由得心下大喜。 “李大人远道而来,复赠在下这般绝世好剑,在下何德何能,安敢受此大礼。”姚文昌手指轻抚那有如少女肌肤一般的光滑剑身,一脸感愧之色。 李啸大笑道:“你我二人兄弟一般,何必说此客套话,这剑自是受得,你且收下便是。” 姚文昌收下宝剑,动情地说道:“当日,若非李总兵大方赠于姚某数十个鞑子首级,姚某早已因失军溃败之罪,被朝廷问斩了,焉得保有今日之官职。李大人这番大恩,姚某却是何以报之!” 李啸笑道:“姚参将,这么说就见外了。大家都是兄弟,亦皆是山东同僚,自当守望相助。李某今天前来,却是有一件事情,要来麻烦姚参将了。” 姚文昌忙问道:“大人却有何事?你放心,只要在下能做的,定会尽力办到。” 李啸见他态度这般恭谨,心中十分适意。便将自已想在武定州租借土地,以种植烟草一事,向姚文昌详细说了一遍。 听了李啸的话语,姚文昌首先感觉诧异。 这个李大人,怎么好端端地,突然想起种植烟草来,种这劳什子,有何益处? 不过,他随即想到,管他呢,反正只要他能付得起租金,他爱种什么,是他自已之事,却与自已无关。 况且,现在因为连年战乱,朝廷又不断加派田赋,武定州及下属县镇,多有佃户逃亡,土地大片抛荒,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李啸能付得起租金,租借土地一事,并不难办。 想到这里,姚文昌开口道:“李大人,这租用土地一事,只要贵军能付得起租金,这租用田亩种植烟草之事么,李大人您放心,就包在姚某身上了。” 李啸大喜:“姚参将果是爽快之人,那这样吧,等你谈好后,我立即派人过来签议协定,并预付一半定金,待这一年耕作收割完成后,再付另一半租金。” “成,李大人人品,姚某最是信得过,这件事,在下一定给李大人办好。”姚文昌一脸笑容地回道。 两人大笑起来,客厅之间,一片融洽的气氛。 李啸只在武定州呆了一天,便急急赶回铁龙城。 回城后,李啸立即安排农牧司的人员,去南直隶等地,采买烟种,并高薪延请一批有经验的烟农,作为技术指导。李啸要求他们,尽快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以便开春化冻后,能及时开种。 从现在到过年前的一段时间里,陈子龙这个大众媒人,成了李啸军中最忙碌的一个。 经过多日忙碌的挑选与配对,陈子龙终于把俘虏中全部的未婚成年女子与死了丈夫的妇人,安排嫁给了李啸军的未婚军兵和工匠们。 李啸此举,大得全军将士之心。每一个喜孜孜结婚的军兵,心下都在暗暗发誓,定要为李啸李大人更加尽心效力,才能报其恩德。多日来,赤凤城铁龙城等地,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陈子龙还给这些结婚的军兵与工匠,举行了集体婚礼。 为了让军兵们享受新婚的甜蜜,李啸下令,给全体新婚的军兵与匠人,放假三天,让他们好好培养并增进感情。 只不过,相比人人喜悦的军兵与工匠,那些被强制婚配的俘虏女子,心中的滋味,却是千差万别。 新婚之夜,夜深人静之时,老回回部俘虏妇人白氏,蜷在炕角,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她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对面那一脸不知所措表情的丈夫吴大根。 吴大根是赤凤营的一名盾兵,今年三十岁,两年前,为莱州城中一名流民的他,被选入李啸军中。 如果吴大根没有加入李啸军,估计现在早以冻饿而死。而现在的他,用当兵的薪资买了房子,今天又娶了媳妇,吴大根心下,已是十分的满足。 虽然这个媳妇,是军中强配的,且还带了个六岁的男孩,但吴大根并不以意,象他这样曾经挣扎在死亡线边缘的大龄流民,现在能娶上媳妇,已是相当不错了。 “孩子他娘,孩子都睡了,我们也早点歇息了吧。”长久的沉默后,吴大根呐呐地言道。 “滚!” 白氏一声怒喝,手中腾地多了一把闪亮的剪刀。 她把剪刀横搁在自已脖子上,柳眉倒蹙地骂道:“你要是敢过来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吴大根脸色大窘,他叹了口气道:“孩子他娘,你这是何苦来。我们都在民政司拿了结婚证,你都是我女人了,何必还这般生分。一起好好过日子,不行么?” “哼,谁是你女人了,你们这些汉人,好不要脸!”白氏咬着牙,恨声道:“你们这帮禽兽,当着我的面,砍了我丈夫的脑袋,现在又要强迫我嫁给你,你们实是无耻之极!” 听了白氏的话,吴大根脸上瞬间涨红,额上青筋亦是条条绽出。只是他尚未说话,白氏又哭诉道:“若不是为了保住这孩子,我早就一头撞死了,何必今天还来受这般屈辱!” “够了!” 吴大根愤怒了,他腾地站了起来:“你竟敢说,我军是禽兽,呸,真真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我且问你,在河南各地,那些烧成一片焦黑废墟的村庄是谁烧的,那全村的乡亲百姓是谁杀的,是谁把那些幼小的孩童刀砍枪刺开膛破肚的,又是谁把大姑娘小媳妇先奸后杀,赤.身.裸.体抛尸野外的!你们这些恶毒的流贼,甚至还把这些可怜女子割掉****捅穿下.体,肚肠都滚落一地!这般令人发指的禽兽之举,你们竟也下得了手!” 吴大根愤怒的脸上,显出一丝凶狠的狰狞。他继续大喝道:“你那个混蛋丈夫,做的桩桩件件的恶事,你别装着你什么都不知道!他被砍头,实是罪有应得!哼,算这小子走运,碰到了我军仁慈的李大人,才让他一刀砍了头,死得轻巧。要是落到我吴大根手里,我要将这混蛋千刀万剐,剥皮揎草!” 吴大根余怒未息,又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卑鄙恶毒的流贼,还敢污蔑我军是禽兽。哼,你可曾听过,我军干过甚么***掳掠之事,你可曾看过,我军干过甚么杀烧抢掠州堡村镇之事,我军无论到哪里,何处百姓不拥护,何处百姓不爱戴。告诉你,我军乃是堂堂正正的威武之师,是一心保国护民之仁义之军。还敢说我军是禽兽,你们这些流寇,个个都是魔鬼倒是名副其实!” 吴大根终于说完,喘着粗气的他,转过身去,努力控制住内心犹然不息的愤怒。 白氏原本愤怒的脸上,开始变得僵硬。 她手中的剪刀,无声滑落于地。 这个吴大根,说出了她一直在回避,一直不愿真实面对的事实。身为流寇家属的她,其实当然会对自已丈夫做过的丧尽天良之事目睹耳闻,不过装着不知道罢了。 白氏突然发现,这个看似老实的男人,对他所在的军队这般维护与珍爱。在自已说出攻击了李啸军的话语时,他的愤怒竟如火山喷涌般不可遏制。 房间中,一片压抑至极的沉默。 “孩子他娘,其他话,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已心里清楚就行。你和孩子在炕上好好休息吧,我打个地铺就行。” 吴大根说完,兀自扯了一床被毯,铺在地上,很快就鼾声大作。 白氏有如木偶一般,在炕上跼坐着。 直到梆敲三更,她才迷迷糊糊地入睡。 天亮后,白氏刚醒,忽地发现自已身上多了一床被子,她仰头一望,地上的吴大根早已起身,不在房中了。 感觉着厚实被子的温暖,白氏眼中,两行珠泪又悄然而落。 不多时,吴大根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而入,手中却带着一大包吃食。 “我去城中小吃铺买了点好吃的,你与孩子等会起来吃吧,我先出去了。”吴大根放下吃食在桌子上,便转身欲走。 “那,你吃了没?”白氏的声音很低。 “吃了,我在军营中吃过了,你与孩子起来吃吧。”吴大根淡淡说道,随后开门离去。 白氏犹在发呆,一旁的孩子睡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桌上大堆的吃食,发出一声欢叫,从炕上跳起来,冲到桌边大吃起来。 看到孩子吃得这般香甜,白氏想制止他,却说不出口。 “娘,真好吃。”孩子嚼得满嘴流油。 白氏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颅,眼中又有泪光在闪烁。 接下来这三天,吴大根每天去外面采买吃食,并且样样不重,让白氏和她的孩子饱尝了各类好吃的小吃。 虽然与白氏并不多说话,两人也刻意保持了距离,但彼此都能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之间那冰冷的隔膜,似乎在逐渐消解。 这三天里,吴大根多次带着白氏的孩子去赤凤城中游玩,孩子被城中诸多新奇景象所深深吸引,欢喜不已,与吴大根的感情迅速加深,三天下来,两人俨然已成了热络的好朋友。 这一切,白氏都默默看在眼中。 她的心头五味杂陈,似乎,还泛着一丝莫名的感动。 这个叫吴大根的男人,还真是个能踏实过日子的好人啊。 只是,自已真的能背弃死去的丈夫,去与这个汉人男子相好么? 白氏心乱如麻。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一天,吴大根在出发前,从房中箱子深处,拿出了一包散碎银子,在白氏吃惊的眼神中,将这包银子硬塞给她。 “孩子他娘,我回军营去了,这包银子,是我这两年一点积蓄,就留给你们娘俩花吧,给孩子,也给自已多吃点好的。”吴大根平静地说道。 白氏想要推脱,吴大根硬塞给她。 “拿着,你好好照顾自已和孩子。这银子么,该花就花,该用就用,别舍不得。”吴大根的语气不容反对。 白氏收下银子,随即将银子放在桌上,她抬起头,直直地望过去,正碰着吴大根热烈而闪烁的眼神。 白氏扑过去,紧紧地抱着他,将头埋在这个男人宽阔的胸怀中,两行热泪又是潸然而落。 “当家的,你在营中,也要好好照顾自已,我与孩子,随时等你回来。”白氏声音很低。 吴大根抚弄着怀中女人的秀发,心头一股暖流来回激荡,他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人,然后,重重地点点头:“放心吧,我在军营中,一切都好。只要放了假,我就回来看你们。” 白氏嗯了一声,两人愈发紧紧抱在一起。 。。。。。。 相形之下,伊尔根觉罗。查塔,这个现任横行哨第六队第四甲甲长的新婚之夜,似乎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波折。 望着端坐在床头,身着红袄裙,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子高氏,查塔心下,忽觉感慨万分。 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亲人,父亲阿达海,叔父阿山,弟弟莫洛浑等人的面孔,皆在他脑海中浮现,又似乎正以居高临下的样子,在空中望着他发笑。 “查塔,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也许,将来伊尔根觉罗家族的振兴,就靠你了。”叔父阿山,在临死前说过的话语,被查塔牢记在心头。 自从自已成为了李啸军横行哨的一员,经过这两次与流寇的作战,自已已从一名普通的横行军兵,升为了甲长,虽算不上什么大官,却也算是小小地实现了叔父阿山的愿望吧。 查塔又默然想到,现在的自已,改汉姓,穿汉服,蓄长发,说汉话,除了汉语还比较生涩外,几乎与一名普通汉人无甚差异。 现在,自已又娶了汉人当老婆,那么,自已到底是算女真人还是汉人呢? 这个问题查塔无法回答自已,他摇了摇头,把脑中这些莫名的思绪抛诸脑后,便缓步向床上的新娘子高氏走去。 他轻轻地掀开新娘子的盖头。 平头正脸的妻子高氏,看到眼前的丈夫,露出娇羞的笑容。 高氏心中,亦是满满的感慨。 这名全家加入高迎祥部下的陕西女子,父兄皆早在战争中死去,只有一个弟弟,在九皋山之战中,与自已一同成为了李啸军俘虏。 被俘的高氏惊恐万丈,她原本以为,自已会被那些悍锐非常的明军,先***再杀害,却没想到,他们对俘获的女子十分客气,从河南押回山东的过程中,一路有吃有穿,却没有任何人来污辱虐待他们。 她那个弟弟,也没有如她想象的一般,会被官军砍头处死,而是同样押回山东。前几天,又派往一个叫海洋岛的地方,去当建筑劳工,修建城堡与港口。 这几天来,高氏已从最开始对李啸军的极度抵触,到开始接纳,直到暗中欣赏,完成了这样一个似乎潜移默化的过程。 这是一支真正爱护百姓行事正派的官军,高氏在心中,对李啸军作出了自已的评价。 故而,在听到要将她们这些俘虏的未婚女子,许配给李啸军军兵时,她在心下,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欣喜与向往。 当得知自已配给了一个姓尹的横行哨甲长时,高氏心下,暗暗高兴。 她在想,也许,就是从这新婚之日起,自已将永远告别以往不堪回首的流贼岁月,转而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官军家属了。 这两种人生,完全是先苦后甜的两种滋味啊。 “官人。。。。。。” 望着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已的查塔,高氏脸上羞红一片。 查塔象一只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红烛摇摇,绡纱帐中,白花花的人影朦胧闪现,男人的嘶吼与女人的呻吟响起一片。 两人不可描述,有如一丝人性之光,温暖了这个寂寥寒冷的冬夜。 (多谢雾都孤儿tb月票,woqunimal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如何封赏 从年前到春节后这段时间,京师及北直隶各地,连降大雪,放眼过去,寥旷天地间,寒风萧瑟,白茫茫一片。 年节时分,京师外城中,各条街巷内,家家户户门口都张贴了红对联,不时传来的鞭炮声与孩童们的欢笑,大人们拜年的祝福话语,穿街过巷的小贩叫卖年货的声音,互相掺杂在一起,让偌大的京师,明显泛起一股欢乐气氛。 只不过,与外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大明帝国的心脏,京师皇宫中,却是一片萧瑟沉寂。 自崇祯皇帝当日下了罪已诏后,皇帝带头减膳撤乐,皇宫之中自然也是处处俭省肃然,整个皇宫之中,完全没有过年的欢愉气象。 因为大雪阻路,直到年后初五,卢象升的报捷奏章,才由兵部尚书张凤翼,送到崇祯皇帝所在东暖阁处。 大冷的天气里,小小的东暖阁中,却是十分温暖,御案前的雕龙白铜炭火盆中,炭火熊熊,闪着温暖人心的橘红色。 “陛下,大捷,河南大捷!” 兵部尚书张凤翼,那苍老的声音饱含喜悦,颤颤地在殿外响起。 “哦,爱卿速速入殿。” 听到张凤翼遥遥传来的喊声,被这段时间以来,宁夏兵变,陕甘各地流寇肆虐弄得心情烦躁不已的崇祯皇帝,眼中明显地泛起亮光。 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大太监曹化淳,急忙迎出去,将张凤翼带入殿中。 “启禀陛下,我大明官军,在五省总督卢象升率领下,自十月以来,连战连捷,已将河南流寇大部击灭,匪首高迎祥,亦已被我军斩杀,河南之地,重归宁靖矣!现有卢象升奏章在此,请陛下过目。” “好!甚好!果是难得的好消息!” 听了伏跪在地的张凤翼的奏报,穿着一身明黄夹袍的崇祯,腾起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憔悴的脸上,泛起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九苞,你起来说话。“ “谢陛下。“ 张凤翼起身,一边迅速地将卢象升的奏章递给一旁的太监曹化淳。 “卢建斗果是能干,这两月以来,竟已将入寇河南的20余万全部消灭,并还斩首匪首高迎祥,真乃吾大明难得之忠臣良将也。”崇祯捋须而叹,一边从曹化淳手里拿卢象升的奏章。 张凤翼见皇上欢喜,忙接着说道:“陛下,在我官军之严厉打击下,流寇此番受挫,已是大伤元气,再想如前番这般猖獗,却是难了。” “嗯,官军难得兵部速速派人前去查核,若是卢建斗所奏属实,立即嘉奖晋升有功将士。” 崇祯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卢象升奏章,迅速观看了一遍后,仰天大笑。 “果然,又是这个李啸!”崇祯皇帝大笑着又将卢象升的奏章看了一遍,感叹道:“李啸这厮,恁的能战,他一个人,竟能力退两路援兵,还斩首了匪首高迎祥,真真我大明难得之虎将也!” 崇祯在御桌旁行了数步,又赞许道:“卢建斗倒也不贪功,能把李啸的功劳如实禀奏,亦是难得。九苞啊,这次战绩查明后,朕定要给他二人,好好嘉赏!” 听了皇帝连夸卢象升与李啸,张凤翼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低声道:“卢象升是五省总督,得此大功,自当嘉赏,只是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升赏李啸。” 崇祯见他发问,立即回道:“卢建斗已在奏章中向朕请求,着那李啸升任登莱总兵一职。若核查战功属实,朕却不吝于将此职封赏给他。” 张凤翼脸上带着忧虑之色,目光十分复杂,他复低声道:“按说,李啸立此大功,自当大加升赏,让他升任这登莱总兵,亦不为过。只不过,微臣近段时间以来,听了不少关于李啸的闲言碎语,心下颇觉忧虑。” “哦,是何流言,九苞你从实说来。” “陛下,臣听闻,那李啸,之所以能建得这般强军,在于其手中有足额的粮饷供应,而他的粮饷来源,却是来自与蒙古与鞑金的走私!” “啊?此事当真?!” 崇祯瞬间变了脸色。 旁边的曹化淳,亦是满脸紧张之色。 “禀陛下,微臣不敢欺罔。据说李啸在宣府镇,四下打通关节,偷偷建成一座金汤城,专用于对外走私。将我大明明令禁止的各类重要货物,大肆走私贩运给蒙古诸部与后金,谋取了滚滚暴利。虽其行事隐密,但纸终包不住火,李啸走私一事,在宣府各地,皆有所闻。陛下若不信,可遣锦衣卫密查之。” 崇祯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张九苞,那依你之意,朕该如何处置李啸?”崇祯犹豫地问道。 “陛下,依臣之见,这李啸虽立有大功,然其走私一事,实不可不查。可待锦衣卫核查出结果后,再行定夺。若查出此事实为无妄虚言,李啸并无走私一事,可同意卢象升之请,升其为登莱总兵即可。若查出李啸确有走私通敌之过的话。。。。。”张凤翼的声音低了下去。 “说下去!”崇祯喝了一声。 “陛下,若李啸果有此通敌走私之事,臣以为,却该将其立即革职拿办,抄没违法所得,着锦衣卫严加审讯,以敬傚尤!” “哦。”崇祯阴郁的脸上,明显地笼上了一层灰色。 “若陛下念其往日功高,不忍将其夺职拿办的话,却也该派内官前往赤凤卫,严词斥责李啸,并罚没其非法财产,以充国库,再着其今后,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张凤翼说过完,脸上明显地划过一丝狠色。 崇祯默然无语。 东暖阁内,只有炭火在烧得劈啪作响,整个房间却是一片寂静。 曹化淳及一众侍立太监,大气也不敢出。 “这样对待我大明刚立了大功的虎将,怕是不好吧。” 许久,崇祯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陛下。。。。。。“ 张凤翼犹欲说话,被崇祯作了个制止的手势。 “不必说了,让朕先考虑一下,爱卿且先退下吧。” 张凤翼默然拱手而退,崇祯脸上,满是焦躁之色。 李啸,你可知道,你这厮在朕的心中,现在有多大份量了么? 你虽只是个小小的赤凤总兵,但朕其实已在心中,将你视为与前锋营总兵祖大寿,宁远总兵吴襄之类镇边大将一样,乃是国家柱石般的存在。 况且朕还将宗室之女嫁你,又令你世袭指挥使一职,可谓十分荣宠。只是,为何你这样深得朕心的少年名将,却还要偷偷搞朝廷明令禁止的走私之事啊! 这让朕,该如何处置你呢? 崇祯心乱如麻。 “曹大伴,你去将首辅温爱卿唤来,朕有话问他。”崇祯下令道。 曹化淳急声应诺,快步而去。 不多时,首辅温体仁与太监曹化淳,一同悄然而至。 行过君臣礼节后,崇祯也不废话,而是开门见山地,将李啸可能走私一事,以及兵部尚书张凤翼的处置意见,对温体仁说了一番。 “长卿,九苞这般处置李啸,以卿看来,可为妥当否?”崇祯压住不安的心绪,尽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问道。 “陛下,臣能说实话否?” 见到温体仁一脸严肃地说出此话,令崇祯皇帝十分惊异。 “爱卿如实道来,纵有失当处,朕不怪罪。” “陛下,臣以为,张九苞这般处置,实是孟浪草率,不计后果。微臣只怕,锦衣卫前往赤凤卫拿人之时,便是李啸反叛朝廷之日!” “啊!” “陛下,恕臣直言,若陛下对立下卓越战功之大将,都这般刻薄寡恩,抓小辫,纠过错的话,那李啸,只怕会成为第二个投鞑而去的孔有德!” 崇祯从龙椅上腾地惊起,他脸上有如失血般苍白,随后,他颤声低语道:“朕只不过要查他走私一事,该不至于此吧。” “陛下,国家之事已这般糜烂,烽烟兵戈无处不有,流贼匪类荼毒中州,正是要大用良将扫灭群丑之时,安可因为风闻走私一事,便这般处置李啸这般难得的虎将,岂不让天下将士,大为寒心!” 温体仁顿了下,继续一脸忧色地说道:“听闻那李啸,独灭河南两路流寇,为朝廷立得这般大功,可谓功勋卓著,旁人莫及。若其半分嘉赏未得,反因走私一事被朝廷拿办,其部下必然群情激愤,心生反意。待到李啸真举起反旗之时,陛下何以处之啊!” 崇祯脸色灰沉,颓然而坐。 “那爱卿以为,李啸究竟有无走私一事?”崇祯声音很低。 “有!” “哦?” “陛下,那李啸之军,不属正规营兵,乃是卫所之军,拿不到朝廷半文军饷。他要供养军队,若无半点特殊手段,想供应支持这万余军兵,岂非笑谈。”温体仁目光炯炯地说道:“其实以微臣看来,李啸这般行事,亦属无奈,供养军兵,若无粮饷二字,一切免谈。而李啸若无手下这支强军,又谈何为国立功,为朝廷效力呢。” 崇祯长叹了一声,脸色缓了很多。 旁边的太监曹化淳,瞥向温体仁的眼光中,亦微含笑意。 温体仁见皇帝心思已转,又趁机说道:“陛下,史书曾记,楚庄王夜宴群臣,楚将唐皎,曾趁熄烛之时,调戏皇后,后被皇后扯去帽缨。然楚王心胸博大,不记唐皎这犯上之举,却令在座诸人,皆扯下帽缨,以解唐皎之尴尬。后楚将唐皎,感楚王之恩德,在疆场上效了死力。一年后,晋楚争霸,唐皎不顾生死奋力搏杀,从晋军重围中,拼死将楚王救回,此事乃千古佳话也。陛下乃是当代明君,心胸襟怀可比尧舜,自是明晓这般典故,古人尚且不以一鬙掩大德,我皇千古明君,亦当不会因小节而失良将。” 听了温体仁这段侃侃而谈,崇祯脸色好了很多,他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朕深以为然。那这样的话,这李啸,确又该如何封赏才好?” 温体仁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陛下,臣以为,当施以恩威并重之手段,让李啸在得到皇上恩泽时,又能暗中警醒,方是最好。” “爱卿请详言之。” “陛下,那李啸之赤凤卫,乃是由原先的小半个黄县与小半个招远,以及莱州的一小块地方,联合组成。陛下不若将剩下的黄县与招远二地,全部赐给李啸的赤凤卫,并免其税赋三年,以为立身养军之基。” “这样啊,那除此之外,朕可需另行赏赐钱财与官职么?” “陛下,若这般行事,除此外可不必另加赏赐,也不升其为登莱总兵。这样一来,李啸因此次大功,得到了土地奖励,其心自安。而朝廷不给其钱财与官爵,李啸这样的聪明人,当会明白,这是朝廷给出其之委婉警告,估计能让他日后更加警醒,再行非法手段时,亦会多有顾忌了。” 听了温体仁这般分析,崇祯的脸上,终于重现了舒心的笑容:“爱卿之策甚好!现在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李啸这样难得的虎将,纵有缺点,亦不可寒其忠勇之心。就待兵部核查战果后,着长卿你拟旨下诏吧。” “微臣谨遵圣意。” 。。。。。。 温体仁随后从宫中返回,去阁部坐了一阵后,便返回府内。 方进府门,便有亲随家仆前来禀报:“温大人,内监的高公公,已在客厅中等候多时了。” 温体仁哦了一声,随即缓步进入客厅之中。 正是饮共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见得温体仁进来,便放下茶杯笑道:“温首辅今天,在陛下面前,为李啸这般摭掩开脱,却是那赤凤总兵李啸的造化哪。” 温体仁冷笑一声,淡淡道:“我等既食君禄,自当为君分忧。现在朝中多事,如武举人陈启新,大学士钱士升之类不良之辈,纷纷上章攻击弹劾本相,陛下已是不堪其烦,安可再为陛下为些须小事而忧心。那李啸能征善战,乃是我大明难得之虎将,些须污点,却亦可摭过。张九苞一味吹毛求庛,总归是书生之见。” 曹化淳笑道:“这都是温。相公忠体国,能谋善断,方能使此稳妥周全之计策。那李啸也是个聪明人,他得了这般恩惠,亦会明白温大人的良苦用心。” 温体仁微笑起来,他淡淡地说道:“做得春风,方有雨露。李啸若得这黄县与招远两地,自会感激本相对他不薄。将来的孝敬自不必多谈,本相在外面,也好有个助力了。” 曹化淳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温首辅布局长远,善于笼络人心,咱家亦是佩服。那李啸见温相对其这般抬爱,将来定会为温大人效力驱驰了。” 两人说到这里,心下会意,不觉皆大笑起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得两县 崇祯九年元月二十五日。李啸在赤凤卫的官署中,扫净残雪,铺上红毯,欢迎远道而来的宣旨太监。 听到宣旨太监将黄县与招远二地,并入赤凤卫时,下跪听旨的李啸等人,每人脸上,皆露出欣喜之色。 令各人没想到的是,听完宣旨太监读完圣旨后,李啸除了封赏这二县土地外,竟再无晋升官爵与赏赐钱财,各人顿时又是满心失望。 只不过,伏地接旨的李啸,却是面色平静如水。 “宣旨已毕,赤凤总兵李啸接旨!”宣旨太监不男不女的声音,高声响起。 “臣李啸,接旨谢恩!” 李啸微笑着接过圣旨,微微仰头,正碰上宣旨太监满含深意的眼神。 李啸心念一动,随即令众人散去,让宣旨太监入客厅稍坐。 下人献茶后,太监脸带微笑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朝廷虽未给大人您晋身官爵,但将黄县与招远二地,封赏于你,又免三年税赋,这般优渥荣宠,亦是足见朝廷爱材之心。” 李啸微笑道:“朝廷用心良苦,李啸心下自明。李某为国效忠,官爵名器,却不特别看重。能得到皇上赏赐这二县土地,以扩充李某之赤凤卫,李某实是感激不已。” “好,好,李大人果是聪明之人,一点就透。”太监笑了起来,随后低声道:“李大人,咱家也向你透句话,李大人你免遭弹劾,并能顺利得到这二县土地,朝中温首辅与曹公公,可是使了颇大助力的。” 李啸闻言,立刻一脸感激之色地说道:“李啸何德何能,能得曹公公与温首辅这般抬爱,实是受宠若惊。” 太监摆摆手,眼神深沉地对李啸道:“李大人,这话客气了。象你这般能征惯战之良将,温首辅与曹公公皆是相当欣赏,相信李大人亦自会明白,他二人之深意。” “公公放心,李啸受人恩惠,自然报桃报李。请公公回京后,向两位大人回话,就说曹公公与温首辅对李某之照拂,李某铭记在心。” “那就好,那就好。”太监一脸欣慰之色。 谈到融洽处,李啸令人捧出一个装着300百雪花官银的大盘子出来,送给宣旨太监。 见到那满盘崭新耀目的官银,太监一脸笑得稀烂,却故作推脱:“咱家奉圣谕前来宣旨,安可受李大人这般大礼。” 李啸笑道:“公公顶风冒雪,前来山东宣旨,实是辛苦,这点银子,聊为公公行路之辛苦费。另外,李啸也备了点薄礼,准备送给曹公公与温首辅,还请公公到时,稍为引荐。” 太监忙不迭地点头笑道:“李大人真是礼数周全,这引荐之事,不在话下,咱家自会为李大人办好。” “好,那李某就先谢过公公了。”李啸笑着向太监拱了拱手。 两人相视大笑。 随后,李啸安排盛宴,款待宣旨太监一行人。 宴后,宣旨太监便要告辞而去。李啸也不多留,又给了每名宣旨太监的随从一人二十两银子。 见李啸出手大方,那宣旨太监,更是一脸笑容灿烂。 接下来,李啸遣了赤凤营副营长李定国,带着五十多名飞鹞子,跟随宣旨太监,前往京城,给温体仁与曹化淳送礼。 李啸出手阔绰,给温体仁与曹化淳每人装了一个大大的钱箱,里面分别装了黄金1000两。随后叮嘱了李定国一番,要他注意路上安全之类,便让他与宣旨太监前去。 送走李定国与宣旨太监后,李啸返回赤凤城官署客厅,与陈子龙二人,相坐密谈。 “李大人,以学生看来,李大人这次立了大功,却未得晋升官爵,定是我军与蒙古诸部贸易一事,被人向皇上举报了。”陈子龙面带忧色地说道。 “卧子,这事我也想到了。”李啸同样面色凝重:“其实,本官早就想过,与蒙古诸部贸易一事,纵然摭掩,却也瞒不了多久的。被人报出,实为迟早之事。” “李大人说得是啊,以学生观之,皇上这般封赏二县土地给李大人,却又不晋升官爵,却亦是用心良苦啊。”陈子龙嘴边露出淡淡的微笑。 “呵呵,无非是又打又拉之策罢了。皇上对我军与蒙古贸易一事,深为不满,但又需要我军为其平定流寇抗击鞑子,却又不得不拉拢。皇上这般举措,堪称用心良苦啊。”李啸感叹道。 “大人,我以为,这定是曹公公与温首辅给皇上出的主意。”陈子龙压低声音道:“他这般示恩于大人,为大人摭掩过错且赏赐土地,拉拢大人之心,却是昭然已现。” 李啸淡淡一笑:“能被这样的朝廷高官看重,说明李某还有利用的价值,只不过,我等却不可因此昏头,无原则地为他人利用。” “大人意思是?” “敬鬼神而远之。他既有恩于我,我便以金银报之便是。毕竟朝堂之上,波诡去谲,翻雨覆雨,我等外地之将,实不可与之卷入太深,万一温首辅将来有事,我军必受株连。以本官看来,还是只能与其保持表面亲近之意便可。”李啸目光深沉地说道。 “大人说的是,听闻皇上亦是多疑之人,若我等外地将领,与朝中重臣结交过密,亦恐多遭猜疑。却是对我军将来发展,甚是妨害。”陈子龙连连点头,低声说道。 陈子龙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卧子,你可知道,相比官爵未得之类小事,现在本官真正在担心何事吗?”李啸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子龙。 “学生在想,大人可是担心,现在朝廷已起疑忌之心,大人日后的发展空间,怕是多有所限了吧。”陈子龙同样直视着李啸的眼神,缓缓回答道。 李啸轻笑了起来,却叹了一口气道:“知我者,卧子也。” “那大人,可对将来有甚新的打算?”陈子龙轻声问道。 “卧子,孔子曾说过一句古话,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这句话,本官现在深以为然。”李啸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双眼看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慢慢地说道。 “大人,你是想。。。。。。” “既然大明国内,发展的空间已然受限,我军若要更进一步发展壮大,恐怕只有去海外寻找领地了。”李啸缓慢而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去海外?”陈子龙一惊,茶杯停在半空之中:“却不知大人要去谋取何处海外土地?” “这个么,本官现在还是思量之中。”李啸转过身来,脸上却带着一丝苦笑:“此事不可急行,毕竟我军水师极其弱小,这般计划,一时尚难实施。” “不过,卧子,此事极为机密,出我之口,入你之耳,却不可复对他人言之。”李啸低声道:“毕竟,我军条件尚未齐备,若过早暴露了计划,却非好事。” “大人你放心吧,此事关系重大,子龙断不会与他人言之。”陈子经急急说道。 李啸嗯了一声,又对陈子龙说道:“现在我军新获了黄县与招远两县土地,故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将这二县土地人口,吸收消化,为我军所用。” “那大人之意,却是打算如何处置这新得的二县呢?”陈子龙问道。 李啸沉吟了一下,便对陈子龙说道:“这事么,本官还在思考之中。本官安排你与许秀清二人,立刻去调查清楚这两县土地、人口、矿产等诸项事宜,给你们十天时间,调查完毕后,速报给我。” “学生谨遵大人之令。” 。。。。。。 朝廷将黄县与招远两地,并入赤凤卫一事,自宣旨太监来赤凤卫宣读谕旨后的第三天,黄县与招远两地县令便亲自赤凤城中,与李啸交割完毕,随后遵朝廷旨令,调任他处。 其中,招远县令邓云功,被朝廷调任为河南宜阳县县令。因上次同意李啸派军进入招远剿匪,且同意李啸在招远开采金矿,故李啸对其印象颇佳,在邓云功临行之际,亲自为他送别,并赠送了盘缠300两,令邓云功十分感动。 “李大人,来日若到宜阳来,邓某自当好生款待大人。”邓云功感激说道。 “那是自然,邓县令与李某交情非浅,日后李某若有机会重去河南,自当前去拜会。”李啸微笑答道。 两名县令调离后,李啸为稳妥起见,先派了部下军兵与民政司人员,接管了两县的军政工作。 饶是李啸行动谨慎,却依然在两地引起了强烈反响。而反响最强烈的,自然是这两县的地主乡绅。 在他们中,有个可怕的流言传播开来。说是,李啸现在新获了黄县与招远两地,势力大涨,故大权在握的李啸,准备下一步就拿地主士绅开刀,把他们的土地缴没,然后重新拔划给没有土地的贫农与流民。 这个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黄县、招远,甚至原先赤凤卫内的大小地主们,无不人心惶惶。 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从何处传来,但在各人印象中,这个李啸,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真要对地主乡绅动刀子,却是完全可能做得出来的。 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之际,原先与李啸打过交道的招远第一大地主,家有良田一万余亩的顾之道,亦是一脸忧色。 向来与他交好的招远县另一名地主王升桐,在得到消息后,也一脸愁容地来到顾之道家中,专门与他商谈此事。 “顾兄,你说,这赤凤总兵李啸,真的要这般狠毒地罚没我等土地么?”王升桐一脸焦虑地问道。 顾之道斜了这个胆小又没主见的王升桐一眼,心下亦是更加烦躁。 上次为剿灭招远金翅岭的匪贼,他可谓大大出了次血,在支付给了李啸军大笔的银子与粮食后,又不得不与李啸签订了协议,为了让李啸军长驻招远防备匪贼,而每年另行上缴一大批粮食。让顾之道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李啸,竟还贪心不足,却欲来把他的土地全部缴没。 一丝狰狞之色,从顾之道脸上划过。 “哼,朝廷优待士绅,乃是国策,岂能容他这般胡来!李啸若真这般贪得无厌,我等可联合上告,岂能任他一手摭天!”顾之道狠狠捶了一下一旁的茶桌,愤恨地说道。 “那现在我等,却何如何行事?”王升桐又问。 “现在李啸新得二县,尚未有任何动静,且看他如何处置,我等再来采取下一步行动,亦不为迟!”顾之道脸色阴沉地说道。 。。。。。。 仅过了八天,陈子龙与许秀清二人,便清查完了黄县与招远县的人口与土地情况,前来向李啸汇报。 “禀大人,据我等调查,黄县人口约为1万8千人,其中县城为7千多人。招远县人口约3万人,县城人口1万2千人。总计人口4.8万余人,户数1万三千二百户。。。。。。”许秀清向李啸侃侃而谈。 听了许秀清的汇报,李啸眉头一皱。 他以前看过历史书,知道明朝一个县城中,基本都是5至8万人口。却没想到,现在离孔有德叛乱的时间,已有两年多了,这饱受战火侵袭的两县加起来,竟连一个县的正常人口额数都没达到。 人口恢复这般缓慢,可见战争对百姓的生产生活,破坏有多么巨大。 “那耕地情况,却是如何呢?”相比百姓人数,李啸更关心土地情况。 毕竟现在明朝流民遍地,只要领导者组织妥当,让人口快速恢复,并非难事。 象赤凤卫,最早成立之际,全卫人口只有区区数千人,后来被李啸不断招揽流民,收编流寇,现在已有各类常住人口5万多人了。 “禀大人,现已查得,黄县现有耕地24万亩,招远县耕地35万亩,共有59万亩土地。其中上田12万亩,中田21万亩,下田26万亩。其中,占地1000亩以上的地主乡绅,共据有土地35万亩,并基本将上田与中田全部占据,余者皆为据地数十亩到上百亩的自耕农。”陈子龙接过话来,将土地情况对李啸如实禀报。 听了陈子龙的汇报,李啸心下不觉一惊,他现在才知道,这黄县与招远两地,土地兼并情况如何厉害,地主们已占了两县近三分之二的耕地面积,并霸占了全部的膏腴之地。这般情况,真是不管不知道,一管吓一跳。 李啸想到这里,却并未就这个问题发表什么意见,而是转问道:“那你二人,可曾统计出来,这两县之内,可得以开发出多少荒地来么?” 李啸之所以问这个问题,也是希望彻底了解两县之中,到底有多少土地可以开发利用。 因为,原先赤凤卫内的情况便是,只有18万亩耕地,而李啸后来,又新开发了12万亩原本抛荒的土地,以及另外开发了,作为桑田的轻度盐碱地3万亩,作为经济植物种植地的重度盐碱地约5万亩,从而又安置了不少的流民。 许秀清仿佛猜到了李啸会这般发问,他早有准备,立刻回禀道:“李大人,现在两县之中,预计可开发能种粮食的荒地25万亩,另外,我等也已查明,另有能开成桑田的轻度盐碱地8万亩,可开发为经济植物养殖地的重度盐碱地13万亩。” 李啸在心下迅速地盘算了一下,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 “很好,有了这大批可开发的荒地,我军一可大大增加粮食与经济收入,二可把正在宣府镇金汤城外的大批流民招揽过来,却是一举二得的好事啊。”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请君入瓮 李啸心下算得很清楚,如果能从黄县与招远两地中,整理出25万亩能种粮食的荒地,以及8万亩桑田和13万亩经济作物田的话,将可安排大量的流民。 按李啸军原先的授田规则,种粮荒地每户授田20亩,那25万亩荒地就可以安排12500户流民,以一户家口最少3人计算,则可以安排3万7千5百人。 而8万亩由轻盐碱地改良成的桑田,以每户承包30亩计算,则可至少安排2660户人家,最少可安排8000人成为桑蚕户。 至于13万亩由重度盐碱地改良而成的经济作物种植地,也与先前一样,以每户人家承包60亩计算,可至少安排2160户人家,人口数为6480人。 这样一来,可以算出,这些荒田全部开发出来的话,总共可以至少安置51980人的流民人数。 李啸心下喟叹,如果朝廷早点将黄县与招远两县,赏赐给自已的话,也许,自已根本就不会去想在武定州安排俘虏种植烟草一事。毕竟,现在已有足够的土地安排自已那4.5万名俘虏了。 “这样吧,本官令金汤城总管安谦,将聚集在金汤城外大批的健壮流民,招揽到赤凤卫来。若土地仍有富余,再从河南与山东本地招揽流民,努必要在开春化冻前,备齐人手,从而整治土地,早日安排生产。” 李啸想了想,又对陈子龙与许秀清二人说道:“流民招揽后,具体如何改良与分拔土地,便由你二人,以及桑蚕课课长郑如宝,三人共同负责,要尽快将荒地与盐碱地整治好,不可耽搁。” 陈子龙与许秀清二人站了起,向李啸应声领命:“请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尽快办好此事。” 荒地之事谈完,许秀清以一种说笑的语气,对李啸说道:“李大人,近来在黄县与招远两地,多有谣言传出。说大人打算兼并没收地主乡绅的土地,并要把这样土地分给流民与贫农,却不知,大人真有此心思否?” 许秀清说完,看到李啸的眼神,骤然变得深沉。 “哦,竟有这般流言传出,以本官看来,应是有人为了特地挑拔本官与乡绅的关系,才说这般无稽话语吧。”李啸淡淡地说道。 “以学生看来,确是有人存心与我军作对,方传出这般挑唆流言,大人可要彻查此事?”陈子龙在一旁说道。 李啸摇了摇头:“这等流言,查之无益,只要我军并不真正没收那些地主乡绅的土地,这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李啸顿了顿,眼中却是凛光一闪,他缓缓说道:“不过,既有这般流言传出,我军却可正好借势发力,好好整治一下那些占据了膏腴之地,富得流油的地主乡绅们了。” 陈子龙一惊:“莫非李大人,真打算就此没收乡绅土地么?我军力量尚是有限,这触犯众怒之事,恐怕不好吧。” 李啸笑道:“卧子多虑了,本官当然不会傻到与这些乡绅硬碰硬的地步。不过,本官有一计,名唤请君入瓮,却可让他们,将土地乖乖交出。” 陈子龙与许秀清二人惊愕相视。不会吧,这李大人,竟有这般手段?! “请大人详言之。”两人齐声道。 于是,李啸微笑着,将心中的计策说出。 陈子龙许秀清二人听罢,皆大笑起来,纷纷连称好计。 “二位既皆赞同,那么这事,就这般处理吧。”李啸笑着一锤定音。 。。。。。。 “顾兄,顾兄,赤凤卫李总兵下了通告了,说市面上所传扬的,要没收乡绅土地一事,纯属子虚乌有,乃是有人恶意造谣,还要我等勿要轻信呢。” 王升桐手中拿着一张从街面上偷偷撕下来的布告,一脸笑容地来到了顾之道府上。才刚进门来,便急急地对正在抽水烟的大地主顾之道大声嚷道。 王升桐窜到顾之道面前,正欲将手中的布告递给他,却被顾之道一把推开。 顾之道斜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管家早已将此事禀告于我,王老弟得到消息,却还晚了些。” 王升桐讪笑道:“看来,当初我等杯弓蛇影,倒是自个吓自个了。也不知哪个乱嚼舌头的家伙,编排出这等流言来惑乱人心,实是可恶。” 顾之道脸上亦泛起得意笑容:“我就说嘛,那李啸,也不会是个完全不计后果的愣头青,定要这般强横与我等乡绅地主作对,现在此事官府既已出布告说明,便算是揭过了。” 王升桐点点头,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又轻声问道:“顾兄,不过这布告后面,说甚官府要各家出示田土地契,以核查登记土地,却为何故?” 顾之道笑道:“咳,这还看不明白么,以小老儿看来,这定是李啸当日来招远剿匪,让我等上交粮草供应,尝到甜头了。现在黄县招远皆归其下,他必定还想如上次一般,让我等根握各人所据的田亩数额,上交军粮。这家伙,这算盘打得好啊。” 王升桐急道:“那这样一来,岂不是我等地主乡绅,要与那些平头百姓一样,上交大批赋税了么?” 顾之道叹了口气:“正是如此。李啸这厮,从来不是什么善类,只不过,相比全部上缴土地,他这般收取赋税,却已是从轻之举了。” 王升桐连连摇头道:“若是这般,那老弟我可就亏大了。我听说,那赤凤卫中,每家农户,按每亩二斗收税,一年分夏秋两季收取,在下那家传的5000亩地,可就一年就是2千石米粮啊,这般上缴,可要心疼死我了。” 顾之道冷哼一声:“你这家伙,慌什么,古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政策,我们自然也会有对策。” “顾兄你的意思是?” “王老弟,你怎么这般傻,他要你上报土地田契,你难道就不会少报瞒报么,这样一来,要缴的粮税,自然要少得多。”说到这里,顾之道阴阴地笑了一声。 听了顾之道的话,王升桐顿觉眼前一亮。 “顾兄真是老谋深算,端的好办法。这下,李啸想打咱们的主意,算是狗咬猪尿泡了。”王升桐嘻嘻而笑。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对顾之道说道:“那顾兄打算瞒报多少?” 顾之道微笑着伸出了一根指头。 “哦,顾兄只瞒报一成?”王升桐有些惊讶。 顾之道摇摇头:“一半。” “啊,一半?” “嗯,我家一万二千多亩地,若只报一半,一年可就少交2400多石粮食呢。”顾之道笑道。 “好,顾兄好算计,那老弟我,也瞒报一半。”王升桐咬牙道。 。。。。。。 十天后,黄县、招远、以及原赤凤卫内的地主与自耕农们,将土地田契,全部在农牧司备案核查。 那些农牧司官员,根据各人提供的田契,给各人划定了土地田界,并重新换发了盖有赤凤卫官印的新的土地田契。 与此同时,李啸将新划入赤凤卫的黄县,下分为5个乡,招远县,下分为6个乡,分别派出民政司分所,负责各乡的政府运作。 然后,诸如村长、里正之类的基层半官方人员,也均指定了一批当地素有名声的老者担任。从而实现了对各乡镇的彻底管控。 至于黄县与招远县城,李啸则分设为黄镇与招远镇,分别派出官员管理县城,管理县城收取商税。商税额度也与赤凤卫一样,取每个月的销售额数的八分之一。 果然,在以上诸事皆办妥后,赤凤卫官府随后下令,以各人所定的田亩数,与赤凤卫一样,按每亩二斗的标准,分夏秋两条上交田税。 大地主顾之道,中等地主王升桐等人,见李啸的伎俩不过如此,皆心下庆幸暗喜,为自已早作了防备而高兴。 其中顾之道在官府的备案,只有5000亩土地,比他原定的6000亩还要少得多,足见其为人之贪婪。 而王升桐胆子小,他思来想去,还是犹豫着报了3000亩土地。尽管他刚与官府核查完土地就开始后悔,不过亦是无可奈何了。 最终,土地清查的结果出来了,竟然有一大半土地亩数,与原先李啸让人统计的土地数额对不上。 原先,赤凤卫登计的地主与自耕农土地有18万亩,结果核查后,却只有10万亩土地得到确认,另8万亩土地属于无主之地。 而新纳入赤凤卫的黄县与招远县二地,原先统计的59万亩土地中,竟只有27万亩土地确认下来,竟有多达32万亩的土地,属于无主之地。 这样算起来,共有40万亩的土地,属于没有确认的无主之地。 得到这个结果,李啸大笑起来,具体统计的陈子龙与许秀清等人,同样是满脸的笑容。 “大人,你这请君入瓮之计策,果是妙极,这样,我军收回那回无主之地,那帮地主乡绅,可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陈子龙捋须而笑。 “最啊,李大人这般好计,足足多出一个县的土地出来,而且,那些乡绅瞒报的土地,多为上田与中田,这样一来,这样精于算计的家伙,损失可就大啰。”许秀清亦是一脸喜色。 李啸一脸笑容地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般家伙,费尽心思想偷报赋税,现在却正好自缚其身,亦是可叹。” 李啸沉吟了一下,便陈子龙说道:“这样吧,卧子,这段时间,由你与农牧司人员一起,并由我派遣军兵,配合你等工作,将那些无主之地,全部收归公有。如有反抗闹事者,就地擒拿,决不轻饶!” 陈子龙笑着大声应诺。 李啸笑道:“等这批土地收归公有后,再如先前一样,将我军有功将士家庭,优先每户授田40亩,若还有土地剩余,再授给当地的贫农与流民们,这样一来当可又安置不少的百姓下去了。” 陈子龙一脸昂奋之色,他拱手大声道:“大人,在下定会为大人放好此事。大人您就放心吧。” 。。。。。。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顾之道正悠闲地在院中吃水烟之时,管家从外面带着哭腔跑了进来。 “看你这慌张模样,什么大事不好了?” 看到管家这哭丧着脸的样子,顾之道皱起眉头。 “老爷啊,外面来了大队官兵,要将我府上那些瞒报的土地,统统没收呢。小的连忙派手下阻拦,却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兵一举擒下,小的好不容易,才跑回来报信啊!”管家一脸凄惶地喊道。 “啊!” 顾之道五雷轰顶,有如被蛇咬了一般,从藤椅上弹地站起。 “快带我去看看!” 顾之道扔下水烟,扯着管家衣襟,便往外急奔而去。 饶他这般年纪,却是跑得飞快。可见,当他知道自已要失去这多达7000多亩土地时,估计所有的身体潜能都在这瞬间爆发了。 方跑不远,顾之道便远远地看到,大队的官兵,与农牧司的官员,正在丈量那些所谓无主之地。 顾之道顿时脸如土色。 很快,越跑越近的他看到,一名身着玄色布衣书生模样的人,正指挥着农牧司的人员核对土地,而他顾之道府中的几名家丁,则是垂头丧气地被一群面色凶狠的官军抓着,一动也不敢动。 “陈赞画,陈赞画,且听小老儿一言啊!” 顾之道看得清楚,这名书生,便是当日在赤凤城官署中见过的,李啸的幕僚陈子龙。他远远地便朝陈子龙大声地喊了起来。 “哦,原来是顾乡绅,却是何故跑得这般急切呀。”陈子龙见到喘着粗气跑近的顾之道,故意以一种惊讶的语气问道。 顾之道心下暗恨,娘的,装什么大头蒜,什么事你小子不清楚么! 只是他心下虽这般想,脸上却是硬硬地挤出笑容:“陈大人,你等误会了,这些土地,乃我家祖传之地,非是无主之地啊。” “哦,这样啊,待我先看看田契。”陈子龙装模作样地打开一份副本样式的田契册子,细看了一番,便以一种惊讶的语气说道:“不对呀,按田契所示,顾乡绅你家的土地田界,不是在那边么?本官没有搞错啊。” 顾之道心里苦极,却脸上还硬陪着笑:“陈大人,这些土地,确是我家的。估计是当日上报土地有错,顾某家中还有原先存下的老田契,还请大人过目。” 听了顾之道的话,陈子龙脸上却是一沉:“顾乡绅这是什么话!当日,官府重新颁发田契时,便专门提出,为恐有错漏,准予尔等五天时间内,前来官府重新报备。现在时间已过近十天,也未见顾乡绅前来官府,提出土地划分有误,要重新堪测之请求。且当日丈量土地之时,顾乡绅也亲自前来确认过田地边界,怎么今天却说出这等话来!” 陈子龙说到这时,故意加重语气冷哼一声:“莫非,顾乡绅心存不良,竟欲与官府作对,吞没这无主之地不成!” 见得陈子龙装糊涂还给自已脸色看,顾之道肚中的肠子都悔青了。 后悔啊,要知道当时为了少交点田税,却是要把自已祖传的土地给断送的话,顾之道说什么也不会瞒报土地了。 “这,这。。。。。。”顾之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抓耳挠腮,却无有对策。 “顾乡绅,若无他事,请自回吧。我等丈量土地事情紧急,却无闲暇与你细谈。”陈子龙冷淡地说道。 顾之道嘴唇哆嗦着,脸色涨如猪肝,大冷的早春天气里,脸上竟有冷汗渗出。 他一急之下,再也不顾体面,竟如一个无赖一般,一下子冲到那些农牧司官员前面,就地撒沷打滚:“天地良心啊,各位大人,这些土地确是我的!你们不能这般使诈拿走啊!” 见到身为招远数一数二的大地主顾之道,竟这般不顾身份地当众放赖撒泼,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正文 第二百章 新巡抚颜继祖 “顾乡绅,你也是有脸面的人,怎么做出这等放赖之事!” 见到顾之道竟使出这等无赖撒沷的手段,陈子龙眉头直皱。他的声音很冷,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陈大人,你别站着说话不要腰疼,若是你家的7000亩田地,这般被官府直接没收,看你还能说得恁般轻松!”颓坐在地的顾之道,恨恨地直视着陈子龙,咬着牙说道。 “顾之道,你这般撒沷放赖,目无法度,不会真要与官府作对到底吧?”陈子龙一脸肃然之色,语气也是愈来愈冷。 他的话语说完,立刻有四五名全副武装的军兵,向顾之道沉默走近。 一旁的管家见势不妙,急急走过去,凑到顾之道耳边低声说道:“顾老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缩头时且缩头,这夺地这仇,日后再报,亦是不迟。” 顾之道一脸灰白,情知此事已不可挽回,他摇头叹道:“唉,罢罢罢,想不到我顾之道一世精明,竟着了李啸之道,复之何言。也罢,这事,只能待来日算帐了。” 随后,一脸惭恨的顾之道,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地离开,返回自家府邸。 见顾之道离去,陈子龙也下令,将他那几名家丁放回。 那几名顾之道的家丁被放开后,立即有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跃着逃走。 陈子龙望着他们快速逃去的身影,脸上划过了一道轻蔑的冷笑。 又是十天时间过去,整个黄县与招远县境内,那些所谓的无主之地,已全部统计整理完毕。 黄县、招远、甚至原先的赤凤卫之地,在这次没收统计无主之地的活动中,闹了个翻天覆地,有不少象顾之道一样的地主乡绅,为保住自家土地,与核查人员当场闹事,不过,皆被李啸军强力镇压。 不过,李啸这般行事,其实也还留了个底线。 因为有些田亩较少的自耕农,也学那些地主乡绅一样,瞒报土地,不少人家呈报的亩数,甚至只有十几亩。李啸经仔细考虑,决定还是不要做得太绝,至少要让这些人有基本的生活条件。 于是,他下令,所有上报亩数不足20亩的自耕农,全部补足到20亩的数额,以保证全家人的用度开销。 这样一来,最终统计的结果,共有无主之地32万亩收归官府。这大批的土地,对李啸军来说,可谓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般。 而根据陈子龙的统计,约有3000户有功军兵家庭,得以授田,一户分得40亩,共授下12万亩田地。 分完有功将士后,还有20万亩土地授给流民与当地无地贫农,以一户人家20亩地计算,共可授给1万户人家,约可安置3至4万人。 自这些土地划定之日起,赤凤卫的军民,每天都可以看到,有大批选定的流民,从宣府,北直隶,河南,山东各地,源源不断地来到赤凤卫中。 赤凤卫的各类农业生产活动,至此又到了一个新高潮。 相比授了田亩,对李啸感恩戴德,喜笑颜开地开垦土地的流民百姓们,那些失去了土地的地主乡绅,无不对李啸恨得咬牙切齿。 这天晚上,黄县、招远各地,二十多名失去了土地的大地主与中等地主,聚集在顾之道府中的客厅内,济济一堂,共商对策。 客厅内,各人首先哭嚎自已丢失了多少土地,纷纷用最狠毒的语言,啐骂那巧施诡计骗走土地的李啸,搞得会场气氛凄凄惨惨戚戚。 “够了!” 一脸怒色的顾之道,打断了众人的哭诉,他烦躁地喝道:“现在事已至此,这般哭诉,却有甚用!还是要想办法夺回本属我们各人的土地要紧!” 他的话说完,一旁的中等地主王升桐急急而道:“对,对,顾兄的话说得对,大家一起想办法,如何夺回土地,方是要紧。” 此人虽有如复读机一般说了一遍顾之道的意思,但在他心中,其实难过的程度,比顾之道之类大地主要小得多,甚至还隐隐有一丝庆幸。 因为,有5000亩地的王升桐,当日只瞒报了2000亩,后来,因为心虚胆怯,在官府准允的复核时间内,他又去追加了1000亩土地的核报。这样一来,他实际只是少报了1000亩土地,损失不过五分之一,相比那些动辄损失过半的大地主们,损失要少很多。 不过,少了这1000亩土地,也足以让王升桐肉疼得紧,故这次地主们秘密开会,王升桐还是立刻参加了。 “顾兄,不如我等直接向山东巡抚李大人联名举报,说李啸故设诡计,恶意谋夺我等祖传之地,请巡抚大人为我等主持公义。” 一个坐在墙角的地主大声地喊了起来。 有几个地主喳喳叫着表示附合,顾之道却是一声冷笑。 “你们还不知道吧,那巡抚李懋芳,向与李啸交好。其膝下独子,目前都是在李啸帐下效力。我只怕,我等的联名信件递上去,那李懋芳反而会与李啸一起来整治我等。” 顾之道冷冷地说完这句话,房间中顿时喧哗不已。 “那怎么办?难道这山东地界,都由他李啸一手摭天不成?真真岂有此理!”一名头发花白身材肥胖的地主,愤恨地说道。 一众地主,也纷纷随着他表达愤恨之情。 这时,一名地主仿佛想到了什么,他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对顾之道低声说道:“顾兄,你那贵子顾泰,不是在山东总兵刘泽清大人处做幕僚么,不如让他向刘大人请求,干脆发兵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啸!刘大人出兵的粮饷,由我等全力支持便是!” 听了这名地主的建议,房中的地主们顿是情绪高涨了起来。 “对,对,我们筹齐粮饷,就让刘大人出兵,灭了李啸,夺回我等土地。” “就是,刘大人是山东总兵,可比李啸那小小的赤凤总兵强得多,只要他一发兵,李啸这点兵马,肯定不是刘大人的对手。” “是啊,只要刘大人兵到赤凤卫,我等还可做为内应,定能里应外合,一举致李啸于死地!” 不料,众人激昂说完后,顾之道又是连连摇头。 “各位,你们有所不知,刘大人去年年末,在河南之地剿匪,其部军兵陷入流贼包围,十成兵马倒损了七成,可谓一败涂地。他这般大损元气,哪里还有兵马,来剿灭李啸啊。”顾之道仰头长叹。 “哼,若这般说来,李啸这厮,莫非,竟没有办法对付他不成!”一名地主咬牙怒骂。 一众地主纷纷抱怨起来,房间中,气氛明显消沉了下来。 顾之道环视了众人一圈,冷笑道:“各位,李啸虽然猖狂,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他自以为,抱住了山东巡抚李懋芳这条粗腿,便可在山东肆意妄为,却也没那么容易!” 顾之道此言一出,众皆脸露喜色,纷纷来问顾之道可有何好主意。 “各位,以顾某之见,不若我等重金送予山东总兵刘泽清大人,不求他出兵,而是请他向朝廷转呈我等乡绅意见,这样一来,李啸这般诡谋,朝中自会知晓。” 顾之道说完,房间中却没有拥护的声音。 一名地主疑惑地说道:“我等村野乡绅,纵有刘总兵代为转奏朝廷,毕竟人微言轻,朝廷恐怕只会置之不理吧。” 顾之道脸上划过一丝冷笑,他压低声音对众人说道:“尔等不知,我家那小子,在刘大人处久已听闻,那山东巡抚李懋芳,其实朝中对他早已不满,只不过,一直没抓住他甚么把柄,这才让他一直混到现在。如果刘总兵转奏了我等信件,则正好给上面一个借口,可让朝廷以李懋芳驭下无方,激起民怨为由,光明正大将其撤职拿办。若是再派了新巡抚过来,我等重夺土地一事,便能有转圜的余地了。” 顾之道此话一出,众人皆以为妙。 一名地主站了起来,信心满满地说道:“国朝重视乡绅,乃是国策。那李懋芳被李啸绑上了贼船,我等没办法。但那新来的巡抚,必定会以稳定山东为考量,重视我等乡绅之意见。只要新巡抚有这番心思,那李啸为所欲为的好日子,可算到头了。” “说得对,说得对,只要这新巡抚一来,我等好生孝敬拉拢,那新来之巡抚,根基尚浅,断无胳膊肘向外拐的道理。” “就是就是,依我看,界时我等再把事情闹大,甚至联合整个山东地界有头脸的乡绅,一齐闹事,那李啸,想不下台也难!” 众地主群情振奋,人人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好,既然各位皆已同意,那由顾某起头,此事便这般办理吧。”顾之道也兴奋起来,眼中闪着灼灼的光采。 只过了一天,由顾之道起头,合写了一封举报信件,又共凑合了三千两银子,着人快马加鞭送往济南刘泽清处。 随后过了八天时间,刘泽清向朝廷密奏的信件,被送到首辅温体仁府上。 温体仁看完奏章,面无表情地陷入沉思中。 此时,司礼监太监曹化淳,正在相府中喝茶,见得温体仁这般思索之状,忙问道:“温大人,却是何事忧虑啊?” 温体仁将刘泽清的奏章,递给曹化淳,一边淡淡地说道:“山东总兵刘泽清,上章弹劾赤凤卫李啸,说李啸与山东巡抚李懋芳合谋,故设诡计,强夺乡绅土地,他出于公愤,故而上疏,希望朝廷明辨是非,严查李懋芳李啸等人,以安众乡绅之心也。” 曹化淳一边听温体仁说话,一边迅速地看了一遍刘泽清的奏疏,随后放下奏章,一脸复杂之色地说道:“这个刘泽清,明为公愤,实谋私利,却是打草搂兔子,想趁机将李懋芳与李啸一把全拿下呢。” 温体仁笑道:“他这点花花肠子,本辅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那李啸方派人赠送黄金,与我等交好,这人情尚在,依本辅看,纵其得罪了黄县招远之地的一众乡绅,却不可因此轻动了他。” 曹化淳连连点头:“咱家亦是此意,这李啸,乃是国之良将,又这般识时务送你我二人千两黄金,倒是个颇为上道之辈。以咱家看来,不若将扰乱地方,激怒乡绅之罪责,全推在那李懋芳头上。” 温体仁冷笑道:“本辅亦有此意。那李懋芳,在山东已近两年,庸碌无能,政绩平平,又是前辅周延儒所提拔之辈,与我等向来生疏。却是正好利用这次乡绅告状之机,换其下台。” 曹化淳感叹了一句:“只不过,这个李啸啊,真真少年气盛,为了谋得土地,竟一下子将这两县之城的乡绅全部得罪,实是鲁莽之甚。” 温体仁敛眉道:“曹公公说得是哪,这个赤凤总兵李啸,虽然使诈,但其行事这般狠厉果决,与遍布我大明天下之一众庸官相比,实实令人刮目,倒是个颇具雄心之辈啊。” 曹化淳压低声音道:“若是这般,这雄心勃勃的李啸,长久以往后,还肯在我等掌控下,伏低就范否?” 温体仁哼了一声:“那李啸仅据了两县之地,纵有些须兵马,力量尚弱,还无能力跳出老夫的手掌心。至于将来之事,朝廷之中,尚且波诡去谲,暗争不休,这李啸将来如何,本辅也实难探之。” 温体仁顿了下,轻叹一声道:“总之,在老夫任期内,能让这李啸听命于我等,便已足矣,将来之事,且看其造化如何吧。” 温体仁说完,房间中沉默了一阵。 曹化淳打破沉默,轻声问道:“李啸之事,暂且休提,那温首辅心下,可已有续任山东巡抚的合适人选?” 温体仁淡然道:“此事本辅早已想好,原太常少卿颜继祖,守孝期满,正好以右佥都御史之职,接替李懋芳继任山东巡抚一职。且待本辅禀奏皇上后,便行此人事变革吧。” 。。。。。。 又过了八天,在三月中旬之际,李啸赤凤卫境内,规划的荒地也均开垦改良完毕,处处皆是在忙碌耕作之际,朝廷传来了旨意,原山东巡抚李懋芳因为治理无方,民间多怨之故,被撤职罢官,着其回乡闲居。 而继任者,便是福建漳州人颜继祖,此人字绳其,原任太常少卿,向来是温体仁之亲信,以右佥都御史之职,接替李懋芳继任山东巡抚一职。 得到李懋芳被撤职罢官的消息后,李啸嗟呀不已。 他与李懋芳,说实话,交情并不算深,很多时候,亦多有抵捂,只不过,随着李懋芳之子李浩然在其军中效力,这些不愉快早就随风而逝了。 现在,李懋芳最终还是如历史上那样,被颜继祖接替,还是让李啸十分感慨。看来这历史走势,想改变何其难矣。 随后,为表以往交往提携之情,李啸安排其子李浩然,带领100名飞鹞子骑兵,护送其父返回浙江杭州老家,并让李浩然带去1000两银子,赠予了去职返乡的李懋芳。 李浩然十分感激,再三致谢后,方带着飞鹞子骑兵们离去。 望着李浩然率众离去的背影,李啸的脸色十分复杂。 他的心里,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那就是,不知道这位新来的颜巡抚,好不好相处,会不会与那些乡绅沉皬一气,以致来找自已的麻烦。 这是现在的李啸,要严肃面对的问题。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微服私访 阳春三月中旬的天气,和煕温暖,草长莺飞。仲春的暖阳,将济南府巡抚官邸的宽敞大院,抹上一层慵懒而闲适的金黄。 新上任的山东巡抚颜继祖,正与自已的亲随慕僚方文和二人,在院子中晒着太阳,饮茶闲聊。 颜继祖年近五十,头发已显花白,他是福建漳州人,长着一幅典型的闽人相貌,外形黑瘦,颧骨高耸,胡髯稀疏,深陷的眼窝中,一双三角眼却是十分有神。他身着一身湖绸圆领阔襟常服,头戴一顶平定四方巾,手中捧茶自斟自饮,不时与慕僚方文和说上几句,一幅悠闲自得的神态。 “东翁,昨天山东总兵刘泽清来拜见大人,学生感觉,此人不安好心。”方文和沉吟了一下说道。 “哦,文和何以这般认为?” “大人,昨日刘泽清到了府中,我曾暗观了一番那刘泽清,此人外表言语虽恭敬,眼神中却时现踞傲之态。虽然其与大人密谈之内容,学生不甚了解,但在下在想,此人来拜见大人,恐是另有所图。” 颜继祖微笑道:“文和果是细心之人,观察甚是仔细啊。现在天下方乱,武人地位上擢,刘泽清这类武将,久居山东,部属众多,故其暗怀跋扈之心,却亦是不足为怪。” 颜继祖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低声对方文和说道:“文和,你可知此人,昨日与本宪所谈何事?” “禀大人,学生不知。” 颜继祖哼了一声,尖瘦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缓缓说道:“此人昨天所谈之事,以本宪看来,无法是想趁本宪对山东情势不熟,想借本宪这把刀,为他自已去除仇人罢了。” 方文和一惊:“大人何以这般认为?” 颜继祖拧眉道:“此人昨天在本宪面前,说了那原巡抚李懋芳以及赤凤总兵李啸一大堆坏话,说这二人,才是激起民怨引发众怒之罪魁祸首。此人告诉本宪,说现在李懋芳已然去职,自不必再行追究,但那李啸,其下民情汹汹,乡绅闹事,此人之罪,却需严查。” “那大人信其话语了么?” “哼,这刘泽清虽说得李啸这般卑劣不堪,然本宪却不可偏听偏信。”颜继祖放下茶杯,脸现深思之状:“也许,我等该去那赤凤卫,实地访查一番,刘泽清所言之话语,便自然可断真假了。” “哦,东翁欲前往赤凤卫的话,学生这就去安排车马仪仗。” 颜继祖摆摆手,低声笑道:“文和,恁的兴师动众干甚。就你我二人,带些须护卫,乔装改扮一番,前去微服探访便可,正好将李啸的赤凤卫访个究竟,也不怕他临时作假。” 王文和笑道:“东翁果是好思量,那学生这就去安排一下。” 颜继祖点点头:“好,今日准备,明天清晨,我等立刻出发。” 。。。。。。 颜继祖等人,一路纵马而行,沿途观看山东民情与自然风景,五天后,方到赤凤卫招远地界。 这一路行来,过淄博,青州,潍坊,莱州等地,颜继祖心下,却是黯然沉重。 他看到,在这大好的春日天气里,这一路行过的官道两旁,却有大片的田地抛荒,时时可见沿路倒毙却尚未掩埋的尸体,村居寥落,人口稀疏,村镇百姓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而在官道上,不时可见大股小股的流民,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只不过人人鸠形鷎面,一脸麻木之色的四处游窜。一路看去,皆是一片萧条破败的气象。 颜继祖自任官以来,一直在朝中任职,对于地方事务,其实并不太了解。现在见到眼前景象的他,心下暗暗为山东广大地区,百姓们的贫苦生活所深深震惊。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颜巡抚心中,突然涌出这句屈子的楚辞。 而他一旁的慕僚方文和,同是一脸沉重之色。 “文和,为何春日时分,正是耕作时节,却有这般大片田地抛荒?”颜继祖喃喃道。 “禀大人,无非税赋沉重,官府催逼,时下又是余粮吃完,青黄不接之时,那些农户佃户,不堪其负,才纷纷弃地逃亡啊。”方文和言毕,长长地叹了口气。 听了方文和的话语,颜继祖心下暗暗叹息不已。 现在天下方乱,匪贼遍地,百姓们原本税赋沉重,又被加派三饷,这般重压之下,这些明末百姓们,可谓在水火之中挣扎求存啊。 直到来到招远地界,眼前的景象,才让颜继祖眼神为之一亮。 他欣喜地看到,此处的景象,与沿途的青州莱州等地完全不同。可以看到,每一块田地上,都已开垦耕种,大片的冬小麦长势喜人,一些看似新开的荒田中,绿油油的粟子苗已经出芽。有如棋盘错落的桑田中,桑苗亦已开始抽技长叶。还有极少数的田地中,种了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却不知道是牲畜饲料还是中药药材。 有许多农人,人人脸上带着欢愉之色,扛锹荷锄,牵着耕牛,在田间劳作,竟还有些青年农人,在耕作的间息,悠然地唱起令人脸红的酸歌来。 看到眼前这满目葱翠的景色,农人忙碌欢乐的乡野气象,颜继祖多日拉长的瘦脸上,泛起衷心喜悦的神色。 时近中午,这时,一个给田间的农人送饭的老头,提着一篮子用粗布盖好的饭菜,唱着歌从颜继祖等人身旁走过。 颜继祖心念一动,连忙叫住这了个老头。 “老人家,且问下,从此处,去赤凤城,尚有多远?”颜继祖下得马来,微笑着向那个老头问道。 “不远,沿着这条官道,直走北上,不过一个半时辰,便可到赤凤城。”老头指着前路说道。 颜继祖见老头搭上了话,心下高兴,便装着不经意地问道:“老人家,你是本地人吧,今年年纪多大了?” 没想到,老头摇头道:“俺虚长了五十多岁,却不是本地人,俺老家在宣府镇万全右卫,是今年年初才到这里来的。” 颜继祖一惊:“老人家既是宣府镇人,如何到这山东赤凤卫安家的?” “咳,都是造化使然啊。”老头见有人感兴趣,顿时拉开了话匣子:“去年九月,金国鞑子侵边,俺老家万全右卫处的村庄,大部为鞑子焚掠,小老儿无奈,带着全家一家六口向东逃难,成了流民。后随众人逃到一处叫金汤城的大城处,因此地每日有人施薄粥两碗,小老儿一家才得以活命。原想着入城寻些事做以糊口,却没想到,因城外流民太多,城中已无多余工作给我等,不得已,才一直困顿在金汤城外。不料,却因冬天太过寒冷,虽城外已搭窝棚,我老伴却熬不过给冻死了。” 老头说到这里,眼角泪光闪闪,他长叹了一口气,见颜继祖听得仔细,又继续说道:“原本小老儿以为,待熬过严冬之后,小老儿终究还得去他处另谋生路。却没想到,就在二月上旬时,那金汤城安总管,晓谕城外流民,说可派军兵带我等前往山东安置,有地种有饭吃,问我等愿不愿意。” ‘那老人家定是同意了吧。“方文和在一旁插了一句。 “那可不!这年头,有条活路,可比什么都重要,俺们立刻同意了安总管的建议。于是,城外三万多名流民,扶老携幼,拖家带口,跟着那些军兵一路南行,纵然路上还有两千多老弱死去,但最终到这赤凤卫时,还有近三万人哩。” 老头说到这里,一脸感慨之色:“说来说去,还是俺前世修了福德,才能遇到李大人这大善人哪!我等到了赤凤卫后,我家老二被选为赤凤卫一名辅兵,剩下小老儿,老大,老大媳妇以及最小的闺女这一家四口,便被分配到这原招远地界,现在是赤凤卫安度乡中,授了田土20亩,耕作为生。一家人,总算在此安顿下来了。” 颜继祖听完老头的述诉,不觉与一旁的方文和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眼光复杂。 这般看来,这李啸费尽心思,从地主乡绅手中谋夺土地,却是非为谋取私利,而为了安置流民恢复生产,这简直是修善积德的大好事啊。那刘泽清,却为何将李啸说得这般不堪? “老人家,那你们现在,一年要交多少田赋呢?”颜继祖想了想,又发问道。 见颜继祖这般问,老头来了精神,忙道:“这位行客,你等不知,这李大人的赋税,轻着呢。俺原先在宣府万全右卫时,是当地地主的佃户,一亩地要交4至5斗租子,一年交两次,那叫一个难活!现在到这赤凤卫,那李大人规定,今年头年恢复生产,俺们一亩地只要交1斗粮食,分夏秋两际各交一次。待到明年,则一亩地收二斗,至此永为定例,再不加赋。且不按一条鞭法所定那般收实银,而是直接上交粮食,从而让咱们省了胥吏盘剥。这样一来,今年我家只要交40斗粮便可,明年也不过80斗,这税赋,却是轻省得很。” 见到老人这般欣悦之色,颜继祖心下亦十分高兴,却又十分感慨。 看来这李啸,治理地方,根本不似刘泽清所说那般民怨沸腾,而是恰恰相反,此人甚得民心,其下地界,亦是堪称一片欣欣向荣。 只不过,他心中,却感觉还是有些疑惑。 这李啸,税赋收得这般轻省,农人负担是轻了,只是,上交的税赋可就少得多了吧。 虽然朝廷现在免了赤凤卫三年税赋,但之后呢,李啸还真能永不加赋么? 与老头告别后,颜继祖把心中的疑惑,对方文和说了一番。 方文和沉吟了半晌,然后说道:“东翁,在下对此事,亦是疑虑,估计这事,只能等见到李啸,方可知晓其故。” 颜继祖默然点头,一行人纵马疾行,只过了一个时辰,便到了赤凤城南门外。 遥遥看到那高大雄峻,各类防卫措施一应俱全的赤凤城,颜继祖心下又是一惊。 他在朝中便已听闻,说这李啸,自筹资金,在赤凤卫建得偌大一座赤凤城。当时自已尚不以为意,以为流言多有夸大。现在亲眼目睹,方知这赤凤城的阔大,远超了自已想象。 “东翁,这般雄城,竟是那李啸凭一已之力兴建的?”方文和脸上同样满是惊愕之色。 颜继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罢了,行到这赤凤城处,各人俱是疲乏,且在这城外小酒店内歇歇脚,吃了饭食,再入城不迟。”颜继祖对方文和与几个护卫说道。 各人此时,皆是腹中饥馁,见巡抚提出去小店吃饭,自然俱是说好。 各人才到店外,便有小二热情迎来。 “各位客官,看你们这风尘仆仆的模样,一看就是走了远路的,快请进店!小店有上好的新鲜猪羊肉,还有新烫的上好黄米洒,客官们若吃了,那是解饿又解乏啊,吃一分倒有长十分力气呢!客官们请放心,小店酒菜价格,亦是克已公道。若是本店酒菜不好,各位客官白吃不要钱。”小二舌如巧簧,一脸笑得稀烂地作迎请状。 “好,听你说得这好,我等就在这吃了。”颜继祖笑道,随即步入酒店,在靠墙处的一僻静桌子处坐下。 小二殷勤地招呼各人坐下,一边麻利地抹干净桌子。 “小二,上菜吧,拣你们店里拿手的几样菜式,再来二斤黄酒。”颜继祖笑着吩咐道。 “好嘞,客官豪气,这好菜好酒,稍等就来。”小二唱喏了一声,朝颜继祖笑着点点头,便抹布朝肩上一搭,向厨房奔去。 颜继祖环视了一圈店内,发现客人颇多,又见门外官道上,人畜车马川流不息,心下不由得暗想,看来这赤凤卫之地,倒是人流旺盛,才让这般城外小店,亦有这般充足客源吧。 不多时酒菜上来,满桌浓香扑鼻,众人腹中饥饿,见得酒菜诱人,顿是馋虫大动,自是大吃大嚼不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各人夹菜的速度才慢了下来。那小二,见众人吃得高兴,又一脸笑容地过来给众人添酒。 “客官,小店这酒菜,味道还不错吧。”小二打着哈哈。 “确是不错,等会多给你几个赏钱。”方文和又是叭滋一声,仰头一杯黄酒下肚,笑着对他说道。 “客官大方,小的多谢各位客官了。”小二脸上的笑容愈见灿烂。 颜继祖心下一动,向那小二问道:“小二,我等听说,在你赤凤卫地界,这酒店商肆,可是要交大额商税的,可是真事?” 小二忙道:“确是如此,赤凤卫的商铺,每月要交销售额的八分之一为商税,确比他处要重些。” 颜继祖放下筷子,一脸疑惑地问道:“这商税既这般重,为什么我看这满街商铺,却还这般兴旺,倒是奇怪?”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眼见为实 那小二听颜继祖这般发问,便笑着说道:“这位客官,这就是你们这些外地人,所不曾明晓之处。我们这赤凤卫,看似商税要重些,但其实对商家来说,与其它地方相比,反倒轻省不少呢。” “哦,小哥请详言之。”颜继祖来了兴趣。 小二见他感兴趣,索性也打开了话匣子,他低声说道:“客官,按说,我大明祖律,商家三十税一,该是十分轻省了。但恕小的直言,这律令,在当今天下,几乎就是废纸一张。这大明天下,何处官府胥吏不对大小商家盘剥压榨,可叹商家辛苦经营所得之钱财,被其巧取豪夺,国家未得分文好处,倒只是养肥这般贪官污吏了。更有甚者,若商家被强征为官府行头,那更是非举家逃走,或破尽家财,才方可得以免祸啊。” 听了小二这番话,颜继祖与方文和连连点头。 颜继祖甚至脸现惊讶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店的小二,竟能说得这般头头是道,倒令他刮目相看。 小二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他讪笑道:“客官,小的这些话语,大部是从赤凤卫李大人颁布的商家谕告中,知晓得之,赤凤卫大小商家对此皆是明白清楚。不然小人睁眼瞎一个,如何有这般见识。” 颜继祖闻言,又下意识地与方文和目光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他心下暗叹道,这个李啸,对于朝政之弊端,看得这般清楚明白。此人虽是武将出身,但对于治理商家这一点,就连他这个巡抚,怕亦不是如吧。 小二见他不说话,又感叹地说道:“这位李大人,将赤凤卫治理得井井有条,街市安然,我等每月,只需交纳销售额的八分之一商税,其余诸事,皆不用管。既无官府胥吏盘剥,也无青皮地痞敲诈,商户们只管放心经营便是。是故赤凤卫商家众多,经营兴旺,此皆李大人治理之功啊。” 颜继祖听了小二的话语,不觉连连捋须点头。 他想了想,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看来这位李大人,果是将这赤凤卫经营治理得颇佳啊,等下我等要去赤凤城中,倒要好好观看一番才是。” 小二眨了眨眼,又急急问道:“你们这些外地客官,是初次来咱们赤凤卫吧?” 颜继祖一怔:“正是。” 小二忙道:“若是各位初来,没有赤凤卫颁发的通行腰牌,却是不可径直入城。需得在城门外民政司办事点,核查身份,领取通行条证,方可入城,以及在城中住宿歇息。这通行条证,需每三日一换,以备核查,却需谨记。” 一旁的方文和插话道:“想不到,你们这赤凤城,这般繁华之地,倒是盘查得颇紧。” 小二笑道:“这是赤凤卫李大人为了严防鞑子与流寇细作,才不得不采取的措施。若各们在这里长期经营,表现良好,就可领取民政司的通行腰牌,以后只要佩戴此腰牌,便再不用开通行条证了。” 听了小二的话语,颜继祖哦了一声,心下对李啸,又不觉高看了几分。 现在大明各地,兵备松弛,哪怕是边关重镇,很多地方的盘查工作,基本上是处于睁一眼闭一眼的松散状态。原先辽东诸城的失守,便与官军城防的松弛散漫,关系极大。这李啸,身处内地城镇,却能严加警惕,此人当真不可小看。 颜继祖犹在沉思,那小二却收不住嘴,他笑着对各人说道:“各位客官,你等初来乍到,若是有空,不如先不急于进城,可从这西边绕行到北面的龙口港处,看看我赤凤卫海贸之盛况,然后再从北门进城,这样一来,却可省了一道盘查。” 颜继祖眼前一亮:“小哥此法甚好,那我等先去龙口港看看。” 不多时,各人皆是酒饱饭足,便起身离去。除付了二两五钱的酒资外,方文和另给了小二5分银子的小费,那小二一脸笑得稀烂,连声称谢不提。 出了酒店,各人便按刚才小二的建议,从赤凤城西侧绕行过去,直奔龙口港。 从赤凤城西侧绕行时,颜继祖注意到,隔着宽阔深邃的护城河,可以看到这西面城墙上,角楼,堡楼,女墙,射孔等防御措施一应俱全,上面既有伫立静守的哨兵,也有来回巡逻的巡兵,防备甚是严密。 颜继祖心下,又是满满的感慨。 行了五六里路远,颜继祖等人,便可远远地看到,有如一个巨大张开的龙口一般的龙口港。 再行近些,便可以看到,在这巨大的港口处,碧波荡漾,海天一色,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几百艘,一眼望去,舻艟叠叠。更有多如群蚁一般的民伕与运工,在船只与码头上,来来回回地搬运货物,忙碌不休。 一条宽阔平整的官道,蜿延远去,连接着港口与赤凤城。这条官道上,运货的四轮马车,两轮车,独轮车,人力轿,以及手提商货的行人,挤挤挨挨,川流不息。 而官道的两旁,则有大大小小各类商铺店肆酒楼茶馆,吆喝声此起彼伏。 颜继祖看到,一批批粮食、茶叶、瓷器、布匹、酒水、木制器具、中药、胭脂水粉等物,不断地从船上卸下,通过官道运入赤凤城中。而一箱箱铁器、刀剑、生丝、呢绒、海盐则不断地从赤凤城中运出,经过港口,运上各条商船上去。 这般繁忙景象,让颜继祖有种错觉,仿佛自已不是在这山东赤凤卫,倒似回到了离家乡不远的,大明第一海外贸易港口泉州港一般。 众人看了一阵,皆是赞叹不已。 接着,便复沿着官道,行返赤凤城,准备从北门中进入赤凤城内。 果然,在北门外,有衣甲鲜明神情严肃的两列军兵,对来往人等严加盘查。而在北门一侧,有赤凤卫民政司的办事处,有专门的官员核查入城人员身份,并下发通行条证。 好在颜继祖各人早有准备,带着济南府开具的出行路条,那官员核查无误后,方开了通行条证,让各人入城。 进入城来,各人见得城中的繁华景象,愈发震惊。 他们看到宽阔的青石板中央大街两旁,有许多的大型批发市场,还有车马行,仓库区等大型建筑,更有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平民区与富人区,整个赤凤城虽繁荣热闹,却井然有序。 而在再往前走,则到了赤凤城中真正的闹市区,这里行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人声喧哗鼎沸,好一片热闹景象。 青石街道上,不时有一队队身着皮甲的治安队,来回巡逻,维持街面秩序。颜继祖注意到,这些巡逻队中,不少人略有残疾,有少手指的,有略为瘸腿的,估计是战场受伤的军兵,离开军队转而成为治安人员。 这时,那官道两旁的商铺吆喝叫卖声,正一声高过一声地传来。 “上好的松江府细棉花布,布料均密厚实,保暖舒适,价格实惠,每匹只要二两银子呀。。。。。。” “各位客官看过来,本店有最新进的上好福建铁观音,喝一口解渴,喝两口润胃,喝一壶便是神清气爽万事无忧啊,各位客官速来免费试喝。。。。。。” “顶好的苏州茉莉胭脂,脂细粉匀,一盒只要一两五钱银子!唉,小娘子你若搽了,那叫一个美如天仙,你家相公得你这美人相伴,定然从此再不去青.楼啦。。。。。。” “真正山西老陈醋,酸劲足,后味缓,成色一流,价格公道实惠,各位客官速来买啊!。。。。。。” “烧饼,热乎乎鱼肉烧饼,好吃实惠量又足,十块只要半钱银子啰。。。。。。。” 一行人一路看过去,只见一条宽阔的青石路两边,各类店铺林林总总,什么布店,米行、油铺,醋店,酒楼、茶行、胭脂水粉店、医铺、刀坊、器具店,瓷器店等等,甚至说书铺子,算命摊子,风月场等等应有尽有。颜继祖等人一时都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同的店铺能见缝插针地开设进来。 “东翁,学生现在知道,李啸为何能只收取这么一点粮税了。”望着眼前的繁荣景象,方文和一脸有感而发之状。 “哦,却是何故?” “大人,这李啸的赤凤卫,商家这般众多,贸易这般兴盛,人烟这般稠密,每月收取的商税,怕是一个惊人的数额,相形之下,那点粮税,估计根本未入李啸之眼。” 颜继祖点头道:“抓商道,促农耕,本是南宋立国之策,却没想到,这个李啸,竟在赤凤卫中,将此方策发扬光大了。” “大人,接下来,我等要去何处?”方文和问道。 “现在赤凤卫基本已看毕,径直前往内城去吧。我等也该去看看,这正主李啸,是何模样了。”颜继祖脸上露出欣悦的微笑。 一行人随即牵着马,前往内城入口。 这内城入口,防守更加严密,有身着耀目钢甲的两列仪仗军兵,神情严肃地守卫入口。一般的行人商队,皆远远地从两边绕行。 待颜继祖一行人走近内城入口时,一名铠甲鲜明的军兵,拦住了众人去路。 “内城乃是官军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速速退去!”军兵大声对众喊道。 颜继祖向方文和点头示意了一下。 方文和会意,微笑上前,对那名军后低声道:“速去禀报你家城主李啸,告诉他,山东巡抚颜大人,率众微服私访至此,请他出来迎接。” 军兵大惊,他用一种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颜继祖一行人,随即速速入内禀报。 不多时,从入口里面,一阵紧急的脚步声传来。 颜继祖看到,一名身材雄壮,面目英俊,身着正三品武官服,头戴纱帽的年青官员,率着一众官员,从内城中急趋而出。 那年青官员,在离颜继祖等人数步外站定,他见到身着常服,宛如普通商人一般的颜继祖一行人,脸上不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颜继祖暗道,估计此人,便是那李啸无疑了。 于是,他立刻取下身上官印,递给方文和,让方文和交予对面那名年青官员验看。 那年青官员,验看过官印后,不由得脸色大变。急急将官印交给方文和,便下跪而拜。 “赤凤总兵李啸,拜见巡抚大人!” 颜继祖笑着虚扶了一下李啸,李啸趁势站起。 “百闻不如一见,李总兵真真一表人材是也。”颜继祖见到李啸这般英武俊朗,他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李啸拱手笑道:“巡抚大人谬赞了,卑职惶恐之至。在下不知巡抚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颜继祖摆手笑道:“李总兵,本宪此次来赤凤卫,实是欲微服私访以探查实情,岂可提前告之于你呀。” 颜继祖说毕,众人皆是大笑。 李啸连忙作了个迎请的手势,朗声道:“外面风大,各位远来辛苦,请速随末官入城休息。” 在带着颜继祖与方文和二人入客厅稍坐时,李啸同时下令,安排盛宴,款待颜继祖一行人。 客厅中,颜继祖目光深沉地感慨道:“李啸,你可知,本宪未来赤凤卫前,可是有多人向本宪禀报,说你李啸治理无方,民多怨愤啊。” 李啸心下一紧,随即笑道:“于是,大人便打算,因此来赤凤卫实地探访一番,以观实情是否?” 颜继祖笑道:“正是如此。本宪自济南来到赤凤卫,沿路所见,皆是一片萧条。只有到了这赤凤卫地界,方见兴旺蓬勃之气象,实是李总兵治理有方之功也。” 李啸笑道:“卑职粗陋理政之法,如何当得起大人夸赞。巡抚大人,休要折煞在下了。” 颜继祖摆摆手:“本宪非轻易夸人之辈,李啸能你凭一已之力,建得这般繁华一个赤凤卫,实是非易。休说山东,便是我大明境内,怕亦难有官员,能有李总兵这般卓越治理之政绩。由是可见,那些告状之辈,多为抵毁污蔑之言也。” 李啸一脸感激状:“巡抚大人体察卑职苦心,未听小人污蔑之言,亲来探访僻地,李啸实是感激之至。” 颜继祖笑道:“李啸,本宪在想,你这赤凤卫,治理得这得卓有成效,却不可孤芳自赏哪。若你能将赤凤卫治理之法,授与本宪知之,那本宪将来,可在山东全境推广这赤凤卫模式,让山东百姓皆得享受福祉,岂非大好之事?” 听了颜巡抚乐观期盼的表态,李啸脸上微笑着,心下却在暗叹。 这小小的赤凤卫内,本官要推广自已的政策,已历两年,尚是这般不易,多遭地主乡绅抵触。你颜继祖初来乍到,便想这般急于求成,在山东全境加以推广,谈何容易! 不过,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压住了自已的真实想法,笑着对颜继祖说道:“若大人以为僻地之法可取,末官自当将赤凤卫治理之法全盘告之大人,以助大人在山东各地,推行我赤凤卫治理之法。” 颜继祖大喜道:“李总兵心怀全局,全无私心,甚好!甚好!那本宪,就先代山东百姓谢过李总兵了。” 李啸连忙逊谢。这时,包括方文和在内,三人皆大笑起来。客厅中,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财源滚滚 颜继祖一行人,在赤凤卫住了三天,与李啸无乎无话不谈,至离别之际,彼此已是熟络得有如老朋友一般。 当然,在这几天内,李啸也将赤凤卫如何招揽流民,如何收何商税,如何开垦荒地,如何经营管理等事,对颜继祖详说了一番,听得颜继祖连连点头。 只不过,李啸当然也有所保留。那就是,象一些诸如钢铁冶炼技术、呢绒生产,水泥生产,卷烟生产之类关系到李啸军发展命脉的问题,李啸皆是轻轻带过,并不对他具体说明。 三天后,颜继祖一行人返回济南府,李啸又赠给了他珍贵的东北老山参与大颗东珠,诸如方文和及各名护卫,亦各赠了银子若干。李啸的豪爽作派,让颜继祖等人对他愈发高看,个个一脸喜色,满意而归。 目送着颜继祖等人打马远去的背影,李啸与赞画陈子龙二人,皆是一脸深思之色。 “李大人,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大人您觉得,这位颜巡抚,能在山东之地,推广咱们赤凤卫的做法吗?”陈子龙问道。 李啸轻轻地摇了摇头。 “谈何容易!” 李啸轻叹一声道:“本官这小小的赤凤卫内,有军兵,有权利,且已历时两年,尚且都有恁多乡绅地主,明里暗里加以制肘。颜巡抚这样新来乍到的官员,在山东之地根基浅薄,一无亲信之官员将领,二无雄厚之资金钱财,想在这山东境内,按我赤凤卫模式做成大事,实是难矣。依本官看,颜巡抚现在看似乐观,只怕终究会处处碰壁,最终心灰意冷作罢吧。” 陈子龙闻言,亦感慨了一番,二人方返身回城。 回城路上,李啸问陈子龙道:“卧子,你可曾统计过,现在我军,每月共有多少收入?” 陈子龙见李啸这般发问,立即回禀道:“李大人,现在我赤凤卫,铁龙城、金汤城三地中,共有铁器、海盐、呢绒、生丝,金矿等物,为重点商品项目,另有商税为财政重要补充。” “你且详说下去。” “大人,现在铁龙城中共建高炉6座,炒炉4座,每天的熟铁产量,保守估计可达到7万2千斤,一个月的产铁量至少为220万斤。其中约有140万斤中下品质熟铁,用于各类铁器生产,每月可造诸如铁针,铁铲、铁锹、铁锅、铁桶、铁勺、菜刀、锄头、酒壶、面盆、斧头、火箸、通条、铁炉、钉子等繁多种类的铁器,除去成本与人工,以及运输与销售费用,每月预计可获纯利80万两以上。实为我军最为重要的财政来源。” 听到陈子龙的报告,李啸脸现欣悦之色。 这钢铁项目,堪称李啸立军之本,现在除了盔甲与武器主要供应李啸军,暂不外卖外,所产的各类铁器,已成铁龙城的最主要生产项目,为李啸军带来了滚滚财源。 如果,等到炼钢技术研究完全成熟,能大批量生产全格钢材的话,李啸的获利,将会更加丰厚。李啸军的装备,也会更上一个新台阶。 “那海盐项目,现在每月可获利多少?”李啸又问。 “禀大人,现在我军中共有一千亩盐田,每月可产盐300万斤,共2.5万担,为免有扰乱盐市之嫌,基本除了供应赤凤卫、铁龙城、金汤地三地外,大部外销蒙古诸部,另外还有小部分售给东江镇以及一些朝鲜商人。平均算来,刨去各类成本,每担有3两的纯利,每月可获纯利7.5万两。” 陈子龙停了一下,又对李啸说道:“大人,等到海洋岛开发完毕,还可再建成二千亩盐田,那样的话,每月的盐产量可达7.5万担,每月获利可达22万5千两。” 李啸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又继续问道:“那金汤城生产的呢绒呢,每月平均下来,可获利多少?” “禀大人,据金汤城的报告,现在共有土默特部,奈曼部,喀喇沁部,勒津部,永谢布部,阿苏特部,鄂尔多斯部,巴尔虎部这七个蒙古部落,在春末与秋末两季,向我军提供羊毛。一年之中,总可获得羊毛1520万斤,按4斤羊毛产一斤呢绒,一匹呢绒约长5丈,重量约为4斤计算,可产呢绒95万匹,皆是以每匹5两的批发价出售,总售价475万两,每年可获纯利近400万两,平均每月有33万两的纯利润呢。” 见得李啸一脸笑容,陈子龙又笑道:“那接下来,我再来对大人说说生丝获利的情况吧。” “嗯,卧子你继续说下去。” “大人,我军现在已开发耕种的桑田数量为3万亩,均在赤凤卫境内,3万亩桑园,一亩桑田约可产桑叶1000斤左右,可缫丝5至6斤。按最低产量算,能产出15万斤生丝,按一担120斤算,也就是1250担生丝。因为我军暂时没有海外销售渠道,故只能在国内销售,而生丝在大明国内的价格,大约是每斤6~7钱银子,每年可获利9万两,平均每月7千5百两银子。” 听了陈子龙的介绍,李啸眉头微皱。 现在的生丝获利,相比铁器、海盐、呢绒之类产业,可是要少了太多。 陈子龙仿佛看穿了李啸的心思,他笑着说道:“李大人,现在生丝获利之所以不多,实是因为桑田有限之故。若等到单县的15万亩桑田,原黄县与招远县内的8万亩桑田开垦出来的话,那共有26万亩桑田,可产130万斤生丝,若在国内销售的话,可获利78万两,若能拓展出海外渠道的话,利润可翻一倍,达160万两呢。” 李啸知道,生丝贸易,如果贩运到海外的话,那才是真正的暴利。 明末海外贸易资料显示,当时许多洋商从广州购买生丝,然后贩回欧洲各国,或者转运美洲墨西哥等地纺织,其进货价约在每担160~180两之间,约为国内市场价的两倍多!如果是质量好,品相佳,份量充足没有弄虚作假的优质生丝,更可高达每担260~300两之多! 那大海商兼大海寇郑芝龙,由于完全垄断了对日贸易,在把福建生产的生丝贩运到日本后,每担的出手价更高达让人叹为观止的600两!这个近乎可怕的价格,达到国内市场价格的9倍多,实在是完完全全的暴利! 只不过,若是只卖生丝的话,还不能完全满足李啸的雄心。 李啸笑着对陈子龙说道:“若只生产生丝,获利却还太少,卧子,本官派你前往松江等地,高薪聘请一批纺织女工过来,并大批购买织丝机,从而我赤凤卫自已纺织丝绸。却不可让大头利润,让他人挣了去。” 陈子龙眼睛一亮,忙道:“学生谨遵大人之命!若真能自已生产丝绸,这利润可就大了去了。大人你不是说过,一斤半生丝可以制作一斤绸缎么,那130万斤生丝,便可制出至少85万斤丝绸,约可产7200担,共为57万六千匹,在国内销售的话,每匹平均为10两,则总共可销售576万两银子,每月获利48万两。若能销往国外的话,获得还可再翻三倍,我们一年可获利达1500万两以上!” 陈子龙说到兴奋处,脸上不觉泛起红光,并且一脸期盼的神色。 李啸笑道:“很好!那纺织丝绸一事,卧子需尽快办好,我派商业司的人员协助你,今年产出的生丝,至少要有一半,要纺织成丝绸。” 陈子龙大声应诺,又接着说道:“大人,最后再来说说金矿开采吧,自去年年初金翅岭金矿开采至今,总共炼出黄金1万8千两。另外,据那矿头马棠报告,经反复堪探,又在招远三处地界发现了黄金矿脉,估计四处金矿全部顺利开采后,每年总共可采黄金至少7万5千两以上。” 听了陈子龙眉飞色舞的报告,李啸心下十分欢喜。 现在大明朝中,银贱金贵,一两黄金,甚至可换13两白银,那么,李啸一年所产的黄金数量,可抵换近1百万两银子,这笔收入,亦是绝对可观。 陈子龙最后说道:“大人,现在赤凤卫、铁龙城、金汤城各处,共有大小商户1000余家,平均每户每月交纳商税20两,每月可得商税2万两,一年共可获商税24万两。” 李啸脸上,绽起了舒心的微笑。 那么等到盐田、桑田、纺织工业全部建立并健全后,可以算出,铁器一年可获利960万两,海盐一年可获利270万两,呢绒一年获利400万两,生丝与丝绸一年保守估算800万两,金矿90万两,商税24万两,那么总共可获利2544万两! 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要知道,现在崇祯皇帝不顾百姓死活,大力催交三饷的情况下,明朝一年的财政收入,除去各类折色粮食外,也才获银二千余万两。 更可叹的是,崇祯费了大力气搜刮上来的银子,只能是迅速地消耗一空,连亏空都填不上,导致连年巨大的财政赤字。 在明朝的史料中,有一些读之令人心酸的记载。 《恸余杂记》中记载:“闯贼西奔,括宫中得金银七千余万两,驼载而去,天下闻而惑之。以为先帝宫中有藏金如许,足支数十年,而顾以二百四十万练饷之加,失天下心,致成瓦解。即甚昏愚,亦不至此。吴喧山曰,吾尝司计,请发内帑,上令近前密谕曰,内库无有矣,遂堕泪。” 《甲申记事》中亦记载“予监督节慎库时,为甲申三月十五日,与主事缪沅交盘,库中止银二千三百余两,又钱作八百,国家之贫至此,可发一笑。” 李啸心下感叹,自已仅凭这三处土地,预计所获得的财政收入,竟与明朝一年的财政收入相当,可谓富可敌国了。 由此可见,贸易与工业,能给国家带来多么巨大的收入。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明朝数个县大的荷兰,能在世界各地,通过销售工业产品,通过贸易与殖民,赚取巨额利润,获得了海上马车夫的美名,从而成为这个大航海时代,最有钱最富有的国度的主要原因。 而相形之下,面积比整个欧洲还大的明朝,却只能苦守那一点田税收入,连商税都收不到,以致中央财政入不敷出,并且最终逼反了无数的贫苦百姓。 其实,李啸的收入,在明朝之内,还不算最富有之人,有一个人,比李啸还更加有钱。 这个人,便是时任福建五虎游击将军的郑芝龙。 此人通过对日本与南洋的垄断贸易,以及强迫过往商船交纳供金的方式,获取了滚滚暴利,一年纯收入可达三千万两以上。 郑氏家族获得这般暴利,方能组建规模庞大的船队以及私家军队,以至南明时,那隆武帝,几乎被郑氏家族架空得形同傀儡,并最终成为牺牲品,实实令人喟叹。 财大气粗的郑芝龙,让同样干贸易与海盗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自叹弗如,甘居下风。 李啸暗想到,也许,等到自已的卷烟开始生产销售的话,自已的获利,才能与郑芝龙勉强匹配吧。 因为上次李啸计算过,李啸那45万亩烟田,共可产出总共能产出4500万条香烟或2250万条雪茄。除去各类成本,一年获利可达500万两以上的巨额银子! 李啸随后,又粗粗计算了一下,每个月所要花费的银钱数量。 若赤凤营、铁龙营、金狼营三营兵马全部招满,以每营各有3总兵员计算,每营约有18000人,三营共计54000人的兵力。 三营兵马的薪水,加上各类政府官员的薪资,以及军兵家属的生活补贴,还有伤残军士的抚恤慰问金等等,初步统计每个月可达12万两。 各类李啸军下属工厂的工人薪资以及奖金和补贴,又约要花费5万两。 这样一来,再加上各类设备维护,城池整修,以及产品研发的费用,李啸军每月需固定花费银两,有20万两足够了。一年算下来,在不计算伙食费用的情况下,也不过240万两银子的开销用度。 相比财富的滚滚而来,现在的李啸,心下最为忧虑的一件事,便是粮食的生产与供应问题。 毕竟,拥有足够的粮食,才是国家与统治集团,赖以生存与发展的根本与基础。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郑彩来访 李啸对粮食问题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据统计,现在李啸所据有的生产粮食的土地,哪怕加上新开发的荒地在内,也不过是,原赤凤卫30万亩,单县40万亩,海洋岛4万亩,新并入的黄县招远两地84万亩,共有种粮土地158万亩。 各处加起来,所拥有的粮食耕地面积,其实只不过与明朝江南一带的一座县城相当,想来十分无奈。 按一亩地一年共收税4斗来计算,一年总共只能收63万石的粮食。 而需要李啸提供粮食的各营军兵,工厂工人与政府人员,以及各类劳改俘虏、建筑劳工之类,按总数15万人,每人每天约要吃两斤米粮,三两猪肉计算,那么每人每年需720斤米粮,以及108斤肉食,则需消耗粮食10800万斤,猪肉1620万斤。 10800万斤粮食,按一石188斤粮食中,只能吃到150斤来算,可折算为72万石粮食。也就是说,李啸现在的粮食产量,还根本不够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而是只能与猪肉一样,必须从市面上大额采购。 按山东现在市面粮食2.5两一石,一斤猪肉二分银子的价格来计算,李啸一年中,需另购10万石粮食,也就是花银子25万两,另需花购买猪肉的银子33万两,共计58万两的额外粮食支出。 其实,现在李啸采购的粮食远大于此数,因为大批的流民到来,都是由李啸暂时免费提供粮食给他们,才使他们平安度过最初的困境。这些新来的流民,消耗的消食数量相当可观。 当然,花费银子,对于现在财大气粗的李啸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只不过,粮食受制于他人的感觉,很令李啸难受。 毕竟,如果自已的军兵数量,以及工业规模还要进一步扩展的话,粮食缺口会越来越大,而李啸控制的土地内,能开发的粮食耕地,已达到了一个极限。 而李啸知道,随着明末战乱的扩大,粮食价格还会进一步上涨,到崇祯十五年时,宣府镇等地,粮价甚至达到了每石近5两的高昂价格! 更有甚者,因为战乱阻塞与奸商屯居积奇的原因,即使粮价如此之高,这粮食却还有买不到的风险。 民无粮不安,军无粮则乱,没有安全的粮食储备和粮食供给基地,李啸军的未来,存在着巨大的风险。 只是,该去哪里谋得更多的土地,让自已未来的发展,不至于因为粮食问题而受制于人呢?总不能强行伸手捞过界,去山东其他地方强取土地吧。若是这般,在朝廷对自已已颇为疑忌的情况下,这样强横的做法,只会让自已四面树敌。 也许,去海外拓展生存空间,才是李啸现在唯一可取之道。 只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因为李啸的水师,除了那艘现在已成了渔船的二号福船外,再没有多余的船只,所谓的水师,不过是个空名罢了。 没有水师,想去拓展海外领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啸返回府邸后,径自去了郡主朱媺姵处。 见到李啸过来,正挺着个大肚子,倚着窗前看春光的朱媺姵,急欲起身,被李啸轻轻按住。 “姵儿,还有不到两个月便要生产了,却不可动了胎气。” 朱媺姵脸色一红,她抬起头,望着李啸的清澈眼眸中,竟满是羞涩。 “夫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朱媺姵的声音轻若蚊鸣。 “哈哈,无论男女,皆是上天所赐之宝,为夫都喜欢。”李啸手抚妻子高高隆起的肚子,直诚地说道。 朱媺姵掩嘴轻笑,脸上却泛起了同情的神色:“现在为妻已孕八个多月,妹妹婉儿亦已怀了两个月,夫君这些时日,却是颇受床头寂寥之苦了。” 李啸摇头笑道:“姵儿你想多了,为夫诸事繁忙,男女之情,却也不曾多想。现在只想着姵儿早日诞下麟儿,让为夫早日当爹才好呢。” 朱媺姵轻叹一声,以一种惋惜的语气说道:“可惜我那几个陪房丫头,夫君不太喜欢,不然让她们多伏侍下你也好。” “唉,姵儿,你真是想多了。” “本郡是大妻,本该多为夫君分忧的,现在夫君枕边寂寥,为妻甚是不安。对了,夫君,要不你早点去把那个蒙古公主英格玛娶过来吧,有她陪着,夫君却亦不必夜守空房了。” 朱媺姵这句话,让李啸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 英格玛,这个土默特部的公主,这个有如蒙古高原一般裸露直接,又有如蒙古烈酒一般肆无忌惮直冲人心的少女,自去年金汤城一别后,这个为自已献上处子之身以求一夕之欢的蒙古女子,竟再未谋面,想来倒是自已亏欠了她。 只不过,现在赤凤卫新纳黄县招远两地,又有开发海洋岛,种植烟草,招揽流民,安置俘虏等繁忙事务,自已也实在抽不出空来,前往宣府镇金汤城。 却不知道,那位就此离去的少女,是不是还在等待着自已。 想到这里,李啸心头一阵莫名的惆怅。 朱媺姵的话语,又有如银铃一般传来:“夫君,既然那英格玛,天地远隔,一时难见,不若我荐我一名侍女给你,聊解枕边孤寂。” 李啸一惊:“是谁?” 朱媺姵笑了起来,她招了招手,旁边一名侍女模样的人,一脸羞涩地走了过来。 李啸看着此人,忽觉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那名侍女见李啸这般打量自已,霎时脸上一片通红。 “夫君,你莫非忘了她么?她可是你从海中救上来的呢。”朱媺姵脸上一片笑容。 李啸电光火石般地想到,原来此人,便是当日自已在海中救上的,那个豪格的妻子卓那希。 没想到,自去年十月救了她,半年多过去了,她已是完全的汉人女子打扮,难怪自已一时未认出她是谁来。 只不过,听了朱媺姵的话,李啸心下,感觉十分尴尬。 不是吧,把豪格原来的老婆,当自已的陪睡丫头,这位郡主,也真想得出来。 只是,当自已与卓那希那清澈的目光相对时,为何又能感觉到自已的心灵,在微微的悸动? 李啸瞬间感觉脸上有些发烧,他直起身来,脸上便带上微微的恼色:“娘子莫开玩笑,这如何使得,李啸不是趁人之危之辈。” “如何实不得,她在我在我身边伏待这么久,本郡早看出来了,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子,只是身世凄苦,让人惋叹。夫君你若收了她,却亦是好事一件呢。” 李啸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李某当日救她,实出公心,决不做这等强人所难之事。” 听到李啸与朱媺姵两这人这般争执,一旁木然站立的卓那希,望着一脸正色不停推辞的李啸,卓那希感觉心中,似有万语千言想对他说,却一时堵在胸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大人啊,你可知道,自当日我在船舱中,从昏睡中醒来后,见到英武俊朗的你,前来关怀探望我时,我内心之中,有多么地感动。你那雄健伟岸的身影,你那言语关切的神情,仿佛在这一刻,便在我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后来,到了赤凤城,你又送给我那么名贵的苏州胭脂作为礼物,你可知道,当时手捧胭脂的我,看着你亲切的笑脸,心下有多么激动与温暖。 虽然与你李大人相处的时间极其短暂,只是,我自已知道,和你在一起时,心里有多么的激动与欣悦。 这是自已在那冰冷险恶的后金皇宫中,几乎从未体会过的美妙感觉。 也许,就在那一刻,我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灵,便想永远栖身在你身边吧。 只可叹,你我相识之缘太过短暂,每天繁忙的你,早已把我忘却了。更不会知晓,有一名曾蒙你搭救的女真女子,在悄悄地为你日思夜慕。 要不然,何至于我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我了。 只是我卓那希,已与往事彻底了断,自认姿色也还不错,也不图什么名份,只是为何,连当一个你的通房丫头,都不能么? 想到这里,卓那希心头五味杂陈,晶莹的泪珠在她眼中涌动。 而在李啸终于掉头离去之后,串串珠泪,从卓那希的脸上,忍不住地滚落下来。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呜咽不已的卓那希那纤纤玉臂。 “夫人。。。。。。” 卓那希见朱媺姵正微笑着,抓着自已的手腕,连忙抹去泪水。 “卓那希,你别难过,其实本郡看得出来,李大人也是喜欢你的,只不过,他抹不开自已的心结罢了。” 卓那希心头一颤,她一张口,两颗晶莹泪珠,却又先滚落下来。 “夫人,还是不要强李大人所难了。”卓那希声音很低。 望着卓那希难过而羞涩的模样,朱媺姵微笑着,却最终轻轻地发出一声惋叹。 。。。。。。 两天后,李啸刚送陈子龙及一众商业司的官吏,前往松江府购买丝绸纺织机后,便有属下来报,说有一个名叫郑彩的人,专程从福建乘船远行至赤凤卫,欲求见李啸。 “郑彩?” 李啸心下一疑,猛地想到,此人该不会是郑芝龙亲随部下的那个郑彩吧。 史载,郑彩,是明末清初同安县安仁里高浦人。天启五年从郑芝龙下海经商,后随郑芝龙受明廷招抚,官总兵。南明在福州拥立隆武帝时,他封为永胜伯,奉命出师江西。清兵入关,他迎鲁王监军入闽,被封建国公,永历元年挟鲁王退守厦门。永历四年中秋,郑成功计杀郑彩弟郑联后,他引“舟师百余艘,逃于广东南海之间”,最后仍被郑成功收编。被收编后没多久,即病卒于家中。 李啸想到这里,立即随通报军士,前往内城入口。 李啸远远地看到,一个身材矮壮,面目黎黑,却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的中年壮汉,带着一名与他神态颇象的汉子,站在内城的北门入口处,东张西望,似乎对这赤凤城中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 见到身着正三品武官服的李啸过来,那两名壮汉皆不觉眼睛一亮。 “在下郑彩,为福建五虎副将郑将军手下守备,这位是吾弟郑联,我等今天来到贵地,特来拜见李总兵。”郑彩见那身着正三品的武官过来,心下暗想,此人必是那赤凤卫总兵李啸了,慌忙与其弟一同跪拜。 “两位快快请起。” 李啸笑着虚扶起二人,心下却是一动。 这二人,果是那郑芝龙部下。看来,这郑芝龙近来又升了武职,从史书上所记的游击升为副将了,却不知派这二人,到赤凤卫,所为何事。 “李大人,我等来到贵地,实为受我家郑大人之委派,带了商船二十艘,前来与大人详谈两家贸易一事。“郑彩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一边将自已的随身腰牌,递给李啸验看。 李啸心里暗地一惊,这郑芝龙,信息到是敏锐得很,估计对自已的赤凤卫,已颇有了解了。 不过,他愿意与自已开展贸易,却是李啸求之不得之事。 “二位远来辛苦,请随本兵入城详谈。” 李啸将郑彩的腰牌还回,微笑着作了个延请之势,遂带入郑彩郑联二人进入内城官厅中,看茶而坐。 “李大人,你这赤凤卫,建设得这般繁华兴盛,井井有条,实让我等,开了眼界呢。”郑彩方落坐,便对李啸夸赞道。 “是啊,我等进入龙口港,眼见得这一片繁华气象,怕不在我家乡泉州港之下。”一旁的郑联也笑着插话道。 “呵呵,二位过誉了,赤凤卫才建不到三年,诸事尚不完善,如何可与我大明第一港泉州港相比啊。”李啸笑着摆摆手,然后对郑彩说道:“却不知两位,欲与本官谈何贸易之事?” “李大人,这贸易一事么,我家郑大人有信在此,请李大人过目。”郑彩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抽出一封信件,双手递给李啸。 李啸打开信件,迅速地看了一遍。 这封信的内容,便是那郑芝龙,因在海中截获了一艘走私的朝鲜商船,才知道李啸的赤凤卫,出产一种颇为新奇的呢绒布料,又保暖又舒适,让他十分感兴趣。故特派郑彩郑联两兄弟,专门来到赤凤卫,希望与李啸详谈这呢绒贸易一事。 郑芝龙希望,从今之后,赤凤卫所产的呢绒,那日本与南洋的销售渠道,便交给他来包销。当然,李啸的赤凤卫所产的其他商品,如果价格与质量都合适的话,他也同样希望包下所有日本与南洋的销售份额。 看了这封信,李啸心下极喜。 有了郑芝龙的日本与南洋渠道,李啸军所制的产品,销售量自是大增,这将给李啸军带来不可估量的滚滚财富。 李啸心下这般想着,但他表面上却不作声色。 郑彩用一种期盼与焦灼的眼神,看着沉吟不语的李啸。他不知道,现在的李啸,心中却已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用商品,换台湾!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购买台湾 这个想法,在李啸心头突然泛起后,李啸能感觉到,自已那颗强健的心灵,立刻砰砰地剧烈跳动。 台湾岛,中华的宝岛,位于中国大陆东南沿海的大陆架上,东临太平洋,东北邻琉球群岛,南界巴士海峡与菲律宾群岛相对,西隔台湾海峡与福建省相望,总面积约3.6万平方千米。 而据现代统计,台湾有25%的面积,为合适的农业耕作区,其中又有80%的合适耕作土地,位于利于耕作的西部平原地带。另有20%的可耕作土地,散落于狭长的台东沿海地带与台中山脉空隙地。 可以容易算出,有9000平方公里的土地,以一平方公里约等于1500亩土地来看,适合开垦的耕地面积达到1350万亩,而位于台湾西部平原地带的耕地,其总量可达1080万亩! 这1080万亩可开发耕地,便是李啸想要牢牢占据的地方。 1080亩的肥沃耕地,是李啸现有耕地面积7倍,土地品质更是比山东那些荒地与盐碱地好太多。 据历史记载,在永历年间,那些被福建与广东移民们开发出来的20万亩耕田上,平均亩产水稻达2石以上,甚至有不少土地亩产稻谷达3石之多,与北方的土地相比,同样面积中,出产的粮食数量,竟要高上数倍。 可见,若有了这7倍多的可耕作土地,李啸等于拥有了一个巨大的粮仓,粮食问题再不会受制于人。 李啸想要占据的地方,便是那广阔肥沃的台湾西部平原地带。至于台东与台中山脉地区,因多为台湾土著居民占据,且土地贫瘠,地势险恶,一时难于征服,故暂不在李啸的收纳范围之内。 要知道,后世的日本,在占据了台中与台东后,依然遭到台湾当地土著的强烈反抗,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才勉强占据了这些土地。只不过,饶是如此,当地土著依然不断造反,让日本人无法安稳统治。象电影《赛德克巴莱》,就曾反映过当时台湾土著的反抗运动。 毕竟,自已不可能一步吃成一个胖子,要开发并吸收台湾西部,便是相当不易。台东与台中,还是等自已在台湾彻底站稳脚跟后,再把这些地方的土地与居民,吸收消化吧。 而现在这广阔的台湾西部平原地带,亦已被三处不同势力所占据。 其中,北部鸡笼至淡水一带,为西班牙人占据,中部南社、二林、大肚一带,为郑芝龙部占据,而台湾南部,这块台湾最为膏腴的部分,则被荷兰人牢牢占据。 所以,现在李啸想要购买的,便是台湾西部平原南社大肚一带,被郑芝龙所占据的土地。 有了这块土地作为立足点,李啸才能以此为据点,实施将来北驱西班牙,南灭荷兰人的一系列拓展计划,最终将整个台湾西部平原地区,全部纳入了自已的统治范围内。 想到这里,李啸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郑守备,你家主公想和我赤凤卫进行贸易,本兵自是欢迎,只不过,本兵有个条件。” 听了李啸这句淡淡之词,郑彩忙道:“李大人要何条件?” 李啸见他这般急切,却轻笑了起来,并不急于回答他,而是转而问道:“听闻郑副将,现已据占澎湖列岛及金厦等地,部下军兵雄壮,海船众多,可是实情?” 郑彩疑惑了一下,他不知道李啸从何处听到这些消息,不过,他想了想,便一脸自豪地笑道:“确是如此,我家郑大人于这两年,连败粤寇刘香与荷兰人,整个东南沿海,大小海贼无不臣服。现在手下有兵马过万,海船二千多条。非是郑某自夸,我家大人在澎湖跺跺脚,整个东南沿海,都得抖三抖呢。” 一旁的弟弟郑联亦满面笑容地插话道:“李大人,你若有空,可去我澎湖实地看看,便知我等所言非虚了。” 见两人得意之状,李啸笑道:“郑副将现在势力这般壮盛,倒让本兵羡慕得紧。只不过,本兵又听闻,自崇祯初年以来,郑副将就不断地往澎湖以西的台湾之地,安排流民,拓荒生产,却不知近况如何?” 郑彩见李啸对那一片蛮荒之地的台湾感兴趣,顿觉十分意外,他摇摇头说道:“那台湾么,现在依然是蛮荒之地,东面多为当地野蛮土著,北面为西班牙人所据,南部为荷兰红毛占据,只有中部南社、二林、大肚等地,为郑大人占据。只不过,没什么民众愿意移民过去开荒,这些土地,大部依然一片荒凉。” “是啊,原先郑大人,总共安排了近两万福建移民过去,但这些人到了台湾后,发现生活艰苦,地多瘴厉,这些年来,却又偷偷地跑回来了不少。现在台湾我军占据之地,不过尚有五千多移民,还在台湾耕作。郑大人都说了,这台湾之地,实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郑联在一旁补充道。 听了郑彩郑联二人这般介绍,李啸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喜。 他记得,史书也曾记载,好象就是在这崇祯九年,因为感觉台湾之地,投入大于收入,甚不划算,故一心只想做大海商与海盗王的郑芝龙,对于占据台湾无甚兴趣,甚至起了将残余的台湾移民,全部迁回福建与澎湖的想法。 真是眼界决定未来啊。 哼,你郑芝龙目光短浅,将台湾视如鸡肋,我李啸,却是对其爱若珍宝。 李啸轻轻咳嗽两声,脸上便换了一副郑重之态,他对郑彩郑联二人说道:“二位,那本兵也开门见山直说吧。我军与贵军的贸易条件,便是贵军将所据的台湾土地,由我军出资,抵换给我军据管,我军便可与贵军长期贸易往来,互惠共利。” 听了李啸的条件,郑彩脸上一喜,随即又满是疑惑:“这台湾乃是荒僻之地,与赤凤卫一北一南,甚是遥远,却不知李大人要这些土地做甚?” 李啸笑了笑,却也不打算隐瞒,直说道:“本兵土地缺乏,打算在台湾开拓荒地,耕种粮食,以补军需。” 郑彩闻言,又是一脸犹豫疑惑之色。 这个李啸,兜了半天,原来却是为了图谋台湾这般鸡肋之地。此人的打算,倒是怪异得很。 郑彩沉吟了一下,便犹豫地说道:“那李总兵这个条件,待我回复我家郑大人,再作回复可好?” 李啸点点头:“当然可以,另外,本兵还有两条建议,郑守备也可一同回禀你家郑大人。” 郑彩眼睛一亮,忙道:“请李大人明言。” “第一条,便是我军希望能从贵军处,得到一些富有造船经验的工匠技师,帮助我军建造船只。”李啸平静地说道。 “哦。”郑彩眨眨眼,又说道:“李大人要造船工匠,这个我军倒是有许多合适人选,只不过,这些人,长居南方,只恐不愿意到北方来。” “呵呵,郑守备,你可告诉那些工匠,只要他们愿意来赤凤卫,我军会给他们提供优厚待遇。薪饷可达其在福建等地的五倍以上,另外,每名工匠若来,本兵可给贵军介绍费50两。” 郑彩听得李啸这般优厚条件,出手又如此大方,顿时十分喜悦:“李大人好大手笔,若有这般条件,相信会有不少工匠愿来贵地。我回去后,会立刻将大人这条建议上报。” 郑彩方说完,一旁的郑联插话道:“那李大人您的第二个建议,却是为何?” 李啸笑道:“这第二个建议么,便是郑副将若同意将台湾抵换给我军,那我军可再出资,租用贵军船只,从赤凤卫运送军兵与流民过去,接管台湾的土地。” 听了李啸的这条建议,郑彩心下暗道,看来这李大人,是要下了决心要占据台湾了。也罢,自已回去只管禀奏便是,却看看郑大人主意如何。 “李大人你放心,你这二条建议,在下保证回去后,就立刻传达给郑大人,让他尽早给李大人你一个回复。”郑彩一脸不自然地微笑。 “好,那本兵,就等待各位的好消息了。”李啸同样微笑回道。 随后,李啸安排宴席,款待郑彩等人,宾主间一片融洽。 宴后,郑彩等人,低声请求李啸,说船队既已来到赤凤卫,却不好空手而返,希望能采买商货回去,还希望李啸给他们一个优惠的价格。 李啸笑着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于是郑彩等人,以每匹5两的价格,买了2万匹呢绒。以总价10万两的价格,买了二十万件大小各类铁器。以每斤1两的价格,买了10万斤生丝。总共花了30万两银子, 满载而归的郑彩等人,人人喜笑颜开。 他们检验过,李啸军所产的各类商品,品质皆是相当不错,且价格十分优惠。这些东西,如果再转卖到日本或南洋去的话,那价格可是要翻上几倍。 目送着郑彩的船队远去,李啸一脸深沉,内心十分感慨。 自已的水师,还是太过孱弱,若要尽快发展,只有这求助外力一途啊。 也只有等自已有了强大的水师后,才能保证将来台湾的粮食,顺利地运送到北方来。保护粮道的通畅,将会成为李啸军的重中之重。 只是想在短期内,打造一支强大的水师,谈何容易。 除开工匠与水手不足外,最基本的一点,便是李啸军船只,极度缺乏。 李啸其实也知道,即使有合格的造船期工匠,想在短期内造出大量的船只出来,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因为,要造船,首先要造干船坞。 说起来,这干船坞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工艺。欧洲第一个干船坞是在1495年建筑于英国的普兹茅斯,从造出这个干船坞开始,英国才至此走向其海上争霸的兴盛之路。 然而在这之前90年,大明的宝船之家,位于松江的龙江船厂就造了七个干船坞,其中有三个是长约五百公尺、宽约四十公尺,可以建造万吨巨舰或者同时造大量千吨船的巨型船坞。 龙江船厂便是靠这七个船坞,在三年之内造出两百多条大船,作为下西洋的主力航行到东非。 当然,宝船是否真的达到万吨排水量,如今已不可考,但不要说万吨,光是三年建造千吨级以上的船舰两百艘,就是极为惊人的数字。 这个巨大的造船数,超过同期欧洲全部的造船能力,甚至是号称日不落帝国的英国,也要到十八世纪末,其造船能力才能够赶上这个数字。 这是大明在鼎盛期,才能以举国雄厚的财力,做出这样烁古绝今之事,与现在的自已,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李啸估计,在有合格造船工匠的指导下,要在海洋岛造船厂,建成这个合适的千吨级干船坞,可能要至少也个半年的时间。 而即使有了合适的干船坞,要造出经久耐用的大船来,也是颇为花费时间之事。 因为,若要造出经久耐用的大船的话,对木料要求很高,需得使用大棵的致密木料,然后慢慢阴干,排除水份却又不使木料变形,方可用于造船。一般耗时将近一年,甚至更长。 而郑芝龙的福建造船厂,所使用的木材,一般是从越南进口的铁力木,也是慢慢阴干一年后,才能开始用于造船。 现在世界上,造船最快的是荷兰,因为荷兰人造船工业发达,很多材料早有储备,一艘商船往往几个月就造好了。 但象其他刚起步的欧洲国家,造船速度就要慢得多了,象瑞典人造瓦萨号大型风帆战舰,竟花费了整整三年时间,从1625年到1628年,才把这条象征国家力量的船只造好。 而其他欧洲国家,建造类似船只,也差不多亦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比如颇为历史迷们津津乐道的西班牙大帆船,其制造时间,也普遍要花两年左右。 所以,即使将来郑芝龙同意将台湾出售给李啸,在可以预见的相当长的时间内,李啸还不得不仰承郑芝龙的鼻息,租用他的船只运送军兵、流民,以及将来产出的粮食。 这是十分无奈,却无可回避的事情。 总之一句话,想要造出合格的大船出来,决非一蹴而就可达到,而是一件十分耗时费力的事情。尤其在起步阶段,更是有许多的艰难险阻,在等待着李啸。 只不过,现在李啸已下定决心,要走上海上扩张之路,那造船之事,便成为必须要面对的当务之急。 直到看到郑彩的船队,消失在海天之间,一直沉思的李啸,才长吁一口气,返身回城。 李啸原本估计,郑彩这次返回,到下次郑芝龙再派人过来,可能要个大半年的时间,故在郑彩等人离去后,他原本迫切的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却也渐渐变淡了。 只是李啸不知道,率众返回的郑彩,其实给李啸更心急。 才离开赤凤卫后不久,郑彩便写了一封信,把李啸的各条建议详细在信中说明,然后用油纸包裹好信件,绑在鸽腿上,便放出了报信的信鸽,让鸽子快速提前返回。 山东到福建约1800公里,一只信鸽一天可飞500公里以上,算上中途觅食休息,一周之内足以到达了。 事实上,仅过了五天,郑芝龙便在澎湖的官邸中,收到了郑彩的信件。 端坐在官帽椅上的郑芝龙,仔细地看过郑彩的来信后,久久不语,陷入了沉思。 (多谢影孑冷风兄弟打赏,多谢royu222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长子诞生 郑芝龙放下信件,站起身来,伫立窗前,又沉思了许久。 郑芝龙,字飞黄,小名一官,时年33岁,今年年初,刚刚由游击晋为副将,正是年富力强之际。这位纵横东南海域的海洋霸主,身材高大,面目黎黑,脸上棱角分明,浓眉虎目,哪怕不动声色,亦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快去,传芝凤,芝豹前来议事。”郑芝龙沉吟良久后,对一旁的护卫军士下令道。 军士急诺而去,不多时,郑芝凤,郑芝豹二人,匆匆进得议事厅而来。 郑芝凤,是郑芝龙的四弟,字日渐,他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那就是郑鸿逵,这个名字,是他在崇祯十三年时,考取了武举人后,给自已重取的新名。 郑芝豹,是郑芝龙的五弟,字日文,小名莽二,是郑芝龙最喜爱的幼弟。 这两人,是郑芝龙最为亲近的同胞兄弟,每次遇到重大事件,郑芝龙一般皆爱与这二人商议。 二人进来后,郑芝龙将郑彩的来信,递给二人观看。 “二位兄弟,这赤凤总兵李啸,提出的三条建议,你等有何看法?” 在郑芝凤郑芝豹二人看毕,将信件放回桌上后,郑芝友问道。 “大哥,李啸这家伙,手伸得恁长,竟打起台湾的主意来了,实是贪心不足。这个人,以小弟看来,却是要小心提防为要。”郑芝豹皱着眉头,抢先说道。 郑芝龙沉默无言,探询的眼神,却紧盯着正捋须细思的郑芝凤。 “大哥,依我看,这赤凤总兵李啸,若真有心出钱购买我军的台湾据地的话,转让给他,倒亦无不可。”郑芝凤沉吟良久,缓缓言道。 “哦,四弟请详言。” “大哥,这台湾之地,自崇祯初年起,我军连年投入大笔钱财进去,却无甚产出,白费了许多钱财。早先移过去的两万福建移民,时至今日,已偷跑了大半,竟只剩下不到5千人尚在台湾耕作。可见这台湾之地,对于我军而言,形同鸡肋,那李啸若要接手,只要价钱合适,却也不是不转给他。” 郑芝凤说完,郑芝龙脸色舒缓,还未说话,一旁的郑芝豹立即大声反对:“大哥,不可!” “哦,为何不可?” “大哥,那李啸若据台湾,与我澎湖近在肘腋,将来若是坐大,与我军争夺这海上贸易大权,我军恐难制之啊!”郑芝豹脸上显露忧色。 “五弟,你也太过小心了,郑彩已在信中说了,那李啸根本没有水师,只不过据得山东两县之地,力量尚是弱小。我军兵马近两万,海船二千余艘,连西班牙人与荷兰红毛都不敢与我军争雄。那李啸,纵占有台湾荒僻之地,复能何为。”郑芝凤一脸不屑地说道。 郑芝豹嘴中嗫嚅了几句,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见郑芝豹不吭声,郑芝凤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大哥,依我看,这李啸想接手我军所占的台湾之地,心思颇急,我军却正好坐地起价,好好杀他一刀才是。” 郑芝龙脸带微笑,他轻声问道:“那依四弟看来,该收李啸多少转让费才合适呢?“ 郑芝凤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道:“至少二百万两银子!“ 郑芝龙倒吸了一口气:“哦,那荒僻之地,能值这么多么?“ 郑芝凤冷笑道:“那李啸,既然这般迫切想得到这块土地,必有其因,我军不趁机宰他一刀,岂不坐失发财良机。况且我军所占的台湾土地,虽然荒僻,但纵横数百里,连同那5千移民,以及我军在台湾的全部产业,全部移交拔划给他,只要他二百万两银子,却不为多。“ “四哥,若是开了这般高价,那李啸不愿意了,却该如何?“郑芝豹在一旁问道。 “呵呵,这个么,若李啸真不愿意,到时可再与其磋商,买卖都是谈成的嘛。“郑芝凤笑道。 郑芝龙点点头:“好,就以四弟所定的价格为底线,到时将这台湾转让给李啸便是。” 他停了一下,又问道:“那李啸另外两条建议,二位兄弟,意见如何?“ “大哥,以兄弟之见,不如人情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郑芝凤眨着眼说道:“那李啸,愿出每人50两的高价,以及每人五倍之薪资,从我军造船厂中拣选并安置工匠,却也足见诚心。我军若转200名工匠给他,便是1万两银子到手,这钱么,不赚白不赚。” “大哥,四哥,你们就不担心,那李啸将来水师势力大涨,会在海上与我军争雄么?”郑芝豹以一种担心的语气说道。 郑芝凤大笑起来:“五弟啊,那李啸现在从零开始,想建成与我军同等规模的舰队,谈何容易!且不说造一条合适的大海船是如何费时费力,就是我军给他的工匠,也只是帮他造船,将来船上的火炮配备之类,还要那李啸自去想办法,却又是一道难过之坎。五弟这般想法,却是多虑了。” 郑芝龙亦感叹地说道:“四弟说得是,我也料定李啸的水师,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只能是小打小闹的状态。不然,他也不会这般殷切地求我军租给船只给他,往台湾运送军兵、流民以及粮食了。” 郑芝豹眨了眨眼,便压低声音说道:“这样的话,不如将我军造船厂内,那些生手与学徒工匠,转移给他,让李啸得不到最好的工匠,以延缓其造船的速度。” 郑芝凤与郑芝龙二人互望了一眼,心下皆觉得郑芝豹此法不错。 毕竟,对于造船,那李啸乃是一名根本不懂行的生手,就算要糊弄他,李啸也没法分辨。 只不过,郑芝龙细想了一番,还是觉得不能这样做。 “二位兄弟,我军将来,是希望与李啸长久打交道的,绝非只与此人做一锤子买卖。那李啸,将来若发现船厂建设缓慢,诸事失当,必会怨恨我军这般糊弄他,他若是因此在商品价格与质量上做些手脚,我军岂不是得小利而失大头。” 郑芝龙说到这时,郑芝凤郑芝豹等人,皆点头称是。 郑芝凤插话过来:“兄长考虑得甚是仔细,那这样吧,就在这200名造船工匠中,配给他20名老练匠人,这样一来,李啸的造船厂,做事有人牵头,不致失了方寸,李啸便不会因此觉察到,我军所做之手脚,岂不甚好?” 郑芝龙点头同意,然后又说道;“那李啸最后的一条建议,说是想租用我军船只,为其运送军兵流民与粮食,二位兄弟以为如何?” “这个么,只要他李啸出得起价钱,我军自是应诺无妨。”郑芝豹大咧咧地说道。 “五弟说得是,反正我军船多,如能把这些船只租给李啸,却正好产生效益。至于租船费用,却看李啸要运送多少人员与物资,再来定价不迟。”郑芝凤亦是同意。 “对,这租费可不能给便宜了,也得好好宰他一刀。”郑芝豹脸色划过一丝冷笑。 “好,那现在诸事议定,以为兄之见,就由我与四弟二人,亲自前往赤凤卫一趟,将这三件事都定下来吧。”郑芝龙一脸笑容,然后又拍拍郑芝豹肩膀:“我二人离开后,澎湖诸事,皆拜托小弟暂代了。” 郑芝豹忙道;“大哥放心,你二人尽管去便是,小弟不会出差错的。” “大哥,为节约时间,防止事情日久生变,不若就将要配给李啸的工匠选好,到了赤凤卫后,便把这些工匠交付给李啸。同时多带船只,预备装载李啸安排南下的军兵与流民,以及粮食与生活用具之类,岂不甚好?” 郑芝凤说完这条建议,郑芝龙大笑:“好,好,四弟心思缜密,考虑得当,就按你的意见行事吧。最迟三天后,我军便要集齐航速快的大船50艘,出发前往赤凤卫。” “愚弟谨遵兄长之令。” 三天后,50艘平均航速为1.7节的各类海船,在郑芝龙与郑芝凤的率领下,带上了挑选出来的200名匠及其家眷,浩浩荡荡地往北行驶,前往赤凤卫。 这个速度,在明朝船只的行驶速度中,可称为相当快的高速了,但与现在的西方国家相比,速度就差得远了。 要知道,这个大航海时代,西方平均帆船船速则可以达到4节。并且,这还只是全程来回,不计顺风逆风的平均船速。 这两百多年下来,中国的远洋般只,无论是船体规模,还是航行速度,皆已远远落后于诸如荷兰或西班牙之类的欧洲海上强国,实实让人痛惜。 按照一节为1.85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郑芝龙的船队,能以每天70至80公里的速度,向北行驶,预计在25天左右,便能到达山东赤凤卫。 在郑芝龙方向北方行驶了数天后,在更加遥远的后金,发生了一件极为重大的事件。 那就是,在崇祯九年农历四月十一日这一天,清朝正式建立了。 四月初,由大贝勒代善,和硕贝勒济尔哈朗,多尔衮,多铎,岳讬,豪格,阿巴泰,阿济格,杜度等老奴子孙,这些爱新觉罗家族中的显耀者,率满、汉、蒙古大臣,以及外藩蒙古十六部四十九贝勒,共同轮番劝进,请天聪汗后皇太极登极大宝,改汗称帝。 皇太极心下极喜,他虚情假意地推让一番后,便同意了各人的请求。然后,在崇祯九年农历四月十一日这一天,皇太极率众大臣,祭告天地,行受尊号礼,去汗号称帝,群臣上尊号为宽温仁圣皇帝,废原有国号大金,改定国号为大清,废部族原名女真,改称满洲,废原年号天聪,改元崇德,由天聪十年,改为崇德元年。 至此,清朝正式建立,成为与明朝分庭相抗强大势力,成为了东北亚地区,最具威胁的封建国家。 随后,皇太极模仿汉制,祭告山陵,建造太庙,追封列祖列宗。 他尊始祖为泽王,高祖为庆王,曾祖为昌王,祖父为福王,尊老奴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记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其陵为福陵。其母孟古哲哲,尊为孝慈昭宪纯德贞顺成天育圣武皇后。 接下来,皇太为了笼络人心,又大肆分叙兄弟子侄军功,包括满汉蒙古那些有权势的官员贵族,亦纷纷加官进爵。 其中,满洲贵族中,皇太极册封大贝勒代善为和硕礼亲王,贝勒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墨尔根黛青贝勒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额尔克楚虎尔贝勒多铎为和硕豫亲王,其长子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讬为知硕成亲王,阿济格为多罗武英郡王,杜度为多罗安平贝勒,阿巴泰为多罗饶余贝勒。 接下来,便是与满洲亲善的蒙古部落人员晋封,主要有科尔沁巴达礼为和硕土谢图亲王,吴克善为和硕卓礼克亲王,固伦额附额哲为和硕亲王,布塔齐为多罗扎萨克图郡王,满珠习礼为多罗巴图鲁郡王,奈曼部落衮出斯巴图鲁为多罗达尔汉郡王,其孙杜棱为多罗杜棱郡王,固伦额附班第为多罗郡王,孔果尔为冰图王。 最后,三个投降的汉奸高级将领,也纷纷封王。其中孔有德封为恭顺王,耿仲明封为怀顺王,尚可喜封为智顺王。 以上各人分封完后,皇太极下令,大赦天下,以为普天同庆之态。 而在清朝成立的当月底,李啸在妻子朱媺姵的产房外,一脸焦灼之态地来回踱步。 听到房内传来妻子痛楚的叫声,房外的李啸长吁短叹,却无可奈何。 这个年代,可没有现代的接生技术,产妇生产,全凭接生婆的一双手,危险性却是要大得多。 他整整守了一个晚上,直至天亮时分,耳听得房中朱媺姵的叫声越来越低微,李啸的心情有哦越来越揪紧。 幸得上天保佑,在清晨的曙光中,一声响亮的儿啼,传入了房外呆坐,一脸焦虑的李啸耳中。 “李大人,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一名身上还沾着血迹的丫鬟,急急地从内屋出来,一脸喜悦地向李啸报喜。 李啸大喜,急急随丫鬟入内。 李啸进得房来,接生婆正端着一盆血水,笑吟吟地从房中走出来,见得李啸入内,忙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公子终于顺利出生了,母子皆是平安。” 李啸一脸灿烂笑容,立刻对她说道;“婆婆辛苦,看赏银子50两。” 那接生婆闻言,顿时一脸笑得稀烂,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来到妻子床前,李啸见到,朱媺姵一脸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却犹在怔怔地看着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帮婴儿擦拭身上的血迹与粘液,然后迅速用干净松软的棉布,将婴儿包裹成一个小小的襁褓。 见得李啸前来,朱媺脸上挤出笑容,想直起身来,被李啸一把扶住。 “爱妻,你刚生完孩子,好好休息便是。” 朱媺姵微笑着点点头,复慢慢躺下,一边看着李啸轻轻地将那个小小的襁褓抱起。 抱着这约有七斤多重,面上犹带着未拭净的丝丝血痕,面目却与自已颇为相似的孩子,看着这个小人儿在自已的怀里轻轻地咂着粉嫩的小嘴巴,李啸心中充满为初为人父的喜悦,又有种恍如隔世的奇异感觉。 穿越到这个明末时代,到现在,李啸终于有自已的孩子了,也许,自已的血脉,将永远在这个时空传下去吧。 缘逝缘起,孰可尽说。 “夫君,可曾想过,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朱媺姵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李啸沉吟良久,缓缓而清晰地说道:“我听说,有句话叫,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就叫他李成吧。” 李啸刚说完,怀里的孩子,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声震屋瓦,仿佛在庆祝自已,终于得到了一个好名字一般。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协议达成 李啸长子李成出生后的第三天,郑芝龙终于带着50艘大船的庞大队伍,来到了赤凤卫龙口港。 见到龙口港这船只众多,一片忙碌之景象,郑芝龙郑芝凤二人,皆是甚为惊讶感叹。 “真没想到,在这北方之地,竟有这般繁华港口,看来这李啸,搞建设与贸易,倒是一把好手。”郑芝龙连声赞叹。 “是啊,我原以为北方连年战乱,山东之地定然也是一片萧条,却没想到,李啸能把这个赤凤卫经营得如此兴盛,此人治政之能力,实实不可小看。”郑芝凤亦是一脸欣赏的神情。 此时,在赤凤城中,听到军士禀报,说福建副将郑芝龙亲自率船队前来后,李啸相当吃惊,他没想到,郑芝龙竟来得这般快,倒是大大出了他的意料。 随后,李啸亲率赤凤卫官员,亲自前往龙口港迎接郑芝龙的到来。 很快,宾主相见,两人都是一脸笑容,热情寒暄,仿佛已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见李啸面带疑惑之色,郑芝龙告诉李啸,他是收到了郑信的飞鸽送信后,才能这能迅速地赶过来,李啸这才恍然大悟。 “没想到啊,李总兵这般年少,又如此一表人材,今日一见,大慰郑某渴仰之思。”郑芝龙打着哈哈笑道。 听了郑芝龙的话,李啸旁边的陈子龙,许秀清等人眉头微皱。 这个郑芝龙,官职品阶均在李啸之下,却不称在下或卑职,而是自呼郑某,似与李啸平级一般。 不过,李啸微微一笑,并未对此有特别的意见,他作了个延请的手势,对郑芝龙郑芝凤二人道:“郑副将,郑游击,三位远来辛苦,请速随本兵入城,本兵已摆下盛宴,今天却要与二位一醉方休!” 二人携手大笑,一同并肩返回赤凤城。 进得赤凤城后,见得赤凤城中一片繁华景象,郑芝龙与郑芝凤又是感叹不已。 不过,对于见惯了大世面的郑芝龙等人,最让他们感兴趣的,并不是赤凤城繁华的街井气象,而在东北区内,那连延一片的大型商品批发市场。 郑芝龙从中央街道,专门绕行到批发市场中,饶有兴趣地验看各类商货。 那雪白一片,手感柔软良好,又厚实何暖的呢绒;那材质出众,打造精良,卖相极佳的各类李字牌铁器,那整齐码放,雪白细腻,品质颇佳的团团生丝,无不让郑芝龙郑芝凤二人,心花怒放,爱不释手。 验看完商货,郑芝龙与郑芝凤二人,不觉彼此微笑地对视了一下。 两人都从对方眼神中感觉得到,这趟赤凤卫之行,真来得值啊。 这些品质优良的商品,如果转卖到日本或南洋,价格至少可以翻上三倍不止,这可是滚滚暴利在其中! 随后,郑芝龙等人,随着李啸进入内城。 因为酒宴还在准备,郑芝龙,郑芝凤,李啸,陈子龙,许秀清五人先到客厅休息喝茶。 “郑副将,对于本兵的三条建议,贵方意下如何?”呷了几口茶后,李啸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对郑芝龙平静说道。 “这个人,李大人,郑某经过和兄弟及部下商量,决定同意李大人的建议。”郑芝龙微笑答道。 “哦,郑副将倒是个爽快人。”李啸笑道:“那接下来,咱们可以好好谈谈合作的细节了。本兵倒想先听听郑副将的条件。” 见到李啸望过来的眼神,郑芝龙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然后笑道:“李大人,你想转接我军在台湾所据之地,我军也报个实在价格,这转让费用么,就为三百万两银子好了,郑某便将台湾的所有移民与产业,一并移交给李总兵治理。” 听了郑芝龙的报价,陈子龙与许秀清,两人瞬间变了脸色。 这个郑芝龙,真是狮子大开口啊,那台湾这般荒僻之地,竟能卖出这般高价,这宰人也未免太狠了。 而正在喝茶的郑芝凤,听了郑芝龙的话,心中一乐,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这位自家大哥,竟脸不红心不跳地报了三百万两银子的价格,倒比自已开的二百万两,还要多出一百万银子,倒是腹黑得紧。 郑芝龙说完,一脸期待之色地望着李啸。 不料,那李啸听了郑芝龙的话,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惊讶之色,仿佛郑芝龙的报价,与他无关一般。 郑芝龙看到,李啸只是微笑着捧起茶杯,轻轻地吹着茶沫细品。 “李大人,郑某此番报价,大人却是意下如何?” 一片短暂的沉寂之后,郑芝龙忍不住开口问道。 李啸放下茶杯,眼睛也不看他,用一种淡淡的语气对郑芝龙说道:“郑副将,可能你误会了本兵之意了。” “哦,大人何出此言?” “郑副将,本兵实说了吧,那台湾之地,地处荒僻,多有瘴厉,本为不毛之地,开发成本极大,郑副将在台湾经营多年,怕依然还是入不敷出吧。” “这个。。。。。。”郑芝龙脸现窘色。 “其实,本兵亦是出于试验之想,方想在台湾开发些耕地出来,以为我军补充军粮之用。能不能成功,尚且两说。但现在郑副将开得恁高之转让价格,本兵实难承受。如若郑副将强要这般高价的话,本兵只能就此放弃这想法了。”李啸微笑着说道。 郑芝龙嘴中支唔,一旁的郑芝凤脸色亦是为之一变。 “那依李大人之见,这台湾之地,贵军却愿出多少收购价?”郑芝凤轻声问道。 “银子一百万两,不能再多了。”李啸答道。 郑芝凤与郑芝龙脸上,顿时都难看起来。 “李大人,虽说台湾之地,荒凉偏僻,但我军近年来,投入甚多,这银子却也不好全打水漂不是。大人你压得恁般低价,我等亦是颇有苦衷啊。”郑芝龙一脸难色地说道。 李啸笑而不语。 “李大人,咱们也别摆攻守擂台了,我军也出个实价,二百万两,便将台湾之地转卖贵军,如此可好?“眼见得会谈陷于尴尬,郑芝凤插话道。 见郑芝凤这般自行压价,陈子龙与许秀清二人,不觉脸上隐现笑意。 “这样吧,本兵也再与二位算个优惠价,就请二位再于此事上,与本兵扯皮了。”李啸放下茶杯,直视着郑芝凤的眼神说道:“以本兵之见,不如把台湾的接收费用,与我军的运送费用一起来算。这次往运台湾,我军打算先行运送2万流民,3000军兵,50万石粮食,还有各类流民生活衣物用具,以及军兵武器盔甲马匹之类。这样的话,接收台湾的费用,与租用船只的运费,算在一起,总价150万两。” 听了李啸的话语,郑芝凤还想再多争些,却被郑芝龙用眼神止住。 郑芝龙干笑两声,朗声道:“李大人,大家以后是要做长久生意的合作伙伴,就不计较这一时了。郑某同意了,就按李大人所说的,包括转让台湾的费用与运送军兵流民的费用,150万两银子成交。” 李啸笑道:“好,那本兵就与郑副将说定了。这150两银子,我军就以等值货物做抵押,我军先预付一半,待我军全部的流民与军兵,以及粮食与生活用具皆平安到达台湾后,郑大人再派人到我赤凤卫来,我军再付另一半银钱。” “好,李大人,郑某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就此定事!”郑芝龙摆出一副心胸大度的模样,一口同意。 这两件重要的事情谈妥后,那李啸从郑芝龙的船厂中招收工匠一事,也就顺理成章的谈成了。 知道郑芝龙已将200名造船工匠顺利带至赤凤卫,李啸十分高兴。 对于这郑芝龙提供的200名工匠,李啸毫不犹豫地答应先前承诺的条件,给郑芝龙1万两银子的酬金,并向他们保证,自已会让这些工匠及其家属好生安顿,并付给他们相当于在福建造船厂时,五倍的工钱。 不过,李啸也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对郑芝龙说道:“郑副将,如果发现二位提供的工匠,有糊弄本兵的话,将来的商品价格,可就不会给你们优惠啰。” 郑芝龙脸色一窘,急道:“李大人,你放心吧,这些工匠中,我给李大人挑了许多熟手,定能顺利帮李大人将造船厂建成。” 郑芝龙说完此话,心下颇为庆幸,幸亏自已当初没听弟弟郑芝豹的,而是在这些工匠们,配备了20多名老练的熟手匠人,有这些熟练船匠在,以后才不会轻易露馅。 至此,李啸与郑芝龙达成协议,房间中,充满了一种轻松的气氛。 随后,李啸让陈子龙写了具体的协议内容,一式两分,分别有李啸与郑芝龙签名确认。 这时,宴席也已摆好,李啸随即邀请众人一同入席。 酒宴上,宾客们来回敬酒,杯觥交错,互相称兄道弟,直喝了一个多时辰后,不觉皆是大醉。 李啸随后安排,让郑芝龙郑芝凤二人入高级馆驿歇息,自已也在侍卫的帮扶下,返回卧室休息。 回到房间的李啸,朦胧中看到,有一名侍女上前来,帮他宽衣解带,准备侍候他上床休息。 醉意朦胧的李啸,以为这名女子,是朱媺姵那四名陪嫁侍女之一,他打着酒呃,下意识地将她搂在怀中。 只不过,李啸没想到的是,这名女子,却不是那四名陪嫁侍女,而是现在的朱媺姵的亲随侍女卓那希。 当看到李啸醉意朦胧地独自进了卧房后,正哄着小李成入睡的郡主朱媺姵,悄声令卓那希亲去服侍李啸。 朱媺姵面带微笑,她的目光满含深意,让卓那希羞涩不已,却又心跳不止。 在李啸将她强力抱住之时,卓那希大吃了一惊,险些惊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试图推开李啸,却发现他抱得极紧,根本推不开。 卓那希脸红如霞,心脏在剧烈地砰砰跳动,一时间,感觉头脑一片迷茫。 在好不容易挣脱开李啸的怀抱后,卓那希急急地为他宽衣解带,又帮他洗脸洗脚,服侍他上床入睡。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给他盖好被子,自已便要悄然离开而去时,醉意朦胧地李啸,复将她一把抱住。 卓那希象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在李啸怀里挣扎,只是随着李啸的越发抱紧,她在李啸怀中,越挣扎越无力。 随即,她被李啸强行推倒在床上,在被李啸强行撕扯衣物时,她停止了挣扎,只是两行眼泪不觉夺眶而出。 “李大人,你真的,喜欢我么。。。。。。“ 卓那希的喃喃之语,被李啸的粗声呻吟,彻底掩盖。 说不出过了多久,筋疲力尽的李啸,从卓那希身上滚落,随即鼾声如雷。 头发散乱一脸通红的卓那希,忍着下面隐隐的疼痛,默默地起身穿衣。 看着李啸那英俊熟睡的脸庞,卓那希脸上的泪水,不觉又潸然而落。 她的心下,欢喜,酸涩,无奈,幸福,种种心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无以言表,却又感慨莫名。 我算他什么人呢? 卓那希轻声问自已。 现在自已,总算为这个让自已爱慕不已的男人陪睡一次了,只是为什么,心里却还总感觉失落。 许久,卓那希摇摇头,感叹自已想多了。 也许,能这样成为他的红颜知已,为他暖床陪睡,便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吧。 她凝视了李啸许久,然后轻轻地俯下身去,在李啸的脸上,印上一个深深的吻,随后,悄然开门离去。 卓那希一夜未眠。 次日,李啸睡至辰时方醒。 当他见到,一脸通红得如同一个熟透的苹果般的卓那希,端着水盆拿着毛巾进来时,李啸突然想起了昨天的荒唐之事,不觉脸上十分尴尬。 “对不起。” 李啸的话语有如蚊鸣。 卓那希眼中,便有泪光闪烁,她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将拧好的毛巾,轻轻递给他。 李啸接过毛巾,在脸上胡乱地擦了一把,眼睛却不敢卓那希。 “对不起,本兵昨天酒后失礼,卓那希,我把你当成。。。。。。” 卓那希伸出一根手指,作了个不要再往下说的手势。 随后,她红着脸,低声地说道:“李大人,不要说了,没什么的。” 房间里,一时一阵压抑的沉默。 让卓那希没想到的是,李啸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细嫩的玉手,便紧握在手中。 卓那希浑身一颤,想把手抽出来,却做不到,因为李啸握得很紧。 李啸直视着卓那希窘迫的神情,他沉吟了半天,缓缓而说道:“卓那希,我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 卓那希的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卓那希,好歹你也曾是那金国的公主,本兵既与你已有肌肤之亲,却不可让你这般没名份地当个通房丫头,就让我纳你为小妾吧,让你一生一世永伴我身边,好吗?”李啸的声音温柔而真挚。 “我愿意,李大人。”卓那希轻声呢喃,她的脸上,直红到耳边。“卓那希十分愿意,永远守在李大人身边。。。。。。” “别叫大人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啸哥,便好。“李啸笑着走过来,又轻轻地将她搂入怀中。 “哦,啸哥。。。。。。”卓那希象一只温驯的小羊羔一般,依偎在李啸温暖的怀中。 李啸心潮涌动,他一把抱起卓那希,便大步往床上抱去。 宛如温润白玉一般,仰躺在床上的卓那希,见到李啸那滚烫如火的眼神和涌动的喉结,内心狂跳又羞涩莫名。 她害羞地用被子,把自已那红得如同一个熟透苹果般的脸蛋,紧紧盖上。 卓那希感受着李啸那如海浪般袭来的澎湃激情,发出低低而愉悦的呻吟,心下,却再没有昨天的失落感,而是满心荡漾的幸福。 一缕温柔的夏日阳光,从窗外无声透过来,顿时,整个房间中,充满了明媚与缠绵的味道。 (多谢白色宇宙风17,影孑冷风,牛牛皮带三位兄弟的打赏,感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拓殖台湾 十天后,李啸军的台湾拓殖集团,正式准备完毕。 其中,派往台湾的3千兵马,被李啸命名为台湾先遣军,由1000盾兵,1000名枪兵,300名骑兵,700名辅兵组成。 另外,李啸给他们配了60架投石机,五百枚远程投抛震天雷,以及三千多枚步兵手掷震天雷。 这些兵马,军官队伍及骨干力量,由老赤凤卫军兵组成,其他的兵员组成,一半是投降的流寇,一半是新从流民中收纳的军兵。 李啸任命台湾先遣军总指挥官,是赤凤营副营长李定国;副总指挥,则是赤凤卫甲总副总长罗正。 得到任命后,李定国与罗正二人,心下皆十分激动。 李定国今年只有十九岁,原为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一的他,自去年三月被李啸劝降后,李啸便刻意栽培他,一路从副总长升到副营长,现在又被任命为台湾先遣军总指挥,足见其殷殷信任。 而罗正,此人从流民起步,最早在辽东不归墩时,只是一名小小辅兵。他随着李啸南征北战,现已升为赤凤营甲总副总长,现在被任命为台湾先遣军副总指挥,一步步凭自已的奋斗,在李啸军崭露头角,成为深受李啸信任的将领。 而这批台湾拓殖集团的移民,则是这段时间内,从河南、南直隶以及山东当地,李啸军收罗的,家口较少的健壮流民两万人。 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流民,没有任何抛家别业的顾虑,也无甚故土难离的情绪,在听了李啸军所提出的,去了台湾后,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的诱人条件后,人人心下欢喜,皆愿乘船前往。 这些移民,全部由台湾拓殖集团团长丁佑负责,丁佑原任赤凤卫农牧司司长,因为人忠厚本份,体恤百姓,特被李啸任命为台湾仔拓殖集团团长,另委派原赤凤卫钱粮司副司长马华兴为副团长。 另外,李啸还各个政府部门抽调了一批吏员,准备到了台湾后,也和赤凤卫一样,组建民政司,农牧司,钱粮司,商业司,监抚司,安全司等部门,让整个移民社会能顺利运转。 除了兵员与移民外,李啸军还从赤凤卫医馆中,让主医官陈麻子,亲自选拔了20名医术不错的徒弟,派往台湾开办医馆,以保证军民生病可以及时得到救治。 另外,李啸还让建筑匠长常大利,选了约100名无甚家口负担,愿意前往台湾的建筑工匠,以便到时给流民们,建造简易房屋和简单的水利措施。 人员安排完后,李啸给台湾拓殖集团,配备了50万石粮食,50万两银子,大批的生活用品和农具等物品,以保证拓殖集团,可以在台湾这荒僻之地,顺利地生产生活。 在拓殖集团登船出发前,李啸把台湾先遣军总指挥李定国,副总指挥罗正,以及拓殖集团团长丁佑,副团长马华兴四人,作了最后的郑重叮嘱。 李啸安排,李定国与罗正二人,皆受拓殖团团长丁佑与副团长马华兴节制,对于这条命令,李定国与罗正二人,皆无异议。 “李大人,我军只有兵马三千,若敌军来势太大,我军会不会难于固守?“生性谨慎的李定国,提出了自已的一点忧虑。 “不会,因为,北部的西班牙人,不过千余兵马,南部的荷兰人,也只有二千兵马,而台东的土著,更是零零碎碎,不足为虑。我军有三千兵马,足以固守。”李啸回答道。 在李定国等人惊愕的眼神中,李啸只是淡淡一笑。 这便是李啸这个穿越者的先知先觉的优势,才能顺利得知台湾各股势力的大致情况,当然,这些事情,李啸无法对李定国等人直说,他只是含糊地告诉他们,是郑芝龙他们提供的一点情报。 不过,接下来,李啸着重强调了一点,那就是,因为先遣军力量薄弱,且千里迢迢难于补充,李啸要求他们,绝对不能主动对北部的西班牙人,南部的荷兰人,东部的台湾土著进行主动进攻,万一真有敌袭过来,只可就地防守,击退敌军便可,以防止先遣军兵力损失过大。 随后李啸对丁佑等人安排,让他们到了台湾,接收郑芝龙部的土地后,可按每户移民授田5亩的规格,进行分派。 李啸这样安排,是有其仔细考虑的。 这是因为,台湾西部平原那些荒地,因长期积累了腐殖质,土壤肥沃,又地处热带,一年可种两季稻。除了前期开发有一定困难外,其产量是相当可观的。 要知道,在永历年间,郑成功在台湾垦殖时,每亩稻田每次产稻可到2至3石,一年便是4至6石的高额产量。 因此,正是因为稻田产量有这般高,与北方那些亩产五六斗的旱地,可谓天壤之别,一户移民分派了5亩田土,便足够缴纳赋税以及养活一家老小了。 其实,李啸给移民安排的这个稻田亩数,是相当优惠的。要知道在当代中国,比如主要的农耕地带湖南,很多农家每户只有一亩多地,也是足以供应全家吃粮,并缴纳粮税了。 随后李啸规定,因为今年这第一年,早稻已过了农时,便只需交晚稻的税赋,每亩稻田今年只交税两斗便可,这样每家只交一石的粮税。 待明年可正常耕作后,每亩稻田一次交5斗,一年交二次,总计一石。这样每户移民一年共交5石粮税,另有15石至20石粮食,可以供自家食用,或转卖给粮商。 “李大人,这些流民,皆是北方人,不懂种植水稻,我军过去,可要再去福建请些老农来指导?”丁佑问道。 李啸笑道:“不必。我军从郑芝龙部手中,接手了近五千的福建移民,他们已在台湾种植水稻多年,这可是现成的老师,到时指导下我军的移民们,种水稻当不会为甚难事。” 丁佑点头,又问道:“那这五千福建移民,收取赋税也如我军移民一般么?‘ 李啸叹道:“这些福建移民,因为郑芝龙部不甚重视,拓展土地有限,水利措施亦未跟上,故产量有限。现在他们既已纳入我军,便与我军移民一视同仁,同样每户指派5亩田土,今年也每亩只收2斗水稻,明年再按每亩5斗的粮税征收。” 丁佑笑道:“李大人真是一片仁心,在下记下了。” 崇祯九年五月十五日。 在拓殖集团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李啸安排他们,乘船出发。 这一天清晨,阳光灿烂,海面风平浪静,实是出征的好日子。 2万名流民,平均每条船发派了2000人,总坐了八艘船只。三千名台湾先遣军和所派官员,分坐三条大船,以押运粮食,银两,盔甲、武器以及各类生活用具。 郑芝龙的其余船只,则大量采购了李啸军呢绒、铁器、生丝等物品,几乎将赤凤卫现有的商品存量,搬运一空,总采购额达到二百多万两。 李啸亲率赤凤卫一众官员,前往龙口港送行。 李啸看到,不少流民,在上船之前,还十分留恋地向远方眺望,很多人流出难过的眼泪。甚至还有些流民,在上船前,伏跪于地,向着家乡的方向,流着眼泪磕头作别。还有一些估计是山东当地的流民,则悄悄地从港口的空地上,挖一块家乡的泥土,揣入怀中带走。 他们知道,这一去,千里迢递,南北两隔,也许今世今生,再难回到北方的家乡了。 李啸心下亦是感慨不已。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有个地方可以养家糊口安稳度日,便是人间天堂了。在现实的生存问题面前,任何的乡愁与儿女情长,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与流民们不同,前往台湾的李啸军3000兵马,却是个个意气昂扬。 这些日子,监抚司的官员,每天都在给要出征台湾的军兵们强化洗脑,监抚们告诉军兵们,这次能被入去台湾,是难得的机遇,只要好好把握,相当定会更快地升官晋爵。 这一点,特别让那些从流寇转变为李啸军的军兵们为之向往,而那刚从流民加入李啸军的新兵们,亦是个个满怀渴望。 男儿功名马上取,三千里外觅封侯。 这些年青而充满活力的小伙子们,在同样热血澎湃的李定国罗正两名年轻指挥的统领下,个个迫不急待地希望去台湾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建功立业,扬名显祖。 码头上,李啸与郑芝龙两人拱手道别。 采购了大批商货的郑芝龙郑芝风二人,脸上皆满是喜悦之色。二人与李啸言笑晏晏,并盛情邀请李啸有机会去福建一观,他二人定会热情作陪。 李啸笑着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宾主之间更加热络融洽。 随后,李啸再与其约定,在今年十一月之前,请郑芝龙再带更多的船队来到赤凤卫,他要运送更多的流民与军兵过去,以便更好开发拓殖台湾的领地。 饱尝甜头的郑芝龙,自是忙不迭地答应,这样送上门的赚钱生意,不做白不做。 在所有的流民、军兵、与物品皆搬上船去后,郑芝龙的船队,抛锚起航。 李啸及一众官员,在码头上,与郑芝龙郑芝凤等人,挥手告别。 直到望着郑芝龙那50条船只,消失在海天之间,李啸才转身返回。 李啸其实本想自已亲自率队前往台湾的,但是,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李啸去郑重应对。 那就是,清军第三次入关,就快要开始了。 在历史上,一个多月后,新成立的清朝,为了抢掠明朝的人口与牲畜,以及炫耀新朝的武力,在农历六月二十七日,第三次入关侵明。 这次侵明作战,由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作统帅,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为副将,统大军十余万,分三路入关侵明。 历史上,清朝大军奔向冀北,入独石口,八天后,会于北京延庆县,败明军七次,俘获人畜一万三千二百三十。7月3日,北京全城戒严,清军经延庆入居庸关,取昌平,守城总兵巢丕昌投降,明德陵被焚毁,大军直逼北京西直门下。崇祯帝大惊,命文武大臣分守都门,命兵部尚书张凤翼总督各镇援兵,让太监高起潜为监军,然而各镇基本按兵不动,即使有出击的机会,也不敢一战。 崇祯被汹涌而来的清军吓得要死,不料,清军无意攻打京师,依皇太极先前所定之方针,清军在京城周围不断劫掠,以消耗明军实力。 大批清军入定兴,下房山,战涿州,攻固安,克文安,破宝坻,一路势如破竹。随后,杀知县赵国鼎,陷顺义。再克怀柔,知县上官荩自杀。清军再占河西,屯兵密云、平谷,一个月内,“遍蹂畿内”,京师之地一片残破。 大获全胜的统帅阿济格,得意洋洋地向皇太极报告,这次入关作战,共克12城,56战皆胜,获人畜17万9千8百。8月20日,清军撤退,明兵部尚书张凤翼得知后,为了邀功,率京营出京师,从后面赶来,尾随清军,却只敢做做样子,根本不敢对清军发动攻击。 9月1日,清军携带掠获的18万人畜及其大批物资从容出冷口,凯旋而归。“俱艳饰乘骑,奏乐凯归”,他们还砍下木头,写上“各官免送”字样扔于路旁,戏虐明朝将吏,浩浩荡荡,用了四天,才全部走出关外。 在清军出关后,张凤翼装模做样的向崇祯报告:“斩敌三级”,后被查明是杀良冒功,把崇祯几乎气昏。 更让人不齿的是,兵部尚书张凤翼,与宣大总督梁廷栋二人,因为自身怯战畏战,且各明明军尽皆惨败,被言官交章弹劾。群情汹汹之下,这二人也知道,清军撤走后,崇祯必会严办自已,故为了求死,两人连日吞食大黄,后来总算运气好,在崇祯追责的谕令到达军营之前,成功自尽。 李啸回想真实的历史,心下无限感慨。 为何我大明官军,对于这些入关的清军鞑子,除了被动挨打外,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想到这里,李啸心中极其痛楚。 而最让李啸心中为之不安的,便是宣府镇金汤城的安危。 因为阿济格率领的清军主力,将与后金第二次侵明一一样,从宣府北路的独石口入关,这十万鞑子大军,对自已在宣府北路建起的雄城金汤城,极可能会有所图谋。 若李啸在宣府镇的重要据点与立足之地的金汤城有失,那这个羊毛呢绒生产的重镇,这个与蒙古诸部贸易的基地,将彻底不复存在。 李啸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未雨绸缪,方能有备无患。 李啸知道,现在的自已,要抓紧时间,立刻开始防卫金汤城的行动了。 正文 第八百零九章 北援金汤城 李啸知道,经过近一年的扩充,现在金汤城中,金狼营的兵力有甲、乙二总兵马,每总分别下辖三哨兵马,其中每哨兵马为5队盾兵,10队枪兵。整个金狼营共计盾兵30队3060人,枪兵60队6120人,玄虎重骑400人,飞鹞子400人,辅兵1200人。总兵力为11180人。 另外,李啸还在前段时间,专门从铁龙城中,再给金汤城抽调了100架投石机,以及多达六千多颗的远投震天雷和步兵震天雷。 这样一来,金汤城中的投石机数量达了200架,各类震天雷的数量近万颗。 现在的金汤城,实为宣府镇内数一数二的雄壮大城,其据地周长16里,全城包砖,城墙高达15米,包括护城壕,千斤暗闸门,角楼,堡楼,吊桥等各类防护措施相当周全,与昔日前身金家庄堡相比,堪称天壤之别。 李啸相信,凭借这般坚城,且有金狼营的万余军兵,其实足以固守相当长的时间了。不过,因为金汤城为李啸军极为重要的分据点,是李啸控制蒙古诸部的经济命脉的绝对重镇,所以他决不允许金汤城出现大意丢失糟糕情况。故而,李啸决定,立刻带上赤凤营的600玄虎重骑,600飞鹞子轻骑,600横行哨重甲步兵,50名鲁密铳手,1000名辅兵,前往宣府镇金汤城支援。 有这近一万五千的精锐兵马守城,加上大量的投石机和震天雷,金汤城这座塞北雄城,应该足以固守了。 出发前,李啸又交待了一番,自已离开赤凤卫后,赤凤卫的各类重要人事安排。 他决定,由赞画陈子龙,全盘代管整个赤凤卫的具体运作和各类事项,由赤凤城总管许秀清协助。 另外,对于现在重点开发的海洋岛,李啸最关心的,便是海洋岛的太平湾造船厂的建设工作。 他安排郑芝龙送来的200名造船工匠中,那最有威望,资格最老的造船匠林大壮,担任造船厂厂长,全盘管理厂子运作与全部的造船工匠。同时,为了加快工作进度,李啸另拔了300名健壮流民给他当学徒,以期造船厂能早日投入生产。 见自已如此受李总兵重用,林大壮十分激动,他用夹杂着浓重闽南口音的官话,大声地感谢李啸的赏拔之恩,并向李啸表示,保证会尽快将船厂建好,然后为李啸军水师开造新船。 而海洋岛的驻守将领,李啸安排原先与李定国一齐投降过来的,原赤凤营乙总丙哨副哨长靳统武,担任海洋岛驻守军最高长官,其下分配了200名盾兵,400名枪兵与400名辅兵,总计一千兵马,派驻海洋岛。 得到任命的靳统武,十分激动。现在他终于与李定国一样,有了独挡一面机会了。他大声向李啸大表忠心,保证将这作为李啸军水师基地的海洋岛,牢牢守卫,万无一失。他的表态,让李啸十分满意。 当然,现在海洋岛上,李啸也设立了诸如民政司分所,商业司分所,工业司分所,钱粮司分所,农牧司分所等行政机构,让岛上生产生活,更有秩序。 北援金汤城的各项事务皆准备完成后,在出征的前夜,李啸专门前往郡主朱媺姵房中,看望心爱的妻子与长子李成。 此时,奶娘已给长子喂奶完毕,孩子嘴中发出依呀的满足声,被一名丫鬟抱在怀里,哄着入睡。 而犹在坐月子的郡主朱媺姵,半躺在床上,用一种十分关切与慈爱的目光,看着这个被丫鬟抱在怀里,正打着呵欠准备入睡的小东西。 李啸进入房来,从丫鬟怀里,接过这自已肉乎乎的长子,一脸疼爱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有如看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一般。 “夫君,你们明天就要出发了么?”朱媺姵轻声问道。 李啸将孩子交给丫鬟,走到朱媺姵床边,将她半搂在怀中道:“是啊,诸事已备,明天就出发,不过为夫此去,最是牵挂爱妻与孩子啊。” 朱媺姵微笑道:“夫君,你不必担心,孩子与家里诸事,为妻会料理好的。你此去,估计定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方可返回赤凤城,你自已在外面,亦是要多加保重才是。” 李啸轻吻了一下她柔软的发梢:“那家里诸事,就拜托给爱妻了,你们也要多加保重。” 朱媺喃喃地轻应了一声,便小声道:“夫君,那你今晚,再去婉儿与卓那希那边,告别一下吧,毕竟,她们都在这般牵挂你。” 听了朱媺姵的话,李啸内心深处,一阵莫名颤动。 自派出台湾拓殖集团后的第二天,那善解人意的朱媺姵,便同意了李啸迎娶卓那希为侍妾的要求,另一位平妻祖婉儿,亦是十分欢喜,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于是,卓那希正式以小妾的身份,被李啸收入房中。随后在李啸的府邸中,单独给她开了一间房,成为她这名李啸的小妾,那独自的居所。 李啸想到这里,看向朱媺姵的目光愈是柔和,他笑道:“爱妻有心了,这是自然之事。” 朱媺姵轻笑起来,然后压低声音在李啸耳边道:“夫君,这次去金汤城,就正式把那位蒙古公主英格玛收了吧,也该给这个痴心的姑娘,一个正式的名份了。” 李啸不觉脸上一热,他叹了口气,将怀中的朱媺姵愈发抱紧:“郡主,你真是个可人,李啸答应你便是。唉,能娶到你,真是前世修来之福也。” 朱媺姵脸上一红,有如一只小猫一般,挤在李啸宽阔的怀中,两人缠绵许久,李啸才告辞离去。 随后,李啸又去祖婉儿房中。 他摸着已怀胎三月的祖婉儿,那微微隆起的肚子,连声嘱咐她要好生照顾自已与肚中的孩子,祖婉儿亲昵地勾着他的脖子,尽吐心中的不舍与缱绻。李啸安慰了她良久,才离开了婉儿的房间。 最后,李啸在卓那希房中,入睡休息。 当听到了李啸要去金汤城,与清军作战之时,卓那希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卓那希现在穿汉服,着汉妆,已与一名汉族女子无甚区别,但她知道,自已的这位汉人夫君,就要去与自已的出身族群生死厮杀,心里的感觉,还是十分复杂,无可言说。 “夫君,此去保重,你一定会胜利归来的。” 良久,卓那希直视着李啸关爱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啸嗯了一声,笑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一场极其沉醉的颠鸾倒凤后,仰躺床上喘着粗气的李啸,听到了耳边一声让他心灵为之一颤的喃喃细语。 “夫君,再来,让妾身为你生个儿子吧。。。。。。” 香汗淋漓面如桃花的卓那希,眼神迷离而媚惑,她又如一条光洁的白蛇一般,爬上了李啸的肚皮。。。。。。 次日,五月二十一日,李啸率领600名玄虎重骑,600名飞鹞子,600名横行队,600名横行哨,50名鲁密铳手,1000名辅兵,北上宣府而去。 李啸等人晓行夜宿,在六月初八那天,顺利到达了金汤城。 阔别金汤城一年多的李啸,遥遥见到,眼前出现的这座全城包砖,防卫周全,周长达16里的雄峻高城,心下十分欢喜。 现在的金汤城,与上次所见的没有包砖纯为夯土结构的金汤城相比,气势更加宏伟壮观。 金汤城总管安谦,金狼营营长段时棨,副营长武壮等人,见得李啸到来,连忙出来迎接。 李啸与众人笑着寒暄了几句,便随众人入城而去。 进城后,李啸看到,城中新增了许多的织纱厂与织布厂,羊毛脱脂厂也扩展到了三家,整个金汤城中,各类工人忙忙碌碌,街上行人匆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羊毛膻味,成了一个热闹而喧哗的呢绒生产基地。 在前往官署的路上,安谦一脸喜悦的神情,对李啸大声禀报道;“李大人,今年五月中旬,我军与蒙古诸部的开关互市中,收到的羊毛数量,竟是去年的两倍呢!” 李啸眼神一亮:“如何能收到这么多羊毛?” 安谦捋须笑道:“李大人,这些蒙古部落,去年在与我军交易中,大大尝到了甜头,故今年,各部落皆增加了养羊数量,导致羊毛产量大增,另外,除了去年的七家蒙古部落外,还又多了克什克腾部、浩齐特部、乌珠穆沁部等蒙古部落,也前来金汤城交易羊毛,这才使得羊毛数量大为增加,相比去年整整翻了一倍。” 听了安谦的谈话,李啸心下甚喜,看来,自已的金汤城,在蒙古诸部中,名声是越来越显著了,这正是李啸想要达到的效果。 用武力立基,用贸易维护彼此的关系,李啸相信,随着金汤城呢绒行业的不断扩大,他对于蒙古诸部的经济控制,还将更加扩大与加深。 “李大人,现在那些蒙古部落,上赶着来卖羊毛,我军是不是应该趁机压压价?”安谦眨着眼笑道。 “不可,君子无信不立,这收购价格既已定下,便不可轻易更改,以免失了远人之心。况且,现在还有许多的蒙古部落未处于观望犹豫状态,我军却不可作此杀鸡取卵之举。”李啸摇头笑道,否决了安谦的说法。 安谦点点头,又回道;“好,就按李大人意思办。要知道,那些蒙古鞑子,用羊毛换回我军出产的品质优良的铁器与海盐后,每个商队都欢喜得很,皆是夸赞李大人给蒙古诸部造福了呢。” 安谦说完,众人不觉皆大笑起来。 李啸心中十分喜悦,他暗想道,就是要用这些蒙古草原上急缺的必须之物,控制蒙古诸部的经济命脉,让他们对自已产生不可替代的依赖性,才能恩威并施,最终成功收服蒙古诸部。 李啸随后,拍了拍安谦的肩膀,温和而郑重地说道:“安总管,现在多了一倍的羊毛数量,你务必要保证工厂有足够的能力能吃得下,能生产出多出一倍的呢绒出来。这是金汤城发展的当务之急。” 安谦忙道:“李大人您放心吧,现在工厂中,全部改用了你改良后的细纱机,一台机子上有八至十个竖锭,织布机亦增加了飞梭装置,生产速度却是原来的四五倍不止。况且又新设了许多的工厂,这生产能力,可是今非昔比了。非是在下夸口,哪怕羊毛数量在现有基础上再翻一倍,我金汤城,也是全部吃得下。” 李啸大笑道:“好此甚好,若将来呢绒数量果真翻倍增长,安总管当记首功!” 一行人说笑着,不觉来到金汤城中李啸的官邸,李啸立刻开始与众官员将领,召开紧急会议。 各人听完李啸说可能再过了不到二十天,便又有清军前来入关侵袭之事,皆大为惊讶。 “李大人,此事重大,您却是从何处得到这般消息?”金狼营营长段时棨忙问。 “我军安全司在辽东的人员,已探得敌情动向,此事必会发生,我军故要抓紧时间做准备。”李啸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在心下暗叹,这后世才知的历史,如何能对你们说出原因。故他随便找了借口,对吃惊不已的众人解释了一番。 李啸说完,安谦首先反应过来,他忙道:“李大人,若鞑子来袭,我军在城外的煤场,以及硫磺挖矿厂,以及城外诸多商铺,需赶紧搬入城中吧?” 李啸沉吟了一下,朝安谦点点头,又对段时棨说道:“这段时间中,段营长你每天都需放出哨骑,让其严密监察边关动向,一有敌情动静,立即发出警报,让城外的工人与商人,全部撤入城中。” 段时棨昂然应诺:“请李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每天严加侦查,谨防敌情。” 一旁的金狼营副营长武壮插话道:“李大人,那要不要和上次守卫金家庄堡一样,在金汤城周围环挖坑道,以阻敌军?” 李啸看着这个武壮,看到这个原先的流寇新附军,凭自身的武艺与努力,一步步向上晋升,现在已成为了金狼营的副营长,心下十分感慨。 李啸直视着武壮探询的眼神,摇了摇头:“武壮,挖坑道就不必了。上次守卫金家庄堡时,我军所挖的坑道,皆被敌军用百姓与俘虏强行填坑,除死伤了我大量百姓外,竟未能杀了一个鞑子。可见这般挖坑道之举,费时费力却难有实效,就不挖了。” 李啸说完,房间中一时一片沉默。 上次守卫金家庄堡的战役,李啸军仅是勉强险胜。而且战斗太过血腥惨烈,那李啸军连鞑子与百姓一起疯狂杀戮的景象,在房间中的每一个人,都还是记忆犹新。 这时,安谦又犹豫地问道:“李大人,依您看,这些鞑子,会和上次进攻金家庄堡一样,大肆进攻我军金汤城么?” 安谦说完,段时棨与武壮二人,亦下意识地直望着李啸。 李啸直起身子,面容坚定的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然后缓缓而道:“不恃人不攻我,但恃我不攻!我军现在关键在于,抓紧时间做好准备,每日城中军兵严加训练,到敌军真来攻打之时,我军已未雨绸缪,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听了李啸坚定的话语,段时棨与武壮二人齐声应诺:“请大人放心,我等一定抓紧操练兵马,尽快做好各项城防准备,保证让鞑子有来无回!”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三路侵明 时间一天天流逝,李啸的心情,也一天天变得紧张沉重。 只不过,与金汤城内,李啸军金狼营的军兵们,厉兵秣马抓紧操练不同,宣府镇各地的军堡州镇中,各路明军军兵,皆还是一片散漫,浑噩度日。 由于粮饷的极度缺乏,导致宣府镇内的各路明军,斗志与责任心均极为低下。在宣府镇许多将领看来,自已手的军队,不哗变,不滋事,还能装个样子出操列队,就已是很不错了。 其实,一盘散沙的宣府镇,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这般混日子过的,象宣大总督梁廷栋,其实对于宣镇的现状,就有清醒的认识。 崇祯九年初,宣大总督梁廷栋,曾向朝廷建议,大力维修宣镇各地边关要紧处的楼台墻垣,共有二百多里。不过算下来,需要本色粮二十三万四千余石,盐菜银十五万六千余两,户部认为,因本色折色皆无从措办,梁廷栋这条建议,最后只得无奈作罢。 梁廷栋犹不死心,他见朝廷不愿意拔款,便想号召宣镇的大小官员与地主乡绅们捐款修建,结果,下边从官员到地主纷纷推责敷衍,叫苦连天,多方筹措无果后,梁廷栋这个根基浅薄的外来户,也只能偃旗息鼓。 其实,梁廷栋所遇到的困境,只是明朝日渐糜烂的国事中,一个小小缩影。 因为,现在的明朝,极象一个生了重病,却又吃不起药的病人,这样的病人,可以说,基本上除了死亡之外,再无其他出路了。 令李啸没有想到的是,他在金汤城中,仅过了六天,便有土默特的公主英格玛,带着5百名土默特骑兵,来到了李啸军设立在边关的岗楼处。 岗楼的军士,立刻派人到金汤城中,向李啸通报英格玛到来的消息。 李啸大吃一惊,心下奇怪她怎么来了,自已并没有派人通知她啊。 不过,李啸仅是沉吟片刻,便立刻告诉守边军士,让英格玛及其随从骑兵,放入关口,让他们前来金汤城中。 李啸带着几名随从,亲自出城迎接她。 带着骑兵一路奔来的英格玛,远远地看到正在城外微笑迎接自已的李啸,脸上顿时露出欢喜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李啸,你何时到金汤城来了?”英格玛遥遥地看到李啸,欢快地大声喊道。 随即,她纵马飞奔到李啸身边,旋即跳下马,冲过去给他来了个紧紧的拥抱。 闻着她身上少女的体香与牛羊的膻味混杂在一起的奇怪味道,被英格玛紧抱的李啸,心中莫名感慨。 大半年不见,这个姑娘,似乎又长高了些,可能是因为身着夏装的原故,她的身材也更加凹凸诱人,充满了一种由青涩渐变为成熟的味道。 见到英格玛肆无忌惮的亲昵举动,李啸的护卫们,则皆识趣地将头扭向一边。 英格玛丝毫不顾忌旁人,她紧紧地搂着李啸,将头埋在他胸前,仿佛怕他跑了一般。 “英格玛,我来金汤城,一为有事办理,二来,也是想着抽空去看你呢。”李啸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真的么?”英格玛眨着明亮的眼睛,小嘴轻轻撅起:“我还以为你回山东后,就真的把我给忘了呢。” 李啸被她抱得有些发窘,况且这般亲热话语,也实在不好意思在护卫们面前言说,故他忙道;“英格玛,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且随我入官厅说话。” 英格玛松开了李啸,脸上便换了郑重之色,她低声道:“好的,李啸,我这次来金汤城,其实也是有紧要之事,想对你说的。” 两人随后,迅速入城,李啸令护卫们,带英格玛带来的5百名骑兵,前去馆驿休息,而他则与英格玛二人进入官署客厅详谈。 “李啸,你知道我为何紧急前来你们金汤城吗?“ 英格玛方入客厅,便一脸紧张之色地对李啸说道。 “哦,我实不知。“ “李啸,你知道么,那清朝的兵马,马上就要来攻打你们明国了!”英格玛说到这里,表情十分严肃。 “哦,英格玛,你却是怎么知道的?” 见英格玛对自已说出这般重大的事情,李啸颇为震惊。 如果说,对于清军的这次入侵,是因为自已来自后世,才对这些历史上发生的大事有所了解,那这个英格玛,不过是个西土默特部的公主,她又如何得知清军的动向呢? 英格玛仿佛看穿了李啸的疑惑,她急急地说道:“李啸,你可知道,自五月底以来,蒙古诸部中,大部分部落,皆收到了后金调发兵马的命令么?” “哦,你的意思是说,清朝抽调蒙古诸部的兵马,正是为了攻打明国么?”李啸眼中,闪过一丝寒色。 “正是。”英格玛继续说道:“我西土默特部,也收到了清朝的抽调兵马的命令,不过,被父汗以我部兵马太少,不足以抽调为由,加以拒绝了。故当我得到消息后,感觉此事重大,便急急前来金汤城,给你们通风报信。” 李啸哦了一声,心里终于明白,英格玛为何知道清军的动向了。 这个单纯而直接土默特部公主,估计听到消息后,便立刻为自已着急起来,生怕自已的金汤城没有防备,才会这般紧急前来通风报信啊。 想到这里,李啸心中,感激与爱抚的心绪,立即一同泛起。 “多谢姑娘,这等军情,十分重大,我代金汤城全体军民百姓谢过你了。”李啸一脸真挚地说道。 英格玛笑了起来:“李啸,你这话好酸呢。唉,说来也巧,我这次来报信,却没想到能碰上你这家伙,倒是便宜你了。” 李啸微微一笑,把她轻搂在怀里,柔声道:“怎么是便宜我呢?其实我在山东,也时常在想你,自上次你我这般亲密后,在我心中,已把你视我女人一般看待了。” 英格玛脸色泛红,她嗔道:“哼,谁知道你的话是真还是假。” 李啸轻轻托起她圆盘般的脸,正色道:“英格玛,说实话,我这次来金汤城,除来视察金汤城外,另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向你父汗提亲,把你正式纳过来。” 英格玛的脸愈发羞红,她嘤地一声,将头埋入李啸怀中,喃喃道:“李啸,我英格玛是蒙古草原的女儿,不象你们汉人女子一样,求什么名分地位,只要能在你这样让我仰慕的男子汉心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便十分知足了。” 李啸搂着她,一边抚其脊背,一边轻声道:“英格玛,你虽这般看淡名份之类,但李啸是汉人,却还是希望对你真诚负责。以我看,等过了这清军侵掠之后,我便亲去你父汗处,求娶纳你入门。绝不辜负。。。。。。” 英格玛用一个热辣的香吻,阻止了李啸进一步往下说。 也就在这一瞬间,两人犹如干柴烈火,迅速地点燃了。 李啸弯腰抱起有如一只温驯羊羔一般的英格玛,大步朝卧室走去。 纱帐中,在长时间你来我往的激烈交合后,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李啸,你若真娶了我,我要天天与你亲热,再不和你分开。”英格玛爬到李啸耳边,轻声说道。 李啸笑着搂住她:“好啊,我可还记得,当初是你说的,要给我生个儿子吧。” 李啸还没说完,英格玛绵软的小舌头,一下子就又钻了他的嘴中。 两人又是一次你来我往,翻云覆雨。 两人嘻笑着,复缠绵了许久,才分别穿衣着装,离开卧室。随后,李啸带着她,去到厅房用餐。 此时的房中,一桌丰盛的酒宴,早已摆好,桌子的正中,一只烤得焦黄一片,油泡翻滚,滋滋作响的烤全羊,散发着十分诱人的香味。 英格玛远途而来,又与李啸这般云雨,早已是饥肠辘辘。见到这诱人的烤全羊,她欢叫一声,也不顾什么体面谦让,立刻用小刀大割大吃起来。 陪着她吃的李啸,望着她吃得这般香甜,脸上满是疼爱。 直到见英格玛吃得打着饱呃舔指头后,李啸犹豫着说了句:“英格玛,你且在金汤城小住几天,便赶紧回去吧。不然,清军若突然来袭,你与你的一众部下,可就难于脱身了。” 英格玛怔了一下,然后立刻摇头道:“不,我不回去。” 李啸一惊,忙道:“这如何使得!真要打起仗来,我军兵力有限,却恐没有足够兵力来保护你们,英格玛,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英格玛直视着李啸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李啸,你别小看人,谁要你保护了!我这次来,就是想与你们一起抗击清军的,虽然我土默特部兵力缺乏,但有我土默特部这5百骑兵,多少能给你们一些帮助。” 英格玛说完,一副气恨恨的小模样,她接着说道:“我英格玛,自小练习骑射,武艺箭术皆是出众,且跟着父汗厮杀惯了。哼,我可不是你们那些娇滴滴的汉女,只会天天蹲在家里干点针线活。真要上了战场,到时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听了英格玛的话,李啸一时惊住,他没想到,英格玛竟然这么有勇气,愿意带着土默特部的大部兵马,帮助自已对抗清朝! 这个英格玛,真真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英格玛这般真情相助,让李啸心中十分感慨。只不过,他还是认为,接下来的战斗,实是极为凶险,还是不必让英格玛这样的女子,上战场厮杀为好。 在李啸心中,战争应该是一件永远让女人走开的事情。 “英格玛,你愿助我,李啸十分感激。但刀剑无眼,厮杀无情,打仗绝非儿戏,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清楚,切莫一时头脑发热。”李啸一脸忧色地对她说道。 “别说了!”英格玛恼怒地打断李啸的话语,她腾起站起,大喝道:“本姑娘做事,向来说得出,便做得到!莫说你愿意娶我,便是你只是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我英格玛,亦愿意为心爱的男人,去付出一切!” “况且,清国恁的可恶,对我土默特部打击那般严重,把我土默特部族群,强分成东西土默特两部,复将我土默特部赖以存身的板升城,一把火烧成白地,还将我西土默特民众,屠杀抢掠至仅剩三千人,让我西土默特部,几乎到了亡族灭种的地步!这般血海深仇,我英格玛虽只是一名女子,却亦无日不思报仇!这般奇耻大辱,父汗能忍,母亲能忍,我英格玛却决不能忍!” 李啸看到,英格玛说完这句话,眼中竟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李啸长叹一声,缓缓走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将头埋在李啸胸前的英格玛,象个委屈的孩子一般,伤心地哭泣了起来。 李啸抚摸着她一头的秀发,在她耳边留了一句坚定而清晰的话:“英格玛,那你就留下吧,我李啸,会用生命守护你!” 。。。。。。 时间终于到了六月二十七日这一天。 这一天,皇太极令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为征明统帅,配副将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为副将,另有贝勒扬古利为助手,统兵马十万,浩浩荡荡地向明朝大举侵袭。 这次的征明大军中,共有满洲八旗兵马四万,蒙古八旗及内外藩诸部抽调兵马三万,汉军兵马三万。 这10万大军,分成三路,一路由主将阿济格率领,攻宣府镇独石口,一路由副将阿巴泰率领,攻宣府镇龙门所,一路由贝勒扬古利率领,攻顺天府喜峰口,三路大军约定,在各自攻破边墙后,再于七月初旬,于延庆州集合兵马,再分部进入京畿诸地,烧杀掳掠。 当听到边墙处传来隐隐传来的号炮声时,李啸的金汤城处,已做好了各种准备,静候入关的清军袭来。 此时的李啸,望着严守戒备,一片肃杀的金汤城,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渴望。 那就是,此时的他,特别想与这些猖狂来犯的清军,正面痛快大杀一场,看看自已手下这些精锐军兵,与那些猖狂惯了的清军鞑子好好比比,谁才是这塞北边关的真正主人!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被李啸脑中的理智牢牢遏制。 因为,入侵的清军,多达十万,战兵数量,近乎自已的十倍!哪怕敌军已然分兵三路,这每一路中,亦有锐气正盛多达数万的鞑子。 李啸还没有头脑发热到,凭手下这万余军兵,去与如此庞大数量的清军,正面相抗的地步。 这种逞一时之勇的行为,李啸纵然脑中一时想过,却绝不会真这般地轻易浪战。 与城头严阵以待的李啸军守军相比,远远哨探的飞鹞子骑兵,成了此时最为忙碌的兵种。 接下来的一周多时间里,他们不停地往返奔跑,将清军的最新动向,向城中的李啸,飞速禀报。 “报!清军已破独石口,从此处汹涌入关,约有近5万大军,正迅速沿独石水,一路南下!” “报!从独石口南下的清军,已扫灭开平卫,并将附近的君子堡,松树堡,半壁店堡,猫儿峪堡,仓上堡等军堡掳灭一空,村镇百姓屠戮殆尽,我大明官军死伤惨重,余者皆俘!” “报!复有一路清军,从宣府北路东面的龙门所处,破边墙而入,自东往西而攻,鞑子人数约2万有余,十分悍锐,官军死伤无数,牧马堡,赤城堡,样田堡,皆被屠灭抢掠一空!” “报!南下清军已克赤城卫,西进清军已过龙门川河,两路清军合兵一处,兵马共计七万五千有余,人马嚣嚣,望之无边无尽。其先锋之兵,距离我金汤城外汤泉河,已不足五十里,正向我金汤城方向,大肆攻杀而来!” (多谢影孑冷风,白色宇宙风17,丁丁叮三位兄弟的打赏与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迎头痛击 在夏日的艳阳高照下,宣府北路的茫茫旷野,呈现一片浓淡不均的褐黄色。 在这一片单调刺目的褐黄中,却有铺天盖地清军汹涌前行,铁流滚滚,刀枪耀日,人喊马嘶,展示着肆无忌惮的狞恶气息与逼人威势。 在这汹涌而来的清军中,有一个身材雄壮,目光狰狞,满是横肉的黑红色脸上,浓密的络腮胡子有如猬刺,身着纯白清漆的精钢铠甲,头戴高针精钢缨盔的中年壮汉,他骑在一匹高大雄骏的辽东大马上,被数百名白摆牙喇精兵和巴喀什护旗兵,紧紧围护在中央。 这个人,便是此次出征的清军统帅阿济格。 阿济格,时年32岁,是老奴第十二子,多尔衮和多铎的亲哥哥,骁勇善战屡立战功的他,被皇太极任命为此次出征的统帅。自破独石口入关以来,麾下清军所向披靡,身为统帅的阿济格,自然满心志得意满,一脸骄矜之态。 在全军前行到距离汤泉河五里外时,一直呼啸刮着的劲风,竟然有稍息之势,随着能见度的改善,阿济格看到,汤泉河的南岸之地,竟有一座雄峻高大的城池,在渐渐稀落的风沙中,显出模糊的身影。 阿济格心下一惊,这宣府北路之地,何时竟建得这般雄城? “阿济格,看到远处那座大城没有?” 阿济格正沉吟时,一旁的副将阿巴泰,手指南岸的金汤城,一边用一种吃惊的语气,对阿济格大声说道。 在军中,时年48岁,年长阿济格16岁的阿巴泰,不好意思称呼阿济格官职。对阿济格一般皆直名而呼,一是显得亲热,二也是为了掩示自已这么大年纪,还只能给年轻的阿济格打下手的尴尬。 阿济格性子粗豪,对此倒不甚为意。此时,他听了阿巴泰的话语,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本帅也看到了,入他娘,明狗子何时在这里建得这般大城了,倒是奇怪?” 阿巴泰亦叹道:“明人凭河而建的这座大城,实是雄伟壮观。却不是此城是何来历,我记得前两年入关时,亦途经这汤泉河,却实未见过如此大城。我军现经此地,倒需小心应对方好。” 阿济格冷哼一声:“哼,我军自入关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明军闻我大清八旗威名,无不望风而溃。这处城池纵然雄壮,若守城的明军不济事,又复能何为?” 阿巴泰见阿济格似有攻城之心,心下一惊,忙道:“阿济格,此次出征前,皇兄不是反复叮嘱过你我,此次入关,要以消耗明军实力为要,大城不可打,只侵掠军堡县镇么?若要真攻这般险峻雄城,纵然克之,我军消耗怕亦不少啊。” 听了阿巴泰这话,阿济格心下焦躁,他斜了阿巴泰一眼,冷冷道:“阿巴泰,你还真是打仗越老,胆小越小啊。这都还没打呢,你竟这般自坠士气,是何居心!” 阿巴泰见阿济格根本不把自已的建议放在心下,还出言不逊,心里亦是恼怒。只不过,鉴于阿济格是大军统帅,身为副将的他,却也不好多加顶撞,最终只得只得呐呐言道:“阿济格,我们满洲族人有句话,再好的猎人,也会因一时疏忽而被蛇咬。凡事小心些,总是好事。” 阿济格牙关一咬,眼中更是满含蔑视,他心下暗道,亏你阿巴泰虚长了我十六岁,竟还只个贝勒,连个王都没封上,何其可悲。今天,竟敢大言炎炎来说我,殊是可笑又可恨。 阿济格这般想着,脸上亦强忍着没有发作,他大喝道:“全军听令,全军直逼汤泉河,在离对汤泉河二里外驻步,再派出汉人通事劝降,以探守城明军虚实!” “嗻!奴才遵命。” 不多时,庞大汹涌的清军,在距离汤泉河一里外,停下脚步。 此时,肃然傲立在金汤城北门瓮城城楼上的李啸,看到无边无尽汹涌而来的清军,脸上更现坚毅沉着之色。 金汤城北门,距离汤泉河不过五十步,只不过,汤泉河上与金汤城北门的浮桥,李啸并没有派人拆毁。 因为李啸知道,清军定然早已掳获了大批明朝匠人与百姓,他们若强逼这些可怜的俘虏来修建浮桥,也很快就可完成。在这样的情况下,拆除浮桥实为不必要之举。 而且,李啸在想,如果清军在连胜的状态下,懒得修桥,径直从现有浮桥上冲过来攻城的话,却正好让自已的大批震天雷对其半渡而击。 望着清军在汤泉河对岸一里外列阵,却并不急于攻城时,李啸心下,甚至还稍有惋惜。 这时,远远地看到有数名骑兵,拥着一个汉人通事般模样的人,快速打马向浮桥处冲过来。 眼见得这些人快过浮桥之时,旁边的金狼营副营长武壮,手中的一把劲弓,吱吱拉响,便欲朝那汉人通事胸**去。 李啸轻轻按住了武壮拉弓的右手。 “武壮,且莫心急,先听听来人说得甚话。” 武壮应诺,收起弓弦,肃立一旁。 很快,那汉人通事人等,一过浮桥,知道自已进入了弓箭射程的他,连声高叫着:“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城上明将,请听通事我一句心腹之言!” 站在李啸另一侧的金狼营营长段时棨,恶声恶气地吼道:“你这汉奸厮杂,有甚屁话,快快放了便是!” 那汉人通事听了段时棨的羞辱之语,脸上却也没甚表情。在离城门三十步处,勒住马蹄,随后抹了抹满脸的汗水与尘沙,便向城头急急喊道:“我乃大清国汉人通事蒋秉正,敢问守城明将,尊姓大名?” “哼,你还好意思自称秉正,你这玷辱祖宗,背弃华夏的汉奸怂货,听好了,本官便是守城大将,大明赤凤总兵李啸是也!”李啸在城头大声喝道。 那蒋秉正听得李啸声势雄壮,心头不觉又恼又惊,他稳了稳心神,脸上便堆起笑容,又大声对李啸喊道:“李总兵,我奉大帅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之令,特来告知贵部,我大清国重贤重能,对才德出众者,向不吝怀柔封赏之意,李总兵如愿率部及时反正归附我大清,武英郡王可立时保举你为大清国总兵官之职。武英郡王一片爱才之心,李总兵可要知晓,如敢顽抗,我大清兵攻进城内,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尔等却是悔之晚矣。” 听了这汉人通事的话,李啸心下暗笑,这家伙,封赏价码倒是够大,自已若能成为总兵官的话,倒与当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投降的待遇一样了。 想到这里,李啸面上划过一丝冷笑,脸上却满是一片肃杀之色,他大喝道:“住口!你这认贼作父背弃祖宗的家伙,我李啸,乃是堂堂正正的大汉子民,华夏贵胄,岂可屈身以事于你们这些忘恩背主的杂夷!你回去禀告阿济格那厮,他若有本事,径来攻城便是。我李啸,侯他多时了!” 李啸说完,旁边的武壮一箭射去,嗖地一声,一道凌厉的箭光飞出,汉人通事旁边的一名护卫骑兵,立刻惨叫着被射杀于马下。 汉人通事脸色大变,在城头李啸军的欢呼与大笑声中,他有如一只被追撵的兔子一般,迅速地拔转马头,带着另两名骑兵急急逃去。 “大帅,那守城明将李啸,死硬到底,顽固不化,抗拒我大清天兵,实实可恶之极!若非在下逃得快,早就被他一箭射死了啊。。。。。。”汉人通事逃回阵后,一脸哭腔地对阿济格诉苦道。 “住口!” 阿济格厉声一喝,那汉人通事立刻有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再不敢哭出一声。 阿济格看着前面这个脸色吓得蜡黄,如女人一般抽泣着的汉人通事蒋秉正,心中满是厌恶,如果不是看中其人精通满汉双语,能为清军所用的份上,他早就一刀砍了这软弱卑贱的家伙了。 “李啸,那个守城明将,可是叫李啸?”汉人通事说完,一旁的阿巴泰突然惊叫起来。 汉人通事急急地向阿巴泰点头:“对,此人自称什么赤凤总兵李啸。” “嘿!果是此獠,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阿巴泰一脸怒色,狠狠地砸了一拳在自已大腿上。 “阿巴泰,莫非此人,便是去年在锦州大败多铎部,并斩杀了大将阿山的李啸?”阿济格眉头深深皱起,扭头对阿巴泰问道。 “哼,必是此人无疑!此人前年大宣府北路的金家庄堡,将正蓝旗部整整一个甲喇的兵马,以及附随的数千蒙古与汉军兵马,打得大败,自此在我大清名声日隆,去年,又在锦州设伏,打败多铎入侵宁锦的兵马,实为我大清之死敌也!”阿巴泰咬牙切齿地说道。 阿济格脸色严肃,他捋了一把那猬刺般的胡须,面上便有一道寒光闪过:“这个李啸,既然已成我大清之死敌,那么此人,却是必须除之而后快!” 见阿济格动了杀机,阿巴泰心下一动,感觉不妥。不过,他却并未说出阻拦之语。 毕竟,阿巴泰与李啸,早在崇祯六年时,便已结下死仇。因为,李啸发家的第一桶金,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从阿巴泰这边抢来的! 当日,李啸伏杀那走私商人张得贵,抢走了阿巴泰用来交换汉地出产的丝绸布匹的大批山珍财物,李啸赚了个盆满钵满,却让阿巴泰钱货两空亏了血本。甚至因为此事,让他在盛京成为了兄弟们的笑柄,实是颜面扫地。 虽然后来阿巴泰公报私仇,领兵入侵辽东,烧了李啸留在辽东的据点不归墩,大大出了口恶气。但由于没有抓到李啸这厮,让阿巴泰一直耿耿于怀。 是该给李啸这个狂妄恶毒的家伙,一点颜色与教训了。 如果真能趁大军士气正旺,兵马众多的优势,将这危害大清的死敌李啸,消灭在这座城池中的话,阿巴泰觉得,哪怕多付出一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传本帅军令,我七万五千大军,向前推进到汤泉河对岸,威慑对岸城中的明军,再令被俘的工匠百姓多多搭建浮桥,待浮桥造好,便渡河直攻此城!”阿济格大声下令。 “嗻!奴才遵命!” 无数面战鼓隆隆响起,夹杂着七万五千名清军齐声发出喝喊,有如闷雷滚过大地,让人心悸。 大批的清军步兵,排着整齐的步伐,行进到离汤泉河约五十步外的距离。 一眼望过去,整个宽达数里的清军战阵,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充满了一种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威压气势。 见到清军这般威压而来,李啸脸上,却是划过一道冷笑。 他旁边的一众将领,人人脸上,亦露出隐隐得意神色。 因为,他们都知道,现在清军到达的位置,已到了架设的城头的投石机,可以打击投掷的距离之内。 按李啸的安排,金汤城中,那200架投石机,在开了城门的北面与东面城墙上,各设了60架,未开城门的西面与南面城墙上,则各设了40架。 现在,便是架设在城墙北面那60架投石机,露出尖锐獠牙,对那些骄横不已目空一切的清军,来个迎头痛击的时候了! “预备!” 随着旗语挥动,600名辅兵,以每十人为一小队操作一架投石机的模式,拼命地搬动绞盘,吱吱作响地将长达6米的抛石机投杆,拉下放平。 随后,便有数名辅兵,纷纷咬着牙,一同搬起一枚黑不溜秋,重达80斤的投掷震天雷,吃力地将震天雷放在投杆头端的投盆处。 “点火!” 又是一声令下,60架抛石机上安放的震天雷,立刻有手拿点燃的火绳的辅兵,将投石机上的震天雷那长长的引线,滋滋点燃。 “放!” 这声令下,60架投石机那原本被辅兵们强力压制的绞盘,腾地一松,随着呵啦一声轻响,60根投杆高高弹起,头端投盆中的60颗震天雷,立刻呼啸着向汤泉河对岸的清军猛砸而去。 当看到对岸的城墙上,那60架奇形怪状的机器,飞掷出远望过去有如小黑石头一般的物品时,汤泉河对岸的清军们,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明军所投为何物。他们皆都露出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观望着这郡小黑点呼啸破空而至。 “阿济格,明军应该是在投掷震天雷了,可令我军赶紧后撤!” 见到这群黑点呼啸而至,阿巴泰不觉变了脸色,大声向阿济格建议道。 不料,阿巴泰紧急的提醒,却让阿济格嗤之以鼻。 “阿巴泰,你如何恁的胆小!就算明军投抛震天雷,这么远的距离,有几枚能砸到我军阵中?况且那明军所制的震天雷,你也不是没见过,威力极小,就算有几枚侥幸砸到我军阵前,又能伤得了几人?若象你这般,遇到丁点小事,便要自乱阵脚,还打个甚仗!” 阿巴泰被比自已小十六岁的阿济格,这般蔑视数落,不觉羞惭满面。 恼怒不已的他,咬着牙没说话,心中却愤恨不已。 而仅仅只过了十多秒钟后,六十枚震天雷便呼啸着从天而落。 总共二十八枚震天雷,在清军前排顺利爆响,另有四枚震天雷在清军上空爆炸。 刺目金黄的火光和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震破耳膜的巨大爆炸声连绵响起,混和着死伤清军的惨叫,爆炸波及的范围内,顿时可怕的修罗场,其中沙尘滚滚,血肉横飞,人体的残肢与碎裂的脏器,有如下雨一般,四处飞溅。 李啸这次震天雷突然攻击,让对面那些排成密集战阵的清军,其中至少五百多人,立刻魂归地狱,另有近千人严重受伤。 不过,对岸的李啸,脸上却还是稍带遗憾的表情。 其中,因为对岸的清军战阵,距离确实太远,基本是在投石机的攻击距离边缘位置。有十多枚震天雷落入汤泉河中,立即被水浸灭了火绳,无声无息地沉入河中。 而另有九枚震天雷,在汤泉河北岸边坠下,其中三枚震熄了火绳,只有六枚顺利爆炸,却因为距离清军战阵尚有一段距离,没造成什么杀伤效果。 见到对面的清军战阵,瞬间出现大片混乱,纷纷下意识地向后撤退之时,李啸的声音,又冷冷响起。 “全体辅兵准备,立刻对对岸的鞑子,进行新一轮投雷攻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入援京师 “撤,快后撤!” 眼见得又是60颗小黑点呼啸破空而至,一脸苍白的阿巴泰,嘶声大吼。 清军前阵原本就陷入混乱,听了副统帅这道命令,如遇大赦,更加加紧了向后撤退的速度。 “轰轰轰轰!。。。。。。” 又是三十多颗震天雷在清军阵前爆炸,只不过,随着清军的紧急后撤,这批震天雷爆炸造成的杀伤要小得多。总共只有不到一百名清军被炸死,二百多人被炸伤。 汹涌后撤的清军,直退到距离汤泉河两里外,才至止了混乱,重新列队。 阿巴泰随后下令,令小队清军军兵,押着百姓,去将原先位置那些死伤的清军,拖回阵中。 看到运回来的那些,被炸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的清军尸首,听到那些伤兵撕心裂肺的声声惨叫,阿巴泰又忧又怒,眉头紧皱。 随后,受了轻伤的清军,被随军医官安排救治,那些受伤严重难于救治的清军士卒,则由队友给了他们一刀痛快,然后与那些死掉的清军一样,割下辫子,带回家乡。 一千三百名清军的尸首,被集中在一起,进行火化。 之所以不将这些尸首就地掩埋,是清军害怕自已退去后,明军会如鬣狗一样,将尸体挖出,首级砍下,拿去报功。 似乎直到看到火化尸体的熊熊火光腾起之时,清军统帅阿济格,才从满满的震惊之中,清醒过来。 “入他娘!明狗子的震天雷,何时,何时竟变得这般厉害了,这怎么可能。。。。。。”一脸呆滞状的阿济格,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阿济格算是打老了仗的清军将领了,他曾与明军多次交战,清楚记得,那些明军的震天雷,一个个不过十五六斤重,一但炸开,便只能破成两三片,除了响声大点外,一颗震天雷顶多只能杀伤三四名敌军,想要炸死对方,都基本不可能。 怎么现在明军的震天雷,竟有这般威力? 这时,喘着粗气的阿巴泰靠过来,他轻声对阿济格道:“阿济格,看来这些守城明军,对震天雷进行了改进,一个个差不多有七八十斤重,爆炸威力怕是有以前明军所用的震天雷的十余倍不止!他复有投石机,虽远亦可攻击。可叹我军一时轻敌,却中了这厮奸计矣。” 听了阿巴泰痛惜的话语,身为统帅的阿济格心中莫名烦躁,甚至夹杂着一丝惭愧。 虽说阿巴泰官职爵位均低于自已,但这个比自已大十六岁的兄长,他的谨慎态度与战场应变能力,却还是自已尚难企及的。 这次明军的突然远程攻击,让自已向来战无不胜的军队,遭到这般严重的损失,而发动攻击的明军,竟是毫发无伤。这场近乎耻辱的遭遇战,倒是入关以来,所从未遇到的。 毫无疑问,明军这次远程打击,会让自已手下的大军,士气受到严重损害,而自已的威信,也会是大受打击。 想到这里,阿济格的脸上,横肉直颤,迅速恢复了狰狞之色。 狗入的李啸,我阿济格誓报此仇! 见到阿济格一脸愤怒,似欲下令全军立即渡河进攻,阿巴泰赶紧在一旁阻止他。 “阿济格,切莫冲动!明军有这般厉害的震天雷,我军若要强攻,损失定会相当可观。况且我军为了快速前行,大型攻城器械均未携带,如何破得了眼前这般雄城!” 阿巴泰的话语,让阿济格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没有诸如攻城云梯,巨木撞车之类的大型攻城器械,如何攻得破这城墙高厚的险峻之城。而若要全军淹滞于此地,临时制作攻城器械攻城的话,那原先所定的进军与会师计划,就会被全盘打乱了。 毕竟,三路清军会师延庆州的计划,是要在七月上旬就要达成的,如果自已在这金汤城迁延太久,又久攻不克的话,一直在延庆州等待的扬古利部的2万5千人,可能会有被明军包夹消灭的危险。 阿济格牙齿咬得格格响,极其愤怒的他,下意识想把那个可恶的李啸,咬成碎片吞入肚中。 “阿巴泰,依你之见,我军现在,却该如是好?”阿济格轻叹一声,吐出这句话。 阿巴泰急道:“阿济格,要灭掉这可恶的李啸,将来定然还有机会,却不可急于这一时,以致我军全盘计划皆乱啊!以我之见,我军速速绕过此地,复回独石水东岸,然后一路南下延庆州,与从喜峰口入关的扬古利部汇合,再分兵进攻明国京畿之地的州县,方是要紧之事。” 阿济格眉头一皱,却沉声问道:“我军若这般径直南下,那城中的李啸,复派出兵马掩袭我军之后,又当如何?” 阿巴泰一怔,便说道:“依我看,阿济格你这点却是多虑了。这李啸虽然可恶,但其兵马并不会有太多,想要出城掩杀我军后部,却是不易办到。不然,当初我军分部入关之时,此人早就派兵攻击了,何必还一直缩在城中。” 见阿济格沉吟不语,阿巴泰顿了顿,又说道:“我在想,这李啸部,最为厉害的倚仗,便是这震天雷与投石机了,其余军兵的战力,却怕远不如我大清久经战阵之军。他若要出城追击我军,这些投石机与震天雷,太过笨重,搬运不便,定难于使用。故以我看来,李啸守城有余,想要出城追击偷袭我军,却是困难。再说了,就算他真敢出来,以我军的强悍野战之力,正好给他来个反包围,从而一雪今天被攻之仇!” 阿济格听着阿巴泰的话语,脸色稍缓,目光却牢牢地凝望着汤泉河对岸的金汤城,许久,他咬牙大喝道:“好!就依你阿巴泰之见,此仇日后再报!全军将士退回独石水东岸,再径直南下延庆州!” 。。。。。。 看到对岸的清军,突然有如潮水一般往东退去之时,金汤城城头的李啸,心里的感觉,却是五味杂陈。 原本他以为,自已这次攻击,会大大激怒清军统帅阿济格,然后自已可以凭借金汤城坚固的城防措施,大挫清军于城下。却没想到,这数量是自已七倍的清军,竟在初步受挫后,便选择了退避而去。 这倒是大为出乎了李啸所料。 看来,入关的清军,不但强悍能战,头脑亦是十分清醒,并不会为一时的损失,而罔顾大局。李啸希望引诱他们前来进攻的想法,自此成为泡影。 “李总兵,清军远遁,我军可要派兵追袭?”一旁的金狼营营长段时棨轻声问道。 李啸摇了摇头。 “我军兵力尚少,还是需确保金汤城自身安危为要。且先派出飞鹞子,远远跟踪哨探清军去向,再行决定我军下一步行动。现在,我军的守城部队,却是不可轻动。” 段时棨领命而去,很快,约三十多骑飞鹞子,打马出城,互相散开,远远地尾随跟踪清军而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飞鹞子,李啸心中,却没有多少开心的情绪。 因为他知道,敌军很可能,还是如历史上一样,从宣府北路,径直前往延庆州,与从喜峰口入关的清军会师,然后再分掠京畿诸地,直至威逼北京城。 可恨自已兵力不足,不足以挡住敌军兵锋,若清军一直集体出动,不分兵太过的话,自已其实根本没有偷袭进攻的机会。 这种只能坐视清军入侵内地州镇并屠戮百姓的无力感,让李啸心下,十分无奈。 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实力才是真正的王道啊。 毕竟,弱者的愤怒毫无意义。 鞑子,且让你们先得意几天,待我李啸实力再进一步加强后,一定会要你们千百倍地还回来。 李啸在心中,暗暗发誓。 只不过,李啸这边凯歌初奏,此时的京城朝廷上下,却是惊恐万状。 清兵入寇后不久,京师立即全面戒严,崇祯皇帝急令,内臣李国辅守紫荆关,许进忠守倒马关,张元亨守龙泉关,崔良用守固关。几天后,又命成国公朱纯臣巡视边关。 与此同时,朝廷兵部的檄令,紧急分往各地,檄令诸如山西,大同,山东,北直隶等地的兵马,入京师勤王。 七月初三,李啸所在赤凤卫,亦收到了兵部的紧急谕令。“今贼奴狂逞,入寇侵边,特奉圣旨,着饬励尔道部将,选锐入援,万分紧急,不得有误。” 没想到,驻守赤凤卫的赤凤营营长田威,刚刚给远在金汤城的李啸飞鸽报信,仅过了两天,兵部另一道谕令,更为严厉急促地发来。 “兵部尚书张题覆,咨赤凤总兵李啸,奴贼自三路入关以来,声势日迫,京师一日三惊,危情显著。着李啸星驰入援京城,限该文到日为始,十日内到京,若违限不到,当请旨处分!” 见到朝廷这般急切地连发调兵谕令,田威大惊。因李啸不在,他不敢擅作主张,只得又放多只信鸽前去报信。 当然,不单是李啸,各地的军镇总兵们,亦纷纷收到了这言辞峻厉的朝廷谕令。 于是,自七月初六日起,山东总兵刘泽清,山西总兵猛如虎,大同总兵王朴、保定总兵董用文,辽东前锋营总兵祖大寿,山海关总兵祖大乐、蓟镇总兵李重镇、密云总兵马如龙等各地军将,尽数领军入援。 七月初五,李啸在金汤城中,也收到田威紧急发来的飞鸽报信。 这封来信,令李啸心乱如麻。 因为,李啸知道,在真实历史上,清军只是威吓京师,并未采取实质性的攻城举动。而朝廷这般慌乱应对,从各地抽调精兵入京,却又使得京城附近州县兵力,大为空虚,才使得阿济格的十万大军,势若破竹般地连取定兴,房山,涿州,固安,文安,宝坻,怀柔,密云等京畿附近县镇。共克12城,56战皆胜,获人畜17万9千8百,凯旋而归。 事实上,这些各地抽调入京师的兵马,对鞑子畏之如虎,又见鞑子势大,基本上只敢龟缩于京城中,绝不敢主动出援外面的州镇县地。除了大同总兵王朴与清军一战,斩获一百多颗首级外,余部基本无所作为。直到清军出关,也再没有任何一只军队,敢于出城追击,实实让人扼腕叹息。 按李啸原来的想法,他是想等飞鹞子探明敌军分兵动向后,从金汤城中,分出一只奇兵,前去尾随偷袭分兵后的小股清军。 这种战法,有点象一只勇敢而机灵的小兽,趁那庞然巨兽不备之际,狠狠咬他一口,便立刻逃走,以备下一次偷袭进攻。 李啸相信,这样的话,等到清军退出关外时,这种零敲碎打的战术,应该也会给清军造成相当大的损失。如果在这些战斗中,得到的首级与战功,自然会成为自已再次获得升官晋爵的最好凭借。 而现在,朝廷的谕令,无疑大大打乱了李啸的计划。 怎么办? 自已能不听从调遣么? 在房中来回踱步的李啸,有如一只困兽。 李啸沉思了两天,直到又收到了田威飞鸽送信过来的,另一道朝廷催促出兵的谕令后,李啸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决定出兵,前往京师拱卫。 虽然那个京城中年轻的崇祯皇帝,对自已已有颇有猜忌,但说实话,崇祯对自已还是不错的,分封土地,加官进爵,减免税赋,赐世袭指挥使,令宗室之女配嫁自已,桩桩件件,都算是对得起李啸了。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至少在现在,李啸觉得,还是听从朝廷调遣为好,毕竟,他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不听朝廷谕令,任性自为的地步。 接下来,李啸开始制定出援京师的计划。 因为自已不在山东,铁龙营与赤凤营的兵马,李啸不便调动,况且等到飞鸽来回传信,时间上亦来不及,唯一可行的办法,还是只能从金汤地中分兵前往京师。 故李啸决定,着金狼营营长段时棨,带乙总兵马,以及金狼营玄虎重骑400名,飞鹞子400名,以及大部的辅兵,留守金汤城。 然后,就于明日,他本人亲自带着金狼营最为精锐的甲总兵马4590人,600名玄虎重骑,600名飞鹞子,50名鲁密铳手,600名横行哨重甲步兵,以及600名辅兵,一同出征。 这样一来,李啸这次入援京师的总兵力,为七千人多一点。 李啸是个谨慎的人,他让这些辅兵,除了用四轮马车装载粮草与器仗外,另带上了40架投石机,500多枚投掷震天雷和3000多枚单兵震天雷,以为万全之策。 虽然,这样一来,会严重拖慢行军速度,但李啸知道,如果自已在这行军路上,连自保能力都匮乏的话,入援京师也只不过是一句虚谈罢了。 从金汤城到京师,直线距离190公里,现在因为要带投石机之类的重型设备,李啸估计,哪怕再晓行夜宿紧急行军,一天应该也就30公里到头了。这样的话,算上路上耽搁,到达京师,差不多要八天左右。 说起来,李啸自七月初五收到朝廷谕令,那按规定,李啸要七月十五日赶到。但到今天为止,已是七月初八,就算从明天开始走的话,也要七月十七或十八日才能赶到京城。 虽和朝廷规定的日期相比,略有耽搁,但李啸并不以意。 因为,在真实的历史上,虽然朝廷谕令紧急,但各地总兵军将们,因为路途各有远近,以及躲避清军进攻等问题,也并未皆按时到达京师。事后,朝廷虽有斥责之词,却也未严加处分。 不料,当李啸把这个计划对众人传达后,令他没想到的是,各部军兵皆无意见,意见最大最激烈的,反而是那位蒙古公主英格玛。 正与一众亲随蒙古骑兵,在校场上练习骑术的英格玛,无意中,从那些正在紧急准备的金狼营军兵口里,听到李啸这个入援京师的计划后,登时大怒。 “李啸,你这混蛋,你入援京城,怎么不带上我们!” 大步闯入李啸卧室的英格玛,怒气冲冲,柳眉倒竖,指着李啸的鼻尖大骂道。 (多谢影孑冷风兄弟的打赏,多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意外之遇 见到英格玛这副一脸怒容的模样,李啸竟不由得无奈而笑。 “英格玛,我军这次入援京师,你以为,我军是去游玩么?那可是一路上危险重重,随时可能会与清军厮杀!你和你那一众随从,就在这金汤城中,好好呆着,等到了清军出关后,就返回土默特部去吧。” 李啸的言语很诚恳,不料英格玛却立即反对。 “李啸,你别小看人!我说过,本姑娘才不要你的保护呢,我土默特部的5百骑兵,个个能骑善射,虽然装甲程度,不能与你那些钢铁野兽一般的玄虎重骑相比,但比起你的飞鹞子轻骑,骑射功夫可是要强得多。这次你部前往京师,我这土默特部5百骑兵,正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李啸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英格玛性子倔强执拗,认准了的事情,八匹大马也拉不回,于是,他也懒得再加劝说,拍着英格玛的肩膀道:“好吧,那你一路上,好好跟着我,不可擅自行动,明白么?” 英格玛没想到李啸这么快就答应了,她怔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嘿,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放心吧,这一路上,我都听你的。那现在本姑娘就去告诉我的手下们,让他们好好收拾一下,明天就与你们一起出发。” 说毕,英格玛有如一只欢快的小兔子,转身蹦出屋外,留下李啸在房中,望着她妖佻的背影苦笑。 李啸入援京师的部队,连夜准备完毕后,于第二天清晨,也就是七月初九这一天,由李啸亲自带队,从金汤城东门出发,入援京城。 李啸拟定的前进方向,是从金汤城出发,径直南下,渡过南河,过长安所,再入怀来卫,然后进入顺天府的镇边城所,再绕过白羊口所,最后从京师西门入城。 本来,如果李啸选择从延庆州入京的话,路途还会短上很多,但李啸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宁愿稍稍转个弯,绕开清军大部队,进入京师。毕竟真要打野战的话,李啸军这七千多人,绝不是近十万入关清军的对手。 一路上,夏日炎炎,沙尘滚滚,热浪袭人,在这样的天气与地形中行军,实在是一件辛苦疲累之事,只不过,出征的李啸军,一路军歌嘹亮,口号震天,士气却是十分旺盛。 那蒙古公主英格玛,率着她的5百骑兵,紧跟着李啸的护卫骑兵,一起行走。这匹草原上胭脂马,在金汤城中憋得太久,现在到了野外,虽在气候与地形均不好,但其精神劲头,明显比在城中,还要好得多。 从金汤城出发,一直到怀来卫城,三天时间内,李啸全军,竟皆是未遇任何敌情。 李啸知道,这是因为,清军主力皆在全力进攻京畿诸地,才顾不上掳掠宣府地界之故,但如果自已就此放松戒备的话,却是不可,毕竟,现在已近顺天府地界,谁也不知道,清军接下来,会在出现。 其实,李啸对这次清军入关的了解,也仅仅只是在前世的历史书上,得知了个大概,至于清军的具体攻战经过,史书上还是说得很粗疏的。 更何况,现在有了来自后世的自已,历史的演变更是凭添变数,又有谁能知道,在将来会发生怎样的蝴蝶效应。 在怀来卫城外,李啸好好地看了看这座宣府东路的重城。 他知道,在明朝时,怀来城属于宣府东路的怀隆道管辖,该路所属有保安州城、保安卫城、怀来城、永宁城、延庆州城等几个大城。 在战乱未起之进,整个宣府东路,因为靠近京师的地利之故,属于宣府镇最为繁华的地段。相形之下,土地贫痟,人口稀疏的宣府北路,可就要寒碜得多。 现在,是宣府东路参将毛镔,率部从永宁城,转而临时驻扎于怀来城内。城内设有兵备宪司,游击将军署,保定行府,守备官厅,怀来卫指挥使司等官署。 后世的怀来城,大部沉于官厅水库下,不过此时的大明朝,该城却是重要的军事要塞。《宣府镇志》曾言:“怀来虽区区百里,而西屏宣镇,东蔽居庸,北当枪竿、滴水崖之冲,南护白羊、镇边城之险,前代列戍屯兵,视为重镇。”又说:“宣镇厄要之区不在镇城,而在怀来。” 如此重要之所,自然是城池高厚。怀来城周长七里二百二十二步,高三丈四尺,城垣上筑城楼三座,角楼三座,东、南、西开三个城门,各有瓮城拱卫,万历十四年全城包砖,城墙外侧还建有壕沟,深阔各一丈。 不但如此,城墙上还架着数百门火炮,诸如神威将军炮、佛朗机、虎蹲炮、子母炮、小铜炮、小铁炮等等大小火炮数百门。整个城池看上去,守卫还是相当严密的。 只不过,李啸注意到,随到自已军队离怀来卫城越来越走近,城上的驻守军兵,脸上表情似乎越来越紧张。 李啸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因为,狡猾的清军,曾多次假扮明军部队,叩开堡城,夺取城池。这些原本战力便远在清军之下的守城明军,早已是个个战战兢兢,风声鹤唳。 只不过,这些守城明军,这次却是想多了。因为李啸为了抓紧赶路,根本就不打算入城休息。 李啸全军,正欲从怀来卫城西面绕过去时,却听得城头一名把总模样的人,大声喝道:“你们是哪部分的?为何擅行至此!” 李啸身旁的金狼营副营长武壮,登时大骂道:“你这瞎眼的怂货!爷爷们是宣府北路金汤城的兵马,没看到爷爷们要去京师入援吗,多此一问!” 那城头的把总,听得武壮喊声如雷,又见李啸军势雄壮,早已心怯了一半,他脸上堆起笑容,忙道:“原来贵军是入援京师的兵马,我等实是不知,还请这位将爷恕罪。” 武壮犹欲再骂,被李啸止住:“我军往前赶路要紧,却不必与这等小卒纠缠。“ 李啸全军,刚刚绕过怀来卫西门,忽见得远处约有数十骑明军,盔甲散乱,人人带伤,从镇边城所方向,狼狈逃回。 这些人中,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打马冲在最前处,他脸上满是血污,头盔甲已丢弃,一头乱发如同乱蓬蓬的丝草,身上的铁甲亦是残破不堪。 “哦,此人竟是杜诗!“ 待来人打马行近之时,李啸拿出千里镜,远远地看到,此人,竟然是那龙门卫指挥使杜诗! 奇怪了,此人不是在龙门卫的小白阳堡吗,怎么会到镇边城所去了? 因为距离遥远,那杜诗却未发现李啸,他带领导残兵,径直冲到怀来卫城南门外,大声喊道:“守城军将,速放吊桥!” 城头的那个把总,又从南门处探出头来:“尔等是哪部分的,怎的这般狼狈?” 杜诗尚未回答,旁边一名同样气喘吁吁的人,听得这把总语气揶揄,便大骂道:“入你娘!瞎了你的狗眼吗,看清楚了,老子们是宣府镇龙门卫的兵马,被遣入援镇边城所,现在镇边城所,已被清军所破,我等拼了死命,方才逃回。尔等速速开门,我等有重大军情,要向城中毛参将禀报!” 李啸从千里镜中望到,怒骂守城军兵的,竟是当日,被自已扣押在金家庄堡中的杜诗之侄,杜少如! 没想到啊,竟在这怀来卫城外,碰到这伯侄二人。 李啸心下暗想,听杜少如这般介绍,看来应该是龙门卫指挥使杜诗,率领其部兵马入援镇边城所,却被清军攻破所城,这帮人才这般狼狈逃回吧。 杜少如说完,城头的把总犹是一脸疑惑,嘀嘀咕咕地与一旁的军兵说个不停,那龙门卫指挥使杜诗急了,也大骂起来:“你们这些杂厮,还在嘀咕个甚!还不速速放下吊桥,让我等进城去,本指挥使有重大军情,要与毛镔毛参将禀报!若误了紧急军情,却当拿你们是问!” 城头的把总,见杜诗这般大骂,又见他人数这般稀少,顿时脸色一绷,大声骂道:“呸!你们这些丢了城池狼狈逃命的瓜货,我等东路兵马,却不受你北路辖制,你嚷嚷个球!还甚么紧要军情,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清军探子!今天这门,大爷我还就是不开了,你能奈何我恁地!” 杜少如一脸气得有如猪肝,他一时气急,取下弓箭,瞄着那把总,便欲朝他射去,嘴中一边大骂道:“你这无名小卒,仗势欺人,还敢骂我家指挥使大人,小爷今天就取了你的狗命!” 见自家将领动了怒,旁边的军兵也纷纷取出弓箭,搭弓上指,以助声势。 那把总见杜少如他们想来横的,立刻一声口哨,城头哗啦一阵响,很快,城头上百把弓箭吱吱拉开,每根箭头,都指着杜少如等人。 眼见到城上城下的明军弓矢相对,即将内讧,城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谁啊,是谁要硬闯我怀来卫城啊!” 李啸抬头望去,却见一个身着山纹甲,戴着六翅缨盔,披着鲜红披风的将领,从南门上的望厅中探出身来。 李啸暗想,看此人打扮,应是怀来卫守将毛镔无疑了。 李啸从千里镜中看得仔细,这个毛镔,脸孔瘦长,胡髯稀疏,一双三角眼眼泡浮肿,目光无神,一看便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果然,这名将领一出来,那名把总便急急禀告道:“毛参将,这些败兵,自称是宣府北路龙门卫的,一个劲的嚷嚷着要进城来,说甚有紧要军情要向参将禀报,我等恐其是清军探子,不敢放其入城。” 这名把总方禀报完,城下杜少如又大喊起来:“城上可是毛参将?我等是龙门卫兵马,却有紧要军情,要对毛大人说。” 毛镔听到城下喊话,看似无神的三角眼立时一瞪,他冲着城下大喝道:“老子便是毛镔,有甚军情,直说便是!尔等来路不明,岂可轻放入城!” 见到连主将毛镔都这般说话,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几乎气炸,只不过,他咬着牙,强压了怒火,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毛参将,现在镇边城所已丢失,我等只恐这股清军,不日便将攻往怀来卫,我部有攻下镇边城所的清军情报,还请毛参将放我等入城,我等自会与毛参将详细说明。” 听了杜诗的话,毛镔脸上一阵微颤,眼神中闪过惊恐之色。 不会吧,这清军这攻城掠地的速度,也太快了点。难道,接下来,他们要拿怀来卫城开刀么? 毛镔仔细想了想,随即否定了自已的想法。 我这怀来卫城,城池高厚,防备周全,却远不是那镇边城所可比,那清军利在速战,若入怀来卫,顶多掳掠村镇墩堡而已,当不会有这般耐心来夺怀来卫城。 若是这般,自家只要守住这怀来卫城便可,这些龙门卫的残兵败将,不见也罢,不然进了城来,再来拒绝他们却是麻烦。 再说了,本将驻地是在永宁,只不过是临时调来这怀来卫城中,清军出关后,还得回永宁去,这样的话,在这怀来卫中,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 而且,前两天,本官新从这怀来卫城中迎春楼处,迎纳的那名小妾,那身段,那口活,嘿嘿,老爷我还没受用够呢,打个甚仗嘛,坐等清军出关不就行了。 想到这时,毛镔眼里闪过一道淫光,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便冷笑着对杜诗说道:“杜指挥,虽说我等同为大明官军,理当守望相助,但这敌情不明,毛某有守城之重责在身,实不敢轻放尔等入城。你等且自回北路吧,不然,径去宣府镇万全都司城禀报军情也行。” 毛镔说完,扭头从城头离去。 “你,你,你简直混蛋!。。。。。。” 眼见得毛镔竟这般施施然扭头而去,杜诗气得一脸扭曲,低声暗骂毛镔几十遍。 ‘杜大伯,现在我等却将何往,真要去万全都司城禀报军情么?“杜少如一脸郁闷地问道。 “不必了。“杜诗脸色青白,他惨笑一声道:“万全都司城,远在中路,山水迢迢,等得我军报信前去,什么黄花菜也凉了。算了,这大明天下,大家既然都只愿当个看客袖手旁观的话,那这些看客中,也不多我杜诗一个。何况我军全部兵力,尽皆折损于镇边城所,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在城头守军的哄笑声中,杜诗脸色黯然,便欲率众从怀来卫城东门绕过,径回宣镇北路龙门卫。 “杜大人,且请留步!“ 这时,正欲率众打马而行的杜诗,忽听得背后有人远远地在叫唤自已。 他转过头,见到数名明军轻骑,正从西边快速纵马过来,一边纵马疾奔,一边向自已大声喊叫。 杜诗心下疑惑,便示意众人暂停,等来骑行近。 很快,数名骑兵来到杜诗面前,随即滚鞍下马,便大声向杜诗禀报道:“杜大人,我家主公李总兵,请大人往城西述话。“ “李总兵?哪个李总兵?”杜诗一脸惊讶之状。 “禀杜大人,我家主公,便是山东赤凤卫李总兵。” “啊,竟然是李啸?他,他不是在金汤城么,怎么来这里了?” 杜诗呐呐道,随及与杜少如两人,以不可置信的眼神,互相对望了一眼。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镇边城所 “末将杜诗,拜见李总兵!” “在下杜少如,拜见李总兵。。。。。。” “二位不必客气,速速请起。”李啸一脸微笑,虚扶起一脸尴尬的杜诗、杜少如伯侄。 其实,李啸派人把他们叫过来,是想再具体了解下,现在的镇边城所,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因为,这镇边城所,可是怀来卫与顺天府联系的交通要道。 “李总兵,却不知贵军前来这怀来卫,将欲何往?”未等李啸说话,杜诗先开口问道。 李啸见他一脸惊疑之状,便说道:“杜指挥,我军乃是去入援京师,本欲从镇边城所入顺天府,没想到,竟在这边遇到你们,实是凑巧。对了,刚听你说这镇边地所,现已失守,具体情况如何,你且详细对本兵说来。“ 见李啸这支入援京师的兵马,对镇边城所这般有兴趣,杜诗犹豫了一下,便长叹一声,对李啸说出了镇边城所失守的经过。 原来前段时间,龙门卫指挥使杜诗,受宣府镇万全都司调遣,率其部一千军兵,紧急入援这镇边城所。到杜诗入援后,加上镇边城所原有兵马,该镇所兵马总数达到了二千余人。 入守镇边城所以来,杜诗部平静过了六天时间,没想到,就在昨天,约有一万多人的清军大肆来袭。 清军来势凶猛,兵锋甚锐,而那镇边城所,年深岁久又长期不加修缮,城关颓破,夯土而建未并包砖的城墙,早已多处风化剥落,甚至连护城壕都早已淤塞,其城所防御力极低。再加上因为长期缺乏资金粮饷,所中军士斗志消沉,得过且过,战斗力几乎可以说是不值一提。 是故,在将镇边城所四面包围后,清军一个合击攻城,城中守军立即崩溃,大部原镇边城所军兵,立即大哭投降,龙门卫指挥使杜诗,率领其部兵马拼死杀出,侥幸脱围。 不过纵然得脱,在清军一路追击下,杜诗其部亦损失惨重,至逃到这怀来卫城处时,其部的一千军兵,竟几乎损失殆尽,连同副指挥使秦国英,家丁队长胡茂等人,皆死于清军刀下。 杜诗见其部损失如此之大,心疼不已,又极不心甘,便想从怀来卫搬取援兵,趁现在镇边城所清军,已率兵离去分兵四掠之机,重夺镇所。 杜诗说到这里,一副慷慨激昂,为国效力在所不辞的模样。只不过,李啸心下,却是洞若观火。 因为,李啸知道,杜诗之所以如此想夺回镇边城所,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他作为镇边城所的临时主将,丢失关镇,到时朝廷必然追责。杜诗为保住官职性命,才这般想拼力夺回。若能重夺镇所,哪怕将来再度丢失,却也算勉强立了功,从而与那些投降的镇所军兵,划清界线,方能保住自身官职性命。 李啸心下暗叹,这个人的小算盘,倒是打得精明。只不过,现在自已要从此人口中套取情报,却也不必与他计较什么了。 “可曾看到,是哪部清军前来夺了镇边城所么?” “禀李总兵,据在下昨天观察,该部清军满州本部,约有三千多人,一半身着黄盔黄甲,应是清军正黄旗军兵,另有一半衣甲皆镶红边,应为镶黄旗军兵,余者为蒙古红缨鞑子,兵力也有三千多人,另外便是各色汉军,亦有三千多人,还有新近投降清军的明军部众一千余人,这些人,尚未剃发,衣服样式皆未更改,便也来反攻我大明镇所,实是可恶。” 李啸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对这部入袭的清军,已了解了个大概。 那杜诗,之所以有反攻的底气,是因为他知道,现在镇城已被鞑子掳掠一空,随后鞑子退去,再去掳掠他处时,他便可趁机重占空城,这样一来,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李总兵,以我之见,现在鞑子已在镇边城所掳掠一天多,镇边城所内,应已被抢掠一空,现在我军若进军该城,估计鞑子早已退走他处,故当不需费甚力气,便可夺回。” 说到这里,杜诗眼睛一亮,向李啸哀求道:“李总兵,我看贵部约有七千之众,此去镇边地所,不过一天便可到,正好一鼓作气攻下这空城,如此,李总兵得立战功,下官也好将功赎罪,岂不美哉?” 李啸心下沉吟,反正自已要入京援救,现在这镇边城所,却是必经之地,这个顺水人情,倒是可以一做。 于是,他微笑着对杜诗说道:“好,大家皆是宣府北路军兵,理当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就由你部在前引路,我军立刻赶往镇边城所!” 杜诗大喜,忙道:“李总兵急公好义,我等作为前驱,自是不在话下!” 。。。。。。 在杜诗领着李啸大军,向镇边城所紧急进发之时,正黄旗固山额真舒穆禄.谭泰,得意洋洋地在镇边城所中,领着一批亲随白摆牙喇侍卫,在亲随喀喇木在引领下,清点这段时间以来,掳获的大批财货。 舒穆禄.谭泰,是此次出征的三路清军首领之一的一等总兵官扬古利之弟,此人在历史上,堪称清朝骁将,开国功臣。 在真实历史上,谭泰从一个小小的牛录额真开始起步,因为作战勇敢,屡建军功,被不断提拔升迁。从牛录额真,升到巴牙喇章京,再升为固山额真,后授世职二等参将,又授一等公。 崇祯死后,清军入关,从龙入关的谭泰,先灭李自成部的大批流寇,再败南明小朝廷的大批明军,随后又接连打败并消灭反正归明的金声桓部与李成栋部,对清王朝而言,可谓劳苦功高,功勋卓著。 只不过,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在全国一统之后,顺治皇帝嫌此人恣意妄为,目无朝廷,将其拿办入狱,并纠集众臣议罪。随后,由鰲拜领头,检举揭发谭泰何洛会等人,依附大清第一逆贼多尔衮,以及营私擅政等重大罪状,最后谭泰被斩首示众,籍没家产,下场堪称悲惨。 “主子,自从喜峰口入关以来,加上这次攻破镇边城所,我部共获得黄金七百二十两,银子七万六千四百两,粮草十二万石,丝绸锦缎之类二千二百多匹,军械刀剑盔甲无算。。。。。。” “哦,那掳获的人畜数量呢?”谭泰听完,又轻声问道。 “禀主子,我部共掳获人畜数量2万3千有余,已随那叶臣部,一齐押回带给了,正在昌平城外的统军大帅阿济格大人处。这般功劳,已有笔贴式详细记录,主子却勿担忧他人分润了我军功劳。”喀喇木笑道。 听了喀喇木的报告,谭泰骄横的脸上,隐隐显露得意之色。 “哼,若非那镶黄旗的完颜叶臣,一路分润我正黄旗部所获,本官所得,当会更多。”谭泰手抛扔着一个金灿灿的金元宝,脸上却露出不甘之色。 喀喇木凑了上来,一脸媚笑地说道:“主子勿忧,现在叶臣部,已被那饶余贝勒阿巴泰,抽调回去攻打顺义城,再不会与我正黄旗分功啦,且待总兵官扬古利大人发来援兵,我军便可入那宣府镇怀来卫,再掳获更多的人畜财物了。” 谭泰眼珠一转,脸上亦满是欣喜之色,只不过,他轻叹了一声道:“只是可恨那叶臣,竟带走了一半的蒙古与汉军军兵,大大削弱了我军实力。我哥扬古利,却又太谨慎,总是嘱咐我,说什么这镇边城所,为宣府与顺天的交界之地,地势紧要,扼关凭险,不可轻弃。不然,若按本官之见,我部有这1500余名正黄旗军兵,加上1500名蒙古诸部兵,1500名汉军,却也足够去怀来卫、保安州等地大干一场了。” 那喀喇木忙道:“主子,且莫心急,扬古利大人既定了计划,我等还需遵偱为是。扬古利大人正准备去攻打房山与良乡等县,估计还要个几天,方能分兵给我军,主子且在这镇边城所,将养几天,亦是好事。” 谭泰哼了一声,又叹道:“只可恨这镇边地所,地处顺天府与宣府镇交界,虽为险要关口,却又是贫痟之地,只怕我等手下兵将,在这附近村县分掠数日,能捞的油水与实惠,却亦是有限。” 谭泰停了下,又问道:“喀喇木,那除了下乡掳掠的兵力外,镇边城所中,留守之军兵,尚有多少?” 喀喇木道:“禀主子,镇边城所中我安排了足够的留守兵力,我正黄旗本部满洲军兵,有1000名,蒙古兵800名,汉军800名,另外那些新投降的二千余名明军,我虑其未必可靠,故皆留在城中。” 喀喇木顿了下,又笑着说道:“主子,现在明军连败,已然破胆,莫说我军尚有数千人驻守这镇边城所,便是只有数百人,那些明军也断无勇气再来夺城,是故,以奴才看来,这镇边城,当为固若金汤一般。” 谭泰点点头,脸露满意之色:“喀喇木,你现在办事越来越妥贴老道了,不错!你要记住,只要你安心给本官好好办差做事,本官将来官职爵位越高,你小子,得到的好处也只会越多。” 喀喇木一脸喜色地伏地打扦:“奴才叩谢主子隆恩,我喀喇木,定当永陪主子左右,为主子效力驱驰!” 。。。。。。 正陶醉在掳获的大批财物数量中的谭泰等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西边的怀来卫境内,一只铁甲森森,装备精良的明军队伍,正乘着明朗的夏夜月色,一路向东疾行。 按李啸的命令,自中午时分离开怀来卫城后,全军加快速度,连夜行军,要争取在天亮前,到达镇边城所外。 如水般银亮的月色下,沉默前行的李啸军,有如一只钢铁组成的黑色长蛇,在旷茫的北方原野上,蜿延东行。 一路上,那龙门卫指挥使杜诗,与李啸并辔而行,不停地向李啸介绍镇边城所的情况,借以拉近关系。 “李总兵,那镇边城所,与长峪城所、白羊沟所,并称北京边关三城,乃是入京的险要之地。其南北两侧皆是山峪,只开有东西两处城门,内部共分三街六巷七十二胡同,南北为街,东西为巷。此镇年代久远,据说是成祖守边之时,便已建成,用来防备蒙古鞑子进攻。对了,李大人,你还不知道吧,这镇边城所中,那庙宇却是多,共有十一二座呢,有老爷庙、寿星庙、庵庙、城隍庙、山神庙、娘娘庙、大佛寺、龙王庙、真王庙、火神庙、魁星庙。。。。。。” 杜诗说得唾沫四溅,李啸却无甚心思听他闲扯。 随着全军行进得离镇边城所愈近,李啸心中的不安感觉,反而愈多。 李啸凭直觉感受到,似乎这镇边城所,并不象那杜诗所说的那样,那鞑子已然撤走,仅仅只是空城一座等自已接收。 这种感觉,李啸也说不出缘何而来,只是,他在心中,已暗暗想好,若真有清军驻守的话,却该如何应对。 这连夜行军,甚是消耗体力,李啸很担心蒙古公主英格玛会吃不消,只不会,当他看到率领5百土默特部骑兵前行的英格玛,依然是精神十足的模样,心下才稍稍放心。 这个蒙原草原长大的女子,倒是精力充沛得很哪。 更让李啸放心的是,这一路上,英格玛极其听话,根本没给李啸增添任何麻烦。 在天色放亮时,经连夜赶路的李啸全军,终于行至距离镇边城所二十里处。 一众飞鹞子,立刻脱离本阵,打马飞奔向前,去镇边城所外围哨探。 也就在这时,那些清晨接班的清军士兵,登上城墙后,正准备去唤醒城上那些犹在打旽的守夜军兵时,却惊讶地发现,在尚不清晰的晨曦映照下,一只明军部队,正沉默而迅速地向镇边地所处,大步行来。 “不好了,明狗子要来攻城了!“守城清军大声叫嚷了起来。 立刻,凄厉的海螺号中,大队大队的清军,涌上城头,开始紧急布防。 不多时,外出哨探的飞鹞子,亦纷纷返回,向李啸紧急奏报:“禀李大人,这镇边城所中,根本不是空城,倒似有极多清军守城,以我等目测,守地清军怕是有数千人之多。“ 飞鹞子说完,李啸一脸严肃,而一旁的杜诗杜少如叔侄,以及他们的一众残兵,竟吓得个个面色惨白。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清军,不是每次都掳掠完就走了的么,怎么还一直在这镇边城所中? “这,这,这数千清军竟还未退,那我军此去,竟不是自投罗网?“杜诗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李总兵,要不,趁清军尚未追来,我们赶紧撤吧。” 四顾张皇的杜诗,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李啸,那双浓眉英目中,一道寒光刹那闪过。 “哼,你们被清军吓破了胆么,我军一路夜奔至此,正当一鼓作气,努力前攻,安有仓皇而撤之理!本兵倒要看看,这些清军,是不是真的是铜打铁铸的!” 李啸冷冷说完这句话,杜诗不觉满面羞惭。 “刷”地一声,李啸抽出龙吟宝剑,高高上举,大喝道:“全军听令!全体军兵疾进至离镇边城所一箭之地处,再行攻城!” “得令!” 李啸军的齐声怒吼,有如春雷滚滚,炸响在这清晨的旷野中。 (多谢影孑冷风,卐超级撒旦卐,liulaohan,牛牛皮带各位兄弟的打赏及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震天雷之威 “操!这帮明军,恁的狂妄,区区七千余众,竟敢来图我数千大清军兵驻守之镇边城所,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站在镇边城头的谭泰,从千里镜中,看到正沉默而快速地向镇边城所逼来的李啸军,不由得一脸诧异之色。 在谭泰印象中,过往的许多次战斗中,只要是清军守城,一般情况下,明军若无五倍以上兵力,绝对不敢攻城。而且,就算明军兵力有五倍以上,那些斗志消沉,畏清如虎的明军,往往被清军一个照面厮杀便打败了,实实不足为虑。 这股来路不明的明军,倒是奇怪得很。 “主子,是不是要赶紧派人向扬古利大人或附近友军求援,以防万一啊。”谭泰身后,喀喇木的声音,小声地响起。 谭泰大手一摆,制止了喀喇木的建议。 “哼,现在镇边城所中,我部共有满洲部军兵1000人,蒙古兵700人,汉军700人,另有投降明军近二千人,有近四千五百人的兵马,明军不过七千,有何可惧!若不是本官考虑到我哥扬古利的军令,要牢牢守住这镇边城所,本官早就出兵西门,去与那些明军对面厮杀了!要知道,当日在辽东之时,就是以一当十,本官也能杀得那些明军喊爹叫娘!” 谭泰说到这时,脸上闪过一道冷笑,他命令道:“喀喇木,你且安排军兵守卫城墙便是,我倒要看看,这股明军,还能搞出什么攻城花样来不成!” 喀喇木脸色犹豫,不过,他还是迅速地嗻了一声,便下去安排布防事宜。 很快,镇边城所布防如下。 东西两面城墙上,各布有满洲军兵300人,蒙古军兵250人,汉军300人,投降军兵500人。 南北两面城墙上,则安排剩下的投降明军各500人驻守。 城中,另有满洲骑兵400人,蒙古骑兵100人,汉军骑兵50人,作为策应力量,留驻城中。 另外,考虑到明军可能会主攻西门,谭泰下令,将原先均匀布在城头的各门大小火炮,总共40门,集中放置在城西,由会打炮的投降明军操作。 在清军紧急布防之时,城下的李啸军,也在紧急调动兵力。 按李啸的命令,全体步兵,集中在镇边城所西门一百步外。而全体骑兵,则从镇边城南北两侧绕过,集中于镇边城东门外,以防止敌军从东门撤逃。 至此,在一个时辰后,李啸军终于按李啸的意思,完成了关门捉鳖的兵力分布。 谭泰一直在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着城下的明军分置兵力,只不过,当他看到这股明军竟采取将东西城门牢牢围堵的态势时,他心里却是暗暗吃惊。 这攻城的明将,莫不是疯了! 这个明将,真是恁的大胆,且不说想打败我军便基本不可能,没想到,他竟存了想把我军围而歼之的心思,这他娘简直是想蛇吞象! 旁边的喀喇木,亦是满脸震惊的神色。过了一阵,眼尖的他,忽地指着李啸军后排,大声道:“主子快看,明狗子推过来的,却是个什么东西?” 谭泰定睛一看,只见大批辅兵模样的明军,以十人为一个小队,缓缓地推出40个体形庞大,怪模怪样的东西,一直推到离镇边城所北面城墙,约九十步处站定,并排成一条平直的直线。 “操!明军这玩意,应该是投石机!”谭泰皱了皱眉,嘴边却是轻蔑的冷笑:“这股明军,恁的寒酸,连火炮都没有,竟把这几百年前的古董制了出来,殊是可笑啊。莫不是,他们打算向本地投掷石块,把这镇边城所砸塌不成!” 谭泰说毕,城头的守城清军,尽皆大笑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预备!” 随着旗语挥动,城头的清军看到,那些10人一队的明军辅兵,正拼命地搬动绞盘,吱吱作响地将长达6米的抛石机投杆,拉下放平。 随后,便有数名辅兵,纷纷咬着牙,一同搬起一枚黑不溜秋,重达80斤的投掷震天雷,吃力地将震天雷放在投杆头端的投盆处。 “点火!” 又是一声令下,40架抛石机上安放的震天雷,立刻有手拿点燃的火绳的辅兵,将投石机上的震天雷那长长的引线,滋滋点燃。 “放!” 这声令下,40架投石机那原本被辅兵们强力压制的绞盘,腾地一松,随着呵啦一声轻响,40根投杆高高弹起,头端投盆中的60颗震天雷,立刻呼啸着向镇边城所的西面城墙与城门,猛砸而去。 当看到对面那40架模样奇特的投石机,飞掷出远望过去有如小黑石头一般的黑色圆球时,包括谭泰在内,所有的西门城墙上的清军,皆不知道明军所投为何物。他们甚至都露出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呆望着这郡小黑点呼啸破空而至。 “轰轰轰轰!。。。。。” 总共三十枚震天雷,狠狠击中了镇边城所那早已风化剥落的地墙,在城墙上砸出有如蛛网般四下漫延的巨大裂缝后,掉落于地,又立刻纷纷爆炸。 刺目金黄的火光和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震破耳膜的巨大爆炸声连绵响起,整个镇边城所的西门城墙,仿佛都在剧烈的颤抖。大块的城墙夯土飞溅裂开,整个西面城墙上一片黄尘弥漫。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军,人人都感觉到自已似乎突然到了一个无声世界,眼前则被纷扬呛鼻的浓烟笼罩,只有脚下的城墙在剧烈地晃动,有三十多名站脚不稳的清军,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另有两枚震天雷,狠狠地砸了了城门吊桥,剧烈地爆炸中,厚实的吊桥立刻四分五裂,铁皮与木渣四处飞溅,四根有如臂粗的牵桥铁索,在巨大的的冲击力作用下,张牙舞爪地四下弹开,其中一根弹飞的铁索,狠狠地扫过城头一门小铜炮,将这门火炮,以及操作它的四名投降明军,一同惨叫着扫下城墙。 还有两枚震天雷,竟飞过城墙,以抛物线的轨迹砸入城中,一枚砸中民房,随即将整栋房屋以及周边几幢房子炸成废墟。而另一枚运气极好,竟落在那50名汉军骑兵的边缘,在他们还在惊愕这个火绳滋滋燃烧的硕大黑色圆球是何物时,这枚八十斤重的震天雷猛地爆炸,竟将这50名汉军骑兵,连人带马,一齐送上西天! 七窍流血,满面黄土与沙尘,两耳有如鼓风机一般嗡嗡鸣叫的谭泰,眼神中霎时满是恐惧。 这明军的震天雷,怎么如此厉害! 与以往那些明军只能一次炸伤四五个人的震天雷相比,现在明军所掷的震天雷,威力堪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难怪这股明军,敢于这般向我军猖狂进攻,原来是有这般厉害的震天雷之故,倒是自已大意轻敌,才让明军一击得手。 如果这股明军,一直这样轰击下去的话,自已的镇边城所,真的还能守住么? 谭泰心中,一股惧意油然而起。 “快开炮还击!” 在耳朵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微弱听觉后,谭泰向那些双股颤栗的操炮投降明军,大声吼道。 “禀主子,我镇边城所能打得最远的火炮,是六门佛朗机,准确射程要在八十步内,明军站位太远,我军恐难准确轰击。” 这名明军颤栗说完,听了汉人通事的翻译后,谭泰一巴掌扇了过来,打得他嘴巴鲜血直喷,噗地一声,吐出两颗牙齿。 “给我轰!不管打得到打不到,一直给我死命轰便是!” 谭泰脸色狰狞地向操炮的投降明军大声怒吼,表情十分疯狂。 那些操炮明军畏其威势,战战兢兢地开始填炮筒,装火药,塞炮弹。 “轰轰轰轰!。。。。。。” 又是40枚震天雷投扔过来,又有30多枚震天雷打中城墙。 震破耳膜的爆炸声中,整个西面城墙,竟有三处轰然垮塌,垮塌缺口处的大批清军和投降明军,有如散落的纸片一样,惨叫着掉了下来。 有五六门各类火炮,也从城墙下砸落,原本就制作粗劣的火炮,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在青石板地面上,砸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而此时的木制城门,竟被一枚震天雷炸得粉碎,露出一个一人多高的惊人大洞。残余的城门破片,则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还有数枚震天雷,越过城墙飞入城中,剧烈的爆炸声中,镇边城内,好几处燃起熊熊大火。 一些投降明军,见得明军的震天雷威力这般巨大,早已吓破了胆,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这些投降明军,纷纷掉头往城墙下跑去。 “不许跑,给老子守住!“ 谭泰与喀喇木等满洲军兵,疯狂砍杀掉头逃跑的投降明军,好不容易,才止下投降明军的逃跑势头。 “快快开炮!“ 一脸鲜血与尘土的谭泰,有如地狱中的魔鬼,冲着那边还在紧张调试的炮手们,声嘶力竭的大声命令。 “砰砰砰砰!。。。。。。“ 城头还剩的三十四门火炮中,有二十三门打响,另外有五门没响,还有六门炸膛,剧烈的爆炸中,旁边的操炮投降明军,立刻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同上了西天。 而打出去的二十三枚大大小小的炮弹中,有十多枚炮弹,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只有五枚炮弹,在地上跳跃着闯入明军阵中,杀伤了七八名来不及躲避的明军盾兵或枪兵。 见到自家炮兵这聊胜于无的战果,谭泰目眦尽裂,几乎气炸。 只不过,在投降的明军们,好不容易打出这轮齐射后,李啸军投石机的下一轮攻击又开始了。 “轰轰轰轰!。。。。。。“ 这番轰击后,整个西门城墙上,垮塌的城墙,竟有八九处之多,还有几处垮塌处连成一片,缺口宽度至少有五六米。 大批清军与火炮,有如下饺子一样,从空中惨叫而落。 残破的西面城墙上,敌军数量,在这三轮轰击后,已损失了四分之一,剩余的投降明军,以及蒙古兵、汉军,纷纷哀嚎着向城下逃去。 连数百名正黄旗满洲军兵,也是人人脸上满是震恐之色,如果不是在慑于自家主将的威势,只怕他们也要跟随着逃下城去。 “主子,城墙守不住了,速速退入城中防守吧!“嘴中鲜血直流的喀喇木,附在谭泰耳边,大声喊叫道。 谭泰长叹一声,无奈点头同意。 同时,他也下令,东面、南面、北面三面城墙的军兵,也全部下了城墙,集中在离西面城墙十来步的距离,继续防守。 在所在的清军都撤下城墙后,李啸军进行了最后一轮震天雷轰击。 整个西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城墙面积垮塌。 还有四五枚震天雷,沿着垮开的缺口轰入城中,剧烈的爆炸声四下响起,镇边城所烈火熊熊,烟雾滚滚。 又有多达三百多名的清军,因防备不及,被掷过来的震天雷活活炸死。爆炸处,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人体的残肢与碎裂的脏器,有如下雨一般,四处飞溅,并呈圆环放射状向周围铺开。 战至此时,一直在沉默观战的李啸,终于大声下令:“全体枪盾战兵听令!向镇边城中,成战阵战型突进攻击!” 他的命令一下,李啸军的枪盾战阵,大声呐喊着,呈一条直线状,向整个西面城墙处,大步冲去。 本来,李啸还可以再投抛震天雷将西门城墙,以及城中设施,毁坏得更彻底点,以减少手下军兵的损失。只不过,李啸考虑到,这镇边城中存贮的辎重与财货,以及里面将来可以为自已提供休息场地的各类房屋,还是决定,停止轰击,并派出步兵进攻。因为,李啸并不想只留给自已一个彻底的废墟。 大步前冲的枪盾战兵,很快便与守城的清军绞杀成一团。 敌我双方拼死厮杀,刀剑相砍声,长枪射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绵延交织在一起。 敌我双方,那殷红的鲜血,合流在一起,洇满了镇边地所的青石街巷,让整个战场的地面,开始变得又湿又粘。 谭泰原本以为,在现在的近距离短兵厮杀中,清军会明显占据上风,只不过,他吃惊地看到,那些汹涌冲来的明军枪盾兵,极其严整有序,简直有如一架精密运作的杀戮机器般,一面面紧密防守的大盾后面,一杆杆尖锐的四米精钢长枪,挺抖如龙,翻飞舞刺,将一名名不及防备的清军军兵,惨叫着刺杀于长枪之下。 当然,自家手下那些强悍的满洲军兵,皆是百战精锐,在遭遇强敌的情况下,犹能冷静相对,互为倚助,奋勇砍杀不停围过来的明军,不时亦有明军盾兵或枪兵,惨叫着倒下。 只不过,情况不容乐观的便是,蒙古、汉军、以及投降的明军,他们被凶悍的李啸军压得连连后退,虽犹在拼死抵抗,却明显露出吃紧之态,原本呈一条直线的接触战阵,开始渐变成半弧的状态,战场优势,竟然开始越来明显地向明军倾斜。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挖心狂魔 敌我的伤亡交换比,迅速地朝有利于明军的一面倾斜,基本上,从全局上看,清军每死五人至六人,方能杀死一个明军盾兵或枪兵。 这简直是一个无可言说的巨大耻辱! 这样的战场态势,完全出乎了谭泰的预料,甚至可以说,是彻底颠覆了他对明军的一贯认知! 这支凶悍冷酷的军队,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胆小畏死,一触即溃的明军,何时竟变得这般能战善战了? 这简直是个可怕的梦魇! 现在的谭泰,原先心中一举击溃对面明军的希望,已然彻底破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可言说的懊悔。 只不过,悔之晚矣! 明清双方,又交战了近二十分钟,清军阵中的投降明军,再也抵挡不住李啸军的凌厉攻势,率先开始崩溃,他们哀嚎着扔下刀剑,转身后逃。 后面押阵的满洲与蒙古骑兵,立刻冲上去,对这些逃跑的投降明军大砍大杀,却丝毫不能让这些魂胆俱裂的投降明军,再有勇气重新列阵,去与李啸军交战。 很快,蒙古兵与汉军,也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逃兵,这些满洲人的狗腿们,同样哭泣哀叫着,扔了刀剑向后奔逃。 整个战场上,清军已大部分陷入混乱,明军则开始迅速占据优势,并把犹在苦斗的六百多名满洲正黄旗军兵,重重围在阵中。 与此同时,明军还分出了一部枪兵,开始向清军后阵的骑兵们,大步冲杀过去。 战至此时,清军大势已去,危急万分! “主子,怎么办?要不我军迅速从西门撤退吧?”杀得满脸是血的喀喇木,奋力挤到谭泰面前,一脸惊恐地对他大声喊道。 逃? 还逃得掉么? 现在明军枪盾兵,已全部冲入堡中,清军已陷入重围,就是想逃,又如何逃得掉。况且,就算拼死冲出东门外,那些李啸军骑兵,估计已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正等着自已冲出来试刀呢。 谭泰没有回答喀喇木,双眼血红的他,牙关咬得格格响。他突然大吼一声,挥舞着一把雪亮的精钢虎刀,冲至明军战阵前,与明军步兵战成一团! 他身旁的二十多名亲随白摆白牙喇,也同样发出厉声大喝,跃至明军阵前,大砍大杀。 武艺高强的谭泰,及他手下精锐的百战白摆牙喇兵,凭着一股生猛强悍的气势,竟把对面的明军大批冲开,有十多名明军枪兵或盾兵,在他们迅速凌厉的攻击下,或死或伤。 见自家主帅如此勇悍,残存的正黄旗满洲军兵,士气为之一振,也纷纷鼓起勇气,与对面的明军奋力搏杀。 这时,一只装备精良的重甲步兵,冲到了阵前,挡在谭泰及一众白摆牙喇之前,同样立刻开始了生猛凌厉的反击行动。 这支重甲步兵,便是李啸军那武装到牙齿的横行哨。 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人人身着上等熟铁所制的三重盔甲,从头到脚皆被厚厚包裹,甚至脸上都带着面甲,只露出两只眼睛,简直有如微型坦克一般。每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对面的鞑子军兵奋力砍杀过去,凌厉的刀光枪影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横行哨有六百人,在战技与勇气方面,与对面的白摆牙喇兵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凭借人数优势,迅速地占据了绝对上风。 很快,原本抱团作战的数十名白摆牙喇,便立刻不得不陷入分兵作战的状态,一个接一个白摆牙喇和那些正黄旗步兵,哀嚎惨叫着摔倒在地。 而清军主将谭泰,同时立刻被三名横行哨军兵,团团包围,幸得他武艺出众,才能勉强应战,饶是如此,却亦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这时,他听到了一声闷雷般的满语在耳边炸响:“谭泰,你这贼厮,认得我么?!” 谭泰大惊,扭头一看,一名横行哨甲长模样的人冲了过来,喝令那几名横行队员退开,然后一把掀掉头盔,一边冲着他冷笑,一边手中的虎刀,却是凌厉地劈来! 谭泰奋力架住这凶狠一击,他吃惊地发现,此人虽是汉人发型模样,但极其面熟,一时却想不出来是谁。 “哼,爷爷原是正白旗的甲喇额真查塔,谭泰你这厮,狗眼这么大,如何竟认不出来!”查塔冷喝道,随便欺身一进,又一刀狂劈而去。 谭泰好不容易复吃力架住,他一脸不可置信的吃惊表情:“你是查塔?!你当日不是与固山额真阿山,一同战死于锦州城外了么?” 查塔浓密的胡须一抖,眼晴却狠狠一瞪:“放屁!老子才没死呢,老子当了明军,还改了汉姓为尹,已是明国之人了,今天,却要来取你的狗命!” 谭泰大怒,浑身多处受伤的他,拼尽全力,奋力舞起虎刀,朝查塔斜砍过去,一边大骂道:“你这忘了祖宗族群的货色,还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我现在就宰了你!” 查塔见他愤怒而来,下盘露出了破绽,心中暗喜,他拧身躲开了谭泰这一拼力之击,嘴中大喝一声,手中的虎刀却以与谭泰刀势平行的方向,斜向下狠劈而去。 冰冷锋利的虎刀刀刃,重重斩在谭泰右小腿上没有防护的膝盖后弯部位,只听得喀喳一声骨裂的轻响,谭泰右小腿处鲜血飙起,他惨叫一声,半跪于地。 与时同时,查塔用满语大喝道:“谭泰已受重伤,尔等还不早降!” 旁边同样奋战不止的李啸军兵,听得这话,也猜到了是查塔在劝降,立刻纷纷大喊起来:“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一众正拼死厮杀的正黄旗满洲兵,顿时人人惊疑起来,很多人都是一副惶惶不安无所适从的表情。 谭泰以刀撑地,努力直起身来,厉声吼道:“不许降!给我杀,我给我杀光这些明狗!” 他的话语刚完,忽听到噗的一声,肚腹之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痛。 谭泰低头一看,一柄锋利的顺刀刀尖,刀头满是鲜血与污物,从自已的腹部前同透出。 “哦,是家贼。。。。。。” 谭泰嘴中喃喃,他忍着巨痛,扭头向背后回看,正看到喀喇木那惊恐与愧疚交织的表情,谭泰更注意到,喀喇木手中,紧握着那柄捅穿了他肚腹的顺刀! “主子,事已至此,再战无益,你要为国尽忠,可弟兄们还不想死啊。”喀喇木眼中噙泪,声音颤抖着说道。 “喀喇木,你这狗奴才,我谭泰真是瞎了眼啊!。。。。。。”谭泰嘴里怒骂,却再无力气打喀喇木一下。 喀喇木再不理他,而是立即站起身来,向着皆是呆住的一众满州军兵大声喝道:“各位兄弟,我军战至此时,已然为国尽力,请大伙与我一起,降了明军,保住性命吧!” 喀喇木说完,率先扔了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长柄军镰,然后向查塔等人跪地拱手道:“罪将喀喇木,向大明天兵投降!” 见到副将已降,所有的满洲正黄旗军兵,包括后面的三百多名满洲骑兵,再无斗志,纷纷学着他的样子,扔了刀剑,跪地乞降。 那些蒙古兵、汉军,以及投降的明军,见满洲兵都降了,更是如遇大赦,立刻迅速地扔了武器,伏跪于地,大声向明军请求饶命。 半跪于地的谭泰,脸色苍白,呆若木鸡,他的身体不知是不是因为腿部与肚腹的疼痛原因,还是何故,一直在一颤一颤地抖动。 这时,一脸血污的金狼营副营长武壮走了过来,他冷冷地斜了谭泰一眼,大喝道:“将他剥了盔甲,绑在柱子上,迎接李总兵入城!” 此时,在城外,见到李啸军竟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内,就拿下了这数千清军把守的镇边地所,杜诗杜少如等人,皆是一脸目瞪口呆之状。 “没想到李大人的震天雷这般厉害,炸城墙竟有如儿戏一般,手下军兵又这般悍勇,战力只怕还在那满洲鞑子之上,在下今天,实实开了眼界啊!李大人治军之能,杜某以为,在我大明国内,李总兵称第二,怕无人能称第一了。”龙门卫指挥使杜诗,一脸谄笑地向正欲入城的李啸恭维道。 李啸一脸微笑,却是摆摆手道:“杜指挥过誉了,且随我军入城吧。” 从西门入城时,见到整个西门城墙与城门这般被炸得残破,李啸心下,十分感慨。 其实,李啸知道,投石机所投的震天雷,却没杜诗说得这般厉害。 李啸这次采取的用震天雷轰击地墙的战术,就是因为他听杜诗说过,镇边地所的城墙皆是夯土建成,并且风化剥落,这样的城墙,坚实度很差,用震天雷轰击却是正好发挥其长处。 因为,李啸军所制的投石机,在水平面上,能轰击到的距离为仅仅为230米,以一步1.3米计算,总共为176步多一点。而且,投石机的投掷力度,完全不能与诸如红夷大炮等重型火炮相比,根本不足以撞开城墙。所以,如果镇边城所是砖墙结构,或者是新砌的夯土城墙的话,李啸军所投掷的震天雷,很可能会被坚实的城墙立刻弹开,从而起不到什么破城效果。 但现在这样风化破损的夯土城墙,因土质松化,震天雷砸上去后,城墙会向内凹陷,吸收大部分冲击力,然后震天雷再滚落城墙之下开始爆炸,这样一来,便正好对城墙,造成强力的破坏,并引发城墙的垮塌。 而镇边城所内,火炮老旧,且平时也未保养,攻击距离有限,且极易炸膛,故李啸能放心地将投石机推至距城墙九十步处,再用震天雷大肆攻击。 “你就是谭泰?” 入城后,被一众将领簇拥着的李啸,一脸冷峻地来到了绑了柱子上,奄奄一息的谭泰身旁。 谭泰睁开眼,用濒死的眼光盯着李啸,艰难说道:“明狗,你又是什么人?” “啪!” 查塔狠狠一掌,打在谭泰脸上,打得谭泰嘴中吐血,倒让一旁垂手默立的喀喇木一阵哆嗦。 “狗东西,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李大人,李啸李总兵!”查塔用满语大声地向谭泰喝道。 谭泰眼中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惨笑着说道:“哦,原来,你就那个李啸,看来,我败于你手,倒也不算太过丢脸。” “谭泰,本官给你最后一个投降我军的机会。”李啸的话语,冰冷如铁。 谭泰听了查塔的翻译,却嘶声大笑起来,一脸癲狂的表情。 然后,他紧盯着面前的李啸,低低道:“要我投降么,可以。只不过,李啸,我有句话,想跟你说,你且站近一点。” 李啸浓眉一拧,稍稍上前了一步。 没想到,就在李啸上前一步后,谭泰猛地一探头,张开鲜血直淌的嘴巴,便向李啸的耳朵狠狠咬来! 没料到,李啸似乎早想到了他不怀好意一般,敏捷地一退,躲开了谭泰这次突如其来的撕咬。 随即,李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一旁还未发应过来的查塔身上,刷地一声,抽出一把解首小刀,狠狠地插入了谭泰胸口! 这时,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在惊愕地看着一脸狰狞之色的统帅李啸,用那把尖锐的解首刀,在谭泰胸口,缓缓割挖,刀子切断肋骨与筋膜的嘣嘣声,让人心悸。 “嘶”的一声,李啸伸出左手,在谭泰胸口一掏,一颗鲜血淋漓跳动不已的心脏,被李啸平托在掌中。 鲜血从谭泰胸口狂喷出来,将指挥官李啸染成一个血人。 在谭泰的瞳孔迅速放大的时候,李啸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谭泰,我告诉你,我李啸不单要挖你的心,砍你的头,以后,更要永远地将你那卑劣忘恩的族群,永世踩踏在脚下,万世不得翻身!” 谭泰头一扭,登时气绝。 李啸左手平托着那颗犹然跳动的谭泰心脏,脸上竟泛起了莫名的微笑,好象在欣赏一件难得的艺术品一般。 然后他手托心脏,缓步走到查塔旁边,一边将解首刀递回给他,一边向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查塔会意,点点头,走到谭泰的死尸旁,一刀挥去,将谭泰的首级完整地割了下来。 李啸之所以如此痛恨这个谭泰,是因为,这个谭泰在历史上,实在是罪恶滔天。此人在辽东,以及后来的几次入关,皆十分酷好杀人,尤以杀害汉族平民百姓为乐,是双手沾满了无数汉族百姓的鲜血的刽子手。 在真实历史上,谭泰在平灭金声桓、李成栋部后,复屠灭了南昌城三十万军民,和广州城二十万平民百姓,与汉族百姓,可谓不共戴天,结下了血海深仇。 如此恶人,还这般怙恶不俊执意顽抗,李啸当然要给他一个最解恨最残忍的死法,送他去十八层地狱。 一股人体排泄物的恶臭,忽然在周围弥漫开来,李啸一眼望去,包括喀喇木在内,一众投降的正黄旗军兵,很多人胯上都是一片稀黄。 “尔等听好,今后,若有不服我军管理者,就如谭泰这般下场。” 李啸的声音很轻,言气平静,他刚说完,周围便是一阵扑通跪地声。 “李总兵,李总兵,您放心,我等一定真心归降,再不敢生叛意!”喀喇木与一众被吓得魂飞胆裂的正黄旗军兵,颤抖着哀嚎哭泣。他们望着有如挖心狂魔一般的李啸,脸上的求饶神色,极其卑贱而迫切。 这时,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瘦骨嶙峋满身长癞的癞皮狗来,李啸轻叹一声,便把犹在跳动的谭泰心脏,朝癞皮狗扔过去。 那癞皮狗敏捷地跃起,一口叨住谭泰的心脏,便夹着尾巴跑远了。 李啸转过身来,一脸微笑地望着跪地乞求的喀喇木等一众正黄旗军兵。 “既然你们愿意忠心为本兵效劳,那么,为了表达你们的忠心,你们便一人一刀一口,将这谭泰的无头尸身,给分吃了吧。“ 李啸的声音很轻,很平静,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压味道。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无间道 “叮当。” 一声轻响,一把鲜血淋漓的解首刀,扔在躺在地上的谭泰无头尸首旁边。 “你先来。” 李啸用手指了一下喀喇木,让喀喇木有如触电一般浑身哆嗦了一下。 在李啸刀子一般的目光注视下,伏跪于地的喀喇木,颤颤地起身,来到谭泰尸首旁边,颤抖地拾起解首刀,刀尖对着谭泰的手臂,嘴唇哆嗦着,却下不去刀。 李啸见状,便对查塔轻语了一句。 查塔大步过来,立刻恶声恶气地,对包括喀喇木在内的一众投降清军大声说道:“李总兵说了,每人每次割肉,至少一两以上,只能在数到五下的时间内完成,若过了时点还不动刀,立刻斩首!” 投降的清军中顿时一阵是騒动,喀喇木双眼噙泪,拿刀的手在剧烈的抖动。 “一,二,三。。。。。。”查塔的声音,毫无感情冷冰冰的响起。 “主子,对不住了。” 喀喇木心头闪过这名话后,牙关一咬,解首刀猛地下划,从谭泰手臂上割了一块长长的血肉来。 然后,他生怕李啸看不见一般,对着李啸,将那块割下的肉块,拼命往嘴里塞,大口地吞嚼着,噎得直翻白眼,眼泪与鼻涕一起汹涌而出。 李啸面带微笑,满意地向他点点头。 “下一个!“查塔的声音,又冷冷地响起。 一个又一个清军过来,沉默地割肉吞食,没有一个人,敢于违抗李啸的军令。 一些清军降兵受不了了,才吃了一半,便哇地吐了出来,立刻就有李啸军军兵过来,对他狠命踢打,强迫他们将呕吐物再吃回去。 有几人强硬不从,这时,一旁的李啸军兵手中,闪亮的刀光挥下,瞬间人头落地。 吃,就能活下去。 不吃,便是死路一条。 这是李啸给他们的残酷选择。 很快,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所有的满洲兵、蒙古兵、汉军都吃过了,谭泰只剩了下一副暗红色的骨架,包括所有的内脏与下水在内,都被他手下这些军兵,活活地吃得干干净净。 李啸目光如刀,脸色冰冷,心下却在暗叹,对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野兽,对于这些双手沾满了我汉族百姓鲜血的满洲、蒙古、汉军军兵,唯有用比他们更残忍更恶心的酷厉手法,才能威慑住这些凶恶的人形野兽。 除此之外,李啸也是希望,用这残酷变态的手段,让这些心中恐怕还多有不服,甚至暗藏反心的清兵们,彻底断了回归清朝的念头,只能跟着李啸干到底。 因为清朝军律严厉,一军之中,主将若死,其亲随将全部斩杀。现在,这些投降李啸的清军军兵,竟还生吃了主将的血肉脏器,可谓罪大恶极,再无回归清朝之可能。 这时,监抚司的官员们,也已把这次战斗的伤亡与缴获情况报了上来。 此次战斗,共斩杀并得获首级者为,满洲正黄旗军兵305人,蒙古兵182人,汉军185人,投降明军270人,俘虏满洲正黄旗军兵610人,蒙古兵465人,汉军473人,投降明军1540人。 之所以会有人头损失,那是因为,当初从城上摔下的清军,很多人的头颅,被垮塌的城墙砸得稀烂,无法分辨,估计朝廷也不会承认,才不得不放弃斩落首级。 然后缴获情况为,黄金七百二十两,银子七万六千四百两,粮草十二万石,丝绸锦缎之类二千二百多匹,军械刀剑旗帜盔甲无算。 而李啸军战损情况为,盾兵战死30人,55人受伤,枪兵战死38人,52人受伤,横行哨战死5人,8人受伤。其余军兵皆无损失。 这场攻城战,堪称李啸军的完胜。军兵损失与清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其实,如果李啸舍得损失,继续用震天雷猛轰的话,他的军失损失还会更少一些。 听完监抚司汇报的李啸,一脸满意的神色。 他下令,立刻将这些头颅用石灰硝制,那些清军死尸,全部集中火化,火化后的灰烬,撒入城外荒地之中。 战死的李啸军兵,李啸也安排人分别火化,骨灰装入骨灰盒中,准备到时带回金汤城,并入祀忠烈祠。 至于抚恤与战功奖励之类,李啸军早有固定制度安排,故这些工作,皆不需要李啸操心。 交待完相关事项后,李啸这才注意到,一直在沉默观看的杜诗与杜少如等人,个个脸色苍白,几无人色。 尤其是杜少如,他拼命地咽着唾沫,以此来控制胃中强烈的痉挛。他望向李啸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厌恶。 李啸心下冷笑。 他暗想,也许,这个当日被李啸强关在金家庄堡的家伙,今天又见到自已这般血腥变态的手段,怕是今后听到李啸的名字,便会吓得情绪失控。 李啸站起身来,走到双腿犹在颤栗的杜诗身旁,轻声道:“杜指挥使,此间战事已了,镇边城所已然夺回,你们可以回龙门卫去了。这样吧,为感谢你送来情报及引军带路之情,我送你汉军人头100颗,蒙古人头30颗,满洲军兵头颅20颗,应足抵你败军丢城之过了,保官官职爵位亦不在话下,你就带着这些人头回龙门卫去吧。” 刚刚看够了血腥残忍场面的杜诗,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屠宰场,现在李啸又有恁多头颅相赠,杜诗喜不自胜,稍一谦让,便收下这150颗新硝好的头颅,带着杜少如等人,急急纵马离去。 目送着杜诗等人西奔而去,李啸脸上,却浮起淡淡的微笑。 李啸之所以工赶紧送走杜诗等人,那是在他心中,正有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要准备实施。 这个计划要实施的话,却是越隐密越好。故杜诗及其数十名残兵,留在镇边城所的话,只会凭添麻烦。 这个计划,用李啸的话来说,就是三个字,无间道。 李啸这计划,是源于清军伪装成明军夺取城池,所获得的灵感。 现在李啸打算,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李啸的具体做法就是,李啸全军,不再继续前往京师,而是就地留在这镇边所中,把这镇边城所,继续伪装成清军占领的状态。 李啸希望,把这镇边城所,打造成一个隐密的鱼篓,将附近及路过的大股小股清军,有如游鱼一般,诱入篓中秘密杀之。 也许,在将来,这个李啸精心设计的鱼篓,还能捕获更大的大鱼。 很快,在城头布防的李啸军步兵,纷纷换上了满洲正黄旗步兵的盔甲,东西城门两处,依然是正黄旗军旗高高飘扬,而破损的西门城墙与城门,则由身着蒙古兵与汉军盔甲的辅兵,在紧急修复。 整个城池从外面看上去,与一座清军正常占领的城堡,没有任何差异。 而那些清军俘虏,则全部分李啸分别关押于城中,李啸打算,先关押他们几天,待堡中伤兵恢复后,便让他们与伤兵一起,返回金汤城,从而为镇边城所,节约粮食消耗。 这些俘虏中,李啸只留下喀喇木一人,跟在身边。 身着谭泰的那一身鎏金正黄精钢盔甲的李啸,望着铜镜中自已高大英俊的模样,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 假作真时真亦假啊。 正在京畿诸地掳掠的清军,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座镇边城所中,竟已是明军李代桃僵。 “主子,你穿着谭泰那厮的盔甲,却是更显英俊勇武哪。”喀喇木在一旁,用生硬的汉语,一脸谄媚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哼了一声,转过身来,轻轻拍拍了喀喇木的肩膀道:“记住,以后不要再叫主子了,本兵不喜欢这个称呼,你以后叫本兵李总兵或李大人均可。” 喀喇木见李啸稍示亲近之意,顿是一脸欢喜,他急急打扦下跪道:“好的,奴才记下了,以后就称呼您为李大人吧。“ 见喀喇木的满洲旧俗一时难于更改,李啸也懒得再去纠正他,他作了个虚扶的手势,让他起身,然后,以一种不经意地语气问道;“喀喇木,当日清军攻占镇边城所后,除了这些留守兵马外,还有不少军兵外去掳掠了吧?” 喀喇木忙道:“李大人,正是如此,外面掳掠的军兵分别为正黄旗满洲兵500人,蒙古兵800人,汉军800人,正分散在镇边城所附近的村镇中掳掠。” 李啸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可有办法,将他们召回镇边地中么?” 喀喇木道:“李大人,当日,谭泰曾跟外出掳掠的军将约定,外出掳掠时间以五天为限,过期即返镇边城中,从今天开始算,却还只掳掠了两天而已,还需三天方可返回。” 喀喇木顿了顿,又自告奋勇道:“若大人想将他们召回,不如派我为使者,以及带上一些懂满语者,假装清军,逐一去镇边地所各村镇,假传军令,便可将他们召回。” 李啸见喀喇木这般心急,欲拿曾经的队友与伙伴的头颅来立功,心下却是暗喜。 他沉吟了一下,便笑道:“喀喇木,你这办法,倒是不错。这样吧,本兵派出一队假扮清军的骑兵,前往各村镇去召回外出掳掠的清军,你也随军前往,将来就为本官好好办差,本官却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喀喇木一脸喜色,又打扦伏跪道:“奴才谢李大人重用!定当尽心尽力,誓死相报!” 李啸点点头,挥手让喀喇木退下,便让武壮与额弼纶二人进来,交待他们,以武壮为队长,额弼纶为副队长,带着300名飞鹞子轻骑,全部改穿满洲正黄旗骑兵盔甲,去镇边城所各个村镇,寻找到那些镇边城所的清军,让他们放弃掳掠,尽快返回镇边城中。 武壮与额弼纶二人,皆大声应诺。只不过,当听说李啸安排那喀喇木一同前往时,武壮皱起了眉头。 “李大人,此人刚刚归附我军,心思未明,若让其趁机脱逃,岂不后果严重?”武壮低声说出了自已心中的忧虑。 “武壮,你多虑了,那喀喇木弑杀亲主,率军投降,已经彻底断了自已的后路了,他除了为我军忠心报效,以求提拔之外,可谓再无他处可去。这个人,现在却还是值得相信的。”李啸笑道。 武壮犹有疑虑,正欲说话,一旁的额弼纶道:“李大人,武队长,你二位勿忧,那喀喇木不过是一个善于逢迎才得谭泰欢心的小人,武艺却是稀松平常得很。他若还敢逃,我先一箭射了死他,再斩了他的首级来见李总兵!” 见额弼纶也这般说话,武壮再无二话,遂与额弼纶一起,选了300名飞鹞子,尽换了满洲正黄旗骑兵盔甲,打着正黄旗部的黄绸布飞龙军旗,再带上喀喇木,便大摇大摆地出城而去。 。。。。。。 傍晚时分,离镇边城所有六十里远的刘家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村庄已被劫掠的清军,烧得近一片废墟。 整个村庄中,尸枕狼籍,污血横流,处处皆在控诉着清军的残暴罪行。 劫掠此村的,是约一百多人的一股汉军,他们一脸笑容地从村中出来,赶着装满粮食与财货的大车小车,并牵着一长队被捆着的,哭声震天的数百名健壮成年百姓,得意洋洋地离开了村子。 领头的汉军小头领张疤子,虽然身材强壮,却是一脸猥琐状,他坐在一匹矮脚马上,看着掳来的财货与百姓,一脸满足快意的表情。 张疤子很享受现在的汉军生涯,尤其喜爱这样的掳掠村镇行动,他感觉,这样掳获大批的钱粮财宝,又能对那些汉族百姓任意打杀,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他心下快意地想着,虽然自已在满洲人面前是卑贱的奴才,可在这些手无寸铁的汉族百姓面前,那可是凶神般的存在! “都他妈的走快点,务必要在今天天黑前,赶到下个村子,可别让他部军兵先得了手!”张疤子向手下的军兵大声喝令。 听了张疤子的军令,手下的汉军军兵开始纷纷抡起皮鞭,更加凶狠地向百姓们抽打过去,挤挤挨挨踉跄而行的百姓们,那哀怮至极的嚎哭之声,让人闻之心碎。 这时,张疤子忽然看到,远远的一股滚滚烟尘中,大队的骑兵,正向自已快速纵马而来。 “张头目,来人好象是正黄旗的满洲兵!” 一个汉军小兵眼尖,立刻大喊起来。 张疤子一眼疑惑状地手搭凉棚远望,嘴里喃喃道:“咦,还真是呢,奇怪了,这些满洲大爷不是正在镇边城所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他正疑惑间,那三百名正黄旗骑兵已打马飞速赶至,吁地一声,全队在张疤子前面不远处,勒住马蹄。 “你们的头目是谁?!” 身着一身正黄旗甲喇额真盔甲的额弼纶,环视了一圈呆住的汉军军兵,大声喝道。 (多谢五月小晓兄弟打赏,伟仔少爷月票,感谢支持。另外多说句,希望各位兄弟多支持下,你们的每个推荐,每个收藏,每份订阅,其实都是给作者的巨大激励,让我有更多的信心与动力去写后面的章节。可能作者写得不算快,但本人承诺决不太监,一定会尽力完本,让我们一起期待李啸的未来更精彩。)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自投罗网 “是我,我就是,我就是!” 张疤子见到这样的一名满洲高官喝问,一脸惊咤的他,急急跳下马,一边嘴中连声应道,一边快步跑了过来,谦恭地在额弼纶马前打扦下跪:“在下张疤子,是这队汉军的头目,不知各位主子专程来此,却有何事?” 额弼纶看了看喀喇木一眼,喀喇木会意,立刻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张疤子,你等听好了,现在谭泰主子,收到征明统帅的紧急命令,要准备全军集合攻打怀来卫,尔等速速回归镇边城所,听侯安排,不得有误!” 张疤子一愣,忙问道:“那我军抢获的财货与百姓,该如何处理?” “军务紧急,还带这些财货百姓作甚,立刻就地放了!”武壮在一旁,皱着眉头大声喊道。 听了武壮这句话,张疤子简直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自已辛苦抢掠来的财货,竟就这么放了? 这可真是舍不得啊! 见张疤子一脸震惊与不舍之色,喀喇木纵马冲过去,狠狠地几鞭子抽了下去,打得张疤子嗷嗷惨叫。 “主子们说的话,你这条汉狗,他娘的聋了么!” 张疤子捂着头,一脸讨好的笑容向着喀喇木连连致歉,然后急忙冲着一众愣住了的汉军大声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主子们都发话了,速速弃了财货放人!” 一众汉军,立即手忙脚乱地解开财货与百姓,生怕手脚慢了的话,满洲大爷会不高兴。 那些被放开的百姓们,见清军竟突发善心放了自已,个个呆若木鸡,简直被眼前的一切弄糊涂了。 清军竟会放了自已,这莫非是太阳出西边出来了? 直到他们看到这些汉军垂头丧气地离去,那些满洲骑兵也纵马疾驰离开后,这些百姓才知道,清军是真的放了他们,顿时人人喜极而泣,互相道贺,然后纷纷搬回属于自家的财货,返回村中而去。 武壮额弼纶等人,率着骑兵们在镇边城所的村镇中,四处打马飞奔,向下乡掳掠的清军传递紧急回城的军令,到了深夜之时,他们已走完了镇边城所附近差不多一大半的村镇。 到目前为止,总共有500多名汉军,600多名蒙古兵被通知到,行动进行到相当顺利,没有任何一股清军,发现了武壮和额弼纶的队伍是明军假扮。 纵有一些怀疑者,当他们看到,谭泰最亲信的随从喀喇木也在队伍中时,顿是疑虑全消,皆老老实实地放弃了掳获的财货与百姓,乖乖地返回镇边城所而去。 只不过,到现在为止,那外出掳掠的满洲正黄旗部军兵,还没通知到,只能等到明天,再去其他村镇中寻找他们了。 武壮等人在一座荒村休息了一晚,次日天亮后,继续前去昨天未去的村镇。 在又陆续叫回了数百名汉军和蒙古兵后,武壮这队假冒的清军骑兵,在临近中午的时分,才在一个名叫侯家集的大村子里,找到满洲正黄旗的5百军兵。 此时,这5百名正黄旗满洲兵,已基本结束了对这侯家集的掳夺,从一片废墟尸首纵横的村庄中,押着大车小车的金钱财货,以及一长串多达六七百人的被俘百姓,大股小股的清军,正喜笑颜开地从村子中离开。 “甲喇额真达扎在哪?速速让他出来见我!” 武壮率一众骑兵,冲到刚出村头的清军前,喀喇木立刻向着一名小军官模样的正黄旗满洲兵,大声喝道。 这名小军官一脸惊疑地望着风尘仆仆赶至此地的喀喇木等人,然后犹豫着指指村子中的一幢三重院落的大宅子,嗫嚅道:“喀喇木主子,达扎主子他,他还在里面快活呢。。。。。。” 武壮、额弼纶、喀喇木三人互望了一下,武壮脸上,顿时浮起厌恶之色。 随即,三人率领着骑兵们,真接纵马来到了这幢大宅子外。 喀喇木领着武壮与额弼纶两人,让随行的骑兵在外等候,便欲朝宅子中闯入,这时,达扎的亲随护卫,赶紧过来阻拦。 “喀喇木大人,我家主子他正在。。。。。。” “啪啪!” 两记清脆的耳光,喀喇木咬着牙,手中下了狠劲,打得这名护卫嚎叫着捂住脸滚到一边。 “狗奴才,好狗不挡道,下次记清楚了!” 喀喇木大骂着丢下这一句话,然后立刻带着武壮与额弼纶直入内堂而去。 此时,内堂的卧室内,甲喇额真达扎,下身脱得精.赤.条条,他越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脸淫.笑地向一名地主小妾模样的少妇扑去。 贪图这名少妇美色的达扎,当着这家地主一众人等,就要强.奸她,被这家人苦苦哀求阻拦,达扎怒从心头起,将这家人全部就地杀尽,再开始行**之事。 哀怮欲绝的少妇嚎啕大哭,拼力反抗,却被有如野兽一般的达扎,一件件地扯去衣裳,全身上下,只剩一件鲜红的肚兜,紧绷的肚兜里面,两个洁白的球体若隐若现。 达扎眼冒淫.光,他吼叫着欲把妇人身上这最后的摭羞衣物扯下,没想到,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砰地一声踢开了。 达扎大怒,他猛地回头,正欲开口大骂,却见是喀喇森,带着两个身正黄旗盔甲的陌生人,一脸严肃地大步闯入。 达扎感觉浑身的欲火,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瓢冷水,胯下的物件那昂扬的势头,亦迅速消解。 这喀喇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那少妇趁达扎愣神之际,赶紧抱起衣物,摭住身体,缩在床角哀哀哭泣。 “达扎,现在我军已接统帅扬古利大人之令,全军集合,准备进攻怀来卫城。现我等特来通知尔等,立刻放弃掳掠,全军返回镇边地所,等侯下一步命令,不得有误!” 喀喇木冷冷地,对正一脸尴尬地穿着衣物的达扎,大声下令道。 达扎一脸惊讶之状,他皱着眉头穿好裤子,两颗淡黄色的瞳仁环视了一下武壮与额弼纶两人,脸上却浮起浓重的怀疑之色,他以一种质疑的地语气问喀喇木道:“喀喇木,这二位是谁,某家从未见过,却是何人?” 喀喇木眼睛一眨,低声道:“这二位是从扬古利大人处,来我部传达军令的,你自然不认识他们。” 听喀喇木这话,达扎却大笑了起来:“喀喇木,看这二位,皆是甲喇额真盔甲打份。只不过,扬古利大帅处,那些正黄旗甲喇额真们,某家却是相熟,却为何从未见过这二人?!” 喀喇木脸色绷紧:“达扎你什么意思?你敢怀疑谭泰主子的军令么?” 达扎脸色同样绷起,他冷冷道:“谭泰大人的军令,某家自不敢怀疑,只是这二人,实是可疑的很,不由得某家不怀疑!” 达扎顿了下,抬起头,两颗淡黄色的瞳仁中,已是狠光直射,他对脸色微变的喀喇木大声道:“喀喇木,这二人到底是何来历,你快给我说清楚!不然,可别怪我不听军令了!” 喀喇木嘴唇哆嗦了一下,这时额弼纶微笑着走上前来,以一种极为和气地态度,对达扎说道:“达扎,你不是想知道我二人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唔,你快说。。。。。。” 达扎言语未说,额弼纶已是刷地抽出腰刀,狠狠地朝达扎脖子砍去,一边沉声喝道:“达扎,我等明军是也,现在,你可以死个明白了!” 达扎的头颅冲天飞起,脖腔处鲜血狂飙,不知道他在生命瞬间消失的这一刻,有没有听清额弼纶的话语。 见到达扎被杀,屋内的少妇,吓得高声尖叫起来,一个劲地朝着床角缩去,眼神极度恐惧。 这时,达扎的几名侍卫,在屋外听到卧室内少妇的尖叫,立即急急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那倒在地上,犹在喷血的达扎的无头尸体时,每个人都不觉打了个寒噤。 这,这是什么回事? 喀喇木直视着他们惊恐的眼神,冷冷地说道:“你等休惊,达扎拒不服从军令,已被我等所杀,却与你等无干!” 侍卫们脸色顿缓,他们齐齐嗻了一声,便快步退去。 这时,缩在墙角的少妇惊异地看到,刚刚杀人的这几名清军,似乎都对她没有任何兴趣,他们中的一个,拿起犹在滴血的达扎头颅,三人一同大步离去。 少妇一脸惊怖迷茫,呆坐床角的她,似乎一直未从刚才的突变中,回过神来。 武壮等三人来到门外后,喀喇高举达扎的头颅,对一众吓呆的正黄旗军兵大喝道:“达扎违抗军令,不肯返城,我等已按谭泰大人之意,将其斩首。若再有不服者,便如达扎之下场!” 一众正黄旗满洲军兵,人人脸上满是震怖之色,再无人敢动,随后,各人听喀喇木之令,弃了财货与被俘百姓,随着武壮额弼纶等人一齐返回镇边城所。 至此,除了极少数蒙古兵与汉军尚未通知到外,全部外出掳掠的清军,全部皆朝镇边城所回返而去。 由于被强令放弃了财货与俘虏,每支返回的清军,一路上都是满腹怨言。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很快,他们将再没有当众抱怨的权力了。 昨天第一个通知到的张疤子汉军部队,于今天清晨第一个返回镇边城所中。 从东门进入的他们,个个嘴里都还在不干不净地小声骂着,在全部队伍入城后,后面的东门城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随着一阵刷刷的刀声,一直在低头走路的张疤子,忽觉脖子上一凉。 他吃惊地一抬头,见到旁边一名蒙古军兵打扮的的人,正一脸凶相地把手中的顺刀,更紧地压在自已脖子上。 而自已那一百多名汉军,则是每个人的脖子处,都被迅速地架上了一把钢刀。 张疤子大张着嘴,头脑中突然一片迷蒙。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已不是已遵令回返了么? “兄弟,这是干甚,快把刀收起来,可别是误会了。。。。。”张疤子言语结巴地对这个蒙古兵说道。 “呸!谁是你兄弟,我们可是明军,正等着你们这群鱼儿来上钩呢。”那蒙古兵一脸狞笑,手中的顺刀又狠狠地压了一下。 张疤子脖子上的鲜血,立刻有如几条鲜红的小蛇般,蜿蜒爬出。 这时,从队伍的最前头,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尔等已中我军之计,若不投降,立刻处死!” 此人话语一毕,张疤子什么都明白了。 操,这明军竟敢假扮清军,这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张疤子脑袋转得倒是飞快,他扑通一声跪地,大声道:“我降,我降,各位明军兄弟,只要能饶得我等性命,我张疤子愿率部投降!” 张疤子说完,一百多名汉军无一人反抗,纷纷扔下武器,跪地乞降。 前面那名明军军官,脸上划过一道轻蔑的冷笑,然后朝旁边的一众军兵喝道:“带下去!” 当张疤子被带到和那些先前被俘的汉军一处,一起关押之时,张疤子以极其懊悔的语气,对自已轻声说道:“操,真他娘的自投罗网,悔之何及!” 整整一个白天,身着谭泰的鎏金铠甲的李啸,都用一种微笑的神情,观看着一队又一队的汉军或蒙古兵返回城中,然后被迅速勒令投降,再分别关押入城中各处临时牢房内。 他旁边的李浩然,查塔等一众将领,人人脸上,亦满是得色。 这种有如用鱼篓抓鱼一般,诱骗敌军自已入城送降的感觉,不要太爽。 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入城的大股小股蒙古军兵或汉军,皆被吓得魂不附体,全部乖乖投降,无一人敢于反抗。李啸军的劝降工作,开展得十分顺利。 到了晚上时分,武壮额弼纶等人,终于率领500名满洲正黄旗军失,返回镇边城所中。 朗朗月光下,站在城头的李啸,脸上满是笑意。他下令,让这500多名满洲正黄旗军兵,分批入城,再分别勒令他们投降,以尽可能减少骚动与不安。 这批被骗入城的正黄旗部满洲兵,在见到自已竟被骗入明军之手,很多人脸上满是震惊之色,甚至有不少人嚎啕大哭,不过,却是悔之晚矣。 终于,半个时辰后,500正黄旗满洲兵,亦全部顺利投降,在四面包围的明军的威压下,无人一敢于反抗。 至此,谭泰部正黄旗军兵,全部消灭。这样一来,李啸军总共俘虏了满洲正黄旗军兵1110人,蒙古兵1065人,汉军1073人,投降明军1540人。 这次攻打镇边城所的战斗,至此,取得了近乎完美的作战成果。 当夜,心情大好的李啸,摆开盛宴,让全军将士欢饮庆功。 宴后,喝得颇有些醉意的李啸,返回已布置好的卧室,才刚洗漱完毕,却见喀喇木急急求见。 李啸忙唤他入内,询问何事。 喀喇木急道:“李大人,刚刚城外来了扬古利派来信使,说有紧急军情要禀奏大人!” “哦?!” (多谢智者无为兄弟月票,也多谢各位兄弟推荐订阅,多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将计就计 深夜赶至镇边城所外的信使阿林保,一脸焦躁地在城外来回踱步。 那牵着马匹站立的四名随从,同样脸上满是不耐烦之色。 阿林保不时望望城头肃然站立的守城军兵,又下意识地看了看犹然紧闭的镇边城所东门,心中的烦闷无可言说。 他来到镇边城所东门外,已近半小时过去了,前去里面传递消息的军士,犹然没有半点回音。 “他娘的,谭泰这厮,搞的什么名堂,竟会把自已在城门外晾个半天,哼,等我回到扬古利大人那边,定要让他这位哥哥,好好地来收拾一下谭泰这个恣意妄为的家伙!” 阿林保对着那迟迟不开的城门,心中不停暗骂。 在又等了近二十分钟后,阿林保已是极度烦躁之际,这镇边城所东门处的吊桥,终于轰地放下,城门也吱呀地打开了。 “哎哟,原来是阿林保兄弟来了啊,哎呀呀,兄弟一路辛苦,我等有失接待,还望恕罪。” 城门处,喀喇木一脸笑容稀烂地从城门处出来,一边连连向阿林保拱手致歉:“都是通报的小卒误了事,才让阿林保兄弟在城外呆了这般许久,要不,我去把他叫来,让阿林保兄弟揍他一顿出出气?” 阿林保的三角眼中满是恨意,脸色紧绷的他,冷哼一声:“那可不敢当,谁知道真是这小卒办事不谨细,还是谭泰主子存了个看不起在下的心思呢?” 喀喇木脸上一颤,忙陪笑道:“阿林保兄弟啊,你这就见外了不是!谁不知道老兄你,是扬古利大人身边的红人啊,谭泰主子纵是扬古利大人的亲弟弟,也断不敢给阿林保兄弟脸色看呢。还是这看门小卒办事出错,表奏太迟,才让阿林保兄弟在城外多呆了会嘛。来来来,快随愚弟入城歇息。” 阿林保脸色稍缓,便随着喀喇木入城而去。 喀喇木带着阿林保一行人,穿街过巷,来到一间宽敞的房中,推开门而入后,只见里面已摆好了一桌盛大的酒席,有肥嫩的烤全羊,香气浓郁的黄米酒,以及各色精美菜式,摆了满满一桌,让阿林保一行人不觉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喀喇木,还是先去见过谭泰主子吧,我等奉扬古利大人之令,有紧急事情要向谭泰主子汇报呢。“ 阿林保咽了口唾沫,言不由衷地说道。 “咳!你们这么大老远跑来,这军情再急,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来来来,各位兄弟都请坐,咱兄弟先不谈公事,好好喝一盅,”喀喇木打断了阿林保的惺惺作态,向各人作了热情的邀请。 阿林保等人也再不客气,立刻围桌而坐,大吃起来。喀喇木向各人频频劝酒,众人吃得十分尽兴。 不多时,各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喀喇木见到阿林保已颇有醉意,便以一种不经意地语气对阿林保说道:“阿林保,实话跟你说吧,你来得甚不是时候,谭泰主子,自大前天攻占这镇边城所后,便身体不适,一直卧病在床,却不方便见你。你这道军令,就由我代为转达吧。” 阿林保此时虽是酒醉,但听了喀喇木的话后,脸上顿现吃惊的表情:“哦,谭泰主子竟生病了?扬古利大人还指望他带兵回援,去进攻良乡县城呢。” 喀喇木一听,忙问道:“扬古利大人不是还有近2万兵马么,攻下良乡县城当不在话下啊,如何还要从谭泰主子这边调遣兵将?” 阿林保见此时话已说出,本以酒醉的他,一时也没想太多,便干脆对喀喇木直说道:“喀喇木,既谭泰主子生病不便相见,我便对你直说了吧。本次扬古利大人派我前来,实是事出有因,因为扬古利大人的兵马,在攻克房山县后,正欲继续攻打良乡县城时,忽收到统帅阿济格大人急令,说是为掐断明军南援兵马之入京要道,特令扬古利大人分出大半兵马,配合阿巴泰大人的兵马南下,前去攻打霸州与雄县等地。这样一来,扬古利大人手下的兵马只有七千余人,颇为不足,故扬古利大人决定,暂调谭泰主子部的军兵,先行攻打良乡、涿州等地,以尽快结束京畿南面的县城攻伐,才能再统军兵,前去怀来卫、保安州等地进行掳掠啊。” 喀喇木哦了一声,心下终于明白,扬古利的紧急军情是怎么回事了。 他在心中暗叹,那李啸李大人,头脑倒是敏锐的得很,他竟猜到了,可能会是扬古利要来镇边地所调兵,此人实不简单哪。 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已正好按李啸所定的计划,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将计就计便宜行事了。 喀喇木轻叹一声,他的脸上,却立刻显出犹豫困难的神色,他低声说道:“阿林保,按说,现在扬古利大人下了军令,我军自当立刻遵从才是。只是,你不知道,我军那些外出掳掠的军兵,刚刚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有大股明军,自宣府镇浩荡而来,人数恐有数万之多,正欲重夺取这入京要塞镇边城所呢。我家谭泰主子,本已生病,复听闻这个消息,顿是十分忧虑,刚刚还在抱病与我商量,要明天天亮后,便立刻派出信使,去向扬古利大人紧急求援呢。” 听到有大批明军来攻,阿林保亦一脸吃惊的表情,渐渐地眉头紧皱了起来:“若真是有恁多明军来攻城,谭泰大人防守这镇边城所,压力却是颇大。要知道,这镇边城所,可是通往怀来卫的交通要塞,万万丢失不得。” 喀喇木见阿林保一脸忧虑地表情,连忙趁热打铁:“阿林保兄弟,恕兄弟说句多嘴的话。相比攻打良乡与涿州,眼下还要先保住这镇边城所要紧那。毕竟那些京畿南面的县城,再怎么也不可能长出腿来跑掉,迟早为我军所取。只是这镇边城所一丢,从宣府镇西来的明军,便可由此通道大量入援京师,恐会给我军带来相当大的麻烦啊。” 阿林保听完喀喇木的话,忙问道;“喀喇木,听你的意思,是要扬古利大人暂停攻打良乡与涿州,转而先派兵支援谭泰主子,守住这镇边城所么?” 喀喇木连连点头:“阿林保兄弟果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我军正是此意!谭泰主子认为,只有先行击退这股入犯明军,我军调兵前往房山,去与扬古利大人合兵一处时,方能无后顾之忧。” 阿林保沉吟了一阵,便将杯中残酒饮尽,对喀喇木说道:“此事重大,我等即刻便紧急返回房山,去向扬古利大人紧急禀报,看来扬古利大人如何决断吧。” 喀喇木见阿林保已然入彀,心中暗喜,脸上却立刻作出一副挽留的姿态:“各位远来辛苦,且歇息一晚,明天再回不迟。” 阿林保摆手道:“不必了,军情紧急,不可耽搁,现在军令已传达到,我等即刻回返为要。” 喀喇木眼珠一转,忙道;“各位稍等,容我先去向谭泰大人通禀一番,各位回去也好交差。” 说毕,喀喇木先行一步出门而去。 阿林保等人又吃喝了一阵后,喀喇木笑着从门外进来,手中却多了几个小布包。 喀喇木笑着对阿林保道;“阿林保兄弟,你所传的军令,谭泰主子已然知晓。只是,现在我镇边城所有明军来攻的紧急军情,也还请兄弟帮忙紧急传达,谭泰主子为表方才让各位在城外久等之歉意,特备了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各位笑纳。” 喀喇木说完,将四个小棉布包送给四名随从,又将一个丝绸布包塞给阿林保。 众人假意推辞了一番,便纷纷收下。 其中,每名随从,都收到了5两银子的棉布包,各名随从脸色皆极其喜悦。 而喀喇木送给阿林保的丝绸布包,更是相当阔绰,里面竟装了十两黄金! 阿林保悄悄打开布包,偷瞥了一眼,见到里面金光闪烁,又掂了掂重量,顿时一脸笑得稀烂,方才在城门外吃瘪的不快,早已到了九宵云外。 “谭泰主子恁的大方,倒让我等受愧得紧。“阿林保一脸笑容,却是虚情假意地再作推却状。 “拿着,拿着,客气啥啊!阿林保兄弟啊,谭泰主子这点心意,你就放心收下吧。相信兄弟回去后,定会把我家主子的情况,向扬古利大人好好说明。”喀喇木一脸期盼之色地对阿林保说道。 阿林保笑着将这丝绸小包揣入怀中仔细收好,然后拍拍喀喇木的肩膀,言气已是十分亲热:“放心吧,喀喇木,兄弟我知道该怎么做,此次回去,我定会好好劝说扬古利大人及时派来援兵的,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喀喇木一脸大喜之色;“若如此,我便先代我家主子,以及镇边城所的军兵们,谢过阿林保兄弟了。” 溶溶月色中,酒足饭饱的阿林保一行人,快速纵马出城离去,在他们背后,送行的喀喇木脸上,浮起愉快的笑容。 随后,喀喇木快步来到李啸的府邸处,向他禀报会谈的情况。 “李大人,这阿林保此次回去,若能派出援军过来,我军却正好又来一次瓮中捉鳖,也许,还能抓到大鱼呢。”喀喇木一脸欣喜逢迎的笑容,向着同样一脸笑容地高坐椅上的李啸,兴奋地禀报道。 李啸站起来,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满是赞许之色:“喀喇木你能这般为本官忠诚效力,很好,本官很欣赏你。现在,本官委你为军前赞画之职,以后,就一直在本官身边效力吧。” 喀喇木一脸喜色,急急说道;“奴才谢李大人赏拔,奴才今后,定当更加尽心效力。” 李啸点点头,又笑道:“喀喇木,虽然我军一直在假冒清军,但本官认为,在不久的将来,我军定会与那扬古利发生正面冲突。那时,喀喇木你终会暴露。本官在想,为保全你的家人子女,你可将你家人子女的地址告诉本官,本官会尽快飞鸽送信,派我军在辽东的安全司人员,秘密将你家人子女接回,使其免遭那皇太极的毒手。” 喀喇木见李啸这般推心置腹为自已考虑,心中感激涕零,他唰地伏跪于地,打扦下拜道;“李大人这般为奴才着想,奴才愿为李大人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李啸笑着虚扶起他:“喀喇木,快快起来,本官说过,只要你忠诚效力,本官一定不会亏待了你。起来吧,我们再来好好商议下,若扬古利派来援军,我军却该如何应对方好。” 。。。。。。 次日中午,阿林保一行人,方赶回房山县城。 房山县城中,一顶火炎银顶的豪华大帐前,竖立着一杆巨大的织金龙纛,这个地方,便是三路清军统帅之一的扬古利的中军大帐。 本来,在攻克房山县城后,部下曾想给扬古利安排一间城中最好的住宅让他居住,却被扬古利坚决拒绝了。 他说,为了保持满洲朴素本色,不可如明国的汉将一般贪图美色华屋,还是住在帐篷中,心下才安。 于是,属下没办法,只得专门在城中清出大片空地,搭建牛皮大帐,让扬古利住在其中。 正黄旗清军统帅扬古利,时年已有六十多岁,在生活在苦寒境地的满洲人中,算是难得的高龄。他头发已然花白,身体却还甚是强壮,精神也十分矍铄。此时,扬古利正端坐在一张官帽椅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帐篷边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明国京畿地形图。 在帐篷中,他的二儿子塔瞻,恭立于一旁。 扬古利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阿哈旦,在盛京家中守业,后在顺治年间,受封为拖沙喇哈番。二儿子塔瞻,此时为二等昂邦章京,因骁勇善战,多有勇力,深受扬古利喜爱,故一直留在身边。 这塔瞻,有一子,名唤爱星阿,年纪虽仅有十四岁,却已颇肖其祖父,行事大胆勇猛,又颇有智谋,故深受祖父扬古利喜爱。这爱星阿在顺治八年,领侍卫内大臣,任定西将军之职,和吴三桂一起,征云贵、入缅甸,擒桂王朱由榔,为清廷立下大功。后被清廷加太保荣衔,并袭一等英诚公之爵,死后还入祀清廷的贤良祠。 因塔瞻有此贤儿,这扬古利爱屋及乌,对塔瞻父子更是偏心相待。不过,因爱星阿毕竟年纪尚小,此次出征,并未相随,只有塔瞻相伴左右。 扬古利正细观地图时,有军兵前来通禀,说前往谭泰部送信的阿林保已然返回,并有重要军情禀报。 扬古利哦了一声,急唤阿林保入帐。 “主子,我等已将军令送达给谭泰大人,另有紧急军情要向扬古利大人禀报!” 阿林保一进帐篷内,便立刻打扦下跪,向端坐高椅之上的扬古利,大声说道。 “哦,你速速详细道来。” 随后,受了喀喇木偌大好处的阿林保,开始绘声绘色地向扬古利讲述,有大批明军正准备向镇边城所进攻之事,说得扬古利双眉紧锁,一旁的塔瞻亦是一脸凝重。 “主子,奴才以为,明军入侵镇边城所之事,更加紧急,却需赶紧派出援兵为要。”阿林保一脸忧心状,又急急地说道:“若镇边城有失,则明军可顺利打通从宣府入京的通道,非但京西从此不安,我军将来再想从此地进入怀来卫与保安州掳掠的计划,则亦难于实施了!” (多谢痞子a项兄弟的月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瓮中捉鳖 听了阿林保急切的话语,扬古利却摸着花白的胡须,沉吟不语。 见扬古利不说话,一旁的二儿子塔瞻却是一脸急色,他急急地插话道:“阿玛,叔父现在有危险,我军却需紧急派出援兵才好啊。” 扬古利冷哼一声,却淡淡地向倾阿林保问道:“既有大批明军来袭,那谭泰可曾对你说,准备攻打镇边城所的明军有多少?” 阿林保怔了下,然后道:“禀主子,奴才去到镇边城所时,谭泰主子生了重病,却不方便见我,故一切都是其亲随喀喇木接待安排,听他说,入侵明军可能有数万人之多。” 扬古利哦了一声,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担心之色,只不过,他随即控制了自已的情绪,又冷冷道:“我说呢,谭泰这家伙,怎么现在越打仗胆子越小了,不就是七拼八凑的数万明军么,有何可惧!要知道,我大清天兵,与明军相比,不敢说每次都能以一当十,但以一当五,或是以一当三的话,却是绝对不成问题。谭泰现有满蒙汉三类兵马共4500多人,复有明军降兵2000多人,他若只是凭城固守的话,如何会守不住?” 扬古利这番话,让阿林保一时糊涂了,他不知道扬古利这位大军统帅兼沙场老将,现在的心思,到底是派,还是不派援兵。 这时,塔瞻却从一旁插话道:“阿玛,话虽这般说,但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孩儿之见,还是需派出援兵方好。毕竟叔父身染重病,未可指挥部下,万一明军攻城之时,我军因为指挥疏漏之故,丢失了这京西重地镇边城所,这罪责可就大了,估计连征明统帅阿济格大人都会派人严加问责。阿玛介时,却该如何为谭泰叔父推脱呢?” 听了儿子的这番话,扬古利脸上顿时满是复杂神情,他冲着塔瞻点点头说道;“塔瞻你说得不错,凡事谨慎些,总是好事。” 阿林保见扬古利已被塔瞻说动,也赶紧从一旁插话过来:“二公子说得对,眼前还是先救这镇边城所要紧,毕竟那良乡与涿州两地县城,又不会儿长腿跑掉,且待我军收拾了入侵镇边城所的明军,再回头攻打这两处县城,亦不为迟。” 扬古利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塔瞻道:“既如此,那我安排塔瞻你率我正黄旗二千步兵及一千骑兵,紧急入援镇边城所,应该足以击溃明军守住城池了。” 塔瞻闻言,急忙打扦下跪:“孩儿谨遵阿玛之命,这就去点齐军兵,立刻出援镇边城所。” 扬古利虚扶起他,又叮嘱道:“若谭泰因生病无法指挥其部下军兵,那我就授权于你,让你接管其部下兵马,总之务必击退入侵明军为要!” 塔瞻眼睛一亮,连忙拱手道:“请阿玛放心,孩儿此去,定会彻底打败这批明军,保住镇边城所,请阿玛侯我捷音便是!” 。。。。。。 第二天清晨时分,正在镇边城所东门守卫的一众李啸军兵,忽见到远处尘烟滚滚,却似来了大批人马。 待这拔人马行得近了,守城的军兵看到,共来了近三千兵马,皆是黄盔黄甲,却是满洲正黄旗军兵无疑。 军士迅速入城向李啸禀报,李啸此时,正与一众将领议事,听得军士禀报,房中各将领,脸上皆露出快意而兴奋的笑容。 “哼,没想到扬古利派来的入援军兵,来得倒是挺快,看来这送上门的大礼,李某倒是不得不收了。” 听了李啸的话语,房中一众将领齐声大笑。 “各位听令,便如昨天安排,好好招待一下这批远来的客人。”李啸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与期待的神情。 “得令!” 经过了近一夜的奔行跋涉,塔瞻领着正黄旗的三千兵马,终于来到了镇边城所外。 一夜疾行的塔瞻,抹了把满脸的汗水与污垢,策马来到东门外,对着城头大喊道:“快去通报谭泰大人,告诉他,我等奉统帅扬古利大人之令,紧急前来这镇边城所入援,请他速开城门放我等进去。” 城头一名军兵应诺了一声,转向急入城去禀报。 不多时,吊桥放下,城门打开,喀喇木带着两名随从,一脸笑容地从城中快步走出来,边走边向塔瞻不停拱手致歉:“哎呀呀,没想到竟是二公子亲率援兵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还望二公子多多恕罪。” 塔瞻下得马来,见喀喇木一脸谄笑巴结状,心中对他不觉甚是轻视,他立刻冷冷问道:“喀喇木,听闻我叔父谭泰大人,身染重病多日,却不知现在好点没有?” 喀喇木脸上笑容顿是僵住,他装模作样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便说道:“唉,难得二公子你这般关切,你叔叔他,自攻下镇边城所后,便身患重疾,连日高烧不退,今天才刚刚烧退,清醒了些呢。” 塔瞻一脸惊讶与关切,忙对喀喇木道:“那你速带我去见我叔父,趁着叔父尚是清醒,我还有诸多要事要与他相商呢。” 喀喇木眼中一道寒芒闪过,他忙道:“好,既如此,那我现在就带二公子去见谭泰主子,贵部军兵,奴才令人带他们入城,先去入营休息吧。” 塔瞻点点头,便只带着六名护卫,随着喀喇木快步入城而去。 见塔瞻这般不加防备,喀喇木心下暗乐,脸上却还是一副恭敬神色,并小心作陪。 这时,由额弼纶与查塔二人假扮的喀喇木随从,两人眼神一对,便皆露出会心的笑容,然后分别指挥那入援的二千步兵,与一千骑兵,分别入城而去。 塔瞻一行人一路上,随着喀喇木穿街过巷,最后来到城中央一处府邸。 塔瞻这一路走过来,看到各类军兵在城中来回穿行,令他有些奇怪的是,一路上见过不少穿正黄旗盔甲的军兵,却是一个熟人都没遇上。 这便怪了,莫非这些家伙都出城掳掠去了不成? 不过,眼下一心记挂谭泰病势的塔瞻,心下虽有疑问,却也没想那么多,一路随着喀喇木入府而去。 在院子中,一众荷刀持枪的正黄旗军兵,拦住了塔瞻的护卫,只放塔瞻一人,随着喀喇木进入内室。 进得门来,塔瞻一眼看见到,一个身穿谭泰那身熟悉的典色鎏金盔甲,高大雄健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已,默然看着窗外的风景。 塔瞻以为此人便是谭泰,急忙扦下跪:“小侄塔瞻,见过叔父大人。” 那人闻言,缓缓转过身来,塔瞻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看到,身着谭泰盔甲的,竟是一个面目英俊身体雄壮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正一脸得意笑容地望着自已。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穿着我叔父的盔甲!” 塔瞻怒从心起,他大声喝道,立欲从地上站起,这时,旁边的几名正黄旗军兵,却立刻刷地抽刀,好几把冰冷的钢刀,齐齐横搁在塔瞻脖子上。 “老实点,不然就剁了你!” 其中一名面目凶狠,脸上满是粗硬的络腮胡子的军兵,用满语冲着塔瞻高声大吼道。 这个冲着塔瞻大吼的假冒清军,便是李啸军赤凤营的玄虎重骑哨长鲍昭,在他的逼人气势下,塔瞻乖乖地跪在地上,再不敢动弹。 随即,那几名假冒清军冲上来,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院外的六名护卫,听到房内塔瞻主子那愤怒的话语,心知已生变故,顿时人人脸色大变,急欲拔刀冲出房中,却被早已准备多时的一众李啸军兵,一拥而上,刀剑齐出,立刻将这六人全部斩杀。 听到户外侍卫们的惨叫,内室中的塔瞻,一脸窘迫愤怒之色,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转而望向一旁正一脸微笑状的喀喇木,愤恨的目光几欲喷火。他极想把这个诱骗自已到此的无耻奴才,彻底撕成碎片。 这时,喀喇木却不看他,而是急急地向李啸禀报了塔瞻的情况。 李啸脸上的笑容,顿是愈发灿烂。 “塔瞻,原来你是扬古利的二公子呀,欢迎欢迎,欢迎公子来到我镇边城所。“李啸笑吟吟地说道:”现在看来,你这厮,算是我军目前捕获的最大的一条大鱼了。“ “哼,你是谁?竟施得这般诡计来赚我?!”塔瞻瞪着李啸的面孔,咬牙切齿地大声喝问。 “本官乃是山东赤凤总兵李啸,你应该听说过吧。”李啸淡淡地说道。 塔瞻脸上肌肉一颤:“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去年在锦州城外,打败正白旗部二千精锐兵马的李啸?” “正是李某,看来李某的虚名,在你们清国,还是有颇多人知晓嘛。”李啸微笑道。 塔瞻的脸上,瞬间笼上一层灰色,他喃喃地问了一句:“那我叔父谭泰,现在可是已遭了尔等毒手?” “塔瞻,本官可以告诉你,那谭泰,本官给过他投降的机会,只不过,这家伙死硬到底,本官也就只好全其清名了。”李啸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 “哼,先挖心,再砍头,然后尸首由一众投降清军分食,最后只剩一副无头骨架,那狗贼谭泰的这种死法,塔瞻你要不要也尝尝?”旁边的鲍昭大笑着插了一句。 听了鲍昭的话,塔瞻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颤抖,同时,似乎自已的胃也在一阵阵地翻涌,他忍住恶心的感觉,向李啸望去,眼神中竟满是恐惧。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个面目英俊,笑容和蔼的明军指挥官,竟会是个手段这般残忍变态的地狱恶魔。 房间中,一时出奇的安静。 “李啸,你施此谲计,诱骗我军上当,实是胜之不武!”塔瞻憋了许久,终于恨恨地说出这名话。 李啸闻言,却是仰头大笑:“自古兵不厌诈,李某这点小手段,又算得了什么。你怎么不怪你自已头脑太笨,才这般轻易中了我军的算计呢?” 李啸说完,房间中一众李啸军兵,皆大笑起来。 李啸脸上笑容敛起,对塔瞻肃然说道:“塔瞻,本官也给你个投降的机会。只要你愿意效忠我军,将来的前程官位,自会随本官一道水涨船高。如若不然。。。。。。” “呸!” 塔瞻恶狠狠地打断李啸的话语,他朝地上愤恨地啐了一口,对李啸大骂道:“你这无耻明狗,还想诱降老子,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老子纵死,也不做这屈膝苟活之事!“ 塔瞻说到这里,直起身板挺着胸膛,又对着李啸大骂道:“李啸,你这条可恶的明狗,你以为,我大清中,就没有为国效死的忠臣义士么?我叔父谭泰既已为国尽忠,现在我塔瞻理当效其忠烈之举,为大清殉国!不就是一死么,有甚难事。快拿刀来,把老子的心挖出来吧,看看老子的心肝是红是黑!老子可不比某些奴才,为了前程性命,黑了良心卖主求荣!” 听了塔瞻的话语,喀喇木霎时脸红到耳朵根。他脸上强作镇静,讪讪地将头扭向窗外。 “你这死鞑子,死到临头还嘴强牙硬!好,老子成全你,现在就将你挖心砍头,尸首拿去喂狗!”一旁的鲍昭暴怒起来,刷地一声,腰刀抽出,便欲朝塔瞻头上砍去。 “且慢!不可伤他性命!” 李啸一声断喝,鲍昭手中的顺刀,生生止在了半空中。 被李啸强行阻击的鲍昭,气恨至极,狠狠一腿踢出,踹在他的脸上,塔瞻一声惨叫,在地上连滚了几下,噗地一声,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 “狗贼,要杀便杀,何苦折辱于我!要老子投降你们,却是休想!”塔瞻嘴中吐血,却犹然大骂。 李啸微笑着向前几步,他俯下身,以一用极柔和的语气对塔瞻说道:“塔瞻,你放心,本官不杀你。只是你可知,本官为何要留你性命?” 塔瞻恶狠狠地直视着他,却一声不吭。 “因为,在本官看来,你这条鱼儿,还不算太大,本官之所以留你性命,却是希望,再以你这条鱼儿为诱饵,去钓扬古利这条真正的大鱼!”李啸轻轻拍了拍塔瞻的脸蛋,微笑着对他说道。 “李啸,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蛋!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塔瞻一脸扭曲的惊怒表情,牙齿咬得格格响,他向着李啸愤怒而绝望地大喊道。 塔瞻咬着牙,想从地上站起身来,却又被鲍昭狠狠一脚踢倒于地,再难动弹。 此时,查塔、额弼纶二人,却喜气洋洋地从门外进来,大声地向李啸禀报,顺利收降那三千正黄旗援兵的经过。 原来,那些入援的正黄旗满洲军兵,由于群龙无首,被李啸军分别带至城中不同地方,然后用安排宴席的方式,诱骗他们放下武器。 这些奔行一日,方至镇边城所的正黄旗满洲军兵,人人已是饥肠辘辘交通疲惫不堪。见到李啸军这般盛情,顿是人人欢喜,一齐围桌而坐,以为马上就可以大快朵颐,一饱肚腹饥饿了。却没想到,他们凳子还没坐热,便被疾冲过来的李啸军兵包围,喝令他们就地投降。 这些失了头领,没有组织,又饥又累,还弃了武器的正黄旗军兵们,遇此突变,人人大惊失色,纷纷跪地乞命。除了有几十名敢于反抗却立刻被李啸军所杀的胆大之徒外,余者皆乖乖投降,再无半点反抗之心。 至此,这三千正黄旗精锐满洲军兵,以一种最窝囊的方式,被李啸军俘虏收降关押。 听了查塔额弼纶喜孜孜地描述,李啸及房间一众将领,皆放声大笑。 “操!李大人的瓮中捉鳖之计,实在是高!咱们这般轻易地赚了扬古利三千精锐,这老贼要知道消息,怕要被活活气死了吧。”鲍昭大笑着挠着头,脸上喜不自胜。 “扑通!” 一声轻响,李啸扭头望去,却是那听到了手下军兵消息的塔瞻,双眼一翻白,竟立时昏了过去,死鱼一般地躺在了地上。 (多谢痞子a项兄弟的打赏与月票,多谢白色宇宙风17,夕阳下的笑脸,ququ,火星居民,曦翱鼲见各位兄弟的月票,在此作者想对各位读者说的是,各位的每一票推荐,每一份打赏,每一次订阅,都是给作者的莫大动力,再次多谢各位)。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夺城突变 经过数日的郑重考虑,李啸想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作战计划。 这个作战计划就是,李啸军放弃镇边城所,假冒清军前去偷袭夺占房山县城,以攻杀清军三路统帅之一的扬古利。 本来,在历史上,扬古利会死于明年清军攻伐朝鲜的战役,只不过,李啸不打算让这个双手沾了汉族百姓血泪的刽子手,还能有多活一年的时间。 李啸这个计划,十分大胆而冒险。只不过,李啸却绝非一时心血来潮而莽撞行事,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方做出的郑重决定。 因为,现在那在房山县的扬古利部,在给自已派出了三千精锐后,其城中,仅剩下二千余正黄旗满洲军兵,以及一千余名蒙古兵和一千来名汉军,总兵力不过四千多人。而自已现在,有有近七千兵力,若能假扮清军偷偷入城,再突然发起攻击,那驻守房山县城的扬古利,断难抵挡得住。 当然,李啸知道,这个冒险计划的关键在于,如何骗取房山县守城清军的信任,让自已的军队顺利混入城中。 李啸之所以对这个计划充满自信,是因为,他现在手中有一把打开房山县城的钥匙。 这把钥匙,便是扬古利的二儿子塔瞻。 按李啸的计划,便是胁迫塔瞻,诱开城门,然后全军入城后,立刻发难,攻打城中清军,那些清军猝不及防,在自已的凌厉一击下,定会一败涂地。那清军统帅扬古利,也极可能会在乱军中被自已所杀。 当然,这个计划,也是多有风险。毕竟,李啸长途偷袭,若万一被清军认破,不得入城的话,那前行受阻,后路断绝的李啸军,极可能会成为守城清军与来援清军内外夹攻的对象,从而最终溃灭。 只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收益远大于风险的情况下,李啸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要坚决实施这个计划。 毕竟,自古名将用兵,皆是奇正相结,绝无一味只打堂堂正仗之理。如今有这般难得之机会摆在李啸面前,李啸怎么着也要奋力搏一把。 计划既定,接下来,李啸决定,先把镇边城所中粮草金银之类物资,提前押返金汤城。 李啸安排了700名枪兵以及300名辅兵,总共1000人的押送队伍,除了押回金银与粮草外,另外也把俘获的4千多名正黄旗满洲兵,1千多名蒙古兵,1千多名汉军,1千5百多名投降明军,以及那40架投石机,和大批震天雷弹药,统统带回金汤城去。 之所以将投石机和震天雷带回金汤城,因为李啸知道,在假扮清军偷袭房山县的战斗中,若带上这批李啸军独有武器,只怕还没靠近房山县城,便会早早被清军识破,自已的偷袭计划,就会成为泡影了。 李啸指定的押送军兵负责人,是当日流寇首领蝎子块的儿子,拓行忠。 拓行忠与其父蝎子块拓养坤,一起在河南南阳投降李啸后,被李啸派往金汤城的金狼营,任一名枪兵队长。因为此人在这次进攻镇边城所的战斗中,身先士卒,颇为卖力,斩杀清军多人,给李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在战后,被李啸从一名枪兵队长,破格提拔为枪兵哨长,这押送金银粮草俘虏的重任,李啸也特意交给他。 拓行忠见自已这般受李啸看重,心里十分激动,他拍着胸脯向李啸保证,一定会将粮草金银与俘虏,全部如数运回金汤城,请李啸放心便是。 在李啸率军出征房山县城的前一天,拓行忠先行带队北返金汤城。 望着那些剃了发辫,捆成长长一大串,被李啸军兵喝骂着,垂头丧气地往北行去的一众清军俘虏,李啸心里十分快意。 按李啸的安排,这些人到了金汤城后,金汤城外的煤矿场与硫磺矿场,便是他们的最终去处,他们将在这里成为苦役,劳改度日,终日在不见天日的矿洞中拼力干活,为他们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赎罪。 尽管前途悲惨,但李啸这样对待他们,已是颇为仁慈了。 如果李啸心狠,早就斩了他们上报首级了,焉能让他们活到现在。或是干脆直接送入京城,让他们在菜市口被京营的明军活剐,再做成京观让京城官员与百姓参观,这些俘虏也没有任何办法。 而李啸之所以愿意留他们性命,一是为了给自已的厂矿增加免费劳力,二是李啸还是颇为看重这些身经百战的家伙那强悍的战斗力,若只是轻易处死,未免有些可惜。 李啸打算,让他们在这样繁重的劳改生涯中,消去桀骜不服气的心绪,最终在一段时间后,能老老实实为自已效力,那么,这些百战余生的清军精锐,将来却可成为李啸南征北战的一个强大助力。 。。。。。。 崇祯九年八月初二,凉爽的早秋天气里,一支人数近六千的军队,从镇边城所出发,一路向房山县进发。 这支军队,便是李啸军假冒的清军队伍,队伍前面的四千军兵,皆着从正黄旗满州俘虏与尸首上扒下来的黄盔黄甲,后面的二千军兵,皆着蒙古兵与汉军盔甲衣服,全军打着清军的各类旗帜,浩浩荡荡地径往房山县行去。 此时的镇边城所,仅剩空城一座,回望这座自已生活了十多天的堡城,身着谭泰鎏金盔甲的李啸,心下十分感慨。 其实,李啸也曾想过,再在镇边城所中,继续假扮清军,以零敲碎打的方式,诱杀大股小股的清军。只是,现在抓了扬古利二儿子塔瞻后,李啸便知道,自已恐再难假装下去了。 因为,塔瞻被俘后,若迟迟未给房山县的扬古利发去消息的话,扬古利必定其心大疑,若其前来,自已的镇边城所,在处事谨慎的沙场老将扬古利观察下,极可能会立刻暴露破绽。 若扬古利发现自已是假冒后,再纠集数万清军,一齐来攻打这镇边城所,这座原本已损毁严重,防御能力极低的城池,怕是再难守住。 李啸当然不允许这样坐以待毙的事情在自已身上发生。 所以,趁着现在扬古利尚不知情,李啸这般先发制人,抢占主动之战机,当为最佳之选择。 全军一路前行,与那些笑容满面的李啸军兵不一样,李啸军中的一个人,心情沮丧愤怒到了极点。 这就是,被一众假冒的李啸军兵,紧紧围护在中央的塔瞻。 身着原来盔甲的他,双手被背捆,嘴巴用棉布绑住发不出声,而且脸上还拉下了面甲,以摭住嘴巴上绑缚的棉布。 被关押这几天,被牢牢捆绑的塔瞻,曾经打算绝食而死,不料,每天都有几名明军士兵过来,强行掰开他的嘴巴,象喂不肯吃食的生病牛马一样,用一根长长的竹筒从他嘴中插入喉咙,灌入米汤,一天灌个两次,才让塔瞻屈辱地存活到现在。 塔瞻有如一具木偶一样,呆坐在自已的坐骑上,任凭前面的一名李啸军骑兵暗中牵着马缰前行,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悲哀。 怎么办? 自已难道只能这样,有如一具木偶一般,被这些假冒清军的明狗子,乖乖牵着去叩开房山县的城门,最终父子一同送命吗? 不,老子决不心甘! 纵是死了自已,父亲大人也一定要活下去。只要父亲大人活下去,舒穆禄家族的荣耀与官爵才能得延续。 如有可能,就让自已的爱子,爱星阿,将来再为自已报仇吧。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让自已不这般窝囊前去当个开城的钥匙! 塔瞻在心中拼命地鼓励自已。 塔瞻拼命地张着嘴巴,想要大声喊叫,只不过,嘴中被塞了布团,外面又用棉布绑住了嘴唇的他,一丝一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不过,在这样看似徒劳的挣扎中,塔瞻终于发现了一点李啸军的漏洞。 尽管这点漏洞,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对于塔瞻来说,却无异于在无边的浓重黑暗中,发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亮光。 那就是,他在不停地用力张嘴后,凭下巴的力量,以极小的幅度,慢慢地将捆绑包裹在他嘴上的棉布顶松。他口中的舌头,也在反复发力,一小点一小点地将都着嘴中的臭布团,一点点地从嘴中顶出! 由于戴着面甲的原因,塔瞻在做这些动作时,一旁的李啸军军兵毫无觉察。 塔瞻计算过时间,以李啸军现在的行军速度,应要四个时辰方可到达房山县,也就是说,凌晨出发的李啸军,将会在下午未时末,才可到达房山县城。 所以,塔瞻认为,自已将会有足够的时间,在路上将绑在自已嘴巴上的棉布慢慢顶松,将嘴中的堵塞物一点点地顶出。 塔瞻用怨毒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在前面领路而行的李啸,心下暗暗发狠道,狗入的李啸,你且莫要得意,到了房山县后,老子定要让你和你这一众该死的明狗,全部命丧城外,不得好死! 一路向东南方向行进的李啸军,路途十分顺利,结果,竟还真按塔瞻预计的那般,在下午未时中刻多一点,就到达了房山县城外。 见到前面不远处,城头大批清军驻守,军旗猎猎飘扬的房山县时,李啸感觉心跳至少加快了一倍。 攻打房山县城,成败在此一举了! 按李啸的意思,鲍昭,额弼纶,查塔三名懂满语者,带着一众盔甲整齐的军兵,簇拥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塔瞻,前去诱开城门。 “城上的军兵听着,塔瞻主子已顺利已击败入侵镇边城所的明军,正与谭泰大人一起,率军凯旋而返,请速开城门,放我军入城!” 查塔对着城上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已的一众守城军兵,用满语大声喝喊。 城上的守城清军看得仔细,那被一众军兵紧密簇拥着的中间的,正是顶盔贯甲的塔瞻。于是,他便急急应诺了一声,快步入城去禀报。 “哦,谭泰与塔瞻已击败了入侵的明军,并率部回返房山县城了?”军帐中的扬古利,一脸喜悦从官椅上弹地站起。 “禀主子,正是如此。谭泰大人与二公子他们,现在正率领大批军兵,在房山县城西门外等侯,可要开门放他们入城?” “好,很好。”扬古利一脸喜色,向一旁的亲信阿林保大声说道:“阿林保,就由你先去打开城门,本帅随后亦来西门,亲自为我凯旋大军,接风洗尘!“ “奴才谨遵主子之令!“阿林保满脸笑容地拱手离去。 在阿林保领着几名护卫,大步向房山县城西门走去时,马上呆坐的塔瞻,却是正在拼力用下巴与舌头,顶开越来越松的裹绑棉布与越来越从嘴中出来的布团。 一路上,用下巴与舌头反复顶张的塔瞻,嘴巴与舌头皆已肿胀麻木,下巴更是被棉布磨得伤痕累累,只不过,他却丝毫不敢放松顶张的力度,因为塔瞻知道,如果自已不然在城门打开的一刻,让嘴巴恢复自由说放的功能的话,这房山县城,怕是定会落入李啸之手。 父亲大人,我可以死,但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的话,我塔瞻的死,才会有意义。 现在,裹绑自已嘴巴的棉布已松,嘴中的布团也只差一点点了就可吐出。 塔瞻眼中闪出寒光,愈发用力地猛张嘴巴,同时狂顶嘴中的布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西门吊桥放下,城门缓缓张开之际,塔瞻终于吐出了嘴中的布团! 这时,他看到,阿林保正带着护卫,笑吟吟地从城门中走出,大步向自已的方向走来。 “阿林保,不可上当!他们是明军假扮的!” 塔瞻用尽全力,向走近的阿林保等人嘶声大吼。 “操你娘!” 一旁的鲍昭暴怒大骂,刷地一声,抽出顺刀,一刀砍飞了塔瞻的脑袋! 见到塔瞻的脑袋带着一股笔直的鲜血腾空而起,阿林保脸色大变,几乎吓呆的他,反应倒还快,只是稍愣了一下,立刻转身,与几名护卫急急抽身,朝西门入口狂逃。 与此同时,守城的清军,开始紧急关闭城门,并提拉放下的吊桥。 “全军速速冲过桥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夺取西门!“ 在中军观战的李啸,见到情势骤然变得这般危急,急得厉声大吼! 李啸言语方毕,玄虎重骑哨长鲍昭,已是一马当先,挥刀拍马,率先冲过吊桥而去。 一旁的额弼纶与查塔,亦紧急跟上,纵马冲过了吊桥。 在他们的后面,数十名李啸军玄虎重骑与横行哨假扮的清军,也趁着吊桥还未拉起之机,呼啸着冲过吊桥而去。 在他们冲过吊桥后,吊桥被猛地拉起,生生将后面只差一两步便赶来的李啸军,阻断在护地壕外! “速速关闭城门,绝不能让明军入城!“ 几乎将肺跑炸的阿林保,在顺利跑入城中后,喘着粗气大声对守城的清军下令。 一众关门的清军,更加发了猛力,城门隆隆地愈来愈合上,眼看着李啸军的奇袭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了。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说是迟,那是快,鲍昭终于抢先一步,跃马冲到了两扇巨大的城门之中。在这一刹那,连人带马,死死地挡在了死命夹合过来的城门之间! “卟!“ 一声可怕的爆裂声传来,鲍昭坐骑的肚腹,在两扇大门那巨大的挤压力,竟被活活压爆,散发着草腥气的暗青色马匹胃肠,有如一个暗青色的圆球一般,从这匹坐骑的下腹部,喷涌而出,滚落于地! 随着坐骑一声凄厉的悲鸣,马上的鲍昭也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嘴中鲜血狂喷。 原来,此时的鲍昭,他的两腿,亦随着迅速瘪下去的马腹,被活活挤成肉泥! 只是他的双手,却有如铁铸的一般,犹然拼力猛推,那两扇犹欲紧力合上的城门! “鲍昭!“ “鲍哨长!“ 冲过吊桥的额弼纶、查塔及一众李啸军兵,见到这凄惨至极的一幕,齐齐发出一声痛彻心靡的狂吼,皆有如发疯了一般,朝西门狂冲而去。 鲍昭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一丝反败为胜的宝贵机会,就看已然陷入绝境的李啸军,能不能奋力抓住了。 (多谢royu222的月票,以及各位的推荐票,感谢支持)。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特来取尔狗命 没有任何攻城利器的李啸军,夺取房山县城西门的微弱希望,全部寄托在闯过吊桥的一众玄虎重骑与横行队员身上了。 “操他娘!给老子下死力推门!” 横行哨队长查塔,怒吼着冲到城门边缘,半躬着身,用尽全力想推开城门。 在他的带领下,所有的横行队员,都拼尽全力分推两扇城门,那些玄虎重骑们,也纷纷跳下马来,咬牙死力推门。 在李啸军最精锐的步兵横行哨的死力推动下,城门竟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地被推开。 “嗖嗖嗖嗖!。。。。。。” 此时,城头的清军,开始发狂般地往下射箭。 清军的硬弓重矢,极具杀伤力,一些正死力推门的李啸军兵,因躲避不及,纷纷中箭,或死或伤,惨叫倒地。 “砰砰砰砰!。。。。。。” 在清军开始放箭之时,护城壕外,李啸军的鲁密铳手们,也开始不停地朝西门城头之上打放火铳,希望能以此方式,压制城头疯狂射箭的清军,为攻城的李啸军减轻一点压力。 疯狂打放的鲁密铳手们,竟有两人因为慌张,连续塞入了两次定装火药,结果火铳炸膛,当场身亡。 只不过,虽然同伴就在身边死去,剩余的鲁密铳手们依然不敢有任何稍怠。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紧急危难之刻,一丝一毫的懈怠,都可能造成万劫不复的后果。 而在一旁,英格玛带领着五百名土默特部的蒙古骑兵,正在连续不停地抛射,密集的箭矢,汹涌不断地向房山县西门城头射去。 这样土默特部最精锐的骑射手们,箭射得又远又狠,虽然为了尽量射远而采取抛射,却尽然对城头的清军起到了极大的压制作用。不时有躲避不及的清军中箭,惨叫着摔下城来。 而在后面坐镇的李啸,脸色狰狞双眼血红,他手中的夺魄弓,不停地搭箭拉射,一支又一支三棱重箭,朝西门城头的清军怒射而去,中者非死即伤。 只不过,在李啸此刻的心中,却是怒气填胸,极其难过。 失算啊! 李啸考虑了许多的情况,唯独没想到,塔瞻这厮,竟能在入城的一刻,顶开嘴里的布团与绑裹在嘴上的棉布,让自已在就要夺城的一刻,功亏一篑! 眼下之计,只能尽力死中求活了。 此时,正在奋力推门的数十名李啸军兵,从缓缓推开的城门门缝中看见,城中的街巷上,大队大队的清军,正向西门方向疯狂涌来! 千钧一发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而在此时,死力推门的李啸军兵体力几乎耗尽之际,城门终于被推开一个身位的窄缝,横行哨长查塔瞅准机会,有如一条泥鳅一般,迅速地钻了进去。 陷入狂暴状态的查塔,有如一只机甲猛兽,手中的虎刀,迅速向两边正拼死关门的清军,发疯般地猛砍。 正用力关门的清军,猝不及防,转瞬之间,便有三四人惨叫着,被查塔砍翻在地。 此消彼涨,推门清军纷纷抽刀自卫之时,城门立即被越来越快的推开,城门缝隙也越来越大,大批的李啸军兵,从城门疯狂挤入。 “轰!“地一声,西门城门终于大开,外面的李啸军兵,纷纷呐喊着冲入城中,与周围的清军大厮砍杀,战成一团。 “查塔,你带着横行哨,给我守着下面,老子带玄虎骑兵,冲上城去放下吊桥!”杀得一身血污的额弼纶,冲着杀得有如一个血人般的查塔大吼。 “知道了!你们他娘的快上去!”战至酣处的查塔,根本不回头,同样大吼着回答。 至此,涌入房山县城中的李啸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查塔带队,在下面拼死抵挡住从周围不停涌过来的清军,而另一路,则由额弼纶带队,攻上城头去放下吊桥,为顿兵护城河外的李啸军,打开入城的通道。 额弼纶率领的军兵,虽多为骑兵,但这些骑兵在步战之时,表现却也相当勇悍,他们呐喊着冲过马道,直上城墙,一时间,竟无人能挡。 直到攻杀到西门城楼望厅的位置,从其他各面城墙赶来的清军,越聚越多,方与额弼纶率领的攻城队,堪堪战成平手。 “不可恋战,迅速斩断捆绑铁链的缆绳,放下吊桥!“ 额弼纶一边奋力砍杀周围的清军,一边向军兵们怒吼下令。 因为,他已偷眼瞥见,城下苦战的查塔及手下一众横行队军兵,虽然人人奋勇,拼死厮杀,但从街巷上不停涌来的清军,人数实在太多,查塔等人已然不支,被逼得不停向城门口退去。 额弼纶牙关紧咬,有如猛狮一般怒吼狂冲,率先向着那一堆拼死守护缆绳的清军,拼死冲杀而去。 刀剑相砍声中,呐喊与惨叫混在一起,鲜血与碎肉一同狂飙,整个西门处,城上城下,皆有如一个血腥残酷的人类屠宰场。 力透重围的额弼纶等人,在付出了近半伤亡的代价后,终于冲到了捆绑铁链的缆绳处。 额弼纶大喝一声,正欲挥刀下砍,一根粗重的箭矢呼啸袭来,狠狠地透过他盔甲间隙,钻入他的右肩肌肉深处。 从肩头传来的剧烈疼痛,让额弼纶几乎晕厥,他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子。 他斜眼瞥去,却见西门正下方的街巷入口处,一名身着琉黄色精钢盔甲,肩系鲜红披风,须发花白的老鞑子,手中的一把黑色硬弓上,已又是一根闪亮的箭矢搭上,复朝自已激射而来。 操!竟是扬古利这个老混蛋亲自来了! 这个久经沙场的家伙,却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只有阻止自已成功放下吊桥,才是守城清军最终顺利击败入侵明军的关键。 而此时,二十多名最精锐的白摆牙喇兵,正嚎叫着冲上墙来,意图与城头的清军一起,一举消灭攻上城头的李啸军。 而此时,城头的李啸军兵,已有多人被清军杀死砍伤,迅速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最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额弼纶心下暗骂不止,手中的虎刀却不敢稍停,他大吼一声,又一刀狠狠地朝剩余的缆绳砍去。 又一根粗大的缆绳应声而断。 只剩下最后一根强索,还在吊着那已然缓缓松开的铁链。 “嗖嗖!” 在额弼纶作势再砍之际,又是两根凌厉的箭矢激射而来,一根射偏,另一根则深深射入额弼纶的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此时,白摆牙喇兵已迅速地攻上城头,在城头的李啸军兵,不停惨叫着死于城头清军与上攻的白摆牙喇兵合力夹击。 “操,扬古利这厮,真他娘的够狠毒!” 额弼纶咬着牙,忍着了肩膀与小腿传来的剧烈痛疼,在自已几乎体力不支之时,他手中的顺刀猛力砍出,终于将绑缚铁链的缆绳全部砍断! “哗啦!” 一声铁链自由滑动的轻响,厚重的吊桥轰地一声砸下,通往西门的通道,终于被彻底打开。 李啸军终于在绝境中,通过不懈的努力与牺牲,觅到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全军突进,攻入城中与清军死战到底!” 李啸一脸兴奋到发狂的表情,拔出龙吟宝剑,指向西门大声喝道。 大股的明军将士,有如一股滚滚的洪流,汹涌地冲过吊桥,呐喊向房山县西门狂冲而去。 很快,这批生力援军,便冲到到西门口,迅速地与清军绞杀在一起。 几乎已被清军挤出城外的查塔等人,见到大部队终于赶了过来,顿时气势大增,杀得浑身是血的横行哨军兵,又怒吼着向对面不停涌来的清军疯狂地砍杀过去。 李啸军冲势力极猛,很快,清军从西门城口后退,两翼开始露出空档,立刻一股李啸军兵,趁机冲上城墙马道,支援城头上行将覆灭的额弼纶部。 一名面目如画,英俊勇武的小将,率着数百枪兵一路冲杀,很快便攻上城墙,向着正被围绕清军阵中的额弼纶部,拼力冲杀过去。 这名小将,便是李啸收降的,流寇张献忠义子之三的刘文秀,当日,他被派到这金狼营中当副哨长,现在仅有十八岁的他,却已凭自已的武艺与战功,晋升到金狼营甲总副总长,成为了李啸颇为看重的人物。 在李啸军中,年龄与资历都不是晋升的必要条件,在这里,李啸只看重一点,那就是实打实战功。 只有战功出众者,才能得到提拔与重用,这是李啸军晋升的最关键原则,也最让一众军兵为之服气。 刘文秀率着枪兵们一路上攻,愈战愈勇,手中一杆精钢长枪,舞得有如梨花点点,却又水沷不进。刘文秀武艺极高,短短瞬间,已有三名白摆牙喇兵,被其刺死城头。 刘文秀的好身手,被额弼纶偷眼瞥见,心下亦是赞叹不已。 而在城下,在李啸军凌厉的攻击下,随着清军的不断后撤,城门口开始露出大片的空地,经验丰富的李啸军,立即趁机摆出枪盾战阵,开始更高效地攻杀不停涌来的清军。 一面面有两排尖刺的大盾,齐齐并立,呈半弧状展开,奋力挡住了大批清军的肆意冲击。而一面面大盾上方,一杆杆4米精钢长枪,有如潜伏已久的毒龙,从大盾上方迅猛扎出,向猛冲过来的清军的头部、颈部、胸部三处要害狠狠刺去。一名名不及防备的鞑子军兵惨叫着,被刺杀于长枪之下。 李啸军的枪盾战阵,有如一架冷酷而精密的杀人机器,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嚎叫着冲过来的清军性命。 李啸军在枪盾战阵展开后,让原本就攻击无序的清军,陷入了更加狼狈的境地。 大批冲过来的清军,既要小心地避开盾牌上的尖刺,又要及时用手中盾牌磕开那如毒蛇般刺来的长枪,方可在难得的间隙中,趁机挥舞刀剑进行反击。因此,迅速地落了下风。 残酷的近身厮杀中,兵器相砍声,奋力呐喊声,受伤嘶吼声,刀剑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交叠一处,有如一首死亡的歌谣。 整个西门城门附近,有如一座鲜血与人肉的磨坊,呐喊与唾骂声此起彼伏,汹涌的鲜血流满了城墙马道与城门附近的街面,向四下不停缓缓流淌。明军与清军拼死决杀,彼此饱含无尽仇恨,只恨不能生吃了对方,只是最终双方的尸体交错在一处,鲜血流淌在一起。 只有死神在这里高声欢笑,肆意地收割着年轻的生命与灵魂。 远处的扬古利,脸色铁青,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地抖动着,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愤怒地看到,城上城下,明军竟开始愈来愈占了上风。自已手下的清军,与敌军的交换比,初步估计,接近四比一。 也就是说,每杀死一个明军,竟要付出四名清军的可怕代价! 这简直是对战无不胜的清军的巨大嘲讽! 亦是对自已以往光辉战绩的彻底抹黑! 更让扬古利愤怒的是,这还是对面的明军的枪盾战阵尚未完全准备的情况下,清军才能与这股明军战成这般死亡交换比率,如果这股估计有近六千人明军,真的顺利攻入城中,再突然发难的话,自已手下的清军,估计已然溃灭了! 眼见得阵前的清军不断地惨叫着死去,扬古利感觉脊背之上,一股寒意从尾骨处,一直侵袭到脑袋。 这还是以往那一触即溃战力几乎不值一提的明军么? 这股明军,到底是什么来头? 扬古利头脑顿时一片混乱。 “主子,我们赶紧撤吧!再晚,恐怕来不及了!” 见得清军被明军攻打得步步后退,死伤惨重,一旁的亲随阿林保,脸色苍白地向扬古利提醒道。 撤? 真的要撤么? 被这股明军偷袭夺城,自已这样的沙场老将竟只能狼狈而撤,扬古利以后还如何在清军众将中抬头! 更何况,这是爱子塔瞻用性命为自已换来的守住城池的机会,如何可以轻易放弃! “给我打,拼死也要守住房山县城!”扬古利怒吼着下令。 怒气攻心的扬古利,额头上青筋条条绽出,他吼叫纵马冲到离清军阵前更近的位置,希望能更加鼓舞清军不断下挫的士气。 在他还没喊出鼓励的口号之时,一根粗重的三棱精钢重箭,已是呼啸而至,夺地一声,透过厚重的铠甲间隙,钻入他右肩下部。 扬古利大叫一声,险下掉下马来。 他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才使自已没有痛晕过去。 这时,他看对面不远处,一个身着谭泰那身盔甲的年轻明军将领,正瞄准了他,重新搭弓上箭。 “尔是何人,安敢假扮我大清军,夺我房山县城?”扬古利捂着不停渗血的伤口,吃力地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喝问道。 “哼,本官乃山东赤凤总兵李啸是也。”对面的明军将领冷冷说道:“扬古利,你这老狗听着,本官不单要夺这房山县城,更要来取尔狗命!”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克房山,撤京师 扬古利眼皮惊跳了下,他喃喃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 他话还未说完,脸色狰狞的李啸,右手一松,虎筋弓弦一放,又一支闪着寒光箭矢,呼啸着向他射来。 扬古利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立即伏身弓背,堪堪躲过了李啸这夺命一射。 不过,他后面的护卫就没那幸运了,李啸射出的那根粗重箭矢,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胸口,鲜血狂飙,护卫惨叫着摔下马来。 “撤!快带扬古利主子后撤!” 见得李啸又在迅速地搭弓上箭,一旁的阿林保着急大叫,也不顾扬古利是否反对,强令一众护卫,带着已受重伤的扬古利向后撤去。 李啸又狠狠地追射了两箭,只不过,仅仅射杀了扬古利身后的两名护卫,扬古利一众人还是顺利地逃远了。 望着狂逃而去的扬古利一众人的背影,李啸狠狠地啐了一口,一脸遗憾地放下夺魄弓。 此时,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苦战,城上城下,守城清军已死伤近一千四五百人,如果不是统军大帅扬古利在后面亲自押阵,拼死作战的清军,已然崩溃了。 在街巷争夺作战中,李啸军的骑兵兵力施展不开,无法实施背冲侧袭等战术,只能由步兵搏杀对耗,虽然已方有兵力优势,死伤交换比有利自已,但伤亡情况亦不容乐观。 尤其是最早的夺门的玄虎重骑与横行哨军兵,牺牲极大,基本死伤殆尽。 在又战了二十分钟后,李啸远远地看到,远处的扬古利一行人,率领约二百多名亲随骑兵以及一众距离最近的步兵,忽地掉头朝南门冲去。 操!狗入的扬古利要逃了! 李啸心急如焚,只不过拼死而战的清军,堵塞了街巷,李啸无法令骑兵追击。 只不过,苦战至此的清军,看到自家老帅已然夺门而逃之后,心中最后的支柱轰然垮塌,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清军,开始跪地乞降。 哼,这时候才想到投降,晚了! 杀了红眼的李啸军,根本不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刀砍枪刺,一路砍杀过去,投降的清军哀嚎着被杀,一些吓昏了头的清军,开始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 还是李啸及时地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才有最后的八百余名清军,得以苟活了下来。 只不过,扬古利一行人,已然从南门逃远,早也无法追上了。 李啸对此亦甚是惋惜。 他知道,中了自已这势大力沉的一箭,扬古利伤势沉重,且又年岁已大,恐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只不过,未得砍下此人头颅,李啸颇不心甘。 战场之上,果然还是事事难以尽料啊。 “万胜!” “万胜!”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得功名!” 。。。。。。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潋滟如血,经过了一场残酷厮杀的房山县城中,如雷般的吼声与欢呼声,在李啸军兵中如滚雷般响起。在这场艰险至极的战斗中,每一个苦战得胜的明军军兵,都用尽情的嘶吼,来抒发内心的无限喜悦。 很快,由监抚司官员统计的战场打扫报告出来了。 此战,李啸军共斩杀清军正黄旗满洲兵1283人,蒙古兵630人,汉军686人,俘虏正黄旗满洲兵428人,蒙古兵249人,汉军203人,另有500多名清军,最终随扬古利逃出城去。 而李啸军此次战斗,盾兵战死75人,伤152人,枪兵战死96人,伤188人,横行哨战死62人,伤85人,玄虎重骑战死38人,伤45人,飞鹞子死6人,伤13人,鲁密铳手4人炸膛而死,土默特部骑兵15人被杀,28人受伤,其余辅兵没有伤亡。 听监抚司的报告,李啸心下一阵长长的叹息。 这次战斗,自已军队伤亡情况之所以比以往要大得多,有很多方面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可以归结为以下几点。 1、因为为了奇袭攻城,李啸军没有带任何大型火器与攻城器具,基本全凭冷兵器对抗作战,使得自已的优势无法发挥。而在纯冷兵器作战的情况下,同样久经战阵的清军,战力还是非常强悍的。 2、由于塔瞻泄密,整个计划突遭变故,命悬一线的李啸军,为了抢夺西门,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大批的横行哨精锐重甲兵与玄虎重骑兵,皆在是惨烈的城门抢夺战中战死的。 3、尽管自已有兵力优势,但房山县西门处这块狭小的环境中,没有足够的空间给自已骑兵部队施展手脚,只能依靠步兵对耗,且完整的枪盾战阵无法展开,这才能自已的手下军兵伤亡情况大增。 好在部队总算顺利地拿下了房山县城,完成了作战任务。李啸军没有陷入在城外,被清军内外夹击的窘境,实为侥幸。 李啸正沉吟间,缴获报告也汇报了上来。 这次攻占房山县城,李啸军共缴获黄金四千六百二十两,银子二十二万三千四百两,粮草42万石,丝绸锦缎之类7千2百多匹,军械刀剑盔甲无算。 李啸脸上,终于露出快意的笑容。 他知道,之所以会在房山县城中,能得到这么一大笔丰厚的缴获,那是因为扬古利在攻击房山县城后,把这里作为自已的一个临时基地,除了把掳获的人畜都送去了阿济格处外,其余的金银粮草财货,基本都放在了这里。 没想到,扬古利自入关以来,费了好一番幸苦的劫掠,最终只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白白便宜了李啸。 不过,现在的李啸,却依然十分冷醒,完全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因为,他知道,脱逃离去的扬古利,绝对不会甘心失败。极可能就此径直往南去霸州等地,向另一路清军统帅阿巴泰,紧急求援。 也许,过不了多久,得到消息的阿巴泰,便会统率原本准备攻打霸州的数万兵马,北上重夺房山县城。 如果李啸不能赶紧作出决断的话,仅剩下不到四千人数可战之兵,又没有投石机震天雷之类守城器具的李啸军,将会在这房山县城中,被清军包了饺子。 是故,李啸紧急下令,在打扫战场及紧急火化阵亡将士后,立刻将全部缴获装运上车,然后全军连夜撤离房山县城,绕过良乡县,径直往北,进入京城。 只有顺利进入京城后,疲惫不堪李啸军才能有机会,重新休整再战。 而这样的话,李啸军也算是完成了朝廷要求入援京城的军令,尽管到了现在,与原先朝廷所定的入援期限相比,已拖了近二十天时间。 但李啸确信自已不会受到责备,反而他认为,自已会在京城受到隆重的欢迎来慰问。 因为,现在的他,手中共有数千名鞑子头颅在手,另外还有八百多名清军俘虏。这些东西,无疑是献给皇上及朝廷的最好礼物。 而这样沉甸甸的军功,在一片惨败气氛中的明军中,可谓是耀如天日般的亮点。 当数名抹着眼泪军兵,用一面简陋的门板,扛着一具只剩半截尸身的将领,从李啸身旁经过时,李啸叫停了他们。 他看到,这个浑身血污,双腿断离的人,便是舍身夺门,用鲜血与生命,为陷入绝境的李啸军,换来一丝生机的手下大将,玄虎重骑哨长鲍昭。 这个自广宁中屯所哨骑队时,便跟随着自已的亲信,跟着自已打流寇,打鞑子,南征北战,几乎参加了李啸军的每一次战斗,是李啸可以倚赖的坚实臂助。 只是没想到,在这房山县城西门,武勇非凡的鲍昭,终于为国尽忠了。 但是,他用鲜血与忠诚,为自已,为大明官军,也为这个在血火中挣扎的国家,画上了一个重重的感叹号! 李啸伸出手,轻轻地整理了一下鲍昭乱蓬蓬的胡子,眼中的却有泪光闪烁。 “李大人,鲍哨长死前,曾对小的说了一段话。”旁边扛门板的军兵,小声地对李啸说道。 “哦,鲍哨长说了什么?” “他说,他这辈子杀了这么多流寇与鞑子,早就赚够了。他是个孤儿,也无所谓葬不葬在家乡,只希望死后,将来有一天我军打到沈阳时,能把他安葬在沈阳城外的奉集堡,他想和自已入军以来,那批最早的夜不收兄弟们葬在一起。” 军兵说到这里,眼中忍不住滴下泪来。 “传我军令,将鲍昭骨灰火化装盒后,先带回赤凤卫,与抚恤一起给其家人,待我军将来攻克沈阳后,再将其迁葬沈阳奉集堡。” 李啸说完命令,他强忍着,没让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他抚摸着鲍昭冰冷的面颊,心下发誓道,兄弟,相信我,我一定会完成的你的遗愿的。 近一个时辰过去后,月亮当空高挂之际,吃过干粮收拾完毕后的李啸军,押着金银粮草俘虏,从房山县城北门撤走,一路向京城方向进发。 房山县,自此成为了一座仅剩下一堆清军无头尸体的鬼城。 率部离去的李啸,仰头望向暗蓝色的夜空,凝视着皎洁得有如一张温柔笑脸般的月亮,久久无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而在将近凌晨之际,在李啸军已快行过良乡县境时,一路狂奔的扬古利等人,才终于赶到霸州城的阿巴泰大营中。 而且,为了赶速度,现在到达这里的,仅有骑兵队伍,那些跟随出城逃走的的步兵,还全部落在半路上。 身受重伤,又连夜奔行的扬古利,跑到这里时,已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一口气了。 “你们哪部分的,怎么深夜赶至此处?” 率队巡逻的清军小头目,对这批盔甲不整,人人满面张惶之色的扬古利部骑兵,十分的怀疑,连忙拦住他们查问。 “啪!” 阿林保狠狠地打了小头目一个耳光:“混帐奴才!没看到是扬古利大人来此处吗,还不快去通报阿巴泰大人!” 听闻竟是三路清军统帅之一的扬古利亲来,小头目吓呆了,他嗻了一声,便有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跃着向阿巴泰的中军大帐奔去。 “主子,扬古利大人深夜赶来,说有紧急要事,要与主子相商!“ 一顶豪华火炎银顶的牛皮军帐外,有亲随军兵迅速在帐外通报。 正搂着两名抢来的妇人,犹睡梦中的阿巴泰,听闻这个惊人的消息,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扬古利不是在房山县吗,怎么跑到霸州来了? 阿巴泰不及多想,急急穿衣着甲,立即出帐而去。 当他看到,半躺于地,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已然陷入昏迷状态的扬古利时,阿巴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怎么回事,扬古利怎么会这般重伤?!” 阿巴泰向一旁犹自低头垂泪的阿林保,大声喝问。 阿林保眼中噙泪,快速而简略地讲了一番房山县城丢失的经过。 听到扬古利是被那个李啸,以假扮清军的方式,夺取了房山县城,并把扬古利彻底打败,只剩下这么一点兵马时,阿巴泰有如五雷轰顶,头脑霎时一片空白。 “这,这怎么可能。。。。。。” 阿巴泰心里,只有这段话反复闪过。 “该死的李啸,老子迟早有一天,要将你碎尸万段!“阿巴泰回过神来,狠狠地跺脚咒骂。 他牙关紧咬,长吸了一口气,然迅速下令,让随军医官过来,先将扬古利抬下去救治。 “不,不必了。”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的扬古利,颤抖着摆了摆手,拒绝了阿巴泰的救治建议。 “老夫夜奔至此,失血太多,已知大限将至,命在须臾,就不必再费心救治了。”扬古利微弱地说道,却立刻猛咳了数下,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扬古利。。。。。。“ “阿巴泰,老夫败军失城,实是愧对皇上,罪该万死。只是,只是我之所以率残部夜奔至此,却是希望你能立刻率军北返,攻打刚刚夺了房山县地的李啸。那,那李啸刚夺了城池,定无甚防备,我军却可趁其立足未稳之际,重夺城池,彻底消灭围歼这可恶的李啸,为我正黄旗部死去的将士们,报此血海深仇!”扬古利费力地说完这段话,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阿巴泰看着扬古利濒死却充满希望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到阿巴泰答应了下来,扬古利嘴中发出呵呵两声怪响,然后,原本微扬着的头颅,猛地一坠。 他死了。 “主子啊!”阿林保放声痛哭。 旁边的一众正黄旗骑兵,亦纷纷哭泣起来。 “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为扬古利报仇吧!“阿巴脸色冰寒如铁。 阿林保止住哭泣,喉头却犹在不住地哽咽。 “扬古利送来的这个情报很重要,我军不可错失良机,本官命令,立刻拔寨起营,北攻房山县!”阿巴泰冷冷下令完,又对阿林保说道:“阿林保,我命你部为先锋,开路而行!” “嗻,奴才遵命!” 在五个时辰后,在炎热天气下,拼力北赶的阿巴泰3万大军,来到了空荡荡的房山县城中。 迎接他们的,只是满满一城,已然开始散发浓重尸臭的清军无头尸体。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进京面圣 崇祯九年八月初四清晨,李啸军终于来到了京城,全军排成整齐的队列,从京师外城南面的永定门入城。 进入永定门后,全军在永定门处的瓮城中休整,司礼监、御马监和兵部都派出官员迎接,兵部也调集了粮草供应和帐篷,让李啸军就在这瓮城处扎营。 兵部的这般做法,主要有两处用意,一则让外地入援兵马就地拱卫外城,二则防止入援的明军入城中扰民。 包括主将李啸在内,他手下的军兵基本上是第一次来京师,很多人都被京城宏大的气象给震惊了。 前世读过一点明史的李啸,对北京城的来历,还算略知一二。 明成祖永乐元年(1403年)改北平为北京。永乐四年(1406年)开始筹建北京宫殿城池,永乐十九年(1421年)正月“告成”,历时15年,正式定都北京。 明代的北京城也就是元大都城的改建,北墙南缩5里,南墙向南展出2里,成为东西向的长方形。重建了宫城和皇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又修筑外城,但仅筑成南侧一面。至此,北京城的基本轮廓已经构成,即宫城、皇城、内城和外城。 “宫城居中,四方层层拱卫,主座朝南,中轴突出,两翼均衡对称”。 这是明北京城在规划布局上的最大特色。明北京城是在元大都城的基础上建成的,但比元大都更加雄伟壮丽。从整个城的平面布局来看,明北京城是一座呈“凸”字形结构的城,且外城包着内城的南面,内城包着皇城,皇城又包着紫禁城。从外城到紫禁城,城墙的外面绕以宽且深的护城河。这样皇帝居住的紫禁城就成为全城的中心,处在层层拱卫之中。在城的四周再布以天、地、日、月坛,紫禁城俨然是宇宙的中心。北京城的建筑,又是以一条纵贯南北的中轴线为依据进行布设的。外城南边正中的永定门,是这条中轴线的,皇城后门——地安门以北的钟鼓楼,则是这条中轴线的终点。全城最宏大的建筑和场景都安排在了这条中轴线为基础,在其两侧作有机的布置和组合,其周围再部署以低矮,青灰色的四合院。整个明代北京城的规划布局,形成了一个完整和谐,举世无双的巨大建筑群。 李啸军所驻的永定门瓮城,十分阔大,竟比李啸军在山东所建的赤凤城瓮城,要大个五六倍不止,简直有如一座小型的四方城堡一般,足够李啸军这四五千兵马在这里驻扎安营了。 对于初次入京的李啸军来说,瓮城四周巍峨的城墙和城楼,都让他们生出敬畏,这京师之地,这皇城气象,确是对这些出身低贱的李啸军军兵们,有种强烈的威压感。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虽然自已才刚刚派人去兵部禀报战绩,还未等着兵部回音之际,大批的京城百姓已闻讯赶来看热闹了。 这时因为,李啸军入城时,随军带着首级与清军俘虏,被一众闲散百姓们先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本就好热闹的京城百姓们,立刻轰动了。 大批的京城百姓,男女老少啥人都有,从四面八方跑来看热闹,将个永定门瓮城围得紧紧的,人人都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往瓮城内张望,对李啸军斩获的首级,以及那一众捆成一团垂头丧气的俘虏,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赞叹不已。 “瞧见没,这才是咱们大明的官军!斩了恁多首级,绑了恁多俘虏,小老儿在京城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能战之官军,真真让小老儿开了眼界啊!” “你们知道不,听说呀,这是山东赤凤李总兵的兵马,啧啧,真是好军容,好气势。依我看,他部入援官军,与李总兵该部相比,咳,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咳,您说的这话儿呀,大伙都有眼力价儿,都明白着呢。莫说他处入援兵马,就是咱北京城那四卫京营,说是天子亲军,与这李总兵兵马相比,咳,那叫一个货比货得扔啊!” “就是,京营那帮杂碎,偷鸡摸狗祸害百姓最是擅长,真要出城去与清鞑子战一场,怕是尿都要吓出来啦!唉,真希望李总兵的兵马长驻京师,咱老百姓,可就有个平安日子过啰。” 一众百姓们吱吱喳喳地评说着,仿佛看免费大戏一般,竟不肯散去,以致附近的街道都围得水泄不通,好热闹的京城百姓们,甚至开始不停地往瓮城内挤,仿佛要更仔细看看那些清军俘虏,到底长个什么样。 百姓们这般好奇,李啸军却也不好加以驱赶,只是尽力阻止他们再往瓮城内挤得太深。但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们,则恐有人借机闹事,还是紧急加派了人手进行疏散,好不容易才分流了大批的百姓人群,然后,他们安排手下守住永定门,不准许京城百姓们再进入瓮城。 被喧哗吵闹的百姓搞得头晕脑胀的李啸军,终于可以享受安静一点的环境了。 李啸军方安整了营寨,安顿了兵马,一名头戴乌纱,身着从五品青色文官团领衫,胸口绣着白鹇图案补子,身形高瘦,胡髯稀疏的官员,带着数名随从,向李啸的中军帐大步走来。 这名官员,便是时任兵部员外郎的华允诚。 华允诚,时年48岁,字汝立,号风超,是南直隶常州府无锡人。天启二年进士。崇祯八年时,任兵部员外郎,为人正直廉洁,秉性忠直,后因上疏,弹劾大奸相温体仁徇私乱政,治国无方,崇祯大怒,将他夺俸去职,寻归养亲。南明弘光朝时,才重新起吏部员外郎,因不堪南明朝廷的内斗不休,十余日即辞归。明亡后,因不肯剃发,被清廷杀害。在当时,华允诚,与马世奇,龚廷祥三人,被并称“锡山三忠”。 大明文贵武贱,故当李啸正犹豫着,该以怎样的礼节见这位从五品的官员时,华允诚却已对自已施了下属礼,让李啸不觉感慨。 随后,华允诚便以一种诚恳的语气,问李啸方才手下的兵部官员,可否安排好全军将士的安营工作,如有安排不周之处,还望李总失见谅之类,倒让李啸一阵感动。 这个华允诚,倒是个谦逊君子,一点都不摆文官的臭架子,办事也颇为认真负责,李啸对此人,不觉起了爱材之心。 读过明史的李啸,对华允诚将来的悲惨命运也知道一点,只不过,此时的李啸,当然不会对他说出来。 只是,李啸在心中暗想道,也许,等华允诚在今年年末,被温体仁赶下台后,自已可以派出华允诚的老乡陈子龙,去劝他出山为自已效力。 李啸与华允诚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华允诚便笑着向李啸拱手道:“李总兵,我奉兵部之令,特来查验首级与俘虏,还请李总兵派人,随下官前去一验。” 李啸笑道;“华员外客气了,本官亲自与你同去审验。” 华允诚一脸喜色:“那就多谢李总兵了。” 言毕,两人同出帐外,便向那存放首级的帐房,以至关押俘虏的房间走去。 “华员外,这边便是存放首级的帐房。” 李啸首先带华允诚来到存放首级的房间。 房间很黑,其中那股石灰硝化的刺鼻气味更是浓烈得让人闻之欲呕,李啸连忙令军士点了火把送进来。 火把一入房中,华允诚等兵部人员,眼睛立刻瞪得溜圆。 他看到,面前的数张简易木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长溜硝好的鞑子头颅,上面分别贴了纸条,标明满洲、蒙古、汉军等不同首级的分类。在火把的照耀下,个个面相恐怖,口眼狰狞,惨白的石灰粉下,显露出暗红色有些萎缩的肌肉与血管,若是胆小之人见了,怕会吓得晕过去。 “华员外,我军所斩获的首级,共有满州鞑子1568颗,蒙古鞑子782颗,汉军771颗,请华员外查点。“李啸微笑道。 华允诚及手下官员,睁大眼睛,细心验看头颅,从发辫到牙口,一一仔细确认,许久之后,才终于全部验毕首级。 验毕后,华允诚拍了拍手下沾染的石灰渣碎肉粘液等物,一脸欣喜之情,难于言表。 验过普通首级后,李啸令人从一个大箱子中,复取出两个首级,郑重地对华允诚说道:“华员外,这两人的首级却与那些普通军兵不同,一个是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一个是清军统帅扬古利之子塔瞻,亦请华员外过目。“ 华允诚发出一声低低地惊呼,验看了一番,便对李啸赞道:“李总兵少年英雄,军兵得力,竟斩得这二巨贼之首,下官实是钦佩之至!“ 李啸大笑,接下来,便再带他们去了另一处大帐房内,这就是李啸军关押全部俘虏的地方。 入得房来,华允诚看到,里面也和放首级的房间一样,被李啸分成了三部分,分别关押俘虏的满洲、蒙古与汉军。 “华员外,我军共获得的清军俘虏为,满洲兵428人,蒙古兵249人,汉军203人,请各位核查。“ 华允诚连连点头,复与一众兵部官员,逐一对俘虏验看并清点不提。 过了近半个时辰,华允诚等人终于查验完毕,他捋须大笑,一脸钦敬之色地对李啸说道:“李总兵,首级与俘虏,我等查验已毕,却与李总兵所说的分毫不差!李总兵斩获如此之多的首级与俘虏,真乃我大明官军之典范也。下官今天,倒是开了眼界啊。“ 李啸微笑道:“在下身为大明官军,理当为国效力。华员外过誉了。“ 华允诚叹道:“若我大明官军,皆如李总兵这般卓越战绩,何愁鞑子不灭,流寇不除啊。李总兵,你放心,虽尚书张大人不在京城,但李总兵这番功绩,下官定然会立刻如实上奏,绝不会没了李总兵之战功。” 李啸拱手谢道:“那就有劳华员外了。” 李啸与华允诚两人,随后复回中军帐中,正在笑着谈话之际,却又听得有军兵前来通报,说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亲至李啸军中,查看李啸军的斩获。 李啸与华允诚二人,急急出帐迎接。 李啸远远地便看到,一个戴着五梁朝冠,身上的穿竹青色曳撒,胸口绣着红色的蟒图,领口露出红色的贴里,面白无须,脸上笑容和善的肥胖太监,在几名小太监的簇拥下,一脸微笑地向李啸大步走来。 李啸心下暗道,看这人打扮,应是朝廷中,最受崇祯皇帝信任的太监曹化淳无疑了。 李啸马上又想到,上次自已得封黄县、招远两地后,为感谢曹化淳温体仁二人,李啸还分赠了两人一人1000两黄金,算是与曹化淳温体仁等人,大大地拉近了关系。这次在京城见面,那曹化淳,应该还记得自已那份沉甸甸的谢礼吧。 见到曹化淳过来,华允诚却小声地提醒李啸道:“李总兵快见过曹公公,曹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哪。要知道,皇上还在信邸之时,曹公公便随侍身边,被皇上称为曹大伴,乃是皇上身边最亲近之人呢。” 李啸哦了一声,见得曹化淳一行人已至眼前不远,李啸马上跪下拜见:“末将李啸,见过曹公公!“ “免礼,免礼,李总兵快快请起。“曹化淳一把扶住他,然后上下打量了李啸一番,便尖声笑道:“李啸果是少年英雄,看这豪壮身势,端得显我大明官军之威武气势也!难怪能杀那么多鞑子,倒是咱家相见恨晚了。” 曹化淳笑容愈见灿烂,他眼中满含深意,仿佛生怕李啸不明白他此番专程前来,实为当日受了李啸重礼,才这般投桃报李的心思。 他对李啸笑着说道:“李总兵,你可知道,皇上收到兵部的紧急奏报后,原本让其他人来,咱家想着,李总兵入援京城千里驱驰,又斩获了大批首级与俘虏,这般忠心与战绩,却实比他处将领强得远了,实实不可怠慢才是。咱家才专程跟皇上讨了个恩典,要先来看看李总兵你这位击败鞑子的少年良将呢。” 李啸见曹化淳这般言语,焉会不知其心意,他微笑着向曹化淳拱手道:“末将乃是外地偏将,安可居功。今日得曹公公这般抬爱夸奖,吾心甚愧。还望曹公公日后多加照拂,李啸先行谢过。“ 见眼神闪烁的李啸这般上道,曹化淳一脸笑得稀烂,他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华允诚,便咳了一声问道:“李李总兵所获的首级与俘虏,你等可曾验过了?” 华允诚点头道;“禀公公,我等已详细验过,这首级与俘虏,却与李总兵所报之数,不差分毫。” 曹化淳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李啸的目光更是满是欣赏,他亲热地拍了拍李啸健壮的肩膀,笑着说道:“现在兵部既已清点无误,那请李总兵与咱家一起,现在就同去宫中面圣吧,皇上正在御花园内,等着见李总兵呢。”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御花园召对(上) “李总兵,前面便是紫禁城了。” 李啸随着曹化淳等一众太监,离开永定门瓮城,一路北行,从正阳门进内城,经过棋盘街、灯市、城隍庙市、内市等热闹场地,再从丽正门进入皇城,再经过承天门,全体人员在此下马,再步行过了端门,便终于来到了紫禁城的正式入口,午门。 听了曹化淳的轻声介绍,面对着面前那巍峨浩大的紫禁城,这座代表了中国古代建筑最高成就的巨大建筑群,李啸心下,感慨万千。 中国古代,将天空中央分为太微、紫微、天帝三垣。紫微垣为中央之中,是天帝所居处。明朝皇帝自谓应天承命,故将皇宫定名为“紫微宫”(紫禁城之名由此而来)。 整个紫禁城皇宫的范围,周长六里一十六步,南北长960米,东西宽760米,面积0.72平方千米,为南北向的长方形。宫城内压在中轴线上的有七座主要建筑物,以乾清门为分界,分为前后两部分,即前朝后庭。前三殿为奉天殿(嘉靖四十一年改为皇极殿)、华盖殿(同上改为中极殿)、谨身殿(同上改为建极殿),后三殿为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宫城周围有护城河,宽达52米,称为御河。 明朝的建筑师们,把紫禁城中最大的奉天殿(后名太和殿)布置在中央,供皇帝会见朝臣及重大仪式所专用。奉天殿、华盖殿(中和殿)、谨身殿(保和殿)象征天阙三垣。三大殿下设三层台阶,象征太微垣下的“三台”星。 以上是“前廷”,属阳。以偶阴奇阳的数理,阳区有“前三殿”、“三朝五门”之制,阴区有“六宫六寝”格局。 而“后寝”部分,属阴,全按紫微垣布局。中央是乾清、坤宁、交泰三宫,左右是东西六宫,总计是十五宫,合于紫微垣十五星之数。而乾清门至丹阶之间,两侧盘龙六个列柱,象征天上河神星至紫微宫之间的阁道六星。午门在前,上置五城楼又称“五凤楼”,为“阳中之阴”。内庭的乾清宫为皇帝寝宫,与皇后坤宁宫相对,在寝区中的乾阳,为“阴中之阳”。 明代的建筑师们,一直秉持这种中国独有“阴阳合德”建筑思想,成就了皇宫紫禁城独特而宏大的中国韵味。 见得李啸发怔之状,曹化淳心下暗笑。 他已见惯了,那些第一次来到紫禁城下的官员们这副同样的神情,紫禁城散发出来的那种天家威严气度,足以让每一个第一次来到它面前的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之力。 毕竟,这里可是大明帝国的心脏,是整个帝国最高权力所在之地。 就连当年曾为大明龙虎将军的努而哈赤,也深深地被大明紫禁城的气度所震慑,这个长于东北冰天雪地荒山野岭的酋长,在觐见明朝的万历皇帝时,那态度堪称毕恭毕敬。 曹化淳当然不会想到,其实李啸并没想那么多,他仅仅是在思考中国古代建筑的特点罢了。 因为御花园在后殿乾清宫一侧不远,离景山亦是颇近,李啸一行人便绕过前殿,径过后殿而去。 绕过前殿后,李啸注意到,在前殿的东南处,复有一大片建筑群,在这片建筑群的一块空地上,一个头戴饰着东珠的元青色羊绒鞑帽,身着绣着三爪团龙的天青色对襟小袄配藕色裤子,脚上是千层底的布鞋,一身打扮是利落干脆,透着一股子昂扬劲气的七八岁小孩子,正与一群小太监,在空地上玩得正欢。 见李啸扭头眺望,曹化淳笑道:“李总兵,那位便是太子爷,这块儿宫殿,便是太子所居之东宫,从前往后,依次是东华门,文渊阁,体仁阁,文华殿,端敬殿。。。。。。” 李啸久久地凝视着,那个正与一众小太监们欢乐奔跑的孩童朱慈烺,听着他远远传来的咯咯笑声,表情十分复杂,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随后,李啸又在曹化淳的引领下,绕过了巍峨宏大的前后宫殿群,又转了几处巷子,才终于到了皇帝正在其中休息的御花园内。 李啸注意到,这御花园,面积虽不甚大,却是匠心别具,曲径通幽,在一众巍峨肃然的宫殿建筑中,有如一个灵动而别致的存在。 李啸等人一路行过,只见香花异草,虬榕翠绿,假山耸峙,碧池莹澈,一派旖旎风光。花园中从景山引来的一股活泉,激越清透,环流不息,灌溉花园的各处草木。园中更有不知身在何处的宫女弹琴吹弦,乐音琅琮,诱人暇思。 在一个名叫洞天阁的小亭处,曹化淳紧急教了李啸一些,等会如何觐见皇帝的礼节,然后便带着李啸,直往皇帝憩息的翠华亭处。 李啸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铰金翼善冠的年轻人身影,正在亭中闲坐,手中端着青花描龙精瓷杯,正目眺远方,自斟自饮。他的身后,两名小太监正手执拂尘,垂手侍立。 这个人,便是崇祯皇帝了。李啸心下暗道。 “皇上,山东赤凤总兵李啸,已遵谕令,前来此处觐见皇上。”曹化淳先行一步,入亭内通报。 “臣,山东赤凤总兵李啸,叩见吾皇陛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啸嘴中大声唱诺,一边按曹化淳所教礼节,在翠华亭外,行三跪九叩之礼。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啊。” 听了年轻皇帝那充满疲惫的声音,李啸心中不由得一抖。 “李爱卿,且平身说话。” “谢皇上。” 李啸站了起来,虽未抬头,却依然偷偷瞥见,前面那个身穿明黄龙袍的年轻人,已从椅上转过身来,正一脸微笑地看着恭敬肃立的他。 瞥见崇祯皇帝的面貌时,李啸心下十分感慨。 他看到,这位大明帝国的年轻皇帝,今年虽不过二十六岁,却是老相徒显,神情憔悴,两鬓竟已有点点白发,眼圈发黑,双目无神,完全没有自已想象的那般圣上天威之相。 李啸心下暗叹,为了挽救这个衰老溃烂的大明帝国,这位殚精竭虑日夜煎熬的崇祯皇帝,方会这般消沉憔悴吧。 只不过,在历史的大势面前,想要挽回这天倾之局,实在是让这个才具平平的年轻人,勉为其难了。更甚一点来说,现在内外交困战乱不休的明帝国,更有如一个巨大的火炉一般,把居于上位崇祯,每天无休止地活活烧烤,直至死亡的到来。 “不错,李爱卿英武非凡,气概豪迈,真真我大明之虎将也!” 崇祯将李啸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捋须赞叹。 李啸尚未回话,崇祯又笑道:“李爱卿,听闻兵部的奏报,你大战鞑虏,斩获首级数千,俘虏数百,这般大功,朕心甚悦啊。以朕观之,李爱卿,实为我大明官军之典范也!” 听了崇祯的夸奖,李啸急忙又俯身而拜:“末将得立微功,实托圣上之洪福也!皇上这般夸赞,微臣心下着实惶愧。” 崇祯大笑着站起身来,虚扶起李啸:“李爱卿,朕这般夸你,自是当得!要是吾大明朝内,边镇众将,皆能有你这般英勇善战,为国尽忠,则吾大明天下,早已平定多时了,如何今日还是战火纷飞,不得安宁啊。” 李啸向崇祯深鞠一躬,慨然道:“皇上言重了,末将乃大明臣子,为皇上尽忠,为大明效力,自是本份。陛下所指,末将定投效驱驰,不敢稍怠!” 崇祯一脸欣赏地看着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曹化淳说道:“大伴,就在这翠华阁内,赐李爱卿酒宴,朕却有许多话,要与李爱卿长谈。” 曹化淳应诺而去,很快,一桌简单的酒宴在亭中摆了上来。 端坐在长桌下首的李啸看到,自已面前,摆着一壶酒,四样小菜,一碗米碗,还有一碟腌萝卜,和一碟雪里红。 他再偷眼瞥去,发现坐在长桌上端的皇帝面前,竟也是同样的酒食,心下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叹,史书说崇祯之性极节俭,看来确是实情啊。 特别是,在去年被流寇端了凤阳皇陵后,下了罪已诏的皇帝,更是不停地减膳撤乐,这日常生活,估计连京城的中等富户也不如了。 只是,饶是皇帝如此节俭,大明帝国却依然穷困不堪,财政濒于崩溃,两相对比,李啸不胜唏嘘。 这时,曹化淳替崇祯,将酒杯满斟。另有一名小太监,给李啸满上。 李啸注意到,小太监倒入酒杯中的酒水,竟是高度数的烧酒,而不是普通米酒。而且,他偷眼看到,崇祯面前的,是个小杯,而李啸面前的,则是个大杯。 他心下不觉一紧,崇祯此举,却是何意? 莫非。。。。。。 “李爱卿,请满饮此杯!这杯酒,朕替天下百姓,谢过李爱卿。” 崇祯在上首,向正沉吟着的李啸,举杯致意。 李啸连忙起身,然后举杯向崇祯躬身致意,再将这满杯烧酒,以一种恭敬的姿态,灌入口中。 烧酒度数很高,入喉有如火烧,李啸强忍着没有咳嗽,这一大杯下肚后,能明显感觉脸上发烫。 他举着饮尽的空杯,向崇祯一示杯底后,再恭敬坐下。 上面的崇祯,举杯微笑着轻舐了一口。 一旁的小太监,又赶紧给李啸满上。 李啸还未来得及夹菜,崇祯的话语又在他耳边响起。 “李爱卿,请再饮一杯!这杯酒,朕替祖宗社禝,谢过李爱卿。“ 李啸闻言,又急急起身,再将这满杯烧酒,一口饮尽。 又一大杯下去,在烧酒的强力作用下,李啸感觉眼前模糊,喉中刺痛得难受,头脑一时竟有些发懞。 上首的崇祯,再次微笑着小舐了一口。 李啸重新坐下,在吃了几口菜后,崇祯劝酒的话语,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李爱卿,这第三杯酒,是朕替吾皇家宗族,谢过李爱卿。“ 头脑有明显有点晕乎的李啸,很想拒绝崇祯这次劝酒,只不过,他迅速想了想,还是起身再恭敬地一饮而尽。 第三次大杯烧酒喝完,李啸感觉头脑晕乎乎的,眼前景物一片朦胧,喉头几乎就要烧起来了一般,额头上的青筋都在剧烈地弹跳,有些站不稳的他,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见到连饮三大杯烧酒的李啸,脸红眼惺,醉态明显,崇祯脸上的笑容却愈见灿烂,他挥了挥手,曹化淳会意,领着所有的太监悄然退出亭外。 只不过,给李啸倒酒的小太监,在退出亭外之前,却换了一大壶茶过来,重新用杯子给李啸满上,以让他醒醒酒,不致于醉得太厉害。 李啸给自已连倒了三杯茶水,全部喝尽后,才感觉喉咙与胃肠稍微好受了些。 这时李啸抬起头,正碰上崇祯迎过来的目光,君臣二人,目光中皆满是深意。 “爱卿,你可知,朕为何要令你连喝三大杯烧酒么?“崇祯脸色渐渐肃然,他直视着李啸,缓缓说道。 崇祯这般问话,李啸不是笨蛋,心下其实已然明了。 早在喝第二杯时,他便已猜道崇祯令自已连喝三大杯烧酒,是何用意了。 只是,他在嘴上却说道:“微臣惶恐,安敢揣摩圣意。” “咳,爱卿啊,现在这亭中,只有吾君臣二人,再无六耳,难道还有甚话,不能倾心而谈么?”崇祯摇头叹道。 李啸抬起头,看似醉意朦胧的眼中,却隐隐有精光射出,他低声地回了一句:“莫非,陛下有事以询微臣,故意令微臣饮醉,以求实言?” 崇祯叹了口气:“正是此意!朕今番令你前来,实不想听你一些虚词迎奉。这般谄上之话,朝中诸臣每日言之,早已令朕厌烦不堪,实是殊无甚益。” 崇祯顿了下,目光中满含期待地对李啸说道:“故而,趁李爱卿你率军援京之机,朕着实想听听你,对现在大明时局的真实看法与建议。” 听了崇祯的话语,李啸感觉喉咙中似有东西在涌动,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颇有醉意的自已,想要倾吐的冲动,而是低下头,沉吟不语。 “爱卿可是担心,说出了甚刺耳之话,恐惹朕不快么?“崇祯见李啸沉吟,又急急而道:“你放心,此间之话,出你之口,入朕之耳,再不会有第三人听到。纵你有言辞不当之处,朕念你酒醉,亦不加以责罚,如此,李爱卿可愿对朕说实话了么?” 李啸轻叹一声,起身离椅,伏拜于地,大声道:“吾皇真圣明天子矣!微臣得陛下这般剖心相待,安敢不尽言。“ 崇祯连忙虚扶起他:“那就请李爱卿,对朕一一详细言之。“ 李啸站起身来,却不就坐,而是直视着崇祯期待的眼神,缓缓了说出这句话:“陛下,以臣之见,眼下若要真解我大明危局,最为紧要之事,不过八个字。“ “哦,哪八个字?“ “外和清虏,内灭流寇!“ 李啸目光如电,一字一句地说道。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御花园召对(下) 李啸的话语一完,崇祯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复杂。 这个李啸,真是够大胆,竟然这般直接地说出,自已这个皇帝都一直不敢面对的问题。 难道,他就不怕,再步袁崇焕后尘么。。。。。。 翠华亭中,突然陷入一阵无声的沉默。 “李爱卿,除了你这八字建议,可有他法?“ 最终,还是皇帝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陛下,请恕臣的酒话说得直接,眼下的大明,内外交困,民穷财尽,粮饷难继,军心涣散,这般不堪之境,我大明官军,想勉力挡住一面尚且艰难,如何还能与清虏和流寇两线作战啊! 李啸的眉头,拧成一个痛苦的深结。 崇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来回踱了几步,却又问道:“爱卿,当日那三边总督杨鹤,曾向朕提出,先平流寇,再打鞑虏,卿以为可否?” “不可!”李啸明确表示反对。“陛下,现在的情势是,鞑虏与流寇相比,鞑虏强而流寇弱,理当先弱后强,却不可颠倒其序啊!” “哦?” 李啸见皇帝面现犹疑之色,又道:“陛下,恕臣直言,想当年,在万历天启年间,流寇还未起势之时,我大明官军,与鞑子交手多次,可曾有甚拿得出手的胜绩么?” 李啸见皇帝不说话,又继续说道:“陛下,如果末将没有记错的话,自万历末年来,那老奴背叛我大明,在关外建立伪金,先是一统女真诸部,接着便开始侵掠明土。这近二十年来,我大明接连丢宽甸六堡,抚顺,沈阳,辽阳、广宁,以及辽中辽南的全部土地。鞑子一路连战连捷凯歌高奏,而我大明官军前后累加起来,竟有二十多万精锐折损其中!到现在,辽东土地已大部丧失,仅存了辽西一隅之地。而鞑子却除了据有我辽中辽南之大片土地外,更于今年全部扫灭了蒙古诸部,国力如日中天,已是纵横万里的大国。故臣以为,当再不能以往日眼光,去考量现在的清虏了。” 崇祯依然沉默无语,脸色一片黯然。 李啸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自崇祯初年起,鞑子已数次入关。每次入关,皆是侵掠千里,气焰猖狂,无不攻城夺地饱掠人畜而归,无不将我各处的大明官军打得狼狈惨败。鞑子战力这般强悍,我大明各地军兵,在接连而来的惨败大败中,早已畏鞑如虎。况且,虽然朝廷已开征二饷(注,明末三大饷中,练饷是崇祯十二年时,才根据杨嗣昌的提议征派的,此时还未开征,为防读者不解,特此注明。)但我大明官军却依然处处粮饷不继,以致官兵斗志消沉。这短时间内,我大明官军之战力,又如何可得骤升,又如何可去与那兼并了汉军与蒙古之力,已然实力大涨的清军鞑子,去进行全面抗争啊!” 崇祯脸色愈发难看,他缓缓背过身去,长吁短叹。 “陛下,现在我大明官军之战力,总体来说,虽远在清虏之下,但依然还是略高于流寇。故臣以为,在流寇尚未形成超越我军之战力的大好情况下,先行将国中各地流贼抓紧扫灭,再去图那清朝鞑子,徐徐收复辽东旧地,方为唯一可行之策啊!“ 李啸一连说完这长长的一大段话,他长出了口气,抬头望向正呆坐椅上的崇祯。 “李爱卿,那你以为,清虏会同意我大明求和之议么?”崇祯垂着头,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李啸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对崇祯道:“陛下,以臣之见,现在却是与清虏议和的最好时机!” “哦,何以这般认为?” “陛下,这次清军入关,原本以为会所向无阻,能顺利大掠而归。但他们会没想到,其三路清军中,扬古利部已被我军打得大败,我赤凤卫军兵,前后加起来,共消灭其部兵马八千多人,统帅扬古利业已被微臣射成重伤,估计今日,已然命丧九泉。可以说,通过此战,清军已尝到了我大明官军之厉害,原本骄狂蔑视之心,定会大为收敛。且因丧了统军大将,受到沉重打击的清军,极可能就此退回关外,撤兵而去。在这般有利条件下,我大明提出可与其议和,相信清鞑酋长皇太极,定会慎重考虑。” 崇祯神色微动,却喃喃低语了一句:“爱卿之言,亦是有理。只是朕恐清虏言而无信,反复无常,所签之协议,随即翻脸撕毁。如是这般,岂不白费功夫?” 李啸忙道:“陛下,自古形移势易,乃是不变之定数也。若我大明能与鞑虏签下和议,不求那鞑子会永守契约两不相犯,只求哪怕能得到十年、甚至五年,哪怕三年的宝贵休养生息时间,我大明官军定可一扫国内流寇,安顿百姓,整训军兵,再出关外与鞑子相抗。末将不敢说能立即夺回辽东失地,但与鞑子长相抗衡,保我大明疆域稳固,却是可以做到的。” 崇祯已然被李啸说得心动,他捋须沉吟,脸上却满是沉思之色。 “李啸,你这方法,虽有可行之处,只是,朕却怕。。。。。。“崇祯欲言又止。 “陛下可是担心,国人会说陛下有如当日北宋一般,软弱无能,卖国求荣,与入侵的金人,签下城下之盟乎?“李啸直视着崇祯闪烁的眼神,直白地说道。 崇祯的喉头跳动了几下,没有说话,他以一种悲凉的眼神,呆望着前面目光炯炯的李啸。 崇祯的眼神,让李啸心下也莫名难过。 他知道,在真实历史上,这位悲剧皇帝,其实并不是一根筋走到死的笨人。在大明国势日危的情况下,崇祯也好几次想与清朝议知,然后腾出手来对付国内流寇,只是,生性犹豫又怕背骂名的他,还是没有采用议和这种暂时退却的手段,最终却只得到了上吊殉国的惨烈结局。 “皇上,恕微臣酒醉,话说得直接,究竟是陛下这名声重要,还是真真切切地救国救民更为重要?”李啸咬着牙,说出了这名话。 “李啸,你。。。。。。”被李啸这一激,崇祯脸上顿是青一阵白一阵,他从椅上腾地站了起来,缓慢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朕岂是徒好虚名之人,自然是救国救民重要。。。。。” “陛下果是仁德爱民之君,虽古之尧舜,未可及也!“见崇祯说出这话后,李啸及时地给他戴了顶高帽:“末将虽不才,却也知道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聚之故事。皇上是英明天纵之君,自是更明白大丈夫能屈能伸之理。陛下能有这般见识,臣特为天下百姓道贺。” 李啸躬身长揖,倒让崇祯脸然感觉有点发烧。 这个李啸,还真会上屋抽梯,这下,自已可是下不来台了。 “那依李爱卿之见,朕接下来,该是需要派人前往清廷与其议和了吧?“崇祯问道。 李啸话语低了下来,他对崇祯缓缓说道:“陛下,以微臣之见,当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前去议和。如此,却是一可顾全皇家脸面,以免国人说陛下是签城下之盟而有失国格,二可凭此办法,让清廷不好轻易翻脸,让两国关系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得以稳定。“ “哦,李爱卿有何妙策,速速道来。”崇祯听李啸这样一说,双眼顿时闪出亮光。 “陛下,微臣的主意,便是派出使者,向那清酋皇太极,求娶其嫡出之女为妃!”李啸跪地,目光炯炯地对崇祯说道。 “啊,这如何使得!安有上邦天子,求娶荒野酋长之女为妃之理!”见李啸这一说,崇祯大惊失色。 “陛下,国势艰难,安可再拘之礼节!”伏跪于地的李啸,以一种诚挚的语气说道:“当年南北朝之时,东魏与西魏,皆求娶柔然可汗之女为妃,以壮国势,以息边戎。那古之柔然,乃是极为蛮荒之国,据史传,此国中,无论男女从不洗澡,人人腥臭难闻,且家人吃饭后,连碗都不洗,而是由女人用舌头舔尽,可谓极其落后野蛮。饶是如此,那西魏宇文泰与东魏高欢,以及后来诸位君主,皆不嫌弃而迎娶之。古人为保全国家,壮大实力,尚有如此见识,陛下乃是不世出之圣明天子,行此暂且之策,当更是不在话下啊!” 李啸说完这段话,向崇祯长揖而拜。 崇祯脸色相当难看,他嘴唇张合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啸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道:“陛下,若以这迎亲之举,实现明清双方联姻,以此方式议和,对于辽东失地,陛下可说是为迎娶妃子,而给清酋之彩礼,那么,明清双方都有台阶可下,国人之处,有可暂时有个交代。而陛下在迎娶皇太极嫡女为妃后,那鞑酋皇太极,定会为明清双方结亲,攀结上了天朝上国而大为高兴。臣以为,若结此姻,至少在五年内,清军应不会再向我大明来兴刀兵。那么有这五年宝贵时间,我军当足以扫灭国内流寇,重整军备,积齐钱粮,待一切准备已毕,然后再兵出山海关,则辽东旧地,可复图矣!” 李啸说完,翠华亭中,一片寂静。 崇祯皇帝呆坐不动,脸上神色十分复杂,最终他望着伏跪在地上的李啸,轻声对道:“李爱卿为国筹谋,思此奇策,朕心甚慰。只是朕若真行此策,只恐朝野震荡,天下皆非,李啸你亦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李啸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后世林则徐的名言。“大明若存,得保我汉家天下与华夏衣冠,李啸虽九死犹未悔,更遑论区区之名节!” “好!好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崇祯一脸激动神色,他腾地站起身来,虚扶起犹跪在地的李啸。 “李爱卿果是一心为国,全然无私,朕得此良将,实为祖宗护佑也。”崇祯慨然而叹:“李爱卿,你这建议,朕记下了,且待清军出关后,朕自会着手安排。” 李啸闻得崇祯采纳已见,心下十分激动,他复向崇祯长揖一拜:“陛下审时度势,不拘礼节,臣代天下百姓,向陛下道贺!” 崇祯笑着摆摆手,复对李啸说道:“李啸,虚言美辞,就别说了。若朕真采纳了你的建议,与那清虏议和后,该怎么扫灭流寇,安定百姓呢?” 李啸沉吟了一下,便沉声说道:“陛下,以臣之见,要剿灭流寇,却是钱饷一事,最为关键。” “哦?” 李啸继续说道:“那些流寇的兵员,除极少数穷凶极恶之徒外,皆是被逼得活不下去的百姓组成,这些人为求生存四处掳掠作战,一时间内,却还不能形成强大战力,只是,在俘虏他们后,如何妥善安置,却是个重大问题。” “你且继续说下去。“ “陛下,若需抚贼,使其重为耕田度日之良民,则粮、牛、种、屋诸项,皆需齐备。故臣以为,朝廷若要真心妥善安置他们,使其安心生活,而不是旋抚旋叛的话,那么,就必需要先获得足够的钱粮。“ 听了李啸的话,崇祯脸上却是泛起苦笑。 “李爱卿,这钱粮二字,要想解决,却是谈何容易!你可知道,现在朝廷已开辽饷与剿饷,所征数额,却从未收足,供就官军尚且匮乏,要来安置投降流贼,实是难矣。” 听了崇祯叹气的话,李啸也明白皇帝所处的困境。 以辽饷为例,自辽东战事起,从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开始,到天启元年,前后不到四年时间,辽饷用银即达一千七百二十万两,平均每年支辽饷四百多万两。前三次辽饷加派共九厘,合计加征银两四百八十多万两,其中扣除北直隶和地方其他用途,尚余三百万两不到,而仅山海关一地,即年需支银四百万两,更不用说敷用整个辽西了。因而辽饷一项,虽已弄得全国民不聊生,但收到的银子总数有限,对边军的供应还是十分不足。 况且,即便如此,那些沾满百姓血泪的饷银,也不可能足额发放到前线,发放到每一个为国效命的士兵手中。银两发放过程中,各级官僚和将领,都在本以不足的军饷中,层层贪污和克扣。所以明末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曾在上疏中哀叹道:“粮饷俱缺,军卒消匮,即令东师长伏穴中,不向西遗一矢,而我大明之天下,已坐敝矣。” 崇祯一脸无奈地望向李啸,不料,李啸却目光炯炯地回望着他,然后清晰地说道:“陛下,百姓疲弊,生存艰危,自不可再向其收取钱粮。但臣以为,陛下当可向江南、山西等处的豪富巨商,收取税银,以资国用,当是目前最为可行之计矣。”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虚封其爵 崇祯满面疑虑,复向李啸问道:“你这条建议,今年年初,曾有武生李琎者,曾向朕上疏章奏过,说要让朕括刮江南富户,令报名输官,行首实籍没之法,以实国库之虚。结果,却是朝野反对之语汹汹,多名朝臣欲将李琎下刑部拿问,幸得朕念李琎有直言之功,才只将他流放了事。李啸若这般行事,朕只恐你在朝中,再难立足矣。” 李啸听了崇祯这般疑虑重重的问语,一时也陷于沉默。 略读过一点明史的他,知道崇祯所说,并非虚言,就在今年三月,那武生李琎,向崇祯提出这条让江南富户输纳税银的建议后,朝廷中,几乎所有家有产业的官员都在强烈反对,尤其是首辅温体仁,大学士钱士升,御史詹尔选等人,更是言语激烈,定要将李琎拿入刑部大狱,方肯罢手。幸得崇祯一力保全此人,远远流放到云南,方了此事。 这些人的观点,以钱士升的上疏最为有代表性,他在疏章中说:“自给事中陈启新,说出攻击士子,请停科举等荒谬言论以来,朝廷中,多有小人这般口出狂言,以为邀宠之阶。其中,尤以李琎最为荒诞放肆,说什么江南富户多近百万之家,却输纳税款几近于无,实是荒谬之言也。其实以臣观之,富户所担之责甚重,实不宜再多加税款矣。且郡邑有富家,乃贫民衣食之源也。地方水旱,有司令富户出钱粟,均粜济饥,一遇寇警,则令助城保御,此皆为富户之功也。若陛下信李琎之谬论,则江南自此不安矣!需知此议一倡,众无赖亡命相率与富家为难,富户若败,岂非欲把全天下之贫民百姓,皆变成流寇以荼毒国家么?”(注:为读者更好理解,此处与《崇祯实录》中略有出入,语句也更直白了些。) 李啸当然知道,自已这样做,几乎是与整个朝廷官员在作对。毕竟朝堂之中,多为江南之地的官员,且基本上所有的官员,家中私下都有产业,在他们看来,这个可恶的李啸,此法却是要拿他们开刀无疑。故所有的朝臣,皆会立刻对李啸群起而攻之。 读过前世历史的李啸知道,这些人,虽然说得自已这般大义凛然,一副忧国忧民之状,只是李啸心知,表面上道德君子的他们,真实情况是个什么货色。 好面子又多疑的崇祯,拿他们没办法,只是后来入京的李闯,却不象崇祯那么软弱仁慈,而是直接拿他们当猪杀,仅仅拷掠京中官员与富户,便拿获了7000万两银子,李自成等人瞬间变成暴发户。 而后来清兵在攻破江南时,随便从一个地主豪绅家内掠走的银子,也在十几万至二十万两以上。 而与之相比,李自成在查抄明朝国库之时,却仅仅只获得了二千三百多两银子,另有一些金带犀杯衣服之类。李自成大怒,以为库卒私藏了金银,遂拿守库官员赵士锦来问,结果赵士锦答道,国库中只剩这点银子了,其中的二千两,准作巩附马家公主造坟之用,待他具状来领,即应发去。另三百两,则是宝元局易钱银得来的三百两,要作为守城的军资。 听了消息的李自成,长叹一声,默然而去。 而后来逃出闯军,并把这件事记录在《崇祯野获编》中的赵士锦,则在书中感慨了一句:“呜呼,国家之贫,乃至于此!“ 回想历史,李啸心下喟然长叹。 归根到底,那些富得流油的豪商巨贾,朝中权贵,之所以一直到明亡都不肯纳税资国,还是崇祯自缚手脚,没有主见,又太过软弱的缘故,才这般被群臣算计利用并抛弃叛变。 最终,崇祯自挂煤山,大明正朔遂亡。史书记载,似乎此时的他才开始后悔并愤怒,说出了文臣个个可杀的气话,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才来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对于这帮人,只有清鞑子与李闯王那冰冷锋利的刀锋,才能让他们真诚主动的缴纳税粮,再不敢有半句反对之词。 这便是所谓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吧。 李啸明白自已的处境。 若他单枪匹马去与一众朝臣作对,他相信,自已的结局,并不会比陈启新或李琎更好。 只是,饶是如此困局,李啸却不想就此放弃自已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若无充足的钱粮供应,纵与清朝议和,想扫灭流寇,亦是十分难办之事。 除非官军能每次战胜流寇后,把全部的流寇都统统杀光,方可不留后患。而要做到这一点,对现在战力仅仅比流寇略高一点的大明官军来说,难度太高。 而如果不能拿出,妥善安置投降流寇与贫苦百姓的切实方法,那么,大明帝国内,大股小股的流寇,将如春日野草一般,割了又长,永远根除不尽。 而流寇不除,大明的内患不彻底解决,想养精蓄锐再与清朝争锋,岂非空谈。 现在崇祯说了这般疑虑之话,李啸也知道,自已再想劝说崇祯这个本性软弱多疑的人,去采纳自已的观点,只会是缘木求鱼。 毕竟对于好面子爱虚名的崇祯来说,要他强硬地站在几乎所有的朝臣对面,实在太为难他了。 看来,只能是欲正人,先正已了。 既然自已的建议,不能在全国范围内得以实施,但若能在山东一省之地,加以解决的话,李啸相信,有这个窗口效应,也许会对现在的艰难状况,加以影响与改变。 李啸在万般无奈之际,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陛下,若担忧此法难行,臣请陛下同意,可将山东一省,交予在下管理,在下可先在山东试行此法,若此法可行,则臣再请陛下行于江南及山西等富户豪贾众多之地,可乎?” 李啸向崇祯诚挚地问道,崇祯却犹然沉默不语。 房间中,一片让人压抑的沉默。 “爱卿,此事重大,还是从长计议方好。”崇祯站起身来,然后对李啸说道:“且容朕与朝臣商议后,再行决定吧。” 李啸心中一沉,满心的希望霎时冻结,最终只得无奈地说道:“臣,谨遵圣命。” 随后,李啸又草草与陪着崇祯饮宴了一阵,崇祯便令曹化淳,亲送李啸回营。 回到永定门瓮地的军营中,李啸心下,却没有半点觐见了皇帝的喜悦,他在心中,却隐隐有说不出的隐忧。 在李啸离去后,崇祯返回了乾清宫,随及召来首辅温体仁来入宫密谈。 崇祯对这位自已最为信任的首辅的意见,还是极为重视的。 在把与李啸所谈的内容,以简略地方式转述给温体仁后,温体仁顿是脸色大变,额上竟似有汗涔涔渗出。 对于让崇祯与清廷以姻亲议和一事,温体仁虽是眉头大皱,却还未加反对,但听到李啸要让崇祯向江南富户收取大额税金以资国库之时,温体仁心下不由得大怒。 好个李啸,竟把刀动了老子头上,真是反了你了! 温体仁是浙江乌程人,在家乡广有资财,更兼这些年做官下来,捞了不少油水钱财,在家乡广置田亩,兴办产业,已是乌程首屈一指的富户。在他看来,李啸这条建议,简直是在赤.祼.祼的拿自已开刀啊! 李啸啊,亏老夫当日对你青眼有加,试图在仕途上提携于你,却没想到,你竟是个忘记恩负义,过河拆桥之辈! 哼,你既要步那狂徒李琎的后尘,那老夫便成全你! “温爱卿,依汝之见,李啸之建议,却是可否?“龙椅上的崇祯,轻声问道。 本已斜签着身子,在一旁一个小凳子上坐着的温体仁,闻崇祯此问,便立刻翻身下跪,同时向崇祯大声禀奏道:“陛下,以微臣看来,李啸所提之建议,实为荒诞不经,狂悖之极!臣请陛下重责此人,以谢天下!” “啊!” 崇祯听了温休仁这般话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长卿,李啸之建议,朕以为颇有可取之处,如何你竟将他说得如此不堪?” “陛下,以臣观之,那李啸之建议,明是为圣上解危纾难,实为狼子野心巧言令色而已,陛下须慎查之!”温体仁说到这里,一脸痛惜状:“可叹啊,竟连微臣亦受了其蒙弊,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国之忠臣,朝廷倚柱,却没想到,此人竟是这般包藏祸心,大奸似忠,倒是微臣失查矣!” “长卿,你之所言,未免太过,李啸之语有何祸心,你且起身,详细说来。”崇祯拉下了脸来。 “陛下,那李啸,第一条建议,说是让陛下娶那鞑子之女为妃,以让明清双方和好,以臣观之,此为大谬也!”温体仁起身,于侧旁凳子复坐,嘴中却继续说道:“以臣观之,若陛下行此事,定会大失国人之心。我忠君爱国之明军将士,尚在为大明与清虏浴血奋战,却闻陛下欲与清廷议和,该会何等失望!而朝野内外,大明国中的士子官员,又将对陛下有何等看法。臣只怕。。。。。。“ “只怕什么?!“ “臣只怕,恐有言语激愤之徒,将陛下比喻为当日与金人议和,苟存江南之宋高宗矣!” “你!。。。。。。”崇祯从龙椅上腾地跳起,脸色霎时涨红:“朕这般自降身位,迎娶鞑女,还不是为了国家!况李啸也说过,若能救国,区区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哼,陛下,那李啸说得轻巧,他以为迎娶鞑酋之女,那些鞑子便会息其兵戈两国交好,如何有这般容易!臣只怕,这般委曲求全之议和,清庭未必会有多看重,来日定当还会再度入我大明境内掳掠作乱,到时,陛下名节已失,却又无法息止兵戎,又当如何?” 崇祯被温体仁这般一顶,顿是语噎,他喉头涌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只得闷闷地坐下。 “臣再来说说第二点,那李啸,为填补国库之亏空,竟欲拿江南富户开刀,实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现在我大明内,中州板荡,流寇纵横,江南乃国家最大的税赋来源之地,万万不可再有失啊。富户济贫民,助有司,乃是地方安稳之支柱,若要逼得江南富户亦起来闹事,与中州的流寇结为一体,则臣恐我大明,怕真是回天无力了!” 温体仁这两段话,连骗带吓,让崇祯哑口无言。 崇祯沉默了许久,才呐呐地开口:“那依长卿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李啸之建议呢?” 温体仁冷哼一声,忙道:“陛下,以依臣之见,李啸之策,概不可举,且需陛下下召,趁李啸尚在京中之时,令锦衣卫严厉查办李啸,看看他是不是与那清虏有所勾结,才说出这般包藏祸心之建议!” 崇祯脸上一阵哆嗦,他脸现为难之色:“这如何使得。李啸方立大功,斩获恁多首级和俘虏,若半份功劳未赏,反而因其酒醉之辞,而严查我大明之功臣,则朕亦恐寒了天下人之心矣。这严办李啸之事,断然不可。” 温体仁沉吟了一下,便点头道:“陛下仁心,宽恕李啸,却也可以。毕竟鞑虏未退,李啸尚需拱卫京城,那此事可就此先行揭过,以为权宜之计。至于封赏李啸,臣以为,陛下当厚其爵而虚其职,对李啸实施明亲暗疏之策,方可谨防其有不臣之心,以防其有暗中坐大之忧啊。” 崇祯脸色阴沉,呆坐得如同一个木偶。 许久,他才终于又开口问道:“那依卿看来,该如何封赏李啸方可合适呢?” 温体仁沉吟了一下,便道:“以臣之见,可加李啸为太子少保,升左都督,再授荣禄大夫,荫一子世锦衣千户,诰赠上三代皆一品,便足矣。” 崇祯一声轻叹,然后又说道:“即如此,便依卿之言办理吧。只不过,李啸全军忠勇杀敌,驱驰国事,实是堪为我大明官军之典范。这样吧,朕再赐李啸全军为猛虎军,以彰其为国之爪牙也。另外,令李啸挂”灭虏将军“印,以表其功,其部立功人等,兵部核验,叙功升赏。” 温体仁点头领命,躬身回道:“微臣谨遵圣谕。” 第二天,当宣旨太监,带着朝廷谕令,来到永定门外,向李啸宣读了朝廷的圣旨后,李啸口呼万岁,跪地接旨。 只是,当李啸听到,朝廷最终只不过升了个左都督的虚衔,挂个了“灭虏将军”印,另外只有加太子少保,荫子诰祖之类,李啸心下,忽觉寒意阵阵。 他已预感到,崇祯对他的建议,很可能一条都不会采纳,大明帝国还将继续延续目前不断下倾的态势,直至最终完蛋。 而自已,因为那向富户收税的建议,定已触怒了朝堂之上绝大多数的官员。极可能从现在开始,自已已然成为朝堂公敌。 不过,李啸脸上,还是十分平静。 在送了宣旨太监一点程仪后,太监欢喜而去,李啸脸上,却满是萧瑟之意。 他忽然明白,其实自已在掏心窝与崇祯说这番话时,便犯了一个绝大的错误。 那就是,他高估了崇祯的能力。 一个才能平平,心性软弱多疑的年轻人,守成尚且不易,若要他现在挑起重担,去与那些奸滑自私的朝臣作斗争,去改变现在这内外交困一片糜烂的危局,确是为难他了。 可叹自已原本还一心想着,让崇祯把山东交给自已作征税的试点,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莫非,大明要亡,乃是天数? 心绪低沉的李啸,沉默登上了永定门的瓮城城楼,眺目南望,唯见村镇丘墟,人烟寥落,旷野茫茫。 秋风萧萧,将他鲜红的披风猛地掀起,猎猎如旗,却让他高大雄壮的身影,愈显落寞苍凉。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午门献俘 崇祯九年八月十日。 侵掠明朝的清军,在统帅阿济格的率领下,从冷口(今河北迁安县东北)出关而去。比历史上的返回时间,竟整整提前了二十天。而且,这次清军掳掠的范围,也大大缩小,基本只在宣府北路与东路,以及顺天府近畿一带。 在李啸的猛虎军那沉重打击下,这次清军掳获的成果,比真实历史上要小很多。 总共只掳获了人3万2千余人,畜4万7千多头,收编明朝降军3000多人,另获黄金2000多两,银子二十一万八千多两,绸缎6千多匹。 这个掳掠成果,比历史上的真实掳获,缩小了一半还多。 除了大大缩水的战果外,清军此次入关,兵马损失也十分可观。竟总共有近万兵马或死或俘,其中绝大部分兵马损失,是被李啸军所击杀俘获。 而最让征明统帅阿济格痛心的,还是此次入关,竟折损了统帅扬古利,大将谭泰等重要将领,这对于气焰嚣张的清军来说,实是最为沉重的打击。 率军北返前,深感自已吃了大亏的阿济格,报复地集齐大军,围逼京师,试图引诱明军出京决战。结果,明军按兵不动,死守京师,阿济格也没有能力真的来攻打京城,在围城三天后,无奈撤围北返。 这次从关内撤退,清军也没有如历史上一般,“俱艳饰乘骑,奏乐凯归”,也没有写上“各官免送”字样扔于路旁,以戏虐明朝将吏,而是灰溜溜地以行军态势,押着缴获与俘虏,快速出关北去。 回程的路上,征明统帅阿济格,一直铁青着脸,一点都没有获胜凯旋的喜悦,倒似自已打个个彻底的败仗一般。 他旁边的副将阿巴泰,同样满脸灰沉,无精打采,低垂着头骑马赶路的他,心中的郁闷无以复加。 两人都能隐隐感觉到,这次北归之后,迎接他们的,很可能不是盛大的欢迎仪式,而极可能是严词斥责与惩罚。 其原因便是,除了折了扬古利谭泰等重要将领外,那正黄旗部满洲兵力的严重损失,才是最让阿济格内心害怕的事情。 自皇太极兼并正蓝旗以来,其亲统的两黄旗实力大涨,要知道满洲清军常备兵力才六七万人,两黄旗兵力竟占了两万多人,实力远超其他各旗。 而现在,正黄旗部竟有六千五百余人,折损在此次入关作战中,正黄旗的精锐兵力已毁大半。那清帝皇太极,若得知自已的直属兵力,受到这般近乎毁灭性的损失,该会怎样的暴跳如雷。 这都是那个该死明狗李啸造成的! “狗入的李啸,老子一定要斩了你的狗头!” 阿济格咬牙切齿地暗暗发了重誓。 见得清军终于北返而去,大明朝庭上下,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崇祯皇帝随后,便拿兵部尚书张凤翼与宣大总督梁廷栋开刀。 对于在此次清军入侵防卫战中,表现畏首畏尾,对鞑子几乎毫无办法的的兵部尚书张凤翼与宣府总督梁廷栋二人,皇帝极不满意。虽未如历史上一样,要将他们下狱拿办,却亦将其厉声斥责,并撤职了事。 不过说起来,张凤翼与梁廷栋二人,还是要暗中感谢李啸才是,毕竟正因为有了李啸的卓越战功,朝廷才会对他们网开一面,让他们得以去职归乡,而不是象历史上一样,被朝廷逼得吃大黄自杀。 接下来,朝廷宣布了新的人事任命。 丁忧在家的原兵部右侍郎杨嗣昌,被皇帝下旨夺情,任命为新的兵部尚书。而原关内五省总督的卢象升,则接替梁廷栋,担任宣大总督一职。 在清军出关远去后的第二天,朝廷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这是崇祯为激励军民百姓,而执意要做之事。当然,献俘仪式的主角,便是那斩获首级与俘虏,立了大功的猛虎军。 依献俘礼制,早在前一日,内官己设御座于午门楼前正中,此时锦衣卫,也设仪仗于午门之前御道之东西,教坊司陈大乐于御道之东南西北各向,以为四面齐奏之势。还有鸿胪寺,设赞礼二人于午门之前、东西相向。 在献俘当天,京中文武百官,皆具朝服诣立午门下方两侧,还有京畿各坊厢里老人,也被一同邀请参行庆贺礼 京城的主要干道上,五城兵马司的军兵们,分成许多小队,马上开始清道,兵部的引路官员也先到了永定门瓮城中,准备引领猛虎军出行。 此时,京师各大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京城百姓,沿街的楼房店铺中,也都挤满了人,人们或是站在门口,或是打开窗户探头张望。 辰时刚到,永定城瓮城中,军鼓们隆隆响起,随及传出一阵洪亮的口号与歌声。 “万胜!“ “万胜!“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今生杀鞑子身虽死,来生投在富贵家!”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嘹亮歌声中,刀枪耀目,盔甲鲜明,旗帜飞扬的猛虎军,排着整齐的步伐,从永定门瓮城出口门洞行出。最先头的是飞鹞子轻骑,然后是盾兵,随后是枪兵、辅兵、鲁密铳手,再接下来是横行哨,再后则是土默特蒙古骑兵,队伍最后面的,是玄虎重骑与李啸的护卫骑兵。 京城围观的百姓们,吃惊地看到,在那枪兵长枪高举的枪尖上,竟分别扎着数千个用石灰硝制面目狰狞的鞑虏人头! 而在了辅兵与横行哨之间,则押着一群用绳子捆成一串,八百名垂头丧气行进的,只着了内衣,形象极其不堪的清军俘虏。 身着一身明军骑兵服饰,率着着土默特部蒙古骑兵前行的蒙古公主英格玛,见到那人山人海的围观百姓,心下十分激动。 走在大明帝国的心脏城市,被万人瞩目钦敬,这种巨大的荣耀与气势,令她深深沉醉。 一脸喜悦之色的她,回望后面押阵前行的李啸,却发现,李啸脸色十分严肃平静,并没有显出什么明显的激动表情。 嘹亮的军歌继续回荡,“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围观的人群,一开始被猛虎军的威猛气势所深深震撼,全都静悄悄的,等到猛虎军全部走出门洞,向着正阳门大步行进之时,一个声音突然大喊一声:“好个猛虎军,真是端的好汉!” 看呆了的京城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齐齐跟着高喊: “猛虎军!” “好汉!” “猛虎军!“ “好汉!“ 。。。。。。 很快,两边百姓的喝彩声,欢呼声,汇成潮水般汹涌的声浪,有如春雷滚滚,响彻京师外城。 李啸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 自建奴入寇以来,他们无时不生活在恐惧之中,从大明帝国各地,传来的明军连战连败的可怕消息,令百姓们惊沮交加。自崇祯初年以来,京城仿佛已成坏消息的集中营。而现在,终于今天有一支大明的军队,没让他们失望。 这支军容严整,盔甲整齐,充满着一种钢铁般凌厉气势的猛虎军,现在京城斩首献俘,实是大涨了官军气势,也为众多饱受惊吓与压抑的百姓,长出了一口恶气。 情绪爆发的京师民众,如痴如醉的向猛虎军大声欢呼,尽情的发泄着心中的喜悦与爱戴。 见到京城百姓这般热情欢呼,一直严肃的李啸,脸上也露出了微笑。,身着精钢鎏金盔甲,头戴八瓣红缨盔,身披鲜红织花披风的他,骑着雄骏的墨电宝马,对两侧的欢呼民众微笑拱手示意。 李啸的致意,更加感染了百姓们热烈的情绪,百姓欢呼着李都督的称号,无数的手向他挥舞着,眼前的情景,让李啸想起了前世电影中,那些诸如恺撒或苏拉这样的罗马英雄们,在万众簇拥中,穿过胜利广场,前往凯旋门的荣耀感觉。 负责维持秩序的五城兵马司的军兵们,用力阻挡着那不时欢呼簇拥上来的人群,不让他们冲到街道中间,猛虎军的歌声与口号,已经被民众百姓的欢呼声淹没,整个北京城,仿佛陷入了一片疯狂而欢乐的海洋。 猛虎军的军兵们,并未从北面的正阳门直接进入内城,而是绕行了一圈,到京师北面的宣武门入内城,再经宣武门到棋盘街,再从大明门进入皇城地界。 直到一个时辰后,在午时初刻,猛虎军方到达皇城外,随后,在礼部献俘官指引下,在内城绕了一圈,再过端门与承天门,才进入午门前方御道。 此时的午门前的御道上,锦衣卫大汉将军已沿东西两侧设好仪仗,御道南面是教坊司的大乐乐队,午门门楼前分设鸿胪寺赞礼和承制官,东侧是文武大员和藩国使臣,还有一众入京来援的外地兵将统帅,如祖大寿,祖大乐,猛如虎,李重镇等人。而一般的文武官员,则由引礼官带至御道南偏东位置,东西对面而立。 猛虎军依露布官们引导,在午门前的广场上分片伫立,那些俘虏,被黑压压地押解到离午门最近的空地上。斩获的首级,亦已人枪尖上取上,统一堆放在俘虏旁边,架成一座小山。 这些工作完成后,又是钟鼓大作,乐声齐鸣,在鸿胪寺官员跪奏下,崇祯皇帝,身着明黄团龙冕服,戴十二珠串金顶冕毓,乘着御舆,在一众盔甲鲜明的大汉将军护卫与簇拥下,到达午门城楼之上。 午门前,一名身材粗壮的大汉将军,手中甩鞭击地,奏乐声遂止,崇祯帝敛服端坐,出现在城楼上。一旁曹化淳王承恩等大小太监,皆手执拂尘,垂首静立。 随后,全体在场官员,全体面向午门,跪拜四次。 此时,有刑部官员上前,在午门前中道位置,向城楼上的崇祯,大声跪地奏禀。 “陛下,清军俘虏八百二十七人已带到,皆已查明正身,点验无误。该部人犯,陛下欲如何处置,敬请明示!” 这名官员将最后敬请明示四字说得又重又长,话音刚落,全体猛虎军与一众官员,又齐呼了三声万岁。 “此等鞑虏,背义负恩,叛我天朝,荼毒州郡,侵害百姓,实是罪行深重,断无可恕!其中满洲之虏,立时押解街市,凌迟处死。其余蒙古汉军等虏,皆斩头示众,以儆效尤!” 崇祯威严的声音,在午门城楼上高高响起完毕后,猛虎军与一众官员又齐呼了三声万岁。 随后,一众俘虏哭器啼啼地被带押下去,前往菜市口,或凌迟,或斩首。大批京城百姓们,跟着他们后面而行,每个人都对观看接下来对俘虏的凌迟与斩首,充满了无限乐趣与向往。 人类是地球上,唯一见到处死同类,还能充满快感的独特生物。 俘虏们押下去后,文武百官唱排班,致词赋,跪道而颂,贺讫,乐声又大作,众人五拜三叩头,最后平身乐止,鸿胪寺跪奏礼毕,乐兴,崇祯皇帝方驾退回宫,献俘仪式,到此正式结束了。 而李啸,也打算带兵离京返回了。 在所有欢呼的官员与百姓中,只有李啸一人知道,这样盛大的献俘仪式背后,那个曾经无比辉煌灿烂的朝代,将无可挽回地走向黑暗与灭亡。 这漏舟之欢,这火屋之乐,还能有多久啊。 李啸在离京前,又去拜见了一同入援的祖大寿、祖大乐等将帅,与各人寒暄叙旧后,才返回营中。 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对自已这位得立大功贤婿李啸,更是敬佩非常。当得知女儿祖婉儿可能就在几个月后便要生产,更是喜得合不拢嘴,提前向李啸道贺。 八月十三日,中秋节的前两天,李啸率兵离京而去。 按他的安排,金狼营甲总的军兵,以及那些土默特部骑兵,就此北返金汤城。而赤凤营的入援军兵,以及英格玛本人,则与李啸一起,南返赤凤城而去。 本来,李啸想着,要在战后,亲去土默特部求亲,不过英格玛却更强烈要求,难得来到大明境内,要先随李啸去赤凤城看看。李啸拗不过她,只能带她同回赤凤城。 不过,为了兑现承诺,李啸还是下令,让金汤城总管安谦为代表,前往土默特部前去提亲,以迎纳英格玛为妾室。 返回山东的路上,李啸原本因为自已全部的建议皆被拒绝,而一直沉甸甸的心头,反而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既然,皇帝与朝廷,一定要一条路走到死,那就随他们去吧。 而我李啸,在接下来日子里,还是要抓紧时间,壮大实力,积蓄力量,这才是自已要真正面对的重大问题,也是在这个乱世中,得以存活与发展的根本所在。 也许,有一天,我会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生之敌 在李啸率领赤凤营兵马,从京城返回了山东赤凤城之时,阿济格率领的侵明大军,也终于返回了沈阳。 没有任何人来迎接他们。 尽管入宫通报消息的骑兵已去了多时,但一直没有回音传来。这支征明归来的清朝大军,人马散乱地站在冷清的盛京西郊,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 阿济格心下又愧又怒,却无可奈何。 他心下知道,这次征明,虽然还有众多掳获,但折损了统帅扬古利和大将谭泰,还有过万的兵马损失,那心胸狭窄的皇太极,恐怕不会轻易饶了自已。 一旁的阿巴泰,同样是满脸惶愧之色。 二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他们。 又等了多时,总算有宫中太监,手中端着一道圣旨,带着十来名官员,从盛京西门中,冷着脸,踱步出来,来到了阿济格的大军之前。 阿济格阿巴泰二人,慌忙跪地听旨。 “皇帝谕令,着征明统帅阿济格、副帅阿巴泰二人,立即入宫觐见,其余部众,各回本营,一众掳获钱粮人畜,由户部官员接收。钦此。” 太监毫无表情地念完这段话,然后冷冷道:“请多罗武英郡王接旨!” “奴才接旨。” 阿济格轻轻一咬牙,从太监手里接过圣旨。 这时,一旁的阿巴泰注意到,太监宣完旨后,后面的军兵明显喧哗骚动了起来,很多人脸上都是愤愤不平之色。尤其是一众蒙古兵与汉军,脸上的怒色更甚。 妈的,这算怎么回事?! 咱们辛辛苦苦征明打仗,攻州克县,血战厮杀,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现在倒好,押着俘虏与缴获返回盛京,竟没半点赏赐,一句话就把咱们给打发回去了。 真他娘的岂有此理! 见得众人发怒,阿巴泰倒也机灵,急忙向众人表态,温言挽慰,说让众人先行回营,等会见了皇帝,定会向皇帝提出,让朝廷尽早给他们颁下前程与赏赐。这才稍稍抑住了众人的愤怒,喧哗吵闹之声有所收敛。 秋风萧萧,落叶纷飞,面色沉重的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跟着宣旨太监,从西门入城,一步一步向盛京皇宫走去。 两人都感觉,这段沉默前行的路程,仿佛是前所未有的漫长。 宣旨太监带着二人,终于来到清宁宫外,便让二人在外等候,自已先去通报。 不多时,宫内传来消息,让他二人入宫觐见。 阿济格与阿巴泰,两人眼神复杂地对望了一眼,终于都硬着头皮,走入清宁宫内。 入得殿后,阿济格阿巴泰二人,迅速地注意到,清宁宫中,除了一脸严肃,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太外,另有豪格、范文程两人,侍立于一旁。 “奴才阿济格,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阿巴泰,拜见皇上,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唔,阿济格,阿巴泰,你二人跪安吧。” “嗻!” 阿济格从地上拍打衣袖起身,他迅速地瞥见,一旁的豪格眼中,那满是愤怒的目光,正有如刀子一般,象自已狠狠刺来。 而豪格旁边的范文程,脸上也隐现惋叹之色,一副虽不情愿,却不得不介入纷争的表情。 阿济格心下长叹一声,扭过头去,故作不见。 “阿济格,此次征明,战果如何啊?” 龙椅上的皇太极,脸上依然十分平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禀皇上,我征明大军,共掳获了人3万2千余人,畜4万7千多头,收编明朝降军3000多人,另获粮草八十九万石,黄金2000多两,银子二十一万八千多两,绸缎6千多匹。”阿济格脸上努力堆起笑容,用恭敬的语气对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脸上突然抽搐了一下,他象牙疼一般咧了咧嘴。 “阿济格,阿巴泰,你二人此次征明,有这般缴获,虽不甚巨,亦算是有功了。只是,朕想问下,我军此次征明,我军兵马损失,却有多少?” 皇太极淡淡的话语,却让阿济格阿巴泰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奴才禀奏皇上,本次出征,我军共折损兵马一万三千余人,其中满州军兵7000余人,蒙古兵与汉军各约3000人。” 阿济格报完这段话,狠狠地咬了咬牙。 旁边的阿巴泰,亦深深地垂下了头。 “这便怪了,不是说,那明军皆士气消沉,不堪一战,畏我军如虎吗?为何我大清军兵,竟折损如此之多?” 皇太极话语冰冷,脸色十分难看。 阿济格还未说话,一旁一直在压抑着自已情绪的豪格,抢先一步大喝道:“阿济格!亏你这厮在出征前还敢口出狂言,说什么要全胜而返。却未想到,你这厮如此无能,竟折损我大清恁多兵力!尤其是我正黄旗部的扬古利、谭泰竟然尽死于明军之手,还折损了六千五百余精锐正黄旗满洲军兵,占了大清折损兵力的一半!我正黄旗精锐兵将,几乎就此全毁啊。你这个狗屁统帅,断断难辞其咎!” 豪格对损兵折将的阿济格这般痛恨,其实是有原因的。 因为,在阿济格率军出征时,皇太极曾向他承诺,待征明大军回返后,恢复原本已已取消的正蓝旗建制,并让他来担任旗主。 皇太极这句承诺,让豪格十分欣喜。 自镶黄旗被皇太极从自已手中收回后,豪格一直苦于没有属于自已的独立力量,现有若能得到正蓝旗,豪格相信,这将成为自已在政治上进一步晋升的重要筹码。 而现在,正黄旗的精锐兵力,竟被这混帐阿济格折损了大半,两黄旗兵力顿时大减。因此,豪格也知道,自已想顺利接手正蓝旗,怕是不可能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现在断了豪格晋身之阶的阿济格,自然被豪格恨之入骨。 被豪格这般痛骂,阿济格脸色狰狞,浓密的胡髯一跳一跳地抖动,牙齿咬得格格响,若不是顾忌上面的皇太极,依他的暴躁性子,怕是要与豪格当场打起来了。 一旁的阿巴泰,脸色亦极为难看,他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豪格,不可造次!” 还是龙椅上的皇太极叱斥了一声,让还想说出更多愤怒之辞的豪格,把痛斥的话语,生生憋了回去。 阿济格打扦跪地,长叹一声,向皇太极奏禀道;“皇上,我军此次出征,原本势若破竹,所向披靡,之所以会突然损失恁多兵力,全是因为明军中,那个李啸率部横来搅局,多设诡谋,方使我军不备,中其奸计,此致兵力折损,尤以正黄旗部为甚。奴才身为统军大将,损失兵将,确难脱其责,请皇上责罚!” 阿济格说完这段话,刷地伏跪于地,埋首不起。 皇太极并未说话,而是把冷冷的目光投向一旁垂首肃立的阿巴泰身上。 “阿巴泰,你且实说,那李啸,究竟是用何法,方得灭了我恁多军兵!” 皇太极的话语,隐含着无可言说的愤怒,充满了一种钢铁般的凛凛威压。 阿巴泰刷的一声跪地,立刻颤声禀道;“禀皇上,那狗贼李啸,先在宣府北路,建得偌大一座雄峻金汤城,便以此城为凭依,投抛震天雷,轰杀我军将士一千五百余人。随后,此人率兵马入援北京,攻克谭泰镇守的镇边城所,斩杀谭泰,击杀并俘虏我军四千五百多人。接下来,此人假扮我军,并假传军令,诱杀了扬古利次子塔瞻及正黄旗部三千精锐军兵。最后,此人再率部假扮我大清军兵,诈开房山县城城门,几乎攻杀守城的全部大清兵马,统帅扬古利,被李啸发箭射中,身负重伤,好不容易率着残部,来到奴才处报信,便因伤重不治,殉国而死。” 阿巴泰说到这里,小心地抬了抬头,见到皇太极一脸铁青。他嘴角嗫嚅着,不知道还要不要再说下去。 “说下去!”龙椅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阿巴泰竟忍不住打个了寒噤,继续说道:“随后,那李啸撤军进入京,凭城固守,奴才与统帅阿济格,在北京城外诱敌三日,明军始终龟缩京城,不肯出战。奴才无奈,因考虑到统帅扬古利与大将谭泰皆已阵亡,此为大事,需得早回盛京禀服皇上方好。于是,我与阿济格二人商议,决定就此收兵,北返我大清。以上奴才所述,句句皆是实情,请皇上查之!” 清宁宫中,一时间,有如死了一般寂静。 皇太极的大胖脸在轻轻哆嗦,表面平静心下却极其恼怒的他,手指颤颤地抬起,指着地上下跪的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心痛啊! 要知道,大清国中,满州八旗的常备兵力,才不过六七万人,这阿济格竟一下就折损了7千满州军兵。而损失最为严重的正黄旗部,竟有六千五百名满洲军兵,就此烟消去散,不复存在。要知道,这些精锐的战力,乃是大清在无数次征战中,才培养起来的虎狼之师,却没想到这些兵马,竟以这般窝囊的方式,全折在了李啸的手里。 这简直是在用锋利的小刀,切割皇太极的心肝啊! 这个狗入的李啸,一再坏朕的好事,实在是朕的一生之敌! 李啸,你且莫得意,朕总有一一,誓要砍了你的狗头! 皇太极心中极其恼怒,好不容易才控制了自已的心绪。 一道寒光,从皇太极眼中划过。 哼,阿济格,你这折损兵将的无用蠢材,若非为顾虑大清初建,万事求稳,朕早就要取你项上人头了!只不过,既然你让我正黄旗部,遭受如此重大之损失,那我定要从你们的两白旗中,将损失被回来! “阿济格,你身为统军大将,折损兵马,丧我将帅,实是罪无可恕!朕就是将你就此拿入刑部大狱,亦不为过!但朕念你此次出征,多有辛劳,掳获也还算可观,朕便对你从轻发落了。现在,为补正黄旗之损失,朕罚你正白旗与镶白旗,各出五个牛录,补入正黄旗中。另罚银子两万两,雕鞍马二十匹,甲胄三十副。所罚之银两物件,作为赏赐给本次出征有功将士,以为惩戒!” “皇上仁慈,奴才甘愿受罚。” 阿济格咬着牙,伏首认罪,心中却是暗恨不已。 操!辛辛苦苦征明数月,结果却非但没有赏赐,竟还这般受罚,唉,自已能找谁说理去。 皇太极顿了顿,那冰冷的声音又再度响起:“阿巴泰!” “奴才在!” “你虽为副将,但亦有轻忽之责,不可轻脱。朕罚你出银一万两,以赏赐本次出征有功将士,你可服气?” “奴才服气,叩谢皇恩。。。。。。” 阿巴泰心中极度黯然,脸上却还满是恭敬从命之色。 见二人皆无异议,皇太极轻叹一声道:“阿济格,阿巴泰,你二人跪安吧。” “嗻!” “嗻!” 见二人站起来后,皇太极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对他们继续说道:“阿济格,阿巴泰,你二人都是我大清难得的能征惯战之将领,是本汗可以倚重的杰出兄弟,朕希望,你二人就此吸取教训,牢记此次征明的过失,为明年我大清征伐朝鲜,重新作好准备!” 皇太极打算征伐朝鲜,其实是有慎重考虑在其中的。 在清朝建国后,皇太极事先曾将此事通报朝鲜,希望朝鲜参与劝进。朝鲜闻讯大哗,积累近10年的憎恶、羞辱情绪一并迸发。朝鲜臣僚纷纷痛切陈词,“使彼虏得知我国之所秉守,不可以干纪乱常之事有所犯焉。则虽以国毙,可以有辞于天下后世也”。在一片慷慨激昂的气氛下,仁祖李倧拒不接见清朝使团,不接受其来书。清朝使团大怒,离开汉城,沿途百姓“观者塞路,顽童或掷瓦砾以辱之”。该年四月,皇太极在沈阳正式举行称帝大典,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拒不下拜。 于时,皇太极下定决心,要好好教训一下不听话的朝鲜,准备就在明年年初,以朝鲜背约忘恩为由,征伐朝鲜。 皇太极认为,通过对朝鲜的武力征服,可迫使其与明朝断绝臣属关系,转而向清称臣纳贡。这样一来,朝鲜若降清,无异于又断了大明一臂。 阿济格,阿巴泰二人闻言,眼中皆不觉一亮。 “请皇上放心,我等定会吸取教训,为皇上效力驱驰,为我大清开疆拓土!”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拱手回答道。 在令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退下后,皇太极以一种忧心忡忡的语气,对范文程与豪格说道:“现在看来,这几年下来,这李啸,越发成为我大清难惹的劲敌了。” “此人端的可恶!要不,汗阿玛你下令,着儿臣带一众兵马,再度入关,先把他这金汤城攻下来再说!”豪格在一旁气咻咻地说道。 见豪格说此气话,皇太极轻叹道:“阿济格领兵马十万,尚只能从李啸的金汤城处绕行而过,你以为,李啸那城池高峻的金汤城,是这般易下的么?且我大清已欲征伐朝鲜,如何又可轻易变更既定之计划?” 豪格犹欲相争,皇太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这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范文程,以一种低沉的语气说道:“皇上,臣以为,李啸现在势力渐长,如不早除,恐为大清之巨患啊。还是要想办法,铲除此人,我大清方可消除最大之隐忧矣。” 皇太极叹道:“范学士之意,朕心何尝不知!只是眼下,我满洲兵员受损太多,连既定的明年一月底征伐朝鲜之计划,都恐要因此推迟时日,更遑论再度入关去消灭李啸了。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了。” 让皇太极没想到的是,他一说完,范文程却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冷笑道:“皇上,臣以为,要除去李啸,却不一定非得我大清亲自动手,要杀他的人,也许正在明朝内部。” “哦,范学士之意是?” “借刀杀人。”范文程前趁一步,目光中寒光闪烁。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反间计 “范学士请详言之。” 皇太极目光闪动,显然对范文程的建议颇有兴趣。 “皇上,据臣安插在明国的细作回报,那李啸,曾向那崇祯皇帝提出,要与我大清议和呢。虽然议和的具体条件尚不清楚,但此事据说是从明国首辅温体仁处传出,当为可信。”范文程低声说道。 “哦,是么,那李啸连挫我军锐气,却还没被一时胜利冲昏头脑,竟想着与我大清议和,以图长远。可见他头脑清醒,很能审时度势,此人真乃是明国难得之将材也。”皇太极捋着大胖脸上那稀疏的胡须,兀自感慨了一番,然后又对范文程问道:“那依范学士之见,明国的崇祯皇帝,可会采纳李啸之建言么?” “禀皇上,臣以为,李啸之策,崇祯必不能纳。” “哦,范学士何出此言?” “皇上,崇祯为人,才具平平,又心胸狭窄,好面子爱虚名,尤其怕担责任。李啸这般建议,定会引得朝野之内,一帮泥古不化又自视清高之徒汹汹反对,而在看不清形势的主战派和一众只顾清名的朝臣集体反对下,臣敢断定,原本就软弱多疑的崇祯,绝对没这个勇气与决心,去接受李啸的建议。” 范文程说完,龙椅上的皇太极,顿是连连点头。 “范学士所言,可谓看人至透啊,以朕观之,亦是如此。想来那崇祯,连小小的走私商人都无法管控,要他在一片骂声中,承担与我大清议和之重大责任,实是难矣。” 皇太极顿了下,又问道:“那范学士的借刀杀人之计,却又与李啸之建议,有何关系呢?” “皇上,还记得皇上当年使计,让那崇祯杀了蓟辽总督袁崇焕之事么?”范文程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你是说,让朕如当年除掉袁崇焕一般,对那崇祯皇帝使反间计,借其之手,杀掉李啸么?”皇太极眼神一亮。 “正是此意。”范文程急急而道:“我等可令细作,在北京城中散布流言,说那李啸之所以提出与我大清议和,是暗中受了皇上的贿赂与好处,且皇上已许了此人,一旦率部来归,便封以王侯之位,故李啸早已心生反意,身处明朝心在清了。此人之所以大力促成明国与大清的议和,其本意是通过议和之手段,为自已谋取私利。然后待时机成熟时,便叛明归清而去。” “哈哈,范学士之策,倒是有趣,你且说下去。”皇太极点头微笑。 “禀皇上,臣以为,这般施计后,那崇祯皇帝,原本就心性多疑,猜忌臣下,对这般流言,定会十分惶惑不安。而一帮早就看不惯李啸木秀于林的朝臣,定会抓住机会,大肆攻击弹劾李啸。那么接下来,最好的结果,是崇祯把李啸下狱拿办,甚至处死以绝后患。一般的结果,恐怕也要将李啸调离山东,闲置不用,再暗中加以制掣。而最差的结果,应是崇祯与李啸两相猜忌,互相心怀怨恨,从此君臣离心,一盘散沙。故以臣看来,不管哪种结果,都将会是对李啸的沉重打击。而我大清,只需坐山观虎斗即可。” 范文程说完这一大段话,微笑着长出了一口气。 “好,果真好计!范学士思得此等良策,果是我大清难得之智囊也。就着你下去安排,朕就在这里,好好地看这场明国君臣互斗的好戏!”皇太极咧嘴大笑,一双眯缝眼,笑得成了两条细线。 “不过,若李啸真来投朕,朕给他的封赏,绝不会在孔有德耿仲明之下。这等良臣虎将,崇祯不能用,朕却必用之!”皇太极站起身来,缓缓踱了几步,脸上竟颇有期待之色:“朕失扬古利与谭泰,如失二鹿也,但真能得到李啸,无异于得一猛虎也。” 范文程脸上闪过一丝嫉妒之色,急急拱手而道:“微臣谨遵圣谕。” 。。。。。。 农历八月底,正是燠热的秋老虎,最后猖狂之时。 整个北京城中,没有一丝微风,只有树上的蝉儿,一声接一声的嘶嘶鸣叫,让整个在烈日炙烤下的皇宫,平添了许多焦躁的闷热。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手执一封密奏,顶着时至正午的热毒太阳,向着乾清宫方向疾跑而去。 他跑得大汗淋漓,薄绸所制的正三品指挥使春夏官服,已被汗水浸得湿透,但骆养性却丝毫不敢稍停奔跑的脚步。 不多时,跑到乾清宫门口的他,气还未喘匀,便被崇祯皇帝宣入觐见。 崇祯皇帝端在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地看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送来的这份密奏,迅速阅毕后,他一咬牙,将这封密奏揉成皱缩的一团,狠狠地扔在御阶之上。 骆养性伏跪于地,大气也不敢出。 “哼,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流寇与鞑子的重大情报未得一件,实实无用!现在这般街头巷尾之流言,却让你这般趋急,巴巴地赶来上报。你说,这封皆为猜测之词的奏报,何用之有!” 崇祯充满恼怒与厌烦的话语,从龙椅上冷冷地飘下来。 “禀皇上,卑职无能,办事不力,对鞑子与流寇失于探查,请皇上责罚。只是,在下也是担心,这流言万一为真,那李啸果真怀有不臣之心,朝廷若听之任之,则恐到时悔之晚矣。卑职忝为锦衣卫指挥使,若不据实奏报,亦有失职之嫌。”骆养性趴在地上,低声急急而答。 龙椅之上,久久无言。 “骆养性,你的密奏,可皆是实情?”好一阵后,崇祯的话语,冰冷无生气地传了过来。 “禀皇上,微臣已派人四处探查京师各地,确是皆在流传这般流言,说得有声有色。在下不敢耽搁,故特来紧急奏报皇上。” 上面又是一阵沉默。 “好了,你且退下。”崇祯烦躁地挥了挥手。 “是!” 骆养性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急急而退。 他退下后,默然呆坐的崇祯,回想这封密奏中的内容,心里莫名烦躁。 这封密奏的内容是:现在京师之中,街头巷尾都在流传着山东赤凤卫都督李啸,与清廷暗中勾结,接受了清朝的大笔重金贿赂,才在其部下军兵本已取胜的情况下,刻意要求朝廷与清朝议和,以便为自已通吃两处,大谋私利。 这信中,更有耸人听闻的一点是,那李啸大奸似忠,贪得无厌,见朝廷不纳已见,便心怀怨恨。而鞑子更是许了李啸王侯之位,只待其率众来投,便立即封赏。那李啸叛心已定,只待条件成熟,便要反叛明朝,率全赤凤卫兵马人口,往投清朝而去。 说实话,崇祯皇帝看完这封奏章的第一印象便是,这纯粹是某些无聊的市井小人,毫无意义的瞎编乱造,所以他才会对奏报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这般愤怒生气。 只是现在冷静下来的他,却现自已竟然也开始莫名地怀疑此事,可能也有些须真实之处。 让崇祯生疑的地方。主要有以下几点: 1、大明的总兵,从南到北人数众多,为何单传李啸要叛变,而不是其他人? 2、李啸前段时间沉重打击了入关的清军,斩获极多,按说,他完全可以就此唱高调,表功绩,以邀帝心之宠。却又为何在定会被主战派与一众清流痛骂的情况下,苦劝朕与那鞑子议和,莫非这其中,并不象李啸说得那般冠冕堂皇,而是确有众多不可告人之处? 3、流言中说,鞑子会许其以王侯之位,那么,相比自已给他封的这个虚衔左都督与太子少保,吸引力着实大得多,那李啸,真的还会保持忠诚吗? 想到这里,崇祯愈觉心烦,其中更夹杂着缕缕失落。 崇祯发现,自已似乎不知何时开始,竟有些越来越倚重这个小小的赤凤总督李啸了。这些年来,大明对叛军对鞑子,那屈指可数的胜利中。竟然件件都有那李啸参与,虽然李啸并不都是以主角的面目出现,但谁知道真正的实情,又是怎样的呢? 这样被自已深深倚重的国之干城,真的会叛变吗? 年轻的皇帝在心中找不到答案。 他思虑了良久,扭过头去,对一旁的侍奉太监不耐烦地喝道:“去,去把长卿叫过来。朕有话问他。” “是,奴婢遵命。” 半个时辰后,温体仁匆匆而来。 当他听完崇祯皇帝的简述,又看了一遍骆养性的那封密奏后,心中竟陡地泛起莫名的喜悦。 哈哈,李啸啊李啸,看你当日恁的猖狂,还敢拿江南富户开刀,要拿老夫的家财为自已向皇帝邀宠,今天,老夫可要借此良机,好好好惩治你一番了! “启禀陛下,微臣以为,骆指挥之密奏,当是可信。”温体仁低声道。 “哦,长卿何以这般认为?” “陛下,那李啸当日,在大胜清军后,不为自已邀功请赏,反而力劝陛下与清虏议和,此事便甚是可疑。臣当日便有所疑虑,只不过,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却也不好凭空指责。现在看来,这李啸在鞑子的重金与官位引诱下,为自已大谋私利,且起了反叛之心,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温体仁脸色平静地,说完这段字字诛心的话语。 炎热的天气里,崇祯的脸上,瞬间笼上了一层冰霜。 “那依卿之见,朕当如处置李啸,方为恰当?”崇祯绷着脸,轻轻说出这句话。 温体仁见崇祯入縠,心中暗喜,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提高声音道:“陛下,以臣之见,现在那流言蜚起,定然事出有因,此等关系国家安危之事,断断不可轻忽。虽不能仅凭流言便对李啸定罪,却完全可以先召李啸入京,着锦衣卫严加审讯。若查有李啸果有与清虏勾结之证,需立刻将李啸下狱拿办,从严惩处。若查不出李啸通敌之罪证,则陛下亦不可将此人轻易放回,可将其调往外地,担任闲职,以绝后患。如此,当可防其因陛下审问之故,心生怨恨,从而率领军民部众,北叛清廷而去,以致让我大明遭受重大损失啊。” 温体仁说完,目光熠熠充满期待地望向崇祯。 龙椅上的崇祯,皱着眉头,保持沉默。 温体仁见皇帝不吭声,又接着说道:“陛下莫非是虑李啸往日功高之故?只是臣以为,祸患常积于忽微,那李啸纵深得陛下之心,于国朝有功,但其真有投鞑之心,却不可不防啊。” 崇祯绷着脸道:“长卿,此事尚是流言,并无实据,朕如此可只凭流言,便让李啸入京受审,如此一来,岂不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陛下,正因此事尚在流言阶段。方可防患于未然啊。若真等到李啸率众投鞑之际,朝廷复有何法可制!”温体仁说得急切,顿时连咳数声,随后又急急说道:“陛下召军将入京,乃是再正常不过之事,那李啸纵然有功,亦是我大明臣子,难道连令其进京讯问实情,都不可以了吗?若如此,陛下天威何存,朝廷脸面何在?” 听了温体仁咄咄逼人的话语,在龙椅上呆坐得有如一个木偶一般的崇祯,脸色黯然,不发一语。 崇祯突然想起,当时兵部尚书张凤翼攻讦李啸时,温体仁还出面为李啸说情挽回,还劝自已将黄县与招远赏赐给李啸,言犹在耳,恍如昨日。 只是现在,这位曾经对李啸青眼有加的首辅温体仁,却对李啸这般毫无留情的攻击,意欲给李啸一个沉重打击。这世道人心,果真易变啊。 崇祯并不是傻瓜,他心下也知道,温体仁现在之所以逮到机会,就要来打击李啸。定是因为,当日李啸提出,要对江南富户收取重税之建议,这家财颇多,堪为浙江乌程首富的温体仁,心下对其是谓痛恨至极,故此大下杀手,以儆效尤。 这便是所谓的没有永远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吧。 只是,自已真的能听从温体仁的建议吗? 年轻的皇帝心乱如麻。 “陛下,当断则断,免受其乱啊。”见皇帝犹豫不决,温体仁赶紧加了一句。 崇祯沉吟了一番,却还是没有立即答复温体仁,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长卿且先退下吧,此事,朕却还需好好想想。” 温体仁嘴巴张了张,一脸不甘之色的他,只得无奈应了一声,告退而去。 温体仁走后,一脸肃然的崇祯,对一旁的侍立太监又下令道:“去,去将新任兵部尚书杨文弱唤来,朕有话问他。” “奴婢遵旨。”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坩埚炼钢 “臣,兵部尚书杨嗣昌,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看坐。“ “谢陛下。“ 身着前胸后背绣着锦鸡鸣日图案,大红色的正二品文官官服,头戴镶玉帽珠的乌纱帽的杨嗣昌,身材微胖,一张圆脸上胡须稀疏,两只圆滚滚的牛眼,分外有神。 此时的他,因是顶着烈日疾步前来,故一身大汗淋漓,浸透官服,直至斜签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时,犹在微微喘息。 崇祯用一种关爱的眼光,看着这位新任的兵部尚书。然后,简略叙述了一遍有关李啸的流言,再让太监将骆养性的密奏,递给他看。 崇祯对杨嗣昌的青睐与看重,由来已久。 在崇祯帝还未登基时,就看过杨嗣昌所撰写的《地官集》等书,十分赞叹杨嗣昌的才能。在皇帝的关注与爱护下,杨嗣昌升职十分迅速。 崇祯元年,杨嗣昌分巡河南汝州道,加右参政,不久后,便移霸州道,崇祯四年九月,迁山海关内监军兵备道。此时,他的父亲杨鹤,因为总督陕西三边军务任上招抚流寇神一魁失败,被下狱论死,杨嗣昌闻讯后三次上疏请求辞职,以代父罪。结果崇祯帝爱材之心顿起,便免了杨鹤的死罪,而改戍江西袁州,也没有让杨嗣昌辞职,还多次温言抚慰,激励他尽职任事。 翌年五月,杨嗣昌被任命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海关)、永(平府)等处地方提督军务,他在任内整饬防务,修筑山海关两翼城。崇祯七年九月,他被提拔为兵部右侍郎兼宣大山西三镇总督,赴任后六次上疏陈述边事,并主张开矿招工以瓦解乱党,多有规划与计谋,给皇帝的印象是此人有大才可用。只不过,在他仕途一帆风顺之时,父亲杨鹤于当年去世于袁州,杨嗣昌不得不辞官回家丁忧。 到了今年,清兵大肆入关,皇帝嫌原兵部尚书张凤翼畏鞑如虎,了无功绩,将其撤职拿办。虽未如真实历史上一样,强迫张凤翼服毒自杀,却也勒令其去职归乡,从此告别仕途。然后,崇祯皇帝下旨夺情,命杨嗣昌接任兵部尚书。杨嗣昌三疏请辞,崇祯帝不许,他便于崇祯九年八月底抵京赴任,开始活跃于政治舞台的中心。 今天是杨嗣昌到京的第二天,连杨嗣昌自已也没想到,自已会这么快被皇帝召见,而且,竟然首先是来讨论关于李啸的事情。 杨嗣昌听完崇祯的简述,又看完骆养性的密奏,脸色却十分难看。 “文弱,以汝观之,当如何处置李啸方是合适?”龙椅上的崇祯,凝视着他问道。 “陛下,恕臣直言,这等流言,万万不可轻信!”杨嗣昌起身,向崇祯拱手言道。 “哦?” “陛下,这等流言,无根无据,若凭此流言,便要审办方立大功又献俘阙下李啸,则微臣深恐此举将使将士离心,人人自危。值此国家危难之际,若还要这般猜忌大将,只会徒令亲者痛,仇者快啊。”杨嗣昌脸色沉重的说道。 崇祯沉默无语。 杨嗣昌轻叹一声,又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啸真有怨恨之心,但其一直为国效忠,驱驰南北,尚无任何反迹,陛下不念其功,反因流言而疑忌国之良将,恕臣直言,实非明智之举。臣在想,若陛下果这般处置李啸,无异于自断臂膀,那鞑酋皇太极,若知闻消息,怕是要拍手称快了。” 崇祯无言默坐,脸上却愈发难看。 杨嗣昌抬起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说道:“陛下,现在我大明国力衰微,鞑子流寇两处应对已是十分勉强了。若皇上真把李啸逼急了,就不怕他在山东,再成为第二个孔有德么?若李啸属下的强兵悍卒起而作乱,对大明的危害,怕是孔有德的十倍亦不止啊!” 听了杨嗣昌忧心忡忡的话,一丝忧惧之色,从崇祯的脸上明显表露,他喃喃道;“那依文弱之见,朕当如何处之,方为合适?” 杨嗣昌目光凝然,朗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当就此揭过,不必再提。若皇上要刻意笼络李啸的的话,完全可授李啸登莱总兵一职,以代替那碌碌无为的陈洪范,而不是只加荣爵虚衔,如此一来,李啸必深感陛下器重之恩,更思为国报效了。” 崇祯沉吟了一番,终于长叹了一声道:“文弱,审讯李啸一事,便依卿之见,暂且就此揭过,不究细底。至于升李啸为登莱总兵一事,朕方给李啸加了爵衔,却不好立时又升其官职。此事且容日后李啸再立战功时,再为升赏,亦不为迟。” 见崇祯皇帝这般吝于升赏,杨嗣昌心下暗叹不已,却还只得拱手说了一句表扬的话:“吾皇圣明,臣代天下将士,为陛下贺。” 。。。。。。 在京城中暗云涌动,流言四起之际,身在山东的李啸,虽听到属下安全司的禀报,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因为他感觉,这样弱智的流言,简直不值一提。而如果崇祯因为这样的流言,便要来审问自已的话,李啸才不会如袁崇焕一般,任其摆布。 他自京城返回山东后,首先是带着英格玛,去看自已的各位妻子。 李啸原本担心,桀骜不驯的英格玛,恐会与自已的一众妻妾难于搞好关系,结果没想到,英格玛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十分和气,得到了正妻朱媺姵、平妻祖婉儿、小妾卓那希的一致接纳与喜爱,让李啸心下十分高兴。 李啸随后,便向众人宣布,正式迎纳英格玛为妾,并安排宴席,款待一众将领及部下,以为庆贺。 而英格玛本人,对这些汉人娶亲纳妾的习俗与仪式,并不十分在意。最让她激动心喜的,还是在这赤凤城中,繁华景象远胜宣府北路的金汤城,看到了太多新鲜有趣的商品与物件,算是大开了眼界。 这个调皮好动的蒙古姑娘,见到龙口港那些商船往来,一直在草原生活,从未见过大海的她,感觉十分新奇。她甚至还未经李啸同意,就偷偷上乘坐那艘二号福船,与一众水师军兵一同出海捕鱼,尽管在船上吐了个七荤八素,也算是大大地过了一番坐船的瘾。 英格玛在赤凤城玩得尽兴,李啸却没那么多时间去陪她到处玩耍了。 现在李啸关心的事情,一是海洋岛的水师基地建设,二是铁龙城的钢铁研究进度。 据工业司的报告,现在的海洋岛上,船厂在这几个月中,已初具雏形,船坞及车间均已建成,正大量从东江镇处,采购从辽东走私过来的大根木材,阴干后备用,预计在年底之时,便可试产第一批小型船只。 鉴于海洋岛的船厂进度,有经验丰富的老匠头林大壮负责,一切也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李啸并不特别放在心上,他更关心的,便是铁龙城的炼钢技术的发展程度。 李啸现在随着官位越来越高,要管的事务越来越繁忙,对于基层的事务,也越来越没时间亲自去处理。一般皆是指明方向与要点,便委托工匠们自行研发。 李啸现在最希望解决的问题,便是如何大幅度增加钢材产量。 因为,现在铁龙城的钢铁生产,虽然一切皆已步入正轨,便其实还有个重大问题没解决。 那就是,现在这种全凭炒铁炉碰运气般地生产高碳钢材,产量实在太少,还有要努力想办法,才能实行合格钢材的量产化。 李啸所想到的办法,便是坩埚炼钢。 这坩埚炼钢,在欧洲1740年时,才出现并使用,但它并不是欧洲人专门发明的技术,我们中华的老祖宗们,早在春秋时期,便发明了这种享誉一时的坩埚炼钢法。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到汉朝时最为兴盛,用它炼出的钢材,制成坚固的鱼鳞甲、锋利的环首刀,才有了战无不胜的大汉军,才有了将匈奴从蒙古高原打到欧洲的辉煌胜利,才有了“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赫赫声威! 也许是五胡乱华的战争,也许是其它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坩埚法在南北朝时期,竟莫名其妙的失传了。这项源于中国的炼钢技术,反而墙内开花墙外香,在印度得到蓬勃发展,阿三们用此法炼制的乌兹钢,制作的大马士革军刀锋利无比,成了绿教军队的必备利器,曾经斩下无数十字军战士的头颅,为绿教在欧亚大陆的血腥扩张,立下汗马功劳。 坩埚法在人类社会中使用了两千多年,直到十九世纪中后期才被马丁-西门子平炉炼钢法逐渐取代,但这种方法,并没有在现代社会绝迹,因为,二十世纪兴起的转炉、电炉等高级炼钢方式,又可以看作坩埚法的变种,坩埚炼钢法在两千年后,又焕发了新生。 这种曾让我们的祖先称雄世界的炼钢方式,在这明朝时代,因为失传之故,一直没有被采用。在这个年代,最接近的炼钢方式是方炉炼钢,这种方法,在福建各地被广泛采用,不过,它炼的是铁,而不是钢。 所以李啸想在这个明末年代,从一片空白中,成功做出坩埚来生产钢材,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坩埚炼钢的关键在于那个坩埚,而坩埚的关键又在于他的耐火材料,或者说是高温耐火砖。铁料含碳量越高,则熔点越低,而钢的含碳量比生铁低的多,起码要达到1600c,钢料才会融化成钢水。而坩埚材料,李啸已经知道是由石墨、瓷土、粘土组成,混合均匀以后塑成型状,小火烘干,再用焦炭烧到最高温度,方可炼出钢来。 只不过,因原先李啸据地狭窄,诸如石墨、瓷土之类,一时还没找到原料产地,故此时便耽搁了下来。现在李啸据了黄县与招远两地后,已在招远发现了瓷土矿与石墨矿,虽然产量不能与盛行此二物的青州莱西之地相比,但要供应李啸的工匠们,研究坩埚炼钢,却是绰绰有余。 故李啸自据了黄县与招远二地以来,立刻令铁厂的作头颜均及他手下一众工匠,反复试验坩埚的具体配比比例,以尽快研制出能实际生产的坩埚出来。 在李啸回到山东后一个月后,终于从铁龙城传来了让他十分欣喜的消息,那就是,铁龙城的工匠们,在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时间研究后,终于制出了合适的炼钢坩埚! 得到消息的李啸十分欣喜,他立即前往铁龙城,并亲自观看了一番工匠们用坩埚出产钢铁的全过程。 “出钢了!出钢了!” 在一众工匠兴奋的叫声中,李啸看到,工匠们在观看到平炉中盛放的坩埚里面的那些铁锭,均已变成迷人的橘红色时,便停止加热,然后打开炉子,将坩埚从炉子中一一钳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坩埚盖子,用杓子撇掉液面的夹渣,将炽热的钢水,注入到生铁模槽中,然后在钢水表面又铺上一层生石灰,生石灰上层则铺上一层木炭粉。 这是李啸嘱咐的做法,可以防止钢铁二次氧化,同时可用于造渣,以进一步除去硫磷等有害物质。 待到钢水的冷却,工匠们再敲掉表面的表示的造渣物,十根一公尺长,十公分见方的纯净钢锭,便终于制成了。 这是碳含量被严格控制在0.77%左右的共析钢,它在红热状态下自然冷却,到723摄氏度时内部生成多边形珠光体组织,片状的铁素体和渗碳体平行排列,从金相学上看,其强度硬度和加工性能都很优秀,特别适合调质。 李啸告诉他们,如果用这种共析钢来生产诸如精钢长枪枪头之类的武器的话,还比原先碰运气一般生产的钢材,那质量与硬度,绝对要好得多。 见工匠们对自已的话有所怀疑,李啸当即让他们做了个试验。 那就是,把刚制出来的共析钢,用普通淬火再高温回火的方法,打造出一柄粗糙的剑,与仓库中现有的一把上品青锋剑,两相对砍,看看哪个先断,便知优劣了。 工匠们对李啸的观点,皆是十分怀疑,不过,还是按他的吩咐,打造了一柄粗糙丑陋的宝剑出来。 这是怎么一柄丑剑啊,没有剑鞘、没有护手、剑柄是光秃秃的,连剑身也没有叠锻打制所特有的云纹,而是白亮亮的一片,看上去死气沉沉,就像是块磨光了的铁片。 而那柄青锋宝剑,则是青光莹莹,流光盈彩,一看便知非是凡物,工匠们虽不说话,但几乎人人都在心中认定,李都督的双剑对砍,必是这柄丑剑断裂无疑。 李啸手执那柄丑剑,与手持青锋宝剑的颜均,互相对砍。 “看好了!” 李啸一声大喝,两剑相斫,只听得叮噹一声响,半截儿剑尖坠于地上。 让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的是,断掉地不是那把丑剑,而是百炼青锋宝剑! 包括颜均在内,在场所有的工匠们,霎时都呆住了。 这怎么可能!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钢材与制炮 在工匠们震惊的眼神中,李啸笑而不语。 李啸前世作为二十一世纪钢铁冶金专业的大学生,当然知道,这个时代的百炼钢,其实有致命缺陷。 因为,钢的软硬,与碳素密切相关,含碳量高则硬,低则软。刀剑兵器,最理想的情况是外硬内软,外硬则刃口锋利,内软则剑身弹性好、不易折断。 偏偏百炼钢在反复锻打过程中,钢铁外层接触空气,碳被氧化,钢质因碳素降低而变软;内部不与氧气接触,碳素减少得不多。如此一来,形成外软内硬的结构,刃口软不够锋利,剑身脆硬而不够强韧。 诚然,百炼锻打有助于除去钢铁内部的渣滓,减少残留渣滓的尺寸,从而使其成分趋于均匀,组织趋于致密,细化晶粒,改善钢的性能;但含碳量分布不协调,是它不可避免的缺陷。 而且,时炼钢在加工中,因为反复折叠锻打,层与层之间形成了氧化膜,多次折叠又造成金属疲劳,所以锋利的同时,也变得很脆,经不起大力碰撞。 而李啸的那柄丑剑,因是用共析钢淬火后,整个剑身形成坚硬的马氏体,硬度极高,而在淬火后,重新加热,使剑身加温到500-600度,这叫做回火。淬火后再回火,钢铁内部形成回火索氏体,变得更加坚固、强韧、锋利无匹,远非百炼钢的硬度所能比。 这种淬火和高温回火的综合热处理工艺,现代的钢铁生产中,有个专用术语,叫做调质。 经过调质处理的共析钢,和老祖宗就会的百炼钢相比,在技术上超越了两千年,他们的碰撞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不言而喻。 只不过,因为这样的知识太超越了这个时代,那些基本上都是文盲或半文盲的工匠,要理解这样的现代知识,实在有些困难,故李啸无法对他们详说其中原理。只得含糊地告诉他们,这是自已以前碰到过一位高人,在其指点才得知的方法。 工匠们都是些只管吸取经验,倒也不愿细究根底的粗人,故李啸这个解释,也得以糊弄过去。现在知道了李啸这项崭新的坩埚炼钢技术,作头颜均等人皆是满脸喜色。大家都知道,现在有了这项高碳钢材生产技术,铁龙城的钢材产量可以大幅增加了,再不必象从前一样,碰运气才能出一块好钢。 同样满面笑容的李啸,向颜均问道:“现在铁龙城中,从事钢铁生产的人数以及生产设备情况,却是如何?” 颜均一脸自豪地急急答道;“禀李大人,自去年年底从河南带回的流寇俘虏,大批补入铁龙城中后,现在铁龙城中,共建有高炉6座,炒炉4座,每天的熟铁产量,平均为7万2千余斤,现在我铁龙城之处所产铁器,产量十分巨大,足以供应山东以及临近各省和蒙古诸部等处呢。” 李啸脸现微笑,心下亦十分欢喜。 他知道,要知道明朝工商业达到鼎盛的万历中期,一年的全国总共出铁量,也不过18万吨,铁矿消耗40至45万吨左右。 这个数字,听起来很多,但与现代中国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要知道在当代中国,早在2007年时,一年的钢铁总产量为48966万吨,与明朝相比,堪称天地之别,亦不为过。 而现在自已一天的钢铁产量,有72万斤,也就是36吨,那么,按一个月产20天计算,一个月的产量是720吨,一年的产量,则可达8640吨! 李啸的铁龙城,一年的钢铁产量,虽在现代中国微如毫芥,却亦足以傲视整个明朝各地的铁场与工坊。 而据现代中国探明,单县的铁矿蕴藏量,仅富集矿脉便有1亿五千万吨,足以供自已开采几十代了,李啸完全不必为矿石不足而发愁。 在李啸微笑沉思之际,吴亮犹然喜孜孜地补充说道:“李大人,现在我铁龙城中,人力安排大致为,挖矿队6000人,磨矿、洗矿、筛选以及运输人员4000人,操作高炉与炒炉的男工6000人,而锻冶场有男工1万8千余人,女工近1万人。另有弹药厂有男工500名,女工500人,投石机制造厂有男工500人、配合火炮火铳研制的男工有300人。” 听颜均说到火炮与火铳研制,李啸眼中一亮。 他在心下暗道,自已一直在关注其他方面的事务,却不知道,现在的火炮与火铳研制进度,进展得如何了。 接下来,李啸给颜均下了规定,要求他,从现在开始大批量坩埚生产钢材,以一个坩埚可产钢材50斤计算,每次用40个坩埚一同生产,使产量一次可达2000斤,也就是1吨的产量。因为坩埚是消耗品,重新制作坩埚需要时间,一个月就按15天生产时间计,使每个月的合格高碳钢材产量,达到15吨的最低生产标准。 李啸强调,用现在所生产出来的高硬度高强度钢材,全部用来制作并替换原有的枪兵精钢枪头,使枪头更锋利耐用。 然后,再用这类钢材替换盾兵的大盾蒙皮,使盾牌重量更加轻省,但防御力却可增强好几倍。 若钢材尚有多余,则供给火炮与火铳研发用。因为钢材的延展性与耐用性,可以比用熟铁制炮制铳强太多,李啸打算,在现有钢材可以足量供应的情况下,直接跃过原先用熟铁打制火炮与火铳的阶段,全部使用钢材进行生产。 对于李啸的要求,颜均一口应诺,他向李啸保证,一定会把这项钢材生产工作,保质保量加以做好。 从钢铁冶炼区离开后,李啸真接去了铁龙城西北区的火炮与火铳研发基地。 此时,火器总头赵杰,带着拂朗亚兰达,阿弥额尔,萨琮三人,以及一众李啸用盐款从东江镇换回来的工匠,正在准备试验铸造一部轻型红夷大炮。 按李啸原来的指示,赵杰等研发工匠,是要优先发展火炮,然后再研制火铳。 这是因为,现在的猛虎军,对于性能良好火力强大的火炮的渴求,远超诸如鲁密铳之类火铳。 这个年代,包括鲁密铳在内的火铳,因性能不稳定,打不响或炸膛的机率高,火铳手的威力,远远不如后世的陆军步兵。且以鲁密铳为例,平均只有50发左右的使用寿命,便会因为枪管开裂而报废,故其对于尚处于冷兵器向热兵器过渡的军队来说,并没有特别重大的帮助。 象猛虎军中,现在还剩下的四十多把鲁密铳,因已接近了鲁密铳的使用寿命。在下一次战斗中,李啸还真不打算再把他们派上战场。 而现在的猛虎军,其实最大的软肋,实是在于缺乏攻城手段。 上次攻打镇边城所,如果不是因为此城没有包砖,且年久失修导致城墙夯土松软,仅凭李啸的投石机投抛震天雷,根本不可能顺利攻下此城。 而镇边城所不能攻下的话,后来李啸的一系列计谋,都只会是空谈。 而要攻克重城,最佳的方法,当然是用重炮轰城,用极具冲击力的实心炮弹,狠狠撞开砸碎城墙与城门,这样的话,可以大大减少攻城时间,降低兵卒死亡人数,还可从气势上压垮守城敌军。 比如,在真实历史上,李自成在守卫潼关之时,清军将领多铎,为顺利攻下潼关,宁可多花近一个月的时间来等红夷大炮运来,也不愿意让手下兵丁蚁附攻城,从而平添不必要的死亡。 因为考虑到佛朗机、虎蹲炮、神威将军炮之类的火炮,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卫,威力皆是不足,且有投石机和震天雷可代替其部分功用,故李啸要求赵杰他们,在工匠人数有限的情况下,全力仿制出红夷大炮,让猛虎军也有能力攻打坚城。 见到李啸到来,赵杰忙令众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向李啸致意。李啸热情慰问了他们,特别是对三名葡萄牙人,李啸更用关怀的口吻,询问了他们的近况如何。 “李大人,我们在铁龙城生活得很不错,为了让我们生活得习惯,从住房到饮食,吴亮总管皆对我们安排得十分周到。”拂朗亚兰达一脸喜悦地向李啸说道。 “是啊,感谢上帝,让我们遇见了李大人,现在这里,我们每月拿足够的薪水,生活开销之类皆不用发愁,可以全身心投入火器研制,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萨琮眨着眼睛从一旁插言。 “李大人,我们在想,等到火炮研制成功后,我们还想把家属从澳门接过来,我会告诉他们,在这东方的国度里,生活条件绝不比在本国或澳门要差,我们也可以一家人团聚生活了。” 阿弥额尔最后发言,他一说完,三名葡萄牙人都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李啸。 李啸大笑,亲热地拍了拍各人的肩膀:“放心吧,你们的要求,本官承诺你们一定做到,火炮研制成功,你们便可去澳门将家属接来,从此一家团圆,就在我铁龙城中安心定居吧。” 李啸的回答,让三名葡萄牙人十分喜悦,随后李啸又与众人寒暄了一阵,便开始观看赵杰他们正在研制的这门轻型红夷火炮。 赵杰他们正在研制的的红夷大炮,是一门铜胎铁芯炮。 这是明末时,登莱巡抚孙元化等人,在获得青铜制成的西洋红夷炮后,进行仿制与改良,自行发展出来的一种先进铸炮方法。 而在同时期的欧洲,还是铸造同质的铜炮或者铁炮,而没有考虑混用两种材料以降低成本。一直要等到十八世纪中期水力机械普及以后,欧洲才出现铸造实心金属柱体,再钻孔而成炮膛,以获得性能较好得火炮的方法。 而这种火炮制作方法,简而言之,便是先铸造铁炮管,接着在上面再包以泥范,再浇铸一层铜炮管。这样结果就是外铜内铁双层炮管形式,可以降低火炮重量。并兼具铁炮铜炮的优点,即比铁炮耐用,又比铜炮便宜。这种炮不仅坚固耐用,射程比纯铁炮还要略远,成本也比纯铜炮要便宜很多。 这便是明末之时,自登莱火器研发基地投入使用后,孙元化等人,能够在几年内快速大量生产数以百计的红夷大炮的主要原因。 其实,这时的火炮完全可全部使用青铜制作,不但制作方便,性能还比铁炮好。实际上,直到1850年以前,不管东方西方,大部分的火炮还都是青铜或黄铜制的,特别是追求性能的大口径火炮更是如此。 但之所以,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铜炮却逐渐被铁炮取代,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欧洲是个缺铜地区,受限于铜的产量与价格,每门铜炮的价格,是同种型号铁炮的五倍! 这样一来,与铜炮相比,铁炮实在太便宜了。省钱还产量大,这就是几百年下来,为何西方各国无不大力发展钢铁铸造技术,并全力研制铁炮的主要原因。 而孙元化所发明的铜胎铁芯炮制造技术,算是两者折衷的产物。当然,也有考虑到中国缺铜的具体因素。因为中国与和欧洲一样,十分缺铜,是个有名的贫铜国。如果要和进口的红夷大炮一样,全部用青铜与黄铜来制造,因为铜价可把铁价昂贵得多,对于明末本以困难的财政来说,怕是无力负担了。 而真要解决铜矿昂贵的问题,除非大明帝国有能力把吕宋给占了,因为菲律宾的众多岛屿,皆是富含铜矿的地区。只不过,对于末代的明朝来说,这显然已超过了它的能力。 能把铜炮耐用的优点与铁炮廉价的优点结合起来,这也是孙元化的聪明之处。 至于目前的欧洲铁炮,虽然同样是铸造出来的,但性能比起有长期生产实践的铜炮来说,还是要差很多的。例如目前欧洲铜炮的身管寿命为1000发,铁炮则仅有600发。只有英国人生产的铁炮性能好一点,但其价格,却是欧洲其他各国所制铁炮的四五倍。 但实际上英国的铁炮性能好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采取了颇为奢侈的制造方法:他们不采用目前欧洲流行的煤炭炼铁法,而是全用木炭炼铁造炮,与明朝质量最好的闽铁生产类似,从而保证了铁炮的性能。 而有得必有失,英国铁炮性能良好的代价就是,整个英国的森林被砍伐过度,森林覆盖率极低。直到十八世纪,英国开始采用焦煤炼铁,才部份缓解了这个问题。但是最终要到19世纪下半叶,在发明了用造渣法脱硫脱磷的方法后,才算真正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虽然明末中国的火炮是由外国引进,但通过仿制与自力研究,实际上生产出来的新炮的各项性能不比西洋火炮差,一门铸好的铜胎铁芯炮,使用寿命平均可达近900发,而且在量产性与生产速度上,都比欧洲同类产品要好。 据说,当日孙元化制出这种中国独有的铜胎铁芯红夷炮后,一同参与研制的葡萄牙人都在感叹,中国人的智慧与能力,绝对只会在自视甚高的欧洲人之上。 故而,现在赵杰他们,继承使用这种孙元化在登州研发的铸炮技术,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原本兴致勃勃地观看赵杰他们带着一众工匠忙碌不停的李啸,让他没想到的是,最终,他却只听到了赵杰一声惋惜的轻叹。 “唉,怎么炮管又铸差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龙击炮 见到赵杰与葡萄牙人们懊丧的表情,李啸心里亦在惋惜不已。 只不过,他并未就此责怪他们,因为李啸知道,在这个明末时代,想要成功铸成一门火炮,到底有多难。 19世纪中期以前,不管东方或西方,因为铸造工艺不成熟,火炮铸造的废品率其实是相当高的。 《火攻挈要》中记载,由于当时铸造工艺尚不十分稳定,即使是在火炮技术相对成熟的欧洲,“铸十铳能得二、三铳可用者,便称高手”。也就是说,铸炮的废品率可高达70~80%以上!同时,因为废品率太高,还导致火炮的铸造价格,长期高居不下。 李啸记得,历史书上曾说过,此时火炮铸造废品率之所以如此之高,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 一个就是,炮管内外的冷却速度差距问题。由于这冷却速度的差距,炮管铸造时,稍不注意,就会在冷却时因为热胀冷缩而在火炮身管产生裂痕。而一旦炮管出现了裂痕,自然就是废品一件了。 另一个是,炮管的内应力不均匀的问题,会使炮管在内部出现细小的裂缝,这些些细小的裂痕,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而是隐藏在管壁金属内部,一经打放,就会暴露出来。 所以,当日登莱巡抚孙元化就规定,每次造好的火炮,即使在检验外表合格后,还均需作三次试放。 也就是,在炮管内填满火药但不装炮弹,连续打放三次,再检查管壁无裂痕者为合格。如果管壁有内伤,一定会在这三次打放中,裂开暴露,这样的炮管,也就只能淘汰了。 李啸注意到,现在火炮厂的试验区内,这样的报废炮管堆积如山。而在成品区内,竟只有区区十门重量为2000斤左右的轻型红夷火炮铸造成功,在空旷的库房内,摆成了小小的一列,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李啸心下暗叹,这近一年时间过去,才造出区区十门,产量未免太低了。而之所以火炮铸造迟迟上不了规模,这废品率太高,应该是个重要原因。 虽然李啸对于火炮铸造,也只有上获得得一点浅显知识。但他突然想到,也许,自已可以把这些后世的经验,向他们简略说明一番,让赵杰他们把握方向,再去加以解决。 李啸记得,在前世看过的历史书中,曾记载过,如果在铸造过程中,能到火炮炮管进行强化的话,可以大幅降低废品率。 所谓火炮身管强化,就是在炮管制造的时候,用各种手段,给炮管施加一个由外向内的预应力,这就可以抵销部份炮弹发射时爆炸产生的向外压力。一来可以大幅延长炮管寿命,大大降低废品率,同时加快铸造速度。二来炮管壁也可以不用做的那么厚,从而达到用较薄的炮管获得同样的膛压耐力的效果,因此便可以大幅降低火炮重量并节约成本,以十九世纪欧洲的经验来看,炮管重量降幅可达到20~50%之多。 李啸打算用延展性与致密性更好的钢材,来代替现在这种铜胎铁芯炮管,这样炮身重量当可大幅下降,也许,那近50%的下降幅度,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接下来,李啸向赵杰及三名葡萄牙人,简介了以下两种技术。 第一种,是内模水冷技术。 这种技术,是19世纪中期的美国人罗德曼,在南北战争时期发明的,故又称罗德曼法。当时据称可一举将炮管寿命提升五倍之多。这种技术又可称之为内模可控冷却技术,或者内模水冷技术。 而这种技术,其实说穿了,也十分简单,那就是,因为水冷比气冷还快,如果要让铸好的炮管里层比外层先冷却,那就往炮管内灌水,实施水冷就行了。 一般来说,铸好的红热炮管,在静置时的自然冷却,是由外往内,原因一是炮管外表面面积比内管大,其二是外面空气流通比内部快,这样自然外层比里层冷的快。但是如果能同时让炮管里层冷却,甚至使之比外层先冷下来,不但可以提升整根炮管的冷却速度,更可以提高炮管性能。 当然,若是真的傻乎乎地直接往红热炮管内注冷水,结果只会让炮管迅速破裂。实际上的具体做法是,把铸造炮管时,用来作炮管内模的模具换成空心的,中间加上冷却水管道,然后往里面注冷却水就行了。当然这冷却水管道必须要作成可循环样式,譬如说u型管,又或者把水管出口放在炮尾处,从里面开始注水之类的,这样才能持续循环冷却。 看到这里,可能各位读者都能感觉到,这样的炮管冷却方法,和电脑的cpu水冷十分相象。这种水冷法,唯一的问题是,冷却速度(也就是水循环速度)还是有讲究的,太快冷却的话内管还是会破裂,当年罗德曼也曾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反复的试验,才最终确定了大致的水冷速度。而现在赵杰他们要采用这种方法的话,也完全可以慢慢实验,找准技术参数,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而一但采用这种方法,对于赵杰他们来说,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大大降低废品率。 内模水冷技术,可以保证内外管冷却速度相同,或者经过实验与调整,将速度差异控制在安全的范围下,如此身管就不会因为冷却温度不一致,而产生裂疑与内伤。同时炮身因为内外紧致的程度一致,从而更加结实,没有暗伤,平均寿命可提高近五倍! 也就是说,普通铁炮只能打600发就要开裂不能再用的话,这种用水冷法制造的火炮,则能打个3000发才会达到使用寿命。 据罗德曼当年的数据来看,美国人在采用这个水冷降温技术后,铸炮的废品率从70%到80%,竟然降低到了个位数! 这种技术,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优点,那就是,可以更方便地铸造大口径火炮。 因为,在铸造超大口径炮时,由于口径越大,则内外冷却速度差距就越大。因此在自然冷却的时代,口径越大的炮铸造时的废品率也就越高。而铸造的价格,也会因此呈可怕的指数性上升。而如果要铸的火炮大到了一定程度以上,几乎就是百分之百的失败率了。 这也是为何登莱巡抚孙元化,在登州这几年时间里,大口径炮铸成的极少,而多为中小型口径的火炮的原故。 而赵杰他们现在铸成的10门火炮中,全是只能打6斤或8斤炮弹的轻型红夷炮,那种重达3000斤以上的重型红夷炮,一门都没造出来。 而现在如果使用内模水冷技术的话,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了,李啸一直想拥有的能打12斤或16斤炮弹的重型火炮,也就可以正式生产出来了。 李啸向赵杰等人说完这种技术,赵杰及三名葡萄牙人皆是一脸兴奋之色,纷纷用纸笔详细记录了下来。 李啸能明显感觉到,赵杰及一众工匠看向自已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之情,与那些炼钢工人看自已的眼神十分类似。 接下来,李啸再向他们介绍第二种火炮炮管强化技术。 这种方法,就是双层或多层炮管嵌套技术,亦称身管筒紧技术。与赵杰他们现在正在做的铜胎铁芯炮,很有些类似之处。但具体的制作方法,却是很有差别的。 这种方法,则是专门应对防止出现内应力不均匀而在炮管内部产生裂缝的问题。 只不过,孙元化的铜胎铁芯法,是直接用铁管作内模,再于外面浇铸铜管,这样的话,是没有办法制造向内的预应力的,也是这为何即使侥幸碰到所铸的炮管没有裂缝,也往往在试炮时出现炸裂的原因。 19世纪中期时,欧洲出现了一种炮管多层嵌套技术,简单来说,是在炮管制造时,造一个内管与一个外管,而外管的内径要比内管外径小一些,叫做过盈。理论上这样的内管是不可能塞进外管里的,但巧妙的地方就在这里,只要把外管加热烧到数百度,则由于热胀冷缩,外管会膨胀,其内径也会跟着放大,等到他的内径膨胀到够大超过内管外径的时候,就可以把内管套进外管里。然后等外管冷却后收缩,自然就会向内箍住内管,提供一个向内的预应力,使内层炮管变得致密紧凑,大大减少裂缝产生的空间。 而且,这种技术,真正使用起来也十分简单,只要能把外层炮管烧红使之膨胀套住温度相对较低的内管就可以了。 这种炮管多层嵌套技术,随着年代的发展,出现了很多种不同的铸造方法,例如说,外管可以不用一个完整的套子,而是用几个环的方式一一套进来。如果是一端有孔而另一端无的完整套子就称为炮套,若是两端有孔的环的话就叫炮箍。再者,除了内管外管两层外,需要的话也可以在外管上再套上第三层、第四层管子,以加强特定部位,尤其是承压力最大的炮膛尾部的耐压力。 这种层层上套的手段,是这种技术的额外优势。 众所皆知,大炮炮管壁一般不会前后一样厚度,通常是炮口的地方薄,炮尾的地方厚。这是因为火药在炮尾爆炸,因此炮尾承受的压力最高,而炮口承受的压力最低。如果作成前后一样粗的话,那么炮口的管壁厚度,实际上就是不需要的多余重量。 因此炮管一般会铸造成前细后粗的样式,但这样的话,在铸造上会较为复杂。而如果用多层炮管嵌套的话,则可以用同样粗细的炮管。例如前后一样粗的2公尺长内管,套上1公尺长的次外管,再套上50公分长的最外管这样的形式,就可以达成给炮管不同部位,提供相对应的厚度以承受不同压力,从而大幅降低铸造难度,并且提升制造速度。 这种技术的典型例子,就是19世纪中期德国的克虏伯大炮,以及英国的阿姆斯特朗大炮,这些引领时代潮流的优良大炮,都是多层嵌套技术的产物。 这种技术,其最大的优点,便是制造上手续简单,也比较安全方便。在十九世纪中后期的巨舰大炮时代,战舰的大口径主炮,一般都是用这种方式来制造的。 听完李啸再介绍完这层多层炮管嵌套技术后,赵杰及各位工匠,都有一大开了眼界的感觉。 李啸所提供的这些技术,其实真正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复杂的地方,为什么自已就是想不到呢? 很多时候,技术的瓶颈,其实真的要捅破的话,也就是一层窗户纸。李啸提供的这两项十九世纪才出现的铸炮技术,在真正生产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复杂性,而且不受技术基础限制,并不需要象二十一世纪现代陆军所用的大炮一样,使用什么镍铬合金钢,以用生产现代军用炮的精密机床。故而,现在李啸提供了技术思路与方向后,接下来的试验,赵杰和葡萄牙人,以及一众工匠,完全可以就此试验生产出来。 并且,只要制炮厂做好重点技术的保密工作,那么这些技术,是不会因为火炮在战场上被掳获而流出去的,也会难以被模仿。 “赵杰,本官要求你们,在我军钢材已成功生产的情况下,以后停止试验铜胎铁芯炮,全部改为用钢材制炮。可同时使用这两种技术,务必要尽早生产出适合我军使用的重型火炮出来。” 李啸用一种殷殷叮嘱的语气,对赵杰等人说道。 “李大人,有你这两项技术,赵杰我可谓是茅塞顿开啊!您放心吧,我会尽早将成品试产出来,一定包李大人您满意!”赵杰爽快地回答道。 最后,李啸与赵杰他们约定,现在已是九月,务必在今年年底前,将火炮制作成功,让生产工艺成熟。然后,看看到明年三月之时,能至少制出20门可发射12斤铁弹的重型红夷炮出来。 赵杰一口应诺,保证达到李啸的要求。 这时,他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眨着眼对李啸笑道:“李大人,那这新炮造了出来,大人可曾想好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李啸笑了起来,他沉吟了一下,便朗声道:“古语有话道,迅疾之攻,有如龙击。以本官看来,就将这新型钢制火炮,命名为龙击炮吧。” “好,好个龙击炮,端的有气势!”李啸的这个命名,让一众工匠为之叫好。 随后,李啸又与众人聊了一阵,便离开了火器研制场。 他离开时,令赵杰将已制好的十门铜胎铁芯炮,全部运往赤凤卫,以备使用。 而李啸在返回赤凤卫后,立刻有军兵前来禀报,说就在前天,收到了台湾拓殖集团团长丁佑,送来的飞鸽传书。 “哦,速速拿来我看。”李啸下令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来自台湾的家信 李啸迅速阅毕台湾拓殖集团团长丁估的来信,脸上不觉满是思索之色。 丁佑在信中,简介了拓殖集团,自今年五月十五日,启程前往台湾的经过。 他在信中告诉李啸,因为郑军的返回船只,是逆南风而行,全体拓殖人员在海上行驶了近一个月后,才终于到达台湾。 到达台湾后,李定国迅速带领台湾派遣军,接收了原先郑军驻防的各岗楼与军堡。丁佑与拓殖团副团长马华兴,以及一众文官,则接替了原先的郑军办事衙门,开始正式按李啸设定的计划,也和赤凤卫一样,组建了民政司,农牧司,钱粮司,商业司,监抚司,安全司等部门,开始正式运作。 丁佑告诉李啸,由于长期的海上乘船颠簸,以及初到台湾不服水土之故,2万余名移民中,约有七百多名老弱,或在途中,或在初到台湾之时不幸去世。剩余的近2万人,方顺利在台湾落脚安顿。 因为人数尚少,丁佑把他们全部集中在官府所在的大肚地区附近,与原先就有的残余5千福建移民杂居混处。 他希望,以这种杂居混处并互相通婚的方式,尽可能降低宗族势力的形成规模,使得基层组织管理起来更加方便。 丁佑在信中,以一种喜悦的语气,向李啸汇报道,现在那近2万的移民中,约有五千多户,已按每户授荒地五亩的规格加以分派,到现在为止,已初步开垦2万二千多亩荒地,加上福建移民的1千余亩稻田,共开垦了约二万三千余亩的稻田出来。这样的话,到晚稻收割时,以每亩二斗的标准,可收取税粮近5千石。 当然,这个数量,还是太少,丁佑在信中说道,据他在所接收的大肚,二林,南社三地探查,仅这三处,初步估算,尚有可开垦的荒地就有100多万亩,故他希望,李啸可以再派更多的流民过来,进一步加快拓荒的进度。 看完了丁佑来信,李啸在沉吟了一阵后,便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现在,因为清鞑子这次入关烧杀掳掠,宣府北路与东路,以及顺天府诸地,都有大量的流民产生,故李啸可以基本不用费力就可招收到大批的流民。 于是,李啸给陈子龙与许秀清二人下令,着他们在看看一个月的时间内,从这些地区至少招到20余万的流民,全部运往台湾拓殖开发。 如果有这20多万移民,近5万户家庭过去,李啸相信,这些流民至少可以新开垦出25多万亩稻田出来。这样的话,等到到次年后,以每亩五斗的税粮征收,可是25万石粮食的固定税粮。 这还只是李啸暂定的计策,李啸打算,等台湾的稻田产量,达到永历年间郑成功开拓台湾时,那种亩产近3石的产量时,便以每亩八斗税粮,以每年收两次的标准,加以征税,自此永为定例。这样的话,加上现有的二万多亩已开垦的稻田,近28万亩稻田中,可产出44多万的税粮了。 而现在李啸军中,单县、赤凤卫、以及海洋岛等地加起来,共有耕地158万亩,以每亩二斗的数量计算,共有63万石的税粮。 这样的话,每年总共有100多万的税粮,以一名正常成年人一年需3.5石米粮的量来算(考虑到浪费与损耗),足以供应近30万人的生活用度。 而现在而需要李啸提供粮食的各营军兵,工厂工人与政府人员,以及各类劳改俘虏、建筑劳工之类,可按总数16万人计,现有的粮食供应,已是完全的绰绰有余。另外还可看出,哪怕就是维持现有的粮食供应状态下,也足以支持李啸的下一步扩军计划了。 钱粮在手,天下我有。若有充足钱粮,李啸的雄心,将会再不受制约。 二人听了李啸这壮阔的移民计划,皆是心喜非常,二人大声应诺,向李啸保证会顺利完成这项任务。 陈子龙更是笑道:“李大人,能给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流民,谋得一条活路,这消息一传出,怕是不知有多少流民想来呢。” 招揽流民之事定下来后,李啸立刻给郑芝龙飞鸽传书,希望他遵从上次所定的协议,再派最少5百艘船只过来,把李啸新招收的20余万流民们,再度运往台湾。 五天后,郑芝龙收到了李啸来信,不由得为李啸移民的大手笔大大震惊。在感慨一番后,上次已尝到甜头郑芝龙,十分爽快地给李啸回信,说已立刻命令郑彩郑联兄弟二人,带大小船只六百艘,即刻北上赤凤卫,运送流民与物资,兼采购商货。 而在得知郑彩等人又要率队北返赤凤卫的消息后,这拔台湾的移民中,有不少在山东等地还有亲眷之移民,纷纷或是写信,或是求带口信,向北方的亲人通报近况或简单地报个平安。还有不少人,央求着郑彩的船队,再给山东的亲人们,带上些台湾的土特产作为礼品。 经台湾拓殖团长丁佑与郑彩等人沟通,郑彩最终同意,帮这些移民们,带回这些信件与礼品,只不过,考虑到船只载重与搬运不便,郑彩要求,只能运送小件礼品。 在得到了北上的郑军船只,可以带信件与小件礼品的消息后,台湾派遣军监抚司中,负责骑兵二队的监抚文官赵文采,十分高兴。 当天返回军营中自已那间的竹木房后,赵文采立刻点起油灯,铺开信纸,向在山东赤凤卫的自家哥哥赵文焕写信。 赵文焕赵文采两兄弟,原先皆是黄县的童生,因当日孔有德在山东兴兵作乱,全家被杀,仅剩两兄弟潜入山中,得以逃命。 后来,两兄弟皆被招入李啸军中做事,哥哥赵文焕原为赤凤堡民政司办事文员,后来,在李啸兼并了招远与黄县两地后,哥哥赵文焕,被委任为招远区安远乡民政分所副所长。 而赵文采,则一直在军中监抚司担任监抚文官,在今年五月时,其所在飞鹞子骑兵队,被选入台湾派遣军中,赵文采自然也随军前往台湾。 从当日渡海出发,到现在台湾安心定居,赵文采内心感慨颇多。在跳跃闪烁的油灯下,他沷墨挥毫,很快就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张纸。 为了便于读者观看,现在将赵文采这封信的内容,以半白话文形式,展示如下。 尊兄在上,愚弟顿首,愿全家安好。 自今年五月,愚弟从赤凤卫龙口港,渡海来台,自今已有近四月矣,愚弟在台一切安好,望尊兄勿念。 愚弟自五月十五日启程,在海上航行近一月,终顺利到达澎湖,随后再乘船转进到台湾中部大肚之地上岸。 因乘船者,皆是北人,不惯船舶,晕船者甚众,愚弟亦不适应,连日呕吐,米食难进,数日后方渐适应海上风波。然我等年轻力壮者,尚可撑住,其一众移民中,老弱者则更辛苦不堪矣。自离山东后,不时有老弱晕船生病而死,因天气炎热,为防瘟疾发作,故尸首不得保留,皆抛入海中作罢。余观其家属怮悲之状,扶舷号泣,亦是可怜。 到台湾后,我台湾派遣军,遂与驻守之郑军交接,接收其军营岗楼。愚弟所在的飞鹞子骑兵二队,先驻大肚沿海边,后被调防到近山地区,以防当地山野之土著。 尊兄,这台湾之地,风景气候却与山东卓然不同。其地湿热非常,巨木茂草从杂,越距山中土著近处,越多有瘴气蛮烟,每天海风萧然,常有暴雨突来,我等北人,一时实难适应这般溽热潮湿之天气。愚弟侥幸,尚未得病。然多有生疾者,或中暑,或发烧,或拉痢,且多有不服水土之老弱移民去世,实实令人伤感。 不过,孔子日,既来之,则安之。这台湾既已为李大人之土地,我等自是守土有责。却也不得不与那一众福建移民一般,居于随船前来的工匠们,用竹木搭成之小屋内,尚得聊解暑热,以为存身。 后来,幸得随军而来之医士,每日煮药派发,方使得大部移民,疾病渐消,并日渐习惯台湾之环境。 随后,台湾拓殖团长丁大人,开始给每户移民分授田土,一户实授五亩荒地,自行开垦耕种。就连那原先之五千福建移民,若有不足数者,亦配予五亩之地,以供其垦荒翻耕。 据官府安排,北人移民与福建移民,杂然相处,互相间居,屋舍相隔,俨然已成一体矣。后全部移民,被划为数乡,每乡均设了民政分所,从此治安晏然,乡间无事。 据丁大人讲,赤凤总兵李大人爱护民众,给每户农户免费了稻种,约定一年后再以税收抵之即可。另以十户一组,给包括福建移民在内者,皆免费配了从澎湖采买的耕牛,和我铁龙城所产的铁制农具,亦约定来日以税粮抵其价,故各民户极欣悦,纷颂李大人之恩德。 因李大人的善政,一众福建移民极为感动,纷纷自发来帮助我等北人移民,教习种稻之技术。余观其景,心下遂叹,古语道,播春风者,方为下雨,如今两处移民相善之状,然哉其言也。 以愚弟观之,这台湾之地,虽气候与环境,皆不甚好,但其土地,却是积肥甚深,极适种稻,沿大肚溪河两侧,不过月余,便是片片新开之稻田,远望稻苗青青,萋萋如画,观之令人心喜矣。 尊兄,自此之时,全部南下之移民,始得彻底之安顿。然我等移民虽安,我军驻守之岗楼,却开始多有当地土著前来骚扰。 按李定国将军之计,我台湾派遣军,对所来之土著,实施打抚相结之策。凡是恶意想来偷袭我军移民,偷盗财货,抢掠牲畜,甚至出手伤人之台湾土著,皆杀无赦,其头颅砍下,于各乡入口通道处筑成京观,以戒效尤。 尊兄,在大肚溪深林之处,有一土王名为大肚王,此人向来好勇斗狠,压服了附近诸多土人村寨,对我军移民与财货,甚是觊觎,前来我军各乡偷袭掳掠者,多为其部之民。起初之时,因其部凶悍而我军不备,多有百姓遭其荼毒。后李定国将军设计,趁其率部数百,前来大掠之际,于一峡谷处,前后截住,官军一起攻杀,可怜这纵横一世的大肚王及其部数百精锐,顿被我军杀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数百个头颅,被我军运回至官衙前,筑成京观。 经此战之威,我军在台中一带,威名大起,土著皆为震慑。自此之后,前来各乡偷掠的土著几近于无。余乃叹之,自古蛮夷畏威不怀德,以今观之,实非殊言也。 而那些仅仅是想与我军交换财物,采买物资,以济生活之土著,我军则以柔抚之。经李定国将军与丁大人商议,将大肚溪弯处一块空地,辟为榷场,并与这般土著约定,以每月上中下旬的最后两天,也就是总共六天时间,与其换货贸易。 榷场开辟后,愚弟亦曾去看过,开榷之日,由我军军兵在外严加守卫,以防有不怀好意之土著恶意捣乱。其榷内各处,我军则设了诸多商台,贩卖运来的海盐,呢绒,铁器等物,而多有土著则沿道摆开小摊,售卖鹿皮,牛角,椰酒,珍珠,玉石等物。商摊摆好后,便有大批汉人与土著入场,分别采买商品物件。 尊兄,你等不知,这帮台湾土著,生活极其穷困,几乎人人衣衫褴褛,鸠形鷎面。他们对我军之产品,极其感兴趣,每次开榷,我军所供之商货,基本被其采买一空。他们尤以得到我军之铁器为乐,我军所制的菜刀,柴刀,水壶,铁桶,铁锅,铁铲,铁锹等物,往往最先被一抢而光。 愚弟趁军中放假之机,闲逛过两次榷场,亦买了些须土著商货,买了上好鹿皮一件,大水牛角一根,海珍珠二十颗,以及数瓶子椰子酒。 现在,鹿皮我已让乡中裁缝,制成坎肩一件,极为保暖,山东冬日极冷,正好让尊兄穿着御寒。另再送尊兄两瓶子椰子酒,此酒以椰肉酿制,味道香甜醇厚,入口极适,亦赠给尊兄一尝。 而那水牛角,愚弟已请工匠制成牛角细梳一把,据说有护发温皮之效,便赠给嫂子。那海珍珠二十颗,也请工匠制成了项链,外观颇佳,就亦赠给嫂子为礼。 另有一件喜事,愚弟也要向尊兄禀明,我经人搭线,识得一当地的福建移民女子,为人甚是温婉和顺,我甚喜之,欲娶为妻室,就在这台湾安家而居。余念婚姻事大,特于此信中,求尊兄恳准矣。 尊兄,想来我兄弟二人,当日藏在深山中,以躲避孔贼之叛乱时,何尝想过会有今日这般安稳之生活!只是,余现在虽已生活安稳,只每念及被孔贼所杀之父母亲戚,悲从心来,每每情难自抑。子欲养而亲不在,如斯之痛,余心深喟矣。 纸短情长,余言亦不多叙。唯愿意尊兄全家,在山东生活安好,若将来有缘南北一聚,全家团圆,则余弟不胜欣悦之至矣。 赵文采写完信,小心地装入信封,又用蜡泥封好,再带上早已包裹好的礼物,大步向军营外正在集中收取信件与礼品的邮差走去。 这个夜晚,明月高照,海风浪浪,赵文采做了个梦,梦见在已是风雪交加的山东老家中,一向关心自已的哥哥赵文焕,烤着炭火,正在一盏闪闪油灯下,捋须细读自已的来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中华牌卷烟 郑彩的船队,于九月底从澎湖出发,因现在已是多刮北风,船队为逆风行驶,预计到十月底方可到达山东赤凤卫。 在郑彩率领六百艘船只的庞大船队,在路上航行之时,李啸现在正在关注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卷烟的生产进度。 自四月份开始在武定州等地,租种了45万亩土地,利用俘虏进行卷烟耕种以来,到了现在,所有的烟田都已收割并晾干完成。 烟田的产量,与李啸预想的差不多,平均算下来,每亩烟田的烤烟产量,只有100斤。那么45万亩烟田的总产量,便是4500万斤。 这个产量,其实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那些土地多为抛荒之地,肥力流失,古代又没有化肥施用,故根子上便有不足。而被强迫干活的俘虏们,生产积极性也不够,故能达到亩产100斤,也还错不算的产量了。 随后,这些晾干烤好的烟叶,被送到建在赤凤卫中蹲犬山脚下的卷烟厂中,在这里,这些烟叶被工人挑掠出残次烟叶,然后切碎成烟丝,再从市面纸坊中,定制薄而易燃的裱黄纸,进行人工卷制。 这些香烟与雪茄,全部加装了简易的过滤嘴。过滤嘴的材料,则是用棉花浸泡醋酸脱脂,再烘干成型,然后切成2-3厘米的长度,与烟叶一同裹入纸卷中,便制成了明朝时代的过滤嘴香烟。 由于裱黄纸与棉花,市面均可采购,故李啸并不打算这两样东西也自已进行生产,有钱大家赚嘛,而且也可以节约管理与人工成本。 在现代中国,一般来说,一公斤烟叶,能生产4条12包装的普通卷烟。或者是2条加长装的雪茄。 而李啸现在,因为无法象现代烟厂一样,用卷烟机进行香烟生产,全部还是人力手工包装生产,手段粗疏简陋,且为了保证质量,李啸去除一些质量低劣的烟叶,再加上运输与保管的损耗,这样一来,估计一公斤烟叶,可能只能生产2条普通卷烟,或是一条加长雪茄。 当然,李啸在明末这样简陋的条件下所生产的卷烟,与现在香烟厂生产的卷烟对比,无论是口感,还是抽吸效果,皆是要差得多。 毕竟现代中国香烟生产的各类香精、糅制剂、添加剂,以及特制易燃无味纸张,还有包装香烟防止吸潮的锡箔纸,都是李啸在明朝永远不可能生产出来的。 说句玩笑话,如果李啸在明朝这么简陋的生产环境下,生产的卷烟能达到现代标准。那现代中国的卷烟厂厂长,制烟工程师,车间技术人员等等,都可以去捂面自尽了,呵呵。 只不过,在明末这个只有粗劣的山烟与水烟的年代里,李啸能生产出这种过滤嘴香烟,已经是划时代的产品了,足以让明朝时代的人们为之震惊。虽不能与现代香烟媲美,但与明代的那些粗劣的山烟水烟相比,已是难得的高档享受。 这便是时代的差距。 现在45万亩烟田的烟叶总产量,为4500万斤,除去残次烟叶,以及各类运输损耗,能用于实际生产的烟叶数量约为4000万斤,也就是2000万公斤,那么,从理论上来算,45万亩烟田一年的总产量,总共能产出4000万条香烟或2000万条雪茄。 李啸的卷烟厂,规模很大,占地极广,由原商业司官员胡忠文担任厂长,内有工人1万余人,其中女工占绝大多数,多为赤凤卫军兵及各厂工人的家属,毕竟卷制香烟是个细致活儿,女工做这样的事情,比男工更适合得多,整个卷烟厂内,只有少量的运输工人为男工。 胡忠文向李啸报告,经在厂子里实际考查发现,一名女工在一天四个时辰的工作时间内,手头快的可卷制13条,手头慢的也可卷制10条香烟,平均速度为每人每天生产11条普通香烟。而要生产4000万条香烟的话,一年下来,平均每天均需卷制10.9条,正好与工人的卷制速度相匹配。 这样一来,以这个速度,正好可以保证工人们一年到头都有活干。 李啸给这种卷烟,取了个响当当的名字。 中华牌卷烟。 这个后世的著名香烟品牌,被李啸堂而皇之地用在几百年前的时代,倒是一点也没有违和感。 李啸有理由相信,在这年代,他所制的中华牌过滤嘴香烟与雪茄,应该是引领全世界香烟潮流的第一品牌,中华这个品牌名字,听上去就大气磅礴,完全符合李啸心目中的香烟品牌定位。 李啸在一个卷制车间中,兴趣勃勃地观看了卷制香烟的全过程。 李啸看到,在一张长桌子上,有六个女工在上面,坐姿分别为两端各一名女工,中间四名女工两两相对并排而坐。 最前端的女工,将烟丝分类均匀称重码好,已做成2厘米长的圆柱型小块棉花,和一小块一小块的裱黄纸,也皆分类码好,然后递给坐在中间的四名女工。 这时,中间的四名女工,分别接过上面的女工递过来的生产物料后,只见她们先是敏捷地在桌上摊开一小张裱黄纸,然后迅速抓起那已分类码好的一小掫烟丝,置于裱黄纸的上端,然后先松松卷成约一厘米宽的卷烟,再于下端的空隙处,立刻塞入已修剪好呈圆柱状棉花,再全根裹紧,用米胶糊紧香烟的边缘。然后用小剪子将两端露出的烟丝与棉花头子剪掉,使外型更美观。 这步工作完成后,这四名女工分别将卷制好的香烟,拔给最下端的名女工,由这名女工将已卷好的香烟,以每盒20根的规格,用厚黄纸包裹成立体长方形,然后再塞入上已盖了中华二字品牌名称的硬纸盒中,贴上封条,一包香烟便制成了。 而等到有了十二包香烟之时,这名女工再把这十二包香烟,连同配备的一小块火石与火绒,一起用印中华二字的厚黄纸,裹成长条状,再用胶水与封条包好,一整条香烟便制成了。 李啸接下来,再看了看雪茄车间的生产过程,与香烟基本类似。只不过,雪茄外型更大,每包也是二十根。同样也是十二包雪茄,整装成一条。 最后包装车间的男工,以50条香烟装成一箱的规格,钉装入薄木箱中,贴入封条,放入仓库保存。 李啸点起了一根过滤嘴香烟,用火石点了火,深深地吸了口,好好地品尝了一下,自已费了心血制出来的香烟是什么味道。 李啸感觉,这种自已制出的过滤嘴香烟,味道比现代香烟要冲得多,不够绵合醇厚,烟叶的腥气与焦油味也比较重,只不过,相比这个年代李啸品尝过的那种粗劣呛鼻的山烟与水烟,那味道却是好太多了。 品尝过香烟的味道后,李啸信心更是充足,他相信,只要这批香烟进入了市场,一定会深受广大明朝烟民的喜爱。 李啸本想立刻开发奢侈品香烟种类,专门针对有钱人,研制出高级香烟,这类香烟,会挑选上好烟叶,精心烤制,除赠送火石火绒外,另赠送精雕细刻的烟斗一只,再配以奢华艳丽的木盒包装,这样一来,售价当可大幅提高。 只不过,因现在卷烟初产,李啸不打算一步吃成一个胖子。他打算,等过上几个月,待香烟市场培育扩大后,再来生产高档香烟,应当效果会更好。 看到整个人数浩大的卷烟厂内,各类人、物料、成品皆是井井有条,乱而不乱,呈现出初步流水线作业的情状,李啸心下十分满意。 他大大表扬了卷烟厂厂长胡文忠一番,让胡文忠受宠若惊,立即向李啸表态,定会更加尽加管理好卷烟厂,让卷烟的产量与质量都得到充分保证。 听了胡忠文的表态,李啸很高兴,又勉励了他几句,接下来,李啸开始考虑香烟的定价问题。 至于这香烟的售价,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资料来看,普通的一条香烟,出厂售价为2钱5分银子。 据说这些原产印尼的香烟,在销往英国、荷兰、法国等地后,一条普通香烟的价格,竟然可1英镑,换成明朝的银子价格,那就2至3两银子! 这简直是贩毒般的暴利! 只不过,李啸考虑到明朝国内大部分人的生活水平,为了培育以及引领市场,他打算在荷兰人的出厂价上,再把售价大幅降低,以一条普通香烟1钱5分银子,一条普通雪茄3钱银子的批发价格,进行销售。 这个价格,李啸相信,对于普通的烟民市场来说,应该还是很吸引力的。 可以简单算出,若把这4000万条香烟全部售出后,总共销售额竟可达600万两! 这是一个相当惊人的销售金额,而生产香烟成本,与其惊人的销售数额相比,却是可谓不足挂齿。 而根据相关人员的报告,李啸粗算了下,总共的香烟生产成本,主要包括了以下方面。 1、45万亩的土地租金25.5万两。 2、4万5千名俘虏的伙食费以及相关管理住宿花费,监管人员薪水、耕牛、农具、烟草种子等费用加起来,一年下来约为60万两。 3、打点当地官吏费用,约为2万两。 4、兴建烟厂及桌椅工具等费用,约为5万两。 5、卷烟厂工人薪水,一年下来,为7万2千两,伙食费约为8万两。 6、卷制香烟的纸张,过滤棉花,厚黄纸,包装盒,外钉木箱,以及相配的火石火绒等物,据现有资料计算,一条香烟的这些附加成本,可均摊为0.2分银子。按4000万条计算,约为80万两。 这样可以算出,生产这4000万条总共的成本花费为,总共约为180万两。 这样的话,李啸若把这批香烟全部销售出去后,纯利竟可达420万两,利润实在惊人。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让明朝市场接受这样的产品,大概要多久的时间。这一点,李啸心里还没底。 在蹲犬山卷烟厂正式生产只过了五天后,东江镇的副总兵沈总祥,带着副将王庭瑞,率着一众船队,熟门熟路地来赤凤卫采购商货。 李啸立即不失时机地,向他推荐卷烟厂新制出来的中华牌香烟。 “沈兄,王副将,你们看,这便是我军研制出来的新式中华牌卷烟,这种细且短的,叫香烟。这种粗而长的,叫雪茄。。。。。” 李啸用一种神秘的语气,向二人介绍自已的香烟产品。 沈总祥与王庭瑞,见到这般新奇事物,两人眼睛皆是瞪得溜圆。 在将手中的香烟,仔细地观看把玩一番后,两人才用火石点了火,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很快,两人脸上渐渐露出喜色,陶醉地微眯上眼,沉浸在吞云吐雾的快感之中。 一根烟抽毕,沈志祥以一个潇洒的姿势弹飞烟头,然后一脸笑得稀烂地对李啸说道:“李都督,你这中华牌香烟,实是相当不错!老哥我先订20万条,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李都督可得给俺一个优惠价哦?” 沈志祥说完,一脸殷切地望向李啸,一旁的王庭瑞,亦是一脸期盼状。 见他这般急切的神态,李啸突然起了个给他报个高价试试水的心思,于是,他笑道:“沈兄,兄弟为了制出这香烟,可以花了大成本的,这价钱,怕是难得便宜了。” “说个实价,咱兄弟不来虚的。”沈志祥摆了摆手,对李啸的话语颇不感冒。 “这样吧,香烟每条3钱银子,雪茄每条6钱银子。” 李啸以翻倍的价格向沈志祥报完价,沈志祥立刻有如被开水烫了一样惊叫起来。 “我的天!李都督你这香烟货是不错,量也实在,只是开价恁狠,不太实在啊,咱兄弟,怎么也优惠点是不?”沈志祥换了一种可怜巴巴的语气对李啸说道。 李啸大笑起来,他长叹一口气道:“罢罢罢,谁让沈兄是李某老朋友呢,兄弟我也一口报个交底价,每条香烟与雪茄都打个七折,香烟一条2钱银子,雪茄一条4钱银子,怎么样,咱兄弟够实在了吧?” “好!冲李都督这爽快劲,成交!俺进12万条香烟,8万条雪茄!若销得快,下次俺们再来买便是。”沈志祥拍手大笑,立刻同意了李啸的报价。 收到了5.6万两银子的卷烟货款后,李啸一脸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有了沈志祥的第一批订货,李啸的香烟销售,开了个好头。 现在,李啸可以确信,如果沈志祥能接受这个,香烟一条2钱银子,雪茄一条4钱银子价格的话,那么在明朝其他地方,当可同样以这般价格批发销售,这样一来,可比李啸原先设想的价格,要获利更多。 如果真能把4000万条香烟全部以2钱银子一条的价格销售出去的话,那可是800万的销售金额啊,刨去成本,可是620万的纯利润! 这是相当惊人的暴利了,其利润与李啸军的丝绸与钢铁产业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在后世,国家会把烟草行业牢牢抓在自已手中,使其成为国家利税的重点,并进行垄断经营。 有了这笔巨大的收入,李啸将会如虎添翼。 李啸知道,沈志祥此去,除了少量卖给东江镇的军兵百姓外,大头应是辽西与清朝的销售。以李啸估算,沈志祥这个黑心商贩,极可能在李啸的批发价格上,再翻了两三倍不止,获利更是惊人。 不过,就算让他占据东江、辽西与清朝的销售地盘,李啸生产的香烟,还有整个明朝的国内市场,以及关外的蒙古诸部,甚至东边的朝鲜,都应会有一定的销售份额。并且李啸相信,那南边的郑芝龙,只要尝过了自已生产的香烟,一定也会大力买进,再转手加价卖去南洋与日本。 也许有一天,自已还能把中华牌香烟,卖到欧洲与美洲,卖到整个世界。。。。。。 。 。 附录:(简答战国强锋兄弟的疑问) 据我手下的资料,粗略答复下。 铁模铸炮,是清人龚振鳞于鸦片战争期间发明,算是中国人领先世界的技术。 鸦片战争时,浙江嘉兴县县丞龚振麟,被上司调到宁波军营,受命赶制火炮。因其事甚急,因此他发明出铁模铸炮法,以其快速生产火炮用以对抗英军。 具体方法为,首先以腊制造火炮,再几次翻砂作成铁模。铸炮时,先将铁模的每瓣内侧刷上两层浆液。第一层浆液是用细稻壳灰和细沙泥制成的;第二层浆液是用上等极细窑煤调水制成的。然后,两瓣相合,用铁箍箍紧、烘热,节节相续,最后浇铸金属熔液。待浇足熔液,冷却成型以后,即刻按模瓣次序剥去铁模,如剥掉笋壳一样,逐渐露出炮身。 与泥模铸炮相比,铁模铸炮的优越性在于:工艺简便易行,节省模具原料,不受气候条件限制,缩短制造周期,降低生产成本,没有湿气问题,尤其是解决了不出蜂窝(气泡)的难题,提高了火炮铸造质量,大幅降低铸炮废品率。 只不过,之所以我在文中,没有立刻让工匠们采用这种方法,其实是有原因的。 首先,这种技术的细节,诸如浆液成分与铁模的翻砂制作方法,李啸并不明白,所以无法仅凭语言指导,便能向工匠们指明方向。 然后,从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上半叶,整个世界还是通行泥模铸炮技术的,这批来自登州火器营的工匠们,选择惯用的泥模铸炮,自是再正常不过之事,比凭空摸索只有一个空泛概念的铁模铸炮,要顺手得多。 最后,铁模铸炮,以后在李啸军中,也会慢慢地摸索出来,加以实用,只不过还需要时间与实践,不可一蹴而就立刻实现。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亲往台湾 崇祯九年十月二十六日,平妻祖婉儿为李啸生下了一个女儿。 身体虚弱的祖婉儿,听到接生婆子与一众丫鬟欢笑着跑来告诉自已,生了个大胖千金之时,她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祖婉儿在心里,其实是一直想给李啸生个儿子的。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已如果生了儿子出来,也一定会象李啸一样英武雄俊,人中豪杰,自已在这李府之中,也就会更有地位了。 自已虽是平妻,只是现在正妻朱媺姵已生了儿子,而自已却只是生了女儿,祖婉儿感觉自已一下子就被朱媺姵比下去了。 那李啸,会不会就此看轻了自已。。。。。。 她心乱如麻,最终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唉,为什么天不遂愿呢? 只不过,当产婆把孩子包好在襁褓中递给她时,看到孩子那颇似自已的粉嫩可爱的小脸蛋,祖婉儿心头母爱大起,原先的不快已去大半,她把这个从她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小东西,左看右看,一脸痛爱,完全已是爱不释手了。 而在这时,李啸已在一名丫鬟的带领下,快步进入产房而来。 “我的宝贵闺女呢,快抱给本官看看!” 李啸一入房内,立即笑着大声喊了起来。 “嘘,你小声点,别吓着孩子。”祖婉儿微支起身子,向快步走来的李啸,轻声嗔怪道。 李啸快步过来,轻轻抱起放于祖婉儿一侧的孩子,反复细看,边看边笑,边笑边亲,一脸喜悦至极的表情。 “好家伙,足有六斤多重呢,以后一定是个壮实的好姑娘。”李啸嘻笑着,一边轻轻地捏了一下孩子的小脸,孩子被他一弄,顿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你看你,叫你好生抱着,这下可把她弄哭了。”祖婉儿瞪了他一眼,嗔语道。 不过,祖婉儿话虽这么说,便看到李啸对这个女儿这般喜爱,心下还是十分高兴的。 “李啸,我问你,你可要说实话。” 祖婉儿想了想,还是轻声对李啸说了一句。 “哟,看你这严肃的小模样,你说吧,为夫一定从实而答,哈哈。”李啸完全不以为意,继续笑着逗抱在怀中的孩子。 “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李啸脸上的笑容一顿,他立刻在心里,明白了祖婉儿在担心什么了。 他扭过头来,微笑着对祖婉儿说道:“婉儿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一直有点小心眼,实话和你说吧,为夫可不是重男轻女之人,无论男孩女孩,我皆是同样喜欢,你别多想了。”李啸轻轻地放下孩子,疼爱地抚摸着祖婉儿散乱的发丝。 祖婉儿轻嘤了一声,便有如一只温柔的小猫一般,在他怀里享受爱抚与温存。 不多时,朱媺姵、卓那希、英格玛等李啸的一众妻妾,皆跑入房中看孩子。每个人都对李啸这个女儿疼爱有加,互相小心地传递观看,一边叽叽喳喳地评论着。 “看这孩子的脸蛋与小嘴,跟婉儿多象啊,长大了呀,一定是个小美人呢。” “就是啊,这孩子皮肤也好,又白又嫩,真是惹人喜欢,让我多抱抱嘛。” “你们看,她虽刚出生,却一头青丝如墨,极有富贵相,以后呀,一定能嫁个公子王孙,哈哈。” 看着妻妾们和乐融融的样子,李啸心下极为欢喜。 这时朱媺姵抬起头来,向李啸笑着问道:“夫君,可想好了,给我们的小美人取个什么名字么?” 李啸略一沉吟,想起了前世所学的一首古赋,便微笑道:“张衡《思玄赋》中,有语句为,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以我之见,就将孩子命名为李婧吧。婧者,柔美贞洁之意,其意甚好。” 朱媺姵笑道:“夫君这名字取得真好,来,让我再抱下小婧婧。” 各名妻妾你争我抱,整个房间一片欢声笑语。 。。。。。。 三天后,郑彩的船队抵达了赤凤卫龙口港。 此时,从北直隶,宣府镇,以及山东当地的招揽流民的官员,经过了近一个月的招揽,已全部率领流民返回,据民政司统计,总人数竟达到36万3千多人,比李啸预定的人数,差不多翻了一倍! 负责招揽流民的陈子龙与许秀清二人,向李啸解释道,各所以有这么多流民,主要是因为现在陕西与山西等地流贼猖獗,导致大批的秦晋流民,背井离乡逃入了宣府镇与北直隶等地,故在李啸的这次招揽活动中,与那些因鞑子入侵而成为流民的当地居民一起,被一并接收过来。 明白了原因的李啸,倒也没有细究什么,毕竟台湾有大批荒地等待着移民来开垦,这36万多人完全可以容纳得了,而这些流民,历经辛苦,千里跋涉来到赤凤卫投靠自已,自已自然也不可能将他们再加以遣送回去。只不过,在乘船南去的时候,会更加拥挤一些罢了,另外需要供应的米粮,也会相应增加不少。 不过,这些困难,还是比较容易解决的。 他遂下令,把这批流民,暂时全部在赤凤城外搭建帐篷居住,就地休整三天,然后前往台湾拓殖。 李啸同时决定,这次运送流民,他要亲自前往台湾。 毕竟只有自已亲自去了台湾,才能更加了解实情,也能更好地对台湾将要如何经营,作出判断和决策。 在郑彩郑联兄弟到来后,李啸热情款待了他们。宴席上,宾主互相劝酒,觥筹交错,气氛十分和乐。 酒足饭饱之后,李啸向郑氏兄弟,特别推荐了赤凤卫所产的中华牌香烟与雪茄。 对于这两样东西,郑彩与郑联倒没有与那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一样,那般充满好奇与兴趣,因为这种卷烟,他们早已见过。 早在十六世纪二十年代之时,这香烟与雪茄,荷兰人在印尼等地就有生产,不过荷兰的香烟价格要昂贵一些,卖到台湾的批发价,基本为3.5钱至4钱银子一条。 在品尝过李啸的卷烟厂所制的中华牌香烟后,郑彩与郑联惊喜地皆发现,李啸这里所产的香烟,与荷兰人所产的相比,味道完全不比其差,更是多有过滤嘴这个小东西,大大降低了香烟烟雾的呛鼻感觉,却是更高档也更健康。 而最让郑彩郑联二人高兴的是,这样看起来更高档的过滤嘴香烟,李啸给他们报了个更优惠的价格,那就是与当天报给沈志祥的一样,香烟每条2钱,雪茄每条4钱。 见李啸这般大方,郑彩与郑联二人皆极为十分欢喜,立刻爽快加以同意。 郑彩迅速地想到,如果把这批香烟转卖到南洋或日本,完全可以翻个三倍的价格,而且这个外型看起来更高档的香烟,应该会比荷兰人制成的没有过滤嘴的普通香烟,更受烟民市场欢迎。 从十月初正式生产到现在,李啸总共生产了约200万条香烟,130万条雪茄,除了沈志祥买走的20万条外,另有40多万条被山东、北直隶、南直隶、河南等地的客商买走,另有40万条卷烟,运往了宣府镇金汤城,供应宣大地区及蒙古诸部。 而现在剩下的230万条卷烟,郑彩见李啸报价优惠,且北来山东一趟不易,便要将全部剩余的香烟,统统买走。 李啸见他竟然要全部买走,自是十分欢喜。随后,他复与郑彩商定,这次运送流民,李啸自已,将会亲自带领移民集团前往台湾,路上伙食自理,就以一个流民2两银子的运价相抵,这样总价为约57万两。李啸再算个整数,包括再要装运的粮食,商货,以及护卫人员一起,总共的运价为60万两。 而郑彩采购的这230万条卷烟中,包括150万条香烟,80万条雪茄,总价为62万两银子,李啸再度慷慨表示,零头就不计了,就以这批香烟的货款,来抵消郑彩船队的运费。 因为流民人数众多,李啸与郑彩约定,这次南去台湾,需至少空出300多艘船只来运送流民。等李啸复乘郑彩船队北返山东后,再用香烟抵消运费。 郑彩对李啸的这个条件毫无异议,他甚至还在想着,等下次船队再来山东之时,李啸这边应该又生产了大批的香烟与雪茄,自已却正好同时买了回来,然后再大肆贩运转卖到南洋与日本。 达成协议后,宾主双方感情更融洽,毕竟这年头,没什么能比利益与财富,更能笼络人心的了。 崇祯九年十一月初二。 这一天天气十分寒冷,暗云低垂,海风凛冽,细微晶莹的雪花,从空中飞扬而落,海天之间,充满了苍茫萧瑟的味道。 李啸带着李浩然的百余人的护卫队,以及1200名辅兵,率领着28万3千流民,以及大批的医士与建筑工匠,再带上了早已采买准备好的500万石粮食,600万两银子,以及大批的各类赤凤卫出产的商货,登上郑彩的船队,南去台湾。 运送粮食商货银两等物资的船只,早在前两天便装上了船,共装运了近一百艘大船,郑彩等人采购的卷烟、铁器、呢绒、生丝,绸缎等商货,则也装了150多艘大船,总购货额达到三百多万两银子。 其余的350多艘船上,赐分别装运这36万3千名流民。平均每条船上乘坐了1000多名流民,虽然多有拥挤,却还基本乘坐得下。 同时,李啸给这600艘船只,每艘船上配了20名辅兵,以和郑军士兵一起维持秩序。而全部的医士与工匠,以及护卫队,则全部与李啸一起,乘郑彩所坐的那艘最大的一号福船南去。 36万流民上船的规模极其浩大,幸得民政司早作了规划,给每批流民都划分了具体的船只编号,这才使得流民上船时的队伍,忙而不乱,虽规模宏大,却井井有条。 一时间,码头上哭声一片。 流民们这般伤感,其实亦是情有可原。因为每个流民都知道,此去南行万里,今生今世,恐再难回北方的家园了。 只不过,在残酷的生存问题面前,一切的乡愁,都只能被悄悄地藏在心里。 一户户流民,衣衫褴褛,拖老带小,带着仅存的一点家当,分别上了船,随后消失在满船的人海中。 据史传,整个明末的流民数量,前后相加多达近千万,在李啸眼里,这36万名流民,能有机会去台湾谋生,其实是还是难得的幸运儿呢。 如果李啸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些流民的命运,估计会相当悲惨,不是死于饥寒疾病,就是死于刀剑砍杀,最终在这一片战乱与饥荒的血腥年代中,默默死去,成为史书了一个冷冰冰的死亡数字。 而现在,李啸相信,这些流民,却有如一颗颗种子一般,被自已撒拔向遥远的异域,然后在那里生根发芽,自此之后,流民得以休养生息,繁衍子孙,而那些被汉民百姓们辛苦开辟的异域土地,就会永远地成为中华固有的领土了。 从流民开始上船,到全部船只离岸而去,整整花了近一个白天的时间。 而李啸,亦在码头处,与自已的一众妻妾相拥告别。 因为祖婉儿尚在坐月子,故没来送别,只有朱媺姵、卓那希、英格玛三人前来。想到女儿李婧刚出生不久,还未享受多少父爱,自已便要离她而去,李啸心下颇有些愧疚。 妻妾们看着腰佩宝剑,肩披红艳披风,一身高级武官打扮的李啸,每个人眼中都满是深情与不舍。 “夫君,你此去台湾,大概要呆多久?”头发被凛风吹得有些散乱的朱媺姵,一脸牵挂之色地向李啸问道。 “从赤凤卫到台湾,来回便宜两月,另为夫在台湾,恐至少也要呆上两个月,大概要四个月后方可返回山东。”李啸沉吟了一下,又对她轻声说道:“姵儿,为夫此去,就拜托你好好照顾成儿了。” 朱媺姵凝视着他英俊的面孔,轻轻点头,柔声道;“夫君你放心吧,成儿我会好好照顾的,我们一起在赤凤城等你回来。” “李啸,那你去了台湾,我在山东呆了这么久,也该返回土默特部去了。就等你下次再来草原时,我们再相见吧。”朱媺姵刚说完,英格玛对李啸朗声笑着说道:“我可记得,你说过,要把我从土默特部风风光光地娶过来哦。” 李啸大笑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李啸言既出,行必果,看看明年此时,我亲去土默特部,向你父汗与母后提亲,将你风风光光地迎纳进家门!” 英格玛飞给他一个媚眼,却同时狠狠地在李啸腰间猛掐了一下,疼得李啸呲牙咧嘴。 “夫君,你此去台湾,千里迢递,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已。”一直没说话的卓那希,声音怯怯地响起。 李啸扭过头,看着卓那希娇小柔弱的身影,又看着她满是关切的神情,心头又暖又涩。 这个身世悲惨,被自已幸运救起,现在已成自已小妾的满洲女子,总让李啸充满了保护的欲望。 “嗯,我会的,现在天气寒冷,你们几位也要多加保重。要知道,你们可是我李啸,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牵挂之人哪。”李啸深情说完,给了每名妻妾,一个深深的拥抱。 在将近傍晚时分,与一众妻妾依依不舍的李啸,终于登上那艘领头的一号福船而去。 海风萧萧,细密的雪花已是漫天飞舞,南面的龙口港越来越小,天地之间,一片茫茫都不见。 在这样的空旷单调的环境里航行,李啸感觉脚下的船只,倒仿佛静止了一般,似乎永远地停滞在这越来越昏暗的海天之间。 凭舷而望的李啸,任凭冰冷的雪花抚摸过英俊的脸庞,他目光深沉,表情严肃,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彰化城 马铃薯 李啸那规模庞大的船队,乘着北风,绕过山东半岛尖端,一路南下,在二十一天后,也就是农历十一月二十九日凌晨,抵达了台湾中部,丁佑集团所在的大肚地区。 整个航行,还算十分顺利,只有大概两千多名老弱,因为受不了海浪颠簸,长期晕船,而在路上生病去世,其余的36万多名移民,全部健康到达了台湾。 这一次,之所以不象上次丁佑等人一样,要先在澎湖停靠,再转乘小船前往台湾本土,是因为,大肚溪河到台湾海峡的入海口,已建起了一座简易的港口。故李啸的般队,可以顺利地直接驶向大肚地区,在这里停泊下船。 因这港口刚开发之际,多有野鹿出没,故台湾拓殖集团团长丁佑,因物取名为鹿港,他应该不会想到,这个名字,却与后世的台湾彰化县的最大港口,正巧同名。 船只驶近大肚地区海岸边时,李啸已可以在越来越明亮的晨曦中,清晰地看到,整个大肚地区,呈现一片东高西低的平缓地势,这个现代台湾称为嘉南平原的地方,海边波平浪静,岸上沙滩上,那高大的椰子树,密密成林,婆娑摇影。而目光尽头,则是呈现出一片暗青色,巍峨绵延的台中山脉。 李啸欣喜地看到,大肚溪河两岸,原先荒芜一片满是杂草灌木的土地上,已分散着星星点点的村落民居,片片相连的新辟稻田,逶迤入天际。 此时,田中晚稻早已收割已毕,只剩下一片光秃而整齐的稻荏,而砍下的稻杆则堆起了一座座高塔,有如沉默的哨兵一般,静伫在稻田的海洋中,不时可见孩子们在田埂上欢笑着来回跑动追逐,这些由移民构成的村落,已充满了一种闲适悠远的南方乡村风情。 这时,拓殖团长丁佑带着副团长马华兴,台湾派遣军总指挥李定国,副指挥罗正等人,在鹿港码头上,恭迎李啸下船前来。 此时,郑彩郑联兄弟二人,见到运送的任务已顺利完成,脸上皆满是轻松之色。两人正盘算着,赶紧卸下乘客与李啸自带的物资,自已好带着那装了150多艘大船的商货,返回澎湖去向郑芝龙邀功。 随后,李啸与郑彩郑联兄弟二人辞别后,便领着一众护卫骑兵下船。 下得船来,与众人热情了寒暄了几句,又连声赞扬了丁佑等人的治理成就,让丁佑李定国等人心中皆十分欢喜。随后,便在丁佑的带领下,往官衙走去,丁佑早在此处为李啸备好了接风酒宴。 李啸等人虽先行离开,但码头上的装卸工作却是井然有序。 为避免出现混乱,一艘艘船只,轮流在码头上卸下满船的乘客与物资。下得船来的36万余名流民,则分别在派遣军军兵带领下,先行就地登记,再前往各处已建好的帐篷处安顿,开始沐浴吃饭休息。而船上的各类粮食、银钱、商货,也按种类分批登记入库。 不多时,李啸吃罢接风酒宴,便与一众官员一起议事讨论。 首先,自然是讨论流民接下来的安置工作。 按李啸的要求,这36万多名移民,再不宜全部集中在大肚一处,而是要分别安置到二林与南社等地,以让每个地方都可均衡开发。 众人对李啸这个建议甚是赞同,随后,丁佑等人又复提出建议,要对大肚、二林、南社三地分别设立乡镇,以便更好地加以管理。 李啸同意了他的观点,随后在一张粗粗绘好的三地地形图上,李啸最终规划把大肚为5个乡,二林为3个乡,南社为4个乡,并给每个乡镇分别命名了名字。 因为很多地方根本尚未开发,为节约管理成本,李啸规划的这些乡镇的面积与规模都比较大,差不多一个新规划的乡镇面积,可抵山东招远县或黄县等地乡镇面积的三倍多。 由于各地乡镇设立,原本位于大肚的官府衙门,因局于一隅,办事多有不便,为解决这个问题,李啸提出了自已的办法。那就是在三地的中间位置,也就是大肚溪与浊水溪之间处,择一处交通便利之地,建一座新城,把官府、军营、学堂、仓库等等均设在新城之中。 李啸的这个意见一提出,李定国最先表示赞成。 “李大人这个建议好!有了这座城池,可更好防止土著前来偷袭,将来万一荷兰人或西班牙人来袭,我军凭城固守,亦可更添胜算。” 丁佑等人亦是纷纷赞同,这时,拓殖团副团长马华兴问道:“却不知大人要建多大之城池?” 李啸沉吟一下,然后答道:“因现在台湾之地,尚是荒僻,且只有总共十二个乡镇要管理,也无甚工业项目,这座城池,就不必建得太大了。依我看,将其建成周长八里之城,便足够了。” “李大人。那我军可是要向澎湖等地,采买砖头泥灰之类么?”马华兴又问。 李啸摇头道:“不必了,我军皆来到这台湾,就当以自力更生为主。这次来台,本官亦带了大批建筑工匠前来,从此之后,在台湾,我军要自建砖厂,采石场,水泥厂,石灰场,所有的基础建筑项目,都要能自行解决。” 丁佑从一旁插话过来:“李大人说得极是,求人不如求已,将来我军若在台湾据有更多领地,肯定要能自已生产建设原料,方可保证修建城池,民居、营舍、道路等各方面的需求。” 李啸朝丁佑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丁团长所言甚是,这各类建筑工厂筹建一事,由你带人实地堪测兴建,看看在一个月后,可完成工厂建设并开始生产,待工厂正常产出原料后,再开始兴建新城。” 丁佑概然道;“李大人你放心吧,在下保证做好这些工厂的筹建工作。毕竟我军已有赤凤卫的各类工厂兴建经验,工匠又是现成,这些工厂要建成投产,只会比赤凤卫更快。”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台湾派遣军副指挥官罗正,笑着问了一句:“那李大人可曾想好,要将这新城取个甚名么?” 李啸笑道:‘本官已然想好,此城,可命名为彰化城。以为在这蛮荒之地,彰显教化之意。” 李啸此言一出,众人皆表赞同。李啸心下暗笑,其实,自已不过只是照搬后世的名字而已,只不过,这个在1901年才出现的地名,确实起得相当不错,李啸自是毫不客气拿来现用。 这时,李定国犹豫了下,还是向李啸问道:“李大人,末将据守这台湾以来,与当地土著战斗多次,发现这些土著虽然战力凶悍,但毕竟缺乏组织又装备极差,完全不是我军对手。末将在想,不若李大人下令,着在下率领我台湾派遣军军兵,前往台中深山内,将各怙恶不化之土著的大小山寨,犁庭扫穴,全部彻底铲除以绝后患,如是可好?” 李啸看着李定国求战心切的眼神,微笑道:“宁宇,凡事不可操切,那般怙恶土著,多守险山峻岭,又多有烟瘴毒雾,攻打非易。我台湾派遣军,方于台湾立足,补给不易,若万一有大的损耗,却是得不偿失。我军移民人数尚是不多,现有荒地也尚未拓荒完成,故我台湾派遣军之首要任务,还是以先稳守固有领土为要。况且台湾的化外土著多达近二十万,而台湾派遣军战兵不过三千,又如何可以不分青红皂白一齐杀光。” 李啸顿了顿,以一种深沉的语气说道:“对于台湾土著,以本官看来,还是不宜一味杀伐威压,却宜以教化融合为主。从今之后,要刻意引导这般化外土著,以种种优惠之条件,令其向慕我中华文化,让其孩童习读我华夏诗书,渐渐习惯汉族的生活与思维方式,从而彻底融合至我大汉族中来,成为我华夏汉族之血脉分支。这项工作,可能花费时间会比较长,但从长期来看,却是相当值得的。” 李定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李啸的说法表示赞同。李啸见他不吭声,又继续说道:“宁宇,你需知道,在台湾之地,真正会成为我军敌人的,不是这些台湾土著,而是占据台北的西班牙人与占据台南的荷兰人。这帮无耻占据我中华宝岛的家伙,才是我军不共戴天的死敌!” 李定国眼睛一亮,忙问道;“那大人可曾有甚计划,将西班牙人与荷兰人一齐铲除消灭?” 李啸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他低沉却清晰地说道:“本官已有计划,待我军火炮研习成熟,可以攻打坚城之后,待以先北后南的方式,分别向他们宣战,将西班牙人与荷兰人彻底铲除,将中华宝岛台湾牢牢占据,使其成为我大汉民族,永远不会舍弃的固有领土。” 李定国腾地站起,他一脸激动地向李啸表示:“李大人来日若要攻打西班牙与荷兰人,末将愿为我军先锋!” “好!宁宇既有此志,本督一定成全你!”李啸大笑,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下一步台湾拓殖的计划既已制定,一众官员自是开始分头实施。 36万多移民,在大肚沿海休息了一天后,被台湾派遣军士兵,分头引领至各个新设的乡镇安顿,然后领取当地各乡民政分所颁发的身份腰牌,便正式成为了猛虎军的普通民户百姓。 来自陕西的移民王大狗,一家人被安顿在南社地区的一个下属乡镇,这个尚是一片蛮荒的地界,有个崭新的名字,叫彰化县永靖乡。 在拿到当地民政分怕下颁的身份腰牌,与一家人的户口册后,户主王大狗心下感慨成千。 王大狗一家,是陕西西安府澄城县人氏,在他的家乡,今年年初,混天王与过天星等大批流寇闹了个翻天覆地,王大狗家所在的村落,被烧杀抢掠一空。 王大狗一家,因侥幸躲入了深山,才免遭杀身之祸。只是,全家人自此成为衣食无着的流民,一路乞讨东逃,行进到了河南。 因为河南一片残破萧条,一家人还是无处存身,只得再沿着黄河一路东行,最终到达山东兖州地界。 这一路行来,已是大半年过去,王大狗的父亲病死在路上,最小的弟弟王四狗和妹妹王五妮因为长期饥饿,皆痨死于途。 到达山东之时,只剩得老娘,媳妇许氏,弟弟王二狗、妹妹王三妮尚在饥寒交迫中,挣扎性命。 没有人知道,这一家人,还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季。 想到这里,王大狗暗暗感慨自已运气好。 原来,他到了兖州后,正好碰上李啸派出官员,在山东全境招揽流民前往台湾拓殖。原本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王大狗一家人,终于因此得到了宝贵的生机。 王大狗一家人,随后被招揽官员带到赤凤卫,与另外的36万多名流民一起,分乘郑彩的船只,一路南行到了台湾。 随后,王大狗一家人,被民政司安排到了这原为南社地区的下属乡镇,一家人飘泊万里,终于在这个名叫彰化县永靖乡大湾头村的地方,正式安家落户。 王大狗不识字,他一脸好奇地问那名颁下腰牌的官员,这腰牌上究竟写的是啥。 官员笑着把腰牌上的字对他念了一遍,原来,这块腰牌的正面写的是三排大字:王大狗,台湾彰化县永靖乡大湾头村民户,编号:丙字第xxxxxx号。 背面则是几行小字:该腰牌为个人凭证,需随行携带,以备盘问。若有遗失,要立即向当地民政分所报备,审请重领。 由于五亩荒地数量不算太多,又有官府提供的以税粮抵换的耕牛与农具,王大狗一家,在十来天后,便已清理开拓出,规划给自家的那片荒地出来。 本来以为要到明年二月份,才能开始种植早稻的王大狗,却惊奇地发现,农业司的官员,给各乡镇,挨家挨户送来了一种名叫马铃薯的奇异种子,令他们栽入新开辟的稻田之中。 这种子,是李啸专门派人,向台南的荷兰人专门购买的,据说,这马钤薯原产南美洲安第斯山区,后被欧洲人带往世界各地。而在荷兰人征服了台湾南部后,便开始在当地栽种了马铃薯。 李啸之所以先择马钤薯,而是不是广大穿越小说中喜闻乐见的蕃薯,作为台湾的冬季作物,其实是有其独有的考虑的。 这是因为,蕃薯的产量,虽和马铃薯差不多,种植环境也差相仿佛,都是喜爱高温潮湿的环境。但是蕃薯有个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它的成熟期,比马钤薯长得多,成长期长达4~5个月,几与水稻接近,而马铃薯成长期却只有2至3个月,可大节省种植时间,节省消耗土地肥力。 而有了这个差距,也就是说,现在台湾地区,从农历十月中下旬收割完毕晚稻,到明年早春二月中上旬重新开播早稻,这将近三个半月的时间,可收获完全成长的一期马铃薯。若是种冬季蕃薯的话,虽然也可以有收获,但是在次年水稻正常播种的前提下,冬季蕃薯因为气温稍低,成长期要达5个月,将会没有足够时间完全成长,则只能收获体型较小的蕃薯,产量便会比完全成熟的马铃薯要低的多。 因此,这便是在欧洲诸国,皆选择马铃薯作为主要的粮食作物,而不是选择蕃薯的主要原因。象德国总理默克尔,便是个马铃薯达人,她曾说过,要是哪天没有土豆可吃的话,对她来说,将会是一场噩梦般的灾难。 王大狗原本以为,得到这样的马铃薯种子,这些上门派发的农业司官员,可能要收取费用,却没想到,他们表示,这些种子与稻种一样,皆是免费提供,只不过,到时每亩马铃薯,需要上交田税2石便可。 这个田税听起来很多,其少相比马铃薯的产理来讲,还是很少的。因为据荷兰人在台湾的种值资料显示,一亩完全成熟的马钤薯产量,可达到亩产6至8石的水平!远超水稻、小麦、高梁之类传统作物的亩产量。 收下种子的王大狗,在心头念了李啸一万遍的好,然后带着一家人,将马铃薯种子,按农业司官员所教的方法,播入翻耕好的土地中。 炽热的热带阳光下,专心耕种的人们皆是汗水淋漓,只不过,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对收获的向往,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荷兰人的野心 在一片忙碌的氛围中,时间过得很快。 只过了半个月的时间,台湾拓殖集团团长丁佑,带着几个工匠头人,在大肚地区附近,经过一番仔细查找,找到了各处富含粘土、青石、石灰矿的山野地带,随后便在这些地方,分别建起了砖厂、石灰厂、采石场和水泥厂,并从移民中,招收了一批富余的劳力,作为工厂工人。 按李啸的意见,丁佑给这些人安排的薪资标准十分丰厚,厂长之类的总负责人,李啸慷慨地给了他们每月8两的薪资,下面分部负责的工匠头目,则是每人4两,而各名普通做的工人,都是每人每月1.5两银子,哪怕最低层的学徒工,也有每月0.5两银子的收入,并且包吃包住。 因为待遇很好,所以那些有多余劳力的移民家庭,有大批年轻人前来应聘工人,象陕西流民王大狗的弟弟王二狗,便因此离家前来水泥厂中报名,成为一名学徒工人。 在各类基础工厂建好后,李啸这段时间里,经过仔细实地考查,也终于确定了彰化城的具体位置。 这个地方,位于原先的二林地区的一处平缓地势处,离浊水溪支流差不多六七里地的位置,交通便利,视线开阔,大肚、二林、南社三地的移民若要来城中,皆十分方便。 李啸从赤凤卫带过来的数百名的工匠为骨干,又就地临时征召了近四千名分健壮劳力作为建筑工人,待遇与工场工人一样丰厚可观,故应者如流。 人力与物资皆备齐后,李啸下令,已撒了灰线标明位置的彰化城,立刻开始就地兴建。 在李啸的规划中,这彰化城,因为东面正对的是台中山脉,故没必要开设城门,将只开有西、南、北三座城门,四周皆挖有护城濠,正好利用浊水溪支流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每门城门,都不惜成本,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而彰化城的城墙,象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亦会全部修建齐全。与赤凤城一样,设计为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从而大大加强城堡的防御力。 由于人力及物资供应充足,李啸预计,这座新城,应可在四个月内建成,正好避免了台风季节的到来。 看上去,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只不过,原本以为一切将会顺利进行下去的李啸,绝对没有想到,现在人畜无害恪守本份的自已,竟已有人在偷偷地打他的主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 崇祯十年一月中旬。 在这个月中旬的榷场开放日,一名台湾土著打扮的年轻人,手中拿了一把菜刀和一小包海盐,神情冷漠地从大肚溪湾榷场处出来。 此人与一般的台湾土著外表没有任何差异,来回巡逻的军兵,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表情冷漠呆板的他,其实正在眼神灵动地四处张望。 这名年轻土著以一种颇为低调的姿态,在在肚地区悄然而行,在来到官府衙门处时,又远远地站住,仔细看了遍大肚地区的官府及附近的仓库等建筑,直到有军兵注意到他,并远远地向他喝问,才低着头悄然离去。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名名叫黑契的年轻台湾土著,其真实的身份,是受雇于台湾南部荷兰人的一名熟番间谍。 这里有必要简要介绍一下荷兰人拓殖台湾的经过。 早在十六世纪中期,有葡萄牙船只在经过台湾海峡时,有个船员偶然遥望,发现一个青葱翠绿的海岛,禁不住喊出formosa(葡语美丽岛之义),就这样。这个福尔摩莎(formosa)。就成了西方世界对台湾岛屿的固定称呼。 从此时始到1624年,台湾一直未有外国侵略军来占领,直到1624年荷兰人被巡抚南居益打出澎湖后,荷兰人和中国官方达成协议,同意把设置于澎湖的要塞和炮台毁坏,而转移至当时的台湾岛,明朝亦不干涉荷兰对台湾的占领。荷兰人首先在北汕尾(今台南四草)建立简易的商馆,正式在台湾落脚。 随后,于一六二五年,荷兰人在一鲲鯓(今台南安平)筑热兰遮城,作为屯兵与侵略的主要据点。这便是台湾为外来政权占领的开始。 从此之后,直到现在,荷兰人用枪炮之威和残酷杀戮,逐渐征服了整个台南地区,随后荷兰人不断涌入这个地区,长期固定居民多达过万,海陆军兵共有数千人之多。 而自荷兰人占据台南后,他们将那些听命于自已的土著,称为熟番,而那些尚未屈服于其威压的的台湾土著,则称为生番。 在前几年,见荷兰人在南台湾干得风生水起,西班牙也蠢蠢欲动,立即出兵占领了北台湾。自此以后,台湾的西部平原地带,才形成了北部为西班牙人占领,中部为郑芝龙部占领,南部为荷兰人占领的三家分据态势。 当然,荷兰的野心不仅仅满足于只在台湾这片蛮荒之岛,在台湾稳定立足后,野心渐渐膨胀,又有复侵澎湖及福建的打算,终于导致了崇祯六年的料罗湾大海战。 这一年农历六月初一(公历1633年7月6日)起至九月二十(公历10月22日),明朝方面先后投入了战舰150多艘,士兵几万人。荷兰人方面,则是印支殖民总部,派遣数十艘最新式带加农炮的战列舰,在福建金门东南海岸料罗湾展开激战,最后游击将军郑芝龙为前锋主将的明朝水师,以绝对优势兵力击败荷兰东印度公司与刘香海盗的入侵联军。 料罗湾海战是即将灭亡的明王朝与国力蒸蒸日上的荷兰(七省联盟已独立,并建成了荷兰共和国,但尚未完全从西班牙的统治下独立)进行的一场大海战,这场海战在规模上不亚于鸦片战争,最终以荷兰失败告终,这次海战是是中国人第一次在海上大败西方海军的战役。对历史的影响相当深远,从此荷兰人只得专心在台湾方面拓展,再不敢打澎湖与大陆的主意。 自去年年初时,荷兰伯爵范德堡(johanvanderburgh),,从巴达维亚调任至南台湾,担任第五任荷兰台湾总督后,惯于使用当地土人作为间谍与细作的他,便从这些熟番中,招收了不少年轻人作为间谍使用,以刺探台湾各地情报。 范德堡伯爵,在今年年末,突然见到有大批明朝官员,来到台湾南部采购马铃薯种子,嗅觉敏锐的他,凭直觉猜到,北面的明朝人,很可能在搞什么大动作。 于是,他立刻下令,让那些熟番间谍,悄悄前往北面的李啸军地区,偷偷地刺探情报。 而在派出去的熟番间谍中,能熟练使用荷兰语与自已交流的黑契,是表现最为出色的一个。 黑契在离开大肚地区后,一路翻山越岭,往南疾行,几天后,便来到了荷兰人在台湾的最大据点,位于台江边上的赤嵌城里。 他立刻受到了范德堡的亲自接见。 身着一身鲜红笔挺军服,身形高瘦,梳着油光发亮金色背头,留着两撇精心修剪的八字胡的范德堡伯爵,坐在自已的豪华办公室中,一脸严肃地听着跑得直喘气的黑契低声断续的汇报。 在他的旁边,一张西式雕花楠木椅上坐着的,是大腹便便肥胖如猪的荷兰台湾驻军司令鲍德尔。与一脸严肃呆板而坐的总督范德堡不同,一头蓬乱红发的鲍德尔,军服乱扣,正跷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一边小口啜饮,一边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听取黑契的报告。 “报告伯爵,据在下一路观察,明人现在大肚、二林、南社等地,招揽了大批移民来此台湾定居,现在大肚、二林、南社多处荒地,已被明人辟为稻田,依在下看来,这批明人,各地相加起来,至少有几十万人之多,应是打算在台湾长期开拓定居了。”黑契侃侃而道。 “等等。”一旁的鲍德尔打断了黑契的话语,他皱着粗浓的眉毛说道;“不是说那明将郑芝龙,对经营台湾没兴趣,已将原先的明国移民又转运回去了么?怎么又有大批的明人前来台湾定居?” “司令阁下,据在下了解,这批明人,不是郑芝龙的部众,而是从遥远的明国山东来的。听说他们的头领,好象叫什么李啸,这批人来我台湾,开辟稻田,兴办贸易榷场,设立官府衙门,倒是极有规划。对了,这些明人,还正在浊水溪北面六里外,建起一座大城呢。我从那边经过时,看到了大批工匠在挖地基,抬青石,砌砖头,估计再过几个月,这座城池便可建好了。”黑契转头向鲍德尔解释。 “噢,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看来还真打算在台湾长期占据下去,哼,他们这一占,我们荷兰人的北进拓展计划,可就要大大受挫了。”鲍德尔眉毛皱得更紧了,一道寒光从他深蓝色的眼瞳中划过。 端坐办公桌上端的范德堡,脸色亦是更加严肃,他轻咳了两声,冷冷地对黑契说道:“孩子,那你可曾探知,这批明人,有多少武装力量,又有多少积蓄伫备么?” 黑契见范德堡发问,立即禀道;“伯爵大人,据小的一路暗观,这批明人的军兵,怕有数千人之多,不过,大部分散于各地岗楼守卫,真正守卫其官府衙门位置的,也不过千把军兵而已。” 说到这里,黑契眼神一亮,他急急说道;“大人,据小的观察,这批明人,在官府衙门周围,建了大批的仓库,有许多军兵把守,依我看,里面定是存了极多的金银与粮食,以供这批明人得以在台湾长期生活下去。” 黑契说完,正在小口啜饮的鲍德尔,右手突然猛地抖了一下,多滴咖啡溅跳而出,弄得他身上的军服满是脏点。不过,此时的他,却是毫不在意,脸色竟满是贪婪与向往之情。 范德堡脸上的胡须亦在轻轻抖动,不过他还好控制住了自已的仪态。他又轻咳了几声,复问了黑契几句话,便挥手让他退下,去库房领取奖赏的银币。 黑契大喜告退。 “看来这批来自明国山东的中国人,是打算在这台湾中部长期占据了。”范德堡拢了一把油亮的金发,冷哼一声道:“他们的头领李啸,看来倒是个雄心勃勃的人物。” “哼,那又如何,在我荷兰大军的铁拳之下,任何猖狂的黄皮猴子,都会被我军砸成齑粉!伯爵阁下,以我看来,这批黄皮猴子阻挡了我大荷兰的北上拓展计划,实是该死,我等却需趁其尚未建成城堡,防御力尚是薄弱之大好良机,一举出兵,将其击溃,赶出台湾!”鲍德尔挥手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一脸狰狞地说道。 范德堡沉吟不语,只是两颗浅灰的眼珠在快速转动,显然正在心下仔细盘算。 “总督阁下,这可是上帝赐给我们的发财机会,绝不能就此放过啊!”鲍德尔再不掩饰自已的急切心态,他复朝范德堡大吼道:“我们须趁那些明人兵力分散不加防备的大好时机,一举攻下他们的官府与仓库,这大批的金银财宝与粮食商货,可就全落在咱们高贵的荷兰人手中了!” 听了鲍德尔激动的话语,范备堡脸上亦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唉,仁慈的上帝啊,你的子民本不欲杀戮,只不过,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谁让这些该死的明国人,阻挡了我大荷兰共和国的拓展计划呢。”范德堡眉毛抖了抖,轻声笑着问道。“鲍德尔先生,你对击败明人的军队有把握吗?” “哈哈,伯爵阁下,您也知道,我英勇善战的荷兰勇士们,自跟随东印度公司的脚步,进军亚洲以来,除了上次那倒楣的料罗湾战斗失败,可是一路凯歌再无败绩了。”鲍德尔肥胖多须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他大吼着说道:“伯爵阁下,您就放心吧,我一定要把这些明国的黄皮猴子彻底打败,以报上次料罗湾战败之仇,我要抢走他们的财宝与粮食,让他们的男人成为苦役囚犯,女人成为我荷兰将士的泄欲工具,我还要用我手中锋利的宝剑,去砍掉那个名叫李啸的黄皮猴子那愚蠢丑恶的头颅!” “很好!”范德堡见到鲍德尔这般信心十足,顿觉大受鼓舞,他站起身来,拿出一瓶珍藏的红酒,倒了两杯出来,然后手执一杯,另一杯递给鲍德尔:“将军,我相信你。我们一定要让荷兰共和国高贵的三色旗帜,永远飘扬在这片东方的土地上!来,让我们预祝将来的战斗一切顺利,干杯!” “干杯!”鲍德尔大笑着,将怀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红龙计划 五天后,准备完毕的荷兰军,从赤嵌城东端的安平港出发,沿着台湾西边海岸,悄然北上大肚地区而去。 这次出征的荷兰军队,共出动了大小船只五十一艘,其中,主力指挥舰为一艘四桅三层共装有一百零四门火炮的巨型风帆战舰,另有四桅双层装有七十四门火炮的大型战舰五艘,四十六炮武装轻型战舰十艘,二十炮双桅快帆船十五艘,十炮单桅轻快帆船二十艘。 出征的荷兰军,兵力十分雄厚,几乎集中了荷兰人在台湾南部的全部精锐,共包括海军水手2150人,陆军士兵1380人,熟番仆从军近2000人。 而这次荷兰大军出战消灭李啸部的战斗,被信心满满的范德堡伯爵,命名为红龙计划。 戎装笔挺,手持千里镜眺望远方的范德堡希望,自已能有如那中世纪的英勇骑士前去消灭那些居住在山巅的邪恶红龙一样,把那批该死的明人李啸部,彻底击溃并消灭。 坐在主力指挥舰上的范德堡与鲍德尔两人,都认为,装备精良人数众多的荷兰军,这次出其不意的偷袭作战,一定能一切顺利,马到成功。 鲍德尔甚至在乐观地想象,那些突遭荷兰军的枪炮攻击的明军,将会以一种怎样惊慌失措的模样,逃窜或投降。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的船队还未从安平港出发之时,早在半年前就化装成了小商贩,早已潜入了赤嵌城落脚的猛虎军安全司人员,已及时从整装出发的熟番仆从军处,打听到了荷兰大军北上进攻猛虎军的计划,遂立即用飞鸽报信的方式,告诉了李啸。 收到安全司情报人员紧急来信的李啸,一脸沉峻如铁。 他知道,一场决定自已能否顺利在这台湾呆下去的关键战斗,已是迫在眉睫。 这场决定命运大战,相当而残酷而现实。 只有获胜,李啸及其部下,才能在台湾这片争夺激烈土地上,继续生存下去。若是战败,那李啸先前的所有准备与巨大投入,都将会立时化为乌有。 拓殖团长丁佑,一脸忧色地向李啸紧急提出,要他立刻向在澎湖的郑芝龙求援,以抵抗荷兰人这次卑鄙的偷袭。 李啸沉思良久,还是否决了丁佑的意见。 李啸向一众官员说道,这次荷兰人来进攻自已,郑芝龙等人,虽是自已的商业伙伴,但必竟不是同盟关系,未必不会存一个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以此来观看我军实力强弱。若自已立刻就向郑芝龙求援,那郑芝龙必定会因此小看自已,从而让自已在今后与郑芝龙的交往中,受其压制,处于不利地位。而万一郑芝龙再以种种借口,不肯派援军的话,自已更只会徒遭其辱。 听了李啸的解释,众人皆是沉默,毕竟,李啸的这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啸复对众人道:“求人不如求已,我军兵力,虽多有不足,却也绝对有一战之力。以本官看来,敌军大举前来,骄横猖狂,必然轻兵冒进,只要我军应对得当,完全有机会挫败敌军。只要此战获胜,我军在台湾当可稳如磐石,那郑芝龙等人,也必会对我军更加敬重!” 李啸顿了下,目光灼灼的他,继续说道:“荷兰人此次前来,以本官来看,他们最强的部队,是其海军水师,然其若要击败我军,却是必须要上岸作战,而且极可能直取我军核心部位,即官府与仓库。我军却可避实就虚,不在沙滩上与其水师交手,而以以逸待劳的方式,因地设伏,守其必取,打他们那些上岸来攻的陆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啸的话语,让一众官员将领心中勇气顿起,众人眼中皆闪出亮色。 李定国腾起站起,这位年轻的指挥官一脸慷慨激昂之色,他大声说道;“李大人,你下命令吧,我台湾派遣军,一定誓死而战,彻底打败这些胆大妄为的红毛鬼!” 李啸面露微笑,大声道:“好!下面,请诸位听本官安排之作战计划。。。。。。” 接下来,荷兰人与李啸猛虎军的具体战斗经过,在荷兰陆军中士保罗的日记中,有详细的描述与记录,生动还原了本次作战的过程。 在这个海雾沉沉的清晨,我军庞大的船队,终于到达了大肚地区那明国人修建的简陋港口。 上帝保佑,我们来到这里,竟然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与阻击。路上虽有偶遇的郑军船只,但他们发现,我军并不打算前往他们的据点澎湖后,顿时对我军毫无兴趣,让我军得以顺利到达了登陆地点大肚。 据我们的队长上尉伯兰德说,我军此次出征的规模极大,除了那数千名海军外,准备派上陆地去进攻明军的兵力为,荷兰本土陆军一千多人,熟番仆从军二千人。 伯兰德是个种族观念极强的人,用他的话来说,他这样有明确种族概念的人,才是真正的荷兰人,这个自视甚高的人时常以此为傲。 为了体现象他这样真正荷兰人的优越性,他时常用一种蔑视的口吻,嘲笑那些由台湾土著所组成的装备简陋的熟番仆从军,他大声讥笑这些穿着兽皮,赤着双脚,只装备了粗劣刀剑弓箭的土人,说他们简直是一群历史的垃圾与古董,只能跟着英勇无敌的荷兰正规军队屁股后面,打打顺风仗捞点战利品,其作用不会比一群只会吃香蕉的猴子更大。 伯兰德的观点,我在心里未必同意。因为我亲眼目睹过,那些土著打架时那悍不畏死的劲头,在征服台南的大小战斗中,熟番仆从军每每冲阵在前,并也多有斩获。只不过,伯兰德却鄙视地说道,在荷兰人那现代化的枪炮下,土著人那点可怜的勇气与战力,完全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这次作战,荷兰大军从上到下,都是信心满满,人人都认为,在自已充分准备又是突然偷袭,而明人却是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这将是一场手到擒来的必胜之战。 在这种乐观的氛围之中,我们的荷兰台湾驻军司令鲍德尔,决定亲自率军上岸去攻打那明人李啸的军队。 我在想,在这位肥胖如猪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的司令官心中,一定是在想着,这样唾手可及的战功,绝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当然,我确信司令官鲍德尔阁下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便是,如果他攻获了李啸军的大批金银财宝,那然,这位劳苦功高的司令官,自然要以一种隐蔽而体面的方式,优先占据这些财宝的大半。 我们在海军士兵的咒骂声上岸。 这般眼神充满嫉妒的家伙都以为,我们这些陆军,纯粹是走了狗屎运,才捞到了这进入阿里巴巴的金银宝洞大捞浮财的绝佳机会。 听了他们酸溜溜的恶毒话语,我们陆军士兵自然不甘示弱,立即加以还击,伯兰德上尉便对一个骂得最厉害的海员说道,如果这家伙到时能一展口活技巧把他弄爽的话,他也许会看在他勤勉用心的份上,多给他一块银币以作慰劳。 那个家伙暴怒地冲过来,想与伯兰德打一架,结果被上面更高的军官严厉喝止。而此时,下船的舷梯已搭好,我们陆军士兵也再没心情与那些满心嫉妒的海军打嘴仗,毕竟,荣耀与财富,正在前方热切地等待着我们。 很快,在司令官鲍德尔的一百五十多名龙骑兵护卫的督促下,由600名火铳手,500名长矛兵,10门八磅炮,20门六磅炮,以及2000人的熟番仆从军组成的荷兰大军,从舷梯上岸,然后,便在一名据说是深得总督范德堡信任的熟番间谍的带领下,向着大肚地区深处挺进而去。 之所以只带轻型火炮,据说是因为轻型火炮搬运方便,行动快捷,可以尽量缩短到达明人官衙的时间。据那名间谍说,这样的轻型火炮其实已然够用了,因为明人的仓库与岗楼,皆是竹木所制,有这30门轻型火炮,足以将它们彻底轰烂。 我们摆的阵列,与先前出征台南各土著部落时,所采用的军阵完全一样,行走的队伍最前头的,是熟番仆从军,如果突然遭遇敌情的话,这些廉价的炮灰,可以有效地减少荷兰士兵的伤亡人数。 熟番仆从军后面,便是长矛兵,这样的安排有两个好处,一是在熟番土著与突如其来的敌人交战之际,后面的那些身穿铠甲装备精良的长矛兵,可以有效地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另外还有一点没有明说的便是,万一前面的熟番仆从军敢有异心或者有溃散的风险的话,后面起监督与押阵作用的长矛兵,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就地捅杀。 而长矛兵之后,便是我们这些火铳手,由于有前面这些近战步兵的抵挡,可以为我们火铳手争取更多的射击准备时间。尽管前面的长矛兵们时常咒骂,说我们火铳手开枪时,常常打中了他们娇嫩的屁股。但上帝作证,当我们开始开枪时,长矛兵做得最多的事情,却是散开到一边看热闹,然后大呼小叫地看着我们在一两轮内,便把那些可怜的生番土著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火铳手之后,便是火炮炮群。在有充分准备的阵地战中,火炮是威吓台湾土著最有效的武器,虽然实际杀伤有限,但光凭巨大的炮声,便可把没见过世面的土著军队吓个半死。事实上,火炮的真正用途,还是在攻坚方面,那些土著们自以为坚固的洞穴与防卫工事,在荷兰人的火炮打击下,往往一轮齐射,便土崩瓦解。 而在我们前行队伍最后面的,自然是司令官鲍德尔和他的一众装备精装的龙骑兵了,这些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刻了家族徽章的精钢胸甲,腰挎细长而锋利的马刀,手上还拿着小型火铳的家伙,因为是司令官贴身护卫之故,人人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当然,他们除了护卫长官外,还有一个功用,那就是,一旦发现有胆怯之徒临阵逃跑,便会立刻纵马扬鞭前去,一刀砍掉这个可怜家伙的头颅,以此来威慑军队,防止溃败。 在间谍的带领下,我军前行的十分顺利,此时海雾已消散殆尽,在我们前行的那条小土路两边,眼光可见之处,皆是片片新辟的稻田,和星星点点的乡村民居。这些稻田中,现在都栽上了马铃薯,薯苗已长得很高,几近成熟,放眼过去,仿佛是一片墨绿色的汪洋。 望着这一望无际的马铃薯田,我恍惚中有种回到了,荷兰阿姆斯特丹郊外家乡的错觉,仿佛在某片马铃薯田的尽头,便是那门口矗立的着吱呀作响的大风车的老家。 不知道我的母亲与妹妹,在家中过得好不好。。。。。。 这种不合时宜的伤感,显然很影响心情,于是,我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已摆脱这般不良的情绪,和同伴一起,随着军中小鼓,低声唱着《凡。拿骚》这首激昂的军歌,继续向前前进。 说来也怪,我军已前行了二个多小时,除了偶尔看到,两三名一见到我军阵势就吓得远远逃走的农夫外,一直未见到明人军队的踪影。 甚至在我军行过了几个岗楼时,那些岗楼都沉默无声,没有半点响动,好象里面根本没有人了一般。 这时,我们的队长伯兰德,便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道,这些胆小如鼠的明军守兵,也许在看到我荷兰大军铁流滚滚地开过来之际,便已吓得早就躲了起来。 为了尽快赶到明人的核心地带官府衙门,去夺取明人的粮食与财富,我们一路上忍住了烧杀抢掠的强烈欲望,对于明军那些竹木制成的岗楼,也忍住了用火炮,将这些岗楼与里面的明军守兵一齐轰烂的恶作剧想法。 随后,我们又沿着哗哗西去的大肚溪河,行近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时,那名领路间谍大叫起来,手指着远处那些影影绰绰的建筑物影子,向我们大喊起来,说那边就是明人的官府与仓库所在地,只要绕过了前面这座小山坡,便可到达目的地了。 原本因为近三个小时长途行军,而有些士气低沉的荷兰大军,一下子兴奋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满是贪婪与兴奋的光芒,那些走在队伍最前头的熟番土著,更是激动不已,不少人发出有如狼嚎般兴奋的嗥叫。 “荷兰的勇士们,荣耀与财富,就在前面等待着我们!你们是男子汉吗?你们有足够的勇气与信心吗?如果你们是真正的荷兰勇士,是敢于冲上山巅斩杀那邪恶红龙的热血骑士,就与我一起冲过去,将那些怯懦的残余明军统统消灭,用你们坚硬的马靴把这些卑贱的黄皮猴子彻底踩烂,把他们所有的粮食,所有的财宝,所有的女人统统抢过来!因为这些东西,只配我们这样真正的荷兰勇士拥有!” 见得群情振奋,后面押阵的总司令官鲍德尔,不失时机地发表了一番激昂的喊话。 整个荷兰大军,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发出齐声的吼叫,然后便大步向前面的小山坡冲去,试图快速绕过山坡,直抵明人的官府与仓库。 (谢谢临海九天兄弟的打赏,多谢丁丁叮、malyvu等兄弟的月票,以前打赏与月票现在一时难于统计,作者在此也一并表示感谢。谢谢各位的支持)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司令被俘 我相信,如果仁慈的上帝,愿意给鲍德尔司令重新选择的机会,那他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首先派出骑兵,前往那座小山坡上去仔细探查一番。 被近在眼前的财富冲昏了头脑的荷兰大军,吼叫着想从山坡前行的小路绕过,在这时,包括我在内,所有的荷兰军士兵,都听到山坡上传了奇异的响动。 很快,我们都惊讶地看到,在那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山坡上,有三十余架形状奇特外型庞大的木制机器,被吱呀作响地推上了山头,并呈一字排开。 这是什么东西? 我正犹疑之时,队长伯兰德却放声大笑了起来:“上帝啊,看来中国人还都生活在野蛮的中世纪,这些只应该存在于博物馆的古董投石机,竟还被这些黄皮猴子给搬出来了。 在发现明军竟然把投石机都搬了出来后,荷兰的军兵们开始人人冷嘲热讽。 “各位勇士,我没说错吧,看来他们还真是一群不开化的猴子,正准备向咱们投掷石块呢!” 总司令鲍德尔嘲笑的话语,让全体荷兰军兵更加放声取笑。 只不过,在我们大笑之时,在那条小路前方狭窄处,忽然哗哗地涌出,数百名手持铁皮大盾的明军,排成笔直的大盾一字阵形,从前头将小路彻底堵住。 而在这些盾兵的方面,同样也哗哗地跑来了数百名手持4米长枪的明军枪兵,他们在大盾后面站定,手中的长枪搁在大盾上,作出一副凭盾坚守的态势。 “嘿嘿,这些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明军,还想凭这点兵力就阻挡我军前进,简直痴心妄想!哼,这些缺乏管教愚蠢透顶的黄皮猴子,看来,我们现在要好好地让他们尝尝,主人的皮鞭是什么滋味了!” 见到明人竟然想凭投石机与枪盾步兵,就想阻拦拥有火炮火铳的荷兰大军,鲍德尔一脸蔑视至极的表情。 他迅速传令下去,让前面熟番仆从军与长矛兵退后,然后让后面火炮部队继续上前,推进的射程范围内,准备用火炮齐射,将前面拦路的明军步兵轰成肉渣。 这时,我听到了伯兰德在小声的咕哝:“上帝,这简直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看起来,这场战斗已是毫无悬念,荷兰大军胜券在握了。 只是这时,山坡顶上传来了细微的绷绷声,那三十多架投石机,投掷出三十多个细小的黑点,那些黑点,在炽热的阳光下,呼啸着向正快步向后撤退的熟番仆从军迅疾飞去。 虽然眼见得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但包括我在内的全部荷兰军士兵,却并不以为意。 “明国人在干什么,想碰运气打鼹鼠吗?“ 伯兰德嘴角上撇,不解而蔑视地说道。 不过,在这三十多个黑点,有近二十个被投到熟番仆从军附近时,所有的荷兰人脸上的笑容,都在这刻突变得僵硬无比。 “砰砰砰砰!。。。。。。” 刺目的火光和呛鼻的硝烟中,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爆炸声连绵响起,以所投的震天雷为中心,气浪喷涌,破片飞溅,大片的熟番仆从军被炸得四分五裂,血雨纷飞。空气满是刺鼻哨烟混合着人体内脏的恶心气味,让每一个被震得双耳失聪口鼻流血的荷兰军兵,都被极度震骇。 至少有三百多名熟番士兵,瞬间被杀,另有至少近五百名熟番士兵受伤,拖着残碎的肢体,在地上翻滚哀嚎。 一根血淋淋的人类大肠,从空中飞溅到到我的脸上,巨大的恐惧与剧烈的恶心混在一起,让我当场呕吐起来。 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这些明军还停留在投掷石块的原始时代么,怎么他们会有这么厉害的开花炸弹?这简直是恶魔般的武器! 前面残存的只剩千余人,被炸呆了的熟番仆从军,刚一反应过来,立刻崩溃了。 他们嚎叫着,痛哭着,嘴中喊着古怪的番语,纷纷扔了刀剑与弓箭,发疯了一般地朝后阵跑来,凌乱后逃的人流,瞬间就把正准备推上前去的各门火炮,冲得四散翻倒。 “混蛋!不许跑,不许自乱阵脚,违者杀无赦!“总司令的声音,在阵后暴怒而慌张地响起。 长矛兵们吼叫着冲上去,将冲过来的溃逃熟番就地捅死,另有数十名龙骑兵护卫纵马上前,挥刀猛劈,把数名逃得最快的土著,迅速地砍掉头颅。 在荷兰士兵的大肆杀戮下,疯狂逃跑的熟番土著稍稍止了向后溃逃的势头,一千余人重新集结起来。 “冲过去!不要停下来,去把前面挡路的黄皮猴子彻底冲溃!只要越过了敌军投石机射程,我军就再无人可挡了!” 鲍德尔的暴怒的声音,又在阵后大声的响起。 恢复正常的荷兰军,有如一只受伤的猛兽,人人呐喊着,疾步向前冲去。 其中,以熟番土著与长矛兵共同打头,狠狠地向前面不远处的明军枪盾战阵冲去。 这时,三十多颗投来的开花炸弹,又有十来颗呼啸着冲到了我军阵前。 “砰砰砰砰!。。。。。。” 剧烈的爆炸声立即响起,然后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声音,一片寂静。 只有炸药爆炸那刺目的明黄色,成了这个世界的唯一颜色。只有呛鼻的硝烟与血腥味,成为这个世界的唯一气息。 而炸弹爆开的地方,鲜血与人体残肢,四处飞溅。那些未死的伤兵在地上翻滚哀嚎,只是耳朵被震得失聪的我,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尽管这次明军抛射炸弹,我军已有准备,人员也纷纷及时散开,但这些炸弹波及范围太大,我军中还是又有一百多人被炸死,二百多人被炸伤。 那名领路的间谍,也在明军这次抛射中被炸得四分五裂。我想他在地狱中一定会极度后悔,早知道这次的领路工作,会把自已带入地狱和魔鬼作伴,估计就是给再多的钱,他也不会干了吧。 冲在最前面的熟番士著军和长矛兵,受创最重,残余的人们皆已知道,如果不想就此逃跑的话,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要迅速将挡在前面的明军全部冲溃,荷兰军队才能有一线生机。 熟番仆从军与一众荷兰长矛兵吼叫着,大步冲向严阵以待的明军枪盾战阵。 只不过,我们完全低估了敌军的战斗力。 我们这些火铳手,从远处可以清晰地看到,从那一块块倾斜而立的盾牌的上方,一根根凶猛凌厉的三棱精钢枪头,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飞速刺出,尤如一条条一直耐心潜伏的毒蛇,终于抓住机会喷出了致命的毒液。 几十名熟番土著和长矛兵立刻毙命,我们惊骇地看到,那锋利恶毒的开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扎穿了熟番仆从军与长矛兵的头部,颈部,或胸部。 我亲眼看到,一名长矛兵副队长,被一柄长枪凶狠地扎穿了颈部,从他断裂的颈动脉处,汹涌的鲜血立刻飞迸而出,他就象一只被用针扎住的青蛙一般,倒挂在那大盾上面的尖刺上,抽搐着迅速死去。 而这时,又是十来颗开花炸弹呼啸飞来。 “砰砰砰砰!。。。。。。” 连绵的爆炸声又剧烈响起,我刚刚才恢复了一点听力的耳朵,立刻又被震得鲜血直流嗡嗡直响,由于距离一颗开花炸弹太近,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几乎要被震得从嘴中吐了出来。正当我还未来得及蹲在地上大口喘气之时,纷飞四散从空而降的血雨与碎肉,给我全身上下免费洗了个澡。 这次明军的开花炸弹袭击,把我们的队长伯兰德炸死了。 倒在血泊中的伯兰德,左手手臂被炸得不知飞去哪了,而他真正的致命伤,是一块尖锐的破片,深深地扎入他的后颈,破片的尖端复从他喉咙中突出,让伯兰德的死状极为恐怖。 这个自许为真正荷兰人的种族主义者,就这样,痛苦而耻辱地死在了他最看不起的黄皮猴子手中。 “撤,快撤,全力撤回海岸!” 我不停流血和严重耳鸣的耳朵中,依稀听到了后面司令官鲍德尔近乎绝望的吼叫。当我呆滞地扭过头去时,看到那一百五十多名龙骑兵护卫,已裹着他率先朝后面逃去。 至此,在司令官率先开逃的情况下,荷兰军队再无战意,开始全力逃跑。我们将刀剑,火铳、火炮、盔甲等等一切可以扔掉的东西,都发疯了一般地扔掉,只希望自已能因此减轻负重,从而逃得更快一些。 而我们这点卑微的愿望,却也被那些狡猾凶狠的明军,无情地打破。 约有三百名明军轻骑兵,嘴里打着尖锐的呼哨声,呈半弧形向最先逃跑的龙骑兵们包夹而去。 仓皇逃命的龙骑兵护卫,与明军轻骑兵,迅速绞杀在一起。 被弧形包围又全无战意的龙骑兵,很快就在战意高昂的明军以骑兵面前处于下风,不时有龙骑兵惨叫着摔下马去。 当数名明军轻骑兵,挺着闪着寒光的骑枪,集中向被护在龙骑兵正中间的司令官鲍德尔突击攻去之时,我们的司令官,及时地作出一个在我看来十分正确的决定。 “我投降!我投降!请接纳我们的投降!” 司令官惊恐地躲过了一柄飞刺而来的骑枪,立即向对面的明军大声喊了起来。 仿佛是怕他的喊声那些明军听不明白一般,鲍德尔旁边的一名明人通事,立刻大声用汉语将司令官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明军骑兵停止了攻击。 这时,山坡上一面旗帜挥动,打出旗语,同意了司令官的投降请求。 至此,这场噩梦般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也许,现在的我,最该庆幸的,便是我自已终于得以活了下来。 只是,接下来,将有什么命运在等着我呢? 那些被我们的上官描绘成残酷的野蛮人一般的明人,会怎么样对待我们这些荷兰俘虏呢? 他们会象我们对待那些被俘的生番一般,把我们罚为苦役,还是干脆就砍头处死了事呢? 我不知道。 上帝啊,保佑你弱小的羔羊吧,你的子民保罗,在这里向你虔诚地诉祷。 被关在一间宽大竹木屋中的中士保罗,写到这里,停住了手中鹅毛笔,然后长叹一声,合上自已贴身携带那本皱巴巴的日记本。 保罗所担心的问题,其实也是无奈投降的荷兰台湾派遣军司令鲍德尔,最为担心之事, 在战斗结束后,鲍德尔与一众荷兰俘虏一起,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再没有半点司令的派头。他愤恨而无奈地看着明军士兵喜孜孜地打扫战场,心下却是十分忐忑不安。 这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上李啸,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他刚刚收到了监抚司的战场打扫报告,此战,包括那些伤重难治的军兵在内,共击杀荷兰长矛兵125人,火铳手75人,火炮手38人,龙骑兵26人,熟番仆从军712人,余者皆为俘虏,无一脱逃。 而这次战斗的缴获,除了那些盔甲、马匹、火铳、长矛等物品外,另缴获了22门未被震天雷炸坏,尚是可用的轻型火炮。 而此次战斗,猛虎军的伤亡情况,则仅为,枪兵15人战死,盾兵10人战死,飞鹞子轻骑兵10人战死。另有二十多人受了轻伤,堪称大获全胜。 在听了手下报告说,那名肥胖如猪,正和其它的一众俘虏一样,垂头丧气地蹲坐于地的鲍德尔,竟是荷兰驻台湾的司令官,李啸方知自已竟获得了这样一条难得的大鱼。 李啸眼中,立刻闪出兴奋难耐的光芒。 在把其他俘虏带下去分别关押后,李啸命人将那鲍德尔带入自已的官厅之中。 捆着双手,被人推搡着进入官厅门来的鲍德尔,心中又羞又愧,却满是无可奈何。 进得门来,鲍德尔看到,一名年轻英俊,头戴碧玉束发冠,身着明人武官常服的将领,正端坐在一张长桌后面,望向自已的脸上,满是莫名的笑意。 “听说,你就是荷兰驻台湾的司令官鲍德尔?” 李啸慢悠悠地开口问话,旁边的汉人通事,赶紧把汉话翻译给他听。 “是的,鄙人便是荷兰台湾陆军司令。将军,请问你又是哪位?”鲍德尔努力在这位明国的年轻将领面前,摆出荷兰台湾司令官仅存的尊严。 “哦,原来果是如此,鄙人便是明国总兵李啸,想来,你们的间谍,已把本官的名字告诉过你了吧。”李啸微笑说道。 听了汉人通事翻译话语的鲍德尔,心下不觉一惊,他没想到,这位明人的最高指挥官,竟是这般年轻。 被捆着双手的鲍德尔,不由得想起当日自已要砍下李啸头颅的大话,心下更觉羞赧,一时间,他嘴中支吾连声,却说不出甚话。 “去,把司令官的绳子给解开。“李啸笑道:”鲍德尔司令是个尊贵和体面的人士,怎么能被这般粗暴对待。“ 一旁的军兵听了李啸的命令,忍着笑,过去把鲍德尔手上的绳子给解开,同时给他拖过来一把椅子,示意让他坐下说话。 见得自已手上的绳子被李啸手下解开,又得到了坐下谈话的待遇,鲍德尔脸上顿现轻松之色,他急急地对李啸说道:“李将军,我非常高兴你是位愿意遵守文明世界准则的高尚人士,我可告诉你的是,如果你把我和那些被俘的荷兰士兵送回去的话,我可以保证你能得到一笔极其丰厚赏钱。” 见到李啸脸色微动,鲍德尔又赶紧加了句:“将军,我以荷兰驻台湾司令官的名义向您保证,只要你能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并将我们平安送回,那自此之后,我荷兰将与明朝永远和好,我们荷兰人愿与贵军长期友好共存下去。” 让鲍德尔没想到的是,李啸听完他的话,竟仰头大笑了起来。 “将军。。。。。。” 李啸止住了发笑,他凝视着鲍德尔惶恐不安的脸,淡淡地说道;“鲍德尔,你以为,现在的你,还有资格与本官谈什么条件吗?” “将军,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么,那就是,本官好不容易才钓到了司令官这条大鱼,你所说的这点赏钱,本官还真看不上眼,本官打算,拿你换点更有价值的东西。”李啸看着鲍德尔肥胖油腻的脸,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明荷鹿港协议 “该死的,鲍德尔这个混蛋,怎么还没回来?” 眼见得夕阳已没,天色渐黑,而清晨就上岸出发的鲍德尔,竟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传来,不由得让在巨型指挥舰上坐镇的荷兰台湾总督范德堡,心下焦虑而愤恨,他有如一只被困的野兽一般,在甲板上踱来踱去。 总指挥舰占据了鹿港最好的停泊位置,并与码头直接相连,而其他的船只,则只能在更远的位置停靠,心情烦躁的范德堡,复向其他舰船看去,在越来越深的昏沉夜色里,他只能看到一片灰黑色的船影。 范德堡在心里坚决认定,鲍德尔这个粗野的家伙,定是在打败明人军队后,没有按捺住自已的勃勃***复去了明人村镇中大肆烧杀掳掠,以致这么晚都一直不派人前来通报消息。 眼见得天色越来越黑,等得极不耐烦的范德堡,正在思虑着,要不要派出士兵前去接应之时,忽地看到,远处黑暗渐渐笼罩的地面上,一行骑兵,正快速地纵马向自已的指挥舰船处,策马奔来。 “总督阁下,是司令官他们回来了。” 旁边的一名护卫官,手持千里镜粗粗看了一下,便立刻向范德堡禀报。 范德堡哦了一声,从这名护卫官手里夺过千里镜,细看了一下,只见快速前来的一百多名骑兵,正是荷兰军的龙骑兵,而在龙骑兵最前头的,正是肥胖如猪的司令鲍德尔。 “我们的鲍德尔先生,总算了掳掠够了,才终于记得率军回返吧。”范德堡放下千里镜,脸上却满是厌恶之色:“这个贪婪卑鄙的家伙,且看他上船后如何来向本督解释!” 很快,舷梯放下,昏沉夜色中,一百多名龙骑兵,跟着鲍德尔从舷梯策马而上。 上得船后,龙骑兵们纷纷跳下马,复簇拥着司令官鲍德尔,向范德堡渐渐走来。 “嘿,鲍德尔先生,本督还以为,今天发了大财的你,打算在明人的地盘中过夜,以示庆贺呢。” 范德堡以一种揶揄的口气,向垂着头向自已沉默走来的鲍德尔,冷笑着说道。 只不过,他脸上的笑容迅速地变得僵硬了。 一名低垂着头,跟在鲍德尔身后的龙骑兵,突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抽出一把冰冷锋利的宝剑,狠狠地压在范德堡的脖颈之上。 这如然之变,有如电光石火,范德堡顿时呆如木偶。 此时,范德堡身边的数名护卫,一时亦皆惊呆了,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复有几名龙骑兵冲了出来,将锋利的刀剑,横搁在他们的脖子上。 “别叫,不然就一刀宰了你!” 这些出手的龙骑兵,几乎同时用汉语凶狠地低喝了一句。 范德堡来台湾已有近一年时间,汉语颇为精通,他当然听到懂,这句短暂而凶狠的话语是什么意思。 范德堡脸色煞白,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浑身颤抖的他,把不可置信的眼光,望向垂头丧气的司令官鲍德尔。 “总督阁下,请原谅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鲍德尔不敢看范德堡愤怒的眼神,他的声音有如蚊鸣。 范德堡这才注意到,鲍德尔的背后,竟已同时抵上了数把尖刀。 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饶是如此,范德堡还是不敢相信,那在清晨出发的,士气高昂装备精良的荷兰大军,在信誓旦旦要扫明人的司令官鲍德尔的率领下,怎么竟会这么快就在明人的地盘里,遭到了彻底的惨败,而现在,竟然还被明人假装龙骑兵,并胁迫鲍德尔这个该死的饭桶,前来算计了自已! 这简直是一个他娘的极其荒谬的黑色幽默! 可笑自已想到了一千种鲍德尔没有按时返回的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率领三千多兵马又有精良火器的他,会被明军打得全军覆没。 “鲍德尔,你这头无用至极的蠢猪,你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范德堡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愤怒,他冲着一脸灰黯的鲍德尔大声吼道。 将刀搁在范德堡脖子上的明军,对范德堡这般不配合的举动显然十分恼火,他稍一用力,锋利地刀尖立即刮破了范德堡精心涂抹过防晒霜的细嫩脖子,鲜血象小蛇一样蜿蜒爬出,在昏沉朦胧的月光映照下,呈现一种怪异的黑红色。 范德堡痛得猛吸一口气,他立刻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下了脑袋,嘴中却在喃喃地说道;“你们现在,要杀了我吗?” “不,我们不杀你,我们此次前来,只是想与总督大人谈谈。”这时,一名龙骑兵掀掉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孔,他微笑着向范德堡走来。 “你是谁?”范德堡被这个年轻人身上逼人的气势,吓得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缩。 “大明总兵官李啸。”年轻人冷冷地向他回了一句。 李啸? 原来,此人便是李啸,这个明人的最高指挥官,却是这般年轻! 只不过,此人这般年轻,却能指挥部下,将鲍德尔的荷兰大军一举全歼,实是难得将材。 范德堡用一种惊骇的目光,看着缓步前来的李啸,嘴中惊恐地说道;“李啸,那你这次前来,却是想与本督谈些什么?” 李啸看到他一脸恐惧的模样,不由得脸上划过一丝轻蔑的笑容,他淡淡道:“我等此来,目的十分简单,就是想与你们荷兰签一份停战协议。” “哦,你们就是以这样卑鄙的偷袭手段来签协议的么?”范德堡冷笑道。 “这个么,好象是你们荷兰人卑鄙无耻在前,首先来偷袭我们吧。”李啸哼了一声道:“现在我等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李啸顿了下,声音便满是狠戾:“范德堡,实话告诉你,对于你这样无信无义的卑鄙之徒,本官手段还算是客气了。你的选择很简单,你若不同意就此签下停战协议,本官可以立刻免费送你上天堂,另外,贵军的数千名俘虏,也将随总督阁下一同升天而去。” 范德堡嘴唇哆嗦着,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才对李啸说道:“好吧,好吧,本督愿意签订协议,不过,本督希望,在协议签订前,你能保证本督与我军俘虏的安全。” 李啸笑了笑,示意把刀压在范德堡脖子上的那名骑兵将刀拿开,然后对长吁了一口气的范德堡说道:“本官不是嗜好杀人的魔鬼,这一点当然可以保证,既然总督阁下愿意谈判,那我就就入舱首室内,再详谈吧。“ 进入一旁的舱首室后,李啸很直白地将自已的条件告诉了范德堡。 那就是,李啸部归还全部俘虏与尸首,以换取此次出征的荷兰舰队中主力指挥舰,还有那四桅双层装有七十四门火炮的大型战舰五艘,四十六炮武装轻型战舰十艘。只准荷兰人带走此次出征舰队中的二十炮双桅快帆船十五艘,十炮单桅轻快帆船二十艘。然后双方就此签定停战协议,可以准允双方展开贸易活动。 李啸的建议提完,范德堡脸色煞白,额头竟似有冷汗渗出。 “李将军,你这和谈条件,未免欺人太甚!”范德堡从椅上了腾地跳起,双眼之中满是愤怒。“你们消灭了我们的陆军还不够,竟还要把我们荷兰台湾海军的大型舰只都要弄走,真真岂有此理!” 听了范德堡愤怒的话语,李啸却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他敛起笑容,对范德堡说道:“总督阁下,我友情提醒你,现在的谈判主动权,完全在我们手里。如果你要刻意拒绝我们要求的话,本官会认为,让鲍德尔司令来接替人间蒸发的您,来完成谈判会更合适。” 听了李啸这赤.祼祼的威胁话语,范德堡心头一紧,他下意识地撇过头去看了一下一直沉默的鲍德尔,后者以一种委屈无奈的眼神回望他,然后轻轻地耸了耸肩。 范德堡长叹一声,颓坐回椅子之上。 “如果我答应你们,荷兰东印度公司一定会把我抓起来,然后带回国内审判,恐怕最乐观的结果,我的下辈子也是要在监狱中度过了。”范德堡颓唐地回答道。 没想到,听了范德堡的诉苦,李啸却全然不以为意。 “不不不,总督阁下你一定是弄错了,怎么会是荷兰人打败了呢,明明是荷兰人此战大获全胜啊。”李啸故意以一种惊讶的话气向范德堡说道。 范德堡和一旁的鲍德尔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李将军,你说什么?我军,竟然是胜了?!”一旁的鲍德尔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向李啸颤声问道。 “是的,是你们获胜了,你们荷兰人经过一番苦战,打败了我们,然后,强迫我们签定了市场开放计划与贸易协议,当然,只不过,因为明朝大军来援,让荷兰的大军损失了十来艘大型舰只而已。” 李啸缓缓说完这番话,眼中满含深意地望向范德堡。 范德堡刹时明白了李啸的用意。 这狗入的李啸,这样把以败为胜的战况上报,亏他想得出来! 只不过,这倒确是一个好办法。。。。。 李啸看着神情大动的范德堡,心中却在暗笑。 他为范德堡找的这个台阶,其灵感来自于前世的历史中,清军入侵缅甸,结果被打得大败,却反向乾隆报功奏凯之事。 结果不明就里被蒙在鼓里的乾隆,还真以为自已战无不胜的天朝军队,又一次取得对那蕞尔蛮邦的重大胜利。结果,大喜过望的他,立即重重嘉赏了主将满桂等人,然后便让史官把这次战绩,详细归纳在自已的十全武功之中。 现在范德堡完全可以照搬清鞑子的计策,毕竟东印度公司总部远在巴达维亚,对此次战事并不知情,也不可能去向底层士兵了解实情,这就给了范德堡鲍德尔这类高官们,上下其手的大好机会。 李啸的声音,又在不疾不不徐地响起,只不过,他的每个字句,仿佛都充满了一种诱惑人心的魔力:“各位,其实这笔帐很容算,相比贵军损失的十来艘舰只,以贵国的造船能力,完全可在两三年内便重新制造出来,并不会给荷兰国造成什么真正的损失。而两位却因为保住了爵位与官职,甚至因为打开了新市场的功劳,获得嘉奖与晋升,也是完全有可能之事。这样的话,两位何乐而不为呢?” 范德堡眨着浅灰的眼珠,他沉吟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表示同意李啸的要求。 最终,经明荷双方友好协商,互谅互让,本着搁置争合作共赢的交往原则,达成了《鹿港停战协议》如下: 1、经明荷双方友好协议,就此两军停战,停战时间定为两年。 2、荷兰方面,交出此次出征的荷兰舰队中主力指挥舰一艘,四桅双层装有七十四门火炮的大型战舰五艘,四十六炮武装轻型战舰十艘,总共十六艘舰船,赠予明国李啸部。 3、李啸方面,则释放荷兰陆军全体被俘人员,以及归还荷兰军战死人员尸体,交予荷兰方面带回。 4、荷兰交付于李啸部的船只,均需留下保证船只可以正常行驶,并能操作炮位的一批船员,待李啸部找到足够人手,并能胜任操船工作后,这批荷兰海员与水手,方可交还给荷兰军。 5、自此协议生效后,明国李啸部与荷兰国双方,准允进行正常贸易。李啸部在台湾的商货,优先供给荷兰人。 6、此协定一式两份,由双方首领签字画押,正式生效实施。 协议签订后,李啸爽快地签了字,而范德堡摇头苦笑了一阵,也长叹一声签了字。 然后,荷花兰军总司令鲍德尔,作为中间人,也硬着头皮签了字。 “李将军,这份协议,你能确定会保密么?”范德堡收下自已那份协议,以一种忧虑的眼神望向李啸。 “总督阁下,只要你回去之后不反悔,我军绝对会牢守秘密。”李啸微笑着向他答道,然后,他顿了一顿,又对范德堡说道:“如果,从此之后,我军发现贵方有反悔或违反协议之处,我可以保证,这份协议,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东印度公司董事长的办公桌上。” “不不不,我相信你们,祝我们彼此合作愉快。”范德堡浑身轻颤了一下,然后苦笑着,向李啸伸出右手。 “嗯,合作愉快。”李啸笑着握紧了范德堡有如鸡爪般的瘦手。 次日天亮后,全副武装铁甲森森的猛虎军步兵,带着大批的俘虏和尸首,赶到了鹿港,对港口中的荷兰舰队形成强烈的威压之势。 依然处于明军胁迫之下的范德堡,终于无奈下令,把李啸所要的十六艘大型船只,连船带人交割给了李啸部。然后和鲍德尔一起,灰溜溜下了船,去了一艘自家的武装商船上。 很快,那一众李啸部交还的俘虏与尸首,也被押上荷兰人的船只。 曾经详细记录荷兰军与李啸部明军交战的荷兰陆军中士保罗,也在返回的一众荷兰陆军之中。 他与其他送回的俘虏一样,盔甲与武器皆被李啸部扣住,身上只着了一件内衣,样子颇为狼狈。 只不过,现在的他,眼含热泪,在心中连声高呼感谢上帝,庆幸自已终于保住了性命,并重新回到了荷兰军中。 在李啸军的如雷般的欢呼声中,心里极其苦涩的范德堡,下令船队南返荷兰军地盘安平港。 离开鹿港不久,在一间灯烛明亮的舱室内,范德堡戴上圆镜片,铺开信纸,蘸满鹅毛笔,开始给东印度公司董事长扎恩写信。 “扎恩董事长,您谦卑的属下范德堡致信于您。没什么事情是比您的健康更让我为之牵挂的了。只不过,我认为有一件事情,一定会让您和东印度公司的全体董事们开心不已。那就是,就在今天,我荷兰台湾驻军,在我的指挥下,彻底打败了明朝大军,强近他们的指挥官签订了战败协议,从现在开始,巨大的明人贸易市场,终于被我强大的荷兰军,用钢铁与枪炮,彻底打开。。。。。。”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土著归化 荷兰人离开鹿港后,李啸一脸喜悦地观看自已得到的船只。最让李啸欣喜不已的,便是他脚下这艘,曾作为荷兰总督范德堡指挥舰的风帆巨型战舰。 站在李啸身边的,是他的刚刚任命的水师暂代总头约瑟夫,这是个头脑机灵且会说汉语的中年人,长着一副典型的金发碧眼的白种人相貌,此时的他,正仔细地向李啸介绍船只的性能与结构。 在李啸向留下的一众荷兰海员宣布,每个人都可以获得在荷兰国时的两倍薪水,且每个人都获得了两条中华牌香烟赏赐后(其中被李啸分别任命为舰长与大副的海员,每人另获得了一匹丝绸或呢绒),约瑟夫及十六艘舰船的海员,立即向李啸大声表态效忠。 高额的薪水和足够的尊重,以及李啸郑重保证在明国水手能全部接任他们的工作后,就放他们返回荷兰的承诺,立刻让这批原先有如弃儿一般自哀自怜的荷兰海员们,迅速地转变了心态,每个人都对李啸满心感激心悦诚服。 “李将军,这艘船是我们荷兰国的最新式的战舰,才刚下水一年,按我荷兰国的战舰等级划分,这艘四桅三层共装有一百零四门火炮的巨型风帆战舰,可以称为一级战列舰。” “将军,这艘一级战列舰全长为232英尺(约70米),数四桅,每桅达10英尺的高度,本船除底舱层外,共拥有双层全炮甲板,上炮甲板每侧舷各有十七门十八磅炮,这种十八磅长炮,每门重达五千多斤,炮管长三米多。” “将军您看,本船的底层炮甲板上,拥有的火炮更多,两侧各有二十三门火炮,不过底层的火炮型号更大,装配的是三十二磅炮,炮长三米多,重达六千多斤。这样一可利用重量使船只稳固,二可全使底层火力更加强大,更有利于打击敌军船只吃水部位的薄弱之处。” “而除了两层炮甲板上的六十门长炮外,在最上层的甲板靠近舰首部位,每侧还各安装了七门六十磅的巨炮。这种巨炮管短,口径大,炮弹也大,但比起长炮来射程更短,一般是用于近战,尤其是准备靠帮接舷战时发射霰弹,以图压制对面船上的士兵。李将军,这种霰弹炮,原来可是战船的主流配置,但到了如今,因为火炮技术的发展,船只接舷近战的机会越来越少,故本船只保留了十四门,用以万一在近战交战使用。” “将军,您看,在本船舰尾处,每侧还另外安装了五门九磅长炮和五门尾炮,以便船只调头时,亦可与敌交战,从而保证战机不失。” 。。。。。。 听了约瑟夫全盘讲授的舰船知识,李啸频频点头,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他在心下感慨地想到,这艘总共有一百零四门火炮的一级战列舰,可以说,这比许多明朝城池上的大炮都要多得多。尤其那些炮基本上都是长炮,属于红夷大炮的改进版,射程与威力,比明朝能铸造的那种铜胎铁芯红夷大炮,还要强得多。 李啸随即下令,将这首最大的一级战列舰,命名为“升龙号”,并作为自已的指挥舰。其级别也由荷兰人命名的一级战列舰,改为更符乎中国人命名习惯的“龙骧”级战舰。 四桅双层装有七十四门火炮的五艘大型战舰,在荷兰人的标准中,属于三级战列舰,现在其级别则被李啸命名为“虎啸”级战舰。 双桅单层装有四十六火炮的十艘武装轻型战舰,在荷兰海军中,其级别则不属于战列舰范畴,为辅助作战型船只,其级别被李啸命名为“鹰击”级战舰。 按李啸的想法,将来的战船类型,完全可以以这样的舰船为模板进行制造,如果种类丰富的话,还可以再细分为诸如一级龙骧,二级龙骧,三级龙骧之类,以实现李啸自有的舰船种类的完全命名。 接下来,李啸便安排了跟随自已来台湾的1200名辅兵,以及复于台湾的移民中,招收了品德过关忠诚可靠的1100人,总共2300人,作为水师军兵,配入各条战船之中,担任监督与实习人员,以实现对船只的实际管控,防止出现荷兰海员一手摭天不听指挥的情况。 其中,升龙号上配了300名辅兵水手,五艘虎啸级舰船上各配了200名辅兵水手,十艘鹰击级舰船上,则各配了100名辅兵水手。 接下来,李啸给暂代总头约瑟夫他们安排了任务,那就是,先在港口内让实习水手熟悉船只操作与火炮使用。在实习水手们大致熟悉后,带上监抚司的官员,就近去福建广东等地,招收移民,以进一步充纳台湾移民的数量。 在仅仅过了一周的时间后,荷兰方面便有大批商船过来,购买了大批的铁器、呢绒、丝绸和香烟,首次交易总额,便达100万两银子以上。 李啸军生产的产品,无论是铁器、呢绒还是丝绸,皆是做工精良,品质出众,同进价格却比同期的国际产品相平甚至更便宜,荷兰商人们在验货后,无不心花怒放,立即大把地掏出金银币购入。 而荷兰人之所以还进口他们自已能生产的香烟,却是荷兰商人的的精明决策。 因为,荷兰人虽能自已生产香烟,不过,但他们看到李啸的那些做工精良味道不错的过滤嘴香烟,卖价竟与荷兰在印尼的烟厂出厂价一样之时,精明的荷兰商人们立刻意识到,这样的新香烟一定会引领国际潮流。于是,他们马上做出了大量进口中华牌香烟的决定,准备将其大量销住欧洲市场。 荷兰商船队伍满载而归,在赤嵌城的中的荷兰台湾总督范德堡,见到商队带回来的大批明人商品,心中亦是十分喜悦,也为自已能及时与李啸达成贸易协议而深感庆幸。 他特意挑出十来匹上好的绸缎,装箱运往巴达维亚,送给自已的顶头上司,也就是东印度公司董事长扎恩,以在拉拢关系的同时,以这种方式向其邀功。 范德堡的刻意拉拢很快便收到了回报,扎恩授予了他一枚金光闪闪的共和国勋章,以表彰他对荷兰共和国作出的卓越贡献。同时,授于其在台湾,可有更大更多的全权处理的行事范围。 收到勋章并且职责提升的范德堡,一时成为东印度公司同僚眼中炙手可热的当红人物。 荷兰人在与李啸的贸易中尝到了甜头后,西班牙、英国、法国等欧洲各国的商人,纷纷蜂拥来到鹿港,想与李啸进行贸易。 这样的事情,自是李啸求之不得的,他当即同意了各国商人的请求,与各国商人分别签署了贸易协定。 自此,鹿港每天都是一片繁忙的交易状态,而李啸军从山东带来的大批商货,竟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几乎售罄。整个商品销售额,多达500多万两。 由于这些与李啸签下协定的商人,其销路基本都在欧洲一带,并不与郑芝龙那主要在南洋与日本的销售通道相重叠,故掌握着强大海上力量的郑芝龙部,对此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放任这商人的商船前来鹿港进货。 而在李啸与各国商人广开商路之时,随着李啸军在台湾中部越来越具影响力,在二月中旬的一天,竟有三家弱小土著部落的头人,前来李啸的官府中,请求内附。 李啸大喜,对引领他们前来的拓殖团长丁佑笑道:“看到没有,我方若军势强盛,经营得力,则远夷自然宾服内附。这些土著,看来倒是颇识时务啊。” 丁佑也笑道:“是啊,在与荷兰人这一战后,我军在台湾中部,那可是声名如日中天,这三家弱小的土著部落,每部不过一二百人,为免遭大部落的欺压与吞并,便起了引我军为强力外援的心思,这才愿意内附,只不过,却正好让我军有归化他们的大好机会。” 李啸点头道;“丁团长之言,甚合我心,就设宴好好款待他们吧,宴后,再与他们详谈内附的细节。” 丁佑领命而去,不多时,宴席摆好,李啸亲自出席,与三名头人把酒言欢,和乐融融,宾主之见,顿是更为亲热。 宴后,李啸让丁佑为猛虎军代表,按李啸的要求,与这三个部落的头人谈妥内附协议,其内附的具体待遇与相关义务如下: 1、土著部落内附我军后,其部众人员,每年可接受猛虎军一定数量的物资与商品赏赐,以示荣宠。及若其部落在受到其他部落攻击时,可由猛虎军出兵保护,以为恩遇。 2、若内附部落互相发生冲突,不可私斗,只允许由猛虎军派出官员,调解冲突,化解矛盾,惩治犯事人员。 3、部落的未成年儿童,均需前来大肚的学堂中进行学习,在大肚的学习期间,不但要学习汉人诗书文化,穿着汉人的衣着服饰,并要熟悉汉人的生活方式。其一切生活开销,皆由猛虎军出资,其父母不得阻挡。若有阻挡者,由部落头领处罚其父母,同时猛虎军削减给予其部落的相关赏赐。 4、鼓励土著女子与男性汉族移民相互通婚,凡有土著女子与汉人移民结婚者,其家庭可获官府奖励,这名土著女子的部落头领,亦可获得奖励。但今后,该土著女子只能与汉族丈夫在猛虎军地界生活,不得再返回山寨。 5、若部落男子愿意放弃山野生活,而象汉族移民一样开荒种地纳税的话,民政司可将其视为汉族移民同等待遇,授于田地,并准允其与汉族女子结婚,其部落头领亦可获得一定奖励。同时为鼓励有更多的部落男子,愿意离开山寨以耕地为生,官府对其有更加优惠的措施,象给其的耕牛与种子,皆为免费。 6、为保证此协议能得到贯彻实施,猛虎军给每家部落外派办事文官一名,长驻其山寨,以监督协议贯彻实行,保证协议成果得以维护,并使猛虎军与部落之间,可有有效地长期沟通交流。 李啸原本想着,这份协议可能那些土著会多有抗拒,不料,这三名头人竟在了解协议内容后,就立即答应下来。 因为,在土人头领看来,内附李啸的猛虎军后,不但可以受到保护,还年年有赏赐,儿童还可免费受教育,部落人口无论是外嫁还是外迁,部落头人均可获得好处,当即喜不自胜,立刻连声表示同意。 头脑简单的土著头人,当然想不到李啸这份协议的真实背后用意。 只是,以李啸看来,这份协议若将来在台湾贯彻实施后,不过一二代的时间,这些还处于原始状态的台湾土著们,估计都会归化成汉族的新成员了。 李啸坚信,只有归化成了一个民族,才会最终避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民族分裂事件发生。那种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之类看上很美的概念,其实只能是温室中的花朵,经不起任何一点风吹雨打。 只不过,在后世,由于民族概念与文化已然形成,当局这般行事,亦有其无奈之处。而在李啸身处的这个明末年代,蛮荒土著们的民族意识与民族文化,远未定型,李啸完全可以利用汉文化的优越性与包容性,将这些连文字都没有,只有一些原始粗陋的低级宗教的土著,消化吸收,让其真正成为汉族大家庭的血脉分支。 在给予了三名头人,每人五匹呢绒和大批的铁器后,被选出来的三名监督文官,在军兵的护送下,与三名欢天喜地的头人一起,返回各自的山寨。 望着头人们欢欣离去的背影,李啸的脸上,露出了自信而欣慰的微笑。 二月初时,李啸军利用稻田间作期,所种的大批马铃薯,获得了大丰收。 虽然耕作的移民经验不足,但这种耐粗放经营的马铃薯产量依然十分惊人。平均每亩产量达到6石以上。 而在李啸军现在开辟的近48万亩稻田中,马铃薯的总产量,达到将近300万石的惊人产量。 有了这般惊人的产量,李啸的粮食供应可谓十分充足,故李啸打算,除了将100万马铃薯留下台湾,作为储备粮食和种子外,其余出产200万石马铃薯全部运回山东去。 李啸很快决定,让那十六艘舰船,于训练完成后,取消前往福建广东等地招揽移民的原计划,装上现已收获贮存的大批马铃薯,返回山东赤凤卫。 在李啸的军令刚刚下达不久,在这个二月底之时,李啸收到了辽东安全司的紧急飞鸽传信。 信中告诉他,现在辽东安全司人员发现,有大批清军正悄悄调往清朝与朝鲜的边境,严重怀疑在不久之后,清军将会大规模入侵朝鲜。 看了来信的李啸,脸色十分沉峻。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皮岛覆灭 “操,没想到,仅仅只比历史上往延了三个月,建虏还是要对朝鲜下手啊。” 心中暗叹不已的李啸,下意识地将辽东安全分司的来信,揉成一团。 李啸原本以为,自已曾把那建虏正黄旗部打击得这般惨重,清军进攻朝鲜的时间,应该会大幅延后,怎么也比真实历史延迟半年以上方可兴师。却没想到皇太极要动手的时间,只不过比历史上延后了三个月而已。 皇太极此人,真枭雄也。 李啸知道,现在的朝鲜国王李倧,软弱无能,治国无方,最终会在这次清军的大肆进攻中,此人治下的朝鲜,这个明朝曾用无数将士的鲜血与生命捍卫的蕞尔小国,于此战后向清朝屈膝投降,成为清朝的附属国,为清朝提供了大批的粮食及物资,最终反而成了攻灭明朝的帮凶。 只不过,相比清军迫降朝鲜,李啸更关心另一件事。 那就是,在历史上,清军在征服朝鲜后,于回师途中,攻克了东江重镇皮岛,斩杀东江镇总兵沈世奎,随后不久,沈世奎之侄,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率东江镇残部及全部的东江镇水师,向清军投降,至此,东江镇覆灭,明朝所据全部的岛屿丧失。而清朝在征服朝鲜平灭东江之后,再无东顾之忧,可以一心一意对付日渐糜烂的明朝。 尽管东江镇总兵沈世奎,是个目光短浅的平庸将领,但此人总的来说,还算是明朝的忠臣。 据史载,沈世奎在力战被俘后,清将马福塔曾劝其归降,被沈世奎大骂拒绝,终被清军斩首,也算是一条傲骨铮铮的汉子了。 李啸完全不希望看到,这样一个对自已完全不利的结局。现在的他,从心底里还是希望保全东江镇与沈世奎的。 因为有了北面的东江镇作为屏护,李啸在山东可以放心地发展势力,而一旦东江镇全部落入敌手,且东江镇水师成为清军力量的话,李啸的赤凤卫,将直接暴露在清军的攻击范围内。就算清军暂时没能力直攻山东,但海路不靖的话,将给李啸全军赖以为生存之本的海上粮道运输线,以及各类相关的海上贸易,带来巨大的风险与阴影。 只可叹,现在自已身处台湾,与东江镇南北两隔,想要迅速赶往救援,实是非易。 故而,李啸现在认为,如果现在自已出援,能保住东江镇与沈世奎,当为最好的结果。 如果时间上来不及,那李啸希望退而求其次,至少保住尚未投降的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部残余兵马及其水师,使其不得向清朝投降,而让原本就战力锋锐的清朝,更加如虎添翼,这是稍次的结果。 而最差的结果,则是完全如历史上那般,东江镇不复存在,沈世奎被斩,沈志祥投降成为了清朝的顺续公,李啸将不得不直接面对北边的巨大威胁。 真实历史上,在东江镇灭亡后,只过了几年,汉奸降将孔有德耿仲明两部兵马,就曾渡海直攻山东,在登莱等地烧杀抢掠,以报当日被明朝赶跑之恨,让原本就残破不堪的登莱之地,腥膻一片,饱受荼毒。 思虑已定的李啸,立刻给赤凤营营长田威回信,要他密切关注北面的动态,让沈世奎及早做出防备,万一东江镇兵力不支,赤凤营兵马紧急出援,只要能击退清军,保住皮岛不失,哪怕牺牲再多的赤凤营兵马,都是值得的。 给田威飞鸽送信完毕后,李啸下令,全体十六艘战船,带上充足的粮食与淡水后,立刻随自已立即北返。 而原本准备装运的200万石马铃薯,李啸则准备让台湾拓殖集团团长丁佑去联系澎湖的郑芝龙,利用他们北上采购的船只,以支付运费的方式,由李定国安排军兵押送,帮助运回山东。 在又交待了丁佑与李定国两人,治理台湾的一些重要注意事项后,忧心忡忡的李啸,于崇祯十年三月初一这一天,登上指挥舰升龙号,扬帆北去。 一路北行的李啸,每天伫立船头,遥望海天一色,波翻浪涌,却是忧心如焚无可言说。 向来不信天命之类的他,竟也在心下暗暗祈祷,愿上天助其及时赶回,以能及时出援,保住东江镇。 只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就在李啸从鹿港出发五天后,已集结完毕的清朝大军,终于以朝鲜渝盟傲上为由,大举入侵朝鲜。 崇祯十年三月初四,利征伐,趋东则吉。 这一天,皇太极指挥清军十万入侵朝鲜,清朝国中只派了郑亲王济尔哈朗守沈阳,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守辽河入海口以遏明军。 为了让上次入关侵明,却败军失将的阿济格,阿巴泰二人戴功赎罪,皇太极下令,令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分统左翼满洲和蒙古军兵,共两万余人,从宽甸入长山口进攻朝鲜,另由贝勒岳托、贝子尼堪等人各率数千兵马接应。皇太极与礼亲王代善二人,率其他各路满洲兵马以及汉军部众,总共七万余众,直接渡过鸭绿红进攻朝鲜。 从总体上看,皇太极此次入侵朝鲜的规模与进兵动向,与历史上相差无已。 只不过,由于李啸来到这个世界的蝴蝶效应,现在的历史,与真实的历史相比,除了时间改变外,作战进程却也有重大的不同。 那就是,皇太极在进攻朝鲜之时,同时派遣了豫亲王多铎和户部承政马福塔二人,分任正副二将,率兵马两万余人,偷袭皮岛。而不是与历史那样,在回师途中,才令一支偏师去扫灭皮岛驻军。 皇太极这一突然变化,打了李啸一个猝不及防。 在多铎前部乘着夜色,假扮商船攻上防备松懈的皮岛之际,李啸才刚刚到达了松江府外的海域。 其实,赤凤营营长田威,在收到李啸的飞鸽传信后,曾立刻派出使者前去禀告沈世奎,要他多加防备,同时多与赤凤营兵马保持紧密联系,以防万一有变,赤凤营可紧急出援。 不料,那沈世奎却对李啸的忠告满不在乎,他认为,清军主力现在只是全力进攻朝鲜,应该不可能分兵再来入侵皮岛,李啸的忧虑,未免多心了。故他对李啸的使者淡淡地表示感谢后,便令使者返回,且再无其他加强防备的举措。 东江镇总兵沈世奎的侥幸心态,仅仅维持了三天时间。 这天夜晚,清军兵分两路,以夜色为掩护,由多铎与马福塔分统左右翼兵马,鼓噪大进,向皮岛中心合围突进。 直到此时,皮岛明军方才明白,并不是小股清军前来骚扰,而是有数万清军前来大举进攻,驻守于岛上的主将沈世奎,家丁队长金日观,副将楚继功等人,方急急喝令刚从梦中惊醒的明军,立刻就地组织抵抗。 苍茫月色下,一场残酷的攻防战,就此展开。 只不过,原本就战士低下斗志消沉的明军,如何是久经战阵又蓄意偷袭的清军之对手。再加上皮岛自毛文龙时代以来,就一直就未建起城池,而是军营与民房散乱相处的状态。而这场仓促的攻防战中,无险可据的明军,只不过坚持了半个时辰,便如历史上一样“惊骇溃散,莫敢争锋,遂至陷没。” 由于清军这次入侵相当的突然,他处的明军,甚至根本不知道此时清军在进攻皮岛,自然也就谈不上派出援军。 “沈大人!请速速突围去海边,那边尚有船只接应,再不退走,只恐来不及了!”杀得满身是血的金日观,对同样拼力苦战的沈世奎大声吼道。 “是啊!请大人速率亲兵撤退!末将率将士们拼死断后,定能保得大人逃出!“身中多处刀伤的副将楚继功,也咬牙向沈世奎大声喝道。 沈世奎尚未答话,一枝呼啸而来的箭矢,夺地一声闷响,从他右胸盔甲的间隙处射入,沈世奎痛吼一声,险些不支倒地。 “大人!”金日观与楚继功一同变了脸色。 “不!本兵不能逃!”沈世奎忍着胸口那流血的箭伤带来的剧烈疼痛,厉声大吼道:“皮岛乃是东江镇最为紧要之地,此地一失,我东江镇势将土崩瓦解。就算本兵勉强逃得性命,到时朝廷必来追责本兵失地丧军之责,本兵同样难逃一死!与其身败名裂而死,倒不如在此地尽忠殉国,以尽我大明官军之本份!” “大人啊!……”金日观楚继功两人泪光闪动,言语哽咽。 “唉,本兵现在,甚悔前几日未听李啸之忠言,今日有此结局,亦算咎由自取。”沈世奎一脸悲凉之色,他复对金日观楚继功二人说道:“清军锋锐,我军崩溃在即,皮岛已是绝难守住。现在,由本兵率领兄弟们阻击清军,你二人听本兵之令,速率精锐兵马领我家眷突围而去,前往石城岛,将此地战况,告诉我侄沈志祥。让他带领石城岛兵马,以及驻守于石城岛的我军水师,速速南下投奔李啸。且待将来之日,兴兵北上,收复失地,再为本兵报仇!” “大人,不可啊!还是让末将带你一起突围而去吧!”金日观带着哭腔,大声哀求。 “呸!眼前局势危如累卵,岂是伤感之时,你二人莫非要违抗本兵将令不成!”沈世奎又急又怒;“尔等再不走,待清军四面合围之际,我皮岛守军,可就要全军覆灭于此了!” 金日观与楚继功两人对望了一眼,两人面上满是凄楚之色,随后,皆向沈世奎抱拳深揖,便领了数百精锐兵马,将沈世奎的数名家眷裹在于其中,拼死突围南去,乘上那几艘小鸟船,仓皇向石城岛划船而去。 望着金日观楚继功两人率众消失于远处的黑暗中后,沈世奎脸上稍露欣慰之色。随及,他复与残余的明军拼死抵抗了一阵,最后,明军彻底崩溃,清军全岛追杀,几乎将全岛军民百姓全部杀尽,整个皮岛之上,尽是鲜血与伏尸,望之惨不忍睹。 而沈世奎本人,因为受了箭伤,体力已是不支,这时,清军前锋萨穆什喀吼叫着冲了上来,一刀刺穿沈世奎大腿,沈世奎痛晕倒地,被萨穆什喀生擒。 “哗!” 一盆冷水从昏厥的沈世奎头上兜头浇下。 沈世奎打了个寒噤,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他看到,满身是伤的自已,正身处皮岛官厅中,只不过,往日自已端坐的虎皮椅上,现在一名身材高大脸色狰狞的清将,正箕坐其上。 “沈总兵,你终于醒了。本将乃是大清户部承政马福塔,今天得见阁下,却是幸事啊。”马福塔脸上挤出笑容,用生硬的汉语,对沈世奎冷冷而道。 沈世奎用手支撑着坐起于地,然后环视了一圈周围对自已怒目而视的清兵,脸上却稍现释然之色,他淡淡道;“你这鞑虏,纵然擒了本兵又如何,将来我侄志祥,必会为我报仇。“ 沈世奎此话说完,没想到,那马福塔竟仰头大笑起来。 “沈总兵啊,看来你是不知道啊。告诉你,我大清此次对东江作战,便是下了将尔等一网打灭之决心,绝不会再留后患!现在,我军主将豫亲王多铎,已亲统战胜皮岛之大军,急急赶往石城岛而去,想来现在,你那侄子沈志祥驻守之石城岛,已被我大清兵马围得有如铁桶一般,已是插翅难逃啰。” 听了马福塔的话语,沈世奎顿是脸色煞白,浑身冷颤。 “沈总兵,你我都是武人,本将也不与你多废话,于今之计,你降还是不降!”脸上满是蔑视之色的马福塔,厉声大喝。 “不降!”沈世奎同样大声回喝:“你们这群背恩负义的鞑虏,我大明仁心,在尔等落魄之际收留了你们这群白眼狼,现在尔等大肆侵吞大明国土,屠杀大明百姓,尔等将来必有报应,不得好死!” “呸!败军之将,还敢言出不逊,辱骂我大清!哼,你既不降,本将也不与你废话,且将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本将就给你一个痛快!”马福塔一脸狰狞地喝道。 沈世奎惨笑起来:“哈哈哈,你们真真是一群禽兽之辈,连要死之人的衣服都不放过!哼,想要本兵的衣服也可以,等本将死后,被吾一腔忠血尽染之衣物,你们这些禽兽,尽可拿去!” 马福塔见沈世奎这般强硬,当下大怒,喝令亲兵推出房外,就地斩首。 被押跪于地的沈世奎,脸色平静,他向京师方向顿首叩拜三次,便从容就义。 随后,沈世奎被告斩下的头颅,被数名清军装入盒子,紧急送去多铎攻打石城岛的清军中。 马福塔这般做,是因为多铎在率军出发前,曾向他交待过,若万一沈世奎不肯降,则斩其头颅,送至去攻打石城岛的清军中,他自有妙用。 在运送头颅的清军,纵马疾行之时,已然到达的石城岛外的清军,已将小小的石城岛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把沈志祥及一众水师船只全部围困于岛上。 “沈志祥!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沈志祥!再不投降,我军破营后,尔等皆为刀下之鬼矣!” “速速投降,不然,格杀勿论!” …… 环围石城岛军营的清军,那高声喝降的喊叫,连绵一片,此起彼伏,令困于军营之中的沈志祥及其三千部众,惊惧至极。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沈志祥降清 “沈总兵,眼下清军重兵围岛,我军该当如何,还请沈总兵速拿主意啊!” 听得营外的清军喊声如雷,中军营帐中的副将王庭瑞,一脸惊惧地向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颤声说道。 “是啊,沈总兵,现在清军已将我军重重包围,我部军兵困于营中,水师困于港内,无依无援,现在的局面,可谓是已近绝境!”参将袁安邦亦是满面愁容,他看着脸色铁青牙关紧咬的沈志祥,以一种犹豫的口吻对他说道:“沈总兵,以在下看来,我军兵微将寡,又外无援军,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投降清军便是!”被沈志祥这一逼问,袁安邦也豁出去了,他向沈志祥拱手大声道:“沈总兵,非是我等不能为国尽忠,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我等徒死无益。不若且先降了清朝,以为保全之计。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袁参将说得对!沈总兵,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在下看来,现在明朝日渐衰朽,实实有如一般日渐沉没之破船,我等实不可再将身家性命,绑缚于这破船上了。而这清朝,自开国以来,拓地千里,兵强势壮,正是国运昌隆之时,我等若及时率军降之,非但可以保全性命家财,只怕还有公侯之赏呢。” 王庭瑞在一旁急急插话,他边说边小心地观看沈志祥的脸色。 沈志祥的脸上,猛地哆嗦了一下。 王庭瑞的话语,击中了沈志祥心中的软肋。 沈志祥是个极为现实的人,人活一世,草生一秋,说什么国家大义,什么忠君报国,都不如拥有权势地位和万贯家财来得实在。 毕竟自已这些年通来走私贸易,赚取了成千上万的惊人财富,又身为东江镇副总兵,可谓名利双全,既富且贵。要是把这些东西通通舍弃,去与外面的清军拼死一战然后丢掉性命的话,着实太过可惜。 那么,在现在情况如此险恶之际,向来对所谓忠于朝廷嗤之以鼻的自已,也许真的到了改换门庭的时候了。 只是,自已真的能这么做么? 沈志祥尚在犹豫不决。 这时一名亲兵忽从门外急急而入,说是汉军参领班志富,请求入营拜见沈总兵。 “哦,他来干什么?” 沈志祥听到班志富这个名字,先是一惊,然后迅速便是满脸怒色。 这个班志富,沈志祥对他的经历,实在是太了解了。 班志富是原先的东江镇广鹿岛副将尚可喜手下亲将,算是东江镇的老人了。只是此人,后随着尚可喜一道,于崇祯七年初,率军携民叛明而去,投降了清朝。 在现在尚可喜被封为智顺王后,班志富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升为了汉军参领一职。 此时的沈志祥心中,立刻想起了那个有着一张油腻的葫芦形脸,两撇尖细鼠须的班志富,顿时心中满是厌恶,他挥挥手,想让亲兵把班志富赶走。 亲兵诺了一声,正要出去,却被王庭瑞急急喝住。 “沈总兵,班志富此来,必有要事要说与我等知晓,且听其言语谈论,再作定夺不迟。”王庭瑞向沈志祥拱手低言道。 沈志祥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 听闻亲兵允诺自已单身入营的消息后,原本在营外捻着鼠须焦灼苦等的班志富,那葫芦型的脸上,顿时浮起得意的微笑。 原来这班志富,此次率了一千尚可喜部汉军兵马,随豫亲王多铎攻打东江,在攻克皮岛后,复随多铎急行军,赶到沈志祥所驻的石城岛。 早在攻打皮岛之前,班志富便向多铎夸口,说若是攻破了皮岛,自已可以游说那沈志祥率军来降,多铎见其言之凿凿,甚是心喜,遂同意了班志富的主动请缨。 而现在,在得到了皮岛的清军紧急送来的,装着东江镇总兵沈世奎头颅的盒子,班志富信心十足,立即向明军营中喊话,求见副总兵沈志祥。 他手托着装着头颅的盒子,在那名亲兵的引领下,快步来到了中军帐内。 “大清汉军参领班志富,拜见沈总兵。” 在离沈志祥五六步外,班志富放下盒子,向沈志祥半跪打扦。 沈志祥满是厌恶的看了面目猥琐的班志富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嗯,你且起身说话吧。” 班志富诺了一声,在一旁一张椅子上坐下,他环视了周围一圈,目光投向沈志祥,似在询问帐中的王庭瑞与袁安邦二人,是否可靠。 沈志祥明白他的心思,便道:“王副将与袁参将乃是某家心腹,却是可靠,班志富你但说无妨。” 班志富闻言,原本堆着笑的葫芦脸上,便涌起了大片的悲色,他用一种哽咽的声音向沈志祥说道:“沈总兵,请恕班某带来噩耗,你叔父他,已然于皮岛战没了。” “啊!你说什么!” 沈志祥从椅子上腾起跳起,一旁的王庭瑞与袁安邦二人,亦是满脸震怖之色。 沈世奎战没了?! 那就是说,皮岛已真的被清军拿下了,外面的清军那沈世奎已死的喊话,竟是真的?! 怎么可能?! 不,这不可能!叔父他绝不会这么快就丧命于清军之手的! “班志富,你他娘的胡说!本官知道,你定是想假装我叔父已死的消息,来此动摇我军军心,是不是?!”沈志祥向班志富疯狂地叫喊起来。 不料,任凭沈志祥这般竭斯底里地喊叫,班志富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他缓缓拿起盒子,以眼带泪花的悲戚之态,将盒子交给陷入狂躁状态的沈志祥。 沈志祥猛地掀开盒子,当他看着里面沈世奎那满是鲜血的头颅之时,他一下子呆住了。 “叔父……” 沈志祥凝视着沈世奎那宛如睡着的头颅,目光呆滞,口中喃喃,内心却是一片混乱无绪。 班志富突然感觉,内心中一直支撑着他不投降清朝的那根最大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连叔父沈世奎都已战死,东江重镇皮岛都已落于敌手,自已这样一个小小的石城岛,又如何是数量庞大的清军的对手,自已的抵抗,又还有何意义。 “沈总兵,在下亦曾是东江镇将领,现在贵军危难之际,我有一肺腑之言,还望总兵能听进去。”一旁的班志富,在仔细地观察了沈志祥的神情变化后,以一种关切同情的语气向他说道。 沈志祥默然无言。 一旁的王庭瑞袁安邦二人,则用一种复杂的眼神,默然凝视着他。 班志富轻叹一声,便缓缓而道:“沈总兵,恕在下直言,现在贵军重镇皮岛已失,东江镇主力兵马已被我大清彻底消灭,东江镇可谓已是大势已去。你们这东江残部,困守这小小石城岛,兵微将寡,外无援军,纵然力战而死,与沈世奎总兵一般下场,又有甚益?还不如听在下一句劝,停止抵抗,降我大清。我大清向来厚待降人,若沈总兵能率部来投,必得高官显爵矣。如此,一可保全身家性命,二可升官晋爵,这般好事,失之不再,可需要好好把握良机啊。” 班志富说完,沈志祥尚未开口,一旁的王庭瑞袁安邦二人,皆已是急不可待地向他喊道:“沈总兵,班参领说得极是,我军现在唯一出路,便是投降大清了啊,请沈总兵速带我等归降。” 听得两名亲信将领复来相劝,本已心动的沈志祥,长叹一声坐回椅上,便对班志富道:“那就有劳班参领前去通禀豫亲王,我沈志祥,愿率石城岛全部军兵与水师,一同归降大清。” 班志富一脸喜形于色,他向沈志祥拱手道:“好!沈总兵迷途知返,归顺大清,免却一场刀兵厮杀,真真俊杰之士也。在下这就去通禀豫亲王。” 很快,快步返回的班志富,向营外的豫亲王多铎表明了沈志祥愿意归顺之意,多铎大喜,立即着他前去回报沈志祥,说清军已同意他们归降,并向他表示,清廷一定会厚待沈志祥及一众降兵,以示怀柔抚远之意。 得到多铎的保证后,沈志祥率领全体石城岛守军,出营向多铎投降。 “罪臣沈志祥,拜见豫亲王。罪臣现率军兵三千,水师大小舟船六十二艘,归顺大清。”营外,沈志祥换了一身素衣,向正端坐椅上的多铎下跪叩拜。 随及,王庭瑞袁安邦及一众东江镇军兵,纷纷向多铎下跪叩头。 “免礼免礼,沈总兵及时反正,率部来降,免却一场流血厮杀,实是一代俊杰巨眼英豪也。”身着纯白镶红边的华贵精钢铠甲,年轻的豫亲王多铎,在椅上笑得一脸灿烂,他站起身来,向前几步,虚扶起沈志祥,又笑道:“沈总兵,你放心,贵部归降的喜讯,本王定会向皇兄速速禀明,不日便有升赏前程下来,你等放心便是。本王向来用人不疑,贵部军兵及水师,依然由你统领。” 沈志祥见军兵与官位皆得保全,心下长出了一口气,正欲致谢,却听得面前的多铎淡淡地说了一句:“沈总兵,听我国细作说,那明国的总兵李啸,在那海洋岛上,开拓荒地,修建城池,意欲凭借此岛,对抗我大清,却是野心不小。不过,以本王看来,李啸此举,实为螳臂当车罢了。” 沈志祥心头一紧,不知多铎突然说这话是何意,他呐呐道:“豫亲王之意是?” 多铎哼了一声,便道:“据细作探知,那李啸虽辟此岛,但所驻兵马却是不多,不过仅有千余兵马驻于岛上,只不过,因我大清水师缺乏,一直奈何他不得。但现在,我大清有了沈总兵的兵马与水师,却正好拿这该死的李啸开刀!本王希望,着副将马福塔率我本部清军,与贵部兵马一道,同取海洋岛,以为献我大清之投名状,却不知,沈总兵意下如何?” 听了多铎的话,沈志祥心头暗叹,什么意下如何,我等降清之人,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我等现在已是你座下鹰犬,如何还能敢拂逆主人的命令。 只是,现在自已刚降清朝,便掉头要去对付一直以来的良好生意伙伴李啸,沈志祥心中莫名惭愧。 只是,主人的命令所下,哪怕刀山火海也得直冲而去,更遑论些须朋友之情。也许,这便是所谓的鹰犬的命运? 他沉吟了一下,刚一抬头,便碰上多铎灼灼逼人的目光,心内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事到如今,只有拿曾经的兄弟李啸开刀,方能保全自已的权势爵禄了。 李啸兄弟,对不住了。 “禀豫亲王,沈某既已降清,便理当为大清效力。豫亲王既已下令,沈某再无二话,愿率本部兵马,前去攻取海洋岛,以为报名之状。” 见沈志祥十分上道,多铎一脸喜悦之色,他拍着沈志祥的肩膀亲热道:“沈总兵为国驱驰,报效大清,本王心下甚慰。那就着贵部立即准备,我另派马福塔率满洲兵马三千,以及班参领的汉军兵马一千,与你一道,趁李啸军尚未知晓局势变化之机,前去夺取海洋岛,以为沈总兵投我大清立下的第一功!” 在沈志祥向清军投降之时,从皮岛撤出,一路仓皇南逃的金日观与楚继功二将,才终于赶到石城岛外海域。 因为行程匆忙,夜色昏沉,这支小小的船队的海上不辨方向,绕行了远路,方好不容易赶到这里。 当看到眼前的石城岛,已被清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金日观与楚继功二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很快,两人远远地看到了,更让他们悲愤不已的事情。 那就是,处于石城岛高处的军营上,原先高高飘扬的大明日月旗已被取下,取而代之升起了一面巨大的镶红边白底青龙旗。 这面旗帜,正是清朝镶白旗的标志。 金日观与楚继功两人,霎时变了脸色。 “副总…..不,沈志祥这厮已然降清了,真真枉费了沈总兵一番苦心!”金日观咬牙发狠道。 “金队长,石城岛现已降清,我等怎么办?”一脸悲愤的楚继功,声音颤抖地问道。 “于今之计,只有径直往南,去向赤凤的李都督如实禀报了。”金日观长叹了一口气,痛惜道:“可怜我东江镇开镇十余载,今朝全部荡灭,如何不令人扼腕顿足矣!” 随后,一行人再不停留,船队径直掉头往南,直奔赤凤卫而去。 在金日观等人,经过两天航行,到达赤凤卫龙口港之际,沈志祥与马福塔等人,共统满汉兵马七千余人,乘着东江镇那六十二艘水师船只,浩浩荡荡地直往海洋岛攻杀而去。 。 (附录:兼答绿了江南兄弟疑问)。 据作者所查资料,十二斤黑火药,在爆炸的一刹那产生50万公升气体,达到10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并产生400万焦耳的能量,爆炸有效杀伤半径为7米,如果集中到一个方向,这股能量能让一个体重50千克的人从海平面直接登顶珠穆朗玛峰,或者把一辆桑塔纳轿车从地面踢到帝国大厦的屋顶,即使是60吨重的m1a1艾布拉姆斯主战坦克,也会飞到7米高的空中。 所以,不要小瞧黑火药的爆炸威力。 而作者所设定的,使用普通颗粒黑火药的单兵震天雷,为用生铁十五斤做壳,内装黑火药十二斤的圆球状结构。而投石机所用的震天雷为80斤,内装黑火药40斤,故爆炸威力大幅增加。其爆炸威力也可达到半径20米吧,在敌军为密集战阵且无防备的情况下,杀伤力还是非常可观的。 当然,随着敌军对李啸这类武器的了解,及时疏散躲避,你也可以在文中看到,李啸军震天雷的杀伤人数,迅速地下降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海洋岛阴云 经过三天航行,由马福塔与沈志祥分任正副二将的清朝满汉兵马,乘坐原东江镇的六十二艘船只,在清晨时分,顺利地到达了海洋岛。 船队快到海洋岛时,主将马福塔手持千里镜,一脸贪婪之色地向海洋岛眺望。 他看到,这海洋岛上,沿海之处,已开辟了片片格子状的盐田,而岛内平整之地上,则已多开辟了农田,上面种满了正在灌浆的冬小麦,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青青一片。 在海洋岛那陡峭的最高峰,石岩山峰顶上,已建成一座外表呈灰色的方形城堡,依稀可见有军兵在城墙上往复巡逻,这里应是李啸军的主堡和兵营所在地了。 而最为显眼,亦最吸引目光的,便是在海洋岛太平湾的一侧,李啸军在这里建了一座巨大的船厂,在宽阔平整的船坞上,正有大批工人,正在组装几艘龙骨已然成型的舰船。 “操!李啸这厮,将这原本荒僻壤的海洋岛,倒是建设得不错嘛。”主将马福塔放下千里镜,心中满是嫉羡。 “哼,狗入的李啸,等老子上了岛,却要杀你个措手不及!让你辛苦建成的岛屿,成为我大清口中的一块肥肉。”马福塔一脸狞笑地心下发狠。 原本以为这将是一场完美偷袭的马福塔没想到,他的船队离海洋岛约有四五里之时,那岛上,便是凄厉的海螺号声大起,原本在船厂、盐田、田地中忙碌的工人与农夫,纷纷扔了手中的工具,然后掉头向石岩山上的城堡狂奔逃去。 “操,还是让明人给发现了!”马福塔从千里镜,看到海洋岛海岸上一处高高岗楼上,那些不停猛吹海螺挥动旗帜的哨兵,心下十分恼火。 不过,他在心中,却感觉十分奇怪。 现在他所乘的,是明朝东江镇的船只,打的也是明军的旗号,按说,这些李啸部军兵应该毫无防备才是,怎么他们一见到自已的船队到来,就知道要赶紧逃跑呢? 满心疑虑的马福塔,随即唤来副将沈志祥来询问。 “马福塔主子,想必是因为,我东江镇每次派出船队往海洋岛送货时,均未有这般大规模,那守岛主将,忽见有这般大船队过来,必然心疑,方令全体军民,撤往山顶城堡吧。” 沈志祥想了想,把这个他认为最合适的理由,向马福塔禀报。 劲厉的海风,将沈志祥脑后新结的小辫,吹得一摆一晃,配上他谄笑的表情,有如一名小丑。 马福塔鄙夷地瞥了他了一眼,然后长叹一声,恨恨道:“他娘的,这个守岛的主将,真是个比狐狸还要多疑的家伙,李啸选用此人,便还是颇有眼光的嘛。” 沈志祥赶紧在一旁插问了一句:“主子,那李啸军既已发现我军踪迹,避聚堡内,那我军下一步,该做什么打算?” 马福塔脸现狰狞之色,他咬牙道:“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他们龟缩入城堡之内,我军直攻上岛去,把这海洋岛,彻底地烧杀抢掠一遍!” “得令!” 不多时,清军在太平湾内抛锚停船,然后纷纷下得船来,开始了残酷的掳掠烧杀行动。 李啸的船厂,被清军放火烧成一片白地,那几艘正在修造的船只,也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另外,全部的盐田,砖厂、水泥厂之类,皆被清军彻底捣毁,只剩废墟一片。而田地中正在灌浆的未成熟冬小麦,皆被清军一把火烧光,原本青绿满目一片生机的田野,顿是焦八乌黑死气沉沉,处处浓烟滚滚,空气中满是刺鼻的焦糊味。 此时,率众据守在石岩山峰顶上,那陡峭险峻的镇海堡上的守岛主将靳统武,以及一众军民百姓,看到清军对自已辛苦劳动才有的这般成果,却如此毫无人性的彻底破坏,每个人心头,无不是怒火熊熊。 见到自已辛苦建成的船厂,和那几艘快要组装完毕的船只,都被清军彻底捣毁,烧成一片废墟,海洋岛造船厂厂长林大壮,以及一众船厂工人,无不痛惜得眼泪汪汪。 而农夫们在看到自已再过上个把月就可收成的冬小麦,就这样被一火烧光,不少人都开始失声痛哭。 “操他娘!狗入的鞑子,竟敢假扮明军来我海洋岛烧杀抢掠,老子迟早要你们血债血偿!”靳统武咬牙切齿地发狠道。 一众清军将海洋岛破坏殆尽后,马福塔等人,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虽然已将全岛糟蹋了个遍,但收获却是甚少。 马福塔恨恨地想到,岛上的金银财宝之类,定是全部藏在了那石岩山顶上的城堡上,看来,不把城堡夺了下来,不把守岛的李啸部众全部消灭,自已这趟兴师动众的前来,可真是没甚收获了。 在把海洋岛上全部建筑扫掠完毕后,马福塔沈志祥二人,率军来到石岩山脚下。 当他们看到那明军建于石岩山顶的镇海堡,竟是如此险峻难登,不由得皆倒吸了口凉气。 原来,这石岩山,竟是一座极为陡峭的青石山脉,岩壁陡如刀切,只有一条盘肠上道直上山顶,山顶已削成平地,上建一座周长2里的险峻城堡。 马福塔注意到,在羊肠小道的近山顶处,有一道长达近十米的天然裂缝,上有一座吊桥与建于山顶的镇海堡相连,现在堡中的明军,已将吊桥收起,自已想从小道直攻而入的话,却是绝无可能了。 马福塔在心内喀蹬了一下,他知道,明军据守着如此险峻的城堡,自已想要一举攻克的话,却是根本办不到。 马福塔决定,首先对这些守岛军民进行劝降。 如能让这帮家伙自动投降,免却一场刀兵厮杀和艰难的攻城战,当是最好之结果。 马福塔与沈志祥稍一商议,便决定,由沈志祥与一名喊惯了投降话语的汉人通事一起,带上一众护卫,去到那上山小道的尽头,向镇海堡喊话劝降。 “堡内明军主将,请上城楼答话!” 随着汉人通事的大声喊叫,一名身着精铁甲,系着鲜红披风的将领来到城头,他向着汉人通事怒目而视,大声喝道:“尔等鞑虏,侵入我海洋岛,毁我工厂田地,我恨不能尽杀尔等!现在复有何屁话,要来对本将说!” 汉人通事装模作样轻咳两声,脸上挤出笑容:“两军交战,财物器具损伤在所难免,还请问贵将,尊姓大名?” “哼,你这背弃祖宗卖国求荣的王八蛋,张大你的狗耳朵听好了,本将坐不改名,立不改姓,赤凤营副总长靳统武是也!” “哦,原来是靳将军。”那汉人通事脸上划过一丝冷笑,随即大喝道:“堡内的明国军民们,你等听好了,我大清一律厚待降人,只要尔等出堡投降,我向各位保证,一人不杀,一物不抢,军兵将领皆可得厚赐升赏。若执迷不悟,我大清破城之后,必将尽杀堡内军民,鸡犬不留,尔等可就悔之晚矣!” 汉人通事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这时一旁的沈志祥,轻叹一声,也大声喊道:“明军兄弟们,某家是原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看在你我两家曾皆是明军的份上。请靳将军与各位将士,听本将一言,现在海洋岛上,已为我大清牢牢占据,尔等军兵稀少,困守孤堡,岂得长久?若城破之后,玉石俱焚,尔等死于刀兵之下,岂不冤枉?还请靳将军与众将士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以全军民百姓之性命。若各位愿意投降,沈某可以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各有升赏,至于主将靳将军,我大清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 让沈志祥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刚一说完,城头靳统武那暴怒的喝骂,立刻如雷般响起。 “呸!沈志祥,你这背叛大明投鞑求荣之辈,还敢前来劝降!我军尽是忠义之辈,岂是你这样猪狗不如的汉奸所能说动!沈志祥,你身为东江镇副总兵,不思为国效力,战死疆场,反而为了利禄权位,率军投鞑,屈膝投降,实实无耻至极!哼,以本将来看,尔必是为了向清虏献上投名状,以为晋身之阶,才来赚我海洋岛吧。呸,你这不羞耻为何物的东西,亏我家李都督信重于你,与你通商贸易,互称兄弟。却没想到,李都督一片赤诚之心,竟是喂了一条全无半点良心,翻脸不认人的汉奸白眼狼!沈志祥,尔等废话休说,有本事,只管攻上我镇海堡来,老子和全军将士,定与你们血战到底!” 沈志祥被靳统武骂得一脸羞红,他紧紧地咬着牙,不再吭声。 一旁的汉人通事愤怒了,他大吼道:“靳统武!你少卖弄嘴皮,等我大清军兵破了此堡,定要将你千刀万剐,以为惩戒!” 靳统武听了他这般说话,也不答话,而是随手取出弓矢,搭箭上弦,嗖地一箭射去,那汉人通事所立位置,虽在射程之外,但靳统武射得颇为狠准,箭矢竟擦着汉人通事的肩膀飞掠而过,肩上衣物都被箭头擦破了,把这厮吓得哇哇怪叫,连忙掉头向山下逃去。 沈志祥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城头一脸愤怒到扭曲的靳统武,心中轻叹一声,亦带着护卫们掉头下山而去。 “什么!狗入的明军竟敢不降?!” 得到回报的主将马福塔,一脸怒不可遏。 “主子,这帮明军又横又硬,那一箭射得真狠哪,奴才差点就回不来了啊。其实,他们哪里是在射奴才,分明是在射大人的脸啊。”汉人通事一脸委屈地向马福塔哭诉。 “闭嘴!” 马福塔凶狠地向汉人通事吼了一句,那家伙吓得立刻噤口不言。 “沈总兵,你且说,现在这股明军凭堡固守,我军如何才能攻下?”马福塔仰望在石岩山顶的城堡,恨恨地向沈志祥问了句。 沈志祥想了下,便回道:“主子,欲攻下此堡,在下以为,不过二计可用。” “讲!” “这一计,便是围困此堡,令堡内粮尽,明军自会崩溃。若用此计,我军不需减损兵力,便可以坐观其败。”沈志祥顿了下,犹豫道:“其缺点么,便是耗时绵长,迁延时日,只恐上面各位官长不敷耐心,加以问责。” “那第二计呢?” “这二计么,便是修造大型诸如攻城塔、攻城梯攻城器具,使我军可以从山脚直攻堡墙,若如此,则需先耗时建好攻城器具,再与守城明军经过一番血战,方可克敌。如此一来,我军军兵损失在所难免,堡内钱财器物亦会多有损坏,好处是耗时不多,可为速胜之计。” “那就取你第二计,我大清军兵,战力锋锐,与那些只敢躲在城池后面的明军相比,以一敌十怕亦不在话下,何需这般苦耗。”马福塔顿了顿,两撇粗浓的胡须一扬,便向沈志祥下令道:“可尽伐此岛树木,以为修造攻城器具之用。若本岛材木不够,可从辽东装运大木过来,务必要尽快攻下此岛,向大清,向豫亲王,献捷报功!” “是,在下遵命!” 接下来的时日,岛上的空地上,一片繁忙,数千清军以及从辽东运来的工匠们,在海洋岛上日夜忙碌,加紧修造攻城器仗。 而靳统武等人,除了凭堡固守外,亦无他法。 驻守赤凤城的赤凤卫营长田威,这段时间以来,得到的坏消息,可谓一件接一件。 先是金日观楚继功二将,前来禀报皮岛失守,东江镇总兵沈世奎战死,副总兵沈志祥率部投清,现在又是因为前往海洋岛送给养的船只,被围困海洋岛的原东江镇水师船只驱离,前来禀报他海洋岛被困的消息。 田威遥望东北海面尽头的海洋岛方向,嗟然长叹。 由于水师缺乏,赤凤卫营长田威,纵然心急如焚,却根本无法派出援军。 无计可施的田威,只能寄希望于海洋岛上那一千军兵,能凭险固守成功了。 在经过了近二十天的精心准备后,修建了大批攻城梯与攻城塔的清军,于当日清晨,开始向镇海堡大举进攻。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秘密武器手掷雷 见到清军的一架架攻城塔,一把把攻城梯,从西面与北面一同缓缓靠过来,镇海堡上的主将靳统武,脸色沉峻如铁。 他的心下,却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想到了两年前,自已还是流寇张献忠手下一名部将,和上司李定国一起,纵横中州各地,与各地明军厮杀战斗,而现在的自已,和那已去了台湾的李定国,都已是大明官军的一员,为大明,也为那收纳了自已的李啸李都督,守土卫地,奋力作战。 而眼前那些攻堡而来的,原为东江明军的沈志祥部,现在反而投降清朝,成了大明的死敌,掉过头来向明朝大举来攻。 原来的流寇,现在要殊死保卫大明,护国救民;而原来的官军,现在反而要向大明反噬攻击,以向新主子交纳投名状。 反角洗心革面成为正角,而正角却异变蜕化成了反角。 这历史的吊诡之处,真是足以让人为之惋叹。 靳统武手下的兵力,是200名盾兵,400名枪兵与400名辅兵,总计一千兵力。而除却辅兵,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是600名战兵而已。 仅凭这点兵力,能抵挡住七千清军的进攻吗? 能! 当然能! 靳统武对这一点,信心满满。 因为,虽然镇海堡面积狭小,不便存放投石机和巨型震天雷之类大型武器,但却贮备了近3万枚的单兵手掷雷。 这种的手掷雷,是由生铁作壳,内装颗料黑火药的震天雷改进版,也是靳统武最有信心战胜敌军的秘密武器。 李啸军最早研发的单兵震天雷,未脱大明兵器局的巢窟,还是设计成铁壳15斤,内装黑火药12斤的大圆铁球状。但很快,李啸就发现,这种震天雷虽然威力强大,但过于笨重,难于掷远,且对投掷者的体力消耗太大。 最后,经实地检验,李啸决定,将这类震天雷重量减半,设计成生铁壳8斤,内装黑火药6斤的标准规格,这样一来,一个单兵震天雷的重量,与一个标准的男子铅球重量差不多相同,由于可以手握木柄投掷,经过训练的成年男性,平地投掷距离可达20米以上。而未经训练的普通男性,也可投至15米左右。 而这样设计的改进版单兵震天雷,李啸曾用猪来进行实地测试。 这些身上披着皮甲与铁甲的猪,远近不等地摆了七八只,全部用木杆就地绑住,以防逃脱。然后,李啸令人将制好的单兵震天雷,放在中央场地,点燃火绳,测试爆炸效果。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后,现场土石纷飞如雨。 现场情景教人毛骨悚然,离得近的猪,全身鲜血淋漓,七窍中流出血水,早已震毙;稍远一点的、穿着甲的,也耷拉着头,哼哼唧唧的眼看不活了;就是一丈半外的猪,身上也有被单兵震天雷破片划出好几个血窟窿,鲜血直流,嗷嗷惨叫,虽然还能活命,却明显了丧失了活动能力。 由此可见,这类单兵震天雷的有效杀伤半径,可达5米左右,实验效果还是相当令人满意的。 于是,李啸给这类改进定型版的单兵震天雷,取了个更为形象的名字,手掷雷。 现在,除了在城头分散布防的600名战兵外,靳统武有辅兵400人,另有紧急从工人和农夫中抽调的健壮男性400人,全部的城头防守兵力,为1400人。 靳统武给这些辅兵与新抽调兵员,每人配备了手掷雷10颗。清军在海洋岛上组装攻城器具之时,靳统武也已对这些人进行了紧急培训,现在各人能在平地投掷的平均距离,都在将近20米的程度。 靳统武简单计算了一下,由于是从城头往下抛物线投掷,那么,手掷雷的距离,至少可以增到将30多米。按古时的距离标度,一步应该是1.3米,30米大致是23步的距离。故靳统武认为,在敌人前进到离山脚25步时,便是可以投掷攻击的距离了。 由于敌军主攻西面与北面,靳统武便安排这两面城墙上的防守兵力为,盾兵100人,枪兵100人,另外辅兵与新入青壮,每面城墙各分400人。而东面与南面,则只是各安排了100名枪兵进行防守。 镇海堡城周2里,每面城墙不过半里,故守堡的军兵,将西面与北面两处城墙站得满满当当,正好形成了密集防守的态势。 “全军将士听我军令,待敌行近至25步时,方可投掷手掷雷,以求最大之杀伤效果。断不可擅自攻击,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清军越行越进,他们口中高喊着口号,扛着攻城梯,推着攻城塔,不多时,便到了25步开外。 “点火绳!” 靳统武大喝起来,立刻,四周皆响起了火绳的滋滋燃烧声。 很快,敌军到了25步内的可攻击距离 “投!” 靳统武一声暴喝,率先将右手中,那木柄已被手汗握得浸湿的手掷雷,以一个标准的侧身投掷姿势,向汹涌而来的清军猛掷而出。 “砰砰砰砰!。。。。。。” 800枚投掷而出的手掷雷,约有600多枚手掷雷顺利爆炸。 剧烈的爆炸声猛烈响起,刺目的黄色火光,延绵成一片死亡的火网,强力的冲击波与尖啸的破片,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将一切敢于阻挡它们的人或物统统撕成碎片。从城墙上向下看去,可以清看到,那些进入手掷雷攻击范围的敌军,突然化成腥红色的血肉之雨,和那些攻城梯与攻城塔的木渣碎片一起,在弥漫大起的呛鼻烟雾中,四处纷飞。 靳统武欣喜地看到,密集的单兵手掷雷,虽然射程要短,但对敌军所造成的伤害,完全不比那用投石机投掷的大型震天雷差。 猛虎军的这一波攻击,至少有二百六十多名清军被炸死。另有近三百多人被炸伤而失去了战斗能力,炸毁攻城梯约六架,攻城塔约三架,清军的先头进攻部队,遭受了惨重的损失。 见到见方损失这般惨重,沈志祥心头,怒火万丈。 “马福塔,我操你娘!” 站于阵后的沈志祥,脸色狰狞绷紧,心中却在厉声大骂。 沈志祥没法不愤怒,因为李啸军这一波攻击,西北两面城墙外,炸死的全是自已的兵马。 因为,在主将马福塔的阵战安排中,清军的进攻方向,是西北两面。 在西面,是由沈志祥亲自指挥的2000人,作为主攻兵力。而北面,则是1000名沈志祥部的兵力打头阵,后面是班志富的1000名汉军押阵。 而在两处进攻军阵的最后部,则是马福塔亲统的三千满洲兵马,作为最后的监督与押阵兵力。 沈志祥部的军兵,在猛虎军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下,刹时崩溃,前部军兵嚎哭着,扔下攻城器具,纷纷转身向后逃去。 “哼,没用的东西,吃干饭的怂货,竟被明军一炸而溃!” 主将马福塔,眼见得沈志祥部纷纷后退,脸上立刻闪过一丝狰狞之色,随即抽刀大吼:“传我军令,凡有监阵后退者,格杀勿论!” 押阵的汉军与满洲兵马,立刻嚎叫着冲上前去,对哭嚎溃逃的沈志祥部兵马大肆砍杀。 见到自已部下的那些溃逃军兵,被汉军与满洲兵这般纵意砍杀,沈志祥内心,痛如刀割。 不过,现在的他,却是一声没吭。 因为他也知道,除了残酷的杀戮外,没什么办法能阻止这些军兵进一步溃败。 不多时,在砍杀了二十多名沈志祥部的逃兵后,沈志祥部才稍稍止住了溃逃的势头,全体清军,开始重新列阵。 “前部听令!继续进攻!” 马福塔的声音,毫无感情的大声响起。 沈志祥猛地哆嗦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手下的军兵,下意识地纷纷用求援与哀怜的目光投向他。 见到一众老兄弟们,用这样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自已,沈志祥心中极其痛楚,他脸皮紫涨,双眼不觉噙起了眼泪。 只不过,在一旁马福塔那锐如刀锋般的目光投过来之际,他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部下们继续进攻。 隆隆的战鼓声重新响起,沈志祥的军兵,无奈地重新扛起攻城梯,推起攻城塔,继续向前进攻。 “各位兄弟,请勿惧伤亡,奋勇前冲,速速赶到山脚下搭梯靠塔,方可一鼓作气攻下城堡,沈某拜托各位了!” 在一众军兵的后面,沈志祥拼力嘶吼着给他们鼓气。 沈志祥部的军兵,齐齐发出一声大吼,纷纷加快了前冲了脚步。 在敌军又冲到25步的距离处时,城头的手掷雷,又是如冰雹般落下。 “不可停!继续冲!” 沈志祥远远地朝着进入猛虎军攻击范围的已部军兵,奋力大吼。 军兵们听到自家主将的吼声,纷纷疯狂喊叫起来,加快了前冲的脚步。 他们很幸运,在他们复向前冲过了七八步后,后面的手掷雷,才又连绵地炸响。 由于处于手掷雷的有效攻击距离之外,这次的沈志祥部,损失极少,只有二十多人被飞溅的破片炸死,另有三十多人受了轻伤,但还有战斗力。 很快,冲到山脚下的清军,立刻开始将长长的攻城梯往城墙上靠去,而攻城塔业已抵住山脚,清军们迅速地沿着攻城塔内的楼梯,向上攀登。 见到已方部队,终于开始正式攻城,沈志祥的脸上,稍显欣愉之色。 后面押阵的班志富马福塔等人,脸上也是一幅长出了一口气的表情。 不过,很快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在清军们开始吼叫着攀爬之际,城头的手掷雷,又是有如雨点般砸落。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刺眼的明黄色火光在弥漫大起的白色浓烟隐隐闪现,陡峭峻直的山脚下,血肉横飞,碎渣飞溅,清军的惨叫声响成一片。 好几座攻城梯与攻城塔被猛烈炸塌,上面还未攀爬到一半的清军,有如从空中掉落的蚂蚁一般,惨叫着掉了下来,活活摔成肉饼。 至少有近四百名清军被活活炸死,另有近五百人被炸成重伤,这些缺手少腿的清军,在城下的血泊中打滚哀嚎。 站在城下指挥的沈志祥部副将袁安邦,亦在此次猛虎军的手掷雷攻击中,被炸身亡。 一枚手掷雷就在他脚下爆炸,尚未反应过来的副将袁安邦,在远处军兵惊惧的目光注视下,化成一阵血肉之雨,彻底结束了人间生活。 被当头痛击的清军,立即崩溃了。 不过,在他们疯狂转身逃跑之时,城头的猛虎军,又一批呼啸而来的手掷雷,还是追上了他们。 又是近二百名清军被炸得或死或伤。 “撤!快撤!” 脸色苍白如纸的沈志祥,厉声向着蜂涌而逃的已部军兵,大声喝喊。 现在的他,只希望自已手下这些兄弟,能多逃出一些是一些了。 后面监阵的主将马福塔,则是一脸铁青,牙齿咬得格格响,不过,此时,他没有再下达追杀溃兵的命令。 因为,久经战阵的他已知道,战至此时,饱受轰炸的沈志祥部,士气已近零点,就算把他们都杀光,也不可能再强迫他们去再度进攻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跌跌撞撞地来到沈志祥面前,随即跪地大声痛哭。 此人,正是沈志祥的亲信副将王庭瑞。 “沈总兵,我军彻底败了,我军将士,战死八百多名,受伤者达千余人,东江镇这点种子,几乎打光了呀。。。。。。“ 沈志祥满眼是泪,他嘴唇哆嗦着,忽地仰天大吼,声音极其凄楚。 “各位老兄弟,都是沈某害了你们啊!“ 不知道沈志祥这痛彻心靡的话语,那些被炸得尸首不全的原东江镇军兵的灵魂,能否听到。 而眼见得清军败去,镇海堡城头,响起了连绵的欢呼。 “万胜!“ “万胜!“ “杀鞑虏,上天庭!“ “杀鞑虏,得功名!“ 海洋岛守将靳统武一脸喜悦,这场杀敌近千,自家却无一伤亡的战斗,实在是太爽了!被涌起的硝烟薰得脸色发黄的他,冲着城下远处的清军大声吼道:“兔崽子们!这才哪到哪啊,有本事,再来攻城啊,你靳爷我还没杀够呢!“ 见得靳统武在镇海堡上头这般得意洋洋,主将马福塔气恨之极,他恼怒地抽弓搭箭,嗖的一声,朝着靳统武激射而去。 只是距离太远,又是仰射,马福塔的箭矢,在中途便弯了下去,夺地一声,射在靳统武扶靠的雉堞下端,溅起了一小块干裂的水泥。 “哈哈,狗入的鞑子计穷矣!“靳统武纵声大笑:“鞑子,你想射你爷爷,还真是反了你呢。有本事就再来攻城,爷爷一定好好陪你们再战一场!” 靳统武说完,城头立刻爆起连绵不停的放肆大笑。 马福塔恨恨地盯着靳统武许久,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许久,方终于下令,全军后撤,返回营地歇息。 至此,此战李啸军大获全胜。 而清军伤亡情况极重,战死连同伤重不治者,共有一千五百多人,另有丧失战斗能力的伤员五百多人。这些战死或受伤的人员,基本全是沈志祥部军兵。 也就是说,经此一战,沈部已被打残,基本上已是再无士气与战力了。 从战斗结事到现在时近黄昏之际,沈志祥一直黑着脸呆坐帐中,未与任何人相见,有如一具木偶。 不过,就在此时,有手下军兵向他来报,说在西南海面上,忽发现了十多艘大型船只,正向海洋岛方向,疾驰而来。 “啊?来者何人?” 听了这个消息,有如木偶一般呆坐的沈志祥,霎时恢复了活动能力,从椅子上腾地跳起。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近岛海战 “操!这股明军不过十来艘船,竟敢来救援海洋岛,真真不知死活!” 站在海边一处陡峻的高岩上的马福塔,放下手中千里镜,眼望着遥遥前来的明军船只,脸上闪过一阵冷笑。 “主子说得是,现在我大清军有原江镇船只六十二艘,战船数量是明军数倍,正好立刻出港,将这股来犯明军,全部消灭!” 汉军参领班志富,在一旁对马福塔谄笑着说道。 “传本将军令,着沈总兵。。。。。。。”马福塔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 他想到,沈志祥因其部军兵在攻堡战中损失甚多,到现为止,一直在营帐中生闷气,此时,却是不便再让他出战了。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对一旁的班志富说道;“班参领,那就着你率水师前往,将这股明军彻底消灭!” “嗻!” 班志富喜孜孜地应诺了一声,便要领命而去,看他看来,率领这六十二艘大小船只,去打击只有十六艘船的明军船队,简直是一场手到擒来的胜利!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已手里,简直是天上掉了馅饼,正落在自已嘴中。 只是班志富刚想要走,忽见得沈志祥带着两名护卫,急匆匆地向这边赶了过来。 “主子,可是要派出船只去迎击明军?” 跑得急切的沈志祥,喘着粗气向马福塔问道。 马福塔轻咳了几声,便脸上挤出笑容道:“哦,本官正是此意。据本官观察,明军船队不过十六艘,而我军有六十二艘大小船只,乃是明军船队数倍不止,正应趁天色未暗之际,出港迎战,将来援的明军船只,全部击沉于海上!” 马福塔说到这里,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沈志祥,便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换了一种安慰的语气说道;“沈总兵,本官本欲派你出战,便考虑到你部今天损失甚大,沈总兵你心绪烦闷,故本将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由班参领统领水师出战,望沈总兵体谅本官一片苦心。” 沈志祥苦笑道:“主子,你多虑了,在下来此,非为争这统率权而来,而是想来劝主子,不要轻易出动水师啊。” 听了沈志祥这话,马福塔顿时拉下脸来:“沈志祥,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沈志祥向马福塔拱手道:“主子,请恕在下直言,这股明军,敌情未明,我军未可全部出动,还是待敌再行进些,探明情况,再出港作战未迟。“ 脸色阴沉的马福塔尚未回话,旁边的班志富已先喊了起来;“沈总兵,敌军总共才这十六艘船只,有什么敌情不明的?再不抓紧时间出击的话,天色一黑,再想消灭这股明军,可就难了。“ 沈志祥见班志富这般呛白自已,心下亦是恼怒,他直视着班志富那猥琐的葫芦型脸,低声喝问道:“班志富,你也在东江水师呆过,想必对水战也有所了解。我在千里镜中也观察过,现在明军的船只,离海洋岛尚有一段距离,只可看清楚船只数量,但其大小,船速,料位(吨位),火器配备等均看不清楚。而海战之中,船只料位与火器配置,乃是制胜之根本,若是贸然出击,万一所来的明军船只比我军先进太多的话,我军此去,岂非自投罗网?” 班志富被沈志祥这般喝问,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他呐呐道:“那山东等地的明军,却有哪处明军比我东江镇水师还要先进,沈总兵你这般说话,岂非只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已威风。” 沈志祥还要说话,一旁的马福塔冷冷喝道:“你二人不必争了!以本官看来,我军有六十二艘船只,是明军的数倍以上,就算他们的船只比我军先进一点,又能如何,我军完全可以凭数量取胜。” 马福塔说完,再不看沈志祥,而是缓步走下高岩,一边对班志富说话:“班参领,请速带港中水师出击,不要误了时候。” “嗻!” 班志富故意大声应了一句,然后斜了沈志祥一眼,便冷笑一声,大步离去。 望着班志富那志得意满离去的身影,沈志祥恨恨地咬了咬牙,然后长叹一声返回自已军帐而去。 一刻来钟后,班志富带着准备完毕的一众水师,出港而去,直奔远处的明军船只杀去。 望着对面浩荡而来的六十多艘原东江镇水师船只,率领十六艘船只出战的主将李啸,心头五味杂陈。 原来,李啸所乘的之般只,自台湾启程返航后,日夜兼程,急急北行,终于在二十二天后,便返回了赤凤卫龙口港。 李啸刚返回赤凤城,便有金日观与楚继功二将,前来哭诉东江镇覆灭,总兵沈世奎战死,副总兵沈志祥降清等一系列令他睈目结舌的坏消息。 李啸在心下暗叹,看来,随着自已的势力越来越壮大,蝴蝶扇动翅膀的能力越来越强,真实的历史被自已改变的地方,已是越来越多。 皇太极竟在出兵朝鲜的同时,还另外派兵攻打东江镇,这一点,实在是完全超出了李啸的预想。 现在,听到投降的前东江镇军兵,在沈志祥的率领下,与清军满洲兵马一道,前去攻打自已的海洋岛时,李啸眉头顿是紧皱。 想不到啊,沈志详此人,当日与自已称兄道弟,买卖做得融洽无比,现在掉过头来,便要拿昔日的兄弟开刀,以向清廷邀功,如何不让人为之喟叹。 李啸更不多想,当即下令,让赤凤营中的5000名预备役辅兵,从原有工作岗位中调出,补充到水师队伍之中,充当海员与水手,水师总头为原总头冯式,副总头则为荷兰人约瑟夫。 然后,李啸决定,由自已亲率这十六艘船只,带上赤凤营的甲总、乙总两部兵马,前往海洋岛紧急救援。只留丙总兵马守卫赤凤卫。 这样一来,前往救援的总兵力为,30队盾兵,60队枪兵,横行哨600人,玄虎重骑600人,飞鹞子600人,辅兵1000人,总兵力达11980人。 在备齐粮食、补充了淡水火药等物资后,仅在龙口港内歇息了半天的十六艘船只,立即重新出发,直往海洋岛而去。 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李啸终于遇上了从海洋岛上出来,要与自已对决作战的原东江镇水师。 浓重的红云满布天空,夕阳渐坠,黑沉的大海上,跳荡着金色的余光,咸腥海风萧萧作响,除了上下追逐的海鸥在嘎嘎鸣叫外,海天之间,一片安和静谧。 在这看似平静的海面上,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海战,就此展开。 水师作战,战术还在其次,最为关键的,便是双方具体实力的比较。 而在这场看似敌众我寡的战斗中,反而是李啸军占了上风。 因为,李啸军船只的平均吨位,船只航速,与火力配置,火炮射程等方面,均远超对面的清军水师。特别是作为荷兰一级战列舰的指挥舰升龙号,与这些东江镇水师船只相比,相当于是大人与小孩的区别。 打个比方来形容,敌我双方对比,那简是李啸军的十六只猛虎,冲入了清军的六十二只瘦狼之中。 当然,如果这些瘦狼能发挥自身数量优势,采用水师常用的“五点梅花“式战术,集中兵力分别破敌的话,也还有一丝胜算,不过,现在骄逞而来,一心想尽快结束战斗前去邀功的班志富,显然没有想得这么复杂。 将全部六十二艘船只摆成v字形,向李啸的船队直冲过来的他,意图十分明显,那就一鼓作气,将李啸的船队包夹吃掉。 从千里镜中看清了敌军意图的水师总头冯式,脸上露出鄙夷的冷笑,随即下令,将船队摆成一字纵队,以升龙号打头,径向朝敌军v字尾端的敌军指挥舰冲去。 带着十五船只,有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直冲的升龙号,风劲帆鼓,一马当先,迅速地朝着班志富的指挥舰直冲而来。 眼见得这艘全长为232英尺(约70米),数四桅,每桅达10英尺的高度,拥有两层炮甲板,全身上下火炮足有上百门之多的庞然大物,向自已这艘明显要小一圈,火炮不过数十门的一号福船这般气势汹汹大举袭来,原本得意洋洋站立船头观战的班志富,霎时变了脸色。 “快,快拦住他们!” 班志富失声大喊,一边指挥两翼的船只,赶紧朝升龙号包夹而去。 “砰砰砰砰!” 在包夹赶来的清军船只,离自已约有二百多步的距离时,升龙号两侧的全炮甲板上,十七门十八磅炮与二十三门三十二磅炮一同打放开火。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每门火炮那乌洞洞的炮口,皆喷出炽红的余焰,数十颗大小不等的黑色的铁弹,向包夹过来的敌船,呼啸着猛扑而去。 左边的一艘二号福船,被十余颗炮弹击中,船桅折断,风帆落海,船舷炸得飞起,船舷上数门大小火炮,被巨大的冲击力高高掀起至半空,再砸落于甲板之上,将躲避不及的炮手与水兵砸成肉饼。 而在船舷吃水处,亦被火炮击中,数个骤现的豁然大洞让人心惊,整条船只开始迅速进水,向被炮击的一侧渐渐倾斜。看起来,用不了多久,这条船就要彻底倾覆了。 而在右边,是一条更小的海沧船,一枚巨大的三十二磅铁弹狠狠击穿了船腹,从另一侧直透而出,在船身中央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而一枚十八磅的铁弹,则狠狠地将舱首室彻底打掉,整条船立刻失去了掌舵控制,开始象个玩具一般,在海中盲目打转,渐渐被洋流推远。 “哈哈,尝到了我荷兰海军舰船的威力吧。再来再来,这还只是餐前的开胃甜点呢。”操纵升龙号的水师副总头荷兰人约瑟夫,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又指挥手下炮手与海员们,调整角度与炮位,再对其它包夹过来的船只进行攻击。 而其他的一字纵队的李啸军船只,也纷纷开火,在保持阵型的同时各自为战,将包夹过来的船只,或击伤或击沉。 李啸军中每个人,都可以看到,这场海战的战场优势,迅速地向自已倾斜。 见到海战已方迅速了占了上风,李啸心下亦是极喜,他忽然想起了抗倭名将俞大猷根据多年海战经验,所总结的海战战法,简而言之就是:“海战之法,不过是以大船胜小船,以大铳胜小铳;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 现在,李啸军除了船只数量这方面要少于敌军外,其余的各方面,诸如船只吨位、船只速度、火炮射速、炮弹射程等等,皆有巨大优势,这样一来,这场海战李啸军占据优势,实在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为了尽快赶在天黑前,结束这场海战,李啸决定,擒贼先擒王。 那就是,全力先干掉敌军的指挥舰。 这样的话,敌军剩余舰船群龙无首,必然战力大减,自已便可各个击破了。 升龙号有如一只闯入狼群中的猛虎,身躯宠大火力强劲的它,在又将包夹过来的四艘船只,或是击沉,或是击伤后,离班志富的指挥舰,已不过二百来步的短暂距离。 “快,一定要拦住敌船!” 站在指挥舰头的班志富,一脸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一旁的军兵闻令,拼命地向两边的船只,不停打出旗语。 约瑟夫从千里镜中看到,那个在指挥舰上,身穿良好盔甲,正手舞足蹈大跳大嚷的家伙,很可能是敌军主将,他的脸上,顿上划过一丝阴狠的冷笑。 “舰首七门六十磅巨炮,一齐装霰弹!全力攻击敌军指挥舰!“ 约瑟夫向炮手们大吼道。 一众炮手紧急冲至舰首的巨炮炮位,立刻开始装填升龙号舰首那七门六十磅巨炮,往那黑洞洞的巨大炮口中装填火药,和由散碎铁珠及碎石组成的霰弹颗粒。 在离敌军指挥舰只有一百来步的距离,七门巨炮全部准备完毕。 “点火!“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七门六十磅巨炮炮口,飘飞的余焰有如飞舞的红布,又似死神舐血的舌头。7门六十磅炮几首同时打响,浓密的硝烟之中,无数霰弹从炮口尖啸着飞喷而出。 这些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组成的霰弹,带着可怕的啸音,满天疾飞,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一般,向已不到一百步远的敌军指挥舰狂扫而去。 其实霰弹的有效攻击距离,是在六十步内,但七门六十磅巨炮的密集攻击,还是让在近一百步的敌船上的人员,遭到了惨烈袭击。 每名炮手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对面敌军指挥舰上,连绵的惨声剧烈地响起,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溅,整个指挥舰的船舷与甲板上,都喷满了暗红的鲜血与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整艘船只有如地狱屠宰场般,极度血腥恐怖。 站在舰首的沈志富,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他象被霰弹刮起的飓风吹起来了一般,从舰首以一个抛物线的姿态,仰扑在后面的甲板上,再无动弹。 “班参领!班参领!” 清军指挥舰上的水兵大声嚎哭起来,随即一名大副模状的清军,大声吼道:“班参领已死,快,快撤回海洋岛!” 想跑,没那么容易! 此时,升龙号舰首处的七门六十磅巨炮,又是齐声打响,不过,此次打响的,却是链弹,专门攻击敌舰船帆所用。 清军指挥舰上的白布帆布,立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大洞,整艘船只瞬间失去了风力的支持,被后面的升龙号霎时赶上。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约瑟夫令水兵们打出让敌舰投降的旗语,这艘在海面上已是动弹不得的敌船,终于无奈地打出了白旗。 升龙号随即与其接舷搭板,大批精神抖擞的辅兵,手持刀剑冲上敌船,接管了驾驶权。 见到敌方指挥舰投降,李啸军船队士气大振,立刻四下攻击追杀那些士气低沉惊恐万状的清军船只,不到半个时辰,剩余的清军船队,再无作战的动力与勇气,纷纷打出白旗投降。 在夕阳完全西沉,天色渐渐被一片黑暗笼罩之际,这些在海洋岛近岛海面的战斗,终于以李啸军大获全胜而结束。 本次战斗,李啸军共击沉敌船十一艘,击伤十六艘,击毙敌军水师主将班志富。李啸下令放弃受伤船只中损毁严重的船只七艘,最后统计的结果为44艘清军水师船只,被自已俘获。 这些船只,已全部分派了辅兵与水手,接管了俘获船只的驾驶权。 李啸军十六艘船只,只有一艘最小的鹰击级武装轻型战舰,被清军水师不幸打中尾舱排水口,从而击沉倾覆。另有一艘虎啸级舰船与一艘鹰击级舰船受了轻伤。当然,李啸军的损失,与清军水师相比,堪为极其轻微。 在全军将士一片如雷的欢呼声中,李啸下令,全体船只直去海洋岛,将海洋岛那已成瓮中之鳖的清军,团团包围。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家贼难防 一直在海边观战的主将马福塔,在千里镜中,亲眼目睹了这场让他目瞪口呆的大败。 他嘴唇哆嗦,一脸煞白,浓密的胡髯仿佛不受控制般地一抖一抖。 我军,就这么败了? 六十二艘已方战船,与仅仅十六艘明军战船对打,竟然,就这样全军覆灭了? 直到夜幕降临时,看到李啸军收拢投降的清军船只,依然浩浩荡荡地向海洋岛开来之际,马福塔脑海中,还一直在盘桓这个完全让他无法理解的念头。 而除了水师全部覆灭外,汉军参领班志富那一千上船押阵的汉军,也全部随着清军船队,或是战死或是投降了。 现在夜色已然昏沉,马福塔完全不必担心明军会在黑夜中登陆作战,只是,明天呢? 明天天亮后,已如瓮中之鳖一般的自已,和在一天之内经历了两场大败,已然士气大挫的部下,真能战胜士气如虹,又可以内外夹攻的明军么? 马福塔头脑一片迷茫。 失魂落魄的马福塔,完全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在爱将萨穆什喀的陪伴下,返回军帐的。 而在马福塔返回后,远处的另一处海边礁石上,同样一脸煞白的沈志祥,才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一股劲厉的海风吹来,沈志祥身形一晃,险些倒栽入海里。 “完了,完了。。。。。。” 一脸呆滞表情的沈志祥,嘴中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上午,三千步兵,被守城的靳统武部明军,打得仅剩不到一千可战之兵;下午,竟然全部的原东江镇水师,被明军船队彻底打败,以至覆没投降。 没有兵员部下,沈志祥明白,差不多成了光杆司令的自已,在清朝统治者心中,该是怎么样的一文不值。 只不过,现在的沈志祥却根本没有去考虑这个问题,他现在也与马福塔一样,在思考一个同样重大的问题。 那就是,明天天亮后,自已该怎么办? “沈总兵,事已至此,我们且先回去吧。” 一旁的副将王庭瑞,这名沈志祥最亲密的亲信将领,小声地向他说道。 沈志祥却有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未听到王庭瑞说话。 “总兵,现在我军虽已被明军团团围住困于海洋岛,但依在下看来,事情未免没有转寰的余地。”王庭瑞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对沈志祥说道。 王庭瑞此话说完,沈志祥身子轻轻一颤,他扭过头,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向王庭瑞望去。 王庭瑞同样目光深沉地向他微微点点头。 二人返回自家军营中后,王庭瑞随及命令军兵,在外面严密看守帐门,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庭瑞,你却是有何计策,可保全我军?”沈志祥的声音的很低。 他的话语刚完,王庭瑞却刷地一下,跪于地上。 “沈总兵,于今之计,唯有再度反正投明,方可保全我军残余将士之性命啊!”王庭瑞颤声言道。 “哦,”沈志祥眉头一皱,脸上却笼上一层灰色,他淡淡道;“我军,真的要再度反正投明么?” “沈总兵,现在明军四面围岛,我军已成瓮之中鳖,明天天亮后,是胜是败,是个傻瓜也看得出来了!以在下来看,现在要保全我军将士性命,只有再度反正,方是唯一求活之计。”王庭瑞急急而道。 沈志祥轻叹一声,却颓唐地摇了摇头:“唉,我军叛明投清,剃发结辫,名节已然全毁,就算本兵现在率军再度投明,这前来援岛的明军将领,怕也不会再接纳我等了。” “大人,话虽这般说,但如果,我军能获得那清虏主将马福塔的首级,以向明军邀功呢?”王庭瑞眼中闪过狠厉之色:“这样的话,我相信明军会看到我军立下大功的份上,准允我军重新投降。” 沈志祥脸现极度惊讶之色:“庭瑞,你是说,要本兵去获取那清将马福塔的首级?” “正是!” “这,这谈何容易,马福塔尚有满洲兵马三千,是我军可战之兵数量的三倍,我等如何能取他之首级?” “大人,你误会了。”王庭瑞急急答道:“在下不是让大人出兵与清鞑子厮杀,而是希望,略施小计,诱那马福塔前来帐中议事,然后刀斧手齐出,就地将其与护卫一并砍杀,斩下首级。然后待天亮之际,我军立刻向海边明军靠拢,献上马福塔首级,以为投靠之功。再与明军联手,一同进攻那群龙无首的清鞑子,将其部彻底消灭,这样一来,我军非但无过,只怕,却还有功呢。” 王庭瑞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沈志祥紧绷的脸上,亦是一道青寒之色闪过。 “此计甚好!哼,古话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那马福塔,仗势欺人,视我军有如草芥,使唤我军将士有如奴仆。且又自高自大,不听劝谏,以至让我东江镇军兵损失这么惨重!本兵心下,亦是早就想一刀宰了这贼厮了。“沈志祥咬牙切齿说到这里,却忽地顿住,扭头向王庭瑞说道:”庭瑞,以你之见,当以何方式,诱其前来我军营之中呢?“ 王庭瑞捋须道:“沈总兵,以在下看来,不若由我亲自前去,就说沈总兵现在因为水师覆灭,在营中大光其火痛哭流涕。我等纵然苦劝,但沈总兵却咬牙切齿言道,定要于明天一早,便与明军决一死战,以为死去的将士们复仇。故特派我来请马福塔主子前来一同议事,看看要如何准备,明日方能更好地打败明军,以报今日战败之仇。” 沈志祥长叹一声,他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庭瑞,就依你之计,那本兵现在就着手准备。” 随后,沈志祥点集精锐亲兵,向他们仔细交待,等会要如何听其掷杯为号。 就在沈志祥与王庭瑞两人,紧锣密鼓地商谈要如何诱杀马福塔之时,那清军主将马福塔,正与亲信爱将,曾生擒了东江镇总兵沈世奎的萨穆什喀一起,在营中紧张商议明天要如何与明军决一死战。 “主子,我军明日与明军交战,却不知胜算几何?”跳跃烛光下,萨穆什喀的神情,十分严峻。 马福塔的目光,有如锐利的刀子一般,他凝视着萨穆什喀严峻的脸容,许久,方轻叹道:“萨穆什喀,你已跟随了我多年,本官实话对你说吧,明天的战斗,明军士气旺盛,又可以两面夹攻,而我军士气低迷又腹背受敌,实是凶多吉少啊。” “那主子的意思是?” “哼,事已至此,我八旗勇士安可有退缩之理!本官定要率领全部八旗勇士,与明军决一死战,就算要战死此地,也要与明军血拼到最后,以不负我大清军之威名!”马福塔咬牙说完,一脸的狰狞之色。 萨穆什喀听了上官这般激昂的表态,忙道:“主子既已决心死战,萨穆什喀定当效死追随。只是,却不知道,那伙东江降军是做何打算,能否与我军齐心抗敌?” “我料他们必定临阵叛变。”马福塔冷冷道:“也许,这帮家伙甚至计划好了,要拿本将的人头,去向明军邀功也说不定。” “哦,主子何出此言?” “哼,这帮明朝降军,本官最是了解了。打打顺风仗还行,真要他们与咱们一般,愿为大清效死,却是绝然不能。那原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可能正在因为本官折损了他的兵力与水师,对本官恨之入骨呢。也许,明天阵上,这帮可恶的家伙,将会成为我军要面对的第三股敌军了吧。”马福塔说到这里,脸上不觉显出凄怆之色。 这时忽有亲兵来报,说沈志祥部副将王庭瑞求见。 听完亲兵的禀报,马福塔眼神一闪,忽地仰头大笑了起来。 “主子,这王庭瑞求见,有甚可笑么?”萨穆什喀在一旁问道。 “哼,本官在笑,这帮家伙好算计,本来,本官以为他们在明天上阵后才会叛变,没想到,现在他们就忍不住要动手了。”马福塔脸上笑容敛起:“我敢料定,这王庭瑞,定然是来劝我去沈志祥帐内议事,然后趁机砍杀本官,拿本官的头颅,去向明军邀功!” “啊!若如此,大人何以处之?”萨穆什喀一脸惊惶之色。 “他沈志祥,自已为思得这般毒计,便可赚我。却不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官正要将计就计,先出手做了他,然后趁机收编其部众,这样,我军明天与明军交战,却可少了反侧之忧了。”马福塔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寒光。 随后,他低声向萨穆什喀低声交待了几名,萨穆什喀轻轻点头,随及下去安排。 果然,不出马福塔所料,王庭瑞哭丧着脸进入帐来,急急向马福塔禀诉,说沈志祥为报今天连败两战之仇,特请马福塔前去沈志祥帐中议事,明天要一起与明军决一死战。 听了王庭瑞的诉说,马福塔意味深长地与一旁的萨穆什喀对望了一眼。 “唉,沈总兵要为战死军兵报仇,以全袍泽之谊,本官深为感动。更何况沈总兵要与明军死战,亦是对我大清忠勇报效,本官十分欣赏哪。这样吧,王庭瑞,本官就随你前去,与沈总兵好好商议,看看明天如何安排战阵,才能更好地对付登陆来战的明军。” 马福塔以一种感动的脸色,对王庭瑞侃侃而谈,让地上伏跪的王庭瑞,心下大喜过望。 随后,马福塔便令王庭瑞前面带路,他带着萨穆什喀及一众选择出来的护卫,点了火把,便向沈志祥营地而去。 “主子驾到,在下有失远迎,外面风大,还请入帐说话。”沈志详站在帐门外,以一种恭敬的语气向正款步行来的马福塔,欠身作了个迎请的手势。 马福塔哈哈一笑,更不答话,径自迈步便往帐中走入。 萨穆什喀紧跟着他走入帐中。 后面的十名护卫,也跟着马福塔进入帐中。 沈志祷脸现犹豫,正想要令人拦下这批护卫,一旁的王庭瑞却向他使眼色,示意他不必这么做。 沈志祥懂得王庭瑞的意思。 毕竟,在这沉沉黑夜中,如果自已强硬拒绝这批护卫入内,那马福塔定会心疑,到时节外生枝事情生变,可就麻烦了。 再说了,自已埋伏了六十名刀斧手,要是突然起势,对待那没有防备的十名护卫,还是绝对有把握的。 随后,沈志祥入得帐来,与马福塔分宾主坐定。 “沈总兵,这深夜请本官来此,却是所议何事啊?” 马福塔的目光,带着莫名的嘲讽,又有如尖锐的刀子一般,直直地戳在沈志祥脸上。 沈志祥心下一凛,不过,他骤然想到,现在自已已无任何退路可走,接下来,便是摊牌的时候了。 沈志祥干咳两声,手里端起茶杯,然后直视着马福塔,轻声地说了一句:“马福塔,本将邀你前来,只不过是想借用你身上一物。” “哈哈,你们这些汉人,总是这么摭摭掩掩,一点也不爽利,想要本官的头颅就明说嘛。”马福塔大笑说完,随即脸色一变,腾地站起大喝道:“本官护卫何在,沈志详作乱犯上,速速诛杀此獠!” 在一众护卫们吼叫着向沈志祥冲去的同时,沈志祥手中的茶杯猛地摔落。 砰的一声,帐外立刻响起了大批的刀斧手的脚步声,纷纷从帐外掀帐涌入。 “哈哈,沈志祥,你千算万算,却还是晚了一步啊。”眼见得自已的一名护卫,已快把刀刺到沈志祥的面孔处时,马福塔得意大笑。 不过,他的笑容,很快就僵硬了。 扑哧一声轻响,一把锋利的顺刀,从马福塔背后,狠狠地捅穿了他的胸膛。那滴血的刀尖,从马福塔胸口直透而出。 马福塔忍着随即而来的极度剧痛,眼神极度震惊的他,艰难地扭头回望,想看清究竟是谁下的黑手时,那插入自已胸口的尖刀,却又用力地搅了一搅。 一口鲜血从马福塔嘴中狂喷而出,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家贼难防啊。。。。。。”,便扑通倒地,再无动弹。 对面的沈志祥,用一种极度惊愕的眼神,看着那放开满是鲜血的刀柄,一脸黑沉如铁的萨穆什喀。 包括王庭瑞在内,涌入帐中的刀斧手,也皆呆住了。 而此时,那些马福塔的护卫们,纷纷面无表情地收刀而立,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志祥一时回过不过神来,他半张着嘴,呆望站缓步向自已行来的萨穆什喀,却有如一具木偶一般站立。 “沈总兵,马福塔已死,明天,我们可以一起投降明军了吧。” 萨穆什喀用生硬的汉语,向犹然呆怔的沈志祥冷笑着说道。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收降的艺术 “萨穆什喀,你能认清形势,大义灭亲,与我军一起重归明朝,自是最善。你这般行事,亦是为尔部军兵,谋得一条活路啊。”沈志祥望着面色峻厉的萨穆什喀,脸上挤出笑容,十分言不由衷地说道。 萨穆什喀轻轻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珠,脸现一丝惨笑,他淡淡道:“本将与这一众护卫,向来为大清忠心效力。只不过,现在势穷至此,马福塔犹要死战,我等却实不愿随马福塔一道忹然而死。今日我出手杀他,实为迫不得以之举矣。” “将军认清形势,保全自身与部众,实是人中俊杰也。那马福塔不顾形势,定要与大明天兵对抗到底,自是死不足惜。既如此,将军且回营,好生安抚部众,待明日天亮后,便我军一齐归降明朝吧。”沈志祥心下大定,笑着对萨穆什喀连声安慰。 虽然这般话语,从他这个清朝降将的口中说出,令人感觉极其怪异。 萨穆什喀点点头,便带着那十名护卫,一齐从沈志祥部离去,返回了自已的营地。 萨穆什喀等人走后,沈志祥长吁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却是满满的感慨。 他在心里无法不感叹,这萨穆什喀,老姓佟佳氏,是清初五大臣之一的达尔汗虾的三弟,乃是满洲正白旗的猛将,一路凭军功晋升到了三等梅勒章京。 在正常历史中,萨穆什喀会在这次征战东江后,被晋为二等梅勒章京,并授工部承政一职,而在这个被李啸改变的时空里,此人却已决然弑主反清。而其反清的原因,仅仅是为了,给自已谋得一条活路。 没想到啊,看似忠勇可靠的萨穆什喀,在此危亡之际,却也能这般果断地弑主求生,展现了完全不为人知的狠戾阴暗一面,倒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有道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也许,这才是萨穆什喀最为真实,却掩藏最深的真面目。 因此,萨穆什喀此举却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在这个血火乱世中,没什么东西能比活下去,更为重要。 接下来,沈志详又立刻为自已,深深地感觉庆幸。 “唉,没想到马福塔这厮这般狡猾,竟然将计就计想来图我!幸得那萨穆什喀认清了形势反戈一击,本兵才总算是侥幸逃得性命哪。” 沈志祥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对犹然呆怔一旁的副将王庭瑞,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斩下马福塔这鞑子的首级,明天,本兵要亲自向明军主将报功!” 。。。。。。 当一轮鲜血的太阳,从海平面上跃升出来之际,黑暗便悄然遁去,暗蓝色的海面上,一层淡淡的薄雾涌动,一时间,整个海洋岛沿海地界,有如梦幻。 在这梦幻般的景象中,大批的李啸军兵,沿着船只的舷梯,下船登陆。 随后,一万余名战兵,在海滩上排成整齐的战阵,铁甲森森,刀枪耀目,充满了肃杀与威严色的气势。 此时,站在船头的主将李啸,满脸都是洋溢的笑意。 他看到,就在此时,海岛中的两处营地上,皆有大队的清军,空手列队打着白旗,向自已的军阵前,缓步而来。 “李大人,想不到,昨日我军海战获胜,敌军破胆,今天竟皆主动来降了。” 一旁的军前赞画陈子龙,亦是满脸欣愉之色。 李啸仰头大笑:“这说明他们还算识时务,若不然,我军两处夹攻,这帮清军定会全部葬身此地,一个也脱逃不得。” 两人正说笑间,从左侧赶来的那批投降的清军,却突然站住了。 这批向明军投降的清军,便是沈志详部。 手中捧着一个大木盒的沈志祥,看着正站在升龙号船头上的李啸,不觉呆住了。 没想到啊,竟是和自已称兄道弟的老熟人李啸亲来救援,只是,他不先前已随郑芝龙的船队去了台湾了么? 沈志祥忽觉脸上一阵莫名燥热。 前来攻打海洋岛的自已,等会该怎么面对李啸的盘问呢,沈志祥内心十分忐忑。 在沈志祥踌躇不前之际,李啸亦已发现了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他。 两人目光相接触,李啸十分平静,沈志祥却是羞愧不已。 在沈志祥踌躇之际,右边的萨穆什喀已率领三千满洲兵马,已然来到了李啸军阵前,随即一声令下,全军下跪请降。 此时,李啸等人也已下得船来,缓步来到了萨穆什喀面前。 “三等梅勒章京萨穆什喀,率满洲兵马三千,前来投靠将军,还请将军收纳。” 未着盔甲,头戴凉帽,身穿一件淡蓝箭衣的萨穆什喀,态度极为谦恭地向李啸打扦行礼,然后简述了一遍弑杀马福塔率众投降的经过。 李啸以一种极其复杂地眼神,看着这位历史上的正白旗骁将,向自已这般恭敬求降,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只是,李啸随即满心疑虑。 这种一旦自已身家性命受到威胁,便会毫无犹豫地叛变的人,自已能接纳他吗? 一旁的陈子龙,见到李啸犹豫的神情,便于旁边轻声附耳道:“李大人,以学生之见,此人当可纳之。“ “哦?“ “大人,此人弑主而叛,以求活命,已是彻底断了回归清廷的可能,只要我军能给予其与清廷相当的待遇,我料此人必愿尽心尽力为大人驱驰作战。至于此人极度势利,将自身性命视为重于一切,却是不过是人之常情。想想古往今来,真正无欲无私一心报国的忠臣良将,能有几人啊。“ 在陈子龙的诚恳劝导下,李啸紧绷的脸上,渐渐舒缓开来。 他在心下知道,陈子龙说的很有道理。 想当初,自已茕然一身,落魄潦倒地前往广宁中屯所投军之际,有谁能看得起自已,又有谁会忠诚于自已。当初自已被任命为哨骑队副队长,诸如田威莫长荣等人,皆是明着表示对自已的看轻与不服,最终还是在自已一次又一次的获取胜利后,不断积累了威望与权势,这些人才渐渐地变得心服口服,从而为自已忠心效力。 再说了,象前年在锦州郊外投降自已的查塔,不也是这般被逼无奈,方向自已投降的么,与现在同样被逼投降的萨穆什喀,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而如果自已以后也象马福塔一样,陷入必死的绝境,却还要不顾属下性命,决然死斗,又有谁能保证,象军中查塔、额弼纶、喀喇木之类的满族将领,甚至田威、安和尚、段时棨之类的亲信汉族将领,不会也象萨穆什喀一样,背叛自已呢? 脱离现实条件,而妄谈忠诚,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 更何况,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衰弱与无能本身就是一种罪恶,尤其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乱世之中。 归根结底,想让部下能为自已忠诚效力,那么自已就一定要不断发展壮大下去,让他们感觉跟随自已能水涨船高,升官晋爵。哪怕期间出现短暂挫折,也要能让他们看到希望与未来,这才是维系人心的根本。 想到这里,李啸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虚扶起萨穆什喀,朗声道:“萨穆什喀,你能审时度势,及时率部反正,归顺大明,本督心下甚慰,准了尔等之请降。“ 萨穆什喀一脸喜色道:“奴才谢过李大人!另外,我部武器盔甲粮秣辎重等物,皆在营中,请李大人等下派人验收。“ 李啸点点头,又勉慰了他几句,便令人将他们带下去休息,准备等会与沈志祥军兵一起,带回赤凤卫。 见到那三千满洲军兵,已被李啸军分别带下去后,一直踌躇不前的沈志祥,才长叹了一口气,率着队伍继续向李啸阵前行去。 在距离李啸约五步开外,沈志祥率众下跪。 “罪将沈志祥,前番失足投清,实是罪不可赦。但我部现已斩杀清鞑将领马福塔,愿以献颅之功,求李都督准允我部重新投效大明。” 沈志祥红着脸向李啸大声喊完这段话,然后双手高举着盛放马福塔头颅的盒子,率众下跪求降。 李啸将他虚扶起来,接过他手中的盒子,这时,两人目光重新相碰,在李啸灼热的目光接触下,沈志详讪讪地将脸扭向一边。 “李都督。。。。。。“ “不用多说了。你部投降清廷之事,我也多有了解,当时尔部陷于窘迫之境,你率部投降,亦有不得已之处。现在你能重新率领回归大明,又与那萨穆什喀一同斩杀了那死硬到底的马福塔,也算大功一件。“李啸缓缓而述,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沈志祥的肩膀,让沈志祥更觉脸上莫名躁热。 当然,在他心下,却是十分的感激与欣喜。 只不过,当他听到李啸下面的话语时,脸上的的讪笑,顿时僵住了。 因为,李啸一脸郑重神情地说道:“沈志祥,你这些兵马,都由我军收降,但是你与王副将,本督却还是希望,你们能继续留在清廷那边。” “李大人,这。。。。。。”沈志祥大惊失色,急欲辨说。 李啸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他继续说道:“沈志祥,你先别激动,其实本督这样做,是有充分考虑的,因为本督认为,你们留在清廷那边,对本督的帮助,可能会更大。” “哦?” “沈志祥,以本督来看,你可谎报本地战况,就说与你与马福塔率部攻岛之时,遭遇明军大部,经过一番苦战后,马福塔与一众清军皆战没身死,只有你与副将王庭瑞,以及数十名亲兵死战得脱,方抢得一条船只得返驻地。由于马福塔、萨穆什喀等人,皆已死无对证,皇太极纵对你心存疑虑,却一时亦难挑出破绽。且因你部刚刚归降,也实不便立刻惩处你等败军失将之罪。以本督估计,皇太极极可能再度令尔等重驻石城岛或皮岛,以让你部歇养军力,再图振作。” 听了李啸这番话语,沈志详不是个头脑简单的笨蛋,立刻明白了李啸的良苦用心。 他点头笑道:“还是李都督思虑周详,如此亦好。我等返回石城岛后,因我等身为清军的身份,一可更方便与贵军重新开展贸易。二则贵军可引我等为内线,探取清廷情报。如此一来,确比重归大明对贵军更有帮助啊。” 李啸大笑起来:“沈总兵与本督果是心有灵犀,倒是一点就透啊。好吧,等我军清点了你部的降兵与军械粮秣之后,你便选上数十名亲兵,乘船返回吧。” 沈志祥一脸感动,连声向李啸称谢,方随着一众军兵下去。 见到沈志祥与王庭瑞二人欢喜退下,李啸心下不由得感慨,看来,这如何收降使用这些人,还真是门独特的艺术呢。 在陈子龙田威等人清点清军辎重与降兵之时,李啸亲切接见了从镇海堡上急急赶了出来的靳统武和一众军兵。 “统武,此番守住镇海堡,真真辛苦你了。”李啸的眼神十分欣慰。 “禀大人,本将乃海洋岛主将,自是守土有责,如何敢担这辛苦两字。”靳统武一脸感激地说道:“大人从台湾赶回,便立刻引兵来救,我等倒要谢过大人及时救援之情才是。” 李啸大笑起来,随后他勉励了靳统武几句,便又和船厂总头林大壮等人,商讨重建船厂一事。 “李大人,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林大壮犹豫着对李啸说道。 “林师傅但说无妨。” “李大人,请恕在下直言,这海洋岛,实非设立大型船厂的佳地。”林大壮低声说道。 “哦,林师傅何出此言?” “李大人,你看,这海洋岛上,地域狭小,难屯重兵,那么,若有敌军来犯,援军一时难来,唯一自保之计,便是凭堡固守。如此一来,军民辎重等尚可得保全,但诸如船厂等大型工厂,则必然会成为敌军焚掠之对象。可叹敌军焚灭容易,但我军要重建船厂,却又要花多少心血人力与钱财啊。” 林大壮的话语,听得李啸频频点头:“林匠头此话甚是有理。这船厂重建一事,就等本督在山东重新堪好地界,再行重建不迟。” 林大壮释然道:“如此最好不过,这些一来,若有敌军来袭,我军可立刻出兵救援,当可保船厂安然无虞。” 李啸在心头,牢牢记下了林大壮的话语,他决定,一定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船厂重建位置,以便让船厂尽快恢复船只生产。 随后,李啸又交待了海洋岛上其他人等的重建工作安排,陈子龙田威等人也皆清点搬运完了清军辎重,大部分的粮食,皆留于镇海堡内,以便当地军民食用。其余的盔甲武器军械之类,则全部搬运上船,带回赤凤卫。 在这些工作都做完后,李啸便下令,拔出一条原东江镇的小型鸟船,让沈志祥王庭瑞等人乘船返回石城岛,而他则带着三千满洲兵马,以及沈志祥部军兵,乘船返回赤凤卫而去。 在返回赤凤卫的航程中,李啸在心里,却是一直在记挂一件事情。 那就是,到现在为止,朝鲜那边的战事,究竟已进行到了何种程度。 雄心勃勃的李啸,在解除了海洋岛的危局后,他下一步最想做的事情,便是出兵朝鲜,从而直接插手朝鲜战事进程。 因为李啸若这般做,他相信,会给自已带来巨大的好处。。。。。。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目标,江华岛 两天后,李啸全军从海洋岛上返回赤凤卫。 在将所获物资分别入库,且嘉奖抚恤将士完毕,李啸下令,让那三千满洲兵马,如先前的投降满洲兵马一样,前往铁龙城挖铁矿劳改。而沈志祥部的原东江镇军兵一千余人,则分别进入赤凤卫蹲犬山的采石场、石灰场、砖厂、水泥厂中做苦役,以赎前罪。 然后,李啸下令,带上赤凤营的甲总、乙总两部兵马,前往朝鲜进行紧急救援。只留丙总兵马守卫赤凤卫。 除此之外,李啸将原早投降的那批满洲兵马,也就是当初和查塔一同在锦州郊外投降的九百余名满州鞑子,人与马皆着原有的正白旗盔甲,单独成立为一只骑兵队伍,号为满洲骑兵哨,由额弼纶任主将,萨穆什喀任副将,一同随军出征朝鲜。 因此这批鞑子的原有将领查塔,因为上次房山县夺取城门的战役中,表现极为突出与卖力,现在已升为了横行哨副哨长,亦是相当重要的职位,李啸经考虑再三,决定暂不改变查塔的军中职务。 这批鞑子,自当日被从锦州押回后,随及被押往铁龙城铁矿劳改,在经过一年多的劳改后,有六七十名鞑子死于劳改过程中,剩余的九百来名鞑子,在劳改结束后,被就地改编成为铁龙城的辅兵。 因为这些满州鞑子,基本上人人都有骑射能力,故全部作为后备骑兵培养,每日加以训练,现在李啸把他们组成满洲骑兵哨,却是十分自然之事。 当然,这只满州骑兵哨,里面也与李啸的其他部队一样,设有全部由汉人文官组成的监抚司,主管军兵的功绩考核、文化教育、军纪检验等事,从而保证军队有战斗与生活两套班子,以分割将领对军兵的管控权,加强对基层军兵的实际掌握。 而且,在这近二年的时间里,这些满洲军兵,无论是在挖矿劳改时,还在是当辅兵时,天天都有监抚们高强度的洗脑教育,现在这些蓄了长发,与汉人一般衣冠装束,日常生活习惯也与汉人无异的满洲军兵,人人都在心下,对自已的汉人身份相当认同了,甚至还有不少的满洲军兵,给自已取了汉人名字。 在李啸的允许下,还有不少满州军兵,在成为辅兵有了固定生活来源后,如查塔等人一样,纷纷取了汉人女子为妻,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对于那在白山黑水的老家,可谓半点眷恋也没有了。 对于满族这个刚刚脱离蒙昧状态,绝大部分人都是文盲,宗教亦相当原始的民族,用明显高级的汉文化对他们加以薰陶改变,泯灭他们原有的民族烙印,效果是相当的明显。李啸甚至认为,这些人融入汉族,成为汉族的一分子的速度,可能比台湾的土著们还要快一些。 其实,真正极难溶解,无法汉化,完全油盐不进,甚至每每反客为主的是信奉某教的族群。当然,在明朝时,某教的族群数量还是相对较少的,现在的李啸,因为其军民中基本上没有某教的人,暂时还不用考虑这个令他头痛的问题。 而受到任命的额弼纶与萨穆什喀,皆极为欢喜,纷纷向李啸大声表示,要为李大人尽力做战,以建新功。 这样一来,前往救援的总兵力为,30队盾兵,60队枪兵,横行哨600人,玄虎重骑600人,飞鹞子600人,满州骑兵900人,另有辅兵1000人,总兵力达12880人。 李啸随下,又令留下较为残破的10艘船只,于龙口港休整,让林大壮带工匠就地修复。只带另外的34艘船只,装运军兵,前往朝鲜。 原东江镇二将,金日观与楚继功,被李啸分别任命为两艘缴获的一号福船的舰长,两人受此重用,心中十分感激,连声向李啸大表尽心尽忠之意不提。 直到这时,李啸才终于挤出了一点,与家人团聚的时间。 回到家中时,已经快有一岁的儿子李成,正在母亲朱媺姵与丫鬟的带领下,在李府中的小花园内蹒跚学步,见到李啸前来,小家伙在丫鬟的逗引下,怯怯地叫了一声爹爹。 “儿子,爹爹我可想死你啰。”李啸大笑着将李成一把抱起,抱在怀中,左亲右看,父爱满满。 ‘夫君,这四个多月不见,夫君却是黑瘦了许多啊。“一旁的郡主朱媺姵,轻轻抚摸着李啸的脸颊以一种极为心疼的语气说道。 “没事,不过是海路往返,受了些辛苦劳累而已。”李啸微笑地回望着她,柔声道:“我不在山东的这段时间,你身为大妇,料理家庭,却亦是辛苦不易。” 朱媺姵微笑道:“还好吧,夫君自去台湾以来,家中倒亦是无甚大事,奴家倒还操持得过来。对了,现在婉儿妹妹的小婧儿,却是出落得越发漂亮可爱了,夫君也该去看看她们了。” 李啸点点头,复与朱媺姵亲密闲聊了几句,便前往祖婉儿之处。 进得房来,李啸看到,奶妈正在给女儿李婧喂奶,而祖婉儿则在一旁闲坐,一边与奶妈一句搭一句地聊天。 见得李啸进来,祖婉儿脸上极为欢喜,她宛如少女一般,开心欢笑着地冲了过去,勾着李啸的脖子,喃喃吐露久别之思。 “李啸,你知道么,你不在日子,婉儿天天在想你。”祖婉儿轻声嗔道:“这么久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台湾又有相好的呢。” 李啸笑道:“唉,婉儿的小性子又来了,你以为夫君我去台湾是去游玩的么,我去台湾以来,诸事繁杂,每天忙里忙外,你还这般说我。” 祖婉儿将李啸缠得更紧,娇声道:“唉呀,人家跟你说笑嘛,你还当真了。李啸你可知道,自你前去台湾后,我每天都在菩萨面前为你烧香祈愿,保你诸事平安呢。” 李啸温柔地给了她一个吻:“婉儿之心意,你夫君我何尝不知,刚才亦是与你说笑罢了。” 李啸与她缠绵许久,才从奶妈手中抱起已经喝饱奶水,正在扎手舞脚打呵欠的李婧,望着手中粉嘟嘟眉目清秀的女儿,李啸爱不释手。 在又与祖婉儿闲聊了许久,并一道哄着李婧入睡后,李啸方从她们母女俩房间离开。 最后,李啸去了侍妾卓那希的房间。 李啸一进门,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立刻被卓那希紧紧抱住。 两颗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在李啸还未来得及说出安慰的话语之时,卓那希滚烫炽热的芳唇,已紧紧地与李啸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李啸顺势抱起她,便向床上走去。 与她有如干柴烈火般颠鸾倒凤了整整三次后,筋疲力尽的李啸,紧紧搂着她光洁如玉的身体,在她的房间中酣然入睡。 李啸睡了自台湾回来后,难得的一个好觉。 第二天,在备齐粮食、补充了淡水,弹药以及多达3万颗单兵手掷雷等物资后,仅在龙口港内歇息了一天的船队,立即重新出发,径直东行,直往朝鲜而去。 这一天,是崇祯十年四月初二。 李啸要去的最终目的地,是朝鲜的江华岛。 江华岛,韩语作kanghwa-do,岛屿面积约410平方公里,是现代韩国的第5大岛。其岛与韩国首都首尔(李氏朝鲜时,国都名为汉阳)隔海相望,仅有1公里的海峡相隔。岛南的摩尼山(???)是全岛最高峰,高468米,地形为平缓丘陵状,土地肥沃,盛产稻米等农产品,亦为主要人参种植区。 李啸让舰队直驶往这江华岛,却是因为李啸知道,在前世的历史上,江华岛,在这次清虏入侵中,是朝鲜皇族们,躲避清军的重要存身地。 在真实历史上,清军自崇祯九年十二月初入侵朝鲜后,相继攻拔义州、定州、郭山、安州等城,迅速地打到了离朝鲜王都汉阳只有一江之隔的临津江,见到清军来势这般凶猛,朝鲜国王李倧大惊失色,整个王都中,“上下惶惶,罔知所为,都城士大夫,扶老携幼,哭声载路”。李倧为保全自已,急急率军离开了一片混乱人心沮丧的京城,避往附近的南汉山城,以等待援王军的到来,而把将王妃、王子和一从亲属大臣的妻妾儿女送往江华岛避难。 不久后,江华岛被清军攻破,包括王妃、王子、宗室和群臣家属在内的76人,全部为清军掳获,见到到所有的亲人家属皆被清人俘获,朝鲜国王李倧心惊胆裂,最终无奈降清,从此纳贡称臣,成为清朝属国,并与明朝彻底断绝外交关系。 因为有前世所知的历史为借鉴,李啸此次径往江华岛,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想救出陷入重围的朝鲜皇族,然后以这一点为突破,最终改变朝鲜降清的历史。 暖阳高照,海涛滚滚,在大群海鸥的高叫追逐之下,李啸的船队劈波斩浪一路东去,他的心下,十分激动。 由于李啸军的安全司,现在还未能设点到朝鲜境内,李啸对清军的动态,未能及时了解,他现在的军事行动,完全是在前世的历史基础为依托上进行。 那么,现在清军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其实,清军的这次进军作战,虽比真实历史延迟了近三个月,但整个征战历程,与进兵路线,倒与真实历史差不太多。 清军自进入朝鲜后,一路攻城掠地,进展极速,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全体侵朝大军,就推进到了汉江边上,随即,先头部队渡江作战,竟在王都汉阳城外,打败了多达数万的全罗道援兵,可谓连战连捷。 朝鲜国王李倧大惧,为避免全体皇族皆被清军困于王都之内,他便如历史上一般,带着长子李溰和一众官吏将领,紧急退往附近的南汉山城。而将王妃、公主、次子李淏、宗室和官员妻子们,迅速乘船退往江华岛上的江华城。 在李啸从海洋岛获胜返回赤凤卫之时,清军刚刚攻陷了朝鲜的王都,遂在其中大肆烧杀掳掠,据传,仅从王都汉阳一地,便掳走了十余万的军民百姓。 朝鲜王都既克,清军愈发骄狂,有如一只疯狂的野兽,在朝鲜境内,烧杀抢掠,***妇女,掳俘百姓,犯下无数滔天大罪。 此时,志得意满的皇太极,见朝鲜军兵接连战败,君臣上下,皆只会退避畏战,毫无斗志,于是决定对其迫降。 他下令,着清军全面包围南汉山城,伐木列栅,绕城驻守,使城内粮草断绝。坐困山城的朝鲜君臣,甚至到了不得不杀马充饥的地步。 而诸如全罗道、忠清道等各路勤王军队,又先后被清军击败,朝鲜君臣有如瓮中之鳖,坐困孤城,无计可施。 在局势危如累卵之际,李倧曾经亲自换了便装,爬到南汉山城的南门,去观看清军军情。当他看到城下清军黑压压一片四面围城,铁甲森森,刀剑如林的壮盛军容时,不禁流泪长叹,踉跄而下。 而在击败朝鲜的各路援军后,清军复在南汉山城外的望月峰上,升起白旗一面,上面大书招降二字,又射箭书入城致信李倧,令其出城投降。 李倧心惊胆怯,流泪不已,想投降又害怕的他,向皇太极复书道:“重围未解,帝怒方盛,未可轻降也。古人有城上拜天子者,盖以礼有不可废,而兵威亦可怕也……”。见朝鲜方面在如此窘迫之境况下,还在纠缠于出城投降的细节,皇太极内心盛怒,遂下令用火炮攻城,以示兵威,同时遣阿巴泰率领一支偏师,前去袭破江华岛。 皇太极打算,攻下江华岛后,把全部的皇族抓到南汉山城下,让这批皇族的哭诉劝降,成为压垮李倧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巴泰意气丰发地接受这项任务。 其实,早在当初来到汉阳城外时,皇太极便考虑到了,李倧可能会把一部分妻妾子女和宗室大臣转移到江华岛。于是,他令成亲王岳讬和贝子尼堪等人,从清朝国内,快速运了一批造船工匠过来,再给他们配了大批精干汉军以及俘来的朝鲜百姓,就在叆阳河边上,就地伐木造船,以为攻取江华岛所用。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清军已造好佟克申式船只十艘,朝鲜马式船只十艘,另有各类小船八十艘,随后,清兵用小车将造好的船只拖到前往江华岛的渡口,开始正式准备进攻江华岛。 阿巴泰统领从各旗抽调的满州兵马四千,加上内藩蒙古军兵二千,昂邦章京马光远部汉军三千人,组成总共九千人的大军,乘着船只,向江华岛鼓躁进攻。 于江华岛左右两翼布防的朝鲜水师,共有百余艘战船,见得清军大肆渡海,立刻开始从左右两侧,一同对清军船只进行夹击。 由于清军船只,大部装备了孔有德耿仲明从辽东运来的大小火炮,火力十分强劲。因此朝鲜水师根本无法阻挡清军的进攻,反而被打得大败而逃,清军最终以极小的伤亡代价,从朝鲜水师中央强行突围,最终成功登陆江华岛。(注:本处海战描写,大体遵循了《李朝实录》中的真实历史记录,作者读完后,也是十分感叹,曾在鸣梁海战中打得倭寇大败的朝鲜水师,怎么会被水师向来孱弱的清军打得这般大败,实实让人无语至极。可见这明末年代,朝鲜水师腐化与退步到了何种程度。) 率军上岛的阿巴泰,心下极其得意,在把船上运送的辎重及简易攻城器械运上岸后,随即下令,清军水师封锁海峡,阻击朝鲜援兵。 而他自已,则亲率手下九千的满蒙汉军兵,继续向岛中央那城池低矮破旧的江华岛城,这朝鲜皇族的最后龟缩地点大举进攻,意图一鼓作气,将其一举攻下。 (新的一年来到了,在这里,作者祝每位读者合家欢乐,心想事成!谢谢们们的每一次推荐,每一张月票,每一份打赏,你们的支持,永远是作者写作的最大动力。)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功败垂成 “李将军,清军这般势大,我军还守得住么?” 一个头戴朝鲜人标志性的大檐圆高帽,系着镶玉抹额,身着华贵绸衣的中年贵族男子,伫立在江华岛城头,他惊惧地望着远处黑压压缓步上攻的大片清军,低声向一旁的大将李仁瞻颤声问道。 这名中年男子,便是朝鲜国王李倧的大弟,绫原大君李俌,此时的他,被李倧任命为江华岛城主,全权处理江华岛的城池管理与守卫工作。 而大将李仁瞻,则是李倧的亲信将领,在当年镇压李倧的叔叔兴安君李瑅叛乱的战斗中,他贴身护卫李倧,立了大功,从此青云直上,从一名普通的正领军官,一路提拔为一品大将。 为了保卫躲避在江华岛城的皇室,李倧下令,着大将李仁瞻率领精兵三千,守卫东华岛,与绫原大君李俌一起,驻守江华岛城。 此时,听了李俌的问话,李仁瞻心下喟然长叹。 想凭手上这三千士气低迷疏于训练的军兵,去抵挡久历战阵精悍能战的清军,哪有这般容易! 只不过,身为守城主将的他,当然知道,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刻,自已唯有坚定做出表率,展露信心,方可稳住士气军心,与大举来攻的清军相持对战。 “请绫原大君阁下放心,末将虽不才,定当效死守卫这江华岛城!清鞑想破此城,却是没那么容易。”身着一身精铁甲的李仁瞻,咬着牙向李俌表态。 听了李仁瞻的慷慨表态,李俌心下稍安,只不过,当他看到清军那些攻城长梯与城门撞车之类的攻城器具,已是纷纷愈扛愈近之际,内心之中越来越不安的他,为确保自身安全,便向李仁瞻拱了拱手道:“既如此,那本君就先行退下,这江华岛城,就拜托给将军了。” 李仁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再不看他。 李俌从城墙上踉跄而下,一脸苍白的他,在返回江华岛城中的府城中后,他立刻被前来问外面战况的皇族眷属们包围了。 “叔父大人,清军真的攻上来了么?”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 说这话的,是一个衣容华贵的十八九岁贵族青年,他便是朝鲜国王的次子,时为凤林大君的李淏,在真实历史上,他最终成为继承王位的朝鲜孝宗皇帝。 绫原大君李俌尚未回答,旁边一名容颜清丽却花容失色的贵族女子,颤声问道:“绫原大君,城外杀声震天,是不是清军就要攻入城中来了?” 问这话的是皇妃赵氏。在朝鲜仁烈皇后死后不久,在父亲汉原府院君赵昌远大力支持下,赵氏刚刚提为继妃。此时的她,听得从城外传来的清晰可闻的喊杀声,一脸惊惧不安的神色,不时下意识地向城墙处望去。 “唉,我说皇妃殿下,这打仗之事,自有将军与大臣们料理操持,你我女人家,在城中静候消息便是,又何必多问。”一名面容妖艳,眉目上挑的贵族妇人,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对皇妃赵氏轻声说道。 这名对皇妃赵氏言出讥讽的女子,便是时下最受朝鲜国王李倧宠爱的淑仪赵氏。 淑仪赵氏是宫女出身,后被仁祖李倧宠幸,在真实历史上,此人由从四品淑媛、正四品昭媛、正三品昭容、从二品淑仪晋升至正二品昭仪,在仁祖27年最终晋升从一品贵人。她容貌俏丽,工于心机,又因为接连为李倧生下了崇善君李澄,乐善君李潚两个儿子,故十分受宠。因此,贵人赵氏对皇妃赵氏,十分嫉恨,十分想把无儿无女,亦不受皇帝宠爱的皇妃赵氏拱下台来。 这两个女人的相争,便是《李朝实录》中十分有名的二赵争宠。 只不过,在真实历史中,贵人赵氏在仁祖李倧死后,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勾结议政首辅金自点,阴谋发动叛变,妄图立自已的儿子乐善君李澄为帝,后来叛乱被镇压,贵人赵氏与金自点一道被处死。 现代的韩国,还据此历史事实,编了一部极长的宫斗剧《花儿的战争》,虽然剧情拖沓,但里面的人物服饰和物品道具还是不错的,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一看。 见到淑仪赵氏语出讥凌,皇妃赵氏顿觉脸上挂不住了,她柳眉一扫,低喝道:“赵淑仪,本妃与绫原大君说话,你区区一个淑仪,竟敢在一旁插嘴,真真毫无体统,还不退下!” 被皇妃赵氏一声怒诉,淑仪赵氏顿是脸上羞红,她恨恨地盯了皇妃赵氏一眼,方轻哼一声,扭身离去。 绫原大君李俌,见到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之下,这些后宫的女人还在争权夺势,心下亦是苦笑不已。不过,为了安慰凤林大君李淏与皇妃赵氏,他还是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勿忧,李将军已向本君保证过,一定会尽力守好城池,断不会让清军打入城来,还请宽心便是。” 在李俌的劝慰下,李淏与皇妃赵氏的脸色明显缓和,各人又互聊了一阵,便分别回府。 只是,仅在半个时辰后,从海上登陆的清军,已开始大举攻城。 “全军将士听令,皇上有令,只要攻下城池,除朝鲜皇族不可动外,城中金银财货和百姓女子,悉由尔等处置!” 一脸兴奋之色的阿巴泰,举刀大吼,向疾然前去攻打江华岛城的清朝大军大肆鼓劲。 清军阵中,立刻响起一片野兽般的吼叫,每名清军脸上都满是狰狞之色,目光中满是贪婪之光,愈发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见到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清军有如潮水般涌来,大将李仁瞻和其他的守城朝鲜军兵一样,脸色苍白,腿肚子都是在哆嗦。 他猛吞唾沫,努力控制住极度慌乱的心神,大声吼道:“全体火铳手听令,待清虏进得射程,立即打放射击!” 李仁瞻下令后,城墙上,一千名朝鲜火铳手,立刻开始纷纷点燃火绳,装填弹药,准备对纷涌而来的清军瞄准射击。 在这两军即将交战的时候,让李仁瞻最担心也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轰轰轰!” 隆隆的雷声剧烈炸响,如墨般的天空中,一道道蓝色的闪电光芒闪过,很快,豆大的雨点纷飞而落。 清凉的雨珠滴在李仁瞻脸上时,他整张脸瞬间变得惨白,表情在瞬间僵硬。 “难道,天要灭我朝鲜么?” 劈啪连绵的雨声,立刻就掩盖了李仁瞻的细声自语。 骤然而来的暴雨下,一千名火铳兵惊恐万状。 密集的雨水,迅速地浇灭了每人手上滋滋烧着的火绳,雨水不断地从火门与枪膛渗入,将里面的火药浸得***这一千杆被李仁瞻寄于厚望的火铳,彻底成了比烧火棍还无用的垃圾。 (注:在真实历史上,朝鲜守军表现得还要窝囊,这一千名火铳兵,是在天气正常的情况下,很多人一枪未发,便被清军风卷残云般地迅速消灭。本文为了为行文更合理,便设计了雨天的情节,也省得一些读者来挑刺,呵呵) 在见到突然而落的大雨,阿巴泰脸上的欢喜神色,简直无以复加。 “哈哈,这些卑怯的朝鲜人,以为躲在城墙上打火铳,就能阻挡我军,哼,真真痴心妄想!这些懦夫们断不会想到,现在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大清!兄弟们,攻上城去,彻底消灭朝鲜守军,把他们的财富与女人,全部抢过来!” 阿巴泰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向着在不时隐现的闪电光芒中,有如鬼魅般快速前行的清军大声吼道。 大雨中的清军更加振奋,又纷纷发出有如野兽般的狂吼,更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江华岛城因为是地处小岛,故没有修建护城壕之类防卫建筑,使得清军能迅速就推进到了城墙之下。随及,清军从南、东、北三面,同时分兵进攻。 很快,一把把攻城梯搭上了城头,巨大的撞车也被运到了城门之前。 城墙上,原先的一千名火铳兵,已和另外两千士兵一样,纷纷改成了手持刀剑的士兵。他们望着有如蚂蚁一般向城头疯狂攀爬的清军,人人脸色震怖,很多军兵吓得几乎都站不稳脚。 而在城下,那撞车巨大的撞槌,正砰砰地朝江华岛城的南、北、东三处木制城门猛烈撞击,那城门扭曲碎裂的声音,让城门后面的每一名朝鲜守军,心头都慌如鹿撞。 “兄弟们,一定要拦住清军,绝不能放他们入城!”大将李仁瞻抽刀高举,疯狂大吼。 滂沱大雨中,攻上的城头的清军,迅速地与朝鲜守军战成一团。 疏于阵战,士气低迷的朝鲜守军,根本不是久经战阵,有如野兽般强悍疯狂的清军对手。 两军交手不过一刻钟时间,朝鲜守军已是败相尽显,被源源攻上城去的清军,打得不停地往城墙马道口撤退,不时有猝不及防的朝鲜守军,在被清军压得步步后退,然后一脚踏空,从城墙上惨叫着摔了下来。 “兄弟们,一定要顶住啊!” 大将李仁瞻咬牙一剑刺死一个嚎叫着冲过来的清军,近乎绝望地大声喊道。 又是两名清军吼叫着向他冲来,两柄锋利的虎刀,几乎同时向李仁瞻猛砍而来。 “当”的一声巨响,李仁瞻用盾牌拼死磕开了其中的一柄当头劈来的虎刀,却再难避开另一把虎刀的凶猛来袭。饶得他拼命拧腰后缩,这柄虎刀还是狠狠地砍穿了他大腿上的精铁护叶,在他大腿上深深地砍开了一道血口! 李仁瞻痛得大吼一声,他踉跄几步,几乎难于站稳,一手用劲攀扶着城墙边缘,才勉强站住。 “将军!” 旁边数名同样拼死奋战的护卫,见得主将受伤,人人大惊失色,拼死过来掩护,才堪堪击退了这两名清军的猛攻。 “将军,你受伤了,且退下吧!“一名护卫大声向李仁瞻喊道。 “不可!“李仁瞻一脸狰狞地用刀尖拄地,挣扎着站起,大喝道:“江华岛城一失,我朝鲜皇族必全部落于敌手,我李仁瞻深受皇恩,若此城有失,我还有何脸面再活下去!” “全军将士听令,我军再无退路,此战若败,我军必亡!各位请随本将奋勇杀敌!” 李仁瞻大声吼完,忍着腿上的剧烈的痛疼,吼叫着复向清军冲去。 一时间,三面城墙上,又是厮杀声大起。已近崩溃的朝鲜守军,憋着最后一口气,苦苦抵抗着兵力占优攻势凌厉的清军。 城下督战的阿巴泰,见到城墙上的战场优势越来越向已方倾斜,破城须臾可待,心下顿是乐开了花,一张咧着的大嘴,尽显贪婪期待之神情。 此时的阿巴泰,已在想着,城破之后,要怎么将城中朝鲜皇族一网打尽,以向皇太极请赏邀功。同时,他又可以掳掠缴获到多少金银财宝和城中的子女百姓,以便大饱私囊。他甚至还在想着,听闻那朝鲜继妃赵氏十分美艳,那么,自已在将她上交给皇太级之前,是不是也该让自已先好好乐呵乐呵。。。。。。 “砰砰砰砰!。。。。。。” 陷入暇想中的阿巴泰,忽听到后面的登陆口处,竟忽然传来隆隆的炮声。 他扭头一看,嘴巴顿时张成o型,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 因为,在他目光尽头的海峡处,出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他看到,在清军上岸后,原本一直在登陆口无所事事的清军水师,正被两队体积庞大,吨位极高的大型船队,从南北两侧,有如鬼魅般驶了出来,堵在江华岛海峡之间,猛烈开炮轰击。 阿巴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主子,是明军的水师!” 旁边一名护旗的巴喀什兵,眼光颇尖,立刻失声大叫起来。 阿巴泰没有理他,而是迅速地一把掏出随身带着的千里镜,向海峡方向仔细瞭望。 他的目光,迅速地被海峡北面的一艘巨舰所吸引。 眼见得这艘插着巨大的大明双龙日月旗,全长为232英尺(约70米),数四桅,每桅达10英尺的高度,拥有两层炮甲板,全身上下火炮足有上百门之多的庞然大物,打头前冲,有如一只海上巨兽般不可一世。 在这滂沱大雨中,虽然这艘舰船上面的火炮不能打放,但那船舱中间,那双层炮甲板上的上下数十门火炮,却是一同猛烈开火,一枚枚乌黑的巨大炮弹,呼啸着向正挤成一团一片混乱的清军水师疾扑而去。 而其余的约三十多艘明军舰船中,亦有二十多艘可以正常打放炮弹。从南北两侧打出的大小炮弹,有如死神释放而出的黑色飞鸟,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密集地向困在中央的清军水师猛扑而去。 清军水师,吨位与船速,根本与明军舰队无法相比,且又因下雨而无法打放火炮,此时此刻,简直就是一群在屠宰场中等待宰杀的蠢猪。 很快,一艘艘清军舰只被明军水师击得碎木飞溅,纷纷倾斜下沉,另有多艘清军船只,则不顾一切地向岸边划去,试图弃船而逃。 “我军水师,完了。” 放下千里镜的阿巴泰,原本兴奋涨红的脸孔,变得一片惨白。 莫非,我军要在此地,功败垂成了么? 很快,这个更让他惊恐不已的想法,从阿巴泰心头不受抑制地冒出。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登岛攻击 在突然掩至的明军水师猛烈的打击下,清军水师迅速溃败。 清军那十艘佟克申式船只,十艘朝鲜马氏船只,全部被明军击毁沉没,另外的八十艘小船至少有五六十艘被击沉,只有二三十艘逃到岸边,水师的军兵有如兔子一般惊慌远窜,很快就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而对它们发动攻击的明军舰只,伤亡情况简直微不足道。竟只有二艘原东江镇投降的小型船只,被慌不择路撞将过来的清军船只,撞伤了尾部,受了一点轻伤。 而那些在海中挣扎哭泣,哀声连喊救命的清军水师兵员,明军根本不予救援,冷酷地看着他们在海上挣扎了一番后,活活淹死在海中。 至此,清军水师彻底溃灭,整个联系朝鲜大陆与江华岛的一公里宽海峡,被明军彻底封锁。 一身精钢铠甲,身系鲜红织花披风,有如雕像一般站在升龙号船首的明军统帅李啸,见到眼前清军水师彻底覆灭的惨况,心中十分满意,嘴角浮起满意的微笑。 古罗马诗人维吉尔曾在诗中写道:“没什么比在日落时,欣赏落水的敌人在海中挣扎死去,更让人愉快了。”现在,李啸心下,亦是同样的观感。 此时,他在心下,再次为自已今天能在清军登陆日,及时赶到江华岛而十分庆幸。 能在这个决定战争进程的关键点,顺利赶到战场,不能不说是上天的眷顾。 而在他身旁,水师副总头,荷兰人约瑟夫,亦一脸喜色地观望遍布海面的清军水师船体残骸,他嘴中吹着轻快的口哨,一双蓝眼睛中满是兴奋的光芒。 “李大人,看来我们来得很及时,没有误了宴会时间。以我看来,这次宴会的餐前甜点和开胃酒,味道倒是不错。”约瑟夫嘴角弯成一个愉快的弧度,笑着对肃立船头的李啸说道。 李啸微笑着点点头:“是啊,味道非常好。不过,现在餐前甜点已吃完,下一步,我军要开始吃正餐了。” 随及,李啸下令,赤凤营甲总、乙总军兵,立即登陆江华岛,摆出长长的枪盾战阵,径直逼向正在攻打江华岛城城的清军。 在枪兵与盾兵上岸之时,600名玄虎重骑,600名飞鹞子,600名横行哨重甲步兵,以及新组建的900名满洲骑兵哨,亦一同登陆。 大批的明军骑兵上岸后,迅速地砍杀完留守海岸边,看守辎重的一百多名清军辅兵,缴获了大批的清军辎重后,又立刻分成左右两翼,保护步兵两侧,一同向攻城的清军逼去。 现在船上,只有那1000名辅兵,尚留在船上待命,其余的步骑兵,已全部派出。 “撤,快撤回来,狗入的明军攻上来了!” 在看到海岸上,黑压压的明军士兵,开始上岸向自已方向攻来后,一脸惨色的阿巴泰,紧急鸣金,让全部的攻城部队退回,以抵御明军从背后发动的攻击。同时他命令大批的巴喀什兵,绕着南、北、东三面城墙疾奔,大声吼叫着让攻上城头的清军退回来。 听到鸣金的声音是从已方后阵传来,城头的清军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怎么回事? 这眼看着江华岛城就要被立刻攻下了,眼看着这满城的财宝与女子都将属于自已了,怎么现在后阵中,反而会突然有大批的明军攻来? 这,这怎么可能?! 眼见得破城在望的清军们,顿时人人满心愤恨,却无可奈何,纷纷咒骂着顺着攻城梯往回爬去。 而见得清军退去,原本在城头死伤颇重,濒于崩溃的朝鲜守兵,顿时缓过气来。不过,被清军打怕了的他们,却不敢趁机追杀后撤的清军,而是个个瞪着眼喘着粗气站在原地,目送着清军退下城去。 已是手、背、腿多处受伤的大将李仁瞻,犹在拼死苦战之际,见得清军忽有如洪水退潮般往城下退去,顿是惊疑不已。 他透过重重雨幕,在目光尽头的的江华岛海岸线外,依稀可以看到有数十艘大型舰船的模糊身影,还可隐约看到,有一支军队,正排着整齐的战阵,向城下的清军步步进逼。 李仁瞻原本呆滞沮丧的眼神中,猛然开始有希望的火花在剧烈的跳动。 援军来了! 援军终于来了! 千呼万唤,日思夜念的援军,总算在江华岛城即将落于敌手之际,顺利赶来了! “拿千里镜来!” 李仁瞻向一旁同样呆住的护卫大声吼道。 旁边的护卫急急将一只铜制千里镜递给他,李仁瞻一把夺过,伸长脖子向那支整齐而来的军队,仔细眺望。 “哈哈,来的是大明的援军!本将就知道,大明这样的天朝上国,是绝不会舍弃蔽邦的!” 看清了这只军队中,那许多面在雨中飘扬的大明日月旗,李仁瞻心下的欢喜无以复加。 “将军,大明天兵已至,我军可要配合他们,杀出城去,与他们里外相合,一道夹击清虏?”一名护卫问道。 李仁瞻略一沉吟,随即摇了摇头;“不可,我军战至此时,军兵气力已竭,若再要出城与清军作战,只恐难于相持。还是稳守江华岛城为要。” 李仁瞻顿了顿,抹了把满脸的雨水,又大笑说道:“以本将观之,所来之明军,极有气势,战阵严整,当是精锐之师。我等就在城上,好好观看天朝上国的大明天兵,如何消灭这些可恶的鞑虏吧。” 在离江华岛城东面城墙约一百来步外,清军业已紧急摆好阵型。而保持着严整阵形,不断前进的明军,在两刻多钟的行进后,终于到了离清军不过二百来步的地方。 在远远地看到这支铁甲森森,刀枪明耀的明军,有如一架整齐的机器般大步行来之时,久经战阵的阿巴泰,便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在心下迅速地想到,这支充满了杀气与威压的明军,应是明军中难得的精锐了。只是,明军精锐有限,能在阿巴泰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不过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只,那么,这次来的明军,会是谁的部队呢? 当对面的明军越发行近后,通过千里镜仔细观察的阿巴泰,看到那面曾在金汤城头见过的猛虎啸日军旗,以及多面斗大的李字旗时,他终于知道,来救援这江华岛城的,是哪部明军了。 操,狗入的李啸,本将与你,真他娘的冤家路窄啊! 放下千里镜的阿巴泰,牙齿咬得格格响,随即下令,全军作好战斗准备,要与对面前来的明军,决一死战。 阿巴泰迅速地评估了一下双方的战力。 现在阿巴泰所统的九千兵马,在经过这番攻城战后,约有三百多名清军死伤,可谓无妨大碍。只不过,因为这次渡海而来,主要是为了攻城作战,故清军中骑兵较少,不过六百余名,其中满洲骑兵与蒙古骑兵各占一半,余者8000多人,皆为步兵。 而对面来的明军,随着他们的行进,阿巴泰看到,明军的步兵,约有3000多名盾兵,6000多名枪兵,身着厚重的三层盔甲,全身上下俱包于甲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有如机甲野兽一般的重甲步兵600人。 而明军的骑兵,则是有人马俱着重甲的重骑兵约600人,身着棉甲的轻骑也有600人,另外还有一支全身俱着纯白色的正白旗满洲盔甲的骑兵约900人。 这只全身俱着正白旗盔甲的满州骑兵的出现,有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刺痛了阿巴泰的心灵。 他猛地想到,这定是当日那只跟随伊尔根觉罗阿山,出征锦州的正白旗部满洲兵马,没想到,原本以为已然全部战死的他们,这近两年不见,这些大清的久战精锐,竟已投靠了李啸,为这个卑贱而狡诈的汉狗,效力战斗。 阿巴泰立刻又想起,当日在宣府北路的汤泉河畔,自已眼睁睁地看着李啸军在金汤城头抛射震天雷,轰杀了自已千余军兵的巨大耻辱。 还有,李啸这贼厮,后来假扮清军,攻夺房山县城,射杀了清军统帅扬古利,并以欺骗手段俘虏消灭正黄旗部数千精锐,对大清欠下了累累血债。 这个李啸,他的双手,可谓沾满了大清将士的鲜血,而此人的官位爵衔,那都是用忠勇的大清将士的头颅,才换得的啊! “狗入的李啸,本将定要砍了你的头颅来当尿壶,方解吾恨!” 阿巴泰在心下,用尽了所有污秽的脏词,把李啸骂了个狗血淋头。 苍茫大雨中,明清双方缓缓移动战阵,终于到了彼此仅剩八十余步的距离,分别站定。 这样的滂沱大雨中,火铳与弓箭尽皆作废,阿巴泰不必担火明军的火器打放,李啸也不必担心清军能射箭矢,故双方能够行进到离彼此只有这么近的距离。 一名长着满族人典型面孔的明军将领,骑着一匹白马,缓缓策马到明军阵前,然后用满语大声向清军阵内喊话。 “统军清将,乃是何人,速速出来答话。” 见到此人摇头晃脑在马上喝喊,阿巴泰眼中却是怒火熊熊。 操,这个家伙,不正是扬古利手下的那个喀喇木么! 没想到此人,作为扬古利的亲信部下,未死于阵战之中,却已背叛恩主,投敌求荣,实实罪不可赦! 阿巴泰怒从心头起,他迅速策马到了已方阵前,马鞭向着喀喇木遥遥一指,厉声大骂道:“喀喇木!你这背叛大清,卖主求荣之辈,还有脸来阵前喊话。若非天下大雨,弓箭不得用,本帅定要一箭射死你这个无耻奴才!” 听到阿巴泰的如雷暴喝,喀喇木大吃了一惊,脸上顿觉莫名灼热。待看清了对面的清军统帅是阿巴泰后,他轻咳了两声,脸上挤出笑容道:“哦,原来是饶余贝勒统军前来啊,我喀喇木,倒是一眼还未认出来呢。” 阿巴泰尚未回话,那喀喇木脸色一变,顿是峻厉非常,他大声喊道:“阿巴泰!你听好了,现在你部水师已灭,尔等已成瓮中之鳖。我猛虎军兵力众多,战力强悍,要灭尔等却是轻而易举。本将奉劝你,趁早认清形势,归降大明,我家李都督,尚可饶尔一条狗命。如若不从,抗拒天兵,定当当场格杀,千刀万剐!” 听到喀喇木这般话语,阿巴泰几乎气炸,胡须一抖一抖的他,厉声大吼道:“喀喇木,你这个无耻的狗奴才,休在这里大放厥词!想来劝降本将,实是做梦!今日,我阿巴泰定要与你们这帮明狗决下高下,为我当日死去的大清将士报此大仇!” 阿巴泰刷地挥刀,刀尖前指,大声喝道:“大清的勇士,都听好了,但凡能斩杀明军者,俱有重赏,杀其将领者,赏一个前程,若能杀掉李啸者,直封王侯!” “杀啊!” “冲啊!” 听了主将的话语,清军顿时有如打了鸡血,8000名步兵,各各挥舞刀剑,高声呐喊着,向对面排成笔直战阵的猛虎军枪盾战阵,猛冲过去。 此时喀喇木业已退回本阵,后阵的李啸,迅速地打出旗语,擂响战鼓,让明军同样对冲过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这场纯粹的冷兵器作战中,除了盔甲与武器装备外,敌我双方的勇气,决心,训练度,配合度等隐性因素,才是决定阵战获胜的根本。 而在这些方面,李啸有充足的自信认为,已方的军兵,盔甲与武器远比对面的清军要更精锐,在与清军多次交战并获胜后,信心与勇气之类心理因素,更是比清军要明显高一个台阶。 来吧,阿巴泰,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汉人的军队,就在是纯粹的冷兵器作战中,亦要完全战胜你们,让你们好好地体会一下,汉人的骄傲与力量! 从天下看去,漫天雨幕下,平缓青绿的草地上,两条长度近乎相等的黑色直线,砰地一声闷响,狠狠地撞在一起。 明清双方,随及迅速绞杀成一团。 笔直一排,看不到头也看不尾的猛虎军盾兵,与迎面直冲过来的清军步兵们狠狠相撞。 有数十名清军步兵闪避不及,立刻被大盾上那两排精钢尖刺扎得通透,迅速地断了气。这样挂在盾牌上死去的清军,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的青蛙。 “砰!” 正中的一排盾兵一击得手,正刻将盾牌扎放于地,组成一排大盾防线。与此同时,后面一长排枪兵,立刻将手中早就饱蓄仇恨与力量的三棱精钢4米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地凶狠直刺那些收脚不住的清军步兵。几乎就在一瞬间,一条条全力突刺的4米长枪,如一条条翻飞的毒龙,从盾牌上方狞笑飞出,刹那就让二十多名来不得躲避的清军,或是脸上、或是颈间、或是胸口,立刻飚出喷涌的鲜血,哀嚎着倒地身亡。 大雨如注,海天茫茫,在这小岛上的这块平缓的坡地上,人类充分展示了对待同类的狰狞与残酷。敌我双方拼死厮杀,刀剑相砍声,枪盾碰撞声,长枪射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绵延交织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败逃摩尼山 “狗入的李啸军,真他娘的能战!” 亲眼看到李啸的猛虎军那凌厉强悍的攻击力后,阿巴泰大惊失色。 阿巴泰印象中,有太多次的战斗,只要自已的手下军兵奋力一冲,那些连列阵都不稳的明军,往往即刻便是崩溃。接下来的战斗,自已要做的,只不过是一边倒的追杀。 而现在,李啸的猛虎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更让阿巴泰心忧的是,在经过了刚开始的交战后,战场优势,开始向配合严密,更有秩序,有如一架开动的杀戮机器一般的李啸军倾斜,大批的清军步兵,沿着那一排看不到头的盾墙,躺下了一排堆叠的尸体。 不行。 不行这般战下去。 一定要立刻迅速改变这般不利的战况! “传我军令,后面押阵的白摆牙喇精兵,悉数冲阵,一定要冲开击溃明军战阵!” 眉头深拧的阿巴泰,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立刻高声下令。 100名原本贴身护卫白摆牙喇兵,闻令后,随即大声应诺而去。 这些白巴牙喇兵个个明盔明甲,每个人都着了三层盔甲,外面的白漆亮甲里面,是一层镶铁的棉甲,最里面还套着贴身皮甲。每个白摆牙喇兵的前后胸口一个巨大的护心铜镜,护耳,护颈,护眉一应俱全,已拉下面甲的精铁明盔上,高高红缨如跳跃的火焰般迎风飞扬,每个人背上一杆火炎边的旗帜都在晨风中猎猎舞动。 这100名身材高大体型粗壮的白巴牙喇兵手上都提着沉重的武器,有的拿着巨大的圆锤,有的拿着粗大的铁鞭,有的拿着粗长的虎枪,还有的提着厚实的长柄挑刀或是虎牙刀。另外,每个白摆牙喇兵身上都挂着飞斧、飞刀和铁蒺藜骨朵等投掷武器,以便远程攻击。 这100名迅速挤到战阵最前方的白摆牙喇兵,纷纷将手中的飞斧和铁蒺藜骨朵等武器,向露在盾牌外的明军枪兵头颅,凶狠地掷出! 冰冷锐利带着死亡啸音的飞斧与骨朵,狠狠砍砸在对面那些正专注突刺的枪兵面孔与颈部。这些白甲掷得极准,几乎弹无虚发,明军阵中顿时响起一片惨烈的哀嚎,数十名枪兵应声而倒。 一击得手的白摆牙喇兵们放声嘶吼,杀性大起,他们各自挥着沉重巨大的兵器,跃入已显破绽的明军阵中,大开杀戒。 这些穿着三层盔甲有如钢铁猛兽般的白摆牙喇兵,手中武器挥舞之处,明军战阵中,盾破枪断,喷血横尸,哀声连连。 其余原本皆在苦战的满洲马甲兵与步甲兵,以及蒙古鞑子步兵,还有马光远部的汉军,见此战场情形突变,皆不由得军势一振,也纷纷怒吼着,跃步上前,凶猛攻击对面的猛虎军。 “横行哨上阵!截杀白摆牙喇兵!” 李啸一声令下,原本就已是按排捺不住的600名横行哨,顿时有如出山的猛虎,跃至阵前,与正凶猛砍杀的白摆牙喇兵绞杀在一处。 明清双方,最精锐的重甲步兵,终于直接交战了。 这些同样人人皆着三层盔甲,从头到脚被精钢铠甲包裹严密,只露出两只眼睛,有如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又似一架微型坦克一般,各各手执虎刀、虎枪、长柄挑刀、重型军镰等向着正杀得兴起的白摆牙喇牙兵大砍大杀,强悍的战力,与白摆牙喇兵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而与只有100人的白摆牙喇兵相比,横行哨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因此,他们在战场上迅速地占了上风。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残肢飞迸。 横行哨副哨长查塔,亲自冲阵在前。 与这些同族的精锐们作战之手,已蓄长发着汉服,娶了汉人女子为妻,并生了子女的他,心下早已认同自已是汉人的一员,因此,在和这些曾经的同族厮杀的时候,早已没了半点心理负担。 一柄精钢虎刀被他舞得虎虎生风,不过瞬间,便有两名白摆牙喇兵与一名步甲兵,被他砍得肢体不全,鲜血迸洒。全身溅满鲜血的查塔,更有如一只嗜血的野兽般,复向清军阵中拼力冲杀而去。 见得主将如此英勇,下面的横行队员们,更是人人倍添勇气,大声喝喊着向旁边的清军大砍大杀。 原先向清军倾斜的战场优势,又迅速地被明军回扳了起来。 战至此时,明清双方的战损比,平均起来,竟然渐渐地达到1比3的程度,在某些局部地区,甚至已达1比5,明军开始越来越明显的占据上风。 眼见得清军的全面预备力量已投入这步兵绞杀战中,且已方步兵已然渐占优势,李啸脸上划过一道冷笑,这时的他,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玄虎重骑听令!绕过步兵战阵,径直从左翼攻击敌军主将位置!” “得令!” 赤凤营营长田威,率自率领那一直在左侧待命,人马俱着重甲的600骑重甲骑兵,呼啸着掠过步兵战阵边缘,拐了一个斜斜的弧度后,开始小跑,加速,向伫立在清军步兵后面,被那六百名满蒙骑兵包围保护中的敌军主将阿巴泰,猛冲而去。 “满洲骑兵哨听令!从右侧绕过步兵战阵,进攻敌军主军右翼,与玄虎重骑两处夹击!” “得令!” 满州骑兵哨哨长额弼纶,一声大吼,900名身着正白旗盔甲的满洲骑兵,立刻吼叫着从右侧纵马疾驰而去。 看到步兵已然重新陷入苦战,且战场优势迅速向明军倾斜之时,阿巴泰嘴唇哆嗦,满脸怒色。 而当他看到,从对面李啸军中,从左右两侧飞奔而出的重甲骑兵与满洲骑兵,正以凌厉呼啸之势,向自已的位置左右两翼分别夹击之时,阿巴泰的瞳孔骤然收缩。 狗入的李啸,竟然想擒贼先擒王! 自已只有600名身装轻甲的满蒙骑兵,而可看到,有近1500名明军骑兵正向自已包夹而来,更可怕的是,还有600名轻骑兵,还在做为预备队,并没有出动。 也就是说,自已现在手上的骑兵,根本没有力量与如此之多,装备又这般精良的明军骑兵相抗衡。若要顽抗,只会是死路一条。 完了。 这下完了。 阿巴泰脸上,霎时堆满了惊惧。 怎么办?! 漂泊大雨中,从两面袭来的明军骑队,有如两根巨大的黑色箭头,在震耳的隆隆马蹄声中,向阿巴泰飞速靠近,留在阿巴泰的思考时间,已是极其有限。 阿巴泰猛地扭过头,看向南面陡峭模糊的摩尼山,牙齿咬得格格响。 “大帅,快撤吧,不然就来不及了!”一旁在几名汉军护卫保护下的汉军昂邦章京马光远,以满是焦急的神态,向阿巴泰急急大吼。 撤? 真的能撤么? 若自已一撤,这些正与明军苦战的一众步兵,岂不彻底成了等待宰杀的猪羊?! “主子,留得青山在,不在怕没些烧!眼下局势如此危急,纵然我等不撤,这些步兵业已是难于脱逃。若我等再犹豫的话,怕是要全军覆灭于此了!”马光远显然看穿了阿巴泰的心思,他的声音,极其不安与焦躁。 阿巴泰以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这个心肠狠毒的汉人将领一眼,喟然长叹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 “撤!” “全体骑兵听令,速随本将立刻撤往摩尼山,以保存实力!” 阿巴泰向惊惧不安的满蒙骑兵们,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喊叫。 主帅既已下令,600名满蒙骑兵如遇大赦,立刻护卫着阿巴泰,拔马向南面的摩尼山策马疾逃。 “撤,快撤!”一旁的汉军昂邦章京马光远,眼神冰冷地扫了一眼,他手下那些犹在奋战的汉军步兵,大喝一声扭转马头,与自已那几名护卫骑兵一起,纵马逃去。 这些基本都是轻骑的满蒙骑兵,特意兜了个大弯,绕过了从南面攻来的李啸军玄虎重骑,再不回顾,一路冲向摩尼山。 “操!狗入的鞑子,逃得到是快,有本事与你爷爷战上一场啊,弃部而逃算什么英雄好汉!”率军猛赶的田威,堪堪兜住前冲的坐骑,望着已然一路远逃而去的阿巴泰部一众满蒙骑兵的背影,破口大骂。 接下来,扑空的玄虎重骑与满洲骑兵哨,立刻开始对那些因为主帅逃走,已然陷入一片恐慌的清军步兵,喝喊着纵马背冲而去! 他们把全部的怒火,向这些被主将抛弃的倒霉家伙统弘倾泄。 无数根尖锐的骑枪,狠狠地扎穿了犹然苦战,猝不及防的清军步兵;无数把锋利的骑刀,狠狠地从背后砍下下失慌失措,甚至连闪避动作都忘了做的清军步兵们。 马蹄响处,刀光枪影,血肉飞溅,清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1500名骑兵的背后凌厉一击,让已然群龙无首的清军步兵,立刻崩溃了。 大批清军开始立刻转身而逃,他们纷纷扔了刀剑,甚至有清军步兵边跑边脱身上的盔甲,以求能尽可能逃得快些。 只不过,想在骑兵的追击下逃跑,谈何容易! 大批的明军骑兵喝啸着追击,将那些四散逃跑的清军步兵纷纷砍死或刺杀,600名飞鹞子骑兵亦紧急出动,一路追杀清军败兵。 其中,杀人最有经验的,还是那些满洲骑兵。 他们在追上了溃逃的清军后,仅仅是在他们的腿上与背上猛砍一刀或猛然刺一下,然后立刻掉去再去追其的清军逃兵。 这些受了重伤的清军逃兵,并不会立刻立刻死去,而是会仿佛不觉疼痛一般,继续猛跑了一阵后,才最终因为失血过多而摔倒在地,彻底死透。 而留在原地的清军,见得逃走的清军被明军骑兵这般凶狠的追杀,吓得纷纷扔下刀剑,跪地投降。 哼,这时候才想到投降,晚了! 杀了红眼的猛虎军步兵,根本不想给他们活命的机会,刀砍枪刺,一路砍杀过去,投降的清军哀嚎着被杀,一些见投降而不可得的清军,已然被吓昏了头,又开始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直到被追击的骑兵赶上杀死。 最终还是李啸及时地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才有近四千名幸运的清军败兵,得以苟活了下来。其中,满州军兵约2000余名,蒙古兵800多人,汉军1000多人。 至此,经过了这场短暂而残酷战斗的李啸军,终于大获全胜。 只不过,与这些久经战阵战力强悍的清军,进行这场纯粹的冷兵器作战,也给李啸军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其中,盾兵共有230多人战死,400多人受伤,枪兵共有420人战死,600多人受伤,横行哨35人战死,近50人受伤,另有数十名骑兵伤亡。 只不过,相比已是一败涂地的清军,李啸军的损失,还是相当轻微的。 “万胜!” “万胜!”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 依然不停不歇的滂沱大雨中,获胜的李啸军兵们,挥舞着兵器,仰天大声吼叫,尽情抒发获胜的喜悦与激情。 “果然是上朝天兵,真真威猛难挡!这些清虏,也算死得其所了。” 直到此时,站在城头呆呆观战的朝鲜大将李仁瞻,才仿佛从极度惊愕中清醒过来一般,他嘴里喃喃自语着,脸上满是佩服与敬畏交织的表情。 然后,他紧急带着护卫们,急急下得城墙而去,前往江华岛城中的宫殿里,通报来援的明军,已然击败清军获胜的大好消息。 李仁瞻带来的好消息,让一众原本在宫城中惶恐不安,极度担心自已被清军俘虏的皇族与亲眷们,顿时人人欢欣不已,心下庆幸至极。 “托皇上的福啊,大明天兵及时来援,江华岛城总算是守住了!”绫原大君李俌,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喜悦语气,仰天大喊。 旁边的凤林大君李淏,皇妃赵氏,淑仪赵氏等人,亦是人人眼中噙泪,嘴里感念庆幸不已。 在这些人哭着笑着表达完喜悦的心情后,绫原大君李俌,才象猛来醒悟过来一般,大声喊道:“李将军,既然现在大明天兵已获胜,那我等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快开城,迎接大明天兵入城方是。” 李仁瞻与一众皇族连连点头。很快,一众皇族们,在紧急换了一身礼服后,亲自来到江华岛城东门口,大开城门,迎接李啸的猛虎军入城。 “下国微臣李俌,诚惶诚恐,特来拜见,救我朝鲜军民于水火的天朝上国大将,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身着华贵礼服的李俌,率着一众皇族,在漫天的大雨中,毕躬毕敬地跪在城外泥水里,向昂然坐在马上,正缓步过来的李啸,大声而恭敬地跪拜行礼。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无言以述 “本将乃是大明山东赤凤卫左都督李啸,大君与诸位,皆快快请起!” 李啸跳下马来,一脸微笑地虚扶起绫原大君李俌。 李俌一脸感激之情的站起,其他的皇族亦随之起身。这时,李俌又满是恭敬与感慨地说道:“若非是天朝李都督及时率天兵来援,这江华岛城,怕是已陷清虏之手,我等亦皆成为清军之俘虏矣。吾等下国微臣,受李都督这般深恩,却是何以报之!” 李啸笑道:“朝鲜乃是我大明之属国,臣国有难,天朝安可不救。现在岛上之鞑虏已然尽灭,只有残部逃往摩尼山,且待雨停之日,本将必将这些余孽尽诛之!” 听了李啸豪爽坚定的表态,李俌更是一脸感激,又连连说了些感谢敬佩的话语,以谢李啸救命之情。 两人言笑晏晏之时,都没注意到,后面的一名容貌俊俏,秀丽端庄的女子,正一脸敬慕之色,目不转睛地望着挥遒谈笑的李啸。 这名女子,便是刚刚成为继妃的皇妃赵氏。 今年成为继糿妃的她,真实年龄,才不过十六岁。(注:古代朝鲜有幼婚的传统,一般皇帝选择妃嫔皆在十一二岁,象朝鲜国王李倧的唯一女儿孝明翁主,就是十一岁成婚,嫁给了朝鲜的右议政大臣金自点的孙子。) 这样一个豆蔻初开的少女,正与现代的高中生年纪相当,处于狂热的追星与崇拜英雄人物的时期。故当皇妃赵氏一眼见到英俊雄壮气宇非凡的李啸之时,她那少女的心灵,顿时一下子就怦怦跳了起来。 这个手握重兵的明朝左都督李啸,竟是如此年轻,又如此雄俊,简直如同传说中的人物一般。 她复看到,李啸与绫原大君李俌二人,言谈从容豪迈,气度十足,可谓魅力尽显。这名少女的内心之中,竟是开始泛起莫名的爱慕之情。 相比李啸,自已的丈夫,那个年纪已有四十五岁,老迈无趣的朝鲜国王李倧,本来自已就在心中对他心存抵触,夫妻之间关系甚是冷淡。况且,这个名义上丈夫,还又一心宠那出身卑贱内心恶毒的淑仪赵氏,从而让自已这个名义上的大妃,更是床枕荒凉,徒有虚名。 想到这里,皇妃赵氏感觉心头,顿时泛起莫名的苦涩。 此时,绫原大君李俌开始与守城大将李仁瞻等人,盛情邀请李啸全军入城歇息。 李啸接受邀情,令全军入城。 李俌随即下令,摆开盛宴,款待挽救了江华岛城的大明天兵。 李俌是个细心之人,那停在江华岛岸边的明军水师,亦已令人做好酒食,冒雨打伞送上船去。 而李啸本人,则被李俌请入宫中,由一众皇族男性与已然包扎好伤口的大将李仁瞻作陪,享受盛宴款待。 李俌逐一向李啸介绍皇族男性成员,各名皇族向李啸轮番敬酒,以示敬意与感谢。李啸来者不拒,一一饮下并回敬,众人见李啸这般豪爽大度,心下更觉喜悦。一时间整个宴席之上,宾主相洽,和乐融融。 十八岁的李倧次子李淏,脸带羞怯地向李啸敬酒,李啸打量了一番这位将来的朝鲜孝宗皇帝,笑吟吟地举杯一饮而尽。 一个多时辰后,这场饮宴才宣告完毕,李俌遂与李仁瞻一起,带着李啸去客厅饮茶闲聊。 “李都督,却不知贵军打败了欲登岛的清军,下一步,要作何打算?”一脸喝得通红的李仁瞻,手端向李啸问道。 李啸略一沉吟便道:“自然是先把摩尼山上清军全部剿灭,再看下一步清军有何动向,我军再做定计。” 一旁的李俌,脸带忧色地插话过来:“现在皇兄与皇长子及一众大臣,皆被清军重重围困在南汉山城,却不知清军可会发动攻击夺下南汉山城,若是清军大举攻城,可就糟了。” 李啸斜了他一眼,却摇头道:“绫原大君,不必担心。以本督看来,南汉山城,朝鲜国君尚有重兵屯于城内,清军却也是一时难克。依我看来,清人之打算,必定是先攻克江华岛城,俘获全部岛上之皇族,再以此为要挟,强令朝鲜国君向其投降,这才是清人的真实想法。” 听了李啸的回答,李俌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他笑着对李啸说道:“以本君来看,那清酋皇太极,若发现登岛之清军全部被灭,且有近四千俘虏落于贵军之手时,怕是要气炸了吧。” 李啸笑道:“哼,清虏虽悍锐,然兵力毕竟有限。本督敢料定,那鞑酋皇太极,发现登岛清军全灭后,必定会要重新衡量,此次入侵朝鲜,究竟还能否获得更多好处。也许,精于算计的皇太极,会与部下商量停战退兵也说不定。” 李俌脸上顿露喜色:“若清军这次受挫,就能就此退兵,那饱受兵灾的下国君民百姓,可总算能从战火中逃得性命了。” 李俌说完,一旁的李仁瞻又问道:“那贵军打算何时进攻摩尼山的残余清军呢?” 李啸端茶轻啜了一口,然后淡淡道:“现在天下大雨,等到天气放晴之后,我军自然会灭了这股苟延残喘的清军。” 李俌喜道:“若贵部出兵灭此清军残部之时,我朝鲜兵马,亦当起兵相助。” 见得李俌在此时充大方,李啸心下暗笑,他微笑道:“不必了,凭我军之力,已足以灭此清军残部,各位到时瞧好便是。” 随后,李啸复与李俌等人闲谈了一阵,便起身前去李俌给自已安排的一间豪华宫室中休息。 李俌给李啸选的这间宫室,与皇族们的宫府相隔不远,但独立成间,不会被外人轻易打扰,李啸看过居所后,十分满意。 随后,李俌李仁瞻等人告退,一脸醉意的李啸,才步入卧室,准备脱衣上床休息。 谁知这时,忽门外守卫军兵来报,说有皇妃赵氏求见。 “哦,她来干什么?” 李啸心下一惊,连身紧急起身,随便穿了一身常服,便去客厅见那皇妃赵氏。 李啸一进客厅,只见那皇妃赵氏,身着华服,明显刻意打扮过。已在客厅中闲坐等候的她,端茶细饮,身后两名随侍宫女伫手而立。 见得李啸进来,赵氏的眼中,仿佛突然跳起了两朵灿烂的火焰,俊俏的脸上,亦莫名地飞红。 “你二人退下吧,本宫有事,要与李都督单独一聊。” 赵氏向身后的两名宫女挥了挥手,两名宫女应声而退。 宫女退出后,客厅中仅剩赵氏与李啸,气氛一时颇为尴尬。 赵氏热辣直视的眼神,让李啸心潮涌动,已有双妻双妾的他,当然看得懂这个名为大妃,实际上只不过是名青春少女的她眼中满含的深意。 “请问大妃来此,却是欲与本督,商谈何事?” 良久,李啸讪讪地开口,言不由衷地说道。 赵氏收起望向李啸的眼神,她轻叹一声,然后喃喃道:“本妃来此,只不过想看看击败清军,帮我朝鲜守住这江华岛城的英雄罢了。” 说完,她从身上的襟兜中,取出一包茶叶模样的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对李啸轻声道:“这是敝国所产的醒洒茶,都督大人今天宴上饮酒甚多,正好饮此茶以解酒。“ “哦,李某多谢皇妃好意,本督在此承谢了。”李啸脸上挤出笑容。 “本妃真没想到,前来救援我朝鲜的明国大将李都督,却是这般年轻,又这般有为,实令本妃心下叹服。”赵氏轻叹了一声,眼中更是满怀爱慕。 赵氏这话,令李啸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他脸上堆起了淡淡微笑,算是回应。 一时间,房间中又是一片沉默。 赵氏满眼深情地看着李啸,嘴唇翁动着,却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 李啸凝视着她娇嫩的脸蛋,看着虽身着朝鲜女人的束胸长袍,却犹然显出少女的曼妙身姿的赵氏,心头亦是感觉似有一团热火在烧。 相顾无言,却是无声胜有声。 李啸只觉得脸上躁热,这般微妙的气氛下,让他感觉呼吸都有些急促,他控制住心头狂热涌动的情绪,讪讪道:“若皇妃无他事,且请先回吧。” 赵氏缓缓起身,脸上却隐现幽怨之意,她直视着李啸的双眼,喃喃道:“难道,本妃有这般不受欢迎么,连与都督大人说说话,都这般不便么?” “这,皇妃你误会了,本督不是此意。。。。。。。” “李都督,你不必多说了,本妃心下明白,你好好休息下吧。” 赵氏深情凝视了他一眼,又向他欠了一个万福,便转身离去。 “李某恭送皇妃。”李啸向她轻轻地拱了拱手。 只不过,赵氏在离去之前,还是轻声地说了一句:“李大人,请多保重,若有空的话,本妃再来看你。” 言毕,皇妃赵氏与候在外面的两名宫女,一同起身回府。 目送她离去的李啸,心下感念不已。 为什么,自已初次见到这个朝鲜女子,却似仿佛已见过多次一般,她的一颦一笑,为何会让也算是见惯女色的自已,这般心动。 莫非,自已也真的对她动心了不成? 想到这里,李啸心里,泛起一阵苦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 李啸原本以为,这场大雨不过一天便会停歇,却没想到,竟然接连四天过去,雨势依然未见衰竭,仍旧在扯天扯地下着。 只不过,这连日不衰的大雨,在让李啸的扫灭残余清军的计划不得不推迟之时,却也让驻于摩尼山上山洞内的阿巴泰等一众清军,更是苦不堪言。 呆坐山洞内的阿巴泰,神情颓丧而呆滞,他望着洞口那扯天摭地的雨幕,默然发呆。 他旁边,几名护卫亦是人人呆立,有如木偶一般。 “主子,马肉煮好了,请趁热吃吧。” 一名巴喀什兵,手捧着一碗热腾的马肉,在大雨中快速地小跑过来,大声高叫着,钻入洞内,随即捧着马肉,向阿巴泰敬献奉上。 见到端到自已面前的这碗马肉,阿巴泰却是忍不住的心头发酸。 可悲啊,自已一名堂堂的大清国饶余贝勒,原本意气丰发前来夺岛,现在却已是全军大部尽丧,自已率领残部,竟不得不有如野人一般,在这江华岛摩尼山上苟且度日。 六百名满蒙骑兵,每天只得杀马作食,军官尚有山洞可以歇身,普通军兵,却只得默默忍受大雨浇淋之苦。 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从前天开始,竟有不少的手下军兵,偷偷下山去投降那围困山下的明军士卒,以求不受饥寒淋雨之罪。 听闻手下军兵下山投降明军的消息后,阿巴泰十分恼怒,遂下令,但凡发现有欲下山投降明军者,一律格杀勿论。 只是阿巴泰心下也知道,饶是如此,自已那些士气低沉到极点,兵微将寡又外无援军的手下,离全军崩溃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阿巴泰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从这名巴喀什兵手中接过碗来,正欲用手从碗中捞肉吃,忽听洞外复响起沓沓的脚步声。 一名甲喇额真模样的满州军官,从洞口紧急而入,随即打扦下跪。 “禀告主子,今日又有二十多名士卒逃亡,在下捉得四五名逃亡士卒,已遵将军之令,将他们全部斩首。” 这名身上溅着犹自滴答的鲜血的甲喇额真,脸色紧绷,咬着牙地向阿巴泰禀报道。 手捧肉碗的阿巴泰,一脸麻木地呆坐着,双眼直直望着洞口,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唇缓缓地开合了一下,表明他并非完全神游天外。 那名甲喇额真见他这个样子,突然猛地伏倒在地,声带哭腔地大声说道:“主子,请恕在下直言,我军困守此山,已近五日,我军缺粮少衣,士气低落,士卒逃亡每日增多,奴才深以为忧。只恐,只恐不等明军来攻,我军已是自乱了啊。。。。。。” 阿巴泰脸上哆嗦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现在军心日沮,只怕再多几日,自已这些部下,就要不战自溃了。 怎么办? 自已还能怎么办? 阿巴泰心如乱麻。 倒是他背后一名护卫,对这名甲喇额真怒喝道:“图格木,你哭什么哭,主子不是说了么,我军且守在这摩尼山上,皇上自会派兵前来救援我等,又何必这般自乱阵脚。“ 听了这名护卫这般说话,这名叫图格木的甲喇额真脸上,顿显狰狞怨愤之色,他冲着这名护卫大吼道:““扎赖,你他娘的天天说有援军,老子我都听腻了听烦了,现在四日已过,你说,援军在哪!在哪!哼,在下只怕未等援军到来,全军将士已是在此山冻饿而死了!” 见他如此顶撞,护卫扎赖大怒,刷地就要拔刀砍他,这时,阿巴泰的声音冷冷响起:“够了!都别争了!你俩身为将官,吵嘴打架,成何体统!“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片刻之欢 阿巴泰的怒吼,让洞内一下子安静下来。护卫扎赖与甲喇喀真图尔木二人,虽依然狠狠地瞪着彼此,却不敢再口出骂言。 在一片寂静中,洞口的哗哗雨声,顿是更为清晰,也更让人感觉压抑非常。 “援兵一定会来的,皇上不会抛弃我们,皇上绝不会抛弃我们。”阿巴泰脸色灰沉,喃喃低语,不知道是说给洞中的一众手下听,还是仅仅说给自已听。 事实上,在阿巴泰逃上摩尼山的第三天,败逃上岸的残余清军水师军兵,终于赶到了离江华岛海峡,有数百里之遥的南汉山城外的清军大营中。 一顶苫了防水鱼皮豪华阔大的火炎织金大帐内,身着明黄暗团龙里双喜皮马褂的皇太极,正与礼亲王代善二人,商谈如何迫降朝鲜国王李倧一事,忽听得帐外护卫通报说,有败逃的水师军兵向他报告水师大败的消息,二人顿时皆是满脸的震惊。 “什么?如何竟有这等事?不是说,我军水师已然打败了守卫江华岛的朝鲜水师,一路顺利抵达了江华岛城么?”脸容瘦长胡须粗浓的代善,一双三角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十分难看。 很快,禀报的水师军兵入得帐来,便刷地跪于地上,嚎哭不止:“皇上,我大清水师完了,全完了啊!” 皇太极尚未开口,一旁的礼亲王代善已是一脸焦急地喝问道:“休得哭闹,我军水师是怎么完的,你且从实详细说来!“ 跪地的水师军兵,见礼亲王逼问,便立刻一五一十如竹筒倒豆般,将清军水师是如何被突如其来的明军水师打得大败,以至全军覆没之事,向皇太极与代善一一说出。 听完水师军兵的哭诉,皇太极的大胖脸上,隐隐都在颤抖,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中,寒芒闪烁不停。 他的心下,却是刀割般的疼痛。 可恨啊,大清几乎费尽举国之力,才赶造出这般能战之水师,竟然不过数日功夫,这只花费了大清大量心血与人力的水师,就被远道而来的明军水师彻底打败,就此烟消云灭了。 皇太极很快又想到,现在水师既灭,那登岛的阿巴泰部军兵呢,他们的境况,现在却又是如何? 皇太极的呼吸,明显的急促起来。 “可曾看清,是哪部明军来援么?“皇太极喝问。 “禀皇上,当时战况突然,奴才原为在船舱中的划桨手,只是听船上有人大喊是明军来攻,待奴才从舱腹跑出时,正是大雨倾盆,明军船只,已全部收起原本悬挂在外的旗帜,故奴才未曾看清究竟是哪部明军。” “哦,既如此,你且先退下吧。”皇太极满是遗憾地应了一声,轻轻挥了挥手,那名报信的水师军兵,连忙打扦喏喏而退。 一旁的代善听完,亦一脸极度痛惜之色,他跺着脚大喊道:“狗入的明军,怎么来得这般凑巧,倒是算准了一般。可叹我军水师既灭,那登岛夺城的阿巴泰,及其九千部众,怕是状况堪忧啊。“ 代善说到这里,随即向皇太极表态:“皇上,请让在下统兵前去江华岛,定要速速将那阿巴泰解救出来。“ 皇太极脸色冰冷,嘴角一撇道:“礼亲王,现在我军水师已然尽毁,难道,你要让我大清军兵游上岛去不成?况且现在明军水师已然封锁海峡,我军再想运兵过去,谈何容易!“ 代善顿是脸上满是惶恐之色:“那怎么办?难道只能坐看阿巴泰被困于岛上么?若是迁延时日,臣恐阿巴泰危矣。“ 皇太极一脸青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且待大雨停歇,再看看如何与岛上阿巴泰如何取得联系吧。“ 皇太极顿了顿,复说道:“以朕观之,明军水师虽已击溃我军水师,但明军陆战之力,则远在我大清军兵之下。阿巴泰困在岛上,虽然形势窘迫,但应该还有自保之力,不至于在这几天内就熬不过去。“ 代善见皇太极已然决然暂时观望,心中无奈。他亦是一声长叹,然后面色沉重地说道:“唉,于今之计,唯能希望老八运气好,方能平安无事吧。“ 。。。。。。 这几天连续下雨,让李啸亦是心情有些烦躁。 他原本想着将摩尼山上的阿巴泰部残军一鼓荡尽,现在却因天气原因,不得不一再推迟。 虽然,现在几乎每天都有清军士卒偷偷从摩尼山上跑下来投降,但毕竟人数尚少,李啸对这样零敲碎打的战况进程,心下还是很不满意。 只不过,相比如何消灭阿巴泰残部,那每天都找理由前来看望自已的皇妃赵氏,则更让李啸心猿意马,难于自抑。 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皇妃,每天都精心打扮,盛装华服地前来,她那炽热的眼神,李啸如何会看不懂。 这第三天,皇妃赵氏在又与李啸款款而别时,正碰上前来向李啸禀报军情的陈子龙。 赵氏见是李啸最为信任的军师前来,顿觉脸上一红,急急道别而去。 陈子龙眼见得李啸与赵氏二人相别的眼神,脸上却不觉涌出淡淡的笑意。 陈子龙入得内府,向李啸禀报完军兵情况后,脸带微笑的他,向李啸轻声问道:“李大人,我观这皇妃赵氏,似对李大人颇有深意,却不知大人做何感想?” 李啸脸上泛起躁热:“卧子,这皇妃前来看望本督,不过是略表感谢之情,以示两国亲近之意,你如何可作他想。” 陈子龙笑道:“李大人,恕学生直言,皇妃赵氏对大人这般热情,以学生观之,大人若能与此女子交好,将来,却可让我军在朝鲜获得更大的好处。” “哦,卧子何出此言?” 陈子龙微笑道:“李大人,据学生了解,这皇妃赵氏,虽名义为朝鲜大妃,但学生听说这朝鲜国王李倧,内心更宠者,却是那淑仪赵氏,故对这皇妃赵氏颇为冷落,以至这皇妃赵氏心下,颇有幽怨之意。而现在学生看到,这皇妃赵氏,这般对李大人颇有深情,倒是难得的一段好情缘呢。” 陈子龙的话语说得云山雾罩,李啸乃佯作嗔怪道:“卧子,你说话不必这般绕来绕去,有话尽可对本督直说。” 陈子龙敛起笑容,向李啸拱手道:“李大人,《韩非子》中有话道,当事情不利于自已时,一定要努力想办法改变它。而当事情有利于自已时,则一定要牢牢地把握它,学生在想,大人一定也知道这句话吧。” “这话本督当然知道,只是卧子你对本督说这话,却是何意?” “李大人,以学生看来,这皇妃赵氏喜欢并仰慕大人,当是一片真心。若大人能把握她这份感情,那么,这皇妃赵氏,却可成为我军在朝鲜的利益代言人。” “你是说。。。。。。” “李大人,这皇妃赵氏,虽然不受其国王李倧宠爱,但其身份地位,却比那出身宫女的淑仪赵氏要高贵得多。在朝鲜宫廷中,亦多有党援与支持者,这才使得那朝鲜国王李倧,想废她而不可得。现在,这女子一心想与李都督亲密交好,以学生观之,她对大人虽是满心爱慕,却也未必不存了一个引大人为强力外援,以巩固自身地位之意。故以学生观之,大人若能成功收得这赵氏之心,不单可为我军在朝鲜获得更大利益,甚至将来干涉朝鲜国政,使这个小国成为我军的切实助力,亦完全可能之事啊。” 陈子龙说到这里,嘴边泛起淡淡的微笑,眼中亮光闪闪。 李啸不是笨蛋,听到这里,他亦是眼中亮光大动。 他知道,哪怕从纯政治的角度上看,这个皇妃赵氏,若能掌握在自已心中,当可形成良好的互相借力的关系,赵氏可借外力支持,让自已的大妃地位更为稳固,更能获得朝臣支持,而收获了赵氏感激与爱慕的自已,绝对可以从朝鲜的政治中,获得更大的利益与帮助。 就比如,那个处于朝鲜南端,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堪为进出日本海门户的济州岛。。。。。。 李啸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这个世界,爱情与利益,本来就是相互纠葛互为利用,自已若能从中获得切实的利益,那么,接受赵氏的爱慕之情,又有何不可呢? 次日晚上,皇妃赵氏复来李啸的房中。 在她令随行宫女出去后,李啸轻轻拉住了赵氏那滑如柔荑的小手。 赵氏浑身一颤,整个身子却顺势一软,倒入李啸雄健的怀中。 “李大人,请抱紧我。“赵氏的声音有如蚊鸣。 李啸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女性的诱人芳香,炽热的嘴唇,在她俊俏的脸上,来回吻遍。 赵氏晶莹的泪水,一下子就滴了下来。 待李啸停下亲吻后,赵氏泪眼朦胧地仰着头,望着一脸柔情看着自已的李啸。 “李大人,我虽身为大妃,但在这宫廷之中,在年老的皇上面前,曲意承欢的我,却倍受冷落,眼睁睁看着那卑贱的赵淑仪在皇上面前这般得意受宠。而为了皇家脸面,为了这大妃的位置,我心里纵有天大的委屈与不甘,亦只能默默吞入肚中,还得每日强作欢颜,装出一副大度容人的样子,我这内心的苦楚,却是复能与谁诉说!”赵氏说到这里,已是珠泪滚滚。 李啸一脸心疼地抹去她脸上不停滑落的泪水。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可能就在这凄冷宫廷中,这样惨淡度过了。只是,直到遇上大人你,心如死灰的我才知道,这世上,竟有这般英伟魅力的英雄,让我真心爱慕。你我之遇,实是我一生之幸。“赵氏又扑入李啸怀中,闭眼喃喃道:”李大人,我也知道,以你我的身份,不可能长久与共,只是,在这与你相聚的日子里,哪怕只能与你有片刻之欢,妾身亦足以感念了。“ 李啸轻叹一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来吧,李大人,让我彻底溶化在你怀中吧,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愿意奉上我的一切。。。。。。“赵氏将脸深深埋入李啸怀里,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李啸心跳如鼓,亦不说话,猛一发力,将她轻轻抱起,随即向卧房走去。 当衣裳褪尽的赵氏,羞涩地用枕巾捂住面孔之时,李啸有如饿狼一般猛扑上去。 很快,男人的低声嘶吼与女人轻声娇吟,便有如一曲和畅欢乐的人性之歌,在窗外扑簌的雨声伴奏下,绽满了整个房间。 两人你来我往,颠鸾倒凤了数次后,才终于平静下来,一起躺在床上休息。 赤.裸的赵氏一脸幸福的酡红,光洁如玉的她,躺在李啸健壮的臂弯中微微喘息,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激情与欢愉。 李啸一手轻轻拔弄她乌黑的秀发,一边心下却是十分感慨。 没想到啊,自已这次入援朝鲜,倒还把朝鲜国王的大妃给弄上了,看来缘份这东西,真是太过奇妙。 可怜这个十六岁就倍受冷落的皇妃赵氏,竟只能在自已这里才得寻得一丝人性的慰藉,这多年下来,倒也是苦了她了。 “李大人,虽然贱妾不能长陪在你身边,但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忘记我。“这时,皇妃赵氏闭着眼喃喃道。 “放心吧,你我虽不能在一起,但在本督心里,你已永远都是我的女人。“ 说到这里,李啸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来了个吻。 从这一日起,连续数日,皇妃赵氏都以探望李啸的方式,来与他云雨温存,两人有如干柴烈火,尽享鱼水之欢。 只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一双阴毒的眼睛,躲在宫墙的一角,冷冷地观看着皇妃赵氏与李啸二人在门口依依惜别。 待皇妃赵氏离去后,这个在宫墙边上偷偷窥望的宫女,立即转身小跑离开,向淑仪赵氏的房音猛跑而去。 “赵淑仪,下婢已看清楚了,那皇妃从李啸处离开时,衣裳不整,脸色酡红,应该与那李啸确有奸情,行了苟且之事。” 一间密室内,这名宫女跪在地上,向淑仪赵氏低声禀报道。 听了这名亲信宫女的禀报,淑仪赵氏那俊俏妖媚的脸上,顿时划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哼,我就知道,这个皇上看不上眼的狐媚子,定是寂寞难耐,骚性大发,才去与那明将李啸这般苟合求欢了。”赵氏眼角闪过一丝恶毒的神色,恨恨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且待我将这狐媚子禀报给绫原大君,将她这丑事全部宣扬出去,却看你这个狐媚子,还有何脸面在这大妃的位置上呆下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生擒阿巴泰 “你所说的,可是实情?” 听了淑仪赵氏的话语,绫原大君李俌的脸上,顿时一脸苍白。 “大君,我派人跟踪过,那皇妃,几乎每夜都去了那明国大将李啸府中,且出来之时,多有衣裳不整之状,故我认为,她与李啸定有**之情。” 淑仪赵氏的话语,冷冷地在绫原大君背后响起。 听了淑仪赵氏的话语,绫原大君不觉大惊失色。 怎么办? 若皇妃赵氏,真与那明国左都督李啸有奸情,那自已这个江华岛城城主,却该如何处置? 绫原大君顿时心中一团乱麻。 “大君。。。。。。” 赵氏刚想继续说话,李俌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 房间中一片压抑的沉默。 许久,绫原大君李俌才转过身来,眼神却是阴沉而冰冷。 “赵淑仪,此事到此为止,不可再提,明白吗?” 李俌的声音,低沉却又有着不可辨驳的坚定。 淑仪赵氏脸上顿时满是惊愕,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已费了好一番苦心,才发现皇妃赵氏与李啸私通,这皇帝的二弟,江华岛城城主李俌,竟然想把这件大丑事就这般含糊摭掩过去。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赵氏脸上,顿时满是失望之色。 “可是,大君,这样的丑事。。。。。。” 赵氏心有不甘地继续说道,却又被李俌烦躁地挥手打断。 “本君说了,此事到此为止,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以后再不要向我提及。”李俌冷冷地说道。 见到赵氏一脸不甘与怨愤,李俌苦笑道:“赵淑仪,本君奉劝你一句吧,就算你探听到皇妃与明国的李大人之间有些绯言,却只能把它们当成不存在,明白吗?你要知道,现在我江华岛城,乃是整个朝鲜的国运,可都维系于这位明国的李大人一人啊!这般权势通天的人物,你一个小小淑仪,怎么敢去惹!” 听了李俌这般直白的话语,赵氏脸上,顿时笼上了一层灰色。 只不过,在她心里,却是对那皇妃赵氏愈发痛恨。 这个狐媚子,在皇上那边失了宠,竟去勾搭明国来的将军,以为外力凭依。可恨这狐媚子狡计得逞,现在自已虽有她的把柄在手,却竟然是完全无奈她何。 想到这皇妃赵氏,会如何在那李啸怀中婉转承欢,淑仪赵氏心里,顿是恨得有如猫抓。 难道,自已就这般轻易放了这个可恨的狐媚子不成? 若不把握并利用这个机会,怎么才能把这皇妃赵氏名声搞臭,怎么才能把她拱下台,从而让自已当上大妃呢。 不,自已绝不能就此罢手! 淑仪赵氏长吸了一口气,心下恨恨地想道,既然绫原大君,为了不得罪那明国将军李啸,而刻意装糊涂,那就且待自已将来见了皇上,便要好好地将这皇妃赵氏的丑事,全部禀报给皇上。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先退下吧。”李俌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淑仪赵氏抬起头,眼光中满是怨毒之色,她轻哼一声,便告辞离去。 望着赵氏离去的背影,李俌的脸上,满是复杂与不安的神色。 。。。。。。 这样的雨天,在持续了八天后,才终止停止,梅雨季节终于过去,初夏的那炽热的阳光,终于开始热情拥抱这座饱受雨水浸泡的岛屿。 李啸的猛虎军,在城中又多呆了一天,待岛上地面稍干之际,便亲统三千兵马,带上了大批的木柴与火油,前去江华岛南部的摩尼山。 摩尼山山势虽不算高,但险峻陡峭,李啸不希望自已的军兵那宝贵的性命,丧失在这狭窄曲折的上山小道上。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采用了最为保险,亦是最为有效的烧山之法,以此狠计,来迫降山下苟延残喘的清军。 猛虎军士卒把整座摩尼山团团围住,环绕着山脚堆放木柴,浇淋火油,很快,熊熊火势冲天而起,黑烟滚滚中,越烧越旺的火舌,迅速地燃着了山上的草木,火势一路向山顶蔓延而去。 见到熊熊大火从山脚下不断向上烧来,山上原本就斗志低沉的清军,顿时慌作一团,混乱不堪。 “快灭火,一定不能让火势力漫上来!”被浓烟薰得剧烈咳嗽的阿巴泰,大声嘶喊着下达军令。 “主子,火势太大,一时难灭,现在树木草丛皆已晒干,均是一烧就着,我军怕坚持不了多久了,主子请速想办法啊!”脸部被烟薰得乌黑,却犹然带着一众护卫,手持树技,拼命拍打蔓延过来的山火的护卫扎赖,焦急而恐惧地向阿巴泰大声喊道。 阿巴泰一脸黑汗,嘴唇在不停哆嗦,却一时说不出甚话来。 办法? 现在的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阿巴泰心如刀割,却无计可施。 这时,甲喇额真图尔木又急急地跑过来,在阿巴泰跟下打扦下跪。同样脸皮薰得乌黑的他,以一种哭腔,大声向阿巴泰禀道。 “主子,那汉军昂邦章京马光远,已与其一众护卫,下山投降明军去了!” “啊!”阿巴泰惊愕地应了一声,随及恨恨道:“这些狗入的汉人,果然是危急之时,便他娘的靠不住!” 图尔木没有抬头,复又哭诉道:“主子,现在敌军火攻摩尼山,我军已是一片混乱,满蒙军兵中,亦有大批人马下山去投降明军,在下连杀数人,都挡不住他们向明军投的势头啊!” 听了图尔木的禀报,阿巴泰长叹一声,跌坐于地,神情尽显颓然。 图尔木见阿巴泰这般沮丧,他咬牙说道:“主子,且听奴才一句劝,现在山火猛烈,我军若不早作决断,只怕要尽数葬身于这火海之中了!” 图尔木这句话喊完,周围的满蒙军兵,都不约而同的地,扭头望向面容呆滞的阿巴泰。 阿巴泰的脸上,顿时涌起阵阵悲色。 想不到啊,我阿巴泰纵横战场几十年,东征西杀,堪称英雄一世,却没想到,今日这个朝鲜的小岛,竟是我阿巴泰的葬身之地! 狗入的李啸,老子就是作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阿巴泰紧紧咬着牙,控制着让自已不至失态,而喊出心中滔天的愤懑。 只是,那些跟随自已上山,吃尽了苦头的满蒙军兵,还有必要让他们陪着自已去死么? 阿巴泰轻轻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那就放这些吃尽苦头的军兵们一条生路吧。 他长叹一声,对周围所有正在拼死灭火的满蒙军兵大声喊道:“各位,阿巴泰统军无能,连累各位,今天的下场,也算咎由自取。只是各人若有心求存,可自行下山投降明军,阿巴泰绝不怪罪。” 听了主将悲怆之语,周围的满蒙军兵顿时人人悲泣,纷纷向阿巴泰下跪行礼。 护卫扎赖与甲喇额真图尔木几乎一同喊叫起来:“请主子速随我们一同下山,以保性命。” 阿巴泰惨笑一声,摇头道:“不必了,本贝勒与那李啸,早已是生死对头,今生今世,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就让本将在这山头上,为大清尽忠吧。” 扎赖膝行一步,复向阿巴泰哀声大喊道:“主子,你不是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若这般被山火活活烧死,以奴才观之,殊无甚益,不若且降了那李啸,再作打算,也是可行之计啊。” “住口!”阿巴泰恼怒起来:“我是大清国的饶余贝勒,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孰可向李啸这卑贱的汉狗屈膝投降!我宁可被火烧死,也不想看到李啸俘获了我之后,那丑恶得意的神情!” 阿巴泰说完,扭过头去,再不看他。 扎赖犹欲劝说,一旁的甲喇额真图尔木却一把拉住了他。 随后,图尔木一个大步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刀柄向阿巴泰后脑用力砸去! 在扎赖等人发出一声惊呼之时,阿巴泰身体一软,应声而倒,然后被图尔木赶紧扶住。 “图尔木,你,你竟敢弑主么?!” 扎赖刷地抽刀,刀尖直指图尔木面孔,他的眼神中满是惊惧与愤怒。 见扎赖出刀,随甲喇额直图尔木一同前来的部下军兵,立刻纷纷抽刀指向扎赖。 眼看着一场内讧在即,图尔木大喝道:“都住手!” 在手下军兵与扎赖一同缓缓收刀后,图尔木才冷冷地对扎赖说道:“扎赖,你误会了,我图尔木对阿巴泰大人向来忠心耿耿,何来弑主一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主子因为一念之差,便枉死此地,故先把他打晕而已。” 随后,图尔木扛起阿巴泰,又冷冷地扫了扎赖一眼:“尔等若是亦不想葬身火海,就与我一起,速速下山投降明军去。” 图尔木说完,再不看扎赖等人,而是随及带着本部兵马,紧急下山而去。 “扎赖,我们怎么办?”另一名护卫,惊谎地向扎赖问道 望着图尔木等人远去的背影,扎赖紧紧地咬着牙,最后嘿地一声大吼,恨恨道:“操他娘,我等也下山去!反正主子都投明军了,按大清律,我等护卫之辈,皆要斩首。与其这般憋屈而死,还不如投了明军寻条出路!” 在腾腾的山火,已把整个摩尼山彻底吞噬之际,山上的满蒙军兵,除了十来个运背被烟薰火烧而死者外,已全部下山投降。 至此,围剿阿巴泰残部的战斗,李啸军不费一兵一卒,一枪一弹,就把摩尼山上的清军,全部剿除彻底。 包括前些天偷偷下山的清军部众,总共有五百五十多名清军,投降了李啸。 在图尔木扛着阿巴泰下到山脚之时,他愤怒地看到,那汉军昂邦章京马光远,正一脸谄笑地对明军统帅李啸大肆吹捧。 “李大人少年英雄,威名远著,贵军所到之处,兵锋何人可挡!我等向慕将军之威,一向欲投贵军,只可惜机缘不巧,拓延至今,方有为将军效力之机会。现如今,我等反正归来,若将军愿意收留,定当为将军效力驱驰,勇趟水火,以示我等之赤胆忠心也。” 马光远这番肉麻得能让人打寒颤的话语,让李啸周围的一众护卫都不禁皱起眉头。唯独马光远本人,犹是大言炎炎,唾沫横飞,一边吹捧李啸,一边赶紧为自已撇脱。 马光远甚至恬不知耻地对李啸说道,上次就是他出的主意,为了送李啸一份大见面礼,才让阿巴泰带骑兵逃往摩尼山,从而让明军顺利消灭留在原地的清军步兵。 李啸摆了摆手,制止了马光远继续说出更肉麻无耻的话来。 “二位且先下去休息,将来我对各位自有安排。”李啸微笑下了命令。 见自已一片忠心表白,遭到李啸这般冷落,马光远脸上露出甚是遗憾的表情。 不过,他没胆量拂逆李啸的命令,只得向李啸拱手抱拳,便跟着领路的猛虎军军兵,退了下去。 马光远等人退下后,向山下登记军兵,自报家门后的图尔木,立刻被人带到李啸面前。 “甲喇额真图尔木,特带我家主子阿巴泰,拜见李大人,求李大人接受我等的投降。”图尔木将背上的阿巴泰,轻轻放在草地上后,打扦伏跪,用满语大声向李啸禀报。 一旁的喀喇木急急将这段话语翻译给李啸听。 见到地上犹然昏迷的阿巴泰,李啸脸上,顿时显出喜悦非常的神情。 他心下,一时十分感慨。 从崇祯六年穿越到现在,五年过去了,随着自已势力的不断壮大,现在竟然俘虏了阿巴泰这样一名爱新觉罗家族的重要成员,自已的发展速度,还是很令自已满意的。 现在,这个阿巴泰,在自已的手上,却可成为一张难得的好牌。 李啸安慰了图尔木几句,表达了准允投降的态度,图尔木原本一脸惶然的神色,顿是变得大喜过望。 李啸本欲让他带着阿巴泰先行退下,却没想到,这时,躺在草地上昏迷过去的阿巴泰,在连连咳嗽了几声后,竟然苏醒了过来。 他睁开呆滞的眼睛,四下扫视了一下,当他看到,快步过来,冷冷地俯视着他的李啸,那英武俊朗且面带一丝淡淡微笑的脸孔时,阿巴泰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忙用手支撑着坐起。 “李啸,今日落入你这贼厮之手,算本贝勒运背。你要杀我的话,就快点动手!”阿巴泰薰黑的脸上,青筋饱绽,他冲着李啸大声地喝喊。 李啸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阿巴泰,你放心,本官不杀你。” 见阿巴泰脸现疑惑之色,李啸淡淡笑道:“本官之所不杀你,留你一条狗命,是因为你这厮有更大的用处。” “李啸,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阿巴泰,你不必多问了,很快,你就会明白的。”李啸说完,再不与他废话,而是挥了挥手,示意图尔木等人,将他抬下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以俘虏换和平 “狗入的李啸,快放老子出去!” 江华岛城中的一间单人狱室内,全身上下,被看守军兵打得伤痕累累的饶余贝勒阿巴泰,拖着沉重的脚镣冲到窗前,朝着窗外用嘶声大吼,一连连疯狂地摇着窗棂,手上的镣铐哗哗直响。 “狗鞑子,嚎什么嚎,嚎你娘个x啊!你他娘的再嚎,老子打爆你的狗头!” 听到阿巴泰这般吼叫,一名守卫的猛虎军跑了过来,恶狠狠地指头阿巴泰大声喝骂。 阿巴泰粗通汉语,见这名外相凶恶的看守军兵这般痛骂自已,顿是气得粗气直喘,他刚想张嘴再骂,那军兵却咳地一声,一大口黄中带绿的浓痰,从嘴中猛地啐出,竟准确地吐入了阿巴泰的嘴中。 阿巴泰心中剧恶,胃中的酸水,立刻不可遏抑地涌入口内。 想要狂呕的他,那看守的军兵,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哈哈,不许吐,好好尝尝你爷爷这口痰味道有多好!” 军兵狞笑,双手一发力,用力的掰合了阿巴泰的下巴,阿巴泰嘴边流着黄白相混的浓涎,用力挣扎着,只是手戴镣铐的他,根本无力掰开那军兵粗壮的双用,一急之下,竟又把泛出的胃液与那口浓痰全部吞入肚中。 军兵这才放手,然后纵声大笑。 阿巴泰从窗前滚落于地,大口狂吐,顿时恶心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哼,虽然李大人交待过,叫我等不准打残了你,但是,老子告诉你,只要你这家伙还不老实,爷爷有的是办法让你欲仙欲死!” 窗外的看守军兵用手扇了扇弥漫过来的呕吐物的臭味,一边狠狠地啐骂了一句。 狱室中,一身伤痕与鲜血的阿巴泰,抱头痛哭。 罢罢罢,与其这样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样被这卑贱的明军守卫这般羞辱,还不如就此自我了断,却也不负爱新觉罗子孙的英名! 阿巴泰思虑了很久,终于决定自杀了。 士可杀不可辱,这样被殴打,被羞辱的关押生活,倒还真不如死了痛快。 只不过,这样的渺小的希望,却也被李啸剥夺了。 在这名军兵向李啸紧急汇报了阿巴泰的动态后,李啸考虑到,现在万念俱灰的阿巴泰,极可能会寻短见,为了不至于这张王牌还没产生价值便损毁,李啸决定,对阿巴泰立刻进行进一步的严密管控。 想撞墙是吧,没门,阿巴泰已被紧紧绑缚在那狱室内中间的一个大石台柱上,根本动弹不得。 想咬舌自尽是吧,没门,一大团又臭又粘的破布,已牢牢地堵住了他的嘴巴。 想绝食是吧,没门,每天中午与下午,皆有军兵过来,一人强行撬开阿巴泰的嘴巴,另一人则用喂牛的牛插子,即一根一头削尖的粗大竹管,插入阿巴泰的喉咙,用这喂食病牛的牛插子,给他强行灌入米浆,让阿巴泰无法实现绝食的目的。 当在,至于阿巴泰的拉撒问题,那些对他极为厌恶的军兵,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们的理由也很充足,要是放开铁索让这家伙解手,万一这家伙想不开趁机寻了短见,这责任可担不起啊。 因此,整个狱室中,屎尿横流,臭味漫天,那些军兵只得每天皱着眉头进去喂食,然后便也最快的速度离开房间。 当然,在灌食的时候,有时阿巴泰强硬不配合的话,那挨一顿打是肯定没得逃的。 这样的环境中,阿巴泰生不如死,度日如年。 其实阿巴泰也知道,那李啸之所以留下自已性命,定是为了与想把自已赎回来的皇太极,更好地谈条件。 故现在的他,已从一心求死的状态中,已悄悄改变成,希望皇太极能早日与李啸达成协议,将自已从这个地狱般的环境中,早点放了出来。 希望这一天,能早日到来吧。 这是苟延残喘的阿巴泰在清醒时,心头唯一的愿望。 。。。。。。 其实,在收降了这众摩尼山上的清军后,李啸心下便已决定,以阿巴泰本人,及所俘获的四千俘虏为条件,强迫清帝皇太极,以用这批人的性命为交换条件,就此息兵罢战,与朝鲜签下停战协议。 李啸对自已接下来所要采取的行动,是有深思熟虑的。 因为,现在自已虽然已牢牢占据江华岛,虽有足以屏护海峡的水师,但总的说来,自已的兵力不过万余,与那朝鲜本土上,尚有六万余众的清军相比,力量还是相当不足。 以自已这样的兵力,在水师鞭长莫及的情况下,若要强行登陆去与六万清军对战,胜机太少。万一有个闪失,自已现在的胜势,便会全盘丧失。 而如果自已只是占据江华岛与清军对耗下去的话,那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则会给自已的后勤补给带来极大的压力,另外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便是,很难保证那朝鲜国王李倧,不会因为受不了清军的长期围困,而出城投降清廷。若李倧降清,那么自已所做的一切,都可能会毫无意义了。 政治,说到底,还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如何把自已的优势最大化,去为自已争取有利的结果,这才是李啸要真实面对的问题。 更何况,为政者,当要谋之长远,而不可只囿于眼前。 李啸确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真正的优势,将会越来越多的在自已这一边,却实不急于在这一时,便与清人一较雄雌。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朝鲜不是大明本土,李啸没理由为朝鲜人去打生打死,去与清军斗个两败俱伤,而让朝鲜人坐收渔人之利。 只要能为朝鲜谋得清廷的正式停战,哪怕让清人占些便宜,那么,自已此次出征朝鲜的目的,便也算是达到了,那朝鲜君臣,定也会极度感激自已。 那么,自已再开口向那朝鲜君臣,谋取那块被朝鲜用于流放犯人的济洲岛,当不是什么难事了。。。。。。 李啸思虑既定,随即开始行动。 。。。。。。 “什么?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南汉山城外的清军大营中,那豪华宽阔的火炎金顶大帐内,清帝皇太极,听了代善的话语后,从一张铺了虎皮的官帽椅上腾地跳起。 地上,伏地而跪的代善,却是一脸痛愤交加之色,他叹息着又复述了一遍:“皇上!这明军射来的箭书上,已写得清楚,阿巴泰部九千余人,已悉被歼灭。包括阿巴泰在内,共有四千余人的大清军兵被俘啊!” 代善说到这里,双手高举着一封箭书,递给从椅子上快步走过来的皇太极手里。 皇太极迅速打开箭书,上面那由刚健遒劲的字体所组成的短短几句话,有如一根根尖锐的钢针,刺得皇太极心头剧痛。 “大明左都督兼太子少保李啸,射此箭书,晓谕清酋皇太极,现尔部水师,已然全灭,阿巴泰及其部九千余众,已尽败于我军之手。阿巴泰及其部四千余众,皆为我军之俘虏。本督郑重相告,若尔欲阿巴泰及其余部保得性命,可速派使者上岛,商讨和谈事宜,若有不从,本督当立斩阿巴泰及其全部军兵,以儆效尤!” 看到这封信中,李啸用这般冷酷的命令式语气,对自已这个大清国的皇帝说话,皇太极气得脸都在哆嗦。 想来自已无论是在当四大贝勒时,还是后金的汗王,还是现在的大清国皇帝,这天底下,还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居高临下满含蔑视的语气对自已说话,而这个狗入的李啸,却敢在此信中,用这样的桀骜放肆的词语,可谓是完全不把自已这个大清皇帝放在眼中。 “李啸,你这狗贼,言语如此骄横无理,实实欺朕太甚!” 皇及极一脸铁青,心下大骂,他咬着牙将手中的的箭书,狠狠地揉成一团。 而此时,地上伏跪的代善,犹在颤声禀报:“皇上,前天天晴后,在下便立刻率大清军兵,迅速赶至汉江入海口处,却只见得波涛数十艘明军大船横隔海峡,根本看不到对面的江华岛上情景。这时,便有一艘极其巨大的明军船只驶来,从船上朝我阵中,射来此箭书。臣下看到此信,不觉大惊,故连忙赶回南汉山城,向皇上禀报此事。。。。。。“ “哼,不必再说了,礼亲王你且先退下,让朕好好思量一番。“皇太极打断了他的话语,重新跌坐回椅子上的他,心中的烦躁与郁闷无可言说。 代善一声长叹,讪讪而退。 怎么办? 自已真的能答应,在眼下清军在朝鲜所向披靡之际,却不得不去与那个狡滑卑鄙的李啸谈和么? 这简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 只是,现在阿巴泰和四千多的俘虏,均在李啸手中,可以想见,若自已真的拒绝和谈,李啸这厮定会毫不犹豫地,斩杀包括阿巴泰在内的这四千多名俘虏,以向自已立威。 不,不能,自已绝不能不去救阿巴泰等人。 毕竟,阿巴泰亦是天命汗子孙,是自已的兄弟,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他死于李啸之手。若一众兄弟见自已对阿巴泰见死不救,只怕会人人寒心,更会对自已的威信造成极大打击,那自已胯下那大清皇帝的宝座,怕是不会安稳了。 而那四千多被俘的清军,亦是多有大清的百战精锐,若只这般被明军斩头示众,对原本就兵力不宽裕的清朝来说,无异是一个重大打击。 只是这样被人逼着和谈的感觉,实在是太过恶心,也太让雄心壮志的皇太极,为之切齿痛恨了。 皇太极正心烦意乱地思虑之时,忽有军兵来报,说文馆大学士范文程有事求见。 皇太极眼中忽然一亮,急唤范文程入内,草草听了几句范文程禀报的军营事务后,便立刻将手中已捏成一团的箭书,让范文程观看。 范文程急急看完箭书,亦是脸色大变。 “范学士,这李啸这般猖狂可恶,逼朕和谈,以你观之,朕当如何处之?“皇太极一脸期待之色地问道。 范文程眉头深皱,略一沉吟,便打扦伏跪,低声禀道:“皇上,以臣之见,那李啸虽然狂悖无状,蔑我大清,然其有饶余贝勒及四千余俘虏在手,可谓有恃无恐,我军下一步要如何行动,却该慎之又慎啊。” “范学士,你有话尽可明言。”皇太极一脸不耐烦。 “禀皇上,以臣看来,这李啸的和谈之议,可暂从之。”范文程缓缓言道。 “哦,范学士何出此言?” “禀皇上,现在阿巴泰部情况究竟如何,却是仅有李啸箭书一封说明其情况,是否真是如他所言这般,却是未知。故臣在想,可请皇上以派使者前往明军和谈为由,上得那江华岛城,先去了解具体情况,再作下一步行动不迟。” “若是阿巴泰及其部众,确如李啸箭书中所言,该当如何?”皇太极又逼问了一句。 “皇上,若阿巴泰部确已被李啸全部消灭并俘虏,那臣以为,毕竟形势比人强,只得答应李啸要求,与李啸好好谈谈和谈条件了。”范文程脸现无奈而痛楚之色:“若要罔顾饶余贝勒及一众被俘军兵之生死,强行再在朝鲜之地继续作战,臣恐后患多多,人心思危,以致我大清朝政不稳啊。” “唉,范学士言之有理啊。”高坐于虎皮椅上的皇太极,长长地轻叹了一声。 随后,他挥了挥手,让范文程亦先退下。 范文程刚退出帐外,皇太极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拿起旁边的一个精瓷茶杯,狠狠地掼在地上。 砰的一声,茶杯摔得粉碎。 一脸狠戾之色的皇太极,才复颓然而坐。 皇太极呆坐了许久,才缓缓起身,走出大帐外,远远地眺望那朝鲜国王李倧据守的南汉山城出神。 此时,初夏的艳阳高照,和风熙暖,山野之间一片葱翠生机,只是,在皇太极心下,却是冰寒无比。 许久,他才收回伫望的目光,冷冷地下令道:“传朕旨意,以内秘书院大学士鲍承先为使,前往江华岛城,去与那明将李啸交涉,商谈和谈事宜。” “嗻,奴才遵旨。” (注:今天事情繁多,难有时间复查,可能有些错字与疏漏之处,望各位读者见谅)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威压性谈判 接到前往江华岛,去明军营中,与李啸商讨和谈事宜的谕令后,清朝内秘书院大学士鲍承先,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 鲍承先,时年近五十岁,是山西应州人,为明将鲍崇德之子,世袭武职,万历末年,累功至副将,从总兵贺世贤李秉诚等人,守卫沈阳,后于天启元年,后金攻陷沈阳后,鲍承先退往广宁,却中了老奴埋伏,全军覆没,遂降后金。 此人虽为武职,却因出身世家之故,文采谋略亦是可观。投降后金后,曾与范文程一起,向皇太极献过离间计,让崇祯自行诛杀了重臣袁崇焕。故皇太极赏其才,并认为,鲍承先的文谋当比武略更为出众,从而把他从军中调往文馆任大学士,崇德元年文馆改设内三院后,鲍承先被任命为内秘书院大学士。 在皇太极心中,鲍承先这个出身汉人将领的大学士,其地位与作用,并不在范文程、宁完我、高鸿中等汉奸文官之下。 而选择派鲍承先去李啸军中,商讨和谈一事,亦是皇太极久经思虑后,最终决定的人选。 皇太极认为,鲍承先文武双全,多有机谋,且自投清以来,忠心耿耿,相当可靠,是个绝对可以令自已放心的人选。而最关键的是,与其他文官相比,鲍承先有一点独到的优势,是皇太极最为看重的。 那就是,鲍承先因为原先是从战场上厮杀中活过来的将领,其心理承受能力相当好。那么,有这点优势的他,不会如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一般,轻易就被敌军的阵营森严气象所吓住,也不会在接下来与那狡猾无赖的明将李啸的谈判中,轻易就被对方气势所震慑。 这样一来,此人当可以为接下来的实际谈判,为大清捞得更多的好处与实惠。 鲍承先在接到这道谕令后,首先是深深的震惊,然后便是满心的无奈与感慨。 没想到啊,在朝鲜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大清军队,竟在这个李啸手下,摔了个这么惨的跟头,那饶余贝勒阿巴泰与其部下的九千军兵,竟仿佛在这短短的数天内,被远道而来的明军全部消灭! 这对于战无不胜的大清军来说,无异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这个温暖的夏日里,一丝彻骨的寒意,从鲍承先心头渐渐泛起。 看来这个李啸,出手狠辣处事果决,着实是不能小看啊。 那么,现在皇太极派自已去与此人谈判,自已真能取得良好的谈判效果吗? 鲍承先心下,其实没底。 不过,现在被皇太极点了名的自已,已是没有任何选择了。 一天后,在四名护卫的陪同下,骑马疾驰的鲍承先,终于到了汉江入海口处。 头戴凉帽,身着一身绸布直褂,脚蹬厚底黑靴的鲍承先,打扮得十分低调,不象一名官员,倒更象是一名做买卖的行脚商人。 鲍承先等人,在打出旗帜招摇了一阵,向那些海中的明军水师,表明自已的使者身份后,便有一条船舷上架了八门炮的普通海沧船驶过来,然后放下舷梯,让他们上船。 鲍承先原本以为,自已此次来谈判,很可能李啸会派出大船来接待自已,却没想到,只派了这样一条小小的海沧船前来,让他心下颇有些失落。 而上得船来,那些明军水师军兵,在验过他们的身份腰牌后,态度依然十分冷淡,看向他们的眼神十分不善,让陪着笑脸的鲍承先等人,心下十分不安。 还好,这一路上,明军虽然冷淡,却也未为难他们,半个时辰后,海沧船行驶到江华岛渡口位置,便放下舷梯,令他们上岸。 鲍承先一行人上得岸来,又有军兵上来领路,带这五人直往江华岛城而去。 远远地看到江华岛城上那高高飘扬的明军旗帜时,叛明投清已有二十多年的鲍承先,突然有种身份错位的感觉,仿佛那江华岛城,在他眼中,一时竟变成了沈阳城或广宁城,而自已又成了那个明军副将,正重新回归明军阵营一般。 直到将近城下之时,鲍承先才出这种无端的迷思中回过神来,这时,李啸的军前赞画陈子龙,已是一脸微笑地站在城门口等候,算是尽了待客之礼。 在鲍承先等人自报家门后,陈子龙一脸莫测的笑容说道:“军前赞画陈子龙,在此等候鲍学士多时了。就请鲍学士随本赞画入城吧。“ 鲍承先随着陈子龙入城,方行不远,便见到左边的校场上,大批盔甲明亮刀枪耀目的明军,随着上下翻飞的旗语,与一声接一声的口号,正在整齐划一地进行战阵操练。 鲍承先是带过兵的人,见到明军这般气象森严,整齐有序,心下当即暗叹,看来这阿巴泰败于这般精锐明军之手,却是也算理固宜然了。 鲍承先想了想,随后便向陈子龙提出,要先去看看那一众俘虏与阿巴泰。 他原本以为,陈子龙可能会婉转拒绝,却没想到,陈子龙当即大笑着爽快答应。 不多时,陈子龙带着他们穿街过巷,来到一大片破败低矮的民房处,这里,便是关押清军俘虏的场地,外面有大批明军与朝鲜军兵严密看守。 鲍承先行得近了,他可以清楚从窗外看到,这些被关押的清军俘虏,几乎人人都是发须蓬乱,衣衫破烂,多有伤痕,想来是被看守的明军殴打所致。 关押区内,清军的嚎哭惨叫声,与明军的斥骂鞭打声此起彼伏,让鲍承先闻之,心下不觉黯然。 仿佛是看出鲍承先的心思一般,一旁的陈子龙笑道:“鲍学士,这些清军初被我军所俘,不服者甚众,非斥责打骂,恐难驯服。不过你放心,我军军兵下手却是有度,断不至于打残打废了他们,另外,这些人,每天可吃一餐午饭,以确保他们不至饿死,当然,也省得他们吃饱了有力气反抗。” 听了陈子龙这番明为劝慰暗是示威的话语,鲍承先及一众护卫脸上更加黯淡,他脸上挤出十分难看的笑容,算是回应。 看完了清军俘虏,陈子龙便带他们去看被单独关押的清军统帅,饶余贝勒阿巴泰。 到了一间破败肮脏的土屋外,鲍承先等人远远便可闻到从房内飘出的令人恶心的屎尿臭味。 “鲍学士,里面呆着的,便是饶余贝勒,现在我让你进屋去看他。” 陈子龙脸上犹是淡淡微笑,随及向屋外看守的军兵,作了个让他们开门的手势。 一阵哗哗的门链响后,铁门打开,鲍承先等人刚向门口走近了几步,忽听得嗡的一声,大团的绿头苍蝇,从门口蜂涌飞出。 鲍承先作了手势,让几名一手捂着口鼻,一手不停挥扇飞近苍蝇的四名护卫呆在外面。几名护卫如遇大赦,立刻远远地避开到房门远处。 鲍承先自已,则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撩起衣摆,踮着脚尖,避开地上四处漫流的稀屎与尿液,慢步来到那个背对着自已,衣衫已成碎布条条,身上血痕斑斑,脏臭难闻,须发蓬乱得有如野人一般,正被铁链牢牢绑缚在一个大石台柱上的人身后。 这段时间以来,阿巴泰已被殴打折磨得气息奄奄,连自杀的念头都不敢起了。故那些军兵见他这般萎靡,也能老实吃食,便除了继续用铁链绑缚外,没再用破布堵他的嘴,以及用牛插子插喉咙强行灌食了。 听得背后有脚步声传来,这个被绑缚的人,猛地挣扎起来,嘴里却用生硬的汉语含糊地喊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 当看清了眼前这个一脸脏得如同乞丐,眼神极度惊惧的人,正是大清的骁勇名将,饶余贝勒阿巴泰之际,鲍承先心中,有如吃了黄连一般,苦涩难言。 “饶余贝勒,别怕,别怕啊。你看清楚了,我不是明军,我是鲍承先啊。”鲍承先忍着房间中刺鼻的恶臭,向阿巴泰走近几步,然后蹲在他面前,小声地呼唤道。 听了鲍承先的话语,阿巴泰那退缩惊惧的眼神,渐渐变得平缓,虽然犹是满是呆滞之情,却有微微的亮光在瞳孔中闪动。 “你,你是鲍学士?”阿巴泰声音微弱的问道。 鲍承先哽咽地点了点头。 让鲍承先没想到的是,阿巴泰竟一下子激动起来,他挣得铁链哗哗直响,朝着鲍承先声嘶力竭地大喊:“鲍学士,快救我出去!快让皇兄救我出去!这个鬼地方,我阿巴泰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呆了啊!” 鲍承先还未说话,阿巴泰又睁大眼睛,冲他在喊道:“鲍学士,只要你能让我出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官位,爵禄,哪怕这个贝勒的头衔,我都可以给你!” 见得阿巴泰为了离开这里,连出让贝勒爵位这样的混帐话都可以说出,鲍承先轻叹着摇了摇头。 可怜哪,曾经威风八面的大清饶余贝勒阿巴泰,可以想见,在这里吃了多大的苦头,遭了多大的罪受,估计现在的他,为了能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什么都愿意拿出来交换了。 “饶余贝勒,你且再忍耐些时日,鲍某定会想尽办法,速速带你离去。”鲍承先脸上挤出笑容,对阿巴泰柔声说道。 ‘不!不要!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鲍承先,求求你了,你带我一起走吧。只要你带我走,我阿巴泰什么条件都答应你啊!“阿巴泰脸上青筋饱绽,眼中噙泪,用尽力气向鲍承先嘶声大吼。 鲍承先心下,对李啸这般残酷折磨这位大清国的饶余贝勒,可谓痛恨非常。 他耐着性子又安慰了阿巴泰几句,才缓缓起身,再不顾身后阿巴泰那卑贱到极点的哀声请求,出门离去。 鲍承先方一出门,身后便是咣当一声,守卫的军兵,已复将铁门紧紧锁住。 这一瞬间,鲍承先心中,竟然满是兔死狐悲之感。 随后,鲍承先等人,才在陈子龙的带领下,最终来到了李啸的官厅之中。接下来,四名护卫被请至他处休息,陈子龙则带着鲍承先进入客厅。 入得厅来,李啸与朝鲜绫原大君李俌二人,已在座上高坐,正等着鲍承先进来。 李俌对李啸邀请自已来到官厅中,参与对清朝使者的共同会谈,心下十分欣喜。 他知道,自已来到这里,其实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话语权的旁听客罢了。毕竟无兵无权的他,象征性的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只不过,李啸能对礼数考虑得这般周全,还是让李俌心下颇为受用与感激。 在听了鲍承先用一种谦卑的语气作了自我介绍后,李啸面无表情地作了个延请的手势,示意让他坐下说话。 “在下想知道,李都督需要何等条件,方可放了饶余贝勒阿巴泰及其被俘部众?”鲍承先一脸谦卑笑容,向李啸轻声问道。 李啸微笑起来,淡淡道;“鲍学士果然是个爽快人,甚好,本官也向来不喜欢绕来绕去,现在就跟你明说了吧。若要我军放人,可以,但首要条件,便是要清军答应立刻从朝鲜退兵,并与朝鲜签订停战协议。” 鲍承先面露难色:“这等大事,我一个内秘书院大学士,实难作主。不过,在下私下认为,李都督的条件,过于苟刻了些。” 李啸冷笑道:“本官知道,你们这些清虏,眼下在朝鲜各地四处纵横无人能挡,也知道你们将朝鲜国王困于南汉山城,将要迫降于他。只不过,以本官看来,你们虽看似这般威风八面,实是危机重重。” “哦,李大人何出此言?” “鲍承先,我且问你,现在清军出兵已快两个多月了吧,出兵日久,便有师老兵疲之忧,纵有掳掠之获,却也是难于长期维系。”李啸顿了顿,凝视着鲍承先躲闪的眼神,继续说道:“因此,你们现在的如意算盘便是,想迫降那朝鲜国王,以期让朝鲜尽快臣服纳贡,从而早日结束对朝战事。只不过,现在本督既已率军前来,你们的那清酋皇太极,这般美梦,怕是已然成空。” “李大人,我军有久驻之忧,此话在下却也承认。只是,说我皇上的计划已然成空,这话又从何说起?”鲍承先不解问道。 李啸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本督知道,你们的皇太极所定之计划,应该是,首先夺下江华岛城,然后用岛上俘获的朝鲜皇族,来迫降那朝鲜国王李倧。不过这个计划么,现在我军已然牢牢占据江华岛,彻底封锁了海峡,故皇太极这般妄想,已然化为泡影。” 鲍承先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李啸冷哼一声,又道:“本督也知道,那皇太极,很可能会因此而采用第二步计划,那就是强攻南汉山城,用武力迫使李倧投降。但本官认为,且不说南汉山城屯有朝鲜重兵,清军一时难克。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清军费尽力气夺下南汉山城,俘虏了国王李啸,但皇太极想压迫朝鲜屈服的计划,亦是难于实现。” “李大人,你的意思是?” 见鲍承先一脸探询之色地向自已望过来,李啸微笑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复对他说道:“鲍学士,本官提醒你,大明乃是朝鲜的宗主国,若其国王及长子落于敌手,那本官完全可以奏明大明天子,立本官手中的朝鲜皇次子,凤林大君李淏为朝鲜国王,这样一来,皇太极经过一番苦战,且损失折将之后,才好不容易得到的朝鲜废帝,将会毫无价值,依然不得不继续在朝鲜之地,与我大明官军长期对耗下去。而这般迁延时日下去,我军有水师之利,尚可耗得起,但对你们财力贫弱的清廷来说,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鲍承先嘴中呐呐,他还未说话,李啸又微笑着对他说道:“鲍学士,本官还想告诉你,在你们费尽心力,攻下南汉山城,俘虏朝鲜国王之际,本督将会有一件大好礼物送给皇太极。” “哦,是何礼物?” “那便是,阿巴泰及那四千余名清军俘虏的无头尸身,我军会一人不少地全部送给他。”李啸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冷冷地说道。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朝清停战协议 “叮当。” 一声脆响,被李啸威吓性的话语深深震怖的鲍承先,右手一颤,手中的茶杯,竟失手掉落于地,裂成几片。 “去,去给鲍学士换杯新茶过来。” 见得鲍承先被李啸的话语,说得这般丧魂失魄,以至失手摔破了茶杯,大失了颜面,一旁的绫原大君李俌,心中顿时满是莫名快感。 哼,你们这些清虏,将我们朝鲜人欺压得这等凄惨,但现在你们在这位李大人面前,却是这般唯诺与低微,真真是一群畏威不怀德之辈! 他急急地吩咐了一旁的小仆,前去给鲍承先端杯新茶上来。这位朝鲜皇帝的二弟,终于以这种方式,秀了一把存在感。 手捧新茶杯的鲍承先,脸色苍白,目光不定,他呆怔了良久,方惨笑一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言语犀利,剖析深刻,鲍某才疏学浅,竟不能对,实是惭愧啊。” 听了鲍承先这般言辞,李啸脸上反而敛起笑容,他郑重地说道;“鲍学士是爽快人,故本官也才直言相告,不说那些虚假之辞。本官是真心希望,那皇太极能慎重考虑本官的建议,好好想清楚在朝鲜继续呆下去的话,究竟能得到什么,而不是罔顾危机,只为逞一时之快意,便要与我军对抗到底。” 听了李啸的话语,鲍承先长长地叹了口气,端起新换上来的茶杯,轻呷了一口后,便对李啸拱手说道:“李大人之意,鲍某明白了,请放心吧,李大人这些话,鲍某会尽快向我国皇上传达,就看看皇上如何决断吧。” 李啸微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鲍学士了。” 至此,双方谈毕,鲍承先等人随后告辞而去,李啸亦不多加挽留。 鲍承先等人复从汉江入海口登陆后,便一路打马直奔山汉山城外而去。 一天后,风尘仆仆的鲍承先等人,终于赶到了皇太极的清军大营中。随及,鲍承先跪地禀事,把李啸答应和谈的条件,一五一十地对皇太极说出来。 听完鲍承先的禀报,皇太极一脸怒容,脸上阴得仿佛能滴下水来,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皇太极对鲍承先此次前往江华岛谈判,说实话,心中十分失望。 他从鲍承先的话语中,已可了解到,此人已被李啸从气势下全面压制,根本就没有为大清争取到任何一点有利的条件,现在的他,倒象只是李啸的一名传信使者一般。 只是,自已现在却不好太过指责于他,毕竟,在李啸这强硬压迫式的谈话之下,鲍承先的表现,勉强算是及格了,若派其他人去,可能效果还会更差。 其实,让皇太极心下感觉最为不快的,还是饶余贝勒阿巴泰现在那极度悲惨的境遇。 那李啸,这般残忍折磨自已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肆意羞辱这位爱新觉罗氏的高贵子孙,说白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狠狠地打了自已的脸,打了大清的脸啊! 最可恨的,是自已竟然还没什么好的的报复与反制手段,这才使得那李啸这贼厮,能这般猖狂作恶。 只是这个李啸,虽然极度可恨,但眼光倒是相当毒辣,对时局的分析,看得极为精准。此人所说的话语,所谈的条件,桩桩件件,都准确打击在了自已的软肋之上。 狗入的李啸,朕迟要有一天,要将你这个卑贱的汉狗碎尸万段! 皇太极在心头痛骂了李啸一万遍后,却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 怎么办? 真的能这般答应李啸的要求么? 皇太极一时间,心中颇为迷茫。 见皇帝一声不吭,伏跪在地的鲍承先,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皇太极才淡淡地对鲍承先说了一句:“鲍学士,你先跪安吧。“ “嗻,在下遵旨。“ 鲍承先心下暗出了一口气,起身站至一边。 皇太极又沉吟了一阵,便对一旁侍立的护卫说道:“去,把礼亲王、武英郡王、范学士三人一同叫入帐来,朕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护卫应诺而去,不多时,礼亲王代善、武英郡王阿济格、范文程三人,急急来到帐中。 三人行礼毕,皇太极便令鲍承先将李啸的和谈条件,对三人复讲了一遍。 鲍承先刚说完,皇太极还未说话,阿济格第一个站出来大吼道:“皇兄,这狗贼李啸,竟开出这般狂妄强横之和谈协议,实是欺人太甚!臣弟请皇兄下令,着在下统领兵马,前去与那李啸战上一场,在下定当砍了李啸的人头,再向皇上复命!” 听了阿济格这番状是豪迈,却实际皆是空话的表态,皇太极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代善也看不过去了,他低喝道:“阿济格,李啸现在江华岛上,我军水师已灭,莫非你要率领军兵游上岛去不成?你这番表态,岂非笑谈?” 代善说完,阿济格还欲争论,却被皇太极厉声喝止。 阿济格恨恨地退至一旁,这时,一直一脸思虑状的范文程,站到中间,向皇太极禀奏道:“皇上,以微臣之见,李啸这些和谈条件,我军却是只能答应。” 范文程此语一出,一旁的阿济格脸上顿是大怒,他手指范文程鼻尖破口大骂道:“范宪斗,亏我大清养你多年,给了你这厮恁高的爵禄与地位,竟还喂不熟你这条汉狗么?!那李啸条件这般狂妄苟刻,你竟要全盘答应,你说,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操你娘,那李啸给了你什么好处,以致让你这厮这般吃里扒外,这般向着这个混蛋说话!” 被阿济格劈头盖脸一通臭骂,范文程气得一脸紫涨,浑身发抖,他咬着牙大声回道;“范某自当年投天命汗以来,对大清可谓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武英郡王如何竟把在下说得这般不堪?郡王,若你果有好计,可制服李啸,破解困局,范某当无二话,可当面郡王撞死于这台阶之下,以全郡王之英名!” “你!。。。。。。” 阿济格牙齿咬得格格响,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都住口!别再争了!” 虎皮椅上高坐的皇太极一脸怒色,他大喝一声,打断了阿济格与范文程之间的争吵。 阿济格梗着脖子,还想多说两句,却被脸色阴沉的代善,迅速扯到一旁。 “范学士,那李啸的和谈条件,我军真的只能答应他么?”皇太极的声音很低,脸色相当难看。 “禀皇上,现在是形势比人强,那李啸的和谈条件,由不得我等不答应啊!请皇上听在下详细道来。” “哦,你说吧。” “皇上,那李啸已然对鲍学士说得明白,我军的第一计划,即攻打江华岛城,以期俘获朝鲜皇族,来迫降朝鲜国王李倧之计划,因明军已牢据江华岛,故已然成为泡影。而我军的第二计划,即强攻南汉山城,以期俘获朝鲜君臣,来压迫朝鲜投降之计划,因李啸可复立李倧次子李淏为朝鲜国君,此计亦会是收效甚微,最终只会形成我军在朝鲜与明军长期对耗的局面,故又不可行。且南汉山城乃李倧最后死守之地,驻有重兵,我军若要强攻的话,兵马损失亦会不少。更何况,那李啸还威胁到,若我军真要强攻南汉山城,那饶余贝勒与一众被俘将士,可就真的会皆死于明军刀下,再无生机了。” 范文程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皇太极脸色黑沉如铁,端坐椅上的他,有如一具木偶。 “哼,狗入的李啸,实实欺人太甚!难道,就真没办法反制他不成?!”一旁的代善亦是一脸怒容,恨恨而道。 “礼亲王,在下认为,现在我大清可以争取的东西,已不是能否反制李啸,也不是能否同意李啸的和谈条件,而是看看在同意和谈的基础上,能否为我大清谋取一个体面的撤退方式啊。”范文程感叹地说道。 “那依你来看,何为我大清的体面撤退方式呢?”代善逼问了一句。 “禀皇上,礼亲王,微臣以为,我大清可以同意与朝鲜停战,并就此退兵,但是,我军可向李啸提出,从此之后,朝鲜在奉明国为宗主国之时,亦需奉我大清为上朝,并把世子李溰派往盛京充当人质,并每年按时给我大清缴纳粮赋。然后,李啸当立刻送回饶余贝勒及一众被俘将士,若如此,当可两国罢战,就此息兵。这样的话,我国撤兵回朝,也算面子与实惠皆有了。”范文程侃侃而道。 “若那李啸不同意,又该如何?”代善皱头眉头又问道。 “唉,礼亲王啊,有道是,平地起价,坐地还钱。眼下之计,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范文程叹了口气:“毕竟现在我军有这般把柄在李啸手里,行事多有顾虑,只是先看对方反应,再作计较了。” “行,就依范学士之计行事。”虎皮椅上的皇太极发话道:“那就请鲍学士休辞劳苦,再往江华岛,表明朕之态度,看看李啸作何反应。” 鲍承先出列领命后,皇太极沉吟了一下,又道:“为加快谈判进度,早日放回阿巴泰及一众被俘将士,些须细节之处,鲍学士可自作计较。” 鲍承先打扦伏跪:“嗻,奴才遵旨。” 随后,鲍承先再度出发,来到江华岛城后,复与李啸见面。 在鲍承先将皇太极的条件,向李啸谈过后,李啸毫不犹豫地加以拒绝。 “鲍学士,若要强迫朝鲜以世子为人质,且每年交纳粮赋的话,岂非与让朝鲜投降无异,本官绝不答应。” “那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的要求,那便是,朝鲜可维持与清朝原先的兄弟之国的关系,清朝为兄,朝鲜为弟。但朝鲜绝不会让世子去充当人质,也不会向清朝交纳税赋。并且,清廷必须同意这一点,这和谈协议才可再继续谈下去。” 鲍承先面露难色:“李大人,若是这般,我大清只得到一个兄弟之国的虚名的话,那我军远征朝鲜,岂非是徒耗粮饷,空折兵员?在下认为,若这一点不能达成,恐皇上不会同意就此停战啊。” 李啸冷笑道:“鲍学士此言差矣,你要明白,现在耗不起的,不是我大明,也不是朝鲜,而恰恰是你们清军。若尔等要长期对战下去,本官乐于奉陪。“ 鲍承先见李啸这般强硬,只得叹气低声道:“李大人啊,你好歹作点让步,让在下回去好交差,也好让我大清有个台阶可下啊。“ 见鲍承先这般近乎乞求般地放低姿态,李啸笑道:“鲍学士,看你这话说得这么可怜。这样吧,我军就再退一步,那清军掳获的朝鲜百姓与财产牲畜,本官就不要求他们归还了。清军在朝鲜已得恁多掳获,这样退兵的话,也算是获胜而归了。” 鲍承先心下苦笑,清军掳获的人口牲畜,早已不断地运回国内,这吃进肚子的肥肉,难道还能再吐出来不成?李啸这话,无异是一个空心汤圆罢了,只不过,有他这番话,自已好歹能回去向皇太极回去复命了。 鲍承先随后复与李啸谈了一些双方要在何时何地签订协议的细节后,便起身告辞,返回南汉山城外,去向皇太极回报。 出乎鲍承先意料的是,他原本以后皇太极听完汇报后,定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皇太极仅仅是长叹了几声,便同意了李啸的要求。 鲍承先心下不由得感叹,看来皇上其实心下也如明镜一般,知道现在最耗不起的便是清军,再与李啸强作面子之争的话,其实只会对大清更为不利。 最终,在鲍承先复去了两趟江华岛与李啸商议后,李啸又作了一些仪式上的让步,最终大体议定了朝清停战协议内容如下: 1、朝鲜与清朝双方,于签定协议之日罢战,清军与明军各自退兵回国,停战时间最低为五年。 2、朝鲜国王李倧向皇太极赔礼致歉,两国之间,依然以兄弟之国相称,朝鲜不需向清朝称臣纳贡。 3、已被清军掳获的朝鲜百姓与财产牲畜,除官员释放外,余者皆归清军,朝鲜不加追回。 4、协议签定后,释放饶余贝勒阿巴泰及一众江华岛被俘清军,返归清朝。 5、此份协议,在汉江入海口处签定,由明国大将李啸,清朝皇帝皇太极,朝鲜国王李倧共同签字生效。 终于谈妥了协议的鲍承先,长出了一口气。 他向皇太极复命后,虽诸如阿济格、代善等人依然多有不满,但在皇太极最为倚重的汉人谋士范文程的建议下,皇太极最终还是决定同意以上这些停战条款。 “皇上,现在我军已掳获了五十余万朝鲜百姓,以及大批的粮食牲畜,此次出战,亦是颇有收获了。至于这朝鲜,就在我国东边,也不可能长腿跑掉,且待五年后,待我大清国力愈发充盈之际,再寻机向朝鲜问罪不迟。”范文程的这句禀告的话语,说到了皇太极心坎上。 “哼,狗入的李啸,你且莫得意,这朝鲜虽然与我大清停战了,但来年之际,朕却要再度兴兵伐明,直取李啸所在的山东之地,攻杀此獠,方解吾恨!” 伫望帐外的皇太极,眼中冷光闪烁,心下暗暗发狠。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谋取济州岛 崇祯十年,农历五月初十。 朝鲜。 南汉山城。 一人身着普通朝鲜百姓便服,发须半白,脸容消瘦憔悴的中年人,伫步在南汉山城南门上的望楼处,正用一种惊惧不安的眼神,看着城门外不远处的望月峰下,那密密麻麻的清军营帐。 这个中年人,便是乔装为百姓,上城门探窥敌情的朝鲜国王李倧。 自被清军重兵围困在这南汉山城中以来,因城中粮草缺乏,李倧饱受饥馑之苦,君臣军兵在吃尽城中不多的存粮后,便开始从百姓家抢掠粮食,到连百姓家抢来的粮食也被吃光后,竟被逼得杀掉军中马匹而食,而城中那些被自家军队抢光了粮食的百姓,早已纷纷饿死。整个南汉山城中,满布着绝望而恐慌的气氛。 除了局势这般崩坏外,城中不时有流言飞起,象清军就要速来夺城、象有细作偷开了城门之类的谣言,几乎每天都在城中传播,让李倧除倍受饥饿之苦外,在精神上亦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说是一日数惊,亦不为过。 而城外的清军,亦不让他省心。几乎每天都有清军围着南汉山城打马环行,大声喝令朝鲜君臣投降,以及说些若不投降,就要全城军民格杀勿论,玉石俱焚之类的威吓言句,把李倧吓得可谓几近食不安箸,寝不安席。 种种情况相加,让不过四十五岁的国王李倧,忧惧交加,迅速地衰老憔悴下去,此时的他,从外表上看去,倒与一个几近六十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他的身旁,紧跟着两人,一人是他最宠信的右议政大臣金自点,另一人则是颇受他信任的谏议官洪翼汉,两人亦是乔装成平民打扮。 李倧向清营方向探窥了很久,才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脸上却满是迷茫之色。 “奇怪啊,这几天,怎么清军一直没派人来城外喊话劝降,大营之内,旗帜散乱,亦无军兵在紧张操练,却是不知何故?” 李倧喃喃自语道。 “该不会是清军准备放弃攻打南汉山城,准备去他处攻击了吧?”长着一双锐利阴鸷的三角眼,留着两撇长长鼠须的金自点,在一旁小声地说道。 “应该不会,清军已将这南汉山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应是决计一举破城。以微臣所见,怕是清廷国内,发生了什么变故也说不定?”洪翼汉在一旁皱着眉头推测道。 君臣三人正在城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忽见得西边的官道上,竟有数十骑人马,打着各色旗帜,一路招摇而来。 待到看清了这一行人马,打的竟是朝鲜军旗以及明国的日月旗之后,李倧险些惊掉了下巴。 更让他目瞪口呆的是,旁边竟还有巡逻的清军,为他们开道而行,仿佛这一行人,是清军请来的贵宾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金自点与洪翼汉两人,亦是面面相觑,两人都感觉脑袋瞬间短路了。 直到这行人快到南门外之际,李倧才看清了,这一行人马中,打头的竟是自已的二弟绫原大君李俌、大将李仁瞻、以及一个身着明国服装的白衣秀士。 李倧心下,忽觉一阵非常不妙的心绪涌了上来。 莫非,是江华岛城已失守,才让清军押了这些皇族俘虏,前来迫降自已么? 只是,他很快就感觉自已的猜测不对,因为他从千里镜中看到,前面的二弟李俌,以及那大将李仁瞻,二人皆是一脸喜笑颜开的表情。 哪有被俘之人,还能这般笑逐颜开的。 而随着这行人马快近城门之际,那些护送的清军便自行散去,让这一行人马自行前往南汉山城。 这般怪异的情景,让李倧心头愈发迷惑。 “我们速速下城,更衣准备,看看二弟他们来此,却是何事?”见得李俌一行人越行越近,心中疑惑难解的李倧,终于开口对一旁的金自点与洪翼汉二人说道。 待道李倧等人换衣后,他除了带着金自点与洪翼汉二人外,还带上了长子昭显世子李溰,三弟绫昌大君李佺,三子麟坪大君李濬,四子龙城大君李滚,以及尹集、吴达济等信重文官,一同去往南门之处。 他们刚刚来到南门口时,便听到城外二弟绫原大君李俌,高声大喊道:“皇兄,请速开城门,我等来南汉山城,却有重大喜讯,要向皇兄禀报。” 李倧尚未说话,一旁的三弟绫昌大君李佺跑上城楼,向李俌大声喊道:“二哥,莫怪小弟问得直接,尔等可是成了清军俘虏,要进城劝降我等么?” 李俌仰头看到弟弟李佺那惊惧不安的表情,乃摇头大笑道:“三弟啊,你多虑了,我等进城,要是禀报皇兄,现在大明天兵已与清虏达成协议,我朝鲜终于可与清朝停战了。” 一旁的大将李仁瞻,亦大喊起来:“绫昌大君,我等确为向通报皇上此喜讯,方来南汉山城。且放我等入城,本将自会与皇上详言。” 李仁瞻说完,又指着一旁的那名白衣秀士道:“三弟,这位便是明国使者陈赞画,特奉明国左都督李啸大人之令,前来与皇上商讨协议签定之事。” 李倧等人在城门口,听到李俌等人的话语,顿时个个欢喜非常。 尢其是国王李倧,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这骄横得不可一世的清军,竟被入援的明军,给逼迫得签下停战协议了? 李倧感觉心跳至少加快了一百下,一股难于言说的欢喜与轻松,瞬间弥漫了全身。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微臣就知道,大明上国,绝不会轻弃下邦的,那些清军鞑虏,如何是大明天兵的对手。”言馆校理官尹集,捋须大笑,一脸喜气洋洋。 “是啊,自到南汉山城以来,我君臣百姓皆饱受围城饥馑之苦,现在签下这停战协议,非但圣上安心,我朝鲜百姓,终于可以休养生息了。”文院修撰吴达济,同样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父皇,现在既然协议将定,那就请速开城门,迎接二叔及明国使者进城吧。”昭显世子李溰,亦是满脸激动,急急地向国王李倧请求道。 李倧的脸上,亦是隐现不已的喜色,只不过在众人面前,他还要努力保持人君的威严与气度。 难怪城外的清军防务现在这般松弛,难怪再无清军骑兵前来喊话迫降,原来,皆是事出有因啊。 李倧心下随及满是感慨,若不是明军及时来援,估计江华岛城已然陷落清军之手,岛上的皇族业已尽然被俘,若清酋皇太极强令这些皇族来劝降的话,那自已只怕是真的再也坚持不住了。 这位名叫李啸的明国左都督,真真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啊。待停战协议签定后,本王定要重谢于他。 李倧心下想定,随即下令大开城门,欢迎李俌等人入城。 进入城来,各人行礼引见,又是好一阵寒暄,随后,李倧延请李俌、李仁瞻、陈子龙等人,一同入内府叙话。 入得客厅后,李倧极其热情地请陈子龙坐于上首,以示对上国使者的尊敬,陈子龙谦让一番后,便慨然入坐。 接下来,绫原大君李俌,便简略地将明军如何入援江华岛,如何歼灭清军水陆两部,又如何强迫皇太极签下停战协议一事,对李倧一一说明。 听到李啸的这份协议,清军除了保有掳获的朝鲜百姓与财产外,竟然不需要朝鲜向清朝称臣纳贡,李倧心下,顿是极喜。 粮钱财赋,乃是国家根本,李倧当然知道,不用向清朝上贡钱粮,能给自已对朝鲜的稳定统治,带来多大的好处。 “若非天朝上国,派出天兵紧急来援,孤之小邦僻地,恐怕再难与清军对耗下去,一众皇族,亦恐尽落于清人之手,后果实是不堪设想矣。现在朝鲜得保,皇族得全,皆是大明再造之恩也。这位陈赞画,请受孤王一拜!” 李倧激动地说完,遂即起身,便向陈子龙纳头拜去。 “皇上不必行此大礼。”陈子龙急忙扶住李倧,然后微笑说道:“我大明天朝上国,向来赏识贵邦恭顺,故而出兵来援,实如父母爱护子女也。” 李倧一脸感激之色地说道:“小邦之主,实实承谢天朝上国这般扶危济困之义举,若清军退兵后,小邦虽财力穷惮,却亦要好生酬劳上国天兵,方表孤心中谢意啊。” 陈子龙笑道:“皇上,我大明官军入援朝鲜,非图赉赏,只为两国情谊也。现朝鲜经此兵祸,财物皆匮,我军却也不好安然受之。若皇上果欲酬劳我军,也不必拿出甚金银财宝出来,但可拔一荒僻之岛,供我军屯兵驻守即可。” 李倧闻言,略一沉吟,便笑道:“我朝鲜虽地僻民穷,但岛屿却是众多,若能给贵军提供帮助,自是理当奉上。想来天启年间,贵国大将毛文龙,便曾租借我国椴岛,改名为皮岛后,作为屯军之所。现在,却不知李都督,欲得我国何岛以为驻军之地?” 陈子龙笑道:“我家李都督欲取者,乃贵国南端那流放犯人的济州岛。李都督欲得此地,以为我大明水师屯兵之所也。” 听了陈子经的话语,李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知道,这济州岛,虽然荒僻,但却是朝鲜第一大岛,比皮岛可大得多了,又为扼守日本海进出的门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虽然现在此岛未有什么开发,但将来此地的发展前景,当是可观,若这般赠于明军,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见得李倧面现为难之色,陈子龙亦敛起笑容,改成了一种郑重的语气,缓缓说道:“皇上,我军欲得济州岛,实是出于全盘考量。首先,今后若有清军违约来犯朝鲜,我军水师,当可从济州速来救援,却是十分便利,从而可防止清军在朝鲜肆意掳掠破坏。其次,有我军驻守济州岛,那东边的日本,也断不敢再对朝鲜起觊觎之心,是故朝鲜沿海军民,皆可大获安定。故以本赞画看来,皇上只不过送于我军一座发配囚犯之荒岛,并不费一粮一钱,一兵一民,便可尽得我大明官军之护佑,这般好事,失之不在,还请皇上深思。” 陈子龙说完,一旁的绫原大君李俌,亦急急插言过来:“皇兄,以臣弟观之,陈赞画所言极是。这济州岛,虽面积较大,但其不过是一座未得开发之荒岛。现我朝鲜,财尽民穷,又安得有余钱前往开发?还不如以此岛赠于大明天兵驻屯水师,以求大明官军得此岛后,能助我朝鲜北阻清廷,东镇日本,如此一来,却是好事一桩啊。” 说到这里,李俌压低声音说道:“若那苦战功高,并助我朝鲜与清廷签下停战协议的李都督,见皇上不肯给岛,一怒之下率军离去的话,我朝鲜之地,将复有何人可以依靠,我朝鲜的三千里锦绣江山,岂非只得任凭清人纵横蹂躏?” 见到二弟李俌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了,国王李倧脸上,顿时浮起了凄怆之色。 乱世之中,大国之间,尚且互相征伐不休,朝鲜这样在夹缝中艰难生存的弱小国度,若无大国的强力护佑,只怕将来不是被清军南侵,便是被日本西征,灭国之危险,怕是无日不有。 若国家都不存在了,皇族都消亡了,这样一个荒僻的济州岛,又还有什么用呢? 再退一步讲,那李啸若是蛮横无礼之人,根本不对自已搞这礼尚往来的一套,而是趁朝鲜这般孱弱之际,干脆直接发兵夺下济洲岛,自已除了干瞪眼外,又还能有什么反制的办法呢? 可见,这位李都督,愿意派出使者,以这般协商的语气来与自已交流,已是给足了自已面子了。 弱国无外交,自古宜然也。 李倧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 “陈赞画与二弟所言极是,孤全凭大明天兵之力,方逼得清人退兵,安可惜此一荒岛,以拂上国之欢心乎?孤答应了,清人退兵之后,孤便将此岛,赠于李都督。” 听了李倧的回答,陈子龙一脸灿烂笑容,他大声赞叹道:“皇上果然圣明远虑,想来李都督得到这般消息,定会亦是极为欢喜,两国邦交,亦可进一步深化融洽了。” 随后,陈子龙又与李倧谈了到时两国交接济州岛的细节。 陈子龙慷慨表示,大明绝不占朝鲜便宜,可答应将济州岛上全部的二万余名朝鲜军民百姓,全部帮忙迁回朝鲜的全罗南道,并由李啸出资,给这些百姓充足的安家费用。 见陈子龙这般大方豪爽,朝鲜君臣皆十分高兴。 至此,这朝鲜赠于李啸济州岛一事,便算基本达成了。 在谈妥了济州岛一事后,陈子龙复与李倧商定,于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汉江入海口,与明国左都督李啸,清帝皇太极一起,正式签订停战协议。 是夜,李倧令部下搜罗了南汉山城中,全部的剩余酒水存粮,并以马肉为主食,总算好生款待了陈子龙一行人。 这个夜晚,朝鲜国王李倧,终于睡了自清军大举入侵后,第一个酣然而睡的好觉。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天家颜面何存 崇祯十年五月十二日下午。 凌晨出发,一路快马加鞭的李倧,终于在此时,赶到了这海天一色,天地间皆是一片温暖金典的汉江的入海口处。 此时,这入海口处的一处空旷场地上,已摆了三张长桌,每张桌子后面,都有自家的大批军兵守卫。 随后,朝鲜国王李倧,入坐了自已的位置,那明国的左都督李啸,和清帝皇太极,亦各自坐于一桌,三张桌子的摆放顺序是,作为协议调停人的李啸,桌子的位置在正中间,皇太极与李倧,则作为朝清双方,分列两旁。 很快有军兵送上用汉语与满州小字双语写成的停战协议,皆是上次议定的内容,共一式三份,由李啸、李倧、皇太极作为三方代表,正式签下名字,确认了这朝清停战协议。 签下名字后,朝鲜国王李倧一脸灿烂的笑容,李啸脸上亦是淡淡微笑,唯有皇太极一脸青黑,一副颇为遗憾的模样。 皇太极望着中间桌子上,那身着明朝正一品大红色武官服,头戴镶玉乌纱帽,腰系象牙犀皮玉带,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狮子,英俊昂扬,气度潇洒的明朝左都督李啸,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 没想到啊,李啸这个出身卑贱的乡下猎户,竟凭着军功,在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里,就一路晋升到了正一品的左都督之位,这升官的速度,实实令人刮目。 只是,这个汉狗这一路升官得爵,却是踩着多少满洲儿郎的大好头颅,方有这般显耀官爵,这个狗入的李啸,便是将其千刀万剐,亦难解朕心中之恨! 而现在,朕乃是堂堂大清帝国皇帝,今天,却与李啸这个卑贱的汉狗坐在一起,还要听任此人的停战协议安排,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耻辱! 皇太极清楚地听到,站在自已身后的阿济格,发出冷冷的一声哼。 他又想起了,来这里谈判前,阿济格曾向他提议,利用李啸上岸签订协议之机,率兵将其包围,一举击杀此獠,从而为大清彻底解决后患,再重新征服朝鲜。 毕竟,随着此人将来势力的越发壮大,此人对大清的危害,怕是愈发严重,阿济格忧心忡忡地说道,若到了李啸壮大到无人可制的地步时,只怕大清将会无时无刻皆要生活在此人的阴影之中了。 只是,阿济格的这个毁约突袭的方案,皇太极在仔细考虑过后,还是给否决了。 想利用签约之机,突袭李啸,其实谈何容易! 首先,李啸的三十多艘水师船只,就在离岸边不远的海面上游弋,那无数门黑洞洞的巨大炮口,皆冷冷地指着这里,若事情有变,这么多门火炮来个齐射,自已的部下军兵,怕是在瞬间便会损失殆尽。 其次,李啸后面,还有六百多名有如清军中的白摆牙喇兵一般的精锐重甲步兵,以及数百名人马俱着重甲,外观极其强悍凌厉的重甲骑兵,有这些精锐兵马护佑,自已手下的军兵,就算发动突袭,能否骤胜,还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最后,自已与李啸相隔如此之近,真要就地厮杀起来,自已却怕是难于快速脱身,若自已这个大清国的皇帝在混乱中命丧于此,那可真是完全得不偿失了。 与皇太极见到李啸时,心中满是感慨一样,李啸见到这个清朝皇帝皇太极,心下亦是感触多多。 面前这个身材肥胖,长着一张难看大饼脸的皇太极,实是极具眼光与谋略的不世枭雄,此从某种意义上画说,可谓是清王朝的真正奠基者。 相比他那个只会喊打喊杀的父汗老奴,皇太极更有治国理政的能力,清朝的各项规章制度,正是他手下,才得以充分完善。此人的谋略计策亦是远胜其父,尤其善络笼络各族人才为已用,这般胸襟气度,对于一个少数民族的领袖来说,实是相当难得。 说起来,清军能顺利入关,并最终能定鼎天下,虽有摄政王多尔衮的果决处断之功,但清军能顺利一统天下的基础,却还是皇太极扎实打下的。 若自已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皇太极早在两个月前就彻底征服朝鲜了,那朝鲜国王李倧,亦早已跪在此人脚下向其求降。随后,皇太极强迫朝鲜与明朝断绝关系,改而向清朝称臣,并每年皆交纳极重的粮锐,使朝鲜成为清朝日益强大的一大助力。 自已凭着历史知识的了解,直取江华岛,打败清军救出朝鲜皇族,说起来,还是开了一点历史的金手指呢。 不然,现在的自已,真要与清军在朝鲜本土上生死决战的话,凭自已的万余兵马,在没有优势火器相助的情况下,去对抗皇太极的近十万大军,自已的胜算,其实十分渺小。 现在能强迫皇太极签定停战协议,还是因为自已有了强力水师相助,牢牢占据了江华岛,控制住了一众朝鲜皇族,抓住了朝鲜政治的根本,这才彻底掌握了谈判主动权,逼得那财力不足,师老兵疲的皇太极,不敢与自已继续对耗下去,只能乖乖在谈判桌上签字退兵。 说起来,自已此次入援朝鲜,并最终取得让自已满意的结果,确还有点侥幸呢。 只不过,随着自已将来势力的越发强大,以及历史进程的彻底改变,自已还是靠真正的实力去战胜皇太极这个杰出而狡猾的对手,直至有一天,彻底实现自已的雄心。。。。。。 签约完毕后,皇太极沉吟了一下,决定用些激将话语,打击一下那一脸得意微笑的李啸。 他冷冷地对李啸说道:“李啸,此次若非尔部水师突来偷袭,据占了这江华岛,你这点兵马,岂是朕近十万大军的对手。” 李啸斜了他一眼,嘴角便泛起了一丝冷笑:“皇太极,本官告诉你一点,本官做事,向来只看结果,不重过程。尔这番话,殊为可笑。” 皇太极咬了咬牙,复恨恨道:“李啸,你且莫得意,朕虽与朝鲜不得不签了停战协议,但待朕准备充分后,却一定会再度入关伐明,以报今日之耻!” 李啸目光锐利如刀,他迎着皇太极投过来的冰冷目光,嘴中淡淡地回道:“本官向来不喜耍嘴皮功夫,是男人的话,便战场上见真章。不过,本官也可以告诉你,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若再度伐明,本官随时恭候高明便是。” 被李啸这话语一顶,皇太极一时竟说不出甚话来回复,他狠狠地凝视了一番李啸那微笑的面孔,便冷哼一声,带着阿济格及一众护卫离去。 不过,在离开前,皇太极还是叮嘱了一句:“李啸,那阿巴泰及一众被俘军兵,你需早日给朕送回来,断不可背约食言。” 他的身后,传来李啸冷冷的声音:“放心吧,本官既已承诺,便会做到,尔等退兵之日,本官便会将他们送至这汉江入海口,你们再自行接回便是。” 皇太极率清军离开后,一旁一直没插上话的李倧,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向李啸纳头便拜。 “僻邦小国之主李倧,叩见大明上国李都督!” 李啸连忙扶住了他,微笑道:“免礼免礼,皇上但请平身。” 李倧感激说道:“若非李大人及时出兵,我朝鲜恐已落入清人魔掌,李大人对我朝鲜君臣百姓,实有再造之恩也。” 李啸大笑道:“皇上言过了,朝鲜乃是大明属国,向来恭顺,今朝有难,我大明自当出兵纾危解困。且皇上已赠予我军济州岛,堪为投桃报李之举,本督心下甚慰,两国邦交,当会更加和洽矣。” 现在见得生米已成熟饭的李倧,连忙乖巧地回答了一句:“僻邦财力穷惮,本就难于回报大人之恩情。现在能以此岛献予大明天兵驻屯,实是我国之荣幸也。” 李啸大笑起来,两人复言笑晏晏地交谈了一阵,李啸便邀李倧一行人,乘坐明军水师船只,前去江华岛城,去看望一下江华岛上的皇族们。 李倧欣然同意,随即一行人与李啸一同登船离去。 入得岛来,一众皇族见到国王李倧前来,顿是人人又惊又喜,一时间,众人寒暄不停。 只不过,李倧敏感地发觉,与自已关系最为密切的两名女子,即皇妃赵氏与淑仪赵氏,对待自已的态度,却是让他心下暗觉奇怪。 那皇妃赵氏,表面上一脸笑容,对自已热情相迎,只不过,李倧可以看到,她的笑脸明显颇为僵硬而不自然,似乎要与自已刻意保持疏离一般。 而那最受自已宠爱的淑仪赵氏,则是脸上几乎没有笑容,一副沉默之状,只是望向自已的眼光中,满是深意。 因是在大众场合之中,李倧倒也没想太多。随后,他跟着李啸入府,此时,府内已摆开盛宴,李啸、陈子龙及一众将领,与李倧等一众朝鲜皇族,彼此敬酒,互致贺词,饮宴得十分尽兴。 是夜,李倧大醉。 接下来,他便去最受他宠爱的淑仪赵氏处休息。 给他打水抹身净面的赵氏,见到他喝得这般醉态,脸上却不觉满是厌恶之情。 清洗完毕的李倧,满是醉意的脸上笑容绽放,他嘴中喃喃着,欲将赵氏推倒的床上,赵氏却冷冷地推开了他。 “皇上,有件事,臣妾必须向皇上如实禀报。” 赵氏的脸上,冷如生铁。 “哦,什么事啊?” 见赵氏突然这般冷淡,李倧颇有些扫兴。 “皇上,臣妾要奏之事,便是那赵皇妃,与明国大将李啸**之事!”淑仪赵氏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对李倧低声说道。 “啊?!你说什么?!” 赵氏这句低低的话语,却有如在李倧耳边,响起了一个震耳的巨雷。 原本软软地撑着手,侧卧于床侧的李倧,惊地猛地从床上坐起,脸上的醉意已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是震惊之色。 “皇上,臣妾已派亲信多次跟踪,发现那赵皇妃,与那明国的李啸,确有不可告人之事。”赵氏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她随后,便低低地讲述了皇妃赵氏,与那明国的左都督李啸,两人如何从相识,到越走越近,以致勾搭成奸之事,都一五一十地对李倧全部说出。 李倧的脸上,阴郁难看,得简直可以滴下水来。 难怪这皇妃赵氏,今天见到孤王,却总让自已感觉到,她这一脸笑容,却是强作欢颜一般。 “皇上,这赵皇妃,不守宫仪,不遵妇道,与明国大将这般私通勾搭,可谓是丢尽了我天家脸面!皇上若不严惩这个骚狐狸,只怕这个骚货会愈发放纵恣肆,介时丑闻败露,则我天家颜面,怕是荡然无存了!” 赵氏的诛心之语,一字一字地在李倧耳边炸响,让面目呆滞的他,感觉脑中仿佛有一柄大锤在猛砸一般。 李倧的脸色,渐渐得变得狰狞起来。 那李啸,乃是明国大将,又为朝鲜倚柱,孤王自是不能去得罪于他。但那皇妃赵氏,孤是真的没想到,孤只不过对你一时冷落,你竟奈不住寂寞,要去和明人勾搭,这等下贱骚货,若不除之,我李倧,还有何颜面,去面对朝鲜的臣民百姓! “孤,孤现在就去找这个贱货,去问个究竟!” 一股腾腾的怒火,从李倧心头涌起,他嘴巴哆嗦着怒骂了一句,从床上跳下,随即起床着衣,便向外面走去。 赵氏从背后,看着国王李倧这般满面怒火地离去,脸上不觉隐现微笑,心头更是快意莫名。 哼,你绫原大君,不去向皇上禀报这件丑事,现在本仪却已自已向皇上禀报了。现在有了这件丑事,且看那皇妃赵氏,还有何脸面在这大妃的位置上呆下去。这个骚货,只怕是非但要丢了大妃之位,恐怕性命亦是难保了。 赵氏越想心下越高兴,却还故意装出一副关切与忧心的样子,从后面对李倧唤道:“皇上,这夜色已深,你明天再去也不迟,况且,你这般当面询问于她,那赵皇妃又不傻,岂会轻易承认?” 正踉跄着离开,已到门外的李倧,闻得此言,不觉站住。 只是,他稍停了一下后,又艰难地迈动步伐,向房外走去。 哼,纵然这个骚货不承认,但孤一定能从她的话语中,查出些蛛丝马迹出来! 李啸狠狠地咬了咬牙,直往皇妃赵氏的房间而去。 当李倧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房间外后,淑仪赵氏的脸上,顿时绽放出无比得意的灿烂笑容,差点笑出声来。 浓云摭空,星月无光,天地一片昏蒙。在数名护卫的陪伴下,皇帝李倧的脚步声,在夜深人静空荡荡的宫府中,时断时续,充满了一种无可言说的孤独与彷徨。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政治与爱情 听到护卫在门外高叫,朝鲜国王李倧驾到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皇妃赵氏,睁开惺忪的眼睛,急急开门迎接。 门一打开,她便看到,李倧那张愤怒得几乎有些扭曲的苍老脸孔。 李倧凶猛地推门进入,咣当一声,屋门大开。 李倧随即喝令护卫们在门外看守,便又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接着,李倧转过脸,他紧盯着赵氏满是惊惧的双眼,眼神凌厉,愤怒而凶狠,有如两把烧得炽红的尖刀。 皇妃赵氏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了。 这一刻,她迅速地明白了,李倧深夜来这里的目的。 “皇上,臣妾我。。。。。” “啪!” 一记清脆响亮发力极狠的耳光,打断了皇妃赵氏的急急申辨。 李倧颤抖着收回来扇得有些发痛的右手,他清楚地看到,皇妃赵氏那俊俏的脸上,浮起五个鲜红的指印,一丝鲜血,缓缓从赵氏的嘴角流出。 皇妃赵氏扑通一声跪下,两串晶莹的眼泪,已悄然夺眶而出。 “贱人,你究竟背着孤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皇帝李倧的声音,既愤怒又痛楚,他的手指颤颤地指着皇妃赵氏的鼻尖。 皇妃赵氏缓缓地抬起手,拭去嘴边的残留的鲜血,然后,她仰起头,直视着愤怒不已的李倧,淡淡地回道:“皇上既已不信臣妾,臣妾又还能解释什么呢?” 李倧大怒,右手又高高扬起,作势便要扇下,只不过手扇到半空时,他看到,皇妃赵氏直视着他的眼神,竟有种他前所未见的冰寒之色,李倧心下一紧,手便停住了。 “贱人,你老实告诉孤王,你与那明国大将李啸,是否真有奸情?!”李倧压低了声音喝问道。 听了李倧的喝问,皇妃赵氏,忽然惨笑起来。 这个寂静得如同死去般的房间中,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将赵氏惨笑的脸庞,映成奇怪而可怖的形状。 “贱人,你笑什么?!” 见到皇妃赵氏这般发笑,李倧不觉心里发毛,他竟心虚地逼问了一句。 “皇上,臣妾笑自已将要屈死于那毒妇之手,虽身死名灭,却还要被他人取笑嘲弄,更心疼臣妾虽死,却还要污了皇上的一世英名。” 赵氏惨笑的唇角,弯成一个讽刺的弧度。 “你,你说什么。。。。。。” “皇上,为何你深夜来此,半句话都不问,便一口咬定臣妾与那李啸有私通之事!”赵氏敛起笑容,冷冷道:“皇上骂臣妾事小,但要是污了那李大人之名声,损了两国之邦交友谊,则臣妾纵死,在九泉之下,亦是难安啊。” “你!。。。。。” “皇上,臣妾可以明白地告诉皇上,这段时间以来,臣妾之所以常去李大人之处,却是因为,皇上不在这江华岛上,而臣妾身为皇妃,乃是内宫之主,故只得抛头露面,与那远道来援的明国大将李啸,笼络亲密,以拉近两国关系,使李大人感觉帮助朝鲜确有所值。但臣妾虽刻意与李大人拉近关系,常赠些礼物与他,但绝无男女授受之亲,若皇上实在不信,妾身无以自辨,皇上可亲去问询明国李大人。” 听赵氏说完这番话后,李倧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要自已真的蠢到去问李啸有无这等**之事,只怕那李啸当场就会与自已翻脸吧。恐问自已的问话一出,自已这个朝鲜国王,也就当到头了。 这赵氏此话,堪称诛心。 完全出乎了李倧的预料,这个只有十六岁的皇妃赵氏,这个往日里看着柔弱可欺卑微恭顺的赵氏,在这个深夜里,竟展示出了李倧一直都没有发现的阴狠心机与手段! 李倧忽然能听到,自已那苦心营构的皇帝威严与气度,在这瞬间,轰然崩塌的声音。 原来,自已根本没有能力惩治眼前的这个女人! 一股悲凉与羞愤交织的心绪,瞬间弥漫了李倧全身。 与此同时,他突然感觉自已这个万人之上的朝鲜皇帝,其实无比渺小。 李倧突然感觉全身极度乏力,他呆呆了看了看赵氏许久,然后轻叹一声,颓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房间中,顿时陷入一片极度压抑的寂静。 “皇上,夜已深了,就让臣妾伏侍皇上歇息吧。”赵氏打破沉寂,小声说道。 李倧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黑夜中,李倧的表情阴郁而痛苦,而被他压在身下的皇妃赵氏,脸上却渐渐浮起淡淡的微笑。 她竟于此时,又想起了昨天,与李啸又一次欢愉云雨之后,与李啸在床头亲密呢喃的情景。 “李大人,臣妾有了。。。。。。” 一脸微泌的香汗,鬓发散乱,全身赤.裸躺在李啸怀中的皇妃赵氏,向李啸喃喃低语道。 “哦,这么巧啊。。。。。。” “最啊,臣妾算准了来月事的时间,现在却一直未来,这可是你李大人干的好事。”赵氏以一种微嗔的话语,仰头对李啸说话。 李啸笑了起来,满是柔情地看着她,目光中,却满是复杂的深意。 赵氏看得懂李啸的眼神。 “李大人,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没说实话,不过你放心,不管你认不认这个孩子,也不管他是男是女,将来我都会好生抚养,毕竟,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赵氏轻轻地说完,更加紧密地依偎在李啸身上。 李啸轻笑了一下,亦顺势更加将她抱紧。 。。。。。。 在这个黑暗算计,尔虞我诈的宫廷中生活,有谁能明白一个外表光华无比的皇妃,其实却是倍受冷落与排挤。偏偏如此境遇之时,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大度能容,承欢奉迎的恭顺之状,自已的内心,其实是怎么样的无可诉说的苦涩。 “期盼明月,期盼朝阳,期盼春风浴,可逆风不解,挟雨伴雪,催梅折枝去。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看命运嘲弄,造化游戏,苦乐悲欢,终随乱红飞花去。。。。。。“ 似乎,这首歌曲,便是自已那灰暗苦悲的命运的真实写照。 而直到遇上了李啸,自已那年仅十六,却已是黯淡阴郁的命运,才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这个明国的左都督,英俊潇洒,气度非凡,又能对自已这般体贴温存,能与他相遇,简直是上天安排的缘份。和这个让自已倾心爱慕的男人在一起,自已唯一的愿望,竟是两人缠绵的时间,能过得越慢越好。 哼,说什么我不守妇道,说什么我不守贞洁,如果妇道与贞洁,只是让青春年少的自已,孤苦伶仃地关在冷宫中,无人过问,无人关心,人前欢笑,人后掩泣的话,那这所谓的妇道与贞洁,岂非只是让自已渐渐窒息的枷锁?! 这狗屁的妇道贞洁,见鬼去吧! 也许,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象国王李倧这样软弱无能,却又偏心偏意的男人,给他戴顶绿帽后,反而他会在患得患失之余,能更加地珍惜自已。 说我贱,其实,某些男人更加说不出的下贱。 这些没用的男人,把国家治理得一团糟,而对强敌畏缩如鼠,无计可施,却对没有反抗能力的柔弱女人,这般欺压凌辱,这般高高在上,怎一个贱字了得! 现在,自已有了李啸这个坚强的倚靠,哪怕李啸不久会就会离开自已,但在这现实而黑暗的朝鲜宫廷中,自已的地位,却会因为李啸的支持而愈发巩固,也会愈发得到有奶便是娘的朝臣们的支持,至于那个淑仪赵氏,怕是要永远地死了想趁机上位的心思了。 想到这里,皇妃赵氏美丽的眼眸中,一道冰寒的冷光闪过。 哼,赵淑仪,你且莫得意得太早,在本妃势力近一步壮大后,本妃定要让你这个卑贱恶毒的女人,和你生的那些狗杂种,死无葬身之地! 。。。。。。 次日天亮后,国王李倧,以一种失魂落魄的模样,早早离开了皇妃赵氏的房间。 李倧并没有径回淑仪赵氏的房间,而是去了二弟李俌的府上。 在令护卫严守房外后,李倧对自已最为信任的弟弟,低声吐诉了淑仪赵氏密诉皇妃赵氏与李啸**一事。 房间中,顿时一片尴尬非常的气氛。 “皇兄,其实此事,臣弟已然知晓。“李俌脸色阴沉地回答道。 “哦?“ “当日,那赵淑仪已来我府上,她一脸如获至宝洋洋得意的模样,特向臣弟密告此事。臣弟当即便警告她,让她不得对任何人去说这件捕风捉影之事,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是忍不住去跟皇兄说了。“ 李俌眼神复杂而愧疚地望了一眼脸色难堪的哥哥,心下对那淑仪赵氏,却是痛恨不已。 “二弟,若此事为真,为兄我,却该如何处置?“ 李倧的声音很低,几不可闻。 李俌扑通一声,跪在李倧面前。 “皇兄,可愿听臣弟说番肺腑之言?“ “你说,孤恕你无罪。“ “皇兄,即便此事为真,皇兄也只能把它当成子虚乌有之事,断不可再去细查深究了啊!“李俌一脸凄楚地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我朝鲜,经过此番清虏侵掠,国力已是衰弱不堪,可谓濒近崩溃边缘。若再因这等丑事,与那赖为倚柱的李都督翻脸,臣弟只恐我朝鲜亡无日矣!“ 李倧听完,一脸激愤莫名,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茶杯顿时惊跳而起,茶水溢流满桌。 李俌连忙将茶杯扶起,然后匆匆抹了下淌流的茶水,复对李倧说道:“皇上,臣弟读过汉人刘向所著的《说苑?复恩》,里面有个故事,臣弟却想对皇兄一讲。“ “你说。“ “皇上,《说苑》上说,当年,楚晋争霸之际,楚庄王夜宴群臣,结果忽然来了一阵大风,吹熄了席间灯烛,在这瞬间黑暗之际,忽然皇后高叫起来,说有人趁黑调戏于她,被她扯去了帽缨,请国君重点灯烛后,检查是谁没有帽缨,然后便重重惩治他。皇兄,你可知道,那楚庄王,却是如何应对?“ “哦,却是如何?“ “那楚庄王,听了皇后的喊叫,却并没有立刻令人重点灯烛,而是先令宴会上所有的臣子,皆扯落帽缨,再重新点烛,以此方式,对调戏皇后者不加追究。见国君不加追责,皇后怒问其故,楚庄王便说,现在天色已黑,君臣皆有醉意,一时失于礼仪,却也情有可原,安可再去苟责一个醉臣乎?楚庄王用这句话,就此将此事摭掩过去。是夜,君臣尽欢,再未提任何有关调戏皇后之事。“ 李俌顿了顿,复长叹一声说道:“那楚庄王这般江海气量,结果,那夜调戏皇后被扯去帽缨的楚将唐皎,感激不已,发誓效忠。后来,楚庄王伐晋,中计落入重围,眼看性命危殆之际,那楚将唐皎,奋不顾身,拼死冲杀,力透晋军重重围困,身受重伤,方救得庄王脱围而去。后来楚庄王要给他赏赐,唐皎跪谢不受,并告之楚庄王,自已便是几年前夜宴中调戏皇后,却被庄王宽大处理之人,今日拼死救出君主,乃是报当日君王大度之恩也。皇兄,这便是臣弟要对你说的,绝帽缨收将心之典故。” 听了二弟李俌的这个故事,李倧呆坐无语,眼中竟渐有晶莹闪烁。 “皇兄,以臣弟看来,那明国李都督,与皇妃赵氏,毕竟皆是青春年少,每日相处,难免有些亲昵之举。但现在不过数日,李都督便要离开朝鲜,皇兄当可不必担心他会复与赵皇妃有苟合的机会。那么,若是皇上能这般大度处事,竟此事抛诸脑后,不闻不问,依然对李啸恭敬从容相对,那李啸乃是聪明之人,定会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从而对皇上心存感激。这样的话,来日若有清军入侵,或日本来袭,那李都督,定会尽快发付援兵,以救我朝鲜。皇兄,这般得失轻重,您可一定要慎重考虑清楚啊。” 听了李俌的劝慰,李倧的脸色,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二弟所言甚是,兄长明白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李倧嘴边,又泛起一丝苦笑:“若得朝鲜得保,皇族得全,这等男女风闻之事,孤确实没必要太过深究。” “皇兄能有这般远见卓识,实为我朝鲜军民百姓之幸也,臣弟为皇兄一贺。” 见得李倧已被自已说动,李俌顿时一脸轻松之色,他站起身来,向李倧长揖而拜。 李倧向李俌苦笑着摆了摆手,长叹一声后,转头面向暗处的他,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接收济州岛 签下停战协议三天后,清军正式从朝鲜撤退。 见清军已撤,李啸遂遵守诺言,释放那四千余人的清军俘虏。 当阿巴泰终于离开那暗无天日,屎尿遍地,恶臭冲鼻的关押房间时,这位全身上下伤痕累累,须发肮脏蓬乱得有如野人一般的大清国的饶余贝勒,竟然跪地嚎啕大哭。 入他娘,总算放出来了,总算离开了这个地狱般的环境了! 虽然,自当天被俘到现在,不过十来天的时间。但这段时间里,饶余贝勒阿巴泰,已是深深地领教了李啸军残酷暴虐的一面。 现在的他,全身已多次被打伤,虽未致重度伤残,但要恢复正常的话,怎么也得休养个半年以上了,而自已的身体状况与战斗能力,怕是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水平了。 那四千余名被俘清军,情况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在他们被释放前的几天里,那些看守的猛虎军军兵,对他们更加暴虐地凶狠打骂,极多清军俘虏被打伤至残。而这些看守军兵之所以这般残酷地对待他们,那是因为,他们奉了李啸的密令,反正这些家伙要送还给清军,那自然让他们今后再难恢复战斗能力便是最好。 对待敌人,李啸从不吝于施展残酷毒辣手段。 更何况,这些鞑虏畏威不怀德,使用这样的残暴手段,把他们从精神与身体上加以摧残后,更可以更有效地打击敌人的士气,甚至要让他们,以后听到猛虎军的名头,便要为之胆寒。 当然,李啸对诸如马光远之类主动投降的汉军将领,稍显优待,除了例行关押外,并不加以打骂,这倒让马光远等人心下极为感激。 马光远等人听说李啸要把他们送回清廷之时,虽然心下极喜,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沉痛不舍的模样,说什么不能再为李大人效力,心下极其难过之类话语。 不过,这些墙头草随即向李啸大声表示,就现在算回去了清廷,一定会为猛虎军大开方便之门,两军再次交战时,绝对不会为满洲人尽力而战,将来若有机会,也一定还会率部重投李啸手下,再建功勋。 李啸对他们这些虚伪至极两头押注的话语,付之一笑,内心却鄙夷至极。不过,他还是表面了夸赞了他们几句,让马光远等人心下暗自窃喜。 接下来,李啸派出船只,送他们到汉江入海口,那边已有贝子尼堪,率着清军兵马接应他们回国。 见得清军带着阿巴泰等送返的俘虏北返后,李啸决定,全军也就此离开江华岛,转而前往济州岛。 见得清军退走,心下的欣喜几乎无可言述的国王李倧,见得李啸已要率军离开,心中愈发喜悦。 他感觉心中一块久久积压的大石终于落地,全身上下,却有说不出的轻松。 在装模作样地挽留了李啸军一番,见李啸已执意要离开,李倧便安排盛宴,杀牛宰猪,为全体猛虎军将士饯行。 欢宴已毕,李啸全军登船,准备离开江华岛。 李啸从一众送别的人群中,清楚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皇妃赵氏。 她在几名宫女的陪伴下,向着伫立船头的李啸,充满深情地眺望,然后默然挥手。 李啸亦满怀深情地望着他,然后轻轻挥手与她告别。 两人脉脉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前往朝鲜南端的济州岛,约有五百多公里多远。本来按李啸军的那些俘获的荷兰船期只的速度,平均可达4节以上,但因为加入了那些原先东江镇水师的海舱船、赶缯船、鸟船等慢速船只,现在李啸军水师的平均船速公为2节不到,每天可走近90多公里,故整个船队,在六天后,方到达济州岛。 当看看到海天尽头,那呈现出迷蒙的青绿,长满了萋萋芳草的济州岛海岸,出现在自已面前时,李啸心下,充满了无限的喜悦。 济州岛是朝鲜第一大岛,位于韩国西南隅,黄海与东海的东端界限处,北面隔济州海峡与韩国本土相距82千米,东面隔朝鲜海峡与日本相望,西面隔黄海与中国相离,南面朝向东海。 济州岛地处北纬33度线附近,现在虽然是小冰河时期,但因济州岛周边有暖流经过,气候温和,冬季干燥多风,夏季潮湿多雨,具有典型的南国气候的特征,是朝鲜平均气温最高、降水最多的地方。在现代韩国,济州岛有韩国夏威夷之美称。 现在的济州岛,属于朝鲜全罗道管辖,整面积1845.5平方千米,面积虽大,人口却很少,只有二万余人。整个岛上,除了军民百姓外,还有大量地位相当于农奴的官奴婢,岛上最大的城市是济州城,另设有大静县,和旌义县两座县城。 按朝鲜的官制,济州城中,最大的官员为牧使,亦称为济州观察使。现任观察使是朝鲜李氏皇族的远支李仁卿。 能得到济州岛,李啸心下极为欣悦。 虽然现在的济州岛,因为人口稀少,且基本上没有太多的开发,但拥有这样的良好环境,将来发展的潜力,却是十分巨大。对于李啸军的进一步壮大,可谓极其重要。 李啸打算,将这济州岛,开发成重要的农业基地和渔业基地,并使济洲海港成为衔接山东与台湾的中间过渡港口和重要的商品批发集散地,亦可使得水师航行与补给,更加方便。 当在,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便是,让这座济州岛,在将来成为面向日本海的前哨基地,为猛虎军将来前往东北亚拓殖,诸如前往虾夷、库页岛、以及外满洲,甚至东西伯利亚等地,提供一个相当可靠的出发点。 李啸正暇思之际,船只不觉已到济州港之中。 早已接到交接命令的济州牧使李仁卿,亲率文武官员,前来港口迎接。 “济州观察使李仁卿,拜见天朝上国李大人。“ 身穿红袍的从三品文官李仁卿,率先向李啸屈膝跪拜。 “李观察使免礼。“李啸笑吟吟地走过去,虚扶起他。 在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后,李啸便问道:“我部现在接来接收济州岛,李牧使可令下属臣民人等,皆准备完毕了么?” 李仁卿忙答道:“禀李大人,下官早已派出手下,通知了济州岛上,各州县的2万余名军民百姓,这些人,听闻李大人愿出安家费让他们前往全罗道定居,皆是十分欢喜呢。” 李啸笑道:“甚好,你可安排下去,就从明日便开始移民离开,且由我大明官军出资,按每人5两的安家费用分发给百姓,资助他们前往全罗道安家立业吧。” 听了李啸这般慷慨的允诺,李仁卿十分高兴,他急急而道:“大人,现在我朝鲜之中,一户数口之家的普通农户,建好家房,购买土地,总共花费也不过6两多银子足矣,大人这般豪阔,这些搬迁的百姓,倒是可以大赚一笔了。” 李啸叹道:“百姓迁居生活不易,且搬往新地,多有用钱之时,本官却也不愿委屈了这些贫苦百姓。不过,为免官员贪墨,这笔银子,本官在百姓们登船离开之际,按人头分发,确保百姓皆有银钱可领。” 听了李啸这番话,李仁卿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他讪讪地笑道:“李大人身居高位,却心细如发,深察民情,本官实是钦佩之至。本官在想,这百姓安顿完毕,这岛上的官员们,迁居花费,却需更多,大人您看。。。。。。” 李啸知道他欲语又止的背后之意,便笑道:“李牧使,尔等一众官员,待我军核查人员名单后,自会按品级分发安家费用,比百姓却要高上许多,这个你却不必担心。” 李仁卿见李啸答应得这般痛快,心下极喜,随后他脸上堆起灿烂笑容,便引领着李啸全体军兵,上岸入营休息。李啸等官员将领,则被他迎入济州城中,安排盛宴招待不提。 进城之际,李啸注意到,这济州城,皆是由大小石块搭建而成,周长仅有二里有余,面积十分狭小。其城墙不过两丈多高,外观上十分粗陋不堪,而城墙上基本没有防御,只摆了两三门长满了铜绿与苔藓,纯为摆设的小火炮,另有数十名军兵来回巡逻,人人都是一副懒散麻木的模样。 而进得城来,李啸看到,城中不过四五条街巷,规划得极为散乱。城中百姓极少,行人寥寥,两边的商铺亦是破旧不堪,整个城池给人一种了无生气的感觉。 让李啸十分惊讶的是,这济州城,竟然没有挖护城壕,城墙直接与外面的野地相连。李啸暗想,这样的城池,若自已存心攻取的话,怕是一个冲锋就要拿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百姓们乘坐李啸的水师船只,拖家带口地离开了济州岛,前往朝鲜全罗道上,安家定居。 朝鲜百姓们每个人都得到了5两银子的安家费用后,皆是喜不自胜,连声向李啸的猛虎军兵们称谢不提。 而济州岛的官员,则按品级不同,每人得到了8至15两的安家费用,亦是人人欣悦,对李啸称颂不已。 至于牧使李仁卿,为感谢他这几天的热情接待,李啸另赠了他500两银子,以为谢礼,李仁卿见李啸出手这般阔绰,当下欢喜无尽。在连声道谢后,一脸喜悦的他,才领了银子,带着家眷,喜孜孜前往全罗道另行赴任。 整个朝鲜移民安迁工作,李啸共花费了银子十余万两。 当然,这笔钱,对于现在财大气粗的李啸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在朝鲜的军民百姓,皆已离开之后,业已将全岛调查完毕的陈子龙,向李啸禀报此岛情况。 “李大人,据在下带人现场堪查了解,现在这济州岛上,已开发的农田约有3万余亩,另有土壤合适的可开发成耕地的荒地,至少有80万亩!” 陈子龙说到这里,满是笑容地望向眼中大亮的李啸。 好家伙,80万亩土地,若以每户人家20亩地的开发份额,这80万亩农田可以安排4万户百姓,前来移民居住。以平均每户4人计算,可以安顿16万名百姓,在这济州岛上长期定居下去。 “卧子,除了农田外,这济州岛上,复可开发何等产业?”李啸复问道。 陈子龙忙道:“禀大人,除了可开垦为农田的荒地外,另有可开垦为桑田的轻度盐碱地与半干旱土地30万亩,而适合开垦为盐田的沿海滩涂,至少有1万5千亩。” 未等李啸说话,陈子龙便喜笑颜开地说道:“这样一来,按每户授30亩桑田计算,可安排一万户人家,约4万余人。而能开垦出1万5千亩的盐田出来的话,每月济州岛的产盐量,将可达到4千5百万斤!还可解决至少5000人的工作问题。” 陈子龙愈说愈激动,他复对一脸笑容的李啸说道:“大人,按在下了解,这济州岛上,不单可出产粮食,种植桑园,晒制海盐。其附近海中,鱼群富集,易于捕捞,在原先岛上的朝鲜居民中,便有不少的渔民,专以捕鱼为业,甚至还有专门前往深海中捕捞珍珠与珊瑚的海女呢。而若我军可以磊量捕获这些海鱼,非但可大幅减少我军所需购买的各类肉食,甚至还可将海鱼制成咸鱼干,一可充当临时军粮,二可销往大明内地与蒙古诸部,却又是为我军增加了一大笔财源啊。” 听了陈子龙的分析,李啸大笑起来,大声喊了一个好字。 李啸知道,若真把这样项目都完成了的话,整个济州岛,安置二十多万百姓,绝对不成问题。 “就如子龙所见,从现在开始,我军便要大量移民过来。不过除了你所说的项目外,本官还打算,将这济州城大加扩建,建成周长十二里,规格如同赤凤城般的坚固城池。同时,再把那简易的济州港重新翻修扩建,让它成为可停泊驻扎数千料的大船的阔大海港,以更有利于商船往来和水师驻扎。为我军将来的南下与北上,创造更好的有利条件。”李啸笑着对陈子龙说道。 “大人远见卓识,规划得当,学生实是佩服,学生但听李大人安排便是。”陈子龙笑着捋须言道。 李啸等人,复于济州岛上安顿了数日。 随后,李啸留了一哨军兵约一千余人,暂时驻扎济州岛维持治安,余者皆随李啸返回山东赤凤城。 海风浪浪,天高海阔,扑面而来的咸腥海风,将意气丰发登高而望的李啸,那鲜红披风猎猎掀起,有如一面胜利的旗帜。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火炮成型 八天后,李啸全军,顺利返回山东赤凤城。 返回城中后,心情大好的李啸下令,对全军有功将士另行嘉赏,而全体出征将士,在得到赏银后,复放假三天,让他们去和家人团聚,以示慰劳。 李啸的命令下达后,出征将士无不喜悦。 接下来,李啸便向朝廷兵部撰写奏捷文稿,他在信中详细写明了自已是如何打败清军,守卫海洋岛,又是如何率军东援朝鲜,大破清军水陆两军,救出朝鲜皇族,并强迫清酋皇太极签订停战协议等事。 现在李啸已是左都督,官阶已至品阶之顶,故他再不必如以前一般,要与别人分润功劳。所以李啸在信中,毫不客气地为自已表功,浓墨重彩地描述了自已的决策及作战经过。 李啸在信中,尽展自已的忠君爱国之心,不过,在慷慨表述自已的报国之情后,他在信的末尾,还是加上了自已的一点希望。 那就是,他希望,为更好地组建船厂,经营水师,他希望朝廷能把登州府城一地,交给自已经营管理,以便如以前的登莱一般,成为明朝重要的军事基地。那么,将来不论是北攻清朝,还是东援朝鲜,皆是十分便利快捷。 登州城池结构特殊,这座分为陆城与水城两处的沿海重城,实是发展水师的优良场地。选择登州城,作为水师基地以及船厂新的建设地点,李啸是有经过慎重考虑的。 虽然在经过那场残酷血腥的孔有德叛乱后,现在的登州城,还是一片残破荒芜,人口寥落,但里面的各类军事设施,却还有残迹可寻,重新翻建不算太困难。尤其是那极适合驻扎水师的登州水城,因叛军撤退匆忙,基本保存完好,若加以整修与扩展,怕是泊驻数百艘千料大船,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话,外面的水城可驻扎水师,陆城内则可建立大型的造船厂和船只修理厂,有登州城那高峻的城池护卫,和外面的水师屏护,李啸的船厂当可在登州城稳定快速地发展,再不会与在海洋岛上一般,有被清军突袭而彻底毁灭的危险。 李啸自认为,自已这个要求当不过分,毕竟自已立得这般大功,得到登州城,也是为了组建水师之用,朝廷于情于理,当不会拒绝才是。 而且,为了表示自已的诚恳态度,李啸在信中表示,整修建造登州城的全部费用,皆由自已自行筹备,并不要朝廷出哪怕一分银子。而且,每年还可向朝廷交纳登州城的全部税赋,以向朝廷表明,自已绝不是白占便宜的心思。 写信完毕后,李啸派出亲兵队长李浩然,亲自率领一众轻骑前往京师报捷。 接下来,李啸便开始重点筹划济州岛的开发工作。 他随即安排,让赤凤城总管许秀清等人,派出手下吏员,去山东、河南、北直隶等地,要他们在这半个月内,招揽至少8万名流民,作为先期前往济州岛拓殖的主力。 李啸相信,这批流民赶到济州岛后,所开垦的荒田,即使赶不上种植春小麦,也可以立即开始耕种粟子了。 接着李啸将铁龙城总管吴亮调出,担任济州岛拓殖团长,全面负责济州岛的行政机构组建与当地各项工作治理。 毕竟,济州岛对李啸来说太过重要,不容有失,故李啸觉得,自辽东时便忠心耿耿跟随自已,工作认真负责任劳任怨的吴亮,当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济州岛的行政规划,李啸考虑到全岛尚是荒僻,人口不足,便决定采取精兵简政的管理模式,即整座济州鸟上,只设一座济州城统管全岛,原有的朝鲜编制的大静县与旌义县撤消,再于济州城中设立诸如民政司、商业司、工业司、农牧司、安全司等各类行政部门。 同时,全岛共划为十个乡镇,每个乡镇分别设有民政分所进行管理。 然后,李啸任命了在本次海洋岛守卫战中,表现突出的靳统武,担任济州岛守卫将领,军职也提拔为总长,全权负责济州岛的安全守卫工作。 随后,李啸让靳统武从赤凤营中挑选了约500名军兵,作为骨干力量,再配上1000名辅兵,组成总共1500人的济州驻守军,乘船前往海洋岛,接替赤凤营留在济州岛的一哨军兵返回。 受到重用的靳统武,十分欣喜,他向李啸大声宣誓,定将济州岛守得固若金汤之后,便带着选出的军兵们,先行出发前往济州岛。 靳统武出发之后几天,吴亮在挑选齐了各类行政文官后,又带上数千名建筑工匠和大批的建筑物料,亦乘船前往济州岛。准备在组建行政机构之时,便按李啸的规划,立即开始扩建一座全新的济州城。 望着那些前往济州岛的船队,逶迤东去,李啸一脸欣然,心头满是感慨。 如果济州岛开发成功的话,李啸将拥有五座主城,即赤凤城,铁龙城,金汤城,彰化城,以及济州城。这些主城,有如一个个有机的部位,共同组成了李啸军的庞大身躯。 这些城池中,业已建成了多项李啸军的支柱产业,诸如钢铁、呢绒、生丝、绸缎、卷烟、盐业、矿业等等,每天都在为李啸产出巨额的商品与财富。 而且,若等到李啸据有的台湾土地,与济州全岛开发完毕的话,李啸会总共拥有340多万亩耕地,50多万亩桑田,1万八千多亩盐田,粮食供应将会极大丰富,足以支持李啸的下一步扩军计划。 不过,现在的李啸,暂时没有大肆扩军的打算。 毕竟,以上的规划,很多还在实施阶段,济州岛的开发才刚刚起步。而象台湾等地,更是还有台南台北两地分别为荷兰人与西班牙人占据,连全岛统一,都还尚未完成。 自已那些难心勃勃的计划,还是需要有时间来完成的。 在安排完毕济州岛开发的任务后,李啸交给了自已最信任与倚重的军前赞画陈子龙,一项独特的人才延揽工作。 那就是,去把那去年年底时,被首辅温体仁排挤回乡的兵部员外郎华允诚,招揽到自已手下。 去年夏天,李啸率军驻屯京师永定门瓮城时,兵部员外郎华允诚对李啸军的细排安排与照顾,让李啸对其印象颇佳,故现在的李啸,出于爱惜人才之意,愿意专门派出陈子龙,却把华允诚延请到自已帐下。 李啸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把明末时期一些此时尚无官职赋闲在家的有名人士,招揽到自已手下,让这些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声的杰出人才,特别是那些颇有名望的文人名士,不至于就此埋没,而是能为自已效力,发挥出更大的功效。 不管在哪个年代,精英人才,都是宝贵稀缺之物,若这些人物,只能寂寂无闻地老于山野,实在是一种莫大的浪费。 当然,这些有名人士,多为清高之辈,李啸未必能延请得动,但是,凡事尽人事听天命,有了这番真诚的邀请,李啸至少可以让自已不会后悔。 象这位前兵部员外郎华允诚,其实说起来,与明末清初那些大家相比,可能名声才学还算不上特别有名,但李啸这般热情延请,却是存了个千金买马骨的心思。 如果连一个不太出名的华允诚,这位李都督都能热情延请,那李啸相信,那些自命不凡的名士大家们,怕也会悄然心动吧。 况且,李啸还交待陈子龙,若还在江南一带还有其他有名望的赋闲人士,大可一并招揽过来,李啸一定会厚待这些前来投靠的名士。 陈子龙应诺而去,一脸欢喜之状。 华允诚家在苏州,离陈子龙老家松江府却是极近,陈子龙这次去延请华允诚,正好顺便回家探亲一趟。 安排完陈子龙去招揽人材后,只过了三天,从铁龙城中风尘仆仆赶来的火器总头赵杰,带给了李啸一个最让他欢喜与振奋的消息。 那就是,经过反复试验,用上好精钢制作,采用内模水冷技术,和多层嵌套技术的大口径重型龙击炮,终于定制成型了。 从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欧洲火炮的弹重一般区分是6、8、12、16、24、32、42磅。李啸为了让工匠与炮手更好掌握尺寸,将8磅以上的炮弹转换成明市制,即6、9、12、18、24、32斤等各种规格,使其更符合中国人的习惯。 这种结合了十九世纪罗德曼炮与克虏伯炮双方优点的龙击炮,研发的进度是一个逐层递进的过程。 赵杰与一众葡萄牙工匠,在反复试验后,先是在去年年底时,制出了能打6斤与8斤实心炮弹的小型龙击炮,然后,便是在今年二月初时,制出了能打12斤与18斤铁弹的中型龙击炮,而在现在的五月下旬,最让李啸为之渴盼的,可用于攻打坚城,能打24斤与32斤的重型龙击炮,终于研制成功了! 当李啸站到那门昂然耸立,黑洞洞的炮口有如巨兽张开的口吻,重量达2500斤,可打放32斤的重型龙击炮身前时,他一脸的笑容,有如天上的艳阳一般灿烂。 他看到,这门火炮,外表为后粗前细的多层嵌套形状,有如用大小竹节相套一般,外现呈现精制钢材独有的银亮色,但并不是特别的光滑。 其实并不是赵杰他们不能将炮身打磨光滑,而是这样的外形,可以增加炮管表面积,从而更有利于散热。 而炮管内部,却是钻镗得干干净净,极其的平整光滑,里外通直,且在炮管内部,按李啸当日的吩咐,细细地抹了一层菜油,以保养炮膛,防止生锈。另外,还在炮口处加装了一个密封炮盖,防止在平时或搬运过程中,进入沙尘与水气。 相比于李啸对火炮的细心与爱护,当时的明军炮兵与清军炮兵,却还完全没有这样保养武器的概念。 虽然平时他们直接拿大红缎子打结,给炮身覆以炮衣以示尊敬,但却很少清洗保养炮管,也没有密封炮口之类的措施,因此其火炮很容易受湿气侵蚀而生锈,进而影响其射程与精度,并且导致火炮寿命大幅降低。 而龙击炮除了设计上引领了时代潮流外,它也完整地继承了现在的红夷大炮的全部优点。 这种炮和红夷大炮一增,炮管长,那有如竹节状环环相套的管壁,是从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而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皆设有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另外还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从而大幅提高射击精度。 相比老式的红夷大炮,采用精钢铸制和新法铸造的龙击炮,有一个红夷大炮永远不会具备的优点,那就是重量轻省太多。 按赵杰等人的估算,这门能打放32斤重型铁弹的龙击炮,若按孙元化的铜胎铁芯炮制法来做的话,估计要达将近7000斤!(当然,能做出来的概率亦是极低。) 可以看出,在打放同样的炮弹之际,龙击炮比红夷大炮的重量,竟减轻了60%之多! 赵杰等人,在改进火炮的同时,亦对火炮使用的弹药量,进行了定装处理。 在旁边的一个大铁盒中,整齐地放着一包包放到铁盒里保存的火药,这些火药均已事先按所使的火炮规格进行了定量称取,从而大大方便了炮手在战场上实际使用。 定装火炮火药,是赵杰等人从鲁密铳定装火药中得来的灵感。这种事先测好份量,用油纸包裹,分别保存使用的定装火药,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高深的技术,但这点小小改进,却让炮手在操作时,更加简便安心。这种定装火炮弹药的方法,可完全杜绝了装药过多而导致炸膛的可怕情况。毕竟,如果在紧张的战斗环境下,让炮手还要去亲自测算份量再倒火药,压力极大的炮手,在操作过程中极易产生失误。 而且,哪怕不打仗,就是在平时训练炮手时,要让这些基本都是文盲的炮手,去了解不同型号火炮的火药配比,也是一个很大的麻烦,只会徒增炮手学习的畏难情绪。 而除了改进了定装火炮火药外,赵杰还与车马行的工匠们进行了合作,生产出了适合火炮搬运拉行的四轮炮车。 这种四轮炮车,虽然车身主体,亦是由厚重实木制成,但全身包铁皮,以增加火炮搬运时的耐磨度,且所有的轮子与承轴,皆是由用标准件组成的中碳钢制成,以便于在磨损时,可以及时更换。 有了这种炮车,一般只有400至500多斤重的轻型龙击炮,可由单马拉行,有1000斤至1600斤重的中型龙击炮,可由双马拉行,而最重的2000斤至2500斤重型龙击炮,则可由4匹大马同时拉动行走。 赵杰对火炮性能的介绍之后,又喜孜孜地对李啸说道,经过他们实际试验,一门普通的龙击炮,经测试,在打至3000多发时,炮膛才开始出现裂痕而淘汰更换。 3000发! 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 要知道,现在欧洲的铁炮,一般仅能打600发便会淘汰报废。而现在明清双方,所制作的火炮,不过仅能打放不到300发。(注:康熙20年时,清朝曾拿南怀仁监制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进行了大规模测试,动用240门炮于3个月实弹射击21,600发。《康熙实录》中记载,有几门大炮射击300~400发以后依然完好。也就是说,明清时代的火炮,寿命一般不超过300发。) 李啸心下暗想,这样的龙击炮制作出来,那么至少可以经历数十次战争,都不会被淘汰。这样坚固耐久的火炮,却是能更好地支持,李啸将来那跨越千里的长途远征。 听完了赵杰的介绍,接下来,李啸自然是要亲自测试火炮的射击性能了。 “拉至城外山崖之处,给本官试炮。” 李啸一脸喜色地昂然下令道具。 “在下遵令!”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铁模铸炮 “好了,就停放在这里,卸炮后,立刻开始置放炮架。” 在离城那那面陡峭的山崖,将近八百步(约1000米)的距离,赵杰喝令炮手停止推进这门重型龙击炮,把火炮从炮车卸下后,就地开放置放炮架。 据赵杰介绍,这个距离,是这门重型龙击炮的准确射程的最大距离,另外,其有效射程为1500步(约2000米)。 听赵杰介绍龙击炮的射程竟有这般远时,李啸一脸喜悦。 他知道,在明清时代,哪怕是威力最大的新式红夷大炮,准确射程基本在600米左右,至于有效射程,最高也只达到了1500米。 可见,李啸生产的龙击炮,远远地超越了这个时代。 沉重的实木包铁炮架放好后,这门重型龙击炮,被一众炮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扛上了炮架,再把这门重达2500斤的龙击炮好生固定稳妥。 “清膛准备!” 赵杰大喊完,这些炮手立刻打开炮口的密封盖,伸入干布将炮膛中的防护油抹净,再打开火门盖子,倒入一点引火之药,再将其余的定装火炮火药全部从炮口倒入,后用捅棍捣至半实,随后从炮口由两名炮手一齐发力,将那枚巨大的32斤铁弹塞入炮膛。 “调整炮位!” 赵杰这一声喊后,炮手们立刻使用铳规测距,调整炮耳,选择仰射角度,再仔细校准准星与照门,接着便打开火门盖子,插上火绳,做好了开炮的准备。 “预备,点火!” 一名炮手,立刻点燃了手中持着长条火绳,火绳冒出淡蓝色的火光,慢速地燃烧起来。 “放!” 听了赵杰的命令,炮手立刻将手中的火绳,点燃了眼前这门龙击炮火门上的火绳,只得滋滋一束光苗隐入火门之中。 “砰!” 几乎就在瞬间,龙击炮发出一声几乎可以震破耳膜的爆响,炮口飘起腥红的余焰,大团的呛鼻白烟立刻四处弥漫,一枚包黑的炮弹呼啸出膛,向着山崖上用石灰标记的地方凌厉出击。 远远地听到一声闷响,炮弹准确地山崖上那画了石灰的大圈,碎石飞溅,周围的炮手顿时一阵欢呼。 李啸从千里镜中看到,炮弹准确地击了1200米外的山崖上的画圈处,以击中部位为放射,整面青石山崖上,呈现出密如蛛网般的巨大裂痕,可见这枚32斤的炮弹,对山崖造成了多么大的打击。 “很好,复位炮架,继续打!” 赵杰随后接着下令,炮手们随后开始将因为后座力严重后退歪斜的龙击炮重新复位,用湿布清理炮膛,抹去药渣,再开始重新如先前步步骤装填。 这个年代,没有现代大炮所使用的炮架制退复进机。整个世界上,无论欧洲还是中国,所有火炮都是所谓的架退炮,也就是说,开炮时全炮受后座力后退,需要以人力将其复位。 这样的火炮有个巨大的缺点,那就是,在长时间炮战下,将会大幅消耗炮兵体力。有军事分析家认为,拿破仑之所在滑铁卢战败,固然有一系列的政治与军事原因,但其手下炮兵体力耗尽导致火炮无法完全复位,亦是重要原因之一。 实际上,在18世纪到19世纪工业革命时代晚期的时候,欧洲各国也曾出大力研究过各种制退复进系统,但是基本全部失败了。 失败的最主要原因,在于当时弹簧之类的刚性系统制造不易,同时很快就会弹性疲乏,更换与维修起来也很复杂。直到19世纪末,才发明使用不会弹性疲乏的液体或气压制动,进行压力制退复进的炮身复位装置,直至此时,这才使火炮复进系统真正实用化,出现了所谓的管退炮。 这个问题现在无法解决,毕竟,李啸军的机械工业水平,太过低阶原始,远远达不到能生产气动或液压装置的程度,所以,李啸也只能默认现实,还是让炮手们多出把力气吧。 对于这个问题,赵杰也曾向李啸提出过缓解的方案,这个缓解方法,还是当年的孙元化想出来的。那就是在选定的炮兵阵地上,让士兵用铲子挖土,在火炮后方堆出小土堆。则火炮发射时后座后退,就会经由斜坡滑到小土堆上,士兵再用力一推,火炮就会从斜坡滑下来,稍微校正调整就可以简单复位。 当然,这种解决的方法,太过简陋与敷衍,但在战场上,却还是相当实用的招数。 李啸同时注意到,自已手下的这些炮手,装填还不够熟练,配合也还有些生疏,虽有定装火药节约了大量的时间,但全套动作完成时,竟然耗时近5分钟。 而在当时世界上,操作水平最快的是英国海军,平均每2分钟,便可重新击发一次。李啸军手下的炮手,操作熟练程度,却还有待提高。 在接下来,李啸军又接连打放了八炮,便因炮膛过热,恐再继续打会导致炸膛,而停止了打放。 李啸看到,山崖上的画圈处,赫然现出一个大洞,巨大的裂缝从这个大洞的周围,呈圆形四处散布,大块的青石从山崖上崩塌下来,在山脚下滚落了一地。 能在这么远的距离,有这个打击效果,李啸十分满意。 试想一下,那些远不如山崖坚实的城墙,若在数十门这样的重型龙击炮那凌厉威猛的打击下,该会以怎样的速度迅速崩垮。 哼,等到这些重型火炮生产到了一定数量,自已就把它们带到台湾去,那么,无论是西班牙的圣多明哥城,还是荷兰的赤嵌城或热兰摭城,都将会在这样的火炮强力打击下,迅速灰飞烟灭。 从此之后,李啸军一直以来最为短板的攻打坚城,将再不会成为制约李啸的头痛问题。 除了打击力巨大外,赵杰制成的这门龙击炮,还有一个优点,更让李啸心喜。 那就是,龙击炮一次可以打放的炮弹数量。 据史书上记载,现在的明军与清军每门火炮平均只能打放四五次,便会炮膛过热,再无法使用,不然便会炸膛。 这种火炮因为多次打放而导致的炮膛过热的时候,并不能急急地灌水使其迅速冷却,因为炽热的炮管,在突遇到的冷水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立刻产生极为细小的裂隙,从而会在下一次打放中炮膛炸裂,故只能待其慢慢自然冷却,才能重新进行下一轮的打放。 而冷却的时间,一般最少需要半个多时辰,若是炎热的夏天,耗费一个半时辰的情况,亦是常见。 而李啸军的龙击炮,其火炮每次连续打放炮弹的数量,与现在的明军与清军火炮相比,几乎多了一倍,这得益于李啸采用精钢制炮,导热很快,同时略为粗糙的表面使其散热良好,这才使得龙击炮能有比明军与清军的火炮多了近一倍的打放时间。 “赵总头,若以现在的速度,每个月可铸这重型龙击炮多少门?” 心下极喜的李啸,也不多加掩饰,开门见山的直接向赵杰问道。 “禀都督,这般重型龙击炮,因其耗费钢材颇多,且制作泥模不易,以我军现在速度,每月只怕最多只能生产两门。”赵杰面有难色地回道。 听了赵杰的这番话,李啸不觉皱起了眉头。 李啸有三大营的兵力,皆要配备龙击炮,而火炮厂一个月才只能生产两门,这个速度确实慢了点。 不过,赵杰的话,却让李啸仿佛发现了什么突破口一般。 泥模铸炮? 如果换成铁模铸炮呢? 仿佛只在瞬间,这个念头便从李啸心头电光火石般地闪出。 李啸前世看过一些书中介绍过泥模制炮。这泥模铸炮,是中国传统的铸炮工艺,即用水和泥,制成模具,然后范金倾铸,层层笋合,最终制出炮身。 这种泥模,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必须烘得干透才行,否则外表虽干,里面湿润,一遇金属熔液,潮气自生,铸成的火炮就有蜂窝,打放时炮膛容易炸裂伤人。而烘干泥模却是一件耐心活计,需得自然阴干,不可使用急火薰烤,这样制成一个合格的泥模,往往要一个月之久,如果碰上雨雪阴寒天气,则须两三个月。况且一具泥模只能铸造一尊火炮,随即随弃,不能再用。 而铁模铸炮,在李啸印象中,是清人龚振鳞于鸦片战争期间发明,算是中国人在火炮制作技术方面,难得的领先世界的一次。因为这样的先进铸炮方法,在欧洲则要在30年后的1873年,才开始首先在英国使用这种技术。 鸦片战争时,浙江嘉兴县县丞龚振麟,被上司调到宁波军营,受命赶制火炮。因其事甚急,因此他发明出铁模铸炮法,以其快速生产火炮用以对抗英军。 具体方法为,首先以腊制造火炮,再几次翻砂作成铁模。铸炮时,先将铁模的每瓣内侧刷上两层浆液。第一层浆液是用细稻壳灰和细沙泥制成的;第二层浆液是用上等极细窑煤调水制成的。然后,两瓣相合,用铁箍箍紧、烘热,节节相续,最后浇铸金属熔液。待浇足熔液,冷却成型以后,即刻按模瓣次序剥去铁模,如剥掉笋壳一样,逐渐露出炮身。 至此,一门用铁模铸炮法制出的火炮,正式成型。 这种铁模铸炮法,与泥模铸炮相比,铁模铸炮的优越性在于:工艺简便易行,节省模具原料,不受气候条件限制,缩短制造周期,降低生产成本,没有湿气残留,尤其是解决了蜂窝(气泡)的难题,大大提高了火炮铸造质量,大幅降低铸炮废品率。 在龚振麟成功研发出铁模铸炮法后,他的同僚们称赞说:“其法至简,其用最便,一工收数百工之利,一炮省数十倍之资。且旋铸旋出,不延时日,无瑕无疵,自然光滑,事半功倍,利用无穷,辟众论之导轨,开千古之法门,其有裨于国家武备者,岂浅鲜哉!” 龚振麟自已,对自已费尽精力研发的铁模铸炮,亦是十分暗自得意。 他在《铸炮铁模图说》中,还专门总结了铁模铸炮的多个优点。其中讲到铁模的特点,便是一模多铸,成本低、工时少,减少表面清理,镟铣内膛的工作量,铸型不含水分,少生气孔,用后收藏,维修方便,如果战时紧迫,能很快投产以应急需。 只是可叹,龚振麟这样杰出的铸炮人才,却并不受腐败无能的晚清朝廷所赏识,这一领先世界的铸炮技术,也没能得到进一步的应用和提高,最终淹没于历史的进程之中,销声匿迹。 而龚振麟自已,亦于1861年,在台州知府任上,被造反的太平军一路追杀,最终被击毙于黄岩县。 现在,李啸将自已前世所了解到的铁模铸炮法,对赵杰等人简略说了一番。 之所在去年研制龙击炮时,李啸没有对火器工匠们提出这项铁模铸炮技术,那是因为,李啸认为,这种铁模铸炮技术的细节,诸如浆液成分配比,与铁模的翻砂制作方法,李啸也只是了解一个泛泛的概念,并不特别明白,所以无法仅凭语言指导,便能向工匠们详加说明。 而且,从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上半叶,整个世界还是通行泥模铸炮技术的。那么,对于这批来自登州火器营的工匠们,选择惯用的泥模铸炮,自是再正常不过之事,比凭空摸索只有一个空泛概念的铁模铸炮,要顺手得多。 而现在,用泥模铸造龙击炮的技术,已然成熟,李啸自然可以要求,已有相当多制炮经验的工匠们,把握自已提供的这个方向,去自行摸索铁模铸炮技术,找到各类生产的相关的技术参数。 一旦铁模铸炮研制成功,李啸将再不会受制于火炮的铸造速度,李啸征服东北亚与东南亚的进程,将会大大加快。 为了确保生产龙击炮与铁模铸炮研发二项的进度,皆不会耽搁,李啸下令,再拔给赵杰一千名工人,由他调配,务必在保证每月二门重型龙击炮的基础上,能早日研发出铁模铸炮出来。 同时,李啸心下暗暗计算了一下,如果能每月二门重型龙击炮的速度,如果自已于今年年底再去台湾的话,则还有五个月的时间,总共应可再生产出10门打放32斤铁弹的重型龙击炮,加上先前研发出来的轻中重三种型号龙击炮十多门,那么,有这20多门龙击炮,火器威力亦是相当可观了,虽然要消灭台南的荷兰人,可能还会比较困难,但解决掉台湾北部驻军数量较少的西班牙人,应该是胜算极大了。 接下来,在领了李啸一千两赏银后,迎着李啸热切的目光的火器总头赵杰,大声应命,保证尽快完成李啸的嘱托。随后与李啸道别,率众返回铁龙城的火炮厂而去。 赵杰刚离开了三天,前往京师送报捷信件的护卫队长李浩然,率领轻骑兵们,顺利返回了赤凤城。 他向李啸禀报,自已在顺利将奏捷信件,亲手送到到朝廷兵部尚书杨嗣昌手中后,才率部返回。 李啸心下十分高兴,对他大大奖慰了一番,便让他们下去休息。 只不过,现在书房中,一个人反复踱步的李啸,却在默然思考下面的事情。 朝廷接下来,该会对自已如何封赏呢? 而皇上又是否会同意,把那登州府城,交给自已来管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赤凤伯 崇祯十年农历五月二十六日。 京师。 五月下旬的乾清宫,宫外艳阳高照,宫中暑热袭人,一旁的两名小太监不停地打扇,端坐于龙椅上的崇祯,身上补缀了补丁的薄绸明黄龙袍,还是被汗水浸得点点******只不过,专注观看手中奏章的他,完全没有因为暑热而感觉烦躁。那年轻而憔悴的脸上,却越来越明显地浮现了惊喜与激动的神情。 而在御桌前,身着正二品大红色官服的兵部尚书杨嗣昌,同样一脸喜悦地伏跪于地。 身材微胖的杨嗣昌,更不耐热,在这热浪袭人的乾清宫内,脸上的汗珠点点渗出,背部也已洇湿了一大片。他不时偷眼去看崇祯的表情,见到崇祯脸上绽放的笑容,让杨嗣昌心下有如喝蜜一般。 很快,崇祯将手中的奏折扔在桌上,便大笑着对桌下伏跪的杨嗣昌说道:“杨爱卿,这大半年过去,今天你总算是给朕带来了个难得的好消息。速速平身,看坐!” “谢陛下。” 杨嗣昌脸上闪过一丝愧色,他站起身来,又向崇祯长揖一拜,这才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便斜签着身子,坐在小太监搬过来的一把直椅上。 “文弱,这左都督李啸上报的这份报捷奏章,简直是暑天中的一碗冰镇酸梅汤,让朕身心无比快慰啊。”崇祯一脸笑容灿烂,苍白憔悴的脸上,竟泛点红晕。 “禀陛下,李啸能取得这般功绩,除了其部作战得力外,亦是托陛下之洪福也。“杨嗣昌连忙恭维道。 崇祯哈哈大笑了几声,仰了仰身,背靠龙椅,一脸感慨地说道:“真没想到,在东江覆灭,朝鲜危亡之际,却是李啸出兵,拯救朝鲜,逼和清虏。李啸凭一已之力,立得这般大功,朕是心下着实嘉赏哪。” 杨嗣昌立刻附合道:“陛下所言甚是。想来我军曾先后派出山东总兵刘泽清,登莱总兵陈洪范,前往朝鲜救援,但这些兵马,皆惧清军之盛大攻势,畏怯不敢进,终至朝鲜局势一片糜烂。若无李啸出兵力挽危局,臣恐朝鲜只得向清虏投降,自此再不为我大明之属国矣。” 听了杨嗣昌的放语,崇祯脸上怒色涌起:“刘泽清陈洪范二人,畏敌不进,苟且偷生,朕当重惩之!” 杨嗣昌见皇帝发怒,忙压低声音道:“陛下,以臣之见,这二人虽庸碌无能,但毕竟所部兵马未受损失,国朝正是用人之际,还是容他们戴罪立功方好。” 崇祯沉吟了一番,才对杨嗣昌道:“也好,就由杨爱卿发落此二人,以为各处大明官军之效戒。” 杨嗣昌拱手道:“皇上圣明。” 崇祯点点头,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复向杨嗣昌问道:“文弱,现在依你看来,朕却需如何封赏李啸方好?” 听了崇祯这般向自已发问,杨嗣昌心下亦是十分感慨。 自当日清军发动突袭,灭了东江镇,随后又急攻朝鲜,几乎将朝鲜灭国之际,兵部尚书杨嗣昌心头,可谓无比灰暗。 自已这个兵部尚书,才当了大半年,与国内的流寇尚是战成一片焦灼,获胜之日远不知何时。却没想到,东江镇与朝鲜,又发生了这般可怕大事,简直是让自已遭受了一记迎头重击。 故杨嗣昌在得知朝鲜极度危险的消息后,立刻派出山东总兵刘泽清与登莱总兵陈洪范率兵紧急入援朝鲜,却没想到,这二人皆是畏鞑如虎,逡巡不前。在接到兵部的命令,皆是推三阻四,不是说粮饷尚未齐备,便是说水师尚在整修,总之就是想尽办法不肯出兵。 杨嗣昌对这二人这般消极怠命,心下极其痛恨,但虑其在地方与军队中上多有根节,一时难动,且自已上任不久,威信未立,却也不便立刻对这些手握兵马的军头加以撤职拿办。 虽然,现在皇上对自已尚是信任,不可能会因此解除自已职务。但自已一上任,就丢失了东江镇,导致东江镇总兵沈世奎殒命皮岛,若其后又让朝鲜向清朝称臣,脱离大明属国的话,崇祯皇帝定会对自已这个兵部尚书,有无可言说的失望。 让杨嗣昌没想到的是,却是那素无交情的赤凤卫的左都督李啸,成为挽救自已威信的救命稻草。 此人出兵朝鲜,先后击败了清军水陆两师,救下了江华岛的朝鲜皇族,才最终逼和清人,挽救了危险至极的朝鲜局势。 这个李啸,立下这番奇功,简直是给杨嗣昌雪中送炭一般。 而且,此人先前亦曾劝崇祯与清虏议和,也与自已外和清虏、内灭流寇之计不谋而合,看来这个李啸,非但英勇善战,其谋略思路,倒亦是与自已志同道合呢。 那么,对于这样与自已理念相符的优秀将领,自已自然要重重提拔此人,让这个李啸在对自已深深感激之余,能为自已忠诚效力。 甚至在将来,还可以从李啸手中调发兵力,前往山陕、湖广等地清剿流寇,从而让自已那“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灭流寇的计划,能更好地顺利实施。 想到这里,杨嗣昌心下计定,便站起身来,向崇祯长叩一揖道:“陛下,那李啸全凭一已之力,扶救朝鲜,逼和清廷,乃是不世之殊功也。以微臣之见,陛下当对其大加封赏,以慰其心,以励其志,使李啸在感激皇恩浩荡之余,能更好为国效力,方为好事啊。” “嗯,文弱所言,甚合朕心。”崇祯笑着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来回走动了几步后,脸上一片思虑之色,他嘴中喃喃言道:“李啸驻军山东赤凤卫,朕就以地名封爵,加封李啸为赤凤伯吧。“ 听皇帝愿把李啸提为超品的伯爵,杨嗣昌心下一声轻叹,随即暗喜,便连声赞道:“陛下如此厚封其爵,实是手笔宏大。想那李啸如此年轻,却得与当年的李成梁一般,得封伯爵之位,可谓已是我大明官军将领之翘楚。我料那李啸,定会对陛下感激不已,愈发忠诚效力矣。” 杨嗣昌的话,让崇祯皇帝十分受用。 崇祯想了想,轻咳了两声,复对杨嗣昌问道:“那李啸在奏章中说,想让朕将那登州府城交给他来治理,以让他建造船厂营构水师,朕尚是犹豫,却不知杨爱卿意下如何?” 杨嗣昌略一沉吟,便道:“陛下,以臣之所见,将这登州府城,给李啸便是!” “哦,爱卿何出此言?” “陛下,恕臣直言,现在的登州城,离孔贼叛乱虽已过了四年多,但一直未得修葺,尚是残破不堪。这般城池,人民稀少,税赋难收,不若就给李啸,让他建造船厂,营建水师,却是好事一件啊。” 杨嗣昌顿了顿,又道:“陛下,现在东江镇已然覆灭,各东江岛屿,尽落于清虏之手,如此一来,没有了东江镇之屏障,我山东北直隶等地,已完全暴露于清军兵锋之下,故急需组建强大水师,以对抗清军可能之南下。而现在李啸愿意自行出资组建水师,来对抗北面之清虏,对我大明来说,岂非难得好事?” 杨嗣昌的话语,说得崇祯皇帝连连点头。 杨嗣昌最后说道:“陛下,以臣看来,现在朝廷钱粮极缺,若能这登州城代替金银财宝赏给李啸,却还可为朝廷省了一大笔赏银呢。再者,可把这登州城,当成封赏流爵的另外赏赐,将来李啸去世除爵之后,这登州城,朝廷再与爵位一起收回,亦是不迟。“ 崇祯轻叹了一声,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杨嗣昌以为皇帝不肯,正欲相劝,忽见得来回踱步的皇帝猛地站住,脸上满是昂扬之色,他朗声道:“李啸一心为国效忠,战绩彪炳,功勋卓著,朕安可委屈这般忠臣良将!赐什么流爵,朕要给他封世袭之名爵!并且,朕不单要把登州城赐给他,还要把整个登州府,亦交给李啸来管理!登州各地原有官员,皆调任他处,至于那庸碌无能又畏敌退缩的登莱总兵陈洪范,便降职当个莱州总兵吧。” 听了崇祯这般大手笔,杨嗣昌不觉亦是大吃了一惊。 好家伙,把登州城给李啸也就罢了,就还要把那包括了宁海州、蓬莱县、福山县、栖霞县、莱阳县和文登县等六处县城,以及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这四处主要卫所的登州府,交给李啸这样一个武将来管理,这般违反祖制的做法,实实有些骇人。 “皇上,这。。。。。。” 见到年轻的皇帝这般有如心血来潮的举动,杨嗣昌心下忽觉滋味怪异。 自已虽然希望皇帝对李啸大加封赏,但皇帝这般激进且不合制度的做法,实在太过出乎他之所料了。 “文弱,你莫再劝,朕自有主张。” 崇祯摆手阻止了杨嗣昌的劝说,他一脸激动地说道:“想来自朕登极以来,国中局势日渐糜烂,刀兵不息,干戈不止,百姓流离,生灵涂炭,时局日臻艰危,实令朕为之扼腕矣!而最让朕为之痛心的,便是我大明官军之屡战屡败,丢城失地,以致鞑虏猖獗,流寇狂逞,而我大明却是国势日颓,重疔难治。如是种种,足让朕食不甘味寝不安席矣!难道我大明至此,竟无一人可拯危局么?朕每念及此,无不心如刀割啊!” 崇祯说到这里,眼中竟有泪珠在悄然闪动。 “陛下。。。。。。” “而这李啸,自崇祯六年以来,朕亲眼见他从一个小小百户起步,凭借自身努力与军功,一路擢拔为千户、指挥同知、指挥使、总兵、直到正一品武官左都督。可以说,这个无依无恃的李啸,到现在竟能晋爵封伯,完全是凭一已之力,一人之功,实实非易!而这般一路奋发从底层起步的优秀虎将,实是天赐我大明之重礼也!李啸既能忠心为国,朕当然要愈发重用于他,更要树其为全体大明官军之榜样!若能以李啸之例,来激励我大明将士奋发有为,为国建功,剿灭流贼,驱逐鞑虏,那将整个登州府,交给李啸经营管理,又有何妨呢?” “皇上用心良苦,倒是微臣多虑了。“杨嗣昌挤出笑容道。 崇祯凝视着杨嗣昌有些不安的眼神,继续说道:“去年,李啸入援京师之际,朕曾召他到御花园,询其治国之策。李啸对朕说过,要对江南一带富户,加征商税,以实国库。朕念此举意义重大,未可轻施,且朝中诸臣反对者众多,故未加同意。但李啸此条建议,朕却一直放在心上,未曾忘怀。故朕将登州府交于李啸管理,亦是想看看李啸能否先在这登州府中,将他对富户征收商税之举加以实施。若李啸能顺利实施此策,朕将来在江南一带行此计策,便可有了借鉴与参照了。” 听了皇帝那充满希冀的话语,杨嗣昌心下却在苦笑。 皇帝还是年轻,对事情考虑太过理想化啊。 想来登州之地,饱受兵灾,一片残破,能有几多富户,能征几两税银。以这般贫瘠之地,去与江南膏腴之所相比,本身就不太妥当。 况且,朝中多名位高权重之臣,皆是江南一带人士,这些人多数置有产业在家乡,又如何会坐视皇帝从自已头上征取税赋,必定想尽办法来反对与对抗了。只怕到时,崇祯皇帝狐狸没打着,却惹了一身臊啊。 只不过,现在皇帝正在兴头上,杨嗣昌却也不好给他沷冷水,而是只得顺着皇帝说道:“皇上此举,当可试行。以臣之见,让李啸治理登州后,需得让他每年按州县之额交纳税赋,以励其好生治理地方。若万一因李啸治绩不彰,成效不显,还请皇上收回登州府,重新安排官员接任。” 崇祯点点头:“文弱所言甚是。朕也知道,李啸武将出身,目下不过单县与赤凤卫两地,治理经验尚是不足,若其真将登州府治理不好,朕也不怪罪他,再行收回便是。” 崇祯顿了顿,脸上却突然露出微笑,他缓缓道:“文弱,以朕看来,你还是莫要小瞧了这李啸才是,兴许,李啸能比那些文官更强,将那登州府治理得更加兴旺,亦说不定呢。” 杨嗣昌脸上挤出笑容:“若李啸真有此治绩,那微臣就先为皇上一大贺了。” 崇祯大笑了数声,便大喝道:“值事太监何在?” “奴婢在此。请皇爷吩咐。” 崇祯扫了杨嗣晶和肃立一旁的阁内值事太监一眼,大声说道:“传朕旨意,山东赤凤左都督李啸,驰驱王事,忠勇可嘉,奏捷友邦,退虏有功,朕心甚悦。乃效皇祖有功必赏之遗命,立擢李啸为登州府团练总兵官,并全权管理登州府州县与卫所,其地军民两处,皆受其治理。赐其爵为赤凤伯,给诰券,赐铁券,食禄一千石,挂‘征虏将军’印。其部立功人等,兵部核验后,着有司从优叙议,按功论赏。钦此。”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蟒袍玉带 第二百六十七章蟒袍玉带兵部核验李啸军斩获的首级后,仅过了八天,朝廷升赏的圣旨便正式下达了。 本来,李啸晋爵封伯,是需要亲自前往京城面见皇帝,当面接受赏赐的。但崇祯考虑到李啸刚刚从朝鲜归国不久,出于关爱臣下之心,不愿让他徒为奔波,而是直接派了宣旨太监,前往山东赤凤颁布圣旨。 当宣旨太监带着圣旨,一脸喜色地来到赤凤卫之际,李啸刚刚安排了新招揽的流民,作为第一批拓殖的移民,前往济州岛,定居开发。 出乎李啸所料,许秀清等人,竟总共从河南、北直隶、以及山东当地,招收了10万五千余名流民,一次性就达到了李啸准备派人济州岛定居的流民人数的一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以李啸军现在雄厚的经济实力,安排这10万移民不算什么大事。在给这些移民们,每户分发了必要的衣物粮食后,李啸便令水师带他们前往济州岛。 当然,这批移民到了济州岛后的具体工作,则由早先上岛的济州拓殖团长吴亮再行安排。李啸只对吴亮提出了一点要求,那就是,尽快开拓荒地,优先保证粮食生产。 这天上午,李啸刚率领众官员从龙口港返回之际,便有军兵紧急来报,说朝廷派了宣旨太监,已于今日到达了赤凤卫。 听到这条消息,李啸急急率领主要将领和重要官员,洒扫街道,备齐香案,一并于赤凤城官厅院中,跪地迎接。 辰时初刻,前来宣旨的太监率众到达赤凤城,随及有赤凤卫官员,接引入内城的官厅中。宣旨太监一入官厅,李啸瞥眼看到,此人是一个风尘仆仆,神色深沉的中年太监,头戴嵌金抖翅三山帽,身着簇锦腾蟒紫袍常服,身后簇拥着大群的小太监,锦衣卫,京营护卫兵士等人,在领路军兵的带领下,仪态从容地迈着方步进入官厅院中。 与李啸前几年在宣府镇见过的那阴暗猥琐的监军太监王坤不同,这个同样身着紫袍蟒服品级颇高的宣旨太监,看起来却是气质方正,目光平和,颇有几分长者气概。 这中年太监走入院中,随意了环视了了一下,见院中已打扫得清净整洁,一张釉了清漆的雪梨花木的长桌上,已摆了香台和鲜花,香烟袅袅中,那赤凤卫主官李啸,已身着正一品武官服,率着各着官服的官员与将领们,默侍案后,而在两侧一众护卫军兵,刀枪耀目地肃然挺立。见到李啸的迎旨安排这般妥贴恭敬,宣旨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 “山东赤凤左都督李啸接旨。” 中年太监展开圣旨,一声高锐的长喝。 李啸前行数步,刷地一摆衣襟,跪地拱手,沉声道:“臣,李啸接旨。” 手展明黄色的绢布圣旨的中年主监,却并不急于朗读圣旨,而是先将李啸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隐现笑容,才开始大声朗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山东赤凤左都督李啸,驰驱王事,忠勇可嘉,奏捷友邦,扬威异域,救朝鲜于千钧之刻,退鞑虏于竟功之时,这般奇功,彪炳殊卓,朕闻奏报,不胜欣然之至矣。李啸忠直大义,为王先驱,扶危戡乱,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此等大功,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为宠命乎?朕当效皇祖有功必赏之遗命,兹特封李啸为赤凤伯,给诰券,赐铁券,食禄一千石,挂‘征虏将军’印,世代袭爵,万世不替。其部立功人等,兵部核验后,着有司从优叙议,按功论赏。另擢李啸为登州府团练总兵官,登州各州县卫所,俱受其辖,其地军民百姓,皆受其治。望李啸戒骄毋矜,另加丕绩,治理地方,抚育百姓,克尽职守,戮力中兴。钦哉!。。。。。” 中年太监念完这段长长的圣旨,说得口干舌燥的他,下意识地吞了几口唾沫。 李啸跪在地上听其宣读,仅管分在脸上努力保持平静之色,却是越听越是心头震撼。 皇帝的赏赐之厚,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挂“征虏将军”印这个倒还不算什么,因为在明末之时,其本上重要位置的总兵,都可获得挂机将军之衔。如祖大寿在锦州,就敕封前锋将军,挂前锋将军印。再如前山海关总兵满桂,就曾挂征虏将军印,以及在后来真实历史中,敕封的平贼将军并授印的湖北总兵官的左良玉。此外,得到敕封将军号授印的有不少,象秦良玉曾得到敕封镇东将军并授印,其子马祥麟敕封骠骑将军并授印。 一众挂印将军之中,唯有马祥麟是以副总兵之职,挂衔为骠骑将军印的。 当然,他身份有些特殊,一来他是土司,朝廷赏其将军印多有拉拢之意。二来秦马两家,三朝以来对朝廷忠心耿耿,屡屡发兵勤王讨逆,为王先驱,这个敕封的骠骑将军,有很大原因是朝廷出于对他家族的嘉赏。 只是,皇帝要给自已加封为世袭的伯爵,这可不得了。话说从周代时,中国就有公、侯、伯、子、男、五爵制,而后世的西方贵族等阶制度,其实不过是按古代中国爵位名称翻译过来罢了。当然,因为近现代史中,西方的文明与科技十分强盛,远超满清治下的中华,所以世人反而西方爵位制度更为了解,有不明其故者,甚至以为爵位制度是从西方演变到中国的,是为大谬也。 这五等爵位,时历千年,基本没有变动,只不过到了明朝时,朱元璋嫌五等爵位太过麻烦,于洪武三年,定封爵之制,分公、侯、伯三等,罢子、男不置。 有明一代,受公、侯、伯爵者除功臣、外戚外,还有宦官子弟与少数民族首领。 受封而领铁券者,为世袭封爵,否则为流爵。袭封则还看其是否有诰券(诰券又称丹书,这便是丹书铁券的由来)核定世流降除之等。爵位世袭,或世代同袭此爵,或降等以袭,如封侯而世袭伯。 只不过,朱元璋担心封爵太滥,故强行并规定,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封号非特旨不得予,故而,在明朝,连流爵都相当难得,更不要说还给诰券铁券之类的世袭爵位了。 要知道,原宁远伯李成梁,在东北与蒙古人打生打死一辈子,才换来这个伯爵之位,并且还是流爵,其子李如松并不能继承。李如松最终能封为宁远伯,还是因为万历二十六年时,时年五十岁的李如松,在与蒙古部落的交战中阵亡后,朝廷为了表其援救朝鲜与打击蒙古人的功绩,才追赠少保、赐爵宁远伯。 当然,到了南明之时,由于皇帝手下无兵无势,为了拉拢各地军头,才开始滥封爵位,导致朝廷那原本十分贵重的名爵,成为大街上的地摊货。 现在崇祯皇帝给了这般年轻的李啸,那世袭的伯爵之位,堪称十分难得的荣耀。 只不过,在李啸心下,真正最让他为之震撼的,还是朝廷擢升自已为登州府总兵官之职。 如果,朝廷只是擢自己为登州府的团练总兵官倒不算什么,此时大明各镇总兵众多,各地已渐成滥觞之势,象李啸自已,从前便曾是赤凤总兵。 让李啸完全没想到的是,崇祯竟会这般信任自已,给自已封的这个总兵官,竟然是大大违背祖制,给了自已军权与治权一把抓的管理模式。 这种模式,说好听点,算是个实权节度使,说难听点,无异是一个藩镇般的存在。 其实,对现在的李啸来说,崇祯将登州府交给他管理,他心头并没有多大的喜悦。因为现在已有台湾与济州的他,已不象前几年那般对土地极度渴望。 现在的他,除了只想获得那登州城以建造船厂与驻守水师外,对于获得土地贫瘠的登州府各州县卫所,兴趣并不大。 当然,皇帝能把登州府交给自已治理,却也是难得的好事。能得到更多的土地与百姓,李啸自是笑纳。 李啸心头,迅速地开始思量起来。 这崇祯皇帝,这般安排自已,却是究竟作何打算? “李啸,还不快领旨谢恩。”中年太监一声低喝,让沉思中的李啸回过神来。 “臣,领旨谢恩,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啸脸上绽出微笑,从宣旨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随后,李啸复从太监手中,接过皇帝赐给他的蟒袍玉带以及伯爵腰牌。 那蟒服上有前胸后背皆有四爪团龙,下为江牙海水,与皇帝所穿龙衮服极为相似,所不同者,只不过所绣之龙,比龙袍上的五爪金龙少一爪而已。 能获蟒服,可谓极大荣宠,象在正史中,兵部尚书杨嗣昌、以及后来的首辅薛国观等人,便曾获过蟒服赏赐,皇帝此举,代表李啸在其心中地位,己经与兵部尚书杨嗣昌等人同等分量,可谓相当看重。 而李啸收到的伯爵腰牌,为象牙精玉所制,为最高等的仁字号,雕刻精美,造型流畅,上面有舞龙蟠云之饰,上下皆有圆窍,穿有玉色丝绦,以利系挂。这种仁字号的腰牌,向为公、侯、伯等超品之爵者,专门佩戴。 手捧蟒袍玉带和伯爵腰牌的李啸,心下感慨万千。 他忽然想起,自已当年前往广宁中屯所投军之时,得到的那块杉木所制的腰牌,与这仁字号象牙玉牌相比,何且粗陋低微。当日落魄投军的自已,可曾想过,自已有一天,会成为大明的赤凤伯么。。。。。。 李啸刚将这些赏赐交于手下,那宣旨太监便笑着对李啸说道:“赤凤伯,咱家恭喜了,赤凤伯这般年轻,却身居这般高位,又得皇上这般器重,实是人中英杰也。要知道,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元帅,总统兵马,下辖漕纲,乃是国家倚柱般的存在啊。” 李啸笑道:“李某何德何能,能让皇上这般信重,心下着实惶愧之甚也。却不知这位公公,尊姓大名?” 宣旨太监笑道:“咱家王承恩是也,得皇上派遣,特来赤凤卫宣旨。” “哦,原来是王公公。” 听了王承恩自报家门,李啸陡觉心头一阵刺痛。 他脑海中,迅速地浮现了王承恩的历史生平。 王承恩,是河北省邢台市白岸乡人氏,原属太监曹化淳名下,在崇祯后期,因其用心办事,为崇祯忠诚效命,故深得崇祯信任,最终顺利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晨,在李自成打进北京城之际,众叛亲离的崇祯皇帝,在太监王承恩的陪伴下,登上煤山,吊死在山腰寿皇亭附近的歪脖老槐树上。随后,忠诚的太监王承恩,向崇祯皇帝的尸首大哭而拜三次后,也自行吊死于旁边的海棠树上。 而眼前,这个历史上陪同崇祯吊死的太监王承恩,正微笑着站在自已面前,让李啸恍忽中有种混淆历史的错觉。 不过,李啸很快从历史的遐思中回过神来,遂笑着向王承恩说道:“公公远来宣旨,路上辛苦,李某另有程仪相赠,略表心意,还望公公勿要推辞。” 王承恩脸上的笑容,顿是愈发灿烂:“赤凤伯一片心意,咱家若是不领,是为却之不恭了。” 李啸大笑起来,随即命人送上雪花纹银500两,让王承恩收下。 王承恩大笑收下后,李啸对其随从,也按品阶各有差赏,故众人无不喜悦。 随后,李啸安排盛宴,款待王承恩一行人。席间,李啸与王承恩,谈笑晏晏,言语投契,两人之间,却是感情愈见亲近。 宴毕,王承恩因还要去登州宣谕那道将登莱总兵陈洪范贬为莱州总兵的圣旨,故婉拒了李啸的留住之请,带着一众随从,与李啸告辞而去。 李啸恭送王承恩等人离开赤凤城后,便在田威等将领劝唆下,换上了蟒袍玉带,和彰显伯爵身份的仁字号象牙腰牌,同时头戴铰金束发冠,足蹬厚底朝靴,愈发显得贵气雍容,英武非凡。 一众将领与军兵,见到站在高台上向的赤凤伯李啸,竟有种令人敬服的君临天下的气度,无不大声喝彩,齐声欢呼。 他们的声音,有如滚滚春雷,扫过整个赤凤城。 “赤凤伯,万胜!” “征虏将军,万胜!” 。。。。。。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登州规划 李啸晋封为赤凤伯,以及统管整个登州府的总兵官后,雄心勃勃的李啸,立即开始了自已的治理计划。 登州府原有管辖登州城,宁海州、蓬莱县、黄县、福山县、栖霞县、招远县、莱阳县和文登县之地,共一座府城和八个州县,其中,黄县与招远县早已并入了赤凤卫,因此李啸只接收了剩下的六座州县。 十天后,原有府城州县的官员,皆已交接外调完毕,而李啸则按赤凤卫的治理模式,给每个县城皆派驻了诸如民政司、商业司、工业司、农牧司、安全司等部门,对整个登州府,实行了全新的治理方式。 而每个州县下面的乡镇,也与赤凤卫一样,设立民政分所,对各个乡镇下面的自然村寨,则设村长里长等半官方职位,从而实现对县城基层政治的全面掌控,完全取代了原有的皇权不下乡和乡绅自治制度。 同时,李啸决定,把自已的总兵官府以一系列的官府衙门,从赤凤城内迁出,搬往登州城。 整个赤凤营,则等登州城内的军营建好后,亦从赤凤城搬出,驻扎在登州城内。 李啸这样做,是有经过仔细考虑的。 这种做法,可以对赤凤城实现真的政商分离,不象现在这样,军营与市场相混杂于一城,这样不伦不类的方式,从而让赤凤城成为一座单纯性的工商业城市,并且成为李啸军的经济与文化中心。而李啸军的整个政治与军事运作与管理体系,则转入登州城中,让登州城成为李啸军的政治与军事中心。 整个政府部门搬至登州之后,李啸下令,将登州城原来的各司,全部升级为部,并统管山东、台湾、济州等地的下属司所。 这样一来,诸如民政部、商业部、工业部、农牧部、安全部等统管李啸下辖各地司所的系列部门,纷纷成立。 而在各部门安顿下来后,李啸下令,立刻重新翻建这座已然残破不堪的登州城,将整个登州陆城,扩建成周长二十里的宏伟巨城。 对于登州城的城墙,李啸决定,与赤凤城一样,设计成马面宽6米,城高达15米的巨型城墙,内里夯土为内墙,外包青砖的样式,以确保结实耐用。 同时,李啸规定,整个登州城,共设东南西北四处城门,都不惜成本,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且除了通往北面水地的北门外,皆在城门之外修建瓮城。 而城墙之上,诸如雉堞,女墙,角楼、堡楼、羊马墙,炮台,射孔等防御措施,统统按制修建,以保证城墙的防御能力。 整个登州城,在东、南、西、三面城墙外,皆挖有护城濠,因为整个登州城呈现南高北低之势,正好利用登州城东面的黄水河和南面的平畅河,从中引入河水,灌入护地壕中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同时在登州正中位置,李啸下令修建一座周长2里的内城,城墙规模与外城一样,亦同样建设有各类防御措施,然后在内城中,修建包括自已府宅在内的各类官署、以及银库等重要机构。 一旦内城建好,李啸及下面的政府部门,皆搬入其中。 而在登州陆城外城中,李啸的初步规划是,里面也与赤凤城一样,规划四条中央大道,把整个城池规划为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个大区。 其中东北区与西北区为水师所用,其中西北区设为水师营地,东北区则全部用于建造大型船厂与船只修理厂。 而西南区与东南区,则设为赤凤营军兵所用,西南区修建各类诸如修建营房,马厩,校场,武库等军营建筑,而整个东南区,设立贮备武器库、盔甲库、火药库及巨型粮仓,以便若万一有敌军围城的话,可以长期应战。 而整个登州水城,李啸亦加以大面积的扩建深挖工作,除了让现有的水师船只均可驻扎外,还进一步拓展了整个水城的范围,真正实现李啸所要求的,能停泊上百艘数千料大型船只的计划。 最后,李啸任命自已的老兄弟,一直在赤凤城中担任后勤管理的陈猴子,为登州城总管。让这个虽然身材瘦小,且落有残疾的原辽东广宁中屯所哨骑队的兄弟,能更好地发挥自已做事精细,考虑周全的特长。 陈猴子见李啸这般提携哨骑队的老兄弟们,心里感激莫名,立刻向李啸连声表示,定会将这登州城全面管理好,不负李啸之所托。 李啸命令既下,便有无数的青石、水泥、砖头、石灰等建筑物料,从赤凤卫中车水马龙地调配过来,还有多达数万人的建设队伍来到登州城处,在陈猴子的统一指挥下,建筑大军立刻开始在登州城附近大兴土木,整个登州城一片尘烟滚滚,建筑工人们有如成群的工蚁一般,来回忙碌不休,登州地界,成了一个无比繁忙的大工地。 由于人力及物资供应充足,李啸预计,这座彻底翻新扩建的登州城,应可在四个月内建成,在深秋之际,应可完全完全交付使用了。 有了这座被李啸改设为军事重镇的登州城,李啸暗想,哪怕清军入关时,全部向自已这登州城攻来,却也不足为惧了。 在半个月后,由许秀清带人统计的登州府各地资料,也基本统计出来了。 除了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这登州的主要四大卫所,没有统计土地与人口外,包括登州城在内的,一府六州县,总共有耕地140万亩,其中上田20万亩,中田58万亩,余者皆为下田。另据统计,共有人口26万人。 这个统计数字,低得让李啸有些难于置信。 这样算起来,平均每个县只有20多万亩耕地,人口仅有3万余人。 这些人口,也并不是平均分布,象南边的海阳,文登等县,人口要多些,每县大概有5万有余百姓,而处于当日登州城战乱地区的福山县,栖霞县等地,每个县中人口竟仅有1万余人。 李啸心下暗叹,除了登州本身土地贫瘠,难以供养太多人口外,亦可以想见,当日孔有德的叛乱,对登州之地破坏得有多么严重,这抛荒的土地与损失的人口,实在大大超乎了李啸的想象。 接下来,许秀清继续向李啸汇报,除了四个卫所外,已调查出,可开拓为耕种粮食的荒地,约为120万亩,只不过,因为登州地区多为贫瘠山地,这些将来可新开垦的田土,以中下品质居多。 即便如此,每个县也不过仅有30多万亩耕地,且多为中下田土。对比江南地区那些动不动就有一两百万亩土地的膏腴州县,李啸治下的登州府土地,倒似有如鸡肋一般。 另外,据许秀清禀报,在登州地区,还有可开辟为桑田的沙渍地,半干旱土地及轻度盐碱地约70万亩。 而除此之外,因为登州三面沿海,滩涂面积倒是极多,许秀清等人估算,最少有12万亩沿海滩涂,可以开辟成新的盐田。 在许秀清的报告基础上,李啸可以算出,120万亩可改为粮田的荒地,以每户20亩,每家约4口人计算,大概可以安置24万名百姓。而70万亩桑田能开发出来的话,以每户30亩桑田来计算的话,又可安顿9万余名百姓。 而12万亩的盐田,因其散落登州沿海各地,难于一并管理与开发,李啸打算,等粮田与桑田开发完毕后,再来开发盐田,以便按部就班地完成整个规划布局。 于是李啸给许秀清下令,让他再度前往河南、北直隶、南直隶、以及山东当地,招揽流民,前来登州各州县开发土地,安家定居,并且,李啸要求,这次务必一步到位,至少招收30万以上流民过来,以尽快实现登州的全面开发。 听了李啸的新的命令,许秀清笑了起来,他朗声道:“大人,现在我军常常在外招揽流民,早已名声在外。象我等前往河南等地之时,在每个州县街巷处,才打出招收之消息,便有大批流民闻风过来投奔,倒是免了我等许多找寻之功夫呢。” 李啸亦笑道:“国家以人民为根本,那些流民既视我军为求生之依靠,我等又岂能负于这些同胞百姓。听说,因我军连连去河南北直隶等地招揽流民,当地的流民数量已是大减,可是属实?” 许秀清忙道:“正是如此,现在临近我山东的外省州县,流民数量已是极少,我等需前往河南与北直隶内地,方可多招些人。毕竟流民穿州过县,往来不定,时有错过亦是平常。学生在想,象我军这样,动不动就是数十万的招揽流民百姓,这河南与北直隶等地,怕还是不够呢。” 听了许秀清的话,李啸大笑起来,一时陷入沉吟。 其实,他知道,自已所招揽的流民数量,在整个明末历史中,实为微不足道。 据历史学家考究,整个明末,中国有人口一亿三千万,最保守的估计也是近亿。 而在顺治七年时,除去西南等地,全国人口仅剩1400万,竟然损失了多达8000万的人口,实是骇人听闻。 要知道,战火波及全球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总共的人口损失才不过5000万。 据统计,整个明末混乱的五十多年内,至少有四千多万的流民,死于战火与饥馑之中,而到现在为止,李啸总共招揽的流民和俘获的流寇家属加起来,才不过60多万人,就算再招上这30万人,也才不过近百万人,相比庞大的流民数量来说,李啸的流民招揽与安置工作,规模还是太小。 李啸心下暗想,现在河南与北直隶等地,因为流寇的主要活动地区在山陕及湖广,现在还算安宁,流民数量较少亦是正常。 如果自已真的要招揽大批的流民的话,可能去湖广与山陕等地,会更快捷一些。 也许,自已将来,可以直接派兵前往山陕与湖广,更大数量地招揽流民过来。。。。。。 李啸正在沉思之际,这时,许秀清忽然向李啸提了个新的建议。 “李大人,我军现在山东、台湾、济州等地粮田数量,其实已经足够供应我军全部人口,尚是绰绰有余并可供外销了,以学生看来,不如将登州那些下等品质的田土,改种成棉花,以实行我军布匹生产能自给自足,不再受制于人,岂不甚好?” 许秀清的这条建议,让李啸双眼一亮。对啊,现在粮食供应已然足够,为什么不能让那些下等田土改成棉田呢? 李啸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了明朝真实历史上,棉花的生产与销售之事。 目前在明朝,种植的棉花是中国传统种植的短绒棉,这种棉花,耐干旱,耐盐碱,通常不夺占水田。可谓是除了改成桑田外,利用下等田土的最佳方式。 而在明朝,至于平均皮棉亩产,则是0.5担,价格是每担3.6两,或每斤0.03两。也就是说种棉花的话20亩可以卖36两,在目前的情况下,纯收入往往比种粮还高些。当然,因为布匹是日常必须品,而不是奢侈品,其利润率没有种桑纺绸那么高。 至于棉布,大约2斤半的棉可以织成一匹宽4尺长7丈的棉布,重约20两,传统织机要用3斤棉才能织成1匹布,损耗率达到60%。现在山东等地,最为普通未染色的棉布,批发价约为3钱银子。 在明朝晚期,中国便棉布开始畅销海外,由于价廉物美而在世界市场上所向披靡。16世纪的万历年间中国棉布便开始远销南洋群岛,17世纪初的天启与崇祯朝,被称为cangas的中国棉布,由澳门向南洋的淡马锡和安南出口。与此同时中国棉布由澳门开往长崎的商船运往日本。 而因为棉布的性价比实在低了点,与其开设大规模棉田与工厂织染棉布,不如把土地与人力投入生丝与烟草之类奢侈品中,获利更为巨大。 但是,在李啸军已有丰厚稳定的财源收入的情况下,如果能自行解决棉布生产的话,对李啸军的发展,无疑是一个强大的助力。 想到这里,李啸的双眼亮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谋逆弑上 “秀清,本官决定了,就把新垦荒出来的全部下等田土,改种成棉花吧。” 李啸心下计定,便对许秀清吩咐道。 许秀清见自已建议被采纳,十分欢喜,急急回道:“大人英明。这样的话,以学生所估,整个登州府新垦出来的下等田土,约有60万亩。在学生看来,因为这些下等田土较为贫瘠,且棉田一年之内,只能栽种一次,生长周期也长,不若以每户授30亩棉田为基准,使棉户能有足够的棉花产出,以保证正常的生活需要。” 许秀清这条建议,李啸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以每户授30亩棉田来计算的话,那么,可安排约2万余户百姓,总共有8万名流民百姓,可以成为棉农了。 很容易算出,以棉花亩产半担来算,60万亩棉田,可生产约30万担皮棉,总共3600万斤棉花,以每匹宽4尺长7丈的棉布,需要耗3斤棉花来算,便总共可生产1200万匹棉布出来。 就算因为李啸的下等田土,因为土地抛荒太久且较为贫瘠,其亩产量低,以亩产只有0.3担来计算的话,60万亩棉田,约可生产18万担皮棉,总共2160万斤棉花,可生产720万匹棉布出来。 由于每匹棉布的长度,其实足够做3名成年人的衣裳了。那么现在加上李啸要新招揽的流民,其治下约120余万百姓,以每人一年需置3套衣服为标准(事实上,对于大多数贫民来说,一年2套足够了),那么一年总共需置360万套衣服,约需120万匹棉布进行供应。 这样的话,李啸还有600万匹棉布,可以用于对外销售。哪怕维持3钱银子的批发价,亦是180万两的销售额,刨去成本,亦有近120万两银的纯利润。 这个利润率,虽然不能与生丝和绸缎相比,但相比种粮来说,其实还是十分可观的。 而如果李啸能拓展海外销路,将产品销售到国外去的话,这棉布批发价格,当然可以进一步提升,利润也会大幅上扬。 其实,现在李啸之所以打算要用这么多的田土开发成棉田,主要出于两点考虑。 一是为了应对将来,下辖人口继续上涨的话,能有充足的棉布供应军民百姓的需求。二是因为船厂要建造大量的风帆战舰的话,也需要大量的厚实棉布来制造船帆。 李啸听取了船期厂厂长林大壮的意见,为了和西洋船只一般,追求高速灵活,那就必须使用较大的风帆面积,因此不能用传统的中式硬帆,而要使用西式船只中惯用的软帆。 而这软帆,对帆布的质量要求就高的多了。一匹普通棉布重20两,同样大小的一匹船用软帆帆布却重达12斤,这是192两,重量达到普通棉布的10倍之多。而李啸的计划中,各类模仿荷兰一二三级战舰的大型新式军舰,将要大批成型下水,这用于制作风帆的棉布,需求量却在迅速膨胀之中。 在安排完登州各州县的开发工作后,李啸自然要开始对登州府的四大卫所,进行下一步的整顿与安排。 李啸认为,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这四大卫所,成立的缘故,皆是为了抵抗倭寇入侵所建立。而现在,在倭寇已然消亡,且有更为精锐的赤凤营驻扎登州的情况下,这四大卫所已然没什么存在的价值。 但是,这四大卫所的指挥使,因是朝廷三品命官,不可轻动,故李啸打算保留卫所建制,并将他们如原职安排,而且包括下面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以及千户与百户等将官,所拥有的土地和利益,李啸也打算给予承认。 但李啸对他们的唯一要求,便是各个卫所的一切冗员冗兵,以及虚兵虚饷,却需尽力裁撤,完全消除,以节省军费开支,实现精兵简政的目标。 应该说,李啸的这个计划,还是很慎重的,并且做出了极大让步,也尽可能地考虑到了诸如指挥使以及下面的千户百户等人的实际利益。李啸以为,下面卫所的将官,可能心下会虽有不满,但应该还会默然接受。 于是,李啸先行派人去了四个卫所中,将自已的接收计划交给四名卫所指挥使,然后,令他们上报土地、人口、军兵等各项数据,以便统计。 只不过,李啸没想到的是,他自以为稳妥而大度的计划,却正被下面卫所的四名指挥使,恨得咬牙切齿。 威海卫。 卫指挥使徐成荣官邸。 官邸中的一间密室内,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成山卫指挥使刘知谦,靖海卫指挥使赵顺名,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四人,正在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围坐于一张方桌旁,聚众密议。 这些人,都接到了李啸的接收安排,无不是心下大为不满,对李啸切齿痛恨。故在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的密邀之下,齐来威海卫议事。 “徐指挥,某家听闻,这李啸不过是一个辽东的破落猎户起家,极其卑贱,现在却已封伯,又成了为登州团练总兵官,倒是人模狗样人五人六了起来,真是他娘的走了狗屎运!现在,这厮想拿咱们这样的世袭卫指挥使开刀了,真他娘的可恶!“ 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性格最为凶狠暴躁,他瞪着一双阴狠的三角眼,朝着徐成荣大声嚷嚷,言毕,狠狠一拳砸在方桌之上。 “就是,他娘的!现在这大明王朝,哪个卫所的指挥使不吃虚饷,不假报兵额,这狗入的李啸,竟偏与咱们过不去,要先拿咱们这一大财源来开刀,实是可恨至极!“靖海卫指挥使赵顺名,同样是一脸愤怒之状。 “哼,你们以为,这狗入的李啸,取消了虚兵虚饷,就会就此罢手么?呸,某家才不会这般容易上当。你们也都看到了,那李啸,现在已对登州的各地主乡绅,如那赤凤卫一样,首先申报土地,然后实施乡绅一体纳粮交税制度。某家在想,估计李啸下一步,就是要咱们这样的卫所军田,也一并按田亩纳粮了。“成山卫指挥使刘知谦眼中恨意满满。 “对啊,他娘的,一步步把刀架大咱们脖子上,让咱们渐渐动弹不得,这厮手段倒是端的狠辣!”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又接着怒骂了一句。 听得三名指挥使在自已面前七嘴八舌,纷纷痛骂李啸手段狠毒,作为主人的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心如乱麻。 操,自从自已当了指挥使以来,何尝受过这般被人欺压宰割的滋味! 现在,这李啸已杀到面前来了,自已似乎竟完全没什么办法反制。 想到这里,徐成荣怒气填胸,他大喝一声,打断了三名指挥使的谈话。 “别说了!你们所说的这些,本指挥何尝没想到过。只是,那你们说现在怎么办?!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李啸深受皇上恩宠,竟愿违反祖制,让其一介武官,主管整个登州地界。这等深受皇上信重之徒,我等纵然心下不服,又能如何?!“ 徐成荣恨恨地叹了口气,脸色焦躁而难看。 “徐指挥,以我看,要不,我等联名向兵部申诉,就说李啸违反卫所制度,欺压下官,让兵部为我们出面,去弹劾李啸?“靖海卫指挥卫赵顺名,犹豫着说道。 赵顺名说完,三名指挥使却皆是摇头。 “不可不可,那李啸,现在只是对我等说过,要取消虚兵虚饷,以实现精兵简政之策。他这般行事,兵部怕是表彰还来不及,如何可做为欺压我等之理由。”徐成荣立刻否决了赵顺名的意见。 “若此计不成,难道我等只能做一步看一步,看看李啸可会就此罢手么?”成山卫指挥使刘知谦一脸不甘地说道。 “哼,尔等真以为李啸会就此饶过我等么,想得倒美!我告诉你,那李啸既能对地主乡绅下手,我等自然也是迟早要遭其毒手。唯一之不同,只不过是时间快慢而已。“脾气最为暴躁的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低吼道:”若是只能这般屈辱求存,让那李啸慢刀子割肉一般宰割,王某宁死,亦不从之!“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你要我们也和当年的孔有德一样,去造反不成?”见自已的意见,被王行道一语顶回,成山卫指挥使刘知谦亦是一脸焦躁。 “刘指挥,造反倒不必,不过,以某家之见,我等倒不若联起手来,结果了那狗贼李啸,只要这厮一完,我四大卫所,当再无人会来图谋了。”王行道咬牙说完,脸上一道寒光闪过。 听了王行道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其余三人,皆不觉打了个寒噤。 不是吧,这王行道竟要咱们联手,去谋杀掉那个李啸?! 这可是以下犯上的谋逆大罪啊! 众人惶恐之际,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的话语又冷冷响起:“各位,与其待他终有一日要来杀我等,倒不如我等先下手为强,先结果了这厮,如此一来,万事皆了,岂非上策?” 房音中,一时一片沉默。 可以清楚地听到四人那粗重的呼吸声。 听到这里,其实年岁最大的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虽然表面平静不动声色,但心下已默然同意了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的说法。 是啊,趁现在李啸尚无防备,立刻结果了此人,那么,自已今后将再不会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可谓是一劳永逸啊。 虽然,谋杀李啸有一定的风险,但总比日夜担心被李啸下手惩治,自已好不容易搜括得到的财产与权势,不得保全且一朝化为浮云,要强得多吧。 “王指挥之策,当是现今唯一可行之计。”徐成荣轻咳数声,便朗声说道:“把希望寄手托在李啸将来会心慈手软之上,实是妇人之见。到时李啸若要翻了脸,我等只怕哭都找不到地方。我等还是需趁尚有兵马在手之际,设计除掉李啸,方可根本解决问题。” “好!既然大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算某家一个,和大伙一块干了!”成山卫指挥使刘和谦咬牙附合。 “某家也算一个,誓要除此恶贼!”靖海卫赵顺名也跟了一句。 “好,既然大家达成一致意见,那接下来,我等便来商议一下,如何诱那李啸前来,然后,一刀斩了此獠!”徐成荣脸色阴狠紧绷,伸出右手,作了个猛然下劈的手势。 随后,众人经过仔细商议,决定使出以下计策。 首先,由四名指挥使,各自呈上奏章,说完全同意李啸的安排,去除虚兵虚饷,裁汰冗兵冗员,并欢迎李啸派人前来卫所清点。 在取得李啸的信任后,由年纪最大的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向李啸发出邀请,由四名指挥使做伴,让李啸带着护卫们,到离登州城最近的威海卫来赴宴。 若李啸率众前来,则先设计让其与一众护卫隔离,然后由四名指挥使陪同李啸饮宴。 宴席上,事先在李啸所饮的酒壶中下了鸩毒,李啸若饮,则于席间将其鸩杀。若李啸发觉不饮,则埋伏在房间外的五十名刀斧手齐出,一通乱砍,将其就地砍杀。 若李啸命大,与一众护卫拼死逃出酒楼后,则酒楼外埋伏的上千甲兵,一齐攻杀,将李啸及其一众护卫,全部斩杀,砍成肉酱。 李啸若死,则立刻由四名指挥使联合向外宣布,李啸率众赴宴途中,被强盗偷袭,不幸皆殒命身死。由于死者不会说话,朝廷与兵部,纵然发觉有异样,却因查无实据,也不能多说什么。 计策议定后,四只粗大的右手,层层搭在了一起。 随后,各名指挥使离开威海卫,各返其卫所,便向李啸驻守的清点人员,献上兵员额数与土地数量,并表明了自已会坚决裁汰冗杂人员的决心。 见到这些指挥使相当配合地听从自已安排,李啸心下十分高兴。 以为事情将会十分顺利的他,随及派出人员,对这四名指挥使进行慰勉,以示赞赏。 四名指挥使见李啸对自已这般赞赏,便以为他已信任自已,心下不由得十分高兴,众人认为时机已到,便向李啸发出赴宴邀请,让他前来威海卫,同时四名指挥使都至此处,为李啸的大驾光临,接风洗尘。 请柬发出后,四人心下既是莫名激动,又是十分忐忑不安。 整整十天过去了,登州城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就在四人以为事情败露,李啸恐有发觉之际,忽有登州城有使者过来,说三天之后,李啸便会率护卫前来威海卫,让他们作好迎接工作。 四名指挥使顿时十分兴奋,尤其是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脸上更满是窃喜之状。 他随即命人,将威海卫城全城打扫清洗干净,以恭迎李啸的到来。 当然,一连串的阴谋勾当,也皆悄悄安排完毕。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以毒攻毒 “李大人,这般家伙,见得大人已答应赴宴,并不日前去威海卫,皆是满面窃喜之状呢。” 前往威海卫派送消息的使者,回到登州城后,面带微笑地向李啸跪禀道。 李啸听完这名由安全司一名精干人员假扮的使者,前来禀报的消息后,脸色平静如水,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随后,李啸挥挥手,让这名使者先行退下。 “黄保,你说这世道人心,为何恁的难测。”李啸伫外窗外,脸上却满是惋惜之色:“本伯本欲宽仁相待,以图上下相安,岂料这帮掫鸟如此阴狠毒辣,定要自取灭亡,奈何奈何。” 在他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已升为安全部部长的黄保,脸上却泛起了怪异的笑容。 他向李啸拱手回道:“李大人,这帮卫所指挥使,个个都是地头蛇,一心只想保住自已在卫所的土地与权势。所谓流水的总兵,铁打的卫所,说的正是这帮家伙啊。他们在各自卫所上的势力,可谓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故连那原登莱总兵陈洪范,亦不愿意招惹这些世袭的土霸王们呢。” 黄保顿了顿,继续说道:“只可叹,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般家伙真真猖狂放肆惯了,竟然敢向李大人下黑手,实是活到头了。他们恐怕万万不会想到,我安全司渗入其威海卫的安全人员,已然及时侦知他们的阴谋,却正好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以毒攻毒!” “很好,好个将计就计,以毒攻毒!彼既不仁,我便不义,这些家伙既然嫌命长了,想打本伯的主意,那本伯却正好借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免费送他们去见阎王!”李啸脸上,一道狰狞之色,骤然闪过。 。。。。。。 三天后,威海卫城。 清晨时分,便有使者前来,通知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说赤凤伯李啸已到威海卫赴宴,距威海卫不过四里有余,请徐成荣带着另外的三名指挥使,一同出城迎接。 得闻消息,徐成荣登时大喜,他略一准备了一下,换了武官常服后,便连忙带着成山卫指挥使刘知谦,靖海卫指挥使赵顺名,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以及威海卫内指挥同知,指挥签事等多名卫所官员,一同出城,在西门外一里处,恭迎李啸的到来。 不多时,西面的地平线上,隆隆的脚步声与马蹄声,混杂在一处,远远望去,烟尘大动,却似有大股兵马前来。 很快,徐成荣等人看到,竟有约600名全身皆着重甲,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步兵,人人手着执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重型军镰等硕大武器,列着整齐的队伍,向自已的方向快速奔来。 而在些步兵的身后,则亦有约600名人马俱着精钢重甲,人人手中皆持粗长的骑枪,充满了一种凝重的威压感,有如微型坦克一般的重骑兵。 在这些重骑兵之后,竟然还有身着鞑子正白旗盔甲的披甲骑兵约900人,亦排成整齐的纵列,沉默跟行。 而在两种骑兵之间,则有穿着闪亮钢甲,头戴缨盔,手执闪亮厚实的精钢骑刀,身上皆系鲜红披风的护卫骑兵约100人。 这些护卫骑兵们,则护卫着一名身着亮银色精钢铠甲,头戴八瓣凤翅缨盔,腰系蛮狮青玉带,足蹬包铜护胫战靴,身系鲜红织花披风,骑着一匹全身墨黑,却四蹄雪白的高骏大马的雄壮将领,昂然而来。 远远看去,这名将领,胸前那澈如湖水的掩心镜,映照着炽热骄阳,熠熠闪光。他头上的高高红缨,在阳光的照耀上,有如一团欢快跳动的红色火焰。 这名将领,应该就是李啸了。 只是此时,徐成荣与其他三名指挥使,皆是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 不是说,那李啸只带些须护卫前来么?如何带得恁多精锐兵马? 四名指挥使惶然互相对望,每个人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已惊慌失措的模样。 眼见得李啸的精锐兵马沉默逼进,徐成荣凭直觉,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危险,正向自已扑面而来。 不妙,定是自已那诱杀李啸的计策泄露了,这厮才这般兴师动众前来问罪。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徐成荣头顶倾注到了脚尖。 “我等计策已泄,速速撤回城去!”徐成荣嘶声大吼,转身便朝西门扭头狂跑。 另外三名本已惊恐不安的指挥使,闻得徐成荣此话,人人脸上满是震惊与懊悔之色,亦再不犹豫,纷纷掉头回跑。 其他的一众如指挥同知,指挥佥事等人,见主将后逃,亦纷纷掉头,跟随着逃跑。 由于为了体现恭敬态度,徐成荣等人皆是步行出城迎接,以便到时方便为李啸牵马执蹬,而此时跑得肺都快炸了的他,心下极度后悔当初怎么不骑马出来。 一众威海卫官员,亦是纷纷撒丫狂跑,此时的他们,人人只恨爹妈少给自已生了两条腿。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一众正白旗骑兵,口中发出捕猎野兽的尖啸,从左右两翼,快速奔出,在徐成荣等人不过跑了二百来步之时,便从两面将他们团团兜住,围在中间。 一柄冰冷锋利的虎刀,横搁在徐成荣的脖颈之上。 徐成荣下意识地想扭过头去,那柄虎刀却立刻更加凶狠地靠了过来,锋利的刀刃将徐成荣的脖颈割开,鲜血如小蛇一般蜿延爬出。 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巨痛的徐成荣,不敢再动弹,他颤栗着斜眼上望,看到这名将虎刀压在自已脖子上的骑兵,却是一副标准的满洲鞑子模样,脸色狰狞而凶暴,徐成荣吓得嘴唇直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好家伙,这狗入的李啸,竟连鞑子也能收入军中,让这些鞑子也能甘心为其效力,此人真真手段了得! 咳,自已怎么就一时糊涂油蒙了心,竟想去图谋这般强悍能战的李啸,这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徐成荣心下,已然悔恨无及。 其他的三名指挥使,除了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尚且强作镇静外,另外的成山卫指挥使刘知谦,靖海卫指挥使赵顺名,皆是颤栗不已地伏跪着,一脸悔恨之状。 其余的官员,亦是纷纷跪地,有不停哭泣者,有哀声求饶者,甚至还有弥漫开来的人体排泄物的恶臭味,让一众围住他们的正白旗骑兵,人人脸上满是鄙夷与厌恶之色。 此时,远处的威海卫城上,那些巡逻的卫所军兵,见得眼前突发变故,个个吓得脸如土色,急急地关上了威海卫城的大门。 很快,李啸率着全体军兵,策马来到了被围徐知荣等人之处。 见得主帅李啸过来,将徐成荣等人团团包围的正白旗骑兵,分开一条路,让李啸带着护卫骑兵进入。 李啸的坐骑,在离这些跪成一团的威海卫官员的五步开外站定。 “哪个是徐成荣?” 李啸的声音,平静而冰冷的响起。 徐成荣浑身一颤,遂硬着头皮膝行而前,拱手而道:“末将便是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特来此恭候赤凤伯大驾光临。“ 李啸冷笑起来:“原来你就是徐成荣,本官率众前来赴宴,你却为何一见我等,不来迎接,反而转头逃跑啊?” 听了李啸这满是揶揄的话,徐成荣脸上羞躁不堪,他喃喃道:“下官见大人兵威锋锐,不觉心生畏惧,便想先退回城去,整顿城池,再恭迎大人入城。” 徐成荣这话说完,李啸尚未回答,旁边的护卫队长李浩然便怒声大喝道:“呸!徐成荣,你这无耻小人,分明是你见赤凤伯亲统大军前来,乃心知毒计已被识破,便想退回城中固守,这般骗鬼谎话,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李浩然说完这话,又大声地将他们那诱杀李啸的阴谋当众说了出来。 四名指挥使,顿时脸如土色。 旁边的威海卫官员,则是惊恐万状。 李浩然说完后,旁边的成山卫指挥使刘知谦叫起屈来:“大人冤枉啊,我等实心欢迎大人前来赴宴,绝无二心。方才起身返城,实是恐准备不足,才打算先行退回城中,整顿城池后,再来欢迎大人的啊。” 赵顺名与王行道,仿佛猛然醒悟过来,亦纷纷大声叫起屈来。 “够了!” 李啸阻击了刘知谦的进一步叫屈,他脸上带着莫名的神秘笑容,冷冷地说道:“既然尔等没有作乱,那就请开城门便是。” 李啸这般下令,徐成荣颤颤起身,无奈地在前头领路而行。 到了西门外,有如丧家之犬一般的徐成荣,直着嗓子,向城头连喊数声,那些惊惶不已的巡逻军兵,才犹犹豫豫地打开了城门,放下了吊桥。 吊桥一放下,大批的猛虎军步兵直冲而入。 他们方一进城,立刻就有潜藏在城中的安全司的人员,前来引领,带着他们直去徐成荣为李啸摆宴的酒楼,然后直接冲入包间之中。 见到这些久经战阵,身上散发着凛凛杀气,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军兵,身上的甲叶嚓嚓作响地大步前来,埋伏在酒楼外的千余甲兵,以及房间外的五十名刀斧手,皆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散而逃。 想逃跑,不可能了。 大批的玄虎重骑与满州骑兵,已是马蹄隆隆地四下包围过来,当场斩杀了几名逃在最前头的家伙,余者大惧,纷纷跪地求降。 在骑兵们将埋伏甲兵与刀斧手一网打尽之际,冲入包间的横行哨,业已将李啸那已摆放了酒水的餐桌上所有的物品,一并打包前来,交给了昂然伫立于马上的李啸。 见得李啸竟把全部的埋伏军兵与宴席上的酒水皆已带了过来,四名指挥使此时,皆是面如死灰。 “禀报赤凤伯,一众埋伏甲兵与刀斧手,以及从房间搜出之物,皆已带到,请赤凤伯审查。” 赤凤营营长田威,拱手向李啸禀报道。 李啸还未说话,旁边被威逼下跪的甲兵与刀斧手们,纷纷哭叫起来。 “赤凤伯,饶命啊,我等皆是被迫,方行此无奈之举啊。“ “赤凤伯,请饶了小的一条性命吧,小人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啊。“ “赤凤伯,小人知错了啊,你大人大量,只要饶得小人一条狗命,小人愿意给赤凤伯当牛作马啊。“ 。。。。。。 “别嚎了!谁在嚎老子先砍了谁!且听赤凤伯发落便是!“ 赤凤营营长田威,一声怒喝,一众哭诉的甲兵与刀斧手,顿是一片安静。 “你过来。“ 李啸向一名眼中含泪,想哭又不敢的小头目模样的卫所军兵,点了点马鞭。 那人见是赤凤伯李啸叫自已,浑身不觉一颤,连忙起身,来到李啸马前,复扑通下跪。 “我且问你,尔等欲谋刺本伯,却是受何人指使?“李啸的话语,冰冷而威严,此人听完,浑身又是被浇了冰水般的一颤。 不过,他随即眼珠一转,马上想到现在是个交待揭发的好时机,便立刻手指不远处的徐成荣,大声对李啸说道:“赤凤伯,小人做这糊涂亏心事,全是受那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所指使啊!大人若不信,这一众兄弟都可作证。“ 此人一说完,地上下跪的众人皆高喊起来。 “对啊,李大人,就是徐成荣这厮指使咱们干的!” “是啊,赤凤伯,就是徐成荣强逼小人,干这见不得人昧了良心之事啊。” “赤凤伯,都是徐成荣为了继续吃空饷,才对大人使出这般毒计啊。” 李啸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都安静下来。 然后他扭头望向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直渗的徐成荣,脸上却浮起了莫名的微笑。 “徐成荣,这些军兵,可都说是你指使他们,前来谋刺本伯的。“ 李啸的话语平淡,好象在说一件与自已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李大人,这,这,在下其实不知情。。。。。“ 徐成荣嘴中说着这般含混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有如一个溺水的人,要疯狂地抓取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 李啸大笑数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一把做工精致的酒壶,和一只精雕细刻的酒杯,仔细地把玩了一番。 李啸看到,这个酒壶的壶底,贴着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微不可见地写了李啸两字。 李啸脸上,笑容顿是更盛。 然后,他从酒壶中,缓缓地往杯中,倒了一杯晶莹剔透的酒水。 “唉,给本官用这么好的酒壶,这么好的酒杯,还有这么好的酒水,若是不喝,可不浪费了么?“李啸用鼻子轻轻嗅了一下杯中芳醇的酒香,脸上却满是可惜之情。 “既然徐指挥使不知情,那就是不知者不为过。“李啸将杯中之酒,交给一旁恭立的李浩然,然后淡淡地对他说道:“就将这杯好酒,给徐指挥使喝了压压惊吧。” 听了李啸这句话,徐成荣的双眼,瞬间瞪大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性丑剧 “李大人!在下知错了,求大人开恩,饶了在下吧!” 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一声哀嚎,扑通一声跪地,随即在坚硬的青石街巷上,把头磕得梆梆响。 李啸伫坐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大人,都是那成山卫指挥使刘和谦,靖海卫指挥使赵顺名,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这三个奸狡小人,反复窜掇下官,让下官行此丧尽天良之事。下官一时糊涂,才同意跟他们这般行事啊!李大人,在下所言,句句是实,请大人明察!” 徐成荣把头磕得鲜血直流,嘴里犹然在大声指控,自已是受了其他三名指挥使的误导,方才不得已上了贼船的。 徐成荣的话语刚一说完,其他三名指挥使登时脸色大变,立刻开始厉声回击。 “徐成荣,你这厮好不要脸!分明是你先行提议,我们皆是根本不知情,怎的你今日竟还反咬上我们,实是无耻至极!”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这名当日首先提出谋杀李啸的人,第一个站出来,痛斥徐成荣。 “徐指挥,现在分明是你在这威海卫城中,想要谋害李大人,我等却是毫不知情。万万没想到,你这厮自干歹事,却还要血口喷人,无端扯上我等,真真何其卑劣!”成山卫指挥使刘和谦,手指徐成荣,一脸义正辞严的模样。 “就是,徐指挥,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当天既然能下这般黑手,谋害李大人,怎么今天却不敢承认了?哼,赤凤伯这般明察善断,还看不出你这点小伎俩不成?!”靖海卫指挥使赵顺名赶紧补充,帮着把徐成荣的罪名坐实。 “好哇,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一个劲地窜掇本官做此恶毒之事,现在却皆把罪责推我头上来了。呸,你们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徐成荣厉声大骂,随及又扭向朝向李啸哀哭道:“李大人,在下却是被这三人所误导,方行此昧了良心之事,还求李大人明察啊。” 眼见得这四人为了求得活命的机会,此刻纷纷反目成仇,都拼命地把罪责推在他人头上,李啸心下,深深地为人性自私卑劣的一面,而深深感慨。 这种丑恶的互相叛卖,尽管剧情精彩,但李啸却再也不想看下去了。 李啸眼珠一转,心下便有了主意。 “住口!都别在吵了!”李啸一声怒喝,四名指挥使立即停止了争吵。 “徐成荣,他们三人都指认是你谋害本伯,且又是在你这威海卫地界,你就是说得再多,也难逃其罪。”李啸冷冷喝道:“来人,把这杯酒给徐指挥使灌下去,让他好好尝尝此酒,究竟是什么味道!” “狗入的李啸!我入你。。。。。。” 徐成荣从地上腾地站起,手指李啸厉声大骂,不过,很快他就喊不出来了,因为有猛虎军军兵冲过来,强行按住他的头,掰开他的嘴巴,以便让李浩然将那杯酒水,灌入他的口中。 徐成荣拼命挣扎,扎手舞脚,却始终无法挣脱那些军兵的控制,反而被越按越紧。 他眼神惊度惊恐地望着那杯致命的毒酒越端越近,拼命地想闭紧嘴巴,却没办法做到。反而被那名身材粗壮的李啸军军兵,强力地掰开了下巴。 李浩然轻笑一声,右手一甩,便将那杯毒酒全部倒入徐成荣嘴中。 毒酒在徐成荣嘴中发出滋滋的轻响,大团的泡沫从他嘴中泛起,很快,原本白色的泡沫变成血红色,与此同时,徐成荣的眼睛,耳朵,鼻子,嘴角皆开始流血。 李啸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军兵可以放开他了。 被放开的徐成荣,有如一只虾米一般,在地上痛苦地蹦达扭曲,他剧烈地咳喘着,嘴中大团的血泡不停外溢。 “李啸,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费尽心机要杀你吧?” 在地上有如一条濒死的鱼一般挣扎蹦达的徐成荣,努力地朝李啸仰起头,痛苦地喃喃道,他那张可怖的七窍流血的脸上,露出怪异的惨笑。 李啸冷冷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徐家三代皆是世袭卫所指挥使,实在不想有一天,会被你这个卑贱的乡下猎户给设计收拾了。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与其等你慢刀子割肉,不如我等奋起一搏。” 徐成荣的血糊糊脸上,笑容越发诡异,却夹杂着一丝悲凉。 “所以我别无选择。若要人不图我,便需我去图人。如果不趁着你刚刚接手登州,站足未稳之际,将你彻底消灭,那么我徐成荣想世袭据有威海卫的想法,是注定要化为泡影的。” 徐成荣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喷着血沫的嘴中,却依然喃喃地说个不停。 “李啸,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那出类拔萃的武艺与智谋,这才是在这乱世中发迹的根本。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智谋与勇力,何必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来谋杀你!我若有你这一身本事,这天下之大,何处不能让我纵横!我徐成荣难道是天生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的人吗!如果不是为了保住这祖传的威海卫指挥使一职,不让祖宗基业毁在我这个不肖子孙手中,我也实在没必要对你下狠手,只恨形势比人强,开弓没有回头箭,奈何奈何!” 徐成荣眼角渗血渐渐呆滞的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悔恨。 “李啸,我想对你说,你这样的当代英杰,一个能从乡下猎户,做到大明赤凤伯的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我相信,这看似偌大的一个登州,其实也绝对容不下你的野心与抱负。当然,至于你将来会辉煌到何种程度,本指挥只能九泉之下看到了。” 徐成荣的声音断续嘶哑,伴着剧烈的咳嗽。 整个场地之上,一阵无声的沉默。 李啸脸上是满满的凝重之色,他紧咬着牙关,平静得有如一座雕塑。 “李啸,我最后,还有个请求。” 动弹得越来越微弱的徐成荣,用尽力气,低低地说道。 “你说。” “我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虽然我曾加害于你,但却与我的家人无关,我希望李啸你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动作越来越微弱,瞳孔也越来越散淡的徐成荣,费尽力气说出这句话。 良久的沉默。 李啸脸寒如铁,他缓缓说道:“首恶必究,余从不问。本伯答应不杀你家属。” “多谢。” 徐成荣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遥指一旁的三名指挥使,低声道:“李啸,他们三人,确是与我同谋,你若放过他们,我至死,亦难瞑目啊。” 徐成荣说完这句话,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再无动弹。 他终于死在了自已亲手配制的毒酒之下。 徐成荣圆睁着双眼,果然死不瞑目。 望着在地下弯成弓状,死状极其痛苦的徐成荣的尸体,李啸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疲乏的感觉,一种莫名的苦涩滋味弥漫在他的心间。 为什么自已杀了这个反悖谋乱的指挥使,心情非但没有半点畅快,反而更加沉重莫名? 为什么? 为什么?! 李啸无法回答自已,他的眼神阴郁而复杂,很想大声喊叫,把这种压抑的心绪发泄出去,只是最终,面无表情的他,却只是从嘴边冰冷地吐出一句话:“来人,枭其首级,悬于城门,以儆效尤!” “遵命!” 几声令人牙酸的斩断颈骨的声音响起后,一名猛虎军军兵,手提着血淋淋的徐成荣头颅,前往西门城楼。 而见得徐成荣死去,旁边的三名指挥使,皆大出一口气。 这个倒霉家伙死了,咱们现在,应该可以被释放了吧。 三人心下刚轻松了一点,耳边却听得李啸的声音又冷冷地响起:“三位指挥,你们也都听到了,徐成荣死前,还在对本官说,你三人确是参加了同谋啊。” 李啸话语一完,三名指挥使的声音立刻大声地喊起来。 “大人,休得听那厮胡沁!徐成荣这厮心肠歹毒,不过是想拉几个陪死鬼而已啊!” “赤凤伯,你明查善断,绝不可听信这厮死前的鬼话啊。我等用是清白无知之人哪。” “李大人,徐成荣这厮分明是想在死前拉几个垫背,这等恶毒拙计,李大人何其英明之人,万万不可轻信啊。” 三人急急辨白,李啸的眉头,却已充满厌恶的皱在一起。 “住口!” 李啸一声大喝,三人惊惧闭嘴。 “尔等想要活下去,却也不是没有办法。”李啸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本伯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三人听到李啸这么说,顿时人人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来听李啸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三人听好人,本官既然不然断定你们是不是皆参与了这谋刺行动,现在本伯就把审断之权交给上天。”李啸环视了一圈他们惊愕的眼神,继续说道:“本伯给你们三人每人一把刀,你三人互相砍杀,最后活下来者,方可有活命的机会。” 李啸说完,随及令一旁的军士将三把腰刀,分别扔到他们三人面前。 听了李啸的语,又看到面前地面上那柄闪着寒光的腰刀,三人霎时面如土色,惊怖不已。 “大人不可啊,大人我们。。。。。。” “闭嘴!” 李啸厉声打断了他们的话语,他的声音冰冷致极,没有半点温度:“若尔等再不动手,本伯便要下令,让我军军士将尔等就地斩杀!” 李啸说完,三名指挥使又呆怔了一下,随及立即伸手抓向面前的腰刀。 成山卫指挥使刘知谦,刚刚抓住面前腰刀的刀柄,还没完全站起身来,便感觉腰间一阵极度的剧痛传来。 他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只见一柄腰刀那狰狞滴血的刀尖,正从自已的腰侧,凶狠地透出。 他侧身回头,只看到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那狰狞凶恶的脸。 王行道一咬牙,手中的腰刀愈加发力地搅了搅。 “狗入的,下手倒是快。。。。。。” 这是刘谦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刘知谦扑通一声,仰面栽倒在地。 “噗哧!” 一声闷响,却是靖海卫指挥使赵顺名,趁刘知谦倒地,王行道还未来得及抽刀之际,狠狠一刀刺去,王行道闪避不及,右肩上便直刺入骨,鲜血狂飙。 赵顺名一把抽刀,复劈头朝王行道头上猛砍而去。 王行道痛得大吼一声,却是随即就地打了个滚,躲过了这一招夺命砍杀,随即拾起刘知谦掉落于地的那把腰刀。 “叮!” 赵顺名又是一刀狠劈过来,却被王行道拼死招架住,刀刃相击处火星四溅。 王行道觑了个空,狠狠一刀砍下赵顺名下盘,赵顺名刀势已老,一时未能及时收住,被王行道狠狠地砍断了右小腿。 “啊!” 赵顺名一声剧烈的惨叫,踉跄倒地,王行道随及腾身跃起,手中腰刀已迅疾倒提,狠狠往下一捅,赵顺名的胸口,立刻被其扎穿。 赵顺名的胸口与地面相接处,立刻有大团的鲜血四处流溢,他在地上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嘴中嘶吼连连,终于渐渐地不再动弹。 连杀刘谦与赵顺名二人的王行道,一手以刀拄地,一手捂着肩上的伤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却明显露出了侥幸得生的庆幸之色。 “赤凤伯,李大人,现在,在下可得活命了吧。” 王行道以一种哀怜与期待的神色望向李啸,言语极度卑微而迫切。 李啸微笑着向他摇了摇头。 随及,就在王行道惊愕之际,李啸下令,把这一千名甲兵和五十名刀斧手中的军官头目,约六七十人,统统叫出,连同那侥幸活命的大嵩卫指挥使王行道,一同在场地上,互相砍杀,并规定最终活命者,可被获释。 “李啸,入你娘!你他娘的不是承诺本指挥,说只要砍杀他们二人,便可让我活下去么?!” 王行道见李啸出尔反尔,心下极度痛恨与震怒的他,破口大骂。 李啸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王行道,你听清楚了。本伯是说,你有活命的机会,但并没有保证你一定能顺利活下去。当然了,你若能把这些人都干掉的话,本伯这次绝无二话,立马释放了你。” “李啸,操.你。。。。。。” 王行道这句话还没骂完,一柄腰刀已是凌厉地横向劈来,王行道的头颅,带着一股笔直的血流,直冲天空。 在他的头颅落地之际,地上已是喊杀声与惨叫声响起一片。 被李啸军军兵以一个大环形团团围住的六十多名威海卫军官头目,在里面互相砍杀,彼此搏命,为全体李啸军,表演了一部为了活命而互相残杀的人性丑剧。 约一刻钟后,六十多名军官头目,全部倒在地上,大部皆死,余下者皆重伤不能行动。 在伤者叫唤了约小半个时辰后,整个场上恢复了一片寂静。 最终没有一个人,能顺利活下来。 李啸的声音,又冷冷地响起。 “尽皆枭首,悬挂四门之上,其无头尸身,皆丢于城外乱葬岗上喂野狗。其余埋伏甲兵及刀斧手,全部罚为苦役,发配至铁龙城挖矿队效力。”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军阶考核 在李啸拿下威海卫,杀掉四名卫指挥使之际,其实他还分别派出了赤凤营甲、乙、丙三总军兵,前往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三地,以强行夺取三地的实际管理权力。 得李啸军整齐肃杀刀枪耀日地前来,本就群龙无首的另外三大卫所,城中那些一盘散沙士气低沉的卫所军兵,早已吓破了苦胆,三地卫所城池,在李啸军兵监城下之际,立即开门出迎,无一处敢于拒绝或反抗。 顺利夺取了三座卫所城池后,登州境内的四大卫所,全部落入李啸之手。 因为威海卫指挥使徐成荣死前的最后请求,李啸答应了保全他家属的性命,而其他的三大卫所指挥使,也因此沾光,李啸皆未杀害他们的家属。 不过,李啸虽留得他们性命,却并未因此而对他们这些残渣余孽,心慈手软轻轻放过。 因为,李啸知道,这次四名指挥使谋乱不成,反过来,却可成为自已彻底铲除卫所势力的大好时机。 李啸随即下令,对这四名指挥使全部抄家,财产田地全部充公。 四大卫所的指挥佥事,指挥同知,以及卫所内各千户所千户官,百户所百户官,也利用此机会,给他们罗织罪名,全部逮捕并抄家。 李啸利用这个四大卫所指挥使联合谋乱的机会,彻底将四大卫所的原有势力一网打尽。 据监抚司禀报,从这四大卫所中,总共从那些卫所官员手中,缴获了土地约为10万亩,银子八十余万两。 李啸从四大卫所中,只缴获了10万亩土地,其实是有原因的。 明朝万历年间,诸如江南之地的卫所,耕地常在5万亩以上,象在南直隶太平府建阳卫、苏州府镇海卫之类的富裕卫所,其中一个卫所更有多达10万多亩的上好熟田。 而现在自已的四大卫所中,相加起来,总共才只拥有田土13万亩,不足江南卫所一所之数,这是因为,在登州地界,卫所皆是临海位置,土地盐碱化十分严重,故可供开垦的土地相当有限,并且土地品质也要差劲得多。 而在其中,各大卫所拥有的土地,已被各类大小官员大肆侵占,侵占数量已达触目惊心的80%,下面的那些没有田土穷困潦倒的卫所军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各类大小官员的免费农奴。 故而,每个卫所中,军户逃亡的情况都十分严重。只不过军户愈逃亡,就愈有利于大小卫所官员兼合土地,同时还可更多地吃空饷,可谓两头捞到好处。 在抄家逮捕工作完成后,李啸下令,四大卫所的那些被逮捕官员,全部发配铁龙城,罚为挖矿队苦役,而他们的家属,则全部流放济州岛。 当然,这些人到了济州岛后,也会与济州岛上的流民一样,按户分配田土,从此自食其力。 然后,李啸将那10万亩田地,以每户20亩的手段,分给了那些贫苦无依的卫所军户们,同时也规定,他们与前来登州拓荒的流民一样,按制度交纳田税便可。 李啸的这项措施,迅速地获得了那些贫苦军户的热情拥护。分得田土,且再不要交纳极重私税的军户们,许多人都热泪盈眶,发自内心地感谢李啸的这项仁政。 接下来,李啸把这些卫所的全部的土地,组建成新的乡镇,而卫城则亦如普通县城一般,组建民政司、农牧司、商业司、安全司等各个部门。 这样一来,相当于李啸又得了四个小规模的县城,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则是为了在登州城中,彻底消除已然作用全无有如赘瘤般的这类卫所,使得这些卫所的城池与土地,能更好地发挥作用。 接着,李啸开始裁汰卫所原有的那些缺乏训练士气低沉的卫所军兵。 李啸首先给全体卫所军兵,结清了帐目可查的历年积欠粮饷。然后,从四大卫所中,简选出约3000名身材精壮的年轻兵士,派往登州赤凤营成为辅兵。其余的老弱,则是每人送上3两银子的遣散费用,让他们回家种地去。 李啸此举,合情合理,深得人心,故一众被遣散回家的老弱卫所军兵,皆无甚怨言,领了遣散银子后,乖乖回家种地去了。 在终于整治完了卫所的相关事情后,李啸感觉,现在应该到了可以进行军兵军阶评级制度的时候了。 李啸认为,这件事对李啸军的未来发展很重要,也是让军队最终得以向近代化军队靠拢的必要步骤。 李啸决定,按战兵的武艺技能的熟练程度划分军阶,把战兵分成下士、中士、上士三种军阶。 不同的军阶可以在外表上区分,上士的头盔与腰牌上,刻了两道红漆线,中士则头盔与腰牌上各刻一道银漆线,下士则没有漆线。 从今以后,不同等级的战兵可以享受不同类别的优惠待遇。 上士可以参见甲长或队长不用下跪,拿一级月饷每月3.5两银子,吃甲类伙食灶,阵战赏赐优先,而且以后有机会提拔时优先考虑。 中士拿二级月饷每月2.5两银子,吃乙类伙食灶,阵战赏赐在上士之后,下士之前。 下士拿三级月饷每月1.5钱银子,吃丙类伙食灶,阵战赏赐排在最后。 以上是普通枪盾兵和火器部队的标准,对于象精锐的横行哨与各部骑兵,则只设中士与上士两种,李啸为了选拔精锐,还为横行队与骑兵特设一个最高等级---锐士,为最精锐难得的军士专设。 锐士比上士的月饷更高,达到每月5两,可以见到最高指挥官李啸都不必跪拜参见,只需行拱手军礼便可,吃军官伙食灶,阵战赏赐最丰,提拔顺列也毫不例外的最先安排。他们的头盔与腰牌,则是与众不同的三道紫色漆线。 对于军官的考核与军阶制定,李啸打算暂缓一步。 毕竟军官的考核标准不能象士兵一样,纯粹以技艺作参考,改革要一步步来,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划分的标准,李啸参考各军种的将领意见,制定了一部武艺测定简易手册。由各队主官与军镇抚队统一公开考核,按标准划分士兵军阶。 李啸同时规定,上中下士的划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每年都会有一次公平比试机会,所有军种的战兵一齐在校场上比试武艺,下士可以晋升为上士,上士若武艺水平下降也可能变成下士。 因为这是公开比试考核,有测定标准为参照,也就杜绝了暗箱操作与将领以权谋私的可能性,从而保证了每个战兵的选拔,都是更加合理公平。 所以说,要想争取好的待遇或保持好的待遇,那么,踏踏实实把自已的武艺提升,才是最根本的方法。 李啸决定,先在赤凤营中实行此类制度,若效果良好,则铁龙营与金狼营,亦要采取同样的制度。 李啸的军阶等级制度下发后,有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个巨大的石块,掀起了汹涌的波澜。 赤凤营中,每个战兵都在议论纷纷,心下则是都对成为上士充满向往。 “上士待遇这么好,月饷丰厚,赏赐优先,俺怎么着也要拼命争取。” “那是,当了上士见上官都不用参跪,多提气呀。” “还有甲等伙食,据说是整个猛虎军内最好的伙食标准呢。” “李大人考虑得真细致,这样一来,大家伙都要拼命训练了。” 。。。。。。 战兵们的向往与期待完全可以理解,没有人不想当人上人,没有人不喜欢更好的待遇,尤其是,在这种待遇可以凭自已努力达到的情况下。 训练战兵的将领则惊喜地发现,现在每个战兵训练更加刻苦而自觉了,让各名将领的打骂与训斥都少了很多。 通知下发五天后,李啸军第一次战兵技艺考核正式开始。 战鼓隆隆,军旗猎猎,身着银光闪闪的全钢铠甲,身披鲜红如血的红绸披风的李啸,英姿挺拔,雄俊非凡,他策马出场,绕着校场缓缓跑了一圈,表情严肃地迎接所有军士的热烈欢呼。 “万胜!” “万胜!” “万胜!。。。。。。” 教场上一片沸腾,所有战兵都是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一张张质朴粗黑的脸上,都满是激动的神色,每个战兵看向李啸的眼神都是无尽的崇敬。 李啸向军兵们挥手致意,他温和而严厉的望着这帮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心下感慨万千。 回到校场点将台的李啸,对同样一身盔甲鲜明的赤凤营营长田威点点头,田威随即沉声大喝:“各军种军士技艺考核,现在开始!” 各个军种分开考试,很快,隆隆的马蹄声,枪炮的轰鸣声,战兵的喝喊声,响成一片。 赤凤营甲总丙哨枪兵三队战兵陆展才,沉默地站在队中,手握着4米精钢长枪,心跳得有如一面小鼓。 枪兵三队队长关质的吼声似乎犹在耳边,提醒他不要忘了枪兵的考核标准。 怎么可能忘了呢,这切关自身待遇与前途的考核,每个战兵都把自已军种的考试标准记得烂熟。 “凡枪兵击刺考核,以十次为准,每名枪兵于十步外,冲到盾牌处,挺枪前刺,十刺九中及以上,为上士,十刺七中及以上,为中士,七中以下,为下士。” 望着远处的盾牌,以及盾牌后面在头,颈,胸三处标记了红点的人形标靶,陆展才努力按捺住激动的神情,又在心中默默背诵了一遍考核的准则。 此时枪兵考试已进行了将近一半,一队、二队表现最好,各有四名枪兵获得了中士军阶,受到了他们队长与战兵的热烈欢呼。 接下来是四队有3人成了中士,五队中也有2人。 而此时的丙队,只有一人得到了中士军阶,队长关质看着甲队队长杨振与乙队队长高小飞投来的戏弄眼神,心下怒火中烧。 “你们这般狗入的听清楚了,下一次拿到中士军阶者,本队长把上次朝鲜作战的赏银分给他!” 感觉很没面子的关质,沉声咬牙怒吼。 回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要4米长枪十步冲刺,越过盾牌,十次七中那人形标靶的红点,说起来容易,要做到却是极难。 从起步,到扎刺,任何一步出了微小的差错,便极可能与想刺中的目标差了极多。 所以那些成为了中士的战兵,从本人到队长皆是如此欢喜开心,一名四队的战兵十刺七中惊险地拿到中士军阶后,竟忍不住放声大哭,任凭幸福的泪水流满脸庞。 关质期待的目光投在陆展才脸上。 他的眼光中的意思表露无遗,陆展才,你这个三队平时训练中,表现最突出最优秀的枪兵,就看你的了。 关质的眼光,仿佛是实质化的千斤重担,让陆展才感觉肩头压力沉甸甸的。 很快,监考的一名镇抚挥着一面红旗,大吼道:“下一个,枪兵丙队,陆展才,上场。” 陆展才沉默出走出队列,他迎向队长关质的目光,重重地点点了头。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无数双眼神各异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他,成了众人注视的中心的陆展才感觉心跳得更剧烈了。 鼓声热烈响起,关质带着枪兵三队战兵呐喊着给陆展才助威:“加油啊,展才,给咱们三队好好长长脸!” “预备,开始。” 监考官的红旗猛地下挥。 陆展才一声大喝,沉腰屈腿,长枪平举,摆出标准的攻击姿势,随即大喊着向前面的盾牌冲去! “杀!” 陆展才冲到盾牌前,手中的长枪有如游龙一般迅捷而出,越过盾牌上端,只听得“夺”的一声暴响,精钢枪尖狠狠地扎在人形木靶的颈部红点上! “陆展才第一击成功!”监考官的声音大声响起。 “好样的,再来!” 关质的赞赏之声,从三队枪兵的热烈鼓掌声中,遥遥地传来。 “杀!” 扎中了头部红点! “杀!” 扎中了胸部红点! “杀!” 扎中了颈部红点! 。。。。。。 当陆展才连续第六次扎中人形标靶上的红点时,顿时欢声如雷。 三队枪兵个个跺脚欢快大喊,队长关质的脸上更是一脸激动的神色。 喘着粗气的陆展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汗,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向同队的兄弟挥了挥手。 猛烈的鼓声又起。一声暴喝,陆展才重新开始冲刺。 “杀!” 这一枪刺空了! 枪尖从颈部的红点旁边划过,枪头后部的钩刺带起一大片木渣。 “陆展才第七击失败!” 监考官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原本准备伸上来拥抱他的丙队枪兵们,伸出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 “别怕,还有三次机会。好好把握。”关质在一旁大声鼓励。 陆展才向他关质点点头,关质努着脸,朝他狠狠地挥了挥拳头。 鼓声大起,第八次击刺开始了。 “杀!” 精钢枪尖带着一道凌厉的白光,一下扎中木靶胸口红点,入木很深。 “陆展才第八击成功,成绩合格,授为中士军阶!” 镇抚脸上露出笑容,声音高亢地响起。 枪兵三队的第二名中士诞生了。 掌声大起,三队战兵们热烈地跑过来,想和陆展才来个拥抱,被监考的镇抚喝退。 “好样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关质一脸喜色地对他喊道。 陆展才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陆展才并不满足,他还要挑战更高的目标。 那就是成为上士。 我,陆展才,要成为第一个枪兵上士。 我要让这个万众瞩目的军校场,成为我一生的传奇与荣耀!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勋章制度 隆隆的鼓声再次响起,陆展抹了一把脸上不停涌出的汗水,作好了击刺的准备。 他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了。 沉身,平端,冲刺,扎出! “杀!” 一击而中! 枪尖准确地扎中了颈部红点。 这下全场欢声大动,三队战兵们发疯一般的嘶吼着助威,队长关质激动得一脸通红,额上根根青筋饱涨。 而其他队的战兵,闻得此处欢声雷动,也不约而同地向这边望过来,脸上全是惊讶与关切。 陆展才大口喘着气,用力地咽着唾沫,深深地呼吸以稳定狂跳的心脏。 他怔怔望着闪着寒光的枪尖,那冷冷的寒光中,似乎有莫名的命运在流淌。 只剩最后一击,自已便可成为真正的枪兵上士了! 最后一击开始了。 鼓声前所未有的震耳响起,陆展才能感觉到,现在,整个枪兵考试的校场上,自已是众人目光唯一的焦点。 “啊!!” 一声嘶力竭的暴喝响起。 摆好姿势的陆展才,有如一只出击的猛兽,吼着叫挺着长枪直冲盾牌。 “杀!!”手中的长枪,被陆展才用尽全力狠狠击中,在这安静得能听得到针掉落声音的一瞬间,4米精钢长枪,如有一条愤怒的银龙,一声轻啸,十分准确地扎中了木靶的头部红点! 这一刺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五指粗木靶下插,发出一声响亮的断裂声。 “陆展才,第十击成功,授于上士军阶!” 一脸笑容的监考官,同样的兴奋莫名,他大声地吼叫着喊出这句话。 李啸军中,第一个枪兵上士诞生了! 陆展才的眼中,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随即,他仰天怒吼。 全场欢呼。 陆展才立刻被欢呼雀跃的全体三队枪兵团团围住,热烈拥抱。 其他队的枪兵也热烈地鼓起掌来。 关质跑过来,用力地拍着陆展才的肩膀,真挚地说道:“展才,你是我们三队的骄傲,更是猛虎军全体枪兵的骄傲!” 。。。。。。 整整过了八天,每天从天刚亮到近黄昏的测试,赤凤营各军种的考核测试终于完成了。 最终的统计结果报了上来。 盾兵:40名上士,95名中士。 枪兵::63名上士,198名中士。 鲁密铳兵:2名上士,7名中士。 火炮手:6名上士,23名中士。 飞鹞子:18名锐士,49名上士,其余为中士。 玄虎骑::21名锐士,55名上士,其余为中士。 护卫骑:20名锐士,45名上士,其余为中士。 横行哨:23名锐士,85名上士,其余为中士。 军中监抚司,随后开始给中士、上士、锐士们上漆刻牌。 戴着新刻好上漆的头盔与腰牌的军兵,容光焕发,人人脸上都是一脸的欣喜与骄傲。 李啸的话语响在每个人耳边。 “。。。。。。各位都是我军的骄傲,我军的栋梁,希望你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继续刻苦训练,努力加强技艺,本官希望,明年的考试中,有更多的战兵,能获得军阶进级,为自已,为我军争得更多更大的荣耀!” 李啸的讲话结束后,一片热烈的欢呼声汹涌响起。 “万胜!” “万胜!” “杀鞑虏,立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见战兵们如此士气高扬,群情振奋,李啸心下满是欢喜。 在军阶考核实施了一个月后,李啸下令,着铁龙营与金狼营也同样实行这样的军阶制度,让这套制度,成为猛虎军独有的军队制度与文化。 命令颁布后,李啸愉快地想道,这一步军阶改制,算是成功实施了,也许,自已可以开始象近代军队一样,开始给部队设立勋章了。 李啸记得,勋章似乎是拿破仑为激励部下奋勇作战而发明的。 当时有人嘲笑他,说这是哄骗成年人的玩具,结果拿破仑一本正经的说道:“确实是这样,只不过,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在生活中被玩具所操控。” 在近代社会,军功勋章已成为了展示与记念一名军人荣耀与传奇最好的表达方式。 李啸决心把勋章制度也融入自已的军队中,把它变成自已军队文化的独特组成部分。 让勋章成为每一个有重大军功的士兵永恒的荣耀与骄傲。 李啸亲自设计了三种勋章,并按军功品级分了三等。 第一等为龙吟勋章,由黄金制成,勋章正面是一条腾空飞跃张口吟啸的金龙。 第二等为虎啸勋章,由纯银制成,正面图案是一只张牙舞爪回首狂啸的斑斓猛虎。 第三等为鹰击勋章,由精钢刻制,图案是一个张开巨翅伸爪扑击的雄鹰。 三种勋章设计大小为倒圆角的小长方形,比腰牌略小,旁边有卡扣,可以固定扣搭在腰带上。 本来,李啸想与现代一样,设计成用别针扣在胸前的那种,但是现在的军士们都是身穿盔甲,无法佩戴。 因为,李啸设计成可以挂在腰带上的模式。这三种不同材质与图案的的勋章,代表了军功的大小与难易程度。 最难得到是的龙吟勋章,除非获得极其重大的功劳,要全灭敌军,俘获或击杀对方主帅之巨功,方可颁发。 其次是虎啸勋章,则要立下重大功劳,如击杀敌军大将,或个人杀敌极多,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或是以很小的代价获得极大功绩与战获,方可得到。 接下来是鹰击勋章,则是颁给战阵英勇,杀敌致果,在战场上有突出贡献的将领或军士,只有在阵战中表现最杰出的英勇战士,才能得到。 李啸不打算把勋章变成人人都可拿到的那种模式,这会大副贬低勋章的价值。 不管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旦泛滥了,价值便会迅速缩水。 这精心设计的勋章,只有颁发给有突出贡献的少数人,才能真现体现勋章的尊贵与荣耀。 李啸专门找到了一批曾给做过雕刻工的匠人,让他们利用仓库中的黄金,白银与精钢来分别制做勋章。 同时李啸定了个数量,让匠人根据勋章获得的难易程度的不同,分别制作一定数量的勋章。 随后,李啸召开全军大会,告诉全军将士,从现在开始,每次战斗,除了例行赏赐外,还会开始颁发勋章,根据军兵将领军功大小,颁发不同等级的勋章。 而军功的审核,则有严格的规定。 首先将领与镇抚队共同核定,随后李啸派人核实,最后经李啸批准后,方可颁发勋章。 为了增强对将士们的吸引力,让他们在阵战中更加勇猛杀敌,奋力战斗,李啸决定,勋章除了代表荣耀外,更同样与物资待遇挂钩。 龙吟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500两,有见到除营长副营长及以上军官外,副营长以下军中官员皆不跪拜的权力,全家免除赋税,另外可在猛虎军新拓的海外领地上,获得赏地二百亩。 虎啸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300两,有见到除总长副总长及以上军官外,副总长以下军中官员皆不跪拜的权力,全家免除赋税,若获得敌人田土,另外可在猛虎军新拓的海外领地上,赏地一百亩。 鹰击勋章,一次性奖励银子150两,有见到除哨长副哨长及以上军官外,副哨长以下军中官员皆不跪拜的权力,全家免除赋税,另外可在猛虎军新拓的海外领地上,赏地五十亩。 李啸又规定,这些赏赐土地,是获得勋章的士兵私产,可以子子孙孙世代享有。 如果获得勋章的军兵,因为种种原因,不愿获得海外土地,或者在将来不愿再继续耕作,亦可交还给农牧司,由农牧司按土地时价,给予同价回收。 而不象颁发给流民的土地一样,只有耕作使用权,没有转卖与租让的权力。 李啸的勋章制度又给下面的军兵带来了新的希望与动力。 尤其是那些在这次考核中只被评为了下士的军兵,心下更是憋了一把火,极想从阵战中获得勋章,来体现自已的本事与价值,让自已也获得荣耀以及享受物资待遇。 毕竟,荣誉,银子,特权,免赋,田地,这些可全都是让人无限向往的好东西啊。 当然,现在的李啸军,勋章制度尚不完善,李啸打算在以后,进一步对勋章制度作出完善化处理,让这项制度成为对于李啸军军兵的又一大激励点。 “各位,现在有了这项勋章制度,功名就摆在各位面前,本官欢迎各位凭能力取之。” 这是李啸留给全体军兵的共同勉励。 接下来,李啸又开始对全军提出一项新的要求。 那就是文化学习。 李啸要求,猛虎军从上到下,都必需彻底学会李啸装订成册最新下发的军队管理制度条例。 “没有文化的军队,乃是愚蠢的军队。本官要求,凡是我军官兵,一律要读书学文,断不可以不识字为荣,以大老粗自居。以后,文化学习要成为我军的常态,与每个人的考核评比挂钩。” 李啸的话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啸规定,从明天开始,每天训练结束后,安排教员进行一个多时辰的文化教学,从识字开始,最后要达到熟识军中条例,有基本的阅读写作能力。 李啸强调,三个月后,如果还不能对这本简单的军队管理制度条例进行背诵,士兵每人打十下军棍,扣除当月月饷。从甲长开始的军官,每人打军棍二十下,同样扣除当月月饷,并作全军通报批评。 当然,有罚就有奖,李啸向全军将士重申,如果有人文化学得好,也有相应奖励,晋升与考评也会优先考虑。 李啸的这道命令下发后,有如一块巨石,砸入平湖之中,溅起了滚滚浪花。 李啸军的军兵,包括许多将领在内,绝大多数是些完全不识字的的丘八与大老粗,现在李啸逼着他们向军中的监抚文官识字学文,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赤凤营营长田威、铁龙营营长安和尚等人,接到命令后,皆是一脸愁容,抓耳挠腮。 他们心下犯嘀咕,这李大人,现在是怎么了,要逼他们这样的文盲军汉去学文化,简直是在赶鸭子上架啊。 两人都觉得,象他们这样的阵战厮杀汉,只要能上战场杀敌就行了,根本就没必要学什么文化。有这闲情,还不如去跑马打猎。 明末武官,以粗鲁勇悍且不学无术为荣,多少总兵与大将,只知道带着家丁冲阵,不要说识文认字,便是连兵书这等本职内完全应该学会的东西,亦根本不曾看过,象戚继光身后的蓟镇总兵多半如此,文盲大老粗一个,只知道带千余家丁冲阵厮杀,但若要他们统兵数万,谋划战策,这帮家伙只能干瞪眼,可见,明末这些统兵将领的素质,下降到了何等程度。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如戚继光的一根脚指头。 田威与安和尚实在忍受不了,再跟着那些监抚文官学习文化,两个人都觉得,那杆细细的毛笔,倒是比千钧大棒还重,提在手上,写出的每一撇每一捺都无比费劲。 于是,这两名李啸最为信重的营长,一齐来找李啸诉苦。 进得李啸房间,两人还未开口,李啸那锋锐严厉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之际,两个人都不敢吭声。 “你们且说说看,为何不愿去学文写字?” 李啸平静问道。安和尚使劲挠了挠头,鼓起勇气道:“我等厮杀军汉,只管统兵打仗便可,学这些劳什子做甚,每次记功审核,也有监抚文官代劳,实在想不出李大人要我等学文化有何用。” 李啸闻言,脸色顿是骤变,他喝道:“你二人现为营长,皆是统兵大将,居然还是只能领兵冲杀的莽汉,实实令本官大为失望!安和尚,本伯且问你,你铁龙营中,每日吃多少粮,领多少饷银,马匹用多少谷料草束,军兵器仗数额等等,你都完全清楚么,你都只能靠师爷代管么?若是你用的那师爷蒙骗了你,你又如何得辨真假?” 李啸顿了顿,又道:“就算这些东西有监抚司文官代做了,你安和尚日后领兵打仗,每次出征需用多少兵马,时日需用多少,如何查看军用地图,如何计算全军所需的粮食草料,这些极为重要的东西,你作为统兵大将,真的可以既不学也不管么?当然,以前,有本伯吩咐着你们做事,你等尚可不操这份心思,难道,你们只能永远等待着本伯支使你们做事么?以后你们若要单独领兵出征的话,就只能两眼一抹黑听之任之么?” 李啸轻叹一声,看着面前脸红耳赤的安和尚与局促不安的田威二人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二位,以后在我军中,将领晋升也与文化挂钩,我希望我猛虎军中,军官不单要懂阵战厮杀,更要成为懂文化有计谋的新式将领,才能为我军打更多更大的胜仗。本伯更加希望,你二位营长,更要能身先士卒,做出表率,成为全军将士的杰出榜样,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两名营长异口同声的高喊。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皇帝的疑虑 崇祯十年六月底。 京师紫禁城。 西苑太液池畔。 在李啸正全军推广实施新的军阶制度之时,崇祯皇帝在太监王承恩的陪伴下,独坐于太液池畔发呆。 西苑位于西华门之外,也就是元代的西御园。“西华门之西,为西苑。榜曰西苑门,入门为太液池。”“自金盛时,即有西苑太液池之称。名迹如琼华岛广寒殿诸胜,历元迄明,苑池之利相沿弗改,然以供游憩而已。”从金朝时起,历经元明两朝,西苑便是皇帝游乐的场所,此地殿亭楼阁与太液池交相辉映,景色壮丽秀美,实是赏心悦目的好去处。 只是,现在呆坐于湖畔凉亭中的崇祯皇帝,全无半点赏玩的心思,他手拿着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送来的密奏,这位皇帝的脸上,竟然涌起明显的慌乱不安之神色。 “这个李啸,事先不禀奏朝廷,竟使得这般狠辣手段,将四名卫所指挥使尽皆诛杀,复将四大卫所大小官员一网打尽,着实太过胆大妄为了。” 崇祯呆望微波粼粼的湖面,嘴中喃喃轻语。 随及,他的脸上便涌起怒色:“李啸虽为登州镇总兵官,有辖制下属卫所之权,但其不经上报,便一口气诛杀四名三品官衔的卫指挥使,他的心里,还有没有把朕与朝廷放在眼中了!” 见得皇帝这般愤怒的话语与神色,一旁的太监王承恩不觉浑身一颤,曾受过李啸恩惠的他,略一思索,便低声插了一句:“皇爷息怒,要不奴婢去把兵部杨尚书唤来,让皇爷问个究竟?“ “嗯,你这就去把文弱唤来,朕倒要看看,他这个兵部尚书,对李啸此事究竟知不知情。” “奴婢遵命。” 不多时,杨嗣昌在王承恩的引领下,匆匆而来。 “臣,兵部尚书杨嗣昌,叩见陛下,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文弱辛苦了,速速平身吧。” 崇祯皇帝看着面前这位兵部尚书,才上任大半年时间,便已是一脸疲乏憔悴,鬓发点点花白的模样,心下不由得感叹不已。 从去年到现为,杨嗣昌这位新任的兵部尚书,一直在实施他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匪计划。 这个计划,可简述为,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官军为四正,责其分剿专防;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随责其分防协剿。这四正六隅各有侧重,互相配合,由总督杨嗣昌、总理熊文灿二位重臣,负责总体协调与调配,实现对流寇的十面包围八方进剿,让各类流贼从此插翅难逃。 凭公而论,杨嗣昌的战略,在理论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漏洞,对国内的流寇又开始日渐糜烂的大势,也算是有所了解,但是,这个战略最后之所以彻底破产,在于很多方面杨嗣昌考虑不足。 而归根结底,杨嗣昌这项战略破产的根本原因在于一点,便是杨嗣昌的战略,需要大量的兵力与粮饷,作为基础支持。而这一点是现在的明朝最难办到的。 在杨嗣昌的建议下,朝廷增兵十二万,增饷二百八十万两,作为他平乱的本钱。 但是,这一点,实在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因为要增兵十二万,必然要大力增加粮饷,只是这计划中的二百八十万两粮饷,又能从何而来呢? 崇祯皇帝当日在听了杨嗣昌的计划后,便曾晦涩地暗示过他,“内帑空虚,大内无钱。” 于是,杨嗣昌便向崇祯提出四项筹饷之策。“其一,因粮,因旧额量加,亩输六合,石折银八钱,伤地不与,岁得银一百九十二万九千有奇;其二,溢地,土田溢原额者,核实输赋,岁得很四十万六千有奇;其三,事例,即富民输赀为监生,其四,驿递,此前邮驿裁撤之银以二十万两充饷。” 杨嗣昌这四项措钱政策,打动了崇祯皇帝,他下诏道:“暂累吾民一年,除此腹心大患。”然后,将因粮之法,改为均输,便颁布谕令,布告天下。 这项政策,后来被历史学家们称为剿饷。 只是崇祯皇帝没想到的是,原定只收一年的这项政策,一旦开征后,几乎就成了永久的定制,终明朝灭亡,而未得革除。 其实,这项因粮之策,最早是由卢象升提出来的,即田多的地主应该按多出的土地额数,向朝廷多交银子,这项制度,用意行事倒还好。但现在杨嗣昌为了早日剿灭流寇,病急乱投医,他改因粮为均输,即平摊在一般百姓身上,如此一来,简直是为丛驱雀,为渊驱鱼,使得无数本来就活不下去的良民百姓,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从此铁了心加入流贼队伍,成了了无穷尽的流寇兵源,实实让人扼腕。 当然,杨嗣昌这项剿匪计划,虽有根本性的缺陷,却也不能就因此将其贬得一无是处,毕竟在正史上,杨嗣昌这项十面张网的剿匪计划,在实施的头一年里,还是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的。 崇祯十一年这一年中,张献忠、罗汝才等流寇兵败降明,李自成在渭南潼关南原遭遇洪承畴、孙传庭的埋伏而被彻底击溃,带着刘宗敏等残部17人躲在陕西东南的商洛山中,苟延残喘。 真正对杨嗣昌这项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计划,造成毁灭性打击的,还是崇祯十一年冬天,清军三路大军的第四度南侵,杨嗣昌不得不分出精锐剿匪兵马,前去抵御清军入寇,随着明朝精锐兵马的调走,随本被压制住了的流寇势力,重新炽盛了起来,有如决堤之水,再不可复遏。 而明军中诸如贺人龙、左良玉等大军头,此时皆有了明显军阀化的倾向,拥兵自重,不听调遣,让杨嗣昌徒呼奈何。因此,杨嗣昌的十网张网计划,也变成了处处皆是漏洞的破网一张,全国剿匪局势彻底崩坏。 在这样已然不可挽回的颓坏局势下,杨嗣昌的悲剧命运,其实已然注定。 崇祯十四年,李自成攻陷洛阳,杀福王朱常洵,张献忠奇袭襄阳,杀襄王朱栩铭,接连两名重要藩王被杀,让朝野一片震动,对这位杨阁部的攻讦笔伐,堪称排山倒海。 在这巨大的压力下,杨嗣昌忧惧交加,旧病复发,为免死于牢狱,最终服毒自杀,这位在明末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的杨阁部,结束了跌荡起伏的一生。 “杨爱卿,登州镇总兵官李啸,擅自诛杀四名指挥使一事,杨爱卿可曾知晓?” 崇祯待杨嗣昌起身后,便急不可待地向他低声问道。 杨嗣昌见是崇祯问及此事,心下却不觉一抖。 原来,李啸在诛杀完四名指挥使后,曾立刻向兵部汇报了此事。 他在信中说,因为这四名指挥使图谋作乱,自已幸得及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才发兵将他们诛杀,并将这四大卫所的原有势力一并铲除。此事因事情紧急,故来不及禀报朝廷,若兵部不信,可派人前来查问。 李啸的这封信件,让兵部尚书杨嗣昌在看完后,大大心惊肉跳了一番,随之叹息不已。 他没想到,李啸出手会这般狠辣果决,竟是一副完全的先斩后奏的姿态。这可是正三品的大明武官啊,李啸也不向朝廷事先禀报,就这样说杀就杀了?在当今皇帝这内心多疑、心胸狭窄的个性下,李啸这般行动,只怕会给他自已招来大麻烦。 杨嗣昌也暗地考虑过,李啸这般做,是不是真的象他所说提那般义正辞严,还是暗藏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私人野心。 那么,自已要怎么对待李啸呢? 要把他这件事,去向皇帝如实禀报么? 杨嗣昌在经过仔细考虑后,还是决定先把此事悄无声息地压下去,不去向皇帝报告这件让李啸形象大降,以致忠诚度都值得怀疑的事情。 因为,杨嗣昌认为,现在四名指挥使皆已身死,部下势下业已被李啸铲除完毕,在生米已做熟饭的情况下,再去深究此事,其实殊无甚益。 而现在,为了实施自已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计划,杨嗣昌一直苦于兵力不足,他早就在想着,要从李啸处抽调兵马,前往山陕或湖广等地清剿流寇,若为这事与李啸闹僵的话,却是有些不值得。 再说了,相比李啸诛杀四名小小的卫所指挥使一事,现在湖广及山陕等地肆虐的流寇,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才是最可能致大明王朝于死地的掘墓人。若放着流寇不对付,倒去惩处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的李啸的话,未免一来寒了将士之心,二来也有本末倒置之嫌。 令杨嗣昌没想到的,现在事情过了快一个月了,锦衣卫还是把李啸擅自诛杀四名卫所指挥使一事给报了上去,看来今天,自已却还是不得不好好给崇祯皇帝解释一番啊。 “回禀皇上,此事,臣已知晓了。” “你既知晓,为何不速速来向朕禀报?” 崇祯的脸上,明显地涌起了怒色。 杨嗣昌轻叹一声,复跪于地,向皇帝大声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之所以未向皇上禀报此事,一是剿匪事务繁忙,微臣作为兵部尚书,不得不四处奔波,以至耽搁了禀报时间。二是,微臣私下认为,李啸诛杀四名卫所指挥使,虽有无视朝廷的不当之处,但相比剿灭堪为心腹大患的流贼,他这件事,却还是尚是轻微,若轻易上禀,恐徒增圣上不必要之忧虑。“ “哼,文弱,你如何这般为李啸说话。李啸虽被朕所信重,晋封世袭伯爵,又加为登州镇总兵官,但这并不意味着,朕就可以让他为所欲为,擅作威福,目无朝廷!你这个兵部尚书,对李啸未免过于放纵了一点!“ 崇祯说到后面,明显加重了语气,一脸愠怒之色。 杨嗣昌心下暗叹,皇帝果然还是心胸狭小,对李啸诛杀四名卫指挥使之事耿耿于怀,看来,自已要慎重地考虑好再回答了。 他沉默了一阵,便缓缓地说道:“那依皇上看来,要如何处罚李啸方好?“ 一肚子闷怒的崇祯,没想到杨嗣昌竟反过来这般问自已,他顿是一怔,随即呐呐道:“哦,你竟还来问朕?朕且问你,李啸这般狂悖行事,依你来看,却该如何惩处,方为合适?“ 杨嗣昌伏跪至地,长揖而拜道:“陛下,请恕臣直言。“ “你说。“ “陛下,依臣之见,李啸现在登州镇总兵官,依律可以处置其下卫所官员的。况且陛下又将那登州交于他全权处置,李啸毕竟年少,一时得意,做出有违圣意的失当之处,却也尚可谅解。若陛下必要深究李啸之责,臣恐会寒了李啸及其精锐部众之心哪。“ 听了杨嗣昌这番话,崇祯脸上顿时满是复杂之情。 他当然也知道,自已才对李啸这般信重有加,升他成了世袭伯爵,又成了大胆第一位全权统管登州军民两处事务的总兵官,若在李啸才走马上任不过一个来月之际,便向这位自已心下颇为欣赏的虎将加以惩处,未免有矫枉过正之嫌。 “这,文弱,依你这么说,那李啸这般目无朝廷之举,难道就这般轻轻放不成?“崇祯脸上,闪现出不甘与犹豫的神色。 “陛下,臣以为,陛下既已重用了李啸,就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以臣看来,陛下可从两方面对李啸进行实际管控,以测试其能力与忠诚度。“杨嗣昌缓缓答道。 “哦,爱卿可详细说来。“崇祯眼神不觉一亮。 “禀陛下,陛下任用李啸这样的武将来治理登州,以臣看来,可从文治与武功两面,来考察李啸。”杨嗣昌直起身来,侃侃而谈道:“文治方面,则是要求,李啸必须每年交纳登州足额的税赋,保持登州地方安靖,百姓生活安稳。武功方面,则是要求李啸整肃消灭登州一带全部的盗匪,同时抽调精兵,配合微臣那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划,调拔其部下精锐兵马,前往湖广与山陕一带,和他种官军一起,大力剿灭流寇。若李啸可做到这两点,其功绩足为可观,陛下又何必,定要抓住他击杀四名作乱的卫所指挥使一事不放呢?“ 杨嗣昌这番话语,说得崇祯皇帝连连点头。 见得崇祯点头,杨嗣昌心下大为放松,他连忙趁机说了一句:“若陛下心下还有疑虑,微臣请求皇上,派微臣前往山东登州,亲自去调查李啸此事。微臣也正好与李啸商讨,如何从山东调兵,前往山陕与湖广进剿流贼。“ 崇祯脸上,终于泛起了笑容,他朗声道:“爱卿所言,甚和朕意,就着你前往山东,详细调查李啸此事。至于如何从李啸部下调兵前往山陕与湖广,就请爱卿自行与李啸计议吧。“ “微臣遵旨。“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杨嗣昌来访 被崇祯召见两天后,杨嗣昌便启程前往山东。 一周后,杨嗣昌终于来到了登州城中。 从北直隶到山东境内,这一路上,杨嗣昌看够了民生凋蔽、生灵涂炭的惨况,直到进入赤凤卫地界时,见到那繁华兴旺商贾如流的赤凤城,让杨嗣昌发觉自已有如来到了两个世界一般。 杨嗣昌顿时在心下赞叹不已,他没有想到,李啸这样一个武将,竟能把这样一个赤凤卫建设得这般欣欣向荣,充满朝气。 随后杨嗣昌继续东行,前往登州,当他远远地看到,那正在繁忙兴建扩张,已是一个热闹暄嚣的大工地般的登州城时,心下感慨万千。 “这个李啸,端的不错,现在看来,此人非但武功出卓,治理功夫亦是相当不错啊。若大明的将领,皆如李啸一般,只怕这天下,早已平定多时了。“杨嗣昌一脸欣喜的笑容,在心下暗暗说道。 不多时,杨嗣昌一行人来到登州城下,李啸等人得知消息,皆已带着一众随行官员,在城门处等候恭迎。 由于李啸身为伯爵,乃是超品,身份却在杨嗣昌之上。但杨嗣昌乃是一品文官,在明朝这个文贵武贱的年代里,地位亦十分尊崇。于是,李啸与杨嗣昌二人皆是互相拱手致礼,便算是致过礼数了。 “赤凤伯,本部未曾想到,你身为武将,却将这登州之地,治理得这般繁华,实是大大出乎了本宪所料啊。”杨嗣昌感叹道。 李啸微笑道:“杨尚书谬赞了,李某对于登州之治理,尚是多有粗疏不当之处,城外风大,还请杨尚书随本官入官厅叙话。” 两人进得官厅,自有官员带杨嗣昌部下前去旁厅休息,客厅中,只有李啸与杨嗣昌二人各执一杯清茶,对饮而谈。 两人复寒暄了几句,杨嗣昌便向李啸阐明了来意,他叹道:“赤凤伯,本宪前来贵地,实是为处理你擅自诛杀四名卫指挥使一事。恕本宪说句实话,赤凤伯此举,实实太不妥当了。” 李啸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道冷笑。 其实,对于杨嗣昌此来前来登州的目的,李啸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现在见杨嗣昌复提起此事,李啸便放下茶杯道:“杨尚书,当日事起仓促,这般宵小突然谋乱,本伯为及时平定动乱,方先下手为强,故来不及禀报朝廷。若大人认为李某行为失当,李某亦无话可说,接受朝廷惩处便是。” 杨嗣昌呵呵一笑,又轻叹了一声,复对李啸说道:“赤凤伯,其实这件事,说大可大,说也也可小。所以本部本打算替你摭掩过去,却不料皇上亲来盘问,故本部便提出亲自山东探查一番,也好对皇上有个交待。” 杨嗣昌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声音便低了下来:“不过,本部以为,此事已然过去,赤凤伯今后引以为戒便是,却不必再多提。本部这次来山东,实有更重要之事,要与赤凤伯商量。” 李啸心中一动,忙道:“杨尚书有何事情,但请直言便是。“ 杨嗣昌直视着李啸炯炯的眼神:“赤凤伯,现在大明之中,流寇肆虐,国家危颓,本部虽定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但苦于兵力粮饷皆是不足,故想从贵军抽调兵马,前往山陕与湖广一带剿匪,不知赤凤伯意下如何?” 听了杨嗣昌的话语,李啸却不觉陷入沉吟。 现在大明国内日渐糜烂的局势,李啸当然心知肚明。 只不过,现在的他,却在想着更远更深的方面。 来自后世的他知道,杨嗣昌的这个计划,有着根本性的缺陷,并且最后在清军的第四次入关打击下,以彻底破产而告终,那么,自已还真的有必要派兵出去吗? 李啸最终还是决定派兵。 李啸知道,虽然杨嗣昌是以这般探寻的语气来问自已,但其实是绝对想从这自已这里得到一个同意的回复的。 毕竟此人一来,便用李啸诛杀四名卫所指挥使一事来压他,亦是在隐晦地告诉李啸,他其实已有把柄握于他和朝廷手中,若不配合,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 而最根本的一点,则是李啸现在实力还不够强大,远未到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地步,那么遵从朝廷旨意,展示一个深受崇祯皇帝信重的将领的耿耿忠心,还是相当必要的。 不过,李啸虽心下决定出兵,但知道杨嗣昌这个计划最终结局的他,却不愿意再如先前入援河南一般,使出自已的全部力量。 李啸打算,在答应朝廷出兵后,自已这些外派的兵力,更多的是展示自已的存在,以及获取相应的利益。 李啸现在要大规模开发台湾,资金与粮食现在均不缺乏,最缺乏的反而是人力,如果能把外派山陕与湖广的军队,在完成打击流寇任务的同时,大埁模从陕西、山西、湖广等地招揽流民前往台湾,在有充足人力供应的情况下,无疑会大大促进台湾的开发与进步。 不过,这些外派的军队,数量上李啸也会加以控制,李啸并不想让杨嗣昌彻底了解自已的军事实力,现在这个发展阶段,韬光晦迹是十分必要的。 想到这里,李啸便笑着对杨嗣昌说道:“杨尚书亲自我登州请本伯出兵,本伯若拒绝,却是却之不恭了。这样吧,本伯应下了。本伯就分别派出数千兵力,前往山陕与湖广,听从杨尚书调配,参与剿匪作战。” 听李啸答应得这般爽快,杨嗣昌大为欢喜,他赞叹道:“真真英雄出少年哪,赤凤伯果是快人快语,豪爽不凡,相信有了赤凤伯这些精锐兵马,本部的剿匪计划,定能前途一片光明。” 李啸见到杨嗣昌这般欢喜,心头却不知为何,竟泛起一丝苦涩。 唉,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生中很多事情,都是开始美好,最终却是惨淡结局的吧。 想到在真实历史上,杨嗣昌那开始一片顺利的剿匪作战,最终却毁来于清军鞑子的入关侵掠中,李啸心下,便莫名难过。 在不能稳定抗击清军入侵的情况下,想最终彻底消灭流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空谈。 而眼下,真要让清军暂不入关,无非只得与清廷和谈,方是唯一可行之策。 在真实历史上,杨嗣昌事实是曾试探着,去与清廷议和。 真实历史上,崇祯十一年三月十日,杨嗣昌再度向朝廷上疏,重申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力主先对清廷议和,集中全力平息中原群盗。 同年五月三日,崇祯皇帝以中极殿以“剿兵难撤,敌国生心”为主题策试大臣,杨嗣昌在策论中以天象引入话题,接着列举历史上天象示警与异族关系的故事,如东汉时的日蚀火星,汉光武帝与南匈奴议和,宋太宗时月蚀荧惑,宋军兴师伐辽而战败等等,其实他皆是借此影射他对清议和的主张。 原本就同样有心议和的崇祯皇帝,对他非常赏识,便派他暗中与清朝进行和谈事宜。 虽然在真实历史上,在一众不顾明朝已国力贫弱且流寇肆虐的情况下,只知道效仿岳飞抗金,一味与清朝对抗到底的明朝官员的强烈反对下,杨嗣昌与清廷的秘密和谈,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但说实话,杨嗣昌在施展出十面剿匪的计划时,且知道同时外抚清廷,以保证边境安宁,这样的高瞻远瞩,还是非常有头脑与远见的。 李啸在心下沉思良久,最终还是试探着说出了这句话:“杨尚书,以本伯看来,杨尚书的四正六隅十央张网计划,实是相当不错,只是,本伯还是想提醒杨尚书一句,在剿匪之时,如何安抚北方的清虏,方是最为要紧之事啊。“ 听到李啸这句话,杨嗣昌眼中一亮,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得确只有李啸在房中,便连忙道:“果是英雄所见略同,本部亦有同感啊!本部早就听说了,在去年年中之际,赤凤伯便向皇帝建议过与清廷的谈和,只是皇上一时犹豫未得采纳,实为可惜。本部现在,在推行这十面剿匪计划之时,却亦是要大力促进与清廷之和谈,却不知赤凤伯可有何建议?“ 李啸望着杨嗣昌满是期待的眼神,心下不觉一声轻叹,不过,他倒是先问了一句:“却不知杨尚书,打算如何去与清廷和谈?“ 杨嗣昌见两人交谈至此,也不多作隐瞒,便把自已打算安排辽东巡抚方一藻,派出使者去清廷商谈议和一事,对李啸全部说了出来。 “赤凤伯,我大明派出使者后,可试探清廷的态度与口风,若清廷确有诚意议和,当可奏请皇上允之,此事便成矣。“杨嗣昌一脸期待神情地说道。 “杨尚书,若此议和之事,在群臣的反对之下,不能谈成,复当如何呢?“听了议和计划的李啸,却毫不客气地给杨嗣昌当头浇了瓢冷水。 “这,这,皇上亦知我大明国势艰危,岂可两面作战,若清廷允以和谈,安有不可之理乎?“杨嗣昌的这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听到杨嗣昌这如自我安慰的话语,李啸心下亦十分苦涩。 可叹啊,崇祯皇帝对个人清誉过于看重,无法做到象汉高祖刘邦一样,能以和亲之举与匈奴议和,让新生的汉朝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也不能象诸如东魏高欢,西魏宇文泰这样的一代豪杰一般,迎娶柔然可汗的女儿为妃,以壮大国势息宁边境。 在明知国势艰危至将近不可挽回之际,仅仅是为了怕担骂名与责任,便放弃这最后的挽救时局的机会,让清军一次次入关掳掠,摧残州县,屠戮百姓,把大批本该用于剿匪的久战精兵,白白消耗在清军的刀枪与马蹄之下。最终导致大明在清军与流寇的内外夹攻下灭亡。 从这一点来说,李啸甚至觉得,崇祯连宋高宗赵构也不如,因为后者虽然是个软蛋草包,但至少还能看清形势,知道该低头且低头,总算延续了一百余年的汉人王朝。 在皇帝这般无能庸碌又爱惜空名的情况下,自已又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出来呢? 李啸陷于沉默。 只不过,既然自已穿越到了这个时空,哪怕就算事不可为,也要奋力搏他一把吧。 万一,本该注定的历史,在自已的努力下,会变得有所不同呢? 想到这里,李啸便对杨嗣昌说道:“杨尚书,眼下本伯一时也实难给杨大人提出甚建议,不过,本伯在想,若是将来杨尚书派出人员去沈阳与清廷和谈之际,本伯亦可派出人员参与,也许可以更有利于和谈条件之促成。“ 杨嗣昌见李啸在这件事情上,亦愿意协助自已,当下心中十分欢喜,忙道:“甚好,甚好。那待本部派出使者之前,便先知会赤凤伯,让赤凤伯派人同去沈阳吧。“ 随后,李啸复与杨嗣昌闲聊了一阵,李啸便安排盛宴款待杨嗣昌一行人。 宴席上,两人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彼此感情更加深入了几分。 杨嗣昌等人,随后告辞,前往济南,再去与山东巡抚颜继祖商谈山东剿匪事宜。 临行前,杨嗣昌再度叮嘱李啸,要他早点安排兵马,前往山陕与湖广进剿,李啸大笑应诺。 在杨嗣昌等人离去后,李啸便安排,着在单县的铁龙营营长安和尚,率铁龙营甲总前往湖广,铁龙营副营长莫长荣,率铁龙营乙总前往陕西,着这两处兵马,参与杨嗣昌的十面张网剿匪计划。而铁龙城中,只留了丙总总长冯双礼守城。 同时,李啸给他们指示道,他们此去,因为兵员与粮饷补给皆是不易,却不必真的与流寇们打生打死,而在是要在适度参与剿匪的基础上,努力延揽流民,把尽可能多的流民招揽过来,再让李啸安排到登州、济州、和台湾岛去,这才是最重要之事。 当然,如果有很好的作战机会,李啸也希望他们能建功立业,消灭流贼,为猛虎军再立新功。 安和尚莫长荣等人,在收到李啸的命令后,准备了三天,便分率铁龙营甲总与乙总兵力,前往山陕与湖广而去。 而派出兵马前去剿匪后,仅过了五天,前往江浙一带延揽人才的陈子龙,终于回到了登州城中。 陈子龙此行,收获颇丰,除了顺利招来了原兵部员外郎的华允诚,另外,还招来了一位明代最后的儒学大师,蕺山学派创始人,刘宗周。 (除夕之夜,祝各位读者新春快乐,鸡年大吉!)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出使清廷 说起来,时年已有六十岁的名士刘宗周,其仕途历程,还是十分坎坷的。 刘宗周,字起东,别号念台,浙江山阴人,因长期讲学于山阴蕺山,世人称为蕺山先生。 明万历二十九年,刘宗周考中进士,以行人司行人之职,晋升为礼部主事,后因弹劾魏忠贤与客氏,被削籍归乡。 崇祯初年,刘宗周被起复为顺天府尹,再升为工部侍郎,最终擢为左都御史,因上疏触怒皇帝,又被革职归乡。 他为人清廉正直,操守甚严,立朝敢于抗疏直言,屡遭贬谪,不改其志。 在真实历史上,在福王于南京登极后,刘宗周又被起复为工部侍郎,但他出言痛陈时政,并弹劾了马士英,阮大铖,刘孔昭,刘泽清、高杰等一系列位高权重的人物,终不得见容于朝野,遂又被放归。 在清军攻陷杭州后,在蕺山讲学的刘宗周,悲愤号哭,饮食不进,绝食二十三日而卒。 当看到站在自已面前,虽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一脸正气的刘宗周时,李啸想起这位名士真实历史上的悲惨结局时,心下不觉十分感慨。 李啸一时间,对陈子龙究竟是如何说动这位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心中十分好奇。 在他悄问陈子龙之后,陈子龙笑言:“李大人,学生当日拜见刘老先生后,曾向刘老先生大夸李大人之治理功绩,告诉他在山东之地一片凋蔽之际,我赤凤卫却是一片兴旺繁荣,朝气蓬勃。现在李大人新得了登州与诸多海外之地,正是急需用人这际,若有刘老先生这般名士前往效力,李大人当会给予重用。刘老先生原本就不甘心隐身乡野,见得李大人这般开明有为,顿是心动。余再言语劝说,刘老先生遂同意随学生前往山东,听候大人任用矣。“ 只不过,到底该如何使用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刘宗周,李啸心下却犯了难。 刘宗周是理学大家,一代名士,但说实话,他的性格,读书讲学可以,但要在官场应对自如,却是实在难为了他,从他屡被起复,又屡被放归乡野,便可看出,刘宗周这种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实际上是很难在官场上混得开的。 而且,刘宗周是那种传统的读书格物的文人,并不是象陈子龙这般,能有经世韬略在胸,可随时为自已提供建议计策,对于军机筹画,政务管理亦是不太擅长,要这样的诗书名士,去管理具体政务,却也有些强人所难。 那到底该怎么安排他呢? 李啸思索良久,却突然眼中一亮。 既然刘宗周不善长管理具体政务,那不如发挥他严正监察的一面,以及讲学教育的特长,专门成立一个监查各类官府机构的监察部,让刘宗周担任监察部部长,岂非正好能发挥刘宗周之所长? 这样刘宗周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监察弹劾各级官员,严防他们有贪赃枉法之举,同时又能发挥其理学大家的讲学风范,多对官员进行廉洁性教育,从而防患于未然。 毕竟,现在李啸要治理官员贪腐,全靠安全司的特务人员去暗中监查。让负责情报与间谍工作的安全司有点锦衣卫的味道。 若能成立高效廉洁的监察司,监察李啸军治下的的各类官僚机构,当可大大减轻安全司的工作压力,更有利于惩治官员贪腐,形成对官员腐败齐抓共管的良好局面。 而刘宗周身为蕺山学派创始人,其下多有弟子需要晋升之阶,他这些饱读诗书的弟子,则也正好安排到登州、济州、以及台湾岛,去教化当地的移民百姓,让他们的孩童均能接受诗书教育。 这样的话,除了那些移民子弟,可以受到良好的教育外,那些台湾土著,也当可更易被教化,知晓汉族的诗书礼仪,从而加速溶入我汉族的血脉之中。 李啸心下其计方定,接下来,便看刘宗周自已态度如何了。 在客厅中,李啸与刘宗周相对而坐,品茶而谈。 自来到登州后,刘宗周见登州各地建设得一片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往来如流,竟有点臻于自已一直以来的理想境界,心中顿是十分欣喜,心下连声暗叹陈子龙实不欺我。 有道是眼见为实,刘宗周在见过登州实际情形之后,心下愈发认定,这个名叫李啸的登州镇总兵官,这位大明最年轻的伯爵,应该是一个自已可以忠诚效力的对象。 在略略地寒暄数语之后,刘宗周对李啸这位赤凤伯的谦逊态度十分欣赏,不觉对他愈是高看了几分。 于是,当李啸提出,要刘宗周担任形同监察部部长之职时,刘宗周慨然应诺,毫不推辞。 李啸见刘宗周答应得这般爽快,心下亦是极喜,遂又向其提出,让他推荐弟子担任登州、济州以及台湾岛的教学职位,刘宗周略一思量,便复痛快答应。 只不过,在答应了李啸之后,他轻咳了数声,便问出了心中最想说的话语:“赤凤伯,以你之见,现在流贼肆虐,清虏侵边,大明国势日渐倾颓,将来可会复有中兴的一天么?” 李啸直想着刘宗周焦虑的眼神,斩钉截铁地说道”当然能,本伯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我等奋发努力,大明未必没有重新振作的一天。“ 见刘宗周脸上依然颇有疑虑之色,李啸便道:“刘老先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本伯现在所做的,诸如积累钱粮,高筑城池,扩揽流民,据占海外,拓荒实地等等一系列工作,皆是为了我大明将来有重新振兴的一天而在扎实准备。本伯相信,有各位的襄助与努力,重振大明之辉煌,重振汉唐之气象,定当有一天,终会实现。“ 刘宗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个六十岁的老先生,眼中闪出孩童般的希冀光彩。 在安排了刘宗周的工作职位后,李啸又任命那工作细致认真,让他颇为欣赏的原兵部员外郎华允诚,接替已调往济州的吴亮,担任铁龙城总管,让华允诚善于治理与协调细节问题的优点,在这个岗位上得到充分地发挥。 华允诚见到自已一来,便被任命为一座重要的钢铁之城的总管,心下亦是极为感激李啸的信重,当下便向李啸表示,一定会将铁龙城治理得更加出色,让他放心便是。 接下来,李啸与陈子龙单独闭门密聊。 他们商谈的重点,便是杨嗣昌将来要派人前往沈阳,去与清廷议和一事。 “卧子,你办事机敏,为人可靠,本伯希望,让你到时加入杨嗣昌前往沈阳与清廷和议的人员中。”李啸郑重地对陈子龙说道。“希望子龙能为我大明争取更多的权益,配合杨嗣昌的使者,尽早与清廷达成协议。” 李啸顿了顿,复说道:“卧子,现在我大明国力已近衰竭,若再要与流寇及清虏两面作战,则本伯只恐大明终究难逃崩溃灭亡一途。故这次出使沈阳与清廷和谈,极为重要,为尽早与清人达成协议,哪怕在一些非原则性的问题上,作出重大让步也在所不惜,望卧子好生铭记本伯这番嘱咐。” “赤凤伯所托,子龙虽愚鲁,却定当竭心尽力,以不负李大人所望。”陈子龙同样一脸正色地回答道,随即起身,向李啸长揖一拜。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仅仅只过了半个多月,在七月下旬之际,杨嗣昌那边便传来消息,说辽东之处,已选定人员,不日便可前往沈阳,还请李啸速速派出使者前往锦州,与使者同行。 李啸得到消息后,随即派出陈子龙与两名护卫,随来人一同前往锦州。 陈子龙等人,一路奔波,在八天后,到达锦州,便见到了杨嗣昌令辽东巡抚方一藻安排的使者。 令陈子龙大吃一惊的是,这名出使清廷的使者,竟是一个名叫周元忠的眼瞎盲者,而此人的职业,竟是一名专门在酒店中,给人唱莲花落小曲的酒家乐师! 陈子龙看到,此人身着一件脏兮兮的破旧衣衫,蓬头散发,鸠形鹄面,粗黑积满污垢的手上,一把破旧扬琴倒是握得极紧。 陈子龙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 不是吧,我大明没人了么,竟派个瞎子去出使清廷?! 见得陈子龙一脸惊讶之色,一旁的辽东巡抚方一藻才施施然地解释道:“卧子先生,这位唱莲花落的周元忠乐师,你可别小看了他,此人虽然眼瞎,却甚是精明能辨,口才当不在我大明一众言官之下。且因此行出访清廷,乃是朝廷重大机密,连边镇诸将皆是不知。故为了避免边将盘查而致机密泄露,且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方由这位周元忠乐师,担任出使的主使,相比他人,这位名不显貌不扬的周元忠乐师,倒是最合适之人选了。” 听了辽东巡抚方一藻的解释,陈子龙心下虽然仍不舒服,但对他的说法,倒也认同。 这时,那名瞽者乐师周元忠,听到了方一藻与陈子龙的谈话,便昂着头问道:“你就那李大人派来的随行使者么?” “正是,学生使是李大人军前赞画陈子龙。” “哦,不错,看来是个士子,看来,跟着我这个眼瞎的叫花子前去沈阳,有些委屈你了。”周元忠眨着泛白可怖的眼球,话语中满是揶揄。 陈子龙心下冷笑了一声,便回道:“子龙为国家办事,何谈委屈,却不知周乐师何时出发?” 周元忠冷哼一声道:“看来陈士子出使之心,倒比周某更急嘛,这事自有方巡抚安排,你又何必问我?” 见两人言语生硬不和,一旁的辽东巡抚方一藻忙道:“卧子先生,你且待两日,本官备了通关印信与授权文书后,你等便前往沈阳而去吧。” 陈子龙淡淡地应了一句:“既如此,学生唯听方巡抚安排。” 这两天,方一藻连续排开盛宴,款待周元忠与陈子龙等人。 于第三天,在把通关印信与授权文书交给周元忠贴身揣好后,又再三叮嘱他们路上一定要万分小心,不得出甚差错后,才让他们各带两名护卫,前往沈阳而去。 这些出使沈阳的人群,陈子龙假扮成走私米麦的客商,那些护卫则扮成伙计,这瞎子周元忠,倒是本色出演,扮成这一路上给商队唱小曲的一名唱莲花落的落魄乐师。 这样一来,陈子龙等人似乎倒成了担杠人物,而那本是最重要主角的周元忠,则突变成了一名完全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众人这番打扮,是辽东巡抚方一藻苦心孤旨想出来的,他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更好地保全被周元忠贴身藏着的机密和谈文件。故而,周元忠在人群中,越是不显眼,便是越安全。 各人同乘坐在一辆装满了小麦的双套马车上,假扮客商的陈子龙,不时闻到周元忠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臭气,心下十分厌恶,脸上却还强作镇定。 “这位陈学士,带上我这样的人,没把你给薰着了吧。” 那周元忠仿佛知道陈子龙在想什么一般,又出口揶揄道。 陈子龙轻哼了一声,不想搭理他,便推了推假扮地赶车伙计的护卫,让他加快向东行进的速度。 听得陈子龙催促着护卫抓紧驾车,周元忠翻着泛白的眼珠哈哈大笑起来。 “陈学士,恕周某直言,亏你还是读了诗书之人,没想到,也还是个以貌取人之辈。”周元忠大笑着说道:“没想到啊,我大明朝,衮衮诸公,诸多良将,皆无以制住清虏,倒要派我一个瞎子去与清廷商谈议和,岂不悲乎?” 陈子龙听得他话里有话,他略一沉吟,便道:“周乐师,学生以貌取人,确有失当之处,还望周乐师见谅。不过我大明现在艰危至此,与清廷和议,乃是眼下唯一脱困之道,你若果能与清廷谈成议和之事,自是大功一件,于我大明堪有再造之恩哪。” 周元忠听了陈子龙的话语,脸上却泛起惨笑:“陈学士抬举周某了,周某此去,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只不过,此事系关我大明之安危存亡,周某虽是眼瞎的无名之辈,却也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之理。既然朝中诸公与边地良将,皆对清虏束手无策,就让周某这样的小人物,去勉力担起救国之责吧。此去沈阳,纵然拼得周某一条贱命,也要让那鞑酋皇太极,同意与我大明议和。若议和之事不成,周某宁死于沈阳,亦不回返大明!” 周元忠这番激昂话语言毕,陈子龙己是满脸惊讶之色,对他不觉刮目相看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到达沈阳 陈子龙一行人伍,自出锦州后,一路东行而去,因巡抚方一藻早已暗中提示过各边关哨所,故周元忠陈子龙等人,一路皆是畅通无碍。 锦州往东,渡过大凌河,便是广阔平旷的辽东平原,一行人驾着套车,行奔在已长满杂草的旧时官道上,只见得旷野茫茫,唯见得路边田亩荒芜,草木丛生。官道两旁,每每有废弃的荒村丘墟,其中残垣颓壁,多有人骨骷髅掩填其中。 见此凄凉景象,陈子龙顿觉悲恨无限,心里兀自嗟叹不已。 随着明清双方在辽西对峙的时间越来越久,双方之间,竟都开始默认了那些走私商队的往来。 辽西的将门们,要用私家商队,对清朝进行走私,换取价值极高的毛皮、东珠、猛禽、人参、鹿茸等物,转手来获取暴利,以此在抵消辽饷的不足,使得辽西的明军能得以维持下去。 而东边的清朝,则需要这些明国的走私商队,给自已带来粮食、器皿、布匹、耕牛、盐巴等物,来补充自已生产物资的不足,更好地养育壮大国家人口与实力,使得清军的人数与战力,能不断得以提升。 正因为明清双方都有彼此互补的贸易需求,所以对这些走私商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而陈子经等人,虽在野外碰到了些须清军游骑哨探,但他们见到高插于车上的那柄清廷认可的走私认旗,又看到车上装得满满的小麦麻袋后,这些身背硕大骑弓,马鞍插着鼓鼓囊囊的箭袋,面目狠戾狰狞的清军游骑,却也没有为难他们,在绕着套车转圈观察了一番后,便挥挥手让他们径直东去。 不多时,天气渐黑,因月色不明,看不清路,众人便在歇宿在官道旁一处高岗上的破庙处。 在护卫们开始煮食面粥,并给骡马喂食豆料之际,周元忠与陈子龙据此而坐,一边互相闲聊。 这一路上,陈子龙对周元忠的看法,已从开始的厌恶不屑,改变了许多,对周元忠身上的刺鼻臭味,也渐渐可以忍受。 故两人围在火堆旁,相对而坐。 “周乐师,你乡籍何处?”陈子龙问。 周元忠惨笑了一下,他翻着泛白的眼球,良久没有说话。 陈子龙一怔,不知道自已这句话,哪里触动了周元忠的心里的伤痕,以至让他这般无言。 许久,周元忠才开口道:“陈学士,周某乃是沈阳人氏。” 陈子龙哦了一声,便道:“原来周乐师是沈阳人,却是何时来得锦州呢?” 没想到陈子龙这句话,却打开了周元忠的话匣子,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今夜无事,既然陈学士对周某这般感兴趣,可愿听周某一叙身世?” “学生愿闻其详。” 周元忠呵呵一笑,脸上便涌起沧桑之色,他叹道:“周某今年四十来岁,万历末年生于沈阳杏仁里,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家中开有小酒楼一间,一家人聊以度日,倒也安稳。谁知到了天启初年,那老奴兴兵攻夺沈阳与辽阳,全城军民大半皆死于鞑虏刀下,我全家老小,亦皆被杀。当时,之所以我能逃得一条性命,却是我当时正巧出城去乡间墟市采买菜货,方逃过这一劫。后来,我潜回城中,想寻找父母妻儿之尸首,不料尸首未曾寻得,反遇上清虏巡逻军兵,因疑我为明人探子,便暴打一顿,我双眼之所以盲了,便是被这些禽兽打瞎,直到我被打得不得动弹,那些清军疑我已被打死,这才住手,命人扔出城外,和被斩杀的百姓置在一处,预备天亮后一齐埋掉。” 周元忠说到这里,脸上惨色更见明显,他顿了顿,复说道:“谁知天不绝我之命,我在奄奄一息之际,被一名被勒令前来收尸的叫花子发现我尚有气息,便起了善心,将我秘密救下,随后暗藏于山洞之中,调养多日后,方可起床行走。后来这位恩人便把已然眼瞎的我,荐给一名唱莲名落的酒楼乐师,让我习唱曲为生。我遂拜他为师,吃了唱曲弹琴这碗饭,而自沈阳流离到锦州,已有近二十年了。” 听到这里,陈子龙一脸同情不忍之色,发出一声长长叹息。 周元忠继续说道:“后来,因为我的小曲唱出了名,被锦州最大的酒楼锦华楼相中,这座酒楼,多有高官贵戚在此饮宴,在前年之际,辽东巡抚方大人,见我唱得口齿清楚,声情并茂,便生了爱才之心,招我对谈。由于我应答得体,态度从容,方大人对我更是欣赏,故此,常来酒楼听我唱曲。直到前些时日,方大人专门招我入府,嘱我以和谈要事相托,我初时颇为犹豫,以为自身才能不足,又是眼盲之人,便欲拒绝。后听得方大人说,正是要我这样外形不出众之辈,才能正好不显山不露水地去与清廷和谈,况且,若能稳住清虏,我大明官军便可在国内从容剿灭流贼,然后再出兵北伐,收复辽沈,一雪当年丢城失地之恨啊。周某听到方大人言谈这般肯切,遂下定决心,出使清廷,以求为我大明谋得与清廷议和之机,得以休养生息,再图振作。” 周元忠最后长叹一口气道:“这近二十年来,周某几乎每夜都会梦见死去的父母妻儿,想自已已是废人一个,不得为他们报仇,便觉心如刀割啊!若大明果能重新振作,夺回辽沈,则周某大仇得报,纵是死上一万次,亦可含笑于九泉了。” 望着火光映照下,瞎眼的周元忠那满脸期冀的神色,陈子龙眼中不觉噙泪,他大声说道:“周乐师,放心吧,我大明人才济济,幅员辽阔,岂是清虏这蕞尔小国所能比!只要假以时日,定有重新中兴之时,到时扫清妖氛,宁靖宇内,却可把那些鞑虏与流寇,全部一扫而灭!” 当天晚上,周元忠与陈子龙二人,聊到很晚方睡。 众人在破庙中歇宿了一晚后,天色放亮便起身,全体人员复往东行。 五天后,一行人来到沈阳城外。 待到了城外一箭之地,远远地便见沿着官道两边全是铁匠铺子,有大批的汉人铁匠正叮叮当当的打铁作业,打造盔甲刀剑马具等物,有一队女真骑兵,头戴红缨圆帽,腰悬大刀,背负长弓,在官道上来回巡逻,维持秩序。 很快,他们发现正向东门行来的周元忠陈子龙等人。遂立刻迎将过来,两方人马甫一接近,那骑兵中,便出来一个帽镶顶珠,看似为首模样的壮汉,用不熟练的汉话冲着陈子龙大声问道:“兀那蛮子,你们是怎么来到盛京的?” 听了这人这般盘问,陈子龙还未答话,一旁的周元忠已是大声喝道:“哼,我等乃是大明的使臣,前来见你们的清国皇帝,却是有要事与他相商。” 这名壮汉闻言大惊,他上下打量了眼瞎的周元忠一番,以为他是在骗自已玩,脸上顿时涌起怒色,立刻翻身下马,刷地抽刀,怒气冲冲地大步行了过来。 “兀那蛮子,你敢拿本爷来取笑,真是天包了你的狗胆,爷爷现在就结果了你!“ 清虏壮汉一声怒喝,手中雪亮的腰刀,作势便要朝周元忠头上砍去。 “住手!“ 周元忠一声急喝,便迅速从怀里摸出文书,在空中抖了两下:“你且看清楚了,这是辽东巡抚方大人的亲笔书信,要我等直呈给你们的皇上的,你若杀了我等,误了两国大事,只怕担待不起!” 壮汉的腰刀,顿时停在半空中。 他用疑惑的眼,仔细扫了一下信封上的字迹,心中虽是犹然惊疑不定,却不敢真拿周元忠他们怎么样。 壮汉略一沉吟,便插刀入鞘,喝道:“蛮子,没想到你这厮倒有些胆气。也罢,尔等究竟是何来头,到时自有官员来审你等,却是一问便知,不怕尔等逃了,且随我入城吧,我带你们去皇宫。” 陈子龙一行人,在那辫子兵壮汉的带领下,直入沈阳城内,各人一路冷眼看去,只见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端的是热闹非凡。大街上行人、小贩、南来北往的行商、还有那黑龙江流域的野生女真及其它部族之人,皆身着怪异服饰,昂然行走于街市,除了各人脑后都拖一条大辫子外,这东京城显是比辽东汉人城市显的更加有活力,那种新兴皇朝的蓬勃气势,远非日薄西山的明朝可比。 不过,见到这般繁盛景象,陈子龙脸上却是一副鄙夷的神色。 他在心下暗叹,论起真论繁华兴盛,这沈阳城可比李啸的商贸重镇赤凤城,要差的远了,街面上小商小贩居多,却是绝没有赤凤城那样大规模的批发贸易市场,因是内陆城市,更休提有那繁盛忙碌的贸易港口了。 故这一路行来,包括陈子龙的两名护卫在内,各人只是对满街的男人留着辫子的装扮,颇觉好奇罢了。 有一名护卫便咧嘴笑道:“他娘的,这清鞑子可怪,好好的大男人不束发正冠,却剃掉额头的头发,脑门一圈皆刮得光溜,楞是在脑顶处做出个女人形状的辫子,这可真是他娘的要多怪有多怪,要多丑有多丑。” 听了这名护卫的话语,陈子龙虽是心里极是赞同,却知道在这鞑子的心脏城市中说这些的话,可谓是自寻死路。于是他忙瞪了那护卫一眼,那护卫被他凌厉的眼神吓的一吐舌头,连忙噤声不语。 众人随那兵士行出大门不远,却远远听到不远处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那满洲话喊的震天价响,又有兵士纵声狂笑,其间夹杂着隐隐的哭泣声,显的分位刺耳。 众人正在纳闷,却见那前面领路的满洲骑兵一夹马腹,策马向那出事的地方奔去。 陈子龙原本不欲多管闲事,此刻却是没有办法,也只得驾着套车跟随向前而去。 待行过眼前拐角,到得那大街街角处,陈子龙等人定睛一看,顿时是目中喷火,各人都是气极,那护卫等人已是将刀抽出,恨不得立时便冲上前去厮杀。 只见这原本热闹繁华的大街上聚集了数百名满洲官兵,将这大街上的行人尽数围住,各兵皆是手执大刀,外围的兵士更是张弓搭箭,随时射杀欲逃的百姓。 原来,却原来是贝子尼堪,闲居无聊,带着亲兵上街巡视,在这大街上发觉几个美貌汉人女子,不觉淫心大起,素有疯狂王爷之称的尼堪,成千上万的人都曾掠夺过,又怎会在意在他眼里视如猪狗的汉人?当下便在这大街上令人将那几个女子带回府去,谁料其中两名女子皆有家人随同,当即便与尼堪属下亲兵争执起来,那些亲兵也是凶狠的紧,见这几个汉人居然胆敢反抗,当即手起刀落,将那几人砍成碎块,一时间这大道上竟成了屠场,鲜血和着碎肉流的满街皆是。 街上众汉人又惊又怒,有几个胆大的便指着那些亲兵喝骂起来,却不料那些兵士更不打话,凡有话话的便是一刀,到后来杀的性起,却连那些只要站立着的汉人男子都不放过,挥刀便砍将过去,直杀得头颅滚滚。 在杀了十数人后,这大街上数千人都是惊惶之极,便有人想夺路而逃,那些个在后掠阵的亲兵却哪肯放弃杀人的良机,当下张弓搭箭,向那些奔逃的汉人身上射去,那些亲兵射术极精,使用的又多是强弓长箭,一箭射将过去,便是一人被透胸射穿,那些尼堪部下的满洲亲兵杀了恁多汉人,却是无事一般,嘻嘻哈哈,管自嘲笑彼此射术不精。 陈子龙周元忠等人来时,这街上已是染满汉人百姓的鲜血,此时再也无人敢动,亦无人站立,各人都是跪伏在街心,等着这些掌握着生死大权的满洲人发落。 那些被掳的女子,则是个个衣衫不整,羞处隐现,虽是性命无碍,却亦是人人脸色惨白,哆嗦不已。 她们知道自已接下来,该会是何等悲惨的命运。 在被尼堪和他的一众亲兵玩腻后,再由他赏给最低等的旗人,或是包衣奴才,从此一生一世了无希望,堪称生不如死。 见得这般惨案在自已面前发生,陈子龙牙齿咬得格格响,他终于忍不住怒喝了一声:“尔等当街杀害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下马威 陈子龙这声怒喝的声音很大,那些满洲兵齐唰唰地扭过头来,往他这边看去。 他们基本听不懂汉话,很多人脸上只是露出惊疑的表情,似乎都想知道,在这条死寂与杀戮的街道上,这个明国客商打扮的汉人,如何这般大胆,还敢冲他们大声喊话。 倒是一个汉人通事模样的人,听了陈子龙的话语,顿是脸色大变,连忙向旁边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头戴玉色东珠红缨凉帽,身着薄绸所制的墨青色衮蟒团袍,面目相当骄横的青年将领,低语了一句。 这名青年将领,便是贝子尼堪。 此人是清朝宗室,老奴长子褚英之第三子,生性骄狂,颇肖其父,因向有功绩,于崇德初年被封为贝子。 在正史上,此人后在顺治元年以战功进封贝勒,顺治五年进封为敬谨郡王,只过了一年,又被封为敬谨亲王,随后又有两次升降反复,于顺治十年,被南明大将李定国所杀,清廷怜其忠勇,赐谥号为庄。 那尼堪听了汉人通事的话,原本骄横而得意的脸上,顿是涌起大怒之色。 他一声低喝,猛磕马肚,坐骑一声长嘶,飞奔至陈子龙处。 “你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敢顶撞本王爷,王爷我今天就打死你!” 尼堪勒住马蹄,怒喝一声,便朝着陈子龙脑顶挥鞭欲打。 “贝子爷,不可莽撞,这些是明国的使臣,却有大事要与皇上相商啊!” 眼见得尼堪就要挥鞭下抽之际,一旁领着陈子龙等人行进的那名清军壮汉,急急向尼堪低喝道。 尼堪的马鞭,顿时停在半空中。 “达伦,你这厮说的什么?他们是明国使臣?” 尼堪一脸不相信的神色,他瞅了这名叫达伦的清军骑兵一眼,眼神中满是疑惑。 达伦便急忙将周元忠方才对他说的话,又转述了一遍给尼堪,尼堪一脸狐疑,他跳下马,直朝着翻着白眼的周元忠走去。 一旁的那名汉人通事紧紧相随。尼堪对汉人通事说了几句,那汉人通事便高声叫道;“你这瞎子,我家贝子爷说了,你速拿出凭证来看,不然,立刻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听了汉人通事这狗仗人势的话语,周元忠一声冷笑,便从怀里摸出方才给达伦看过的那封信来。 尼堪也不待汉人通事接手,便一把伸手夺过,一看信封,脸上顿时满脸惊讶之色。 他认识的汉字十分有限,只认得这信封上的末尾处写着,“清朝皇帝亲启”数个大字,心下便起了畏惕之情。 按尼堪的本来想法,他是想把这封信当众拆开观看,然后诉其为假造,再一把撕烂,接下来这帮当众顶撞了他面子的汉人,全部就地斩杀,方解心中所恨。 只是,当尼堪看到这几个字,以及旁边的官府大印之时,他心下顿生犹豫。 万一,这几个看似其貌不扬的汉人,真是明国使者的话,自已私自撕信斩使,皇太极若是得知,岂能饶得了自已。 一旁的汉人通事急急凑过来,对尼堪低语道:“贝子爷,万不可冲动行事,若真在这盛京城中,斩杀了明国的使臣,贝子爷怕是只能吃不了兜着走啊。” 尼堪狠狠地咬了咬牙,如刀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犹然一脸正色不屈的陈子龙,恨恨道;“哼,看在你们是明国使臣的份上,且饶了你们这帮汉狗。不过,尔等记住,下次再敢顶撞本王爷,本王爷定斩不绝,绝无宽恕!” 尼堪说完,又哼了一声,将信扔于地,便带着一众满州亲兵,押着那数名被俘女子,扬长而去。 那数名女子嚎哭不止,不肯离开,却被一众如狼似虎的亲兵,强行押走。 更有几名下作的家伙,一边发出得意的怪笑,一边趁机狠狠揉搓了这些已是衣衫不整的女子羞处一把,弄得这些女子左闪右避,哭声愈发凄切。而他们的亲人,则依旧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直到尼堪等人已行没影了,才敢颤颤起身。 陈子龙及一众护卫,看的眼前这般凄惨景象,都是双眼通红,眼中噙泪,各人虽已收起武器,却皆紧握着拳头,指甲掐破了自已掌心,流出血来而不自知。 那清军骑兵达伦,见一名明人伙计,已从地上捡起信来塞回给周元忠,便复猛磕了一下马肚,带着他们继续前行赶路。 已从自已的护卫嘴中了解了方才的事情经过的周元忠,轻声惨笑着附在陈子龙耳边道:“陈学士,你们读书人说知微见著,现在你亲眼看到了,这数十年来,辽东汉人是如何被满人欺压的吧!这些狗入的鞑虏,强改我大汉衣冠与发饰,强令炎黄子孙们为他们耕种奴役,驱使我汉家儿女有如牛马猪狗!可叹汉人在其刀剑之下这般苟活,虽战战兢兢,却终未能逃脱随意被打杀掳掠之命运,岂不痛哉!” 陈子龙牙齿咬得格格响:“学生久闻鞑虏残暴异常,只是向未亲见,今日得观这凄惨之景,方知其皆为人面禽兽,全无心肝!哼,今日之辱,学生且记下了,若得来日,必当讨回!” 陈子龙脸上闪过一丝狠色,随即催促着护卫驾车跟上达伦的行进速度。 陈子龙周元忠一行人,被达伦引至沈阳皇宫外,达伦便命他们先在宫门外等候,自已先进去通报。 望着面前的盛京皇宫,陈子龙心下莫名感慨。 这盛京皇宫,大体是旧日的辽东巡抚衙门,后被老奴稍加扩建,成为汗王宫殿,皇太极登基为皇帝后,又对汗宫大加翻新扩建,使其成为了清朝皇宫,即今日沈阳故宫是也。 当然,这沈阳故宫与京师紫禁城相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比如,从门口看以看到,大门进去不远,便是皇太极日常会见群臣的崇政殿,此殿是皇太极近年来重修翻建花钱最多的建筑,比之原来的汗宫正殿大了许多,大殿已开始使用黄瓦覆顶,黄砖铺地,比之努儿哈赤时期,多了许多帝王气象。只是满洲人盖房子,不如汉人讲究中轴对称,坐南向北,这最为富丽堂皇的崇政殿,与两旁许多的附属建筑,排成一排,大小参差,高矮不同,视觉效果与建筑规模,皆远不如壮阔巍峨的京师紫禁城。 不多时,达伦便领着一名汉官模样的人出来。这名汉官,便是文馆大学士范文程。 在达伦将周元忠陈子龙等人,引见给范文程之后,便告辞自去。 范文程自报家门后,与陈子龙等人寒暄数语,便向周元忠问询凭证,周元忠乃从贴身之处,掏出关防印信和方一藻的亲笔书信,递给范文程。 范文程对信封略作一观,眉头微皱,又快速扫视了周元忠陈子龙等人一遍,便先拿着印信入宫,而让周元忠等人继续在外面稍候。 范文程拿着信,进得崇政殿内,此时,皇太极正与代善、多尔衮二人,正在谈论前段时间,征讨东北黑龙江流域虎儿哈等部落的收获情形,谈论得十分欢喜热烈,众人见得范文程进来,才闭口不言。 “臣范文程,叩见皇上。”范文程打扦下跪。 “宪斗,你来此何事啊?”端坐龙椅之上的皇太极,轻声问道。 “禀皇上,有明国使臣前来,说有要事与皇上相商,他们正于宫外等候。”范文程说完,向一旁的太监递上了那封方一藻的亲笔书信。 “哦,你跪安吧。” “摭,谢皇上。” 皇太极从太监手里接过信件,扫了一眼封面,便撕开信封,打开信件观看起来。 皇太极颇懂汉文,故看此信并不需要文官或笔贴式协助,他快速览毕,那张大胖脸上,却浮起了冷笑。 “这些虚伪懦弱的汉人,又开始搞这虚头巴脑的一套了。”皇太极冷冷道;“以朕观之,那明国之中,从皇帝到群臣,皆是一些瞻前顾后怕担责任之辈,与这样的人谈论议和之事,怕是谈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也终是定不下来。“ “皇上所言甚是,想来当年那明国的辽东督师袁崇焕,便曾遣使与我大清商谈议和之事,我方以诚意待之,冀其早定协议,明人却最终虚与委蛇,不了了之,徒费我等一番苦心耳。“代善在一旁捋须言道,一脸不屑之色。 “皇兄,依臣弟之见,这帮明国使者,不见也罢,不如将他们统统拿下,投入狱中,关他个一两年后,再安排他们成为旗下包衣算了,省得与他们恁多废话。”多尔衮冷哼了一声,从一旁插话过来。 倒是范文程,此时却是一脸犯难尴尬之色,他讪讪道:“陛下,明国遣使过来,若是面都不见,便投其入狱,恐似不妥。且我大清连年征战,粮饷物资亦是多有匮乏,明国若真能与我大清议和,重开边贸,再仿那宋朝故事,让明朝向我大清称臣纳贡,如子孝父,每年按时上贡钱粮绢布,则我大清,不需大动兵戈,便可坐收渔利,岂不甚好?” 范文程的话语,让皇太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哼,范文程,你这话说得轻巧!若那些明人,复与当年一般,谈上数月都没个结果,这样的会谈,又有甚益,只不过徒费精力与口舌罢了。”多尔衮却在一旁冷冷地顶了一句。 范文程见多尔衮语多讥讽,心下暗怒,他沉声道:“豫亲王,现在明国使者初来,你便这般草断其毫无诚心,未免太过主观了吧。“ 多尔衮见范文程竟敢顶撞自已,登时大怒,手指其鼻,正欲大骂之际,被龙椅上皇太极厉声喝止。 “你二人休得争吵,朕自有决断。”皇太极喝道:“这些明国使臣,远道而来,若是不见上一见,便将其拿下投入狱中,实是不妥。但若他们再想如上次一般,拖延磨蹭,戏弄我大清,却亦是不能!” “那皇上之意是?”范文程轻声问道。 “哼,朕之意见,便先行试探他们一番。”皇太极说到这里,大喝了一声:“侍卫索伦何在?” 他言语方毕,一名身材粗壮,面目凶狠,长着一脸浓密虬须,身着紧身箭衣,头戴红缨凉帽的壮汉,从宫殿中的幽暗中行出,大步来到阶前,随即打扦下跪。 此人,便是皇太极的侍卫长索伦。 “奴才索伦在此,听候皇上之令。” “索伦,朕令你带上一众侍卫,前往宫外,假装将这批来访的明国使者拿下,就说朕已发现,他们的书信皆是作假,故就此拿下投入狱中。朕倒要看看,这些汉人,在你们的喝骂威逼下,会作何反应。” 皇太极说完,一旁的代善与多尔衮二人,皆大笑起来。 “皇上此番威吓举动,这些软弱的汉人,怕是要吓得屎尿都要出来了。”代善已脑补出明国使者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模样,当下心中极其快意,瘦长的脸上满是欣喜的窃笑。 “哈哈,臣弟亦料这般软弱无能的汉人使者,定会深深慑服于我大清脚下,皇上此举,实是给了他们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堪为大妙!”多尔衮脸上亦满是赞许之情。 听了代善与多尔衮的话语,皇太极亦是一脸得意的笑容:“且看看这些明国使者是何反应,若真无半点胆气,一吓就软,那朕也没有见他们的必要了。索伦你就真的将他们拿下,扭送刑部,交于刑部主事济尔哈朗,让他全权处理此事便是。” “摭,奴才遵旨。” 索伦大声应诺,随即起身,大步离宫而去。 代善多尔衮二人复是一阵大笑,只有伫立一旁的文馆大学士范文程,一脸尴尬不已之状。 索伦出得宫来,纠集一众侍卫,执刀持剑,大步行至正在宫外等候的周元忠陈子龙等明国使臣处,便一脸凶相地用生硬的汉语大声喝道:“你们这些明国厮鸟,主事的却是哪个?!” 周元忠听得索伦言语不善,不觉脸上一颤,他咬牙沉声回道:“我便是明国使国主使周元忠,你是何人,如何敢这般称呼我大明使者?” 听到这眼瞎的周元忠自称是主使,索伦眉毛一跳,双眼圆睁,竟象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把周元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后,便狂笑道:“尔等明国真是无人了,连你这么一个的弹琴卖唱的臭瞎子都可以当主使,真真笑煞我也。” 周元忠冷笑回道:“我等前来,要与你国皇帝商谈正事,你如何敢以貌取人!你且说,你究竟是何人,安敢在此口出狂言,奚落我等?” 索伦见这瞎子竟全无半点畏缩之势,反而言语凛然,不觉心下一奇。于是,他眼珠一转,脸上便换了狰狞凶恶之色。 他刷地抽出腰刀,迅疾横搁在周元忠脖颈之上,大声喝骂道:“你这瞎眼厮鸟,还敢问爷爷是谁!哼,告诉你,爷爷乃是殿前侍卫头目索伦是也。尔等假扮明国使者,欺蒙我大清皇帝,实是死罪,现在我却要将你等全部拿下,立刻押往刑部问斩!”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凤凰楼设宴 听了索伦凶神恶煞的话语,感受着压着脖子上那柄锋利腰刀的森森寒气,周元忠的脸上,却毫无惧色,翻着一双白眼珠的他,忽地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疯狂而狰狞。 “臭瞎子,你他娘的笑什么!” 索伦怒喝了一声,右手上便加了劲,那腰刀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割开了周元忠脖颈处的皮肤,立刻有细细的血流,弥漫爬出。 “周乐师!。。。。。。” 一旁同样被一众侍卫持刀威逼的陈子龙等人,见到周元忠这般惨状,心下无不怒火熊熊。 那几名护卫,早已手摸在刀把上,双眼瞪得血红,腮帮紧咬鼓起,只待陈子龙一声令下,便与一众清人侍卫拼个你死我活,谁知陈子龙眼神闪动,却在暗示他们不得冲动。 毕竟,事起突然,必有异端,若这般冲动出手,纵拼得战死数名侍卫,却身死名灭,误了议和大事,误了大明中兴,岂非千古遗恨。 “狗鞑子,想杀老子,就在这里动手!还弄到什么刑部,呸,老子若是喊了一声痛,就不是你爹!” 鲜血已染满衣襟的周元忠,冲着索伦方向厉声狂吼,他狰狞可怖的模样,竟让杀人惯了的索伦,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手中的腰刀也松了下来。 索伦脸上肌肉都在颤抖,心中对这个瞎子,竟泛起了又佩服又痛恨的复杂情绪。 他见惯了那些有如猪羊般软弱的汉人,在他锋利的刀刃下哀哀求饶的可怜模样,而眼前,这个看似瘦弱平常的瞎子,竟恁的硬气,任他腰刀割破脖子血染满襟,却还是这般死硬到底。 操!要是汉人个个都如这个瞎子一般强硬难驯,咱们满人在辽东的统治,怕是难于安稳了。 想到这里,索伦陡起杀心。 既然你这厮要强硬到底,那就别怪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你这瞎厮鸟,你不是想死么,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索伦大喝一声,挥起染血的腰刀,高高举起,手中发力,便向周元忠脖颈猛砍而去。 “住手!” 宫门处传来一声厉喝,索伦下意识地停住了挥刀,他扭着望去,却是范文程皱着眉头一脸怒容地从宫门中走了过来。 “索伦,尔等先退下吧。” 范文程冷冷地说了一句,索伦犹豫了一下,才冷哼了一声,收刀入鞘,复带着这一众侍卫退走。 “范文程,你们给我大明使臣,弄的这出精心排演的下马威,看来效果也不怎么样嘛。“ 脖子上犹在渗血的周元忠,昂然端坐,冷笑着对范文程说道。 “周主使,看你说的,方才确是误会了。因我大清皇帝外出,对部下失于管教,这般奴才私下擅逞凶威,才让周主使及各位使者受惊了。皇上说了,今天天时已晚,各位先去馆驿歇宿一夜,明天一早,便可安排各位使臣觐见。” 范文程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向周元忠与陈子龙等人连连拱手,以示抱歉。 随及范文程又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周元忠的伤势,故作关心道:“周主使,范某方才看了伤口,虽出血甚多,但入肉不深,包扎调养一下应无妨事。待你等入住馆驿后,我自会派出医官为周主使诊治,还望周主使宽心便是。” 周元忠大笑数声,便叹道:“你等用心良苦,唱得好一出双簧啊,且罢,看在你们皇帝同意会见的份上,此事权且寄下了,那就明日再见吧。“ 范文程脸上挤出笑容:“周主使心胸宏阔,气度从容,范某实钦佩之,那就且待明天早朝毕,我使派人引你等,觐见我大清皇帝。“ 范文程随后令人带周元忠陈子龙等人,先去驿馆休息,并安排人给周元忠寻了医师诊治,方复回崇政殿,去见皇太极。 此时,侍卫长索伦,早已将方才明国使臣的表现,对皇太极一一叙说完毕,皇太极与一旁的代善及多尔衮皆是一脸惊讶之状。 “难得,难得,这帮明人使臣,竟是这般有骨气,完全未被索伦之凶悍吓住,实是朕所未得料见。“皇太极感叹道。 “是啊,那主使周元忠,乃是一瞎眼乐师,竟这般悍不畏死,凛烈强硬,却让本王今天开了眼界。“代善亦捋须轻叹。 “皇兄,若这些汉人果是这般不畏威刑,想来定是明国精挑细选之人,从中倒也可以看出,明国想要谈成议和的决心,以臣弟观之,皇兄当可与其详谈一番,好好试探其谈判之底线。“多尔衮脸上早已没有了傲慢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深思熟虑的凝重表情。 这时,皇太极眼见得范文程进得宫来,便向他问道:“宪斗,以你观之,这些明人,朕却可见否?“ 范文程打扦下拜:“禀皇上,以臣观之,这些明国使者,甚有骨气与血性,与前些看袁崇焕所派之使者,判若云泥,从中已可显见,那明国想与我大清达成议和之重视程度。故臣斗胆,私下替皇上应承了他们,让他们明日可入宫觐见皇上。” 皇太极点点头,却并未责怪范文程擅做主张,而是缓缓说道:“也罢,就如宪斗之议,且待明日,朕便在凤凰楼,见他们一见吧,朕到时自有安排。” 次日早朝毕,皇太极便让范文程,带着周元忠与陈子龙二名明国使臣,入宫觐见。 至于那四名护卫,则有人送了酒肉到馆驿中,请他们就地吃饮。 周元忠与陈子龙二人,在宫门外方站定,便有太监出来,用汉话高喊道:“宣明国使臣觐见!” 太监喝毕,便令周元忠与陈子龙随他前行,从大南门外进入宫殿群中,再复随其绕过那高大的崇政殿,便行到旁边西侧一座颇为别致的二层小楼处。 这座小楼,便是凤凰楼。 满洲人因为长期居住在这辽东苦寒之地,为防风湿骨痛,故皆喜欢楼居,以避湿寒之气侵身。故这沈阳宫殿群落中,除了有限的几个大殿外,大半是两三层的楼阁。 这凤凰楼是皇太极最喜欢呆的地方,此地采光良好,冬暖夏凉。且与那些顶覆黄瓦黄砖铺地的大殿不同,这凤凰楼是仿明朝南方楼阁建筑模样,精心建造而成的,青瓦飞檐,雕栏彩拱,秀丽小巧,这凤凰楼处于这些大殿群落中,虽外观不大,却极为显眼醒目,而皇太极亦是极喜在楼中办公,并且但凡有什么贵客使臣之类来到,总是在此楼设宴招待。 周元忠陈子龙等人,方行进到凤凰楼处,便闻得一股浓郁的酒肉香味飘来。 原来,皇太极已令人在此去摆开酒宴,款待这明国派来的正副二名使者。 昨天还是这般凌厉威压,今天却又大展怀柔亲近,皇太极的帝王之术,玩弄得十分娴熟。 陈子龙入得二楼上来,立刻便看到,一个头戴大毛本色貂皮缎台正珠蛛预冠,身穿绣二色金面天马皮金加貂皮五爪黄龙褂,腰间束金带头线钮带挂带挎,脚穿青缎毡里皂靴,端坐龙椅之上的大胖壮汉,此人,就是此时的清朝崇德皇帝,皇太极。 而在一旁,则是端坐着一名容貌颇肖皇太极的青年亲王,此人便是皇太极的长子,肃亲王豪格,正作为陪席,踞坐在侧椅之上。 在豪格对面,则是坐了皇太极最为信重的汉人谋士范文程,他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上得楼来的周元忠与陈子龙二人。 正对着皇太极的龙椅位置的,则是下席,摆了一张长酒桌与两把椅子,桌了摆了两副碗筷和一些酒菜,此时正空着,陈子龙心下明白,这便是给自已与周元忠所坐之位置了。 而在所有席位相围的中央空地上,正生着熊熊旺火,上面炙烤着一只肥羊,一只山鹿,一只野猪,三物皆烤得焦黄酥烂,油水渗滴,肉香扑鼻,令人闻之即食指大动。 陈子龙心下暗忖,看来除了酒桌上那些酒菜,这三个烤羊、烤鹿、烤猪,便是主食了。 见得二人进来,皇太极挥了挥手,一边示意他们坐下,一边朗声说道;“二位明国的贵客,昨天多有怠慢不周之处,还望见谅,今天朕特备薄席,一为明国使臣接风洗尘,二为与二位压压惊。请二位使者速速入席吧。” 言毕,便有太监过来,扶着周元忠入了席,陈子龙则陪坐在他的另一侧。 二人入坐后,皇太极复向他们介绍了豪格与范文程二人,互相致过礼数后,便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使者,以前在明国时,可曾这么吃过野味么?朕知道,你们汉人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肉要割正,菜要码齐,总之规矩多多。只是,咱们满洲人可没有这么多的讲究,直接烤熟了,便用小刀割了吃,只图吃个痛快舒服,贵使若是不习惯,我便派人重新整治便是。” 陈子龙心下一凛,便已猜到,皇太极这话,定是故作宽宏的试探之语,欲看看自已这些使者,是不是多有那怯弱汉人的娇贵习气,从而方便在接下来的谈判中,采取何等手段。于是,他拱手笑道:“谢皇上关照,换席就不必了,我等也觉得这样吃法既豪气,又方便,想必吃起来,一定美味的紧。” 皇太极眯着眼,眼中却是冷光闪烁,他快速打量了一番那面带微笑的陈子龙,感觉此人虽不似之原先袁崇焕所派来的使者那般面露难色难于下箸,但其神态谈吐,终是难以相信。想到这里,他便淡然一笑,复道:“贵臣心下若有抵触,还是莫要口是心非才好,不需这般勉强的。” 这时,一旁的周元忠也说话了,他大声道:“清朝皇帝,我等皆是心直口快之辈,何尝推拖,这般烤肉,确是让人垂涎,还请速速割来,让我等一尝美食方好。“ 皇太极闻言大笑,便向一旁的太监挥了挥手,那太监会意,便从御桌上取出一把镂花小刀,先向眼前烤得滋滋冒油的野猪肉上割了一刀,却正是最肥美的里脊肉,分割成两块,小心地放入周元忠与陈子龙碗中。 皇太极的声音,又从龙椅上传来:“二位贵客请用,开席后,要请客人吃第一块最肥美的肉,这可是咱们满洲人的待客规矩,不要客气。” 陈子龙听他如此一说,便不再推辞,将碗中那足有七八两重的烤肉夹起来,放在口中一嚼,心中却是一阵莫名反胃。 原来,满洲人因为生活条件艰苦,生性粗疏,吃肉从不加盐,无论是汤煮的白肉,还是这般的烤肉,皆是扒了皮直接烤煮,熟了便吃,这肉虽香,味道却实在不敢恭维。 当下陈子龙含着口中的肉,心里只觉得腻味难咽,喉咙阵阵紧缩,十分抗拒将这块无滋无味又体型巨大的里脊肉吃下。 只不过,陈子龙想到,自已是代表天朝上国大明而来,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在这皇太极面前丢脸,只得脸上故作平静,勉强嚼上一嚼后,将脖子一伸,喉咙一用力,费劲地将肉吃下肚去。 与陈子龙勉强吃完相比,一旁的周元忠却是仿佛在吃难得美味一般,他大口大口咬将下去,吃得满嘴流油,眨眼功夫便将这一块肉全部吞下。 见得二人皆已吃下这块大肉,皇太极拍手大笑道:“很好!二位明使表现相当不错,想来以前的明使,虽然也有人咬紧牙关吃下,却是一脸痛苦不堪之色,绝然却没有你二人这般痛快。” 皇太极说到这里,又冷哼了一声道:“那些人,恁的矫情,吃个肉难道会吃死人么?二位使臣这般放得开,吃得来,朕心下着实高兴,来来来,咱们先喝两口酒,再继续吃肉。” 随后,皇太极又招呼一旁的豪格与范文程二人,一同吃饮。 陈子龙注意到,左侧的范文程一脸笑容,吃喝甚欢,而右侧的豪格,则是一副全无食欲的模样,脸上满是不快阴郁之色。 陈子龙心下暗想,莫非这位肃亲王豪格,对皇太极这般热情招待我等不满么,才故意这般给我们脸色看? 只不过,陈子龙此番猜测,却是完全不对,他不知道,豪格之所以生气恼怒,并不是因为皇太极招待他们之故,而是另有原因。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一针见血 原来,豪格心下所恼怒者,为强娶外蒙古台吉博洛之小女一事。 前段时间,亲信手下固山额真俄莫克图为了巴结豪格,便告诉他说,外藩蒙古台吉博洛,有一小女,刚刚长成,却是身材窈窕,肌肤丰腻,极有魅力。豪格原本好色,听得手下这般建言,不觉淫心大动,动了求娶博洛之女为妾的念头。 俄莫克图见主子动了心,便自告奋勇,替豪格前往其博洛处求亲,豪格自是高兴同意。 十多日后,俄莫克图到了博洛台吉之处,便把豪格之意向博洛讲出。 他原以为,他这一说,那外蒙古台吉博洛,怕是巴结还来不及,定会痛快同意,却没想到,那博洛听完来意后,却是一脸阴沉不快之状。 原来,博洛此女,早已被外蒙古的土谢图汗之子达吉尔勒看中,意欲迎娶为正妻。 博洛心想,那豪格乃是花花公子一个,妻妾众多,自家这样一个掌上明珠般的女儿,纵嫁予了他,也不过几天后便玩腻了,且身为小妾,名份也低,恐多受豪格一众妻室欺压。 而若嫁给同在外蒙古的土谢图汗之子达吉尔勒,则可成为正妻,这达吉尔勒日后还有可能承袭汗位,自已女儿的地位自是水涨船高,而有了同在外藩蒙古的土谢图汗撑腰,自已在外蒙古会更有势力,部众也会更为敬服。 想到这里,博洛便以小女已然定婚,不可违约之故,婉拒了俄莫克图的提议。 俄莫克图见这博洛竟然拒绝自已,心下大怒,便翻脸喝道:“博洛,你这厮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肃亲王,乃是大清皇帝之子,能看中你一个小小的台吉的女儿,却是她的造化,你他娘的莫要给脸不要脸!” 随后,俄莫克图又威胁到,若他这女儿不能嫁给肃亲王的话,就谁也不许嫁,孤身终老,不然,肃亲王定会亲统其部下精兵,将博洛的部落彻底消灭。 博洛好歹是个台吉,见这俄莫克图这般斥骂威胁自已,心下极其愤怒,不过,当着俄莫克图的面,他不敢发作。 而在俄莫克图愤愤离开后,博洛立刻派人,向主管外藩蒙古事务的议政大臣英俄尔岱禀报此事,痛斥豪格与俄莫克图等人强娶其女,仗势欺人。 英俄尔岱见此事重大,不敢隐瞒,于是立刻向皇太极报告。 皇太极得到消息后,登时心下怒火腾腾。 满蒙和睦互助,是皇太极一直以来最为看重与维护之事。现在豪格并背着自已,凭势强娶蒙古台吉之女,这般丑事,若传扬出去,定会大失蒙古人之心,那好不容易与蒙古人形成的和睦局面,极可能会被豪格此举大大破坏。 于是,皇太极立即下旨,固山额真俄莫克图,罢除一切事务,削职为民,永不叙用,并处于鞭刑一百。 而对于豪格,则剥夺他镶黄旗旗主之职,其余一切官职亦皆罢免,仅保留肃亲王之爵衔,并处以罚银五千两。 这道谕旨下来,豪格心下虽极其衔恨,却亦只能乖乖受罚。 只是,被剥夺旗众与官职,如同闲人一个的豪格,虽被皇太极安排为今天宴会的陪席,但心中恼怒悔恨的他,在这样的宴会中,自是郁郁寡欢,吃得无滋无味。 皇太极是个何等心细之人,眼见得那明国使臣陈子龙,不时偷觑那绷脸闷坐的豪格,便猜到了陈子龙心下在想什么。 只是,看到豪格这副表情,皇太极心下,对他更觉失望与厌恶。 这个豪格,外表身材皆酷肖自已,在战场上亦能勇猛拼杀作战,但就是有两点,让皇太极对他最不满意。 其一,是贪图女色钱财,目光短浅。其二,则是优柔寡断,患得患失。 正因为豪格有这两条对于统治者来说,堪称致命的缺点,让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为继承人的皇太极,屡屡陷入失望之中。 象现在发生了这件丑事,皇太极最想看到的,是豪格在被处罚后,能知耻而后勇,引以为戒,不为女色所迷,不为小人所误,重新振作洗心革面,那么,他作为父亲,对于这个他向来寄予厚望的长子,自会重加提携与关照。 而豪格现在在这样重大的宴会上,却依然沉缅记恨于往事之中,一副耿耿于怀愁眉苦脸的模样,足见此人心胸狭窄,难当大任,那自已千辛万苦打拼下来的大清基业,真的能放心交给他么? 更何况,自已还有那个与豪格一般大,却雄才大略聪明睿智的弟弟多尔衮,此人之强,连自已都要小心应付,不敢大意。而与足智多谋羽翼渐丰的多尔衮相比,自已的长子豪格,则是在各方面都相形见绌,这样有着致命缺点的继承人,在自已百年之后,真的能战胜并压制住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多尔衮么? 想到这里,皇太极忍不住一声喟叹,而为了掩饰自已的失态,他端起酒杯,一仰脖,将雕龙金杯中的满满一杯烧酒,尽吞入肚,在喉咙有如火烧之际,心头却只觉得苦涩莫名。 接下来的饮宴中,皇太极与周元忠陈子龙二人,喝酒吃肉,言谈晏晏,却未谈甚国家大事,反而家长里短的话语谈了许多,使得宴席的气氛,大体上保持了一种平稳和乐的局面。 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众人皆已吃喝完毕,皇太极便命人撤去残席,然后笑着对正用袖口抹嘴的周元忠与陈子龙二人,笑着慨叹道:“二位使臣,我听说你们明国,为了修造京师的紫禁城,花了数千万两银子,调了几十万民伕,历时数朝数代,才得以建成这座方圆数十里,有着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房的阔大宫殿,啧啧,要知道,天底下没有不灭亡的皇朝,也没有万岁的帝王,这近万间房子,皇帝也不过只能睡一张床,何苦为了所谓的天家颜面,便要耗费恁多的民脂民膏,去建那么大的宫殿啊!” 听了皇太极的这番话语,周元忠一声冷笑,陈子龙心里亦是不乐,他略一思怔,便笑着回道:“皇上此话,诚为兴废之理。想来从古至今,多少帝王世家和英雄豪杰,不爱享乐的人,复有几个呢?不过,我朝当今大明天子,乃是真正的仁义有德之君,行居俭朴,敬天爱民,足为万世楷模矣。” 听了陈子龙这句话,皇太极反而大笑起来,一张大胖脸上,肥肉乱颤。 “陈副使,你这般话,以朕看来,却为那崇祯摭掩太过了。那长于妇人寺宦之手,难出宫门一步的崇祯皇帝,纵有你所说的这般优点,但其才具庸平,瞻前顾后,怕担责任又喜诿过于人,这等所谓的皇帝,承平守业尚是艰难,想在这乱世之中,经营好那千疮百孔日渐糜烂的明朝,岂非笑谈。” 皇太极顿了顿,又说道:““当今之世,天下方乱,正是比拼勇力与较量智谋之时。明国崇祯皇帝,绝难担其任矣。朕有时在想,明国皇帝崇祯,就算他不是那危机重重内忧外患的明朝君主,而是我国势蒸蒸日上的大清国的皇帝,那么,他能在大清顺利统治得下去么?本汗这一众兄弟中,莫说诸如褚英、莽古尔泰之类怙恶难驯之徒,也不提代善、济尔哈朗等年长有势力之辈,便是幼弟多铎,费扬果,怕亦是轻其才智,鄙其怯弱。置身这群狼环伺之境,崇祯若坐朕之皇位,以朕观之,莫说一年,便是一月,甚至三天,亦难坐得安稳啊。” 陈子龙见皇太极说话直接到一针见血的地步,脸上不觉颇为发烫,他正犹豫要怎么回复之时,一旁的周元忠却大声问道:“皇上所言,虽有些道理,便未免有些偏激之处,想来我大明历代君主中,当今的大明皇上,不说顶尖,应是绝然处于中上水平矣。“ 皇太极冷笑一声,复道:“周主使,实话对你说,你们明国历代皇帝,本汗只欣赏两人,一个是开国皇帝朱元璋,另一个是永乐皇帝朱棣,这两人,才是真正凭本事当皇帝的杰出人才。尤其是朱元璋,由一个破落和尚起家,终建成偌大一个明国,此乃真英雄也。朕曾听闻,朱元璋得天下后,曾振马高岗,大呼道,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与我何加焉!真乃回肠荡气,豪迈非常,堪为不世之英雄。” 周元忠急道:“我崇祯天子,当然不能与太祖成祖这样不世英雄豪杰相比,但相比其他的历代明国君主,其才具能力,绝不落下风。” 周元忠此话说完,皇太极又是一番大笑,随后,他轻咳两声,脸上便显出冰冷之色:“周主使,你所说的明朝历代君主,以朕看来,除了朱元璋与朱棣二人外,皆是庸碌之辈,才识有限,武勇更无,实是不值一提。这些人等,若非赖其祖德,恰逢其运,安可得以成为偌大一个明国的君主!而那些已然死翘翘的明国君主,就不去说他了,就拿崇祯来与朕相比,想当年,朕身为皇子,只有不到20岁,便跟随父汗,于冰天雪地中,出征海西女真乌拉部,斩敌酋,克六城。这般功业,那龟缩于深宫之中的崇祯皇帝,莫说敢为,只怕想都不敢想吧。” 皇太极说到这里,一旁一直没说话,心中郁闷不堪的豪格,仿佛也找到了出气口一般,亦大声对周元忠与陈子龙说道:“汗阿玛所言甚是!你们明朝,从皇帝到军将,皆是无能怯懦之辈!就说当日那萨尔浒一战,你们明朝号称四十七万大军来攻我们,又能怎样,还不是被我爷爷天命汗,率领八旗精锐,打了明军一个落花流水,全军覆没。且当时我八旗男丁,全加起来不过六万余人,便能打得你们望风而逃丢城弃地。有道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现下汗阿玛手下,已有女真精骑十余万,蒙汉八旗加起来近七八万人,总兵力已近二十万之众,再要收拾你们明军,简直是易如反掌!便是尔等能以举国之兵与我大清对打,我大清亦定能将尔等一扫而灭!” 豪格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又哼了一声,方昂然坐下。 似乎此时,他心中的积郁,在大肆嘲笑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明国使臣时,已消去了许多,心里竟隐隐有了莫名的快感。 而听了豪格满是奚落嘲笑的话语,陈子龙与周元忠二人,心下皆是极为恼火,二人牙根暗咬,却又不好当面发作。 大明官军对清军的连续败绩,除了丢城失地,军民百姓多被屠戮外,业已让清廷在与自已的谈判中,牢牢地占据了心理优势。 在二十世纪时,有位外交家便说过,但凡在战场上不能得到的东西,就不要指望外交官能从谈判桌上谈回来,真是至理名言也。 见得皇太极等人说话这般不留情面,周元忠不觉脸上羞躁得紧。不过,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话藏机锋地对皇太极说道:“既然我大明被皇上与肃亲王说得这般不堪,那是不是说,皇上从心里瞧不起我大明,不愿再与我大明商谈议和之事了呢?” 听了周元忠的问话,皇太极却仿佛已料到他会这般说话一样,又大笑了一阵,他招了招手,示意一旁一直在笑眯眯掂须细听的范文程,去跟周元忠说话。 范文程拱手领命,便对周元忠笑道:“周主使莫要意气说话,若我大清皇帝不想与你们商谈议和一事,又何必于今日这般特地宴请二位?只不过,皇上曾说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大明现在虽然残破糜烂内忧外患,但毕竟是幅员万里,人民无数的大国,岂能说倒就倒,说灭就灭?而我大清,虽然兵马精锐,威势日盛,便毕竟人口不足,国力尚小。所以我大清皇帝就认为,既然明清双方,皆不可一口吃掉对方,而是极有可能,如宋朝与金朝一般,长期对峙下去,那彼此议和,让国家与百姓休养生息,当是最好之选择。却不知二位贵使,可亦是这般感想?”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艰难谈判 范文程这话一说完,凤凰楼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周元忠紧绷着脸,嘴唇微张,一双泛白的眼珠翻仰着。一旁的陈子龙,脸上肌肉亦在微微抽搐,他忽觉心下,有种极度屈辱的感觉。 “二位使者,我朝此番建议,二位却是意下如何啊?” 见二人皆沉默不答,范文程笑吟吟地逼问了一句。 听了范文程逼问,陈子龙心如刀割。 熟读历史的陈子龙,当然知道,所谓的宋金和议,是个什么内容。 公元1141年,南宋的高宗皇帝赵构,与金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绍兴和议。 绍议和议的主要内容如下: 1、宋向金称臣,成为金朝的藩属,双方为叔侄关系,由金朝册封康王赵构为南宋皇帝。 2、两国东以淮河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宋朝割唐州(今河南唐河县),邓州(今河南邓州市),商州(今陕西商县),秦州(今甘肃天水),总共四州之地,作为献给金朝的求和礼物。 3、宋朝每年向金交纳贡金25万两银子,绢布25万匹,于每年春季在泗州交纳,不得延误及少交。 4、每逢金国皇帝生日及元旦节日,宋朝均须遣使称贺,并送上一份重礼。 陈子龙心下暗想,现在皇太极等人,逼自已套用宋金议和的模板,无疑是想从明清议和的协定中大大地敲诈一番,捞得更多好处。 对于现在这个局面,其实陈子龙与周元忠二人,已曾秘议了多日,两人皆已在暗中谈妥,若清帝逼自已用宋金模式议和的话,自已作为大明一方代表,却该如何应对。 当然,陈子龙的意见,多以在山东时,李啸曾对他说过的议和计策为主。 哼,尔等坐地起价,且看我如何立地还钱。 周元忠忽地仰天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一般。 “周主使,何故如此发笑,可是我大清希望两国如宋金一般议和的方式,有何不妥么?”范文程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蛮子,休得在此一惊一诈,快老实回答,不然,本王对你们不客气!”豪格则拧眉怒目,在一旁喝了一句。 只有皇太极没有说话,他目光冰冷而锋利,直直地盯着周元忠那笑得颇为癲狂的脸孔。 周元忠止住笑声,他以一种叹息加揶揄的口吻说道:“周某原本就想到,清国要价定会甚高,却没想到,今日一听贵国的条件,竟是这般贪婪自大,倒让周某开了眼界啊!“ 周元忠此话一出,皇太极等人,皆不觉一惊。 他们皆没料到,这个周元忠说话竟这般直接,赤。裸。裸地打了他们的脸。 豪格腾地站起,“刷“地一声,抽出腰刀,怒气冲冲便向周元忠走去。 “豪格,不可对明使无礼,速速坐下!“ 龙椅上的皇太极一声冷喝,豪格闻声站住。 牙齿咬得格格响的他,恨恨地收刀入鞘,返身坐回本座。 “周主使,若两国能与宋金一般签下和议,两国就此息兵罢战,休养生息,岂不是甚好之事?本朝此番条件,又有何要价之高呢?”范文程一脸惊异地问道。 “范学士,既然你这么说,那周某也直说了。”周元忠正色道:“宋金议和之际,宋朝的徽钦二帝,皆已成为俘虏,中州之地大部沦丧,精锐兵马尽毁于黄河两岸,可以说,整个国家基本上处于一片涣散之态。只有那康王赵构,侥幸逃到杭州,才重立宋廷,勉强维持住了局面。故在这样明显金强宋弱的情况下,才不得不答应金人之条件,签下了绍兴和议。” 周元忠顿了下,复接着说道:“而如今,我大明虽忧患重重,但依然幅员万里,疆土辽阔,百姓众多,岂是那偏居一隅的宋朝所能相比。且我大明官军与尔等交战,虽多有败绩,但兵马数量依然可观,全国累加起来,足有近百万之多,更多有精锐在其中,与宋朝时那些连马都不会骑的宋军相比,当是远在其上。更何况我大明崇祯天子,乃是大明正朔,无论是威望仁德,还是正统传承,皆远在那私立自授的康王赵构之上。因此,清帝若要自比金朝,又还要把我大明比作宋朝,我等实不能接受!“ 最后,他沉声道:“若清帝要强迫我等,接受如宋金绍兴协议之屈辱条款,那恕周某等人断难从命,唯有一死,以报我大明天子耳!” 周元忠说完,皇太极绷着的脸上,顿时显现出阴郁之色。 “蛮子,不要用死来吓我大清!你以为,你们还有与我大清讨价还价的余地么?尔等明国军兵,纵有百万复能如何?这般孱弱无能的兵马,只要多有几次类似萨尔浒之战的战役,尔等明国军兵,来多少我大清便能灭多少!到时,只怕你们想如宋金议和一般,来跪求我大清同意,却是不可得了。”一旁的豪格,听了周元忠的话,却一脸傲色地威胁道。 豪格此话一完,他用得意的眼神扫了周元忠与陈子龙一眼,满以为可以就此压住这二名明国使臣。只不过,让他没料到的是,陈子龙却冷笑一声,立刻抢白道:“肃亲王,尔真以为,你们仅凭这般实力,便能打败我大明么?以学生观之,我大明萨尔浒之所以战败,一是主帅杨镐无能,二是清军提前获知明军动向之故,方得侥幸获胜矣!” 豪格闻言大怒,手按刀柄腾地站起,大喝道:“你这厮鸟,安敢在此大放厥词!还敢说我大清是侥幸获胜,呸!今天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本王定要斩了你的狗头!” “豪格不许无礼!” 龙椅上的皇太极又是一声大喝,豪格才恨恨地坐下。 “贵使,你且说说看,为何说我大清萨尔浒之战获胜是为侥幸,朕倒亦有兴趣,想听你分析一二。”皇太极凝视着陈子龙,淡淡地说道。 一旁的范文程,亦把目光投入陈子龙,脸上带着莫名的轻笑。 陈子龙昂然起身,向皇太极拱了拱手,便道:“皇上,且听陈某说下当日萨尔浒之状的实情。当日,明军进攻萨尔浒的兵力为,本部明军8万7千余人,叶赫部、朝鲜部各数千人,共齐集十一万人的兵马,仅仅是为了虚张声势,才号称47万兵马,绝非实数如此。明军分东西南北四路,分出开原、沈阳、清河、宽甸,向赫图阿拉老城攻来。由于明军情报不密,各路进攻兵马方向与人数,尽被天命汗侦之,故其采取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作战方法,准备将明军分部歼灭。明军诸部中,总兵杜松的西路军兵力最为雄厚,领三万于兵,带佛朗机炮数百,从沈阳出抚顺关攻东路,直趋赫图阿拉而来。由于杜松自恃兵力众多,故犯了兵家冒进的大忌,孤军突到萨尔浒处。天命汗侦知杜松部孤军深入,外无援兵,于是便集中了八旗精锐兵马共4万5千人,猛攻杜松部,两军遂相遇于萨尔浒。” 陈子龙顿了顿,接着说道:“两军交阵之际,因天色阴晦,咫尺难辨,杜松为发挥火器优势,便令点燃火矩照明,以方便炮兵攻击。谁知,清军去正好利用了明军在明,已方在暗的优点,集矢齐射,箭如飞蝗,杀伤极众,随后,清军骑兵前冲,越过堑壕,拔掉栅寨,攻占了杜军营垒。总兵杜松战死,明军三万多主力兵马,大半战死当场。此役之后,其余三路兵亦被各各击破,自此,辽东明军大溃,清军从而能趁机一鼓作气,乘胜攻战沈阳与辽阳,奠定战据整个辽东的基础。皇上,陈某所说,可是战斗之实情?” 皇太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豪格又从一旁愤怒插言:“蛮子,纵你等只有十一万兵马过来,却是大部皆灭,所剩无几,而我军此战,仅仅战损二百余人,这般战损比例,明军纵来再多,亦不过是我大清之盘中菜矣。” 陈子龙脸上浮起冷笑,他复对皇太极说道:“禀皇上,当日,我大明攻打萨尔浒,其实有上中下三策,可供选择,便无论选择哪一策,断不会如原先那般大败。” “哦,是吗,那贵使请详细说来。”皇太极脸上兴趣之状益浓。 “皇上,我大明要攻打萨尔浒,灭掉金国的上策,便是如当年成祖西征蒙古一般,从全国边镇之地,汇集五十万精锐军兵,再由一威望素著的将领统领指挥,甚至皇上亲自御驾亲征,五十万大军集于一处,绝不分兵,从而以巨石压卵之势,一路由西向东朝赫图阿拉直逼而来。同时,复令叶赫部从北路进攻,朝鲜部从东路进攻,以为疑兵,以分离调散八旗兵力,那么,纵然你们的天命汗再英明神武,八旗精锐再英勇善战,也难挡这雷霆一击,其国被灭,已是定数矣。“ 陈子龙此话说完,皇太极脸上顿是肌肉一颤,眼神瞬间阴郁了许多。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复对陈子龙说道:“陈副使,贵国皇帝中,除了朱元璋与朱棣外,其余的庸碌皇帝,再无人会有如此气魄了,故这一条断难实施。你再说说中策吧。” 陈子龙略一沉吟,便又说道:“至于中策,则是大明以重兵严防辽沈一线,以阻止金军的进一步进攻,不争一朝之胜,而谋长久之计。同时对金国实施经济剿杀战,严防粮食、布匹、精铁、耕牛、药材等物进入金国,让本就国力孱弱的金国,得不到足够的供养,其国中兵马人口,自是难以得到扩充与维持,就象得不到充足养料的孩子一般,最终只得胎死腹中。同时,为加快金国的覆灭,可令小股精锐明军与叶赫部,蒙古诸部等,以金帛诱之,让其以小部队作战的方式,对金国进行不停地袭扰,袭杀平民与百姓,使得金国旗众人人自危,社会秩序被严重扰乱与破坏,最终为金国在难以维续的情况下,虽不至于骤灭,但最终会逐渐走向灭亡。” 陈子龙说完,皇太极竟重重地点了点头,大赞道;“此计甚好!只是明国的崇祯皇帝,绝难有这般严控其下的治理能力,对边关将领及一众商人的走私活动,亦无力打击与整治。且明朝国力匮乏,也难于维系对蒙古人及叶赫部的赏赐,故这一条,明朝怕亦是难用。陈副使,你再说说下策吧。” 陈子龙叹了口气,便道:“至于下策,则是如同杨镐一般兵力进攻金国时,可以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哦?” “皇上,当日明军之败,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军情泄露,令天命汗得以从容布置兵力与战法。若是以一严将掌兵,严查关防,侦审间谍,除各路总兵大将外,其余军兵皆不可知行军日期及方向,那么,天命汗还可以从容调集兵力,各路击破吗?” 皇太极摇头反对:“陈副使,你所说的,以朕看来,不过至多是拖延些时日罢了,父汗绝不可能让你们四路兵马汇聚一起,然后在赫图阿拉决战,一旦得知你们进兵,必然会精骑四出,巡视侦察,最终还是会得知你们的进兵方向与数量的。” 见皇太极出语反对,陈子龙轻笑道:“皇上,这仅是明军战败的一点原因,但明军此战之败的关键,还是在于分兵进击的重大失误。将原本就不算太雄厚的兵力,分摊成每路兵马皆是不足的四路。而且,除了杜松部最强之外,其余诸路,开原马林总开原、铁岭诸地兵马,加上叶赫部两千人还不到两万,其余李如柏与朝鲜兵两万,刘綎本部四川兵一万余人,这三路兵马太少,且又路途艰险,必然不可与立功心切的杜松一路齐头并进,这样的毫无道理的分兵计策,其实定计之时,便是败局已定了。” 说到这里,陈子龙长长地一声叹息:“那杨镐身为经略,却是一个文臣,原本在朝鲜就打过败仗,诸将如何服他?他身为统军大帅,却未随军出征,而是自将数万人守沈阳,调度指挥皆是不便,又岂有不败的道理?而我之下策,则是命刘綎一路与杜松合出抚顺关,主帅自将一路居中策应,以火炮车营护卫四周,以堂堂正正之师缓慢而前。而马林、李如柏两路,则仍由原路呼应,不可冒进,若是天命汗去打他们,则明军主力必克抚顺关外诸堡,进逼赫图阿拉。若全力来攻东路主力,因我东路兵实力强盛,又多带有大炮火器,急切间绝不可能被击败,况且出抚顺关后,我可以借由原本筑成的边墙诸堡为基地,护卫进击,如此,皇上自以为可以轻松击败我大明官军么?” 皇太极闻言,不觉抚掌而笑,他朗声道:“陈副使说得对,这原本就是明军将领该有的方略,只是那杨镐太蠢罢了。不过你们明朝想胜亦是不可得。当时,我八旗军每旗军兵七千五百人,皆是百战精锐,明军依托边墙慢慢推进也就罢了,不过想打到老城附近,虽则我八旗可能死伤略重,不过明军将士定然折损过半了吧。” 陈子龙轻叹一声道:“然也。明军此战中,将帅不和,调度不灵,器械不精,士卒不肯用命,虽一路兵力可汇集十万人,然后野战对八旗,仍不可言胜。这般打法,实是迫不得已。这样打下去,最终可维持一个不胜不败之局,算是勉强给朝廷交差罢了。” 听了陈子龙的话语,皇太极突然感兴趣的发问道:“这上中下三策,端地分析精到,出招狠辣。却不知,可是陈副使自已思虑得来的么?” 陈子龙摇头道:“非也,这三条计策,乃是我大明一员大将,曾对学生口述过,故陈某今天方有机会对皇上说出。” “哦,此将乃是何人?” “大明赤凤伯,登州总兵官李啸是也!”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明清结姻 “哼,明国之中,能想出这狠辣的上中下三计者,也就只有这个李啸了。” 听了陈子龙报出李啸的名号,皇太极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低语了一声。 想到是个堪为自已死敌的李啸,为出访清朝的使臣出了计策,皇太极已凭直觉知道,自已想在这次谈判中占得上风,捞取大大好处的想法,可能会是相当困难了。 凤凰楼上,忽然一阵怪异的寂静。 倒是豪格打破了沉默,他冷哼一声道:“这个李啸,虽未曾与本王交过手。但以本王看来,此人多有名过其实之处,哪天他要落在本王手里,本王定要当众斩了这个出身卑贱的混蛋,方解我心中之恨!” 听得豪格在一旁大言炎炎,皇太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只不过,当着明使的面,他也不好多斥责他,只得轻咳一声,示意他就此打住。 这时,一旁的范文程扭头对周元忠陈子龙说道:“二位贵使,萨尔浒之战,已是过往,就不再多谈了。不过,你等也都知道,我大清自天聪初年以来,已是三次越边入关,进击明朝,每一次都是将沿途的明军打得一败涂地,攻州克县,掳获包衣牲畜极多,钱粮物资皆十分丰厚。可见,我大清若要攻打明朝,实是易如反掌。二位明使,范某所说的,没有错吧。” 听了范文程的话,陈子龙复大笑起来:“范学士此话差矣,你清国入犯我大明,彼此冲突交战,明明是有胜有败之战况,何以说得你们这般据有优势了?且不说早期的遵永大捷,宁锦大捷之类我大明获胜之战役,就是后来,我大明虎将李啸李大人,亦曾多次打败清军,这往事历历,范学士却多忘乎?” 陈子龙不待范文程说话,便厉声继续说道:“我大明赤凤伯李啸,出身寒微,藉藉无名,然其武功智谋,皆殊卓于世。从一介乡野草民,升百户、千户、指挥使、总兵、左都督,直到今天被崇祯皇帝封为赤凤伯,这般年轻英才,少年豪雄,乃我大明不世出之英杰也。李大人自当日去辽东广宁中屯所投军后,便多次与清军交战,几乎每战皆胜。就有前两个月,李大人兵援朝鲜,大破阿巴泰部军兵,救下朝鲜皇族,逼迫清国签下朝清停战协议。此事犹在昨日,范学士何健忘乎?” 范文程被陈子龙说得脸上一阵发烫,他凝视着陈子龙的笑脸,良久方道:“明国这般颓落之势,竟得这般难得之虎将,实是何其侥幸。不过,正所谓形势比人强,那李啸,虽然猖獗一时,但以范某看来,此人最终必灭于我大清之手!” 陈子龙不依不饶地顶了一句:“好,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陈某只希望范学士,到时不要自打自脸方好。” 眼见得两人言语开始生硬相持,皇太极及时地叉开了话题。 “你二人休得争执,二位贵使,既然我国之方案,尔等不能接受,那以你二人看来,这明清议和,明国可接受之条件,又是什么呢?” 听得皇太极这般发问,周元忠笑道:“依我大明议定之见,我大明所同意的条件,为以下三条。” “讲。” “其一,是两国议和后,以兄弟之国相称,大明为兄,清国为弟,自此兄爱弟恭,息兵罢战,永为和好。其二,清国退出广宁一地,两国以辽沈为界,自此永不相犯。至于辽中辽南,我大明仁德,就不予索回了。其三,议和协定签定后,大明同意与清国进行贸易,各国可互派商队,进行贸易,以济不足。” 听了周元忠的话语,一旁的豪格竟大笑起来。“瞎子,你说的这话,真真笑死了人了。” 周元忠冷冷道:“不知周某有何话语,让肃亲王这般发笑?“ 豪格冷哼一声道:“臭瞎子,你听好了,第一,让我大清与你朝朝称为兄弟之国,竟还是大明为兄,清国为弟,简直是痴心妄想!第二,你等还想要我大清退出血战得来的广宁地界,真真痴人说梦!第三,我大清与你明朝议和,竟只得了一个准允贸易的空头好处,竟无半点实利,岂非纯为笑谈!“ 一旁的范文程亦摇头道:“二位明使条件过于苟刻,这般没有任何实际利益的议和条件,我大清绝不答应。“ 龙椅上端坐的皇太极脸上同样十分不满,他摇头道:“二位明使,若你等只能开出这等条件,那我们就没有再会谈下去的必要了。朕对于明朝议和的诚心,实是深表怀疑啊。“ 皇太极说完,陈子龙却笑着站了起来,他向皇太拱手说道:“皇上,这般条件,也并非没有再商谈的余地,我大明还有一备选方案,陈某想禀明皇上。“ “你说吧。“ “皇上,我大明天子,意欲求娶皇上嫡女为妃,以此巩固两国关系,永结姻亲和好,不知皇上尊意如何?“ 陈子龙笑意吟吟地说出这番话,皇太极却不觉脸上肌肉一颤,眼神中满是震惊之色。 不是吧,那向来标榜华夷之辨的崇祯皇帝,竟然想求娶自已的女儿为妃子?! 这可是西魏的宇文泰,与东魏的高欢,这样以国家为重的豪杰,才能做出的事情。这个庸碌无能向来被自已鄙视的崇祯皇帝,竟也有这般心胸与计谋,愿意以姻亲的方式,来与清朝息兵罢战,永为和好么? 皇太极感觉自已的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他一斜眼,发现范文程与豪格,亦是满脸震惊之色。 莫非,这个陈子龙,是个口无摭拦的骗子? 想到这里,皇太极脸上骤然阴沉。 “陈副使,二国相交,当以诚信为要,断不可信口胡绉啊。”皇太极冷冷说道。 “皇上,陈某所说,句句属实,我大明天子,愿意迎娶皇上嫡女为妃,这样,两家可成翁婿之国,于两国而言,却是好处多多啊。”陈子龙笑言道。 “哦?陈副使何出此言?” “皇上,若我大明天子,迎娶皇上嫡女后,便可以女婿之名,将辽中辽南之地,以彩礼的方式,赠于清国,这与当年唐朝安定吐蕃之策,颇为相像。这样一来,皇上得到了实惠,且成为了大明崇祯天子的岳丈,地位更是尊贵无比。而崇祯皇帝亦保全了脸面,大臣纵多有非议,却亦可以这翁婿关系,加以摭掩过去。然后,皇上也退一步,可以将广宁地界,作为嫁妆归还给明国,这样,格格若嫁过去后,必会倍受重视,从而独得崇祯皇帝之宠爱。如此一来,两国捐弃前嫌,结为姻亲,自是可永息兵戎,贸易往来,和睦共存。” 陈子龙顿了顿,又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恕陈某直言,格格若在明宫独受宠爱,将来必能怀上龙子,其子若生,因有清国为坚实后盾,此子必会倍受崇祯皇帝所重视,将来,就是立为储君,亦是大有可能啊。” 陈子龙说到这里,皇太极眼中,已闪出如狼一般狠戾的目光。 他眯着眼,陷入了沉吟之中。 成为崇祯的岳丈,虽然虚名成分为多,但如果真的能把自已的女儿嫁给崇祯,以后又能生下皇子的话,自已当可以外公之名,强扶他成为大明的储君,这样的话,整个幅员广阔的大明,都将会被自已逐渐渗透进去,并加以实际控制了。 也许,再等到崇祯死掉之后,自已如有机会,再把上位为大明天子的外孙除掉并取而代之的话,那么,自已终将以兵不血刃偷梁换柱的方式,成为混元宇内,一统天下的伟大君主了。 就算自已等不到这一天,自已的继位子孙,亦当可完成自已的遗愿。 想到这里,皇太极脸上,已是泛起了莫名笑容。 而现在,最为适合嫁给崇祯的,无疑是自已那已年满十四岁的二女儿马喀塔了。 本来,马喀塔已由自已,许配给了率插汉余部投降了清朝的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并约定去年年底成婚。但因额哲的母亲苏泰太后,忽生重病,额哲便以要照顾母亲为由,暂时推后了婚期,皇太极也同意了他的请求。 现在看来,额哲这番推让,却是正好给了自已悔婚的理由,完全可以让一直待嫁闺中的马喀塔,去嫁给崇祯皇帝。 当然,为了满蒙和好,皇太极并不打算彻底冷淡额哲,他已想好,再等几年,待自已的三女儿或四女儿长大了一点的话,再配嫁给额哲,亦不为迟。 至于自已的女儿,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那明国的崇祯皇帝,那就完全不必考虑了。毕竟这个年代,女人纯粹是政治的附属品。她们的婚姻安排,全凭父兄说了算。 想到这里,皇太极心下已然豁然开朗,只不过,他还不打算就一口应承陈子龙的条件。 毕竟,大清的军事实力,远在明朝之上,如果不利用这个议和的机会,为自已捞得更多的好处,皇太极心下也着实不能接受。 “二位使者,尔等此条建议,倒也甚是不错。朕思虑良久,决定接受贵使的请求。朕愿以固伦温庄公主马喀塔,嫁予明国崇祯皇帝为妃。“皇太极换了一副笑意吟吟的脸孔,对陈子龙大声说道。 陈子龙一脸喜色,忙道:“皇上圣明远虑,两国若能就此结为姻亲,达成议和协议,堪称一段难得佳话,亦可大为造福两国军民百姓矣!” 皇太极大笑起来,然后,他淡淡地加了一句:“陈副使,若要朕同意这条协议的话,有二点条件,朕也要向你们明朝讲清楚,如果贵国不能同意的话,那这两国结姻之事,朕亦不能同意。” 陈子龙哦了一声,忙问道:“皇上的两点条件,却是如何?” 皇太极笑道:“第一点,便是我大清绝不会退出广宁,放弃这血战得来的宝贵土地。第二点,便是两国既已结为姻亲,那女婿孝敬岳丈乃是自然,朕要求,自此明国每年要进贡给我大清银子30万两,绢布30万疋,耕牛2000头,药材一千石,粮食五百万石,以此作为孝敬之礼,使两国关系得以巩固与稳定。” 一旁的周元忠,听了皇太极说出这话,竟又大笑了起来。 “周主使,何故发笑啊?”皇太极问。 “我笑皇上这般条件,竟比宋金议和还要过分啊。”周元忠哈哈大笑着,拍着大腿说道:“周某在想,皇上每次进关掳掠数月,所得之物,怕也不及此数吧?” 皇太极冷笑道:“周主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元忠昂然道:“皇上,若是广宁不还,倒也罢了,只是还要我本已财物皆匮的大明,每年提供如许之多的财货,岂非空谈?若所谈之条件,根本不能达到,这样的谈判,又能有何意义呢?” 一旁的豪格听到了这里,坐不住了,他忍不住插了一句:“臭瞎子,你既这么说,那你这明朝,莫非是个铁公鸡不成?” 范文程亦插话道:“周主使,想来普通人家,每年都有个三节六礼的,怎么你明朝与我大清成了翁婿之国,反而每年的孝礼都不打算给,岂非笑话?” 陈子龙从一旁接过话来,复对三人说道:“皇上,肃亲王,范学士,我大明乃是礼仪上国,安得不知礼数规矩,只是皇上开价太过,我大明便是想要答应,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这样吧,为了巩固两国关系,陈某也说出我大明的底线来,那就是,广宁不还也罢,我大明另每年向清国进贡孝礼为银子10万两,绢布10万匹,以为女婿孝敬岳丈之礼。至于粮食药材耕牛之类,我大明国中,亦是极缺,难以供奉贵国,还望皇上见谅。” “操,只有10万两银子,10万匹布,你他娘的打发叫花子呢!”豪格一听就火了,他拍桌大骂。 一旁的范文程亦是连连摇头。 皇太极同样一脸阴沉。 这个陈子龙,还价也太狠了点吧。 “陈副使,你这般条件,未免压价太过,朕不能同意。”皇太极摇头道。 陈子龙扫视了皇太极、豪格、范文程一眼,便朗声大笑道:“皇上,这样吧,我也给你们报个最后的实价。那便是,每年上供给清国15万两银子,15万匹绢布,另外,我大明再以诸如香烟绸缎之类的商货,价值银钱总数为10万两银子,一并作为孝礼上供给清国,如此一来,我大明已尽展孝敬之心,皇上当再无异议了吧。“ 皇太极久久地凝视着陈子龙的笑脸,最终从嘴中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成交。“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和议谈妥 至此,明清双方议和的主体条件,已基本谈妥。 皇太极十分高兴,一张肥胖的大饼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随后,他便安排主事官员,最终与周元忠陈子龙二人,详细谈定明清议和的主要内容如下: 1、明清两国,正式签定协议后,便罢兵息战,两国自此和平交往,正常贸易,休养生息。 2、两国疆界,以维持现状为根本,东至广宁地界,西至边墙之地作为两国领土划分,打桩立碑,界明其地,不得再互相侵扰。 3、大明崇祯皇帝,正式迎娶大清固伦温庄公主马喀塔为妃,自此明清结为姻亲之国,大明崇祯皇帝对大清崇德皇帝,执女婿之礼,两国互为翁婿之国。 4、大明崇祯皇帝,将清朝所据之辽中辽南的明国领土,以及香烟五千条,海盐三千担,绸缎一千匹,作为彩礼赠于大清,大清则以上好皮毛千件,人参三百斤,鹿茸五百枝,麝香三百个,东珠二百颗,海东青二十只,作为公主嫁妆。 5、协议签定后,大明需每年向大清上供孝敬之礼,其中银子15万两,绢布15万匹疋,另需上供香烟10万条,盐巴5万担,绸缎5千匹,每年开春后,在锦州城外交纳。 6、每逢大清崇德皇帝生日及重大节日,大明需遣使臣朝贺并送礼。 7、此协议,由双方皇帝亲派人员签定后,盖两国国章,一式二份,自此生效,不得毁约。 谈定协议后,皇太极十分高兴,又安排盛宴款待周元忠陈子龙等人,在热情招待了他们两天后,才安排大批护卫,礼送陈子龙等人返回锦州。 送走了明国的使臣后,心情极好的皇太极,随及在崇政殿中,召请一众满洲权贵,欢宴庆祝。以贺明清之间,终于达成了的这份议和协定。 只不过,在这场欢宴上,让皇太极没想到的是,自已的一众兄弟子侄中,竟还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武英郡王阿济格便一脸不悦地说道:“皇兄,你要价恁的轻了,以臣弟来看,怎么着也得让明国每年的孝敬之礼翻个倍,我大清才可同意明使之议和请求啊。” 一豫亲王多铎附合道:“正是此理!那些大明军兵,皆是我大清的手下败将,早已畏我如虎,想想每次我大清入关掳掠,哪次不是所向披靡,收获甚多。若只得这么一点孝敬之礼,还不如去大明内地抢掠厮杀,更为方便。” 以这二人意见为主流,一旁的代善、济尔哈朗、阿巴泰等人亦纷纷附议。 听了众的话语,皇太极却是一声冷笑,他冷冷地环视了一圈众人,便喝道:“尔等说得好大话,莫非,你等真的以为,我军入关抢掠,会比这明人的孝敬更为丰厚不成?!” 他威压性的话语一出,一众亲贵顿时不敢再作声。 皇太极复道:“我军自天聪初年入关以来,已历三次。前两次且不去说了,就算最近的这次,去年年中,由武英郡王率10万精兵,入侵明境,历时两月有余,所得银两不过17万八千两,绢布绸缎数千匹,以及十余万包衣牲畜而已。且因那狗贼李啸乔装偷袭,此次入关,我部军兵竟折损近万之多。且这样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亦不可能年年发动,最快也得两年方可入关一次。这样算下来,与现在明人每年主动孝敬,多达近五十万的孝敬礼品总额相比,入关掳掠可谓费时劳力,等而下之之法也。” 阿济格听了皇太极的话语,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他挠挠头,向皇太极讪笑道:“皇兄,话虽如此,只是,若能尽可能多地敲诈那些明使一番,让我大清捞得最多之好处,当是更好。” 皇太极斜了他一眼,还未说话,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睿亲王多尔衮,却插话道:“阿济格,连你这样头脑简单的厮杀汉都能想到要多捞点好处,皇上焉会不知?有道是,不可涸泽而渔,不可焚林而猎,要是压榨得太狠了,便成杀鸡取卵之事了。若明人无力负担这样的孝礼,那这样的议和协议,岂非一纸空文?要知道,这份协议,我大清已凭白获取了巨额实利,当可知足。毕竟,凡事还是细水长流的好。” 皇太极向多尔衮投来赞赏的目光,他点头道:“睿亲王言之有理。我大清已获巨大利益,当不必过于压迫这些明使了,毕竟,放长线,才能钓大鱼呢。若这样的议和能长久维持下去的话,我大明所获的利益实是甚多。且待过上几年,我大清国力强盛,兵马充足之际,再去强逼明国,提高孝礼之要价,当是更为妥当。” 阿济格沉默之际,一旁的礼亲王代善忽地皱眉说道:“皇上,若是明人每年可上供这般数额礼物,倒也可以。只是皇上为何同意他们用那最是无用的香烟来孝敬我大清,要知道,我大清之中,最缺之物,除了银子与布匹外,便是耕牛、粮食、药材、精铁之类商货。皇上何不令他们用这些商货,来取代那香烟呢?” 代善说完,郑亲王济尔哈朗也附合道:“二哥所说,甚是有理,当年攻下沈阳后不久,八旗中就有不少人学会了抽烟喝酒,父汗对此甚是讨厌,认为吸食这般易于让人上瘾之物,会大大削弱八旗之战力,故下令毁了汉人种植的烟田,又禁止诸子侄吸烟饮酒,怎么地现在皇上却还同意明人以香烟为供品,臣弟亦是不明其故。” 皇太极见二人这般说话,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他知道,代善与济尔哈朗二人,虽说得冠冕堂皇,却是空话居多。 当年老奴虽严禁烟酒,但自其死后,法令就日渐松弛,以致形同空废。而自已当时刚刚执政,尚未完全执掌后金,故也不可能对旗众多加约束。 时至今日,不但八旗军民皆以饮酒吸烟习以为常,便是皇太极的儿子豪格也成了大烟枪一条。自天聪年间到现在,东北之地,已不分满汉,人人皆好吸烟,连姑娘媳妇都是衔着个烟嘴,挂着个烟袋,吸得吧叽吧叽为乐。有道是“东北三大怪,姑娘叨着个旱烟袋。”东北的各族百姓,那爱好吸烟之名头,早已是声名在外了。 因此,皇太极还没说话,豪格先皱起了眉头,向代善等人表达不满了。“二位伯叔,你们说这话,小侄就不能同意了。明人向我大清孝敬香烟怎么了?有道是,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只怕是二位伯叔平时,这烟也没少抽吧。况且,明人所制的那什么中华牌香烟,品质甚佳,口味极适,还带了棉花滤嘴,却比咱们自制的土烟水烟,口感强得太多。尤其是那粗如手指的,叫什么雪茄的烟卷,味道更是极好,在咱们盛京城中,一条要卖1两五钱银子呢。哼,这般好货,你们到时不要的话,我豪格可是有多少要多少。” 代善见豪格这般抢白,便发怒道:“豪格,本王之意,不是说要完全禁绝香烟,而是想向皇上提出,让明人不必上供这么多的香烟,而是希望能多换成耕牛、粮食、药材等物,这些物资,才是得以让我大清发展壮大的根本之物。” 听了代善的话语,皇太极轻叹一声,便说道:“礼亲王,郑亲王,你们所说的话,朕也曾向明使说过,只不过,明臣也说了,现在明朝财物皆匮,流民遍地,要他们再向咱们提供诸如粮食耕牛之类物品,也确是强人所难哪。” 皇太极顿了顿,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他沉声道:“自古英雄豪杰,哪能有不爱享受的。朕和各位兄弟,当年跟随父汗起兵,四处征战杀伐,还不是为了打下地盘,建立功业,能过上舒心日子。想当年,在费阿拉老城,父汗盖了七间大房,其余数十间草房,兄弟子侄们都住在一起,闲时渔猎,战时出征,日子过的何其苦楚。对比现在优裕的生活条件,朕时常心下不胜感慨矣。朕曾经训诫那些故意节俭的旗众,告诉他们,天底下没有享乐无度而得到天佑的,也没有可以享受而故作俭朴得到天佑的。兴或衰,富或贫,只要是顺天而行,尽到本份,都是可以的。” 皇太极最后笑着说道:“毕竟,相比饮酒,因吸烟而误事者,少之又少。且有香烟为伴的话,军兵可以解乏提神,百姓可以吸食为乐,却是多有用处。再说了,若我满洲八旗不食,这明人的香烟上供进来,那些蒙汉军兵,怕要立刻一抢而空了。到时各位部下军兵怨尤,说肥水流了外人田,可莫要怪朕今天没给各位提醒啊。” 皇太极的话语,说得一众爱新觉罗亲贵们大笑起来,众人皆是兴奋莫名,对明人将来的孝敬皆是满怀憧憬,饮宴也愈是欢畅尽兴,直到深夜方散。 而在一众满洲贵族欢宴之际,离开清国境界的周元忠陈子龙等人,可谓是人人喜悦,个个欢欣。 旷野茫茫,暖风习习,套车上的使臣人等,一片欢声笑语。 周元忠一双泛白的眼珠上仰着,肮脏的脸上满是兴奋欣喜的神色,他不时拿出腰间的酒囊,咕嘟咕嘟的灌上一口,脸上神色更见欣悦。 而一旁的陈子龙,脸上神色亦满是欢喜,心下更是十分激动。 他暗叹道,自已终于算是完美地完成了李啸交待给自已的任务了。 其实,李啸给陈子龙设定的条件,底线是每年上供给清国银子20万两,布匹20万疋,另外香烟绸缎呢绒海盐总价二十万两,现在陈子龙这个会谈成果,可谓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而且,除了银子与布匹,以及一点海盐外,陈子龙答应给清朝的礼品,皆是香烟与绸缎之类的奢侈品,这些东西,除了让八旗加速腐化堕落外,再无其他作用。 而在如果象中华牌香烟之类的奢侈品,能以这上供的方式,进入清朝高层,并在清朝广受欢迎的话,那在今后的明清贸易中,中华香烟等物,定会倍受追捧,说不定,到时明朝上供给清朝的礼金数额,单凭香烟一项,便可轻松赚了回来。 而最为陈子龙高兴的还是,若明清之间,以这样的姻亲方式息兵罢战的话,那么,大明官军,可就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全力剿匪的良好局面了。 这可正是李啸,辛苦筹谋想到得到的局面。 鞑子,尔等且莫高兴得早了,若待我大明剿除流寇,便是尔等灭亡之日!陈子龙在心下,愉快地发狠道。 在明国使臣与清朝高层皆是十分愉悦欢快之际,只有一个女子,在闺房的窗边,暗暗掩袖哭泣。 这名女子,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头如墨黑发,挽成竖絜之状,身着石青斜扣坎肩,戴着金约与领约,未着脂粉,素面清颜,却可见得模样秀丽,身段婀娜,灵眸飞动。 这名女子,便是皇太极的次女,时年刚满十五岁的固伦温庄公主马喀塔。 在听得丫鬟飞奔前来禀报,说父亲已与明人达成协议,要将她嫁给明国的崇祯皇帝后,马喀塔脸上,非但没有高兴的神色,反而暗自神伤,偷偷饮泣。 这个在外人看来,相当于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消息,在马喀塔自已看来,却有如晴天霹雳一般。 因为马喀塔自许配给额哲后,两名年轻人见过几次面,彼此已多有好感,互相投契,各自庆幸找到到心爱之人。 马喀塔以为,自已将会与这个失去了部众与国家的插汉部部主额哲,平静而相爱的共度一生,却没想到,今天竟得到了她的亲生父亲,要主动违背婚约,将她改嫁给那素未谋面,生活习俗也完全不同的明国皇帝,这样一条让她震惊到不敢置信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马喀塔,从心底里憎恨自已的父亲。 于是,她把自已关在房间中,不吃不喝,一直靠在窗边偷偷哭泣,从下午哭到夜里,两眼已肿成桃儿一般。只是眼泪流得愈多,她的心下,却愈发感觉悲伤莫名。 这时,紧闭的门,却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马喀塔惊悸回头,立刻发现,那伫立在门口的硕大身体,正是自已的父亲皇太极。 清朗的月光,从窗口静静泻入,让房间更加充满了一种压抑的沉寂。 在月光映照下,马喀塔可以清楚地看到,皇太极那张肥胖的大饼脸上,神情十分阴沉而可怕。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徒生变故 “马喀塔,为何这般哭泣,莫非,你是在对汗阿玛不满吗?” 皇太极走近几步,对马喀塔轻声问道。 他原本阴郁可怕的脸上,已勉强挤出笑容。他的话语亦是柔和,却有一种无可言说的威压。 马喀塔犹自抽泣不停,她轻声道:“汗阿玛,你不是已将孩儿许配给了额哲么?为何又要出尔反尔,将我另嫁给明国的皇帝,孩儿实不愿意。“ “马喀塔,父皇这样做,其实是为你好啊,怎么你就不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呢。”皇太极仰头轻叹了一声,一脸无奈而关切之状:“马喀塔,现在明清两国议和,我大清要与明朝结为姻亲之国,故父皇才决定,将你改嫁那明国的崇祯皇帝。崇祯虽然为人庸碌,但其却是一个偌大的明国君主,其权势地位,与那形如破落户一般的插汉部部主额哲相比,乃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若嫁过去,定可地位尊崇,大享荣华富贵啊。” 皇太极顿了顿,又用手关爱地轻抚马喀塔的楚楚香肩,继续说道:“马喀塔,你放心,父皇安排你嫁给崇祯,绝对不是在害你。你嫁到明国去后,有大清与父皇在你后面撑腰,崇祯的一众嫔妃,绝不敢欺压算计你,甚至崇祯本人,也绝对不敢对你冷漠怠慢。到时,你若生下皇子,汗阿玛再威压逼迫那软弱无能的崇祯,强令他立你之子为太子,再升擢你为皇后,这样一来,我的马喀塔,在明国后宫中,可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喽。“ 皇太极说到这里,眼中不觉满是期待的神色,他接着说道:“若到将来,崇祯死后,你的儿子继位为明朝天子,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可就真正凌架于亿万汉人头上了。而贵为皇太后的你,内有儿子为一国之君,外有大清强势撑腰,又该是何等的贵不可言,独操权柄啊!” “不!我不要!” 听了皇太极这般诱惑性的话语,马喀塔却身子一扭,摆脱皇太极爱抚的手掌,她腾地站身,一脸泪痕地对皇太极哀求道:“汗阿玛,孩儿不想嫁什么皇帝,也不想当什么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太后。孩儿只想与额哲平淡度日,共度平凡日子,便是知足了。求父皇开恩,就成全了孩儿与额哲这段姻缘吧。” “你,你,怎么父皇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听不进去么?!” 皇太极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换成了一种冰冷威压的神色,他怒喝道:“马喀塔,父皇这般苦心孤旨为你安排,你却执意不从,实在太让父皇失望了!要知道,为了大清,阿哥要战死沙场,格格要远嫁他乡,这乃是皇族子女的宿命!你竟为了一个破落户般的额哲,就要违抗汗阿玛的谕旨不成?!” “父皇。。。。。。” 马喀塔大哭起来,珠泪滚滚,她扑通一声,跪于地上,以手巾捂面,哭个不休。 见到女儿哭得如此伤心,皇太极心头不觉亦是一阵难过,他抚摸着马喀塔如墨的黑发,一脸心疼之色地说道:“马喀塔,父皇也知道,你一时想不开,心里难受。唉,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多少能痛快些。不过,父皇还是希望,你能以大清的利益为重,以爱新觉罗家族的利益为重,不要只顾着那最是无用的儿女私情,而要努力担起作为大清格格的责任来。” 皇太极顿了下,又说道:“马喀塔,你也不用担心那额哲,父皇不会为难他。且过个三四年,待你的三妹妹长大一些,父皇再将她许配给额哲为妻,故也不会因毁弃婚约而损害满蒙亲善的良好局面。这段时间,你好生将养,待明清两国正式签定协议后,为父便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到明国去。” 马喀塔手巾捂住面容,抽泣不停,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皇太极又安慰了马喀塔一阵,待马喀塔哭声小些后,便起身离开。 离开马喀塔的房间后,皇太极令马喀塔的母亲福晋博尔吉特哲哲,给她送去吃食,同时嘱咐博尔吉特氏,让她好生关注女儿的动向,务必让她不得在嫁到明国前,发生任何意外。 在皇太极用强权威压,勉强做通了女儿的思想工作后的第四天,周元忠陈子龙一行人,终于顺利返回了锦州。 辽东巡抚方一藻,听闻二人禀报和谈顺利的消息后,亦是大喜过望,在给使团人员重重赏赐之后,随后立刻派出亲信,紧急前往京师,向兵部尚书杨嗣昌,禀奏议和谈成的好消息。 在方一藻派出使者前往京城之后,陈子龙也向周元忠方一藻二人辞别,带着两名贴身护卫,返回山东,去向李啸报喜。 方一藻的使者,身揣秘信,日夜兼驰,不敢稍歇,终于在五天后的深夜,便到达了北京城中,随即,立刻前往京城西部米醋胡同的杨嗣昌府邸。 此时,劳累了一天的杨嗣昌,正准备在下人的伏侍下上床歇息,忽听得门人来报,说有辽东巡抚方一藻,紧急派了秘使前来,却有要事要与杨大人禀报。 杨嗣昌急急传令,让使者速速进屋,于客厅接见。 在客厅中,杨嗣昌看完方一藻的来信后,脸上顿时涌起大喜之色。 “来人,给使者赏银20两,并送其去馆驿休息。“ “谢杨大人。“ 仆人带着一脸欢喜的使者,快步退出客厅后,杨嗣昌独自一人,一脸欢欣之色地手捋清髯,在客厅中昂然来回踱步。 现在,明清双方议和的草案,已基本谈成,能不能顺利签定,就看崇祯皇帝是何态度了。 想到这里,头脑兴奋发热的杨嗣昌,忽然冷静了下来。 自已真的能做通崇祯皇帝的工作么? 杨嗣昌心下并没有底。 还有,朝中那一众自谓清流,死守华夷不两立,依旧顽固地敌视清朝为明朝叛敌的大臣,在得知议和的消息后,怕是要立刻对自已群起而攻之了,自已仅凭一已之力,真的能对抗汹汹群情么? 想到这里,杨嗣昌不觉一声长叹。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孤军奋战自是难于成事,但是,却可以给自已寻找一个有力的帮手。 这个帮手,自然是山东的赤凤伯李啸。 如果可以让李啸和自已,一同进宫去劝誎皇帝,那么,这协定正式签订的可能性,将会大得多吧。 只不过,李啸乃是外臣,非奉召不得入京,想让李啸与自已一同劝誎皇帝,并不太可行。 杨嗣昌随机灵机一动,暗想道,不如明天先自已去见皇帝,初步探明皇帝的态度,若皇帝态度爽快,愿意接受这议和条件,那自是最好。若是皇帝反对或犹豫,则自已再点明崇祯一下,说皇上若有犹疑不决,可向同样赞同议和的李啸咨之,以博征旁引,终定心计。 杨嗣昌思虑了一夜,次日早朝完毕后,他便单独入宫,去觐见皇帝。 崇祯正在乾清宫中审批奏折,听闻杨嗣昌有要事禀报,但忙令太监带其入内。 杨嗣昌入得殿来,他立刻注意到,此时乾清宫内,还有那身着常服的周皇后,正带着年仅十岁的长公主朱媺娖,陪在一脸笑容的崇祯皇帝身边。 见到这天下第一家温馨和睦的一幕,杨嗣昌顿觉心头一暖,连忙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爱卿平身。”崇祯的语气平缓而和蔼。 杨嗣昌谢恩起身后,崇祯示意让周皇后先带公主下去,一脸温和浅笑的周皇后,牵起小媺娖的手,从杨嗣昌一旁款步经过。 经过杨嗣昌身旁时,小媺娖对正恭身肃立的杨嗣昌头上那一颤一颤的纱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探着胖乎乎白如玉藕的小手,抓住纱帽的抖翅,一用力,便把纱帽从杨嗣昌头下揪了下来。 见此情形,崇祯皇帝纵声大笑:“爱卿,没想到啊,你今天竟被媺娖革除了纱帽,只得归乡而去了,朕甚是为卿惋惜呀。” 杨嗣昌忙陪着笑脸,低头拱手言道:“微臣一身都是天家所有,莫说只是革职,皇上便是将臣的性命拿去,微臣亦心甘情愿。” 崇祯复大笑,周皇后连忙从小媺娖手里拿过纱帽,一脸歉意地将纱帽递回给杨嗣昌,随后低嗔了小媺娖一名,便牵着她的手快步离开。 这时,那穿着比甲长裙,青丝低垂,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眸的小媺娖,也向杨嗣昌顽皮地露齿一笑,便翩然而去。 见到这奉中殿中一片欢乐的气氛,一旁的随侍太监,心下皆不住地暗自感慨。 往日里,每天都黑着个脸,不停训斥太监与大臣的皇帝,今天能难得与大臣开个玩笑,这样的好心情可是极难见到的。 而杨嗣昌心下,亦在暗想,皇帝这些年来,实在被那些接二连三的坏消息给弄怕了,所以现在自已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计划实施后,国内流寇的势力,似乎在一点点地被遏制,各地已多有报捷奏章陆续传来,皇上心中,自然满是喜悦。 只不过,杨嗣昌知道,如果不能稳定住清朝那头穷凶极恶的猛兽,为大明官军剿匪争取足够的时间,那眼下看似已略有好转的剿匪大局,其实只不过会是昙花一现罢了。 “爱卿前来,却是为何事禀报?” 杨嗣昌正沉吟间,皇帝先开口问道。 温体仁急忙双手呈上辽东巡抚方一藻的信件,低头向崇祯禀报道:“臣奉陛下旨意,派出使者前往清廷议和,现据辽东巡抚方一藻奏报,我大明使臣,已基本与清廷谈妥,其议和协定之内容,皆在信中,特请皇上过目。” 崇祯皇帝哦了一声,便令太监接过杨嗣昌之信,迅速阅览了起来。 杨嗣昌紧张地偷眼观看着,崇祯阅信的表情。 他看到,崇祯的脸上,从开始的风和日丽,渐变成阴云浓重之色,最后,崇祯冷哼一声,将方一藻的奏章,轻轻地丢在御桌之上。 “文弱,你这议和协定,却是屈我大明太过了吧。” 崇祯皇帝话语很轻,却满带着一种冰冷的味道:“你让朕迎娶那鞑酋之女,与那清廷互称翁婿之国,还要每年上供孝礼,这般屈辱条件,我大明二百余年闻所未闻矣!若传于天下,怕是大臣与百姓们,皆要痛骂朕自甘受辱误国误民啊。” 听了皇帝这话,杨嗣昌扑通一声跪于地上,叩头不止。 “文弱,你且起身说话。” “皇上,现在形势比人强,为尽快剿灭国中流匪,我大明才不得不暂行此策啊!”杨嗣昌没有起身,而是继续伏跪于地说道:“皇上,请恕臣直言,现在我大明官军,粮饷不继,斗志低沉,想剿灭国中流匪,都是极为不易,若要再分兵去对抗那随时可能入关的清虏,其胜算复有几何!若清虏兴兵掳掠于外,流贼肆虐纵横于内,则我大明只怕会彻底糜烂,不可收拾了!若到了那时,臣只怕,纵是诸葛复生,孙武再世,也无力挽此危局啊。” 崇祯的嘴唇微微哆嗦着,脸色十分难看。 他沉默了一下,复说道:“爱卿,你之苦心,其实朕亦深知。想来一众大臣皆力劝朕效岳武穆抗金之故事,与清虏斗战到底,但爱卿却力排众议,要与清廷讲和。朕亦是犹豫良久,方准了你派人前去和谈。但现在朕想来,若真要依卿之计,以这般议和条件与清人讲和,只怕难过群臣议誎这一关啊!要知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文弱你就不怕群臣的汹汹指责口水和那如雨般的弹劾奏章,将你彻底淹没了么?” 听了皇帝的话语,杨嗣昌心头一阵莫名的苦楚。 对于皇帝多疑反复,怕担责任的一面,虽然杨嗣昌已在心中有所准备,但他还真没想到,在刚刚谈成协议之后,皇帝便立即畏首畏尾,不敢承担议和责任,这事情的变化,未免也太快了点。 只是,现在的大明局势,已是内外交困危如累卵,而作为一国之主的皇帝,考虑的不是如何保全江山社稷和宗族百姓,而是所谓的个人名声与评价。想在这里,杨嗣昌心下,更有种无言的悲哀。 见杨嗣昌伏跪于地不吭声,崇祯的话语继续响起:“文弱,你这般议和条件,却与去年那李啸向朕提出的议和条件颇为相似,莫非,你在派使者前往清廷之前,可与李啸有过沟通?” 听崇祯皇帝这般发问,杨嗣昌心中一动。 他知道,真要说动这已是明显退缩的崇祯皇帝,非得让李啸进京,来亲劝崇祯皇帝不可。 于是,杨嗣昌如实答道:“禀皇上,臣此次亲往山东视察之际,确曾与李啸一起,就议和条件一事,有过沟通。这般议和条件,也多为赤凤伯李啸所拟。故微臣以为,皇上不妨让李啸进京述事,将这议和的得失,对陛下详说一番。却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崇祯略一沉吟,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向一旁的执笔太监喝道:“传朕之旨意,着赤凤伯李啸,速速进京觐见。” “奴婢遵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进京陈情 陈子龙返回山东后,立刻向李啸禀报了与清廷会谈的全部成果。 听到陈子龙他们最终与清廷达成了自已想要的协议,李啸心下十分欣喜。 “李大人,你说,崇祯皇帝会同意我等谈成的这份协议么?”陈子龙轻声问道。 听陈子龙这般发问,李大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沉重了。 是啊,自已这般辛苦谈成的这份协议,那位多疑犹豫又怕担责任的崇祯皇帝,真的会加以同意么? 李啸的心里,其实和知道消息后的杨嗣昌一样,完全没底。 最终他轻叹一声,将这个敏感而沉重的话题叉开了去。 李啸本以为,可能自已只能在这山东之地,静候京师传来议和成功与否的消息,却没想到,自陈子龙返回山东后,又过了八天,便有宣旨太监,快马从京师前来登州城中,令李啸进京觐见皇帝。 宣旨太监在收了李啸赠送的50两银子的程仪后,便一脸笑容地告诉李啸,皇上欲召李啸进京,询问与清廷议和的具体情况,让李啸跟随自已,一道返回京师之中。 李啸迅速想到,看来皇帝对于议和一事,还是犹豫反复,难以决断,才要自已这般赶往京师而去啊。 他略一沉吟,便立刻答应与宣旨太监一同进京面圣。 次日天亮,李啸便带上李浩然和一百名铠甲鲜明,身披鲜红披风的护卫骑兵,与宣旨太监一道,一同进京而去。 一路上,李啸等人晓行夜宿,不敢稍怠,一路上过莱州,青州,武定,南皮,霸州等地,终于在六天后的晚上,顺利抵达京师。 黯淡星光下,站在黑暗沉寂,只有声声微弱的刁斗声传来的京城大街之上,李啸心下莫名沉重。 与宣旨太监分别后,李啸并未直去馆驿休息,而是首先去杨嗣昌府邸,连夜拜访杨嗣昌。 听闻赤凤伯李啸到来,本已睡下的杨嗣昌,立刻起身,着衣整装,一边令下人先带李啸的一众护卫入馆驿休息,随后便于客厅接见李啸。 客厅中,李啸与杨嗣昌分宾主而坐。在听了杨嗣昌一脸忧色地讲述完上次觐见崇祯的经过后,李啸不觉喟然一声长叹。 “赤凤伯,以你看来,我们还能说动皇帝同意议和么?”杨嗣昌的声音很低。 李啸沉默无言,跳跃烛光下,他那闪亮的目光,却有如黑夜中的宝石。 直面杨嗣昌探询的眼神,李啸最终还是微笑道:“杨尚书,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做臣子的,只要能尽自已能力,去为君上分忧,便是尽了本份。至于皇上究竟做何观想,李某却亦是难知圣意啊。” 当天晚上,李啸与杨嗣昌谈了许久,直至三更,面对艰难时势叹息不已的两人,才终于停止了这番让人压抑而沉重的谈话。李啸随后告辞离去,复入馆驿歇息。 不过,李啸却是一夜未眠。 他知道,皇帝是否同意议和,直接关系到大明帝国的生死存亡,在这样极其重大的历史转折关头,李啸心情十分沉重,也十分忐忑。 直到将近天亮时分,李啸才迷糊地打了个盹。 果然,次日早朝毕,便有太监来传唤,让李啸入宫觐见皇帝。 李啸连忙穿好皇帝上次所赐的蟒袍玉带,整束一番后,便随太监入宫而去。 崇祯皇帝在东暖阁中,接见了李啸。 “臣,李啸,拜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哦,爱卿平身。” “谢皇上。” 李啸站起身来,崇祯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便赞道:“赤凤伯身着这蟒袍玉带,倒愈发显得英武非凡,气势卓然矣。” 李啸拱手谢道:“皇上谬赞,微臣何以克当。” 崇祯从龙椅上轻轻地传来一句:“赤凤伯,朕唤你千里来京师,你却知可是为了何事?” 李啸沉声道:“微臣惶恐,安敢妄揣圣意。不过,皇上既已问微臣,微臣斗胆言之,想必皇上要咨臣议和之事吧。” 崇祯直视着李啸平静的面孔,郑重道:“正是如此。朕听杨文弱言,这议和条款,多为与你商讨后所拟定。朕看了辽东巡抚方一藻的折子,上面我大明使者与清廷所定之条款,却是多与你去年对朕所言之内容相似。故朕以为,这议和之事这般重大,还需请赤凤伯亲来京城,向朕明言其故方好。” 李啸急回道:“微臣浅陋,才学皆是不足,恐有污圣听。但皇上既有心咨询微臣,微臣定当言无不尽,知无不言。” 崇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道:“李啸,朕且问你,我大明真要与那清人这般议和,才能存续国本,匡扶国势么?” 听了皇帝这般问自已,李啸心头一阵苦涩。 这个已派人谈妥了议和条件,现在又开始反复犹疑的皇帝,竟是如此的瞻前顾后,处事不决。 想来去年自已便向他表明过相关的态度,现在看来,却又不得不再费一番唇舌,来向他说明了。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大明现在内忧外患,沉竒已深,官军疲于奔命,百姓难以为生,这般艰难情状之下,如若不能息宁边境,暂时对清人讲和,让官军全力剿杀国中流贼的话,如何可重振本已蜩螗沉沦的国势,如何可复兴大明昔日的辉煌与荣耀啊。” 听了李啸这沉重而诚恳的话语,崇祯眉头深皱,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啸,你可知那历史上宋金议和之事么?那,那可是被人唾骂千古的丑事啊。”许久,崇祯的话语,才微弱地响起。 “皇上,嘴巴长在人身上,别人要怎么说,微臣自无法干涉。但微臣倒以为,宋金议和,彼此息兵,非但不是什么遗臭万年的丑事,而是审时度势的明智之举。” 见皇帝想用这个话题为自已摭掩,李啸毫不客气地亮明了自已的观点。 “哦?李啸,你,你竟是这般认为?”崇祯皇帝听了李啸的话,明显地吃了一惊。 “正是。臣历史粗疏,大概了解宋金议和的经过。”李啸侃侃而谈道:“当时,金朝在俘虏了徽钦二帝及一众皇族后,宋氏皇族仅剩康王赵构一人,逃到临安,方重建宋廷,再整河山。此时,宋朝国家残破,军力大损,赵构为保全社稷江山,才不得不与金签下了现在看来十分屈辱的绍兴和议。规定东起淮水,西至大散关以北的土地,归金朝统治,南宋皇帝向金称臣,每年向金输纳岁币等和议条款。现在,世人多认为赵构此协议误国误民,堪称人人唾弃,但以微臣看来,却恰恰相反。因为,正是有了这份和议,宋朝才得以苟延残喘,休养生息,最终又延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宋祚。若当时赵构听信那些主战派的话,不顾国家的残破与军力的衰微,一味与如日方升军力强盛的金朝对抗到底,这南宋皇朝,能否存续下去,却是难说得很啊。” 听了李啸的话语,崇祯微眯起眼睛,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爱卿,那宋朝当时这般惨状,与那金廷签下和议,倒也算是情有可原。只是,现在我大明幅员万里,军兵百万,乃是一等一的天朝上国,比那残破得只剩下半壁江山的宋朝,却要强上许多吧?” 李啸听懂了崇祯这话的弦外之音,他复向崇祯沉声道:“陛下,恕臣直言,我大明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比宋朝强多少。那宋朝与金人议和之际,虽然国家残破,仅剩半壁江山,但国中尚无大规模的流贼作乱,国中局势尚是稳定。而我大明,自崇祯初年以来,流寇荼毒四方,攻州克县,杀戮百姓,中州各地一片糜烂,迄自今日,犹然未知动乱何时能平息。而关外的清朝,虽然其势力之大,未可与金朝相比,但其现在,已并我辽中辽南,又征服了蒙古诸部,亦是幅员广阔,人民数百万的大国,与昔日起势之际,断不可同日而语。且自崇祯初年以来,清人已有三次入关,掳掠了我大明无数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百姓牲畜,对于我国的危害,相比金人侵宋,却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内有流贼肆虐,而有清虏掳掠的情况下,我大明现在的境遇,怕是连南宋亦多有不如!” 李啸顿了下,又接着说道:“陛下,我大明官军,缺粮少饷,斗志消沉,要他们克期剿灭流寇,尚是极为不易,如何还能复分兵去抵御清军的再次入侵!皇上,恕臣直言,若清兵再度入关,我本用于剿灭流贼的精锐兵马,必定只得分兵前去边境抵御清人的进犯,这样的话,很可能清兵未得挡住,而我精锐兵马已尽遭损灭,而国中现在压缩于山陕湖广之地的流寇,定会重新死灰复燃,再度荼毒天下,不可复制了啊!“ 听了李啸沉痛的话语,崇祯久久无言。 许久,崇祯才复问道:“那李啸你认为,你让朕签下这份议和协定,让朕迎娶那鞑酋的公主,与那清人成为翁婿之国,那么,清军就真的不会再度进犯我大明了么?” 李啸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他轻叹一声道:“皇上,微臣当时就对皇上说过,与清人签下这份协议,乃是仿效东魏高欢和西魏宇文泰,迎娶柔然可汗之女为妃,以息宁国境的权宜之策。微臣以为,皇上若是签下这份协定,迎娶了那清国公主,每年按这协议给予清人贡礼,那么,长的时间微臣不敢保证,但在五年之内,甚至再退一步,最少在三年之内,有姻亲关系且坐收重利的清人,绝不会有再度南向掳掠的心思。那么,在这宝贵的三年时间里,皇上当可抽调精锐边兵,全力平剿国中流贼。而在国中流贼剿灭殆尽,百姓生活恢复安稳之后,再重整军伍,演练精锐,筹齐粮草,北抚蒙古,东连朝鲜,出辽西而北伐,再与那叛乱作恶的清虏,一决雌雄,收复故土,亦不为晚!” 李啸激昂的话语,激起了年轻皇帝那久已息灭的雄心,他腾地从龙椅上站起,喉头涌动着,表情十分激动。 李啸见皇帝心动,连忙趁热打铁:“皇上,自古以来,事难成而易败,功难建而易毁。想来古时那越王勾贱,愿尝吴王粪便而屈辱求存,最终卧薪尝胆十年积聚,终于一举灭吴,一雪前耻。陛下乃是何等英明神武的天纵之君,这般忍辱负重的道理,更是无需微臣多言。”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崇祯听了李啸这段话,脸上原本激动的神色,反而渐渐消失了。 他长叹一声,又颓坐回龙椅上。 “李啸,你这般话语,虽然说得朕颇是心动。但是,朕却还是实难签下,这份丢尽了我大明脸面的屈辱协议啊!想来我大明立国二百余年,何其刚烈不屈,纵有土木堡事变这般诡谲险情,却还从未有与鞑虏屈膝议和之事。今番朕身为大明天子,却不得不向一个忘恩负义背叛大国的蛮夷之邦屈膝求和,那么,朝臣会如何看朕,天下士子与百姓,又将会如何看朕?而朕死后,却复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崇祯话语低微,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李啸扑通一声,跪于地上,他拱手抱拳,大声地向崇祯说道:“皇上!臣斗胆请问一句,究竟是脸面重要,还是性命重要!究竟是虚名评价重要,还是江山社稷重要!若皇上定要拘泥于所谓的脸面与清名之中,耽误了与清廷的议和大事,让那清酋皇太极,怒而兴师,再度入关的话,我大明何以挡之!那好不容易好转的国内剿匪局面,怕是要就此一朝毁坏荡尽了啊!” 李啸停一下,又立刻接着说道:“当然,微臣深知,皇上若下此决心,定会有大批泥古不化的朝臣和只知纸上谈兵的士子,交相抵辱,诽谤嘲讽。哼,这帮人,平日里只知所谓的袖手谈心性,但恐怕最终愿一死报君王者,怕是没几个吧!微臣还请圣上早作决断,莫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候,被这帮无用文人的聒噪反对所误,以致耽误了大明难得的的振作机会!皇上,臣再说句诛心之话,若江山社稷和太庙宗祠都不能得以保全,使得神州沦陷,华夏腥膻,那这所谓的清名与气节,以臣看来,又能抵个甚用!” 李啸直接而犀利的话语,让崇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额上青筋饱绽,牙齿咬得格格响。 “够了!” 暴怒的崇祯皇帝狠狠地一拍御桌,腾地站起,桌上的纸墨纸砚,竟皆惊跳而起。 砚台翻倒后,墨汁四溢,将整个御桌浸染得一片狼藉。 伏跪下于地的李啸,虽然胸口起伏激动,却是目光平静而锐利,他直视着崇祯愤怒的眼神,毫不避让。 崇祯的右手,颤颤地直指着李啸面孔,似乎想大声痛骂他一顿,只是最终,他眼神一黯,又颓然坐下,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皇上。。。。。。”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李啸不必再说下去。 东暖阁中,一片让人压抑无比的死寂。 “李啸,你且退下吧,让朕好好想想。” 许久,从龙椅上,一个极度虚弱与疲惫的声音,传入李啸耳中。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崩塌的信仰 退出殿外的李啸,跟着领路太监,默然离开皇宫。 走在那宽阔平整的青石板道上,两边皆是巍峨曲折的暗红宫墙,李啸有种走在迷宫之间的感觉。 只是,这紫禁城的迷宫好走,这心中的迷宫,何时才能真正走出来呢? 在经过太子所居的兴庆宫处时,一直低头沉吟的李啸,被一个身着鲜红衮团龙袍,脚穿犀皮蛮靴,约有十岁左右的少年,从前头拦住了去路。 而在这名少年旁边,是一名年纪大小与他差不多的女孩,她梳着双丫鬏,身着粉红色薄绸袄裙,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李啸。 “赤凤伯,这位便是太子爷。旁边是长公主殿下。” 旁边的太监,向这名少年躬身行了个礼,一边小声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哦了一声,定睛一看,见这名少年,确是去年入宫时,曾见过的太子朱慈烺。旁边那位长公主,倒是头一次见过。 于是,他连忙躬身而拜。 “臣,赤凤伯李啸,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李啸么?快请平身吧。” 太子那模仿大人说话的口音中,虽然带着一丝天家威严,却依然饱含稚气。 李啸起身后,朱慈烺复将李啸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嘻笑道:“李将军,等孤长大了,就跟你一起去战场上杀鞑子,好不好?” 听了太子这稚气的话语,几名太监皆忍俊不禁,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李啸看着太子充满期待的神情,脸上不觉浮起微笑,他和气地对朱慈烺说道:“好,微臣答应殿下,等太子爷长大了,就带着太子爷一起上疆场杀鞑子,一起打到沈阳去!” 听了李啸的话,朱慈烺眼中,顿时泛起充满希冀的神采。“太好了,孤要打到沈阳去,把清虏全部杀光!赤凤伯,你可不许骗孤,要说话算话哦?” “呵呵,当然,微臣安敢欺瞒殿下。” 朱慈烺大喜而笑,这时,他旁边那只比他小几个月的妹妹朱媺娖,声音有如清脆的铃铛响起:“赤凤伯,听娘亲说,你是个杀了好多鞑子的大英雄,本宫还以为,你是个凶神恶煞满面胡须的恶汉呢,却没想到,你看起来,倒一点都不凶哦。” 朱媺娖的话语,让李啸大笑起来。他低下头,温柔地直视着朱媺娖清澈乌亮的瞳眸,微笑道:“公主殿下,李啸的凶狠严厉,只会针对我大明的敌人,但对于太子与公主,李啸身为臣属,当然会温和相待了。” 朱媺娖轻笑起来,她眨着大大的眼睛,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对李啸说道:“李大人,那你这次来京师,可曾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么?” 听了朱媺娖这充满孩子气的话,李啸不觉一怔。 自已这次匆忙来到京师,一心想着如何与皇帝对答,却是实未带得甚么好玩之物。 不过,他下意识地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便从袖中抹得两样物品,脸上便有释然之色。 这两样物品,一样是半尺来长,纯金所铸,上嵌祖母绿玉石的金柄玉如意;一样亦是纯金所铸,由金匠精雕细刻,堪称活灵活现的滚球金狮子。 这样物品,皆是李啸那招远金矿所产黄金制成,外型相当漂亮美观,极为华贵精致。 本来,李啸打算,在面见完皇帝后,看看带着这两样去拜访自已想要交往的京中重臣,没想到现在,却正好用来献给这太子与公主了。 更何况,现在见到皇帝对自已的议和之策满是犹豫,甚难决断之状,让李啸内心十分萧索无奈,再没了拜访重臣之心。现在的他,已是一心只想离开京城,返回山东而去了。 于是,李啸笑眯眯地从袖口中掏出这两样金饰,将金柄玉如意给了朱媺娖,将滚球金狮子给了朱慈烺。 “微臣自山东远来,未曾带好甚好玩物件,这两样金饰,就权表微臣给太子与公主的一点小小心意吧。”李啸微笑着对他们说道。 朱慈烺与朱媺娖,见李啸竟送给自已这般贵重漂亮的礼物,当下喜不自禁,两人连声向李啸道谢后,便你追我逐地飞跑回兴庆宫而去。 见到两个孩子欢笑着远去,李啸笑着摇了摇头,便继续跟着领路太监,从宫中离去。 行至大明门外,李啸停下脚步,他仰望澄蓝无垠的天空,感受着那夏日里,烤得让人全身发烫的炽热阳光,只是心下,却是莫名的凉意。 李啸已想到,犹豫不决的崇祯皇帝,必定会把这份议和草案,去与一众大臣们商讨,那么接下来,自已该会立刻面对,那如雨般飞来的弹劾奏章了。 果然,不出李啸所料,仅过了三天,便有多堆叠如山的弹劾奏章,堆放在了崇祯的案头。 “臣内阁首辅兼东阁大学士温体仁,拟劾兵部尚书杨嗣昌、赤凤伯李啸,此二人欺君罔上,通敌卖国,外操权柄,内擅威福,肯请皇上将此二人下诏狱详查之。。。。。若罪名属实,请陛下将这二人就地正法,以诛除奸贼,重申正气,则大明幸甚,天下百姓幸甚。。。。。。” “臣少詹事黄道周,劾兵部杨嗣昌,登州总兵官李啸二人,觍颜无耻,卖祖求荣,竟欲我煌煌大明,屈于清虏之淫威,乃效南宋之卑伏,吾深为切齿矣!有道是,华夷不两立,汉贼不并存,臣恳请陛下,立将二贼付大理寺严加审讯,若查得确有通敌卖国之罪状,请立将此二贼凌迟处死于菜市口,让天下奸恶之徒引为惕戒也!。。。。。。” “臣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商周祚,昨日时见兵部杨嗣昌、山东赤凤伯李啸二人,所拟之对清虏议和条款,不胜痛心叹息之至矣。此二人居心险恶,内藏鬼魅,竟欲我大明天子迎娶鞑酋之女,以为偷安之策,复还要我大明仿那宋金故事,每年向那人面兽心之清廷献上孝礼,真真上辱祖宗,下羞臣民,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耳!臣虽老迈,实不忍陛下被此二贼蒙弊圣听,误中其奸计矣。请陛下立逮此二贼,付刑狱详审之。。。。。。” “臣左都御史钟炌,弹劾兵部杨嗣昌,赤凤伯李啸二名奸贼,昨读其议和条款,臣怒发冲冠,切齿痛恨之至!一腔激愤,不得不与陛下实言耳。。。。。。” “臣都给事中何锴,弹劾兵部杨嗣昌,登州总兵官李啸二贼。。。。。。” “臣御史林兰友。。。。。。” “臣翰林院修撰刘同升。。。。。。” “臣编修赵士春。。。。。。” 。。。。。。 崇祯一脸阴沉地阅览那堆积如山,却内容大同小异的弹劾奏章,读着这些明为弹劾攻击杨李二人,暗中却似对自已这个皇帝大为不满的内容,皇帝的心里,烦躁恼怒得几乎要发狂。 “哗!” 皇帝暴怒地站起,右手猛地一扫,将满桌的奏章,全部扫到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旁边的太监见皇帝如此动怒,心头悚惧得紧,一个个缩着头,皆不敢出来收拾。 “哼,一个个标榜清高,一个个个故作正义,你们这般攻击朕与杨李二人,嘴巴是痛快了,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来告诉朕,除了杨嗣昌与李啸的议和之法外,现在内外交困大明,复有何法可以拯救!” 皇帝手指虚空,愤怒大骂。 随后,又颓然而坐。 他忽然有种极其无助的感觉。 怎么办? 到底是听那些朝臣的,继续对清廷摆出强硬态度,维持现在的固有方案,还是拿出决心与勇气,听从杨嗣昌与李啸的建议,去与清廷议和,然后全力围绕剿国中的流寇? 皇帝心如乱麻犹豫不决。 这样重大的决策,对于从小就未受过系统的帝王之学训练,执政经验也是相当不足的年轻皇帝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于是,在这样左右为难不能决断的情况下,皇帝能采取的对策,便是一个字,拖。 也就是,皇帝既不表明自已是支持议和,也不明确表示自已是反对议和,而是让接下来的日子,在和稀泥与装糊涂中蒙混而过。 杨嗣昌见皇帝一直迟疑不肯表态,也颇觉心灰意冷,便以巡视山西军务为由,出京而去。 见得杨嗣昌离开京城,已在京城呆得十分无聊的李啸,也打算就此返回山东了。 不过,李啸犹未死心,他还想在离京前,再去觐见一下皇帝。 这一天,天气晴朗,崇祯便安排李啸,再度前来御花园觐见。 草木葱茏,曲水流觞,兰亭耸峙,晴光无限,不知何处传来的琴声,琅琮悠扬,整个御花园,有如尘嚣中的一点仙境,遗世而立。 翠华亭中,崇祯木然呆坐。 他两旁的两名随侍太监,更是躬身缩首,站得有如木偶。 见得李啸远远地过来,崇祯那木然的表情,才有所活动。 “臣,李啸,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爱卿,请平身。” 于亭外跪立的李啸,缓缓站起,随后他抬起头,与崇祯那复杂莫名的眼神相对。 “爱卿,朕,朕。。。。。。”崇祯表情相当复杂,他看着面前这个被他视为国之倚柱的年轻将领,声音竟满是哽咽:“朕知道你今天来见朕,是想再来劝下朕能及早采纳你的议和之策,只是,朕实在是抵挡不住那满朝的非议与责难啊,朕也实在是不想,让朕的兵部尚书与心腹爱将,成为朝中诸臣竟相攻击的对象哪!” “皇上,请恕臣直言,难道,大明的国运,和汉人的江山,都抵不过所谓的虚名与清议么?”李啸的声音,亦满是悲凉:“臣知道,那帮朝臣,定是尽在奏章之中,对微臣满是折辱抵毁之词,估计很多人,可能恨得想把李某碎尸万段凌迟处死了吧。说实话,对此情况,纵皇上不说,微臣心中,亦早有所料。只是臣想再说一句,若这帮自誉为国之清流的文官,能想出一策,外御清虏,内灭流寇,以挽救我大明现在的艰危时局,那李啸可立死于陛下面前,以全其清名,决无半句怨言!” 听了李啸的话语,崇祯皇帝脸皮在微微哆嗦,脸上竟浮起了莫名的愧疚之色。 见皇帝沉默无语,李啸继续侃侃而谈:“陛下,现在国中局势如此危急,大明内外交困奄奄一息,已成累卵之势,为何皇上就不能做出决断,以尽早拯救大明的江山与百姓呢?难道非要等于清虏再度入关,流寇重新复炽之际,皇上才能再做出议和的决定么?臣只怕到了那时,那清酋皇太极,见我大明屡屡失信毁约,怕再无意与我大明重启谈判了,界时,皇上又该如何自处?” 李啸顿了顿,缓缓地最后说了句:“臣只怕,到了那时,我煌煌二百余年的大明,终会在流贼与清虏的内外夹攻之下,彻底走向崩溃了。” 李啸最后这句话,说得很重,翠华亭中的崇祯,狠狠地咬了咬牙,才将李啸这句极不受用的话语吞了下去。 “李啸,你的心情,朕其实很能理解,朕也知道,爱卿为了促成这份和谈协议,与清廷反复争取,也确实费了不少苦心。只是,朕作为一国之君,有太多问题要考虑,况又有汹汹朝议如浪袭来,朕,朕实在难于签下这份丧权辱国的议和协议啊,。。。。。。” 崇祯话语低微,说到这里时,他的眼中,竟然闪着泪光。 见到皇帝这般模样,李啸能听到,自已心中那根一直支撑着自已的支柱,轰然垮塌的声音。 他忽然想起了陈子龙返回山东后,对自已所密诉的话语。 陈子龙告诉自已,那皇太极,对大明天子崇祯皇帝的评价是,此人长于妇人之手,寺宦之怀,自小到大难出几次深宫,乃是一个才能庸碌,又多疑自愎,心胸狭窄之辈。这样的人,继承祖业守门持户尚是艰难,如何可以在现在这大乱之世,支撑并挽救起一个本已暮气沉重又重病缠身的国家啊。 当时听了陈子龙的话,李啸还颇不以为然。 李啸以为,那皇太极所说,多为虚言,以及出于蔑视之情,方这般诋毁自已的君主崇祯皇帝。 毕竟,皇帝还很年轻,且心地正派,又从无恶习,可塑性极高,只要自已耐心劝谏,崇祯皇帝虽才能略为平庸,但在明白道理后,应会最终采纳自已的议和之策。 想到这里,再看看现在皇帝,仅仅因为所谓的清名,和害怕朝臣的非议,便不顾大局,悄然婉拒了自已的计策,李啸心下苦涩莫名。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看起来颇为大逆不道的问题。 那就是,这位崇祯皇帝,既是这般庸碌无能,又酷好虚名,不听劝谏,那么,自已还真的有必要一直效忠于他么?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翠华亭处,一时寂然。 只有悦耳的鸟鸣声,与不知何处而来的抚琴声相交混和,让整个御花园愈显幽静。 “陛下,既然微臣议和之策,陛下难于采用,那微臣就此告退了。” 沉默了许久的李啸,向崇祯拱手禀道。 崇祯默然无语。 良久,他方挥了挥手,淡淡道:“既如此,爱卿且回山东去吧。这议和之事,再容朕好好思量一番。” 李啸再作一揖,正欲退走,忽见得太监王承恩,从远处快步向翠华亭行来。 “禀皇上,宣大总督卢象升,正候在宫外,想求见皇上。奴婢特来请示皇上,是否现在就接见他?” 跑得气喘吁吁的王承恩,行至亭外,急急地向崇祯禀道。 崇祯眼中忽地一亮,他立刻对王承恩说道:“卢建斗既已候在宫外,你速带他带见朕吧。” 王承恩诺了一声,便复急急离去。 这时,崇祯扭过头来,脸上挤出笑容对李啸说道:“李啸,你也先别急着离开,且听听卢建斗,对这议和之策,想法却是如何。” 听了崇祯这话,李啸心下,愈觉难过。 来自前世的他,当然知道,这卢象升,堪称主战派将领中的领袖人物,这样一脑门所谓的忠义与正气的人,对于自已的议和之策,怕是恨之入骨了。 不过,皇帝既让他先别急着走,李啸也只得无奈地应诺,肃立一旁。 不多时,王承恩领着卢象升急急而来。 行至离李啸不远处时,身着正二品文官朝服,一脸风尘仆仆之状的卢象升,一眼就瞥见正肃然站于一旁的李啸。 他的眼中,骤然冒出愤恨的神色,冷哼一声,从李啸身旁拂袖而过。 见到这位曾经的老上级,对自已已是这般敌视的态度,李啸心下喟然长叹。 随后,卢象升掀袍伏手,跪立于地。 “臣,宣大总督卢象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卢象升站起身来,还未等着崇祯发问,便急急拱手而道:“陛下,臣自宣大赶来,路上却听得,陛下欲同意杨嗣昌与李啸等人的议和之款,实是心急如焚,不胜愤恨之至,不知可有此事乎?“ 他这气势凛然的一问,让原本就心虚犹豫的崇祯皇帝,气焰更是消沮,他低低地回道:“此事尚在研论之中,并未实施。“ “咳!“卢象升大喝了一声,脸上便显出焦躁而沉痛的神色:”陛下,这般误国误国,屈辱丧权的协议,万万不可同意啊!“ 崇祯哦了一声,便问:“那依爱卿之见,我大明对于清虏,该以何策御之?“ 卢象升朝服一掀,又复跪于地,大声道:“禀陛下,依臣之见,当与清虏死战到底!“ 崇祯皇帝呆了一呆,他嘴巴翁和一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是皇帝还未说话,卢象升已继续大声说道:“陛下,我大明官军,多年以来,皆与清虏血战厮杀,未敢稍歇。自萨尔浒之战以来,多少忠勇将士,枕尸沙场,血流溢野,埋骨他乡,以冀我大明得灭叛贼,一统河山。只可恨,这般大仇尚未得报,如今竟有奸贼小人要鼓动陛下与清廷议和,实是大寒我大明官军之心,大失天下百姓之望啊!皇天在上,天地明鉴,我刚烈忠直的大明王朝,立国已有二百余年,还从未对任何蛮夷有过屈膝之态!陛下,若列祖列宗地下有知,看到陛下竟向那叛逆藩臣屈膝议和,该是何等失望痛心!而陛下百年之后,又有何脸面,去见我大明列祖列宗啊!” 卢象升的话语,说得尖锐刺骨,让崇祯皇帝的脸上,骤然羞红。 坐于龙椅上的他,低头垂首,竟有如一个犯了错误等待处罚的孩子。 卢象升停了下,又继续说道:“陛下,请再听微臣分析一番局势。想那清朝鞑虏,自叛明立国以来,虽窃据东北一地,但如何可与那已吞了半壁江山的金朝相比。我大明帝国,幅员万里,带甲百万,人民兆亿,又岂是那只剩半壁江山偏安一隅的南宋可以企及。在我大明这般据有优势的情况下,如此竟要仿效那宋金故事,去向清廷求和,岂非自卑自贱,引为笑谈?!陛下啊,请恕臣直言,愿陛下诛除奸恶卖国之小人,重振朝纲,兴兵演武,与那清廷宵小决战到底!臣虽愚鲁,亦愿效当日岳武穆,兴兵北伐,引为前驱,虽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亦无所憾也!” 卢象升说完,伏跪于地的他,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连连磕头,砰砰作响的声音,令人心悸。 “爱卿不必如此,速速起身!” 卢象升站起身来,额头已是肿起,血水淋漓,沾满了砂尘与灰土,不时滴嗒而落的鲜血,划过他那刚正肃直的脸,让他看起来颇为恐怖可怕。 见到卢象升这般真接地向自己剖明心迹,崇祯皇帝心下又激动又惶愧,他呐呐道:“建斗忠勇爱国之心,朕已知了,我大明有建斗这般忠诚良将,实是令朕激赏不已。朕心下已明,这议和之事,就此告罢了。” “吾皇从谏如流,不为宵小奸贼所蒙弊,微臣心下甚慰。有陛下这般仁义明睿之君,实是我大明之福也。微臣为大明的军民百姓,向皇上一大贺。” 见皇帝已明显被自已说服,卢象升脸上显出欣慰之色,拱手连声赞颂了几句。 这时,一旁的陪侍太监,急急递上绢帕,让他擦拭额头与脸上的血渍。 直到这时,崇祯才仿佛突然想起来一般,他扭头望向有面色冰冷平静肃立一旁的李啸,脸上又浮显出莫名的愧疚。 卢象升注意到了皇帝的眼神,脸上顿是涌起怒容,他猛地侧身,狠狠地瞪视着旁边无声伫立的李啸。 李啸却不看他,他微仰着头,空洞的眼神,仿佛正直视着极遥远的地方。 “李啸,你这贼厮,亏我卢某当日在河南之时,这般器重于你,视你有如亲生兄弟一般,万没想到,你这厮这般强悍能战,却是个卖国求荣之辈,背叛君父之徒,实实令卢某齿冷!“ 卢象升低声的怒骂,有如锐利的刀子一般,直戳在李啸胸口。 李啸缓缓转过头来,与卢象升锐利愤怒的眼神对视,眼神中,却有无限的悲凉之色。 来自后世的他,当然知道,一味主战的卢象升的最终命运,只是在现在,他当然不能对他说出来。 最终,在久久的沉寂之后,从李啸嘴中,淡淡地吐出了一段话。 “卢大人,若国中的流贼和塞外的清虏,皆如你所说的这般不堪的话,我大明何以沉沦至此。若仅是挥洒一腔热血,便可救国救民的话,我大明早已复兴重振了。不过,卢大人,本伯想对你说的是,这天底下,没有比死更容易的事,也没有比死更没用的事。“ 李啸的话语冰冷,似乎根本不含感情。 未等卢象升回话,李啸复转过身去,向崇祯长揖而拜道:“微臣无有才学,所献这议和之策,既有污圣听,难于采纳,就请陛下另择良策为是,微臣就此陛辞。“ 崇祯沉默良久,才低声应道:“好吧,李啸,你且先回山东去吧。“ 李啸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年轻的赤凤伯,在迈步离去的一刹那,竟然热泪盈眶。 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了下来,脸上保持着平静之色,跟着领路太监离宫而去。 离开紫禁城后,李啸便与一众护卫骑兵,简单地收拾了行李,打马离京出城。 离开的京城之际,李啸在官道上,伫马回望,久久地凝视着那城墙巍峨高耸的北京城。 这一次离开,李啸心下,却是再不想复来京城了。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对朝廷与皇帝极度失望的李啸,现在一心只想的事情,便是如何在这个越来越动乱的乱世中,壮大发展自已的实力。 这才是,在这个血火纷争的乱世里,最为根本的生存之道。 李啸离开北京后,却并没有直接返回山东,而是去了自已在宣府镇的据点,金汤城。 李啸此去金汤城,除了去视察一番金汤城的生产与贸易规模外,还有一点,便是要履行当日与英格玛的承诺,把她风风光光地娶过来。 李啸等人,从京师出发,一路打马前行,不过七天时间,便到了宣府北路的金汤城。 李啸远远地就看到,大批赶着大小车辆的商队,在金汤城外川流不息。 在离开金汤城的商队时,大多数的商队车辆上,已装满了新出产的白色、红色、黑色、青色、紫色等各种颜色的呢绒,层层叠叠地捆好在四轮大车上,堆积如山,压得载货的牛车或马车吱呀作响,然后在一脸欣悦的商队头领的率领下,离城而去。 这些商队,大部沿着官道南下,还有部分商队,则是折向西边,应是运往大同山西等地。 除了这些采购运送呢绒的商队外,还有一些商队,则是满装金汤城出产的煤块,焦煤,硫磺等物,长长的车队在头领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南下而去。 而运往金汤城的商队,则是装运了五花八门的商货前来。有运茶叶的,运粮食的,运生猪的,运绸缎的,运布匹的,运铁器的,运食盐的,运瓷器的,运生活用具的,形形色色,车水马龙,一路喧哗。 李啸看到,在这些商队中,大多数是自已名下,那插着猛虎军旗帜的商旅,他们把金汤城出产的呢绒、焦煤、硫磺,大批南运至山东单县铁龙城和赤凤城等处,再分销各地及海外。 而李啸在山东出产的绸缎、铁器、海盐、粮食等物资,则大批北运到这金汤城处,在当地分销到宣大山西等地,以及蒙古诸部。 见到这繁荣昌盛的贸易景象,李啸心下极为欢喜,原先在京城中积郁的不平之气,已皆消散一空。 他心下深知,在这样大批量的贸易往来中,这金汤城,每天将可收获何等惊人的财富。 哼,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与其在那庸碌皇帝手下,饱受攻讦内斗之罪,还不如自已奋发努力,打拼出一个崭新的局出来! 如果自已能维持这样的贸易盛况,并大力开拓登州、济州、台湾等领地,那么,自已一定能为这些在明末乱世中挣扎过活的汉家百姓,创造出一片再度复兴的新天地。 入得城来,李啸欣喜地看到,城中又新增了更多的织纱厂与织布厂,羊毛脱脂厂也扩展了一倍,竟达到了六家之多,甚至还新开了数家织染坊,染制各色的羊毛布匹。整个金汤城的街面上,行人匆匆,更多有各类工人拉着大车小车,忙忙碌碌,从一个厂子拖运物品到另一个厂里,空气中那股呛人的羊毛膻味,和用于脱脂的尿液骚味,愈发刺鼻,整个金汤城的呢绒工业,已是愈发兴旺蓬勃,成了宣府镇,乃是整个大明帝国中,最为热闹而喧哗的呢绒生产基地。 金汤城总管安谦,满脸自豪与骄傲之色地向李啸介绍,除了原先的十家与金汤城发生贸易关系的十家蒙古部落外,竟又有新的巴林部、弘吉刺惕部、翁牛特部、阿巴噶部、阿巴哈纳尔部这六家蒙古部落,加入到向金汤城提供羊毛的贸易队伍中。 前一个月,从刚刚开关贸易统计的羊毛贸易量来看,现在金汤城中,单从这一次春季贸易中,所获得的羊毛贸易量,已较去年又翻了一倍有余,竟达到了2500万斤! 仿佛猜到了李啸接下来要如何询问一般,安谦又喜孜孜地介绍道,现在金汤城中,已全部改用了由李啸设计改良后的细纱机,每台机子上皆有八至十个竖锭,织布机亦增加了飞梭装置,虽然依然由一名女工操作,但生产速度却是原来的四五倍不止。 况且,金汤城又新设了许多的工厂,这生产能力,可是今非昔比,现在的羊毛数量,已是完全可以全部消化。同时,现在由于开设了多家染坊,可以生产的呢绒品类,也增加了许多,大大拓展了销额份额。 安谦甚至夸口道,就算羊毛数量再翻了一番,这金汤城的生产规模,也完全吃得下。 听了安谦的介绍,李啸心下极喜,他立即在心下,粗算了一番,若按这个规模,自已单就呢绒一项,将可获得多么惊人的利润。 一季为2500万斤羊毛的话,一年两季则可最少收获5000万斤羊毛,那按4斤羊毛产一斤呢绒,一匹呢绒约长5丈,重量约为4斤计算,可产呢绒312万匹。 由于呢绒的生产技术与效率提高,且现已广销各地,市场初步培育,而为更快更好地拓展市场,让更多的人接受呢绒这种温暖柔软的新类布匹,金汤城的批发价格有所下降,从原先的每匹5两,已降低到每匹4两的批发价出售。这样可以算出,这些呢绒若全部销售出去的话,总销额售1250万两,每年可获纯利近千万两! 李啸心下喟叹,单纯靠这呢绒一项产业,自已便足够支持猛虎军的全部开销,且有相当多的剩余资金用于进一步扩军壮大,以及开发新拓展的土地了。 这便是商业与贸易的威力。 从全球范围来看,这个风起云涌的大航海时代中,其实所有的战争与争斗,都是为贸易而服务的。从这一点来讲,在这个时代,谁能主导商业贸易,谁便是主宰这个世界。 因此,在原有历史上,那原先只局限于一个偏僻小岛的英国,最终能发展成为gdp在全球份额一半以上,社会繁荣军事强盛的日不落帝国,虽然从表面上看,是因为其海军实力举世无双,但究其根本,还是它那能销往世界各地的发达商业贸易,诸如布匹、呢绒、钢铁等物,能为它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雄厚财力,才是让英国得以成为全球霸主的根本原因。 在金汤城中,李啸安歇数日后,便派出使者,前往土默特部,求见土默特汗达布尔,准备迎娶公主英格玛。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格格出逃 在李啸刚向土默特部派出求亲使者不久,在东边的清国,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丑事。 那就是,皇太极次女马喀塔,这位原本按议和协定,要嫁给崇祯为妃的固伦温庄公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竟与插汉部部主额哲私奔潜逃了! 说起来,这位大清的公主的私奔,究其根本原因,还是缘自李啸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那轻轻扇动的翅膀。 原来,自当日谈妥协定后,皇主极便令马喀塔的母亲博尔吉特哲哲,对闷闷不乐暗地伤心的她,好生看管,不得让她在嫁到明国之前,发生什么意外。 博尔吉特哲哲,这个同样势利现实的女人,对自家的这个要嫁给明国皇帝的宝贵女儿,自是相当看重。 她遂安排,马喀塔的饮食起居,皆要有亲随丫鬟跟着,且平日里,不论去往何处,皆需有护卫陪伴,并不得随意出宫。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近一个月了,明朝那边,竟没有丝毫风声传了过来。 明朝拖拉迁延的态度,让皇太极等一众满洲贵族极为不满。也让看守公主的护卫与丫鬟们,在长久的无事状态下,渐渐懈怠了下来。 马喀塔渐渐地可以开始出宫游玩,在这将近月末的时候,她正带着两名护卫与两名丫鬟,在盛京街上闲逛之时,一个身着蒙古袍的年轻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只不过,这个年轻人在从马喀塔身边走过时,悄悄地往地上丢了一个小纸团,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掉。 马喀塔的随行丫鬟,好奇地将纸条捡起,正欲打开观看,却被马喀塔一把夺过。 马喀塔一见信上的内容,眼中便不觉迅速盈起泪水。 这张纸条上的内容,乃是马喀塔最为倾心的恋人额哲所写。 他在信中写道,若马喀塔心里还有他,便到离沈阳西门最近处的玉华酒楼上,相约一见。 马喀塔读完这张纸条,心绪十分激动。 她略一沉吟,随及借故前往西门,并以脚乏为借口,请求上玉华酒楼雅间休息。 上得楼来,马喀塔随意找了个借口,让护卫与丫鬟们在门外等候。 护卫与丫鬟们犹豫了一下,本欲反对,不过他们想到,在这酒楼之上,公主也断不可能随意走脱,就由她在房中歇息。 马喀塔进屋后,才刚掩上门,便见一个黑影从雅间的屏风后面闪出。 那人一把扯掉蒙在脸上的黑布,眼中已满是泪光闪烁。 马喀塔定睛一看,几乎惊叫了起来,与此同时,晶莹的泪珠,瞬间盈满了她美丽的瞳孔。 这人,正是她日思夜念牵肠挂肚的情郎,插汉部部主额哲。 马喀塔轻嘤一声,飞扑而去,与情郎紧紧相拥。 “额哲,你怎么那么傻,何必非得死守着我一名女子?你要知道,你这般大胆私会我,若被我汗阿玛发现的话,他会杀了你的。你至于要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险么?”马喀塔珠泪滚滚,嘴中却在轻声地嗔怪他。 “值得,当然值得!“额哲喉咙涌动,话语却十分坚决:”马喀塔,我曾对你说过,今生今世,我额哲,只娶你一人为妻。只要能与你长相厮守,我额哲哪怕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 马喀塔心头一暖,愈发搂紧了情郎,呜咽不已。 “抱紧我,额哲,再不要离开我。。。。。。” “马喀塔,你是我的女人,我当然会永远都不离开你。“额哲的声音颤抖,紧紧地抱着她:“跟我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丑恶险诈冷漠残酷的清国,去只属于我们二人的地方。。。。。。” 马喀塔浑身一颤,却陷入了沉默。 “马喀塔,我知道,你定是心下犹豫,舍不得离开你的父母吧。“额哲猛地捧起她珠圆玉润的脸,抵着她的额头,脸上便显出愤怒之色,他喉头哽咽地说道:“马喀塔,你那极度势利父母,见我插汉部已然降伏,再无利用价值,便这般出尔反尔,毁我二人既定之婚约,实是下作无耻至极!而这样毫无廉耻与亲情,只想着把你有如商品一般交易,以换取荣华富贵的人,又如何还值得你为他们记挂担心!” 听了额哲的话,马喀塔哭得更是伤心。 额哲紧紧地搂着马喀塔的腰肢,继续低声说道:“马喀塔,说实话,以我看来,你若嫁去明国,纯为政治交易,根本不会有任何幸福可言!那明国皇帝有三宫六院,又如何会只专情于你。而你和那一众汉人嫔妃,言语不通,生活习惯皆是不同,怕是只会饱受她们欺压啊。而在深宫之中,你纵心中有万般怨愤,无限凄苦,又复有何人可以诉说!” 额哲顿了顿,轻轻地拭去马喀塔脸上的珠泪,柔声说道:“马喀塔,你可知道,为了见你,我每天派亲信,在皇宫附近走动,以期能觅你的行踪。好在天不绝人之愿,时至今日,终于碰到了你在街面上闲逛。于是,我立刻花了重金,包下了整座酒楼,只求在这里,能与你私下一聚。马喀塔,若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马喀塔停住哭泣,轻轻将头靠在额哲怀中,她喃喃道:“额哲,我知道,你为了见我,定是煞费苦心。只是,纵然我愿意与你离开,这外面有我的护卫丫鬟,而这满街之上,又皆是我汗阿玛的巡城兵马,你我又如何能得脱?” 额哲听了她说这话,却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一把抱住马喀塔的楚楚香肩,低声道:“不怕,这脱逃之路,我已想好了。从这酒楼之上,有另外的楼梯通往后院,我们从那里下去,便可避开你的护卫与丫鬟,然后你立刻换装,换成与我的一众亲信一般装束,策马出城离去。” 额哲说到这里,脸上便涌起了希冀的神色:“只要能逃出盛京,我们就一路西去,直回我父亲林丹汗原先呆过的青海大草滩,在那里,还有一些我插汗部残余的部众,我们就在那里,平静安稳地度日吧。” 额哲将怀里的马喀塔的搂得更紧,眼中竟已是泪光闪动:“我额哲,虽然是名义上蒙古大汗的继承者,只是现在,母后已然过世,经历了太多坎坷与波折的我,对所谓的争霸天下,对所谓的建功立业,再无任何兴趣。我现在最想做的,便是和心爱的马喀塔,与世无争地共度一生,相濡以沫,直至白头。” 马喀塔的眼泪,又刷刷地流了下来。 她在额哲的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 马喀塔同意后,接下来,他们便一起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随后,马喀塔在后院中换装完毕,便与额哲及一众亲随,一起骑马出西门而去。 在额哲等人,离开盛京已有近一个时辰之际,一直守在外面的护卫与丫鬟,才感觉不对劲,怎么公主在里面歇息了这么久,房间中都一直没任何声音的。 他们在外面唤了许久,见房中无人回应,两名护卫连忙慌张地撞门而入。 房间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大惊失色的护卫们,立刻四下找寻,很快,他们便看到了从旁边一道隐密楼梯处,那两行下楼的脚印。循着脚印,他们也很快就发现了从酒楼离去的马蹄印迹。 于是,护卫们赶紧回宫,向皇太极紧急禀奏公主失踪一事。 听了护卫的奏报,皇太极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 这大清国的公主竟然就这么失踪了?! 皇太极随即派主管盛京城防的郑亲王济尔哈朗,立刻开始紧急而秘密地调查。 不多时,济尔哈朗查明情况,便立刻向皇太极禀报,是那插汉部部主额哲私会马喀塔,乘机拐带了公主而去。 听了济尔哈朗的禀报,皇太极暴跳如雷。 好么,堂堂大清国的公主,竟和一个已被自已解除婚约的男人,双双私奔潜逃,这简直是一桩天大的丑闻! 这般丑事,若是传到明国,蒙古,朝鲜等地,他这个大清皇帝的脸面,该往哪里搁啊! 皇太极的双眼,愤怒得几乎早火,牙齿咬咬格格直响。 不行,一定要阻止他们,决不能让这样的丑闻传扬出去! “传朕旨意,革除额哲全部爵位官职,其和硕亲王之爵位,由其弟阿布乃继承,并统领降我大清之插汉部部众。现在,朕令郑亲王你,紧急派出精骑,追赶擒拿潜逃而去的额哲等人!” “嗻,臣弟遵旨。” 济尔哈朗随后又压低声音问道:“皇兄,若额哲与公主,被我军追上后,不愿投降,那臣弟该如何处置?” 皇太极的脸上,猛地抽搐了一下,他转过脸,眺向窗外,脸上满是痛楚之色。 良久,他脸上渐渐显出狰狞的表情,声音冰冷地响起:“若此二人,皆不愿降,朕准允你,就地将他们全部诛杀!” 济尔哈朗脸上哆嗦了一下,他心虚地看了一眼皇太极冰寒如铁的面孔,打扦行礼后,便匆匆退出宫去。 整整五天后,在黄昏之际,亲率二百多名最为精锐的白摆牙喇骑兵,西行追击的济尔哈朗,才终于在靠近西土默特边境之处,追上了一路西逃的额哲一行人。 “快,快追上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济尔哈朗遥指额哲等人,厉声大喝。 每人双马,策马如飞的两百余名白摆牙喇骑兵,听了济尔哈朗的命令,人人口中发出有如狼啸般的喝叫,愈发策马疾驰,向前头的额哲等人猛追而去。 “额哲,我汗阿玛派兵追上来了!” 头发蓬乱,嘴唇干裂,外观十分狼狈的马喀塔,惊恐地对一旁的额哲说道。 “哼,老子早就知道,皇太极这厮绝不会放过我们!” 同样一脸风尘发须纷乱的额哲,咬牙低喝道:“于今之计,我等唯有尽力前行。等到了夜晚,夜色不明,清军却也是难于追上我们!” 随后,他怒喝了一声“驾!”,猛磕马肚,向前疾驰。 马喀塔亦不敢稍有耽搁,同样猛喝一声,紧紧跟上额哲的马蹄。 三十多名亲随骑兵,亦纷纷紧跟其后。 不过,饶是他们逃得飞快,从两面包夹过来的白摆牙喇骑兵,还是在天色将黑之际,追上了他们。 “嗖嗖嗖!。。。。。。” 一支支凌厉凶狠,威力十足的箭矢激射而来,后面掩护的额哲亲随骑兵,不断惨叫着掉下马来。 见得前面的蒙古骑兵纷纷落马,白摆牙喇兵们愈发得意,人人口中的尖啸愈发尖锐刺耳,手中的弓箭也愈发激快。 更多的亲随骑兵,不停地惨叫掉地。 而就在这极度危急的时刻,额哲与马喀塔忽然惊恐地发现,前面竟有一条宽阔的深沟,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有如一道墨色的阴影,横在自已前面的不远处。 “额哲,前面有沟,我们怕过不去了!“马喀塔高声尖叫了起来。 “吁!” 在马喀塔高声尖叫之际,狂逃的额哲等人,皆急急勒住了马蹄。 额哲双眼充血,满是脏垢的脸孔,狰狞而痛楚。 而他胯下的坐骑,口吐白沫,大汗淋漓,显然已到了体力的极限,这匹忠诚的坐骑,浑身发颤,咴咴地打着响鼻。 一旁的马喀塔,则是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胯下的坐骑,亦是马蹄直颤,显然也已到了体力的极限。 后面残存的十多名骑兵,每个人同样喘息连连。 “额哲,怎么办?” 马喀塔的声音惊恐地响起。额哲快速而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深沟,脸上便有了决然之色。 “马喀塔,别怕!跟我一起从这里策马加速,到了沟边时,纵马提缰,当可飞掠而过。“额哲目光炯炯地对马喀塔说道。 马喀塔凝视着他的面容,喉头哽咽,却飞快地点了点头。 额哲见马喀塔已同意,便复用蒙语向那十余名残存的亲随骑兵,低声喝令了一句。 那些亲随骑兵,听了这道命令,人人眼含泪光,向额哲拱手一礼,便嚎叫着返声向追击而来的白摆牙喇兵猛烈地冲杀而去。 望着这些拼死返身冲杀亲随骑兵,用鲜血与性命,来为自已与马喀塔二人赢得了宝贵的逃脱时间,额哲的眼中,泪如泉涌。 不过,他很快就扭过头来,冷静而清晰地对马喀塔说道:“马喀塔,准备好,听我口令。“ “嗯。“ “起步!“ “加速!“ “跳!“ 额哲一声怒喝,同时策马到沟边的两人,奋力提缰,两人的坐骑皆是一声长嘶,躬身一跃,向黑沟的对岸,猛跃而去。 这一瞬间,下意识紧紧地闭着眼的马喀塔,能感觉到,自已好象突然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无比轻快地翱翔。 然后,在她头脑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际,象鸟儿一般飞了一阵的坐骑,马蹄击地发出夺的闷响,刚好踏了上黑沟对岸的边缘土地。 真是好险! 只不过,与此同时,马喀塔却立刻听了一声马儿的惨叫。 她迅速睁开眼,惊恐地看到,额哲的坐骑,竟从空中坠入黑沟之中! 原来,在起跳之际,额哲的坐骑,前蹄踩中了一块滚动的小石头,故坐骑不得完全发力,而是呈弧线状地,狠狠撞在对面的沟壁上,然后,连人带马跌入深沟。 “额哲!“ 马喀塔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在这一刻,似乎黑沟之中,还有极为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快走。。。。。。“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求亲巧遇 听到黑洞洞的深沟中,传来额哲那最后的微弱呼唤,马喀塔悲不自胜,饮泣嚎啕。 暗如墨漆的深沟中,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此时,天色已完全黑透,听得黑沟的对面,原本微弱的马蹄声,已是越来越清晰之际,马喀塔明白,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自已再在这里伤感下去,只会白白浪费了额哲和他的亲随骑兵们,用生命换来的逃生机会。 一脸痛楚的的马喀塔,拔转马头,怒喝一声,向茫茫黑夜的深处,打马狂奔而去。 孤身一人的马喀塔,在这茫茫草原上,毫无方向地奔逃。 得得的马蹄声,有如一柄柄沉重的大锤,狠狠敲打着她脆弱凄苦的心灵。 此时的马喀塔,心下极其迷茫而苦涩。 现在的我,将要去哪里?又还能去哪里? 在夜色越来越浓重之际,马喀塔与她胯下的坐骑,均已接近了体力的极限。 在纵马翻过一个缓坡之际,坐骑再也支持不住,咴咴地长嘶一声,翻倒在地。 从马背上猝然摔下的马喀塔,从山坡上滚落,头重重地磕在山坡上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摔得头晕眼花。 周围一片无边的黑暗,马喀塔下意识地用手一抹头部,发现额头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应该是头被磕破了。 马喀塔费力地想从地上站起来,右小腿却是一阵巨痛。她一个踉跄没站稳,又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唉,莫非是腿摔断了么?” 马喀塔心下哀叹,仰躺在地上的她,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只不过,还未等她喘匀气息,就立刻看到,在远处,有三四双绿莹莹的光点,悄然闪现了出来。 “嗷呜!” 数声凄厉的狼嚎,有如催命的死神铃声,远远地传入马喀塔的耳中。 啊,竟然有狼来了! 这些草原上最为狡猾凶残的动物,定是把孤身一人无法脱逃的自已,当成可以毫不费力捕获的猎物,才悄悄地跟过来吧。 马喀塔心下大惧,不过,现在的她,浑身疼痛,右腿疼痛得紧,再想逃跑,却是绝无可能了。 这片无边可怕的黑暗中,极其疲乏与绝望的马喀塔,听闻着远远的狼嚎声,却开始陷入了越来越深的迷蒙状态。 “额哲,等等我,你的马喀塔,就要跟随着你,离开这个纷争与烦恼的世界,和你永远相伴了。” 马喀塔低声喃喃,渐渐陷入昏迷。 恍惚中,她忽然惊喜地发现,周围的黑暗突然都消失了,在这绿草茵茵的草原上,晴光万里,欢歌嘹亮,自已身着盛装,打扮得有如出嫁的新娘子。而在不远处,她的情郎额哲,身着大汗的服饰,带着丰厚的聘礼与无数部众,带着成群的骡马和无边的羊群,一脸微笑地向自已走来。 于是,盛装华服的马喀塔,欢叫一声,向自已的情郎,张开双臂,猛扑而去。。。。。。 那绿莹莹的狼眼越来越清晰之时,马喀塔那原本呆滞麻木的脸上,竟泛起了淡淡的微笑。 接下来,她双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黑沟旁,郑亲王济尔哈朗,背着手,肃立沟岸,一脸沉痛不忍之色。 这时,白摆牙喇兵们点起了火把,用绳子绑着火把从深沟岸边放下,向下探望,却依然只能看到黑糊糊的一片,和沟岸边模糊的嵯岈怪石,根本看不到底。 “郑亲王,我等已仔细检查过死者,均未发现额哲与公主。看来,这二人,应是因天黑不辨,勒马不及,皆已摔死在深沟中了。” 一名看似头目状的白摆牙喇兵,低声向济尔哈朗禀报道。 济尔哈朗脸上愈见不忍,他低低地长叹了一声,眼中竟有淡淡的泪光闪烁。 他木然地环视了一圈,再不多言,随即翻身上马,然后向一众举着火把,脸色狰狞白摆牙喇兵怒喝道:“尔等听令!额哲与公主二人,既已摔死于深沟之中,我等就此返回大清,向皇上复命。” “嗻,奴才遵命!” 。。。。。。 马喀塔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略一睁眼,便被刺目的阳光,刺得眼睛差点睁不开。 “水,喝水,我要喝水。。。。。” 马喀塔低声喃喃,旁边却有一个声音惊喜地响起:“咦,她竟然醒了?快,快扶她起来。” 啊?! 这,这是汉话! 马喀塔心下一悚,原本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依稀记得,自已在狼群向自已缓缓逼近之际,昏迷了过去,怎么现在?。。。。。。 奇怪了,我不是被狼吃了么?怎么自已还活着?又怎么竟落到了这群汉人的手里? 马喀塔一时头脑中满是迷雾,她艰难地用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她眯着眼,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便惊奇地发现,在她周围竟有一百多名穿着精铁盔甲的汉人军兵,他们正在收起帐蓬,看起来正要重新赶路的样子。 此时,这些汉人见得她已醒了过来,纷纷一脸关切状地看了过来。 “喂,你能听懂汉话么?“ 刚才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却是一名年轻的汉人骑兵,蹲在她身边,一脸笑容地对她说道。 马喀塔用警惕地眼神环视了一圈这些陌生的汉人,发现他们的神情,似乎并未有什么恶意后,才犹豫地点了点头。 “听得懂,那就好。”这年轻的骑兵又笑着说道:“你刚说什么?是饿了么?” “水,我要喝水。”马喀塔用生硬的汉语,对这名骑兵说道。 “好的,你等着。”年轻骑兵快速起身,从一匹坐骑上取下水囊,朝马喀塔递了过来。 在马喀塔咕嘟咕嘟大口喝水之时,这名年轻的骑兵复对她笑道:“你这女子,我且问你,你却是哪里人氏,怎么会昨夜昏迷在这坡上?” 马喀塔一时语塞。 一口气将水囊中的水全部喝光的她,喘着粗气,没有回答。 “喂,你可知道,你这女子真是运气好,要不是碰到了我们,你早就被狼吃了。“年轻骑兵继续笑着对她说道:”昨天晚上,我们一行队伍,刚刚赶到这山坡之下时,因天色已晚,本欲在这坡下歇息,忽听到坡上似有马匹在嘶鸣。于是,我们立刻点了火把赶过去,却看到,有五六匹野狼正要啃食一匹受伤的马匹,那马被狼群围攻,痛得咴咴直响,于是,我等掂弓搭箭,连杀三狼,余下的野狼见势不对,才四散逃跑了。“ 骑兵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只不过,那马被狼咬破了肚子,肠子滚了一地,脖子上的血管也被咬断,挣扎哀鸣了一番便死了。这时,我军的徐修大人,却对我们说,这匹坐骑在此受伤,附近恐有其主人在附近,却该好好寻找一下。于是,我等才点了火把四处寻找,不多时,便在一块乱石下,寻得了你。” 马喀塔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自已为何会落入这群陌生的汉人手中了。 只不过,她的心里,却是苦涩非常。 为什么要救我呢? 现在的自已,既背叛了父母,那心爱的情郎又已经死去,可谓已是茕然一身,四海难容,救我这样一名受了重伤的女子,除了让我继续在这冷酷世间,饱受凄凉之苦外,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马喀塔的眼中,又不觉噙满了泪水。 那骑兵见她这般伤心之状,以为触到了她什么伤心事,脸上顿是担忧之色,他急急说道:“姑娘,你既不便说,我也不多问了,那你现在可好些了?” 马喀塔点点头,轻轻地回了一句:“好多了,谢谢你们救了我,请问你尊姓大名?你们又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骑兵笑了起来:“我叫丁二,我等是大明金汤城金狼营的明军,现在,正要赶往土默特部,为我军李大人,向那土默特可汗达布尔提亲呢。“ “哦,李大人?” “是啊,我家大人,乃是大明有名的少年虎将,闻名漠北的英雄,赤凤伯李啸是也。” 听了丁二的回答,马喀塔却感觉心头有如被刀刺了一般。 李啸? 他们的主将,竟是那个赤凤伯李啸?! 哼,李啸!狗入的李啸!! 一时间,马喀塔在心下切齿大骂。 就是你这混帐李啸,派出使者来我大清,提出什么明清议和,让我去嫁给你们的明国皇帝。可恨你这一条轻飘飘的建议,却葬送了我马喀塔一生的幸福! 如果不是你这混蛋,提的这条狗屁建议,我父皇何至利欲薰心,食言悔婚,活活将我与额哲二人拆散。让我们这一对苦命鸳鸯,一个魂断草原,一个生不如死! 李啸,若有机会,我马喀塔宁愿拼却性命,也要取了你的狗命,为我死去的情郎报仇! 一瞬间,马喀塔脸上,笼起一层冰寒之色,一双美丽的瞳眸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她的心里,陡地涌起一条阴狠的想法。 这时,她复看到,一名身着宽袍大袖,气质方正,与这些全身盔甲的明军骑兵,面貌品相完全不一样的汉人文官,在几名骑兵的陪伴下,缓步向自已走来。 马喀塔见此人向自已走来,心下不觉暗道,此人应是这些明军中的头领了,估计就是丁二所说的那个司长徐修吧。 她猜的没错,此人,便是奉李啸之命,前往土默特部提亲的金狼营监抚司司长徐修。 这时,年轻骑兵丁二见徐修过来,连忙起身致礼:“徐司长,你过来了。” 徐修嗯了一声,从丁二身旁行过,便一脸和蔼地向马喀塔笑着说道:“姑娘,昨天要不是我军来得及时,只怕你已葬身狼腹矣。却不知姑娘你贵姓芳名,哪里人氏?又怎么会孤身来此荒坡之处?“ 马喀塔心下略一沉吟,便立刻带着哭腔说道:“小女子乃是清国女子,名叫雅格伦,因被我部牛录额真强纳为妾,我宁死不从。牛录额真一怒之下,便将我父母一齐杀害,小女子惊惧出逃,行至蒙古奈曼部时,又被蒙古商队所掳,在被押往其部落时,幸得昨夜蒙古人看守不便,小女子方夺马而逃,谁知天黑夜晚,不辨方向,在这坡上摔折了坐骑,自已也险些被狼群吃了。幸得各位恩人及时搭救,小女子才逃出性命矣。“ 说到这里,马喀塔又掩面哭泣起来。 听了马喀塔的话,徐修一脸同情之色,不过,他的心下,却是满腹狐疑。 不是吧,一名普通的旗人女子,竟能从防守严密的清国边关,顺利出逃到到蒙古地界。在被蒙古人掳获后,又有这般好运气,能再度夺马逃走?这个听上去令人同情的故事,却未免太漏洞百出了。 不过,徐修心下虽这般想着,却也没有当然戳破她,他微笑着说道:“哦,姑娘的遭遇,实让徐某同情不已啊。好在姑娘未被狼群所伤,却是庆幸得紧。” 徐修顿了下,复说道:“对了姑娘,昨天我随队医官已验看过,姑娘虽身受重伤,却只是摔拉伤到了筋腱,磨破了肉皮,侥幸未伤着骨头,应该将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却不知姑娘可有甚亲友?若是顺路的话,我军可送你回去。” 马喀塔听了此话,又捂面泣道:“我父母皆亡,我一个孤苦女子,四处亡命,又能往何处去呢?” 徐修低头思量了一下,便轻声对她道:“这样吧,雅格伦,你且随我等前去土默特部吧,我安排你暂在土默特部好生将养恢复,将来你愿回清国也罢,愿留蒙古也罢,皆随你自便。” 马喀塔眼中一道冷光闪过,表面上却是称谢不已。 随后,在给马喀塔喂了一点吃食后,徐修令人专门给她安排了一匹特地备了软垫的马匹,让马喀塔乘坐,并安排丁二专门照顾她。 丁二欣喜地应诺了一声,然后小心地扶她上马。 随后,一行人,拔营起行,朝土默特汗帐行营的方向,一路行去。 茫茫草原上,随着这些明军一路西去的马喀塔注意到,这些明军除了带着随行的水粮外,还带了六辆硕大的四轮大马车。 每辆大车,都分别装满了绸缎、茶叶、粮食、铁器、盐巴、香烟等草原上极缺的紧俏商货,由许多民伕驾着双马拉行。 马喀塔心下暗想,这些东西,应该是那个李啸,送给土默特汗的聘礼了。 见到这个李啸的求亲队伍,带着这么富奢的聘礼,去向土默特部求娶公主,马喀塔复想到自已悲苦的爱情与命运,以及那惨死在那道无名深沟的情郎额哲,心下对李啸的恨意,更是无以复加。 “狗入的李啸,总有一天,我马喀塔,要亲手杀了你!” 马喀塔在心下,恨恨地发誓道。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卑劣的偷袭 炽热的阳光,炙烤着一望无际的草原,眺目而望,视线的尽头,似乎都有蒙蒙的雾气在涌动一般。 从天上看去,这只在草原上默然行进的求亲队伍,有如一条在草丛中滑动的长蛇,无声蜿蜒而去。 喝过水又吃过东西的马喀塔,精神与体力已恢复了许多,原先的陌生与警惕感,也消减了不少。 此时的她,一边驾马前行,一边听着旁边护卫她的丁二的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丁二,你当明军多久了?”马喀塔随口问了一句。 丁二咧了咧嘴:“不多,只不过刚一年时间。说起来,我丁二能当上明军骑兵,还多亏了李大人哪。“ “哦?“ ”告诉你吧,我丁二,是大同府阳和卫猫儿庄人,我以前是个羊倌,给我们村的财主放羊为生。去年六月,清鞑子入关掳掠,屠了我全庄百姓,我丁二父母和大哥一家皆被杀,我和弟弟妹妹三人,则被鞑子掳为包衣,一路押往宣府而去。“ 说到这里,丁二脸上,明显浮起痛恨之色,嘴角不觉弯成一个冰冷的弧线。 而听丁二说到这里,马喀塔心下,却是颇为惶愧。 她知道,丁二所说的,就是清军的第三次入关,也就是自已的叔叔武英郡王阿济格,率军入关的这一次,没想到,这在大清国中被吹嘘欢庆的重大胜利,却对汉人的普通百姓们,造成了多么悲惨可怕的伤害与灾难。 丁二继续说道:“当时,我等一众俘虏皆以为,成为包衣的我等,北去清国后,怕是从此一生,只会成为任凭鞑虏打杀的奴隶与劳工,再无机会复返明国了。却没想到,行到宣府北路时,恰巧遇到李大人那入援京师后回返的金狼营军兵,金狼营将士一阵凶猛冲杀,押送的清虏顿时大溃,连忙弃了俘虏与辎重,北逃而去。我等方侥幸得救。“ 丁二见马喀塔听得入神,又继续说道:“随后,金狼营将士,将我等全部俘虏,就地释放,并马上给饥渴不堪的俘虏们,发放水粮,让众人饱餐了一顿。随后便下令,各人可自返家乡,并给每人三钱银子作为路费。见到金狼营的明军是这般仁义,一众路上饱受苦楚的俘虏百姓,都感动得涕泪纵横。” “那你回家了没?” “没有,当时吃饱了面饼的我,立刻作了个决定,那就是反正我全村已成废墟,回家也无栖身之处,还不如加入这金狼营,成为一名光荣的官军。”丁二眼中神采闪烁,仿佛在回忆一件极其令他自豪的事情一般:“当时,我向那派发面饼的明军队长提出,我等不愿回家,而愿加入明军,为国效力。没想到,我这一带头,立刻有大批的青壮,皆纷纷表态要当明军,保家卫国,护佑百姓。那明军队长见群情激昂,亦十分欢喜,便连忙向上请示,得到同意后,便带着我们这一众愿成为明军的青壮和我们的家属,回到宣府北路的金汤城中。” “哦,这样呀。。。。。。” “嗯,后来,我等随军返回金汤城,我则和一众入伍的青壮,首先成了金狼营的辅兵,我弟弟入了脱脂厂当搬运工人,我妹妹则进入织布厂当女工,一家人在金汤城中彻底安顿了下来。而在训练两个月后,我们这些辅兵,各自分入不同的战兵队伍中。因我当过羊倌,会骑马,便选入了飞鹞子轻骑。在军队中,每天都有监抚文官,对我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军兵,宣讲教育,读书认字。到了那时,我才算真正明了事理,知道是多亏了保国护民的赤凤伯李大人,我们这样贫苦百姓,生活才有了盼头。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誓死追随李大人。为了李大人,哪怕上上刀山下火海,我丁二都不会眨一下眼!” 听了丁二这番神情激动的话语,马喀塔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这个葬送了自已幸福的混帐李啸,这个在自已心目中粗鲁强横的人,竟还能这般受其部下的拥戴,倒是令人没想到。 丁二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沉浸在回忆中的他,继续说道:“我成为了飞鹞子后,每天的战阵训练,却也是辛苦得很。不过,想到自已原先差点去了清国当奴隶,以及父母大哥的血仇未报,我就是吃再大的苦,也不在话下了。由于我战阵武艺表再突出,被评为了骑兵上士,故于前几天,被挑为去土默特部,派送聘礼的求亲队伍的护卫军兵,却没想到,在这坡上竟救回了你。” 说到这里,丁二一脸的感慨。 马喀塔心下更是无比纠结与难堪。 这个侥幸逃脱清军屠刀的年轻人,这个与大清国有血海深仇的年轻人,现在,却在保护着一名大清国的公主,这简直是一段不可思议的故事。 也许,这个汉人骑兵丁二,要知道了我的身份,该会何等的怒不可遏,也许,会在一怒之下,就地把我给杀了吧。。。。。。 见得马喀塔沉吟不语,那丁二又笑着说道:“雅格伦,你一个孤身女子,流落在外,也挺可怜的。依我看,你到时也别呆在那土默特部了,就随我们一起返回金汤城吧。你虽是清国女子,但知晓汉话,去跟我妹妹作个伴,生活就不寂寞了。你知道不,听我妹妹说,她那纺织厂现在正大规模扩招女工,你去了金汤城,却也不愁没事做呢。。。。。。” 听着丁二侃侃而谈,马喀塔的心下,却是无比的苦涩。 这个单纯年轻的小伙子,他可能根本不会想到,现在的我,却是在费劲心机,想要杀了他们那无比尊奉的李大人,去为情郎额哲报仇呢。 她轻叹一声,眼见得丁二热辣关切的直视眼神,心中又忽觉有如小鼓在敲。 她能猜到他眼神中的深意。 于是,马喀塔连忙扭头避开他的注视,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保持沉默。 接下来的旅途,虽然健谈的丁二,依然谈笑风生,马喀塔却是心绪杂乱,不停地胡思乱想。 一天后,求亲队伍已到土默特边境之地,因时值黄昏,徐修这一行求亲队伍,便欲扎营休息。 徐修是个稳当的人,在全队于一处高耸的坡地上,树起帐篷扎营之时,他还派出了十多名游骑四处哨探。 这次哨探,丁二是带队的头目,他带着队伍,环绕着驻扎地周围数里,打马奔行,视查安全情况。 在黄昏的余晖中,丁二等人,正策马北行之际,忽见到远处,竟有多达500多骑的蒙古骑兵,向自已的方向,啸叫着猛冲过来。 “丁队长,前面有蒙古兵来了!” 一名眼尖的骑兵,高声叫喊起来。 丁二心下惊疑,这北边,不是内喀尔喀五部之一的阿巴哈纳尔部么,怎么他们忽然派兵来了? 他正犹疑之际,对面的一众蒙古骑兵,已然飞驰而至。 “操!这般鞑子人人张弓搭箭,定想偷袭我们!” 眼见到对面的骑兵越行越近,那名眼尖的骑兵,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 只不过,他刚说完,一只狰狞的箭矢飞来,带着可怕的啸音,迅疾射穿了这名骑兵的颈项,鲜血如雾般飚起,这名哨骑,一手抓着尚露在外的箭杆,双眼一翻,无声地滚落马下。 “快撤,快撤,速速返回!” 丁二嘶声大吼,随后拔转马头,带着剩下的哨骑们,拔马急逃。 此时的丁二,已迅速明白,阿巴哈纳尔部,究竟为何突然大举偷袭自已了。 操!定是那阿巴哈纳尔部,眼馋这大批的聘礼,一路上偷偷派人跟踪求亲队伍,现见到求亲队伍在临近阿巴哈纳尔部,又即将进入土默特部之时,终于按捺不住下手偷袭了! 真他娘的卑鄙! 一脸焦灼的丁二,一边心头用最下流肮脏的话语,咒骂了这些忘恩负义的阿巴哈纳尔部蒙古鞑子一万遍,一边不停打马飞奔,只想尽快率领哨骑们赶到驻地,让正在安排歇息的徐修等人,做好战斗准备。 只不过,猝不及防被人突然袭击的丁二等人,想要逃走,却没那么容易。 夕阳之下,共有六十多名马速飞快蒙古骑兵,如汹涌而出的暗影,突出在500多人的蒙古骑兵军阵的前方,在丁二等人身后紧追不舍,连连发箭,很快,又是一名哨骑惨叫倒地,在地地疼得打滚的他,还未来得及起身,随即便被呼啸而来的蒙古骑兵,那无数根疯狂踏过的马蹄,踩成肉酱。 全速奔逃的哨骑队长丁二,心如刀割。 现在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在自已这只小队全军覆灭前,一定要把阿巴哈纳尔部蒙古骑兵来偷袭的消息,告诉毫无防备的求亲队伍。 嗖嗖的箭矢,如雨般激射而来,不时有飞鹞子骑兵惨叫着掉地。 身边又一名哨骑胸部中箭,他惨叫了一声,从马侧摔下,只是脚踝犹自扣在马蹬上,被倒挂在马上的这名哨骑,很快便被疾驰的马匹,拖得血肉模糊。 丁二心痛无比,牙关紧咬的他,双眼之中热泪泪盈眶。 他是多想停下马来,救助这些朝夕相伴的兄弟啊。只是,他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逃回驻地报信。只有这样,这些牺牲的哨骑兄弟,才能死得有价值。 夕阳西下,马蹄飞驰,仅剩区区数骑的飞鹞子骑兵,与三百多名蒙古骑兵,在这被余晖浸染得一片血红的旷旷草原上,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 在终于看到远处那高坡之上,有如小黑点一般的驻地时,丁二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高喊,一支锋锐的锥头箭,已狞笑着追上了他。 这支恶毒的箭矢,轻快地穿过他身上轻甲缝隙,夺的一声闷响,深深射入他的肩胛之中。 此箭箭头开有深深的血槽,很快,沿着血槽汹涌而出的鲜血,迅速地将箭头周围的棉甲浸染得一片鲜红。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丁二晕厥,他狠狠地咬着下唇,直至嘴唇鲜血直流,方让自已保持了思维的冷静。 “我不能死!我没资格死!我一定要在死之前,报告敌兵来袭的消息。。。。。。” 丁二发狂地猛磕马肚,已是口吐白沫的马儿,吃痛地一声长嘶,加快速度使出最后的气力,向远处的黑点,拼力狂奔而去。 在可以看到那黑点越来越大,变成一个黑团之时,丁二大声喝喊,让仅存的数名骑兵,奋力地打出旗语,尽力招摇。 而在丁二的意志,与马儿的体力,都近乎支撑不住之际,他欣慰地看到远处的黑团中,已是人影攒动,搬运物品,看得出来,求亲的队伍,已经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在丁二正打马冲上山坡之际,跟随在他后面的骑兵,已全部落马牺牲。 丁二猛磕马肚,向山坡上冲了十来步,眼看着山上已摆好阵势的驻地近在眼前,这时,一枚从背后追来的恶毒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射穿了他的喉咙! 滴血的箭头,从丁二咽喉的另一侧,狰狞透出! “丁二!” 驻地中的汉人军兵们,见到这悲惨的一幕,纷纷厉声大叫起来。 这些声音中,混杂了一个尖厉的女声,那是马喀塔撕心裂肺的惨叫。 看到这个两天以来,一直陪着她说话走路,十分健谈又为人和善的小伙子,竟这般突然地就要死在自已面前,马喀塔有种极度崩溃的感觉。 泪珠滚滚的她,伸着双手,木然呆立。她只恨自已手不够长,不能把他从坡下拽了上来。 此时,丁二嘴里血沫大团地涌出,他腾出左手,颤颤地抬起,似乎想拔出脖子上的箭矢,却瞬间双眼一翻,猛地扑倒在坐骑脖子上。 在悲鸣的坐骑狂冲入驻地之时,丁二从马背上无声滚落,幸得一众军兵猛地接住。 丁二嘴里血沫翻涌,发出嗬嗬的轻响,他用残存的意识,向大步过来的监抚司司长徐修摆手示意,似乎还要告诉他有关敌人的情报。 徐修热泪盈眶,他紧紧地拉着已无法说话的丁二的手,大声地对他说道:“丁二,不用说了,本官已知道了。你放心,我们已做好准备,正要好好教训这帮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放心吧,老子决不会轻饶了他们,一定会替你及一众死去的哨骑兄弟们,报此血海深仇!” 丁二的手不动了,眼中竟有了欣慰之色。 这时,马喀塔疯狂地挤开众人,冲到丁二身旁,晶莹的泪水,有如断了线一般,落在这个与她只有两天之缘的年轻汉人骑兵脸上。 “丁二,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回金汤城,要带我去见你妹妹的。。。。。。” 丁二满是血污的脸上,竟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他目光中,满含深意,微微地举起手,似乎想抚摸正喃喃哭诉的马喀塔的脸庞。 饮泣不已的马喀塔,看懂了他的眼神。 她把脸蛋低下,轻轻凑过去,想让丁二能抚摸得到。 只不过,丁二那颤栗抖动的右手,在离马喀塔的脸蛋仅剩半公分之际,便猛地垂下,再不动弹。 他死了。 只不过,他的脸上,却似乎还带着一丝轻松与满足的笑容。 “丁二!” 马喀塔大声嚎哭,一把抱起仿佛陷入了沉睡的丁二尸身,紧紧地搂在怀中。 而在马喀塔犹在伤感难抑,抱尸而哭之际,监抚司司长徐修,这位求亲队伍的最高指挥官,已迅速地指挥手下那一百来名军兵及数十名民伕,做好了战斗准备。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初挫敌锋 见到那远处的山坡上,明军已迅速摆开四轮马车,堆叠粮袋,组成了一个圆形形的护卫阵地时,阿巴哈纳尔的汗王海力古,那张标准的蒙古大饼脸上,那细眯的眼中,满是怨毒与遗憾的神色。 “操,这般精心偷袭,还让明军组成了防御阵地,真他娘的功亏一籄!” 海力古旁边的大济农嘎鲁,这名他最信重倚赖的军师,忍不住啐骂了一声。 听了嘎鲁这般恨骂,海力古心下更是莫名的愤怒。 自从侦察到明军派出求亲使者,带着聘礼出关到蒙古地界之时,海力古便与嘎鲁议计已定,要把李啸用于迎娶土默特部公主英格玛的大批聘礼,抢到手中。 这批聘礼,包括大批钱粮铁器布匹食盐之类的,在草原极为缺乏的生活物资,对于部族的发展壮大十分重要,故海力古十分眼热看重,下决心要偷袭李啸的求亲队伍,把这批物资抢到手里。 说起来,这阿巴哈纳尔部落,从今年开始,才成为向李啸提供羊毛的部落之一,有了与明朝换取各类生活用品的资格。按理说,阿巴哈纳尔的汗王海力古,本该对衣食父母李啸感恩戴德才对,但海力古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阿巴哈纳尔太穷,部族人口也太少了,这个位于今天的内蒙古锡林浩特地区的小部落,饱受各大部落的欺压,以及清朝征服蒙古时的大肆掳掠屠杀,这个部落,时至今日,已衰败得比分裂成东西两部的土默特部还惨。部落人口仅有二千余人,其中成年男丁不过七百多人,海力古今天想偷袭徐修的求亲队伍,便已把部落中全部的500余名精锐兵马,皆带了出来。 这样衰败贫穷的小部落,自然容不下一直想重振部落雄风,实现祖先孛尔只斤氏辉煌的汗王海力古,那勃勃不驯的雄心。 故而,光靠部落产出的那一点羊毛和牛马,换取得来明朝的一点生活物资,想要重振部落,几不可能。因此对于海力古来说,只有采取非常手段,才能让部落获得最快的发展与壮大。 因此,海力古自然想到了千年以来,蒙古部落发展壮大的不二法门,那就是,抢掠与厮杀。 海力古,在蒙语之意为鹰雕之意,这位阿巴哈纳尔部落的汗王,坚定的认为,取了这个名字的自已,当成为翱翔在蒙古草原上雄鹰,雄视天下,振翼万里。而不是象只无名的野鸡一样,只能在草丛中雌伏度日,卑贱无闻。 只不过,现在的阿巴哈纳尔部,实力在内喀尔喀五部蒙古中,势力最弱,根本无力欺压旁边的蒙古部落,而至于远处的清朝,已被皇太极打出心理阴影的海力古,完全不敢有任何不轨的想法。 于是,海力古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掳掠南边的明朝身上。 在李啸还未在宣府北路筑城定居之时,阿巴哈纳尔部曾屡屡在边关抢掠,也算是小有收获,但自从李啸兴建金汤城驻屯军兵后,面对那些盔甲鲜明,刀枪锋锐的李啸军金狼营军兵,海力古心下颇为悚惧,再不敢如先前一般在明朝边境抢掠了。 于是,阿巴哈纳尔的汗王海力古,这位自许为草原雄鹰的汗王,也只得与其他临近明境的蒙古部落一样,老老实实地与金汤城做生意,通过卖羊毛牛马,换取部落所需的生活物资,让整个部落得以在草原上存活和延续。 这种现状,在掳掠惯了的海力古看来,简直是让狼放弃吃肉,而是去吃草为生一般极度恶心,他在心里相当抵触与愤恨。 于是,在阿巴哈纳尔散布在草原上的游骑们,侦得了李啸竟派出一只军兵人数不过一百多人,另有数十名民伕,却带着六大车贵重聘礼的求亲队伍前往土默特部时,海力古再也按捺不住自已掳掠的野心和欲望了。 他与自已手下最为信重的大济农嘎鲁两人相商后,一拍即合。 那就是,趁这支求亲队伍来到临近自已部落的地方之进,突然偷袭,将这支小队伍彻底消灭,把全部的聘礼抢为已有。 海力古一直认为,在草原上,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其他的所谓道义与秩序之类,都是不值一提的骗人玩意。 因为自已实力不够,自已才不得不在李啸军的强大压力下,夹起尾巴捏着鼻子开始做生意,这当然是很无奈也很让人气愤的事情。 但见到这支来到草原的求亲队伍,海力古这只饿狼,当然会认为自已能完全吃掉这只实力甚弱的小小队伍了。 至于这次偷袭攻击,万一因为疏忽不密,日后会不会招来李啸的报复,海力古却是顾不得许多了。 毕竟,人为财食,鸟为食亡,若只能憋屈地过一辈子,那还不如奋起一搏。 当然,为确保计划成功,阿巴哈纳尔与嘎鲁两人谋划良久,精心设计了偷袭计划。 那就是,在求亲队伍来到了临近阿巴哈纳尔部落之时,利用他们在黄昏时休息扎营的时候,发动偷袭,那这些卸了盔甲,疲惫懈怠,一心想好好休息的明人,当是自已最好的攻击对象。 而且,若能把这些没有防备的明人全部消灭,不让活口逃出,让这支小队伍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如海洋般浩荡的草原上的话,那李啸也查无对证,根本不可能知道是哪个部落出手偷袭,自已便可放心享用这抢掠的成果了。 只不过,看似完美的计划,在刚刚发动时,便出了纰漏。 率着全部精骑全动的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万万没想到,才刚出了部落地界不远,竟碰上了这支求亲队伍派出的巡逻游骑,让自已的偷袭计划彻底暴露,并最终让正在扎营的明人得到消息,迅速地做出了防御准备。 想到自已在出发前,还隆重祭祀过长生天,希望能获得天神的眷顾与好运,却没想到,现在自已的五百多人的队伍,竟只能与做好了防御姿态的明军硬拼,海力古心下不由得怒火中烧。 “汗王,怎么办,我们要硬攻吗?” 旁边,济农嘎鲁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海力古的眼神,有如饿狼般狰狞,他低喝了一句:“哼,我军谋划了这么久,甚至做好了与那李啸彻底撕破脸的打算,来攻击这只求亲队伍,现在已将这只队伍包围之际,却岂有放过之理?” 海力古抬头望了望天,望着满天的浓重余晖,继续说道:“若不趁着天气未黑,加紧对明军进行攻击,待天色一黑,再想攻击,却只可等待天明了。” 他这话一说完,便大声喝令道:“儿郎们,听本汗号令,趁天色未黑,立刻全军上攻,行到射程处时,马上抛射箭矢,将胆小如鼠躲在防御工事后面的明人,统统射成刺猬!” 命令传下去后,蒙古骑兵们纷纷发出如狼嚎般刺耳的高声啸叫,立刻从四下掂弓搭箭,纵马直上山坡。 在蒙古骑兵开始进攻之时,徐修的防御安排已全部完成。 他让马喀塔与十余名民伕,带着马匹,水粮以及从马车上卸下来的诸如丝绸之类贵重物品,呆在用帐篷围成的内圈里。 而他自已,则带着一百多名明军士兵,以及作为临时搬运工的三十多个健壮民伕守在用粮袋与马车组成的外层防御圈中。 见到蒙古骑兵们嚎叫着攻上山来之际,求亲队伍中的最高指挥官徐修,脸色阴沉如铁。 不过,在他的嘴边,却浮起了一丝冷笑。 哼,你们这帮忘恩负义偷袭我军的蒙古鞑子,若你们以为,可以这般轻易的就把这们给消灭掉的话,却是纯粹的痴心妄想! 说起来,在面对有弓矢之利的蒙古骑兵,徐修若想做好防御,那么,他需要有同样厉害的弓箭手或火铳手与其对射,方可抵消兵力是自已五倍的敌军的猖狂攻势。 但现在的这只求亲队伍,弓箭手极少,火铳手更是一个也没有,那徐修该如何将这临时搭起的营地守卫好呢? 这个问题,便是正与几名民伕呆在防御阵地内圈中,目视着来回指挥的徐修的公主马喀塔,心下最为不安之事。 不过,马喀塔很快看到,在那些蹲在外圈中的明军手中,很多人身上披为一条已滋滋点燃的火绳,手中拿着一个带着木柄的圆形黑色球状物。 马喀塔当然不知道,这些明军手中所持的,便是他们真正的守卫利器,手掷雷。 想来前几个月,海洋岛守岛大将靳统武,便是因为有这手掷雷,才凭着仅有一千余人的兵力,顺利守住了海洋岛上的镇海堡,让多达上万的清军无功而返,最终被来援的李啸军,全部包了饺子。 故而,现在的徐修,正是要照搬当日靳统武守卫镇海堡的战术。 这只求亲队伍中,每名军兵,都配发了三枚手掷雷,这样一来,可用于守卫防御阵地的手掷雷,总共有300多颗,数量却是可观。 这类手掷雷,每个为生铁壳8斤,内装黑火药6斤的标准规格,这样一来,一个单兵手掷雷的重量,与一个标准的男子铅球重量差不多相同,由于可以手握木柄投掷,经过训练的成年男性,平地投掷距离可达近20步。 而在这样居高临下的地方,往坡下投掷的话,单兵投掷雷的距离,只会大大增加,徐修预计,投个将近40步,应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而此涨彼消的是,那些蒙古骑兵,因为是仰攻抛射,箭矢能射的距离,却比平地上要少得多,攻击力也会因为下堕距离不够而威力大减。如果一名精锐骑射手在平地上能射中六十步外的距离,那么,他在仰攻之时,因为要抵消重力的影响,他能射准的距离,只会有40至50步的距离。 也就是说,防御阵地上的明军,能攻击到的范围,与仰攻的蒙古骑兵能射到的范围,其边缘部分基本重叠。 当然,从纯数学计算的角度,看起来蒙古骑兵的射程还要稍远一些,但要知道,这是最为精锐的射手才能达到的数据,如果平均下来,这些蒙古骑兵的攻击范围,也就是在40步左右。 而且,当日火器坊曾做过测算,现在守军所用汀单兵手掷雷的有效杀伤半径,可达5米左右,也就是说李啸军所扔出的手掷雷,足以攻击到能进入射程的蒙古骑兵。 故而,现在的徐修,把能否守住这防御阵地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手掷雷之上。 “各位,听本官号令,待敌骑进入射程后,立刻投掷手掷雷。要注意,不管炸没炸响,每人只能扔一颗,切记切记!” 徐修的命令,迅速地传递下去,被每个严阵以待的军兵,铭记在心。 徐修是个精细的人,他算过,如果这一波100多颗手掷雷扔出后,足以彻底打败这次蒙古骑兵的攻击了。那么,在接下来夜色浓重的暗夜里,蒙古骑兵不可能再发动第二次进攻。所以,如果残存的蒙古骑兵想要第二次进攻的话,必须要等到天明方可进行。那样的话,剩下的二百余颗手掷雷,正好再度发挥威力。 从山脚下,四处猬集起来,上山仰攻的蒙古骑兵,有二百余人,他们组成了一个不规划的黑色圆环,不断地向山上紧套而来,距离阵地中紧张守卫的明军,亦是越来越近。 一百步。 徐修没有吭声。 八十步。 徐修依然在紧张注视。 六十步。在防御阵地中的军兵在紧张地吞唾沫之际,徐修牙齿咬得格格响,却依然没有下令。 纵马而上的蒙古骑兵,很快就到了五十步的距离。 “预备!” 徐修高喊了起来。 守卫的明军立刻开始用火绳点燃手掷雷上的导火线。 在导火线滋滋燃烧之际,蒙古的骑兵们,已迅速冲到了离防御阵地只有四十多步的距离。 “投!” 随着徐修的一声暴喝,一百余颗导火线烧得滋滋作响的手掷雷,有如一群突然惊飞的黑色小鸟,拍着翅膀往山腰飞扑而去。 与此同时,已有冲在前头的蒙古代骑兵,将近百根凌厉的箭矢,向防御阵地激射而出。 100多枚投掷而出的手掷雷,约有80多枚顺利爆炸。 剧烈的爆炸声猛烈响起,刺目的黄色火光,延绵成一片死亡的火网,强力的冲击波与尖啸的破片,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将一切敢于阻挡它们的人或物统统撕成碎片。 从防御阵地上向下看去,可以清看到,那些进入手掷雷攻击范围的蒙古骑兵,人与马突然化成腥红色的血肉之雨,和那些坡上的杂草与碎石一起,在弥漫大起的呛鼻烟雾中,在凄厉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中,四处纷飞,十分地恐怖与血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生死搏杀 防御的明军这一次手掷雷齐投,当场炸死了六十多名蒙古骑兵,另有八十多人的重伤。 重伤的蒙古骑兵,在山腰上打滚惨叫,各人身体都被手掷雷破片,切割出触目惊心极为可怕的伤口,眼看着惨叫声越来越小,挣扎的动静也是越来越轻微,应是不能活了。 剩余的六十多名蒙古骑兵,已是魂飞胆裂,被炸得双耳失聪口鼻流血的他们,纷纷哀嚎着,疯狂地向山下逃窜而去。 而蒙古骑兵们所射出的一百余只箭矢,大部分被外围的粮袋与马车所阻挡,只有三十余只箭矢射入阵中,让四名明军与六名闪避不及的民伕受了轻伤,只有两名民伕最为倒霉,未着盔甲的他们,被流箭射中胸口与后背,失血过多而亡。 相比蒙古骑兵的损失,防御的明军的损失,几可忽略不计。 见到这样的战果,徐修脸上,竟还略有遗憾之色。 因为这些上攻的骑兵,此次进攻还是试探性的,人数仅有二百余名,故每名骑兵之间的间距很大,且山坡中多有乱石阻挡,故大大降低了爆炸效果。 “操他娘!该死的明狗竟有这么一手!” 站在山下观战的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见到这只在瞬间,自家那嗷嗷上攻的蒙古骑兵竟然这般迅速就溃败了下来,几乎气炸。 他那张大饼脸上横肉直颤,额上青筋饱绽,牙齿咬得格格响。 “汗王,我军初战不利,士气大挫,且现在天色已黑,只能待明日再战了!” 大济农嘎鲁的声音,带着哭腔地响起。 海力古极为愤恨地捶了一下大腿,无奈地下达了继续包围山头,就地驻屯的命令。 没有月色的草原之夜,天地之间一片迷蒙,只有凄厉的狂风,发出有如疯癲般的尖啸,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纵横驰突。 在这沉沉夜色的笼罩下,坡上坡下,皆是一片沉寂。刚才那短促则激烈的战斗,竟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山坡上的明军防御阵地,已有多根火把点起,初战得胜的明军,人人一脸笑容,正欢快地喝水吃面饼。 而在内圈里,目睹了这些明军用手掷雷击败蒙古骑兵的公主马喀塔,依然是一脸震惊之色。 她本以为,在如此敌强我弱的环境之下,这些明军能在拼尽全力与上攻的蒙古骑兵打个平手,便是相当不易了,却没想到,他们竟凭着手中那个带着木柄的黑铁球,取得了这么辉煌的战果。 她在心里迅速想到,如果上攻的是大清国的军队,那么,所谓的战无不胜的大清八旗,能取得比这些蒙古骑兵更大的战果么,还是会一样丧命在这些明军这可怕的手掷雷之下?想到这里,马喀塔能感觉心跳得莫名厉害。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已有人送了吃食过来,让她与那些民伕一样,每人分了一份水粮食物。 犹未从丁二死亡的悲痛心绪中走出来的马喀塔,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她无滋无味地咬着面饼,不时望向那摆放在帐篷深处的丁二尸体,一脸凄然之色。 这个沉寂的夜晚,心绪烦乱的马喀塔,忘记了自已是怎么入睡的,仿乎直到快天亮时,她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山下传来的凄厉的牛角号声,将马喀塔从睡梦中惊醒。 她一睁眼,发现天色已然大亮,而山下那些环围着山坡的蒙古骑兵,又开始在号角声中,继续进攻过来了。 同样一夜未睡的,是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 这名统治着这个小部落的汗王,从懂得骑马射箭,到征战到现在,还从未在战斗中吃过这么大亏。 耻辱啊耻辱! 以五倍之众攻敌,却被这支小小的求亲队伍瞬间击溃,这完全出乎了海力古的想象。 明军那近乎变态的手掷雷,给阿巴哈纳尔汗留下了残酷而深刻的印象,让他的心灵深受震撼与伤害。 整个夜晚,海力古都在思虑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明军有这般强悍的防御力量的情况下,自已到底是该天亮后继续进攻,还是干胞脆在天亮时便撤兵回返。 巨大的诱惑与冰冷的现实,折磨得海力古近乎精神分裂,他心乱如麻,在睡席上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不过,到了天亮之际,海力古还是决定,继续进攻山坡上的明军,拼尽全力去搏一把。 如果自已的骑兵,能凭借速度优势,迅速地逼近明军阵地,与他们面对面进行厮杀,那么,那些只会凭险固守的明军,极可能会因此而崩溃。 毕竟,战到此时,自已可谓与那李啸撕破了脸皮,彼此双方再无情谊,如果自已不能消灭山头那只小小的求亲队伍,那么,海力古可以想象,等这些使者回禀后,李啸的报复将会是怎样的迅速而残忍。 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尝到掳掠屠杀的甜头,就要承受被攻击反噬的风险。 不过,令海力古没想到的是,经过了这一夜的思量,主意已定的自已,却遭到了大济农嘎鲁的反对。 嘎鲁忧心忡忡地他说,经过昨天黄昏的这场战斗,自家的骑兵士气已然大挫,今番若再度进攻,纵然勉强获胜,只怕亦是死伤惨重,得不偿失。 于是,他以一种哀求的语气,对海力古说道,请汗王看在自家兵力大大受损的情况下,就为阿巴哈纳尔部落的将来,保全这些宝贵的成年男丁吧。说到这里,嘎鲁又低声对他说道,战到现在,明人并未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只要他能放低姿态,对明人承诺赔偿以及发誓永不再犯,那么,将来即使李啸要做出惩罚,却也不会痛下杀手。 嘎鲁的这番话,却让海力古怒不可遏。 让自已去向那个汉狗李啸求饶,这简直是丢尽了蒙古人的脸面! 要知道,自已是高贵的白银家族孛儿只斤氏的子孙,是蒙古草原上的雄鹰之主,骨子流的是蒙古人强悍不驯的血液,根本没有向一个曾为乡村猎户的卑贱汉狗李啸,去屈膝求饶的道理! “嘎鲁,你记住,草原上骄傲的雄狮,纵然被群狼咬死,也绝不会向狼群求饶!” 愤怒的海力古,咬着牙说完这句话后,狠狠地用马鞭抽在嘎鲁脸上。 嘎鲁惨叫一声,捂住了脸,立刻有殷红的鲜血从他指缝中渗出。 “传本汗之令,全军速作准备,以四面合围之势,全力上攻坡上的明军,务必将此阵一举攻下,将明人全部斩成肉酱!” 随后,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刷地一声抽出腰刀,高高上举,同时声音冷酷地响起:“此次战斗,本汗亲自押阵,务必一举成功,若有临阵而退者,格杀勿论!” 见到全部的蒙古骑兵黑压压的涌上来,防御阵地上的明军与民伕们,皆是脸色凝重。 他们知道,决死一战的时刻,到来了。 现在上攻的蒙古骑兵,足有近四百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疯狂决绝的表情,他们知道,自已除了拼死上前击败明军外,再无任何活路可条。 “各位听本官号令,待蒙古鞑子上攻之际,分两次投完剩余的手掷雷,然后,与攻上阵来的蒙古鞑子决一死战!” 徐修的声音,冷冷而坚决地响起。 “得令!” 下面是一片整齐而坚决的喝喊。 很快,在四面而来的隆隆马蹄声里,近四百名蒙古骑兵快速纵马上攻,在清晨的艳阳照耀下,高声啸叫的他们,有如数百只黑色的箭头,向着山头密集攻来。 一百步! 八十步! 六十步! 五十步! “扔!” 徐修一声大喝,一百多颗滋滋燃烧的手掷雷,呼啸掷出。 总共又有80多颗手掷雷顺利爆响。 剧烈的爆炸声里,浓密刺鼻的呛烟中,明黄刺目的火光,在山腰处组成了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目的光环。 一众守卫的明军,皆以为还能象昨天一样,把攻上来的蒙古的骑兵炸个人仰马翻,只不过,在劲烈的草原风吹开烟雾后,徐修等人才发现,这次的战果,却比昨天要小了很多。 仅仅只有二十多名骑兵被炸死,另有四十多人被炸伤。 原来,这次上攻的蒙古骑兵吸取了教训,人人眼中牢盯着坡上的明军,注意他们要投下来的手掷雷。而一见到那有如黑色小鸟般呼啸飞来的手掷雷,便有大批骑兵,拔转马头,或退后,或侧避,故明军这次投掷,给蒙古骑兵造成的伤害要比上次要小得多。 躲过明军这波攻击,剩下的三百余名蒙古骑兵,人人脸色狰狞而扭曲,他们发出如狼嚎的啸叫,更加猛磕马肚,往山头猛冲而去。 徐修见得蒙古骑兵愈发疯狂地攻了上来,脸色亦是更加严肃。 很快,蒙古骑兵到了离自已阵地只有三十步的距离。 “投!“ 徐修一声暴喝,最后的一百多颗手掷雷,瞄准猛冲过来的蒙古骑兵,用力掷出。 三十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而眼见得目标在即,所有的蒙古骑兵,再不避让,纷纷地猛磕马肚,奋力前冲。 又是八十多颗手掷雷,齐声爆响。 由于蒙古骑兵距离颇近,这次掷出的手掷雷,造成的恐怖杀伤效果,让每个明军都看得清清楚楚。 每个人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进入手掷雷攻击范围的蒙古骑兵,在浓密的白烟中,在刺目的火光里,人与马皆是残肢四分五裂,鲜血与内脏四处飞溅,在手掷雷的破片所及之处,皆成了一个恐怖的地狱屠宰场。 明军这次最后的手掷雷攻击,复让六十多名蒙古骑兵被炸死,七十多人被炸伤。 只不过,在与此同时,最后的二百三十多名蒙古骑兵,在躲过了两次手掷雷攻击后,终于攻入了离明军阵地近在咫尺的地方! “各位,守住阵地,务必要在此挡住这些可恶的蒙古鞑子!“身为文官的徐修,手持一把钢刀,声嘶力竭地大声喝喊下令。 几乎就在他刚喊完,所有的明军,以及一众民伕纷纷各持刀枪,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决死之态,准备与继续冲来的蒙古骑兵进行殊死厮杀。 刷刷的马刀抽拔声里,蒙古骑兵们高喊着,有如杂耍一般,跃过明军那些由粮袋及马车组成的外圈防线,冲入阵中与守阵明军进行最后的决战。 而眼见得自家的骑兵,终于冲入了明军阵中,一直紧皱着眉头,在后面一百来步距离外押阵的阿巴哈纳尔的汗王海力古,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瞬间涌起欣喜至极的神色。 “儿郎们,明军就在眼前,这帮怯懦的羔羊,如何是我们骄傲的蒙古草原狼的对手!让我们冲过去,把他们统统杀光!“ 海力古大声喊完,随及率领着二十人的精锐护卫队,纵马狂驰,亲自率队进攻明军的守卫阵地。 一场惨烈至极的厮杀,就此展开。 明军士兵与民伕,与冲上阵来的蒙古骑兵,互相搏命砍杀。 刀枪碰撞的叮当声,刺入人体或马身的沉闷噗噗声,砍入受伤或将死的人那惨叫哀吼声,战马的嘶鸣声,一时间集体爆响,有如一首死神的欢歌。 鲜血喷涌,残肢飞洒,空气布满了血腥气与人体排泄物的恶臭气息,一百五十余名汉家炎黄子孙,与二百五十多名苍狼白鹿的后代,在这山头阵地之上,刀砍枪刺,凶狠而绝决地厮杀。 每一个交战的士兵都知道,战至此时,双方都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砍! 用力地砍! 拼尽全力地砍! 砍掉对方的脑袋,砍下对方的手脚,砍开对方的肚腹,让浸满鲜血的战刀,饱食对方的血肉与鲜血,让对方的惨叫与哀嚎,成为自已的胜利奏鸣曲。 刺! 奋力地刺! 毫不留情地刺! 刺穿他们的咽喉,刺爆他们的眼睛,刺入他们的胸膛,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异族,用卑贱的血肉,肥沃这千古征战不休的蒙古草原,让他们丑恶残破的尸体,成为无数狼群啃食饱餐的对象。 一刻来钟后,在四面环攻,人数将近是自已二倍的蒙古骑兵的围攻下,明军阵地,开始渐渐地出现松动。 首先崩溃的,是那些民伕。 这些只会下苦力,完全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民伕,虽被徐修临时征召为战士,但在这样残酷搏命的厮杀中,他们的战力与决心,与久经战场的蒙古骑兵相比,实在相差太远。 他们哀嚎着四下溃散,扔下刀剑想逃离这可怕的修罗场,只不过,杀红了眼的蒙古骑兵们,绝不可能给他们逃生的机会,已饱饮鲜血的弯刀,毫不留情地朝他们背部与脖颈砍去,让数十名溃逃的民伕登时被杀尽。 原本就在艰苦作战的明军,登时陷入了四面重围腹背受敌的绝境。 “儿郎们!继续砍杀,明狗子已支撑不住了!只要杀光他们,这里全部的东西,可就都是咱们的啦!“ 一刀砍掉了一个明军头颅,半边脸被喷起的鲜血浸得殷红恐怖的海力古,见到明军败象已显,他近乎疯狂的喊叫声中,满是欢喜。 听到主帅的大声鼓劲,剩余的近二百名蒙古骑兵,齐齐发出如狼般的吼叫,愈发奋力地向前冲杀过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援军突至 面对对更加汹涌冲杀过来的蒙古兵,身为文官,却手持钢刀,俨然肃立刺的明军总指挥徐修,脸色苍白,牙关紧咬。 他知道,四周那些护卫在他身旁,正拼死作战的明军,在民伕们溃灭后,面对两倍兵力的敌军,业已到了支撑的极限。 一名又一名明军,惨叫着倒下。这些原本用于追逐护卫的轻骑兵们,现在在这样的纯步兵作战状态下,在与两倍敌军交战,还能达到相同的战损交换比,其实很不容易了。 在这决死厮杀的时刻,徐修却忽然想到了自已的过往之事。 最初的他,只是山东黄县的一名童生,考秀才考了三次,都未曾得中,心灰意冷回家当个教孩童启蒙的教书先生,谁知时运不济,仅过了一年,又碰到了孔有德叛乱,徐修全家被杀,只有他一个侥幸得脱,躲过了这场刀兵之灾。 孔有德之乱平定后,黄县人口大减,孩童更是稀缺,故徐修虽只剩孤身一人,却亦是谋生相当不易,吃了上顿愁下顿。 而就这时,刚刚建完赤凤堡的李啸,在黄县招远等地,大规模招聘书生,困于生计的徐修,当下毫不犹豫地前去报名。 很快,徐修凭着不错的口才,打动了亲自面试的李啸,被安排到监抚司成了一名宣讲监抚。 他先在在辅兵队中担任监抚,随后,在李啸攻杀入侵单县的流寇黑蝎子后,徐修又被调任为针对流寇新附军俘虏的宣讲监抚官。 又过了不久,徐修因为工作出色,又被调任为新成立的横行队的监抚文官。 再后来,李啸率军入援宣府北路的金家庄堡,在成功击退此次入关的清军后,随后在原金家庄堡位置,修筑金汤城。而工作能力出色的徐修,则被安排为留在金汤城中效力,随后,徐修步步晋升,直至成为现在的金狼营监抚司总监抚官。 到现在成为去土默物部的求亲使者时,不知不觉,自已已在李啸军中,度过将近四年的时间了。 现在的他,在这被皇帝亲自赐名的猛虎军中,身居高位,受人尊敬。与原先那个连养活自已都不易的教书先生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而在去年,徐修终于在金汤城成婚,娶了一名原为流民的山西女子,一家人在金汤城生活得和乐融融。且在今年年初之时,儿子也顺利出生,徐修涕泪纵横地祭告先祖,徐家终于有后了。 原本以为,这次去土默特部求亲,实是一次平淡无奇的任务,却没想到,脑后长反骨的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会这般卑鄙偷袭这支小小的求亲队伍。 只不过,战到此时,这支只有一百余名军兵和数十名民伕的求亲队伍,已击杀了将近四百名的精锐蒙古骑兵,可谓是堪称奇迹了。 这时,一名蒙古兵嚎叫着挤开徐修旁边的护卫,冲了过来,只不是在他正欲举刀猛劈之时,一把锐利的钢刀,已深深扎透了他的胸膛。 这是徐修第一次杀人。 他将深深捅入这名蒙古兵胸口的钢刀,用力地搅了一搅。 那名蒙古兵脸色顿是扭曲而狰狞,他低吼着,缓缓倒地。 “各位兄弟,我军战至此时,已是足以告慰李大人了!”脸上血污点点的徐修,厉声大喝:“兄弟们,今天我们就在此地,与这帮可恶的鞑子血战到底!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上天庭!” “杀鞑子,上天庭!” 只剩下的六十多名明军,在激烈的战斗中,拼力吼出了这句他们不知道在喊过多少遍的口号。 所有人那决死的眼神中,竟还带着一丝莫名的希冀。 如果注定要战死在这遥远的异域,如果注定要在这冰冷的草原洒尽鲜血付出生命,那么,我们这样尽忠而战的汉家儿孙,一定能昂首挺胸地进入天国的大门了吧。 而见到剩下的明军,犹在这般负隅顽抗拼死作战,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怒火中烧,他瞪着血红的双眼,狰狞地吼叫了一声,挥着弯头腰刀,直取被明军保护在阵中的徐修。 擒贼先擒王。 海力古确信,只要干掉了这个可恶的汉人头目,剩余的明军,将会再无作战的勇气与动力,便可任凭自已宰割。 而在内圈之中的马喀塔,眼见到在外圈处,那些拼死作战厮杀成一团的明军与蒙古兵,心下一时竟没有担心自已的安危,反而被这激烈的战况深深震憾。 没想到啊,这人数这么少的明军,竟能消灭掉几倍于已的蒙古兵,还能与这依然两倍于已的蒙古兵死战不退,实实令人佩服。 而这样悍勇的明军队伍,真的是汗阿玛往日里,所极度轻蔑的无用胆怯的军队吗? 只是,这些悍不畏死血战不退的明军,还能支撑多久呢? 那些***成性,嗜血残忍的蒙古兵,又该会对自已作出何等可怕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马喀塔心下,又骤然紧绷。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件让交战双方都未曾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从南边的地平线上,仿佛突然涌起一条细细的黑线。 而在瞬间,这条黑线便立刻变粗,变大,从地平线的方向,向这座正在拼死作战的小山坡汹涌而来。 “啊!汗王,明军的援兵来了!” 嘎鲁的声音,在正拼死而战的阿巴哈纳尔汗王海力古身后,惊恐地响起。 啊?! 不会吧?! 竟会有明军的增援部队到来了么?! 海力古一个闪身退步,扭头望去,顺着嘎鲁所指的方向,他惊讶地看到,从南边地界,已汹涌地出现在大批的骑兵,远远可看旗帜招展,每人身上的刀枪与盔甲,在灿烂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金光。 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那原本疯狂而炽热的心情,瞬间掉入了冰湖的底部。 这明军的援兵,来得真他妈的巧啊。 完了,功亏一篑啊! “撤,快撤!” 一旁嘎鲁的声音,已是大声地响起。 听得自家大济农这般狂喊,原本以为胜利在握战意高昂的一众蒙古兵,顿时有如霜打的茄子,迅速焉了。 嘎鲁给海力古牵过一匹坐骑,让他立刻乘马下山逃去。 见得自家头领率先下山逃走,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大喊,原本四下围攻的蒙古兵,纷纷掉头朝山下涌去。有马的逃在前头,没马的则顾头不顾腚地跟在后头,踉跄着奔逃下坡。 而这时,原本以为死路一条的徐修等明军,见到蒙古骑兵纷纷掉头逃走,人人惊讶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蒙古兵在胜利就要到手之时,却放弃胜果撤退。 直到看到了从南边地界,正汹涌冲来的明军军兵时,这些战至此已时已然精疲力竭的战士,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么,李大人亲率金狼营骑兵来援了,真是天意啊!” 徐修手执一架千里镜,看到在镜中,一马当先率众前冲的赤凤伯李啸那英武矫健的身影时,他忍不住热泪纵横。 拼死而战的守阵明军中,立刻发出绵延的欢呼,许多人挥舞着刀剑,放声大哭。 不容易啊,战到这濒死后刻,竟等来了自已的援军。 由于战于此时,已是人人带伤,皆已脱力,极度疲惫,故徐修没有下令让残存的守阵明军追击。 因为,他确信,这些狼狈逃去的蒙古鞑子,决然逃不脱追击而来的金狼营军兵。 徐修想的没错,从南边来的李啸,正率着的600名玄虎重骑,500名飞鹞子,100名护卫骑兵,以及从劳改了一年的原满洲正黄旗部军兵中选出的,依然身着正黄旗骑兵盔甲的满洲骑兵500人,总共1200名骑兵的庞大兵力,一齐向仅剩一百余人,正仓皇逃走的阿巴哈纳尔部蒙古兵,紧急包抄而去。 很快,分别从左右两翼包抄的飞鹞子与满州骑兵,顺利地超过了,经过了那场血战厮杀人马俱疲的蒙马骑兵,在前头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很快,后面的玄虎重骑与李啸的护卫骑兵,也及时赶了过来,从后面将溃逃的阿巴哈纳尔部蒙古骑兵,团团围住。 见到一众蒙古军被自已牢牢围住再难逃脱,率众追敌的李啸,心下十分庆幸。 说起来,李啸能这般碰巧赶到这里,还是多亏了出逃的清国公主马喀塔。 原来,当天,马喀塔与额哲二人,带着一众亲随军兵出逃后,在辽东的安全司,立刻以飞鸽报信的方式,向李啸通报了这次清国发生的重大变故。 二天后,李啸收得来信,他立刻敏锐地想到,如果能把出逃的马喀塔和额哲等人,牢牢地掌控在自已手中的话,那无异于是对清国的一次重大打击,同时也可更好地统合蒙古诸部。 于是,李啸当机立断,立刻带领金狼营的全部骑兵,北进蒙古草原,去搜索寻找正一路西逃的马喀塔等人。 为了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大队清军追兵,李啸除了带着玄虎重骑与剩余的飞鹞子轻骑外,还带了上了,一众刚从金汤城煤矿与硫磺矿中结束劳改,正在金汤城中训练的原满洲正黄旗骑兵500人。 李啸让他们与赤凤营的正白旗满州骑兵哨一样,组成金狼营满洲骑兵哨,由原先在镇边城所投降自已,现在已成为自已亲信之一的喀喇木,成为骑兵哨哨长,随自已一同出征。 这些正黄旗的满洲军兵,全是去年在京师西部的镇边城所时,被李啸那假扮清军之计,捕获得来的正黄旗精锐,随后,人数多达数千人的他们,被李啸安排去了金汤城的煤矿与硫磺矿处,挖矿劳改。 在经过一年多的劳改后,在沉重的体力劳动下,有二百多名满州鞑子,死于劳改过程中,剩余的二千来名鞑子,在劳改结束后,被就地改编成为金狼营的辅兵。 而现在,李啸于这些辅兵中,先选出骑射功夫最好,汉话汉字学得不错的500名满州人,成立满州骑兵哨。 当然,这只金狼营的满州骑兵哨,里面也与李啸的赤凤营满州骑兵哨一样,设有全部由汉人文官组成的监抚司,主管军兵的功绩考核、文化教育、军纪检验等事,从而保证军队有战斗与生活两套班子,以分割将领对军兵的管控权,加强对基层军兵的实际掌握。 而且,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这些满洲军兵,无论是在挖矿劳改时,还在是当辅兵时,天天都有监抚们高强度的洗脑教育,现在这些蓄了长发,与汉人一般衣冠装束,日常生活习惯也与汉人无异的满洲军兵,人人都在心下,亦已对自已的汉人身份相当认同。 甚至还有不少的满洲军兵,给自已取了汉人名字,且在当了辅兵后,便在金汤城中娶了汉人女子,成家立业。 因此,李啸对这支原正黄旗精锐骑兵组成的满州骑兵哨,十分放心。这次进入的草原的搜寻作战,便把他们一并带上,算是多了一支与飞鹞子同样重要的轻骑兵。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这马喀塔一行人马没遇上,却正巧赶到这里,救下了被反叛的阿巴哈纳尔部偷袭的求亲队伍。 此时,时近正午,盛夏时节那炽热的阳光,晒得草原上热浪滚滚。只不过,在这一片燥热的环境下,整个围困的阵地中,却是一片寂静。 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喘着粗气,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在数名护卫的陪伴下,一名正缓缓策马而出,身材雄壮气度非凡的青年将领。 这名身着亮银色精钢铠甲,头戴八瓣凤翅缨盔,腰系蛮狮青玉带,足蹬包铜护胫战靴,身系鲜红织花披风,骑着一匹全身墨黑,却四蹄雪白的高骏大马的雄壮将领,毫不回避海力古那怨毒直视的目光,昂然而来。 一眼看去,这名青年将领,胸前那澈如湖水的掩心镜,正映照着炽热骄阳,熠熠闪光,闪耀着迷人的光泽。他头上那精钢所制刻着流畅花纹的八瓣凤翅缨盔的尖顶上,那鲜红流苏制成的高高红缨,在阳光的照耀上,则有如一团欢快跳动的红色火焰。 海力古心下暗叹,此人这般雄壮勇武,只怕就是他们的主将李啸了。想来自已一直听闻这个李啸少年英雄,战绩非凡,却没想到,直到今天,才总算见到真人了。 很快,那名青年将领策马走近后,他旁近的护卫就用蒙语高喊起来:“我家大人,乃是大明赤凤伯李啸,你们是哪个蒙古部落的,竟然恁的大胆,敢偷袭我家队伍?!“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被围的蒙古兵个个低着头,垂头丧气,无人答话。 护卫冷笑着继续发问:“怎么,你们都是一条条死狗吗!我军问话,竟无一人敢回答,难道,皆是耳朵聋了不成?!“ “操!你们这些汉狗看清楚了,老子是阿巴哈纳尔部的汗王海力古!“ 被一名护卫这般羞辱的海力古,脸上躁热,他纵马上前几步,冲着李啸凶狠而大声地喝道。 这时,海力古惊奇地看到,那李啸,听完护卫的翻译,竟向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然后,李啸复对护卫耳语了一句。 那护卫顿是眼神一亮,纵声高喊道:“尔等听好了,赤凤伯有令,若有就地攻杀鞑酋海力古者,赤凤伯可免其死罪,放其一条生路!“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逆我者亡 听了李啸护卫的喊话,海力古后面的蒙古骑兵,顿是一阵骚动。 而这时,阿巴哈纳尔汗海力古却是狂笑起来,他大声道:“李啸,你这个汉狗,你以为,我们蒙古人象你们汉人一样卑鄙无耻么?你以为,这些跟随我多年的部落儿郎,会因为你这一句话,就背叛他们的可汗么?哼,你条可恶的汉狗,你做梦。。。。。。” “噗!” 一声闷响,打断了海力古还未说完的话语。 海力古忽觉胸口一阵剧痛传来,他低头一看,却见一把血水淋漓的锋利弯刀,从自已胸口直透而出。 海力古脸上张狂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因为痛苦而导致极度的扭曲。 他艰难地回头,看到右手中紧握刀柄的大济农嘎鲁,那惊惧羞愧的眼神。 “汗王,我不想死啊。。。。。。” 嘎鲁颤抖着说道,随后,又咬牙将手中的弯刀用力地搅了一搅。 海力古的口中,大口地喷出鲜血。在嘎鲁松手之际,这位在蒙古草原征战了一生的汗王,无声地从马上栽倒在地。 在地上艰难蠕动的海力古,侧摔在地上的脸部,还有一只眼睛,能看到那艳艳高照的太阳。 在海力古越来越散淡的眼神中,那金色炽热的阳光,仿佛在顷刻之间,变成了无尽的血色之晖,那高挂天上的太阳,竟在此时,变成了一个通红的子宫。 哦,那不是太阳,那是母亲滴血的子宫! 这种类似于胎儿前意识的印象,充斥了汗王海力古越来越迷蒙的大脑。 很快,滴血的子宫又幻化成母亲的笑脸,张开双臂,向他环拥而来。 回来吧,孩子,死亡是美好的。 母亲和蔼地说道。 海力古的脸上,隐现了淡淡的笑容。 于是,他的灵魂发出一生欢快的尖叫,脱壳而去,象孩子一般,向天上母亲,快步奔去。 据说,每一个为了蒙古草原征战到底的蒙古战士,每一个为蒙古大地流尽鲜血的苍狼白鹿子孙,他们那忠勇的灵魂,都可以去长生天腾格里所允诺的永恒国度,在那里,有无边牧场,有无边的牛羊,无限的猎物,无数的美女,无穷的仆人,在这里,征战一生的蒙古人,终于可以安享荣华与权势。 却不知道,阿巴哈纳尔部的汗王海力古的灵魂,最终有没有到达那个地方。。。。。 在地上的海力古再不动弹之际,嘎鲁大喝一声,一百余名残存的蒙古骑兵,纷纷扔了刀剑,跪地乞降。 嘎鲁膝行而前,向李啸行了个最隆重的跪见之礼,一边大声向李啸喊道:“禀李大人,大济农嘎鲁,已亲手宰杀反叛李大人的汗王海力古,求李大人饶了在下之命。” 李啸赞许地向嘎鲁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再上前一点。 嘎鲁复膝行了几步,随后他听到了他最想听到的话。 “嘎鲁,你很识时务,不错,本官就饶你一命了。”李啸淡淡地微笑说道。 “谢李大人!多谢李大人!” 嘎鲁磕头如捣蒜。 不过,李啸的声音又立刻响起,冰冷而无情。 “除了嘎鲁之外,其余一众蒙古叛逆,立刻格杀勿论!“ 李啸此话一毕,四面包围的玄虎重骑,飞鹞子,满州骑兵等,啸叫着纵马下前,刀砍枪刺,在一切惨叫与求饶声中,将那些跪地于立的蒙古骑兵,杀得干干净净。 随后,李啸那些脸色狰狞趾高气扬的骑兵们,吹着口哨牵走了被杀的蒙古骑兵们那剩余的近百匹马,只留下一地的残肢与头颅,丢弃在布满沙碛的草地上。 见到李啸施出这般凶狠绝决手段,嘎鲁脸色惨白,牙齿都在发抖。 这时,他看到李啸又对他微笑着说了一句:“嘎鲁,你先在此与我军一众骑兵一同休息下,然后,便带我军去你们阿巴哈纳尔部吧。“ 李啸的话语,温和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威压感。 嘎鲁根本没有拒绝的勇气,他宛如一个木偶地呆站着。 李啸再不理他,随后,他让一众骑兵就地休息,自已却率着护骑队,返身纵马,奔上徐修等人驻守的山坡。 到了山坡上,李啸立刻看到,环绕着山腰位置,到处是被手掷雷炸得四分五裂的人与马的尸体,弥漫着一股焦糊味与恶臭味混合的恶心气息。 而一路上行,可以看到蒙古兵与马匹破碎的残肢四处散乱,横七竖八。而到了阵中之时,更可看到,遍地都是蒙古兵与自家金狼营飞鹞子军兵的尸首,交杂累叠,鲜血流遍了这个不大的守御阵地,让整个地面又粘又滑。 李啸心下暗叹,看到这番惨状,可以想见这场守卫战有多么残酷。 “臣徐修,拜见李大人!“ 发须蓬乱的徐修,一声大喊,率领残存的人人带伤满身血污的五十余名明军,跪地迎接。 “各位不必如此,速速起身。“李啸伸出手,虚扶起一众明军,柔声道:”各位兄弟坚守地阵,击败数倍之敌,堪为我军之楷模,本官要重重嘉赏之!“ 见李啸这般关切慰问,徐修与一众苦战得存的明军,心下无不喜悦。 只不过,有一个人,听到了徐修的话语后,却是大大的震惊不已。 这个人,便是藏在内圈帐篷中,那清朝公主马喀塔。 李大人? 难道,是那个李啸? 马喀塔从帐蓬中的缝隙处,悄悄露出头来,她一眼就看到,一个身着亮银色精钢铠甲,披着鲜红织花披风,身体雄健,面目俊朗的青年将领,正在一众皆着精钢盔甲的护卫中簇拥下,微笑着虚扶起一众下跪的明军。 一股莫名的恨意,霎时从马喀塔心中,不可抑制地涌出。 该死的李啸,若不是你,本公主何以会失去心爱的情郎,何以会至如今这般落魄的地步! 马喀塔紧握双拳,一脸恨意,她只恨手中没有武器,不然,她真想一下子冲出帐篷而去,去与李啸这个魔头,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 她知道,单凭她一个弱女子,纵然手持武器,又如何是那甲胄俱全身体强健的李啸的对手,恐怕她刚要持刀冲去,就会立刻被一众李啸的护卫们迅速拿下了吧。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马喀塔在心下,恨恨地发誓道。 她原本以为,李啸可能会进入内圈查看,也以为徐修应会向李啸介绍自已。却没想到,在经历了这场紧张的战斗后,徐修已把她完全忘记了,只是不停地向李啸禀报,被阿巴哈纳尔偷袭的经过,以及如何守住这坡上的守御阵地。 而那李啸,也只是在慰问完毕后,便让精疲力竭的徐修等人,继续在原地打扫战场,护理伤员,随后,便率领一众护卫骑兵下山离去。 马喀塔默默地看着李啸离去,心头满是怅然。 李啸下得山坡之后,便立刻下令,着嘎鲁为向导,在前头领路,前往阿巴哈纳尔部落。 领着1200名铁甲森森的明军骑兵,前往自已部落的嘎鲁,心头十分复杂。 他不时偷眼望去,看到李啸那冰冷如铁的表情,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油然而起。 两个时辰后,一路奔行的李啸军骑兵,终于来到阿巴哈纳尔部落的乌勒驼罗海地区,这里,正是阿巴哈纳尔部的主要放牧地区。 见到自家的大济农竟带着大批的明军骑兵到来,所有的阿巴哈纳尔部落的蒙古人,皆是满脸惊愕的表情。 不是说,汗王海力古将要带着大批的财货与俘返回么? 怎么自家的骑兵一个未回,这大济农嘎鲁,却怎么把大批的明军骑兵带回来了? 见到毫无防备的阿巴哈纳尔部落,李啸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 “全体听令!除了嘎鲁一家外,部落之中,但凡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就地杀光!全部女性,牛羊牲畜、财产物品,皆掳回金汤城!但凡不便搬走的蒙古包和家居用品等物,全部烧光!” 李啸说完,戴着精钢护腕的粗壮右手,猛地向下一劈。 他终于露出了魔鬼般的狰狞面目。 一众骑兵齐声应诺,立刻高声尖啸着,向那些目瞪口呆素无防备的蒙古人,狂冲而去。 明军骑兵有如从地狱中放出的魔鬼,向这些根本来不及防备的蒙古人,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刀光起处,鲜血与头颅飞溅,残肢与内脏齐飞,在连声的惨叫中,大批的蒙古男人被瞬间砍杀。 剩下的女性及未高过车轮的小男孩,哭泣着四下奔逃,却立刻被骑兵用马鞭抽回,勒令他们集中在一处空旷地带。 一旦有人要执意逃跑的话,那追击的骑兵,手中锋利的刀剑,立即毫不留情地砍掉她们的头颅。 而各家的牛羊牲畜,以及从每个蒙古包中搜出的财物,也全部集中在人群附近。 然后,明军骑兵纵了一把火,将全部的蒙古包点燃,连同里面的家居用品,一部一把火烧光。 火光冲天,浓烟蔽日,地上满是遍地流溢的鲜血,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原本一片安宁的乌勒驼罗海,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在全体蒙古人的高声惨叫与哭泣中,李啸的手下军兵,人人脸带快意与宣泄的神情,脸上满含蔑视神情地俯视着,这群在他们锋锐的刀剑下,战栗发抖的女人与孩子。 而带着李啸军前来,守着颤颤发抖的一家人的嘎鲁,见到这一幕人间惨剧,一声哀嚎,紧紧地捂住了自已的脸庞。 只有李啸依然一脸微笑,仿佛正在欣赏一出格外动人的活剧一般。 旁边的护卫队长李浩然,倒是一脸不忍之色。 他扭头望向李啸,嘴唇翁动着,很想向他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不过,李浩然见到李啸竟有这般嗜血残忍的一面,他从心里感觉莫名害怕。 这时,李啸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在一旁缓缓地说道:“浩然,你是不是以为本官杀戮太重了?“ “大人,我。。。。。。“ 李啸脸上,划过一丝冷笑:“你跟了我这么久,真的以为,本官是酷好杀人之人么?连台湾那些处于高度原始状态的土著,本官都没有屠杀他们,都在尽力把它们归化为汉族血脉。那你可知,本官却为何必要在这里,对这个反叛的蒙古部落斩尽杀绝呢?“ “那大人之意,可是为了杀鸡吓猴?” 李啸轻轻地点了点头:“正是此意!这些鞑子,自古畏威不怀德,在我军已同意与其进行贸易,满足其生活物资供应的情况下,还要偷袭我军队伍,实是罪不可赦!哼,有道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天,本官却正好灭其部族以立威,让其他的蒙古部落看看,这就是忘恩负义,与我军作对的下场!” 李浩然哦了一声,点头表示同意。 李啸复叹一声道:“不施霹雳手段,难显菩萨心肠。我军此番屠尽阿巴哈纳尔部之男子,掳尽其女子财畜,彻底灭绝这个阿巴哈纳尔部,定会大大震慑那些暗怀歹心的蒙古部落,让他们再不敢轻易反叛作乱。这样一来,当可避免更大更多的战事发生,倒是挽救了更多人的性命。” 李浩然忙道:“大人谋虑深远,浩然受教了。” 他顿了一下,复对李啸问道:“现在阿巴哈纳尔部已然灭亡,那其领地,李大人可以要转封给其他蒙古部落么?” 听了李浩然的问话,李啸摇了摇头。 “这些蒙古鞑虏,多怀禽兽之心,岂可这般轻易让其得到壮大部族实力的机会!况且,这放牧牛羊之事,难道是蒙古人的专利不成?待把阿巴哈纳尔部众押回金汤城后,我军可立刻挑选无业流民来此地界,同时派出军兵屯住,让汉人来放牧牛羊,兴建城池,以及各类厂矿,从而长久据有此地。让这阿巴哈纳尔地区,成了我军打入蒙古草原的一颗钉子,一个可以永久据有的立脚之地,为我军将来能雄霸草原,打下坚实的基础。” 李啸说到这里,脸上复露出淡淡的微笑。 来自后世的他知道,阿巴哈纳尔部落的所在地,是当今的锡林浩特地区,此处草场丰茂,矿产众多,尤其是煤矿,号称后世中国内蒙古地区最大也是最好的煤矿出产地。该地所产之煤,却比金汤城外产出的煤矿优质多了,若炼成焦煤的话,当可生产出更好的铁器、刀剑与枪炮来。 这样一块宝地,如不利用这个机会,将其彻底占有,反而转送给其他蒙古部落的话,那岂不是当了傻子么。 随后,李啸全军,离开了一片废墟的乌勒驼罗海之地,押着俘虏与牛羊,浩荡南下。 李啸安排,着600名玄虎重骑,押着俘虏与牲畜财货,径直返回金汤城。而他则带着飞鹞子和满州骑兵,与徐修的求亲队伍汇合后,直去土默特部地界,亲自去迎娶英格玛。 李啸同时安排,在返回金汤城后,这些阿巴哈纳尔部的蒙古女子俘虏,皆由金汤城民政司,强行婚配给城中未曾娶妻的汉人,那些未成年孩童,也由没有子女的汉人家庭收养。 而那背叛自家汗王,又带着明军屠灭了自家部族的嘎鲁,李啸想了想,还是饶了他与家人的几条小命,象放过一条癞皮狗一般,让他们自行滚蛋。 嘎鲁千恩万谢地流泪离开,这个出卖了部族与首领的人,象一只丧家狗一般,领着家眷,仓皇而去,不知去往了何处。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规划 娶亲 到了将近深夜时分,李啸与一众骑兵,才循着原路,返回了徐修等人驻扎的山坡之处。 此时,徐修等人已早已将战场打扫完毕,自家牺牲的军兵,在就地焚化后,分装入骨灰盒中,准备再从土默特返回后,再带回金汤城。 而一众蒙古骑兵的人与马的尸体,则集体堆放在远处,烧成一堆白灰,然后被风吹得四散而去。 与前几天连续没有星月的夜晚不同,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寂静草原上,被有如牛奶般洁白的月光温柔覆盖,整个草原,有如沉浸在梦幻之中。 在一架为李啸单独支起的帐篷中,李啸复与徐修交谈了许久。 只不过,此时,两人讨论的重点,已从白天的战事,变成了如何开发利用,那新被李啸占据的原阿巴哈纳尔地区。 “徐修,你在这次战事中,表现不错,且平日里办事沉稳得当,本官打算,在从土默特部返回后,就让你来统管开发这阿巴哈纳尔地区。”李啸笑吟吟地说道。 见自已被李啸任命为如此重要的职位,徐修心头一热,连声道:“李大人对在下这般看重,在下虽不才,却定尽心尽责,为李大人管好这阿巴哈纳尔地区。” 见到徐修大声应诺,李啸点点头表示赞赏,复说道:“徐修,据本官了解,这阿巴哈纳尔之地,位处内喀尔喀蒙古北面,乃是蒙古草原上的交通要冲之地。此地再往北则是漠北蒙古,往西则是土默特部,克什克腾部,往东则是奈曼部、科尔沁部等部落,而往南直行,则是我宣府北路地界。我军现在能利用阿巴哈纳尔反叛的机会,占有扼住这咽喉之地,却对日后我军控制整个蒙古草原,大有益处。” 李啸又接着说道:“这阿巴哈纳尔地区,不单单水草丰茂,可以大养牛羊牲畜外,更多有丰富矿产,尤以煤矿为多,你前去之后,却需派人四处探查了解矿产位置,然后就近筑城,使生产运输更为便利。” 徐修心下暗叹,这位李大人,怎么会对这阿巴哈纳尔部地区这么了解呢,不过鉴于李啸往日多有目光远到之处,他却也没有多加深究,而是另问道:“李大人,我军若前往阿巴哈纳尔筑城,却需建多大城池为好?” 李啸沉吟了一下,便说道:“徐修,此处城池,以驻军设点为要,却不需甚大,为加快建造速度,本官认为,建成内城为周长2里,外城为周长8里的城池就足够了。其中,内城为各类官署,以及驻军所在地,而外城则是建成各类大型仓库,焦煤加工厂等工业建筑以及相关民居。” 李啸顿了下,复说道:“至于各类商业建筑,则依然如金汤城一样,让其在城外官道两旁自行设立便可。此城若建设好,除了作了我军立足于蒙古草原的军事据点外,更可成为与蒙古各部进行商贸交易的重要商业城市。今后蒙古各部与我军交易商货,贩卖羊毛牛马之类,皆可在此城交易。这样一来,由于商业活动皆在关外进行,故不会为国中小人所忌,我军在大明之中,却可少了很多非议。而且,也不必再如先前一般,只可利用一年两次开关的机会,才能与蒙古诸部进行贸易,而是可以随时进行商贸往来,这样的话,当可与蒙古诸部之联系更为紧密。” 听了李啸的话,徐修赞道:“李大人深谋远虑,在下实是佩服。现在这蒙古诸部,虽表面臣服清朝,但毕竟除了科尔沁部之类,与清虏联姻之部落联系较为紧密外,其余蒙古部落,与清廷的联系尚是薄弱,若我军能加强与其经贸往来,却可渐渐让其与清廷离心离德,转而暗中臣服我军。若我军将来军力再度加强,驱逐清廷对草原的影响,那这些蒙古部落,哪怕在明面上,也得向我军称臣伏首了。” 李啸点头笑道:“徐修,你这番话,正是本官心中之意。本官打算,让金狼营丙总兵马,和全体金狼营飞鹞子轻骑,长驻新城,以为守护军力。有这般军力守卫,那蒙古诸部,断不敢对我新城生出异心。” 徐修亦笑道:“却不知李大人,打算给这新城取个什么名字?” 李啸微笑道:“这阿巴哈纳尔之地,有锡林河环流而过,以本官看来,就以河流为名,取名为锡林城吧。” 随后,两人复聊了一阵,在所有的重大事情基本讨论完毕之后,这时,徐修才突然想起来,还没有把那个在半路上遇见的雅格伦,向李啸禀报。 于是,他连忙对李啸说道:“李大人,在我求亲队伍向土默特部进发之时,于两日前,在一处坡地上,遇到了一个名叫雅格伦的清国女子。她说是为了不想成为其部牛录额真的小妾,才从清国逃出,后复为蒙古人所掳获,又再度侥幸逃出。最后,在那山坡上,因坐骑受伤,无法前行,在被狼群攻击的危险时刻,幸遇我等求亲队伍,这才保得性命,被我等收留。李大人,此女子现被在下安排于单独帐内,大人可要一见?” 李啸哦了一声,眉头大皱,略一沉吟,便立刻说道:“既如此,速带此女人来见我。” 很快,徐修便带着马喀塔,进入李啸帐中。 见到马喀塔那冰冷漠然的眼神,李啸心中,竟下意识地不觉一凛。 李啸迅速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见她身着蒙古男子才着的宽大襟袍,头发蓬乱,一脸脏污风尘,又想起刚才徐修的禀报,不觉心下大疑。 李啸轻轻一挥手,示意徐修先行退下。徐修诺了一声,先行退出帐外。 烛光摇摇,牛皮帐中,坐于椅上的李啸,与默然静立的马喀塔两人,沉默相对。 “你叫雅格伦是吧,能听懂汉话么?”李啸终于开口。 马喀塔轻轻点点头。 “那你跟本官说说,你是怎么被我军所救的。” 马喀塔皱了皱眉,低头讲了一遍被明军所救的经过,却与徐修所说,相差无已。 马喀塔低头讲完,李啸久久没有说话。 马喀塔见他一直不说放,颇有些心虚,她一抬头,却发现李啸的目光有如刀子一般,正戳在自已脸上,他那浓眉英目中,却满是复杂的神色。 马喀塔本以为,李啸会刨根问底,对自已细加盘问。却没想到,李啸沉默良久,最终亦只是对自已说道:“你既无法归国,又举目无亲,不若且随我军前往土默特部吧,到时,你是愿随我军返回金汤城,还是留在土默特部,皆随你自便。” 马喀塔轻应一声,表示同意。 李啸便挥挥手,让她复下去休息。 等马喀塔下去后,李啸却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在帐中反复踱步。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从马喀塔那支吾继续的话语中,他其实已猜到,这个叫雅格伦的女子,极可能就是那个出逃的马喀塔。 李啸结合徐修与马喀塔的叙述,迅速在脑海中,还原了一遍马喀塔的出逃经过。 这个马喀塔,很有可能,是在出逃之后,便被清军追击,那额哲与护卫,极可能在拼死保得她逃脱后,或死于途,或是被清军捕获。而这个马喀塔,一路仓皇而逃,人生地不熟,故在折了坐骑之后,在那山坡之上,摔伤昏迷,而在狼群攻击之际,侥幸被自已的求亲队伍,紧急营救下来。 本来,李啸很想立刻揭穿她的身份,然后问她一番究竟,但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已的想法。 因为李啸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刚落入明军手中几天的她,对现在的一切还是充满是警惕,毫不信任。若李啸强硬地揭穿她,只怕她会一口咬死,拒不承认。 不过,李啸在踱步了一阵后,他已想到了,如何在暂不揭穿她的谎话的前提下,悄悄收纳她,并让她成为自已一块极有价值的砝码的最佳方式。 次日天亮后,李啸全军继续起程,浩浩荡荡,前往土默特部而去。 两天后的下午,李啸全军,终于抵达西土默特的汗庭位置,他受到了土默特汗达布尔的热情欢迎。 见到这位手拥重兵,资财豪奢的自家女婿李啸,这一身甲胄气度非凡的英武模样,达布尔和福晋其勒格,皆十分欢喜,脸上满是熠熠光采。 而在看到李啸给他送来了整车的绸缎,布匹、铁器、食盐、粮食等草原上紧缺之物品作为聘礼,土默特汗达布尔与其福晋其勒格,益发欢喜无限,更觉面子十足。 接下来,李啸便在人引导下,按蒙古人的习俗,进行了一番迎娶的礼仪。 李啸穿上艳丽的绸制蒙古长袍,腰扎彩带,头戴圆顶红缨帽,脚蹬高筒皮靴,身佩弓箭,一旁的伴郎、祝颂人等,也穿上喜庆盛装。随后,李啸与这些人一同骑上马,携带彩车和礼品,先绕着汗王居住的蒙古包,绕行一周。 然后,由伴郎向女家,敬献一只“碰门羊”和其他的礼物。 接着,新郎李啸和伴郎、祝颂人一起,手捧哈达、美酒,进入蒙古包中,向新娘英格玛的父亲达布尔、母亲其勒格,以及各长亲逐一敬酒,行跪拜礼。 礼毕,李啸在祝颂人的带领下,和一众伴郎,进入已摆好的羊五叉宴席,在又进行了独具蒙古特色的求名问庚传统仪式,便上酒端菜,全家欢宴。 与此同时,土默特汗达布尔,复于帐外安排了盛大的宴席,款待了来迎亲的李啸全体人马。 当天晚上,整个汗王家族的男性成员,皆高举银杯,开怀畅饮,而作为女性成员的姑娘们,则伴随着马头琴,放声歌唱。 一时间,宴会上觥筹交错,歌舞飞扬,气氛十分和乐。 而作为新郎李啸,自是被各个王室成员敬酒的重点人物,李啸亦是十分豪爽,来者不拒,一碗碗地喝将下去,颇显海量。 见李啸这般豪饮,土默特汗达布尔,更觉十分有脸面。 其实据明朝礼法,李啸已有两个平妻,英格玛只能被娶为妾室,按说名分颇低。但在不拘礼法的蒙古草原,对所谓的名分,却不是特别看重,故一脸灿烂笑容的达布尔,在心下十分得意。 他暗自为自家女儿,能成为这般英雄人物李啸的女人,而衷心自豪。更为自已能在草原上,有女婿李啸这样的强大帮手,而欣喜不已。 是夜,李啸大醉。 随后,他被伴郎搀扶着进入,那让新娘英格玛歇息的精心装饰的蒙古包中。 戴着由红珊瑚和绿松石以及大量纯银所制成的精美头饰,身着鲜红艳丽上有极多花纹装饰的新娘盛装的英格玛,在这蒙古包内,那铺了柔软羊毛垫子的宽床上,已然枯坐了许久,心下又欢喜又不耐。现在终于见到日夜思念的情郎李啸进来,她欢叫一声,立刻冲到门口前去迎接。 她从一脸窃笑的伴郎手中,接过软瘫如泥的李啸,小心地搀扶他到床上休息。 随后,在帮烂醉如泥的李啸,除去衣裳之后,一脸羞红的英格玛,便一口吹息了那艳艳红烛。 温柔如水的月光,从布制的蒙古包窗口无声而入,把纱帐中的二人,那缠绵交织的身体,映照得若隐若现,配上那低吼呻吟的亲昵声音,整个蒙古包内,有如一个绮丽的梦幻。 两人在你来我往多次后,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此时,酒意已然大醒的李啸,搂着怀中不着片缕的英格玛,呼吸着她身上动人的女性芳香,心下十分感慨。 “英格玛,按你们蒙古人的习俗,明天你就要和为夫一同返回汉地了,你会舍不得离开这土默特部么?”李啸抚弄着英格玛那如墨的黑发,轻声问道。 “夫君,你这是什么话。我都是你的女人了,自然是不论你去哪,我都会随行,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你这话,说得让人生分呢。”英格玛故意嗔怪道。 李啸笑了起来,然后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深深一吻。 这时,李啸忽想了一事,他试探地对英格玛说道:“英格玛,为夫在路上,捡到一个迷路的女子,送给你当侍女可好?” 英格玛一怔,便问道:“哦,那你可知这女子的来历么?‘ 听英格玛这般一问,李啸便把马喀塔对他说过的话,再对英格玛转述了一遍。 英格玛听完,轻叹一声道:“唉,听你这么一说,这女子也挺可怜的,好吧,让她当我的侍女吧,明天便把她交给我,我带她一同和你回金汤城。“ 李啸微笑起来,又深吻了她一下:“好,明天为夫便把她交给你了。相信我的英格玛,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夜色渐深,两人耳语呢喃,越发缱绻缠绵,男欢女爱。。。。。。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大开眼界 “哦,你就是那个,被明军在路上救下的女子么?” 次日,当马喀塔被人领到英格玛面前时,英格玛皱着眉头,将身着破烂蒙古襟袍,一脸结痂污垢的马喀塔,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缓缓说道。 马喀塔怔怔地直视着对面盛装华服,却因一夜激战,没有休息好,而眼睛稍显浮肿的英格玛,轻轻地点了点头。 “呵呵,你这个清国女子,几番遇险,皆是无事,倒是命大的很。”英格玛笑了起来:“只是,若非明军及时出手,只怕你早在草原上喂了狼了,说起来,你还真该感谢我丈夫的手下军兵,能及时救了你的性命才是。” 马喀塔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 只不过,在她心里,却是无比苦涩。 哼,说什么救我性命,要不是这个混蛋李啸,提的什么狗屁明清议和联姻,如何会让本以与情郎定婚的我,去嫁给那个崇祯皇帝为妃,活活葬送了本该属于自已的幸福。 要不是他,自已又怎么会被逼得和情郎私奔逃走,又惨遭追杀,以至让情郎额哲丧了性命,而只剩自已在这个世上,孤苦无依一片迷茫地活着。 你们这般新婚燕尔,卿卿我我之际,可曾想过,我心中,却是何等凄楚么! 哼,如果有好机会,本格格早就一刀结果了这可恶的李啸了! 若不是,为了刻意接近你,成为你的侍女,从而可以多有接近李啸的机会,以便终有一日能顺利刺杀他,我大清国的固伦温庄公主马喀塔,何必在这里,让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土默特部的公主,这般挑剔地评论。 马喀塔心下恨意无限,只不过,她强抑着没在脸上显露出来。 “也罢,你的往事,本公主也不想深究了。想来你也知道,我夫君已安排你当我的侍女,怎么样,你却是愿意么?“ 英格玛说完,一脸探询地望着她。 马喀塔脸上挤出笑容,点头道:“小女子雅格伦,本是举目无亲,孤苦无依,承蒙夫人收留,不胜感激,如何还敢拒绝。“ “那就好,那你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吧,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下,三天后,就与我一起,随我夫君一起返回汉地吧。“英格玛微笑道。 马喀塔低头应了一声,便有一名女仆带她下去。 不料,在她转头刚走开之际,背后,英格玛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雅格伦,你记住,虽然本公主可以不究你的过往,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地为我与我夫君服务,若是你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与行动,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英格玛这句话,带着莫名的冰冷。 马喀塔心头一颤,她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回过头来,英格玛却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在离汗庭不远处的一条小溪处,马喀塔脱去那已是又脏又臭的蒙古男子长袍,解开已板结粘连的发鬏,钻入那清凉舒适的溪水。 光影流离,溪水哗然,呆望溪水上自已蓬头垢面的自已,马喀塔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洗了约半个时辰,把一身腥臭的污垢完全洗去后,才从河中起身,换上英格玛给的蒙古女子衣物。 那虽然平常,却是束身紧贴的女子衣物,穿在她身上,顿时卓显出她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的身材出来。 见到洗澡梳洗过后的马喀塔,一去原先的脏污形象,竟颇有些清丽动人的模样,英格玛亦是十分满意。 “不错,这才象是我侍女的模样呢。”英格玛将她上下看了一番,轻笑起来:“好啦,你以后就和她们一样,每天来服侍我吧,要记住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话哦。” 马喀塔又是一怔,然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本来,李啸是打算在成婚的次日,便带着英格玛离开,只不过,他拗不过土默特汗达布尔和一众王室家族的热情挽留。并且,李啸也考虑到,若带英格玛返回山东后,再来土默特部的放,亦是不易,便同意呆上三天再行返回。 于是,这三天,李啸和其部下,每天都在欢宴中度过,晚上则搂着娇妾入眠,日子倒是过得惬意。 三天后,李啸一行人,终于告别土默特部落,起程返回金汤城。 英格玛的母亲,福晋其勒格,搂着女儿英格玛,哭个不休,不让她骑马离开。最终还是达布尔亲自来劝,才好不容易分开已是哭得眼睛通红的母女俩。 而李啸本人,也再次向达布尔与其勒格二人,保证会好好爱护英格玛,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与伤害,才总算让英格玛挣脱了她母亲的怀抱,让她的一名叔父,抱着骑上了披金饰银的马匹坐骑。 随后,李啸与英格玛二人,遵从蒙古族的风俗,又绕着汗王的庭帐,缓缓绕行了三圈,才与土默特汗达布尔,福晋其勒格,以及一众王族成员,挥手告别离去。 在李啸全军出发起程之后,在他们的后面,全体的土默特部的姑娘,齐声高唱送亲曲,那绵长悠远的歌曲,让英格玛这个豪爽坚强的姑娘,眼泪不停地扑蔌而落。 数天后,李啸等人,返回金汤城中。 来到金汤城后,马喀塔迅速被这一片繁华的金汤城,所深深震憾。 她在这里看到,城外商队川流不息,城中工厂连栋而立,数不尽的产品与商货,在这里交易转手,这个位于宣府北路荒僻之地的金汤城,其繁华兴旺程度,倒比清国首都盛京,还要高出许多。 仿佛看出了马喀塔的吃惊一般,被簇拥在中间的英格玛,一脸得意洋洋地说道:“雅格伦,你不知道吧,这座繁华城池,原本只是一个荒僻边堡,全是我夫君以一已之力,兴建而成的呢。” 马喀塔哦了一声,心下更是满满的震惊。 这个李啸,仅凭一已之力,便能建得这般兴旺繁华之边城,此人的能力,倒是真不能小看。 马喀塔正暗自惊讶之际,英格玛复笑着对她说道:“你呀,别跟没有见过世面一样,等你跟着我,去了我夫君在山东的赤凤城,你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繁华呢。那般兴盛气象,我等久居边塞之人,却是根本不能想象呢。” 马喀塔暗叹一声,再不说话。 入城后,李啸便任命,让原监抚司司长徐修,担任阿巴哈纳尔地区的总管,负责在当地兴建锡林城,设立各类官署机构,安排汉人流民,开挖矿产,放牧牛羊等工作。 李啸要求,因要修建的锡林城,城池不大,且有充足的劳力与物料,他要徐修务必在三个月左右,将此城彻底建好,要在塞北的天气变得极度寒冷,土地难于开挖之前,让军民人等,有坚固城池可以安身居住。 徐修自是慨然应诺,向李啸保证会按时完成修建工作。 此时,聚集在金汤城外,尚无正式工作的万余流民,正好被徐修全部选中,作为前往阿巴哈纳尔地区开发的主力。 与此同时,大批的建筑匠人和矿头工匠,亦随流民队伍一起出发。 而金狼营丙总兵马,则由其总长刘文秀率领,再带上那600名飞鹞子轻骑,一同随流民队伍前行阿巴哈纳尔地区,担任驻防守卫工作。 见自已被赤凤伯李啸钦点为将来的锡林城主将,十九岁的少年将军刘文秀,这位曾经的流寇张献忠第三义子,心中十分感激,向李啸大表效忠之情。 李啸微笑着慰勉了他一番,随后,又将自已的一柄随身宝剑,赠送给他,以示嘉赏。 在安排完金汤城诸事后,李啸便带着英格玛,以及一众护骑,离开金汤城,返回山东而去。 李啸等人,在十五天后,一路南下,返回山东的登州城。 在经过那赤凤城之时,见到当地的繁盛景象后,马喀塔更是在心下,叹服不已。 她看到,在赤凤城中,在宽阔的青石板中央大街两旁,有许多的大型批发市场,还有车马行,仓库区等大型建筑,更有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平民区与富人区,街道两旁的商铺吆喝叫卖声,正一声高过一声地传来。这里行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人声喧哗鼎沸,好一片热闹景象。 而出了赤凤城北门,见到那有如一个巨大张开的龙口一般的龙口港时,马喀塔更有大开了眼界之感。 她远远看到,在这巨大的港口处,碧波荡漾,海天一色,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几百艘,一眼望去,舻艟叠叠。更有多如群蚁一般的民伕与运工,在船只与码头上,来来回回地搬运货物,忙碌不休。 一批批粮食、茶叶、瓷器、布匹、酒水、木制器具、中药、胭脂水粉等物,不断地从船上卸下,通过官道运入赤凤城中。而一箱箱铁器、香烟、刀剑、生丝、呢绒、绸缎、海盐等商货,则不断地从赤凤城中运出,经过龙口港,运上形形色色的各条商船上去。 而一条宽阔平整的官道,蜿延远去,连接着港口与赤凤城。这条官道上,运货的四轮马车,两轮车,独轮车,人力轿,以及手提商货的行人,挤挤挨挨,川流不息。 而官道的两旁,则有大大小小各类商铺店肆酒楼茶馆,吆喝声此起彼伏。 参观完毕赤凤城的马喀塔,能深刻感觉到,整个赤凤城的繁华昌盛的程度,与自已原先呆过的盛京相比,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这赤凤城,虽繁荣热闹,商旅众多,但却是井然有序,治安晏然。 在又听了英格玛向自已骄傲说出,这赤凤城,乃是她夫君李啸,以一已之力兴建而成之时,马喀塔心下喟叹不已,心绪莫名复杂。 在李啸等人,刚刚返回登州城后,便听得军前赞画陈子龙,向他报告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就在李啸返回的前两天,朝中传来消息,那首辅温体仁,被崇祯勒令去职还乡了。 原来近日,温体仁的爪牙张汉儒,为扳倒在朝中,向来与他不对付的礼部侍郎钱谦益,便向温体仁污陷谋害他,说钱谦益在乡里结交了一帮朋党,整日散布怪论、诽谤朝政,着实居心颇测。 温体仁虽身为礼部尚书,但对自命清流的钱谦益,自是极看不惯,视其为眼中钉,亦欲除之而后快,为彻底打倒钱谦益,温体仁便借机逮捕了钱谦益等人,同时大肆罗列其罪状,准备致其于死地,至少也让他罢官归乡。 钱谦益自觉十分冤枉,深恐大祸临头的他,向向与自已交好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求救。张汉儒知道此事后,又赶紧报告泄露给温体仁。 由于在这一年多来,温体仁与原本关系不错的曹化淳,因为一些私事,关系已开始恶化,两人之间日渐冷漠。自恃有崇祯皇帝深厚宠信的温体仁,便上了一封密奏给崇祯,除了要他严惩结党营私,妄议朝政的钱谦益外,另要皇帝重重处置想包庇钱谦益的司礼太监曹化淳。 让体仁万没想到的是,崇祯皇帝其实在心下,已对他这个善于内斗,却治国无方的首辅,心下早已颇为不满。于是,皇帝把温体仁的密奏,转给曹化淳看了。 曹化淳见此恶毒密奏,自是十分恐慌,连声向皇帝磕头请罪,同时他毛遂自荐,要求亲自主持审理钱谦益一案,以查明真相,洗清自已。崇祯想了想,便同意了曹化淳的请求。 不久,曹化淳与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二人联手,很快就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和内幕。 他迅速地向皇帝报告了整件事情的原委,崇祯皇帝顿是勃然大怒。 皇帝之所以如此愤怒,其实并不是痛根温体仁以权谋私,排斥异已。而是,直到此刻的他,才终于知道,向来在自已面前装着无党无依一心为公的温体仁,其实在朝廷内,早已经形成了一个以温体仁为首的“朋党”,这才是崇祯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年轻的皇帝,有种深深的受骗之感。 崇祯当即下令,把张汉儒等一众温体仁爪牙,立即枷死,以示朝廷惩戒之心。首辅温体仁一看势头不对,连忙装病在家,不敢上朝。 他原以为,自已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崇祯皇帝肯定要安抚并挽留他。却不料,在枷死张汉儒等人后,只过了三天,温体仁正在家吃饭,崇祯皇帝传来圣旨,令削去温体仁全部官职爵位,让他去职回乡。 温体仁见到来宣旨的太监念完圣旨后,吓得手中汤匙都掉在了地上。随后,这位在崇祯中期的著名奸相,终于灰溜溜地带着家人与僮仆,离开京城,返回浙江乌程老家而去。 之后,素有老好人之称的官场老油条,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张至发,接替温体仁,担任首辅一职。 陈子龙说完温体仁去职一事后,李啸便笑道:“这正是,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温体仁私心诡诈,排斥异已,打击朝敌,却又假作清廉,蒙骗皇上。依本官看来,现在这番结局,对他来说,倒是从轻发落了。” 李啸说完,复向陈子龙问道:“子龙,温体仁之事,且不去说他了。现在本官离开山东许久,却不知在登州当地,以及济州、台湾、还有外派剿匪的安和尚、莫长荣等人,乃是情况如何?”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拿钱买人 听了李啸的问话,陈子龙拱手禀道:“李大人,那学生先说下粮食出产情况吧。” “好的。” “李大人,现在登州之地的六县四卫所加起来,共有153万亩麦田,加上我军原先所据的赤凤卫114万亩,单县40万亩,海洋岛4万亩土地,故我军在山东之地,可以征收麦子的田土,共有311万亩,以每亩征2斗来算,共可收62万多石麦子。” 说到这里,陈子龙笑了起来:“李大人,学生测算过,就算把各营军兵,工厂工人与官府人员,以及各类劳改俘虏、建筑劳工之类,全部加起来,一年所需的粮食,也不过70万石足矣。现在仅凭我山东一地,光凭一次夏季所征的粮食,便已近乎全军一年之用,足为可观矣。” 李啸亦笑道:“粮食乃是军民之本,有足够的粮食供应,才是万物兴盛的基础。却不知,济州岛与台湾岛之地,粮食出产情况如何?” “禀大人,现在台湾岛中,总共已有近40万人口,共开辟田土48万亩,因为是头年,每亩按5斗征收,共收得24万石稻谷。而济州岛的田土,因为原来已有的3万亩稻田,故只收得1万五千石稻谷。另外在济州的80万亩荒地,刚刚开发完毕,正在进行沤肥深耕等育土措施,以备栽种晚稻,故暂无税收。” “台湾与济州刚刚开发,却也不急于一时,只要将来能逐步走上正轨就好。“李啸回道。 陈子龙点了点头,又说道:“李大人,除了济州岛上这新开发的80万亩田土外,加上登州地区新辟的120万亩荒地,共有200万亩新辟土地。由于这几个月来,许秀清等官员一直在河南与北直隶等地,连续数月大肆招揽流民百姓,共招得流民30多万,故保证了劳力充足,到现在,这些荒地,已基本开发完成。其中在登州新辟出来的,60万亩中上土地,已种了粟子或高梁,还要过上两三月方可收成。另外的60万亩中下田土,已辟为棉田,栽种棉花。当然,因为土地垦荒完毕时,棉花栽种时节,已略偏过,待到九月底采摘棉花之时,棉花产量比预计的可能会少很多。” 未等李啸说话,陈子龙又道:“当然,有这60万亩棉田供应我军人员,纵今年产量不足,却亦是足够我军全体军民穿用,也足以供量船厂制作风帆,只不过难有余量对外销售罢了。” 李啸笑道:“有这个产量可以了。以本官来看,我军的粮食与布匹产量,足以供应支撑我军,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就。本官打算,待火炮数量进一步增长,以及铁模铸炮等技术成熟之后,我猛虎军,就可以开始进一步扩军了。” 陈子龙听李啸这么说,忙道:“李大人说得是。现在有了充足粮食,那下一步,自是要多多扩招流民,进一步拓殖济州与台湾等地才好。这大规模招揽流民一事,却是我军现在工作的重中之重啊。” 李啸点点头,又问:“却不知,安和尚与莫长荣二人,分率铁龙营甲乙二总军兵,分驻在何地?流民招揽人数又是如何?” 见李啸问起,陈子龙忙道:“对了,学生刚刚收到安和尚和莫长荣二人的飞鸽传信。现在安和尚率铁龙营甲总兵马,被五省总督熊文灿,安排在湖广的随州。莫长荣的铁龙营乙总兵马,则被陕甘三边总督洪承畴,安排在陕西西安府的郃阳。二部驻于当地,皆以配合当地军兵剿匪为主。只不过,据二人说,因经常要参与大小剿匪作战,招揽流民一事,未得有空专门去做,故时至今日,二地加起来,才不过招了二千多名流民过来,均已安置在登州之地。” 听了陈子龙的回答,李啸皱起了眉头。 因为自已知道,在历史上,杨嗣昌这四面六隅十面张网的剿匪计划那最终失败之结局,故李啸对自已所派出这二部兵马,本来是要以招揽流民为主,剿匪杀敌为辅的,却没想到,安和尚与莫长荣二人,竟一直没能招来更多的流民,让李啸心下颇以为憾。 毕竟,有了更多的流民百姓,李啸的大规模拓殖计划,和进一步扩军计划,才能得以实现。 在将来,诸如东南亚的台湾岛,吕宋岛,以及东北亚的虾夷岛、库页岛,甚至外满洲等地,如果要进一步开发,没有充足的人力,却不成的。 现在河南与北直隶、南直隶等地,因为战乱平息,百姓生活渐趋安定,大部的流民,已然招收得差不多了。故现在的李啸,见到依然动乱不休的山陕湖广等地,这流民招揽工作却不尽如人意,心下不由得陷入沉思。 怎么样才能更多更快地,从山陕及湖广,招揽更多流民呢? 见得李啸陷入沉思,陈子龙忽然笑了起来,他故作神秘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可是为如何更多招揽流民一事,而心烦乎?” 李啸略一点头,便问:“莫非卧子先生心中已有计策?” 陈子龙笑道:“确是有计,不是,非是学生所思谋得来,而有另有一高士,为李大人思谋得一条好计策。” 李啸大奇:“却是何人?” “李大人,这位,便是刚来投靠大人的前任吏部右侍郎,后为南京太常卿的姜曰广,姜大人。” 李啸大喜,忙道:“好啊,好啊,本伯万没想到,竟有姜侍郎这般高洁之士,愿来投我,本官着实欢喜。却不知,姜侍郎是何时来投,现在又在何处?” 李啸,对这个前来投靠自已的姜曰广,这般欢喜向往,其实,完全来自于他前世所读过的《明史》中,对姜曰广的一点书中印象。 姜曰广,字燕及,江西南昌府新建县人,今年五十六岁,明万历四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天启六年以一品冠服“上国天使”的身份,出使朝鲜,去时不带中国一物,归时不取朝鲜一钱。为此,让一众朝鲜君臣,从上至下,深为叹服,特立怀洁碑以纪念这位上国天使。 从朝鲜回国后,姜曰广又奉旨阅视东江镇帅毛文龙所在之皮岛,上疏大赞其为国之豪杰,望天启皇帝能重用毛文龙。他在奏章中对皇帝说道,它日大明若要兴复辽东,必得从东江起,必得重用毛帅之兵,这般颇有远见卓识之话语。 或惜的是,天启皇帝忙于木匠活中,根本没有重视他的建议。但从这一点可看出,姜曰广虽是东林党人,却能凡事以国家为重,识贤任能,其能力胸襟,远比一众只识内斗攻讦争权夺利的朝臣,强得多了。 只不过,这般贤材,因其高洁之态,触怒了向他索贿不成的魏忠贤,又以其为东林党人,故对其极为嫌恶,终于找了个借口,让他免官回家。 直到崇祯初年,魏忠贤倒台后,姜曰广才被重新起复,担任礼部右中允一职,后官至吏部右侍郎。只不过,又因其刚直廉洁,得罪了首辅温体仁,被贬为南京太常卿,姜曰广见自已一腔抱负,却只得在这闲职上,碌碌无为虚度光阴,故心情激愤郁积,于是,在今年年初,借病辞归。 在正史上,直到崇祯十五年,才再度重新起复,担任詹事,掌南京翰林院。后来,南明时,弘光皇帝又把他提拔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与史可法、高弘图并为南中三贤相。 只不过,随后姜曰广又为马士英所忌,并罗织其五大罪状,欲将他治罪拿办。姜曰广见国事纷乱,群臣内斗不休,于是再度心灰意冷,乞病休归。 永历二年,金声桓在江西反正,邀姜曰广起义。原本在家闲居的姜曰广,不故年迈,慨然应诺,并散尽家财充为军资,让金声桓十分感慨。 只不过,因金声桓部寡不敌众,又外无援军,起义仅半年多,便于永历三年正月十八日,最后据点南昌城,被清军大将谭泰,率领从南京赶来的清军攻陷。而在清军破城这一刻,姜曰广留下“六歌”及绝命词一章,率全家32口投塘自尽殉节,为大明尽忠。 见李啸这般关切神态,陈子龙笑道:“李大人,姜侍郎之所以能来,说起来,全是大人重用刘部长之故呢。” 李啸哦了一声,复问道:“莫非,是现为我军监察部部长的刘宗周,引荐姜曰广到我军之中的么?” 陈子龙笑道:“正是,刘部长自担任我军监督部部长以来,深为李大人治理之绩效而叹服,故其除了做事愈发勤勉之外,更积报推荐一众与自已有旧的去职官员,来投效大人。这位姜侍郎,便是在刘宗周多封书信的鼓动下,才下定决心,从江西老家北来登州,为大人效力。” “哦,那姜曰广,却是在何处?” “禀李大人,姜曰广来投大人后,见大人正好去了金汤城,于是,他在登州呆了几日后,便前去登州各县镇亲自视察,以了解实际情况,于昨天晚上,才从赤凤城返回呢。他的这条招揽流民的计策,还是上午时,与学生闲聊时之际,才无意中说出。” “那请卧子速带姜侍郎来此,本伯将亲自向其询计。”李啸连忙说道。 “学生遵命。” 很快,陈子龙领着一名须发花白,个子不高,外形也十分清瘦的文士,从门外款款而入。 李啸注意到,此人虽外形不突出,容貌也一般,但在他脸上,那一双眼尾极长的凤眼,却十分引人注目。 这双凤眼,目光清冽敏锐,炯炯有神,瞬间就给李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大人,这位便是姜侍郎。” “哦,原来是姜侍郎,二位速速看坐。”李啸站起身来,微笑着作了个延请的手势。 姜曰广却摆手道:“赤凤伯,燕及早已辞官,还是休提往日官名为好,赤凤伯可直呼在下之字便可。“ 听了姜曰广这南音极重的官话,李啸对此人能及时摆正自已位置,印象颇好,便笑道:“燕及年近花甲,堪为本伯长辈,本伯这般称呼,却是有些不恭了。“ 姜曰广复笑着摆手:“赤凤伯少年英雄,官居上位,还是莫要折煞在下才是。有道是,耳闻不如目见,在下这段时间,遍观登州与赤凤卫一带,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兴盛气象。李大人能便这贫瘠荒僻之登州,治理得这般繁荣昌盛,倒让老夫心下叹服之至。” 一时间,三人大笑,各各看坐后,李啸立刻命人上茶。 “燕及,听卧子说,你有一可快速招揽流民之策,本伯却欲洗耳恭听。”李啸手端清茶,微笑问道。 见李啸询问,姜曰广顿时眼中光采一闪,他轻呷了一下茶水,便笑着对李啸说道:“李大人,自古以来,唯有粮秣不足,不得附众之事,何有缺人力不足者乎?“ “哦,燕及之意是?“ “李大人,我军现在粮食供应充足,资金钱财亦是丰富,有这般良好条件,以在下观之,当可足不出户,而流民汹汹而至矣。“ 听了姜曰广这番话,李啸却苦笑道:“燕及前辈,话虽这般说,但我军现在山陕湖广等地,因剿匪作战之事频繁,却是一时难于抽空招揽流民,以致这近两月以来,只招得不过二千余人到山东,离本官设想之数,实是差之甚远。却不知燕及有何良计,可让流民招得更快更多?” 姜曰广脸现莫名笑容,他放下茶杯道:“李大人啊,光凭我军之力,在剿匪之余,再分出兵员去招揽流民,自是多有不便。但为何,不能借助其他各部的明军之力,去为我军招揽流民百姓呢?” “哦,借助他力?” 姜曰广笑着侃侃而道:“李大人,现在我军与他部明军一起,前往山陕湖广等地剿匪,以在下看来,何不定一条规矩,若他部明军掳得俘虏,收得流民,皆可带至我军之处,由我军按男女老少人等,定价收之。那些明军,本是粮饷皆匮,忽有如此一条生财之道,怕是人人欣悦,踊跃带领流贼俘虏与流民百姓,至我军交纳换银矣。只要我军有足够之银钱资财,还怕没人愿意来拿流民与俘虏来换银子么?” 姜曰广说到这里,便一脸笑意吟吟地望向李啸。 李啸眼中,顿觉光采一亮,他仿佛于黑暗中看到了一条光明的隧道一般,抚掌而笑道:“本伯明白了,燕及所言,甚是有理啊!”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口贩卖 两天后,率铁龙营甲总兵马,驻军在随州城外石潼河西岸,一处险峻坞堡中,铁龙营营长安和尚,收到了李啸亲笔撰写的飞鸽传书。 “操,李大人这信恁长,要俺这大老粗看懂,却是甚难。胡监抚,你丫.挺的好歹曾是个童生,给俺念念,李大人这信上写的啥?” 曾经大字不训一个的安和尚,经过数月的文化学习,粗粗识得几百个字,但要看懂这样一封由细小正楷写成的书信,还颇有些困难。故接到此信后,将光亮头皮挠得滋滋响的他,毫不犹豫地交给铁龙营甲总监抚官胡尚文来朗读。 胡尚文一声苦笑,轻叹了一口气,便接信朗读。 “。。。。。。为尽速招揽流民百姓,以促进我军海外开拓大业,现特有计告之,望收信后,立即执行。从今之后,可派人前往各处剿匪明军处,告之其我军新定之规,让其将所掳获之俘虏,以及收编之流民,可尽送于我军之处,由尔等付银钱收之。暂定之收购价为,成年男子每名3两,成年女子每名2两,老幼皆是每人1两。若尔部收得流民与俘虏后,以每次数千一批次,押送回山东铁龙城,再由铁龙营丙总总长冯双礼,送到登州城。。。。。。” “操!李大人倒是舍得花钱,这些一文不值,吃喝拉撒都要管咱们要钱的流民,竟还要我军花钱去买?啧啧,不知是哪个歪***的文官,掇窜着李大人,出得这般馊主意。” 听胡尚文念完的安和尚,兀自骂骂咧咧之际,一旁的胡尚文,却是皱起了眉头。 “安营长,胡某倒是觉得,李大人这安排,甚是好计呢。”胡尚文捋须言道。 “操,倒贴这般家伙吃喝,还要花钱从他部明军手里买来,这还是好计?”安和尚连连撇嘴。 “安营长,话不能这么说。”胡尚文笑道:“你看,我军自来随州,驻防在这坞堡之中,行动难于自由,又经常与各部明军合力出击,哪里还有余力去搜罗寻找流民啊。我等来此已近两月,却只送出一千余人的流民,离李大人订立的目标还远着呢。李大人定此计策,依学生看来,却是相当不错。” “你且说详些。” “大人,学生曾读过《荀子。劝学》,其文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入你娘!谁听你掉书袋来着!”安和尚一脸烦躁地打断胡尚文的话:“你丫.挺的有屁就放,不准再说这般酸文。你且直说,为何说李大人这条买人之计,是条好计?” 胡尚文皱了皱眉,一脸斯文扫地的无奈之状,他想了想就说道:“安大人,我只是打个比方,就象有人能到千里之外,不是擅长走路,而是因为骑了车马的缘故。有人能渡过大河,不是因为他善于游泳,而是因为他知道坐船。所以,学生认为,李大人定是考虑到咱们行动不暇之故,才出此计策,希望借助他部明军,让他们在得到钱财好处之时,能自动送上俘虏与流民过来,这样一来,咱们只需中转运输便可,再不必费心劳力去搜罗流民,岂不甚是方便?” 听了胡尚文的解释,安和尚又滋滋地挠了挠头,满是横肉的脸上,渐渐露出微笑。 “操,果然是读过几年书的家伙,想问题倒比咱们这样的大老粗要通透许多。”安和尚笑道:“既如此,那俺立刻派出军兵,给附近的明军送个信去,把李大人的规矩告诉他们,给这帮厮鸟一个发财的机会。” 不过数天时间,附近的各部明军,皆收到了安和尚送来的买人通知。 在收到安和尚让人送来的买人通知,随州附近的明军,皆引为笑谈,以为是安和尚这厮,闲得蛋疼,要拿他们来开涮。 只不过,驻在随州南部,涢水东岸平里市的开封参将范志骠,却不觉动了心思。 开封参将范志骠,是河南总兵陈永福手下,自与帐下裨将游击李春贵二人,率部听调入湖广剿匪以来,也一直在随州地区活动。 前段时间,其部刚与辽东的祖宽部,在随州南面的孝感地区,击败了流贼混十万的部队,祖宽率众继续追击,而范志骠则押着俘虏和一众被混十万胁迫的流民,返回了平里市。 本来,他接下来,可以把俘虏与流民,交给随州知州王焘处置,由王焘按朝廷政策,在湖广当地,给这些流民分配田土,安置生活。但现在,当范志骠看到安和尚送来的买人消息后,心下便活泛起来。 “范参将,以卑职看来,我等与流寇拼死厮杀,才得到的这些俘虏和流民,与其这般交给那随州知州,半分银钱没有,倒不如把这些人,交给那安和尚,万一这厮的买人通知,不是糊弄人呢?”裨将游击李春贵,犹豫着向范志骠提议道。 范志骠皱着眉头,一脸不置可否之情,只不过,他心下,却在紧张算计。 他身为参将,当然知道朝廷的规矩。 明军战功,主要依靠首级来计算。最值钱的脑袋,是现在对明朝威胁最大的清朝鞑虏,简称为东虏,普通军士若斩得一颗东虏的首级,便可立即实授一级。次一级是蒙古鞑子,简称北虏,两颗首级可实授半级,最次则是各类流寇首级,其首级含金量大幅降低,要斩首二十颗才能实授一级。只不过,由于近年来流寇实在太多,且官军多有杀良冒功的恶劣前科,故朝廷兵部对此类上报战功,相当怀疑,也最为忽视,下发奖赏与升授总是迟迟延后。 另外,既便如此,朝廷在现在囊中羞涩的状态下,下发的升赏,与前几年相比,也已是大大缩水,可能军职之类还会按规定晋升,但另外的赏赐,却是越来越寒碜。而至于所获得的流民俘虏的安置钱财,更是分文没有。 象崇祯四年,陕甘总督杨鹤,在招抚神一魁、老红狼等流贼时,朝廷还多少象征性的下发了两万多两的安置费,虽是杯水车薪,且多被下属官员贪污,但总算聊胜于无。 只不过,到了现在,朝廷财政日益困窘,又刚刚加征了剿饷,各处用钱均十分紧张,故这般的安置费用,却是再拿不出手。 于是,崇祯听了杨嗣昌的建议,让各部明军,俘获俘虏与流民部众后,不必如先前一般,自行遣送俘虏回乡籍之地,而是直接交给当地政府官员,于就近地区,安顿处置,以节约费用。 朝廷悭吝的表现,让一众原本指望从朝廷安置费中,悄悄捞把油水的各路明军大失所望。 而那些被就近安顿的俘虏流民,因身处战区,刀兵不息,其实很难安心耕作。至于各级政府官员,因官府本身亦是缺钱,且又贪腐官员极多,故这些就近安置的流民,往往饥寒交迫,无人过问。因此,多有重新造反者,甚至旋置旋叛,让先前明军经历苦战,才好不容易得来的战绩,化为乌有。 想到这里,范志骠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哼,有钱不赚王八蛋!与其这般白白交给随州知州,分文不得,且有让这拔俘虏反贼,日后有再度造反之风险,倒还真不如送安和尚这厮秃。这秃驴既送了买人消息过来,若敢翻脸不认,敢戏耍老子,老子定要砍了他这秃驴脑袋当尿壶!” 听了主将心意已定,游击李春贵脸上顿是笑容灿烂:“范参将英明!这批俘虏,卑职已统计过,我军现在这批俘虏与流民,共有成年男子820人,成年女子452人,老幼315人,若按安和尚这厮传来的条例,那么,这成年男子可得银2460两,成年女子可得银904人,老幼得银315两,共可得银子3679两呢。有这批银子,咱们却不必再等剿饷下拔,便足可支付我军两三个月之薪资,却是端的好事!” 范志骠眼中,亦是光采大动,他一拍大腿,便大声道:“甚好!此事宜早不宜迟,本参将这就和你一起,押送这批俘虏流民,去那安和尚驻地。” “得令!” 两个时辰后,沿着涢水河一路北上的范志骠等人,押着流民俘虏,到了安和尚的驻地。 “操你娘的安秃驴!快快开门,老子给你这厮送人口来了!” 夏日的艳阳下,人马皆是一身汗水的范志骠,冲着安和尚屯驻的坞堡大声吼道。 “入你娘!范志骠你个大叫驴,叫什么叫,爷爷耳朵又没聋!” 正亲率一众军兵,在堡内校场中,操练得大汗淋漓的安和尚,听到范志骠的喊声,立即笑骂着回道。 “开门吧,让这帮掫鸟进来。” 很快,吊桥放下,范志骠让押送军兵与俘虏流民留在外面,而带着李贵春及一众亲随骑兵,进入坞堡之中。 见到安和尚从校场方向过来,范志骠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然后便狠狠一拳砸在安和尚肩膀上,大吼道:“和尚,我且问你,你丫挺的派人送来这买人消息,却是他娘的说话算不算话?!” 被范志骠这一拳砸得肩膀生疼的安和尚,心下甚怒,立即大声回道:“入你娘!俺安和尚,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钉!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你带了多少人,俺便给你多少钱,半点不含糊。你以为你大爷我闲得慌,要拿你们这帮掫鸟来寻开心么?废话休说,你带的俘虏与流民在哪?” “哼,这就好!俘虏流民都在外面,一个不少,全给你带来了。”范志骠斜着眼睛说道。 “好,胡监抚,咱们这就验验货去。”安和尚脸上闪过一丝诡笑,扭头对一旁的胡尚文说道。 “好嘞。” 一脸笑容的胡尚文,立刻大声应道。 很快,安和尚与胡尚文等人,将范志骠与李贵春带来的俘虏与流民,全部清点了一遍。 这些俘虏与流民,倒是与范志骠提供的人数相符,安胡二人,皆是心下满意。 “哎,我说,范志骠,你提供的人员分类,与俺们现在清点的,有些不一样哎。”安和尚存心耍弄范志骠一番,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范志骠急了,他厉声道:“安和尚,你丫挺的不会是想吃回扣吧,才这般讹我!这人员分类,我军已仔细清点过,哪里有对不上的?!” 安和尚大笑起来:“你看你这厮,俺一说话你说急,告诉你,这点回扣,俺安和尚还真看不上眼。俺们猛虎军中,钱粮丰足,薪俸丰厚,可不似你们这般穷酸,天天想着捞点外快。且不说俺没这捞回扣的心思,再说了,我军还有安全司与监抚司,俺们就是想伸手,也怕上头惩治呢,哪象你们这些厮鸟,可以天高皇帝远的胡作非为。” 范志骠脸色顿缓,一旁的李贵春赶紧一脸笑容地插话道:“既如此,那这俘虏流民我军已带到了,还请安参将,按银子收人吧。” 见他这帮一脸奉承的模样,安和尚大笑起来,心里十分受用。 他扭头对胡尚文道:“胡监抚,那就给他们拔银子吧。这开张生意,算个整数3680两好了。” 胡尚文爽快地应了一声,一边派军兵把俘虏与流民押下去,一边又另吩咐人将已准备好的银箱抬过来。 见到整整三大箱雪白耀眼的银子,白灿灿地就摆在自已面前,范志骠与李贵春二人,皆是一脸喜不自禁。 靠,看来猛虎军还真是说话算话,钱货两讫,自已这一趟,却是没白来呢。 “好了,3680两银子,已全部备好在此,二位清点一下吧。”胡尚文捋须笑道。 范志骠与李贵春二人,立即紧急清点了一番,果然,数额不差分毫。而且,猛虎军给的银子,除三成左右是折色银外,其余皆是足额的官银,让范李二人,更是喜上眉梢。 范志骠站起身来,一脸笑得稀烂的他,又是狠狠一拳朝安和尚肩膀锤来:“狗入的和尚,他他娘的要收人,怎么不早点来报,让老子白交了多少俘虏给湖广文官!” 这一拳力道极猛,被揍得肩膀生疼的安和尚也恼了,他复狠狠地一拳锤回去:“入你娘,这可是我军李大人刚定的规矩呢。你们这帮厮鸟,倒是好运气,能第一个尝得甜头。” 范志骠大笑,他本欲回击一拳,却被游击李贵春紧急拉开。 “二位上官,莫要再切磋武艺了。”李贵春一脸谄笑,然后转头对范志骠说道:“范参将,现在天色不早,既已交割完毕,我等就此返回吧。” 范志骠嗯了一声,令人抬起银箱,仔细绑好在马匹之上,随后,一脸得意之色的他,便大声道:‘好啦,兄弟我还有军务在身,不便久留,等下次再获俘虏,范某立刻再度送来,安和尚,你个丫挺的,可不许随意改价。“ “切,说得俺老安还要留你吃饭一样!你丫的放心,李大人的规定,俺会一字不差地实行。快滚吧,下次多带点流民与俘虏过来。“安和尚大笑着,作了个挥赶的手势。 三天后,正在安陆一带,追击混十万残部的援剿总兵官祖宽,听了那开封参将范志骠,从李啸的猛虎军手里,仅凭卖出俘虏流民一项,便得到了三千六百多两银子时,不由得勃然大怒。 “我操姓范的他祖宗!这些俘虏与流民,明明是我辽东兵马与其部一起获得的,怎么这厮有了好处,竟敢一人独吞!传老子军令,全军回击,兵发随州,灭了范志骠,砍了这厮的鸟头!“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掳民卖钱 暴怒的祖宽说完这句话,倒把一旁的家丁队长侯尚德,吓了一大跳。 “祖总兵,这可使不得,万万不可冲动!若我各部明军自相攻伐,且不说流贼会坐收渔利,就是那五省总督通熊文灿,也会立刻对我军严加处置啊!” 没想到,听了侯尚德这句话,祖宽的脸上,更显愤恨之色,他大吼道:“呸,你不提熊文灿这厮倒罢,一提这厮我就来气。此人虽受杨阁部重用,刚升为兵部尚书,但此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熊包,不过一欺软怕硬之辈而已!本兵却是看透他了。” “啊,总兵大人还请慎言。” “哼,本兵所说,难道有假乎?就说前一个月,熊文灿从那地头蛇左良玉部,谋得六千兵马,以为自护之势,结果竟反被左良玉部军兵所欺凌,拒不听从其命。此人无奈,才不得不遣回这六千兵马给左良玉。结果,竟还是杨阁部从中斡旋,调边将苗举与冯有才两部兵马,听其护卫调遣。哈哈,堂堂一名兵部尚书兼五省总督,竟难让左良玉的一部兵马听其指挥,反而受其挟制,实实丢脸至极!哼,他若以为我等是个软包子,敢来欺我辽东军兵,本兵却要他好看!” 见到祖宽说出这般话来,侯尚德不觉脸色大变,他摇头急劝道:“祖大人,要知道隔墙有耳,还是莫说这般意气之话啊。我等毕竟是外地客军,根基薄弱,还是不要得罪熊大人这样的朝廷大员为好。以在下看来,这贼厮范志骠,私吞卖人银子,虽然可恶,但按李啸的猛虎军所定之价格,也不过三千多两银子而已,实不值得祖总兵这么动怒,就当是喂了狗了。” 侯尚德顿了下,又说道:“祖总兵,风物长宜放眼量,现在混十万部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动弹不得,估计不日便可全歼。在下粗算了一下,混十万所部,至少还有二千余名军兵与四千余人的家属部众,若能俘获这些流贼,卖给李啸的猛虎军,可不比范志骠先前所得的这点俘虏赚得多得多了么?” 听了侯尚德这番话,祖宽脸上稍显欣慰之色,不过这时,他眼中,又是一道冷光闪过。 “哼,纵全灭了混十万所部,也不过六千来人,又能卖得甚钱!以本兵之见,在灭了混十万部之后,还要把这安陆附近的村民百姓,尽皆烧掠一空,以实军资,再把这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作为流民卖给李啸,岂不更是两头获利?” “大人,这般杀掠良民,若被上头得知,怕会对我军不利。。。。。。” “哼!怕个屌!只要能灭了混十万部,就把掳掠烧杀百姓的罪名,安在混十万的头上,反正死人不会说话。至于熊文灿这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熊包,见混十万部已灭,亦断不敢对我军之事加以深究。我军此举,断是无妨。” 祖宽顿了下,脸上浮起冷酷的笑容:“你莫要以为,是本兵狠心,不爱护百姓。只是本兵这般做,却是为了百姓能活得更好。你想想,在这战乱之地,这些湖广的乡野百姓,不象县城中的百姓那般,能有城墙护卫,将来的他们,不是被四处肆虐的流贼所杀,就可能会被其他诸如左良玉等心狠手辣之辈杀良冒功。这些百姓的命运,实如风中之烛,能活多久,全看天意。与其这般活了今天不知明天,还不如把这些湖广的乡野百姓们,跟着李啸军去山东谋生,反正李啸这般出钱要人,定有方法安置他们。这样一来,本兵此举,却正是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好让百姓们得以活命下去呢。” 听到祖宽要干坏事,还能这般自圆其说,侯尚德心下暗笑。不过,他还是很识时务地附合道:“既然祖总兵心意已定,那我军就尽快剿灭那混十万残部吧。” “嗯,传令下去,今夜四更造饭,全军饱食,待天明后,立刻四面合击,本兵要亲自砍下那混十万的首级!”祖宽厉声下令。 这场战斗,比祖宽侯尚德等人预想的还要顺利。 连遭打击,粮饷不继,人心惶惶的混十万余部,在安陆高核镇附近的一处山谷中,被祖宽的辽东铁骑,两面一顿夹击,立刻宣告崩溃。乱军中,惊慌逃命的混十万,果然被祖宽率领亲随家丁从背后追上,祖宽大喝一声,虎刀横劈,喀嚓一声,一刀斩落混十万的首级。 主帅已死,余部再无战心,立刻全部投降。 战后,祖宽除得到了四千多两银子的缴获,清点俘虏人数,果然约有六千余人。 随后,总兵祖宽,对安陆附近的一众乡野百姓,露出了狰狞面目。 祖宽其部辽东军兵,打着混十万的旗号,在安陆、孝感等乡野之地,四处烧杀抢掠,一处处乡镇化为废墟,一个个村落烧成灰烬,在遍地的湖广百姓怮哭声中,祖宽部饱掠得大批粮食与钱物,同时又掳获了大批的村民百姓。 清点完人口后,侯尚德喜滋滋地向祖宽报告:“报祖总兵,经统计,加上原本的混十万部俘虏在内,我军共掳获人口22660人,其中,成年男子11850人,成年女子7525人,老弱3285人。若按李啸猛虎军的买人规定,其中男子可得银35550两,女子可得银15050两,老弱得银3285两。总共可得银子53885两呢!” 听了侯尚德上报的数字,祖宽眉开眼笑。 “哈哈,这可真是一笔从天而落的意外之财!咱们在这湖广之地,可算是发达了!想来咱们在辽东时,每年朝廷划拔的辽饷一年才四百多万两,还常常不能满额,整个辽东数十万军将,皆仰此为生,实是艰难。现在咱们这些出援军兵,不过四千余人的兵马,经此一战,除了缴获外,复能凭卖人得恁多钱财,真是他娘的爽啊!” 祖宽这番感慨完,心下十分高兴。 他知道,有了这大笔的银子,哪怕不算朝廷下发的剿饷和其它缴获,光凭李啸给的这批买人之钱,就足够抵得自已这支军队,将近一年的全额薪资了。 “很好,步兵就地驻防,全体骑兵与本兵一起,押送俘虏流民,前往随州。”祖宽兴冲冲地下令。 三个时辰后,一路紧赶速行的祖宽部,押着俘虏流民,到了安和尚所在的随州城外的坞堡中。 见到这坞堡上,军兵刀枪整齐森严守卫的模样,祖宽对李啸治军之严,心下暗自吃惊赞叹。 “哪个军将在堡中,我家祖总兵到此,速速开门来见。”侯尚德在门外扯着脖子喊道。 听得竟是祖宽亲自前来,安和尚与胡尚文二人,皆是吃了一惊,遂立即开门出迎。 “末将安和尚,见过祖总兵。” “学生胡尚文,见过祖总兵。” 祖宽嗯了一声,跳下马来,扫视了一下二人,便瓮声瓮气地说道:“听来我部送信的军兵说,你们现在花钱收人,可有此事?” “确是如此。总兵大人,就在前几天,开封参将范志骠,已然送了人来,我军皆足额支付呢。”安和尚不卑不亢地答道。 祖宽冷哼一声:“范志骠这厮,拿两军共得之俘虏,竟一人独吞赎买银子,待来日,本兵定要拿他是问!好了,闲放不多说,我军共带了数万俘虏与流民过来,卖给你部了,你们派人清点一下。” 祖宽说完,向旁边的侯尚德略一示意,那侯尚德便将一份统计名额,递给胡尚文。 安和尚与胡尚文不敢稍怠,一边搬了张椅子给祖宽坐,一边赶紧去清点俘虏流民的人数。 祖宽翘着个二郎腿,一手捧茶,一边斜着眼看安和尚与胡尚文二人,带着五六名文官,把流民分批清点。 祖宽饮茶毕,见安和尚等人查得仔细,耗时也长,他颇不耐烦,便站起来在坞堡内四处走动观看。 在经过一间内室时,祖宽鼻子翁动了几下,眼前顿是一亮。 他猛地推开房门后,便欣喜地看到,在这间宽大的房间中,足足堆放了近五千条中华牌香烟! 奶奶的,没想到啊,这安和尚军中,竟藏了恁多好货! 操!李啸这厮,造得的这中华牌香烟,味道醇和,外型美观,又有过滤烟嘴,尤显高档,故颇受烟民欢迎,在辽西地区极为畅销。一条普通香烟,竟可卖到近1两银子!比那些土烟与山烟,价格却是高得多了。 祖宽心下一动,迅速就有了主意。 不过半个时辰,全部俘虏人员,皆已清点完毕。 “祖总兵,人员倒与贵军上报数额相符。这样的话,总共银两价格是53885两。”安和尚笑着说道。 祖宽斜了他一眼,却淡淡地说道:“安和尚,你这厮在这坞堡中,私藏了恁多好货啊。“ 安和尚顿是一惊,忙道:“我军外派剿匪,安有甚好货携带,祖大人可是取笑在下了。“ 祖宽双眼一瞪,喝道:“少来装蒜!本兵且问你,你那满满一房间的香烟,不是好货,又是恁的!“ 安和尚讪笑起来:“这个么,祖总兵,其实是这么回事。我家李大人仁心宽厚,考虑到军兵在外,多需香烟解乏提神,故给我部军兵特备了一大批香烟,算是作为军资了。“ 祖宽脸上划过一道冷笑:“既如此,那本兵要你四千条香烟,抵掉零数,就给我军50000两好了。“ 安和尚挠着光亮的头皮,脸现为难之色:“祖总兵,李大人在给我等指示中,没作这般说明啊,却不知合不合适。而且,俺也听说,这香烟,在辽东之地,能卖到1两银子一条呢,祖兵这价格。。。。。。” “放你娘的屁!”祖宽怒喝一声,打断了安和尚的话语:“你这厮可知道,你家李啸,却与我祖家有亲眷之情,如何给不得!另外,本兵好待也算他一个外舅,便宜个百来两银子,算个甚事!就这么定了,你这厮不可多言!” 安和尚心下冷笑,哼,你这祖宽,不过曾是祖家的一个家奴,如何却也敢大言炎炎地自称李啸的外舅,这话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他还欲说上两句,被监抚胡尚文赶紧拉开。 “行了,祖总兵,就按你说的办吧。”胡尚文一边向安和尚使眼色,一边对祖宽笑道:“怎么说祖总兵也是我家李大人的亲戚,这亲戚往来,怎么着也得照顾点不是。” 祖宽这才脸现笑容,他哼了一声:“就是嘛,还是这位姓胡的文官懂人情事故。好了,你们速去把银子与香烟搬来,这人么,本兵就交给你们了。” 很快,安和尚与胡尚文等人,将四千条香烟与五万两银子,分装了多个大箱,拖到坞堡外,让祖宽侯尚德等人清点。 不多时,祖宽等人清点完毕,他洋洋得意地跨上马匹,正欲走掉,忽又想到了什么一样,复对安和尚说道:“安和尚,本兵不日可能会调至郧阳去剿匪,不过,本兵告诉你,将来若再获俘虏与流民,本兵还会再给你送来,你这厮,却不可随意改价。” 见到祖宽此语,与那个范志骠一样,都来叮嘱一句同样的话语,胡尚文苦笑道:“放心吧祖大人,我家李大人行事,向是光阴磊落,一诺千金,祖总兵有了俘虏,尽管送来便是。” 祖宽笑着点了点头,心满意足地带着侯尚德与一众骑兵,带上四千条香烟与5万两银子,昂然离去。 见得祖宽等人趾高气扬地离去,安和尚一脸愠色地,朝他背影方向唾了一口。 他正想喝问那胡尚文,问他如何可这般私自决定之际,胡尚文却抢先拉着他的手说道:“安营长,那祖宽愿以一条香烟抵个8钱至1两银子,完全是可以的。要知道,我军的中华牌香烟,批发价才不过2钱5分银子,能抵恁高价钱,自是最好不过。” 安和尚冷笑道:“哼,老子何尝不知!只不过,见那祖宽这么盛气凌人,老子心下不想鸟他罢了。” 两人说完,正欲带着一众俘虏进入军营之际,押在队伍前头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却忽地下跪,哀声喊道:“二位大人,小老儿及各位乡亲,皆是安陆附近村民,是被刚才那些军汉强掳得来的啊,求二位大人开恩,放我等归乡吧。” 这名老头说完,便刷地跪倒于地,在地上把头磕得梆梆响。 “请两位大人开恩,放我等归乡吧。。。。。。” 随即,后面扑通扑通地跪倒了一大片,人人带着哭腔齐声高喊。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安和尚与胡尚文两人对望了一眼,不觉皆是脸色大变。 “操他娘!俺就知道,祖宽这厮不是好鸟,这些百姓,定是他假扮匪徒,烧杀抢掠得来的!” 安和尚怒不可遏,拳头捏得嘎嘎响。 正文 第三百章 笼络曹变蛟 “安营长,不可冲动。” 见安和尚一脸恼怒不忿的模样,胡尚文在一旁急劝。 “操他娘,老子要他把这些百姓领回去!”安和尚犹是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唉!安营长啊,现在形势比人强,如何可冲动行事。”胡尚文长叹一声道:“眼下这些俘虏与百,均已由我军签收,那祖宽收了香烟与银子,岂有再领回去的道理?我军若去与那祖宽计较,只怕会引出一场内讧来。” “那你说咋办?!这些无辜百姓,家园尽毁,被祖宽这厮这般残忍掳来,现在求我等放归,实是可怜至极。你且说,我军却该如何处置他们?”安和尚瞪着眼,向胡尚文吼道。 胡尚文捋须不语,他沉吟了一下,便低声向安和尚耳语了一番。 “哦,只能这么说么?”安和尚皱着眉头。 “是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好吧。。。。。。” 安和尚凝视着胡尚文一脸严肃的面容,最终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胡尚文上前几步,站在一众下跪的村民百姓面前,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但请起身。胡某对各位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对官军的龌蹉行径,亦是极端愤恨。胡某现有一番掏心窝的话语,要对各位乡亲百姓,如实相告,还请各位细听。” 望不到头的黑压压的百姓们,顿是安静下来,不过,却无人起身。 胡尚文面色凝重地望着跪立不语的百姓们,心下百感交集,他大声道:“各位乡亲,你们说,要让我军放你们回去,此事,却是容易,无非我军受点金钱损失罢了。” 他说到这里,下面顿是立刻骚动起来,旁边押着百姓的一众军兵,也都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方才那名带头下跪的白发老者,立刻大声喊道:“既然大人愿意放我等回去,那就请大人立刻下令吧。” “请大人立刻下令。” “请大人下令,放我等返回。” “我等不愿远离故土,大人就下令放了我们罢。” 。。。。。。 一众村民百姓又大喊起来,还有部分人想趁机离去,却被包围着的猛虎军军兵,厉声喝住,方不敢逃走。 “安静!安静!且听本官把话说完。” 胡尚文大声喊了几声,下面的喧哗与骚动,才渐渐消停。 “各位乡亲,本官可以放你们回去,只是这安陆地区,怕是各个村庄皆已被毁,你们又还有家可回么?!”胡尚文一脸沉痛之色地喊道:“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们回家后,忍饥挨饿,重新搭茅蓬,重新开荒种地,那四处肆虐的流贼,与杀良早功的官军,又会放过你们么?本官说难听点,可能我这边刚放尔等回去,各位乡亲尚在返乡的路上之际,便可能会被流贼裹挟,或是被官军重新俘虏,这样一来,尔等将来的命运,本官却是不敢多想啊。” 胡尚文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下,他扫了众人一眼,发现下面一边安静,包括那名白发老头在内,一众村民百姓,尽皆轻声哭泣,却没人反驳。 胡尚文继续说道:“各位,本官也知道,自古故土难离,乡情难舍。只是,湖广现在已是战乱之地,官军与流寇彼此激战,刀兵不息,征伐不已,我等普通村民百姓,如何可在这般地方活下去!而现在,我军将带各位前往山东登州,在那里,我赤凤伯李大人,将会妥善安排大家,不论是在登州当地,还是前往海外的济州岛或台湾岛,皆是可以平稳生活度日的乐土。乡亲们到了那里,有地种,有衣穿,有过不完的好日子,再不会有流寇与官军前来侵扰厮杀,却比硬要在这湖广之地硬撑下去,要强得多啊。“ 胡尚文说完,那白发老头便抬头说道:“大人,你的话语,却是有理,老朽心下亦是明了。只是,若安排到山东登州,毕竟还是我中华境内,老朽还能接受。若要派到象台湾之类海外之地,离国万里,烟瘴荒蛮,多有毒蛇猛兽,及吃人土著,我等湖广百姓若去,只怕亦是难于活命啊。“ 听了老头的话,胡尚文不觉大笑起来,他朗声道:“老丈,看你这话说的,实是不了解实情啊。现在那台湾,我家李大人,早已将这蛮荒之地,开辟成一块拥有稻田数十万亩,阡陌纵横沃土万里,一派田园风光的人间乐土了。至于什么毒蛇猛兽,以及吃人土著之类,纯属无稽之谈。你等若有幸去台湾,有大片肥沃荒田授于你等,田土产出,却比湖广之地,还要多得多呢。老丈若是不信,等有机会去了台湾,自可亲见,当会明白本官所言不虚也。“ 听了胡尚文以一脸憧憬之色地说完这番话,下面的一众村民百姓,顿是又喧哗骚动起来。 “唉,若是台湾等地,真如大人所说那般,小老儿前去此地,倒也是最后一条出路了。“白发老头一声苦笑:”那我等就听大人安排,前往山东而去吧。“ 胡尚文大笑道:“老丈果然深明事理,甚好!今天天色已晚,请各位乡民在本堡安歇一日,明天,本监抚便派出军兵,护送各位前往山东。“ 见到一众俘虏与流民,皆已被胡尚文说通,安和尚亦是满脸喜色。 “胡监抚你个丫挺的,倒是说得入情入理,俺老安却是服了你这张利嘴了。“安和尚嘻笑了一番,便道:”那明天,本将便派出800护送军兵,连同范志骠送来的近二千名流民,一道送往山东铁龙城而去。“ “嗯,尽早送去最好。毕竟若不停有他部明军送来俘虏与乡民,我军现存的香烟与银两,倒还怕不敷使用呢。需得赶紧再从山东运来方好。“胡尚文一脸笑容地捋须回道。 于是次日一早,安和尚派出了5队枪兵,3队盾兵,押送这批多达近2万5千人的俘虏流民,前往山东而去。 当然,在押送这些流民与俘虏时,安和尚与胡尚文等人,还是做了一番区分。 那就是,那些流贼俘虏们,皆被用绳子捆成一长串,其中成年男性用粗麻绳捆牢,而那些流贼军兵家属,则用细麻绳捆缚,以免这些曾经作恶颇多之辈,路上生乱,或趁看守不严而逃跑。 至于掳来的村民百姓,则未施捆绑,而是按每家每户归于一处,只由军兵看守。 这些家园被毁,无处栖身的本份百姓,只要离开了随州当地,人生地不熟的他们,自然只能视李啸的猛虎军军兵为依赖,断不敢轻易离开。 在一众押送军兵,押着2万5千名的流民百姓,刚刚进入河南境内之时,率铁龙营乙总军兵,驻屯在陕西西安府郃阳县城的铁龙营副营长莫长荣,亦是收到了大批的俘虏与流民。 自到现在为止,象山东副总兵倪宠,副将左光先,马科等人,就先后给莫长荣带来了大批的俘虏流民,总人数加起来,亦有一万余人。 陕西之地,自崇祯初年起,便争战不休,杀伐不止,大股小股的流寇肆虐纵横,故境内百姓已是大批减少,象在这西安府的乡野之间,已绝少有百姓自由耕种。残存的百姓,大部分缩在州县城池之中,苟延残喘。 因此,倪宠等各部官军送来的,大部份皆为参加过流贼的俘虏与流民,却绝少象湖广那样,有从乡野各地掳来的百姓。 莫长荣正欲将俘虏一并押送回山东之时,忽有军兵来报,说是援剿副总兵曹变蛟,刚刚击溃了流贼过天星部,俘虏了一万余名流贼军兵与家属过来。 听了是曹变蛟前来,莫长荣脸上顿显肃然之色,立刻令军兵带路,他与铁龙营乙总监抚齐谟二人,亲去城外迎接他。 莫长荣之所以对曹变蛟这般看重,其实,是缘由他在两天前,刚刚收到李啸的另一封飞鸽传书。 李啸在信中告诉他,若有时为援剿副总兵的曹变蛟过来,需厚待之,除了给其流民银两外,另可支援一批刀剑盔甲给他,以及给他个人的一份贵重礼物。 自辽东哨骑队时就跟随李啸的莫长荣,对李啸极其崇拜,言听计从。故在当下,便牢牢记住了李啸的嘱咐。 虽然,莫长荣并不明白,李啸这般刻意拉拢曹变蛟,是为何意,但做为上级的李啸,既要自已这般做,自有其原由,莫长荣只需安心执行命令便是。 而李啸之所以这般看重这个曹变蛟,却亦是因为前世所读的史书中,曹变蛟这样杰出武将的悲剧命运,让李啸十分感慨。 曹变蛟,山西大同人,明朝名将曹文诏之侄,时年二十七岁,身怀勇力,武艺绝伦,少年即随曹文诏在军中效力,自入军伍,便一直与流寇作战,平定多次暴乱,很受皇帝的器重与喜爱。 凭着一系列拼力打出的战功,他先后被任命为参将、副总兵、都督佥事、左都督、总兵官。时称曹文诏和曹变蛟二人,为大明朝的大小曹将军,两人皆是统兵有方,敢战敢为的杰出将领。在曹文诏于崇祯八年战死后,曹变蛟接收其余部,更受重用,威望愈发高涨。 只不过,这样杰出的少年名将曹变蛟,其最终的结局,却十分悲壮。 崇祯十五年,时为左都督的曹变蛟,于松锦大战壮烈殉国。此役,明军大部崩溃,诸军皆逃,唯变蛟亲率部下冲后金军大阵,透过一众精锐白摆牙喇兵,直抵皇太极中军,箭射后金大纛,吓得敌酋皇太极,急命中军后退里许,方逃过此劫。 可惜最终,因势孤力穷,又有汉奸投敌,导致松山城陷,曹变蛟兵败并俘,他坚贞不屈,大骂敌酋,最终被皇太极下令杀害,结束了壮烈的一生。 莫长荣率领一众军兵,来到城外,远远就看到,那一眼看不到头的俘虏流民队伍的最前头,一众铁甲精骑,护卫一名头戴六瓣凤翅缨盔,身着铜铠山纹甲,肩披鲜红披风,身材雄健,面目沉毅的一名青年武将,莫长荣心下顿想,此人,应该就是那李大人让自已好生招待的曹变蛟了。 “末将游击莫长荣,拜见曹总兵。“ “你就是莫游击吧,快快起身。“曹变蛟那威严沉稳的声音,立刻在莫长荣耳边响起。言毕,曹变蛟跳下马,手执马鞭微笑走过来,然后虚扶了他一下。 莫长荣起身后,曹变蛟便道:“莫游击,这一众俘虏与流民,本兵已然带到,就请你核查人数后,就换取银两给我军吧。说来可叹,我军将士浴血奋战,时至今日,却已是两月未发军饷了。“ 莫长荣忙道:“曹总兵放心,某家这就开始清点,随后便把买人银两,全额支付给贵军。“ 莫长荣随后,便与乙总监抚文官齐谟二人,连同数名文官一同清点俘虏与流民人数。 不多时,莫长荣清点完毕,便立刻向曹变蛟禀报道:“报告曹总兵,这批俘虏,成年男子为5324人,女子为3825人,老弱为2332人,其中男子总价15972两,女子总价为7650两,老弱为2332两,总价为25954两。” 曹变蛟嗯了一声,脸上稍显满意之色,毕竟这个数字,与他粗粗统计的数字,倒也相差无几。他苦笑了一声,便对莫长荣道:“有了这批救急银子,却可除了补足我军所欠之军饷外,倒还可供我军这六千余人,差不多半年的军资呢。请莫游击替本兵,谢过你家赤凤伯李大人了。” 莫长荣笑道:“曹总兵客气了,我家李大人常说,各路明军,本是一家,本当守望相助,通气连枝,却不必这般见外才好。对了,李大人曾嘱咐在下,若曾总兵押送俘虏前来的话,除了要给贵军买人银子外,李大人另有上好盔甲300件,精良刀剑1000把,赠于曹总兵。” 曹变蛟一听,脸上顿显大喜之色,只不过,他随即又疑惑地问道:“某家与赤凤伯从无交集,素无来往,李大人如何竟这般厚待于某?” “禀曹总兵,此事乃李大人吩咐,在下亦是不知,唯按章办事而已。” 曹变蛟哦了一声,他略一沉吟,脸上便显出笑意,朗声道:“既如此,就曹某就再次谢过赤凤伯了。难得李大人这一片好心啊。” 很快,莫长荣把足额的银子,以及赠给他的盔甲、刀剑全部带出城来,由曹变蛟一众随从验收。 见到那精钢所制,极其漂亮结实的全身盔甲,以及那锋锐非常,又厚实沉重的精品刀剑,曹变蛟与一众手下军兵,脸上皆喜不自胜,连声称赞。 曹变蛟心下知道,若按市价,李啸的这批刀剑盔甲,却是相当值钱。光这样的一件做工精良的全套精钢盔甲,只怕就要值数千两银子。 这时,莫长荣又手托一把做工极其精良,配着鲜红缨穗的上品青锋宝剑,高举过顶,献给曹变蛟:“李大人信中有令,将此柄绝佳宝剑,特赠予曹总兵。” 曹变蛟大喜接过,刷地一声,从刻有古典纹饰的鲨皮刀鞘中,一把抽出宝剑,只见此剑,有如滟滟秋水,锋利非常,寒芒四射,光彩照人。 他嘿的一声,一剑斩去,旁边一颗小树应声折断。 而再观刀口,却是近乎毫无损伤,整柄宝剑依然寒光凛凛,充满一种慑人的气势。 “真是好剑哪!这般好剑,怕是价值万金,亦不为过。”曹变蛟赞叹连连,然后刷地一声送剑入鞘,对莫长荣微笑着沉声道:“你家李大人之心思,曹某心下自明。还请莫游击回告李大人,他日,赤凤伯若有用得上曹某之处,曹某自当倾心效力!”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老子卖自已 目送着曹变蛟及其一众兵马滚滚远去,莫长荣心下感慨良多。 没想到啊,连洪承焘的亲信爱将曹变蛟,其部下军兵,竟也被拖欠薪饷,可见,现在看似顺风顺水的剿匪形势,其实是怎样的危机四伏。 次日一早,莫长荣便安排了3队盾兵与8队枪兵,总共千把人的兵力,带着这2万余名俘虏与流民,前往山东而去。 时间又过了三天,正在郃阳县校场上操练士卒的莫长荣等人,忽见得郃阳县令刘尊儒,带着几名衙役,向自已的方向急急跑来。 “莫游击,出大事了咧!”县令刘尊儒,远远地便向莫长荣大声喊道。 头戴乌纱帽,身着青袍,胸前绣着一个溪敕图案补子的文官常服,身材矮胖的县令刘尊儒,是陕西凤翔府人,一开口便是浓浓的陕西腔官话。此时,在烈日下奔跑的刘尊儒,跑得气喘吁吁,但脚步却不敢稍停,弄得粉底官靴上面,全是灰泥。 “咋啦,咋回事?” 老家榆林卫的莫长荣,见得这位陕西老乡这般急步奔来,不觉大为惊讶,亦是大声回问道。 “莫游击,本官刚在城墙上巡视,忽有这流贼骑兵纵马而来,向城头射来的这封箭书。额一看这内容,非同小可咧,这不,赶紧拿过来,给你自已看看。” 刘尊儒跑到莫长荣跟前,喘气站定,然后掏出一封卷得皱巴巴的信件,递给莫长荣。 莫长荣的文化水平,与安和尚基本类似,眼下刚刚达到能粗写百来个字的程度,故他接信后,眉头一皱,便把信件递给旁边的监抚齐谟,让他来读。 齐谟接过信,徐徐展开,便轻咳一声,念了起来。 “俺乃义军首领张妙手也,俺部义军连年与官军厮杀,四处征战,俺与所下兵将,皆已倦了,欲向朝廷求降,以求安稳过活也。但某家听闻,你部收降我义军人员,还有赎买银子,可是真否?如真有此事,可速射信回复,如真能按人赎买,本帅明日便率全军四千将士及五千部众家属,齐来降也。” 齐谟念完,莫长荣顿觉啼笑皆非。 这算咋回事? 难道,那张妙手想投降,还想着把自已卖个好价钱不成? “莫游击,你看这事,究竟咋办?那射信的贼兵,还在城外等着咧。” 见莫长荣沉吟不语,郃阳县令刘尊儒,急急地在旁边补了一句。 “哼,还能咋办?这个瓜怂张妙手,既愿率那九千余人的部众来降,俺自然只得应承。”莫长荣扭头朝向齐谟:“齐监抚,你且写封回信,就说俺同意了,约他明天率部到城外,全部就地受降。只要他部真心归降,我部却可按价收购,将银钱分发给他们每个人。” 刘尊儒见莫长荣这般痛快地,就要招降张妙手匪部,不由得一脸疑虑地嚷道:“莫游击,这张妙手可是积年老匪,他这般射个箭书来,你就恁大刺刺地应承着他,万一这厮要是诈降咋办咧?” 莫长荣斜了他一眼:“刘县令,你还不知道吧,前些日子,那张妙手与李万庆两部匪徒,被曹总兵与贺副将(贺人龙)二人联系打击,李万庆溃逃山西,张妙手窜入山林。本游击料定,他张妙手这个长年刀头舔血之积年老匪,定已是走投无路,势尽途穷,方寻此投降之机,又如何会派人射个箭书来。” 刘尊儒呐呐了几声,还是一脸郑重地相告道:“张匪狡诈,不可轻信,莫游击还是多加防备才好。” 莫长荣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时,齐谟正欲下去书写回书,莫长荣唤住他,一脸郑重地叮嘱道:“刘县令之话,也是老成稳重之见,我军确实不可掉以轻心。你在信中告诉那张妙手,若这厮敢耍诈,俺便立刻出兵,砍了这厮的狗头!” 见莫长荣这般表态,刘尊儒脸色稍松,复与莫长荣闲聊几句后,便自回县衙而去。 很快,齐谟写好回信,给莫长荣念了一遍,莫长荣心下甚是满意。便令驻在城墙上的军兵,对那两名已在城外等得不耐烦的流贼骑兵射回。 那两名骑兵接了箭书,立刻打了个唿哨,快速纵马远奔而去。 只不过,见得两名流贼骑兵远去之后,莫长荣沉吟良久,脸上却是一丝冷笑,连夜悄悄地作了军事部署。 次日清晨,一众城墙卫兵刚刚换防不久,便见得北边烟尘滚滚,显然有大批人马前来。 守城军兵见此情形,立马去向莫长荣通报。 很快,莫长荣,齐谟,以及由莫长荣紧急通知的县令刘尊儒,三人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急急上得城头。 此时,流寇已在城外一箭之地,列开阵势。 莫长荣眯着眼细细观望了一下,见张妙手部军兵,果然与其箭书上所说类似,军兵约四千余人,皆列于阵前,后面则是人伍杂乱的随从家属与新掳流民。 “城头哪个是明军主将?俺张妙手亲率军兵前来归降,请速速出来答话。” 一个面容瘦长,眼神阴鸷,身材魁梧的壮汉,骑在一匹大花马上,缓步出阵后,大声向城头喝喊。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张妙手啊。”莫长荣手扣雉堞,脸上冷笑道:“老子是游击莫长荣,你这厮今番来降,可是真心?” 听了莫长荣的问话,张妙手仰头大笑:“操,你当本帅闲得慌,要来戏耍尔等不成?实话告诉你,本帅本欲去降那陕西巡抚孙传庭,但近日听闻,你部现在正在这郃阳县城中,大量收买俘虏与降兵。俺老张便想,操,既当了婊子,就别他娘的立牌坊!反正胯下那洞眼,给哪个男人日不是日。谁肯多花钱,老子便把自个卖给谁了,多赚得这笔银子,却是不亏! 听了张妙手这般下流而自得的话语,读书人出身的县令刘尊儒与监抚官齐谟,皆是暗自摇头,倒是莫长荣听罢,脸上笑容顿显。 “张首领说得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自古有奶便是娘,张首领这般识时务,懂进退,亦是人间俊杰也。这样吧,本官答应你,只要你真心归降,这买人银子,本官会足额给你。你令你手下,皆放下武器,待我军出城接收。” 张妙手闻言,阴鸷的眼神一闪,又复问道:“莫游击,俺且问你一句,俺部归降后,你却要欲把俺们,安置在甚地方?” 莫长荣直视着他道:“尔等归降后,自会由我军军兵,押送到山东地界,到时,再由我家大人,赤凤伯李啸,对尔等再作出安排。” 张妙手眉头一皱,忙道:“这么说,是要把我军分开安置,且需远去外地了么?” “正是。”莫长荣冷冷地回答。 张妙手兀自沉吟了,这时,他后边一名副手模样的人,纵马上得前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莫长荣看到张妙手的脸上,顿时显露出阴狠的表情。 “怎么样,尔等愿不愿降?” 见张妙手久久不语,莫长荣颇不耐烦地催了一句。 “行,俺们愿降,你率部出城接收吧。”张妙手冷笑着回了一句。 “那你先令你的手下们,皆将武器放在一边。”莫长荣一脸严肃地说道。 张妙手犹豫了一下,便令那些列阵的军兵,将刀剑盾牌之类,统一堆放在旁边,垒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莫游击,这下,你该相信本帅了吧。“张妙手阴笑着,向莫长荣作了个摊手的模样。 莫长荣脸上划过一道冷笑,也不多废话,立刻下令打开城门,随后,他带着乙总丙哨兵马,放下吊桥,出城而去。 前段时间,莫长荣刚主要从乙总丙哨中,抽调了许多兵马,用于押送俘虏,前往山东。故这次出城,只有3队枪兵,3队盾兵,总共600多人,另有数十名轻骑兵,陪伴着他。 待莫长荣率部全体出城后,眼见得大开的城门洞口处,再无军兵出来,张妙手的眼中,闪过一道有如恶狼般的光芒。 “哼,狗入的明军,爷爷我,本来确想把自已卖个好价钱的,只是,你等不把我军如爷爷一般供起来,还想着把我军分开安置,任你等宰割,呸,做得好梦!你们这些明狗,也不好好想想,老子当年跟着李自成、张献忠等部义军,逃入车厢峡中,九死一生都过来了,会这般轻易来降你们么!” 既然现在老子的引蛇出洞之计达成,那下一步,老子便要送你们这些明狗上西天! 若能杀掉这些愚蠢的明狗,夺下这郃阳县城,那这些明军藏在县城中的大批买人银子,大批的军械粮饷,可就皆落入我义军之手了,我军当可凭这大批军用物资,招兵买马,重新振作,再度纵横天下了! 张妙手心下得意地发狠完,便两根手指塞入口中,长长地发出一声尖锐唿哨。 这时,从那些原本一片子杂乱的汉贼家属中,竟有两千五百多强壮军兵,一把扯开裹在身上的破衣烂衫,露出里面的棉甲与铁甲,以及藏在里面的锋锐兵器。 原来,前面的那些流寇军兵,乃皆是老弱所扮,而藏在家属中的这批流贼,才是流寇的真正精锐部众! 张妙手这一手偷天换日,端的阴狠毒辣! “各位兄弟,听好了!杀掉前面这批明狗,我军直取郃阳县城!”张妙手挥刀大吼:“若取下郃阳县城,里面大把的银子与女人,足够咱们兄弟好好快活了!” 一众执刀持剑的流寇军兵,听了主帅这番喊话,顿如打了鸡血一般,人人脸上无不满是激狂狰狞之色。毕竟这段时间,被官军逼得潜藏密林的他们,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现在,却有了个堪称绝佳的抢掠屠杀的机会。 这些流寇齐声吼叫着,挥刀舞剑,有如一窝狂蜂一般,快步疾行,朝那兵力只有自已四分之一不到的莫长荣部兵马,猛冲而去。 原本一脸喜色地站在城墙上,想观看官军顺利接收流匪的县令刘尊儒,见得这一突然之变,顿是面如土色。 “咳,这帮狗入的流贼果是信不得哇!这咋说翻脸就翻脸咧!咳,你个莫游击,行动咋恁冲动咧!” 刘尊儒捶胸顿足之际,却发现,一旁的猛虎军监抚官齐谟,犹是一脸镇定。 刘尊儒又气又急:“齐监抚,你咋个还木头般杵在这!快喊你家莫游击回来,凭城坚守,方是正经事咧!” 齐谟却仿佛完全没听到刘尊儒喊话一般,他一转头,对一旁伫立的两名李啸军军兵,迅速地下达了军令。 于是,一名军兵呜呜地大声吹响了海螺号,另一名军兵,则用力挥舞手中旗帜,打出了旗语。 这时,刘尊儒突然看到,远处的左右两排从林中,突地烟尘大动,喊杀声四起,竟有大批兵马,分从左右两侧,包夹过来。 这两部兵马,便是昨夜之时,莫长荣悄悄藏在其中的甲哨与乙哨两部兵马,此刻,他们听到军号,见到旗语,立刻按昨天所定计划,呐喊杀出,直攻流寇后路。 另有多达500名的飞鹞子骑兵,亦从林中冲出,人人口中尖啸,兜了个大弯后,直冲到流贼后部正中处,掩杀而来! 眼得到这突然变故,张妙手与一从手下军兵,顿是人人脸色惨白,纷纷停下了前攻的脚步,騒动不已。 操,如何变得恁地! 自已苦心设计的引蛇出洞之计,竟已被这狗入的莫长荣识破,反而将计就计地给自已来了个瓮中捉鳖!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要被包饺子了。 张妙手在这一刻,脸上霎时写满了绝望。 张妙手部瞬间陷入口袋绝境之时,城头的县令刘尊儒,却是一脸喜上眉梢,他象个孩子一般,揎袖挥拳,乐得直蹦。 “入你娘的张妙手,你这厮也有今天!“刘尊儒一脸快意笑容地大声道:”咋样,瞧见了没,知道咱大明官军的厉害了不。现在,你等再不投降,却是死路一条了咧!“ 这时,已沿着护城河,摆好的枪盾战阵阵势,又被数十名骑兵护在中央的莫长荣,望着前面不远处的焦躁彷徨的张妙手,心下亦是极其快慰。 哼,就凭你们这点小花样,还想在本爷爷面前耍弄,实是可笑!今番,爷爷我,却要把你们这帮为恶多年的匪徒,彻底一锅端! “张妙手,你这贼厮,背信弃义,无耻至极,竟敢在爷爷面前耍诈!若非本将早有防备,只怕真要中了你这引蛇出洞之计了。哼,现在尔部已被我军团团包围,你等再不投降,我军可要杀个片甲不留了!“ 莫长荣大声说完,又厉声喝道:“我部兵马,即将四面夹击而至,尔等若不速降,本官可要斩尽杀绝了!咋样,张妙手,是战是降,速速答话!“ “大帅,现在我军到底咋办,你到是速速拿个主意啊?!” 这时,旁边那名副手模样的流寇,亦一脸焦急惊惶地催问。 张妙手没有答话,他只是用一双怨毒至极的目光,紧盯着对面一脸得意笑容的莫长荣,腮帮上横肉暴突,牙齿咬得格格响,仿佛想把那莫长荣,咬成粉末一般。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两全其美 张妙手的眼中,忽地闪过一道疯狂的神色。 哼,你莫长荣别以为吃定了老子,老子现有有2千5百精锐,另有数千老弱也可堪助战,这胜负之势,却还难说! 只要能拼力打败阻在城门口的这些明军,那么,自已能乘势冲入郃阳县城,拉起吊桥,再凭城死守,那么,后面那些远远追来的两处明军,怕也只能干瞪眼了。 而只要自已能占据郃阳城,凭里面大把的钱粮,自已也能快速翻身振作。 想到这里,张妙手猛地抬头,大喝道:“各位兄弟,不要泄气!只要跟本帅拼死杀退眼前的明军,夺了郃阳城,外面的明军,再难奈何我等!” 听了主将的鼓劲,原本惊惶失措的一众流寇,顿时又有了心气,此时,人人脸上凶光毕露,立刻呐喊着向前面不远处的那排枪盾战阵,猛冲而去。 见得流寇们呐喊冲来,莫长荣脸上却划过一道冷笑。 想凭人数优势,便想轻易击垮我这久经训练的枪盾战阵,却是妄想! 从空中下望,旷茫干裂的黄褐色关中平原大地上,那呈现出半干涸状态的护城河外,铁龙营乙总丙哨的那600人的枪盾战阵,有如一条由血肉之躯组成的黑色直线,肃杀而醒目,转眼间,与蜂拥冲来的流寇,高速撞在了一起! 正中的一排盾兵,与迎面直冲过来的数百名流寇步兵狠狠相撞。有十来名流寇步兵闪避不及,立刻被大盾上那两排精钢尖刺扎得通透,迅速地断了气。这样挂在铁皮大盾上死去的流寇,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的青蛙。 “杀!” 与此同时,后面一排枪兵,一声齐齐爆喝,立刻将手中早就饱蓄仇恨与力量的三棱精钢4米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凶狠直刺那些收脚不住的流寇步兵。 几乎就在瞬间,一条条全力突刺的4米长枪,如一条条翻飞的毒龙,从盾牌上方狞笑飞出,刹那就让一百多名来不得躲避的流寇步兵,或是脸上、或是颈间、或是胸口,立刻飚出喷涌的鲜血,哀嚎着倒地身亡。 这就是训练有素,步调一致的枪盾战阵的可怕力量与威力,这600多人,仿佛已结成一个整体,进退一致,无情刺杀,有如一架冷酷高效的杀人机器。 在枪盾战阵前端,迅速地躺倒了一排流寇尸体,大批未死的流寇伤兵,在巨大盾牌下嗷嗷惨叫,且不时被后继踏来的自家军兵,活活踩死。 而在枪盾战阵的两侧,则分别有盾兵弯成弧形真接到护城河边缘,护卫阻击,让流寇军兵,根本无法越过战阵,以致冲击明军后部。 “入他娘,这股明军却是端的豪狠!” 眼见到明军这条枪盾战阵,人数仅为自已流寇军兵四分之一,却是这般巍然难动,张妙手心下极其恼怒。 咋办? 难道,现在真的要立刻投降么? 只不过,张妙手很快就不必为这个问题而烦恼了。 因为在此时,那摆成楔形战阵,有如一根巨大黑色箭头的飞鹞子骑兵,已然呼啸而至。 已充分加速的飞鹞子轻骑,虽装甲程度比玄虎重骑要差很多,但他们速度更快,对付盔甲薄弱的流贼,却是更显犀利,冲击力更是强大。 隆隆马蹄中,呼啸而至的飞鹞子,有如热刀捅黄油一般,迅速扎穿了后面乱哄哄的流寇家属阵地,直冲到正被三十来名骑兵护卫着的张妙手背后。 “噗哧!” 一声轻微的闷响,刚刚惊惶扭头过来的张妙手,那祼露出来的颈部,被一名飞鹞子骑兵手中那锋锐的骑枪,狠狠捅穿。 在颈部喷溅的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时,他象一只蛾子一般,双手扑腾了两下,便一头从马上倒栽了下去,抽搐而亡。 “哈哈,流贼首领,被俺杀了,俺可以得虎啸勋章了!” 这名捅杀了张妙手,被溅得一脸鲜血的飞鹞子骑兵,兴奋地嘶声大吼。 眼见得自家主帅被杀,腹背受敌,已到崩溃边缘的张妙手部,顿时再无战意,剩余的流寇,纷纷弃了刀剑,跪地乞降。 只有十来名骑兵,在张妙手那名副手在带领下,纵马狂逃而去,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之中。 莫长荣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才没让杀红了眼的猛虎军,对已放下刀剑乞降的流贼大加屠戮。 “万胜!” “万胜!” “杀流寇,立功名!” “杀流寇,上天庭!” 。。。。。。 绵叠的欢呼,在北门外高声响起,透彻云霄。 莫长荣欣慰地看着数千军兵兴高采烈的模样,然后下令,立刻打扫战场。 很快结果统计上来,这场短暂的战斗,包括那些眼看不活的重伤员,总共击杀流寇395人,余者全部被俘。最终统计结果为,成年男性4123人,成年女子3260人,余者皆为老弱。 另外,还缴获了坐骑十来匹,各类盔甲五百多套,刀枪剑盾共五千多件,以及散碎银子数千两。 莫长荣心下暗笑,这原本想把自已卖个好价钱的张妙手,因一念之差,非但分文未赚,反而把全部的老本儿都赔上了。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反误了卿卿性命吧。 让莫长荣没想到的是,在他下令将俘虏与一众缴获,一同带入郃阳城中而去之时,那因为获胜同样容光焕发的县令刘尊儒,竟一脸讨好笑容地凑过了来。 “莫游击,本县有话想和你唠唠。” “咋,有啥事?” “这个,莫游击,这些流贼的武器盔甲缴获,贵军装备精良,自是用不上。能不能就留给我县,这样的话,万一你们调走了,我县也可用这批武器盔甲,装备民伕青壮,用来守备县城。” 听了刘尊儒的话,又看到他一脸期待与讨好的笑容,莫长荣本想答应他,不过,他有心开个玩笑,便说道:“刘县令,按说,咱们都是陕西乡党,这批盔甲武器,留给你们,却也无妨。只不过,这天下底,就没有白吃的馍馍,你要本游击这般白送于你,俺也怕上头责怪呀。” 听了莫长荣这么说,刘尊儒急了:“咱知道,咱知道,本县也不要你白给,额知道你们现在最缺劳力与人手,那这样,额去与附近各县的县令商量下,将本县以及附近各县城的流民招来,让他们跟你们去山东,抵换这批武器与盔甲,这样的话,莫游击肯同意了吧?” 听得自已随口一说,那刘尊儒便立刻急急同意,莫长荣心下不觉发笑,他装模作样地沉思一番,便道:“好哇,看在刘县令也是咱陕西乡党的面上,俺同意了,就算是为三秦父老作了点小贡献。只是这个价格么,却还是要好好算算。” “哦,那你说要咋算?” “刘县令,你也知道,现在陕西市面价格,刀剑差不多是十二两一把,铁枪与盾牌,差不多八两一件,而那些盔甲,棉甲一件是五十两,铁甲是一百三十两,本游击也不加价,就按这市价,与你收人,购入价格也不欺你,与从他部明军处收人一样,成年男子每人3两,女子每人2两,老弱孩童每人1两,你觉得咋样?” 莫长荣本以为,刘尊儒肯定会来番讨价还价,却没想道,这个矮胖的县令,生怕莫长荣不干,竟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中!本县同意了。反正都是无本的买卖,又不用本县花钱。况且这些流民在县城中苦捱过活,有今天没明天的,也是可怜,还真不如与你们去山东。” 莫长荣大笑:“好,刘县令是个爽快人,那就请你派人,与我军监抚,一起清点下盔甲武器数理,算个总价出来。” 很快,刘尊儒的师爷与几名监抚文官,一起统计的数字如下:所有的军械缴获,共包括棉甲355件,铁甲168件,刀剑2687把,铁枪与长柄武器1596根,盾牌1250件。 这样一来,按莫长荣所报的数额,很容易算出,棉甲可抵17750两,铁甲可抵21840两,刀剑可抵32244两,铁枪抵12768两,盾牌抵10000两。故最终总价为94602两。 见到这个数字,刘尊儒心下迅速盘算了下,现在郃阳县城中,若令衙役去四处搜寻,估计至少能搜出数千名四处流浪的流民出来,那么,再加上附近的韩城、澄城、淄川,以及与郃阳仅隔了一条黄河的山西荣河、临晋等地县城,应该都均可搜出差不多的流民出来,这样的话,凭着这些县城里的流民,瓜分掉这批武器盔甲,却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于是,刘尊儒立刻让师爷写好文稿,让自已的数名心腹,纵马飞奔出城,去向附近的几名县令传达自已的意思。 其实现在,刘尊儒心下有点后悔,要知道莫长荣他们对这些流民是这般渴求,他早就将县城中的这些俘虏收集起来,卖给他了,还能赚上一大笔银子呢。 只不过,这事,却是怪莫长荣没和他打过招呼。毕竟这买人的事情,是莫长荣直接派人去各部明军处送的消息,他作为郃阳县令,一直对此事不了解。在看到莫长荣从各部明军处,接二连三地收了恁多俘虏后,他估摸着这莫长荣可能什么流民都要,这才大着胆子,利用今天这机会,向他提出收人的建议,却没想到一拍即合。 很快,仅过了两天,刘尊儒便收到了各名县令的热情响应。 对于这样纯属空手套白狼,又能让自已县城大大减少负担与治安隐患的举措,各位县令自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结果在六天后,由各县城送来的流民,在郃阳县城汇集,据统计,总共有成年男丁17975人,成年女子14652人,老弱7869人。总共可抵银两为91098两。 这样算起来,总共还有三千多两的差额,才能足够买到莫长荣的这批缴获。 “莫游击,你也看到了,额与各位县令,可是好好找了一番,才把这些流民找齐,这活儿,还真是个苦差呢。现在,至于这差额,你看。。。。。。” 见到刘尊儒一脸歉意的模样,莫长荣不觉笑了起来。 “没事,头回合作,本游击就当交个朋友,少这三千多两银子就算了,这批盔甲武器,刘县令与一众县令,自行分了吧。” “好,好,莫游击真是爽快,本县也领你这份情,咱们这个朋友交定了!”刘尊儒一脸喜色。 “刘县令,今后若还能搜得更多流民,可皆送到我这边来,本游击还按我家李大人的定价收购。”莫长荣笑着叮嘱了一句兴高采烈去分盔甲武器的刘尊儒。 “中!这买卖划算,莫游击,你就放心吧。”快步离开一脸笑容的刘尊儒,头也不回,却大声地回应道。 于是,就在第二天,莫长荣在前六天送走了那批张妙手部的俘虏后,现在,又令1000余名军兵,喜孜孜地押送着这批新得到四万余名的流民,前往山东而去。 初升的艳阳,高照着旷茫无限的三秦大地,每个押送的军兵脸上,都满是喜悦的笑容。 在这批押送的俘虏,向山东进发之际,在湖广的监抚胡尚文,和在陕西的齐谟,这两名监抚文官,均已把这段时间招揽流匪的情况,用飞鸽传书,向李啸作了一番详细说明。 李啸见到,仅在短短半个多月内,两地相加,就有多达八万名的俘虏与流民送来,顿时十分欢喜。 “姜赞画此计,倒是真的不错!” 李啸对已被同样任命为军前赞画的姜曰广,一脸喜色地称赞道:“现在各部官军,为图我军这份凭穿而来之利,怕是皆要踊跃送人来了,我军却需多备好银子才是。” 不料,听了李啸的话语,一旁细细看完胡尚文与齐谟飞鸽传信的姜曰广,那双细长凤眼中,光采一闪,脸上却徒现神秘笑容:“李大人,依本赞画看来,在现在各部明军,尝到甜头的情况下,我军却不必再如先前一般,再给他们银子了。” 李啸闻言,顿是一惊:“那人员收购价格,不是按先生之计所定么?且我军才招了不到八万流民,难道。。。。。。” 姜曰广笑着摆了摆手:“李大人误会老夫之意了。老夫想提醒了下李大人,那监抚胡尚文,在信中提到过一点,李啸可曾注意?” 李啸见他卖起了关子,不觉笑了起来,便道:“本伯看信粗疏,实未见得有甚特别之处,还请姜赞画提点。” 姜曰广哈哈一笑,便捋着花白的胡须说道:“李大人,你看,那胡尚文在信中说,那日,那祖宽曾将两万余名俘虏与流民交付给我军,除了收下购买银子外,另用了一千条香烟,以每条近乎一两的价格,来抵换俘虏与流民。李大人,在下就在想,既然那些明军对我军商货有这般强烈之需求,那我军何不成人之美,干脆就用商货,来抵换银子收购流民呢?” 李啸是何等聪明之人,见他这般一说,立刻恍然道:“哦,姜赞画果然思虑敏锐,本伯却还一时未想到呢。若能以我军所产之商货,以销售价来抵换那些真金足银,却是一个巨大的商机在其中啊。” 姜曰广点头赞道;“李大人果是聪明之极,一点就透。就以香烟为例,我军卖给那些商人的批发价,不过2钱5分银子一条,但用来抵换买人银子时,却可以一条一两的零售价格来交换,这里面,可是大大的藏着利润在其中!这样的话,譬如一名成年流民男子,本来要花3两银子收购,而现在,却可以仅用三条香烟就可换来,那么,等于我军的收购价仅为7钱5分的香烟批发价,若换算成生产成本,当还会更低。这样一来,那我军用于收购俘虏的花费,却是大大降低了。而且,这样做的话,又大大促进了商货的销售,可谓是既赚了面子,又赚了里子,岂非两全其美的好计么。“ 李啸大笑起来,点头连声赞道:“姜赞画之妙思巧谋,实是本伯不及也!好,本伯就按姜赞画之计行事,从今之后,不再用银子直接购买俘虏,而改用从山东运过去的我军商货来代替。”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夜刺李啸 李啸的这道以商货代替银子的命令,向在屯兵在外的莫长荣与安和尚两人,分别送出去后,他随即下令,着赤凤营丙总的甲乙两哨军兵,各自押送数百辆四轮大马车,满载各类商货,分别前往陕西与湖广。 李啸预计,这些商货,在昼夜兼程的情况下,在一个月后,也就是八月底,应该足以抵达目的地,自已的商货换俘虏与流民的计划,应能开始顺利实施了。 这段时间内,台湾岛的彰化城,已早在一个多月前就修造完成,原本散落在台湾大肚地区的官署,以及数千人的台湾派遣军,均迁入新城之中。 济州岛的济州城,则是刚刚扩建改造完毕,各类官府与靳统武的济州守备军,业已搬入焕然一新的济州城。原本为朝鲜流放犯人,荒芜一片的济州岛,在总管吴亮的治理下,在大批流民的努力下,开始呈现欣欣向荣的景象,各项建设生产工作均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此时,登州城的外城与水城扩建工作,业已进行了一半,多达数万的建筑工匠,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地加紧施工,以期在两个月后,整个登州城的扩建改造,能顺利完工。 而那在登州城中,现在最为李啸关注的的造船厂,也已初具规模,在厂长林大壮的管理下,多达数千的船厂工匠,正在试产最小吨位的鸟船。 故到现在为止,各处的建设工作,均已渐渐走上正轨,需要李啸去亲处忙碌指点的地方,却是越来越少了。 因此,李啸现在登州,却是难得的放松之时,也使得他每天能多花时间,来陪同一众妻妾,以及逗弄那皆在呀呀学语的长子李成和长女李婧。 李啸不知道,在他这个家庭里,看似妻妾和睦,一片详和安乐的气氛中,却有一个巨大隐患,暗藏其中。 这个隐患,便是身为蒙古小妾英格玛侍女的马喀塔。 这位清国的温庄固伦公主,来到这登州城中,已近一月。每天只是陪侍在英格玛身边,平时没事的话,都是尽量深居简出,不与人交往。故在府中,没有任何人对默默无闻的她,引起足够的注意。 只是马喀塔自已,自来李啸府上后,却是心潮难平,感慨颇多。 从土默特部返回,一路上,看过那宣府北路的金汤城,又看过那繁华无比的赤凤城,被深深震撼的马喀塔,对赤凤伯李啸的治理能力,十分佩服。只是心下的感觉,更加五味杂陈。 而来到李府后,她见到了一个人,更让她深深震惊不已。 那就是,那位兄长豪格的原妻子卓那希,这位自已姑姑的女儿,这位自已的表姐,竟成了李啸的一名小妾! 没想到啊,在清国失踪已久的她,竟会在这里,被李啸收为了小妾。 现在,那卓那希已怀胎两月,看到李啸对她关切恩爱的模样,马喀塔心下酸涩无比,更加怀念于私逃路上丧命的情郎额哲,对李啸却是愈发痛恨。 只不过,马喀塔在见到过卓那希后,已改成蒙古女人装扮的她,刻意与卓那希远远地保持距离,故卓那希竟未能将她从那一群侍女中认出。 马喀塔克制住了自已想与卓那希叙旧的强烈愿望,因为她绝不希望,一直在等待一个绝佳机会,打算干一件大事的她,会被自已这位表姐所认出,以致自已那煞费苦心的既定计划,遭到破坏。 马喀塔这般低调与刻意摭掩自已的存在,最根本的原因,是她在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最终刺杀李啸的机会! 在这近一个月的等待后,终于天不负所愿,马喀塔迎来一个绝佳的机会。 在这一个月来,做事低调认真的马喀塔,已渐渐得到英格玛的信任,原本只在外面干活的她,开始允许她能收拾自已的内室。 而这一天,马喀塔在收拾完英格玛的卧室后,那英格玛却去了卓那希处游玩,直到深夜都未归来。 而说来也巧,就在这一天,李啸陪着从皮岛处过来采购商货的沈志祥与王庭瑞二人,喝得大醉,在几名护卫的陪同下,踉跄返回英格玛的房间。 那沈志祥与王庭瑞,自当日被李啸从海洋岛放归清庭后,便向皇太极报告了自已在进攻海洋岛时,英勇杀敌,接连血战,虽然全军尽没,但他们好不容易夺得一条船只,返回了石城岛,继续效忠大清。 因此战中,所有清军皆已被俘,故皇太极无从得知此战真相。心下虽甚是疑虑的他,却也不得不褒赏了沈志详等人一番,且为了显示自已怀柔远人,厚待降将之意,还专门加封沈志祥为顺续公,王庭瑞则升为二等昂邦章京,并让二人,率领残余水师船只,继续驻守在皮岛、广鹿岛,石城岛等地。 见到自已这番逃归,非但没有受到皇太极的处罚,反而因为逃脱之功而升官晋爵,沈志详这名原东江镇的副总兵,自是心下欣喜非常,对放归自已的李啸,可谓感恩戴德。 故而,沈志祥此次率领商船,假扮客商,前来赤凤城大批进货后,李啸心下亦是欢喜,便摆宴盛情款待他二人,喝了个大醉方归。 见到大醉的李啸,被手下扶回时,原本欲出门离去的马喀塔,见此情景,她的心脏,顿是剧烈跳动起来。 好哇,机会来了! 等待与忍耐了这么久,今天,终算等到了可以出手刺杀李啸的机会了! 无尽的恨意,迅速在马喀塔脸上涌起。 马喀塔迅速地返身回房,从一个小箱子中,找出一把藏匿已久的锋利小剪刀,悄悄地藏在枕边。 随后,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已激动心情的马喀塔,才打开房门,迎接李啸入房。 两名护卫见李啸已扶入房中,又有侍女马喀塔出来相接,却也不曾多想,让马喀塔扶稳后,便告辞而去。 扶着身材强壮一脸通红醉意的李啸,慢慢朝床上走去之时,马喀塔心跳如鼓。 她控制着激动不已的心情,把他扶在床上,耷拉着头的李啸,便象个木头一般倒在床上。 不巧的是,他那强壮的手臂,正好压在马喀塔的那藏在床单下的小剪刀上面。 马喀塔皱起眉头,费力地想把李啸那沉重而强壮的手臂,往旁边挪开,却发现,已然大醉的李啸,身体死沉僵硬,她一个弱女子,一时根本难于搬动。 就在马喀塔一时不知所措之际,李啸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来:“英格玛,怎么还不侍候为夫脱衣歇息,你却是在做甚?” 李啸这句突然的话语,吓了马喀塔一大跳。 她忙应了一声,然后仔细地瞥了一下李啸,发现李啸醉眼朦胧,神情迷糊,根本就没在看她,却是仅仅把她当成了那土默特部的公主英格玛而已。 马喀塔长吁了一口气,她略一犹豫,还是去了旁屋,打水拿毛巾来,然后过来帮李啸脱衣擦身。 这项帮李啸擦身的工作,她以前从未做过,一直是由英格玛亲自动手。而马喀塔这位清国的公主,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自是手脚笨拙,战战兢兢。 好在李啸已然大醉,根本没有注意到现在帮自已解衣擦身的女子,不是英格玛,而是正欲取他性命的马喀塔。 看到李啸那健壮如牛,有如雕塑一般,充满了雄性魅力的男性躯体,就这样赤裸地展示在自已面前,马喀塔不觉一脸羞红。 马喀塔对李啸充满了切齿的恨意,却还不得不颤颤地用湿毛巾,把李啸全身擦拭了一遍。 只不过,在擦拭到李啸那活儿的地方时,李啸那里明显的起了反应,把绸质亵裤撑得有如一顶小帐篷,让马喀塔一张粉脸红到耳朵根。 好不容易帮李啸擦完,马喀塔将水盆与毛巾放在一边,眼见得李啸沉沉不动,似已睡去,马喀塔又大起胆子,想把一动不动的李啸,那沉重的手臂再度搬开。 她咬牙躬身,用力发狠,这一次,李啸嘴里嘟囔了两声,总算把手移开了。 马喀塔终于一把将那柄在烛光下闪着凛凛寒光的小剪刀,紧紧地攥在手中! 哼,狗入的李啸,现在,本格格终于要为我死去的情郎报仇了! 只是,手中剪刀紧握的她,却是一脸犹豫之色。 自已真的能杀了他么? 毕竟,是这个人的手下,从恶狼嘴边将自已救起,从而救得自已一条性命。 随后,又是此人安排,让自已成为那土默特部公主英格玛的侍女,才让自已有了栖身之所。 而自到山东,自已跟着英格玛,在这李府之中,虽是侍女身份,却是锦衣玉食,没有任何人来欺压与刁难自已,让自已可以这李府之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他虽害了自已的情郎,却对自已有颇多恩情,这样的人,自已真的要下手去杀他么? 马喀塔举着剪刀的右手,在不停地颤抖。 只是,若不杀了这个不顾自已感受,硬要自已嫁给那崇祯皇帝的可恶家伙,又怎能为我那屈死的情郎额哲报仇,又怎么一泄我心中久久积郁的愤恨! 再说,自已忍耐了这么久,不就是一直在等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么? 两个不同的马喀塔,在她脑海在不停打架厮斗,她脸上泪落如珠,持着剪刀的右手,颤抖得愈加厉害。 最终,马喀塔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银牙一咬,那柄颤抖着小剪刀,缓缓地朝李啸的咽喉刺去。 不料,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竟有意外发生了。 那李啸略一睁开朦胧醉眼,伸出左手,竟一把抓住了马喀塔握着剪刀的右手手腕! “英格玛,你在做甚,怎么还不脱衣,与为夫一起休息呢?” 李啸含糊地嘟囔着,一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扯马喀塔身上的衣服。 马喀塔登时大窘,她又急又怒,一边奋力想挣脱被李啸握住的右手,一边用左手用力拔开李啸正撕扯她胸襟的粗壮右手。 不料,那李啸虽然大醉,却是力气极大,她紧握的小剪刀的右手,根本无从挣脱,而她的左手,也根本无力阻止李啸的扯衣之举。 “嘶啦。” 一声轻响,马喀塔的外衣被一把扯下,露出里面贴身的粉红肚兜。 那粉嫩洁白的少女肌肤,顿是一显无遗,那藏在肚兜中的丰满****有如一双呼之欲出的小兔子,犹在轻颤不已。 马喀塔羞愤欲绝,情急失措之下,她伏下身,对着李啸的肩膀,就是一口狠咬。 “啊!” 李啸痛得大叫一声,从床上弹地坐起,一脸的醉意顿是去了大半。 他略一睁眼,却见眼前衣衫不整之人,竟不是英格玛,而是往日一直躲着自已,默默无闻的侍女马喀塔,顿是一脸震惊无比的神色。 不过,他很快就瞥见了马喀塔犹然紧攥在手中,那柄寒光凛凛的剪刀。 李啸瞬间明白了,这马喀塔想对自已干什么。 一道冷光从李啸眼中,霎然划过。 “啪!” 李啸右手一记凶狠的耳光,打得马喀塔一声惨叫,摔卧于床,手中的剪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李啸趁势从床上坐起,随后紧急披上一件湖绸内衣。 听到房中惨叫声传来,房门外,迅速传来护卫们纷乱的脚步声。 “李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护卫隔门大喊。 “没什么事,你们退下吧。”李啸冷冷地回了一声。 “喏。” 很快,房门外的脚步声,由近而远,迅速消失了。 见到李啸竟没有让护卫冲进来抓走自已,被打得口角流血嘤嘤哭泣的马喀塔,心中愈是五味杂陈。 房间中,一片让人压抑至极的寂静。 “李啸,动手杀了我吧,让我彻底解脱吧。” 许久,马喀塔从床上直起身来,满面泪痕嘴角残留着一丝鲜血的她,绷着脸,眼神冰冷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直视着她,没有说话。 “杀了我!让我去死,不要再折磨我了,你听到了没有!” 马喀塔突然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句,随及,一把捂住面孔,嚎啕而泣。 李啸凝视了她许久,然后垂下眼睑,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了刺杀本官,忍受屈辱当名侍女的你,一定谋划了很久了吧。”李啸的声音,冰冷而平缓:“其实,本官早就猜到了,你并不是叫什么雅格伦,而是清国的温庄固伦公主马喀塔。只不过,本官一直不想拆穿你的谎言罢了。”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锡林城危急 李啸的话语,让马喀塔不觉怔了下,哭泣声一下就止住了。 不会吧? 原来,这个心机深沉家伙,早就知道了自已的底细,而是一直装作不知道而已。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马喀塔还未回话,李啸的声音又冷冷地传来:“你一定很想知道,本官是怎么看出来的吧。好,本官现在就告诉你。当天,监抚徐修向本官报告,说在那山坡上发现了已然昏迷的你,并及时将你从狼嘴里救下,本官当时就对你的身份深表怀疑。” 李啸顿了下,见马喀塔已将捂在脸上手放了下来,便继续说道:“你说,你是一个从清国出逃出来的普通女子,这话便是极假。那清虏关防极严,焉可让你一名孤身女子,单人匹马独自逃走?且你又说,自已随后复被蒙古人掳去,却是趁夜逃脱,更是无稽之谈。那蒙古人,多为骑射高手,追击你这样骑术不精的女子,岂非易如反掌手到擒来?又岂可让你一名已落入手中的弱女子,有轻易脱逃的机会。故你这些话,本官当时听了,便知你之所说,皆是谎言矣。” 马喀塔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仿佛看遥远的地方,空洞而迷茫。 李啸的话语还在继续:“当时,本官得到消息,说清国公主马喀塔与原插汉部部主额哲二人,已率亲随骑兵出逃,故当时本官便怀疑你便是那个马喀塔,而你的情夫额哲与一众亲随骑兵,极可能被清朝追兵所杀,只剩你趁混乱逃出。只不过算你运气好,在坐骑受伤又遭遇狼群之时,能遇到我军骑兵搭救。” “那你当时,既已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立刻指出来?还要装聋作哑到现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马喀塔犹是一脸恨意,她低声喝道。 马喀塔恨恨说完,没想到李啸竟然脸上泛了淡淡的微笑。 “指出来?本官若在当时指出你是清国的出逃公主,只会让你的前途更加凶险莫测。毕竟,对于你这样一名孤苦无依的女子来说,不论是本官还是他人,想要杀你,都实在是太容易了。所以,本官当时心下便暗暗作了决定,不会杀你,而是要留你性命,并给你这样一名有国难归有家难回的可怜女子,寻得一个可靠的栖身之所。让你虽不能让再象先前当公主时那般,高居人上颐指气使,却也可以风平浪静地安稳度日。” 李啸说到这里,不觉轻叹了一声。 “哼,少来这里说得这么假惺惺!你若真有这份好心,当初如何会力劝我父皇,毁弃我与额哲的婚约,而改嫁给你们那个远在京城的明国皇帝!若不是你与我父皇签下的这狗屁协议,我与额哲,又如何会被逼得私逃出奔,并让额哲最终客死草原,孤魂难安。李啸,你这个混蛋,你把我一辈子的幸福都毁了,弄得我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本格格恨透你了!我不杀你,实不足以平心中之愤!” 马喀塔恨恨地大声说完,又捂脸哭泣了起来。 听了马喀塔城这段充满恨意的话语,李啸心下不觉一声暗叹。 他承认,在授意陈子龙与清廷签下这份协议时,对于那清国公主马喀塔的个人感受,他是最为轻忽的。毕竟在这个男权大过天的封建时代,女人的尊严及对爱情的追求,往往是最被人忽视轻弃的东西。 这个时代,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情形,都会选择逆来顺受,把自已当成纯粹的政治附属品。而可能只有那百分之一的女人,会选择奋起反抗,努力去寻求自已想要的幸福。 很显然,马喀塔属于后一种,这个男权时代中,极为罕见地想要寻找爱情的女性。 如此看来,这个女子,为了追寻属于自已的幸福,为了替死去的情郎报仇,能这般采取同归于尽的态势来刺杀自已,倒亦是一段足以写入传奇的动人故事了。 想到这里李啸长叹了一口气,他缓缓地说道:“马喀塔,你一个清国公主,如何知道这政治深浅。你若这么说,却是错怪本伯了。” “错怪你了?哪里错怪了?难道,当日那陈子龙亲口说出,他所提之议和建议,乃是你赤凤伯李啸之主意。李啸,莫非你要自食其言,加以否认么?“马喀塔脸现冷笑。 “你说得没错,当日明清两国议和之策,确为本伯之建议,但本伯可以告诉你,本伯当日之建设议,乃是为我大明天子,求娶皇太极之嫡女,以结明清之姻。却实未强求那皇太极,定要让你毁弃婚约,再嫁于我明国崇祯皇帝。故你这话,实是牵强。“ 李啸未待马喀塔回复,便又说道:“只不过,是你父亲皇太极,考虑你年龄最为接近,当为最合适之结亲人选,故才毁弃婚约,以待配嫁。故而,你要若怪,却只可怪你那贪心势利的父亲皇太极!” 马喀塔一脸凄然之色,眼中又渐有泪水盈满。 “当然,本官也没想到,这议和之事谈成后,竟发生恁多变故,却亦足以让人嗟呀。这运数穷奇,岂可一言道尽!好了,本官言尽于此了。“李啸又是一声长叹。 “那你,为何现在不杀我?“马喀塔的声音很低。 “因为杀你这样一名孤苦无依的女子,实无必要,也没有任何价值。马喀塔,此事,本官可装作没发生,就此揭过。你也是个聪明人,听了本官今天的剖心之语,想必也知道自已将要何去何从。一句话,你若愿意继续呆在我李府之中,我李啸还是欢迎,若你另有更好之去处,李某亦不强留。“ 李啸说完,再不多说什么,他快速穿好衣服,便推门而去。 剩下马喀塔一个呆坐房内,许久,她又掩面哭泣了起来。 不过,在英格玛从卓那希处回来后,马喀塔已将房间收拾好并离开,她回到自已的房间后,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再难入睡。 自已,真的能离开这李府么? 自已这样在明国举目无亲的一名弱女子,去到外面那兵荒马乱的地方,只怕真是离死不远了。 想到这里,马喀塔心里一阵凄苦之情泛上来,又忍不住流下眼泪。 接下来的几天,心下极为忐忑不安的马喀塔,在李府之中,无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是极其小心翼翼。只不过,她每每心虚地望向那李啸之时,却发现,李啸的神情均是泰然自若,仿佛自已谋刺他的举动,完全没有发生一般。 看来这个李啸,还真是个心胸宽广之辈啊。 马喀塔又腾起想到,当天晚上,看到李啸那赤.裸的身体,以及自已被他扯落的外衣时,不觉脸上又是一阵燥热。 不知不觉,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 很快就到了崇祯十年八月上旬了。 此时,在蒙古阿巴哈纳尔乌勒驼罗海地区,修筑锡林城的总管徐修,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刚刚指挥着大批民伕与工匠,规划好锡林城的位置,设定内外城的定位,并挖好城基下填青石。 随后,徐修正指挥工匠民伕开始垒土筑墙之际,于这天黄昏,忽见到得远远哨骑的飞鹞子骑兵,飞速疾驰而返。 哨骑打马飞奔至总管徐修与锡林驻守军刘文秀面前,立刻翻身下马,跪地急奏。 “禀徐总管,刘总长,我军刚刚在东面边境处,哨探得大批清虏兵马,似正朝我锡林城方向而来!”喘着粗气的哨骑,大声地向徐修与刘文秀二人禀道。 徐修大惊:“不会吧,怎么我军才到此处择地筑城,不足一月,怎么清廷竟这么快就有动静了?“ “这个,在下不知。。。。。”哨骑呐呐回道。 其实,这句话,是徐修随口而出。毕竟,这个问题,只有清廷的崇德皇帝皇太极,方可回答。 原本,当日李啸军灭亡阿巴哈纳尔部后,仅过了数日,其余的内喀尔喀四部,便探得了消息。 这些部落,虽对于那弱小却猖狂的阿巴哈纳尔部的灭亡,心下多有暗中庆幸,但更多的,则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随后后,当他们看到,竟有大批汉民前来这阿巴哈纳尔故地,筑城拓荒,更是深觉震恐。 四大部落的汗王、诺颜、济农们,立刻聚众商议,很快,众人得出一致意见。那就是,一众草原部落,在无力抵御李啸对草原不停侵袭的情况下,一定要把李啸想趁机吞下阿巴哈纳尔部的举措,向清庭立刻禀报,以期通过清朝兵马,来扼制李啸的勃勃野心。 四部内喀尔喀蒙古部落,随后立刻联名,向正在阿鲁科尔沁部,那清朝主管蒙古事务的议政大臣英俄尔岱禀报。 英俄尔岱闻讯后,不觉大吃一惊,深感事情严重的他,迅速将消息,向皇太极如实禀奏。 “啊?你之所说,可是实情。” “禀皇上,奴才所言,皆是实情,那内喀尔喀四部蒙古联名齐奏,说李啸擅逞兵威,灭了阿巴哈纳尔部,更欲在这乌勒驼罗海地区,建造新城,开发土地,实是猖狂已极。那李啸欲逐步吞并蒙古诸部的狼子野心,昭然若现矣。” 听了英俄尔岱的禀奏,龙椅上皇太极,一脸严肃,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自当日得到济尔哈朗回禀消息,说原插汉部部主额哲与公主马喀塔私自出逃后,已双双丧命于那奈曼部边境处的深沟之中,皇太极呆坐于龙椅之上,不觉潸然泪下。 虽然当日的他,曾因一时气急,曾亲口下达,若二人拒捕则立即诛杀的谕令,但真得到了马喀塔的死讯后,皇太极这个铁石心肠手段狠辣的家伙,在心下,亦是无可抑制的难过感伤。 无情未必真豪杰。 这段时间以来,他饮食懒进,神思呆滞,与先前雄姿英发的自已相比,已然憔悴了不少。更每每如鬼使神差般,独自一人,走到已空无一人的马喀塔闺房之中,心下愈发凄楚不堪。 只不过,现在听到了英俄尔岱的的报告后,皇太极立刻明白,蒙古的事态,已发展的极其严重的地步。 这个可恶的李啸,想占据这位于交通要冲之地的阿巴哈纳尔部,斩断大清与蒙古诸部的联系,却是实在其心可诛! 李啸若在这个地区,彻底站稳脚跟的话,那么,清廷与蒙古的的交流与联系,必会大受影响,甚至象西部蒙古与漠北蒙古这样原本联系就不牢靠的地方,很可能会就此中断联系。那些原本就桀骜不驯心下不服的蒙古部落,很可能就此再不称臣纳贡,甚至转而投靠明朝,彻底走向清朝的对立面。 这是志在天下一统的皇太极,所绝不能容忍的。 “那李啸的新城,现在建到何种程度了?”皇太极冷冷问道。 “禀皇上,据蒙古人禀报,现在李啸的新城,刚刚找准地界,才开始兴建不久。” 皇太极那张大饼脸上,顿时划过一道冷笑。 “哼,那李啸自以为得计,可以在草原上大展身手,朕却要打蛇打七寸,打他个措手不及!”皇太极冷冷说道,随即下令:“着豫亲王多铎,与你一起,率满蒙汉兵马二万,速速前往阿巴哈纳尔部,消灭李啸之军!” “嗻,奴才遵旨。” 刘文秀亦是眉头紧皱,这位十九岁的少年名将沉声喝道:“那清虏总来多少人马,现在却在何处?” “禀刘总长,以在下观测,清虏约来了二万余军兵,步骑皆有。一眼看去,人马浩荡,极天际地。距离我锡林城,不过二百余里之地。“哨骑一脸忧虑地说道,随后又急急地加了一句:”对了,刘总长,清军另有300余轻骑,引为前部,哨探开路,离此处却已不过二十里路程。” 听了哨骑的禀报,徐修与刘文秀二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清军如此势大,来势又这般急切,而自已这锡林城却还刚刚打下城基,根本还未来得及修造。 那么眼下,仅凭四千余人的兵力,却该如何抵挡?!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以进为退 “徐监抚,以本将之见,这锡林城却是再不可建,也再不可守了。” 担任锡林城驻军总指挥的刘文秀,一脸焦虑地对徐修说道。 “哦?这座让李大人寄予厚望的锡林城,就要这么放弃么。。。。。。” “形移势易,已非我等所能力及,放弃这锡林城,实是迫不得已。”刘文秀慨叹一声,又道:“我军现在此地,总共的驻守兵力,不过四千余兵马,又无城墙凭依,如何是那二万的清军之对手!况且此处还有过万的民伕与工匠,清军若来,就算我军能与之血战到底,但这些毫无防护的民伕工匠,岂非只得任其宰割?故本将认为,于今之计,还是立刻放弃修建锡林城,全体人员返回宣府北路金汤城,方是最为紧要之事。” 听了刘文秀的话语,徐修亦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啊,这些清军竟来得恁快,倒是弄得我军措手不及。也罢,于今之计,唯有紧急撤退,以图将来了。” 刘文秀见徐修同意自已的意见,便又说道:“徐总管,现在清军前哨,已离我军不过二十余里,我军若想安全撤退,必须先击败这股哨探骑兵。” “那刘总长可已有计策?” “以本将之安排,从现在开始,由我军全体步兵,护送徐总管及全体民伕工匠,速速南撤。本将自率全体飞鹞子轻骑,前去阻敌,唯一有击溃这股哨探,才能吓阻清军,让其揣摩不清我军实力,在这黑夜来临之际,不敢轻进。这样的话,我全体军民才能趁着夜色南撤,最终得脱。”刘文秀沉声道。 徐修点点头,脸色沉重地说道:“好,就依将军之计,本官先带流民与步兵撤退,将军却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本将自会多加注意。你们现在立刻扔掉全部不必要的物品,务必尽快撤退。”刘文秀急急嘱咐道。 很快,徐修与一众步兵,大声喝令全体正在干活的民伕与工匠,速速放下手中活计,也不用带甚物品,紧急向南撤退。 听了这道命令,不少民伕与工匠,还在搜寻一些细软之类物件想带走,一时间场面相当混乱。 见这些人磨磨蹭蹭,搜东找西,唯恐迁延时间的徐修,顿是大急,他大声喊道:“各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坛坛罐罐就不要了,只要能安全撤回金汤城,将来李大人一定会妥善安置大家的!” 随后,徐修复强令一众步兵,紧急喝止民伕工匠们紧急列队,押着他们赶紧往南逃去。民伕工匠们畏于刀剑相逼,不得不听命行事。 一刻钟后,徐修总算带着全体民伕与工匠,在一众步兵的保护下,急急往南撤去。 见到徐修他们终于消失在南边的地界,又打量了一下遍地都是施工材料与沙浆水泥的锡林城,刘文秀面色十分复杂。 “传本将军令,立刻纵火,将城中所有残留物件,一把火烧了。”刘文秀语气沉重的下令道。 “将军,那些粮草辎重,也要都烧了么?。。。。。。” “都烧了,反正带不走,却不能便宜了清虏。“ “是。。。。。。“ 很快,大火冲天而起,望着那堆叠如山的面粉袋以及临时房帐之内,在倾刻间化为灰烬,刘文秀与一众飞鹞子军兵脸上,都满是痛惜无奈之情。 哼,狗入的鞑虏,老子将来必报此仇! 刘文秀在心下,暗暗发狠。 眼见得那些粮食与物品工具,皆已被大火所吞没,刘文秀昂然喝道:“诸位兄弟,速速随本将,击杀清军哨探!“ “得令!“ 600名飞鹞子,在刘文秀的率领下,一路向东疾驰。 方行不久,便见到如血的夕阳下,似有一条细细的黑线出现在地平线,随后向自已的方向快速涌来。 很快,这条黑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大批盔甲鲜明的清虏骑兵,他们的旗帜与马匹,已是越来越显眼。 “吁!“ 刘文秀喝停了骑兵队伍,脸上,却划过一丝狰狞。 “全队速分成两队,随后左右两翼合击,全力击杀!“ 骑兵们一阵尖啸,迅速地分成左右两队,各为300人,吼叫着向远处的清军哨探,猛冲而去。 刘文秀不知道,对面领兵前来的,竟是早先几年,在宣府镇金家庄堡,被李啸打得全军覆没,大败而逃的牛录额真拜克图。 拜克图自当日大败后,原先的旗主德格类,对他相当不满,将他降职成一名白摆牙喇拔什库,故他一直在正蓝旗中郁郁不得志。 直到正蓝旗经历过那些重大的人事变动,现在已成为皇太极亲掌的旗部之后,拜克图才终于觅得翻身机会。 他于年初入侵朝鲜的战争中,积极表现,斩杀多名朝鲜入援军兵,故深受皇太极赏识,随后,便官复原职,重新成为牛录额真。 皇太极的赏识,让拜克图内心欢喜而感激,暗下决心要立下更大功劳,来报答皇太极的知遇之恩。 这次千里进击,奇袭李啸这正在兴建的锡林城,拜克图主动求战,随后,便被统军出战的多铎,任命为先锋哨探,带着200名满州正蓝旗骑兵,100名蒙古八旗骑兵,突前而去,哨探军情。 行进在这千里无垠的草原上,以为稳立新功的拜克图,一脸得意洋洋之色。 一路前行的他,满心以为,有这二万大军出动,那些明军与民伕,怕是皆是躲避不及,惊惶万丈,等待他们的命运,只会非死即俘。 而此次哨探,千里无人,一个明军哨骑也未见,可见明军防备之松懈。这样的任务,着实轻松得不行。 所以,当拜克图看到远处竟突然出现大批明军骑兵,以分成两队之势,向自已狂冲而来之时,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操,这些尼堪,恁的大胆,面对我等精锐哨骑,竟敢主动出击,莫不是吃了豹子胆么?!”拜克图大惊而道。 在他印象中,包括先前打败他的李啸在内,全是凭城而守,方勉强取得胜利。敢在这一望无尽的原野之上,对清军进行邀击的明军,还真的从未碰到过。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尔等前来送死,那就别怪我军不客气了。”拜克图一脸狰狞之态,随即大喝道:“儿郎们,速随本官前去,击杀这些该死的明狗,让这些尼堪,好好尝尝我大清铁骑的厉害!” 一阵野兽般的喊声响起,清军骑兵们纷纷抽刀持枪,猛磕马肚,愈发加快了奔驰的速度。 拜克图率领的清军骑兵,向前面那左翼明军骑兵对冲而去。 拜克图的计划很明显,那就是,先行击溃这左翼,然后再掉头灭掉明军右翼,从而将这股胆大妄为的明军骑兵,通通消灭。 从天空下望,刘文秀的那分成两部的骑兵队,皆摆成了楔形战阵,有如两根黑色的尖刺,向对面呈半圆阵猛冲过来的鞑子哨骑,猛扎而去。 马蹄翻飞之中,旷茫草原上,那些被夕阳浸得殷红的草泥都被溅起老高,无边无尽的蒙古草原在奋力的马蹄下颤动申吟,隆隆马蹄声与敌我双方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有如一只嗜血怪兽的吼叫。 只不过在,两军只距百步之际,刘文秀嘴时打了个长长的唿哨,左翼的骑兵,依然向对面的清军骑阵猛冲而去。而右翼的骑兵,则兜个弯,径直绕向清军哨骑的尾部,准备与左翼骑兵,进行前后夹击。 此时,左翼的明军骑兵,与对面的清军骑兵,每个人都紧盯着对面的目标,刀枪直指,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胜负常系微秒,生死只在须臾,这便是骑战对冲,乃是热血男儿的最高荣誉! “杀鞑虏啊!” “杀汉狗啊!” 两边的骑兵齐声爆喝,每个人都脸上满是肃然紧绷之色,手中的骑枪更加端平握紧,骑枪如林,闪亮的骑枪枪尖,在如血夕阳下,闪耀着有如鲜血般的殷红,更有如死神的笑脸! 两股钢铁洪流,转眼之间便撞在了一起! 刀枪碰撞的叮当声,刺入人体或马身的沉闷噗噗声,受伤或将死的人那惨叫哀吼声,战马的嘶鸣声,一时间集体爆响,有如一首死神的欢歌。 率领左翼骑兵战阵,亲自冲阵在前少年将军刘文秀,清楚地看到,飞鹞子骑兵在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明军骑兵们,其冲击力虽然不能与那些有如钢铁怪兽般的玄虎重骑相比,但在这样的高速冲击的状态下,其冲击力亦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程度。 整个左翼骑兵楔形战阵,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鞑子半圆阵的顶端切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鞑子的半圆哨骑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鞑子哨骑惨叫着纷纷落马,这种集力于一点的可怕冲击力,是他们几乎无法抵挡的。楔尖所向,便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 刘文秀觑得真切,手中骑枪发力,那有如一条出涧白龙般的骑枪,呼啸而出,一把刺穿了对面一名白摆牙喇骑兵那坚实的白漆亮甲,鲜血立刻狂喷而出,余劲未歇的骑枪枪尖从他的背部迅速钻出,顶得后面的精钢银漆亮甲高高隆起。 而在旁边,那紧护着他的另一名骑兵,将另一名白摆牙喇兵的马匹脖子,狠狠地捅了个大洞,其势犹然不减,又凌厉地冲穿了他的左臂,这名白摆牙喇惨叫着,随即与马匹一起倒地,被猛砸下来的马身将胸腔砸扁,再无动弹。 骑阵楔尖凶猛突入,无论是挡在这条夺命血路之上的满州马甲兵或步甲兵哨骑,还是那些蒙古骑兵,几乎皆是瞬间被杀,或人或马,身上被迅疾戳出可怕的血洞,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声连连。 一些鞑子战死或受伤后,从马上掉落下来,失去控制的鞑子战马,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却又因此将地下正翻滚哀嚎的伤兵活活踩死,同时将鞑子的残阵冲得更乱。 刘文秀心下估算,这凶狠凌厉的第一次楔形突击,至少造成了30名鞑子死亡,另有50名鞑子受了重伤。 而李啸军中,竟只有10名飞鹞子死亡,15名骑兵轻重受伤不等,这些伤亡人等,几乎皆是位于战阵边缘,因集中攻击闪避不及所致。 饶是如此,这敌我伤亡比率,简直让人瞠目。 要知道,对面的可是久经战阵的精锐骑兵,且其中更有多名白摆牙喇兵。 不过,身为主将的刘文秀,却并没有太多惊讶的感觉。因为,这便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在冲击力极强的楔形战法的配合下,所产生的巨大威力与优势。 哼,若是我军的玄虎重骑,定要迅速冲溃尔等!刘文秀在心下恨恨地想道。 “操,这股明军,不过仅是轻骑,竟是这般悍锐!” 好不容易躲过一柄飞刺而来的骑枪后,拜克图心下,陡地闪出这句话。 只不过,就在清军喘息未定之际,已绕到他们后面的右翼明军骑兵,已然高速冲至。 右翼骑兵与先前的左翼一样,将已出现明显混乱的鞑子半圆哨骑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随着右翼骑兵的突入冲刺,又是许多清军骑兵迅速被杀,人仰马翻,哀声连连。 此番冲击,又是八十多名清军骑兵死伤。未死的伤兵在地上打滚哀嚎,惨叫声不忍耳闻。 而冲击敌阵的右翼飞鹞子骑兵,死伤人数,不过三十多人。 “来得好,全军再度随我复攻入阵,彻底击溃这股清骑哨探!” 刘文秀大声喊完,抽出腰间骑刀,率领左翼骑兵,重新杀入阵中。 与此同时,右翼明军骑兵亦调头返攻,与左翼部队前后夹击,把剩余的清军,牢牢地困在阵中。 陷入前后夹击的清军骑兵,登时大乱。 冲阵在前的刘文秀,瞅准时机,手中的精钢腰刀凌厉一击,将一名惊慌失措的满州马甲兵手中的虎枪磕飞,手中刀势犹然未减,手上加力下划,一道白光划过,这名白甲的大腿竟被力气极大的刘文秀,活生生地砍断! 断腿处如镜面般平齐的马甲兵,痛得嘶声狂吼,人却一下子从马上倒栽下来,头颅重重地磕在草地上,便只剩下一阵阵的抽搐。 紧跟刘文秀冲来的左翼飞鹞子,以及夹击尾部的右翼轻骑兵们,立刻在这片混乱中大显身手,所有的轻骑兵纷纷拔出骑刀,对着两旁惊慌失措的鞑子哨骑大砍大杀,在那些刚刚幸免于难的鞑子哨骑身上,砍出长长而可怕的口子,更有装备较差的蒙古骑兵,被蓄力一击的飞鹞子直接砍飞了头颅,带着一股冲天的血柱,直飞天空。 但看着自已的队伍几乎就在一瞬间便死伤惨重,拜克图怒火中烧,牙齿几乎咬碎! 狗入的李啸,竟然练出如此精锐骑兵,这战阵又这般凌厉,竟打得自已几无还手之力。 “噗哧!” 一道凌厉的刀光闪过,位于阵中的拜克图闪避不及,左手竟被一名飞鹞子,活活砍断! 拜克图痛得大声嘶吼,武艺娴熟的他,强忍着剧烈的痛疼,立刻反手一击,将这名闪避不及的飞鹞子砍杀。 见得主将受伤,清军愈发慌乱,几乎崩溃在即。 “全军速速撤退!” 拜克图捂着不停喷血的左手手腕,痛得一脸扭曲的他,向一众惊慌失措的清军骑兵大声喊道。 随后,他在十来名亲随骑兵的护卫下,拼死冲出一条血路,率先调头向后逃走。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刘国能归降 最终,有五十余骑清军骑兵,顾头不顾腚地狼狈逃去。 至此,这场短促而激烈的骑兵对冲作战结束了。 清军总共死伤近250人,明军骑兵则是42人战死,55人受伤,相比于明军飞鹞子的总体数量来说,此战堪称完胜。 “总长,敌军溃逃,可要继续追击?”一名立功心切的飞鹞子,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渍,急急向刘文秀问道。 刘文秀皱了皱眉,却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总得留点人回去给清虏报信,我军战到此时,已然足够,全军速随本将南返金汤城。” 一众飞鹞子骑兵,随即掉头离去。 他们也不打扫战场,只不过在带着伤兵离开前,500多名飞鹞子,犹在那些受伤倒地,却还尚未死掉的清军骑兵中,纵马踩踏了一遍。 残阳似血胜敌时,踏遍鞑虏心未惩! 等这批飞鹞子呼啸着南下远去后,原来的阵地上,只有风声萧萧,再没有任何清军伤兵的惨叫声传出。 “什么!你是说,你部之所以大败而归,是因为明军已有准备?!” 豫亲王多铎,以一脸震惊之色,俯视着那捂着断手,伏跪于地的牛额额真拜克图。 “禀亲王,正是如此。奴才等人一路哨探,均未遇敌,谁和在接近这乌勒驼罗海之地,忽遇大批明军包夹来袭,我部猝不及防,中了埋伏,才至这般死伤惨重。幸得我等拼死杀出,才能回来向亲王报信。” 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拜克图,一脸痛楚却言不由衷地说着假话。 多铎年轻英俊的脸上,顿是满是凛然之色。 他挥挥手,让受伤严重的拜克图等人,先行退下。 “豫亲王,看来我军此次奇袭,明军已然知晓。明军能出动这么多骑兵部队,来伏击我军哨探,看来这明军的人数,恐绝非那些蒙古人所说的那般稀少。因此,在下认为,我军现在的行动,却需谨慎些方好。”蒙古事务议政大臣英俄尔岱,亦在一旁一脸忧色地低语道。 多铎点点头:“确是如此。那明贼李啸,作战狡猾多端,向来多有诡计,我两万大军,行动却需小心。也罢,现在天色已晚,传本王之令,全军就此歇宿扎营,待天明后,再度进发。待明天到那乌勒驼罗海后,再与明军决战!” 传令兵一声应诺,正欲下去传达,多铎又加了一句:“今夜营盘周围,多备哨岗,严防明军夜袭。” “嗻!” 次日天亮后,多铎大军,方再度开拔。 不过,因是一路搜索前进,全军行动速度很慢,直到当天将近黄昏时节,才总算到了锡林河东岸。 望着对岸刚刚开始兴建,却已然空空如也,烧得乌黑焦八的城池时,多铎脸上,顿是莫名复杂之色。 旁边的英俄尔岱,亦是一脸难看。 很快,前往锡林河对岸探查的哨骑前来报信。 “报!禀豫亲王,对岸之城池尚未建起,便被敌军纵火烧光。另外,整个锡林河东岸,没有任何明军,想来明军早已撤走。” “唔,知道了,你退下吧。” “嗻!” “操,原来李啸这厮无兵!可恨我军着了此人之道,白白耽搁了一天一夜,竟这般轻易放过了大好的追击机会!”多铎咬着牙,忍不住恨恨而骂。 “豫亲王,我军现在可要再度派骑兵追击?”英俄尔岱急切问道。 多铎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敌兵已然远去,来不及了。若硬派骑兵追击,这数千骑兵孤军深入,外无援军,若那狡猾的李啸,因地设伏,再将我军这些骑兵击溃,则我军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那依豫亲王之意是?“ “既然李啸已然自毁其城,那我军就也算达到了出兵目的了。”多铎冷冷道:“传本王之令,明军畏于我军威势,全军宵遁而去,我军就此退兵。” “豫亲王,那这阿巴哈纳尔故地,却该如何处置?”英俄尔岱追问了一句。 多铎轻叹一声道:“我等只负责出兵征伐李啸,这阿巴哈纳尔之地,如何处置,就等我等回去后,向皇上禀报吧。以本王看来,原阿巴哈纳尔部落,已被李啸彻底消灭,皇兄应是想将这阿巴哈纳尔之地,分赏给其余的内喀尔喀四部了。” 英俄尔岱哦了一声,也未多说什么,便随多铎一同指挥清军回返。 五天后,在多铎率领出征大军,从蒙古草原返回清廷时,徐修与刘文秀两人,联名合写了一封信件,在信中详述了丢失弃守锡林城的经过,并在信中向李啸告罪请责。随后便由飞鸽传书,到了登州城的李啸手中。 李啸看了这封来信,一时久久无语。 想来自已自崇祯六年,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虽有波折,但总算是一路向上,步步皆成,却没想到,在这兴建锡林城上,却是栽了个大大的跟头。 这次建城的失败,究其根本,还是自已太过操切。 在金汤城军力尚是不足之际,便想着渗入蒙原去与清廷争雄,结果自然会遭此挫折。故这样的结局,说起来,却绝非徐修与刘文秀之过,而是自已战略失误的必然。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是从古至今所有成功人士的必经之路。 可见,自已现在还不是展露野心抱负的时候,相反的,现在的自已,要继续磨炼内功,提升实力,才是当务之急。 此时,李啸眼中,却闪过一道冷光。 哼,西边不亮东边亮,等自已实力进一步提升后,就算这蒙古草原想要渗透还尚是困难,但在火器与水师等部实力均能有大幅提升的情况下,对于诸如虾夷、外满洲等地的征服,却应该是水到渠成的。 一句话,现在的李啸,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于是,李啸并未对徐修与刘文秀二人作出实质性处罚,仅仅是取消了他们的新任官职,并让他们继续在金汤城中,担任原职。 而从锡林城遣回的一万余名流民,李啸则让徐修将他们转送到山东来,准备到时派往台湾。 不久后,李啸也得到消息,原先的阿巴哈纳尔地区,果然未出乎他所料,被皇太极分划给了其他四部内喀尔喀蒙古部落。 李啸最终无奈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个乱世之中,根本没有什么真正的道义与天理,说到底,还是实力决定一切。而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又一个月过去了,时间不觉到了崇祯十年九月底。 湖广,随州。 在随州城东面,一个名叫牛心寨的镇子外的一片山谷中,一位浓髯凤目,身材欣伟的流寇将领,正呆坐在一块光洁的大石上,望着面前哗哗南去的石潼河,默默发呆。 在他旁边,是一大群旗帜散乱,或站或坐,衣甲不整的四千余名流寇军兵,以及三千余众的家属随从,这些流寇与家属,多人带伤,人人脸上都是一副麻木冷漠的模样。 “大帅,眼下我军没有掳获补充,饥疲已甚,而明军正四面合围而来,何去何处,却请大帅早作决断啊!”一名面带忧色的副将模样的人,向这名呆坐的主将,低声禀道。 这名将领,便是号称明末八大王之一的闯塌天刘国能,那名副将,则是他最为亲信的手下董国英,外号穿林虎。 听了董国英这般发问,刘国能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双精光四射的凤目之中,忧色亦是更深。 见刘国能一时未回话,董国英啐骂道:“娘的,这些明狗,手段恁的毒辣,整个随州地区的乡野百姓,竟已皆被杀良冒功!我军在这随州地区转战近月,这乡野之间,处处可见被烧杀抢掠一空的村庄,竟难得见个活人!他娘的,我军想从这随州乡间弄点粮食,补充军伍,却比登天还难!这帮狗入的官军,还说什么护佑百姓,下手倒是比咱们狠得多!“ 董国英说完,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对面的刘国能,却是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良久,刘国能才抬起头,脸上带着凄楚的苦笑,淡淡地说道:“国英,事已至此,复何言之!现在我军军兵饥疲,粮饷难继,如何还可与那四面重围的明军对战!以本帅之见,想要保全我军,唯一之计,是我等向官军反正。” 董国英大惊:“大帅,这如何使得!” 刘国能的目光却没有看他,他仿佛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一般,缓缓而道:“国英,你跟我一同从陕西延川加入义军,至今已有多少年了?” “禀大帅,已有近十年了。。。。。。” “哦,十年了,真真弹指一挥间。”刘国能苦笑道:“想当初,我本延安府一名庠生,因激愤官府催逼粮税之所为,又同情百姓那活活饿杀之惨况,才弃了功名,投身义军之中,自崇祯初年起,率部转战陕西、山西、河南、湖广等地,纵横数千里,打得官军狼奔豕突,望风披靡。却没想到,我军这般久战之师,竟在这随州之地,被各部明军轮番攻击,又粮秣难寻,兵员难补,以至陷此绝境啊。” “大帅莫要泄气!想来崇祯七年时,我军被那五省总督陈奇瑜,设计困于车厢峡,情况那般险恶困苦,我军都挺过来了,随后重举义旗,再入河南,纵横于江北一带,何等豪气勃发。于今之计,却也未必没有得脱的希望。”董国英低声安慰道。 刘国能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道:“形移势易,今日之形势,却与往日再不相同。明军已然将我军四下围住,安可轻易得脱。尤其是那驻于随州城外的安和尚部明军,军伍悍锐,甲胄精良,阵战犀利,若真要与其拼死一战,我军实难有胜算,只会再度连累各位,与刘某一道白白战死罢了。” “大帅。。。。。。” 刘国能站了起来,缓步走到河边,他的目光看向极远的地方:“国英,你不知道,其实自本帅加入义军以来,心下却时时牵绊难过。这近十年来,每每梦中,本帅犹能记母亲去世时,对本帅殷殷叮嘱,要我忠于朝廷报效国家,以期将来搏取功名光耀门楣。可叹啊,可叹母亲万没想到,她最疼爱,期望极高的独子,最终却成了朝廷的反贼,打着义军的旗号,却干下了数不尽的坏事恶事,现在想来,实是大违初心。” 刘国能长出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现在,本帅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向明军反正,归顺朝廷,更赎前愆,唯有如此,兄弟们才能皆得保全,本帅心下,亦可终获安宁。” 董国英见刘国能心意已定,自忖也再无更好的脱困办法,他同样长叹了一声,拱手道:“既然刘大帅心意已定,在下复能何言。反正无论大帅去哪,国英定生死相随。却不知,大帅打算投哪路明军?” 刘国能沉吟了一下道:“随州之地的各路明军中,左良玉、祖宽、范志骠等,皆是贪酷狠毒之辈,我等势穷往投,必会遭其轻视,且多有被敲诈勒掯之忧。故以本帅看来,却当去投那安和尚部明军,当是最为稳妥之策。“ “哦?大帅何以如此高看这安和尚?“ 刘国能脸上涌起感慨之色:“本帅听闻,这安和尚部,乃是山东官军兵马,是那明朝赤凤伯李啸部下,其部自入驻随州以来,军纪严整,战阵勇悍,器械盔甲皆是精良,堪为明军精锐。且其部从未有骚扰地方百姓之举,甚得民心。本帅在想,推乌及屋,我军若往投其部,必能受其厚待,断不会有被轻视与勒索之境遇也。” 听了刘国能的分析,董国英点点头道:“好吧,那国英与全军将士,皆听大帅安排。” 刘国能转过身,用一种欣慰地眼神看着他,随后便大声说道:“甚好!国英,你即刻前去传令,让全军起程,随本帅北上,往投安和尚!” 一个时辰后,正在随州城南面不远处整顿军伍,准备南下与刘国能残部最终决战的安和尚,听得手下哨骑来报,说有大队流寇向北奔行,似往已部方向而来。 “哦,可曾探得,是哪部流寇??”安和尚向哨骑惊疑问道。 “禀大帅,据我等探查,似是刘国能残部,只不过,他们的队伍中,打出多杆白旗,却似欲来向我军投降一般。” “哦,刘国能这厮,搞得什么名堂,该不会是诈降吧?”一旁的监抚胡尚文,同是一脸惊疑之色。 安和尚抹着满脸那有如猬刺般的胡须,眼神闪动。 他稍一沉吟,脸上便显出得意的笑容。 “哼,刘国能这厮,现在已然势穷无望,还能耍个屁的花样来!他现在率部来投我军,却还算他认时务!”安和尚对哨骑大声说道:“你等再度前去探明情况,若其是真心前来投降我军,本将就摆下大宴款待他!若是这厮胆敢耍诈,俺定要将他与这一众流寇,尽皆屠灭,一个不留!” “在下遵令!”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平南营 很快,一脸喜色的哨骑,带来了刘国能部确要归顺的消息。 面对大笑出迎的安和尚,刘国能一脸愧色。 “安参将,刘某反正来迟,望将军恕罪!” 刘国能跪地拱手而拜,他后面,董国英领着一众流寇,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刘将军速速请起。”安和尚一脸笑容地搀扶起他:“你部能及时反正,免却好一场刀兵厮杀,实是大功一件。且随俺回营便是,今天咱兄弟俩敞开了喝,定要喝个你死我活!” 两人大笑,随后,刘国能下令全体流寇,皆卸了盔甲武器,交给明军,便跟着安和尚一同返回驻扎的坞堡。 返回坞堡后,安和尚安排宴席,盛情款待刘国能一行人。 刘国能董国英及一众流寇,见安和尚胡尚文等人这般热情相待,心下皆极感动,宾主之间,愈发欢畅和洽。 席间,刘国能乘着醉意,向安和尚问道:“安兄,却不知,你主李啸,待人如何?” 已是一脸酡红的安和尚,见刘国能这般发问,便笑道:“刘将军,俺实话跟你讲,你不去投他部明军,却能来投我部,实是相当聪明之举。你问俺我家李大人如何,俺实话与你说,这位年纪轻轻便被封为赤凤伯的李大人,实是人中翘楚,国之倚柱,又识人极明,能量材为用,遇上这样的上司,实是你我之福啊。一句话,只有你有武艺,有本事,能安心为其效力,李大人一定会重用你。” 刘国能哦了一声,眼中便不觉满是希望的神采。 休息几天后,安和尚便令一哨兵马,送刘国能部,前往山东。 而在刘国能等人前往山东之际,在陕西的莫长荣部,也刚刚招降了溃逃山西的李万庆部。 原来,李万庆部自在陕西被曹变蛟与贺人龙联手击败后,率溃兵二千余人,残余家属一千余人,逃往山西,一直在临晋一带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后,陕西郃阳莫长荣部,大肆招揽流民的消息,通过当日阵前溃逃后的张妙手部残余骑兵,传到了李万庆耳中。 “哼,张妙手这厮,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本身就是溃余之兵,还想耍计去夺郃阳城,真真不自量力,算是自寻死路吧。” 一脸凶相,身材雄健的李万庆,听了这些原张妙手部骑兵的报告,冷笑着说道。 随后,李万床眼中光芒一闪,低喝道:“不过,张妙手这厮,那把自已卖给明军的招数,倒是不错。现在,全军随本帅前去郃阳,去把自已卖个好价钱!” 一天后,李万庆率部渡过黄河,来到郃阳城下。 李万庆当即下令,全军尽弃武装,以向城中的莫长荣等人,表示自已投降的诚心。并派人喊话,希望同样得到与张妙手一样的买人银子,便可任由莫长荣等人安排。 莫长荣大笑,随即同意,在付出了价值八千两的香烟和布匹后,成功收降李万庆部。 两天后,莫长荣便派人将李万庆部一众人等,送往山东而去。 崇祯十年十月底,刘国能与李万庆两部人马,均已到达山东。 见这两名在历史上颇为有名的流寇大将,现在皆来报效自已,李啸喜不自胜,对这主动归顺的二人,另行嘉赏了一番,让二人心下,由衷地感激。 李啸知道,这二人,在真实历史上,投降了明军后,与诸如张献忠、罗汝才等投降反复的流寇不同,一直对明廷忠心耿耿,相当可靠,并最终为明朝战死尽忠。 象在历史上,刘国能投降熊文灿时,便顿首跪拜道:“愚民陷不义,蒙明府湔拭更生,愿悉其众上幕府军簿,身入麾下,定尽死力。” 对于这样本质上忠诚可靠之人,知晓明史的李啸,自然要大力延揽。 而到现在为止,李啸的买人计划,已实施了四个月,平均每个月,从山东陕西两地,共能收得近八万的俘虏与流民,加上许秀清等文官在河南、北直隶、以及山东当地,每月可收得两万流民,这样平均每个月,李啸军收揽的俘虏与流民,可达十万人。这三个月下来,已有四十万之众的流民,被李啸收入麾下。 在有充足人力的基础上,李啸决定,开始自已的扩军的计划。 这次扩军的重点,是台湾派遣军。 李啸将原本只有三千人的台湾派遣军,扩充为平南营,其规模编制,基与赤凤营一样。 这样的话,平南营下辖三总,也就是九哨的兵马,以一哨5队盾兵,10队枪兵来算,总共有45队盾兵,90队枪兵,另外有横行哨,玄虎重骑哨,飞鹞子哨这样与赤凤营完全一样的战兵编制。 但是,除了这些标准配置外,李啸另外还给平南营配备了1000名辅兵,以及满州步兵哨600人。 李啸让他们依然穿着原先正黄旗的盔甲,并与横行哨一样,人人手持虎刀、虎枪、长柄挑刀,重型军镰之类的作战武器,希望他们能与横行哨一样,起到既然陷战苦战,又有改变战局的冲击力量。 李啸考虑到,这驻屯于台湾的平南营,以后多要在湿热多山的地形中作战,这样的环境中,骑兵有了玄虎重骑与飞鹞子,其实已然足够,反到是对步兵的需求更大,故李啸决定,把在金汤城中的600名满州正黄旗部辅兵,装备成步兵哨队。 这样一来,李啸的平南营内,共有盾兵4590人,枪兵9180人,横行队员600人,玄虎重骑600人,飞鹞子600人,满州步兵600人,辅兵1000人。总共兵力达到了17170人。 但是,即使把平南营这支兵马,装配成这近二万的强大军事力量,李啸也并不满足。 他决定,再给这只部队,配上装备了新式龙击炮的强大火器部队,从而让这驻屯台湾的平南营,成为一只无论进攻还是防守,皆是相当犀利可怕,堪称武装到牙齿的狰狞猛虎。 毕竟,李啸的野心,不单是要吞下整个台湾岛,在将来,还有更加广阔的吕宋诸岛,以及更遥远的地方。。。。。。 现在,铁龙城火炮厂中,在铁模铸炮技术还在研发的情况下,而正在使用的泥模铸炮技术,基本能达到每月平均二门重型龙击炮的速度。 到了现在,已然生产了8门重达2500斤可打放32斤铁弹的重型龙击炮,加上原先所产的打放18斤铁弹的中型龙击炮6门,打放8斤弹的轻型龙击炮4门,共有18门龙击炮,配备到平南营的火器哨中。 这些火炮,李啸按重型龙击炮配8名炮手,中型龙击炮配6名炮手,轻型龙击炮配4名炮手的编制,以及一些后备炮手,组建了一到总共二百人的火器部队。 那么在下个月,李啸就率军出发南征之时,又还可再多两门重型龙击炮,火炮数量当可达到20门。 有这20门新式龙击炮,李啸确信,无论是西班牙在台北的圣多明哥城,还是荷兰在台南的赤嵌城或热兰摭城,都将会在这样的火炮强力打击下,迅速灰飞烟灭。 接下来,李啸开始任命平南营的人事任命。 平南营营长,由原台湾派遣军总指挥李定国担任。 平南营副营长,由原台湾派遣军副总指挥罗正担任。 另外,其他总长,哨长之类,均有安排,基本是从赤凤营中的优秀军官中选出。其中引入注目的是,刚刚投降不久的流寇头领李万庆,被任命为平南营甲总丙哨的副哨长。 此人虽是刚投降不久的流寇,但李啸看重此人长期带兵征战经验,故令其担任此官职,希望能充分利用李万庆的军事才能。 这个副哨长,仅仅只是李万庆的起步之阶,若其在经过进一步的洗脑教育后,且在将来的战斗中表现突出,李啸自会再度晋升其为哨长、总长之类更为显要的军职。 在安排刘国能之时,也体现了李啸的这一思路。 闯塌天刘国能,则在原赤凤营甲总乙哨哨长,前往平南营担任丙总副总长后,接任赤凤营甲总乙哨哨长一职。 李啸希望,能用这样的手段,来激励他们在改换门庭后,能继续为自已效忠作战,成为猛虎军中的中坚力量。 而刘国能的副将董国英,则被派往济州岛驻屯军,担任一名枪兵队长。 刘国能与李万庆二人,对自已刚投降过来,便被委以重任,自是十分欣喜,二人齐齐向李啸大声表态效忠。 平南营的编制与军兵将领,皆已安排完毕后,李啸便立刻写信给澎湖的郑芝龙,令他至少带大船三百艘,前来登州港口,接应李啸收集的数十万流民,前往台湾。 李啸现在,其实自身水师已颇为强大。他共拥有当初从荷兰人手中缴获的船只16艘,以及从原东江镇水师中缴获的船只44艘,总共60艘大小船只。本来,李啸是想仅凭自已的力量去运送流民与军队,但他思虑良久,决定还是再度向郑芝龙借船运送军民物品。 因为到下个月郑芝龙的船队到来后,李啸总共有50多万流民和近一万五千平南营的兵马要运送,另有大批商货、军械、粮草、以及各类生活物品皆要派船装运,这手头上的船只,却是相当不敷使用。 此外,因为李啸还占据着济州岛,这济州岛与山东之地,也需要大批船只来回运送商货,以及便于两地军民往来,这样一来,李啸可以使用的船只,只会更少。 况且,若船只数量太少,导致船只过度拥挤的话,那船上的卫生条件将会立刻变得极为恶劣,在将近一月的海上行程中,很可能会导致各种疾病流行,若在这样密闭的船只上,爆发了恶性瘟疫的话,估计整船的人都得完蛋。 所以,为了给流民与军兵一个较为宽松舒畅的环境,李啸还是决定,不惜银两花费,定要尽可能多地把流民安全健康地运到台湾。 一个月后,在李啸的登州城终于顺利竣工之际,郑芝龙派其弟郑芝凤与郑彩二人率领着总共三百五十艘大船的船队,正好来到了登州,全体船只,皆在水城中停泊暂驻。 看到眼前那宽阔的登州水城,与前方高峻宏伟的登州外城,郑芝凤与郑彩二人,顿时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二头领,你看,这座水城恁的阔大,怕是能停至少五六百艘千料大船吧。”郑彩看着宽阔深邃的水城,忍不住啧啧连声。 “唉,想不到这李大人,能把这原本破败不堪的登州,建设得这般宏伟壮阔,倒着实让郑某刮目相看。以我看来,这登州水城的规模,却连咱们的澎湖港,都得比下去呢。”郑芝凤捋须赞叹,十分感慨。 两人上得岸来,便有陈子龙带着几名文官,迎接他们从北门走进外城。 这一路上,两人又好好地看了一番,这新扩建好的登州外城。 他们看到,整个登州外城,极其宏阔,初步估计,周长约有二十里之巨,却可与那省城济南比肩。 四面城墙,皆设计成马面宽6米,城高达15米的巨型城墙,且皆中内里夯土为内墙,外包青砖的样式,相当结实耐用。 且除了通往北面水地的北门外,皆在城门之外修建瓮城。而城墙之上,诸如雉堞,女墙,角楼、堡楼、羊马墙,炮台,射孔等防御措施,统统按制修建,以保证城墙的防御能力。 而整个登州城的外部,在东、南、西、三面城墙外,皆挖有护城濠,因为整个登州城呈现南高北低之势,正好利用登州城东面的黄水河和南面的平畅河,从中引入河水,灌入护地壕中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汇入到水城的海里。 两人赞叹连连,在经过城门月道时,又观看到,这登州的城门,外表与普通城门无异,但内里却是为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这种极为精巧又十分花钱的机关,在守城之时,却可相当有效阻隔内外敌军,便于将其分割消灭。 进得登州内城来,两人又看到,这登州内城的结构,倒也与赤凤城一样,规划四条中央大道,且把整个城池规划为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个大区。 其中东北区与西北区皆为李啸军水师所用,其中西北区为水师营地,东北区是一座极为醒目的大型船厂,可隐隐看到,里面大批工人正在紧张而忙碌地搭架龙骨,刨制船板,编织船帆,刷涂桐油,看上去倒是十分有秩序。 而西南区,则是修建了各类诸如修建营房,马厩,校场,武库等军营建筑,有大批的猛虎军军兵在呐喊操练。 整个东南区,则建有武器库、盔甲库、火药库及巨型粮仓,望着这些外型高大,又门户紧闭的仓库,郑芝凤心下暗道,这李啸有这般大量的储备,若据城而守的话,怕是守个几年都没问题。 陈子龙在陪着二人在外城转了一圈后,便带着他们,进入李啸军的核心地带,登州内城。 这是一座周长2里的内城,城墙规模与外城一样,亦同样建设有各类防御措施,然后在内城中,则修建有李啸宅府、各类官署、以及银库等重要机构。两人看到,有许多衣冠各异的官员,在内城中穿梭奔走,办事匆匆。 “郑某现在方知,这座登州城,已被李大人设计成了一座水陆两用之军城重地,与那纯为商贸经营的赤凤城,却是端的不同呢。“郑芝凤对郑彩感叹地说道。 就在两人不胜感叹之际,李啸已带着数名亲随,笑吟吟地从府第走出,向他们微笑走来。 见到身着蟒袍玉带的李啸行近,郑芝凤与郑彩二人,慌忙跪下行礼。 “二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李啸虚扶起二人,又微笑着作了个迎请的手势。“二位千里远来,甚是辛苦,本伯已备薄宴,请二位速随本伯入席,今天却要不醉不欢。”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复仇西班牙人 宴席上,李啸向郑芝凤与郑彩二人,轮番劝酒,一时间,宾主之间,笑语欢声,气氛十分和乐。 见得郑芝凤与郑彩二人脸上皆有醉色,李啸微笑着问了一句:“本伯欲往征台湾北部的西班牙人,却不知郑副将(郑芝龙)能否助本伯一臂之力?当然,若郑副将有意相帮,我军也自不会亏待贵军。” 听了李啸这句问话,郑芝凤停住筷子,他略一沉吟,便笑着对李啸道:“赤凤伯,来贵地之前,兄长曾向我说过,说若是帮贵军运送流民商货之事,皆可答应。至于出兵帮贵军攻打台湾的西班牙人或荷兰人,则因我军作战舰只,多已外派,一时难聚,却难于余力支持贵军,故小可亦是无奈,在此替家兄告罪了。” 郑芝凤说到这里,又急急言道:“不过,赤凤伯若有心征伐台湾岛上的夷人,我军虽不能力助,却也会采取中立之态,决不会给于西班牙人与荷兰人暗中支持,这一点,却请赤凤伯放心便是。” 李啸哦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微笑着继续劝酒。 不过,在他心里,一时却是诸多感想。 李啸现在,首先想要进攻的,是占据台湾北部的西班牙人。他原定的计划是,如能得到郑芝龙的帮助的话,可两家舰队联手,封死鸡笼港,对西班牙人关门打狗,使其在李啸军水陆两师的联合夹击下,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但现在,郑芝经明确表态,不想参与此战,让李啸这个计划,再无法实施。 而且,郑芝龙这个态度,却也向李啸传递了两个信号,那就是,其一为郑芝龙与李啸之间,虽然已有多次合作,便双方毕竟只是生意关系而已。其二,便是郑芝龙现在正与西班牙人与荷兰人等大做生意,他当然不想破坏这层关系,却是更有兴趣坐山观虎斗。 想到这里,李啸心中,甚至泛起了一个阴暗的念头。 那就是,如果自已在征伐西班牙人的这场战斗中失败了的话,那郑芝龙,极可能会一改以前乐于合作的嘴脸,而会反过来无情侵吞自已在台湾辛苦打拼出来的产业,来个鹤蚌相争,渔人得利。 这个人情如纸利益如山的现实世界,原本就是尔虞我诈,互相利用,从海盗起家的郑芝龙,自是更加明了这一点。 求人不如求已啊。 哼,既如此,那本伯就要让你郑家瞧瞧,我猛虎军,是如何仅凭一家之力,便要夺下这西班牙人占据的台北之地的! 接下来的几天,郑芝凤郑彩二人在赤凤城中大肆采买商货完毕,他们采购的卷烟、铁器、呢绒、生丝,绸缎等商货,分装了50艘大船,总购货额达到二百多万两银子。 而此时,李啸已收集了整整55万流民、全部要补充的平南营军兵、以及大批的武器、盔甲、马匹、辎重、商货等物品,皆已统统备好。 崇祯十年十一月十日。 良辰吉日,利远行。 李啸亲自率领军民百姓,从赤凤城龙口港登船,前往台湾。 李啸选择龙口港,而不是登州港,是因为龙口港地势开阔,便于运送流民,且在这样的商业码头登船的话,也不会有导致军事情报泄露的危险。 处于小冰河时期的明末,天气冷得早,李啸率军出发的这一天,天气已是十分寒冷,暗云低垂,海风凛冽,已有细微晶莹的雪花,从空中飞扬而落,海天之间,充满了苍茫萧瑟的味道。 只不过,在这样萧瑟的环境里,码头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批的民伕搬运军械商货,有如一群群忙碌不休的蚂蚁,将各类物品分别搬至龙口港的各条大船上。 而整装待命的55万流民,则是哭声一片,声震于野。 故土难离,乡情难舍,这批百姓中,大部分来自湖广与陕西,另有十余万人来自河南、北直隶以及山东当地,此时的他们,皆已知道,就此南去后,海天相隔,今生今世,恐再难回故乡了。 与百姓不同,那些平南营的军兵,却是人人昂奋,摩掌擦拳,几乎每个军兵眼中,都闪烁着渴望战斗的神采。这些年轻的军兵,均向往前去那块陌生的土地,去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李啸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有了前两次的运送流民与军兵的经历后,李啸面对这样的情景,心下却并没有太多的波动。 乱世之中,活命为先,没什么比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他更坚信,这些流民与军兵,在将汉家的血脉布播于海外异域之时,自已的力量与实力,却将与日俱增,在由量变到质变后,应该会有一个更加辉煌的未来,在等待着自已。 李啸这次出征,自家的水师,总共出动了三十条船,其中十六条为从荷兰人手中缴获的各类战舰,另十四条为从原东江镇水师手中缴获的一号与二号福船。 至于那些剩下的,从原东江镇水师手中缴获的三十条海沧船,赶缯船,沙船、鸟船这样的小型船只,李啸则让它们留在登州,作为与济州岛之间水路运输与联系的必备船只。 李啸把大批的商货,以及全部的军兵,皆留在自家的三十条船只上,而让全体流民,乘坐郑芝凤与郑彩带来的300条大船上。 这样,总共有300艘大船,分别装运这55万名流民。平均每条船上乘坐了1800多名流民,虽然有些拥挤,却是完全乘坐得下,并还能有一点活动空间。 同时,李啸给这300艘船只,每艘船上配了30名辅兵,以和郑军士兵一起维持秩序。另外,每条装载流民的船只上,还配上数名医士,以预防并治疗流民们途中生病。 55万流民上船的规模极其浩大,一眼望去,人潮汹涌,无边无尽。幸得民政司早作了规划,给每批流民都划分了具体的船只编号,这才使得流民上船时的队伍,忙而不乱,虽规模宏大,却井井有条。 一户户流民,衣衫褴褛,拖老带小,带着仅存的一点家当,分别从舷梯上了船,随后就消失在满船的人流之中。 望着汹汹而去的人潮,李啸心下有种怪异的感觉。 这些原本在真实历史上,不是死于刀兵厮杀,就是死于饥馑疾病的流民百姓,现在,却因为自已的穿越而来,彻底改换命运,得到了活命的机会,且能去海外谋生发展,开枝散叶,这运数穷奇,岂可道哉。 因为天气极为寒冷,风雪交加,李啸没有让家人前来送行。只不过,在他准备带着一众护卫登船而去之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雅格伦,你怎么来了?“ 望着那娉婷走近的马喀塔,李啸轻声问道。 在一众护卫的注视下,马喀塔低着头,将手里一个大大的包裹递给了他:“李大人,这是公主英格玛,让在下特意交给大人您的,让你在路上穿着御寒。“ 马喀塔言毕,脸上飞起淡红,也不待李啸说话,便立刻转身快步离去。 李啸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独自离开。 随后,李啸拔开包裹的一角,看到里面是一件厚实紧身棉衣。 他忽然想起,小妾英格玛曾以说笑的语气对他说过,说自已的侍女马喀塔近几个月来,迷上了缝制衣裳,每天都在房中飞针走线。当时他还未往心里多想,现在看到,这件棉絮紧实针脚绵密的棉衣,应是马喀塔专门给自已缝制的,而绝不是英格玛之意。 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个月夜,这个马喀塔还一心想要刺杀自已,李啸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 这个可怜的姑娘,总算越过了心中那道坎了。。。。。。 李啸最终什么也没说,转手把这件棉衣,交给旁边的护卫收下。 直到黄昏之时,这55万流民,才终于登船完毕,而到这时,李啸才终于登上自家水师的首领舰只升龙号。 海风萧萧,细密的雪花已是漫天飞舞,南面已然空寂的龙口港,越来越小,终至消失不见。天地之间,仅剩一片茫茫。 在这样的空旷单调的环境里航行,李啸感觉脚下的升龙号,与旁边一众海船,仿佛都静止了一般,似乎永远地停滞在了,这越来越昏暗旷茫的海天之间。 凭舷而望的李啸,任凭冰冷的雪花抚摸过英俊的脸庞,任凭凛冽的海风将鲜红披风吹得烈烈飞舞,他目光深沉,表情严肃,心下却在仔细算计着,这次前往台湾,该如何与西班牙人作战。 李啸忽地想起了,在真实历史上,现在的西班牙帝国的相关情况。 从上世纪中叶,到本世纪初,此时的西班牙,实力相当强盛,拥有世界上最广阔的殖民地,大半个美州,非州,亚州的大片地区都在其管治之下。其势力范围遍布整个世界,号称日不落帝国。这是在后来的日不落英帝国崛起之前,真正的世界性的大帝国。 而在欧洲大陆上,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甚至曾经嚣张的提出,要让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朝,统一整个欧洲的口号。随后,西班牙人先跟法国开战,把法国人打的丢盔弃甲,被迫臣服。然后又以欧洲基督教盟主国的名义,发动了当时一心想向地中海流域扩张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战争,在希腊西部的勒班驼海战中,重创了土耳其强大的舰队。 而在明万历八年的时候,西班牙的国王腓力二世借口自己有一半葡萄牙血统,硬是不顾教会的反对,派遣阿尔瓦公爵率军强行合并葡萄牙(葡萄牙过了60年后才重新独立),当上了葡萄牙的国王,对外改称菲利普一世。 在1588年时,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野心膨胀,想消灭日渐崛起的英吉利帝国,故特派出拥有130艘大型舰只和3万余名久经沙场的战士的“无敌舰队”,在麦迪纳—西多尼亚公爵率领下,向英帝国发起远征。 但西班牙海军虽数量庞大,但装备落后,腐败低效,加上突遇风暴袭击,这支闻名于世的“无敌舰队”,竟被一个出身海盗的的德雷克,率领那混杂了大批海盗船只的英国海军彻底击溃,只有一些幸存的舰队往北逃窜,绕过苏格兰、爱尔兰后,才辗转返回了西班牙,损失极其惨重。从此,西班牙丧失了海上霸主的地位,开始渐渐走向衰落。 但即便如此,西班牙也还是数一数二的海上强国,在茫茫海洋上,依然是一支绝对不可小视的力量。 西班牙到达东方后,立刻开始侵略美丽富饶的吕宋。 吕宋位于菲律宾群岛北部,当时成立了吕宋国,是个相当繁荣的国家,并和中国友好往来许久,这里地处南海贸易航线的要冲,北连中国南海,南接马六甲航线,是贸易与航海的黄金地段。 如此宝地,西班牙人垂涎已久,此番整军前来,自是志在必得。 但让西班牙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个小小吕宋国拼死抵抗,西班牙人多次猛攻,结果却皆被击退。 这场残酷的争夺战,竟整整打了十年,西班牙人才攻陷吕宋国都马尼拉,杀死了吕宋国王。在付出惨重代价后,西班牙人才终于得到了整个吕宋,以及附近大大小小的菲律宾岛屿。 公元1603年,攻陷吕宋国后的西班牙殖民者,嫉羡华人华商的富有,终于兽性大发,在菲律宾屠杀了两万多名华人。屠华事件后,西班牙殖民者心虚不已,唯恐吕宋的宗主国明朝派兵报复。却没想到,那昏愦无能的万历皇帝,得到西班牙人大肆屠杀华人的消息后,却对此大加赞赏,他下诏说:华人多无赖,商贾更是海外贱民,天朝不会为这种小事为难友邦,请放心自为便是。于是,得到诏书后的西班牙人欣喜若狂,对华人的欺压凌辱,更是有恃无恐。而从此之后,原本在南洋地位尊崇的华人,就沦为连当地土著也不如的贱民。 自此时开始,直到现代中国,整个南洋地区的华人史,堪称一部让人扼腕叹息的血泪史。 而明廷软弱无能的表现,也进一步刺激了西班牙人的野心。 西班牙人开始认真考虑,要彻底征服这个软弱涣散的古老中国。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史载,当时的马尼拉总督拉维萨雷斯,把中国沿海的地图都绘制下来,呈交给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在他给国王的报告里,声称只要四到六千军队,他就能征服中国。 他还召开了马尼拉会议,这次会议上,云集了西班牙在亚洲地区军政宗教各界的精英人物,他们制定了一份包含十一个条款九十七条内容的备忘录,然后由五十一名贵族联合署名,然后发回西班牙马德里,提请国王菲利普二世审批同意。 整个作战计划,可简述为,西班牙人打算拉上葡萄牙小弟,利用在日本的教堂,招募大批的倭寇雇佣兵,要从中国广东、福建、江南、山东四个地区登陆,全线封锁中国沿海,随后分路挺进,一举征服中国。 这些贪婪的强盗,甚至在备忘录里特别注明,各部登陆后,要协同作战,不得争功,特别是不能如在美洲与非洲一样的**掳掠,烧杀州县。而这样做的目的,则是要防止中国人口减少,因为人口就是财富,是西班牙那广阔的殖民地中,最需要最紧缺的资源。 这份计划中,拉维萨雷斯甚至还规划好了战后的事情,那就是要在中国广设教堂学校,要用天主教来取代儒教,用西班牙语来取代汉语,还要鼓励西班牙人多娶中国女人做老婆,生了孩子可以在中国当官等等。 可见当时的西班牙人,已完全已经把中国当成了他们的盘中菜了,而可叹的是,明廷对此一无所知,完全蒙在鼓里。 最终还是因为英国人消灭了西班牙人花费巨资才建成的无敌舰队,且让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背上了多达一亿金币的庞大债务后,深感力不从心的西班牙人,才最终打消了入侵中国的念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高达一亿金币的巨额负债,光付债款的利息,就需要西班牙国内2/3的收入,实实令人咋舌。故腓力二世直到去世,也未能还清,而他酷爱享乐挥霍无度的儿子腓力三世,则非但没有偿清债务重振帝国,反而大举借债,今朝有酒今朝醉,让西班牙帝国陷入了深深的沉沦。 想到这里,李啸脸沉如铁,心下却在暗暗发狠。 “哼,你们这些西班牙宵小,现在本伯亲率军来,却要拿你们这些对华人欠下血债的恶棍开刀,让你们知道,一向讲究温良恭俭让和以德报怨的中国人,一向被尔等肆意欺压凌辱的中国人,也会毫不留情地朝你们傲慢丑陋的头颅,举起血淋林屠刀!”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初到彰化 李啸这时,又想起了台湾安全司的情报人员,给自已飞鸽传信,所送来的西班牙人的具体情报。 原来,在台南被荷兰人占据后,不甘心让荷兰人独占台湾的西班牙人,便立即从马尼拉出兵,占领了台北。 天启六年,西班牙人率一千余人,从海路进攻台湾北路,先在鸡笼港登陆,建立临点据点,通过三年时间的渗透扩张,又占领沪尾地区,从而正式在台湾北部地区立足。 占据了台北后,西班牙人立刻开始搞奴化统治,修建天主教堂,强迫当地土著信教,又开始在台湾北部大肆征收赋税,用些诸如弹珠、玻璃球之类不值钱小物件,从纯朴的土人手里,换取珍贵的毛皮、鹿角等物,牟取暴利。甚至强行驱赶当地的土著们入山为他们采集硫磺,铜矿、铁矿等物,而一旦有土著部落不服管理,西班牙人便立刻派兵,前往这些部落烧杀抢掠,残酷镇压。 见统治逐步稳定后,西班牙人开始给台湾北部各处改地名。他们登陆的鸡笼山,改名圣地亚哥,基隆湾里的和平岛中,有西班牙人修的第一座岗楼,就把那改名萨尔瓦多堡。而在淡水地区,强迫无数土著,用血泪建成的城池,这座西班牙人的台湾中心据点,则被命名为圣多明哥城。 在真实历史上,这雄伟高峻的圣多明哥城,在崇祯十二年时,却被西班牙人自已拆毁。 其原因是,已然危机四伏,陷入庞大的债务危机的西班牙帝国,对于远东的财力以及军事支持,越来越力不从心,故西班牙菲律宾总督洛佩斯为了减少开支,便打算削减北台湾的军力部署。 于是,这位总督亲自下令,拆除淡水的圣多明哥主城,将大批驻军调回马尼拉,整个台湾北部,仅驻军数百人,大部分驻屯于鸡笼港和平岛上的圣萨尔瓦多城堡。从这些举动来看,曾经强盛无比的西班牙帝国,那老迈衰朽之象,已然尽显。 不过,在这弱肉强食的从林世界,一头衰老无力的大象,往往是群兽争食的最佳对象。 真实历史上,荷兰人在看到西班牙自拆城堡,并撤走驻军后,立刻敏锐地嗅到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那衰朽沉沦的气息,于是,荷兰共知国,这只年轻健壮的野兽,这个曾经的西班牙附属国,立刻向老主人宣战,派兵强夺台北之地。 经过数月的战争,弹尽粮绝,士气低迷的西班牙人,向荷兰人投降,西班牙在台湾北部十六年的统治,至此结束,从此拉开了荷兰人独占台湾的黑幕。直到1661年,郑成功才从福建出兵,最终收复台湾,赶走了荷兰人,宝岛台湾才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凛凛海风吹拂下,一直伫立船舷,低头思虑历史与未来的李啸,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已满是坚毅决然之色。 思虑良久的他,在心下,已然想好了对西班牙的作战计划。 海上的时光,其实比在陆地上,要难打发的多。 四处皆是茫茫大海,呆在空间狭小宛如静止的船只上,确实让人心里发闷的紧。 一众平南营军兵,在经历了开始乘船的新鲜感后,很多人脸上,均是麻木厌倦的神色,好在有监抚们每天训导,教习,拉唱军歌等活动,总算让这些军兵,在这枯燥乏味的海上旅途中,保持着还算旺盛的士气。 至于乘坐郑芝龙部船队的流民,因为环境拥挤,这旅程体验自是更差,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中,这些为了生存而奔波的流民,也只能默默忍受了。 而此时的李啸,则与荷兰人约瑟夫二人,在船舷处交谈。 “约瑟夫,来我大明这大半年来,可还习惯么?”李啸微笑问道。 约瑟夫两道眉头抖了抖,随后一拢满头的金发,用已然较为熟练的汉语,笑着答道:“李大人,我可以诚实地告诉您,来到明国的这段时间,是我生命中相当愉快的体验。” 见约瑟夫回答得爽快而直接,李啸心下亦是高兴,遂微笑道:“很好,只要你们好好干,为本官忠诚效力,本官绝不会亏待你等。” 约瑟夫立即毫不犹豫地答道:“只要李大人需要我们,我们愿意一直为你干下去。在这里能拿这么高的薪水,又有象李大人这样信誉良好雇主,我是一点都不想回荷兰。” 李啸大笑起来,他想了想,目光深沉地直视着他,试探地问道:“约瑟夫,若本官将来要与荷兰人交战的话,你还会帮本官作战吗?” 约瑟夫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呐呐地回了一句:“李大人,你不是与荷兰总督,签了停战和议么?为何两国还要交战呢?” 李啸轻叹一声道:“形移势易,很多事情,并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到时,你们能继续为本官效力,自是最好。只不过,你们若真的心下不愿,本官也可到时先送你们回去,决不会为难你们。” 约瑟夫那蓝色的眼睛眨了眨,撇了撇嘴,脸上不觉泛起苦笑。 李啸那规模庞大的船队,乘着北风,绕过山东半岛尖端,一路南下,在二十天后,也就是农历十二月十日凌晨,抵达了台湾中部的鹿港。 整个航行,还算十分顺利,因有医士一路跟船照顾,55万流民中,只有大概一千多名老弱,因为受不了海浪颠簸,长期晕船,而在路上生病去世,其余的移民,全部健康到达了台湾。 船只驶近鹿港海岸时,在越来越明亮的亚热带晨曦中,李啸可以看到,透过渐渐消散的海雾,那一片洁白无垠的沙滩上,已清晰出现于眼前,沙滩上高大的椰子树,密密成林,婆娑摇影,在清晨的太阳映照下,尽现温柔的南国风情。 李啸欣喜地看到,大肚溪河两岸,片片相连的新辟稻田,已然无边无尽,一直延伸至远方一片暗青色,巍峨绵延的台中山脉中。 此时,田中晚稻早已收割已毕,稻田已栽满了绿油油的马铃薯苗,碧绿的叶片,在晨风中欢快摇曳。而砍下的晚稻稻杆,则堆起了一座座高塔,有如沉默的哨兵一般,静伫在稻田的海洋中。不时可见身着短袄的孩子们,在田埂上欢笑着来回跑动追逐,笑声似乎微然可闻,放眼望去,这原先荒芜一片的大肚地区,已然充满了一种闲适悠远的南方乡村风情。 这时,台湾拓殖团长丁佑,带着副团长马华兴,台湾平南营营长李定国,副营长罗正等人,在鹿港码头上,恭迎李啸下船前来。 此时,郑芝凤郑彩二人,见到运送的任务已顺利完成,脸上皆满是轻松之色。两人正盘算着,赶紧卸下乘客与李啸自带的物资,自已好带着那装了50多艘大船的商货,返回澎湖去向郑芝龙邀功。故在李啸邀其上岸休息时,两人皆是婉拒。 见此二人不愿上岸,李啸便在岸上,向他们再度感谢了一番,就与二人拱手辞别。 随后,李啸便在丁佑的带领下,跨上坐骑,率领一众护卫,前往那早已建好,位于浊水溪二林之地的彰化城而去,那台湾拓殖团团长丁佑,早在城中官署内,为李啸备好了接风酒宴。 李啸等人虽先行离开,但码头上的装卸工作却是井然有序。 为避免出现混乱,一艘艘船只,轮流在码头上卸下满船的乘客与物资。下得船来的55万余名流民,则分别在台湾民政司文官带领下,先行就地登记,再前往各处已建好的帐篷处安顿,开始沐浴吃饭休息。而船上的各类军械、银钱、商货等等,也按种类分批登记入库。 经过长久海上旅行的55万流民,几乎人人衣衫褴褛,鸠形鷎面,神情萎顿,见到眼前的沙滩与大地,皆是十分激动,很多人流下了热泪,甚至有人大声嚎哭,不知是因为自已终于到达台湾喜极而泣,还是因类这旅途太过辛苦疲累而心下感伤,也许,两者皆有吧。 随着各条船只在港口搭上舷板,这55万流民,有如奔涌而出的人海,从各条船上滚滚而下,幸得有官员与军兵组织,故整个场面,虽然极其浩大,却是有条不紊,十分有序。 这55万流民,在今天上岸休息一天后,于明日,便要由民政司安排,前往原大肚,二林,南社属下的12个大型乡镇,授下田土,安家落户,正式成为台湾当地的永久居民。 至于补充到平南营的军兵,则有原台湾派遣军的将士,在岸上清点人数,分清兵种,准备在把军械火炮之类全部运上岸后,再一齐带队前往彰化城军营。 李啸等人,一路前行,皆是看不完的田园风光,遍目所及,皆是一望无尽青翠喜人的马铃薯苗,已与福建广东等地的乡野,几无任何差别。见到这一片兴旺景象,李啸心下十分喜悦。 李啸忽想起一事,向一旁的丁佑问道:“丁团长,上次本官与你飞鸽传信,为加快台湾地区的开发程度,将每家授田额度,从每户五亩,提升到每户十亩,此事却可已办妥否?“ 丁佑忙答道:“李大人,这事学生早已安排,现在台湾中部的这12个乡镇中,每家皆已授田十亩,总共开辟的田土为113万亩,却比李大人上次离开台湾时的田土面积,翻了一倍还多呢。” 李啸心下大为惊喜,忙问:“如何开辟了恁多田土?” 丁佑笑道:“李大人,这都是福建广东两地百姓,听闻李大人有每户授田十亩之策,且耕牛、种子等皆有优惠,故有近2万户,约七八万人,自发来到台湾,才得以辟得恁多田土呢。” 李啸大笑,点头道:“甚好,甚好!这台湾之地,本是迁居不易,故本官在想,当需以更优惠之条件,安顿流民,吸引百姓,让他们不仅能在这台湾之地吃饱穿暖,养家糊口,更有能在这块海外之土上,发家致富,子孙繁息,如此一来,方可对打算在台湾安居落户的百姓,有更大的吸引力啊。” 丁佑亦是一脸喜色,他捋须笑道:“现在大人这55名流民百姓来到台湾,估计其中至少有12万户百姓,却可至少辟出120万亩荒田出来呢。这样一来,光是我军所占的台湾中部地区,便有133万亩土地,每年所产的粮食,实是足为可观矣。” 听了丁佑的回话,李啸心下更是喜悦无比。 有这133万亩土地,以每亩八斗稻米收税的话,则每季可收106万石的粮食,一年二季共可收210多万石稻米,足以支撑李啸军现在需要自行供养的军兵百姓数量的好几倍。 而按每亩地至少可产2石的产量来看,则每户人家一年至少还有24石粮食的剩余,这些粮食,李啸全部留给百姓自行食用或出售,这样的话,这些种地的农民,自可家家丰饶了。 更何况,还有每年冬天的一季马钤薯种植,因其亩产高达6石至8石,按李啸制定收税标准,是每亩收2石的产量,这样的话,一年之中,另有266万石马铃薯的粮税,可供军民食用,而每家农户,则可至少有40石马铃薯,可自行食用或出售,这样一来,这些农户,想不发达都难啊。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台湾,这个原本的蛮荒之所,已成为能发家致富的梦想之地,自然让福建与广东的大批居民向往投奔之。 打马行了六七里路后,李啸看到,在哗哗西去的浊水溪支流旁,这块原先只是二林地区的一处平缓荒地,已巍然耸立起了一座大城。 这座彰化城之地,地势平缓,交通便利,视线开阔,大肚、二林、南社三地的移民若要来城中,皆是十分方便。 李啸看到,这座自已亲自规化建好的彰化城,周长八里,呈正方形状,因为东面不远,便是耸峙蛮荒,完全还是一片原始森林的台中山脉,故没必要开设城门。因此这彰化城,只开有西、南、北三座城门,四周皆挖有护城濠,正好利用浊水溪支流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每门城门,都不惜成本,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四面城墙上,象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皆已全部修建齐全,上面有多队军兵在反复巡逻。并且,此城与赤凤城一样,设计为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的样式,从而大大加强城堡的防御力。 见李啸看得仔细,丁佑复在一旁插话:“李大人,此城自您等北归山东后,由于人力及物资供应充足,只过了三个多月,便已全部建好,全城皆包青砖,十分牢固可靠。因建城速度快,亦正好避免了台风季节的到来。” 李啸点点头,又夸赞了他几句,随后,众人经过西门城外那热闹的商贸墟市,通过城门月道,进得城中。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投降保命 特里埃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远处的那条黑色直线,竟有如变戏法一般,变成了大批的步兵、骑兵,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军队。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推在最前面的,由许多马匹拉动,正闪着冷冷金属光泽的二十门火炮。 “该死的,没想到黄皮猴子的兵力竟有这么多!” 特里埃放下千时镜,眼中一时竟满是恐惧。 怎么办? 明军约有一万余人,是自已军兵数量的十倍,又有火炮助阵,就算自已想凭城死守,但加上熟番仆从军在内,全部的西班牙守军兵力只有一千五百余人,仅凭这点兵力,能守得住这圣多明哥城吗? 不过,除了咬紧牙关战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么,总不能弃城而逃吧。 “阁下,明军其众如此之众,我军。。。。。。” 副官罗德里格斯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他的眼神比特里埃恐惧更甚。 “哼,事已至此,难道我们还能弃城而逃不成!”特时埃咆哮着回道,一边奋力拍了拍面前的一门佛朗机火炮:“我们高贵强大的西班牙人,从美州,到非州,再到亚州,就算处境再险恶,兵力再寡薄,也从来都没有主动逃跑的道理!这些明人虽然兵力众多,但这些还处在中世纪的黄皮猴子们,所拥有的火炮如何能与我们西班牙相比,只怕多为唬人之物,却是没什么可怕的。更何况,我们有圣多明哥城这坚实的城墙为凭依,又多有佛朗机等优良火炮帮助守城,足以打败这些不知死活的黄皮猴子了!” 听了主将这番激昂的鼓励,原本被明军气势吓得畏惧不已的一众西班牙守军,心下开始重新鼓起勇气,脸上亦纷纷现出狠戾之色。 南门城墙上,约有一千名西班牙人,纷纷端好火铳,装填火炮,调整射角。 而其他三面城墙上,则有百余名西班牙士兵,带着那五百熟番仆从军分别守卫,四面城墙上,皆是喧哗而忙乱。 只不过,作为守城主将的特里埃,心里对远处那刀枪闪耀,盔甲整齐,有如机器般越行越近的明军,心下打鼓不已。 愿上帝保佑他忠实的仆人,特里埃喃喃低语,一边在胸口快速地划了个十字。 在离城门约1000米的距离处,明军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特里埃看到,明军将10门炮口巨大的重型钢制炮,集中朝向圣多明哥城南门城墙的左侧,另有10门口径较小的火炮,则集中朝向右侧。 随后,特里埃看到,明军开始就地装填火药,调整射角,这不由得让他心下大疑。 这些黄皮猴子,搞什么名堂? 他知道,在此时的欧洲,哪怕是威力最大的新式红夷大炮,准确射程基本在600米左右,至于有效射程,最高也只达到了1000米。 而现在,这些明军竟在1000米处,就开始装填火药,塞入铁弹,调整射角,难道,这些黄皮猴子的火炮竟比欧洲人还要先进?还是这些猴子胆小怕死,打算就在火炮射程外乱射一气? 这时,迷惑不已的特里埃又看到,原本处于左右两翼的骑兵,以及一队服饰盔甲皆是黄色步兵,各约六百人左右,呼啸前冲,远远地绕过城墙,直往圣多明哥城的另三处城门口而去。 “驻守官阁下,看来这明军是打算将圣多明哥城四面包围,将我们全面消灭在城中了。”罗德里格斯恐惧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特里埃哼了一声,没有回答,牙齿却愈发咬得格格响。 在那三处明军,已在城外,将圣多明哥城三面城门出口牢牢堵上后,明军左侧那10门口径巨大的钢制火炮,随着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声暴喝,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十枚乌黑的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左侧的南面城墙,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南面城墙。 整个圣多明哥城的南门城墙,瞬间出现十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西班牙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五十多名站脚不稳的西班牙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南面的左侧城墙,顿时混乱起来,竟然还有几十名西班牙士兵,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丢尽了西班牙军人脸面的家伙,快给我回来!” 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特里埃,模样极其狼狈,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的吼叫道。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一名西班牙士兵哀嚎从特里埃身边跑过,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位最高驻守官的警告。 特里埃又气又怒,刷地抽出锋利的宝剑,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捅穿到前胸,这个逃跑的士兵摇晃了一下,便倒地而亡。 好不容易,在他的一众护卫们连杀了五六人后,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特里埃本以为,明军应该会立刻开始轰击右侧的城墙,却没想到,明军摆在右侧的那些中小型钢制火炮,仅仅只是装填好了,却不发炮。 而在这时,左侧那些刚刚打完的重型钢炮,明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特里埃瞬间明白了明军的用意。 因为,明军在第一轮的试射后,已看清了局面。 那就是,仅凭这左侧的火炮,就足以轰烂这南面城墙,打出相当大的缺口,让明军破城而入。 这样一来,右侧能保全下来的话,战后的修复与重建,却可少花相当多的钱财。 操,这城还没破呢,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们已在想着,怎么样才能把自已这道盘中菜,吃得更经济划算些。 这简直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特里埃心头怒火万丈,却更觉莫名悲凉。 现在的自已除了被动挨打,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么? 明军的钢制火炮能打到1000米的准确距离,而自已城头的火炮,不过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特里埃在心下,将对面的黄皮猴子,用最肮脏的语言,骂了一万遍。 不过很快,在特里埃还在暗自唾骂之际,明军已又做好了下一次齐射击发的准备。 那名队长模样的人,又是一声大喝,手中的令旗猛地下挥。 “砰!” “砰!” “砰!” “砰!” 。。。。。。 又是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尘雾漫天布起。整个南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特里埃与所有的西班牙守军,皆感觉到了脚下城墙在又在剧烈的摇晃,又有多达五十多名来不及下趴的西班牙士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竟有三门各类火炮,也被震得从城墙下砸落,这些火炮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在青石板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彻底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剩余的西班牙士兵,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大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冲下马道而去。 “阁下,快撤下去吧,这城墙是守不住了!” 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副官罗德里格斯,向特里埃大声吼叫起来。 被下逃的军兵冲得几乎站立不稳的特里埃,一脸狰狞,他还在犹豫着想再守下去,罗德里格斯却已急急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拉拽下去。 特里埃长叹一声,只得下达全体军兵下城之令,然后在城中街道入口集结,准备与冲入城中的明军,决一死战。 听得驻守官下达放弃城墙的命令,上面惶惧万分的西班牙士兵与熟番仆从军,如遇大赦,皆是急急从城墙上踊跃而下。 见到西班牙人皆已撤下城去,驻马在火炮阵后的总指挥官李啸,脸上泛起淡淡笑容。 在见到自已的重型龙击炮攻击如此凌厉,又看到城头的西班牙人竟是如此畏怯无能,李啸心头舒爽至极。 这种以势凌人,打得对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心情愉快了。 当然,唯一令人遗憾的便是,这已成瓮之中鳖的西班牙人,竟还硬撑着不肯投降,那就别怪本伯手狠了。 “传我军令,继续轰击,彻底打垮这左侧的南面城墙!” “得令!” 又是两轮齐射后,整个南面左侧城墙上,已是一片垮塌破败之象,城墙上所有的火炮皆已震落于地,摔得稀烂,崩垮的缺口,竟有八九处之多,还有几处垮塌处连成一片,缺口宽度至少有五六米。 “再打!” “是!” 李啸这声令下,猛虎军立刻开始了最后一轮龙击炮齐射轰击。 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整个南面城墙左侧,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城墙面积彻底垮塌。 战至此时,李啸终于大声下令:“平南营甲总枪盾战兵听令!从此城缺口攻入,成战阵战型,向前突进攻击,横行哨分成两部掩护侧翼!” “得令!” 很快,李啸军的枪盾战阵,大声呐喊着,呈一条直线状,向整个西面城墙处,大步冲去。 而在整个战阵的两边,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分成两部,牢牢护住两翼。 面对有如机器一般整齐冲来的明军步兵,守在街道入口的西班牙人,都不觉双股颤栗,无论是手持火铳者,还是手持长枪者,均是一脸惊恐。 驻守官特里埃,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手持沾满鲜血的锋利佩剑,死死地盯着正整齐行来的明军枪盾战阵。 这时,他的脑海中,竟极为怪异地忽然想起了一位古罗马诗人底德修斯的一句话。 “所有的欢乐与享受,都不过是浮光掠影,只有鲜血与死亡,才是宿命的永恒。” 莫非,我最终就要战死在这遥远的东方异域? 特里埃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极其怪异。 “驻守官阁下,现在明军来势这般汹涌,我军真的还能继续作战下去么?“旁边的副官罗德里格斯的声音,又低低而颤抖地响起。 听到他这句话,特里埃忽觉心头有如针刺,他明白自已副官的这句话,背后的真实含义是什么。 他想让自已向明军投降。 这个怕死鬼,想让自已这样一名尊贵的皇族远亲,想让这些为国奋战的西班牙将士,去向这些卑贱可恶的黄皮猴子投降! 该死的,有你这样怕死无能的副官,实在是我最大的耻辱! 特里埃扭过头去,狠狠地瞪着他,一时间竟有想杀了他的冲动。 罗德里格斯畏惧地低下头去,不再吭声。 只不过,就在明军还在远处踏步前来之际,从特里埃守卫的街道后面,竟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天哪,是阿苏塞娜的声音! 特里埃惊讶地扭过头去,竟看到阿苏塞娜一脸哭相地向自已跑过来。 “阿苏塞娜,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特里埃冲着她大声喊叫,只不过,阿苏塞娜却依然不管不顾地向他猛跑而来。 特里埃牙关一咬,喝令后面的军兵让开一条路,让阿苏塞娜得以跑过来。 特里埃还未问话,阿苏塞娜已是一把搂住了他,大声地哭泣起来。 在紧张无比千钧一发的战场上,阿苏塞娜这样的举动,让周围所有的西班牙军兵都吃了一惊,很多人面面相觑,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特里埃想推开她,阿苏塞娜却抱得极紧,让他挣脱不开,与此同时,她的嘴里迅速地冒出一句话来:“特里埃,别再逞强下去了。给你自已,和这些可怜的士兵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吧。” “你说什么?!你简直是在拿西班牙军人的名誉开玩笑!“ 特里埃涨红了脸,狠狠地推开了她,眼中已是凶光直露。 “够了!特里埃,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对你来说就这么有诱惑力吗?你真的以为,光凭这点守军,是城外那些军力强大的中国人的对手吗?难道,所谓的军人名誉,就是一定要毫无希望地战死,才能得到体现吗?!若你们皆在这里战死了,那我们以及城中的一众西班牙居民,岂不只能任凭这些中国人宰割凌辱么?!” 阿苏塞娜毫不相让,她的气势咄咄逼人,泪光盈盈的眼中,却是满含哀求。 看着她让人心碎的哀求模样,又看到周围那一众面色阴沉士气低落的西班牙士兵,特里埃能听到,自已心中,那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垮塌与碎裂的声音。 “不要这样,特里埃,算我求你了,不要再为了无谓的荣誉与名节,而轻弃上帝赐予我们的最宝贵生命。就算不能再在台湾呆下去,我们还可以回到菲律宾去,还可以回到西班牙去,还可以一起过属于我们的快乐生活。”阿苏塞娜的眼中,两串晶莹的泪珠,扑簌而落。 “阁下,我认为阿苏塞娜小姐说得对,这样必死的战斗毫无意义。” 副官罗德里格斯低着头,他的声音微不可闻地传了过来。 特里埃垂下头颅,目光呆滞的他,有如一具木偶。 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宝剑。 “罗德里格斯,去打出白旗吧,我特里埃,西班牙台湾驻守官,愿意向明军投降。”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收复台北 很快,整齐前行的明军,纷纷看到,在那一片垮塌城墙的废墟上,一面巨大的白旗,正被一名西班牙士兵用力挥舞着。 “我们投降!请不要攻击!“ 这名士兵旁边,一名身着洋装的汉人通事,冲着已近眼前的明军,嘶声大喊。 跟行在步兵战阵的平定营主将李定国,挥了挥手,前行的队伍,便立即停住了脚步。 后面总指挥官李啸的命令立刻传来,同意西班牙人投降。 “全体放下武器,出城受降!”李定国缓马纵马来到阵前,冷冷大喝:“若敢耍诈,我军必将严惩不怠,杀你个鸡犬不留!” 汉人通事连声应诺,立刻返回禀报。 很快,近九百名西班牙士兵,与五百人的熟番仆从军,纷纷空着手,垂头丧气地列队从垮塌的南面城墙处走出。 这时,总指挥官李啸,已纵马过来,在一众护骑的保护下,伫马步兵战阵之前,他望着从城中绵延而出的西班牙军队时,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 走在投降的西班牙人队伍最后的特里埃,死死地盯着前面不远处,这些身着精良钢制铠甲的护卫骑兵中,那一名身着亮银色精钢铠甲,头戴八瓣凤翅缨盔,腰系蛮狮青玉带,足蹬包铜护胫战靴,身系鲜红织花披风,骑着一匹全身墨黑,却四蹄雪白的高骏大马的雄壮青年将领。 特里埃心下暗想,此人应该就是明军主帅了。 果然,这名明军将领,在看到两手空空的西班牙军队,已尽从城中走出来,且被猛虎军一众枪盾步兵围在中间后,便缓步纵马上前,大喝道:“本官乃是大明赤凤伯李啸,你们的主将是谁,速速出来答话。” 汉人通事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句话翻译给特里埃听。 一身尘土,发须蓬乱的的特里埃,缓缓走到西班牙投降队伍的最前面,以一种漠然的眼神,仰视着高坐马上的李啸。 “你就是那个西班牙驻守官,特里埃?”李啸平静问道。 听了通事的翻译,特里埃艰难地了点了点头。 李啸一手轻敲马鞭,脸上却满是揶揄的笑容:“你这厮殊是不智,我军以这般巨石压卵之态来攻,若是识时务者,当需迅速投降保命,方为明智之举。只可惜那一百余从城墙上摔死的西班牙军兵,因你一念之差,白白枉送了性命啊。” 听得李啸这般奚落自已,特里埃心下惭恨无比,不过,他却死鸭子嘴硬地顶道:“李啸,你这般卑鄙突袭,算什么本事!若我军停在鸡笼港的舰队,能及时过来拱卫圣多明哥城的话,却不会让你们赢得这般顺利。” 听了特里埃的话,李啸脸上却显出恍然大悟般的模样,他以一种惊讶的语气说道:“原来驻守官大人还不知道,你那六艘舰船,以及那位于鸡笼港和平岛上的城堡,早被我三十艘战舰困于鸡笼港,现在只怕,他们已经向我军投降了吧。” “你!。。。。。。” 特里埃听了翻译的话,脸色顿是惨白,他呆怔了好一阵,才恨恨而无奈地说道:“李伯爵,那现在我军已然投降,按文明人的准则,我们下面是不是应该来商讨一下,双方讲和的条件呢?你且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以及要我们支付多少战争赔款,你们才能离开这里?” 李啸大笑起来,随后他冷冷地说道:“哼,你一个败军之将,身家性命皆在本伯手中,还有什么资本,与本官谈条件!” 特里埃咬着牙,眼中却满是惶惧之色:“李啸,难道你要杀了我们吗?要知道杀害放下武器的俘虏,是最可鄙也最让人唾弃的懦夫之举。你这个魔鬼,上帝一定会惩罚你的!” “哈哈,是要惩罚本伯么?那本伯倒想问你,你们这些西班牙魔鬼,在马尼拉杀害我2万余名华夏子民时,可曾想过会受到上帝的惩罚么?!本伯不懂你们的上帝,本伯只是知道,我中国有句古话,叫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李啸的声音很大,有如沉雷滚过,说完这句话时,已是脸色狰狞,旁边的一众护卫,亦是一脸怒容。 听翻译颤抖着说完,特里埃不觉打了个哆嗦。 他虽然并不太懂李啸最后那句话,只是,从翻译的话语中,他约明白了李啸的话语之意,并让想起了古罗马诗人维吉尔所说过的一句话。 “真正的罗马人,永远不会忘记罗马受过的伤害。” 特里埃呐呐了几声,面对李啸锋锐如刀的眼神,终于垂下头,声音微弱地说道:“李伯爵,那你是不是,现在就要杀了我们,为几十年前死在马尼拉的华人报仇?” 他的话一完,周围的西班牙士兵立刻混乱了起来,不少人高声泣叫,甚至还有人立刻下跪求饶。 周围的枪盾步兵立刻大声喝令他们安静,并狠揍了几个恐惧尖叫的西班牙人一顿,这些西班牙人才安静了下来。 见到这些西班牙人这副脓包样,一旁沉默观看的平南营营长李定国,充满厌恶地朝地上唾了一口。 让特里埃没想到的是,李啸听了他的话,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今天本伯不想杀掉你们,并且还可以放你们返回吕宋。”李啸的话语平静而清晰,眼神却十分阴冷:“不过,将来哪天,本伯心情不好了,就一定会与你们新仇旧帐一起算。” 听了李啸不杀他们,特里埃心下极喜,根本没去多想李啸这话有什么更深的含义,不过这时他脸上却还一副商量的神情:“李伯爵,为什么一定要我们退回菲律宾呢,我们可以给贵军丰厚的补偿,以及更多的通商便利,只要您让我们。。。。。。” 李啸摆了摆手,打断了特里埃话语,他沉声道:“你听好了,本伯现在唯一可以答应你们的,便是让你们以及全城的西班牙人,乘坐那两艘武装商船,平安返回菲律宾。除此之外,任何条件皆是不许。这台北之地,这城池与港口,以及你们在城中的全部财产与物品,皆由我军全面接收。” 特里埃一脸惊愕之色,他大声抗议道:“李伯爵,你不能这样,如果我们只是这样灰溜溜的撤回菲律宾,我一定会上军事法庭的!” 李啸脸上脸上笑意更浓:“哦,这样啊,本伯却是爱莫能助啊。” “求你了,李大人,你大人大量,你发发慈悲,好歹让我们保存一点可怜的体面,能多少带点行李回去,这样本官也好给这一众手下一点交待。就算到时在法庭上接受法官的质询时,鄙人多少还能有点反驳之词。”特里埃哀声请求,声音极其卑微而谄媚。 李啸依然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特里埃几近绝望之际,李啸缓缓开口:“唉,看你说得这么可怜,那本官就给一个优惠条件吧。“ 特里埃顿时双眼放光,他仰着头直直地望着李啸,棕黑色的眼瞳满是渴望。 “你回去禀报你们的马尼拉总督,虽然因你们西班牙人,侵我大明宝岛,使得两国发生交战,但现在战事结束了,本伯既往不咎,依然准允你们与我军进行贸易。“李啸笑道:”特里埃,你如果聪明点的话,应该知道到时要怎么把话说得漂亮一些。“ 特里埃脸上露出难堪的笑容,他向李啸重重点了点头,以示感激。 他知道,在现在这样近乎乞求的情况下,这李啸能准允自已回去后,能向马尼拉总督禀报西班牙人与明国人还能再进行贸易,自已作为败军丢地的主将,说起话来,多少有可以回旋上下的余地了。 特里埃已迅速地在心下,为自已想好了开脱之词。 那就是,自已率部与明军浴血苦战,杀灭明军极多,不料这些黄皮猴子人多势众,又有明国皇帝亲派大将来援,自已才最终宣告失败。不过,自已却在这般不利的条件下,犹能打得敌军胆寒,并压服明国的大将,让他被迫同意自已保全手下军兵,并安全撤回菲律宾,并继续对西班牙人进行贸易,从而为西班牙将来侍机收复台北,保留了一个有利条件。 在西班牙人被押下去后,李啸下令,军兵入城接收,准备在一个时辰后,再把这些西班牙人,由李啸军的军兵,押送至鸡笼港,从那里乘坐那两艘西班牙武装商船,然后离开。 入得城来,李啸看到满城的西式建筑,以及参观过特里埃那豪华的官邸后,顿是十分感慨。 这些曾经猖狂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现在,终于与年初的荷兰人一样,在自已的刀剑下,老老实实俯首称臣。 在李啸看来,这些自许为高贵先进的白人,在当了俘虏后,其表现,倒比汉人甚至台湾土著更为恭顺与卑服。 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锋利的刀剑与犀利的火炮,永远是最有力量,也让人敬服的语言与手段。 其实,李啸原本在想着,把全城的西班牙士兵与居民,全部扣押起来当作人质,让马尼拉总督洛佩斯用至少一百万两银子来交换,从而从这场战争中,为自已获得更大利益。 只不过,他在思虑良久后,还是不打算这样做。 因为,如此自已真的这样扣押这些西班牙人的话,无疑会彻底激怒实力尚是强大的西班牙帝国,若是其一怒之下,不惜花费,派出多达百艘的大型舰队来报复的话,在自已水师尚是薄弱的情况下,最终吃亏的只是自已。 另外,现在的西班牙帝国,已是负债累累,欠了一屁股债,连维持在亚洲的军事存在都尚是困难,真要他们交出一百万两银子来赎人,这些穷嗖嗖的家伙,还真有可能交不出。 风物长宜放眼量啊。 象现在这样,既能占据台北之地,又不彻底激怒西班牙人,使其与自已不死不休,彼此尚有回旋余地,当为最佳之处理方式。 还是等到自已的水师进一步壮大,到了足以与西班牙的亚洲舰队相抗衡之时,再出兵吕宋,把盘据其中作恶多端的西班牙人彻底消灭,再为那2万名屈死的汉人百姓,报此深仇大恨吧。 “这圣多明哥城,从此改名为台北县,鸡笼港改名为基隆港,这驻守官府邸,今后改建成官署,这座洋人教堂,今后改建成孩童学堂,原西班牙军营,则由平南营各部军兵轮流驻守。从今之后,来台湾的居民百姓,皆优先安排至这台北之地。。。。。。“ 心情大好的李啸,一路查看,一边一路下达命令。 随行的文官与将领,纷纷点头同意,记下了李啸的安排。 不多时,入城清点物品的文官们,向李啸禀报,城中仓库已然空乏,仅有存粮一千余石,银子五千余两,以及数百枚鹰头银币而已。 李啸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心里却不觉愈发感慨。 没想到啊,曾经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现在竟穷困窘迫成这个样子。难怪在真实历史上,在西班牙自拆这圣多明哥城后,原先的附属国荷兰,立即要向这衰弱不堪的老主人宣战,并完全夺占整个台湾。 一个时辰后,全城的西班牙人皆已被押在一起,惶然不安的他们,有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李啸的手下军兵,推斥喝骂着押往鸡笼港。 特里埃垂着头,连盔甲都被剥去,身无一物的他,灰头土脸地走在西班牙士兵之中。 不过,他的手里,却还紧紧地拉着情妇阿苏塞娜的手。此时的阿苏塞娜,则是脸色阴沉地跟着他低头前行,嘴巴里犹在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 李啸亦与这些押送军兵一同前往鸡笼港,到达港口后,李啸的目光,迅速地被那艘四桅盖伦帆船战舰,深深吸引住了。 这条四桅盖伦帆船战舰,长达七十米排水量达到一千二百吨,体积与李啸军水师的旗舰升龙号差相仿佛。在那六艘被俘的西班牙舰船中,有鹤立鸡群之态。 李啸注意到,这条四桅盖伦大帆船上,前面两桅挂的是拦帆,后两桅挂的是三角帆。整条大战舰上,双层炮甲板上各有三十门大炮,船首尾还各有一共二十四门大炮,总共拥有八十四门大炮。这看似狭长的船型,却拥有着强大的火力和极强的机动性,一眼看去,就如同一只海洋巨鲸。 李啸的水师副总头,荷兰人约瑟夫,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见李啸对这条盖伦船看得这般仔细,便向他介绍道:“李大人,这便是有名的西班牙盖伦大帆船,它般身狭长,体量庞大,火炮众多,是典型的西班牙人风格。我国的各类战列舰,却亦是多受其影响呢。象这艘盖伦大帆船,已完全达到了我荷兰海军二级战列舰的标准,可以说是仅次于李大人的升龙号。而且这盖伦帆船,因其机动性强,又火力强劲,已然风靡整个欧洲大陆,各国之间,唯有体积与桅数不同而已。据说当年西班牙和英国人海战,英国人就是靠改进西班牙人的盖伦战舰,利用机动与穿插,彻底打败了西班牙那战术呆板,调度失灵的无敌舰队。。。。。。” 约瑟夫侃侃而谈,听得李啸不停点头。 不多时,西班牙人纷纷登上那两艘武装商船,另外四艘舰船上的水手与军兵,因现在李啸军中有充足的后备水师兵员,故李啸同样令他们登上这二艘商船返回。 “李伯爵,我们后会有期。“特里埃站在船舷处,苦笑着向李啸挥了挥手。 “嗯,希望能后会有期。“李啸回给他一个温暖的笑容。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栽赃陷害 六天后,特里埃等人,乘着那两艘武装商船,绕到台东海面,再穿过巴士海峡南下,终于回到菲律宾马尼拉城。 当然,在此之前,特里埃已把这次丢失台北之地的经过,以及虚构出来的战功,皆在船上以飞鸽送信的方式,先向马尼拉总督洛佩斯汇报了一遍。 特里埃等人刚上岸,他正打算与士兵们一起回营,却有士兵前来,说洛佩斯总督要单独见他。 特里埃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跟士兵们入城,前往总督府。 一间豪华阔大,地上铺了猩红地毯,墙壁上挂满珍贵油画的办公室中,垂头站立的特里埃等了许久,才见到大腹便便,秃头锃亮的西班牙马尼拉总督洛佩斯,从办公室侧门走了出来,随后坐在一张阔大的红木办公桌后,一手托着烟斗,一手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以一种极为随便的姿态,接见站在对面的特里埃。 特里埃低着头,又把丢失台北的经过,向洛佩斯再度禀报了一遍。 他最后强调道:“总督先生,因为我军与中国军队欲血奋战,这些黄皮猴子已然胆寒。所以同意了由在下提出的,继续与我西班牙帝国进行贸易的妥协方案。总督先生,有这贸易条件为掩护,这却为我军将来夺回台北,创造了有利条件呢。” 不料,听完特里埃这番激昂慷慨的讲述,一直在抽着烟斗的洛佩斯,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反而平添了极多的阴郁之色。 “洛佩斯先生,我说完了。。。。。。” “哦,说完了么?这真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好故事,只不过,我还听过关于台北丢失的另一个版本,不知道特里埃先生有没有兴趣听一下。”洛佩斯深深地抽了一口烟,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特里埃脸上,顿是僵住了。 “洛佩斯先生,你。。。。。。“ 洛佩斯冷冷地直视着特里埃惶恐不安的眼神,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手。 “啊!是你,阿苏塞娜!“ 见到已换了衣裳的阿苏塞娜,缓缓从侧门中走出来,然后在洛佩斯身旁站定,特里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是我。“阿苏塞娜脸上再无半点先前的娇媚,而是换了一种冰冷的神情,她淡淡地说道:“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我是洛佩斯先生安排在你身边的一双耳朵和眼睛,很抱歉我必须揭穿你的谎言,因为我要让洛佩斯先生明白真相。” 阿苏塞娜说完,便对洛佩斯说道:“洛佩斯先生,我西班牙台湾驻守军,本可凭地坚守击退中国人,但是特里埃驻守官贪生怕死,亲自下令投降,我军才不得不向中国人缴械,我认为,这次战败的全部责任,都要由特里埃先生来承担。” “住口!阿苏塞娜,你这个臭婊.子!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当初我本欲与明军死战到底,是你这个贱货怕死,怕明军破城后会对你不利,才反复劝诱本官投降。现在反到来血口喷人,给我栽赃嫁祸!你还有没有半点羞耻,还有没有半点良心!亏我在你这婊.子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天天想着讨你欢心,却没想到,你竟是一条喂不熟的恶狗。。。。。。” 特里埃破口大骂,情绪失控的他,疯狂地冲过去,想抓住那一脸冷漠宛如陌生人一般的阿苏塞娜,却被旁边的卫兵死死拖住动弹不得。 “够了!” 洛佩斯一声怒喝,他那肥胖的手指戳向特里埃:“特里埃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失了风度与体面。本官作为西班牙马尼拉总督,作为你的上司,自然会对此事有个公正的决断!“ 特里埃听了洛佩斯的话,反而大笑起来:“公正的决断?说得真是太好听了。分明是你想致我于死地,才令这个偷偷安插在我身边的婊.子来大肆攻击陷害我吧。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还来假装什么好人!洛佩斯,上帝会惩罚你的!就算你能多活几天,你也绝对逃不出下地狱去和魔鬼作伴的结局!“ “砰!“ 一脸涨红的洛佩斯,拍桌而起:“特里埃!你这个混蛋,本督且问你,这台北之地总是你丢的吧?这场败仗,总该由你这台湾驻守官来负主要责任吧?按西班牙法律,你这样丢地败军的将领,本督完全可以判你绞刑!” “不,该死的,你没权利这么做!我是西班牙皇室的亲戚,是国王腓力四世的表亲,你这头愚蠢的肥猪,你没有权利随便处置一名皇家人员!” 特里埃冲着他愤怒地大吼,一脸涨得血红,额上青筋饱涨。 洛佩斯脸上浮起冷笑,再不说话,而且喝令卫兵直接将特里埃关入监狱。 望着卫兵将大吼大叫用力挣扎的特里埃拖下去,消失在走廄的拐角,洛佩斯才长吁了一口气,随后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洛佩斯先生,这下你可终于满意了吧。” 阿苏塞娜软软地靠过来,一脸媚笑,她暴露在外的大半个乳球,几乎贴着洛佩斯那修剪得极其整齐的胡须。 洛佩斯大笑了起来,随后扭过头,在阿苏塞娜软绵如玉的***上深深地吻了一口,便轻声说道:“说实话,阿苏塞娜,你跟这位特里埃先生相处了这么久,就真没对他动过心吗?” 阿苏塞娜扬起头,脸上却满是不屑之色:“动心?也许曾经有过吧。你知道,如果不是贪他这点钱财,你以为我愿意离开马尼拉,去那荒僻偏远的台北吗?而现在的特里埃,全部的家财与物品,皆被中国人扣在台北,你说,我还会对这样的一名彻底的穷光蛋动心么?” “很好。”洛佩斯赞扬道:“我的阿苏塞娜果然是个极明智的人。” “洛佩斯先生,以我看来,你应该是更怕这特里埃若活着返回了马德里,会向皇帝说你坏话,从而让总督大人,来承担这台北丢失的主要责任吧。”阿苏塞娜冷笑起来,歪着头看他。 洛佩斯脸上稍现尴尬之色,他轻轻地捏了一把阿苏塞娜丰满的臀部,微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小东西,本督有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啊。不过,特里埃丢失了台北,自然要负主要责任,当然他是皇室远亲,本督却还不得不将事情做得隐敝些。” ‘随你便,倒底要怎么处置他是你的事。只是,你可要记得好好补偿我哦。“阿苏塞娜愈发浪声嗲气地靠了过来,两只玉藕般的手,有如两条敏捷光滑的小蛇一般,缠在洛佩斯脖子上。 洛佩斯胡须抖动,眼中却是淫光一闪,随及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一边亲吻,一边喃喃道:“放心吧,甜心,本督当然会好好补偿你。而且,等将来我军收复台湾后,我给安排一位更帅气更讨你欢心的男士作你的情郎。。。。。。“ 当天晚上,关在黑暗腐臭的监牢中的特里埃,在牢中闷坐了一天后,忽见两名面色阴沉的卫兵,带着一名律师模样的人过来,打开了牢门,一齐走了进来。 “特里埃先生,因你是皇家远亲,且丢失台北的证据不足,洛佩斯先生决定,暂时将你释放,以待证据集齐后,再开庭审判。“ 律师面无表情地对特里埃读完这一段话,便令卫兵打开特里埃身上的手镣与脚镣。 特时埃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怔怔地望着这名律师,一脸惊愕。 律师微笑起来,轻轻扬了扬手:“走吧,特里埃先生,离开这里回家去吧,等正式开庭之时,我们自然会通知你。“ 特里埃木然起身,一步步踉跄走出狱门。 很快,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撒开脚丫,疯狂向走廊尽头的出口跑去。 那名律师一声冷笑,又轻轻地一挥手,两名卫兵立刻点燃手中那早已装填好了的手铳。 “砰!“ “砰!“ 枪响了两下,特里埃只听到了一声。 两粒从背后射来的铅弹,一弹射中他的背部,一弹则直接打爆了他的后脑勺。 特里埃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圆睁着双眼,一脸扭曲的狰狞。 “很好,把这里清理一下吧,然后我们再向总督大人禀报。“律师摘下小圆镜片,一边用一块精美的丝绸擦拭,一边淡淡道:”特里埃先生在关入监狱等待审问之时,却想趁守卫不备而越狱,唉,真是一个极其不理智的做法。于是,我们的卫兵在阻拦不成后,只得开枪将其射杀,枉费了一心想把他从狱中搭救出来的总督洛佩斯先生的一片苦心。可怜特里埃这样体面尊贵的人士,落得这般令人叹息悲痛的结局,实实让人感叹。。。。。。“ 在得到了确切的特里埃死讯后,洛佩斯心情舒畅地给西班牙皇帝腓力四世写信。 他在信中怒斥了特里埃贪生怕死放弃台北的重大罪过,以及在被自已下令逮捕后,随后又企图越狱的卑劣行径。当然,洛佩斯在信中着重指出,虽然特里埃无能惨败,但由于自已及时率军增援,与中国人浴血奋战,最终虽未能夺回台北,但却强迫那些黄皮猴子不得不与西班牙帝国继续进行贸易,从而为将来收复台北,创造了有利条件。 望着信使将这封用蜜蜡封好的信件带走后,洛佩斯一身轻松,长长地出了口气,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在西班牙人内部互相攻讦拆台之际,此时的李啸,正与一众手下商讨下一步台湾拓殖事宜。 据丁佑禀报,在台北地区,虽然平原数量,不能与台中和台南相比,但是,却亦至少有近260万亩田土可供开发,整个可开垦的耕地数量,相当可观。 丁佑的报告让李啸十分高兴,他下令,以这新成立的台北县为主城,将下辖的淡水,竹堑,璜山、新港等地,各设乡镇,总共为15个乡镇,等下一批流民来时,优先安排到台北县城来垦殖。 至于那五百名熟番仆从军,李啸考虑良久,认为他们对自已巩固在台北的统治,以及联系治理附近的熟番部落,都还是极有帮助的,故李啸决定让他们全部留用李啸军中,并按李啸军的辅兵代遇的一半,按月支领月薪。 李啸对这些熟番仆从军的吸收与安排,让这些原本惶惶不安的熟番仆从军,十分感激与庆幸,自是对新主人李啸发誓效忠。 因为这原先西班牙人占领的台北之地,除了淡水河沿岸一带有些须开发后,尚是一片蛮荒,故各类安排的事情很快就讨论完毕。 接下来,李啸等人,开始重点讨论如何进攻消灭盘踞在台湾南部的荷兰人。 台湾拓殖团团长丁佑,对于李啸打算趁热打铁,立刻进军消灭南部的荷兰人的计划,感觉十分不妥。 他对李啸劝道:“李大人,现在我军刚刚占据台北,还未十分稳固,如何可又要立刻攻打那在台南盘踞已久的荷兰人。况且荷兰人年初才与我军签订协议,约定两年的停战期限,到现在,才不过一年时间,如何可这般不守信义,毁约往攻呢?” 副团长马华兴亦一脸犹豫地说道:“李大人,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我军乃是仁义之师,这背盟毁约之事,实是有损我军威名。在下窃以为,还是需等停战期限过了,再出兵往攻,方是合适。” 他刚说完,李啸还未说话,李定国先开口道:“二们,你们这话就不对了。这协议之类的东西,不过是力量不足时的暂且凭借,如何可让自已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呢?现在我军方胜西班牙人,占据台北,正是士气大涨军心可用之时,正当一鼓作气,乘胜攻击,打台南的荷兰人一个措手不及才好!” 李定国说完,平南营副营长罗正也附合道:“李营长说得对,现在我军气势高涨,军心可用,正该一鼓作气,扫灭台南的荷兰人,如何可再迁延时日,坐失战机。要知道,若等到荷兰人有了充分准备,调集军兵,加固城池,我军再想攻击,却是难了。” 见这四人争论不休,一直没说话的李啸,终于开口道:“各位,不要再争了,以本伯看来,起兵攻打台南荷兰人一事,两边所说,却皆是有理。” 听了李啸这句话,各人顿是停止了争论,四人皆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李啸,仿佛在想,这李大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见众人皆望向自已,李啸继续微笑道:“我军若主动出兵,弃盟毁约,确是大违信义,名声大损,让自已在今后的国际事务交往时,陷入背动与麻烦之中。而若我军只能死守条约,放弃眼下之大好士气与战机,却亦是固步自封,画地为牢,实不足取矣。” “那李大人之意,却是如何打算?” 见李啸这般左右逢源的说话,四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发问道。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致命的诱饵 李啸见众人探询的眼神一齐望向自已,便微笑回道:“各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军要去打荷兰人,而是荷兰人主动违约,要前来攻击我们呢?” 李啸这话,让丁佑、马华兴、李定国、罗正四人,脸上愈显迷惑之色。 “李大人之意,可是要诱导荷兰背弃盟约,主动来进攻我军么?”丁佑轻声问道。 “正是此意!我军现在击败了西班牙人,占领了台北之地,荷兰人应该肯定也得到了消息。故本伯认为,我军安插在赤嵌城中安全司人员,若大量散布我猛虎军主力尽已集结于台北,以防西班牙人前来报复,而台中彰化城等地却是城防薄弱,兵力寡薄的消息,难说那些本就因为上次战败,而一直在心中耿耿于怀的荷兰人,不会因此而动心,派兵来攻抢这台中地区。只要荷兰人主动违约来攻,那我军当可以堂堂正正出兵台南,与荷兰人一决雌雄了。” 李啸顿了下,继续道:“只要能把荷兰人拖在这彰化城下,同时我军立刻从台北发兵返回,与彰化守军两处夹击荷兰陆军,歼其主力,则荷兰人实力势必大损,我军便可挥师直取荷兰人在台南的各处重要据点,这样一来,我军将会处处得心应手,而荷兰人则只会进退失据,被动挨打,直至灭亡。” 听了李啸的解释,这四人脸上皆舒展开来,眼中亦满是向往与期盼之色。 对啊,与其被迫攻坚,还不如引蛇出洞,再乘虚直入,直取敌人的老巢,这样一来,我军无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军事上,都会占有极大优势,李大人此计,却是端的不错。 更何况,这种战法,还避免了猛虎军尚是薄弱的水师,与在台湾大小战舰多达七八十艘的荷兰进行正面对抗,从而充分利用自已陆军的优势兵力,给予荷兰人沉重打击。 当然,这样的做法,可能会对彰化城以南地界的村镇,造成一定的损失与毁坏,但是,为了能歼灭荷兰人主力陆军,这样的损失是完全可以承受的。更何况,彰化城中的军兵,可以提前把这些百姓与村民,以及粮食牲畜,撤回彰化城中,从而及早做好准备,减少损失。 一脸激动神色的李定国,首先站起表态:“李大人此计甚好!哼,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这台湾终究只得由我军一统占据,安可让红夷番邦窃我宝岛!李大人,你下令吧,我等遵命行事便是!” “好,既然各位皆无异议,那接下来,便请听本将之具体安排。”李啸朗声笑道。 很快,李啸布置完毕,目光炯炯的他,沉声说道:“各位,剿灭荷兰红夷,在此一举了!” 在李啸军议完毕的第三天,在台湾赤嵌城中,穿着笔挺鲜红礼服,系着大团雪白织花领结,一头金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发蜡打得油光可鉴的新任荷兰台湾总督楚尼斯(paulustraudenius),正在办公室中欣赏一幅美女油画,忽听到有卫后来报,说有手下的熟番细作紧急传来了消息。 楚尼斯眉头一皱,急急唤其入内。 这位第六任荷兰台湾总督楚尼斯,才刚刚到台湾上任了两个多月,据说,此人与巴达维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长扎恩有亲戚关系,本人又善于钻营逢迎,故深得扎恩欢心。在前台湾部督范德堡因有打开明朝市场之功,而调回巴达维亚担任副董事一职后,由董事长扎恩亲自推荐,让他续任荷兰台湾总督。 楚尼斯自上任后,因治下无事,日日承平,让这位总督大人除了不停想办法从各类贸易中为自已捞肥水赚外快外,倒也无甚事情可做。 只有在前段时间的圣诞节里,心情颇佳的楚尼斯才办了一点事情,那就是,他大力操办圣诞庆典,以此邀买人心,让台南各处荷兰城堡里的荷兰人皆有机会大肆欢庆一番,在这遥远的东方异域,好好享受西方传统节日的欢乐气氛。 只不过,就在前几天,他得到了明军发兵进攻台北,并把西班牙人打得彻底投降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这位原本心情不错不错的荷兰台湾总督,顿是心里满是积郁。 这明军军力如此强盛,竟能一举打败在台北盘踞多年的西班牙人,那他们接下来,该不会打台南的主意吧? 想到这里,楚尼斯因为度过一个美妙圣诞节而欢畅快乐心情,已然消失了不少。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就在明军攻下台北的消息已在台南各城中遍传之际,在各处城堡中,还传着一条消息,那是明军攻下台北后,为防西班牙人返回报复,将原本驻屯于台中的大量军兵,纷纷调往台北,现在的台中之地,却是防御薄弱,兵力稀少。 这个消息,让原本心下十分不安的楚尼斯,顿时又有了很多不可言说的想法。 既然这明军主力已大部前往台北,那么,如果自已突然率军进攻台中的话,象明军的彰化城之类的城池,岂不是手到擒来。 楚尼斯的这个想法,仅仅是稍一透露,便得了荷兰驻台湾总司令鲍德尔的热烈赞成。 这个比年初更加肥胖的司令官,心下犹对年初率军攻打明军时,自已却被活捉的耻辱经历,极为愤恨不已。一心想着报仇雪恨的他,当然认为,现在趁明军在台中兵力空虚之时,对其进行突发性打击,实在是最不该被错过的机会。 当然,至于这样做违背了年初与明人签下的二年停战约定,鲍德尔却顾不了这么多了。在他看来,条约这东西,本来是有用的时候就承认,没有的时候就抛弃,堂堂荷兰大军,怎么能被一纸条约所拘束。 就算那个李啸在见到荷兰人违约攻击,从而将年初荷兰军战败被俘之事捅给东印度公司董事长扎恩,那么,在自已攻下台中之地立下大功的情况下,扎恩自然也不可能对自已做出实质性的处罚,绝对只会是升赏有加。 于是,鲍德尔力劝楚尼斯抓住机会,向台中进军,以期打那个该死的李啸一个措手不及。 不料,楚尼斯对这样似乎是天上掉馅饼一般的机会,依然一脸犹豫怀疑。这明军真的把主要兵力皆调到台北去了么?该不会,是一个挖好的陷井吧。 故而,尽管摆在面前的诱惑是这般吸引人,但生性谨慎的楚尼斯,还是打算先派间谍潜入台中,先把明军的真实情况弄清楚,再决定是否毁约派兵,才是最为正确的做法。 “情报都打探清楚了么?”楚尼斯斜倚着雕花沙发椅,轻声问道。 “总督大人,小的潜到台中多日,发现在彰化城一带,明军军兵稀少,鹿港港口水师更是一艘也没有,看来这些明军,的确是把主力移到台北而去了。”细作低声禀道。 楚尼斯哦了一声,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 他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便挥手让这名熟番细作,下去领取奖赏银币。 “去把鲍德尔先生叫来。” 细作刚下去,楚尼斯便急不可待地向一旁的卫兵下令。 很快,门外楼梯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拱门被迅速推开,一头蓬乱红发,身材肥胖如猪的荷兰驻台湾军司令鲍德尔,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样?是不是细作已调查清楚了,这明军在台中,该是的确没什么守卫兵力吧。”鲍德尔一边问道,一边大腹便便地往旁边边的沙发椅上坐去。 “是的,细作已传来消息,说中国人已攻下台北,正全力驻防此地,以防西班牙人报复。看来这城中传言,却是为真呢。也许,上帝是打算赐给我军台中之地,作为给荷兰共和国的一件美妙礼物吧。”楚尼斯一手托着下巴,脸上是莫名的微笑,只是暗蓝色的眼瞳中,满是阴狠之色。 “总督先生不是担心明军会设下陷井,引我军上钩吗?”鲍德尔脸上浮起揶揄的笑容,他扯了扯有些勒得发紧的领结,粗声道:“总督大人,你太高看这些黄皮猴子了,他们现在正为如何守住这台北之地,防止西班牙人反扑而伤透脑筋呢,估计那个该死的李啸,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我荷兰军会趁此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楚尼斯笑了起来,他作了个潇洒地摊手姿势,说道:“我听说,中国人有句古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这只中国螳螂,要全力以赴去捕西班牙人这只蝉,那就别怪我荷兰大军袭其后路了。当在,唯一麻烦点的,便是我军违背停战约定一事,不过,若能顺利夺下台中之地,在这样的重大功绩面前,相信扎恩董事长一定不会太在意的。” “那请总督大人下令吧,我手中锋利的佩剑,已经饥渴难耐了。”鲍德尔双眼放光,一脸贪婪之色,他冲着楚尼斯大声喊道。 崇祯十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荷兰出动全部的八十二艘舰只,载着整整三千名荷兰陆军士兵,1000名熟番仆从军,从禾寮港出发,浩浩荡荡径往台中的鹿港而去。 楚尼斯这次攻击,基本上把台南全部的荷兰机动部队,全部派上了场,与时同时,还带上了约100门各类火炮,可谓是下定决心,要把李啸的台中之地,收入囊中了。 楚尼斯坐镇赤嵌城,没有随军出发。而统军出发的荷兰军司令鲍德尔,站在指挥舰船舷处的他,一脸洋洋得意之色。 他满心以为,这次出征,一定能打李啸一个措手不及,绝对能顺利把兵少稀少的彰化城,一举拿下。 “该死的李啸,老子一定要屠尽彰化城,用无数黄皮猴子丑恶的头颅,来清洗往日兵败被俘之耻辱!”鲍德尔心下暗暗发狠。 只不过,一心复分的他,根本不知道,在荷兰大军正在大规模集结准备出发之际,潜入赤嵌城中的李啸军安全司人员,已偷偷地用飞鸽送信的方式,给彰化城与台北城两地,迅速地传去了消息。 在台北,收到消息的李啸,忍不住放声大笑。 而诸如李定国与罗正等人,皆是一脸灿烂之色。 “哈哈,荷兰人果然上钩了!这些目光短浅急于报仇的家伙,果然吞下了本官扔给他们的致命诱饵。哼,现在我军却要让他们好好尝尝,被我军内外夹攻,主力与老巢一锅端,是个什么滋味。”李啸一脸欣然之色,随即大声下令。 “平南营副营长罗正听令!” “末将在。” “本伯命你,速率飞鹞子与玄虎重骑两部骑兵,即刻从陆路南下,返回支援彰化城,务必与驻守彰化城的平南营丙总兵马,里外配合,一同消灭入犯彰化的荷兰陆军。” “末将明白!” “平南营营长李定国听令!” “末将在。” “本伯命你,速速前去准备,让平南营甲总,以及乙总甲哨与乙哨军兵,横行哨、满州步兵哨,全部辅兵,以及全部火炮部队,于两个时辰内,登上水师船只,与本伯一起沿福建海岸南下,避免与荷兰人的水师接触,从而绕过澎湖,径直攻击位于大员岛的热兰摭城。” “本将遵命!” “丁佑、马华兴听令!” “请大人示下。” “着你二人,领平南营乙总丙哨兵马,与那500熟番仆从军,守卫台北以及附属乡镇,务必保持地方安靖。” “大人放心,我二人必不负所望。” 二个时辰之后,调动出发的平南营军兵,便遵从李啸的安排,登船南下,忙碌却极有秩序。而那些骑兵,则早已随副营长罗正,从陆路前往台中地区。 甲胄齐全,身系鲜红披风的李啸,驻步在升龙号的船首,一脸昂扬之色。 由于有了四艘缴获的西班牙舰船的加入,现在的李啸军水师,已有三十四艘大型舰船,虽然还不能与尚有多达八十二艘主力舰只的荷兰海军相比,但亦是相当可观的海上力量了。 李啸现在,对自已的计划与行动,越来越心有成竹。 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就是以彰化城和台中地区为诱饵,诱使荷兰人出兵,然后,从台北返回的骑兵与彰化城的丙总军兵,里外夹击,将荷兰陆军主力,消灭在彰化城下。 与此同时,趁荷兰人全力攻打彰化,而台南兵力空虚之际,李啸军水师绕道行进到台南,悄然偷袭,先取位于大员岛上的热兰摭城,切断荷兰人的退路,然后便直驶进禾寮港,攻取普罗岷西亚城与赤嵌城,从而彻底扫除荷兰人在台南的全部势力。 此时,连日来一直阴霾不断的天气,突然难得的露出太阳来,温暖的亚热带冬日阳光,映照在脸上的感觉,十分舒适。 仰面看天的李啸,忽然想起英国诗人哈代的一句诗:“英国人的船只驶向世界,英国人的目光仰望天空,这时,上帝那温暖而关爱的眼神,则从空中与他对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入侵彰化 “报!王总长,荷兰红番已从鹿港登陆,约有四千兵力,其中荷兰红番3000人,熟番土著1000人,正一齐向我彰化城疾行而来!” “嗯,知道了,继续哨探,有情况立即回报!” “得令!” 望着哨探急急远去的背影,平南营丙总总长吕焕,脸上却不觉浮起快意的笑容。 哼,这些荷兰红番,果然来了。只是,你等想趁李大人出兵台北,便想来偷袭我彰化城,夺我台中之地,却是休想! 前段时间,自已已按李啸的安排,故意将城中的丙总军兵,分散布防到台中各地,这样一来,驻守的彰化城中的军兵,不过数百人而已。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让潜入城中的荷兰间谍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彰化城中仅剩这点兵力,却是偷袭夺取的大好时机。 却不是,整个丙总的军兵数量为枪兵30队,盾兵15队,每队102人,加起来共有4590人,军兵总数,却比荷兰人的入侵部队还要多些。 有道是,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吕焕确信,这样虽然强大却假扮弱小的明军,应该会给入侵的荷兰大军一个想不到的“惊喜”。 在接到安全司人员传来荷兰军兵出动的消息后,吕焕才下令,让分别驻守在台中各地的丙总军兵,紧急撤回彰化城中。 而从鹿港到彰化城官道两岸的村民百姓,以及他们的粮食牲畜,在得到荷兰大军出动的消息后,皆早有民政司官员安排,撤入彰化城中,以避免荷兰人的掳掠烧杀。 就在前几日,吕焕又收到了李啸的飞鸽传书,说已由平南营副营长罗正,亲率全部骑兵,从陆路南下,紧急驰援彰化城,要与丙总军兵一起,来个里外夹击,彻底消灭入侵的荷兰人。 吕焕见信大喜,遂迅速派出使者北上,接应南下的骑兵,同时把自已的作战安排,详细地告诉了他们。 “哼,该死的红毛番子,既然你们要自寻死路,那就来吧,本将就在这彰化城中,恭候尔等光临。“吕焕脸上的笔容,愈发灿烂而阴狠。 在激昂的牛皮小鼓的伴奏下,从鹿港成功登陆的荷兰大军,在总司令鲍德尔的指挥下,齐声高唱嘹亮军歌,沿着通往彰化城的官道,有如一条长长的大蛇,逶迤而去。 这次出征的荷兰陆军,军伍排序倒与上次出征时差不多,最前头的,是1000名熟番仆从军,随后便是1000名长矛兵,接下来是1500名火铳手,最后是操纵拖运100门火炮的500名火炮手。 而身穿一身簇新闪亮钢制盔甲的鲍德尔,带着一百余名同样穿着崭新盔甲的龙骑兵,押阵在荷兰军的最后面。 之所以要强调他们的盔甲都是崭新的,这是因为,连同总司令鲍德尔在内的一众龙骑兵,他们原有的盔甲,在年初入侵台中的战斗中,皆已被明军夺去。而原本一百五十名的龙骑兵,因为战损与受伤,也仅剩下了一百零五人。 当然,这样耻辱的往事,已被鲍德尔与一众龙骑兵们,刻意遗忘了。 听到荷兰士兵们齐声高唱那首激昂振奋的军歌《凡。拿骚》,总司令鲍德尔脸上的狠戾之色,却是愈发明显。 “该死的李啸,该死的黄皮猴子,上次本司令大意,中了尔等埋伏之计,才被尔等所俘。不过这一次,本司令当不会再中你们这些小伎两了。若是拿下彰化城,本司令定要屠尽全城居民,把你们这些可恶的黄皮猴子统统杀光,方解我恨!“鲍德尔心下暗暗发狠。 在鲍德尔司令一心想着如何攻下彰化城之际,跟着大队唱歌前行的荷兰火铳兵保罗,心下又是无限感慨。 曾在上次入侵台中的战斗中,被抓为俘虏的他,本不想再去与明人交战,只不过,身为普通士兵的他,当然无法决定自已的命运,也绝对无法违抗那强行下达的军令,最终只得硬着头皮再度出征。 望着官道两旁那无边无尽的新辟稻田,星星点点散落的乡村民居,又望着稻田中栽满的绿油油生机盎然的马铃薯苗,保罗感觉自已仿佛置身于一片墨绿色的汪洋中,有种又回到年初故地重游的感觉。 周围的景致,与年初几乎相同,唯一不一样的,便是当初那条坑洼曲折小土路,已被明国人修成近三丈宽,平直坦荡的水泥道路,在这样路况优良的大路上行军,却是舒服了很多。一众推着火炮着行的荷兰火炮手,更是喜笑颜开,这条笔直宽阔的道路,让他们可是节省了太多体力与消耗了。 高唱军歌,在官道上大步行进的保罗,心下却是莫名的忧虑。 虽然在出征前,鲍德尔司令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过,说这一次一定能顺利拿下这台中之地,拿下明国人的彰化城,让明人的全部财富与女人,皆分给英勇高贵的荷兰人享用。但始终无法摆脱年初时战败被俘阴影的保罗,对鲍德尔的保证,深表怀疑。 此时的他,甚至有种深深的愧疚感。 想来自已上次被俘后,明人却并没为难他们,并最终让他们顺利返回了台南。而现在,自许为文明世界规则守护者的荷兰,却率先违背了停战协定,再度入侵明国人的台中之地。 保罗坚信,这种背信弃义撕毁盟约的举动,绝对不是文明世界中的高贵绅士所应采取的方法。这样下作而卑鄙的行动,无疑只会大大损害荷兰的国际威望与信用。 只不过,身为一名普通士兵的他,对上级要采取的军事行动,没有任何说话与反抗的余地。 保罗注意到,这次出征,整个荷兰陆军的士气并不高。这支出征的军队中,很多人都是上次战败后,被明人释放回台南的俘虏士兵,他们都和自已一样,虽在高唱军歌,却都阴沉着脸,眼眸深处藏着深深的焦虑与不安。 保罗甚至直觉地感受到,这条官道的尽头,很可能不会有胜利与荣耀在等待着荷兰大军,相反地,倒是极有可能又是一场新的败仗,在等待着自已。 在血腥庞大的战争机器中,个人的命运与生死,该是何其微不足道。 希望自已这次,还能顺利活着回去吧,毕竟,在阿姆斯特丹郊外家乡里,母亲与妹妹,还在一心等待自已平安归来。 愿上帝保佑他无助而虔诚的羔羊,能够平安返回荷兰吧,保罗在心下暗暗祈祷。 一路上,荷兰大军经过了几处明军岗楼,现在警惕性很高的鲍德尔,连忙让几名龙骑兵前去看打探,结果,他们都回来禀报说,这些岗楼,空无一人,物品军械皆已撤走,想来明军确实早已调离,只剩下这些岗楼空置于此了。 鲍德尔听了报告,心下极为得意,愈发坚信自已此次出征,必会凯旋而归。 只不过,鲍德尔依然极为小心,深恐重蹈上次出征时,因大意轻敌而导致惨败的结局,故在前进时,不管是遇到岗楼,还是哪怕经过一个小小的山谷,他都首先派出骑兵仔细打探,确定没有明军埋伏后,才下令军队继续前进。 这样的做法,虽然可确保谨慎无事,但无疑大大延缓的前行的速度,故直到三个时辰后,荷兰大军才终于看到了远方出现了一座模模糊糊的城池影子。 “司令阁下,前面便是明军的彰化城了。“ 走得气喘吁吁的熟番哨探,伸手遥指,脸上却终于露出轻松之色。 鲍德尔哦了一声,喝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吃些面包奶酪补充体力。 走得已是精疲力竭腿如灌铅的荷兰军,听得此令,顿时个个再无力站起,纷纷七躺八歪地坐于地上,喝水啃面包,为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战斗,做好体力准备。 这时,鲍德尔拿出千里镜,向明军城池仔细观望。 从千里镜中,他可隐约看到,这座明人新建的彰化城,呈正方形,每面城墙约一公里长,仅开了西、南、北三处城门,每座城门都建有瓮城,另外此城环挖了护城河,河宽约近三丈,仅由吊桥连系城内与城外。 放下千里镜的鲍德尔,顿是眉头紧皱。 明军虽然守城军兵稀少,但这城池建得这般周全,又有护城河阻挡,自已想要迅速夺取城池,却绝非易事。 现在看来,在缺乏其他攻城手段的前提下,唯一之计,便是以大炮轰塌敌军城墙,用暴力夺取这彰化城了。 不多时,荷兰军吃喝完毕,全军继续前行,顺利到了离彰化西城门一千米开外的距离。 这时,鲍德尔看到,在西门城楼上摆放的10门八磅炮与20门六磅炮,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自已。 看到这些火炮,鲍德尔心灵被深深地刺痛。 他知道,这正是上次战败后,被明军缴去的荷兰陆军火炮,现在却正好被明军用来对付自已了。 鲍德尔略一思量,便派骑兵在彰化城外打马奔跑了一圈,终于看清了守城明军的布置。 原来,明军只有这西门城墙上有火炮,而南面城墙与北面城墙,竟皆只是各放了十五部投石机。 看到这些上次在山坡上大肆轰杀荷兰军兵的投石机,竟又被明军安放在这些城墙上,鲍德尔肥胖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丝冷笑。 这长达一公里的城墙,只有十五部射程不过200多米的投石机摆放,这样的防御,实在太过简陋了。 看来,相比有火炮助守的西门城墙,这只各放了15门投石机的南北两处城墙,才应该是自已的主攻方向。 毕竟,自已军队中的火炮准确射程,均在400米以上,却正好打得明军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在进攻前,鲍德尔犹豫了一下,还是首先派出汉人通事前往劝降。 在他看来,在这场胜局已定的战斗中,这些稀稀落落站在城头的明军,若能识时务自动投降,免却一场没必要的厮杀,却是最好不过。 他对一名身着紧身西服的汉人通事耳语了一阵,这名通事点点头,便与两名龙骑兵一起,迅速地纵马前行,来到了护城河旁,在离城门一箭之外站定。 “守城主将是哪位,请速速现身答话!” 汉人通事朝城头一声大喊,很快,一名身着精钢盔,头戴凤翅缨盔的明军将领,出现在西门城头。 这名将领,便是守城的明军主将,平南营丙总总长吕焕。 “某家是守城大将吕焕,你个丫挺的,却是何人,唤俺何事?!”吕焕一手扣着堞垛,一边冷喝道。 汉人通事脸上堆起笑容,大声道:“原来是吕将军,失敬失敬。某家姓苟名安,现为荷兰国汉人通事,今天前来,却有番真心之话,要对将军直言相告。” “有屁快放,俺可没闲功夫听你这苟且偷安之辈啰嗦!”吕焕冷哼一声道。 汉人通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他轻咳了一声,便大声说道:“吕将军,且听我一言。现在贵军兵力寡薄,又外无援军,何必轻掷性命,徒守这必破之城。将军若识时务,可立即举城归降,我荷兰军总司令鲍德尔,必将厚待将军,升官赐爵,却是不在话下。对城中百姓,亦当网开一面,全其性命。若将军执意顽抗,惹得鲍德尔司令发怒,发兵攻下城池,则将军与贵军将士,自是性命难保,这城中百姓,只怕亦是玉石俱焚,鸡犬难留啊。” “住口!你这信口雌黄大放厥词之辈,我军皆是忠义之人,岂可受尔之蛊惑!”吕焕一脸怒容,大骂道:“鲍德尔算个什么东西,这样一名当过我军俘虏,腆颜求存的苟且之徒,还有何脸面前来大言劝降!哼,可叹李大人一片仁心,放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回去,现在倒好,这厮不念我军活命之恩德,反而撕毁盟约,背弃协定,掉头来攻击我军,实是一可鄙可耻之白眼狼也!你且回告于他,吕某就在此城之中,等他来攻便是!” 苟安又气又急,复喊了一句:“吕将军,现在大军围城,情势何其危急,将军切莫一念之差,致成一生之恨哪,望将军熟思之!” 吕焕见这厮罗唣,更不答话,反而掂弓搭箭,觑得亲切,便嗖地一箭射去。 那苟安见吕焕持弓来射,早已吓得脸色在变,急急拔转马头,与那两名龙骑兵掉头逃去。 苟安逃去之时,西门城头响起一阵欢呼,而在千米外,从千里镜中看清了这一切的鲍德尔,已是恨得咬牙切齿。 “传我命令,全军速速分成两部,从这西面城墙两头外绕行过去,分别攻打南北两处城墙,于投石机射程外,直接用火炮轰破城墙。城破之后,直攻入城,扫灭这些该死的明军。然后,屠尽城中居民,把他们的财富与女人,统统抢走!” “遵命!” (注:为感谢一位大力打赏的创世书友,今天特加更一章,预计在十一点左右发出,特此致谢。)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城下歼敌 彰化城主将,平南营丙总总长吕焕,见到荷兰军开始分兵,正绕过西面城墙,转而向自已南北两面城墙包抄过来之时,他的脸上,竟露出快意的笑容。 “哈哈!这些红番果然中计,以为我彰化城南北两处城墙乃是薄弱之地,现在,本将却要狠狠地打断他们的狗牙!” 吕焕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随即大喝:“传我军令,全军作好准备,待敌军绕过西面城墙,立刻吹号打旗,合击阻敌!” “得令!“ 不多时,分成两部的荷兰军,分别缓缓地推着50门火炮,绕过西面城墙边缘,准备转入南北两面城墙处,再排开齐射,轰塌城墙。 只不过,他们刚刚转过西门城墙,火炮阵型正是最为混乱之际,彰化城头,忽地响起了刺耳的天鹅号声。 正指挥着一半部队,前往北面城墙而去的荷兰军总司令鲍德尔,突听到这令人心惊的号声,下意识地抬头向城墙上望去,正好看到,有两名明军士兵,正用力挥舞着大旗,向着北面大肆挥舞。 一股彻骨的凉意,瞬间袭上鲍德尔心头。 糟了,这些黄皮猴子在打旗语! 也就是说,这彰化城并非象细作所说那般,孤立无援仅有数百名军在城中,而是在城外还藏了一支伏兵! 该死的,这些狡猾的黄皮猴子竟有这么一手! 鲍德尔忽听得城头的明军响起了欢呼,他顺着他们挥手的方向望去,只见北面二里开外,一处长满森森杂树的山坡背后,忽地传来绵密的马蹄声,大队的骑兵,有如变戏法一般,从山坡背后涌出。 “司令官,明军有骑兵从北面袭来了!”手下的副官惊恐大叫起来。 鲍德尔没有回答他,而是急急举起千里镜,向北瞭望。 他惊讶地看到,这些从山坡背后涌出的明军骑兵,迅速地分成两队,一队骑兵约600人,人马俱着重甲,有如从地狱冲出的钢铁怪兽一般,直直地朝自已的军阵冲来。 而另一队人数亦有600人的骑兵,则是一只穿着棉甲的轻骑部队,他们高声尖啸着,人人手中挥舞着雪亮骑刀,兜行了了一个大弯,显然是打算从自已军阵的背面掩杀而来。 这两股明军骑兵,气势凌厉,装备精良,那越来越绵密清晰的马蹄声,有如一柄柄铁锤,在狠狠敲打鲍德尔的心脏。 中计了!他娘的老子又中计了! 鲍德尔一脸涨红,牙齿咬得格格响。 此时,正缓缓向前推行的这半支荷兰军,见到这突变的战局,也立即开始出现混乱。 许多的荷兰士兵,脸现惊惶之色,很多人双腿都在发抖。特别是那500名熟番仆从军,竟有很多人失声大叫起来,更有多人掉头逃跑。 这时,立刻有龙骑兵护卫跃马而出,直冲过去,砍掉这些转身逃走的熟番脑袋。 在龙骑兵凌厉的砍杀下,熟番仆从军才稍稍止住混乱。 “稳住!稳住!”鲍德尔厉声大喝道:“全军就地结阵,长矛兵在前挡住明军骑兵攻击,调转火炮,与火铳兵一齐准备打放,给本司令轰烂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 听了鲍德尔的命令,原本不知所措的荷兰军队,开始紧急行来,调整火炮,装填火铳,长矛列阵,行动倒还算迅速。 “速速传令,让南面的荷兰军队返回,与我北面军队一齐合击明军骑兵!” 鲍德尔又是一声大喝,两名龙骑兵应诺一声,急急纵马而去。 应该说,在这般紧急的情况下,鲍德尔的应对,还是十分敏锐而得体的。 现在北面的荷兰军队,有500名长矛兵,750名火铳手,近500名熟番仆从军,如果能挡住骑兵的第一波冲击,那么接下来,在近战厮杀中,极可能与明军打成胶着之态。 而在两军胶着之际,从南面城墙处匆匆赶回的荷兰军队,便成了交战双方的胜负手,而随着这股荷兰军队的加入,明军骑兵极有可能就此战败。 如果击败了这股明军骑兵,自已损失还不算太大的话,就可再组织剩余兵力进攻彰化城,如果损失过多,则可就此退兵,两军算打成平手。 只不过,就在荷兰军队刚刚摆好阵势,全神贯注准备迎战从北面冲来的两部明军骑兵之时,砰的一声巨响,北面的城门吊桥被猛地放下,城门大开,大群的明军枪兵,从城门中呐喊杀出。 原流寇大将射塌天,现为平南营丙总乙哨副哨长的李万庆,一马当先,手持一柄锋锐的虎头大刀的他,呐喊着从城门率先冲出。 胡须张如猬刺,脸色因兴奋涨成紫红的李万庆,有如一只出匣的猛兽,手中的虎头大刀挽了一个刀花,吼叫着朝正对着彰化城北门的荷兰军侧翼,猛冲而去。 “奶奶的,自跟了李大人以来,可憋坏老子了。今天爷爷的宝刀,总算要大开荦腥了!“李万庆一脸狰狞,一双虎目中,闪着噬人的光芒。 在他身后,有如洪水般汹涌而来的乙哨枪兵,见自家主帅这般奋勇,顿是人人争先,勇气百倍,纷纷喊叫着直往荷兰军阵中猛冲而去。 这一次,猛虎军根本不摆什么枪盾战阵,而是因势而变,让枪兵全速奔行,尽力发挥速度优势,以求尽快与敌人绞杀对战。 鲍德尔的脸上,瞬间变成死灰之色。 套路,都是他娘的一个接一个的套路! 这些明军,根本就不是那该死的细作所说的仅有数百人,光从北门冲出明军枪兵,就有多达千余人,鬼知道这城里,还藏着多少该死的黄皮猴子! 敌军两处夹击,如何还有半点胜算! 狗入的李啸,你他娘的简直是个从地狱爬出的魔鬼! “撤,快撤!全军速速撤退!“ 脸色惨白的鲍德尔,嘶声大吼,随即拔转马头,与一众惊惶失措的龙骑兵,一齐调头向西逃去。 来不及了! 隆隆的沉重马蹄声,有如爆豆般密集响起,无数根飞扬的马蹄,有如鼓棰擂动大地。人马一体,已充分加速,拼力冲刺而来的玄虎重骑,已然飞速冲至,对正处于散乱态势的荷兰军,给予了沉重凶猛的凌厉一击。 600名人马俱着重甲,有如钢铁巨兽般的玄虎重骑,在充分加速的情况下,冲击力简直让人无法想象。他们有如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敲打入荷兰军阵之中。 无数的荷兰军士兵,不是被锋锐的骑枪捅成对穿,就是被披着铁甲的马匹撞飞而去,极多倒地未死的伤兵,复被这些钢铁巨兽,踏破了腹部,踩扁了胸膛,可怕的人体肚肠爆裂声与荷兰军兵濒死的惨叫,混在一处,令人闻之心悸。 在荷兰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之际,李万庆率领着那些怒吼着冲来的枪兵,刚刚赶到。 一根根凶猛凌厉的三棱精钢枪头,借助枪兵疾奔之势,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飞速刺出。尤如一条条一直耐心潜伏的毒蛇,终于抓住机会喷出了致命的毒液。 那锋利恶毒的开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迅速扎穿了荷兰军士兵的头部,颈部,或胸部。 血花纷飞,惨叫迭起,被玄虎重骑与枪兵合击的荷兰军,简直是有如处身修罗地狱,在刀砍枪刺的极度痛苦中,让死神迅速地收走了生命。 而率军突阵的原流寇主帅,射塌天李万庆,更是形如疯虎,手中的虎头大刀排头砍去,便是人头滚滚落地。刀光闪过之处,鲜血迸飞,内脏飞溅,纵情砍杀的李万庆,瞬间被染成一个血人。 荷兰军彻底崩溃了。 无论是长矛兵,还是火铳兵、火炮手,以及熟番仆从军,皆是嚎哭着弃了盔甲刀剑,疯狂逃跑,而被困阵中一时无法得脱的荷兰军兵,则是立刻跪地投降。 只不过,那些逃跑的荷兰军兵,大部分被玄虎重骑追上,几乎一刀一个活活砍杀,只有极少数因为求饶及时,而幸留性命。 这时,已从混乱的军阵中逃出的荷兰军总司令鲍德尔,却惊恐地发现,南逃的退路,已被那明军轻骑兵给完全截住,自已已是再难逃脱。 这时,那些将自已堵住的轻骑兵,已然尖啸着,手持雪亮的骑刀,向自已猛地包围过来。 几乎就在瞬间,600名明军飞鹞子轻骑兵,将100余名惊恐万状的龙骑兵牢牢围在其中。 惨叫声立刻大起,四面受敌的荷兰龙骑兵,接二连三地被飞鹞子骑兵砍杀,纷纷倒下马下。 “投降,我投降!我向你们投降!“ 荷兰军总司令鲍德尔,见得纷飞的刀光离自已越来越近,惊惧万分的他,又喊出了与上次投降时一样的话语。 只不过,这一次,那名汉人通事苟安,因在脱阵而逃时摔下马来,随及被冲过来玄虎重骑活活踏死,故没人能及时给他翻译成汉话。 一名欺身疾进的飞鹞子骑兵,大喝一声撞将过来,狠狠一刀砍去,将这名荷兰驻台湾陆军总司令的头颅,活活砍了下来。 粗大的颈脖之上,刀砍处如镜面一般平齐,一道喷涌的鲜血如柱飚起,鲍德尔那颗圆滚滚的头颅,有如一颗硕大的圆球,骨碌碌地滚落到旁边的一道小水沟中。 “哈哈,老子斩了荷兰军的总司令,可以得李大人亲授的龙吟勋章了!“ 在多名飞鹞子嫉羡的眼神中,这名飞鹞子骑兵兴奋得近乎发狂。 见得总司令被杀,剩余的龙骑兵再无斗志,纷纷弃了刀剑投降,只是杀红了眼的飞鹞子,哪里肯给这些人活命的机会,一通乱杀后,这一百余名龙骑兵,至此全部丧命此地。 在北面的荷兰军被屠杀殆尽余者皆降之际,南面奉命赶来救援的另一半荷兰军,刚刚来到西门城外。 仿佛算准了时间一般,“砰“地一声,西门大开,吊桥落下,又有大队的猛虎军枪兵,从西门呐喊杀出,与奔行到此处的南面荷兰军杀成一团。 而此时,已解决了北面的荷兰军的玄虎重骑与飞鹞子,纷纷掉头南下,复与西门杀出的枪兵,两面合击。 眼见得北面战事已完结,已方军队全灭的南部荷兰军,见到从西面、北面两处合击而来的明军,已是心惊胆裂再无战意,纷纷跪地乞降。 城楼上的丙总总长吕焕,及时地下达了接受投降的命令。这二千名荷兰军兵,才幸运地得到了活命的机会。 弃了火铳于地,高举双手投降的荷兰士兵保罗,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为自已终于存活下来,而庆幸不已。 这些荷兰俘虏,随后被统一关入一间大仓房中,并安排军兵严加看管。 至此,这次激烈而短暂的战斗,以猛虎军大获全胜而结束。 最后,监抚司官员清点战斗的结果,发现荷兰军总司令鲍德尔被杀,而除了前去南面城墙送信的两名龙骑兵投降外,其余骑兵亦皆被杀,另外共有荷兰军士兵一千余人被杀,熟番仆从军三百余人被杀,剩下的二千多名荷兰人,全部成为了俘虏。而猛虎军仅仅只有五名枪兵死亡,二十余名枪兵和八名飞鹞子受伤。 此战中,因猛虎军牢牢把握着战斗的节点与进程,故整场战斗,才呈现出让人难以想象,彻底一边倒的情况。那汹汹来攻的荷兰军,竟一炮未发,只是零乱地打了数十发火铳,砍死三人,砍伤了十来名猛虎军枪兵,便全军覆灭,无一漏网,实是令人感叹。 “万胜!“ “万胜!“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 绵延的欢呼声,响彻彰化城内外,此时已然西斜的阳光,将温暖的金色余晖,涂满了每一张兴奋莫名的猛虎军军兵的笑脸。 伫立在城楼上的丙总总长吕焕,那线条刚毅的脸上,亦是满满的笑意。 此刻的他,已在欣然想着,要是那正远去台南,偷袭荷兰人老巢的赤凤伯李啸,得知这入侵台中的荷兰陆军,果在这彰化城下全部覆灭的消息后,该会有多么的高兴。 而荷兰陆军在彰化城下被彻底消灭的消息,那些正泊驻在鹿港的荷兰军水师,竟是一无所知。 他们甚至还在开着玩笑,说司令鲍德尔在夺下彰化城后,此时怕正在城中大肆烧杀抢掠,抢夺美貌女子呢。 毕竟,按原先的计划,这个家伙贪财好色的鲍德尔,还要在这彰化城中呆上几天,待整个台中地区彻底平定后,才会率部返回船上,故驻泊在鹿港的八十艘舰船的荷兰军水师,只得耐心静候他们传回消息。 只是,这些在鹿港无所事事的荷兰水师,绝对不会想到,仅仅在又过了一天后,由赤凤伯李啸亲率的三十四艘荷兰舰船,正乘着北风一路南下。此时,他们已然绕过澎湖,在黄昏的重重余晖中,打着荷兰国旗的整只明军舰队,正朝大员岛上那热兰摭城,疾驰而去。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秘密潜入 台南外海上,残阳如血,无边的余晖盈满海天,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跳荡着金红色的光波,大群的海鸥,在猛虎军水师船只间尖叫追逐,忽起忽落。 这一片安谧平静的氛围中,伫步升龙号船首的李啸,有如雕塑般站立,鲜风的披风,被烈烈海风吹得哗哗直响。 只是他的目光,却是满含复杂之色地望向他的水师副总头,荷兰人约瑟夫。 约瑟夫在中午的时候,曾向李啸提出,让他悬挂荷兰国旗,以利于麻痹大员岛荷兰守军,正可趁乱取城。李啸对他这个建议相当欣赏,立即同意,并给了约瑟夫三十两银子作为赏赐。 只不过,李啸发现,约瑟夫虽得了银子,眼神中却有隐约可见的忧虑不安。 李啸思虑良久,决定在舰队到达大员岛之前,与约瑟夫单独聊聊。 “约瑟夫,你今天给本官提此建议,是不是感觉良心上颇为愧疚?毕竟,我军接下来,要与你的母国开战。“ 李啸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目光直视脸色发窘的约瑟夫。 斜倚在船舷上的约瑟夫脸色黯然,他久久没有说话,一双天蓝色的眼珠中,竟有莫名难过之色。 “李大人,这个问题我想了很多遍了,所以我现在决定要面对现实。“约瑟夫直起身来,脸上却带着苦笑:“现在猛虎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兵力又是我荷兰军的数倍,在这样的条件下,荷兰在台湾的战败,其实只是早晚之事。所以我向李大人提出建议,只不过是想尽可能快一点结束战事,以免更多的荷兰人,死于战火之中。” “你的想法很正确,如果能尽早结束台南战争,对双方都是一件好事。”李啸平静言道:“约瑟夫,本官可以向你保证,只要能顺利攻下荷兰人在台湾的据点,我军决不会乱杀一人,定会让全部的荷兰居民平安无虞。将来无论他们是返回巴达维亚,还是荷兰本土,我军皆可听其自便。而如果他们愿意遵守我军律令的话,甚至可以继续留在台南经商买卖。” 约瑟夫眼中顿时闪出光采,他朗声笑道:“李大人,您是一位真正的骑士,为你效劳真是我一生最正确的决定。我替全部的台湾荷兰人,谢过李大人恩典。” 又过了一个时辰后,天色已完全黑透,不过,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已然可见大员岛那模糊的影子。 “李大人,前面就是大员岛了。”约瑟夫低声禀报。 李啸哦了一声,脸色愈发肃然。 在前世时,李啸在听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历史故事时,对这大员岛,也有了粗浅的了解。 大员,是由台湾南部平埔族台窝湾社(teyowan)之名转化而来。最初系指台湾南部的一个海岸沙洲,亦名“大鲲身”,位在今天台南市安平区。后来大员一词指称的范围扩大,有时亦作为全台湾岛的代称。 明末之际,在台南外海处,有十一座沙洲,分别名叫“海翁线”、“加荖湾”、“隙仔”、“北线尾”、“大鲲身”、“二鲲身”……以至“七鲲身”,这些沙洲岛屿,与海岸线间围成一片潟湖内海,称为“台江”。其中北线尾与大鲲身间的水道最深,可容海船通过,是出入台江的主要港道。 1624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大员沙洲上建立热兰遮城,作为商馆与统治行政中心。以大员长官为最高行政首长,总揽全岛行政事务。同时设有大员评议会,为最高决策机构。直到荷兰人向台湾内陆推进,在兴建了赤嵌城后,荷兰人在台湾的政治中心,才从热兰摭城,转移到赤嵌城中。 而随着历史的变迁,到了十七世纪中期,这些沙洲因为海沙淤积,而逐渐接近乃至相连。到1661年,郑成功出兵攻打台湾时,七个鲲身岛屿,已经连成一个与内陆相连的长条状的沙洲半岛。 这座鲲身半岛和台湾本岛间的台江内海,在清道光年间逐渐淤浅,1882年时,又遭遇一次特大洪水,港湾遂填淤成平地,最后陆化消失,与台南连成一片。 由于仅有一条水道与外界相通,这修筑于大员岛上的热兰摭城,成为了极为险要与易守难攻之地。 另外,荷兰人还在北线尾岛上修建了四草海堡,在海翁线岛上修建了热勿非律砦堡。这两座小型棱堡,一左一右,对大员岛上的热兰摭城,形成了拱卫之势。 这个有着明亮月光的夜晚,李啸的舰队有如一条潜龙,悄无声息地来了内江的出海口处,靠近四草海堡的一侧。 四海堡上,立刻点起了火把,有守堡的荷军登上堡顶,用千里镜观测了一下后,便挥舞着火把,鸣响了几声汽笛,似乎在传达什么信号。 “李大人,他们是在询问,我们是从鹿港返回的荷兰舰队,还是从巴达维来前来的舰只?” 见到荷兰守军打出这个信号,一旁的水师副总头约瑟夫低声解释道。 李啸心下暗自得意,看到,自已的舰队打出荷兰人的旗号,倒是成功地麻痹了守堡的荷兰人,他们已把自已的舰队,没有任何疑虑地当成了荷兰舰船了。 “告诉他们,我们是从鹿港返回的船队,现在要去热兰摭城。”李啸微笑说道。 约瑟夫点点头,立即令人打出一连串有节奏的汽笛声响。 李啸看到,那些荷兰守军听到这一连声的气笛响后,再不犹疑,便又挥舞了几下火把,回应了几声汽笛,就退下楼去。 “李大人,信号对上,他们说我们可通过了。”约瑟夫亦微笑了起来。 “很好,全体舰队直接通过内江,驶往热兰摭城,随后按计划行事。”李啸脸上,涌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半个小时后,李啸军全体舰只,顺利穿过内江海道,来到大员岛下。 此时,李啸与一众护卫骑兵,已然换穿上了原先缴获的龙骑兵盔甲。 穿上了原荷兰军总司令鲍德尔那身精致的,印着家族徽章的钢制盔甲的李啸,对着铜镜好生端详了一下自已,对自已英武俊朗的造型,十分满意。 而在一众护卫骑兵换装成龙骑兵后,600名横行队员,则换成了荷兰军长矛手的模样,另外600名满州步兵,则换成了熟番仆从军的装束。 这些身着荷兰军服的军兵,见得自已这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怪模样,皆觉有趣,互相取笑不已。 “好了,别笑了,各人皆准备好,等会与李大人一起,乔装入城,杀荷兰人一个措手不及!” 同样换装成荷兰军长矛手的平南营营长李定国,忍着笑意,对这些士兵严肃下令。 很快,升龙号放下舷板,由同样换装成龙骑兵的水师总头约瑟夫打头,李啸带领一百名假冒的龙骑兵,600名假冒的荷兰长矛手,600名假冒的熟番仆从军,从船上陆续下来,直向岛中央的热兰摭城方向,列队行去。 不多时,朦胧月色下,李啸全军绕过一座小山坡后,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座极具西式风格的城堡,这座城堡,便是热兰摭城。 “李大人,前面就是热兰摭城。“约瑟夫低声言道,用手一指。 李啸点点头,不觉驻步细观。 眼前这座热兰摭城,确实比方才所见过的四草海堡,要更大更雄伟得多。在历史上,这座城池前身名为奥伦治城,在天启七年时,改名为热兰摭城,汉人则常称为台湾城,是台湾最古老的城堡。 这座热兰摭城,最早是一座临时建起的砦城,后来,荷兰见此地险要,易守难攻,遂下决心花大力气建设,将这座砦城,重新兴建翻新成规模宏大的城堡奥伦治城(orange),1627年以荷兰省名泽兰省为名,改建命名为热兰遮城(zeelandia),至1632年始完成首期堡底工程。从此以后,这座城堡是荷兰人统治台湾全岛和对外贸易的总枢纽。 1662年,郑成功攻下热兰遮城,顺利将荷兰人驱逐出台湾,建立了台湾历史上第一个汉人政权。郑氏同时也将该城改为安平城,这就是现代安平古堡这个名称的由来。郑氏王朝三代统治者均驻居此城,故又叫王城。 1683年(清康熙22年癸亥),清朝水师提督施琅击败明郑军队,台湾归入清朝版图,府治移于东安坊(今台南市区),王城自此失去风光地位,改为台湾军装局,城堡重要性日减,而墙垣也多倾圮失修,安平城逐渐荒废。 1874年,晚清钦差大臣沈葆桢,来台湾处理日本人被误杀的“牡丹社事件“,在与日本人进行交涉后,为加强台湾的军事防护,故将安平城外城的墙砖,大量拆除,运至二鲲鯓岛处,建立”亿载金城“。至此,这座曾经喧赫一时的安平城,再不复原貌,只留下些须断垣残壁,供后人凭吊。 而在这明末时期,这座建立在大员岛上的雄伟城堡,整座城堡占地约四十亩,长宽各近二百米。其东南方则是大员市镇,热兰摭城堡与市镇合称大员,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政治经济与军事的中心。由于大员是此时台湾最繁华之地,因此,大员也往往被拿来当成台湾的代称。 这座热兰摭城,是一座典型的近代欧洲棱堡,城堡坚固,防御设施完整。有壕沟围绕四周,斜坡土堤为台基,用红砖砌成墙面。城周长200多丈,高3丈多,分3层,下层深入地下1丈多,“城垣用糖水糯米蚵壳灰砂捣和黏之,复垒红砖,坚于石”。城四隅向外突出,置炮数十尊。 另外,热兰摭城分内城与外城两处,内城为方型,有上下两层。长宽皆为一百一十五米,城壁高约九米,厚一米二,四角棱堡厚一米八。地下室为仓库,为储存弹药粮食及杂物之用,上层设有长官公署、教堂、了望台、士兵营房等设施。外城四角附城为长方型,长一百六十米宽,七十七米,较内城稍低,内有各类办事府邸,职员宿舍、办公室会议厅、医院、仓库等公共建筑。 这样一座城堡,若有千余驻军,基本可以抵抗万人围攻半年甚至一年之久。这也是为何郑成功在攻打热兰摭城时,要围城长达8个月的主要原因。 此时,李啸从历史的迷思中回过神来,开始对李定国等将领,下达命令。 “传我军令,我军直往热兰摭城堡门而去,各人皆保持静默,不得喧哗吵闹,待入城后,听本伯之令,再作下一步行动。” “在下明白。” 李啸低声喝令完,便转身对约瑟夫说道:“约瑟夫,等会由你打头,诱开城门,直入城中。若入城后,敌军尚未识破的话,则直入主将府邸,迫其主将投降。“ 约瑟夫点点头:“放心吧李大人,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 很快,李啸一行军伍,来到热兰摭城堡门不远的地方,约瑟夫纵马提鞭,独自一人前行到堡门外。 立刻有士兵大声用荷兰话喝问,问他们是什么来路,来热兰摭城却是何事。 约瑟夫纵马上前,对这名问话的士兵大声回答道:“我等来热兰摭城,却是奉总督大人之命前来,为的是加强守备,防止明军偷袭热兰摭城,请速速入城禀报守将,让我等入城歇息。” 士兵上下打量了约瑟夫一番,又看了看不远处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的那些假冒荷兰军,便大声道:“那你可有总督大人的介绍信件?” 约瑟夫一怔,没想到这个守城的卫兵警惕性这么高,他略想了一下,便道:“当然有,只是这信件事涉机密,上面有总督大人密令,只能交给守城将领观看,却不是你所能看的。” 守城卫兵听他这样一说,倒也不再多问,便让他在堡门外静候,自已先入城去通禀。 很快,驻守在热兰摭城中的守将,上校艾伯特,得到了守门士兵报上来的消息。 “哦,这些混蛋来得可真不是时候,这么晚了,才赶来热兰摭地驻防?” 正准备脱衣睡觉的艾伯特,听了军兵的报告,却忍不住长长地打了个呵欠,脸上堆起不满之色。 “是的,他们正在堡门外等候,那个龙骑兵少尉还说,他有封重要信件,上面有总督大人的密令,要亲自交给你。”卫兵回答道。 艾伯特略一思忖,便对他说道:“我城中兵马,多已抽调出去前往台中攻击明军,现在天色已晚,不能不多加警惕。这样吧,先让我的副官亨克,前去看看,如无异常,再放他们入内。”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暴力夺城 接到上校艾伯特的命令,同样正准备入睡的副官亨克,只得无奈地穿好军服,随守城卫兵一同前往热兰摭城的堡门口。 亨克从堡门旁边的小侧门出来,看到那正在在堡门前等候的约瑟夫时,亨克皱起眉头,约瑟夫却是微微一笑。 “我是上尉亨克,你是谁?怎么总督大人要派兵前来,我们却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被搅了好觉的亨克一脸不满,他边走边大声嚷嚷道。 约瑟夫一脸笑容地答道:“在下是少尉约翰,我们刚从巴达维亚来到台湾,便和这些熟番仆从军一起,被总督大人派到此处驻防,想来是因为事情紧急,总督大人还来不及通知你们吧。” 亨克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约瑟夫一遍,又问道:“那你们带来的总督大人的密信呢,快拿给我看。” 约瑟夫哦了一声,耸耸肩膀,指了指在不远处黑暗中正倚马而立的李啸,便笑着说道:“少尉先生,信在我们少校身上,请随我去与他谈谈吧。” 亨克不疑有他,嗯了一声,便跟约瑟夫一道来到李啸身旁。 “你叫。。。。。。” 亨克一语未问完,一柄闪亮锋利的解首刀,便狠狠地抵在他的喉咙上。 “亨克,如果你想活命,最好不要喊叫。”旁边约瑟夫的话语,十分的冰冷。 被刀刃抵住喉咙的亨克,脸如土色,浑身如筛糠旁打颤,几个含混不清的词语从他口中吐出:“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明军,你若识相,就不要声张,速带我军入城。”李啸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听了约瑟夫的翻译后,亨克的蓝眼珠眨了眨,瞬间就作出了决定。 “好吧,我带你们进去,请不要伤害我。”亨克一脸哭丧相。 “很好,算你识相!” 李啸放下了搁在亨克脖子上的刀刃,这时,立刻就有两把尖锐的刀尖,一左一右,紧紧从后面抵着亨克的腰眼。 亨克有如一具木偶,被两名假冒的龙骑兵夹在中间,艰难地向堡门行去。 很快,一众龙骑兵簇拥着亨克来到堡门外。 “少校,你怎么。。。。。。” 一名守城卫兵见得亨克脸色发白,额上冷汗涔涔,不觉奇怪地发问。 亨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问,立刻打开城门。 守堡卫兵应诺了一声,复向城头喝喊了一声,上面的守军开始吱吱作响地扳动的绞链,将门后的千斤铁闸门提上去,然后再打开包了厚实铁皮的实木堡门。 见得这热兰摭城竟然做了明暗二重堡门,李啸心下暗想,幸得有这个亨克诈开城门,不然,要硬攻的话,却是难于成功。 城门大开后,一百名龙骑兵纵马鱼贯而入。 接下来,便是由满州步兵假冒的熟番仆从军,列成纵队进入。 满州步兵进去后,由横行哨假扮的荷兰长矛手,亦成一列纵队缓缓进去。 见得自已的军队皆鱼贯而入顺利进来,李啸心下十分欢喜,旁边的约瑟夫等人亦是一脸轻松之色。 只不过,在这些假冒的荷兰长矛手,才刚刚进了三分之一之时,一件意外发生了。 一名站在队伍边缘的假冒长矛手,头上铁盔军帽没系牢,被前面的一名长矛兵的矛尖磕落于地,露出了里面的发巾。 下意识弯腰去捡的他,立刻被一旁的荷兰守卫士兵,看得清清楚楚。 “天啊!他们是假的,他们是中国人,快快放下闸门!”这名士兵用荷兰语大声叫喊起来。 堡门上的荷兰军兵听了这话,皆是大惊失色,急忙抽起绞链,将千斤铁门狠狠落下! “砰!” 铁门狠狠砸下,三名一时躲避不及的横行队员,被惨叫着活活砸扁! 后面约还有近400名横行队员,被彻底隔绝在了堡门之外! 李啸的脸色,骤然寒冰一片。 “操,真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押着亨克的那名假冒龙骑兵,刷地举刀,狠狠捅穿了亨克的脖子,亨克嘴里发出奇怪的呵呵声,象根木头一样栽倒在地。 那名喊叫明军入城的荷兰卫兵,亦被数把长矛同时扎穿,抽搐着死去。 李啸咬着牙,刷地拔出佩剑,大喝道:“兵分两路,龙骑兵随本官直攻入城,入城的满州步兵与横行哨,立刻攻占外城城墙,一定要夺下各处炮台!” “得令!” 很快,一众由护卫骑兵假冒的龙骑兵们,纵马疾驰,向内城入门狂奔而去。 而其余的满州步兵与入了城的三分之一数量的横行哨,则在平南营营长李定国的带领下,兵分几路,往各面城墙上攻杀而去。 整个热兰摭城内,顿时喊杀声四起,刀剑相砍声,刺中肌骨声,濒死惨叫声,响成一片。 外城传来的喊杀声,立刻惊动了在内城中正准备睡觉的上校艾伯特,他象一条受惊的鱼儿一样,从床上弹地坐起。 “怎么回事?!该死的,睡个觉都不安生,难道是中国人攻进城了吗?”上校艾伯特一边穿衣,一边大声咒骂。 一名内城守卫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向他大声禀报:“正是如此,上校,明军攻进城来了!” 艾伯特瞪大了深蓝色的眼珠,仿佛听到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消息一般。 “你说什么?!” “上校,明军入城了,中国军队乔装成我军,混入热兰摭城中了!” 啊?! 不是吧?! 这热兰摭城守备这般严密,只有一条海道通入,外面又有四草海堡与热勿非律砦堡拱卫,怎么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还能这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中?! “那,那内城城门关上了没有?!“头脑忽然一片混乱的艾伯特,猛地想到这一点。 “关上了,上校,听到外城开始厮杀,我们就立刻关上了内城城门。“卫兵急急回答。 艾伯特脸上稍显放松之色,已穿衣完毕的他,紧急套上胸甲,一把抓起帽子盖在头上,边往外走边大声道:“传我命令,内城中所有军兵皆上城墙守卫,一定要拦住这股明军!另外,紧急打出号炮,让赤嵌城与普罗岷西亚城的守军知道,热兰摭城已经遇袭!“ “遵命!“ 李啸带着一众假冒龙骑兵,来到内城门外时,内城城门刚好砰地一声关上了。 “操,还是晚来一步了!“ 骑兵中有人大声怒骂,李啸亦是双眉紧皱。 怎么办? 李啸略一思怔,脑海中便立刻有了主意。 “全军扫灭外城荷兰军兵,打开热兰摭城堡门,让我军炮手入城,用外城的火炮,强行轰开内城城墙!“ 李啸大声怒喝,随及率着一众护卫骑兵,在堡中街道纵马驰突,就地砍杀那些从街道两旁的房间中,刚刚跑出来还不怎么怎么回事的荷兰守军。 这时,李啸与城中所有的兵马,都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号炮声。 “李大人,他们在向赤嵌城请求援兵!”一旁的约瑟夫急急禀道。 “不必惊慌!这深夜时分,赤嵌城与普罗岷西亚城中的荷兰红番不明情况,断不敢轻易出援,这内城敌军打放号炮,唯一的作用,不过是告诉他们有外敌来袭,可以提前做好准备罢了。”李啸皱起眉头,迅速判断清楚了局势。 站在内城城头,望着正在四处追杀外城荷兰守军的明军将士,上校艾伯特有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他知道,外城的守军不过三百余人,而入城的明军有近八百人,是自已军队的数倍,在这巨大的兵力优势下,外城荷兰守军的溃败,已是可以预见。 “上校,外城守不住了。” 眼见得明军越战越勇,纷纷向城墙上攻杀而去时,艾伯特旁边一名亲信,近乎绝望地低声说道。 艾伯特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狰狞之色。 事到如今,除了咬牙死战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希望守在内城中的二百余名荷兰军兵,可以凭借坚固的城墙,守到明天援军到吧。 艾伯特轻叹一声,下意识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在心中向上帝虔诚祈祷。 只是在这时,平南营主将李定国,已率领着那由横行哨假冒的长矛手,攻上了热兰摭城的城门楼上。 “噗哧!” 手执一柄锋锐长刀的李定国,一刀砍飞了一名闪避不及的荷兰军士兵的头颅,被喷得一脸鲜血的他怒吼道:“速速拉起闸门,放我军炮手入城!” 很快,堡门上方的荷兰军,被攻势凌厉的猛虎军砍得四下溃逃,数名士兵咬紧牙关,一同发力,将千斤铁门闸缓缓拉起。 在堡门外等得焦躁不安怒火万丈的剩余横行哨军兵,立即喊叫着挥舞兵器冲进城来。 与此同时,立刻有数名护卫骑兵,策马冲出城去,去大员岛岸边,通知李啸要调炮手入城的命令。 仅仅只过了一刻来钟,猛虎军就基本将外城的荷兰士兵扫灭干净,余者皆降,堡门以及全部的外城城墙上的火炮全部均被明军占领。 很快,简略的战报统计出来,荷兰军总共一百八十多人被杀,另有一百多人投降。 “万胜!” “万胜!” 。。。。。。 听到外城明军连绵的欢呼声,守在内城城头的上校艾伯特,不由得面如土色。 “天哪,这些中国野蛮人竟然这么能战,自已的这座内城,真的还能守住么?”艾伯特心里直打鼓。 他扭向望向自已的一众亲随,发现他们正同样用惊惶不已的眼神与自已对望。 艾伯特看得懂他们的眼神。 这些望向自已那可怜巴巴的眼神,毫无疑问都是一个意思。 那就是,现在这般敌众我寡,毫无胜算,还不如趁明军尚未开始攻城,就投降明军算了。 “各位,请相信我,这热兰摭的内城极其坚固,有九米高,一米二厚,明军想要夺取绝非易事!只要坚持到天亮后,相信总督大人一定会派出援兵来,到时,我们内外夹击,必定能一举消灭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 艾伯特说完这一段激励的话语,又用力地挥了挥拳头,展示出绝不屈服的决心。 只不过,回答他的,却是一片难堪的沉默。 艾伯特脸色十分难看,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讪讪地转过头去的他,却看了一幕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他看到,那些向明军投降的荷兰士兵,正在卖力地搬转外城城头的火炮,将炮口转向内城! 原来,在这些投降的荷兰士兵,在被统一带到李啸面前时,李啸突然想到,既然有这么多荷兰降兵,就不必再等自已的火炮手到来了,还不如就让他们掉转城头火炮,向内城进攻,却是更加方便,操作也更加熟练。 李啸的命令下达后,那些投降的荷兰士兵,顿时个个脸现犹疑与为难的神色。 甚至有一个家伙,立即跪在李啸面前,请求他放过他们,不要让荷兰人自相残杀。 李啸回给这个哭丧着脸一脸痛戚之色的家伙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然后,刷地抽刀,一声怒喝,挥刀砍掉了他的脑袋。这颗被砍下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了很远,惊愕的双眼,依然圆睁着,仿佛还未明白自已因何而死。 李啸缓缓收刀,冰冷的目光扫了一圈被吓得抖如筛糠的投降荷兰士兵,冷哼一声道:“若你们不愿意效力,那本官就没有留你们的必要了,是死是活,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听了约瑟夫翻译的话,那些投降的荷兰士兵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立即纷纷表态,愿意开炮攻打内城,只求李大人开恩,不要伤害他们性命。 很快,外城城墙上那些大口径的大型火炮,纷纷掉转炮口,朝向内城。 李啸脸上,这才重新浮起微笑。 这用外城火炮轰击内的招数,其实并不是李啸的独创发明,而是在历史上,郑成功就是用这般方法,最终攻下热拦摭城内城。现在的李啸,不过是将这个办法提前了二十多年使用而已。 而见到荷兰降兵们,正纷纷调转炮口朝向内城后,内城城头上的荷兰军兵,已是人人惊恐万丈,甚至有人立刻掉头而逃。 “不许跑,给我留在城墙上!”艾伯特愤怒地抽刀大吼。 不过,他的喊叫没有奏效,有二十多名荷兰士兵,高声尖叫着,象兔子一样,掉头窜下城墙而去。 “上校先生,我们还是投降吧!”一名亲信低声急劝。 艾伯特尚未回答,一阵绵密的炮声,已然轰然打响。 从外城四面城墙上打响的数十门大型火炮,炮声震耳欲聋,那炮口飘飞的金红色余焰,在这个月夜里十分刺眼,数十枚硕大的乌黑铁弹,呼啸着向内城城墙狠狠打来,将用糖水糯米蚵壳灰砂捣和黏之制成的坚固内城城墙,砸出一个个周围弥漫出蛛网般裂缝的巨大黑洞。 说来也巧,一枚呼啸而至的炮弹,正狠狠地砸在艾伯特身旁的堞垛上,巨大的撞击力将此处打得碎石纷飞,粉尘弥漫,那高高弹起的铁弹,斜掠而起,又狠狠击飞了两名来不及反应的荷兰士兵。 而艾伯特上校,则在这巨烈的撞击下,一时没站稳,向后踉跄几步,便仰头从城墙上倒栽下去。 高速下坠高声惨叫的艾伯特上校,在与坚硬地面相撞的前一秒,清楚看到在城头上,一面巨大白旗正在猛烈挥舞。 “砰!” 一声闷响,从九米多高的城墙上摔下来的艾伯特上校,彻底摔成了一滩肉泥。 (注:各位兄弟,多来点票票啊,作者需要动力啊。)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兵围赤嵌城 “不要开炮,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城头那名用力挥舞白旗的荷兰士兵,向着城外嘶声大喊。 约瑟夫扭头望向李啸,李啸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很好,那你们打开堡门,放下武器,列队出城投降!“约瑟夫亦向城头高喊。 哗的一声,同样是明暗双重城门的内城堡门,被荷兰人从里面打开了,约二百名不带武器的荷兰士兵,打着白旗,垂头丧气地从内城中鱼贯而出。 李啸冷冷地打量了这些惊惶不安的荷兰降兵一番,便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军兵将他们带下去,与原先投降的荷兰士兵统一关押。 他的脸上,满是笑意。 这座荷兰自1624年就开始苦心经营的要塞之地,这座号称台南最坚固的堡垒之城,终于被自已以偷袭的这样代价最小的方式,夺入手中。 随后,李啸令人立刻清点本次战果与城中缴获。而他自已,则带着护卫们在这热兰摭城中,四下巡视。 此时的热兰摭城,终于重新恢复的宁静,在明亮温柔的月亮下,仿佛刚才那场短促激烈的夺城战根本就未发生。 很快,各类统计报了上来,本次夺城战,热兰摭主将艾伯特被击杀,有一百六十名荷兰士兵被杀,另有三百三十名士兵成为俘虏,在城中缴获各类粮食三百万石,黄金五千六百多两,银两银币约三百二十多万两,另有各类刀剑盔甲之类军械无算。 听了随军监抚的汇报,李啸极为喜悦,心下又不由得一阵感慨,可叹这些荷兰人一番辛苦经营,最终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直到此时,那两名外出的龙骑兵,才带着自家炮手来到热兰摭城。只不是此时战斗早已结束多时,这些紧急赶来的炮手,倒象是更象是来旅游一般,人人脸上顿显遗憾之色。 “李大人,现在热兰摭城之下,那接下来,我军却该如何行动?”同样一脸欣慰的李定国,在一旁轻声问道。 “传我军令,今夜天色已晚,行动不便,全军连日海上漂泊,又经此战,甚是疲累,可皆在此城歇息,明日天亮后,再按计划行动。”李啸平静说道。 “得令!” 当天夜晚,经过多日海上颠簸的李啸,终于在原先的热兰摭城主将上校艾伯特的豪华房间里,舒适地睡了个好觉。 只不过,此时,在赤嵌城的荷兰总督楚尼斯,却是心下惊疑不定。 这个夜晚,在李啸军与热兰摭城的荷兰守军开始交战之际,楚尼斯刚刚从一场热闹的舞会上回来,他还未带得及去洗个澡,便听到了西边海面上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号炮声。 总督楚尼斯瞬间变了脸色。 他听得很清楚,号炮声是从热兰摭方向传来的,也就是说,有敌军正在进攻热兰摭城。 是什么敌军这么大胆,竟敢进攻荷兰在台湾的这座最坚固的要塞? 楚尼斯心下极其疑惑,不一会儿,他又听到了那边有绵密的炮声传来,心他心惊不已。听起来,这般密集的炮声,倒似有大股敌军攻城一般。 而此后,热兰摭城方向,便再无动静了。 “搞什么名堂,热兰摭城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 楚尼斯急急唤来赤嵌城驻防军官上校德隆,皱着眉头向他问道。 气材壮硕如牛的德隆,耸了耸粗浓的红色眉毛,答道:“总督先生,我想,会不会是哪股不开眼的海盗,想趁夜偷袭我热兰摭城吧。现在炮声已停,想必是海盗已被击退了。“ 德隆说到这里,脸上又浮起轻蔑而自豪的神色:“这群该死的海盗,真是该死,竟敢打我热兰摭城的主意,简直不知死活。四海草堡与热勿他律砦堡上的守军也是吃.屎的蠢货,竟还能放海盗从海道进入内江,本官一定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楚尼斯沉思了一下,感觉情况可能就是如此,脸色顿是轻松起来不过他还是对德隆吩咐道:“等明天天亮后,你速派出船只,前往热兰摭城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另外,如查明确有守军怠慢轻懈,致使海盗从海道偷袭而入的话,定要严厉查处相关将领士兵的责任!“ “是的,总督先生。“德隆双腿并拢,腆着肥大如孕妇的肚子,向楚尼斯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 天边露出鱼肚白之际,李啸已早早起床,而猛虎军全军将士,业已休整歇息完毕。 李啸立即下达的新的作战计划。 他下令,由平南营乙总乙哨军兵,驻守热兰摭城。大员岛上的大员市镇,则分出300名辅兵,接管治安,维持街面秩序。 由平南营乙总总长赵国亮,率领乙总甲哨兵马,乘十艘水师船只,带上热兰摭城主将艾伯特的尸体,前往北线尾岛四海草堡,和海翁线岛上的热勿他律砦堡,去劝降这两座附属小堡。 而李啸自已则与平南营营长李定国一起,率领平南营甲总兵马,以及横行哨、满州步兵哨,另外的1700名辅兵,火炮部队,乘坐那二十四艘大船,以浩浩荡荡之势,直往赤嵌城外的禾竂港而去。 在李啸坐着升龙号,率军前往赤嵌城而去之时,平南营乙总总长赵国亮,已先带着那十条舰船,横渡内江,来到了四海草堡之外。 “上帝啊!这些野蛮的中国人,竟下得这般狠手!“ 驻守四海草堡的荷军头目乔尼,伫站在堡领,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在领头的一条大船的船首,竟绑着一名已然死去的荷兰军官的尸首! 这名荷兰军官,不是那热兰摭城的主将艾伯特,又还能是谁! 乔尼一脸悲愤,狠狠地啐了一口,心里却涌起了浓郁的兔死狐悲之感,那艘看上去趾高气扬的舰船上那高高飘扬的明朝日月军旗,更是深深刺痛了乔尼的心脏。 怎么办? 这艾伯特都死了,想必热兰摭城已落入明军之手了。 该死的!这些明军,到底是怎么无声无息混进内江去的! 乔尼刚骂了一句脏话,心里却陡的一片冰凉。 想起来了,昨天有三十四艘打着荷兰旗号的舰船进入内江,想必这些舰船全是明军假冒的! 这个念头从乔尼心中涌起后,他顿时感觉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完了,现在丢了热兰摭城,如果上面追查此事的话,只怕自已性命不保! 乔尼顿是一脸沉郁之色,心下悔恨无及。 入他娘,看来,自已犯下大错又外无援军,只有投降明军一条可走了。 于是,当对面渐渐驶近的明军船只,开始大声用荷兰话劝降之际,乔尼毫不犹豫地打出了白旗。 至此,四海草堡中,四十多名荷兰守军,全部投降。 不多时,明军船只在接收了四海草堡后,复驶向海翁线岛上的热勿他律砦堡,那边的守将也不是傻瓜,在见到那船首上那具狰狞可怖的艾伯特尸体后,也立刻打出白旗,带着手下的近四十名荷兰守军,一起选择了投降。 至此,整个内江附近岛屿,及各处小堡,全部被猛虎军占领,从而将这内江海域彻底封闭。 在内江各岛全部投降之时,李啸的船队,依然打着荷兰国旗,刚刚到达禾竂港。 此时,正好有两艘打着荷兰国旗小船,从禾竂港口驶出,看方向却是欲往热兰摭城而去。这两艘船只,正毫无防备地向李啸的舰队驶了过来。 “开炮,立刻击沉。” 李啸冷冷下令,脸上闪过狠色。 他绝不会想到,这两艘船,正是荷兰总督派去热兰摭城视察的船只。李啸此时的想法,就是既然整个台南均已成了瓮中之鳖,那他就不打算让任何人能从这个瓮口逃出。 “砰砰砰!。。。。。” 升龙号侧舷上甲板上,一排长炮密集轰击,两艘小船顿是四分五裂,船上的的荷兰人惨叫着掉入海中。 而远处的禾竂港上的行人走贩,见得海马面这艘挂着荷兰旗帜的巨舰突然开炮,一时间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整个港口顿是一片混乱。 “李大人,可要救起他们?”一旁的约瑟夫脸上多有不忍之色。 “不必了,军情紧急,不可耽搁,全军速速上岸,占领和竂港后,直趋赤嵌城!”李啸冷冷答道。 体躯庞大的升龙号,有如一只海上巨兽,直直地朝这些在海面上挣扎的荷兰人头颅上碾去,一片惨叫声过后,终归安静。 见到这些自已的同胞惨死在巨轮之底,约瑟夫轻轻地吸了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却什么话也没说。因为他在心里也能理解李啸,毕竟现在是战争状态,分秒如金,如何抓紧时间运兵上岸,才是最为紧急之事。 很快,船队靠岸,舷梯放下,大批的猛虎军士兵从轮船上汹涌而下。 李啸立刻下令,让500名辅兵,就地驻守禾竂港,维持港口秩序,严禁有人趁乱闹事和抢夺财物。 而李啸自已,则率领着另1200名辅兵,平南营甲总军兵,满州步兵哨,横行哨,火炮部队,浩浩荡荡直往远处的赤嵌城而去。 赤嵌城外,便是赤嵌市镇,赤嵌城堡相当于内城,而市镇相当于外城,但整个赤嵌城外围市镇,却是没有城墙可守的,只有一道简陋的胸墙和栅栏。在荷兰的规划中,赤嵌城内城是驻军,而市镇则是职员和士兵们的住所房屋,以及各类市场、商铺、医馆、学校等公用建筑。 这个防御简陋的外城,当然不能对李啸的军兵有丝毫的阻碍,全军顺利地占领了整个外城。 当李啸全军来到此处时,整个赤嵌镇中的荷兰居民已跑得精光。只剩下一些台湾当地居民尚在城中,一脸恐惧地望着这些气势汹汹的入侵者。 李啸令600辅兵驻守外城市镇,随即带着全部军队,直逼赤嵌城内城而去。 随即,他下令,平南营甲总的甲乙丙三哨兵马,分别守住赤嵌城的北、南、东三处城门,以阴止敌军出逃,独留西门一处,则是让横行哨与满州步兵阻门,另外,全部的火炮部队亦调集到西门外,准备对赤嵌城城墙集中攻击。 此时,赤嵌城中,暴怒的总督楚尼斯,正对着守将德隆大发雷霆。 “混蛋!你不是说,是海盗前来骚扰吗,怎么现在有这么多明军前来攻城!”楚尼斯怒气冲冲地指着德隆的酒糟鼻,继续大骂:“该死的,浪费了一个晚上,先是丢了热兰摭城,现在明军全面来攻,咱们倒成了一窝被人堵在洞中的兔子了,你这个赤嵌城主将,实在是没用透顶,我要送你上巴达维亚的法庭!” 德隆被他训得不敢抬头,缩头站立的他,有如一只窝囊的狗熊。 楚尼斯复骂了许久,才喘着粗气问道:“怎么办,现在明军四面围城,我城中兵马不过五百,还有何办法守么这赤嵌城么?“ 德隆见楚尼斯这般发部,他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先生,事到如今,唯一之计,只能困守待援了。” “待援?现在明军已把赤嵌成围得一只苍蝇都出不去,你叫本督怎么去找援兵!” 听了德隆的话,楚尼斯愈发暴怒。 德隆眨了眨眼珠,却凑上楚尼斯的耳边,低声说道:“总督大人,事情还没到彻底绝望的地步,这赤嵌城,却还有出地的秘道。” “哦?在哪,出城的秘道在哪,你倒是快说啊?!” 楚尼斯有如一个抓住了一根稻草的溺水者,蓝色的眼珠骤然闪光,他冲着德隆大声吼道。 德隆冷笑着低声道:“总督大人,你可知道,我们赤嵌城的下水道出口,是在城堡外面的市镇北边东印度公司住宿区,如果现在派人从城中潜出,迅速赶往台中请回鲍德尔司令的出征军,那我们却正好给外面的明狗来一个里外合击,将他们彻底消灭在这里!” 听了德隆的话,楚尼斯脸色大为缓解,却又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他抬头问道:“此计甚好,只是现在才派人求援,等援军返回时,这赤嵌城,还能等到那时候吗?” “当然可以。”德隆急急说道:“我赤嵌城极为坚固,防御设施完整,城周长200多丈,高3丈多,分3层,下层深入地下1丈多,且各处城垣皆是用糖水调灰垒砖,比真正的石头都还坚固呢。明军刚刚远来,也不过仅有二十门火炮,绝不可能在几天之内就可攻下。“ 楚尼斯长叹一声,再不多问,立刻对他说道:“好吧,那你速去安排可靠人手,立刻出下水道出城,潜入台中求援。若赤嵌城得救,本督不计你先前之过,反再给你记上一功。“ 德隆脸上顿露欣喜之色,他又双脚并拢,腆起肚子,向楚尼斯敬了一个军礼,大声道:“遵命,总督先生!“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意外的收获 “李大人,炮阵已摆好,咱们开炮轰他娘的吧!” 见得李啸一身甲胄地走了过来,火炮部队的哨长唐恩顺,向李啸大声请命。 李啸望着那一字排开的十门打放三十二斤铁弹的重型龙击炮,点了点头,立即下令,先行试射一轮。 “得令!” 唐恩顺转身离去,随即手中挥舞令旗,大声喝喊道:“清膛准备!” 他方大声喊完,这些炮手立刻打开龙击炮口的密封盖,伸入干布将炮膛中的防护油抹净,再打开火门盖子,倒入一点引火之药,再将其余的定装火炮火药全部从炮口倒入,后用捅棍捣至半实,随后从炮口由两名炮手一齐发力,将那枚巨大的32斤铁弹塞入炮膛。 “调整炮位!” 唐恩顺这一声喊后,炮手们便宜立刻使用铳规测距,调整炮耳,选择仰射角度,再仔细校准准星与照门,接着便打开火门盖子,插上火绳,做好了开炮的准备。 “预备,点火!” 他刚说完,每门龙击炮后面,立刻有一名炮手,立刻点燃了手中持着长条火绳,火绳冒出淡蓝色的火光,慢速地燃烧起来。 “放!” 听了他的命令,炮手立刻将手中的火绳,点燃了眼前这门龙击炮火门上的火绳,只得滋滋一束光苗隐入火门之中。 “砰!” “砰!” “砰!” “砰!” 。。。。。。 几乎就在瞬间,10门龙击炮几乎同时发出可以震破耳膜的爆响,让在场的每个的耳朵都有如被重锤敲击,巨大的炮口飘起腥红的余焰,大团的呛鼻白烟立刻四处弥漫,10枚包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呼啸出膛,向着赤嵌城西门城墙左侧的堞垛位置猛击而去。 李啸等人皆可看到,从1000米处的赤嵌城墙上,传来绵密的闷响。由于有铳矩和测度的校确校准,10门炮弹准确地砸中的堞垛下方的位置,打出了10个黑色的洞眼,周围弥漫而开的蛛形裂纹,从千里镜中看去,倒有如形象派艺术一般。 只不过,李啸从千里镜中发现,这次攻打赤嵌城城墙所造成的损害效果,却是有限,洞眼痕迹皆是不深,周围的蛛网裂纹也较浅。却比先前攻打西班牙人的圣多明哥城,效果差得多。 李啸心下暗叹,看来荷兰人建造城池,倒是用料极足,颇费了一番心血。史书上说,“城垣用糖水糯米蚵壳灰砂捣和黏之,复垒红砖,坚于石。”倒还真是其言不虚也。这赤嵌城的坚固程度,倒是比西班牙所建的城池,要坚固耐用得多。 难怪在真实历史上,郑成功在攻普罗岷西亚城城墙时,在一个时辰中,打了2500发炮弹,才仅仅将此城的南面城墙,打开了一个不大的缺口。 虽然说,郑军的火炮多为小口径种类,但能承受2500发炮弹的集中轰击,荷兰人建造的城堡的紧固程度,可想而知。而象西班牙人在台北所建的城池,以及中国内地大多数城市的城墙,都是完全不能与其相比的。 “再打,打到极限次数为止!”李啸继续下令。 “遵命!” 又经过了八轮齐射后,赤嵌城西门城墙的左侧部分,砸出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的黑洞,无数的蛛纹裂缝,互相虬结蔓延,让这座城墙看上损坏十分严重,只不过,却还未出现明显的倾斜和崩裂。 赤嵌城的结实程度,着实有些出乎了李啸的想象。 想来西班牙人的圣多明哥城,仅仅在四轮重型龙击炮的齐射轰击下,便骤然垮塌,而现在的赤嵌城,城墙承受了九轮齐射,却还仅是损毁严重,但却还远未到能使城墙垮塌的程度。 只不过,在打过九轮之后,这些重型龙击炮便因炮膛过热,恐再继续打会导致炸膛,而不得不停止了打放。 当然,这个一次性打放的数据,与明清时代的常见火炮相比,已是卓然不凡了。 因为若按《康熙实录》中的数据,这个年代的火炮,平均只能打放四五次,便会炮膛过热,再无法使用,不然便会炸膛。 而李啸军的龙击炮,其火炮每次连续打放炮弹的数量,与现在的明军与清军火炮相比,几乎多了一倍,这得益于李啸采用精钢制炮,导热很快,同时略为粗糙的表面使其散热良好,这才使得龙击炮能有比明军与清军的火炮多了近一倍的打放时间。 只不过,这种前膛火炮,有个通用毛病,龙击炮也不例外。那就是,在因为多次打放而导致的炮膛过热的时候,并不能急急地灌水使其迅速冷却,因为已打到一次极限使用次数的炮管,十分炽热,在突遇到的冷水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立刻产生极为细小的裂隙,从而在下一次打放中,因炮膛炸裂而损毁,故只能待其慢慢自然冷却,才能重新进行下一轮的打放。 而冷却的时间,一般最少需要一个多时辰,若是炎热的天气里,耗费二个时辰的情况,亦是常见。 “将重型龙击炮撤后,另十门中小型龙击炮,继续抵近齐射。”李啸面无表情地继续下令。 “遵命!” 十门重型龙击炮放装上炮架,往后拉退后,另10门中小型龙击炮,被推上前来。 因为这种打放16斤铁弹与8斤铁弹的中小型龙击炮,相应的准确射程要短些,李啸遂下令,让炮手们前推200米,进行抵近射击。 等到这些中小型龙击炮抵进完毕,准备开始射击之时,已是近两刻钟过去,李啸看到,对面的赤嵌城处,有许多荷兰人与熟番军兵,正趁李啸换炮之时,已紧急修复了一下城墙,同时城上的各门火炮也急急作好了发射准备。 毕竟重型龙击炮因距离太远,无法还射,但前进了200米的中小型龙击炮,却还勉强在自已的有效射程与准确射程之间,如果集中轰击,虽然概率小,但却未必不能打中李啸的这些火炮。 果然,在李啸的龙击炮还在瞄准修整之际,赤嵌城上的各类火炮,便已是齐射开火。 “砰砰砰砰!” 远远的,赤嵌城西门城墙上飘起浓密的白烟,约二十多颗大大小小的铁弹,向李啸的炮阵呼啸袭来。 守城的荷兰军在这轮齐射打放中,大部分炮弹都打空,却有三枚炮弹,对李啸军的炮阵造成的损害。 两枚炮弹打中了躲避不及的炮手,造成两死两伤,而一枚炮弹,竟极为凑巧地正好打在一门小型龙击炮炮管上,将这枚小型龙击炮炮管彻底砸坏,随后这枚复蹦弹跳起的铁弹,又呼啸着往后飞去,将两名躲闪不及的满州步兵,打成重伤。 “入他娘!给老子狠狠打!”火炮哨长唐恩顺一脸怒色,对一众炮手大声喝令。 九门中小型龙击炮一齐怒吼,又一阵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过后,远处的赤嵌城城墙,除了多了九个大大小小的黑洞外,并无其他损伤。 李啸心下感叹,连重型龙击炮,都一时难击毁这坚固的城墙,这攻击力明显要小得多的中小型龙击炮,能造成的损毁能力,自是小太多了。 李啸顿觉心头一阵莫名焦躁。 当然,他可以等到二个时辰后,再度用重型龙击炮轰击,只是在这二个时辰内,那些荷兰人完全可以有充足的时间重新加固城池,又将给李啸的下一次轰击造成相当大的困难。 而这座赤嵌城,离海岸还是有一段距离,李啸那些舰船上的火炮,也无法攻击到,只能远远观望。 李啸心下暗叹,看起来,除非自已的重型龙击炮能上产量,那铁模铸炮技术能及时研发出来,那么,等到六七十门甚至上百门重型龙击炮同时攻击时,这赤嵌城,应该就能被顺利攻破了。 而此时,在赤嵌城西门城楼上,赤嵌城驻防主将德隆上校,却是一脸喜色。 “哈哈,这些黄皮猴子计穷了,你们肯定想不到,我荷兰人所建的赤嵌城,竟有这般坚固吧。你们能轻易攻下西班牙人的圣多明哥城,却绝对别想这么容易攻破我赤嵌城!现在,老子倒还要看看你们这些黄皮猴子,还能有什么手段!“ 德隆心情十分愉悦,腆着肚子在城墙上来回走动的他,大声喝令手下军兵,利用李啸军换装弹药之机,紧急修补城墙。 想到自已刚刚派出的,那两名从下水道中溜出的联络人员,已前往台中之地,去联系总司令鲍德尔,然后鲍德尔就能返军与自已一同里外夹击,将这些可恶的中国人彻底消灭,德隆眼中,顿时跳荡着兴奋向往的光泽。 可恶的中国人,可恶的黄皮猴子,老子一定要把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统统杀光! 此时,在西门外千米开外,率军攻城的明军主将李啸,却是一脸严肃,陷入沉吟。 怎么办? 现在攻城陷入困境,可有甚破解之法? 李啸不打算蚁附攻城,因为这样的话,这座防备周全城池坚固的城池,将会给那些强攻的手下军兵造成极大损伤。而且,他也不愿意就此围城,象郑成功围热兰摭城一样来个8个月的围城记录,这种方法,实在太费时间,也太伤士气了。 就在李啸发愁之际,这时,水师副总头荷兰人约瑟夫来见他。 “李大人,可是为城墙坚固难破而发愁么?” 约瑟夫眨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 “正是。”李啸亦不讳言。 “李大人,这赤嵌城,我曾在里面居住过很长时间,对此城却是相当了解,我倒有个建议,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兴趣采纳?”约瑟夫微笑道。 “哦,请速速讲来。”李啸立刻来了兴趣。 “李大人,你可知道,这赤嵌城的水源之地,是来自何处么?” 约瑟夫这句轻声话语,倒让李啸眼中一亮。 对啊,为什么不从断这赤嵌地的供水方面去着手呢? 尽管这赤嵌城中,粮食与武器积存丰足,但存水却是不多,若能找到这赤嵌城的水源来头,那么把水源切断的话,这赤嵌城哪怕不能骤降,也将会秩序大乱,士心大降啊。 要知道,人在不吃饭的情况下,可以活一周,但要是没有水喝,至多只能活三天呢。 李啸想起来了,在历史上,郑成功亦为这攻陷赤嵌城一事而大伤脑筋,最后,他听取了从荷兰降兵的建议,切断赤嵌城的水源,于是,仅过了三四天,城中极度缺水的赤嵌城,因抢水而引发了内乱,最后一任荷兰总督揆一,才不得出打出白旗,去向郑成功投降。 唉,自已一时急切,倒把这一妙招给忘了。 “水源入口在哪?” 想到这里,李啸急急问道。 “就在在城堡外面的市镇北边,有专门修建的暗渠入口,那里有从台中山脉下来的曾文溪支流,水质很好,一直是赤嵌城的供水来源。” 李啸哦了一声,约瑟夫又补充道:“在暗渠入口的下游不远处,便是赤嵌城下水管道的排出口,两者距离不算太远,可先找到下水道出口,再溯河而上,便可顺利找出水源入口了。” 李啸点点头,便立刻下令道:“那这样,约瑟夫,我令你带上200百名横行哨军兵,前去探查,若查得水源入口,立刻切断。“ “遵命,李大人。“ 约瑟夫应诺一声,随后,带着200名横行哨军兵,匆匆折向北面而去。 见得约瑟夫已带人离去,李啸复下令,让那些龙击炮统统撤下,不必再作这般无甚意义的打放。 德隆从千里镜中,见到远处的明军竟开始主动退后,不禁心下大喜。 “哈哈,我就说过,这些黄皮猴子没招了,他们打不破我赤嵌城城墙,又畏惧我军火炮,不赶紧夹着尾巴撤退,还能如何呢?“ 德隆一脸烂灿笑容,他很快想到,要赶紧去向总督楚尼斯表功,立即匆忙走下城墙前往总督府。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一个时辰,约瑟夫便带着数十名军兵,押着两名低垂着头,身穿熟番服装的人,匆匆返回。 还未等李啸开口询问,约瑟夫已大笑着说道:“李大人,我给你带了一件大礼回来了!“ 说完,他将那两名被捆住手脚的人,推到李啸面前。 “李大人,我等才来到那赤嵌城下水道出口不远处,便发现此二人鬼鬼崇崇从下水道出口钻出,于是我等立刻上前,将这两人拿下,经一番威吓喝骂,这两个家伙便立即承认,自已是城中荷兰人所派,正欲前往台中,去向那已估计被我军消灭的荷兰军总司令鲍德尔求援呢,李大人你说,这两人,是不是上天赐给我们的一件大好礼物。“约瑟夫一脸喜笑颜开之状。 李啸亦是大笑起来,他朗声回道:“好啊,果然是上天所赐好礼,看来我军欲夺下这赤嵌城,却是全在这二人身上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无奈之降 “这么说,你们的楚尼斯总督,还在等着从台中返回的援军?” 听了李啸这句满是揶揄的话语,旁边的一众猛虎军将领,皆不觉大笑起来,而两名被抓的熟番探子,则是一脸尴尬。 “是时候告诉你们楚尼斯总督真相了。”李啸微笑着继续说道:“残酷的真实,总比虚假的自我安慰要好,至少可以让人清醒。” 随后,李啸挥挥手,让军兵们先把这两人带下去。 接着,李啸立刻对自已的贴身护卫队长李浩然下令,让他带着十名护卫骑兵,迅速返回彰化城,去取一样东西过来。 这样东西,便是荷兰总司令鲍德尔,那颗已被猛虎军硝好的人头。 “本伯相信,见到这颗人头后,楚尼斯总督一定会应该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了。”李啸笑着对李浩然说道。 “咳,李大人啊,早就应该这么做了!要是我军早点把鲍德尔那厮的头颅拿来,让那些守城的荷兰番子看清楚,说不完这赤嵌城都已经投降了。“李浩然挠着头回答道。 “不见得,我军正与荷兰军相持对抗,想凭一颗头颅就瓦解其斗志,却是不易。况且,即使把头颅送进去,楚尼斯也会怀疑这颗头颅,是我军为了诱降而假制的。现在若由他们的探子亲自送回此头颅的话,效果只会更好,完全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听了李啸这句回复,李浩然恍然大悟,他大笑着点点头,立刻率着十名骑兵,急急纵马北去。 “李大人,若用此计,我军还需再去切断赤嵌城水源吗?”约瑟夫在一旁问道。 “当然要,能给荷兰人造成越大的恐慌就越好。”李啸毫不犹豫地回答。“约瑟夫,你要知道,让敌人越痛苦,他们将来的投降,就会越干脆。” 两个时辰后,通往赤嵌城的暗渠被约瑟夫带人找到,并顺利将水源全部切断。 赤嵌城中,立刻陷入一片极其恐慌的状态。 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后,总督楚尼斯有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沙发软椅上。原本因为守城主将德隆成功打退明人进攻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该死的!没想到明军竟有这样的手段。”楚尼斯在椅子上咬牙切齿,随后立刻对一旁的卫兵喝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德隆上校叫来!” “是!” 很快,肥胖如猪的德隆,腆着肚子气喘吁吁地来到楚尼斯的办公室内。 “德隆,现在明军切断了我赤嵌城的水源,这城中的士兵与居民,却该怎么办?!” 德隆一进门,焦躁不安的楚尼斯,立刻大声向他喝问。 德隆亦是一脸灰黯,他低着头,许久才抬头道:“总督先生,现在唯一之计,便是只得在城中打井取水了。” “哼,赤嵌城靠近海边,以前打过的井,皆是又苦又咸,根本吃不得!”楚尼斯皱着眉头反驳了一句。 “总督先生,现在非常之时,只能这般先忍忍了,等到我派出去的探子带着鲍德尔司令的大军返回后,再把外面那些可恶的黄皮猴子,内外夹击统统杀光!” 德隆说完,一脸狰狞地做了一个右手下劈的动作。 楚尼斯长叹一声,立刻吩咐道:“好了,就先这么办吧,去把井尽快打出来。” 德隆的速度倒还是挺快,仅仅只过了一天,就在城中打挖了三口井,果然,这些新打之井,与原先的井水一样,又苦又咸又涩,极其难于饮用。 楚尼斯浅尝了一口这样的水,一股强烈的反胃泛起,差点让他把胃里的酒食都吐了出来,好在他强自忍住,艰难地咽下这口苦水。 唉,不喝这样的水,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么? 毕竟,在现在极其缺水的赤嵌城中,有这样的苦涩咸水喝,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一连四天,在赤嵌城因为缺水而极度恐慌沮丧之时,德隆在城墙上看到,城外的明军倒是十分无事悠闲,他们也不进攻,仅仅是将城围住,不让里面的人员逃出。 德隆对这些该死的明军恨得直咬牙,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全部寄望于自已派出的两名探子,能快点把鲍德尔的军队带回。 而在第四天的黄昏之际,李浩然终于带着一个硕大的木盒,从彰化城回返赤嵌城外明军营地。 李啸打开木盒,顿是一股刺鼻的臭气扑面而来。 李啸凝眉细看,只见里面装个一颗硕大肥胖的红番头颅,那一头乱糟糟的红发,那满是横肉的胖脸,那短粗的红色眉毛和硕大鹰钩的鼻子,不是那荷兰军司令鲍德尔,又还能是谁? 李啸脸上,泛起莫名的微笑。 可叹啊,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荷兰军司令鲍德尔,自已已放过了他一次,却没想到,一心想着吞并台中之地,一心想要报仇雪恨的鲍德尔,最终还是丧命在彰化城下。 时乎?命乎? 李啸停住感慨,随即下令:“速令平南营甲总监抚文官赵文采,前来见本伯。“ 很快,赵文采匆匆而来。 这位赵文采,作为跟随台湾拓殖团长丁佑等人最先来到台湾的一批人员,因为工作表现和态度,十分负责认真,故从最早的一名骑兵队监抚,渐升为平南营甲总监抚。而这段攻打台北西班牙人与台南荷兰人的时间里,因工作表现尽职尽责,深受赤凤伯李啸赏识。 见到赵文采到来,李啸道:“赵监抚,本伯命你带上这荷兰军司令鲍德尔的头颅,由四名横行哨军兵作为保护,押着那两名探子,一道复从赤嵌城下水道入口而入,前往城中劝降荷兰总督楚尼斯。” 李啸之所以选派这个赵文采,前去赤嵌城中劝降楚尼斯,是因为他注意到,赵文采除了做事认真外,口才与胆气均十分不错,故李啸经仔细考虑后,决定派他前往。 而李啸之所以再让他们从下水道口重新进去,则是想要给荷兰人更大的心理打击。 因为他认为,若是荷兰人发现自已派出的探子,竟与明军的文官一道从下水道返回,一定会极度震惊。也可让楚尼斯等人彻底明白,他的所作所为与阴谋诡计,明军皆已了如指掌,从而再不敢轻易耍花样。 赵文采见自已担此重任,心下十分激动,立即大声应诺。 赵文采正欲离去,李啸复叮嘱道:“赵监抚,此去赤嵌城中,万事小心。具体谈话,可随机应变,务必对那楚尼斯晓以厉害,让其尽早来降便可。“ 赵文采拱手答道:“大人放心,在下明白,定不负大人所托。“ 天黑之际,赵文采一行人,从下水道口进入,直往赤嵌城中而去。 “你二人前面带路,不可耍花招,不然,我等立刻结果了你们!“ 进入下水道后,赵文采对这两名探子冷冷地厉声喝道。 听了赵文采严厉的话语,两名探子诺诺唯唯,点头如捣蒜。 他们在有如迷宫一般又恶臭扑鼻的下水道中,钻行了许久,才在这两名探子的带领下,从城中总督府后院的一个下水道入口钻出。 “什么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此时,见得这群人有如鬼魅一般从下水道入口钻出,正在后院中驻守的四名卫兵,惊恐地大叫起来。 整个院中,顿是警铃大作。与此同时,院外大批的卫兵脚步声,迅速传入赵文采等人耳中。 四名卫兵抽出佩刀,便朝他们冲了过来,而护卫在赵文采旁边的四名横行哨军兵,则立刻挺身而出,抽刀欲与这些荷兰卫兵厮杀起来。 眼看一场厮杀在即,一名探子急急地用荷兰话向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卫兵低声说了几声,那名卫兵才急急喝止自已的同伴继续上前。 而这时,大腹便便的德隆,带着一众亲卫,气喘吁吁地从院外跑入。 他一眼就看到自已派出的那两名探子,脸上顿露惊喜之色,只不过,他很快就看到,这两名探子旁边,却是四名身穿明军盔甲的士兵,以及一名明人文官模样的人,不由得脸上立刻涌出惊疑之色。 “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你们为何带他们入城?”德隆冲着那两名探子大吼。 一名探子急急趋前,复凑在德隆耳边,对他耳语了一阵。 德隆顿是脸色大变,原本黑红的脸庞,骤变成苍白色,嘴唇也不住地哆嗦起来。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德隆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赵文采怀里紧抱的大木盒,声音颤抖地向那名探子问道。 “千真万确,明军已在彰化城下,彻底击败了鲍德尔司令的军队,那鲍德尔司令的脑袋,就在那位文官的盒子里。外面的明军,在得到了彰化城送来鲍德尔司令的头颅后,才让这位赵监抚与我等一同返回。”探子一脸惊惶之状地急急禀道。 “该死的明狗。。。。。。” 德隆皱着眉头,一脸狰狞的他,迈开沉重的脚步,向赵文采行去,还未说话,忽听得总督府楼上传来急骤的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到了晚上都不得安宁!” 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随即,后门被砰地一声打开,披着一件睡衣的楚尼斯,一脸怒容地出现在门口。 德隆见楚尼斯亲自前来,急急趋前,附在他耳边向他禀告刚才所发生的情况。 楚尼斯脸色瞬间惨白,双腿竟不由自主地发抖。 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已心绪的楚尼斯,大步走到赵文采面前,皱着眉头,将赵文采上下打量了一番。 赵文采同样冷冷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一名探子急急地凑了过来,对赵文采低声说道:“赵文官,这位便是我们的总督大人楚尼斯。” 赵文采哦了一声,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也不说话,顺手将怀里的木盒向楚尼斯递过去。 楚尼斯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赵文采递过来的木盒。 方一打开,一股石灰与腐肉混合的恶心味道,差点没把他薰晕过去。 他定睛一看,里面那个红头发大脑袋一脸横肉仿佛陷入深睡状态的头颅,不是鲍德尔又还能是谁! 一股悲凉冰冷的情绪,瞬间弥漫了楚尼斯全身。 手托木盒的他,有如一具木偶一样呆站着,而旁边的德隆上校,亦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楚尼斯总督,废话本官就不多讲了,我家李大人说了,希望你们认识形势,不要再作徒劳抵抗,还是及时投降为好。” 赵文采冰冷低沉的话语,迅速由探子翻译给楚尼斯听。这些话语,此时有如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楚尼斯心头。 “哼,我荷兰军为什么要投降?!纵然鲍德尔司令与全部远征军都被你们消灭,但我军坐守这座坚固的赤嵌城,你们又有什么本事能打进来吗?!”一旁的的德隆听了赵文采的话,却怒气冲冲地反问道。 赵文采听了探子的翻译,脸上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 “如果我告诉你,李大人这几天,之所以不再发炮进攻,乃是为了从彰化城中,再拉来更多重型火炮准备一举克城,德隆上校会不会感觉十分惊讶?”赵文采微笑说道。 “你,你撒谎!你们若有这么多重型火炮,肯定早就拉来了攻城了!何必现在还要用献上鲍德尔头颅的计策,来瓦解我军军心!”德隆冷哼一声反驳道。 “那是因为我家李大人行事谨慎,在打败你们荷兰远征军前,绝不会轻举妄动。现在荷兰远征军已彻底被我军消灭,我军才可把彰化城中全部的一百门重型火炮,都拉过来对付你们了。”赵文采冷笑着加了句:“对了,你们荷兰人为了攻取我彰化城,带了一百门火炮,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些火炮,也和我军的重型火炮一起,快运到赤嵌城来了。” “你!。。。。。。” 赵文采淡淡的话语,让德隆上校的话语一时噎住,却让总督楚尼斯心下,更是颤抖不已。 天啊,要是明军真的拉来了一百门那种攻击力十足的重型火炮,再加上从我军中缴获的一百门火炮,用这多达二百多门的火炮,一齐朝赤嵌城城墙轰击的话,这赤嵌城,哪怕再坚固,却也怕是守不住了。 若真到了这般糟糕的境地,自已可就连谈条件的余地,都没有了。 在楚尼斯心情极度沮丧之际,赵文采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楚尼斯总督,我家李大人心地仁慈,行事磊落,实不愿这般强硬攻城,致使赤嵌城中生灵涂炭,军民遭殃。这才派出在下,前来城中晓谕总督先生,希望总督先生深明大义,迷途知返,给自已,也给城中的军民百姓一条活路啊。恕在下直言,若等火炮到齐,我军强力破城之后,只怕这赤嵌城中,真的要玉石俱焚,鸡犬不留了。何去何从,还请楚尼斯总督深思啊。” 听赵文采以一种沉重的语气说到这里,楚尼斯双目微闭,一脸痛苦地仰天长叹一声。 “好吧,本督愿意投降,那接下来,我们两军可以谈谈条件了吧。”楚尼斯的声音很低。 “很好,总督先生果然深明大义,能以全城军民百姓性命安危为重,亦是识时务之俊杰也。”赵文采脸上泛起笑容:“李大人说了,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开城投降,那他一定会保证保全全城的军民百姓性命,而且会尽量给贵军一个体面的安排。”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贪婪的中国人 月色当空之际,赤嵌城的西门城楼上,终于飘起了一面巨大的白旗。 轰地一声,城门大开,垂头丧气总督楚尼斯、德隆上校等人,带着城中的五百名荷兰士兵,从城门中鱼贯而出。 李啸伫马静望,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凛凛海风中,他鲜红如血的披风猎猎如旗。 他身后的一众护卫骑兵,以及诸如李定国等大将,则皆挺胸昂首,脸上满是洋洋自得之态。 “尊敬的李大人,本督率全城守军五百人,向你投降。” 楚尼斯缓步来到李啸马前,单膝跪礼,左手横在胸口,伏首致礼毕,便从腰间解下佩剑,双手托举过顶并向李啸递去,充分展示了一个投降将领最为恭敬的礼节。 有总督作出表率,诸如德隆及一众荷兰军兵,亦纷纷跪地求降。 李啸翻身下马,向前几步,从楚尼斯手中接过佩剑,便朗声笑道:“很好,楚尼斯总督识时务,明大体,却是救了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请快快起身。” 楚尼斯从地上站起,德隆等全体军兵亦从地上起身。 望着一脸微笑的李啸,楚尼斯轻叹一声,然后目光躲闪地向李啸问道:“李大人,现在我军已然投降,却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 “对啊,李大人,你们的赵文官说,你会给我们一个体面的安排。”一旁的德隆急急补了一句。 听了汉人通事的翻译,李啸脸上笑意更盛:“二位,李某说话做事,向来是言既出,必以信,既然你们已出城投降,我军便绝不会为难你们。除了府库中的各类钱粮军械等物资外,你们的个人财产,本伯也可以准允你们带走。至于你们是回巴达维亚,还是荷兰本土,本伯亦绝不加以干涉。” 听了李啸的谈话,楚尼斯等人皆是脸带喜色。他们知道,李啸的这句承诺,可比他当初给西班牙定下的条件,要宽厚得多。想当时,那些盘踞台北的西班牙人,可都是人人赤手空空地被李啸赶回了菲律宾呢。 心情喜悦的楚尼斯尚未回话,李啸却又淡淡地加了一句:“不过,本官虽然可对你们做出这般承诺,但有一点要求,还希望楚尼斯总督能答应本伯。” “请李大人明说。”楚尼斯急急回道。 “这要求很简单,若是想要你们及全城的荷兰人,包括先前战斗中那些被我军抓走的俘虏,都能平安离开台湾的话,你们那些入侵我台中地区的海军船只,必须作为战争赔偿,交付给我军。” 听了李啸平静的话语,楚尼斯与一旁的德隆,均是一脸难堪之色。 八十二艘舰船啊,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中,除了巴达维亚外,最为强大的海军力量了,这李啸竟这般贪婪,想把这只荷兰舰队全部吞入肚中! 如果这支强大的海军,就这样交给了明军,那荷兰人怕是在近十年内的时间里,都别想在远东地区能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这个贪婪卑鄙中国人! 楚尼斯在心下怒骂,一旁的德隆亦是呼吸粗重。 一时间,现场一片尴尬气氛。 “李大人,若是我等不能答应你们的条件呢?”德隆终于憋不住了,从喉咙里哏出一句。 李啸斜了他一眼,脸上依然是淡淡微笑。 “你以为,现在投降的你们,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吗?“李啸的声音很轻,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力:“如果你们不答应,那很抱歉,各位将不得不成为我军的人质,直至你们东印度公司能开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来把你们赎回去为止。” “你!。。。。。。” 德隆咬着牙吐出这个字,却又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语咽了回去。 李啸忽然又一副想起了什么事情般的模样,对楚尼斯说道:“本伯收到彰化城传来的消息,你们的荷兰降兵告诉过我军,说你们前往台中出征的舰队,所带的给养,不过十来天时间吧,现在都过去七八天了,那么他们如果要强行离开台湾前往巴达维亚的话,本伯在想,估计他们还未能走到吕宋,这只没有给养补充的舰队,就要成为西班牙人的美餐了。” 李啸转过脸,又直视着楚尼斯说道:“楚尼斯,本伯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不想去攻打那停泊在鹿港的荷兰舰队,实在是不想在战局已定的情况下,还让更多的士兵去无谓地死亡。毕竟在你们都已投降的情况下,再发生这样的战争实在是一个彻底的悲剧。” 李啸平缓的话语,语调十分柔和,只不过在楚尼斯听起来,却是句句有如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心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多说什么,又还能再争什么啊。 “好吧,本督答应你。”楚尼斯轻叹一声道:“李大人,我只希望,你能真诚地兑现你的承诺。” 李啸哈哈一笑:“放心吧,只要你们的海军顺利归降,那我军绝对会遵守承诺。而且,除此之外,本伯还同意从此以后,继续与荷兰进行各类商业贸易,以实现双方长久的互利共赢。这样的话,你们返回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总部后,你们的董事长也不会过于责怪你。” 楚尼斯脸上泛起苦笑,然后无奈地点了点头。 对于李啸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方式,他纵然心下恨得牙庠庠,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自古败者无尊严,李啸能这么客气地和他谈了这么久,已算是十分有礼貌了。 接下来,李啸与荷兰总督楚尼斯正式签订了新的明荷停战协议,具体内容如下: 1、自即日起,明军与荷兰军正式停战,荷兰在台湾的一切土地,城堡,设施,仓储钱粮物资等,均由明军接收并妥善保护。 2、荷兰将台湾的海军舰队作为战争赔偿赠予明军,由明军派人接收,与此同时,明军释放全部的俘虏与投降的荷兰军兵,让他们重获自由。 3、明军出于明荷友好互助之考虑,酎情从所得的海军舰船中,拔出六艘低级别武装商船,作为荷兰军队与百姓,离开台湾的乘驶工具。 4、停战协议签定后,明朝与荷兰继续保持商贸往来,并视彼此为长期合作之生意伙伴。 5、从现在到荷兰人离台的一段时间内,明军保证荷兰人的生命安全与个人财产不受侵犯,若今后荷兰人还愿意来台经商或定居,明军亦是欢迎,但这些荷兰人,皆没有治外法权,需完全遵守明朝法律。 6、此协议一式两份,双方首领签字生效。 “楚尼斯先生,希望我们能尽快忘掉不愉快的过去,开始一段崭新而诚挚的合作。” 签完协议一式两份后,李啸一脸真诚地向楚尼斯伸出右手。 楚尼斯只得苦笑着伸出手去,与李啸那健壮的右手,握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接收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 由于有楚尼斯总督所签署的投降文件,剩下的诸如普如岷西亚城堡,以及数座位置偏远的小型城堡,皆乖乖主动投降。 而猛虎军监抚们,在接下来的接收清点工作中,将各处城堡的统计数字相加后,得到一个惊人的总数。 那就是,猛虎军总共获得黄金2万3千两,银子与银币总共1358万两,粮食九百万六千石,另有各类军械无算。 这个缴获数字,让李啸十分喜悦,更让猛虎军将士人人笑逐颜开,每名军兵都知道,接下来,自已将可获得一份丰厚的赏赐了。 唯一出了一点意外的,便是在一天后,李啸正打算令人带上楚尼斯的投降手谕,去鹿港向那些荷兰舰队去宣读由明军接收舰船的命令时,在内江外海处的四海草堡守兵,却已来报,说荷兰舰队刚刚返回。 原来,荷兰的舰队,在鹿港接连等了几天后,一直未见荷兰总司令鲍德尔传回消息,故十分不安,便派出人员上岸联系,却不料,这些联络人员在往内地而去后,竟全部失去了消息。 当然,这些联络人员的真实命运,除了一两名走迷了道路的之外,基本上是皆被明军所俘获。 只不过,因为上岸的联络人员无一返回,更加剧了舰队的恐慌情绪。 故在鹿港呆到第六天时,舰队的舰长们经过商议,鉴于上岸的陆军部队一直没消息,而舰队的给养也越不越不足,故决定全部舰队一齐返回台南,向总督楚尼斯禀报情况后,再作打算。 只是当他们刚回到四海草堡附近时,见这些无比熟悉的堡垒上,竟高高飘扬着明朝的旗帜,整个舰队都惊呆了。 舰队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正在各名舰长紧急商讨,要不要立刻攻击这座堡垒之时,楚尼斯的投降手谕,终于送传到首舰上。 于是,一切终于恢复平静。 各条舰船上,除了李啸下令拔回给荷兰的六艘小型武装商船外,其余的舰船,从舰长到普通水手,皆从舰船上列队走出,让明军水师接收船只。 见到总共七十六艘各类大小舰只,能以这般完整的状态让自已接收,李啸心下,简直比喝蜜还要甜。 他看到,这些舰队中,四桅三层共装有一百零四门火炮的巨型风帆战舰,也就是李啸所定的龙骧级战舰,竟总共有五艘,那再加上自已现在这艘旗舰升龙号,李啸拥有的荷兰一级战列舰,也就是龙骧级战列舰,总共已有多达六艘的可观数量。 除此之外,有多达二十五艘的四桅双层装有七十四门火炮的大型战舰,这种战舰,在荷兰人的标准中属于三级战列舰,也就是被李啸所命名的“虎啸”级战舰。 而另外的船只,便是双桅单层装有四十六火炮的武装轻型战舰三十艘,其级别在荷兰海军中不属于战列舰范畴,而是作为辅助作战型船只,这种船只,就是被李啸命名为“鹰击”级战舰。 在接收船只的同时,李啸也下令,原先被自已强行扣留在军中做事的荷兰海员,如果想离开猛虎军,要和家人一起离开台湾的话,也同样放行。 李啸这道命令下达后,竟只有极少部分船员想离开,绝大多数船员还想继续呆在李啸军中。毕竟这里高薪待遇好,自已若是返回荷兰的话,可就再不能享受这样的优惠条件了。 李啸爽快地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并准允他们的家人也继续在台湾居住生活。 而让李啸没想到的是,在听了李啸军中的荷兰船员介绍待遇水平后,竟有大批的荷兰船员眼红心热,也纷纷想留下来为李啸效力。 李啸大笑起来,热情欢迎他们加入,并按他们的级别,给予不同类别的猛虎军水师待遇。 只不过,因为这些人,都是刚刚加入,忠诚度还有待考验,故在舰队中,皆被任命为副手职位,而由明人船员担任主官。 又过了三天,在将彰化城中的荷兰俘虏,押回到赤嵌城中并释放后,荷兰人终于开始启程离开台湾。 原台湾总督楚尼斯,有如一根木头一般,伫立在在船舷一侧,目视着越来越远的台南海岸与城堡,眼中不觉有泪水在滚动。 可悲啊,自许为文明世界守护者的荷兰人,竟被这些中国黄皮猴子给彻底地赶出了盘踞达数十年之久的台南,有如一条丧家狗一般落荒离去。 虽然李啸准允他们带走自已的私人财产,但这种被人强行扫地出门的感觉,实在屈辱至极。 只是,荷兰人的军队,还有机会重新回来收复失地么? 也许,自已今生今世,再不会来到这块东方的土地上了吧。 楚尼斯想到这里,心头更觉苦涩。 为了让自已回去后有个缓冲的余地,楚尼斯先行给董事长扎恩写了封信。 在信中,楚尼斯把自已描写得英勇无畏,勇敢顽强,一直紧张战斗到弹尽粮绝之际,才不得已败在象怪兽一样强悍可怕,象蟑螂一样数量庞大的明军手中。 当然,楚尼斯在信中也强调了一点,那就是,在自已的强力打击下,明军亦是伤亡惨重,故这些可恶贪婪的中国人,虽强占了台湾的土地,却是还不得不同意与荷兰继续保持贸易关系。 二天后,当楚尼斯一行人,才刚刚到达吕宋地界时,这封用飞鸽传递的信件,已到达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长扎恩手中。 扎恩看完这封信,脸色顿是一片惨白。 他握着信件的手,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嘴巴亦在下意识地一动一合地翁张着。 叭嗒一声,一只棕油铁木制成的精致烟斗,从他嘴里,掉落于厚实绵密的织花地毯上。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明日帝国 “该死的!” 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长扎恩,低声啐骂了一句,捡起烟斗,掏出丝绸布巾,仔细擦掉烟斗上面沾上的灰尘,再重新塞入嘴中。 “去把范德堡先生叫来。” 重新瘫坐回椅子上的扎恩,向一旁的卫兵急急下令。 很快,身材高瘦礼服笔挺的副董事长范德堡,跟着卫兵走了进来。 “董事长先生,你叫我。。。。。。” 扎恩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然后将楚尼斯的信向他怀里一递。 “看看吧,看看荷兰人是怎么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被人从台湾赶出。”扎恩一脸苦笑:“可怜的荷兰人啊,英国人在印度抄我们的后路,中国人在台湾截断我们的前路,真是完美的组合。” 范德堡皱起眉头,连忙戴上小圆镜片的金丝眼镜,迅速地看完了楚尼斯的信件。看完信件的他,脸色已是十分惨白。 “台湾,就这么丢了。。。。。。” 范德堡喃喃低语,眼中依然满是不可置信之情。 “是啊,丢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魔鬼攻占了城堡,上帝的子民竟只能无奈退却。”扎恩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精致的洛可可式雕花拱窗前,眺望远处那一片忙碌人货穿梭的巴达维亚港,脸上顿时涌起凄楚之色:“东印度公司遭到这般重大挫败,我做为董事长,真不知道要怎么向国会那般家伙做出解释。” 望着扎恩肥胖的背影,范德堡在心下,却忽然有种怪异的庆幸感觉。 如果自已不是及时从台湾调回巴达维亚,那么,承担丢失台南的重大罪责的人,该是自已了吧,真是好险哪。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个楚尼斯,倒是正好成了自已的替死鬼。 那个明朝人李啸,还真是个枭雄般的人物。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 这个伤疤,当天他被李啸的手下挟持时,被那锋利的解首刀割破的。这生死只在须臾的惊魂一刻,范德堡时至今天,犹是记忆如新,刻骨难忘。 范德堡轻叹一声。取下小圆镜片,将那封楚尼斯的信件放回扎恩的办公桌上。 “董事长先生,也许,我们还可反攻回去收复失地。”范德堡的声音很低。 扎恩冷笑一声,转过身来,他眨着灰蓝色的眼珠,以一种揶揄的语气说道:“攻回去?说得轻巧,要是有这么容易攻回去就好了。” 扎恩长叹一声,他象一只受困的野兽一般,在办公室内踱来踱去:“现在台湾一丢,所有的台湾舰队都被中国人收入囊中,而我荷兰共和国在远东的军事存在,基本只剩这巴达维亚城。若要再调集全部的舰队反攻台湾,且不说极可能英国人或西班牙人,会趁我兵力空虚之际来夺占巴达维亚。我军若要往攻台湾,海路迢迢,劳师远征,又如何可以轻易打败以逸待劳的明军。倘不慎再遭败绩,那我荷兰共和国,可就真要彻底退出远东地带了。” 扎恩说到这里,腾地站住,嘴角又浮起一丝苦笑:“也许,现在的我们,好好想想怎么向国会解释丢失台湾的过程,才是最为现实的做法。” 范德堡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眨着眼说道:“以我看来,也许只能淡化丢失台湾的过错,而强调是我们东印度公司打开了庞大的中国贸易市场的功劳,方可勉强把这件糟糕的事件摭掩过去吧。” “哦,你能说详细点吗?”扎恩眉毛一跳,显然他的话语十分有兴趣。 “董事长先生,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特别强调这一点。”范德堡松了下领结,侃侃而谈道:“我荷兰占据台湾数十年,皆只能与当地土人进行商贸往来,真到几年前,才与那明军将领郑芝龙有小额贸易,说实话,从台湾之地所获的利益,实是有限。但从今年开始,我荷兰商人与明国的贸易却是大幅增长,达到往年的数倍不止,诸如香烟、丝绸、生丝、呢绒、铁器等商货的交易量,皆是十分巨大,而这些产品在转运到欧洲后,获利基本皆翻了几倍呢。而之所以会如此,全是因为那明军将领李啸,同意与我们开始正常贸易,我们才能从封闭自守的明朝,得到这么多利润丰厚而且十分畅销的商品。” 范德堡顿了下,继续道:“所以,在下认为,如果能给国会议员们强调这一点,使他们认识到,我们虽然失去了台湾,但与明朝的商品贸易却非但没有中断,反而数量会更大获利更为丰厚,那么,在有如流水一般哗哗而来的金子与银币面前,我们的国会议员,自然会知道,要如何正确对待这个东方最古老庞大的明帝国。” 听了范德堡的劝解,扎恩脸色稍缓,他点点头笑道:“很好,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没有哪个傻瓜会和金币过不去。如果我们东印度公司,能给这般贪婪家伙们打点到位,也许一切不快还争吵,都会就此烟消云散了。“ 扎恩在房间中又走了几步,又幽幽地说了一句:“不过,在我看来,我们荷兰与明朝的贸易,其实基本上只是我们与那个李啸之间的商贸往来。这个明朝的中国人,能凭一已之力,支撑起这般强大的一个商业集团,实在是个不可小瞧的厉害之辈。” 范德堡凑了上来,低声道:“董事长的意思是?“ “现在战事已了,过去的事情,只能这样让他过去了。现在我荷兰共和国,却需要与这个李啸保持良好关系,让双方的贸易额与商品种类不断扩大,从而获取更多更丰厚的利润,这才是我们东印度公司今后工作的重点所在。”扎恩的眼神十分复杂,他感叹道:“这个李啸,虽是只不过是个明朝的将领,但以我看来,此人能力非凡,有勇有谋,前程极其远大。也许有一天,这个人,会终究创造一个明日的帝国。” 在扎恩董事长感叹李啸之际,整个台湾岛,尚是沉浸在刚过完年的喜庆氛围中。 崇祯十一年大年初三的这一天,李啸在赤嵌城的总督府中,摆下盛宴,款待一众文官与将领,一同欢聚饮宴。 本来,李啸是想在大年三十这一天便和一众将领官员欢宴,以庆贺新年的到来,兼讨论今后台湾的发展方向。但考虑到过年时节,正是家家团聚之刻,李啸也就成人之美,给全军将士放假三天,回家过节,故直到今天才一起饮宴议事。 宴席上,前来会宴的猛虎军每名将领与官员,皆是一脸喜色,深深为自已有机会与赤凤伯李啸一起饮宴论事而自豪。 能出席李啸的宴会,说明李啸正是把自已当成心腹看待,这样的重视,自然让他们内心欣喜不已。 而李啸自已,看着这一众台湾的将领与官员,亦是十分欢喜,他亲自执壶,给多人倒酒对饮,大大消除了上下等级之分别,整个宴席上,觥筹交错,更加和乐融融。 宴毕,李啸复邀众一同到总督府的会客厅,开始向众人谈论自已对台湾的规划与构想。 “各位,现在台湾已为我大明领土,故需好生规划才好。”李啸侃侃而道:“首先,要把原来的荷兰城堡,与原先的西班牙人城堡一样,皆需改我中国城池之名。以本伯之见,这赤嵌城,城池高峻,可改名为高雄府可也,并以此地,作为统领台湾之府城。” “好一个高雄府,这名字,端的有气势!” 已因劝降荷兰人之功,被李啸提拔为平南营总监抚的赵文采,首先捋须赞叹道,各人亦纷纷开口称赞。 见众人皆对这个地名夸赞不已,李啸一脸微笑。 没想到啊,自已只是照搬后世的台湾重镇之名,却能得到在座的官员交口称赞。李啸暗想,看来自已这个“剽窃”之举,倒算是借花献佛了。 其实,后世的高雄,并不是在赤嵌城之处。现在的赤嵌城,在后世被改名为台南市,而真正的后世台湾高雄市,则在赤嵌城还要往南的地方。在现在,后世鼎鼎有名的台南重地高雄,仅仅只是一个名叫打狗子的沿海小渔村。 高雄的正式命名,还是在1920年9月,日本殖民统治者开始进行行政区域改革,方将这个有着全台湾最好最优质的天然深水海港的打狗子小渔村,改名为高雄州,最终又改名成高雄市。 见众人议论稍息,李啸复道:“各位,以本官之意,那位于大员岛的热兰摭城,则取其拱卫安全之意,改名为安平城。而至于其他如普罗岷西亚堡、热勿非他律砦堡等各类城堡,则由台湾拓殖团长丁佑,拟一份详细的改名方案给本官,只求简单易读便好。” 丁佑站起来,拱手道:“李大人放心,此事学生会尽快办好。却不知李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设置州县?” 李啸沉吟了一下道:“以本伯看来,这台湾之地,可划为四大区域。即为高雄府,彰化县,台北县,以及尚未纳入我军统治范围的台东地区。其中高雄府为整个原先荷兰人所据有的台南之地,彰化县则为我军从郑芝龙部收购的台中地区,台北县则是原先西班牙人所盘据之地,这三块地方的具体边界及所属城镇,亦由丁团长与马副团长二人详加堪舆,划清地界,然后于各府县,按我军之官府设制,分设各类官署,以为长久治安之计。” 丁佑与马华兴二人同时起身,向李啸大声应诺。 李啸顿了下,复对各人说道:“至于台东地区,以及台中山脉等处,则还是贯彻本伯先前所定之策,大力融化吸收台湾土著为我华夏汉族之新鲜血脉,让他们识汉人书字,着汉人衣饰,识汉人礼仪,与汉族移民互相婚嫁,从而以渐进蚕食的温和方式,将全部的台湾土著部族全融入汉族之中。台东和台中山脉的土地,则可在不发生战争的前提下,亦渐渐为我军所据有。” 李啸这番话,各人亦是纷纷赞同。 说实话,现在李啸已基本全据了台湾的膏腴之地,这贫瘠蛮荒的台中山脉与台东地区,经济价值其实不大,以渐进蚕食吞并的方式,当为最好合适的举措。 这时,李啸忽想到一事,便向丁佑问道:“现在我军收复台南,丁团长可曾统计得台南土地之具体情况么?” 见李啸发问,丁佑忙道:“李大人,据我等这数日统计以及实地堪测,这台南之地,河流众多,地势平旷,堪为全台湾最为肥腴膏泽之处。在荷兰人治下,已开垦土地达30万亩,但整个台南的可开发土地,足有520万亩以上,却是台北地区的两倍有余呢!“ 听了丁佑的回答,李啸十分欣喜。 因为他记得,据丁佑等人禀报,在台北地区,约有260万亩可开发荒地,台中地区则是320万亩,加上现在台南地区的520万亩土地,那么,在台湾的总共可开发的土地面积,竟达到了1100万亩以上! 事实上这个数字,还远远不是台湾全岛的真正可开发面积,要知道,在现代台湾,全台现有耕地面积为1620万亩,比李啸现在探明的荒地数量还多得多。 只不过,据现代台湾大学的统计数字,台湾有20%的耕地,是处于台东地区及台中山脉的散落地带,这些地方山高林密瘴疠多发,现在要开发的成本太大,故李啸暂不加以考虑。毕竟,能把这1100万亩耕地全部开发利用出来,便是需要许多年才能完全的工作呢。 此时的李啸,心下忽然无比感叹。 这样丰腴阜盛的宝岛,如何不让诸多列强为之觊觎争夺。而这样的宝岛,那颟顸昏庸的明朝政府,竟极其无知地放弃不要,实实让人无语至极。 难怪在真实历史上,甲午战争后,清朝向日本割让台湾,让日本从天皇到臣民,皆兴奋地发狂,几乎人人都在欢呼庆祝。因为这些贪婪的强盗都知道,有了这物产丰富的宝岛,日本单在农业方面,便足可使全体岛民丰衣足食了。 “很好!看来我军还得抓紧从大陆移民过来,尽可能多地开发好台湾的土地,一定要让这块中华的宝岛,永远地为大汉子民所据有,永远地子子孙孙世代传下去!这宝岛台湾,哪怕是用尽汉人的鲜血与生命来守护,亦是在所不惜!” 李啸说这句话时,明显了动了情,他坚毅的目光中,有莫名的光泽在闪烁。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台湾大开发 “李大人,在下有个建议,却想和李大人说一下。”台湾拓殖团副团长马华兴,向李啸拱手说道。 “但讲无妨。” “李大人,现在我军在台中之地,由于新来了55万流民,到现在为止,全部已开辟的田土为233万亩,以每亩八斗稻米收税的话,则每季可收186万石粮食,一年二季共可收372多万石稻米,再加上每年466万石的马铃薯产量,哪怕不算山东、济州等地出产的粮食,便足以支撑供应我军全部的军民百姓了。故在下认为,在现在粮食生产足够富余的情况下,可将其余土地辟为棉田、烟田、甘蔗田等经济作物,却可为我军增加更多经济收入呢。” 马华兴说完这番话,便一脸期待地望向李啸,却没想到,李啸却是沉吟不语。 其实,李啸在心下,也认为马华兴所说的话语十分有道理,只不过,现在的他,却已完全不在满足于现状,更多地,要着眼全局。 如果,今后猛虎军的数量还要进一扩大,地盘还要继续增多,治下的百姓与流民还要不断增加,那么,虽然现在全部的粮食产量,能供应现在的猛虎军体量的数倍不止,但真到了地盘与百姓大幅增加的时候,李啸却绝不希望,会发生粮食供应不足的问题。 再想想现在明朝国内,有多少饥民百姓因为吃不上饭而造反从贼,又有多少军兵士卒因缺粮少饷而哗变投敌,在这些血淋淋的现实面前,这粮食的重要性,实是不言而喻。 军以粮为本,民以食为天,在任何时候,粮食生产都是第一紧要事务,故满足现状的思维,却是要不得的。 “马副团长之话有理,只是本伯以为,还是需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方好。毕竟在将来,我军的军兵与百姓数量,只会不断增加,所需的粮食数量亦会不断上涨,故保证充足的粮食供应是十分必要的。哪怕就算现在粮食太多,皆可暂时贮存起来,无论是将来应对灾荒或救济贫民,甚至支援售卖给他部明军,都是可以的。” 李啸说完这番话,众人亦是点头,平南营营长李定国就附合道:“李大人说得是!民以食为天,哪里还有嫌粮食太多的道理。李某不怕对各位说,想当初李某之所以成为流寇,还不是因为没粮食吃活不下去,而不得不加入流贼以图活命啊!再说直白些,就算这粮食真到了我军民百姓吃不完的地步,还可以售卖出去嘛。现在我大明国中粮食这般缺乏,只要我军肯卖,相信各地的米商,皆要来我军中蜂拥而购了。” 马华兴见众人这般说话,一时脸上讪然,不过这时,李啸却微笑着对他说道:“马副团长,以本伯看来,凡事也不能一概而论,你的意见亦是有相当的可取之处。故本官认为,两者折衷,以粮食生产为主,经济作物生产为辅,当为最好之方式。” 李啸顿了下,继续道:“本官初步规划一下,从今之后,台北地区那260万亩可开发土地中,200万亩作为普通耕地,另60万亩田土品质较差者,全部改为棉田生产各类布匹。而台中地区的320亩可开发土地,因现在已开发233万亩田地,可再开发到260万亩耕地,其余的60万亩低品质土地,则全部改为桑田,养蚕织绸。而台南的520万亩可开垦荒地,则将其中400万亩土地,全部开发成稻田,另外120万亩荒地,因台南水源充足,土壤肥沃,则全部开发成甘蔗田,用于榨糖制糖。而至于烟田,因其产量一年大一年小的特点,则等各地的稻田开发完毕后,再进行轮作产出即可。” 从历史到今天,白糖一直和茶叶一样,都是一个需求极多紧销产品,无论是贩到日本还是欧洲,利润均是极高,而台湾南部这样湿热平旷的土地,却是最适合种植甘蔗,并发展制糖业的。象在真实历史上,被郑成功尊为“当世卧龙”的陈永华,他就曾教人们在土质稍差的荒地上,大量种植甘蔗,用来榨糖,然后贩卖到国外,赚取利润。 在陈永华主持下,台湾总共开发了大约1万亩的蔗田。由于台湾气候湿热,光照充足,环境特别适合甘蔗生长,新种植的蔗田,每一年里,能平均亩产16担左右的甘蔗。压榨蔗糖并提纯脱色后,出糖率约为10:1左右,也就是说,每亩蔗田可以生产1.6担白糖,总计就是1.6万担。而据《明末清初贸易史》一书资料,这白糖一旦运到日本,一担糖的出口价格是6两多银子,若是运到吕宋转贩欧洲,还可更多些,可达7两至8两。因此这将近1万亩的蔗田,每年可以为郑氏台湾换为10多万两银子。 “李大人,那棉田与桑田皆有前例可循,但这种甘蔗制糖,李大人打算要如何经营呢?”一旁的拓殖团长丁佑问了一句。 “各位,这甘蔗田,因其产品特殊性,且为了尽快扩大种植面积,本官打算让每户蔗农可分得田土二十亩,并把粮税亦折合在其中,可给要收购的甘蔗定价为,每担甘蔗1钱5分银子,这样的话,每户蔗农一年可产320担甘蔗,总共可获银钱48两,除去成本,利润可最少有35两银子,这样一来,足可让这户家庭的生活优裕有加了。” 李啸笑着继续说道:“而且,据本官了解,那榨完汁的蔗渣,还可以作为肥料用来肥田,从而改良土质,让甘蔗土地出产量,能更进一步增长。再过几年,这甘蔗田的产量只会更高,蔗农获利也会更多。” 听了李啸这么说,丁佑脸上顿是满是希冀之色,他接话道:“如果这120万亩甘蔗田开发出来,每年可生产192万担白糖,若以6两银子的销售价计,则是1152两银子呢。刨去成本与损耗,一年可获纯利800多万两,实在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利润啊。” 丁佑说完,顿是满座欢笑起来,每个人都为这诱人前景,所深深打动。 谈完甘蔗,接下来,李啸要规划开发的,便是另一项大头利润所在,茶叶生产。 自万历三十八年开始,荷兰东印度公司将第一批中国茶叶,从福建贩回欧洲,有荷兰作榜样,诸如英国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等等,便纷纷开始通过海贸从中国大量出口茶叶。 这些茶叶,堪比除了丝绸之外,另一项可获重大暴利的中国产品。 以《英国海外殖民史》书中的数据为例,在1687年,也就是英国的“光荣革命”前一年,英吉利东印度公司规定,每艘从孟买到厦门的商船,回航时都应该运载150担茶(注:英担,112磅,50.8公斤),以每年5船计,这就是1500担,约76吨。 据史书记载,1磅中国茶叶,在英国的售价可以高达10英镑,约30两白银。这个数字换算过来,就是每担茶叶3360两白银,相当于每市斤中国茶叶卖价39两白银。也就是说,在1687这一年,英国每艘商船回航后,就会载回价值50.4万两白银的茶叶,以每年五艘船计,就是价值252万两白银,总价达84万英镑的茶叶。 当然,从中国这边的出口价不会那么高,根据《广州府志》记载,以清朝广州为例,一担茶的出口价约在20~30两白银左右,均价约25两银,而产地采购、运费、税金等成本却只有每担10两不到,其余部分就是纯利。也就是说,欧洲人将这些茶叶卖到本土,转手就是134倍的利润! 这简直是贩毒般的暴利! 即使后来18世纪中期后,因为印度和东南亚也开始大量产茶,导致茶叶价格大幅下降后,这相关的利润,也从未低到10倍以下。有道是,资本家只要有300%的利润,就能出售绞死自己的绳索,更不要说10~134倍的利润了,这也就是为何一批又一批的欧洲商人,愿意前仆后继的往东方赶来的原因。毕竟,用孟子的话来说,那就是,利之所在,无往而不上。 在第一次英荷战争后,被英国人打败的荷兰人,不得不放松对海权的控制,英国东印度公司得以更进一步地向远东拓展,以更方便地从中国进口商品。从永历二十四年,也就是康熙九年开始,英国东印度公司与台湾郑家签订通商条约,并于大员港设立商馆,从此开始从台湾采购各类产品,其中的一项大头商货,便是茶叶。 此后,英国从中国与台湾购买的茶叶数量持续攀升,到了1770~1774年,英国平均每年从中国输入茶叶4.2万担(约2100吨),1800~1804年,平均每年增到22万担(1.1万吨),到了1860年,英国自中国输入的茶叶更达到惊人的44万担(2.2万吨)之多。 作为比较,18世纪中期英国一艘一级主力战列舰造价不过10万英镑,而目前17世纪的战列舰造价,则不过6万多英镑而已。也就是说,17世纪时,英国人每年用来买茶叶的钱,可以拿来造14条战列舰! 只不过,由于清朝前期的强大,英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这个时候,英国这个日不落帝国,才刚刚在世界范围内确定统治地位,雄霸天下的大英帝国才不得不咬着牙,让这些被他们看不起的黄皮猴子们,剥削了一百多年。 也就是说,在这一百多年的时间内,英国人用枪炮压迫剥削殖民地,而中国人竟仅用茶叶瓷器丝绸之类的高档商品,就把英国人用血腥野蛮手段从殖民地掠夺来的财富转手拿过来,这实在是一种更为高明的剥削方式。要知道,一百多年的时间,那可是几亿两的银子啊。 直到英国在全世界范围内再无敌手,且因为美国独立战争让英国大伤元气,在白银快要耗完之际,英国人才决定铤而走险开始向中国贩卖鸦片,以改变这种贸易逆差的态势。 后来的结果,各位读者自是都知道了,清政府查禁鸦片,英国遂向清廷宣战,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但已然衰败腐朽的清朝,无论是在作战意志上,还是战争能力上,根本不是英国人的对手。从第一次鸦片战争战败后,中国被列强们按倒在地轮流蹂躏撕咬,开始了那段充满屈辱与血泪,遍布弹痕与伤口的百年近代史。 而在现代的台湾,已是每年的茶叶产量,将近2万吨的产茶大省,尤以冻顶乌龙茶最为珍贵和著名。虽然直到现代,茶叶一直是台湾的主要出口项目,但茶叶真正在台湾广泛栽植,还是在郑成功收复了台湾后,才在陈永华的主导下,开始大规模种植。 向与会官员介绍完茶叶的利润并充分挑起各人胃口后,李啸复说道:“各位,本官想告诉大家,这茶树,它有个特性,就是从播种到采收,视品种而定需要3~5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时,茶农是没有任何收入的。” 李啸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看到周围的官员脸上,顿时明显露出思虑的神色。 李啸继续侃侃而谈:“因此,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如果和开发耕作稻田一样,让移民用家庭承包的方式来经营的话,这些移民根本没有办法等这么久,毕竟这3到5年的时间里,移民要吃饭养家,官府也不可能免费供养茶农这么久的时间。因此,本官认为,这项工作,就只能经工厂经营的方式来进行,也就是由农牧司牵头,招募雇工,建设经营茶园,才是唯一可行之策。” “李大人,依你之意,这些茶园,却是在何种开垦经营为好?”赵文采从一旁问了一句。 “这个么,本伯曾向茶农了解过,茶园最好开辟在缓坡丘陵处,以向阳采光为好。这样,本官安排农牧司官员,前往各地合适地带堪测,尽量不要占用可开垦为良田的荒地,看看至少开辟出20万亩茶园出来。” 李啸后世看过资料,知道如果以做蒸青绿茶这样的标准,到茶叶可供采摘的年份时,一亩茶田可以产干茶300斤。当然这是后世的种植水平,而在现在的台湾,一亩茶园大致能产茶叶两担,20万亩茶园,当可产60万担茶叶,以平均出口价每担25两银子来算,可就是1500万两的收入啊! 听李啸分析到这里,与会各人都十分欣喜,每个人皆是一脸兴奋之情,对未来愈发充满期待。 见众人皆是欣喜,李啸亦十分高兴,他继续说道:“各位,这台湾之地,除了要让它成为我军的巨大粮仓和经济作物基地外,本伯还想把它打造成为,与山东同样重要的的经济基地。诸如生丝厂、织布厂、纺绸厂、榨糖厂,卷烟厂、水泥厂、采石场、砖厂等工坊皆要全部大台湾各地建立起来。另外特别重要的一点便是,要在台湾找到铁矿出产地,然后与山东单县的铁龙城一样,制铁炼钢,大力出产武器盔甲和各类铁器,实现台湾当地的铁制品能自给自足,甚至还能大量出口。” 李啸的话语,各人又自是赞同。 如果李啸这个计划能成功实施的话,那就相当于李啸在南北两地各建了一个经济中心。在北方战乱频仍的环境下,这已基本具备和平环境的台湾,甚至会有比山东更大更好的发展前途呢。 接下来,李啸又制定了一条手笔阔大的修路计划。那就是,要修建一条从台北、到彰化,直至高雄,贯穿台湾南北的水泥大道。且在这个明朝官道基本只有一丈来宽的现状下,李啸决定,自已要建的这条水泥大道,至少要有三丈宽,让南北两处的商货与人员运输,更加方便快捷。 最后,李啸的又一项重大计划,充分展示了他的勃勃雄心 “各位,除以上内容外,本官还决定,不惜花费人力与钱财,定要大规模增筑高雄城。以现有的原赤嵌城为内城,在外面拓建周长达二十四里的外城,便其成为我军在台湾真正的商贸与政治中心,让世界各国的商人们,均能在这里自由买卖商货,交易物品。本官要让这座高雄城,成为整个东南亚地区,最为宏伟,最为雄峻,也最为包容的第一城池,从而广纳四海商货,笑迎八方宾朋。更要让全世界到此的商人与官员,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华夏威仪,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朝气度!” 李啸这番话语,掷地有声,一双浓眉英目中,满是灼灼的光采。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标志性工程 这次规划会议后,规模宏大的台湾建设开发工作,终于全面开始了。 李啸以优厚的待遇,从移民中招收了大批富余劳力,多达3万余人。这3万余人,被李啸分成两批,一批2万人,修建从台北到高雄的水泥官道;另一批1万余人,则被派去增筑扩建高雄城。 因为这两项工程是现在台湾建设工作的重点所在,李啸安排,拓殖团长丁佑专门负责修建水泥官道,而副团长马华兴,则专门负责高雄城的增筑工作。 由于有大量的用料需求,彰化城外的水泥厂、砖厂、采石场、石灰厂等工厂不停扩建厂房,扩招工人,日夜不休加班加点生产建筑用料。 这条堪称台湾标志性建筑的官道,被李啸命名为明光大道。 这个名字,是李啸受前世那个赫赫有名的节目启发,现在看来,这个名字却是十分贴切。 按李啸的规划,这条水泥官道,修建的标准要有严格的要求。 首先,要先开挖地基,至少要达一尺半深,要去除地基上面的浮土与软土,将路基修建在底下坚硬的岩石层上,才能保证明光大道修好后,不会轻易下陷,能够长期使用。 挖好地基后,李啸又要求,在上面先铺上从采石场运来的的碎青石块,先在地基上铺一层,从而减少渗水,增强道路承载力,并可减少砖头使用量。而道路的两侧,则有从采石场定制的青石条固定,从而防止边缘的砖头易破损。 铺好青石板与青条后,接下来,便让建筑劳工们,在碎青石块上用水泥与河砂制成的混凝土铺覆,再于上面铺设砖头,并让最上面的砖头,与两旁的青石条成同一水平面。 最后的工序,便是在砖头与青石条上再铺上一层厚实的混凝土,同时每隔个十来米便用木板隔断混凝土层,从而保证路面不会因为热胀冷缩而轻易变形开裂。 其实李啸的这个设计规划,相当于达到了现代中国那连接城乡的二级公路的标准。 李啸要求这条水泥官道的最终建筑效果,是宽阔平直,便于排水,不得有坑洼不平,平均宽度要达到三丈以上,哪怕因为地势原因不得不修段窄路,最窄处也要有两丈以上的宽度,以保证那四轮大马车,最少可以并排三列的间距,进行行驶运输。 要想富,先修路,李啸相信,能把这条贯通台湾南北的明光大道修好后,整个台湾的经济发展,就可以真正踏上高速前进的快车道了。 李啸在前世看过一些修路的资料,里面记载过一条长3o公里的城乡二级公路,若3oo人的施工队,修好的时间是6个月。 只不过,明朝时代的修路,与现代的施工两相对比,有劣势也有优势。 李啸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他是最高决断者,可以让下属迅速执行自已的决定。而不象后世一样,从立项,到审批,到实地考核,到起动资金到位,到招标承建,到各种施工资格审查,到沿线原有建筑拆迁,居民赔偿与安置,到各类物料备齐等等,有一系列的名目要通过。故这些东西,李啸基本可以统统不用考虑,这样一来,李啸开工的速度,比现代至少要提前近两个月。 另一个优势则是,现在的李啸有丰富的人力,两万人的修路队伍,堪称明朝第一。这个数量,已达到了美国当年修建横贯美国东西部的大铁路,所使用的华工人数的两倍! 当然,与现代相比,李啸最大的劣势便是,他没有现代化的施工设备,只能全凭人力与畜力。所以在个人施工效率上,远不如现代社会。 李啸在心里计算了下,刨去那些繁琐的准备,实际上那条3o公里的城乡二级公路的修路时间只有4个月。平均每人每月修路里程为o.o25公里,也就是25米的样子。 那么,在缺乏施工设备明朝,按4个人可抵一个现代修路工人的效率来计算,2万人一个月可修125公里。按台北至台南全程约350公里的最长值路程来计算(现代台北市到台南市全程公路长度为314公里,但因为考虑到明朝没有建造隧道的技术,以及为了尽可能少的建桥梁而不得不绕路,故只能将路线拉长),这样的话,要近3个月方可修好。 当然,再加上因物料不及时而误工,与修建拱形桥梁之类要多花时间外,具体的建成时间,很可能还要多花上二个来月。李啸算定,最迟在半年之内,整条道路就可全部完工了。 接下来,李啸又对高雄城的增筑工作作了要求。那就是,整个高雄城外城,要与彰化城一样,各类护城河、城墙防御措施等等要一应俱全。高雄外城要开设东、西、南、北四座城门,每门城门都要都不惜成本,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四面城墙上,象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皆要全部修建齐全。整个外城四周皆要挖有护城濠,正好利用北边的曾文溪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另外为了确保这座东南亚第一重城的坚固程度与防御强度,李啸要求,内层的夯土要与荷兰人的做法一样,全部使用糖水糯米蚵壳灰砂捣和黏之,使得夯土的强度大大增加,然后再于外面复包青砖,让这外城城墙,足以抵御任何普通炮火轰击。 最后李啸再对高雄城的城墙作了一番要求,那就是这长达二十四里的四面城墙,均要设计为城墙入土部分深度近1丈,地表以上的城高为6丈(20米),城墙马道宽2丈(6米半)的样式,从而大大加强城墙的坚实程度与实际防御力。 李啸之所以不怕花钱,也要建造这样耗资靡巨的坚固外城,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希望,这修好的高雄城,能象古罗马诗人底得修斯在诗中所说的那样:“啊,这座七丘山上的罗马城,是如此的高峻雄伟,以至迦太基人在看到它的进候,便丧失了进攻的勇气。” 李啸确信,有这样坚固宏阔的巨城,除了能充分彰显天朝的气度与威仪外,也会让世界各国的商人,对台湾的未来发展更具信心,更加乐于长期定居与贸易。 李啸计算了一下,以先前建造那周长十六里的登州城为参考,在现在有万余建筑劳工,又有充足物料供应的情况下,那建好这周长二十四里的高雄城,应该也就半年多时间足够了。 而至于这两项工作所要花费的钱财,李啸丝毫不担心,因为有从荷兰人手中缴获的数万两金子和一千三百多万两银子,再加上先前台湾通过商贸所获得的巨额利润,却是足以支付这两项重大工程的各类开支了。 听了李啸的计划与安排后,丁佑与马华兴二人,立刻开始分头实施,明光大道铺设与高雄外城增筑这两项现在台湾最为重大也最为重要的工程任务。 在看着整个台湾岛变成一个繁忙的大工地之时,李啸与一众官员皆是十分欣悦,每个人都能在心中感觉到,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奋发昂扬的崭新时代,已经被这位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的李大人,悄悄拉开了帷幕。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新的汉族 安排了这两项重大工程项目后,李啸下一步要关注的,便是进一步向台湾大量移民。 李啸是去年十一月上旬来的台湾,到现在一月初,又是两个月过去,据山东飞鸽来信的消息,山东之地,已然又拢聚了近20万流民。 李啸立刻复信给登州城总管陈猴子,让他将这些流民,全部先用船送到济州岛。并规定从今以后,以济州岛为中转站,再由自家的舰队,接送到台湾岛。 想到每个月,都能收聚到将近10万流民的数量,李啸心下十分欣慰。 那在一年之中,李啸将又可有百余万的移民运到台湾,再加上福建与广东两地私自逃奔而来的百姓,台湾岛的人口,将会呈几何级的迅速增加,荒地开发速度会愈发加快,经济也会更加快速地发展。 来自后世的李啸知道,这崇祯十一年,流寇在官军的联合打击下,势力会继续缩小,若按历史进程走的话,李自成等人甚至会被逼得窜入商洛山深山老林以求自保。因此,这一年,对自已来说,可谓是快速发展壮大的黄金一年。 只不过,李啸要抓紧时间,因为到了年末之际,很可能,北面的清军又要象历史上一样,第四次入关南侵,并且重点攻打山东了。 这样的话,自已的运送流民计划,将不得不就此被打断,故而在这一年内,李啸要加快速度,尽可能地多运送流民过来。 又一个月悄悄过去了,整个台湾岛上,基本上各项工作均步入正轨。 而在这样和平安稳的状态中,平南营的军兵,也开始纷纷结婚成家,正式在台湾岛上定居立业。 崇祯十一年二月二十八,是原满州步兵哨士兵舒禄穆。阿克丹的大喜日子。 坐在戴着红盖头,身着鲜艳红衣的新娘旁边,身着一身汉人式样的大红婚衣,戴着鲜红喜冠的新郎舒禄穆.阿克丹,心下十分激动,也十分感慨。 阿克丹原属满州正黄旗,与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一样,同属东海女真库尔喀部,崇祯九年,他跟随谭泰,从喜峰口破关而入后,一路南下,攻下了北京西面的镇边城所,没想到,仅仅占领了一天后,他们便被从金汤城入援京师的李啸部,围攻破城。 李啸攻下镇边城所后,遂亲自动手,将清军主将谭泰剖心挖肝,这个血腥残忍到近乎变.态的举动,展现了这个看似英武俊朗的青年将领,内心隐藏极深的黑暗残暴的一面。 只不过,李啸这个残暴举动,却是极其有效地震慑了一众刚投降的清军,无论是满州兵,还是蒙古兵或汉军,几乎人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肝胆俱裂,再不敢生出半点反抗的心思了。 阿克丹当时离李啸颇近,清楚地看到了这个明军将领是如何将谭泰活活剖杀,然后还以一种欣赏艺术品的眼光,微笑着仔细观看在手中不停跳动的谭泰心脏,把当时的阿克丹,吓得双腿打颤屎尿齐流。 接下来,再被强逼着用小刀割吃谭泰尸首后,被恐怖与恶心轮番剧烈打击的阿克丹,感觉自已头脑一片空白,似乎已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随后,包括阿克丹在内,数千清军俘虏,被李啸强行押往金汤城劳改,这些原本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清军,慑服于李啸那残暴凶狠的手段,在这一路上,竟有如兔子一般的温顺,任凭押送的明军喝骂殴打,无人敢于反抗。 到了金汤城后,阿克丹被分到一座暗无天日的煤矿劳改,每天从凌晨干到黑夜,伙食却仅够吃饱,只要干活稍不用心,便有监工的皮鞭如暴雨般袭来。这段黑暗屈辱的岁月,持续了一年多,阿克丹有多名伙伴死于其中,随后尸体便被扔到边界山上,任凭野狗啃食干净。 因干活卖力而顺从,阿克丹总算捱过了这段悲惨时光,此时的他,无论从外表还是衣着,已与一名汉人矿工,没有任何区别。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在被这般残暴虐待后,阿克丹原来充满仇恨与愤怒的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开始越来越有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接下来,因为在劳改中表现良好,他被改编为辅兵。加入猛虎军后,从此天天有监抚文官对他们进行高强度的洗脑教育,此时阿克丹对汉话已然颇为熟悉,对于猛虎军各类规章与口号,越来越熟悉,直到滚瓜烂熟。 这样每天强化进行的洗脑教育,让阿克丹对自已的身份认识愈发模糊,他常常望着镜中那个穿着汉人衣服,象汉人一样束发的人发呆,一看就是许久,心里的感觉无可言说。 后来,在两个月的辅兵训练结束后,阿克丹及另外六百名满州兵,被从金汤城,调派到山东登州,随后又被编为平南营的满州步兵哨。 到此时,阿克丹已与那600名被选入步兵哨的满州兵一样,已在心里默默地接受了,从此以后,自已是个汉人的新身份。他开始极度希望,能在猛虎军中建立功勋,为自已搏得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故而,在上月初,在攻打荷兰热兰摭城的战斗中,阿克丹作战极其英勇卖力,与荷兰守军忘我搏杀。却没想到,正与队友一同奋力攻打热兰摭城堡门城楼的他,却被一颗荷兰人的流弹,打断了左腿跟腱,从此成了残废,不得不从军中退伍。 阿克丹当时的心情,可谓跌到了谷底。 建功立业搏取功名的雄心壮志,终于熄灭了,沮丧之余,阿克丹却开始莫名担心起来。 他生怕上官们会对他们这些由清军俘虏改编过来的士兵另行看待,以致自已晚景凄凉,却没想到猛虎军对全体士兵皆是一视同仁,与那些受伤退伍的汉族士兵一样,同样优厚有加。 监抚司的官员在审核统计后,除给他发了嘉赏银子20两外,另给了伤残抚恤银子60两,并且还给他颁发了一本伤残军人退伍册,以及一枚军人退伍记念勋章。 有了这本伤残军人退伍册,阿克丹每个月可以从当地民政所领取1两5钱银子作为生活补助,这笔钱一直发到他老死为止。 而那一枚军人退伍勋章,则是他的荣誉标志,从此阿克丹便有见官不拜的权利,以及免除全家五年赋税的资格。 接着,阿克丹被授予了从荷兰人手中夺过来的20万亩上好耕地中的10亩,让他免去了开荒辟田的辛苦,从此可以自已耕田安居。 至此,阿克丹终于在短时间内,又完成了一个从军人转变成老百姓的过程。 接着在民政司登记户口颁发腰牌之际,舒禄穆.阿克丹的名字,被民政司的官员正式登记写成舒克丹。 随后在自家耕地旁,阿克丹花了15两银子,建起了一间还算宽敞的宅院,算是正式在台南安家立业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建房开始,便不停有媒人来给现在有钱有房有地的他介绍姑娘,最终阿克丹与一名归化为汉族百姓的台湾土著姑娘契娜,顺利接成连理。 新娘契娜的部落,是在去年九月份,才全部从山里搬出来,归化成汉族的一员。到现在为止,在李啸那威逼利诱潜移默化的政策下,全台湾已有大大小小近三十个部落,接受汉族的生活生产方式,正式归化成汉族的一员了。 从此,这原本皆不是汉族的两个人,终于皆以汉族的身份,以汉族的婚仪,结成了在民政司领了证的正式夫妻。 这运命穷奇,孰可道哉。 阿克丹轻轻掀起了新娘的盖头,仔细观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新娘契娜,是何模样。 那有着微黑却健康的肤色,一头略卷的黑发,颧骨微耸,嘴唇厚实的新娘契娜,见他看得这般认真,不觉低下头去,却又羞涩一笑。 阿克丹一把搂紧了她,闻着她身上温暖芬芳的女性气息,眼中却不觉有泪光在闪动。 “契娜,你真的不嫌弃我这样一个瘸子吗?” “不嫌,只要你人好,你就算双腿都不行了,我也不嫌弃你。”新娘用生硬的汉语艰难地回答。 听了新娘诚恳的话语,阿克丹只觉得双眼一热,他再不说话,宛如猛虎出山,一把将她扑倒床上。 红烛摇摇,凉风萧萧,房间中,男人的嘶吼与女人的呻吟融合在一起,有如一首生命的礼赞。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琉球求援 “李大人,现有琉球国正议大夫蔡锦,正在高雄内城处,等候大人的召见。” 崇祯十一年三月初二,刚刚安顿了新来的近20万流民,正在视察高雄城外禾竂港扩建工作的李啸,忽有亲兵急急来报。 “哦,琉球与本官素无来往,怎么会派人来了?” 李啸心中惊讶,却也不及多想,便领着一众护卫一道返回高雄内城。 对于这个琉球王国,李啸从前世的历史中,还是有些粗浅了解的。 琉球王国是曾存在于琉球群岛的小国,最初是指在琉球群岛建立的山南、中山、山北三个国家。1429年,三国统一为琉球王国。 琉球王国疆域主要在琉球群岛范围内,北起奄美大岛,东到喜界岛,南止波照间岛,西界与那国岛,蜿蜒1000公里,总面积3600平方公里。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以东北亚和东南亚贸易的中转站著称,贸易发达,号称“万国津梁”。 从1372年开始,琉球诸国成为中国明王朝的藩属国。现在,琉球此时的国王,是是琉球国第二尚氏王朝的第八代国王尚丰王,1621年至1640年在位。 李啸来到自家府邸外,那身材削瘦的琉球正议大夫蔡锦,正带着两名护卫,已然一脸恭敬地站于府邸门外。 经手下引见,蔡锦方知面前这位英武俊朗气宇轩昂的青年将领,竟然就是明朝的赤凤伯李啸,不由得神情肃然,急急趋前而拜。 “下国使臣,琉球正议大夫蔡锦,拜见李大人。“ “蔡大夫,不必多礼,速速起身。“李啸微笑着虚扶起他:“府外不是说话之地,且随本伯往客厅述话。” “谢赤凤伯。” 李啸在高雄城内的府邸,却是由原先的荷兰总督府扩建而成,堪称中西合璧,极其豪华轩敞,让蔡锦等人看得感叹不已,心下对李啸平添了几分敬服之情。 随后,蔡锦的两名护卫被带入旁厅休息,蔡锦与李啸一同进入会客厅,分坐看茶毕,蔡锦才在说了一大堆客套恭维话后,低声地说出了来意。 原来,蔡锦此次出访台湾,却为希望李啸,能为琉球解决一个堪称燃眉之急的困难。 这话,说起来,却还有点长了。 由于琉球王国地处海中,疆域狭小,自然资料匮乏,土地贫瘠,物产稀少。在这个袖珍国度,象大米之类的主食,竟只有国王与贵族才有资格吃,平民只能吃蕃薯与当地出产的一种叫铁里果的植物果实为生。 因此,琉球国无法建立以农业为基础的经济,只能通过海外贸易来获得财富。琉球王国不仅通过与中国的宗藩关系,从中国获得大量的物资供应,还发展成为锁国状态下的明朝的海上对外贸易“总代理”,通过转手贸易,获得在大量财富。 整个明朝时代,琉球的船只往来那霸与福州之间,还北上日本、朝鲜,南下安南、吕宋、暹罗、亚齐、爪哇、满剌加等,贸易范围遍布整个南洋群岛,琉球从这样的“转口贸易”中富裕起来。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琉球地处火山地震带,硫磺矿产极多,故大量出产卖给明朝与日本制作火器,赚取了极多财富。 只不过,富裕起来的琉球,却引发一个强大邻居的强烈嫉妒与贪欲。 这个邻居,就是位于日本九州岛南端的萨摩藩。 1609年(明万历三十七年、日本庆长十四年),萨摩藩藩主岛津家久,任命桦山久高为大将,平田增宗为副将,总兵力总计三千人,分乘兵船一百余艘,于三月初一在山川港集结。在祭拜完岛津氏的祖神之后,一声令下,便率军扬帆南下,入侵琉球。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出征的萨摩军,一共携带了“734挺铁炮、弹药37200枚”,这才是萨摩军的王牌。(注:铁炮是日本人对火绳枪的独有称呼,并不是欧洲那种铁制大炮。) 在日本人当中,地处九州南端的萨摩人以悍不怕死、勇猛善战著称,岛津家也正是凭这样的优质兵源,才成为了九州岛的霸主。但是萨摩人除了凶悍好斗外,头脑也十分灵活,早在1543年,被日本人称为南蛮的葡萄牙人,就把第一支火绳枪传入了萨摩的种子岛,史称“铁炮传来”。火绳枪的出现,立刻改变了日本古代战争的形式,而萨摩人近水楼台,对“铁炮”率先进行了研制改良,他们的“萨摩铳”是日本战国最优良的火绳枪。 而与之相比,琉球王国并没有严格意义的正规军队,平时只有一千人的“首里亲军”驻扎首里、那霸等要地,主要对付的是小股海盗骚扰。另外,就是在其他几个岛屿有着数百到一千不等的守备部队,其实等同于警察和民兵,维持治安为主。说难听点,这样的军队其实完全是一盘散沙。而且,在武器装备方面,以冷兵器为主的琉球,更是远远比不上已大量装备了火绳枪的萨摩。 因此,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状态。 据琉球的《中山世谱》记载:萨摩军首先在琉球的最北诸岛登陆,一路没遇到多少抵抗,琉球人多年不识战争,羸弱不堪,从未见识过铁炮齐射的琉球士兵基本一击便溃,萨摩军一路烧杀抢掠,琉球老百姓深受荼毒。 而日本史书《南聘纪考》,则得意洋洋地记载了萨摩军一路纵火烧屋的“丰功伟绩“:“我兵纵火兮,烧夷屋舍。四月朔,时方农民多耘其田,睹者股栗,莫不惶缩。我师发铳追击兮,纵火村舍。” 萨摩军势如破竹,一路杀向都城首里,时为琉球国王的尚宁王,只得向萨摩投降,首里王城被占领。 这一次侵略战争,日本称为“庆长琉球之役”,琉球称为“已酉之乱”。大获全胜的萨摩军,伤亡人数竟仅仅不到200人。而立国二百年之久的琉球王国,却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被彻底打垮,王城被占国王被俘,实实让人为之叹息。 占领首里后,萨摩军更加展露了贪婪凶残的狰狞面孔。 首里王城是琉球王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一百年来,通过海外贸易积累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字画古玩。以主将桦山久高为首的萨摩军,对首里城进行了长达八天彻底而野蛮的洗劫。 这场残酷浩劫中,琉球王府收藏的财物,全被一扫而空。“往古满是金银、或制簪,或作祭器。又大明、暹罗、日本等等往来商贾数百年后传至尚宁,失于已酉之乱”。尤其悲惨的是,琉球的前代史书、日记、文书尽失无遗,以至于日后琉球连国史编修都极为困难。 掳掠完毕的萨摩军,得意洋洋地北返而去,同时将尚宁王、王子、王妃、大臣等王室贵族一百余人,一齐俘虏至鹿儿岛。 第二年,岛津家久将尚宁王带到江户,进见第二任幕府将军德川秀忠。岛津家久此举,其实是要探询德川秀忠的态度,看看他是否能同意,由萨摩藩吞并琉球王国。 不料,德川秀忠很快就敏锐察觉了岛津家久的伎俩,顿是十分不悦。 要知道萨摩的岛津一族,向来桀骜不驯,先是与关白丰臣秀吉对着干,意图独霸九州,在九州讨伐战中,被丰臣秀吉击败后,才不得不吐出吞并他藩的土地,退回本藩。但岛津氏的野心虽遭重挫,却依然没有休止,在德川家康当上幕府将军后,岛津氏便加入了西军叛乱的队伍,意图推翻德川幕府的统治,后被德川家康严厉镇压,岛津家族的多名子嗣与大将被赐剖腹自尽。故从德川家康开始,各代幕府将军对萨摩岛津氏皆十分猜忌厌恶。 再说远些,到了近代,在日本的倒幕战争中,最先起来反抗德川幕府的,便是九州岛的萨摩与长洲二藩,由此佐见萨摩藩与德川幕府关系的恶劣程度。 德川秀忠决定,一定要狠狠打击岛津氏的野心,于是他设宴款待了尚宁王,并声称:“尚氏世代为琉球国王,现在应速速回国,祀奉祖先,仰本朝之威德,将其国永传子孙。” 岛津家久见德川秀忠宽待尚宁王,并让他回返琉球并继续当琉球国王,不由得十分失望。不过,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已经到嘴的肥肉。就在次年,琉球君臣在鹿儿岛,被迫与岛津家久签订丧权辱国的《掟十五条》。 这十五条中,最为阴毒的便是这四条: 1、无萨摩命令,禁止与中国进行朝贡贸易; 2、禁止琉球向日本的其他藩派遣贸易船; 3、未经萨摩许可,不得与日本其他藩商人进行贸易; 4、年贡、其他贡品,需按萨摩奉行的规定进行取纳; 这样一来,等于萨摩全部控制了琉球的经济命脉,并可随意吸血,这便使得琉球王国日益衰弱,对萨摩只能惟命是从,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不过,中止与明朝的朝贡贸易一事,后来被德川秀忠知道。他既厌恶萨摩岛津氏的贪婪,又深恐太过得罪明朝这个庞大帝国,故严厉反对萨摩定的这条规定,萨摩畏于幕府之威,才不得不才对琉球网开一面,准允继续向明朝贸易,只不过,要把贸易所得的利润,大部分上交给萨摩藩。 向李啸简述了一番琉球被萨摩入侵控制的经过,琉球国正议大夫蔡锦,已是一脸悲愤,眼中泛红。 李啸亦是一脸严肃,只是目光却愈发锋锐。 “李大人,若萨摩只是这般欺压本国,本国虽极其艰难,尚可勉强忍受。只不过,从去年起,萨摩变本加厉,强令我国每年复需向其进贡大米8000石。而我琉球国中,土地贫瘠,耕种艰难,大米极难栽种,故仅有皇族与一众贵臣方可食得大米,广大百姓只得食蕃薯与铁里果充饥,焉可有恁多大米上贡给他!” 蔡锦顿了下,继续说道:“我国王万般无奈,只得下令皇族与贵臣亦皆食蕃薯,而把大米节省出来,进贡给萨摩藩。却不料,去年琉球大涝,稻米尚在灌浆之际便被全部浸烂,故而收成大减。现在哪怕举国上下粒米不食,也满足不了萨摩藩的需求了,故而我国王思来想去,唯有前来台湾,向我大明宗主国请求援助!” 听了蔡锦的哭诉,李啸的脸上,却涌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 落后就要挨打,实是这个残酷从林世界的铁则,一个仅据有日本最南端的一隅之地的小小藩邦,之所以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琉球,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琉球自身软弱无能之故。 “那你们国王的意思,却是要我大明如何相帮呢?”李啸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家国王希望,能用本国的硫磺矿产来抵换大米,再向萨摩交纳。。。。。。”蔡锦一脸难堪之色低声说道。 李啸冷哼一声,脸上的嘲讽之色,顿是更甚。 “可悲啊,堂堂一国国王,竟被一个日本小藩这般欺压。本伯且问你,若是明年你国再度遭灾,岂不是又得前来厚颜求援?“ 听了李啸满是揶揄的话,蔡锦一脸羞红,更加尴尬。 客厅中,一时气氛十分尴尬。 “本伯问下,那萨摩藩,可在琉球国土上驻有军队?”李啸斜了他一眼,又问了一句。 “有,有,那日本萨摩藩的军队,就驻在我琉球国北面的奄美群岛上,有兵员大约一千人。”见李啸发问,蔡锦急急回答。 “那么,如果本伯愿意出兵,帮你们打跑这些萨摩藩的日本人,你们能给本伯什么好处?” 李啸直视着惊疑不安的蔡锦,话语平静而清晰。 蔡锦的双眼却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眼珠一转,赶紧说道:“若李大人愿意这般大力相助敝国,我琉球自是求之不得!在下来时,我国国王曾对在下说过,若上邦愿出兵相助,打败萨摩,废除那可恶屈辱的《掟十五条》的话,我国国王愿将琉球最大的硫磺矿区赠送,以为酬谢之礼!” 听了蔡锦的话,李啸微笑起来,一双英目中,却射出如野狼一般锐利的光芒。 琉球是明朝最大的硫磺进口之地,若自已能控制琉球国中最大的硫磺矿区,那岂不是说,大明的火器生产,至少有大半能被自已操控。这样的话,自已在朝中的份量,将会大大加重,那些在背后说嚼自已坏话的朝中小人,在开口喷粪之前,也得好好思量下,自已这番坏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了。 而且,如果自已想在东南亚进一步拓展势力的话,从蒙古边境的金汤城,千里迢迢运送硫磺到台湾,既十分麻烦,成本也实在太高。若能就近从琉球国中运送硫磺制作火药,那无疑会更加方便与廉价。 再说了,如果自已能在琉球打败萨摩立威的话,不旦可以震慑日本,那一众东南亚小国,怕也是只会对大明帝国更加畏服有加,自已将来再要征伐这些地方,却也只会更加顺畅。 因此,无论是从利益还是政治的角度上来看,自已出兵琉球,都是势在必行了。 “很好,就以这个条件为准,本伯答应了!蔡大夫可先回去禀报你们国王,告诉他最迟八天后,本伯便会亲率舰队与军兵,入援琉球,帮你们打跑萨摩!“ 李啸昂然而道,他的话语满含欣喜,又掷地有声。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天兵压岛 正议大夫蔡锦,返回琉球国王城首里后,立刻向尚丰王禀报了李啸愿意出兵相助的重大喜讯。 “王上,大明上邦的赤凤伯李大人,已答应出兵了,并与在下约定,八天后即可派遣天兵过来!我琉球国,终于可以摆脱数十年之屈辱协定,再不受那日本人欺压了!“ 蔡锦说得十分激动,一脸意气昂扬之色。坐在龙椅上的尚丰王与皇后君豊见,听得这般喜讯,亦是十分欢喜。 将近五十岁的尚丰王,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笑容地对蔡锦说道:““好哇,爱卿此去,果是大有收获!我琉球受辱数十年,终于有出头之日了。” 蔡锦亦是一脸喜色,不过,他旁顾左右,却又压低声音道:“王上,那大明天兵若来,这首里城中的日本官员,却该如何处置?” 听蔡锦这么一说,尚丰王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 许久,他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狠色:“哼,这批萨摩藩安排我国中的耳目,每每仗势欺压孤王与臣民百姓,实实可恶之极。孤王自是不会轻饶了他们!这段时间,暂且忍耐,做好监视,且待天兵一到,立刻全部擒杀!” 待蔡锦退下后,一旁的皇后君豊见轻声道:“王上,有件事,臣妾要提醒一下,若李大人率天兵来到我国,可要将那名一直藏身我国的那个人,告诉李大人么?” 尚丰王眼中寒芒一闪,却轻叹一声道:“这个么,暂时不急,且看看那李啸究竟是何人物,军兵实力如何。还是等大明天兵打败萨摩驻守军再说吧,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 崇祯十一年三月初十,李啸率军出征,抵达琉球国首里城外的那霸港。 李啸留下了平南营副营长罗正,让他带领平南营甲总兵马,驻守台湾。而他自已则亲自率领全部的一百一十艘舰队,与平南营长营长李定国一起,带上平南营乙总、丙总两部兵马,以及横行哨、满州步兵哨、飞鹞子、玄虎重骑、1000名火铳手,全部的龙击火炮部队,浩浩荡荡地到抵达琉球王国的王城首里。 这1000名火铳手,皆是用投降的荷兰陆军的火铳装备而成,这些已训练了两个多月的火铳手,对于打放火铳已然精熟,故李啸特意将他们带上,看看能否在攻打萨摩的战斗中发挥奇效。 而李啸之所以带上这么庞大的军队出征,一是为了稳妥起见,二是也确实存了个炫耀武力的心态在之中,毕竟,这个世道,实力代表一切。 听闻明军到来,尚丰王与皇后君豊见,亲率百官,来到那霸港口,恭敬迎接。 琉球君臣们,立刻皆被猛虎军舰队盛大威严的气势所震慑,他们探头探脑地观望渐渐靠岸的舰队,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既羡慕与敬畏的神情。 直到这时,尚丰王才终于下令,让一众亲军将士,擒杀城中所有的日本官员,不得让一人走脱。 望着亲军大将急急离去的背影,尚丰王脸上,露出了快意十足的笑容。 不多时,猛虎军舰队靠岸那霸港,大批明军军兵从船舷上滚滚而下。 见到气宇轩昂一表人材,头戴乌纱,身着蟒袍玉带的李啸,在一众盔甲鲜明的护卫陪同下,从那高如巨楼的升龙号缓步下来,尚丰王与皇后二人,皆觉眼前一亮,心下俱是赞叹不已。 “这上邦天将,竟是这般英武雄俊,气度非凡,与我琉球海国之人物相比,实是天壤之别矣。”尚丰王对缓步下的船的李啸,发自内心的欣赏。 “敝邦国主尚丰,拜见大明赤凤伯李大人。” 李啸下得舷梯,率领百官恭迎在舷梯一侧的尚丰王,便与皇后两人一起,前趋两步,向李啸长揖而拜。 见头发花白且为一国之主的尚丰王,却以这般卑微恭敬态势,向自已这样一名伯爵身份的武将行礼揖拜,李啸心下,一时十分感慨。 “王上不必多礼,速速平身。”李啸微笑着搀扶起尚丰王,再虚扶了一下一旁的皇后。 尚丰王堆起满脸笑容,向李啸作了个延请的手势:“赤凤伯远来辛苦,孤已备下薄宴,还请赤凤伯赏光。” 李啸哈哈一笑,也不推辞,便带着一众护卫,与尚丰王一道,进入首里城门。 而李啸的一众将士,则皆下船入军营休息,在营中,尚丰王已同样命人摆下酒宴,犒劳远道而来的猛虎军将士。 进入首里城,李啸发现,这座琉球的王城,竟然极为寒酸,街巷狭窄,房屋破败,城中百姓面上多有菜色,看上去,倒比明朝一个普通县城还不如。 李啸心下不由得暗叹,这琉球王国,原是颇为富裕的商贸之国,现在却恁的破败不堪,看来这日本的萨摩藩,把琉求王国欺压得够狠啊。 而到了宴席上,李啸又发现,这一桌酒宴,十分粗疏寒酸,休说可与明朝的王公贵族们的聚宴相比,就是与明朝百姓家中之节日宴席相比,也还略略差些。看来,那正议大夫蔡锦,说琉球王国被萨摩藩欺压得连大米都吃不上了,倒是所言不虚,确为大实话。 此时,李啸亦注意到了尚丰王与皇后等人一脸愧疚的神色,李啸宽厚地向他们一笑,便招呼各人落坐。以这种方式,表明自已全不介怀。 接下来,李啸被尚丰王及皇后君豊见和一众陪酒大臣,轮番劝饮,李啸为人豪爽,邀饮不拒,让尚丰王及一众陪酒的大臣,对他皆好感十足。 宴毕,在一音颇为雅致会客厅中,李啸与尚丰王两分宾主而坐,看茶已毕,尚丰王便屏退侍女,与李啸单独闭门而谈。 “赤凤伯远道而来,为敝国解危救困,孤王心下,着实感激之至。然今日之宴,实为寒酸,有失待客之礼,孤王在此向赤凤伯告罪了。”尚丰王低声说道,一边向李啸歉意地拱了拱手。 李啸笑着摆了摆手:“王上不必这般客气,琉球自为我大明藩属,向来忠诚老实,无有异状。这般忠顺属国,我大明自有护佑扶助之责。只不过,自万历末年以来,因国家多事,又兼海路迢递,后勤难续,故朝廷失于助救,却也实属无奈。” 尚丰王听李啸这么一说,便感叹道:“唉,小国无能,军力孱弱,才让那日本萨摩藩这般蹂躏欺凌,忍辱苟存已有数十年矣!我琉球君臣,日日北盼大明上邦天兵,实有如婴儿之盼父母也。可喜今日,终于盼得赤凤伯率大明天兵来援,我琉球国,总算有出头之日了。” 听了尚丰王的感叹,李啸心下亦是感慨,象琉球这样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国度,这样一个必须要仰人鼻息才能生存的国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时挣扎求存的痛苦,只有他们自已,才能深有体会吧。 又闲聊了几句,尚丰王便问道:“赤凤伯,天兵往征驻于奄美大岛的萨摩军,却要我琉球提供甚么协助?” 李啸沉吟了一下,便道:“我军兵力充足,就不需贵国提供兵员了。还请王上提供数名海路精熟,对奄美群岛地形熟悉,且能说日语之人,作为我军向导便可。” 尚丰王听李啸这般一说,顿是一脸轻松之色,他急急而道:“赤凤伯,此事却易,那贵军打算何日出征?” 李啸凛然道:“兵贵神速,为恐有变,我军明日即行出征,定要将奄美大岛上的萨摩军,全部消灭!” 尚丰王大喜,他对李啸朗声道:“好,好,既如此,孤便在这首里城中,恭迎李大人率军凯旋而归。界时,本王还有一件重礼,要送予李大人呢。” 李啸办事雷厉风行,次日凌晨,便集结了全部船队,带上平南营丙总兵马,飞鹞子轻骑,以及火铳手,龙击炮部队,一齐北航,径向奄美大岛而去。 鉴于要攻打的萨摩军队数量有限,故李啸不需要带太多后兵马,于是他让平南营乙总兵马,以及玄虎重骑,满州步兵哨,横行哨等军队,皆留守首里。 奄美大岛,属于现代日本的鹿儿岛县,是日本九州南方海面上奄美群岛中的主要岛屿,面积712.39平方公里,奄美大岛是除了北方四岛外,日本的第七大岛,仅次于本州岛、北海道岛、九州岛、四国岛、冲绳本岛和佐渡岛。 路上,琉球国的向导,向李啸简略了一番描述此岛的情况。 “李大人,这奄美大岛,是我琉球国北部奄美群岛中最大的岛屿。其岛上多为山地和森林,我琉球国民,多在岛上种植蕃薯为生。自被萨摩强占后,他们于奄美大岛上的最高峰汤湾山山腰处,修建了萨摩驻守军的大营本阵。全部萨摩守军,约有近千人之多。“ 李啸微微颔首,便立即沉声下令:“全体舰队直驶奄美大岛,登陆上岸后,直取汤湾山大营本阵,若有敌军敢于抵抗,格杀勿论!“ 黄昏之际,在李啸军的庞大舰队,即将来到奄美大岛之际,萨摩军守将岛津章久,正在本阵中,跼坐于榻榻米上,一脸沉郁地自斟自饮。他剃得发青的月代目发型,在摇曳烛光下,十分醒目。 岛津章久,是现任萨摩藩藩主岛津光久的妹夫,因被岛津光久怀疑与前段时间岛原之乱的天主教叛乱分子有染,故将他从分家新城岛津家的当主,贬低转调至这奄美大岛担任主将。家津光久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把岛津章久赶出权力中心,让他这个尚是荒僻的小岛上自生自灭。 在真实历史上,岛津章久最终还是难逃谗言抵毁,而被自已的舅子,萨摩藩主岛津光久杀害,且被从岛津家的谱系中抹除,妻子也被强令改嫁,算是身败名裂地结束了一生。 悠远凄凉的古琴俳乐中,已喝得双眼血红的岛津章久,望着面前那名正婉转旋舞的乐妓,满是横肉的脸上,却有明显可见的痛苦。 他将面前那满满一杯清酒,狠狠灌入肚中,便扔下酒杯,狞笑着向那名乐妓扑去。 乐妓一声惊叫,却已被岛津章久紧紧压于身下。 目光血红,酒气冲天的岛津章久,有如一只恶狼一般,撕扯着乐妓宽大的和服,嘴中发出饥渴的嘶吼声。 “将军。。。。。“ 乐妓的声音微弱而畏惧,却被岛津章久冷哼一声打断。 他粗大的右手一把扯开了乐妓宽松的胸衣,露出两团粉嫩诱人的洁白。 就在欲望高涨的岛津章久,咂着嘴凑上去之时,门外忽来传来小姓急切的声音:“将军阁下,岛外有大批舰队,正向我奄美大岛快速驶来!” “啊!怎么回事?!” 岛津章久角触电一般,从乐妓身上弹地站起,大吼着冲向拉门处。那名乐妓连忙掩好衣物,退缩到墙角。 岛津章久刚一拉开门,便看到小姓那惊惶失措的脸。 “叭嘎,你慌什么,可曾看清是这只舰队是什么来头?!” 听了岛津章久的一声怒骂,小姓恭敬垂下头,嘴中却快速地回复道:“将军,所来之舰队,每艘船只都打着两面旗帜,一面是日月双龙旗,另一面是印着猛虎啸日图案的军旗。” “日月双龙旗?”岛津章久眉头大皱,脸上却陡现不可置信之色:“难道,难道是明国的军队来了么?!” 他再不多话,立刻穿上胴丸宫具足(身铠),戴上头盔,系好咽轮(护颈),扎紧臑盾(护膝),束牢甲手益(护腕),然后由小姓帮他在背上插上指物(背旗),便提着太刀,朝房外大步行去。 等他急急来到瞭望台时,却惊讶地看到,总共有多达一百一十多艘巨大帆船,已呈包围态势,把整个奄美大岛的港口处牢牢围住,自家水军那三十多艘关船、小早船、安宅船等船只,牢牢地堵在港口之中。 望着这一百多条舰船上,那高高飘扬的日月双龙旗和猛虎啸日旗,岛津章久脸上,顿是一脸灰败。 在这个黄昏中,疾速袭来的舰队,果然是明朝的军队。 这只舰队是从南边驶来,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从琉球国而来,估计是要来为琉球报仇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明朝这个老大昏庸的帝国,不是对附属国向来不闻不问吗,怎么现在突然会为一个鸡肋般的琉球,而派出这般强大的舰队来攻打萨摩,岛津章久顿时心中满是迷惑。 只不是,现在的情势,已不容他多想,岛津章久迅速判断了情况,那就是现在水军被堵,看来,自已只能与敌军在奄美大岛上,决一死战了。 那么,是凭着本阵固守呢,还是在趁敌正要上岸之际,就地开展狙击呢? 岛津章久稍一沉吟,便立刻下了决断。 “全军听令,着军奉行与军付目二人,带二百名长枪步轻,留守汤湾山本阵。全军将士速随本将,沿海列阵,阻击明军登陆!”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武士之死 岛津章久挥舞着手中的团扇,指挥着总共七百二十多人的军队,在离海滩一百步外,排成了军阵。 前阵,是100人的铁炮手,左右两边,则分站着50人的弓手。中阵,则是作为作战主力的长枪步轻约300余人。后阵,则是手持太刀的旗本武士约150人。最后押阵的,则是岛津章久亲统的骑兵部队50余人。 整个军列,安排得整齐有序,各兵种之间保持着合适的间距,岛津章久的紧急布阵,却还是极有章法的。 只不过,让岛津章久和全体军兵都感觉奇怪的是,明军的船只已迫近海岸多时,却一直没有放下舷梯,放明军步兵下来。 “将军阁下,为何敌军一直不下船?” 一旁的侍大将紧勒着胯下躁动不安的马匹,向岛津章久低声问道。 岛津章久眉头紧皱,只不过,在他尚未答话之际,忽见到远的船上已是旗语挥摇,随后,震天动地的炮弹打放声,绵延不绝地响起。 五艘龙骧级战列舰的侧舷火炮齐齐打响,至少有一百五十多枚大大小小的炮弹,向远在一百步外的萨摩军阵,呼啸扑去。 岛津章久脸色顿是惨白如纸。 “叭嘎,明军竟有这么多大筒!“ 岛津章久所说的大筒,在日本战国时代,成为了“大铁炮”的代名词,其原意并不是指象明朝与欧洲所使用的火炮,而是专指大型化的火绳枪。 所以,虽然一些大筒的口径非常之大,相当于小口径的火炮,但是其本质仍然是与铁炮相同,要通过扣动扳机来击发。因为在此时,真正意义上的火炮,在日本还不具备,故岛津章久很自然地把明军的火炮,当成了与大型火绳枪一样的大筒。 一百五十多枚实心铁弹,形成恐怖的死亡之雨,扑向惊慌失措的萨摩军阵,很快,绵延不绝的惨叫,从萨摩军阵中不停响起。 岛津章久惊恐地看到,极多的手下军兵,被这些巨大的黑色铁弹砸得血肉模糊,残肢飞溅,鲜血与内脏四处迸飞,方才问他的那名侍大将,则直接被一枚有头颅般大小的黑色铁弹,连人带马,一齐砸扁,成了一团恶心的血肉团子。 这极度恐怖凌厉的巨大打击,让向来骁勇蛮横的萨摩军,根本无法承受,立刻崩溃了。 明军这次舰炮齐射,至少造成了三百多名萨摩军兵死伤。残存的军兵哀嚎着,纷纷弃了武器,下意识地往汤湾山上的本阵,狂逃而去。 “撤,快撤回本阵!“ 岛津章久嘶声大吼,然后率先带着残存的十余名骑兵,向汤湾山方向策马狂逃而去。 而在此时,在这轮炮击后,五条战列舰才放下舷梯,让船上的猛虎军兵从船上滚滚而下。 冲在最前面的,是飞鹞子轻骑。 他们纵马疾驰,嘴中发出厉声的尖啸,很快就追上了溃逃的萨摩军士兵,手中雪亮的骑刀用力一挥,便是一名萨摩逃兵惨叫着扑倒于地。 马蹄隆隆,刀光闪烁,惨叫连连,到追到汤湾山脚下时,除了那十余名骑兵护着岛津章久逃回本阵,其余的全部溃兵,已被飞鹞子轻骑全部斩杀。 而萨摩军弃在原地的伤兵,则纷纷被李啸军步兵刀砍枪刺,全部杀死。 至此,岛津章久策划的阻击战,以萨摩军的彻底失败而告终。 明军一人未伤,而萨摩军竟已有七百余名久历战阵的士兵死亡,仅剩二百余名士兵,在汤湾山山腰的本阵处,苟延残喘。 上得岸来的李啸,缓缓纵马来到方才的萨摩军阵处,见到这遍地的残碎尸骸与洒了一地的暗红鲜血,脸上却不觉浮起淡淡的微笑。 这些向来跋扈猖狂的小日本,怕是绝不会想到,他们竟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这般全部丧命于此吧。 李啸仰头望天,那缓缓西斜的太阳,将温暖的余晖,涂满了他英俊的脸庞。 “传本伯军令,步兵打扫战场,将敌军尸体全部丢入海中喂鱼,重型龙击炮部队与火铳手,依战前计划,继续攻打汤湾山本阵,务要在太阳下山前,攻破本阵,将岛上残存萨摩军,统统消灭。” “得令!“ 如血夕阳下,逃回本阵后的岛津章久,站在本阵的瞭望塔楼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明军正沿着山道推十门炮口极其巨大的大火炮,向上山道口缓缓前行。而在这些火炮之后,是密密麻麻的火铳手在跟行前进。 岛津章久突然脸上泛起苦笑。 他看得出来,明军这些大筒,极可能比先前船上那些火炮还要厉害,那么,自已的本阵,怕是绝难承受这样的齐射轰击了。 也就是说,自己想凭阵固守亦不可得了。 要投降么? 这个念头,忽地从岛津章久脑中闪过。 不过,他迅速地摇了摇头,为自已这个想法而感觉羞耻。 萨摩的武士,只有战死于疆场之辈,却绝无屈膝投降之徒! 虽然那萨摩藩藩主家津光久,对自已这般猜忌,但这绝不能成为自已背叛岛津家的理由。 忠勇的武士,只能象樱花一样,凋谢在生死搏杀的战场。 想到这里,岛津章久心下,已有了决定。 既然武士的最终宿命,是战死疆场,那么,就让自已与这一众手下,在这里为岛津家尽忠吧。 岛津章久返身离开,回到自已的房间。 他一眼就看到,那名缩在墙角抖如筛糠的乐妓,和枯坐一旁,有如一具木偶的瞎子能乐师。 “奏乐,起舞。” 岛津章久将太刀往榻榻米上一丢,一边脱盔甲,一边冷冷下令。 凄凉悠深的绯乐,如泣如诉的响起,眼中含泪的乐妓,手执帕扇,随着乐曲婉转而舞。 仅着内衣的岛津章久,一脸狰狞地连饮三杯清酒,便狞笑着起身,吼叫着冲向那名乐妓。 他如同一只野兽一般,将乐妓的衣服统统扒光,把她光洁如玉的身体狠狠压在身下。 悠扬的绯乐中,乐妓的哭泣与他的嘶吼交织在一起,直到从头到腿一阵过电般的酥麻过后,他才大吼一声,便瘫软在她绵软的身体上。 “将军。。。。。。” 岛津章久缓缓捧起乐妓满是泪痕的脸,粗大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那一点红唇,这个心如铁石的武士,双眼之中竟也有泪光闪动。 就在这时,忽然从外面又传来了绵密巨大的撞击声。整个房间被震得不停摇晃,天花板上的沙石簌簌而落。 岛津面无表情,却心如刀割。 他知道,是明军在开炮轰击本阵的壁墙,在这样猛烈的炮击之下,这本阵,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该上路了,你准备好了吗?” 他向这名被他抱在怀中的乐妓苦笑了一下,声音微微颤抖。 乐妓珠泪滚滚,却微微地点了点头。 “动手吧,将军,能死在你手里,是我的荣幸。” 岛津章久站起身来,轻轻拾起那柄冰冷锋利的太刀,他将那长长的鲛鲨皮刀柄,用力地握紧。 “别怕,我的刀很快,不会很痛的。” 岛津章久对全身赤.裸却背对着他端坐不动的乐妓,苦笑着说道。 随即,他大喝一声,挥刀横劈,乐妓的头颅腾起飞起,在空中划了一道短短的弧线后,滚落在一个阴暗的角落。 乐妓那无头的身体,颈部平滑如镜,鲜血喷涌如泉,缓缓倒于榻榻米上。 岛津章久一脸狰狞,扭转身形,又是一声大喝,太刀猛劈过去,一旁弹琴的瞎子能乐师,亦与那名乐妓一样,身首两地,断颈处鲜血狂喷。 岛津章久高举着鲜血淋漓的太刀,仰头大笑,声音疯狂而凄切。 又是一阵绵密的巨大炮声传来,同时壁墙的轰隆垮塌声接着响起,整个房间震动得愈发剧烈。 岛津章久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大声唤来那名亲随小姓,让他帮他穿衣着甲,然后,掉头离去。 在明军第三次齐射之后,迎向道路的本阵壁墙,已全部垮塌。这时,本阵之中,忽然火光熊熊,浓烟蔽空,主将岛津章久,率领本阵中全部的残余兵力,有如一群鬼魅,从火光与浓烟中透阵而出,向山下猛冲过来。 远远看到萨摩军本阵火起的李啸,不觉皱起眉头。 可惜啊,没想到这帮死硬的家伙,竟然先自行纵火烧了辎重军械,却是大大减少了自已的战后缴获呢。 岛津章久一马当先,他高举着手中鲜血淋漓的太刀,领着十余名骑兵,高声吼叫着,率先冲下山来。 山下那早就严阵以待的火铳兵们,立刻纷纷迎上去,绵密如爆竹的打铳声,顿是响不绝耳。 一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首先欢笑着穿过岛津章久的咽喉,从他脖颈后面直透而出。紧接着,又有两颗铅弹分别击穿了他的胴丸,钻入他胸口与腹部。 岛津章久象根木头一样,从马上倒栽而下,随即便被后面的马匹踩成肉饼。 1000名火铳兵分成两批打放,两番火铳齐射后,全部残余的萨摩军,皆被统统消灭。整条山道上,人马仆伏,尸枕狼藉。 一名火铳兵眼疾手快,抢先冲过前去割下岛津章久的首级,随后举头纵声大笑,为自已抢得头功而欢喜不已。 至此,驻守奄美大岛的萨摩军,全部被消灭,而长途来袭的猛虎军,竟是令人惊叹的零伤亡。 象萨摩军凭助精良火器以极小的损失征服琉球一样,现在猛虎军以牙还牙,更以没有任何伤亡的辉煌战果,取得了这场战斗的全面胜利。 在把岛津章久的头颅,向奄美岛港口中的萨摩军船只展示过后,这些被李啸军水师牢牢包围在港口中的萨摩水军,再无反抗意志,只得乖乖向李啸投降,随后便被李啸派出水手接收。 只不过,随船前来,却一直没机会露身手的枪兵与盾兵,人人皆是一脸遗憾之色,他们感觉,此次前来,不是去战斗,倒仿佛是来旅游一般。 在猛虎军又紧急打扫了一遍战场后,夕阳终于落山,天地之间一片如血余晖,而猛虎军士兵的欢呼庆祝声,却是有如春雷炸响,绵延不绝。 在月亮高高升起之际,李啸率领包括三十余艘日本水军船只的全体舰队,南返琉球。 月光如水,大海沉沉,每艘舰船之上,那两面巨大的日月双龙旗与猛虎啸日旗,都迎着凛凛海风,猎猎飞舞。 (注:今天加更一章,希望各位读者多来点票票与收藏,能让作者多点动力。要知道你们的每一张推荐,每一次订阅,每一份收藏,都对作者是个莫大的鼓励。希望各位多多支持,能让此书顺利完本。)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傀儡肝付氏 两天后,猛虎军返回琉球,琉球国王尚丰得知李啸已把奄美大岛上全部的萨摩军都消灭干净后,不由得大喜过望。 他立刻宣布,将琉球王城南面先岛群岛上,那全国最大的硫磺矿,赠予李啸,由李啸全权开采售卖,琉球王国不作任何干涉。 随后,他全城搜罗食材,给李啸全军又办了一次宴会,以为庆功。 宴后,尚丰王复与李啸单独会谈。 “赤凤伯,孤上次跟你说过,有份独特礼物要送给你,却不知道,赤凤伯愿意笑纳否?”尚丰王一脸笑容。 “哦,却不知王上要送给本伯什么礼物?” 尚丰王脸上的笑容愈发神秘,他低语道:“赤凤伯,你可曾听说过,那日本肝付氏么?“ 李啸心头一凛,肝付氏,这个名字似乎有那么一点熟悉,只是一时间,对日本史不太了解的他,却也未能想起太多。 尚丰王见李啸沉吟不语,便将这日本的肝付氏,向李啸简述了一番。 原来,肝付氏是日本古代大伴氏后裔的一支,在兼贞任大隅国肝付郡弁济使时,将居城迁到肝付郡高山的弓张城,从此便以地名为姓,改称肝付氏。 在战国之前,肝付家势力强盛,兵多将广,威震九州岛,现在那强横嚣张的岛津家,也得臣服于肝付家之下。 随着时间推移,形移势变,到了日本战国中期,岛津氏开始崛起,则肝付氏却在一连串的内乱中,开始走向衰落。只不过,这时两家尚是联盟,且还有姻亲关系,故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好。 但野心勃勃的岛津氏,却不满足于现状,开始想办法撕毁联盟,然后征服肝付氏。 于是,岛津氏精心策划了“鹤羹”事件。 当时的肝付氏家主肝付兼续一行人,到萨摩去参加鹿儿岛的岛津家安排的宴会,在宴会上,岛津家的重臣,伊集院忠朗便不断邀劝肝付兼续的首席家臣药丸兼将,硬要他吃下那一盆煮好的鹤羹。 按说,这鹤羹实是难得的美味,但是这仙鹤却是肝付家的家纹,相当于祖宗神灵所化的灵鸟,因此肝付氏一行人感觉深深受辱,双方出现激烈的口角冲突,接下来,肝付家一行人,全部愤慨离席,然后立刻离开鹿儿岛返回到自家城池。 而家主肝付兼续,在返回之后,便立刻与岛津家主的妹妹阿南离婚,再把她送会岛津家,两家就此彻底撕破脸面,互相开战。 岛津家与肝付家的战斗持续了多年,最终,岛津军在西俣城大败肝付军,翌年一月,肝付家的最后据点牛根城陷落,肝付家眼看大势已去,家主肝付兼亮、家老伊地知重兴等人遂向岛津家投降称臣, 只不过,肝付氏虽已臣服,但岛津氏为了斩草除根,却并不就此罢手。 岛津氏不断下黑手使毒计,导致肝付氏家族中始终一片混乱,并且子孙凋零后续乏人,早在十多年前,最后一代肝付家家主肝付兼治去世后,因无后人,岛津氏遂吞并了肝付家的全部土地,这自鎌仓幕府以来的名家肝付氏,终告彻底灭亡。 “这么说,这肝付氏,到现在已然灭绝无人了?”李啸轻呷了一口茶,淡淡问道。 “非也。”尚丰王笑道:“那肝付氏末代家主肝付兼治,在去世前一年,有一名侍妾怀了身孕,为使她免遭岛津氏黑手,已然身体不佳的肝付兼治,偷偷地将德川幕府的敕封令与肝付家的族印,一起交给最为信赖的家老川津道预,让他带着这名侍妾偷偷来到我琉球国中。那肝付兼治对川津道预交待,说若是生下女子,若让她归化为琉球国人,安居度日便可。若是生下男子,则可把亲笔之信以及家族徽印交付给他,以冀一日有机会向岛津氏报仇雪恨,重振肝付氏。” 尚丰王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却发现,李啸正微笑着望向自已。 “本伯明白了,原来,王上想要送给本伯的礼物,便是这个肝付家的后人吧。” 听了李啸这句平静的话语,尚丰王笑道:“赤凤伯果是一点就透,这名少年,名叫肝付兼平,今天已有十三岁矣。孤想知道,赤凤伯可愿收下这份礼物否?” “哈哈,王上送给李某这样一份大礼,李某若是不收,岂是不知好歹?”李啸大笑,向尚丰王长叩一揖道:“这可是一份能让本伯在萨摩牢牢站稳脚跟的大礼啊,李某谢过王上了。” 两人复大笑起来,一时间,会客厅中一片和乐融融。 离开会客厅后,李啸犹是一脸笑容。 他知道,这个肝付家的少年,对他来说,能有多么大的利用价值。 那就是,他可以控制这个少年为傀儡,让猛虎军能真正在萨摩藩立足扎根。 如果这个肝付家的少年,能被自已完全控制的话,那自已就可以用帮助肝付家复藩为由,征伐岛津氏。 而且,这样的做法,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这个消息在传给幕府的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后,由于明军只是帮助肝付家后人复藩,并不算是外国侵略,那幕府虽然会极为不满,却也没有任何理由插手,至多到时只能派出官员,核验一番这名少年的族印与敕封令是否属实而已。这样的话,李啸以扶持傀儡的方式在萨摩立足,所遇到的阻力会大大降低。 想到从古至今,中国势力一直未能染指日本本土,而现在自已却可以用这样扶持傀儡的方法,达成这一目标,李啸心下十分激动。 李啸离开会客厅后,尚丰王便与皇后君豊见便在一起,秘密商谈。 “王上,你以这肝付兼平为诱饵,使出这招驱虎吞狼之计,倒是用得甚妙。” 皇后君豊见一脸笑容地恭维,尚丰王脸上更显得意之色。 “唉,孤也是没办法啊,如果不趁现在有机会,能让这李大人率领大明天兵,去一举荡平那萨摩岛津氏并永绝后患的话,将来李大人返回大明上邦,那萨摩趁机再度来袭,我琉球国可就危险了。” 尚丰王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反多了几分凄楚之色:“孤王这般行事,亦是多为后人考虑。想来太子尚质,为人柔懦,才具平平,如何是那恶邻萨摩之对手!孤王年岁以高,能在大行之前,为他除掉那柄日日高悬于我琉球国上的利剑,亦是最好之事啊。” 皇后闻言,亦敛容叹道:“唉,王上之虑,臣妾亦其心戚戚也。却不知,那李大人将来发现我琉球使计,可会对我国不满么?” 尚丰王摇摇头:“那倒不会,那李大人,雄心勃勃,志吞万里,孤王给他这名肝付氏的傀儡,让他有充足理由征伐萨摩岛津氏,却是他求之不得之事呢。” 尚丰王顿了下,又捋须感叹道:“孤王与那李大人,虽交往不深,却越来越感觉,这位李大人,为人有勇有谋,又有强军在手,实是大明上邦之虎将也。这位李大人将来的前程,怕是不可限量啊。” 当天晚上,尚丰王让下人带着肝付兼平和那名托孤家老川津道预,一同来到了李啸房中。 如同一个琉球国普通老农一般的川津道预,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虽然陈旧,却擦拭得光洁如新的木盒,恭敬地递给端坐在一张官帽椅上的李啸。 “李大人,这便是我肝付家的敕封令及家族徽印,请李大人过目。” 川津道预说完,躬身一礼,便退到那肝付兼平旁边。 李啸打开木盒,饶有兴致地验看了一番敕封令与族印,脸上不觉泛起微笑。 “哦,原来你就是肝付家的后人,能听懂汉话么?” 李啸将木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同样完全是琉球人打扮,一脸窘迫不安的十三岁肝付兼平。 肝付兼平抬头望了一眼李啸,神情颇为畏惧,一旁的川津道预急急拉了他一下,肝付兼平才点点头,恭敬地答道:“启禀赤凤伯,在下一直在琉球国长大,对汉话十分熟悉。” 肝付兼平的谦恭的态度,让李啸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指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俩坐下说话。 只不过,川津道预却只是讪讪地站着不敢坐,而肝付兼平,亦只是斜签着坐了半个屁股。 李啸又随意地问了一句:“肝付兼平,你母亲可还安在?”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一问完,肝付兼平却是双眼泛红,而旁边的川津道预,已然扑通跪地。 “禀李大人,主母大人,前几年便已因操劳过度过世了,这几年,一直是在下,与小主人一起过活。” 李啸哦了一声,脸上显出明显的同情之色。 只是他心中却在暗想,有道是,拔毛凤凰不如鸡,这失势丧地的肝付家,在琉球国中,竟过得这般潦倒可怜,倒是令人感叹不已。若不是自已穿越而来,这名少年与这名托孤的家老,怕是只会永远以普通琉球人的身份,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吧。 这时,伏跪于地的川津道预,又继续向李啸说道:“今日,琉球国王对在下说,李大人愿意出兵,帮我肝付家赶走岛津重夺萨摩,在下听闻此消息,心中之喜悦感激,实是无以言表!李大人这般大仁大义之举,堪为我肝付家之再生父母也!在下现在能对李大人说的便是,若李大人帮我家少主夺回萨摩,赶走岛津氏,我家少主当永远尊奉李大人。萨摩之地,李大人无论是屯军还是贸易,我肝付家皆无异议,全凭大人处置!” 听了川津道预这番恭敬的表态,李啸脸上,泛起淡淡微笑。 “很好,你二人能这般听从本伯安排,本伯心中甚是欣慰。我大明上邦,自当为尔主持公道,助尔重夺萨摩!” 听了李啸的话语,川津道预喜不自胜,他又拉了一把坐在旁边的肝付兼平一把,主仆二人,一同在地上,磕头磕得砰砰响。 李啸站了身来,虚扶起二人,又将木盒交还给肝付兼平,然后叮嘱道:“再过两日,你们就与我大明官军一起,北上萨摩,讨伐岛津氏!” 川津道预眼中热泪盈眶:“在下与少主,唯李大人之命是从!” 次日,李啸便让水师,把三十余艘俘获的日本船只,开回台湾。又过了两天后,准备完毕的猛虎军,除留下乙总甲哨军兵驻守琉球外,全军登上那一百一十艘舰船,带上肝付兼平与川津道预,在数名向导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地北航而去,攻伐萨摩。 大军经过三天航程,顺利来到萨摩鹿儿岛外海。此时,有萨摩藩的些须巡逻船只,见得明军船只浩荡北来,顿是大惊失色,急急返回萨摩禀报。 而此时,刚刚当了藩主两年的萨摩藩主岛津光久,正与一众家臣,在萨摩主城鹤丸城的天守阁中,商讨开采金矿,补充军资之事。 原来,自前几年的岛原之乱后,萨摩因派兵前去镇压叛乱,消耗军粮物资极多,而导致资金与粮食皆入不敷出。故岛津家久为挽回损失,除了强令让琉球进贡大米外,另外便是准备在鹿儿岛上的金矿产地永野山上,挖掘黄金以实军用。 众人正议得热烈,忽然有亲侍大将桦山埁正急急来报,说有重要军情禀报。 岛津光久顿是大为惊讶,急急唤其入内。 桦山埁正走得急切,脚踢在榻榻米的接缝处,险些摔了一跤,幸得赶紧站稳,才免了出丑。 “有何军情,如何这般慌张失礼。“岛津光久的声音十分不满。 桦山埁正跪地行礼,便大声说道:“禀报藩主,据我军巡逻船来报,说在鹿儿岛南面海域,出现大批打着日月双龙旗和猛虎啸日旗的船只,正向我萨摩藩急驶而来!” 桦山埁正此言一出,顿是满座哗然。 家老岛津久通立刻以一种惊讶的语气说道:“日月双龙旗,那可是明军的旗帜啊。怎么他们会来我们萨摩藩?” 另一名家老岛津久庆,则是皱着眉毛说道:“奇怪了,就算是明军要来,他们也该从东面赶来,怎么会从南面而来呢?” 他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满是疑虑地向桦山埁正喝道:“既是从南边而来,为何驻守在奄美大岛的岛津章久,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桦山埁正一时怔住,他眨了眨眼,急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只是现在明军已来,其势汹汹,我萨摩军,却是该就此防御,还是主动出击,还请藩主与各位大人,赶紧决定对策!” 岛津光久脸色十分难看,一旁的家臣则是议论纷纷,对于明军此来的目的,说什么的都有。 “别吵了!” 岛津光久一声怒喝,打断了家臣们的争论。“争来吵去,又有何用。速派使者,前往明军船队联系,看看明军究竟是何目的。” 在看着使者领命离去后,岛津光久又对桦山埁正下令道:“你也速速下去,马上集结全部萨摩将士,就地做好防御准备,若那明军,果有侵犯我萨摩的举动,我萨摩军当坚决与其战斗到底!” “哈依!” 桦山埁正大声应诺了一句,复鞠一躬,便转身急急离去。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岛津之计 在明军已渐近鹿儿岛海边时,一艘岛津家的船只,高高摇着幒旗,向李啸军舰队,迎头驶来。 “李大人,来船打出这样的幒旗,说明来的是对方使者,李大人可要接见?”正陪侍在李啸身旁的琉球向导,一眼就看出了来船身份,立刻向李啸低声说道。 李啸冷笑道:“这般宵小之辈,见之何益,只不过,本官有份礼物,要送给他们的藩主岛津光久。” 很快,升龙号打出旗语,告诉来船,说有明军官员,要上船去与他们交谈。 岛津使船见到旗语,立刻回复同意。 不多时,两船靠拢,与升龙号相比,升龙号有如摩天大楼,而岛津使船不过是一艘小早船,倒与一间平房差不多。 一名明军监抚文官,怀抱一个木盒,带着一名琉球翻译,从升龙号上放下的软梯,下到了岛津使船。 上得船来,明军监抚文官冷冷地环视了一圈船上的日本人,便喝道:“你们之中,谁是管事的,快快出来说话。” 听了翻译的喊话,一名面容圆胖的使者模样的人,便出现在文官面前。 “在下平章由纪,是我萨摩藩主亲随奉行,本人特奉藩主之命,前来询问贵国之军,来我萨摩藩却为何事?” 文官冷笑一声,便向他喝道:“你等听好了!本人特奉我大明赤凤伯李啸李大人之命,前来晓谕尔等。尔等岛津氏众,原是九州贱族,曾为萨摩藩主肝付氏之部从,却不思效忠,竟起狼子野心,反噬恩主,以致肝付氏藩灭族亡。其唯一骨血,只得流零海外,隐名埋名以求暂存,这般枭獍之举,实是天人共愤!故我大明特遣义兵,渡海讨逆。若尔等识晓时务,幡然归降,则我大明念尔有息止兵戎之功,可全岛津一族之性命。若愚顽蛮抗,螳臂挡车,待天兵一到,必将屠尽萨摩一地,令岛津众逆,皆化为齑粉矣!” 平章由纪听了翻译,顿是一脸惨白,嘴唇半张,额上竟渗出颗颗细汗出来。 原来明军此来,是要为肝付氏复藩,要把自家主子岛津氏,从萨摩藩主的位置上赶下来! “这,这,这肝付家子孙尽灭,已然族亡,如何竟算在我岛津一族头上,要知道。。。。。。” 平章由纪语无伦次的话,还未说完,文官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一边将手中的大木盒递给他。 “这是李大人让下官转交给你们藩主之物,你可速速带回去。李大人说了,是战是降,可给他一个时辰时间回复。” 文官说完,便转身欲走。 “叭嘎!” 见这名文官这般蔑视冷淡,竟如训斥下属一般,平章由纪旁边的随从皆愤怒不已,纷纷拔出刀来,作势便欲望砍向这名文官。 “哟,想砍本官么?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清楚!” 文官冷笑道,他举起一根指头,向头上举了举,这一众随从,随他指尖上望,却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升龙号的船舷处,有至少上百杆火绳烧得滋滋响的火铳,那黑洞洞的铳口,正直指着他们的脑袋。 “混蛋!快快收刀,不得无礼,你们不知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吗!” 见到头顶上这么多黑洞洞的铳口,平章由纪亦心有余悸,他向哪一众随从厉声大喝。 在一众随从极不甘心地收刀声中,文官与翻译,从容地复从软梯上爬上升龙号而去。而文官等人皆回升龙号后,丧魂失魄的平章由纪,再不停留,急急掉头北返,去向岛津光久禀报。 在他方行不久之际,在他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 原来,李啸已然下令,立刻轰杀沿途所见的萨摩水军,趁这些水军船只尚无完全准备之际,全部加以消灭。 其实到现在为止,萨摩水军还有各类船只二百余艘,但因数十年间久无战事,故这些水军,分散于整个鹿儿岛外海各地,四处巡逻以打击海盗。所以一时之间,难于收聚,让突然来袭的明军,占了个大便宜。 炮声隆隆,铁弹呼啸,各自为战不成阵列的萨摩水军,只能被动挨打,被明军舰队猛烈的炮火,轰击得四散而逃。 “快,全速赶回山川港,我要立刻去向藩主大人禀报!” 平章由纪亲眼见到,不远处一艘安宅船,竟被一颗硕大无朋的黑色铁弹,拦腰打成两断,面如土色的他,气急败坏地向手下大声吼叫。 平章由纪心下大骇,他没想到明军这般凶狠,竟以直接攻打水军的方式,给岛津氏一个杀鸡吓猴。 这些明军,简直是一群蛮不讲理的强盗与魔鬼! “藩主!藩主!明军要来攻打萨摩了!” 平章由纪刚刚进入鹤丸城,还在向天守阁急跑的路上,便形容颠狂地挥着手,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 在快到天守阁之际,平章由纪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手中捧着的木盒也摔出老远。 立刻有守阁的武士,急急过来,把他搀扶起来。 只不过,在站起来这一刻,平章由纪却呆住了。 他惊惧地看到,那摔开的木盒中,赫然露出一颗用石灰硝好的头颅! 而这个头颅,他却再熟悉不过,因为,那宛如睡着的头颅,不是岛津光久的妹夫岛津章久,又还能是谁! 这么说,奄美大岛上的萨摩驻守军,已经全部玉碎了。。。。。。 一股悲凉至极的心绪,瞬间弥漫了平章由纪全身,他嘴唇翁张,喉头哽咽。 他不及多想,急急捡起木盒,盖好盖子,便朝天守阁中急奔而去。 “什么?你说什么?!“ 岛津光久暴跳而起,额上青筋暴涨,大喝道:”你说明军此来,是为那肝付氏复藩?!岛津章久竟已死于明军之手?!“ 跪倒在地的平章由纪,一脸悲愤地向面前暴跳如雷的岛津光久,缓缓举起手中的木盒。 岛津光久一把接过,掀掉木盒盖子,一股石灰与腐肉混合的气味,让他恶心地直皱眉头。 只不过,他很快就神情呆滞住了,因为他看到,盒子那用石灰硝好的,宛如睡着的头颅,正是岛津光久本人。 岛津光久丢下木盒,一下没站稳的他,一下子跌坐在榻榻米上。 “藩主,那规模庞大的明军舰队,正在海上四处追杀我萨摩水军。他们的主将李啸还说,若在一个时辰内,我萨摩不向其投降,他就要,他就。。。。。” “就要什么?!” “他就要屠尽萨摩全地,要把岛津一族,全部杀光!” 平章由纪说完,直扑于地,额头紧伏于榻榻米上,再不敢抬头。 “叭嘎!” 岛津光久有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从榻榻米上腾起站起后,一脚踢飞了面前的小木桌。桌上的木盒摔裂开来,岛津章久那颗硝好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一名家臣脚边,吓得他赶紧避让。 “传我之令,全军集结,与明军决一死战!” 岛津光久吼声如雷,一众家臣也纷纷嗷嗷喊叫,要与明军血战到底,誓死守卫萨摩。 只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藩主,敌军船坚炮利,其势颇强,现我水军已然遭挫,若仅是划地自守,恐难持久,何去何从,还请藩主三思啊!” 听了这句话,整个房间,突然有如坟墓般的安静,而藩主岛津光久脸上,顿时愤怒到几近扭曲。 这是那个该死的家老岛津久庆的话语,这个向来与自已不对付的家伙,竟在大军临战之际,说出这样毫无骨气又打击军心的话语,实是万分可恶! 岛津光久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他刷地一声,抽出雪亮的太刀。 在真实历史上,为岛津家父子两代藩主效力,忠心耿耿的家老岛津久庆,最终因其逆耳忠言,被狂怒的岛津光久杀害,他死后,与岛津章久一样,被从岛津家的族谱中抹去名字,家人皆被杀害或流放。 而现在,看着一脸愤怒到扭曲的岛津光久,提着太刀,向自已一步步走来之前,岛津久庆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 “藩主。。。。。。“ 岛津久庆一语未毕,岛津光久手中的太刀,已然凌厉刺出,噗哧一声,扎穿了他的胸口! “噗!“ 岛津久庆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将对面的岛津光久的一半脸面,染成狰狞的血红。 “大战来临,你还来动摇军心,真是罪该万死!“ 岛津光久咬牙怒骂,然后手中的太刀用力地搅了一搅。 “岛津光久,你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你也不过,仅能比我多活两天罢了。。。。。。” 濒死的岛津久庆,虽然极度痛苦,却依然咬着牙,断续吐出这句话。 “叭嘎,去死吧!” 岛津光久愈发恼怒,他大喝一声,一把抽出太刀,横劈砍去,岛津久庆的头颅,立刻腾空跃起,光滑如镜的断颈处,鲜血涌喷如泉。 “还有谁敢在这决战之前,动摇军心,打击士气的话,就与此人一个下场!“ 一手提刀,一手高举着岛津久庆的头颅的岛津光久,喘息着环视了众人一圈,向他们厉声大吼。 一众家臣,在短暂的噤若寒蝉后,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大喊口号,以表忠心。 岛津光久将岛津久庆的头颅,狠狠地扔在地上,然后收刀入鞘,重新坐回椅上,一脸冷酷地开始大声下达军令。 “桦山埁正听令!“ “末将在!“ “本藩命你,带上全部的赤备骑兵,前往山川港,探查敌情,若有明军攻击,许败不许胜,需得一路引诱他们,来到永通山山谷处!” “哈依!” “岛津久通听令!” “属下在!” “着你与本藩一起,统领全部步轻、旗本、铁砲手,于鹤丸城前永通山山谷处设伏,扎好口袋,待明军入得山谷后,四下合围,力求一举歼灭明军主力!“ “哈依!“ 应该说,岛津光久虽然残忍暴躁,但还是头脑十分冷静敏锐的,他清楚知道,在现在明显敌强我弱的条件下,诱敌深入,设伏攻击,当是最为有效的获胜手段。 这时,他扭过头,目光复杂地望向依然伏跪于地的平章由纪。 “平章由纪听令!“ “属下在!“ “由你率一百武士,留守鹤丸城天守阁。“岛津光久脸上,忽然涌起莫名的凄楚之色:“如果我萨摩军,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明军,那你就把留在天守阁中岛津族众,包括本藩的子女妻妾,全部杀光,免得他们落于明军之手遭受羞辱。。。。。。” “拜托了!” 身为藩主的岛津光久,竟向自已的亲随奉行平章由纪,深鞠了一躬。 平章由纪热泪滚滚,伏跪于地的他,额头触着榻榻米,大声说道:“藩主放心!若真到那时,微臣知道要怎么做。” 岛津光久眼中泪光闪烁,他昂然站起,大喝道:“各位,且随本藩出战,让胆侵入犯的明军,好好尝尝我萨摩铁拳的滋味!” 而在一个时辰之后,李啸的猛虎军,已然将海边的萨摩水军基本打残,一百多艘水军船只被明军火炮击沉,大量的水手在海面上惨叫挣扎,而明军却根本不予救援,只是驱动船只,残忍地从他们脑袋上碾过。 另有三十多艘萨摩水军船只就地投降,李啸迅速派出自家水师军兵,接管了船只。 只有约二十多艘萨摩船只,一路顾头不顾腚地向北逃窜,直奔山川港而去,明军舰队,则在后面紧追不舍。 至此,这场海面遭遇战,以明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猛虎军水师中,仅有三艘舰船受了轻伤,每艘猛虎军舰船的军兵,都感觉自已似乎如虎入羊群一般,对这样毫无组织各自为战,又船体窄小火力不足的萨摩水军,进行了一场地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望着近在眼前的山川港,李啸神色凛然。 “李大人,这么久了,敌军都没有再派人过来,看来这岛津光久,是下定决心,要与我军对抗到底了。”一身甲胄的李定国,神情肃然地向李啸说道。 李啸脸上,划过一丝冷笑。 “既然他们要自寻死路,就别怪本伯手狠!” 随即,李啸大声下令:“传本伯军令,全体平南营军兵下船,由飞鹞子轻骑前面探路,各类步兵与火铳手列阵前行,本伯与玄虎重骑押后保护火炮部队,全军直取岛津氏老巢鹤丸城!” “得令!” 很快,各条船只驶入山川港,此时,港口中残余的二十余条萨摩水军船只,已成空船,船上水手早已跑了干净,故由猛虎军水师顺利接收。 舷梯放下后,大批的猛虎军军兵,有如开匝的洪水,从各类战船上滚滚而下。 全体平南营军兵下船后,便有探路的飞鹞子轻骑急急来报。 “报!李大人,在通往鹤丸城的路口,有数百名萨摩军骑兵,似在偷窥我军军情!”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兵不厌诈 听了飞鹞子骑兵的报告,李啸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些萨摩骑兵,真的仅是窥探军情的吗? 只怕没那么简单。 李啸沉吟一阵,便对一名护卫吩咐道:“去把那肝付氏的家老川津道预叫来,本伯有话问他。” 很快,川津道预匆匆而来。 “李大人,唤在下前来,却是有何吩咐?“川津道预恭敬地说道。 “本伯且问你,这条前往鹤丸城的道路,途中可有甚险要关隘?” 听了李啸的问话,川津道预挠了挠头,仔细思考了一阵后,他象是猛地想起了什么一样,对李啸大声说道:“李大人,在从这山川港前去鹤丸城的路,必过永通山山谷,在下以为,岛津氏极可能在山谷中设有伏兵,李大人却需万分小心。“ 听了川津道预的话,李啸的脸上,划过一道冷笑。 这般小日本,果然暗藏奸诈。这批骑兵,极可能是其诱饵,想引我军一路追击,待我全军尽入永通山谷后,埋伏的萨摩军,必立刻四面出击,歼灭中伏的明军。 哼,这般伎俩,还敢在老子面前耍宝,你爷爷我当年早就玩腻了! 现在爷爷正好将计就计,给你们玩个声东击西! “道预,去这鹤丸城,可还要其他道路前往?“李啸又问。 “有,从此路北去,有一条小路直通北边的西俣城。这西俣城,地势极为重要,乃是当年岛津军大破我肝付军之场所,想来殊为可叹!若能攻下西俣城,则可绕行到鹤丸城北面,出奇不意,夺下城池。“川津道预急急回答。 “好,就依道预之计而行!“ 李啸目光如刀,迅速下令道:“平南营营长李定国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领平南营丙总军兵,以及横行哨、玄虎重骑和火铳手,继续沿此路行进,以为佯攻之势。但需一路上大张旗帜,鼓噪而行,让敌军疑尔部为我猛虎军之主力。“ 李啸说到这里,又郑重叮嘱道:”宁宇,你这一路,务必谨慎,断不可分兵浪战。尔部之任务,只是惑敌佯攻,故采取守势便可,若有敌军诱击,切勿冲动,在全军到达永通山外时,便暂停前进,就地与敌军对峙。只可在敌军出谷邀击之时,方可与其交战,万不可冲动入谷,中了敌军埋伏。” “请大人放心,末将记下了。“ 在李定国引军出发后,李啸带着平南营乙总的乙哨与丙哨军兵(甲哨已驻守于琉球王城),满州步兵哨、飞鹞子轻骑,火炮部队,以及自身那一百人的护卫骑兵,转往北行,从北边的小路上,直攻西俣城。 在见到李定国部,似乎毫无防备地浩浩荡荡大张旗鼓而来时,桦山埁正十分欣喜。 “哼,明军果然中计,那就跟着本将去那死亡山谷吧。” 于是,他立即下令,让一众赤备骑兵,与一路前行的明军,刻意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引诱着明军往永通山方向而去。 押阵在后的李定国,见到面前的萨摩骑兵这般伎两,心下不由得感觉又好笑又得意。 他在心下暗叹,还是李大人厉害,一眼便洞察了敌军阴谋。好啊,现在本将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玩谁! 于是,李定国下令,让全体军兵,紧密保持阵型,尽量以缓慢的速度,向前行进。 见明军行进这般缓慢,桦山埁正心下十分疑惑,却也无法多想,只能依岛津光久之计,在前面引诱缓行。 在李定国部张扬旗帜鼓噪而行之际,李啸却率着另一部猛虎军,绕到北面,寻得前往西俣城的道路,急急前行。 因为携带着重型火炮,故全军行进的速度,却是难得快起来,直到又一个多时辰过去,李啸军才终于赶到西俣城外。 李啸看到,这西俣城,城墙矮小简陋,已然半干涸的护城河亦十分窄小,虽然名字中带个城字,却比明朝普通县城要小得多,顶多与明朝的一座千户所相当。 李啸脸上,又是一丝冷笑划过。 这样的一座小堡,还真不够猛虎军塞牙缝呢。 “全军听令,迅速包围城池,若敌军不降,即刻重炮轰城!”李啸昂然下令。 汹涌而去的猛虎军,立刻将这座小城的前后两道城门牢牢围住。紧接着,便有火炮部队,快速推炮过来。 “我军已然重重围城,尔等无路可逃,请速速投降,方可保全尔等性命。如若不降,城破之后,必将全城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琉球翻译走近护城河边,大声地向城楼上喊了数语,却没有得到回话,反而有凌乱的箭支向他激射而来。 琉球翻译躲避不及,被一只流箭流中手臂,惨叫着后退。 李啸大怒,随即喝令十九门龙击炮,一齐开火攻城。 震耳欲聋的隆隆炮声,立刻绵延响起,大团的呛鼻浓烟中,十九枚大大小小的实心铁弹,呼啸着撞向城门与城墙。 仅仅二轮齐射后,西俣城的前后城门,便皆便打得稀烂,还有一处城墙大面积垮塌。 猛虎军步兵们,有如汹涌的潮水,迅速越过那窄小的护城河,从两道城门与城墙垮塌处猛冲而入。 只不过,那人数不多的西俣城守军,却是人人死硬,凭着街巷拼死防御,让猛虎军亦多有死伤。 经过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交战,进攻西俣城的战斗,以明军的彻底获胜而结束。 城中近五百人的萨摩守军,有三百多人被杀,仅有一百余人投降。而与之血战的猛虎军,则有六十多名军兵死伤。 听了这个伤亡数字,李啸心下顿是愈发火起。 可恨啊,这些顽抗到底凭城死战的西俣城守军,竟还能给自已的军队造成这么大伤亡,那接下来,休怪本官的报复残忍无情! “传本将军令,立刻将城中降兵,与西俣城中所有高过马车车轮的男子,尽皆杀光!“ “得令!“ 此令一下,猛虎军军兵,顿有如从地狱爬出的魔鬼,在西俣城中大砍大杀。 全城之中,惨叫与哀嚎响起一片,日本人的求饶声与明军士兵得意的狂笑声混在一起,刀光挥舞之处,便是头颅与鲜血一同飞溅,整个西俣城成了一座血腥的修罗场。 李啸驻马城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甚至有隐隐的快感。 对于这座拒不投降的西俣城,李啸的报复还算有节制了,毕竟他没有象喊话时那样,真将城中居民全部杀光,而仅仅是把降兵与成年男子全部杀掉,实是相当仁慈了。 城中居民并不多,在一刻钟之后,城中的成年男性已全部杀光,仅剩下一城女性与未成年孩童,在遍地的尸骸与头颅中,放声哀泣。 李啸随后下令,令平南营乙总乙哨军兵与一众伤兵留于城中,扼守这个交通要地。然后,他带着平南营乙总丙哨军兵,满州步兵哨,飞鹞子骑兵,以及火炮部队,继续向西行进,直取岛津氏的老巢鹤丸城。 在李啸率军继续前行,已快赶到鹤丸城之际,一路上龟速前进的李定国,才终于到了永通山下。 此时,已近黄昏。 望着离永通山口还有数百步的距离,却再不肯行进的李定国部,在前面诱敌的桦山埁正大将,一脸愤怒与难堪交织的神色。 他看到李定国部,仿佛已看出前路有埋伏一般,开始就地摆开阵势,心里不由得长叹一声。 原来,中计的,不是明军,反是自已。 这帮狡猾的明军,估计早就知道自已的诱敌深入之计,却故意这样慢慢地磨蹭着前来,白白浪费老子的精力与时间,实是可恶。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一个念头,猛地从桦山埁正脑中闪出,让他感觉从头凉到了脚。 这股明军,莫非只是佯攻,却另外一股明军,绕路去攻打鹤丸城?! 桦山埁正想到这里,再不停留,急急驰入山谷中,寻得正在一处山腰处埋伏的藩主岛津光久。 身着使用红、萌黄、紫、白四种颜色的丝线点缀制作而成,十分华丽耀目的金小扎色色威铠甲的藩主岛津光久,听了桦山埁正的报告,脸色霎时变白。 自已绞想脑汁想出这山谷设伏之计,却没想到,竟早被那个明将李啸一眼识破。此人反过来将计就计,以这股佯攻的兵力,吸引自已的设伏兵马,却另派奇兵,去夺取自已的老巢鹤丸城,真的端的狡诈! “藩主,眼下之计,可是要赶紧撤离永通山,全军回防么?“桦正埁正的声音十分急切。 岛津光久脸上横肉直颤,表情十分痛苦。 撤,有这么容易么? 岛津光久可以确信一点,那就是,只要这山谷间的埋伏大军,一旦开始大规模全军后撤返回,那么,对面一直虎视眈眈的明军,定能立刻识破自已的计谋。一定会象一只终于捕捉到机会的饿虎一样,对自已穷追猛打,那就算自已能及时撤到鹤丸城,只怕亦是兵力折损大半了。 岛津光义思虑良久,才终于抬起头来,眼光之中,已满是决然之色。 事到如今,唯一之计,只能是丢车保帅了! “桦山埁正听令!“ “末将在!“ “本藩命你,率谷中一半兵马,于永通山谷口列开阵势,多张旗帜,以为疑兵,令对面明军不敢进击。本藩则带另一半兵马,紧急赶回鹤丸城救援。“ “属下得令!“ 桦山埁正大声应诺,一脸凝然之色。 岛津光久望着低头致礼的桦山埁正,脸上却涌起痛苦之色,他缓缓道:“若对面的明军,识破计谋,派兵交战,还望你尽力拖住敌军,就算不能打赢,也要尽可能拖住他们追击的脚步。本藩拜托了!” 岛津光久说完,向桦山埁正重重地垂下头。 桦山埁正眼中含泪,脸上划过一道狠色,声音哽咽地回道:“藩主放心吧。我桦山家,世食藩禄,理当以死报效。若明军真要攻上前来,在下一定拼死阻拦,为大人战死疆场!若有来生,在下定仿效那古代武士七世报国,再为大人效力!” 桦山埁正说完,复向岛津光久弯腰深鞠了一躬,久久未起身。 不多时,谷中的萨摩的伏兵分成两部,每部各约四千余人,一部由桦山埁正率领,外永通山口阻吓疑敌,另一部,则于岛津光久及首席家臣岛津久通率领,急急赶回鹤丸城。 桦山埁正领着四千余人的军兵,大张旗帜,鼓噪着涌出山谷后,便立即开始当口列阵,与对面的李定国部明军相对峙。 桦山埁正的军阵,最前面是400名铁炮手,左右两边各列了200名弓手,中间则是总数多达2000人的长枪足轻部队,足轻后面,则是1000人的旗本武士,而在谷口位置压阵的,则是桦山埁正亲领的300名赤备骑兵。整个军阵,四下散开成一字型,翼展幅度却与对面的明军相当。 夕阳西下,漫天余晖如血,两边皆是不动的军阵,有如两只潜伏的猛兽,仿佛在下一秒中,就要跃起相搏。 “李营长,对面的萨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现在突然涌出山谷,迎着我军摆阵了?”平南营丙总总长吕焕,皱着眉头向李定国问道。 李定国没有回话,目光如刀的他,平端着千里镜,仔细地看过对面萨摩军的军阵后,脸上却忽然涌现出莫名的笑容。 “哈哈,敌军计穷矣!”李定国仰头大笑。 “哦,将军何出此言?” “吕焕,你看,这对面的敌军,虽大张旗鼓,鼓噪散开,但军兵脸色沉重紧张,阵后多有疏朗之处,由此可见,敌军此时摆阵,却是欲施疑兵之计,以阻我军前进也。” 李定国敛起笑容,沉声道:”李某料定,定是敌军已然发现我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他们在得到我家李大人,正率奇兵往攻鹤丸城而去的消息后,在惊慌之下,急急分兵,一路返回救援,另一路则在此疑兵阻计,想拖住我军是也。哼,有道是,兵不厌诈,某家却不中他的诡计。” 李定国说完,立刻大声下令:“传本将军令,全军保持阵势,趋前而攻。先以火铳手溃其前列,复令丙总军兵以枪盾战阵冲前攻击。横行哨与玄虎重骑,待枪盾战阵交手后,则分击敌军两翼,务必彻底消灭对同的萨摩军!“ “得令!” 李定国军令下完,猛虎军阵中,战鼓隆隆响起,全体军兵,开始保持阵型,呐喊前攻。 望着对面人数浩大,却有如一架精密机器一般开过来的明军战阵,桦山埁正脸色十分难看,额上冷汗淋漓。此时的他,只能强作镇静,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军扇,指挥全军防御作战。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随机应变 “砰砰砰砰!。。。。。。” 在两军相距六十步左右时,明军与萨摩军的火铳手,几乎一齐打响。 明军火铳手有1000人,萨摩军只有400人,故明军无论是阵展幅度还是火力密集程度,皆远超对手,这轮双方排队齐射,萨摩军的火铳手与两旁的弓手,竟有多达三百余人惨叫倒地,而那队伍散得更开的明军,火铳手仅有四十多人死伤。 另外萨摩军的火铳,有极多皆打在后面盾兵的大盾上,这种有大半个人高,铁皮极厚的铁皮大盾,轻而易举地挡住了散射而来的铅弹。 双方火铳兵打放完这一轮后,皆立刻后撤。 这时,猛虎军的枪盾战阵,立刻有如一条笔直黑线一般,呐喊着直冲上去,与对面同样嚎叫着冲来的足轻步兵,绞杀成一团。 桦山埁正惊惧地看到,明军战阵中,从那一块块倾斜而立的盾牌的上方,一根根凶猛凌厉的三棱精钢枪头,以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速度飞速刺出,尤如一条条一直耐心潜伏的毒蛇,终于抓住机会喷出了致命的毒液。 多名长枪足轻立顿毙命,萨摩军兵们皆惊骇地看到,那锋利恶毒的开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刺得极准,迅速扎穿了对面萨摩足轻的头部,颈部,或胸部。 桦山埁正亲眼看到,一名离他距离极近的足轻小头目,被一柄长枪凶狠地扎穿了颈部,从断裂的颈动脉处迸射而出的汹涌污血,迅速地用死亡覆盖了他惊愕恐惧的眼神。 相比那武器精良,盔甲厚实,有如一架粗密严整的杀人机器的明军枪盾战阵,对面那些从农民中征召而来的,身披粗陋竹甲,头戴铁壳斗笠,仅仅是在长竹竿上套了个铁枪头的萨摩足轻,战斗力实是相差太远,故他们且战且退,迅速地现出颓势。 见已方才刚交战,便显出不支之态,桦山埁正怒不可遏。他立刻挥舞手中的军扇,大声喝叫:“全体旗本武士,攻上前去,一定要挡住他们!“ 他的命令一下,后面的1000名手持太刀,几乎人人身着胴丸的旗本武士,立刻嚎叫着挥舞太刀,冲阵而前。 这些世食藩禄的武士,是萨摩军中的步兵精锐,武艺高超,兵器盔甲也好,故在刚刚冲阵之际,明显地给对面的明军形成了反遏制,有许多明军枪盾兵,被锋利的太刀活活砍杀。 “传本将军令,玄虎重骑与横行队,分从左右两翼,一同包夹出击!” 见得敌军已然将后面押阵的旗本武士都用上后,李定国大声下令。 “得令!” 立刻,有如两只潜伏的巨兽般的玄虎重骑与横行哨,开始怒吼着包抄前攻。 玄虎重骑率先冲到敌军左翼,已摆成巨大的黑色楔形战阵的玄虎骑,有如一把锋利无匹又炽热至极的尖刀,象切割黄油一般,从敌军左翼狠狠地刺穿过去。马蹄隆隆,惨叫连连,从猝不及防的萨摩军阵中,凶猛地透阵而出,犁出一条宽阔的血路。 至少有三百余名萨摩军兵,在这次凶猛的冲刺中,命丧当场。 一击而透的玄虎重骑,更不稍留,利用尤然强悍的冲劲,向后面押阵的桦山埁正,猛冲而去。 见到这些一身钢甲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马上骑士,和他们胯下那从头到尾皆披着精铁甲的坐骑,一同组合成为一只钢铁巨兽一般的玄虎重骑,正吼叫着向自已狂冲而来,桦山埁正脸色瞬间蜡黄。 这样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巨兽密集冲锋,简直是噩梦中才有的景象! “敌军冲过来了,速速迎敌!” 桦山埁正嘶声大叫,一众赤备骑兵才猛然醒悟过来一般,拔转马头,向玄虎重骑对冲而去。 只不过,面对犹然冲力十足,人马俱是重装厚铠的玄虎重骑,才刚刚开始加速,装甲明显差劝的赤备骑兵,根本不是对手。 “轰!“ 一声沉闷绵延的巨响,两股骑兵狠狠撞在一起。 玄虎重骑强悍无比的冲击力,竟让最前面的赤备骑兵,象纸片一样被冲开,人与马俱惨叫着摔向一边,这股凌厉凶狠的钢铁洪流,象刚才扎穿萨摩步兵战阵一样,从数百名赤备骑兵中,狠狠地透阵而出,随即再度返身,复与残存的赤备骑兵,绞杀成一团。 而在此时,重甲步兵横行哨,也终于赶到已然混战得不成阵形的萨摩军阵右翼。 这些人人身着三重盔甲,有如机甲怪兽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猝不及防的萨摩军兵,奋力砍杀,左冲右突,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萨摩军的步兵战阵,战至此时,颓势尽显,已然崩溃在即。 “杀啊!一定要阻止。。。。。。“ 桦山埁正近乎绝望地吼叫,他正欲奋力砍杀了身旁一名玄虎重骑兵时,两柄锋锐的精钢骑枪,一前一后,几乎同时扎中了他。 一根深深刺入桦山埁正胸口的骑枪,还用力地搅了一搅。 话语被堵在喉头的桦山埁正,象一只被刺中的虾米一样,剧烈而痛苦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手中的太刀,无声掉落。在发出一声奇怪的嗬嗬声后,便一头倒栽于地,再无动弹。 这名一心要为藩主尽忠的大将,总算是实现了自已的诺言。 “桦山大将!。。。。。“ 仅存的赤备骑兵们,见得主帅被明军残酷捅杀,顿时再无战心,纷纷悲喊着四处逃散。 玄虎重骑紧追不舍。 只不过,因为铠甲过于厚重,追击的玄虎重骑速度有限,在追了数分钟后,近六十名赤备骑兵还是愈逃愈远,再难追上。 “全哨回返!背冲步兵!“ 玄虎重骑哨哨长一声大喝,全体玄虎重骑嘴中发出厉声尖啸,迅速集结成阵,复向正在拼死抵抗命悬一线的萨摩军步兵战阵背部,猛冲而来。 “轰!“ 钢铁洪流般的玄虎重骑,给了萨摩军背部凶猛而凌厉的一击,正与枪盾战阵和横行哨抵死搏杀,仅剩一口气还在吊着的萨摩军步兵,终于彻底崩溃。 他们弃了刀剑,嚎哭着四下逃窜,另有极多的长枪足轻,就地跪降,以求活命。 只不过,已然杀性大起的猛虎军,根本不会给他们任何活命的机会。刀砍枪刺,马踏冲击,整个永通山谷口惨叫连连,鲜血迸飞,头颅滚地,有如血腥地狱。 一刻钟后,在夕阳已然全部西下之际,全部的萨摩步兵皆被明军杀光,遍地污血残肢,断刀破枪,与如血的余晖浸染在一起,组成一片让人心惊的恐怖。 桦山埁正的拼死抵抗,仅仅只拖住了明军半个多时辰时间。 这个微不足道的结果,不知道已身在地狱的桦山埁正,心中会做何感觉。 “万胜!“ “万胜!“ “杀鞑虏,立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在连绵而起的欢呼声中,志得意满的李定国昂然下令:“敌军已灭,速速打扫战场,然后通过永通山谷,直取鹤丸城!“ “得令!“ 在李定国率领其部兵马,乘着渐渐明亮的月色,快速通过永通山谷赶往鹤丸城之际,李啸率部刚刚来到鹤丸城外。 看到在那月色下,巍峨耸立的鹤丸城天守阁,一脸风尘仆仆的李啸,心下十分欣喜。 天守是日式城堡中,最为独特,也最为主要的一种建筑。天守通常位于日式城郭的中心制高点,是城中的最高建筑,在战时是坚固的军事防御设施,除具有观察和指挥的作用外,还可作为守军最后的防御阵地。 一座坚固高耸的天守,象征着所在地大名或城主的权力与地位。象日本战国第一强人织田信长,那曾经居住过的安土城天守,便是号称日本第一天守,可惜后来被叛变的明智光秀一把火烧光,自已也命丧其中。 通常情况下,城主并不居住在天守内,而是居住在本丸(城郭中心)中另行营造的御殿内。一般在商讨重大事件,或是防御作战时,城主才会来到天守阁中。 “传本伯军令,全军将士休辞劳苦,继续前行,将鹤丸城团团围住,不得让城中一人得以走脱!“ 李啸大声下令完,本然疲累不堪的猛虎军,齐齐发出一声爆响,奋力向鹤丸城继续大步行进。 此时,站在天守阁最高处的平章由纪,望着城外盔甲鲜明铁流滚滚的明军,在明亮月光下将鹤丸城团团围住之时,脸色顿是一片灰败。 完了,明军没从永通山谷来,而是绕到北边来到鹤丸城,家主失算了啊! 这一来,这被重重围困的鹤丸城,怕是连是蚂蚁都逃不出去了。 如果岛津光久不能率军及时赶回的话,这鹤丸城与天守阁,必落于明军之手。那么,到了那时,自已真的要把岛津一族全部杀光吗?自已真的能下这样的狠手吗? 想到这里,平章由纪心如刀割,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眼下唯一之计,便是岛津光久能顺利赶回救援,才能救得了这鹤丸城吧。 平章由纪一声长叹,内心在不停地祈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有了效果,在猛虎军终于将鹤丸城全部包围后,有飞鹞子轻骑向李啸紧急禀报,说从永通山谷处,有大批的萨摩藩军兵,正紧急向鹤丸城赶来,离此处不过二里有余。 听了李啸脸上,顿是浮起莫名微笑。 他知道,应该是埋伏的岛津光久,在得知自已率兵绕路奇袭鹤丸城后,才这般紧急赶回救援。 看来,自已来得实在是及时,正好截住了率军返回的岛津光久,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本想着,可能要在攻下鹤丸城后,自已要再返回去,与李定国部合击永通山谷中的萨摩军,却没想到,这个萨摩藩的家主,现在竟自投罗网来了! 李啸脸上,一丝狰狞之色闪过,他立刻开始下达军令。 “平南营乙总丙哨哨长张维听令!“ “末将在!“ “因城中敌情不明,令你将平南营乙总丙哨全军兵,分成两部,继续堵住鹤丸城的前的两道城门,万万不可让敌军从敌中走脱!” “遵令!” “火炮哨哨长赵贲听令!” “属下在!” “令你率火炮部队,全部集中在进入鹤丸城的必经之路上,十九门火炮排成一排,全部装填霰弹,给急急返来的岛津光久部,来个狠狠的迎头痛击!” “得令!大人你就放心吧!” “飞鹞子听令!”“满州步兵哨听令!” 。。。。。。。 最后,李啸复令飞鹞子与满州步兵两哨兵马,各自埋伏在这条道路两边,命令他们,在火炮齐射轰击后,立刻同时从两边杀出,对岛津光久部进行猛烈攻击。 而他自已,则率领着100人的护卫骑兵,站于火炮部队后面。准备在火炮打击后,这支李啸军中,最为精锐,装备也最为精良的护卫骑兵,由李啸亲率向前杀敌,与旁边的飞鹞子与满州步兵哨一起,三面合击萨摩军。 这当路设炮,三面合击的招数,其实在崇祯四年时,就被后金鞑酋皇太极用过。 当时,皇太极在大凌河城外,当路设下各类火炮六十多门,待明朝大将张春,率领四万援兵到达之际,便立刻开炮轰击,让张春部迅速陷入混乱。随后两边伏兵尽出,代善,岳托,莽古尔泰等人率兵四下追杀,四万明军立即全部崩溃,最终主将张春被俘,绝大部分明军被杀,只有不过寥寥千余人,最终得以逃命。 为将者,能随机应变,不拘死理,方为合格。 命令下达后,李啸眺望着远处黑乎首的道路尽头,脸上却满是沉吟之色。 他心下暗暗在想,不知现在李定国部,有没有率部赶来。 若其没有赶到,这场战斗,自已虽能胜,但损失可能也会有不少,且难于尽灭敌兵。 若是李定国部能顺利赶来,则可四下合围那岛津光久部,当能大大减少手下军兵的死伤数量。还可让这部岛津氏的最后主力,最终难逃全部被歼灭的命运。 不多时,从远处黑乎乎的路口处,传来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与马蹄声。 而这边,李啸部所有火把尽灭,人马无声,四寂萧然。银色月光照耀下,李啸那布好的军阵,宛如一群沉默无声却杀机重重的鬼魅。 很快,岛津光久带着四千名萨摩军兵,出现在目光可见的道路尽头。 “沉住气,不要急,等他们走了再放!” 火炮哨长赵贲伏着身子,低声对那些已然按捺不住的火炮手喝道。 虽然龙击炮打放实心铁弹时,射程极远,有效射程可达1500米,但因为现在是打放霰弹,以求尽可能多地杀伤敌军,故等他们走近些再放的话,无疑杀敌效果会更大。 很快,声势嘈杂,急切赶路的岛津部,越来越近了。 包括岛津光久在内,这些急切进城守卫的萨摩军军兵,都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这个宁静的月夜里,前面看似一片安静的鹤丸城城外,竟有明军已悄悄布好口袋,就等他们自投罗网。 二百步! 一百步! 六十步! 一路急赶的萨摩军,终于到了霰弹的最大准确射程之内。 “放!” 赵贲的一声大喝,十九门装填了霰弹的龙击炮,齐齐打响。 “砰砰砰砰!。。。。。。” 19门龙击炮炮口,集体喷出腥红刺目的火光,无数霰弹颗粒,从黑洞洞的炮口飞喷而出。 这些霰弹,多为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子,它们带着可怕的啸音,满天疾飞,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一般,向这些快步而来的萨摩军兵狂扫而来。而只要被这可怕的铁石暴雨扫中,无论是人是马,立刻就是全身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连绵的惨声剧烈地响起,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溅,整个岛津光久部前阵处,顿时遍布了暗红的鲜血与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整块场地有如地狱屠宰场般,极度血腥恐怖。 “哈哈,小日本,我军的霰弹齐射,滋味还不错吧。” 见得萨摩军惨状,火炮哨长赵贲与全体火炮手一起,放声大笑。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岛津氏覆灭 明军这次19门龙击炮霰弹齐射,极其凌厉狂暴,造成了至少500多人的萨摩军兵死伤,整个岛津部立刻陷入混乱,有大批的足轻步兵,哭嚎着向后面逃去。 “叭嘎!稳住,稳住,都不许乱跑!” 押阵在后的岛津光久大声喝驾,一脸愤怒几近扭曲,他刷地抽刀,顺手砍掉了一名惊惶后退的足轻脑袋后,一边大声喝令手下亲卫赶紧维持秩序。 还好,在一顿紧急砍杀后,整个军阵渐稳,混乱总算平息了下来。 只不过,在岛津光久还未来得及下令新的命令之际,他忽然听到了响亮而凄厉的海螺号声。 道路的两旁,有大批的明军,有如鬼魅一般杀出,一边是骑兵,一边是步兵,纷纷呐喊着向自已杀来。 而在正对面,则有一支百余人,装备极其精良的重装骑兵,他们的武器盔甲,辉映着熠熠月华,有如一群武装到牙齿的钢铁巨兽,跃过那一排火炮,向自已才刚刚恢复平静的军阵,猛扑而来。 转瞬之间,岛津光久部,陷入了明军的三面夹击中。 李啸一马当先,手中的龙吟宝剑手起刀落,刷刷两下,便砍掉了两个足轻的脑袋。 此时的他,突然感觉极其兴奋。 好象记不清多久了,自已就以指挥与筹划为主,再未上过战场厮杀。而今天这个明亮的月夜,与一众护卫骑兵一齐冲阵厮杀的李啸,血脉贲张,神情亢奋,恍惚中好象又回到辽东,与那一众鞑虏哨骑,在漫天飞雪中搏命厮杀。 此时,左边的飞鹞子骑兵,专攻那些来不及后撤的弓手与火铳手,雪亮的骑刀上下挥舞,杀得惨叫连连。 面在右边,满州步兵哨直攻那装备差劲作战意志弱的足轻步兵,他们吼叫挥动着手中的虎枪,虎刀,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敌阵大砍大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残肢飞溅。这些由来自白山黑水的野蛮部族战士,在刚刚归化为汉族新成员后,为李啸这个新主人,充分展示了自已的武勇与价值。 刀枪入肉的噗噗声,刀剑相砍的叮当声,伤兵濒死的惨叫,战马倒地的悲鸣,立刻响起一片。 受到猛虎军三面夹击的岛津光久部,一时间阵伍混乱,指挥失灵,三千余名军兵咬着牙拼死抵抗,却已进退失据,只能各自为战。全军颓势越来越明显,又开始有许多的萨摩军兵,开始惊慌逃窜了。 “不许逃,萨摩的武士,只能战死疆场,绝不能当无耻的逃兵!” 陷入重围的岛津光久,于左支右绌中,冲着逃兵厉声大吼,却无甚作用,那些旗本武士们还好,而那些从农民征召过来的足轻,战到此时,唯一的想法,便是如何逃跑保命了。 岛津光久又急又怒,他刚刚奋力磕了一柄用力挥来的骑刀,却不料,哧的一声,左边的手臂已被一名满州步兵狠狠砍伤,手肘处的伤口深及入骨,几乎把他疼昏过去。 “藩主!” 见得主子受了重伤,旁边的亲卫们哀叫起来。 “别担心,我死不了。尽力杀退明军,方是要紧!”岛津光久咬着牙,一边继续一手持刀,挥砍拼杀。 每名亲卫武士都用一种垂死而决然的眼神望了藩主一眼,随后纷纷咬牙继续凶猛厮杀。 一时间,虽然明军已占上风,但这些拼死作战的萨摩军,却能犹然苦战,未显出立刻崩溃之象。 而此时的李啸,手中宝剑已是鲜血淋漓,他刚刚挥剑砍落了一名旗本武士丑陋的头颅,正复与一名岛津光久的亲随骑兵激烈交手。 只不过,在他心下,却也在为这次战斗的激烈残酷,以及萨摩军的强悍凶顽而暗自心忧。 他知道,这样一场战斗打下来,虽然自已最终还能获胜,但无疑也会是伤亡颇多。这对于一向关爱部下体恤士卒的李啸来说,心下实在有如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无比。 只不过,在两军交手了近一刻钟后,从远处的黑暗道路口,忽地传来沉闷而绵密的马蹄声。 李啸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这个熟悉的声音,不是自家的玄虎重骑,又还能是谁?! 李定国部,终于在两军交战了一刻多钟后,顺利赶至。 “将士们,李定国部已至,全军奋力杀敌,务必全歼萨摩军!” 李啸昂奋大喝,正拼力激战的部下,闻言军心大振,齐齐发出爆喝,对被围在阵中的萨摩军,攻击愈发猛烈。 而在远远地看到,在银色月光下,正与岛津光久部拼死厮杀的李啸部时,李定国亦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在率部通过永通山谷时,李定国为了要尽快追上正往鹤丸城急急赶回的萨摩军,便决定,由自已先率着玄虎重骑尽力前行,而让其余的步兵部队,在后面追行赶来。 还好,自已来得及时,在敌我两军交战最激烈的时候,顺利赶到。 “传本将军令,全体玄虎重骑将士休辞劳苦,立刻背冲敌军,争取一举击溃萨摩军!” “得令,冲啊!” 听到李定国的命令,整个重甲玄虎骑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喊。所有的玄虎重骑兵,皆开始猛磕马肚,尽力提升马速,开始向前疾冲! 近600名人马皆披着厚实钢制铠甲的的玄虎重骑集群冲锋,声势极其雄壮,纷飞的马腿有如无数根鼓棰擂响大地,扬起大团的的黑色草泥,一团团地向后面抛去。有如一只多腿的黑色钢铁怪兽一般,吼叫着向它的猎物狂冲而去。 “加速!加速!” “冲击!” 在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猝不及防的萨摩军后部直切而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鞑子的半圆哨骑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首席家臣岛津久通,被一柄锋锐的骑枪从背后当场捅杀,这柄骑枪从后颈扎入,从口头透出,那滴血的枪尖,还沾着几颗碎牙。 原本就处于下风,只是在苦苦支撑的萨摩军,立刻全部崩溃了。 藩主岛津光久嘶声狂吼,用尽最后的力气,与正把自已紧紧围住的一众护卫骑兵拼死作战,脸上身上满是伤口的他,形象极其狰狞可怖。 这时,一柄骑枪从腰侧狠狠捅入了他的腹部,岛津光久惨叫一声,从马上倒栽了下来,随及,被一众蜂拥而上的满州步兵,就地生擒。 无数的萨摩军军兵,哭泣着四下逃窜,还有更多的士兵跪地投降,只不过,战到此时,早已杀红了眼的猛虎军,立刻对他们这些逃兵与俘虏疯狂杀戮。 李啸冷冷地看着他们纵情屠杀,面部没有半点表情。 至此,这场当道伏击战,终于结束,以猛虎军的大获全胜和萨摩军的彻底惨败而告终。 四千多人的萨摩军,除了仅有十来名骑兵逃走外,全部的军兵,皆被猛虎军杀光。 只不过,因为萨摩军的凶悍顽强,也给猛虎军造成不少的损失,约有四百多名军兵死伤,基本上满州步兵与飞鹞子的死伤人数各占一半。 成了俘虏岛津光久,很快被押解到李啸面前。 一身一脸溅满鲜血的李啸,神情冷酷地伫坐马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冷冷俯视着,被强令跪倒在自已前面的岛津光久。 这时,岛津光久也抬起头,一脸血污的他,用一种狰狞至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李啸。 沉默中,两个人都看懂了对方的眼神。 “你也算是一藩之主了,本伯便许你自尽吧。” 许久,李啸淡淡地说道。 岛津光久所然惨笑起来,他用一种微弱的声音说道:“我岛津家族,祖上从卑贱渔夫起步,以两条咸鱼献于村主为晋身之阶(注:这便是岛津家家纹的来源,一横一竖两条鱼),代代奋斗不息,终成一藩之主,却没想到啊,岛津家历代伟业,要终结在我手中了。” 说到这里,岛津光久的脸上,满是狰狞痛苦之色。他忍着腹部与手臂剧烈的痛疼,向李啸大骂道:“李啸,你这混蛋肚子里藏的什么祸水,老子一清二楚!你不过是想假借扶持肝付家,以实现自已独霸萨摩的企图罢了,你这个天杀的。。。。。。” 岛津光久犹未骂完,李啸向一旁横眉怒目,早已按捺不住的护卫队长李浩然,微微地点了点头。 “嚓!” 一声轻响,一道刀光闪过,岛津光久的头颅应声而落,鲜血从断颈处狂飙而出。 李啸望着岛津光久软软倒下的无头尸体,脸上却划过一道冷笑。 现在萨摩军全部兵力基本皆灭,接下来,攻下这鹤丸城,这岛津家,就算彻底灭亡了。 李啸扭头望向沉沉夜色中,无声静伫的鹤丸城,又看了看了这遍地的狼藉尸首,心里主意已定。 “传本将之令,着琉球翻译,带上岛津光久的头颅,前去鹤丸城中,令其投降,不然,本伯攻下城后,便要将全城军民尽皆杀光!” “得令!“ 很快,琉球翻译带着岛津光久的头颅,来到了鹤丸城外。 “城中守将是何人,快快上城头答话!” 琉球使者喊了一阵后,一直呆在天守阁的平章由纪,一脸忧色地随着报信军兵,来到城楼之上。 他一眼就看到那插在枪尖上的岛津光久头颅,顿是热泪滚滚,心中的悲伤难以言喻。 “我就是主将,尔等来我鹤丸城中,却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立刻被琉球使者打断。 “你听着,现在岛津光久部军兵已被我大明天兵全部消灭,尔等休得再继续顽抗,若能速速投降,可免一死。倘顽固不化,执意对抗,待我军破城之后,定当将尔等,全部杀光,鸡犬不留!” 听了琉球翻译的话,平章由纪心如刀割,却又在迅速地盘算。 现在岛津光久已死,自已还真的要按岛津光久的吩咐,去把天守阁中的岛津一族全部杀掉么? 如此自已这样做的话,那岛津一族,可就真的彻底灭绝了。 “喂,想好了没有?再不献城投降,我军可要开始攻城了!”琉球向导不耐烦地大喊了一声,一边威吓性地将手中扎着岛津光久头颅的长枪高高地举了举。 平章由纪没有回话,一直垂头呆立。 只是,他犹豫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来,脸上却浮起了一丝苦笑。 罢罢罢,现在萨摩之地,已然尽落于明军之手,就算把这些岛津族人皆杀光的话,又有什么作用,还不如以献城为条件,看看能否保住他们和城中百姓的性命吧。 想到这里,平章由纪对城外的琉球向导大声喊道:“若要在下献城,你们要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快说!” “我等献城后,你们不得杀戮天守阁中的岛津家族和城中军民百姓。若能做到,在下便可开门献城。”平章由纪大声喊道。 琉球向导急急纵马返回军阵,低语向李啸请示了一番。 李啸脸现冷笑,他目光满含深意地向向导点了点头。 随后,在向导会意而去后,他向一旁的李定国轻轻耳语了一声,李定国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便满是狰狞肃杀之色。 近至城门外的琉球向导,便向城头的平章由纪大声说道:“李大人说了,尔等若是献城归降,我军可全城中军民百姓之性命。” 平章由纪脸显舒缓之色,他略一沉吟,便大声下令开城投降。 明军顿有潮水一般涌入,迅速地占领包括天守阁在内的各处要地。 只不过,在控制了鹤丸城,并对那些投降的萨摩武士缴械后,明军却显出了狰狞的面目。 “传本将之令,为免敌军生乱,堵住四门,将城中所有男子,全部杀光!” 李定国的军令,宛如从地狱中冒出一般,冰冷无情。 “得令!” 明军士兵们,顿如松开了强索的嗜血野兽,在城中大肆搜杀,明军士兵的狂笑与城中军民百姓的哭嚎混在一起,整个鹤丸城,瞬间变成一座悲惨的人间地狱。 “你们,你们这些魔鬼!你们为何不守信用!” 见得城中的明军大开杀戒,平章由纪后悔得捶胸顿足,他指着李定国厉声大骂。 李定国斜了他一眼,便冷笑道:“尔等孤城一座,还有何资格与我军讲条件!我军已留你全城女子之性命,已是仁慈大度得紧。既然你如此愤恨,那你就也和他们一样,去地狱见那岛津光久吧!“ 听了翻译的话后,平章由纪脸色大变,他还未说话,一柄凌厉的虎刀凶狠砍下,平章由纪的头颅有如玩具一般窜起,骨碌碌滚入一个黑暗的角落。 崇祯十一年三月十八日夜,明军诱开鹤丸城,尽屠城中男子,斩首多达八千余人,至此,岛津一族势力,全部覆灭。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屠萨摩 朗朗清夜,明月高悬,经过了一场惨烈屠杀的鹤丸城,在一片如雪银辉映照下,重新复归宁静。 “浩然,你可是在心下,认为本伯下手太狠么?“ 已洗沐完毕,换了一身干爽绸服的李啸,站在天守阁的最高处,仰视着空中那硕大明亮的一轮银盘,对一旁的护卫队长李浩然低声说道。 “大人。。。。。。“李浩然眉头微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道:“在下只是不明白,想当初,大人屠戮蒙古阿巴哈纳尔部,尚能留不高过车轮的男童性命,为什么在这鹤丸城中,却要将全部男子,统统杀尽?” 听了李浩然的话,李啸脸上,却划过一道冷笑。 “浩然,斩草除根,你听说过吧?“ “大人。。。。。。“ “哼,本伯可以告诉你,若我军宽宏大量,留得岛津一族的男童性命,难保将来不会有人象本伯一样,以复藩的名义,挟持岛津遗孤,让这萨摩之地重陷动乱。还不如借此机会,将岛津一族男性全部斩杀,以彻绝后患!“ “大人,岛津一族男性,固然留不得,但大人为何要尽屠城中男子呢?“ “浩然,我且问你,那平章由纪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如果他还暗藏了岛津遗族在城中军民之中呢?若其行了这般奸险之事,我军又如何加以区分呢?还如不趁这初夺城池之机,以剿除动乱为借口,将所有潜在的叛乱分子全部斩杀,方可一了百了,免致日后生乱啊。“ 李浩然轻叹一声,点点头道:“大人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这鹤丸城一屠,倭人大惧,想必我军可以安心在这萨摩藩中长驻下去了。“ 听了李浩然的话,李啸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浩然你错了,若我军想在此处长治久安,那萨摩之地,还远远未杀够!“ 李浩然脸色大变:“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啸望着李浩然惊惧变色的面孔,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轻声道:“浩然,有个关于日本武士舍命为其藩主报仇的故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在下当然愿意。” 李啸转过身去,双手扶窗,凝视那一轮圆月的眼神中,满是复杂之色,然后,他缓缓地开始叙说。 李啸所说的,便是在日本家喻户晓,极为有名的忠臣藏的故事。 这个在真实历史上,发生在下个世纪初的故事,被李啸以改变时间与人物名称的方式,对李浩然娓娓道来。 元禄14年3月14日(1701年),在京都参加奉答之仪活动的赤穗藩主浅野长矩,于松之廊下,因一时争执,用腰刀砍伤高家藩主吉良义央。 事件发生后,第五代幕府五代将军德川纲吉非常愤怒,他不问原由,独断的裁定浅野长矩无礼狂悖,令其立即切腹。 随后,余怒未息的德川纲吉下令,取缔赤穗藩,解散浅野的家臣团。 同日夜晚,藩主浅野长矩自尽的死讯以及取缔赤穗藩的消息,一同到达了赤穗藩,全藩上下大为震惊,家臣都极为悲痛。 首席家老石内藏助良雄(忠臣藏),随后马上召开全体家臣会议。本次会议后,全体藩臣同意接受幕府决议,赤穗藩就此终结,同时全体家臣成为浪人。 只不过,在德川家的使者走后,石内藏助良雄再度秘密开会,全体与会的家臣,结成了以再兴浅野氏为主旨的义盟。 虽然几经波折,但义盟首领石内藏助良雄,在经过一系列周密筹划和运作后,纠集了47名同盟者,集结于吉良府邸附近,在激烈的生死战中,躲藏在台所横向堆放柴火部屋中的吉良义央,终被义盟杀死,并被斩下首级。 其后,在江户泉岳寺的亡主浅野长矩墓前,石内藏助良雄率众下跪,奉上义央的首级,最大限度的体现了武士的忠诚,宽慰了亡主的在天之灵。 当然,这个故事的最后结局,李啸并没有对李浩然讲,因为,这已经无关重要了。 在真实历史上,这些以石内藏助良雄为首的同盟者,最后被幕府府以下犯上之罪,勒令切腹。他们的尸身与主君一起,同葬于泉岳寺。从此,忠臣藏的故事,成了日本最为有名的忠臣报国故事。 “在下明白了,李大人是不希望,这些残存于萨摩民间的浪人武士,模仿这个所谓的忠臣藏,来向我大明复仇吧。”李浩然一脸恍然之状。 李啸点了点头,复叹道:“正是此意。浩然,本伯再问你,你可知日本人为何简称为倭么?” “禀大人,在下不知。” “这个倭名,起源于三国时期。当时的魏国皇帝曹丕,曾御封当时日本的君主为亲魏倭王,这个字,是由“魏”字去右边的“鬼”字,加上左边的“亻”的字,所组成的一新字。于是亲魏倭王的所在国家也叫做“倭国”。后来,此字被定义为猥琐矮小的意思。从唐朝开始,倭国人开始兴起,对这个倭字十分不满,故将国号修正为日本,即为日出之国之意。后来到了元明天皇时,遂规定,以「和」字替代「倭」字,并以开头附以「大」而始称「大和」。” “哼,区区岛国弹丸之地,也敢称大,实是狂妄之至。”李浩然冷哼了一声。 李啸笑道:“本来从三国以来日本君主,皆自称倭王,并需接受中国皇帝册封。但自神武倭王起,竟擅自改称“天皇”,以显示其凌驾于中国“天子”的权威。倭人之狼子野心,昭然可见矣。” 说到这里,李啸的声音渐变得狠戾:“所以,对这样猥琐卑贱不知感恩之民族,唯以有残酷至极的杀伐屠戮,方可慑服其众,才是免除后患的最佳方式。本伯决不做那种,因图一时虚名,却对敌人心慈手软,而致子孙迨祸无穷之事!” 李啸顿了下,复道:“本来,如果我军有足够的时间与兵力,对这些已有成熟的语言文字和宗教的日本人,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在四五代人后,再慢慢泯灭其民族意识,归化为我华夏子民,也无不可。但现在我军兵力并不宽裕,时间亦十分迫切,在征服萨摩后,我军马上又要应对国内的流寇与北方的鞑子,故更需要让这萨摩藩,能在短时间内彻底平定,不起风波,方为长治久安之计啊。“ ”在下明白了,所以李大人接下来要。。。。。。“ 李浩然目光灼灼地望向李啸,没有说完话,却是右手作了个狠狠切砍的手势。 “对!从明日起,我军复派往萨摩藩各村镇,将全部成年男子,以岛津余孽之罪,尽皆杀光。而未高过车轮的男童以及全部女性,皆押往台湾,与汉人婚配收养。随后,复从山东移民过来,以实其地。” 李啸说到这里,不觉双眼眯起,继续说道:“如此一来,待萨摩藩的全部土地,皆为我中华汉人居住耕作后,这萨摩之地,才算是真正彻底安稳,再不会兴起波澜了。” 李浩然拱手道:“李大人远谋深虑,在下叹服。” 次日天亮后,在鹤丸城中休整完毕的猛虎军,有如一群放出笼匣的猛兽,向萨摩藩的大小乡镇,伸出了狰狞锋利的爪牙。 五天后,萨摩藩中全部的成年男性,被明军尽皆斩杀,近3万颗头颅,在鹤丸城外,堆成一座让人魂胆俱裂的巍峨之山。 随后,在震天动地的哭泣与哀嚎声中,多达4万余众的萨摩女性与未成年孩童,被如狼似虎的明军推搡喝骂着,强迫登上那些缴获的萨摩水军舰只,前往台湾而去。 而猛虎军在萨摩各地的屠杀与洗掠中,总共获得了粮食数十万石,黄金一万余两,银子七十多万石两。能从财政耗竭,民穷地瘠的萨摩藩,掳获恁多钱粮财物,李啸已十分满意。 在几乎将整个萨摩烧杀抢掠成一片白地后,李啸下令,从山东移入新招到的10万名流民,在萨摩之地重建村镇,繁衍生息。 见得萨摩藩的一切,都在按自已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李啸志得意满,心里十分高兴。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这块土地,虽然还挂着肝付氏的名头,却已彻底成了华夏汉人的定居生养之地,与中华母国,再不可分了。 而在此时,被李啸宣布重新担任萨摩藩主,并安排在肝付氏的祖城牛根城居住的肝付兼平,正伫立窗前,默默地观看着,牛根城外,那在漫天飞洒的春雨中,披着蓑衣紧急插种粟子的汉人移民。 只是,现在身着印有肝付氏族徽华服的他,却是一脸阴郁之色。 他的旁边,那名忠心耿耿的家老川津道预,亦是一脸沉重肃然。 “道预,你说,我们投靠明军复藩之事,是不是做错了。” 许久,十三岁的少年肝付兼平,才终于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川津道预顿是脸色大变,他扑通一声,伏跪于地。 “藩主,需知隔墙有耳,还请慎言哪!“ “哼,什么狗屁藩主,我受够了!你可知道,本藩每天被勒令呆在牛根城中,一步不得外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慎言,慎言,本藩都要被这李啸给憋疯了!“ 肝付兼平一脸扭曲的愤恨,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他这副模样,与当日在李啸面前那副恭顺状,况若两人。 川津道预长叹一声,从地上直起身来,用一种极为痛楚哀怨的神情,对肝付兼平说道:“藩主,于今之计,只得忍耐度日,方是唯一可行之法。那李大人能对岛津氏斩草除根,又将萨摩全藩成年男子尽皆杀光,女子尽行远迁他乡,何其惨酷狠毒凶狠绝决,藩主如何可违抗于他!望藩主听在下一句劝,万万不可以卵击石啊!” 肝付兼平紧紧咬着牙,却没有说话,只有渐渐地,眼中开始有泪光闪烁。 川津道预继续说道:“请恕在下直言,现在藩主就算要潜伏待机,以图将来,亦是不可得也!要知道,萨摩境内,怕是除了你我二人外,日本人已孑然无遗了!现在全藩之中,皆是中国移民,这些异族百姓,与我们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却是唯李啸之命是从,又岂会听藩主半句话语!藩主半点势力皆无,若要与那凶横残暴的明将李啸对抗,在下只怕,我肝付氏亡无日矣!” 肝付兼平一把捂住了脸孔,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开始低低地抽泣。 “若是这样,那我当这个完全是一名傀儡的萨摩藩主,还有什么意思。。。。。。” 川津道预见他如此难过,亦不觉流泪,他柔声劝慰道:“藩主,不能这么说。现在我等在这牛根城中,虽不能随意外出,且对城中事务无任何处置之权,但每月有明军提供的50两银子为生活费,却也衣食无忧,优裕有加,可比咱们在琉球当农夫时那般艰难度日,要强上百倍吧。还望藩主宽心静气,既来之,则安之,好好生活下去,把肝付氏的血脉延续下去,才是最为重要之事啊。” 川津道预说到这里,脸上忽然强自挤出笑容,对肝付兼平道:“藩主,听李大人说,他打算过个两年,等藩主再长大些,便给你说一名汉族女子为妻呢。到时,肝付家的血脉,可就正式有传人了啦。” 听了川津道预的话,肝付兼平却紧紧皱起眉头,他低声喝道:“这李啸也管得太宽了吧,为何我不能从日本他藩迎娶女子,却定要娶中国女人为妻,是何道理!” 川津道预又是一声长叹,他低声道:“藩主,那李啸何其精明之人,如何会给你结交他藩的机会!再说了,现在我等这般依附明军,又如何敢说半个不字!在下已反复对藩主说过,现在的情势,就是我等全权听从李大人安排,什么讨价还价的话都不要去说,以免自寻祸患啊。再说了,只要能让肝付家的后代顺利延续,与日本女子生,与和中国女子生,又有什么区别么?其中利害,还请藩主三思啊。” 脸色苍白的肘付兼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道预,不用再说了,本藩知道怎么做了,本藩知道了。。。。。。” 喃喃重复最后一句话的他,忽然仰头大声狂笑起来,一边手舞足蹈,状如疯癫。凄厉的笑声,有如一群惊惧的小鸟,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殿室中。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舌战幕府 日本关东,江户城,幕府官邸。 幕府那宽阔光敞的会客厅中,用浮世绘屏风隔出一间小小的舞台。一男一女两名净琉璃剧艺人,正随着平缓悠扬的净琉璃乐声中,在这舞台上,抑扬顿挫地吟哦咏唱传统的琉璃偶剧,源氏公子和净琉璃小姐的爱情故事。 只不过,德川幕府的三代目将军德川家光,却根本无心观看,他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首席家老酒井忠胜送上来的一封奏章。 这封奏章,来自萨摩藩,是由现任萨摩藩藩主肝付兼平所撰写。在经李啸审核后,由肝付家家老川津道预与明军平南营监抚官赵文采二人,乘坐李啸的水师舰只,送达江户城。 肝付兼平在信中,详细说明了肝付氏借助明军之力,消灭篡位的岛津氏,让肝付家得以重新复藩萨摩的经过。 看完了手中这封萨摩藩传来的奏章,三代目幕府将军德川家光,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神色,拿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而首席家老酒井忠胜,则肃然跼坐一旁,不时偷瞥了一下德川家光的反应。 其实,肝付家能把那向来桀骜不驯,又时时与幕府作对的岛津氏消灭,德川家光心中,非但没有多少惋惜之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 而他之所这般震惊不满,便在于,在他看来,肝付家这场复藩之战,本该是要首先呈报给他这位日本的最高统治者,在征得他的许可后,方可行复藩之事,这才是唯一可接受的方式。 而现在,肝付家借助明军的力量复藩成功后,才派人来向自已禀报。这样一来,自已这位三代目的幕府将军,倒似乎只是一块起认证作用的橡皮图章而已。这隐含其中的深深蔑视,简直是对幕府权威的重大挑战! 想到这里,德川家光牙关紧咬,一脸怒容浮起,他忽然厌烦地挥了挥手,琉璃乐曲嘎然而止,那原本就在小心翼翼表演的男女艺人,立刻急急躬身而退。 “没想到啊,肝付氏竟然借助了明朝军队的力量复藩上位,本将军却半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把我这幕府将军放在眼里!“ 德川家光忽然暴怒起来,他将手中的奏章团成一个纸球,狠狠地掼向远处,那纸球弹跳了两下,消失在一个黑暗的角落。 “将军息怒。”洒井忠胜见他这般盛怒,便低声说道:“肝付家的使者,已和明军的使者一起,来到了江户城,将军要不要见下他们,听听他们的解释?” “为什么要见他们,本将军现在要亲统大军,讨伐那胆大妄为的肝付家!”德川家光怒喝道。 酒井忠胜轻叹一声,又低声道:“将军,为人主者,不可因怒兴师。家康公的祖训,视怒如敌,将军忘记了么?在下认为,这肝付氏复藩一事,事情原委未明。还是要见见他们,听听他们的解释,再做决定不迟。” 听到酒井忠胜的劝谏,德川家光一脸沉郁。 酒井忠胜(さかいただかつ)是德川幕府的老人,自一代目幕府将军,德川幕府的创始人德川家康开始,便在府中效力,还亲自参加过决定德川家命运的关原之战,深受德川家康信赖。效力过德川家三代主上的他,一路从老中,升为大老,直到首席家老,总领12万3500石俸禄,可谓位高权重。故他的意见,将军徳川家光不能不重视。 德川家光两撇粗短的浓眉皱了一下,又瞪了一眼一旁一脸期待之色的酒井忠胜,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酒井忠胜随即传令,让小姓去带肝付家使者川津道预与明军使者赵文采二人进入幕府,接受将军的接见。 小姓急急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川津道预与赵文采二人,来到殿中。 “肝付家首席家臣,川津道预,拜见将军阁下。” “大明猛虎军监抚,赵文采,见过将军阁下。” “哦,你二人坐吧。” 各人分宾主而坐后,德川家光匆匆扫了一眼那一脸谄笑的肝付家使者川津道预后,却对那明军使者赵文采,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这个身着宽襟大袍,头戴一顶平定四方巾的赵文采,在榻榻米上昂然而坐,目不斜视,虽然仅是一名普通文官,却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上国风采。 随后,肝付家的首席家老川津道预,将肝付家是如何被岛津氏逼迫打击,以至丧藩失位,唯一子嗣流落国外,隐姓埋名残存琉球。而后,又如何碰巧得到明军的援助,才击灭岛津氏,重新复藩一事,向德川家光详细说明了一番。 他讲完后,便恭敬地献上装有幕府当年的敕封令的木盒,交给德川家光观看。 德川家光草草看完,便把敕封令朝桌子上一丢,然后,他皱着眉头对川津道预说道:“既然你们有明确证据说萨摩藩是为岛津氏窃据,为何不事先征得幕府同意,再行复藩征伐之事,你们这样做,还有没有把幕府放在眼里?” 德川家光这句话语说得很轻,但脸色严峻,目光凌利,让肝付家家老川津道预,竟不觉打了个哆嗦。 “将军阁下,我肝付家这样做,实属无奈,只因。。。。。。”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赵文采,忽朗声大笑起来,打断了一脸急色的川津道预的辨白。 德川家光斜眼望向这个正捋须大笑的汉人,目光之中,顿时满是愤怒之色。 “明国使者,却不知为何这发笑?”跼坐一旁的家老酒井忠胜,绷着脸低声问道。 赵文采止住笑声,这才目光炯炯地望向德川家光,然后拱手道:“将军阁下,本使有一事不明,可否向将军询问?” “哦,你问吧。” “将国,在下曾听说,那肝付氏末代家主肝付兼治,曾向二代目幕府将军,痛斥岛津一族谋逆篡位之举,希冀得到幕府的支持,让幕府主持公道,打击那反逆压上的岛津氏。可结果,幕府却对他推三阻四,消极对待,以致肝付兼治最终抑郁而死。本使不知道,此事可为真否?” 赵文采犀利直接的话语,让德川家光不觉脸上一阵躁热。 他佯装着咳嗽几声,对赵文采讪讪回道:“此事,乃是父上所为,本将军当时年少,未尝得知。” 不料,听了德川家光的回答,赵文采却不依不饶。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将军阁下既这么说,那本使就再说一句诛心的话,假如肝付家不来向我大明求救,却依然如其父一样,向幕府求援的话,那幕府真能发兵,去为他主持公道吗?” “这。。。。。。” 听了赵文采这满是讽刺的话语,德川家光脸上愈发躁热,心下更是恼怒不已。 只不过,在他狠狠望向这个汉人文官之时,却发现,赵文采对他这个所谓的日本第一人的幕府将军,毫不畏惧,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 “那这么说,你们明军,不经过本将军的同意,便私自出兵参与我日本国中之事,却还是合理的么?” 德川家光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气,对赵文采说出这句话。 “我大明帝国,乃是天朝上邦,向来以匡助正义,济危救困为已任,既然幕府对岛津氏作逆犯上一事,不闻不问,消极处置,那我大明自当为饱受欺压的肝付家主持公道,复其旧藩,却又何错之有?”赵文采冷笑道:“更何况,现在岛津一族已灭,肝付家重新复藩,我大明考虑两国邦交,才派出本使与肝付家臣一道,前来江户禀报,这礼节之数,也算是周全了。” 听了赵文采这般冠冕堂皇却强词夺理的话语,德川家光几乎气晕。 这是什么话,藐视上官,先斩后奏,反而成了礼数周全的做法了,真真欺我幕府无人么! “赵使臣,你们明国这般强横,就不怕引起两国纷争么,就不怕我幕府兴兵征讨么?!”德川家光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他满以为,赵文采听了他这句威胁的话语,极可能会因此服软,却没想到赵文采竟又仰头大笑了起来。 “赵使臣,你笑什么!” 赵文采止住笑容,目光中却闪过不屑之色:“如果本使没记错的话,就在前两年,九州的岛原之乱时,那占据天草城,由平民组成的反乱军,除去家属外,能战之兵不足万人,而幕府派了12万大军,却攻了数月亦不得下,最后还是在荷兰舰队的帮助下,用火炮破城,方得以攻克。这事,将军阁下,应该还记忆犹新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哼,将军阁下,休怪本使说话直接,贵国幕府军战力这般孱弱,如何是我兵精将锐装备精良的大明猛虎军之对手!倘将军阁下,真要因一时之怒,兴举国之兵,前来萨摩之地与我大明天兵对抗,以本使看来,将军最大的战果,亦无非能以兵力优势,与我军至多打个平手罢了。” 见德川家光一脸愤怒地瞪着自已,赵文采微笑着继续说道:“若幕府大军,真的要与我军久战于萨摩之地,只怕是一则会折损精锐,师老兵疲。二则幕府的钱粮军械消耗,将会多得吓人。三则那些如岛津氏一般野心勃勃的外样大名,怕亦是个个蠢蠢欲动了吧。“ 赵文采说完,一脸淡然微笑,望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德川家光。 德川家光微垂着头,心下恼怒万分。 这个可恶的汉人,说起话来竟这般直接,可谓字字诛心,丝毫不给自已留面子,此人这般肆无忌惮地冒犯我幕府大将军之威,实是该死! “赵使臣,你言语这般猖狂恣肆,就不怕,本将军现在就杀了你么?!” 德川家光抬起头,目光之中,闪过一道狰狞之色。 赵文采闻言,却又是一阵大笑,然后摇头叹道:“可叹哪,本使说了这么多,为将军阁下分析利害关系,将军却不听本使之诤言,反恼羞成怒,欲杀本使以泄私愤,这等事情,若传扬出去,只怕这幕府,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啊。“ “你!。。。。。。“ 德川家光脸色气得发红,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将军,若你真敢动手杀害本使,那本使可以告诉你,自此以后,我大明与日本,怕是正式撕破脸面,两国自此彻成敌国。而我家李大人,也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派出大军,征伐江户,为本使报仇雪恨。介时,只怕将军想要后悔,怕亦是不可得了。“赵文采冷冷地直视着他,话语清晰而低沉。 听了赵文采咄咄逼人毫不退让的话,德川家光苦笑一声,有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于锦墩席垫之上。 见得气氛如此紧张尴尬,首席家老酒井忠胜,从一旁急急劝道:“将军阁下,赵使臣乃是明国使者,就算言语有过激之处,还请将军看在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份上,不必与他计较了吧。“ 见酒井忠胜抛过来的这个台阶,德川家光心下虽极为不甘,却也只得顺坡下驴,故作大度地对川津道预说道:“罢罢罢,既然现在岛津氏已灭,肝付氏又有我幕府的敕封令为证,本将军便承认肝付兼平为正式藩主,继任萨摩守一职。这过往纠结之事,本将军便不再追究了。“ 听了德川家光的话,川津道预一脸喜色,连连向他大声道谢。 而在一旁,赵文采亦微笑着说道:“将军阁下肚大撑船,果然非常人也。我家李大人也说过,两国友好往来,和睦相处,方为长久之计。而为表两国相和之意,李大人特派本使,给将军送来极多礼品。“ 见到德川家光与酒井忠胜二人,眼中皆不觉放光之际,赵文采掏出一张礼单,微笑着朗声读道:“为表两国相和之意,大明赤凤伯李啸,特赠日本征夷大将军阁下以下礼物:上好丝绸一百匹,精纺呢绒二百匹,中华香烟三百条,精制铁器一千件。。。。。。” “哈哈,你们赤凤伯,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嘛,贵使既远道送来,本将军也不好推却,那就全部收下吧,不要负了赤凤伯一片美意。” 见了李啸这般阔绰的送礼,德川家光顿觉脸上倍有面子,他笑吟吟地对赵文采说道。 赵文采脸上笑容愈见灿烂,复大声道:“将军阁下,我家李大人说了,为加深两国邦交,些须微礼,不值什么。不过,李大人也真诚希望,将军阁下,能答应我家李大人一个小小的要求。” “哦,是何要求?” 赵文采见德川家光一脸探询的神色,便笑道:“这个要求么,其实也十分简单。听说,贵国已下了锁国令,整个日本只能在平户港才可与外国贸易,但我家李大人希望,将军阁下能再网开一面,把这萨摩藩,与平户港一样,亦作为外国与日本进行相互贸易的口岸。“ 赵文采笑吟吟地说完,德川家光的脸上,原本愉悦的笑容,却是瞬间消失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李啸的四条大罪 狗入的李啸真阴险啊! 此人抛给自已一个香饵,却在其中暗藏了锋利的鱼钩,用心何其毒也! 德川家光近乎本能地想要反对,却见一旁的家老酒井忠胜,连连向自已眨眼,示意自已不能冲动。 这时,酒井忠胜脸上挤出笑容,轻咳了数声,便对赵文采笑道:“赵使臣,将这萨摩藩辟为我日本新的开阜口岸一事,事关重大,还请赵使臣在馆驿暂歇几日,我幕府商量议计一番后,再给你回复吧。” 赵文采沉吟了一下,也知道这事情幕府不可能给自已痛快回复,便笑道:“也罢,那本使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幕府速作决断。” 赵文采与川津道预两人,在告辞离开后,德川家光愤恨地猛捶了一下御桌,桌上的纸砚皆惊跳而起。 “可恶可恶,这些明国人,实实欺我幕府太甚!本将军不久前才了锁国令,若被迫答应他这般条件,幕府的颜面都要丢尽了!” 德川家光怒喝着说完,酒井忠胜亦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不过,酒井忠胜在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将军,在下倒是觉得,这赵文采的意见,我们可以考虑接受。” “哦,酒井你怎么竟这么帮这明国人说话!”德川家光愤怒地扭过头来,目光之中满是不解与愤怒。 “将军,请恕在下直言,将这萨摩之地,辟为与平户一样的对外贸易口岸,虽是无奈,却是必需之举啊!“ “为何这么说?“ “将军,在下且问,若我幕府拒绝了李啸的要求,那么,你以为,那个萨摩藩的实际控制者李啸,真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听从幕府的命令吗?“ “你。。。。。。“ “将军,在下以为,若幕府强硬拒绝的话,那李啸,必然阳奉阴违,表面遵守我幕府之决定,暗中必然大行走私贸易之举,那萨摩地处我日本最南端,幕府便是有心管制,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样的话,那九州与四国等地的外样大名,怕是个个要与李啸私下贸易往来,我幕府却实难制止矣。“ “忠胜,那你的意思是?“ “将军,与其让萨摩成为走私泛滥之地,倒不如我幕府大度些,首先授与李啸口岸贸易之权,这样的话,我幕府化被动为主动,一则可令那李啸对我幕府心存感激,从而至少在表面上,能对幕府采取恭敬的态度。二则我幕府可在萨摩转销日本内地的贸易中,从中抽调税金,赚取银两,可谓一举两得之计啊!” 酒井忠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将军,家康公曾在祖训中说过,若某件事情的到来是不可阻止的,那就需要好好去把握它,让它尽量朝对自已有利的一方面去运行。以在下看来,这萨摩开埠通商之事,实是合则两利,拒则两伤之事,在下望将军慎思之!” 听了酒井忠胜的劝谏,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脸色复杂,他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忠胜你的话虽有道理,只是我幕府被那李啸这般玩弄,竟至予取予求,幕府的脸面何在啊。” 洒井脸上亦泛起苦笑,他轻叹一声道:“将军,请恕在下说得直接,现在我幕府,虽还能控制日本局面,但远非家康公时那般,对整个日本那么有控制力了。故对我们来说,尽量把可能发生的动乱,压制在发生的初期,不对整个日本的局势造成影响,方是最好的选择。要知道能保证幕府对日本的长久统治,能保证让德川幕府世代传承,这才是真正最有脸面的事情啊。与这关键的两条相比,那让萨摩开埠一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德川家光长叹了一气,没有说话,只是,最终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还是故意拖了三天,以示幕府并非草率决定,才派人去召见赵文采,给了他幕府同意的萨摩藩开埠通商的授权书。 赵文采十分高兴,遂按李啸的吩咐,在幕府同意萨摩开埠的条件下,再度赠送给德川幕府加倍的丰盛礼品,以示酬谢。 至此,肝付氏正式成为萨摩藩藩主与萨摩藩开埠通商两件大事,统统得到幕府的承认。而收下重礼的德川幕府,亦十分高兴,宾主双方,一片融洽。 赵文采从江户返回萨摩后,立刻向李啸禀报两件事情皆顺利达成,李啸十分高兴。他知道,整个广阔的日本市场,终于被自已打开了。 他当即下令,重重嘉赏赵文采,并立即提拔他当任萨摩藩的总管。赵文采见自已这般受李啸信重,亦十分感激,大声表态效忠不提。 只不过,在李啸等人皆欢意得意之际,他原先的合作伙伴,在听到李啸先是以控制傀儡的方式夺取了萨摩,又威逼利诱幕府让萨摩开埠通商后,心中的嫉妒与恼恨一时无以复加。 如果说,这个李啸,借助自已的力量攻夺台湾一事,自已尚可容忍,但现在他又控制了萨摩,并打破了自已对日本的独家贸易,这是郑芝龙所绝对不能忍受的。 又嫉又怒的他,便与两名弟弟,郑芝凤与郑芝豹两人,一齐来到澎湖官厅内的密室议事。 “李啸夺取萨摩,并胁迫幕府开埠一事,你二人都听说了吧。”郑芝龙声音低沉地说道。 郑芝凤轻轻点点头,郑芝豹却是极其愤怒地捶了一下桌子。 “狗入的李啸,原先求我郑家运载流民之时,老实得象条丧家狗!现在自已了有水师,腰杆硬了,竟要动我郑家之财路根本,此人着实可恶!” 他顿了一下,又立刻急吼吼地说道:“大哥,依小弟之见,这厮这般猖狂放肆,实是欺我郑家无人矣!请大哥下令,令小弟率我郑家舰队,去与此獠决一死战!李啸的舰队,与我们郑家相比,还不成气候,小弟定能灭了这厮,提了他的头颅来见大哥!“ 郑芝龙尚未回话,一旁的郑芝凤却已怒喝道:“芝豹,你胡说个甚!大家都是大明官军,焉自家内讧的道理!且大哥的官职才刚刚升为副总兵,李啸却是赤凤伯,我军若真与李啸开战,岂不是以下犯上。”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般坐视李啸一步步欺压到头上不成?!那李啸连堪为我郑家命脉的对日贸易都敢来分羹,这般猖狂肆悖,我郑家若不立即采取措施,给这厮来个迎头痛击,岂不是更让这李啸彻底看扁!”郑芝豹愤怒地喊叫起来,额上青筋鼓涨。 见他二人这般争执,郑芝龙才缓缓开口:“你二人休要争执。芝豹要对李啸痛加反击之心情,大哥能理解,只是二弟所说的话语,却亦有道理。我军现在已是官军,不是从前做海盗时那般自由无羁了,与李啸这般撕破脸面地内讧争斗,也着实不妥啊。“ “大哥,二哥,你看看你们这副样子,别人都欺压到头上来了,你们还畏首畏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道,此事就这般算了不成!“郑芝豹暴跳而起,有如一只困兽一般在房中来回踱步。 不料,在房间中一片尴尬气氛之际,郑芝凤却轻笑起来,缓缓开口道:“此事当然不能就这般算了。大哥,芝豹,依我看来,这李啸现在虽然气焰嚣张,但其却也不是无懈可击。要打击李啸,与其正面相抗,实非上策,借助朝廷之力,来对他进行打击,方是上策。“ 郑芝凤的话语,让郑芝龙双眼一亮,他急急道:“二弟,且详细说来。“ “大哥,小弟敢说,现在那李啸,年纪轻轻便升为赤凤伯之高位,又手握重兵强军,这般人物,只怕是朝中诸臣,纵口中不敢明说,心下亦是腹诽忌惮不已吧。“郑芝凤冷笑道。 “二弟之意是?“ “大哥,我们可将李啸不轨之事,一一向朝廷向皇上禀明,让皇上与朝臣们皆能认识到,那李啸虽表面上为国效力,却是大奸似忠,心存不轨,以小弟看来,那李啸至少有四大罪状。” “哦?是哪四条?!”郑芝龙一脸兴奋。 “第一条,李啸目无国法,轻衅战端,在没有皇上与兵部的谕令下,先是私自出兵朝鲜,接着吞并台湾,现在又控踞萨摩,可谓为所欲为!其狼子野心,昭然若然矣。” “哈哈,说得对,这李啸身为国家大将,竟视兵部与朝廷如无物,实实罪不可赦!那李啸的第二条罪呢?”郑芝龙捋须笔道。 “第二条,便是李啸在吞并台湾后,目无朝廷,私设州县官署,将国家土地据为私有,这等跋扈之举,哪里还有半点把朝廷放在眼里。” “对对对,这台湾之地,既已被我大明收复,便理当由朝廷来安排官吏,划分州县,岂能容一个小小李啸来擅做决断,李啸之目无君上,甚矣!”郑芝龙脸上的笑容愈见灿烂。 “第三条,李啸不顾朝廷禁令,私自与蒙古各部进行边贸,且有私下走私清虏的重大嫌疑,可谓大发国难之财,可叹这般国之蠹虫,竟被朝廷视为干城栋梁,实是令人嗟叹。”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李啸这般违反朝廷禁令,全然无视国家律法,却是着实可恶。” 郑芝凤笑了起来,然后,他压低声音说道:“至于这第四条,便是李啸自恃有重兵强军在手,欺凌弱小,与我军强行争夺海贸通道,从而损害友军之利益以自肥,实是卑鄙至极。“ 听了郑芝凤的话语,郑芝龙还未说话,郑芝豹先大笑了起来:“二哥给李啸安的这条罪状,才真正说到了小弟心中去了。想来那李啸有这四条大罪,朝廷定会对其严加处罚,估计那李啸,身败名裂都有可能。“ 此时的郑芝龙,脸上亦满是欢欣之色,他点头道:“二弟的谋划,确是不错!那李啸自恃身处高位,又手握强兵,便以为没人能动得了他,可是为所欲为,实是可笑之至。且待为兄亲笔撰写密奏一封,禀报兵部熊文灿大人,看看朝廷要如何处置!“ 郑芝凤摇头道:“兄长,若只给熊文灿奏报,怕还不行。熊文灿为人庸碌无能,胆小怕事,若他将此事压住不报,我等罗列之罪状,岂非皆是无用之功。依我之见,还需给当朝首辅刘宇亮大人密送信件一封,同时厚赠重礼予他,让他在皇上面前帮我等说话,从而让李啸一众丑行,遍晓朝廷,终使其身败名裂。” 郑芝龙点头笑道:“甚好,甚好,就按二弟所说的办吧。” 十天后,首辅刘宇亮在自家宅邸中,收到了郑芝龙的信件与两大箱银子。 刘宇亮,字季龙,号蓬玄。四川绵竹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屡迁吏部右侍郎。崇祯十年八月,擢礼部尚书,与傅冠、薛国观等人同入阁。在经过了张至发与孔贞运这两任短命的首辅后,于前不久,刚被崇祯授于首辅之位。 真实历史上,刘宇亮因碌碌无为全无功绩,且畏清如虎,听到清兵第四次入关的消息后,竟然吓得面无人色,让崇祯对他深为失望。随后,此人被下任首辅薛国观,这个阴鸷奸狡的家伙所弹劾,以玩弄国宪和大不敬两条重罪,险些被逮捕入狱,后因崇祯从轻发落,方得以削籍归乡,几年后,郁郁亡于家中。 “刘大人,这是我家主人郑大人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大人能为我家郑大人禀公而断。“来人将信件与银子放下后,一脸深意地望向刘宇亮。 刘宇亮迅速看完来信,又望了那两大箱沉甸甸的银子,脸上冷笑一声,心下却极其欢喜。 他捋须笑道:“那李啸这般猖狂肆逆,本辅对他亦是早有不满。郑总兵弹劾李啸,虽有私怨,却也是出于一片公心。请回告你家主人,就说本府定会为他主持公道便是。“ 来人欢喜而退,刘宇亮复看了一遍来信,脸上便闪过一丝狠色。 “李啸,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这厮,却也有今天!” 随后,刘宇亮对管家喝道:“速备轿马,本辅要立刻进宫,面见君上。” (注:本文已获下周的历史人气连载推荐,还望着各位新老读者大力支持,此谢!)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郭子仪还是安禄山 半个时辰后,首辅刘宇亮从正阳门进内城,经过棋盘街、灯市、城隍庙市、内市等热闹场地,再从丽正门进入皇城,再经过承天门和端门,便终于来到了紫禁城的正式入口午门。 四月上旬的天气,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整个皇宫之中,春意浓浓,生机盎然。在这样温暖怡人的天气里,伫步四望的刘宇亮,心下却是一阵喟然。 在这样怡人舒适的天气里,自已却要来弹劾那深得皇宠并封为伯爵的李啸,想来一定会大扫皇帝的兴头。但这样的事情,对于刘宇亮,乃至整个文官集团来说,却是必需要做的重要一步。 说起来,刘宇亮此次入宫弹劾李啸,虽有受了郑芝龙贿赂之嫌,但打击李啸,却是刘宇亮,乃至整个大明朝臣的共同愿望。 文贵武贱的大明,李啸这样一路窜升又猖狂跋扈的武将,自然是几乎全部朝中重臣的大敌。 而现在,那郑芝龙的信件,则让刘宇亮有一个相当合适的打击李啸的借口。 很快,有太监传来消息,说崇祯皇帝召他前往御花园见面。 刘宇亮连忙整肃了一番衣冠,便随太监急急前往。 绕过了巍峨宏大的前后宫殿群,又转了几处青石小道,才终于到了皇帝正在游玩的御花园内。 此时,崇祯皇帝和周皇后夫妻两人,带着朱慈烺与朱媺娖一双儿女,刚刚从太液池中泛舟回来,正在洞天阁内休息。 刘宇亮远远看到,崇祯正一脸笑容地与周皇后与一双儿女聊天说笑,天家之间,一片和乐气氛。 崇祯之所以心情不错,却也不是没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从去年到现在,官军剿匪捷报频传。 特别是在崇祯十一年二月,李自成在潼关南塬与洪承畴、孙传庭大战失败,几乎全军覆没,打了个自起兵造反以来最大的败仗,比上次逃入车厢峡还要惨得多,值得庆幸的是,巨寇李自成总算保住了性命,率十八亲骑突围而,藏匿于陕南商洛山中,苟延残喘。 看到全国各地的剿匪形势渐渐好转,官军不断取胜,而流寇肆虐的地方则不断缩小,原本一片衰败糜烂的国家,开始显露出点点生机,崇祯皇帝心里,自是欢喜莫名。 见到刘宇亮过来,崇祯便示意周皇后先带着朱慈烺与朱媺娖离开,刘宇亮连忙躬身一旁,微垂着头,让周皇后等人过去。 随后,他才来到洞天阁外,伏跪于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爱卿,平身吧。“ “谢皇上。“ 刘宇亮站起身来,便从怀里掏出福建副总兵郑芝龙的密信,双手呈上,一边低声说道:“启禀皇上,微臣收到福建副总兵郑芝龙一封奏信,感觉事情重大,特来向皇上禀明。” 崇祯哦了一声,便令太监从刘宇亮手中拿过信件,随即迅速浏览了一遍。 信读完后,崇祯皇帝脸上,那原本隐隐的微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凝重之色。 刘宇亮斜眼偷瞥崇祯脸上的表情变化,一边在心里迅速蕴酿了一番接下来的说词。 “四大罪状,好个四大罪状,没想到,郑芝龙对李啸的看法竟如此不堪。“崇祯的脸上,竟浮起一丝苦笑,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向刘宇亮问道:”季龙,郑芝龙这封告状信,你却是如何看?” 刘宇亮长叩一揖道:“陛下,臣以为,郑芝龙这话,虽然其最后一条,说李啸抢了他的对日贸易商路一事,有泄私愤之故,但其余三条,臣细思之,陛下却不可不察啊。” “哦,季龙你对朕细说其故。” “陛下,李啸的第一条罪状,是目无国法,轻启战端,且在未得朝廷谕令的情况下,便私自出兵朝鲜,吞并台湾,据占日本萨摩,虽然多有功绩,但此人目无朝廷,为所欲为,哪里还有半点臣子的模样。” 崇祯沉吟无语,心下的感觉却十分复杂。 这个李啸,虽未有朝廷谕令,但其在没有得到朝廷半点粮饷资助的情况下,几乎是全靠自力更生的方式,以一已之力,打败侵朝的清军,赶跑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把整个化外之地台湾彻底收为大明国土,这般功绩,这衮衮诸臣,却还有何人可以办到。 只是相比李啸的这巨大功绩,此人无视朝廷,擅启战端这一点,却也着实让崇祯忧心不已。 中国这数千年的历史,已无数次地说明了,一个能力强大手握重兵,却又目无朝廷无视皇上的将领,对国家对朝廷的危害,可能会远大于其贡献。 那么,自已真的要以这一条罪状,却责备李啸么? 崇祯心里一时十分不是滋味,他长吸了一口气,便对刘宇亮道:“刘爱卿,你且说说这第二条罪状吧。” 刘宇亮见皇帝没有表态,心中不觉有些讶异,于是,他又急急奏道:“禀皇上,以在下看来,李啸的第二条罪状,却比他这第一条罪状还要严重得多。” “哦,何出此言?” “皇上,那李啸在打跑了西班牙人与荷兰人后,彻底据占了整个台湾岛,故台湾已成了我大明国土。台湾既已成了我大明国土,便需奏禀朝庭,由朝廷分设州县,安排官吏。谁料,这李啸却私心自用,竟自设了州县与官吏,实是狂悖已极,目无君上!这般跋扈行径,陛下若不追责,则臣只恐李啸这不轨之举,多有效仿追随者矣。” 听了刘宇亮后面加重语气的结尾,崇祯皱起眉头,脸色焦虑之色更甚。 李啸这样的做,实在是太让自已这个皇帝难堪了。 这台湾虽是化外之地,但既然已有国家收回,岂有完全不禀奏皇上与朝廷的道理,这私设官吏,独擅专断一事,绝对是无法洗白的污点。 崇祯长叹了一口气,他依然以淡淡的口气,对刘宇亮说道:“季龙,你再说说这第三条罪状。” 刘宇亮眼睛迅速地眨了眨,便继续说道:“陛下,这第三条罪状,以臣看来,却是比第二条又还要严重。因为,前面两条,退一万步来说,李啸尚可以年轻气盛,懵懂无知,来掩饰过错,但这第三条,则是他无论如何辨白,也绝无法给自已洗脱的。” “哦,季龙何以这般认为?” “皇上,对蒙古禁止边贸一事,朝廷一再严令杜绝,大力查禁,但李啸却置若罔闻,身为大明将领,却私与蒙古清朝进行走私贸易,可谓知法犯法,其罪甚大。臣以为,若查实李啸的走私行径后,需得重重惩治此人!若皇上对此人从宽放过,不深追其责的话,则臣只恐我大明万里边关,各地将领皆将群起仿效,则我大明的边贸禁令,终成一纸虚文矣。” 刘宇亮侃侃说完,龙椅上面,却没有半点动静。 刘宇亮心下惊疑,他满以为,皇帝在看过这封信,又听了自已的解释后,会立刻勃然大怒,然后立刻下旨重办李啸,却没想到,皇帝虽是一脸忧虑之情,却一直没有开口表态。 “皇上。。。。。。“ 崇祯摆了摆手,制止了他的话语。 脸色僵硬地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目光呆滞,表情十分复杂。 最后,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这个从一个百户开始,让朕一步步看着他成长壮大的李啸,真的是这么一个大奸似忠,表面恭顺,却背地营私自利之徒么? 而这个刘宇亮,给自已看这封密信,名为让朕决断,只怕未必没有夹藏私货来打击李啸的嫌疑吧。 “季龙,郑芝龙信上的话语,以朕看来,皆是其一面之辞,多有夸张之处。李啸历次为国出力,灭流寇,抗鞑子,乃是实打实的功绩,堪为国家难得之重臣,岂可凭你一言,便轻易处置乎?季龙所说要从重处罚李啸,朕以为不可。” “陛下,你这般仁心,臣只恐那李啸将来愈发坐大后,越发难制矣,将来给大明带来的伤害,怕是现在的百倍亦不止!”刘宇亮见皇帝这般袒护李啸,心中一急,一句话便脱口而口:“陛下,你以为那李啸是中兴唐室之郭子仪李光弼,但臣观之,只怕此人却是终结盛唐之世的安禄山与史思明!” “住口!刘季龙,你这般信口雌黄,实在太过放肆了!” 见刘宇亮口不择言,竟将一直为国家和朝廷忠心效力的李啸,比喻成一名在历史上遗臭万年的反贼,崇祯不由得勃然大怒。 “朕相信,朕与李啸,乃是千古君臣相知的一段佳话,朕不负李啸,李啸亦绝不会负朕!“ 崇祯低声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在阁中来回地踱步。 刘宇亮扑通一声,又伏跪于地。 “皇上,臣既食君禄,便是纵死亦要直言!想那安禄山未反之前,与那唐玄宗情如父子,甚至自指其肚说,他的肚子中只有一颗为皇上效死的忠心,此时情状,怕是整个唐朝都没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憨厚忠君的将领,最终会走上背叛唐朝的道路。可结果却是,那唐玄宗还未过世,安禄山便举起反旗,自称大燕皇帝,亲统大军从渔阳一路南下,攻夺两京,搅得中原大乱,逼得玄宗入蜀避难,大唐盛世自此终结。这血写的历史在前,皇上为何不引以为鉴哪!“ 刘宇亮顿了下,继续说道;“有道是,帽子再破旧,也只能戴着头上,鞋子再漂亮,也只能穿在脚上,绝不能本末倒置啊!那李啸纵然对国有功,但这岂能成为他跋扈擅为,目无朝廷的资本!臣只恐陛下再继续对李啸这般放任下去,那李啸在进一步积蓄力量壮大实力后,终究会成为安禄山第二,而界时陛下只怕悔之无及矣!“ 刘宇亮说完,重重地磕头,头在青石板上磕得绷绷响。 “别磕了,起来说话!“ 崇祯怒喝了一声,刘宇亮缓缓起身,额头却已隐现血痕。 “季龙,那依你之见,朕却该如何处置李啸,方为合适? ”崇祯沉默许久,终于缓缓开口说出这句话。 刘宇亮听到崇祯这句话,心中不觉一喜,不过,他的脸上,却还是依然一片痛惜肃然之情。 于是,他轻咳一声,朗声道:“陛下,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臣也知道,李啸身为伯爵,又是国家重要将领,且手握强兵,实非一般人可比。若陛下要处置他,却也断不可骤下狠手,以免打蛇不成反被蛇伤。以微臣看来,可先实行以下三条措施,来对李啸进行分化瓦解,最终将其打击制服。“ “你说吧。“ “皇上,这第一步,便是派驻监军,如现在各部剿匪官军一样,往李啸的猛虎军中派驻监军,以监视李啸动向,了解具体军情,分化笼络李啸的部下将领与官员,让李啸集团一盘散沙,最终得以让朝廷顺利控制。“ 崇祯眼中亮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表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那第二条呢?” “那第二条,便是派人通知李啸,那台湾新得之地,全部为国家所有,裁撤李啸全部所任之官员,改由朝廷任命派驻,从而不给李啸发展壮大的机会。” 崇祯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又道:“季龙你再说说这第三条吧。” 刘宇亮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低声道:“陛下,那李啸之所以这般跋扈,最根本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其手握重兵,方敢这般轻视朝廷啊!依臣看来,在前二条都已实施后,便可实施这第三条。这一条,便是由朝廷以剿匪为需要,抽调李啸部精锐军兵,划归其他将领部下,从而大副削弱李啸之力量,最终使其无力反抗朝廷。到了这一步完成后,李啸实力大减,力量不足,就算他有心谋反,却也无能为力了。这样一来,朝廷再将他拿办治罪,从重惩处,岂不是水到渠成?” 刘宇亮说完,长吁了一口气,他抬头望向崇祯,却发现崇祯只是低着头,沉吟无语。 刘宇亮脸上泛起微笑,又自顾自地说道:“皇上可是怕微臣之计,行之太过操切么?皇上若真有此虑,也可在派出监军之时,先对李啸进行嘉赏。以臣看来,就以收复台湾与扶助藩国琉球为名,升李啸为侯爵,然后趁其大喜之际,再派出监军,替换官员,分割其军,这样一来,阻力却可小得多了。” 刘宇亮说完,一脸洋洋得意之色,崇祯却还是沉着脸,没有说话。 终于,他缓缓开口道:“季龙之策,且容朕好生思量,再行定夺不迟。” 刘宇亮顿时脸现怅然之色,他还想多说什么,崇祯却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刘宇亮长叹一声,离宫而去。 而崇祯自已,在这个草长莺飞春光无限的天气里,一脸阴沉地独自呆坐阁中,有如一具木偶。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忠奸难辨 有了刘宇亮这个首辅带头,接下来的几天,弹劾攻击李啸的奏章,有如雪片一样堆满了崇祯的御桌。 “臣户部尚书刘之凤,近闻赤凤伯李啸诸事,不胜愤然之至矣。自古以来,君臣道纲,上下尊卑,法统律令,乃立国之基,建业之本也。今李啸拂然不顾,擅启战端,私设官吏,鬻国走私,实是无君无父,无法无纲!此等跋扈猖悖之徒,纵于国有大功,亦不可坐视其放肆胡为矣!望皇上速为派锦衣卫追责查证,若诸事查明属实,需得严惩李啸,以敬效尤。。。。。。” “臣少詹事黄道周,闻悉赤凤伯李啸,轻启战事,独吞台湾,私设官吏诸事,心下咈然愤慨,何可言说!李啸贵为赤凤伯,乃是国家干城之将,却外沽清正之名,暗怀虎狼之心。罔顾国恩,无视朝廷,其行事事种种,可谓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矣!望陛下需派锦衣卫详查其过,深追其责,万万不可再放纵自流,终成大祸矣。。。。。。” “臣礼部侍郎傅冠,今冒死上疏,弹劾李啸擅弄刀兵,私吞台湾,走私卖国诸多罪状。我大明开国二百余年,向来君庄臣恭,事体合谐,还从未有如李啸这般,无法无天贪婪卑劣之徒也。李啸恶行彰昭,行事猖狂跋扈,可谓骇人听闻!纵其人于国有微功,然可成其目无律法,蔑视朝廷之资本乎?望陛下速速查清李啸罪责,从重惩之,以为后来者戒矣。。。。。” “臣翰林院詹事顾锡畴,冒死弹劾赤凤伯李啸。以臣看来,李啸名为国朝良将,实乃国朝巨贼也。。。。。。” “臣巡按御史林朝球。。。。。。” “臣史馆编修许青。。。。。。” 乾清宫内,望着御案上堆叠如山的弹劾奏章,崇祯一脸黑沉得可怕。 “哗!” 崇祯忽然有如发疯一般,将这一大堆奏章,连同桌上的笔墨纸砚,狠狠地全地扫落地上。 丹阶之上,一片狼籍。 见皇帝如此焦躁愤怒,一旁的曹化淳等人,大气也不敢出。 “杨嗣昌去山西多久了,怎么还没返回京师?!” 崇祯忽然扭头向曹化淳大声喝问,声音之中,满是焦躁与不安。 崇祯之所以这般希望,时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杨嗣昌返回京师,实在是他现在被这些弹劾李啸的奏章,弄得心烦意乱,焦躁不堪。在他看来,现在只有他最为倚重的杨嗣昌的意见,才是最值得听取的。 只不过,就在刘宇亮上报郑芝龙的告状信件的前三天,杨嗣昌刚刚去了山西,让崇祯想问话,却找不到人。 曹化淳一愣,急急禀奏道:“皇上,杨阁部外出山西,才不过六天,当日他与皇上陛辞时说,要前去山陕之地,与兵部熊尚书一起,商讨彻底剿灭流贼一事,这时间却要一个多月呢。” 曹化淳小心翼翼地说完,崇祯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他焦躁地在房间中来回走动了几遍后,便向曹化淳大喝道:“速速拟旨,传杨文弱尽快返回京城,朕有话要问他。” “是,奴婢遵旨。” 八天后,得到谕令的杨嗣昌,一路上紧赶快行,终于返回到了京城,随后,他立刻前往皇宫,觐见皇帝。 见到满身风尘一脸憔悴的杨嗣昌,跟着小太监从殿外快步进到乾清宫时,崇祯心下,不觉泛起莫名的怜惜之情。 这个杨嗣昌,自被自已安排为剿匪重臣以来,工作却是尽心尽责,眼看着一年多时间下来,杨嗣昌比上任之时,明显的衰老了许多。 杨嗣昌入得殿来,随即伏身下跪。 “臣杨嗣昌叩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爱卿一路辛苦,速速平身,看坐。” “谢陛下。” 杨嗣昌站起身来,早有小太监搬来一个小锦墩,杨嗣昌便斜签着坐了半个身子。 崇祯随即把郑芝龙的信件,以及挑选出来的一些弹劾李啸的奏章,都交给杨嗣昌观看。 杨嗣昌将这些东西迅速地浏览了一遍,便递回给一旁侍立的小太监。 “杨爱卿,郑芝龙与朝中诸官对李啸的弹劾,可谓言论汹汹,其势难挡。以杨爱卿看来,却是作何观想?” 崇祯低声说完,以一种期待的眼神望向杨嗣昌。 杨嗣昌脸上,忽然泛起淡淡的苦笑,他站起身来,向崇祯长揖而拜。 “陛下,关于李啸之事,郑芝龙曾给熊文灿发过奏章,故臣早已知晓。但是,朝中诸臣对李啸的攻讦弹劾,以微臣看来,危言耸听之成份居多,殊无甚益。他们要严惩罚李啸的建议,陛下万万不可采纳啊。” 杨嗣昌以一种沉重的语气缓缓说完,崇祯脸色顿是愈发难看。 “那杨爱卿对李啸的四条罪状,又是做何观点呢?”崇祯逼问了一句。 “陛下,以微臣看来,李啸这四条罪状,多为危言构陷,夸张言辞。那李啸虽然有过,却是瑕不掩玉,完全可以功盖其过啊。” “哦,杨爱卿何以这般认为?” “陛下,微臣这里有李啸的自述书一封,恳请皇上过目。” 杨嗣昌在皇帝惊疑不已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叠好的信件,恭敬地双手呈上。 崇祯大奇,急急问道:“文弱,怎么郑芝龙的信件才到京师,李啸就有自述信件送给你,却是何故?” 杨嗣昌微笑着拱手道:“陛下,这一点,那李啸已在信中说明,乃是他从那郑芝龙部之处,听说了郑芝龙构陷自已的经过后,才急急用飞鸽传信自证清白,此信送至正在陕西剿匪的部下莫长荣处,本欲送至兵部熊文灿,正巧微臣巡视山陕,那莫长荣便直接将李啸之信,呈给在下,在下方才了解李啸之自辨之辞。” 崇祯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信件,迅速开始观看。 渐渐的,他的脸上,开始显露淡淡笑容,不过,崇祯面上的疑虑之色,却还是极多。 “文弱,那李啸说,他之所以来不及奏报,便紧急出兵朝鲜,却也多有不得已之处。文弱对此有何看法?” “陛下,李啸之言,臣亦然之。那郑芝龙的奏章中说,李啸私自出兵朝鲜,攻伐台湾,是为目无朝廷,擅动刀兵之罪状。依臣看来,这两件事,李啸未及时禀明皇上与朝廷,是其过错。但是,恕臣直言,当时朝鲜战事何其紧急,那国王李倧,手下军兵皆已溃败,连王城汉阳都丢了,只得在南汉山城中苟延残喘,可谓命悬一线,危如累卵。若非李啸及时出兵,前去援救朝鲜,只怕现在的朝鲜,早已向清虏投降,完全成了清虏的附庸了。若是这般,则相当于我大明,被清人生生斩去一臂矣!故臣认为,李啸此举,非但无过,而是有大功于社稷啊。” 杨嗣昌说到这里,偷眼向崇祯望去,发现崇祯脸色稍缓,竟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李啸这次出征朝鲜,保住我大明最忠实的藩属之国,朕当日亦对其大加嘉赏,并加封其为赤凤伯,可谓恩宠有加。只是他不向朕与兵部奏报,擅自出兵攻伐台湾,那李啸的解释,朕却甚疑之。”崇祯说完,轻叹了一声。 “哦,皇上何出此言?” “那李啸在信中说,他这次出兵台湾,之所以事先未向朝廷禀报,是因为他觉得这次出兵台湾,山遥路远,又要与西方强国西班牙与荷兰交战,可谓前途茫茫,胜负难知。故他料定,若上报朝廷之后,朝廷定然对其出兵台湾之事极为疑虑,从而久拖不决,以至迨误战机。故才自作决定,私自出兵,成则为大明开疆辟土,败则可独揽过错于已身。唉,李啸的说辞,朕感觉十分牵强,却不知文弱如何看待?” “陛下,以臣看来,李啸此举,虽多有过错,却亦是无奈之举,想当年,那奴尔哈赤势力未曾壮大之时,辽东官员觉其异心,便曾私下奏禀朝廷,望早征此獠,以绝后患。不料朝廷对此事却极不看重,久拖不决,以致奴尔哈赤不断坐大,终于一统女真诸部,成立伪金,与我大明对抗至今。那李啸乃是聪明决断之人,定是考虑到这奏折一上,那诸多朝臣,虽不能做成一事,却亦完全可以大拖后腿,以致让李啸可能如当日征伐伪金一般,等个数年都没个结果。这样一来,这台湾之地,怕是不知何日,方可成为我大明国土啊。” 杨嗣昌的这番话,让崇祯脸色愈发缓和,随后却又长叹了一口气。 崇祯作为一国之君,其实亦是对大明朝拖拉迁延的办事风格,十分厌恶与反感,只是这办事风气,已历数代,早已是积蔽良久,孰可骤除,李啸能有这番思虑,虽有过错,却也不好苟责于他。 “文弱,那朕再问你,那李啸在拿下台湾后,竟不向朝廷奏报此事,而是暗自隐瞒,私设官吏,这般悖逆行径,朕心下十分不满。李啸却在信中说,是因为台湾初定,人心不服,各地动乱频起,他才因此决定,先行自设官员来管理台湾,待局势彻底稳定后,再向朝廷奏报。李啸这般说法,文弱却又如何作何观想?”崇祯目光灼灼地向杨嗣昌低声问道。 杨嗣昌能明显感觉到皇帝眼神中的不善,心里不觉哆嗦了一下。 其实,说实话,对于这一点,他对于李啸也是十分不满意的。 因为,哪怕台湾再动乱,在已成为大明国土的前提下,李啸也应该先向朝廷禀明,让朝廷来做决断。而他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费力不讨好,可以说是授人以柄,送辫子让人揪,李啸这般做法,实为十分不智矣。 于是,他略一沉吟后,便硬着头皮向崇祯皇帝奏禀道:“陛下,李啸攻伐台湾,未向朝廷禀报,在下在想,这李啸虽是能征惯战之少年名将,但对于具体要如何处置台湾事宜,还是十分生疏草率。现在李啸既然已作了解释,还望皇上宽大处置方好。“ 听了杨嗣昌的话语,崇祯脸上泛起笑容,他对杨嗣昌沉声说道:“若是这样,那朕念李啸初犯,就不追其责了。至于说李啸走私一事,先前朕已做过决断,此事便就此放过。而李啸与郑芝龙争夺对日贸易之事,更是多为个人私怨,对于这些,朕也就大事化小,不予追究了。” “皇上仁德大度,实是英明之君。“ 听了崇祯这句话,杨嗣昌一直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了很多。 “文弱,前几日,首辅刘宇亮对朕说,他要让朕对李啸实施三条计策,分别为派驻监军,由朝廷向台湾派驻官员,以及分割李啸部下至他部将领处,以此来控制削弱李啸。朕听闻后,心下未决,却不知杨爱卿以为然否?“ 刚刚心下放松的杨嗣昌,听了崇祯这句话,顿是脸色大变。 “皇上,万万不可!“杨嗣昌急急奏禀道:”李啸乃是国朝难得之良将,又是极其聪明,皇上若使出这三计,却是自显猜疑之象,以致后果莫测矣!“ “哼,文弱你为何这般说话?!那刘季龙也说了,李啸纵然对国有功,亦是国朝将领,怎么其他各部将领能派监军,那李啸却派不得,是何道理?!”崇祯脸上十分难看,他怒喝着继续说道:“况且,现在朝廷已不追究其责任,只是要重新安派官员来治理台湾,难道李啸还定要阻挠不成?!莫非他身为大明臣子,不为国家与朝廷作想,却反而还要朕事事顺他心意方可么?!” 杨嗣昌心里无言隐痛,他沉声道:“皇上,李啸这般行事,实是多有苦衷。况且国朝正是用人之际,如何能把李啸当成一般将领来看待!在下只怕,那李啸千辛万苦开疆辟土,未点封赏未得,却反而被皇上这样猜疑,那李啸万一心下生忿,激起事来,皇上又该如何收拾啊!” “你,你竞这般认为。”听了杨嗣昌的话,崇祯顿是脸现惶然之色,他低声道:“那依文弱之见,朕却该如何对待李啸,方为合适呢?” “陛下,若依在下之见,陛下需对李啸大加封赏,以褒其开疆辟土之功,然后将那台湾,如登州一般,赐予其自行治理,朝廷只需按进收取赋税便可。而派出监军一事,则断不可使。同时,需得对李啸旁敲侧击,让他知晓过错,以免将来再犯。如此一来,那李啸乃是极其聪明之人,必定会对皇上由衷感激,同时亦会心生惕然,不会再犯这般轻慢朝廷之过错了。” 杨嗣昌说完,一脸期盼地望向,龙椅上脸色复杂的崇祯。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东海侯 龙椅之上,久久无言。 崇祯的脸上,有如一块阴沉的黑铁。 “难道,那李啸,已然成了老虎屁股摸不得么?若李啸真是这样尾大不掉又私心自用的将领,又如何能让朕放心重用。”崇祯苦笑了一下,仰头长叹。 “陛下。。。。。。” 崇祯摆了摆手,示意杨嗣昌不必再往下说。 然后,崇祯的话语,冷冰冰地在乾清宫中响起:“传朕旨意,李啸辟土台湾,入援琉球,扫灭萨摩,于国朝有大功,特加封李啸为东海侯,荫其子为锦衣卫指挥使,赏伞盖旌旗,侯爵仪仗。部下有功人等,优加抚赐。另将宣大监军王珅,调往山东,担任猛虎军监军。至于台湾之地,从明年开始,李啸所派官员,尽皆裁撤,由朝廷另派官员,前往治理。” “这。。。。。臣,遵旨。” 一脸沉郁的杨嗣昌,最终只得无奈接受了皇帝了安排。 崇祯十一年四月二十日,由返回京城,担任新任猛虎军监军王珅,作为宣旨太监,带着一众人马,前往山东传旨宣谕。 这一天,李啸也刚刚从萨摩返回山东。回到山东登州后,李啸便诸事不顾,急急往家赶。 因为,此时的他,一心想看看,自已的小妾卓那希,在三个月前,为自已生下的一个女儿,是何模样。 进入家来,李啸直奔卓那希的房中。 此时,卓那希正抱着女儿,在哄她入睡,见得李啸进来,顿是十分欢喜。 “快把宝贝女儿给我看看。” 李啸大步过来,一边笑着向卓那希伸出双手。 在抱起了约有七八斤重的大胖女儿后,李啸笑得合不拢嘴。 他忍不住在孩子粉雕玉琢般的脸上,轻轻地捏了一下,孩子顿是哇哇大哭起来。 “你看你,手脚轻点,才回来就把孩子弄哭了。”卓那希轻嗔道。 李啸大笑起来,他对怀里的孩子越看越爱不释手,忽然,他象想起了什么一样,忙问道:“可曾给孩子取名?” “没有呢,这不要等你回来才取么。” 李啸沉吟了一下,便笑道:“我这宝贝女儿,身融汉满两族之血,肤白体健,可爱动人,长大了也一定是个美丽大方又英姿飒然的小美人儿,依我看来,就叫她李媖吧。” 卓那希轻笑了起来,她点点头道:“李媖,这名字不错,琅琅上口又动听,妾身也十分喜欢呢。” 当天,李啸在家中摆开大宴,一众妻妾儿女尽入席中,一家人和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 次日,李啸去官府办公,却有陈子龙带着一名文士,前来向李啸报到。 陈子龙领着那名身着儒衣,头戴平阳巾,身容清瘦,约有三十多岁模样的文官,进入李啸办公房内后,便大声向李啸介绍。 “李大人,这位是举人郭符甲,字辅伯,号介庵,乃是福建晋江县人。曾与学生有旧,在其游历至山东之时,被余诚心相邀,故特来投效李大人。”陈子龙笑吟吟地介绍道。 李啸双眼一亮,拱手笑道:“原来是郭学士,欢迎欢迎。” 郭符甲前趋一步,亦向李啸拱手笑道:“赤凤伯客气了。在下虽有功名,却无官职,乃是白身一个。自天启四年甲子科乡试中举以来,先后六次会试落第,遂以教授为生,游历大明各等地,一路行止,或与学生讲论,或以诗酒娱情,或游历山水,或探访名胜,日子倒也逍遥快活。现来山东之地,所行之处,皆是萧条破败,但自到登州之境后,却见此处一片繁华昌盛,与山东其他地方相比,恍如天地之别。自是可见李大人治理之功,殊有绩效,他人不及也。现因子龙诚心相邀,故学生决定,特来投效追随李大人。“ 李啸大笑起来:“郭学士能来助某家,本伯凭添助力矣。本伯现欲新设一后勤部,总管各营军兵后勤钱粮杂事,却不知郭学士,愿任此职否?” 郭符甲眼中一亮,急急长叩一揖道:“郭某初来,李大人便委于钱粮辎重之重任,郭某敢不竭心尽力,报效大人知遇之恩。” 李啸大笑了起来,又好生慰勉了郭符甲几句。 他之所以这般看重这个郭符甲,却是因为,前世读过明朝历史的他,当然知道这个郭符甲的人生际遇。 从天启四年开始,中举后的郭符甲,以白身辗转各地二十余年,前后六次会试不中,虽然表面逍遥自在,但内心之苦楚,却是无可述说。 直到崇祯十六年,年已三十九岁的郭符甲,前往京师参加癸未科会试,因得阅卷官周凤翔的赏识,郭符甲才最终名列二甲第三十五名,赐进士出身。 这时,本可外出做官的郭符甲,因见北方一片残破动荡,流寇已成滔天之势,深感前途无望的他,随即请假归里。 直到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即位,郭符甲被任命为户部四川司主事,并兼任兵部职方司主事,核查军饷、兵力等诸多事宜。 弘光元年(清顺治二年,1645年),清军攻破南京之时,郭符甲正在姑苏监督军饷,当时,各州县筹集送来的银钱,多达十三万余两,皆归郭符甲处置,有吏员便劝其将钱归为私用,并分给手下,以避战乱。郭符甲闻言,不胜愤怒,立刻严厉斥责了这名官员,他说道,现在虽然天下泥淖,一片腥膻,但自已却还是要做不染私尘,廉洁奉公的榜样,随后,他便把全部钱饷,尽皆下发给各路军兵。 此时的郭符甲不知道,李啸之所以要重用他担任猛虎军后勤主事,正是看中了历史上的他,那良好的办事才能与廉洁自律的为官态度,才对他这般放心地委以重任。 只是后来,升任礼科右给事中的离符甲,眼见南明朝廷官员互相倾轧,自忖不为所容,于是称病归乡。 隆武二年(清顺治三年,1646年),清军进入福建,势如破竹,先后占领福州、泉州。郭符甲逃往建宁山中,谋求反击。 隆武三年(永历元年,清顺治四年,1647年)八月二十二日,郭符甲与郑成功与郑鸿逵二人,在泉州近郊桃花山会师,准备合兵围攻泉州。郭符甲在泉州府属邑,联合反清缙绅,举事响应。在当时,惠安、安溪、永春、德化、大田、尤溪各地乡勇云集,将郭符甲迎至永春,推举为帅,分部五镇,收复了永春、德化两县,其势一时颇振。 可叹到了隆武四年(永历二年,清顺治五年,1648年),清福建右路总兵马得功,率兵攻打永春,郭符甲顽强抗击,最终不敌,兵败殉国。 《续明纪事本末》记载,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郭符甲亲身督战,遍体鳞伤,仍然战斗不止,直到清兵砍断其头,方才倒地身亡,为国尽忠了。 传闻郭符甲死后,其被斩之头颅,经过七日,仍然颜色如生,苍蝇、蚂蚁皆不敢侵犯,有如三国时期的关云长故事一般。 安排了郭符甲后,李啸心下十分欣悦。 算起来,他现在收入麾下的明末名臣,诸如陈子龙,姜曰广,刘宗周,华允诚等人,再加上这个郭符甲,已有5人,数量却也不算少了。 当然,李啸却还根本不会满足,在他看来,只有人才越多,才会对自已的事业更有帮助,猛虎军的势力,也才能得到更快更迅猛的发展。 毕竟,不管在哪个年代,精英人材,总是最为稀缺的宝贵资源。 八天后,作为宣旨太监的王珅,带着一众随从,终于到达了登州。 王珅自到登州后,颇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惊讶地发现,这个在明朝荒僻不堪的偏远州府,在李啸治下,竟是城池繁华,百业兴旺,无论是城市还是乡野,皆归化得井井有条,称为乱世中的桃源,亦不为过。 而在见过了登州的繁华景象后,王珅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心下便是主意已定。 这时,王珅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对跟随自已的亲信小太监王信笑道:“王信,你知不知道,咱家当年在宣府北路时,跟这个李啸,可有过一面之缘呢。“ “哦,公公还跟李啸有过交情哪。“王信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呵呵,当时咱家在宣府镇当监军之时,这个李啸还仅是个小小千户,他为了巴结咱家,还送了咱家一点清军的旗帜仪仗以为见面之礼,也算与咱家有过一段交情了。“说到这里,王珅不觉大笑起来,心下十分得意。 “这么说来,那李啸升为赤凤伯,又即将高升为东海侯,却也多有王公公的提携之功呢。”王信的马屁紧紧跟上。 “哈哈,那是自然。可叹这小子原本不过一名辽东的乡下猎户,现在竟也时来运转,功业造化,竟要晋为侯爵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王珅轻叹了一声,脸上便闪过一丝狠色:“哼,这个李啸,藏得却是够深。原本以为他也不过与那些边将一般,只不过武艺智谋略高了些,治理地方怕是不济。却没想到,这个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啸,现在竟是家大业大,越来越发达了。这样一个肥得流油的家伙,咱家若不狠狠敲他一笔,简直就是白来这登州当监军了。“ 王信笑着接话道:“王公公所言极是!有道是,千里做官只为财,咱这一路辛苦赶到之山东,给他猛虎军当监军,那李啸孝敬咱们,却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那李啸多有污点把柄操持在咱们手里,他不把王公公给孝敬好了,王公公随便拟几道消息往朝中一报,那些早就看他不顺眼的文官朝臣,还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王信的话,挠到了王珅心中的痒痒处,他发出几声尖锐的怪笑,大声道:“哼,正是此理!究竟是走阳关道,还是过独木桥,就看这个李啸上不上道了。” 很快,一行人等入得登州内城,来到李啸的官邸中,李啸已命人洒扫好了庭院,备好香案,铺了红毯,恭迎他们的到来。 王珅昂首阔步进得庭院,随意扫视了一下,只见院中已打扫清洁,一张釉了清漆的雪梨花木桌上,摆了鲜花,备了香案。而在长桌之后,身着蟒袍玉带的李啸,率着一众将领官员,皆垂首伫立,恭迎自已的到来。 见到李啸的迎接这般恭敬,王珅心下十分得意。 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清咳一声,大声道:“山东赤凤伯李啸接旨。” 李啸前行数步,刷地蟒袍一摆,跪地拱手,沉声应道:“臣,李啸接旨。” 王珅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地垂首的李啸,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便大声开始朗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山东赤凤伯李啸,远流重洋,驱逐红夷,收辟台湾。复东救友藩琉球,北镇不轨之萨摩,真乃奇功迭立,彪炳殊卓,扬我大明声名于异域,显我中华天威于外邦。朕闻奏报,不胜欣然之至矣。此等不世大功,纵是国朝之初,亦未有过者也。朕仿皇祖有功必赏之命,兹特加封李啸为东海侯,赐伞盖旌旗,侯爵仪仗,赏赐侯爵冠服等物,纱帽一顶、金厢犀束带一条、常服罗一套、大红织金胸背麒麟圆领一件,绿贴里一件、皮弁冠一副、七旒皁绉纱皮弁冠一顶,玉圭一枝,大红素皮弁服一件金钩玉玎珰锦绶一件,红白素大带一条,丹矾红平罗销金夹包袱四条。另荫其长子李成,为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其余有功将士,俱付有司从优叙议。望李啸戒骄毋矜,另加丕绩,。。。。。。” 一口气念到这里的王珅,忍不住长吁了口气,吞了几口唾沫后,才继续读道:“自宣旨日起,朕为襄助李啸,以助其驱驰王事,扶危戡乱,故特派原宣大监军王珅,到猛虎军中任监军一职。望你二人,精诚合作,互助相携,以不负朕之所望矣。。。。。。” 听到王珅这一路读下来,李啸脸上,原本隐隐显现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森寒。 原来,朝廷之所以给自已加封为侯爵,其真实用意,却是为了派驻监军,以及收回那被自已视为立足基业的台湾的治理权。朝廷这番明为升赏,暗中拆台的举动,令李啸莫名心冷。 李啸暗自叹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个郑芝龙告自已的黑状,也算达到一定效果了。 怎么办? 自已真的只能接受朝廷这般安排吗? 他在心中迅速地思考着。 “李啸,还不领旨谢恩。”王珅一声低喝,让沉思中的李啸回过神来。 “臣,李啸,领旨谢恩,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啸抬起头来,从王珅手中接过圣旨。 这时,王珅却无意中看到,这个李啸脸上,半分笑容没有,一双浓眉英目中,竟有一道寒芒一闪而过。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东海侯,咱们还直有缘份哪。“ 王珅笑吟吟地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李啸,一脸奸笑道:“当日宣府镇一别,本以为是天涯两处,却想不到,咱家现在来你猛虎军任监军,这运数穷奇,安可道哉。“ 李啸站起身来,脸上已立刻堆起了热情的微笑:“王公公,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王公公能来我猛虎军任监军,李某自是无比欢迎,还望今后王公公多加提携美言,李某在此谢过了。“ 王珅见李啸这般上道,顿是一脸笑得稀烂,他急急道;“东海侯客气了,咱家与李大人,现在同在一处,彼此提携,实为理所应当。“ 李啸笑着作为了迎请的手势:“公公远来辛苦,李某已备下薄宴,请公公与诸位,随李某入席,请。“ 见李啸这般热情邀请,王珅与随从王信二人,得意地相视一笑,便笑着随李啸进入官厅而去。 在一桌极为丰盛的酒席上,李啸与一众将领,言语恭敬地频频向王珅敬酒,让王珅心下,更觉快意无比。 宴毕,李啸与王珅二人,入客厅继续闲聊。 进得客厅,李啸与王珅二人分宾主而坐,寒暄了几句后,王珅便忍不住对李啸开口道:“李大人,咱家从京城来山东前,可是在朝中风闻诸多对东海侯弹劾抵毁之话语,却不知,东海侯对此作何感想?“ 李啸哦了一声,笑道:“李某一心为国,其情可鉴。这般无耻小人要背后嚼舌头,本侯便只当他们放个闷屁罢了。“ 王珅摇摇头:“东海侯,宦途险恶,波谲云诡,不可掉以轻心哪。有道是三人成虎,众口銾金,东海侯还是要小心行事,多结善缘,消弥祸患,堵住这一众朝臣悠悠之口,方为稳妥之计哪。“ 王珅说完,望向李啸的一双三角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泽。 李啸何其聪明之人,听了王珅这么一说,便自是知道他想对自已说什么了,于是李啸微笑道:“李某在朝中素无根基,想堵朝臣之口,谈何容易。故李某思来想去,一切还得多仗公公多为李某美言哪。当然,公公能为李某多说好话,李某却也不会亏待了公公。“ “好,好,东海侯果是爽快人。“王珅脸上的笑容愈见灿烂,随即他微皱着眉头,故意用一种随意的语气,对李啸说道:“东海侯,咱家也不怕跟你说,咱家近来上下打点,花费实在太多,手头紧乏得很,不知道东海侯能否先折借些银两给咱家?” 李啸心下暗笑,这个王坤,才与自已刚刚见面,便开口要钱,脸皮倒是够厚的。说什么拆借,名字说得好听,只怕是,这钱一入了狗肚子,便是再不可能要回了。 难怪在历史上,这个小人王坤,连永历皇帝的印玺都想偷去卖钱,现在看来,倒是其贪鄙之本性使然。 “却不知公公,打算向本侯折借多少?”李啸微笑反问。 王珅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急急向李啸伸出两根指头。 不过,他略一思虑,又赶紧加上一根,总共伸出三根手指。 “公公之意,是先借三万两银子么?” 王珅头摇得有如波浪鼓,他尖锐的声音大声响起:“3万两银子,济得甚用。东海侯能把这登州建造得这般繁华,何等财大气粗。您就是拔根寒毛,都比咱家的腰还粗呢,就先借王某30万两银子可好?“ 见得王珅双眼之中,满是贪婪之光,李啸虽然依旧脸上挂着微笑,但心下对他的看法,却是愈发鄙恶。 30万两银子,亏这厮开得了口! 这等贪婪奸狡的小人,初来乍到,便能从自已这里敲诈了30万两银子的话,那接下来的日子,这厮尝得甜头,又觉得自已有把柄在他手中,只怕更会随口要价,时时狮子大开口,这样一来,可有李啸受的了。 想到这里,李啸便脸现犹难之色,他向王珅叹了口气道:“王公公,实不相瞒,本侯手头亦是紧张啊。这登州之城,看似繁华,却是刚刚草建,银钱用度极多。其中种种苦处,何足为外人道哉。以李某看来,公公所需之银两甚巨,且过段时间,待本侯手头宽裕了,再借给公公如何?” 王珅顿是拉下脸来,他恨恨地盯了李啸一眼,便极不耐烦地问道:“那东海侯现在,可有多少银子能借与咱家?” 本以为自已这话,在诉苦之余,还能给这王珅一个台阶下,却没想到,王珅竟这般厚颜无耻穷相追逼,李啸心下,对其人鄙薄已极。 于是,李啸轻笑两声,便淡淡道:“这样吧,且待本侯盘点一番我猛虎军银库,再给公公报个数额,可好?” 王珅听懂了李啸话语中暗藏的奚落之词,脸上顿是青一阵白一阵,他恨恨地站起身来,冷冷回道:“罢了,既然东海侯这般困窘,本公公又如何可强人所难,这折借银子之事,就算了吧。至于这盘点银库么,本是本监职权所在,就不劳李大人费心了。” 王珅这句话,让李啸的脸色,骤然阴沉了起来。 什么意思,你还想掌管猛虎军的钱财粮饷不成,真真天包了你的狗胆! 王珅说完这话,却没看他,作势便往外走,快到房门之际,他才冷笑一声,转过头来,对正一脸阴沉,却还在努力控制自已情绪的的李啸,冷笑着抛下一句话:“李大人,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世上,可没有谁白做好事,却不求回报的道理!” “送客。” 听了王珅的话语,李啸并未抬头,而端着茶杯轻呷了一口,便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 王珅咬牙冷笑,摔门而去。 望着王珅离去的背影,李啸的目光,一时森寒无比。 “去,把姜赞画与陈赞画二人叫来,本侯有要事与他们相商。”李啸对侍卫低声下令。 侍卫应诺而去,很快,姜曰广与陈子龙二人,快步来到客厅之中。 二人看茶入坐后,李啸便把刚才与王珅的谈话内容,对二人复说了一遍。 李啸最后抚腿叹道:“可叹啊,这个王珅,若是他向本官勒索个几万两银子,本官看在朝廷谕令的面子上,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只是本侯万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贪婪卑鄙,才刚到军中,便向本侯狮子大张口要30万两银子,倒是好大的胃口!“ “那东海侯可答应他了么?“陈子龙急问一句。 李啸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此人这般贪婪,本侯如何可答应他!便借口要盘点银库,想将他支吾了过去。没想到这王珅,却是立刻恼恨,翻脸离去,估计现在此人,怕是正在馆驿中,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本侯参上一本吧。“ 李啸说完,一旁的姜曰广,便接过话来说道:“这个王珅,实在是这些太监监军中的典型货色。以在下看来,皇上让这些太监当监军,监视诸镇兵马,看似能加强对各地军兵的管控监督,实则是让部下离心离德,加剧君臣对立的大错之举。“ 未等李啸回答,姜曰广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皇上这般派驻监军,虽是为了便于朝廷管控诸镇军兵,但下面各军镇却皆是暗中抵制,以至矛盾频频,内耗极大。皇上一厢情愿地以为,派出太监到军中充当耳目,便可以防止文武官员的欺蒙与谋逆,却没想过,这些人到了地方上,这点正面作用,远不能抵消其带来的祸害。” “姜赞画说得有道理,学生亦是这般认为。皇上之所以派出太监为监军,还不是因其为这些人,是自己亲信之故。皇上长于深宫,朝夕与宦官们相处,故一厢情愿地认为太监们没有私心,在派往各军镇后,能够实心办事。只叹皇上初心是好,实则大谬!”陈子龙也在一旁叹息说道。 陈子龙轻咳两声,继续说道:“要知道,宦官们皆是刑余之人,虽有小部分忠心为国者,但大部分皆是只会擅长巧言令色骗取皇帝的信任,借以招权纳贿,暗谋私利。这样的人,所谓“监纪功过”,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在外发财的机会罢了。这些派出的太监,到了地方上,往往只会一味的盘剥贪腐,祸害甚大,以至军怨民怒,让皇上与朝廷的威望,得到了更大的损害。“ 听了陈子龙的话,李啸心下,亦是感叹不已。 在历史上,崇祯自身,就因为外派太监的必要性与祸害性,是如此地交织难分,让他自已也时常纠结于到底派还是不派的痛苦之中。以至于外派太监之事,定了又撤,撤了又定,反复多次,弄得自已亦是心神俱疲,不堪其累。 《明通鉴》中记载,崇祯于曾于告天下臣民书中,曾向朝廷各臣解释自已外派太监监军的苦衷,他在其中说道:“朕御极之初,撤还内镇,举天下事悉委之以大小臣工,然比者多营私,罔恤民艰,廉慎者又迂疏无通,此士大夫之负国家也。朕不得已,方用成祖监视之例,分遣各镇监视,乃一时权宜,欲诸臣自知省也,以信朕之初心矣。” 可叹的是,崇祯这番自诉苦衷,既无法打动满朝文武,也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最后还让自已被历史学家们,贴上了一个重用内监的恶名。 一个即位之初大力打击阉党的皇帝,与一个随后又重用太监为亲信的皇帝,竟然会是同一人,这历史的吊诡之处,足让后人叹息无语。 说到这里,姜曰广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句:“没想到,这王珅刚来,就到了要与大人翻脸的地步,只怕此人将来,给朝廷的密信中,皆是对大人不利的言辞啊。“ 听了姜曰广的话语,李啸却忽然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高亢响亮,却又隐隐夹杂着莫名的苦楚与酸涩,许久方停。 “这厮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也就别怪李某手狠了。“李啸眼中,又是一道寒光闪过:“本侯打算,把这厮流放到台湾去,让他彻底来个人间蒸发!” “啊!那王珅怎么说也是朝廷所派的监军,大人若要这般做,只怕要与朝廷彻底撕破脸面了!”陈子龙在一旁,声音发颤地说了句。 “哼,难道还要本侯,不停地投钱,去养这条喂不熟的狼的吗?!” 李啸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口,语气之中,满是苦涩之味:“本侯转战海外,为国家立下大功,不费朝廷半粒粮粟,可朝廷却在恩赏之余,先是派驻监军,后便是要收对台湾的治权,只怕将来,要把这猛虎军分拆削弱,也是必然之势了。” “李大人,有道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见李啸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姜曰广脸上也浮起冷色,他低声道:“那李大人可在心下,做好了要与朝廷对抗的准备么?” 听了姜曰广的话,李啸雄壮的身体微微一抖,他的眼中,竟不觉泛起潮光。 “本侯曾读史记,淮阴侯列传中说,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可叹本侯流贼未灭,鞑虏未驱,却已这般受朝廷猜忌,真真复何言之!” 房间中,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 李啸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脸色重现坚定毅然之色:“朝廷若要这般算计本侯,本侯却也不会束手待毙!那王珅在谕令中说,朝廷明年就要开始,全面派人接收台湾的治理权。哼,这台湾之地,本是化外之地,乃是吾等血战所得,是我猛虎军安身立命之本,岂能让朝廷一句话便收了回去!” “那李大人打算怎么做?”陈子龙的声音很低。“二位,本侯的计划是,这一年内,虽然流放了这王珅,还是要努力想办法,与朝廷保持良好关系。同时,加紧从内地尽可能多地,运送流民前往台湾,让台湾之地尽快开发繁荣,成为我军可以倚恃的坚实基地。等到明年,朝廷真要收回台湾之时,本官却也会给朝廷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李大人的规划,在下亦心然之。现在天下方乱,唯有抓紧时间壮大实力,方是最为根本之事啊。”姜曰广点头附了一句。 “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可叹本官一片赤诚之心,却不料也要走上这挟兵自重之路,其中滋味,真是何以言说!”李啸伫步窗前,神情十分落寞。 当天下午,王珅正皱着眉头,在住处的书房内,写下了一大篇痛斥李啸不法行径的奏章,还未来得及盖章装信,却听到砰的一声,馆驿的房门被凶猛地撞开。 一队铠甲鲜明却满脸肃杀的军兵,汹涌闯入。 “你们是什么人!如此胆大无理,竟敢硬闯监军大人住处!”王珅的护卫大声怒喝。 只不过,这名护卫刚说完,一柄锋利的钢刀,便抵住了他的脖子,吓得他脸色惨白,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大胆!你们是哪部军兵,擅闯本监府邸,却是死罪!” 王珅见这些军兵来头不善,当下大怒,扔下纸笔,冲着他们大声喝道。 闯入的军兵中,一名小队长模样的人,用一种轻蔑审视的眼神,将王珅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冷哼了一声,冲着目瞪口呆的王珅,用力地挥了挥手,同时低喝了一声:“拿下!”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扩军五营 “狗入的李啸!咱家与你不共戴天!咱家要上奏天听,砍了你的狗头!” 沉沉黄昏里,蓬头散发,模样极其狼狈,正被一众军兵强行押上一条二号福船的王珅,冲着背后登州城的方向,厉声大骂。 旁边的一名押送军兵,见他被捆扭着两手都不老实,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啪地一声,狠狠地朝他脸上捶了一拳。 王珅一声惨呼,噗地一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狗入的李啸。。。。。。“ 挨了一记狠揍的王珅,虽然还在小声斥骂,声音却是含混不清。 他旁边的亲随小太监王信,却已是满面泪痕,低声劝道:“公公,别骂了,咱们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王珅颓然沉寂,脸上的横肉,却在一抖一抖地跳动。 到了船舱之中,其余的护卫被另行关押,独有王珅与王信,被关在一起。 一灯如豆,已然松绑的二人,相顾无言。 “公公,你说,那李啸,会偷偷地杀了我们吗?”一片沉寂中,王信声音颤抖着低问了一句。 王珅惨笑一声,他摇了摇头,对王信缓缓说道:“信儿,不会了。李啸既然不在登州城中杀我们,自然也不会在船中杀掉我们。我们此去台湾,家国万里,基本已算是彻底消失在人间了,于李啸已无任何威胁可言,他已没有必要取我等性命。” “这个李啸,如此猖狂大胆,他竟敢私自流放朝廷监军,就不怕朝廷来找他麻烦吗?!”扣了王珅的话,王信松了口气,随即愤愤地说道。 王珅又是一声苦笑:“唉,他若是怕朝廷追责,就不敢这样对待咱们了。倒是咱家低估了李啸的野心,自以为有了他的把柄在手,便可将其捏在手中随意操持。却没想到,此人这般狠厉绝决,说翻脸就翻脸,但是打了咱家一个措手不及。以咱家估计,现在李啸已将咱家的奏章和印信之类全部搜走,估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便可模仿咱家笔迹,向朝廷假传消息,倒是可以蒙混一时矣。” “纵然蒙混一时,但朝廷迟早会发现异状。界时,朝廷若追究下来,那李啸私流监军,却是死罪一条呢。”王信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听了王信的话语,王珅却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信儿,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李啸既然敢这样做,就说明他已做好了与朝廷撕破脸面的准备。以咱家看来,从现在开始,李啸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快速充实自已的实力。等到朝廷发现异状之时,李啸手下已是兵强马壮,界时再向朝廷报上一个,咱们一行人遇海难而死的消息,朝廷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加以默认了。” “公公,那依你这么说,那岂不是李啸可以任意胡为,无法无天了么?”王信的声音愈发往颤抖。 王珅脸上又浮起苦笑,他叹息道:“现在国家方乱,天下争斗不息,这样的乱世中,有兵马有钱粮,才是最大的实力依恃。李啸手握强军,又多谋善战,乃是朝廷依为肱骨之将领,只要他不存反心,不碰底线,就是任意胡为,朝廷又能如何?除非万不得已,朝廷也不会与李啸翻脸。只是这个李啸,虽然还保持着表面的忠诚,但其心下,对大明朝究竟是何态度,咱家却是实在看不透啊。“ 大海茫茫,夜色沉沉,这艘二艘福船,终于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王珅等人,先被送到济州岛,随后与当地已集合好的10万流民一起,于十六天后,才终于来到台湾岛。 还未上岸,王珅等人,便被眼前的繁华景象,给深深震惊了。 他看到,灿烂晨光下,专门扩建过的禾竂港内,各国的商船皆有,码头上,身着各国服饰的商人,正在各个商货批发店铺中,叽叽咕咕洽谈不休。而大批的民伕,则扛运着各种不同的货物,有如一群忙碌的蚂蚁一样,在码头到商船之间,不停装货卸货。 王珅注意到,基本上每条前来进货的外国商船,都大批大批地往船期上装运铁器、刀剑、香烟、生丝、布匹、绸缎、呢绒、海盐等等物品,被民伕们源源不断地被运上各条商船上去。他在心下暗道,这些东西,看来是李啸的主打商货了。 再往远看,可以看到这宽阔平坦的禾竂港,是通过一条修得极好的宽阔平整的灰色官道,与远处那高大雄峻,城墙崭新,几乎一眼看不到头的高雄城相连。 在整个官道上,四轮马车,两轮车,独轮车,人力轿,以及手提商货的行人,挤挤挨挨,川流不息。官道的两旁,则有大大小小各类商铺店肆酒楼茶馆,吆喝声此起彼伏。 “王公公,这台湾高雄地界,倒似比李啸那赤凤城,还要繁华许多呢。”王信在一旁,惊叹着低声说道。 王珅亦是一脸惊愕之色,原本他以为,台湾不过是化外生番之地,定是极为瘅疠蛮荒。却没想到,这个化外地方,竟已被李啸治理得这般繁华,与内陆城市相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这高雄府如此繁华,那其他的诸如台北县,彰化县等地,想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个李啸,虽然极其可恶,但此人在治理州县方面的才能,在一众大明官员中,足以称之为鹤立鸡群了。 王珅此时,心下忽然悔之无极。 早知此人如此厉害,自已何苦一到山东便与他闹翻,现在看起来,自已当天狮子大开口,实在愚蠢之至啊。 随后,王珅和一众流民,在高雄府的禾竂港登陆。便有台湾拓殖团副团长马华兴,带着一众军兵过来,与押送的军兵交接。 “你就是王珅?” 马华兴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因为长时间坐船已是神情憔悴的王珅一番,然后用一种揶揄的话语问道。“咱家正是王珅,乃是朝廷特派的猛虎军监军。。。。。。” 见马华兴发问,王珅打起精神摆出架子,只不过,他话还未说完,却被马华兴摆手制止。 “不必说了,本官是台湾拓殖团副团长,李大人传下令来,对你已有安排,今后你就在这高雄府长住,里面已有专门给你准备的房宅。我猛虎军供你吃穿用度,王公公你只管在里面安心住着就好。” 听了马华兴的话,王珅长吁了一口气。 原本他在路上还想着,那李啸可能会把事情做绝,让自已去服苦役或者去种田为生,以此来折辱自已。而现在听了这马华兴的话语,似乎李啸还有对自已从轻发落的意向,王珅心下,不觉轻松了许多。 “那请问马副团长,我等随行人员,可是皆随王某同住?”王珅赶紧问了一句。 马华兴却摇了摇头:“不可,李大人说了,你只可挑选一名随从太监,作为服侍之人。其余人等,皆需入工坊自食其力。” 听了马华兴的话语,王珅的脸色顿时灰败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自已与这一大帮随从同在一起,那么,自已总有机会将他们偷偷派遣出去,从而得以向朝廷通风报信。却没想到,这一众随从都将就此遣散,那么,仅有王信一人跟着自已,自已想玩任何花样,都不可能了。 王珅一声长叹,再不言语,随后带着王信,乖乖跟着马华兴离开。 而他其余的一众随从,则早在下船之时,便已有另外的官员将他们带走,也不知道安排去了哪里。 很快,王珅等人,穿过更加熙熙攘攘的高雄外城,进得高雄内城之中。 在一幛独门别院的小房子处,马华兴停住脚步。 随后,马华兴笑着向王珅作了个手势:“王公公,这就是给你住的宅院,你们就在里面好生休息吧,另外有一点要注意,你二人不可随意外出,但凡有何事情或需求,皆需向护卫禀报。” 王珅的脸上,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他知道,自已现在在这里,已是彻底地被软禁其中了。 也许,自已的余生,将在这座小院中,默默无闻地度过了。 “对了,另外有一点,本官要告诉王公公,李大人说了,他要王公公每月写一篇上奏给朝廷的报告,至于内容么,就不需要本官多说了吧。”马华兴说完这句话,冷笑而去,把个王珅气得直哆嗦。 这个狗入的李啸,把自已软禁还不够,还要榨取最大的剩余价值,却连作假伪造奏章的功夫都免了,这个家伙,着实可恶得紧! 只是自已,还有胆量拒绝他么? 王珅悲从中来,暗里牙关紧咬。 见得马华兴等人走远,又见门外持枪荷甲严密守卫的军兵,王珅长叹一声,身体一软,瘫坐院中。 而在王珅等人到达台湾之际,现在的李啸,也确实如王珅所料一般,正在准备进一步扩充自已的军事实力。 从去年到现在,李啸总共吸收各地流民多达150多万人,虽然还远未到达李啸心中的预期目标,其数额也堪称惊人了。 在有这么多流民人口作为支撑的前提下,李啸对手下军队的扩充,实是顺理成章。 李啸决定,将手下原有的四个战营的兵力,再扩充一个,达到五个战营的兵力额度。 而且,为进一步规划自已手下的军队,使其更符合自已的规划与将来用兵的范围,对原有的军队名称,李啸也全部加以重新命名与安排。 按李啸的要求,除了平南营名称不变外,赤凤营则改名为兴中营,铁龙营改名为征西营,金狼营改为定北营,新成立的一营兵马,则取名为镇东营。 其中每营兵马,皆是下辖三总,也就是总共九哨的兵马,以一哨5队盾兵,10队枪兵来安排,其中每队兵马102人,总共有45队盾兵4590人,90队枪兵9180人。除了枪盾兵外,每营兵马中,皆配有有横行哨600人,玄虎重骑哨600人,飞鹞子哨600人,辅兵1000人,这样的标准兵种配置。 除此之外,这五哨中,还都配了由往日俘虏组成的异族部队,其中兴中营,征西营,定北营皆是配了满州骑兵哨600人,而平南营则因要在湿热多山的地形中作战,未配骑兵,反而专门组建了满州步兵哨600人,至于新成立的镇东营,则是由以前俘获的蒙古兵,所组成的蒙古骑兵哨600人。 这样一来,李啸的各个营内,分别有盾兵4590人,枪兵9180人,横行队600人,玄虎重骑600人,飞鹞子600人,异族部队600人,辅兵1000人。总共兵力达到了17170人。 另外,有用缴获荷兰人以及西班牙人的火铳,所训练组成的火铳手2000人,以及全部的龙击炮所组成的火炮部队200人,因为兵力较少,且火炮火铳还在研发阶段,故李啸决定集中使用,让他们全部留在登州,暂归兴中营管理。 至于具体的主将安排和兵力负责范围,则是如下安排: 兴中营主将,为原赤凤营营长田威,副将则为去年向自已投降的流寇大将刘国能。其营兵驻地,为山东登州。在李啸的规划中,兴中营主要负责居中守卫,并为其他四大战营提供兵力支援为主,其主要用兵方向,为整个山东地区。 征西营主将,为原铁龙营营长安和尚,副将则是原铁龙营副营长莫长荣。征西营的营兵驻地,暂时还在山东单县。但其将来的用兵方向,是面向整个中原腹地,并要使征西营成为支援各地官军剿匪的主力。 定北营主将,为原金狼营主将段时棨,副将则为原金狼营甲总总长刘文秀,这个同样流贼出身,并且是李定国的三弟的年青将领,已深受李啸信重,故将他大力提拔。定北营驻地,为宣府镇金汤城,其主要用兵方向,则是北面的蒙古诸部。 平南营主副二将,则保持不变,主将为李定国,副将为罗正,其官兵驻地,主要是在台湾地区,也有少部军兵协防琉球王国。其将来主要的用兵方向,是整个东南亚地区。 而新成立的镇东营,则由原金狼营副将武壮,担任主将。这个原为流寇新附军中一名小兵的将领,在一系列的战斗中,凭着战功与忠诚,终于得到了李啸的青睐,被提拔为镇东营的主将。镇东营副将,则为原铁龙营丙总总长冯双礼担任,这个曾为张献忠部流寇大将的将领,而且自加入李啸军中以来,一直南征北战忠心耿耿,且为人老成恃重,故李啸也刻意加以提拔。 在李啸的规划中,镇东营驻地,暂在济州岛,原本由平南营管辖的萨摩之地,也改由镇东营派兵驻守。镇东营将来的用兵方向,主要是东北亚一带,包括象虾夷岛,库页岛,以及整个外满州地区在内。 这样满打满算起来,除了水师外,李啸军各类兵马加起来,将近9万人,其兵力数额,却也是相当可观了。 当然,现在还在规划初起之阶段,李啸打算,将来每个战营的部队数量,都要翻个三倍左右,让每个战营,都有独挡一面的作战能力。而全部军队的总兵力,将要达到将近30万之众。 李啸相信,如果这个远期目标达成的话,那有这装备精良,训练充足,又能被自已牢牢的30万精锐在手,横行天下,可矣。。。。。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入城掳民 “李大人,这个月的收集到的流民数量,请您过目一下。” 姜曰广拿着一张表单,从门外匆匆而入,递给正在办公桌旁观看各地来信的李啸。 “本月收集之流民数量为,陕西24420人,湖广30895人,宣府6260人,河南5203人,北直隶4159人,南直隶3605人,山东本地3021人。。。。。。“ 李啸小声地念着表单上的数字,眉头却不觉皱起。 “居之,怎么这个月总共才收得7万余人的流民,却比前几个月,少了太多?”李啸的话语,明显不满。 姜曰广急急答道:“大人,这流民数量之所以比以前大为减少,乃是因为我军一直在收购流民之故。象安和尚、莫长荣两部,分别长驻湖广随州与陕西郃阳,据他们回报,周围的村野乡民,都已被官军当成流寇全部抓光并卖给咱们了。这流民又不是韭菜,割了又能长,我军已收了近一年的流民,这流民数量减少,实是必然。” 姜曰广说到这里,又笑着回道:“李大人,现在这战乱之区的流民大为减少,却也是给当地的流寇一个沉重打击。之所以现在湖广与陕西等地的流寇大为消停,虽有官军全力进剿之故,但流寇没有足够兵源加以补充,却亦是极为重要之原因呢。“ 李啸微笑了一下,心下亦是感叹,这些流民,若不是因自已穿越而来之故,可能不是成为流寇,便是死于刀兵之下了,如何还有去台湾等地重获新生的机会。 李啸略一沉吟,便对姜曰广说道:“居之,你之所说,虽有道理,但这个数量的流民还是太少,远不能满足开发台湾之地的需求。台湾未开发的地方还有许多,极需人力,故还是要多想办法,尽量多地搬运流民过去,方为最紧要之事。” 他顿了一下,缓缓长叹一声,又道:“到明年年初,本侯极可能会因台湾治权一事,要与朝廷撕破脸面。故而时不我待,还是需要在这接下来的7个月内,想尽办法多运流民,哪怕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亦是可为。” 姜曰广低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李啸目光凛然,沉声道:“以本侯之见,需得立刻再将征西营丙总兵马派往山西,定北营甲总兵马派往大同,名为剿匪,实为多两个吸纳流民之处。另外么,我军可以再把流民收购价格,稍稍上提一些,让各处大明官军能更有动力去抓获流民百姓。” 说到这里,李啸轻哼一声,脸上浮起冷笑:“也许,在我军这般优惠条件下,现在的各处剿匪官军,在抓完了乡野的百姓后,能把县城中的百姓,也全部想办法弄来,再卖给我军了。” 听了李啸的话,姜曰广脸色微变,他呐呐了一句:“李大人,我们好歹是大明官军,如何可这般行事?” 李啸冷笑道:“居之,凡事需虑之长远。以本侯看来,现在流贼虽受压制,但其势难于骤灭。若将来清兵再度入关,流寇极可能重新复起,介时这些居民百姓,虽躲入州县城池之中,怕亦是难逃灭顶之灾。还不如现在押送给我军,前往台湾开发定居,自此全家人可安稳过活,再无动荡刀兵,岂不是因祸得福?” 姜曰广叹道:“还是大人计虑长久,那在下这就去安排。” 很快,一切如李啸安排,征西营丙总兵马,调往山西绛县,而定北营甲总兵马,则调往大同灵丘。 至此,猛虎军在湖广随州、陕西郃阳,山西绛县,大同灵丘四处地方,均驻有剿匪兵马,明面是协助各路官军剿匪,暗中则是尽力扩揽流民。 征西营兵全部调出剿匪后,山东之地的驻防,则是由兴中营丙总兵马调驻单县,只留甲总与乙总两部兵马,驻守登州。 在安排完兵马调派之后,李啸的提价买人,果然收到了良好效果。 最先动起了歪心思的,便是辽东援剿总兵官祖宽。 祖宽的辽东兵马,现在屯驻在湖广郧阳,与郧阳巡抚戴东旻一起,全力剿除正在当地肆虐的老回回,罗汝才二部。 在收到了征西营营长安和尚,传来的加价收购流民的消息后,贪酷狠厉的祖宽,立刻与自已的家丁队长侯尚德,于暗室中密议。 “尚德,现在老回回和罗汝才二部,已躲入竹溪县附近的山野之中,一时却也难于骤灭。以本将之见,为防流贼死灰复燃,我等却要大力做好坚壁清野之工作。”祖宽目光阴沉,低声说道。 “大人,那竹溪县附近的乡野村民,先被流寇掳掠烧杀,随后又被我军抢掠收聚,再卖给了猛虎军,这郧阳各地的乡野,现如倒似水洗一般干净。还有何坚壁清野工作要做呢?”侯尚德不太明白。 “哼,这可难说。我军乃是外地客军,随时可能会调往他处,这样一来,这些躲入深山的贼寇,只怕我军前脚一走,他们随后就要再度猖狂了。那郧阳巡抚戴东旻,手下只有千余民兵,如何能是那老回回与罗汝才两部流寇的对手。” “那祖将军的意思是?” “以本将看来,现在乡野各地已然洗掠干净,那么,接下来就要把诸如竹溪、竹山、上津等偏远县城的百姓,全部勒令离城,并把他们交给猛虎军带走。如此一来,百姓可得保全,这剩下的几座废城,对流寇来说,亦全无用处。流贼们无法就食补给,这郧阳之地就再难立足,只怕不是西窜四川,便是北逃陕西而去了。如此一来,我军在郧阳的剿匪战斗,却亦可轻省得多。” 祖宽说完,叉着双手一脸冷笑,而家丁队长侯尚德,则是一脸大惊失色之状。 “将军,这如何使得!我等身为大明官军,烧杀抢掠了极多乡野百姓,已是手染血债良心亏欠,如何还要连那躲入县城的百姓都不放过!若是这般,我大明官军,与那些凶恶匪寇,又有何区别!”侯尚德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祖宽。 “住口!你知道个屁!有道是战时从权,慈不掌兵,本官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自前几年以来,湖广之地战乱频起,躲入每座县城的百姓,怕是足有数万之人之多。以俺看来,将来流寇再度肆虐的话,这些百姓绝对还是难逃一死。与其让他们死于流贼的刀剑之下,还不如我等先行将他们强行运走,纵得一时骂名,却地救了这些百姓一世平安。更何况,现在猛虎军在加价收人,这钱可是不赚白不赚!”祖宽面容狠戾,一语定音。 “那竹溪县令陆知明,能同意我军这么做么?”侯尚德还是满脸疑虑。 “哼,这个书呆子当然不会同意,只不过,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脖子硬,还是俺手中的钢刀硬!若此人不识相,定要阻挡的话,可休怪俺祖宽不客气!”祖宽冷笑着说道。 侯尚德长叹一声,再不说话。 崇祯十一年五月十二日,祖宽以严察流寇细作为借口,将位于湖广与四川交境处的竹溪县城,团团围住。 竹溪县令陆知明大惊失色,急急出城拜见。 一脸冷酷的祖宽,全身甲胄,伫坐马上,以一种充满蔑视的眼神,望着县令陆知明从城门月道急急而出。 “祖总兵,祖总兵,怎么贵军突然跑到竹溪县城来了?” 见到城外这一片肃杀的军阵,陆知明心下惊惶万分,脸上却还是勉强堆起笑容。 祖宽斜了他一眼,但冷冷道:“近日本将听闻,有大批细作混入竹溪县城,本将恐流寇趁乱夺城,以致死灰复燃。故特来竹溪县城调查实情。陆知县你且让开,待本将率兵入城核查。” 陆知明闻言大惊,脸色苍白的他,急急分辨道:“我竹溪县城,虽是偏远小县,但从来都是对外来入城者严加查询,轻易不放人入城。时至今日,城中皆是一片安稳,没有任何动乱之因,却不知将军是从何处得来之消息?况且,将军之兵若强入县城,万一惊扰了百姓,闹出事来,岂非事反不美?” 见陆知明这般反问自已,祖宽不觉脸上一阵燥热,他大喝道:“你个书生文官,知道个甚!本将没空与你罗咤,快快让开。本将行事,自有道理,若要再阻拦,休怪本将不客气了!” 祖宽说完,那陆知明书呆子脾气上来了,竟张开双手,拦在城门入口处大喊道:“祖宽!你身为统兵大将,竟敢私自纵兵入城,还有没有军纪国法了!本官这般好言相劝,你竟一句不听,还出言奚落,好,好,那你要进城,就从本官的身子上踏过去吧!” “好你个书呆子,以为本将还怕了你不成,老子现在就砍了你!”祖宽大怒,拔出腰刀,作势便欲将陆知明就地砍杀。 “祖总兵,不可莽撞!” 一旁的家丁队长侯尚德,急急地架住祖宽的胳膊,一边低声喝道:“他虽只是个知县,好歹亦是朝廷命官,祖总兵如何可私自斩杀了他。” 祖宽见侯尚德架住自已,顿是气得一脸紧涨,他随即向旁边一名亲随家丁示了一个眼神,那名家丁会意,纵马前驱,手起刀落,噗地一声闷响,将陆知明砍了个尸首两处。 旁边的两名随从见势不好,正欲调头就跑,却亦迅速被祖宽的亲兵全部砍杀。 “祖总兵。。。。。。” 见到陆知明那无头尸体,在自已面前软软倒下,侯尚德声音发颤,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陆知明通匪卖国,暗与流寇细作呼应,意欲献了城池,投奔流寇。幸得本兵及时发现,率兵夺城,方阻止这场阴谋也。”祖宽冷笑道:“传本兵之令,全军入城,将全城百姓全部搜出,城中财物全部带走!” “得令!” 随着辽东兵马呼啸入城,一场浩劫开始了。 熊熊大火漫天燃起,惨叫哭嚎叫声此起彼伏,辽东兵马在竹溪县城中大肆掳掠抓人,并趁机套大饱私囊。更有甚者,在饱掠钱财之余,更是大逞**强.奸妇人,这些打着大明官军旗号的家伙,简直如同一群疯狂放纵的野兽。 祖宽冷冷地看着手下军兵放肆作恶,却不想制止他们,反而有种莫名的发泄快感。 他下的唯一一条命令,便是不得随意杀害百姓。因为每一个百姓,在祖宽看来,都是可以换成银两的宝贵货物,绝不能让货物在还未出手之前,就被自已给弄坏了。 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小小的竹溪县城,终于成了一片残破废墟。 “报告祖总兵,我军本城入城,共获百姓36502人,其中壮男17053人,壮女13651人,余者皆为老弱,更缴获城中银两数万,粮草五千余石,军械器仗。。。。。” 听了随从的报告,祖宽喜形于色。 按李啸现在的定价,一个壮男收购价为4两,壮女为2两5钱,老弱各为1两,祖宽这次入城掳获,一下子就得到了12万多两的卖人银子,还有县城银库的数万两银子,可谓大发了一笔。 虽然,现在的猛虎军,不再用银子来买人,而是用诸如香烟、丝绸、布匹、呢绒、海盐等物,按市场价进行抵换,但这些李啸军出产的物美价廉的商品,更受各路明军将士的欢迎。 “将军,那些守城民兵和官府书吏,又当如何处置?”汇报完毕的亲兵,向祖宽低声请示。 一脸喜色的祖宽,此时心情大好,他略一思索,便道:“罢了罢了,本官也不想做得太绝,这些人,就留他们一条狗命吧。这县城已然如此破败,自是住不得了,再给他们每个人发2两路费。” “得令!” 在将百姓与财物分别捆押好后,祖宽下令,自已带领财物返回军营,而令侯尚德带着百姓,前往随州,交付给驻扎在此处的安和尚。 至此,李啸那个加快运送流民的计划,被辽东援剿总兵祖宽,用血腥的手段,首先加以实现。 接下来,祖宽一不做二不休,连接对竹山、上津两县,同样大加洗掠。 只不过,这两地的县令,在得知了竹溪县惨遭烧杀掳掠的经过后,皆已心惊胆裂,对残暴凶狠的祖宽十分配合。故祖宽也对他们大度处理,除保全了一众县令衙役的家人和财产外,还每座城各留了二千余名本城老百姓,使得这两座县城,还能勉强运作下去。 而有了祖宽这个榜样,其他在湖广的将领,诸如范志骠,左良玉,李卑等等,皆有样学样,纷纷开始进入偏远县城,抢掠抓获百姓。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光湖广一地,就有近20万百姓,被洗掠一空成为一无所有的流民,然后全部卖给了猛虎军。 而在陕西、山西、大同等地,各路明军在金钱的刺激下,也纷纷如湖广之地一样,对各处县城大肆掳掠,这三地加起来,则有多达近30万流民,卖给了猛虎军。 收到报告的李啸,心下极其快意。 想当初,一个月的时间里,最多才不过能获得10来万流民。现在倒好,加上北直隶、河南、南直隶以及山东当地的流民,仅过了一个多月,竟然就新收了50余万的流民! 这样一来,在有充足人力为保证的前提下,宝岛台湾,将会被更加快速地开发出来。 同时,还能有更多的流民,可以被自已安排去那更加广袤蛮荒的东北亚一带了。 那么,自已的下一步的用兵方向,虾夷岛和库页岛,也该加紧行动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铁模铸炮成功 在李啸正筹划要如何东征虾夷岛与库页岛之际,单县的铁龙城,有一个令他其为欣喜的消息传来。 那就是,李啸一直在关注的,铁模铸炮的技术,终于研发成功了! 火器总头赵杰,带着用铁模铸炮法铸出的,四门打放32斤铁弹的重型精钢龙击炮,才刚到登州,便喜气洋洋地前来参见李啸。 见到面前的铁模铸炮法铸出的重型精钢龙击炮,其做工效果与精细程度,甚至还要比先前用泥模铸炮门铸成的火炮强得多,李啸心下欢喜无限。 而在旁边,赵杰已然开始喜滋滋地大声介绍。 “李大人,您所说这的铁模铸炮法,经火炮厂一众工匠反复研究,历时将近一年,虽然多有曲折,但总算于上月研究成功了。” “好饭不怕晚,能研究出来,便是好事。”李啸一脸笑容地拍拍他的肩膀。 赵杰见李啸这般欢喜,颇受鼓励,他继续介绍道:“李大人,现在我等研究的铁模铸炮法,工序有好几道。首先便是,以腊制造火炮,再几次翻砂作成铁模。” “哦,接下来呢?” “接下来,便是先将铁模的每瓣内侧刷上两层浆液,第一层浆液使用细稻壳灰和细沙泥制成,第二层浆液使用上等极细窑煤调水制成。这两种浆液,却是铁模铸炮的关键所在。” “那制浆后,接下又要如何做?” “李大人,刷浆完毕,便可铸制炮身了。具体方法为:将铁模两瓣相合,铁箍箍紧、烘热,节节相续,最后浇铸钢水熔液。待浇足熔液,冷却成型后,按模瓣次序剥去铁模,如剥掉笋壳一样,逐渐露出炮身,再剔除炮心内的铁芯内模,整个炮身至此成,这般方法,比泥模法与失蜡法等原有方法,却是快了极多。” 说到这里,赵杰脸上涌起自豪之色:“李大人,这铁芯内模,也是我等一众工匠反复研制才得到的方法呢。比起以前后泥芯内模,铁芯内模制炮身更好用,也更简便。在钢液冷却后,抽出膛内铁芯,则膛内自然就已有一定光滑程度,虽然仍需再抛光打磨一番,却比以前泥芯内模铸造时,要少费许多人力时间呢。” “不错,若要精益求精,必得刻苦钻研。”李啸点头赞叹,又问:“却不知现在这铁模铸造之法,与泥模铸造相比,除了方便省时外,可还有甚其他好处?” “当然有!”见李啸这般感兴趣,赵杰顿时来了劲,他大声道:“与泥模铸炮相比,铁模铸炮之优点在于:工艺简便易行,节省模具原料,不受气候条件限制,缩短制造周期,降低生产成本,没有湿气问题,尤其是解决了不出蜂窝(气泡)的难题,从而极大地提高了火炮铸造质量,并且大幅降低铸炮废品率。” 赵杰说得兴起,又自我夸赞道:“我军铁模铸炮之法成功之后,铁龙城华允诚总管,来我火炮厂参观,便感叹道,此铁模铸炮之法,其法至简,一工收数百工之利,一炮省数十倍之资。大铳旋铸旋出,不延时日,且铳口自然光滑,无瑕无疵,真乃利法也。其有裨于国家武备者,岂浅鲜哉!” 李啸大笑起来:“好个岂浅鲜哉!那赵杰我问你,现在有了这铁模铸炮之法,一个月全部出产重型龙击炮的话,其产量可达多少?” 赵杰昂然回道:“禀大人,以在下看来,每个月的重弄龙击炮数量翻倍,绝不成问题。也就是说,现在火炮厂完全可以做到,一个月至少能出产六门打放32斤铁弹的重型龙击炮,产量却是先前泥模铸炮的三倍呢!” “很好,那就以这个速度,给本侯开足马力生产。”李啸一脸欣喜之色,朗声说道:“所有工匠,各按品价,本侯皆会给予重赏。那现在火炮的研发工作,可以告一段落。那接下来,本侯要求你们,以现在仓库内封存的鲁密铳为样本,立刻开始研制鲁密铳,早日做出成品出来。” 赵杰见李啸这般肯定自已的工作,一脸喜不自胜,急急回道:“李大人,你放心吧,我们火器厂的工匠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快研发。” 李啸笑道:“很好,不过赵杰我告诉你,要研发鲁密铳的同时,一定要保证重型龙击炮的生产进度,要保证每月至少6门的产量。若人力资金有不足之外,随时向本侯禀报,本侯一定会全力满足你们的需求。” 本来,按一般的明穿小说,现在的李啸,要开始研发更为先进的燧发枪了。 燧发枪,最早是由1547年出生在枪炮工匠、锁匠和钟表匠家庭的法国人马汉发明,在转轮火枪的基础上改进而成。他取掉了发条钢轮,在击锤的钳口上夹一块燧石,传火孔边设有一击砧,射击时,扣引扳机,在弹簧的作用下,将燧石重重地打在火门边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药击发。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17世纪中叶,很多欧洲军队普遍装备燧发枪,一直1848年,足足装备了200多年。 相比老式火绳枪,撞击式燧发枪的优势不言而喻,它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就在马汉制作出第一支燧发枪后,他的名声迅速传遍欧洲大陆。 马汉的这项重大发明,为法国人在欧洲赢得了声誉,法王亨利四世更是喜不自禁。1598年亨利四世为此专门召见马汉,他惊奇地发现,这个燧发枪的发明者,不但会发明枪械,在绘画和雕刻领域,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于是亨利四世立刻下令,委任马汉作为他的“宫廷贴身侍从”。 马汉的命运由此改写,可是燧发枪的命运,却没有这么顺利。 1610年5月14日,亨利四世乘坐马车去探望大臣苏利的路上,被人举刀刺杀。随着亨利四世的去世,燧发枪装备部队的进程停滞了。许多法国将领反对装备燧发枪,理由是:“燧石冒出的火星不足以点燃黑火药。” 而燧发枪之所以会出现法军将领所说的这种情况,很重要的一点便是,燧发枪靠燧石点火击发,燧发的火镰同时又是火门的盖,燧石击打下来时,为保证点火成功,作弹簧的钢片,需要很强的力度,这对钢材的要求非同小可。 故而在钢材与弹簧锻造技术尚未成熟之际,燧发枪故障极多,哑火率十分高,这便是为何燧发枪早早研制出来,却一直无法大规模列装部队的原因。 但历史的洪流是不可阻挡的,随着技术的发展,燧发枪的质量不断提升,哑火率也不断下降,到17世纪中叶时,很多欧洲军队开始装备燧发枪。更让人震惊的是,燧发枪装备军队后,从此长时间成为军队的主要兵器配置,一直用到1848年,才结束装备。 因此,在现在这个崇祯十一年,也就是公元1638年,在世界范围内,这燧发枪还处于一种奢侈玩物的阶段。 而明朝的工匠,更是对这燧发枪相当陌生,从枪械构造到打造原理,通通不懂。就连李啸自已,对这燧发枪的结构构造,还处于不甚了解的状态,故也不可能给工匠什么更好的建议与指导意见。 当然,现在明朝有位牛人,毕懋康,此人堪称明朝时火器大师,其个人成就可以说,还在火器专家孙元化之上。毕懋康曾受崇祯帝之命,研制武刚车、神飞炮等先进火器。械成后,还编辑了一部重要的火器书籍《军器图说》,以进崇祯帝,颇受崇祯重视。 从前几年开始,此人一直在私自研制燧发火枪,已取得相当大的进展。只不过,毕懋康现在正在副都南京,担任户部右侍郎,故李啸没办法把他弄来。 一直到要崇祯十五年时,毕懋康因与当时南京官场上的宦官不和,才辞官而归,两年后,便病死于家中。 所以,如果李啸真要打他的主意,只能耐心等他去职后,方才有机会说动此人来投。 所以,李啸经反复考虑,还是决定先从他最想装备的鲁密铳,开始着手打造。 鲁密铳,是由明代火器大师赵士桢所研制的新式火器,其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所进贡的密斯特克重型火绳枪,1598年(万历二十六年)赵士桢向鲁密国使者朵思麻,请教鲁密国的火绳枪构造及制作方法,经改进后制成“鲁密铳“。 《武备志》中曾对这种枪有句评语:“鸟铳,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这种鲁密铳,全为上好熟铁锻制,双层铳管,管身一体,铳身较重,口径较小,外观修长,乌黑发亮,握在手中,便让人心生喜爱。 据现代社会火器专家研究,这种制作精良的明朝鲁密铳,射程可在一百五十步,弹丸的初速极高,基本上与后世的步枪差不多。而此时的普通火铳,基本只能打到六十步的距离,便是后世清军在鸦片战争中使用的火器,性能上也未必强过鲁密铳。 故李啸认为,在燧发枪技术还不成熟的情况下,这种能远距离射杀敌军,并且精度颇高的鲁密铳,应该是以后李啸军中火铳,的重点发展方向。 相比只有一个概念的燧发枪,鲁密铳可谓已是成熟技术,工匠们对此类火铳已是颇为研究。这样的基础,选择鲁密铳这种明朝最为出色的火铳,可谓李啸的不二之选。 李啸对赵杰只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要用钢材取代熟铁来打造鲁密铳。 因为这个年代,包括鲁密铳在内的火铳,制铳之铁性能不过关,打不响或炸膛的机率很高,且以鲁密铳为例,平均只有50发左右的使用寿命,便会因为枪管开裂而报废。这个使用效率,让李啸十分不满意。 故他强烈要求,一定要用硬度与延展性更好的钢材来取代熟铁,以期使新制的鲁密铳能更耐用结实,从而大幅延长使用寿命,并大大减少哑火与炸膛机率。 随后李啸了解到,从去年自已去台湾到现在,火器厂总共又打造了15门重型龙击炮,那么,加上已配备给火炮部队的19门龙击炮,现在李啸的火炮部队,总共有34门龙击炮可以使用。 李啸心下欢喜,他知道,有这34门威力十足的龙击炮,前去攻打虾夷岛上日本松前藩,以及当地的阿依努人土著部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牛刀杀鸡一般。 李啸随即下令,这段时间,把各类军械粮草全部备好,等运送流民的水师船只,从台湾返回后,便带上这些龙击炮,往征虾夷岛与库页岛。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在他紧张地筹备东征工作时,他竟收到了一封来自朝鲜安全司的秘密信件。 李啸打开一看,不觉怔住了。 里面竟然装了一小块丝绸,而丝绸上,则是印是一个小小的婴儿脚印。 而当他看到,信封中另外的那张字迹娟秀,却内容简短的信纸时,李啸迅速地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脸上,霎时浮起淡淡的笑容。 这封信,是朝鲜的皇妃赵氏所写,秘密交给在朝鲜的安全司人员的,她在信中告诉李啸,她与李啸的爱情结晶,一个健壮的儿子,早在今年一月初,便出生了。只不过,因为朝鲜生活条件差,她害怕婴儿夭折,故一直等到过了四个多月后,看到孩子长得健壮可爱,才偷偷地向李啸报喜。 这封信,让李啸一时间在心下无限感慨。 他立刻又想到了当日皇妃赵氏,在自已怀中婉转承欢的可爱模样。也更极为渴望见一见,这个自已数日风流后,与皇妃赵氏生下的儿子。 李啸拿起那块丝绸,深深地亲吻了一下那个小小的脚印。 随后,他立刻铺纸挥笔,给皇妃赵氏回信,告诉她信已收到,并让她好生照顾孩子,如有任何需要,可朝鲜的安全司人员代办。接着,李啸再给她送去银子一万两,作为自已这个亲生父亲的一点慰问礼金。 见得安全司人员将信件与银子全部带走后,李啸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在心下暗暗盘算,也许,等这个孩子再长大些,自已就要开始想办法运作,看看如何让这个流着自已血脉的孩子,取代现有的朝鲜太子李溰,成为朝鲜王国的继续者,最终顺利登上朝鲜国王的王位。。。。。。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东征虾夷 崇祯十一年五月二十六日,李啸先来到济州岛。 他只在济州休息了两天,随后视察了一番济州岛的建设情况后,便从这里,率领镇东营甲总与乙总两部兵马,乘坐从台湾返回的一百一十艘战舰,浩浩荡荡地直前往虾夷岛而去。 而原济州岛总管吴亮,则亦随李啸出征。济州总管一职,由李啸另外派人接任,现在吴亮的新官位,乃是虾夷总管,他将要全面管理虾夷岛与北面的库页岛两处地界,所管辖的范围,却比一个小小的济州岛,要大得多。 在济州岛与萨摩,李啸只留了镇东营丙总兵马驻守。现在周围一片安宁的环境下,留了有数千兵马的丙总军兵,已然足够保证地方安靖。 而随军前去的,除了士兵们,另有有多达2万余人的工匠队伍,以及大批的建筑物料。在李啸的规划中,这批工匠,在到了虾夷后,便要立刻开始就地筑建城池,让李啸军兵可以在冬季来临前,能在这严寒冰冷的虾夷岛安稳定居。 李啸前世时,粗略了了解过一些关于虾夷的情况。 虾夷岛,原为中国领地,在中国汉朝时,北海道属于辽东郡管辖。在唐朝时,虾夷岛属于安东都护府管辖。而在明朝时,虾夷岛属于奴尔干都司管辖。 后于明朝中期后,因奴尔干都司撤废,这虾夷岛,遂被日本松前藩,窃据了最南部的函馆一带。 而到了1807年,整个虾夷岛被幕府所控制,从此彻底成为日本领土。 在现代日本,这个地方于1869年,被改名为北海道。 整个虾夷岛面积为83453.57平方公里,面积约占日本国土的五分之一,是日本除了本州外面积第2大的岛屿,比北面的库页岛还要稍大一些。 其中,虾夷岛上,山地占全岛面积的60%,而火山地形又占了山地面积的40%。尽管虾夷岛山地众多,但它却是现代日本屈指可数的巨大粮仓,诸如小麦,马铃薯,乳牛产量均居日本首位,是日本最主要的农牧业基地。 而这个看似蛮荒寒冷的岛屿,除是是个天然粮仓外,在它沉寂的外表下,还隐藏着惊人的矿产。光是在石狩和钏路两地,其煤炭储量,就达到了整个日本国中矿产数量的一半以上! 在李啸所处的这个明末时代,虾夷岛上人口极少,除了南部函馆一带的松前藩外,只有数万虾夷人土著定居于此,以狩猎捕鱼为生。这些虾夷土著,就是现在日本的阿依努人。 这个扼住了东北亚海洋通路的关键岛屿,这块中国自古以来传承的领土,这样一块肥美无比的处女地,岂有让猥琐卑鄙的小日本窃据的道理! 想到这里,站立在升龙号船首,目光平静地眺望万里波涛的李啸,心下暗暗发誓,面容却愈发坚毅。 按李啸的计划,船队将在北海道石狩湾的的小樽地区上岸,随后便在这里,就地建成港口。港口建好,全军再继续深入,在现代日本北海道首府的位置札幌,建成一座新城,以为全军落脚本定居之所。 而在筑城之时,李啸将把镇东营甲总兵马派出,向南压服松前藩,让其乖乖称臣。 说起来,这个松前藩藩主松前庆广,在日本倒还是个相当另类般的存在,因为实力弱小,基本是无论是谁打过来,这个所谓的藩主,便立刻便举手投降,完全没有半点武士道精神。与日本南端,那悍不畏死凶残暴戾的岛津家族相比,简直就是一个窝囊废。 故而,李啸确信,在船坚炮利的大明天兵面前,这松前庆广,这投降的速度,怕是还会远快于现在的德川幕府。 而镇东营乙总兵马,李啸打算,除留下守护筑城工匠的军兵外,另外再分派出小队军兵,前往各个虾夷人部落,与对待台湾土著一样,实施威逼利诱的手段,用文化同化的方式,渐渐吸收虾夷人成为汉族的新成员。 对于这样文化与宗教皆极其落后的野蛮民族,李啸相信,天朝上国的文化与礼仪,可以轻易地征服他们,让他们最终泯灭民族标志,最终彻底归化为汉族的一员。 船队乘着南风,一路北行,不过十八天时间,李啸的庞大船队,便到达了预定的登陆点,石狩湾的小樽。 “大人您看,前面有陆地了。” 一名亲兵手臂遥指前面那海天间出现的一条黑线,李啸哦了一声,举起千里镜,而看着清晨的阳光下,千里镜中出现的那片满是原始针叶林的平旷土地,李啸不禁感慨万千。 这块已然脱离了中华许多年的土地,现在终于再度迎来了天朝的军队。李啸心下发誓,从此以后,定要让这块中国传承千年的沃土,永永远远再不脱离。 很快,整个舰队靠得岸来,随即搭扣舷板,大批的军兵与工匠,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来到小樽海岸。 简易的军帐,仓库,工人营地,立刻就地开建,终于,在黄昏到来之际,这些简易建筑皆已完成,全军将士和全体工匠,终于在可以陆地上睡个安稳觉了。 虾夷地处东北亚,昼夜温差极大,现在又处于小冰河时期,故虽然已到盛夏,但夜晚的气温还是很低,冷风沁骨。全军将士皆是裹着厚厚棉被入睡,同时每个营地还就地砍柴生火,以抵御夜晚的寒冷。 在这深夜人静之时,呼吸着充满了浓郁的针叶林清香的清冷空气,听闻熊熊燃烧的柴火发出劈啪声,李啸心潮起伏,一时难于入眠。 他在仔细思考这虾夷岛的未来规划。 李啸打算在札幌位置建起的城池,名字他已想好,因为此地为极东之地,取日出之意,这座新建的城池,便被李啸命名为东升城。 又因为虾夷岛极为偏僻荒凉,人口稀少,故李啸不打算将这座东升城建得太大,而是与台湾的彰化县城一样,建成周长八里的小城,便足够了。 但是,这座要建的城池,虽然范围不必太大,但象诸如营房、粮仓、草料场、储仓,武库、马场,衙署,外城墙、城门、瓮城、角楼、水井、护城濠的措施,却是皆要建好,以保证城池有足够防御力,且城中居民与军兵,皆能便利生活。 当然,具体要如何规划,却还要经过现场堪测,才能再做决定。 在东升城建好后,李啸便可大规模运送流民过来,让他们在这块海外的沃土中,繁衍生息,从来在这块土地上永久定居了下来。 考虑到虾夷岛多为火山灰积存的土壤,相当肥沃,虽然因为天气寒冷,可能一年之中只能栽种一季,但其产量,却也是相当可观的。 而具体的可开发耕地面积,则要还等吴亮等人前往全岛探测完毕后,才能大致确定。 但李啸相信,一个小小的萨摩,都可以安置十万流民百姓,这个面积更大的虾夷岛,安置30万流民,应当不成问题。 人口一多,各类工厂也可开始兴建,各种矿产也可全部开采,这个沉寂千年岛屿,终于可以迎来自已的黄金时代。 一但虾夷岛开发完毕,那么,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地开发北面的库页岛了。李啸相信,这两个岛屿开发完毕后,一定能成为自已的两个新的巨大粮仓。 李啸思虑了一夜,直到天亮之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 第二天,2万余名工匠,立刻开始快速利用船上装运的青石、水泥、砖头等建筑物料,紧急修建一座简易的码头。 之所以要先赶紧把码头建好,因为现在是盛夏,正是台风多发的季节,现在散泊在海面的水师舰队,急需一个稳定的避风港,故而先把港口建好,却是当务之急。 按李啸的计划,在工匠们紧急修建码头之时,李啸亲率船队,带上镇东营甲总兵马,浩荡南下,直趋松前藩的函馆地界。 “什么!有大批明国舰队,出现在函馆外海?!” 正在御殿中欣赏绯乐的松前藩藩主松前庆广,与儿子松前道广,以及首席家臣一条胜之,听了小姓的紧急禀报,皆不觉大吃一惊。 “正是如此,来船皆挂着日月双龙旗,却是明国船只无疑。整个明军舰队数量庞大,远远看去,足有数百艘之多。”小姓一脸惊恐,急急禀道。 松前庆广烦躁地挥了挥手,小姓躬身速退。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明国舰队,怎么会跑到松前藩来了?我处这般偏远,却不知他们来此做甚?”松前庆广一脸不安,反复地自问了几句。他坐下的榻榻米仿佛烫了屁股一般,让他来回扭动。 “父亲,该不会是明军要来吞并我松前藩吧?怎么明军突然会打我松前藩了主意了?”儿子松前道广的的话语,极为不安惶然。 “藩主,明军远来,其意未知,还是先让在下去与明军交涉一番,再作决断吧。”家臣一条胜之,拧着眉头说道。 “好吧,你速速前去,看看明军所为何来,要注意,我藩实力弱小,要尽量避免引发战端,方为好事。“松前庆广长叹一声,低声说道。 一条胜之亦是一声叹息,便应诺而去。 一条胜之来到函馆的港口处,明军舰队刚刚靠岸。 当他看到那些足有数十层楼高的大型舰队,有如巨无霸一样出现在海岸时,他的嘴巴惊恐地张了一个o字型。 而在看到,这些大型舰只,那安放在船舷处的巨大铁炮,有如一只只张着黑洞洞巨口的怪兽一般,一条胜之感觉自已已被完全慑服。 一条胜之心下暗想,如果这些船坚炮利的明军,真要打上岸来,只怕这小小的松前藩,将会倏忽而灭吧。 很快,见到打着幡旗的他到来,明军知道了他的使者身份,便立刻让他乘船靠过来,随及放下软梯,让他自已攀爬上升龙号来。 上得船来,便有明军士兵引着他来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中,此时,明军主将,东海侯李啸,已然正襟危坐于房间中央,在他一旁,虾夷总管吴亮侍陪一旁。 一条胜之估摸着,前面这名气宇昂轩的青年将领,必是明军主将无疑,故他略一思考,便扑通跪地,伏首而拜。 “本官乃是大明东海侯李啸,你是何人,来我军中又为何事?”李啸的声音,威严而冰冷地响起。 听了翻译的话,一条胜之急忙谦恭敬地回道:“松前藩首席家臣,一条胜之,见过明国将军李大人。本人奉藩主之命,想知道贵军来我藩中,却是所为何事?“ 李啸冷笑一声,便大声道:“本将之所以来你藩中,是想告诉你们,这虾夷岛,本是大明疆土,现已为我军重新据有,整个虾夷岛,已重归我天朝上国。你等小藩,窃据虾夷岛南端,实是可恨之极。“ 李啸威严的话语,吓得一条胜之几近胆裂。 他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中连声辨解道:“李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啊,这虾夷岛,原为无主之地,缥无人迹,只有些须虾夷人散居岛上,如何说是大胆领土?。我松前藩亦是见岛人没有官府与驻军,才在函馆一带,建藩立业,至今却有七八十年了啊。“ 见一条胜之还敢反驳,李啸不觉怒从心头起来,他拍桌大喝道:“住口!这虾夷岛,原是我大明奴尔干都司下辖领土,尔等见我大明暂时不管,便敢起吞并之心,实是可恶大胆!本将劝你等认清形势,不要螳臂挡车,以免身死藩灭,一无所有。“ 一条胜之听了李啸的话,心里惊惶已极,他脸如死灰,喃喃说道:“李大人,我等小藩,纵有因不知情而占据函馆一事,李大人也不必将我等斩尽杀绝吧。“ 见一条胜之迅速吓软,李啸冷笑一声,声音也缓和了些:“一条胜之,本来,本将是欲将你等全部消灭,以正国法。但本将思来想去,若真这般杀灭了你等,却亦是有不教而诛之嫌。这样吧,本将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但是,从现在开始,你松前藩只能占据这函馆一带,再不得北进寸地。且要与我军签下租借协议,在协议中标明,这函馆一带,亦是大明领土,只是我大明仁心宽厚,才准予尔等暂时租住此地,以为存身之所。“ 一条胜之啊了一声,他低声道:“李大人,你的条件这般苟刻严厉,若在下这般回复我家藩主,藩主大人怕是会杀了在下了。“ 李啸斜了他一眼,脸上表情却是完全无动于衷,他淡淡道:“不必多说了,你可如实回去禀奏。若你家藩主不答应,那本官将立刻攻打松前藩,界时,整个松前藩,怕是要玉石俱焚,鸡犬不留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虾夷岛开发 一条胜之还想辨解,李啸已然拂袖离去。 “一条先生,不必多说了。请快回去禀报吧,还望你们不要拖延时间,不然,我军便要攻打函馆了。”一旁的虾夷总管吴亮,话语冷冷地说道。 一条胜之脸色惨白,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升龙号,心中的沮丧无经复加。 返回函馆后,一条胜之急急向藩主松前庆广禀报。 藩主松前庆广与儿子松前道广,听到一条胜之回禀的消息,皆是极度震惊。 “父亲,明军这般强逼,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松前道广惊恐问道。 松前庆广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他长叹一声说道:“明军船坚炮利,装器精良,我松前藩这千余兵马,如何是其对手!还是按明军所说,全盘同意他们那个李大人的意见吧。” “藩主说得极是,忍得一时之气,方可全藩得以保全。若要强硬与明军做对,那已然灭亡的岛津家,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啊。”一条胜之也叹息着表示同意。 “那就这样吧,一条胜之,你去请明军使者来我藩详谈,告诉他,我藩接受明朝的全部的建议,希望双方能就此签下协议。”松前庆广苦笑着说道。 “哈依,在下明白。” 于是,一条胜之延请了猛虎军的虾夷主管吴亮,在经过一系列的进一步谈判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具体内容如下: 1、松前藩承认虾夷是明国的固有领土,且为先前窃据虾夷南端函馆一带土地,向明军诚致道歉。 2、经大明允许,松前藩可将南部函馆地界,作为存身立藩之地。但松前藩地盘仅限于函馆一带,绝不能再行北进私拓地界。 3、由于这块函馆一带土地,是从明国中租借得来,若明国有需要,可随时收回。且从此之后,松前藩需每年交纳粮食1000石,以为土地租借费用。而明朝作为宗主国,以准允其与猛虎军进行贸易作为回报。 4、从现在开始,松前藩内,要开设汉学馆,全藩适龄男女,皆需强制进入汉学馆学习汉族文化与礼仪,松前藩官员不得干涉或阻挡。 5、此协议一式两份,由虾夷总管吴亮,与松前藩藩主松前庆广签字盖章,即刻生效,不得违反。 签完这份堪称丧权辱国的协议,松前庆广心都在滴血。 这个李啸,真是够狠啊!每年的1000石粮食,约占松前藩全藩粮食产量的五分之一,就这样以所谓的土地租借费的名义,白白拿走,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 还有那一条,要在松前藩开设汉学馆,强迫藩中适龄男女入学,这简直是在悄然更换日本人的精神传承,也许,过个几代,松前藩将再没有日本人,而都是说汉话,着汉衣,行汉礼的中国人了。 只不过,在明军使者吴亮面前,松前庆广尽管心中极其悲苦,脸上却还不得不强挤出笑容。 在吴亮离开后,松前父子俩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相抱痛哭。 而在李啸这边,听了吴亮的回禀,李啸笑道:“这个松前庆广,还算是识时务。说实话,这家伙虽然每年上供给我军1000石粮食,对于现在的我军来说,不过沧海一粟罢了。本侯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手段,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已的的藩镇,乃是从我大明租借的土地,只要哪天惹得我中华不高兴了,本侯完全可以让他迅速滚蛋。” 吴亮点点头,又微笑道:“李大人说得是。另外设立汉文馆一事,堪为极妙,也许,再过个几十年,那松前藩的全体日本人,都会渐渐归化成中华子民也说不定呢。” 李啸呵呵一笑,他颇为适意回了一句:“凡事总要开始摸索前进嘛,这设立汉学馆,亦是我军的一个新的尝试,看看对我军现在以及将来要占据的土地上,那些有成熟语言文字以及宗教信仰的民族,要如何同化他们,做个有益的尝试。” 松前藩的事情处理完成后,李啸从镇东营甲总兵马中,留下了丙哨兵马,长驻松前藩,以监督保障条约的顺利执行。 随后,他便率领其余军兵,返回小樽港。 十天后,小樽港在2万名工匠的尽快赶建下,已初成规模,李啸的全部舰队,可以在港口中顺利停泊了。 见到水师已有安稳的港口可以驻扎,李啸立刻下令,着甲总的剩余兵马,就此看守港口。他自已则亲自带着镇东营乙总军兵,以及全部的工匠,一路折向东北,来到了现代日本北海道首府,札幌市的位置。 经过三天的仔细堪察,以及与手下一众官员工匠们反复讨论,李啸终于确定了彰化城的具体位置。 这个选定的地方,位于现代日本十胜平原的一处平缓地势处,离札幌河差不多六七里地的位置,背靠一座高大的死火山,交通便利,视线开阔,将来的移民若要来城中,应是十分方便。 在李啸的规划中,这东升城,因为北面正对的是死火山,故没必要开设城门,将只开有西、南、东三座城门,四周皆挖有护城濠,正好利用札幌河支流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李啸是个精益求精,且做事追求一劳永逸的人,他要求,要与台湾的彰化城一样,每门城门,都不惜成本,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而东升城的城墙,象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亦会全部修建齐全。与他修建的彰化城一样,设计为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的样式,从而大大加强城堡的防御力。 由于现人力及建筑物资供应充足,更可遍地可取的粗大松木为建筑木材,李啸预计,这座新城,应可在三个月内建成,正好赶在天气变得寒冷而致土地冻硬难挖之前,将这座东升城,基本建设完毕。 本来,一名普通的建筑工匠,每月月钱是1两5钱银子,但考虑到他们远流重洋,来这荒僻的虾夷岛上做工,亦是十分的不易。故李啸给他们每人每月另加了一两银子,使每个月的月薪达到了2两5钱银子,这个数字,可谓十分丰厚了。 而且,除此之外,李啸还告诉负责监工的吴亮,让他对那些干活又快又好工匠,还有另行的奖励,以促使工匠们更快更好地干活。 工匠们对李啸的大方慷慨,自是十分感激,干活更加卖力主动,工作进度却是加快了不少。 而让李啸没想到的是,松前藩的那些穷困贫贱的日本人,在从留守的猛虎军军兵处,得到李啸军正在北面大兴土木筑建新城的消息后,竟纷纷报名,想来当劳工,以挣些工钱,养家糊口。 李啸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在他看来,只要能尽快将这座东升城建好,多花一点雇工的钱,实在不算什么。 在得到李啸的同意后,200余名来到东升城建筑工地的日本人,开始在工地上当小工卖苦力。 让这些日本人没想到的是,李啸给他们的待遇十分优厚。 每个月月钱为5钱银子,另外食宿费用全包,让这些做小工的日本人十分欢喜。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有几名干活卖力做工细致的日本人,还得到了李啸的额外奖励,每个人另外奖了诸如菜刀,铁壶等铁器。 这些东西,在松前藩的售价极其昂贵,因为在日本,因为冶炼技术不过关,所产的铁器质量很差,根本不能与中华出产的铁器相比。 据史书记载,此时的日本,连铁针都要从中国进口,才能满足需要。 而这些铁器,因为幕府的锁国令,在真实历史上,全部铁器,只能从平户港进口买入,然后再由幕府分销到日本各地,这样各经转手的物品,其价格当然高得惊人。 据松江府志记载,以铁针为例,如果出口到日本的话,一根铁针竟能在日本国能卖一分银子!这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的天价。 要知道明朝最好的闽铁,也才一分五银子一斤,而一斤闽铁能制多少根铁针? 哪怕算上加工费用与人工工资,这一分银子一根的铁针,利润也实在是大得惊人,而且这还是卖到平户港的贸易批发价,估计日本国的那些倭人百姓买到手的时候,价格可能还会翻倍不止,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日子是怎么过的。 李啸前世看过《江户训语》,其中的日本古代商人,对家人及伙计明文规定,哪怕一张记帐用的废纸,都不能随意丢弃,否则要受到饿饭的惩罚。正确的做法是,要先用背面打草稿,再没空间用了的情况下,再裁成小张上厕所,并规定,一次只能用一小张,在泻肚的情况下,才能用两小张。 李啸在想,从古至今,日本人之所以如此悭吝小气,过得穷困不堪,与这个岛国严重依赖进口应该是有很大关系的。毕竟这样远渡重洋运来又要几经转手贸易的货物,卖价是如此高昂,普通的日本人也只能省吃俭用,来维持基本生计了。 因此,在一根铁针都这般昂贵的情况下,其他诸如菜刀,铁桶,铁壶等物的售价,更是达到一至二两的天价。 所以,这些日本人,在得到了李啸的奖励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欣喜若狂。 结果这些日本劳工,在把奖励的物品带回家后,立刻成了整个松前藩艳羡的对象,那种刻着李字钢印的菜刀或铁壶,简直成了家族荣誉的标志。 见到明军的待遇如此之好,大批的松前藩日本成年男性被深深吸引。他们在李啸军驻守的函馆的军兵营地前,排成了长队,希望李啸能扩招劳工,让自已也有机会去卖苦力。 李啸见到自已这点小小的奖励措施,竟能吸引如此之多的日本人前来干活,更是极为欣喜,他随即下令,只要愿意来干活且有劳动能力的日本劳工,一律收纳。 于是,参加东升城建城工作的日本男性劳工,一下子翻了十多倍,达到了近三千人。 让李啸哭笑不得的是,见到这么大批的松前藩男性,前去参与东升城的筑城工作,松前藩藩主松前庆广,想到了一条近乎无耻的发财之路。 他对那些前去参加筑城的日本劳工下道谕令,但凡前去参与明军筑城工作的劳工,回来后,要先要藩府交纳劳作税,以每人1钱银子为基准,违者严惩。 当李啸听到松前庆广这样雁过拔毛地对待自已的百姓后,着实好生感叹了一阵此人的厚颜无耻。虽然,他并不插手松前藩的收税事宜,但对松前庆广此人,却是愈发鄙薄了几分。 而在东升城兴建之际,吴亮也派出了两拔文官,一拔文官在军兵的护卫下,四处联络岛上的虾夷人部落,向他们通报了明朝收复虾夷岛的消息,并告诉他们,待新城建好后,可以来东升城中进行贸易,以改善这苦寒之地的艰难生活。 而另一拔文官,则是去全岛四处堪探可开垦的荒地,以及矿产所在地,为李啸将来的移民定居,以且工厂兴建,提供一个基本的参照与数据。 最后,吴亮根据汇报,向李啸禀报文官们堪察得来消息。 “李大人,据手下官员探查,这虾夷岛上,其全岛地势,为中间高四周低之形态。虽然中间多山地,且为虾夷蛮族之地盘,但整个海岸与中间山脉之地上,却有极多的荒旷平原散落其中。除了现在我军筑城的十胜平原外,另有大的平原如石狩川平原,勇拂平原,天盐川平原等大型平原地带。可开发成耕地的田土,却有近三百万亩呢。另外,官员们还发现了多处矿产,以大型煤矿居多,另外还有铜、铅、铁等小型矿产。。。。。。” 听了吴亮的报告,李啸的脸上的笑容,已是越来越灿烂。 而他心下,也已有了基本的开发规划。 李啸决定,因为一年只能耕种一季,也无法种植蕃薯马铃薯等高产作物,且虾夷气候苦寒,定居不易,故他打算给前来虾夷定居的汉人移民,每户提供40亩耕地,达到台湾授田额度的4倍。这样一来,可能安置7万余户百姓。 而以每户平均4人计算,则可安置近30万百姓前来虾夷岛定居,再加上开发矿产、经商买卖,捕捞海产之类所需的劳力,全岛永久定居的百姓数量,将可达到至少35万人。 而且,为了更好地吸引百姓过来,李啸决定,但凡到虾夷定居的百姓,可享受比移民台湾更优惠的条件,那就是,台湾的移民只有半年的免税,而到虾夷耕作定居的百姓,李啸打算给他们每户人家都免税三年。 同时,在收税之时,也有更大的优惠。那就是,台湾是每亩收1石的稻米,山东是每亩2斗的小麦,且要一年收两次。而在这虾夷岛,则是一年只收一季数粮税,每亩田土收税额比山东还低,以每亩只收一斗小麦为标准。 李啸之所以这般做,其中是因为他现在钱粮丰足,并不太在乎在虾夷岛上收取这点粮税来补充。他更看重的是,有了这35万人来虾夷岛定居后,除了能提供自已源源不断的兵源外,这块从祖国怀中分离出去的土地,更会因为这么多汉人移民的到来,从而与台湾一样,自此成为一块永远不可分割出去的中国领土。。。。。。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定居与归化 有了2万名心气高涨的工匠的共同努力,还有那近三千名日本劳工的紧密协助,东升城建造得极快,竟在两个月后,整个东升城便已基本建好。 诸如护城壕,瓮城、城门,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外城建筑,皆已全部修建齐全。而在内城之中,里面的官署,以及军营、仓库、青石街巷等建筑,均已建造完成。 李啸看到这座在虾夷岛上建好的崭新城池,心下极为欢喜。他随即下令,另行嘉赏一众工匠,连那些日本劳工也分赐了礼物,以表扬他们为东升城修建,而付出的辛苦努力。 在东升城修建快完成之时,象诸如民政司、农牧司、商业司、工业司、钱粮司,安全司、监抚司等各种行政机构,亦纷纷成立,开始进行运作。 而在此时,另有从济州岛运来的首批汉族移民,约2万人,也顺利抵达小樽港,成为虾夷岛的最先一批拓荒者。 这些移民中,有来自山西的移民刘一柱一家六口人,包括他老娘、老婆陈氏,以及两个弟弟二柱,三柱,还有最小的妹妹丫儿。 刘一柱一家,本是山西沁水人,这些年,因为流寇肆虐晋地,原本在乡下种田为生刘大柱的一家人,无以活命,后逃入曲沃县城中,投靠亲戚度日,虽然备受白眼与冷落,但总算得以活命,一家人了无希望地苦捱着。 原本以为,躲入县城的一家人,可以在这乱世中苟全性命,但令刘大柱万万没想到的是,竟有身为大明官军的白广恩部,以剿匪为由,强行闯入县城之中,***掳掠,无恶不作,复将整个沁水县城中3万余名百姓押为俘虏,随后便把他们全部卖给了另一部官军。 刘大柱对官军掳民为匪,并强卖为奴的无耻残暴做法,可谓愤恨之极。只不是,现在他们一家人性命,皆在这部买下他们的官军手中攥着,刘大柱虽时时想过逃跑,但考虑到全家的性命安危,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不过,这部官军对待他们的态度却还不错,虽然立刻将这一县百姓押往山东,却也是一路多加照顾,未曾短了衣粮,而且这些百姓俘虏,在路上若是生病,也有医官安排救治。 乱世中的百姓,最容易感恩,刘大柱一家人,见这部官军对百姓们提供衣食还这般客气,故这一路行来,心中的愤恨已然消解了不少。并且,他在心下,悄悄地开始对这支军队的主将李啸,有种发生内心的感激。 在来到山东登州城后,刘大柱才惊讶发现,整个登州城外,已有极多从全国各地运来的流民百姓。而这些流民,在到达登州后,便开始打乱秩序,杂然相处,以二十户为一组的方式,进行重新编排。在编排完毕后,这些流民便被统一运到济州岛,在这里,再每家每户分别抽签,看看是去虾夷,还是去台湾。 刘大柱了解到,在自已这批流民到来之前,基本上全部的流民都是安排去了台湾,而从他们这一批开始,因为猛虎军的李大人新得了虾夷一地,而要从这批流民中,抽签决定前去的人员。 于是,刘大柱抽中了前往虾夷定居的签条,随后全家人,便成为了前往虾夷岛定居的首批移民中的一户。 说实话,刘大柱对于这个虾夷岛,完全没有任何概念,这些原本在中国内陆生活的百姓,对于要渡海去海外的荒岛上生活,从心里有种抗拒与畏惧。 只不过,军令在前,刘大柱纵然满心不愿,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带着一家老小,登上了前往虾夷岛的猛虎军水师船只。 盛夏时节,乘着浩荡南风的船队,船队一路北行,在经过了十六天后,终于到了目地地小樽港。 坐船坐得昏头脑涨的一家人,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陆地,皆十分欣喜。而一家人在提扛着简易的行李,踏上舷板上得岸来后,见到满目的针叶森林与青青草地,呼吸着带着松叶清香的清新空气,全体移民百姓,皆有种莫名的新鲜与好奇感。 接着,在小樽上岸后,全体百姓便由军兵带领,一路折向东北而行,来到了初步建成的东升城。 望着面前这座周长八里,四下皆有护城河环流而过,模样完全有如内地一座大县城一般的东升城,刘大柱竟恍然有种又回到了中华内地的错觉。 在虾夷总管吴亮的安排下,全体流民暂时居住于东升城内的简易木板房中,随后便分发户籍腰牌,并以每家40亩的规格,以抽签的方式,分授了十胜平原附近的荒地。 刘大柱一家,在这次抽签分地中,运气很好,所授的土地紧领着札幌河支流,一片平旷,极便耕种。而且这土壤黑得发亮,极为肥沃,更让刘大柱一家人欢喜不已。 当然,为了安置这些新移民,李啸与吴亮等官员,已提前作好了许多准备工作。象各类生产物料,诸如麦种、农具等物皆为从山东运来,而耕牛则是就近从松前藩购买,总共约买了近500头,以每五户人家一头,分别发放。 这些耕牛,每头值价4两银子,李啸以同样价值的铁器或呢绒,与松前藩进行交换,结果皆大欢喜。 因为铁器与呢绒等物,在日本的售价极高,故李啸可以用少得多的物品,来抵换这500头耕牛。而对于松前藩藩主松前庆广来说,他在得到了大批的铁器与呢绒后,又可以再加价卖给属下的百姓臣民,这买卖做得实在是太划算了。 在虾夷岛这样的苦寒之地生活,颇为不易。基本上一年之中,只能在短暂的无霜期里种一次春小麦,约在农历八月中旬时收获,其余的时间,因为天气过于寒冷,都难于栽种作物。所以,这批移民现在到来,要抓紧时间开垦荒地,建造居所,争取在农历八月底开始下雪之时,完成这些准备工作,然后才能在明年开春后,播种春小麦。 考虑到这些移民的生活条件,将比台湾要艰苦得多。李啸特意规定,移民们所需的麦种、农具、耕牛,全部为免费发放。而从现在到明年此时,这整整一年的时间中,皆由李啸按供银钱,以每户人家1两银子为标准,进行分放,以确保这首批到来的移民,吃饱穿暖,生活无忧。 而这些移民,他们新组建的村落,也与山东农村一样,每十户人家,设一名里长,由年长且品德端正者担任,平时由里长负责保管耕牛,分发农具种子,以及协调这十户人家之间的日常冲突,传达上官命令,督促纳税等事项。同时,再从这些里长中,按不同村落聚集的位置,选出一名村长。而这些村长里长,皆属于东升城民政司的半官方性质的管理人员。现在暂时直属民政司管辖,待日后,整个虾夷岛划分乡镇后,再由当地乡镇的民政所监管。 接着,虾夷总管吴亮,对这些移民下达规定,告诉他们,从明年开始,总共三年的时间里,皆免除一切粮税,直到三年期满后,才以每亩土地征收一斗小麦为基准,一年收一次,并永为定例,再不更改。 吴亮的谕令,让一众移民极为欢喜。 这些没受过任何教育的百姓,心下却也立刻算计得清楚,在这虾夷上种麦,虽然一年只能种一季,但土壤肥沃,麦子产量绝会很高,一亩地至少能产一石麦子。这样一来,一年可以收获40石麦子,而每年却只需交粮税4石麦子,可余下36石麦子自已食用或转卖,并且还有整整三年的免税时间,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太优惠了。 原来对于来虾夷岛定居,颇为畏惧的移民们,现在均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望。 刘大柱一家人,此时更是充满了干劲,他们在这授予自已的40亩荒地中,辛勤拓荒,清理翻耕土地,同时开始抓紧时间,利用李啸免费提供的建筑物料,营造自已的房屋,让一家人得以正式在这块遥远而陌生的土地上定居下来。 八月底时,在第一场大雪下起的前两天,刘大柱一家的新居正式建成,此时,40亩土地也早已开发完毕。 在新居落成的一天,全家人欢欢喜喜摆酒庆祝,温暖的炉火,映红了每一张笑脸,每个人眼中都是满满的期盼与欣悦。刘大柱一家人,都从心中感觉到,似乎在这一刻,这个自已以前连名字都没听过的虾夷岛,与自已开始真正的血脉相连了。 而在移民的全部定居下来后,刘大柱一日在东升城中采买货品之时,看到有官员在招收工人,不禁大为好奇。 原来,在东升城初步建好之后,李啸便规划立刻开始开发,位于东升城东面,有三百里远的石钏一带的巨大煤矿,因为冬季马上来临,李啸需要开采足够的煤块,来保证军民生活取暖。 而随着煤场的建立,在煤场附近的一块平旷土地上,诸如砖厂、木材加工厂,采石场,水泥厂,石灰厂等基础工业,也纷纷建立起来。 这些工厂成立后,自然开始大批招收工人,筹备生产。而兴建这些工厂,其功用除了是为了保证军民百姓的生产生活外,还有一个李啸特别看重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在虾夷岛如此漫长寒冷的冬季里,如果那些成年劳力长期无事可做,天天猫冬窝缩在家里,其实也是一种巨大的人力浪费。如果能把多余的劳动力,安排到工厂中做活的话,一来可让这些劳动力产生更大的价值,为猛虎军创造效益。二来可以他们得到更多的收入,从而补贴家用,让家庭生活更加宽裕。 按李啸的意见,吴亮参考台湾工厂的标准,给各个工厂安排的薪资标准十分丰厚,厂长之类的总负责人,李啸慷慨地给了他们每月8两的薪资,下面分部负责的工匠头目,则是每人4两,而各名普通干活的工人,都是每人每月1.5两银子,哪怕最低层的学徒工,也有每月0.5两银子的收入,并且包吃包住。 刘大柱回家后,立即向家人告诉这个消息,一家人经商议后,便决定,让大柱二柱兄弟俩,明天去厂子里应聘做工,多挣点钱补贴家用,家里只留下老娘、妻子陈氏,以及还未成年的三柱和丫儿守家便可。 第二天,刘大柱进了煤矿做洗煤工,之所以来煤矿,是因为刘大柱考虑到明年开春后便要回家种地,而煤矿招收大批临时工,他便选择到煤矿干活,以方便随时辞工。 而他的弟弟刘二柱,则进了水泥厂,从学徒工干起,并与工厂签了长约。与一心想着在家里种地的大哥不同,二柱在心里想得更多的是,要学好技术,以后也能当个工匠头目,自已出人头地的人生理想,便算是实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平凡的刘氏家族,已与其他的汉族移民们一样,有如一颗来自中华的种子,在虾夷这块荒凉偏远的土地,生根,发芽,抽枝,长叶,也许终有一天,它将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在汉族移民们终于在虾夷安稳定居之际,那些位于虾夷岛密林深处的虾夷土著,在李啸一系列威逼利诱的条件下,与猛虎军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 按李啸之计策,猛虎军对这些虾夷土著,实施打抚相结之策。大部分虾夷部落接受李啸的贸易条件,派人到李啸开摆在东升城外的榷场中,售卖兽皮,野味,牛角,玉石等物,然后来换李啸军出产的海盐,呢绒,铁器、布匹等必需的生活物品。 当然,也有极少数虾夷部落,对猛虎军报以敌视的态度,他们三五成群,偷盗财货,抢掠牲畜,甚至出手伤人,给猛虎军带来了不少麻烦。 对于这些怙恶不悛的虾夷部落,李啸的政策是,他们既然选择了与猛虎军为敌,那就皆杀无赦,所捕获的虾夷人,头颅尽皆砍下,于各山林边缘处,筑成京观,以威吓复有敢来犯者,以戒效尤。 李啸的政策,很快就收到了效果,仅仅在两个月后,来猛虎军地盘偷袭的虾夷人已不复可见,而来与李啸军做买卖的虾夷人却越来越多。更让李啸欣喜不已的是,在今年九月底,竟有一个虾夷人部落,因在部落战争中落败,为避免被相仇的部落杀尽,竟领着全部落剩余的三百余人,请求内附。 听到这个部落前来内附投靠,李啸抚掌大笑。 “好,归化岛上的虾夷人,就从这个部落开始。”李啸目光炯炯地说道。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北图库页岛 “李大人,您可是要把他们移入东升城中居住?”虾夷总管吴亮,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啸摇了摇头:“不,若只是这般收留这三百余虾夷人,无以立威,更无法对其他虾夷部落产生影响。以本官之意,需为这个虾夷部落,重新夺回其部落领地,让其他的虾夷部落,皆慑服于我军之威。同时,要强逼他们签下内附协议,并以此为突破口,为今后吸纳各内附虾夷部落,提供一个标准的做法。” 李啸心下主意已定,便亲自接见这个部落的头人,大加慰问,并设宴款待。 这个部落的头人,见自已这般落魄来投,这明国的李大人,还能这般热情相迎,着实大出了他的意外,他与一众部民,心下皆是感激涕零。 宴后,李啸让吴亮为猛虎军代表,按李啸的要求,与这个部落的头人谈妥内附协议,其内附的具体待遇与相关义务如下: 1、虾夷土著部落内附我军后,若其部落在受到其他虾夷部落攻击时,由猛虎军将入犯的部落击退,以保证其部落人员的生命与财产安全。 2、内附的部众人员,每年可接受猛虎军一定数量的物资与商品赏赐,以示荣宠,作为他们依附中华上邦的特殊礼遇。 3、今后若内附部落增多,部落之间发生冲突,断不可私斗,只允许由猛虎军派出官员,调解冲突,化解矛盾,并惩治犯事人员。 4、内附虾夷部落的未成年儿童,均需强制前来东升城的学堂中进行学习,其学习期间,不但要学习汉人诗书文化,还要穿着汉人的衣着服饰,以及熟悉汉人的生活方式与礼节仪表。而这些孩童的一切生活开销,皆由猛虎军出资,不需要其父母或该部落出一分钱。 5、虾夷孩童来东升城学习,其父母不得阻挡。若有阻挡者,由部落头领处罚其父母,同时猛虎军削减给予其部落的相关赏赐。 4、鼓励虾夷土著女子,与男性汉族移民相互通婚,凡有虾夷土著女子与汉人移民结婚者,其家庭可获猛虎军奖励,这名土著女子的部落头领,亦可获得相应的奖励。但今后,该土著女子只能与她的汉族丈夫,在猛虎军地界生活,不得再返回山寨。 5、若部落男子愿意放弃山野生活,离开原有部落,而象汉族移民一样,在猛虎军地界开荒种地纳税的话,民政司可给予其汉族移民同等待遇。给他们授予土地,开荒耕种,象农具、耕牛与种子,皆为免费。并准允其与汉族女子结婚。其原有部落头领,亦可获得一定奖励。 6、为保证此协议能得到贯彻实施,猛虎军给每家虾夷部落,外派办事文官一名,长驻其山寨,以监督协议贯彻实行,保证协议成果得以维护,并使猛虎军与部落之间,可有有效地长期沟通交流。 李啸原本想着,这份隐藏着自已巨大野心的协议,可能会让那虾夷部落头人十分抗拒,却不料,这名头人在了解协议内容后,竟立即答应下来。 因为,在虾夷土人头领看来,内附李啸的猛虎军后,不但可以受到保护,还年年有赏赐,儿童还可免费受教育,部落人口无论是外嫁还是外迁,部落头人均可获得好处,有这么多好处可得,若不答应岂不是傻透了。于是,部落头人喜不自胜,立刻连声表示同意。 头脑简单的土著头人,当然想不到李啸这份协议的背后真实用意。 只是,以李啸看来,这份协议若将来在整个虾夷贯彻实施后,不过一二代的时间,这些还处于原始状态的虾夷土著们,估计会与台湾土著一样,都会渐渐归化成汉族的新成员了。 李啸坚信,只有归化成了一个民族,才会最终避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民族分裂事件,以及国家有难,某教必乱的灾难性战争发生。那种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之类看上很美的概念,其实只能是温室中的花朵,经不起任何一点风吹雨打。 只不过在后世,由于民族概念与文化已然形成,当局这般行事,亦有其无奈之处。而在李啸身处的这个明末年代,蛮荒土著们的民族意识与民族文化,远未定型,李啸完全可以利用汉文化的优越性与包容性,将这些连文字都没有,只有一些原始粗陋的低级宗教的土著,消化吸收,让其真正成为汉族大家庭的血脉分支。 协议签定完成后,李啸便派镇东营营长武壮,率领镇东营甲总甲哨兵马,以部落头人为向导,用摧枯拉朽般的强大武力,一举击溃了刚刚占据此部落山寨的另一个虾夷部落,让该内附部落,得以顺利返回原山寨中。 说来好笑,这名部落头人,在重占山寨后,为了向李啸表示感激之情,竟挑了十名部落中他认为最美丽的女人,赠予李啸,以为谢礼。 对于这份“美人礼物”,李啸大笑收下,然后回赠给该部落头人铁器、呢绒、海盐等丰厚谢礼,随后,他便将这十名虾夷女子,婚配给了十名汉族移民。 李啸的这般既立威震慑,又厚利引诱的民族政策,在一众虾夷部落中产生了巨大反响,很快就取得了极好的效果。 仅仅两个月过去,就又有四个深受大部落欺压的小部落,请求内附。李啸当然痛快地答应了他们的需求。 在虾夷岛上,一切事情都开始走上正轨之际,李啸没有闲下来,而是立刻抓紧时间,北上拓展库页岛。 库页岛,位于外东北,自古以来都是中国领土,曾是中国最大的岛屿。旧称苦叶、苦兀、骨嵬或黑龙屿。俄译名“萨哈林岛”,日本称为“北虾夷地”(指北海道以北)或“桦太”。该岛现为俄罗斯最大岛屿,属萨哈林州管辖。 库页岛位于黑龙江出海口之东,东面和北面临鄂霍次克海,西面隔鞑靼海峡与大陆相望,南隔宗谷海峡与日本国接壤,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此岛地形南北狭长,面积约76400平方公里,仅比北海道略小一些,其形状有如一条修长的小鱼,拥有超过6000条河流及1600个湖泊,自然资源极其丰富,物产丰裕,现为俄罗斯重要的农业生产基地。 这美丽富饶的库页岛,在历史上,曾先后为唐朝、辽朝、金朝、元朝、明朝、清朝等中华朝代直接或间接统治。而在1689年(清康熙二十八年)9月7日,中俄两国签订《尼布楚条约》,第一次从法律意义上,确立包括库页岛在内,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的广大地区,属于中国正式领土。 只可叹,这样丰美的宝岛,引来了罗刹鬼的觊觎,1858年和1860年,侵略成性的俄国,通过《瑷珲条约》、《中俄北京条约》一系列不平等条约,迫使积贫积弱的晚清政府,割让包括库页岛在内的整个外满洲。后世的李啸,每次读到这样悲惨的近代历史,无不扼腕痛惜怒发冲冠。 在明代,库页岛被明人称为“苦夷”、“苦兀”,不过李啸不喜欢这个名字,感觉太过悲情,他还是更喜欢唐代时的称呼,库页岛。 这是因为,在唐朝时,库页二字是同属于黑龙江下游,直接受到唐朝控制的黑水靺鞨,对于岛上的费雅喀人的称呼,因而唐朝沿用了这种说法,而且这种说法,在清代又重新使用,一直作为中国对该岛的正式称呼。 在明朝时,库页岛上,基本上是东海女真与费雅喀人两大当地土著民族居住,只在南部边缘地带,还有少数虾夷族人定居。其中的东海女真,在明末清初时分化为赫哲族,鄂伦春族等少数民族,而费雅喀人,则在近代改名为尼夫赫人。 1409年,明朝在元征东元帅府旧地奴儿干城设置奴儿干都指挥使司(在这之前,明已在黑龙江流域设卫所115个),同年明军征服苦兀,库页岛进入明朝版图。此后岛上的当地住民向明政府派出了正式的纳贡代表团。 1412年,明朝向当地住民颁发印绶,在库页岛北部近海处设立囊哈儿卫,在中部波罗奈河流域设波罗河卫,在东部驽烈河流域设兀烈河卫,各卫下辖所,管辖当地的军事及民政事物,这些库页岛的明朝官府机构,皆隶属于奴尔干都司。 明朝政府为了更有效的管理黑龙江下游地区及库页岛,曾先后10次派太监亦失哈出巡奴儿干地方,并于1413年在原有的一座观音堂基础上建立了永宁寺,还竖立了篆刻有《敕修永宁寺碑记》(1413)和《重建永宁寺碑记》(1433)的两块永宁寺石碑(1904年二碑被俄国劫去,现藏于海参崴博物馆),以记载管理当地之事。 到明末万历初年,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奴儿干地区共设置了384个卫、24个所、7个地面、7个站、1个寨,实现了对库页岛的具体管控。只可惜,在15世纪中叶以后,明朝撤销了奴尔干都司,库页岛以及整个东北北部地区,渐渐失去管控。 而在明末建州女真兴起后,库页岛上的费雅喀人、鄂仑春、赫哲、阿伊努等民族,陆续归附了后金政权,朝贡税赋,抽丁打仗,成为了清朝崛起的重要力量。 而在李啸所在这个崇祯十一年,清廷统治者皇太极,对库页岛上的土著居民,每年都派人渡海前去收取税赋,这些税赋以皮毛等猎获为主,如果该部落没有足够的皮毛上贡,则强令该部落的健壮男子去清朝当兵,以抵其税赋。同时,为了显示自已的宽大为怀,皇太极也会给这些部族一些小恩小惠为笼络,诸如《清实录》中记载的,恩赐给他们的物品有无肩披领,青布衬裤,无毛毡帽,皮靴,针,线,手帕,衣里,梳子,蓖子,带子,扇子等物品,以笼络这些为库页岛上的蛮荒部族。 只不过,清廷在对这些蛮族部落,在假惺惺地展示怀柔手段之时,同样使用残酷手段进行镇压与掳掠,使得这些蛮族部落,在清廷统治者面前,彻底臣服,不敢反抗。 就在崇祯十年十二月时,皇太极遣梅勒额真叶克书,刑部参政星讷二人,率精兵六百,顶风冒雪前往黑龙江入海口的萨尔哈察,把当地反抗不纳税的几个部落,一鼓荡尽。共俘虏男子六百四十名,家口一千七百四十三名,以及许多的牛马牲畜,用《太宗实录》中的的话语来说,那就是“我师北征,一鼓尽荡反悖部众,凯旋而归矣。” 按李啸的规划,考虑到库页岛是南北狭长的地形,为更好地管控和实际统治库页岛,他打算,在库页岛,一南一北,修建两个大堡,分别命名库页南堡与库页北堡。 其中库页南堡的位置,为今天的俄罗斯托马里城,而库页北堡的位置,则是位于原先明朝囊哈儿卫所之处。这两处地带,分列南北,地势险要,又皆是沿海地区,十分有利于李啸军强大的水师进行支援。 而对于这两座城堡,李啸打算,将其均设计为周长四里的大堡,这个面积,却与中国内地的小县城差不多大小。并且也与东升城一样,象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亦会全部修建齐全。且两处城堡的城墙,亦全设计为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的样式,从而大大加强城堡的防御力。 当然,这样的城堡,因为其功用主要是军事目的,故只开一面朝西面海的城门,以便于水师运送物品。 对于库页岛的开发工作,李啸认为要越快完成越好。因为现在虽是八月底,但土地尚未完全冻硬,如果抓紧时间施工,在有足够的人力与物料供应保证的前提下,应该还是可以迅速完工的。 李啸急于建好库页岛上的城堡,其时还有一个隐密的想法。 那就是,到了明年年初,朝廷要另派官员,夺占自已血战所得的台湾岛,自已将不得不返回山东,去准备与朝廷做斗争。这样一来,这库页岛的开发工作,将不得不继续推迟,这是李啸所绝不愿意见到的。 更何况,若按真实历史进程,就在今年九月份,清军又要第四次入关侵掠。虽然李啸在入援朝鲜的战争中,给予了清军沉重的打击,而导致清军入关的时间很可能会推迟到明年,但现在提高警惕未雨绸缪,还是十分必要的。 很快,在李啸雷厉风行的监督与指挥下,崇祯十一年九月初三,全部准备工作完毕。一百一十艘水师舰船,带上那2万名建筑工匠,近3千的日本劳工,还有5千余人的汉族移民劳工,装载了大批虾夷岛上最新出产的砖头、水泥、青石、石灰等建筑物料,浩浩荡荡地北往库页岛而去。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用鞑虏换奖赏 浩大的舰队,一路北上,四天后,首先到达库页岛南部的托马里地区。 李啸随即令,让虾夷总管吴亮,带领1万名工匠,以及全部的近三千日本劳工,带齐生活与建筑物料,下船而去,在离海岸约七八里地的一处高地上,按李啸先前的规划,就地修建库页南堡。 同时,李啸留下了镇东营甲总甲哨兵马,以及满州骑兵哨,就地驻守,以防止不怀好意的蛮族骚扰袭击。 而李啸自已,则带着另外的1万名建筑工匠,和5千余名的汉族移民劳工,继续北上,去原先明朝囊哈儿卫地区,修建库页北堡。 考虑到这囊哈儿卫地界,与那黑龙江入海口,只有一道窄小的鞑靼海峡相隔,故极有可能猛虎军在修建库页北堡时,有清军会趁大海封冻之际,跨海来袭,故李啸带了镇东营整个乙总兵马,以及玄虎重骑,飞鹞子轻骑,横行哨等精锐兵种前去,以备不虞。 到现在为止,整个镇东营的兵力分布为,丙总兵马留守济州岛和萨摩地区。甲总兵马是分成三部,甲哨驻守松前藩,乙哨留守东升城,丙哨和另外的满州骑兵哨,则驻防在正兴建的库页南堡地区。而乙总兵马、玄虎重骑、飞鹞子、以及全部的1000名辅兵,统统集中的囊哈儿卫地区,全力保证库页北堡的兴建工作不受干扰。 毕竟,对于库页岛的守卫工作来说,如果能顺利扼守住库页北堡这个库页岛的北部入口,使得入侵的清军无法顺利南下,才是守住整个库页岛的关键所在。 两天后,整个水师舰队,顺利来到囊哈儿卫地界,来到这个位于现代俄罗斯波吉比城的地方。这里,是整个鞑靼海峡最窄之处,海峡对面,便是原先明朝奴尔干都司的哈儿蛮卫与卜鲁兀卫。 李啸确信,因为此处海峡最为紧窄,故在大海封冻后,应是清军最有可能渡海而来的地方,因此,在这个地方凭海建堡,却是扼守住整个库页岛的关键所在。 全体军民下船安顿扎营后,李啸与一众官员,亲自考察了一处离海岸有六里远的一处高地,此地枕河耸海,北面有囊哈儿河环绕整个高地流过,地势相当险要,实是建成库页北堡的最佳地理位置。 李啸主意已定,立即开建。 虽然天气已变得十分寒冷,但整个高地上,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建筑景象。 为在土地彻底冻硬之前顺利完工,李啸下令,让全体建筑人员加班加点作业,每天的建筑时间,从凌晨开始,一直要干到天黑,从而保证每天的工作时间,都有近六个时辰。 而相应的,李啸给他们大幅增加工资,以激励其用心做事。象普通的建筑大工达每月3两薪资,而帮忙做小工的汉族流民劳工,则亦达到每月1两银子的工价。同此,每天的伙食供应,亦十分丰盛而充足,餐餐有肉且管饱,从而保证支撑工匠与劳工们的劳动强度。 在金钱的刺激以及李啸的大力监督下,总有1万5千余人的全体工匠与劳工,忘我而投入地干活,挖地基,填青石,夯内土,包砖墙,整个工地忙而有序,给这个千年荒僻的北方寒冷地带,带来了一片充满生气与活力的忙碌景象。 万众齐心,其利断金,在全体工匠的共同努力下,库页北堡的建设速度堪称飞快,竟在不到40天的时间里,就已基本建成。 在这段时间,虽不时有一些胆大妄为的蛮族部落前来零星骚扰,偷盗钱物,杀人夺财。只是,李啸那多达近七千人的壮盛兵马,立刻给这些胆大妄为的蛮族,一个极其凶狠的迎头痛击。从库页北堡开建到全堡建成,这40天时间里,总共有三百多颗胆敢侵袭库页北堡的蛮族头颅,被猛虎军砍下,在城外一处显眼地界,垒成一座让人触目惊心的京观,极大震慑了胆大妄为的不法蛮族部落。 最终建成的库页北堡,呈标准正方形状,周长四里,城门朝西,正对鞑靼海峡方向,以便水师运输物品,整个城堡周围,引了囊哈儿河之水,灌入护城壕,使其环城而过。 并且,这库页北堡也与东升城一样,象护城壕,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亦已全部修建齐全。且两处城堡的城墙,亦全设计为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的样式,从而大大加强城堡的防御力。 本来,李啸是打算将这库页北堡建成棱堡样式,以增加城堡的防御能力。只不过,对于棱堡的构造,他与一众工匠皆不熟悉,为防止画虎不成反类犬,还是建成标准的中国式城堡,更为稳妥。 李啸登上新建成的库页北堡的城门望楼,他望着崭新的内城中,诸如官署,营房、粮仓、草料场、储仓,武库、马场,衙署等设施一应俱全,心里十分欣喜。 随后,李啸又远远眺望了一番外面那莽苍荒原和无边无际广阔湛蓝的海洋,更觉激动莫名。 现在建好了这座库页北堡,李啸军总算在库页岛上,牢牢地站稳脚跟。而这比台湾岛大一倍的库页岛,这块在真实历史上遗憾地脱离了祖国的肥美土地,终于回到了中华的怀抱。 城堡建成后,因为没有任何移民的到来,故除了安全司与监抚司等军事部门外,其余的各类官署,李啸决定暂不配备,且库页北堡主要是作为军堡存在,对于安排移民设立官府之事,倒也并不迫切。 事实上,对于整个库页北堡地区,因为此处位于和清军对抗的第一线,李啸暂时不打算让移民过来。 明年开春后到达的移民,除了继续在虾夷岛定居外,另外会再派出一部移民,前往库页南堡附近地区定居。 对于库页北堡附近地区的开发,李啸打算再缓一缓。李啸认为,现在局势还不稳定,还是要等自已下一步在外满洲地区,比如黑龙江入海口,建立了城堡后,让整个库页岛不再处于前线位置,再行移民定居,才是更为稳当的做法。 库页北堡建成后,李啸的水师装来了大批的粮草军械以及煤球木材等物,保应了北堡驻军,在大雪封山大海封冻之际,还可以长期在库页北堡生活下去。 库页北堡建成后八天,南面的库页南堡亦同样建成,李啸终于赶到天寒地冻无法施工之前,完成了这两座城堡的建设工作。 随后,李啸任命镇东营营长武壮,亲自防守库页北堡,他自已便带着全部的工匠劳工,南返虾夷,到达虾夷后,将5千汉族移民劳工与近三千的日本劳工放回东升城。最后,李啸自已带着整个船队,以及那2万余名工匠,赶在海水还未结冰,港口尚未封冻之前,南返山东而去。 至此,经过了半年多的时间,整个虾夷岛和库页岛,皆已在李啸的控制之下。李啸打算,在明年开春化冻后,再大规模往这两地派驻移民,让虾夷岛的移民数量达到35万以上,而让库页岛南部的移民数量,也要达到10万人左右,从而让这两块新获得的岛屿,尽快开发成功。 李啸在离开库页北堡之前,曾与驻守库页北堡的将领武壮,进行过一次密谈。 “武壮,现在库页岛初为我军所据,以你看来,却该如何做,才能让这库页岛上的蛮族,与我军和平相处?”李啸微笑着问他。 武壮粗浓眉头一抖,便大声拱手答道:“禀侯爷,末将以为,我军当对敢于进犯的蛮族,实行严厉的镇压与打击!如有必要,本将会亲自率兵入山林进剿,给这些胆大妄为的蛮族,来个犁庭扫穴,全部消灭!” 李啸听完武壮之话,却摇了摇头道:“武壮,你这般做,依本官看来,怕是难于行得通哪。” “哦,大人何出此言?” “武壮,我且问你,这库页岛北部地区,东海女真与费雅喀人如此之多,共有数万人,各个部落星星点点藏身密林之中,这些地方,皆是人迹罕至之所,连条道路都没有,你人生地不熟,若无向导,如何进剿?且这些蛮族部落,大部曾受清廷恩惠,对其称臣纳贡,故对我军采取敌视态度亦是正常,你若频用武力,一味贪杀,只会让这些部落更加倒向清廷那边,纵然其不得不畏服于我军之兵威,却亦难以心服,不能为我军所用,我军想在这里长治久安,却是不可得矣。” “大人,这。。。。。。,在下乃一介武夫,实在想不了这么长远。”武壮挠头说道。 “武壮,本侯赠你一句话,若要长治久安,必须收拾人心。”李啸目光深沉,缓缓说道:“我军初来,教化之类手段一时难于使用,唯有先用比清廷更多更好的利益来邀服人心,方是稳妥之计。” “在下恳请大人详言。” “以本官看来,现在库页北堡建成,可先派人去散布消息,告诉当地的蛮族,说现在我大明在这库页岛筑堡建城,这库页岛已是大明土地,故这些蛮族,皆已是我大明之臣民。所以他们不必再如先前一般,要给清廷缴纳税赋。而我大明宽大为怀,却可免当地土人三年税赋。” “大人好计!这样一来,那些土人蛮族,本是极重眼前利益之辈,这两相对比,清廷的小恩小惠,可就不值一提了。土人见我大明对其这般恩惠照顾,必能迅速倒向我军。”武壮双眼顿时放光。 李啸微笑着继续说道:“武壮,这仅是初步之策。第二步,便是告诉这些土著蛮族,现在我大明兴建了库页北堡,可准允他们来我库页北堡瓮城中进行贸易。用我军出产的香烟,呢绒,铁器,海盐,布匹等商货,去换他们的肉干兽皮鹿茸等货物。这样,在免除他们税赋的基础上,还能让彼此皆能从贸易中,获得更大利益。而这些土著,必定会对我军那精良的商货,形成强烈的依赖性。” “大人这第二条计策,亦是甚好。这些土著,衣食窘迫,各类生活用品皆是紧缺。我军的商货,一定会备受其欢迎。而且,那些兽皮鹿茸之类物品,再转卖去了内地的话,必定还能大赚一笔呢。”武壮一脸开心笑容。 李啸点点头,继续说道:“在那些土著蛮族与我军形成了贸易关系后,还需要给予进一步的诱惑与刺激。这一步如果成功的话,这些部落便彻底割断了与清廷的联系,并与其反目成仇了。” 听了李啸这般说,武壮顿时脸现疑惑之色,急切地想听李啸进一步说明。 李啸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武壮,这条计策,便是散布消息,告诉那些土著蛮族,如有猎获清朝鞑子者,无论死活,只要送到我军处,皆可得到大笔赏赐。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官就不信,在这般重利引诱下,那些蛮族,不会对来库页岛上收取税赋的清廷官员顿起杀心!” 武壮闻言大笑,朗声道:“大人此计,堪称借刀杀人的好计也!若那些蛮族自动自发地去袭杀清虏,还为我军省了许多麻烦呢。以在下看来,大人此计若实施,那些蛮族部落,可就算是彻底得罪了清廷,从而不得不牢牢依附我军了。” 李啸亦是大笑,一脸志得意满之色。随后,便复与武壮一起议定,将来所获的各类鞑子的赏格。 在李啸带着水师离开之后,武壮便分派指使手下军兵,保护着监抚司的文官们,前去各蛮族部落之处,宣讲明军的各类政策。 果然,在听到这库页岛已是明军占领,并且免了他们三年税赋之后,这些蛮族皆极其欢喜。甚至有土著部落当即表达了效忠的心思。 随后,各个蛮族部落便纷纷派出使者,带着山寨中的兽皮、肉干、鹿茸、鹿角等物,前来库页北堡中贸易,换取李啸军中呢绒,铁器,海盐,布匹等商货。 在李啸这双管齐下的政策下,猛虎军与当地蛮族的关系大为改善。接下来,武壮与各蛮族部落约定,在这次交易后,每个月的最后三天,为明军对外开放贸易时间,各个部落可派人来库页北堡的瓮城中,进行商贸交换活动。 时间一天又一天很快过去,不知不觉,就到了极其寒冷的的严冬季节了。 崇祯十一年农历十一月中旬,库页岛连降三天大雪,天气下降到零下二十多度,整个库页北堡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有如一座童话中的冰雪城堡。 只不过,武壮等一众守军,却没这般闲情逸致观赏雪景,此时的他,正带着军兵们,趁着雪停之际,赶紧清扫积雪,以便堡内交通顺畅。 而这时,忽有望楼上的军兵来报,说远远地来了三名骑马的蛮族男子,正在艰难踏雪前行,向自已的库页北堡行来。 武壮闻言,心下大疑,现在不是贸易时间,为何有蛮族土著前来? 他略一思怔,便急率一众护卫上城楼查看。 这时,这三名蛮族男子行得近了,远远地看到城墙上已有明军在注视着他们,便一边举起手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边冲着城墙方向,大声地吼叫了几句。 “这些土著,喊的甚话?” 因距离尚远,武壮看不清他们手中的物品,便扭头问旁边一名懂蛮族语言的翻译。 这名翻译却大笑了起来,对武壮回道:“武营长,他们说,他们已斩了来他们部落收税的清廷使者,正要拿他们的头颅来换赏赐呢。”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清军报复 “哈哈,李大人之计,终于见成效了。这些土人,果然斩了清廷的税官来请赏。” 听了翻译的话,武壮脸现灿烂的笑容。 只不过他这一下笑得太狠,导致冻得干硬的嘴角,瞬间撕裂,立刻有殷红的鲜血流出来,疼得他嘬了个牙花。好在天气极冷,伤口立刻复被牢牢冻住。 “去,打开城门,本将就在瓮城接见他们。”武壮说完,随即大步走下城楼而去。 望着那高大厚实,蒙着厚厚铁皮的库页北堡城门,在自已面前轰地一声打开,手中拎着一颗血糊糊人头的部落战士西克腾,心情十分激动而复杂。 西克腾来自库页北堡北面的钦盖地区的一个东海女真赫哲人部落,这个部落属于赫哲四大部族之一的奥洛克部族,世代居住于此,以捕鱼打猎为生。而自天聪四年起,整个钦盖地区的东海女真部落,皆被后金军征服,被迫向清廷臣服,并强迫纳贡。 西克腾是部落头人的长子,当时尚是年幼的他,对这些强迫他们纳贡的清人十分愤恨,却又没有能力反抗,毕竟,他们部落人丁尚少,仅有一百五十来名可以打仗的部落成年男子,根本不是兵力强盛,极有组织的后金军的对手。而整个赫哲族奥洛克部,又缺乏组织,一盘散沙,故轻易地被后金逐一击破。 屈辱的往事,一幕幕在西克心头记起。 西克腾很快又想到,在去年年底之时,因为自已的部落交不出足够的毛皮,从而被清廷强制带走了部落中最为健壮的二十名成年男子,去给清廷当兵打仗,以充抵税赋。 当听到那些蛮横的清人使者,大笑着用捕牲口这样的话语,来形容这样被抓走的部落男子时,西克腾内心怒火熊熊,刷地抽刀,便要往帐外冲去。 一双苍老却强健的手,将他死死地拽住。 西克腾猛地回头,见到是自已的父亲,正死死地拉着自已。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嘴唇气得直颤:“西克腾,你想去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吗?!” “父亲,你放手!我一定亲手宰杀了他们!”西克腾有如一只暴怒的狮子,拼命掰扯着父亲的手。 父亲却依然死拽着他,他费力地腾出一只手,在西克腾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啪!” 一声脆响,西克腾嘴角流血,愤怒到巅狂的他,才终于冷静下来。 “你此番出去,孤身一人,如何是那百余名清军的对手!除了白白送死,还能如何?只怕你一人未杀,便要被他们砍成肉酱了!”父亲的话语中,满含痛楚与无奈。 “父亲。。。。。。”西克腾眼中噙泪,牙关咬得格格响,只是紧握腰刀的手,却是渐渐松驰了下来。 “父亲,难道我们赫哲部族的人,就要永远这般受清人的欺压么?!”西克腾一脸痛苦之色。 听了他的问话,他的父亲,这个部落的头人,却没有回话他,最终,只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饱受打击的西克腾,不由得心灰意冷。 他黯然认为,在清廷的残暴统治下,自已将来也只能与父亲一样,没有尊严地屈辱苟活下去,过一天是一天了。 但令西克腾没想到的是,在今年八月底,竟有明国的舰队,来到钦盖地区的南端,也就是囊哈儿卫地界,在此兴建城堡,似乎打算在长久定居了。 对于这些陌生的外来者,西克腾十分好奇。这时,便有临近部落中的胆大者,想去偷袭这些明人,却没想到,那些守卫的明军部队,十分凶悍凌厉,竟将来犯者全部斩杀,数百颗人头,垒成高高的京观,堆放在山林的入口处,让一众怀有不轨之心的土著部族,彻底震慑。 而在明人建好城堡后,西克腾也和自已的父亲一样,十分担心这些明人,会倚仗着兵力壮盛,前来欺负征服自已的部落,从而和清人一样,强迫自已的部落称臣纳贡。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明人,根本没有对他们动刀兵的打算,而是派了文官带着礼物,来到了自已的部落,并且宣告了三个大好消息。 这三个大好消息,分别是,第一条,他们现在已是明人治下,故再不用向清廷交纳税赋,且大明上邦宽大仁德,怀柔远人,准允他们免赋三年。 第二条,是明人允许他们,每月月底的三天时间内,前往建好的库页北堡进行贸易,用部落产出的兽皮肉干等物,来换他们所极缺的盐巴,布匹,铁器等物。 第三条,则是部落战士如能捕获清虏,无论死活,只要送到库页北堡,验明正身后,便有重赏。 明人文官宣布了这三条消息后,顿时令西克腾的部落,当即一片欢腾。 时时要与严酷的自然条件做斗争的土著部落,对于现实利益极其看重,明人有这般优惠宽大的条件,可比清廷那些送什么带子扇子之类小恩小惠,要强得太多了。 而最令西克腾及一从强壮部落战士为之向往的,则是明军的第三条好消息,那就是,可以用鞑虏来换奖赏。而且明军给个赏格十分诱人,比如斩杀一名清廷使者,明军的赏格是二十斤盐再加三匹棉布,或者是两匹呢绒外加五件铁器,另外,还可根据实际需要,另外加以互换。。这般优厚条件,对于西克腾等一众部落战士,极具诱惑力。 要知道,明军的商品,基本都是这些部落所极其紧缺的生活必须品,对于部落的发展壮大极其重要。更何况,在蛮族部落中,能通过流血战斗得来的荣誉与奖励,远比流汗出力的打猎所获,更受族人尊敬。 故而西克腾在得知这条消息后,顿是再也按捺不住心下喜悦的心情。他知道,部落因为人口稀少,健壮男子又多已被清人征走以抵税赋,故产出的兽皮与肉干等物数量有限,与明军的贸易额亦不多,难于满足部落生活生产的需求。而如果自已与其他的部族战士,能通过捕杀清人使者或军兵的手段,来换取这些宝贵商货的话,无疑能让自已的部落得到更多的奖励商货,自己在部落中的威望,也会与日俱增。 于是,在这个冬天,当三名骄横的清军使者,再度前来部落索取税赋之时,西克腾与一众部族战士,未等他们入得山寨,便毫不犹豫地袭杀了他们,并斩了这些清使的头颅,前来库页北堡报功请赏。 西克腾三人进得瓮城,复随引领军兵,进入内城月道旁的一间空房中,此时,镇东营营长武壮,正踞然高坐椅上,他挥了挥手,示意西克腾三人进房间说话。 西克腾三人进得房间,便将三颗血糊嘶拉粘满雪尘的鞑虏头颅,以一种郑重其事的态度,递交给接收的军兵,同时西克腾对翻译文官大声地说了几句话。 翻译文官大笑起来:“武营长,此人名叫西克腾,是钦盖地区一名部落头人之子,他说,他希望武大人能遵守诺言,把赏赐下颁给他们。“ 武壮大笑,不觉嘴角又是撕裂般地痛疼。于是,他轻咳一声,故作平静地回道:“很好,那先验看一下首级,看看他们有没有说谎。“ 在军兵查验首级之时,西克腾又向翻译简述了一番,如何斩获这三名清廷使者的经过,而武壮听了翻译的话,他的脸上,更是隐忍不住的微笑。 很快,核验的军兵复来向他禀报:“武将军,已验过鞑虏的首级,发辫皆是久剃,牙口与脸型亦是符合,却是真鞑子无疑。“ 武壮点点头,站起身来,大步走过去,亲热地拍拍了西克腾壮实如牛的肩膀,大声道:“很好,你们三人干得不错。有道是言既出,必以信,我军现在就给你们下发奖赏。我军的赏格,想必你们也已知道,那就去挑自已想要的物品吧。” 西克腾闻言大喜,他立刻与同来的两人商量了一阵,便最终做了决定,将这三个鞑虏头颅,抵换了四十斤盐、六匹棉布,以及十五件铁器的奖赏。 在把这些奖赏交给西克腾等人时,武壮又自作了个决定,他从武库中挑选了一把锋利厚实的腰刀,赠给了西克腾。 “谢谢将军!”西克腾抚摸着这把锋锐无比,闪着亮眼寒光的腰刀,一脸爱不释手的表情。 “西克腾,本将之所以赠你此刀,实是希望,你将来能斩下更多的鞑虏头颅,那么本将绝不会吝于给你们奖赏。“武壮微笑着,又生生拍了拍西克腾的肩膀。 西克腾见武壮对自已这般看重,心下大受激励,他朗声道:“将军放心,我们要知道要怎么做!” 随后,西克腾等人,喜孜孜地将奖励物品在马背上捆牢上,便出城离去,返回部落。 武壮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脸上却是绽起得意的笑容。 有了西克腾这第一个吃螃蟹者,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隔几天,便有部落送来清虏首级,以求奖赏,武壮自是不吝给予,而且往往另外再赠礼品,以示鼓励。 武壮的慷慨,很快就取得更大的效果。 那些部落战士,在斩杀了前来索取贡赋的清廷使者后。有些胆大者,甚至越过封冻的鞑靼海峡,远行去外满洲,三五成群地袭杀在当地索纳贡赋的清军使者。 象西克腾,就是其中的榜样人物。 就在获取了武壮的奖励后,仅过了五天,按捺不住的西克腾,再度率领部族中最为精锐的一百一十余名战士,渡过海峡,潜往黑龙江入海口,袭杀了正在黑勒里地界,正在索缴贡赋而毫无防备的清军小队二十余人。 自然,当他把这二十来颗头颅给武壮送来后,武壮大喜非常,阴了按赏格给他奖赏外,另外又送了一幅制作精良的盔甲给他。 武壮此举,让西克腾更加感激涕零,在心里对明军愈发亲近。 武壮自然也觉察了这些蛮族部落,对猛虎军的依赖程度在不断加深。于是,他趁热打铁,继续笼络他们,要求他们,在万一有清军渡海来攻之际,能做为补充兵力与明军一起杀敌,同样可计功勋,得到奖励。 已然深受一众蛮族部落信赖的武壮,提出的这般建议,深受一众蛮族部落的拥戴,他们与武壮约定,只要有清军来攻,若明军有要求,则各部落自发集发兵力,协助明军作战。 说起来,武壮此举,还是颇有先见之明的,从十一月中旬到十二月初的时间里,因为库页岛北部的各处部落,皆在不断袭杀清军使者,再加上诸如西克腾等部落战士渡海攻击清军,竟导致了总有约有近二百人的清军使者或军兵被杀,让整个清廷大受震动,崇德皇帝皇太极,更是震怒不已。 “哼,这帮茹毛饮血的生番,竟敢反抗大清天兵,真真天包了他们的狗胆!“建中殿里,皇太极拍椅怒喝。 不过,皇太极虽极为恼怒,却也马上就考虑到,因为此时天寒地冻,处处大雪纷飞,清廷也不敢再轻易派人,去已然生乱的库页岛核查使者被杀的缘由。但皇太极在未获得明军来到库页岛消息的情况下,自是想当然的认为,应是那些向来不服清廷的蛮族部落,私下聚谋,集众作乱,才敢于袭杀清廷的索贡使臣。 对于这样反悖作乱之徒,自是需要迅速镇压才好。 皇太极略一思虑,便迅速地想到了出征的合适人选。 那就是,去年前往黑龙江入海口萨尔哈察地区,征伐剿灭此处的反叛部落的正红旗梅勒额真叶克书,以及正白旗的刑部参政星讷。 于是,皇太极大声喝道:“梅勒额真叶克书,刑部参政星讷安在?” “禀皇上,奴才在。”叶克书与星讷二人,急急出了朝班,跪地打扦。 “你二人听好了,朕命叶克书为主将,星讷为副将,着你二人,统精兵2千,立刻北征,平定叛乱。统领大军渡过海峡,前往库页岛上攻杀反叛部落,只要是参与了反叛的部落,全部捕获为奴,有不服者,立地诛杀!” “嗻,奴才遵旨!“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雪域鏖杀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正红旗梅勒额真叶克书与正白旗刑部参政星讷二人,率清军精兵2千,从黑龙江入海口处,浩浩荡荡度过封冻的鞑靼海峡,径直杀奔库页岛而来。 就在叶克书率领全军刚刚渡过海峡,踏足陆地之际,原本就彤云密布的天空,竟开始纷纷下起雪来。羽毛般的雪花从天而落,将原本就积雪皑皑的原野,覆盖上一层更加厚重的洁白。亦让这本就是零下二十多度的极寒天气,变得更加酷寒无比。 顶风冒雪率军一路前行的叶克书,冻得通红的脸庞上,被凌厉如刀的北风,割出一道道深沟般的血痕。而他那一双鼠目,也被夹杂大片雪花的刺骨寒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就连鼻子都几乎被冻得失去知觉的他,只能时不时扭过头去,张嘴呼气,透过捂在嘴上的厚厚狐裘,让肺部还能保持足够的供氧。 “星讷,离最近的钦盖部落,还有多远?” 叶克书喘着气,抹了一把满脸的雪沫,向一旁同样冻得半僵的星讷大声问道。 “禀大人,我军刚过海峡,离最近的赫哲人部落,却还有十多里之遥。只是现在天降大雪,大人你看,我军是不是。。。。。。”星讷用一种鼻音浓重的语调回答。 叶克书摆了摆手,便断然道:“不必多说了。本将知道,在这酷寒无比的大雪天气中行军,乃是十分损伤士气之举。只不过,我军一路行来,士卒多已疲惫,况且这雪也不知何时可停,如不速速前往那些钦盖地区的蛮族部落处,以寻得落脚之地的话,我军极可能会在大雪中自行崩溃!” 星讷一声轻叹,对叶克书这般说法,心下也默然同意。雪域出征,本是十分凶险之举,总不能现在掉头再退回去,这岂不是笑话么。 最终星讷长叹一声,便向后面沉默跟行的2千军兵,大声喊道:“儿郎们!休辞劳苦,速速赶往最近的赫哲人部落,杀掉他们的男人,抢走他们的牲畜,占有他们的女人,在那里,大家伙一起好好乐上一乐,让那些土人女子,给咱们兄弟好好暖暖身子!” 星讷的话语,让原本士气颇为低沉的军兵,士气顿是提振起来,全军将士发出有如狼嚎一般的大吼,很多人眼中闪出贪婪而向往的眼神,纷纷加快脚步向前行进。 全军顶风冒雪,又继续在大雪中,艰难地前行了约一个时辰,才终于赶到钦盖地区的山林之下。此时,全军士卒皆极为疲惫,叶克书便下令,全军就地吃些干粮,歇养些气力,再入山进剿反叛部落。 叶克书是个用兵谨慎且经验丰富的将领,在全军士卒开始人啃干粮马嚼豆料之际,他赶紧又派出哨骑,入山谷中探查,以防谷中埋有伏兵,对自已不利。 虽然据以前与土著们作战的经验表示,这些蛮族部落,只会散兵游勇般对自已的军队进行攻击,还没学会集中兵力于山谷中设埋伏,这样有难度的打仗技巧,但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库页岛上,还是小心谨慎些,方为好事。 他派出哨骑后,仅仅只过了一刻来钟,便听到山谷中,传来连绵的喊叫声以及鹿皮鼓的咚咚声,巨大的声音此起彼伏,听上去十分惊人。 原本坐在一截枯木上大嚼冻得干硬的肉干的叶克书,闻得这般动静,不觉惊跳而起。 这时,他便迅速地看到,自已派出去探查的二十余名哨骑,竟只有三名头盔摔落,模样狼狈不堪的哨骑,从进山的小道中急急逃出。 见到这三名狼狈逃出的哨骑,叶克书感觉自已那颗心,立刻沉了下去。 糟了,这里山林中,果然有埋伏! “怎么回事?!其余的哨骑呢?!” 同样一脸惊愕的星讷,冲着正狂奔而来的三名哨骑大声喊叫。 三名哨骑冲到离叶克书五步外远,随即滚鞍下马,跪地而禀:“大人,这林子中,果有土人埋伏,我等猝不及防,吃了大亏。只有我三人行之未深,才趁机逃出。其余兄弟,皆被其乱箭射杀了。” “啊?这些土人,何时竟懂得这般集结兵力埋伏作战了?” 星讷脸上的表情十分错愕而复杂,他下意识地望向主将叶克书,发现他正一脸严肃地皱着眉头。 “梅勒大人,现在我军却该如何行事?”星讷低声问道。 不料,叶克书还未回答,忽听得南边马蹄隆隆,竟似又有兵马过来。 很快,叶克书等人又惊愕地看到,约一百二十余名赫哲部族的土著战士,戴着毡帽,穿着看起来十分可笑的,里面衬了厚厚棉布的鱼皮衣服,人人手执弓箭,正啸叫着向自已的军阵处行来。 “有敌军来袭!准备作战!” 尽管来人只不过一百余人,但生性谨慎的叶克书,还是大声下达了准备作战的命令。 二千精锐清军,立刻结成军阵,作好了战斗准备。 很快,那一百二十余骑土著战士,行得近了,开始纷纷抛射箭矢,凌乱的箭矢,射在清军的盔甲与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很明显,这些土人的抛射,能给盔甲厚实,防护周密的精锐清军,所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他们连射了三轮,却只有六名清军受了点轻伤。 对面的土人骑兵暂定继续射击,而是在一箭之外,伫马不动,看似在歇养臂力。 趁着对方不再射箭之际,叶克书从雪地上捡起一根箭矢,细细地观看了一下。 他看到,土人的箭矢十分粗糙简陋,是用桦木做箭杆,用动物骨头磨成箭头的箭矢,箭尾的翎子十分杂乱,他的脸上,顿时一道轻蔑的笑容,一划而过。 “这些土人,毕竟还是落后蛮族,不足为虑。”叶克书哼了一声,将箭杆一把折断成两截,扔于地上。 “哦,大人何出此言?” 叶克书冷笑道:“星讷,你看这些土人,他们虽然设下埋伏,却不懂隐蔽,竟轻易被我军哨骑侦破,导致设下的埋伏全无作用。以本将看来,他们的本意是,打算在让我军进入山谷后,伏兵出击,同时再派出这些骑兵,从后面的谷口处进攻,三面包夹我军,从而将我军全部消灭在这盈满积雪的山谷之中。。。。。。” “大人,在下明白了。定是那些土人协同不力,配合不严,那埋伏包抄的骑兵,见我军未入山谷,坏了其计划,才不得不抛射箭矢,以此阻吓我军进攻。” 叶克书还未说完,星讷便一脸恍然之状地插话过来,随即急道:“那大人打算是正入山谷进剿,还是先灭这股百余人的土著骑兵?” 叶克书脸上一道狰狞之色闪过,厉声道:“哼,三国演义中说过,有道是,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山谷之地,我军已折损了近二十名哨骑,情况未明,尚不可轻动。但这百余名土著骑兵,孤立空旷之雪野,外无凭依,实是我军进攻之首选。况且,若不先除掉这部骑兵,他们虽杀伤力不足,却如蝇附尾,也将给我军的下一步行动,造成相当多的麻烦。” 叶克书言毕,立即大声喝令:“全军掉头,全体骑兵突击,步兵跟进,首先消灭这股土人骑兵。” “嗻!” 500名清军骑兵,立刻啸叫着,挥舞刀剑,执弓搭箭,向一箭之外的土人骑兵狂冲而去。 这些骑兵,皆是久经战阵的悍锐之士,其中有白摆牙喇骑兵80余人,另有200余人为马甲兵,余者皆为步甲兵,象跟役之类的辅助骑兵,却是一个亦无。在叶克书看来,有这对面土著骑兵数量五倍之众的自家精锐骑兵,该是会有如牛刀杀鸡一般,将对面的土人骑兵一击而灭吧。 而见到清军骑兵大举冲来,那些土人骑兵,显然十分慌乱,他们纷纷拔马掉头南逃而去。 见得这些骑兵掉头南逃,叶克书心下稍疑,不过,当他看到,从此处往南看去,平旷无垠,一片雪野茫茫缥无人迹,却没有山林丘陵等地形可以让土人设伏诱敌时,叶克书也就放下心来,大声喝令全军直追。 这样的敌逃我追,约有半个多时辰,那些熟悉当地地形的土人骑兵,一路绕来绕去的往南撤去,后面猛追的清军骑兵,竟总与他们保持着一箭的距离,无法追上,双方的箭矢互射中,能给对方造成都的损失,亦极其有限。 而在后跟行的步兵们,则更是跑得气喘吁吁,人人皆是疲惫不堪,整个队形十分散乱。 此时,这下了许久的大雪,已然渐渐停止。 但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之间,便袭上了叶克书心头。 他越来越感觉,这些不断南撤的土著骑兵,似乎不象是逃跑的模样,倒更近乎是在诱敌。 只不过,既已追击至此,只能一鼓作气,继续前攻,焉有就此放过的道理。 叶克书指挥着2千清军,又咬着牙继续追击了约一刻钟时间,这时,整个场地渐渐显出起伏地形,而一片白茫茫的地平线上,竟忽地冒出一座灰黑色的建筑。 叶克书见到这座仿佛凭空冒出的建筑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大人,前面竟然是座城堡!”一旁星讷的话语,满含了不可置信之情。 叶克书迅速掏出千里镜,平托而望,脸色顿是大变。 没错,从地平线上出现的建筑,正是一座城堡,只是,这城堡之上,高高飘扬着一面巨大的日月双龙旗,还有一面同样的巨大猛虎啸日旗。 叶克书顿时在心下,彻底明白了一切。 原本他还一直在奇怪,去年才镇压下去的北边土著,怎么会仅隔一年,这么快就开始反抗清朝的统治,原来,正是明军的到来和暗中支持,才让这些原本已屈服老实土著部族,又重新反叛作乱。 “我军中计矣!” 叶克书一脸灰败地放下千里镜,对一旁的星讷厉声大喝:“我军中计了,前面是明军的城堡。立刻通知前追的骑兵返回,全军速速撤离,不要中了明军的诡计!” 一脸惊惶的星讷连连点头,随即喝令一旁的手下:“速速鸣金,让他们快点回来!” “嗻,奴才遵命!” 只不过,现在才想逃,没那么容易! 鸣金声大起,远处正在追击的骑兵,正欲拔马回返之际,却惊恐地看到,从南边位置,大批的明军骑兵,有身披重甲的重骑,也有身着棉甲的轻骑,还有各类土著骑兵,正合兵一处,向自已的方向,疾速攻杀而来。 见到对面敌军数量,竟是自已骑兵数量三倍有余之时,叶克书一脸惨白。 他还未来得及进一步下达命令,那明军骑兵与土著骑兵组合的联军,已然将那500名纷乱不已的清军骑兵,团团围住,立刻绞杀成一团。 在多达三倍的敌军合力攻击下,这些清军骑兵纵是久战精锐,却亦双拳难抵四手,匹虎怎斗群狼,在一片刀光枪影中,在一片刺耳的喊杀声里,刀剑相击声与受伤惨叫声混成一团,一名又一名清军骑兵,惨叫着倒下马来。 “大人,骑兵被围,无法冲脱,需令步兵前攻,速速解救啊!”星讷的声音急急地惊恐而起。 叶克书牙齿咬得格格响,他猛吞唾沫,却一时难下决断。 真的要把那本该立刻撤离的步兵,派去解救被围的骑兵么? 只是,现在骑兵已然被围,若步兵再有失,自已可就成了大清的罪人了。 “大人,再不决断,这样骑兵,只恐难于脱逃了!若骑兵全灭,我军步兵,又如何能逃过敌军骑兵的追击!”星讷的声音,惊惶急切,竟带着一丝哀求之味。 “操!”叶克书恨恨地啐骂了一声,终于大声下令:“全军上攻,务必击溃敌军,救出我军骑兵!” “嗻!” 鸣金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全军进攻的昂奋天鹅号声。1500名清军步兵,由100多名白摆牙喇兵领头,大声吼叫着,踩踏着厚厚的积雪,挥舞刀剑,猛冲前去。 只是,仿佛预料到清军会孤注一掷一般,明军阵上,亦是海螺号声大起,战鼓隆隆,旗帜飞舞,由4500多名枪兵与盾兵,摆成的密集枪盾战阵,亦踏着整齐如一的步伐,向猛冲过来的清军,对攻而来。 而在枪盾战阵的两边,还有分成两部,人人身着三层盔甲,手持粗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之类重型武器,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重甲步兵,亦吼叫着向清军战阵包抄而来。 见到明军之阵势,竟是这般浩大,叶克书那本还存有侥幸的内心,顿时沉入冰渊之底。 并且在这时,他迅速地明白了,与自已交战的,到底是哪部明军。 这般装备精良,阵战严谨,士卒又悍不畏死的明军,不是那该死的李啸之军,又还能是哪部明军! 天杀的李啸啊! 洁白无垠的茫茫雪地上,呐喊前攻的两军步兵,有如两座灰黑色的移动钢铁城堡一般,迅速撞击在一起。 灰暗阴沉的天空下,这寒风肆虐冰冷彻骨的雪域荒原上,明清双方,一场纯粹比拼勇力与战意的冷兵器鏖杀对战,正式开始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联军的胜利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这场纯粹的冷兵器作战中,除了盔甲与武器装备外,敌我双方的勇气,决心,训练度,配合度等隐性因素,才是决定阵战获胜的根本。 想到这里,一直面无表情,冷眼观战的镇东营营长武壮,脸上划过一道骄傲的笑容。 这些猖狂来犯的鞑子,应该绝对不会想到,从他们跨过鞑靼海峡开始,就有武壮安排的猛虎军哨骑,在远远跟踪他们,从而得已让镇东营主将武壮,从容应对,布置计划。 原本,在武壮精心设计的计划中,是准备让这2千鞑子进入钦盖山谷后,再让两面山上暗藏的各土人伏兵,一齐攻杀、而他自已,则亲率除了辅兵之外的全体库页北堡兵马,与蛮族骑兵一起,从山谷中掩杀而入,从而把这股2千人的清军,全部消灭在那积雪近膝的山谷中。 只不过,因为清军统帅叶克书相当谨慎,先派了哨骑入山哨探,而那些土著伏兵也没有经验,竟轻易出阵,去攻杀那二十余骑哨探,虽然只让三骑逃出,却也让武壮山谷设伏的计划,就此破灭。 但是,武壮的第一计划虽然失败,他却还有以策万全的第二计划。 那就是小队土人骑兵,诱敌南下,来到武壮已布好阵形的场地,用以逸待劳之势,迎击已然追击得疲惫不堪的清军。 虽然因为天气酷寒至极,又是大雪漫飞,一众诸如火炮与震天雷等火器,皆不便使用。但凭着数倍于敌兵的兵力,又有大批蛮族友军相助,武壮有充足的自信,自已能能把这2千精锐清军,在这茫茫雪域荒原上,全部消灭干净。 毕竟,已方的军兵,无论是盔甲还是武器,远比对面的清军要更精锐,而严厉的训练之下,由各营中抽调久战精锐组成的镇东营,信心与勇气之类心理因素,与清军相比,更是丝毫不落下风。 来吧,可恶的鞑子,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由农耕汉人所组成的军队,就在是纯粹的冷兵器作战中,亦要完全战胜你们这些野蛮的鞑虏,让你们这些贪残好杀的人形野兽,好好看看,能够建立强汉盛唐的汉人,那千年以系的骄傲与力量! 从天空下望,明清双方的军阵,有如一大一小的两个长方形,两军狠狠相撞在一起后,便有数十名清军步兵闪避不及,立刻被大盾上那两排精钢尖刺扎得通透,迅速地断了气。这样挂在盾牌上死去的清军,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的青蛙。 “砰!” 正中的一排盾兵一击得手,正刻将盾牌扎放于地,组成一排大盾防线。与此同时,后面一长排枪兵,立刻将手中早就饱蓄仇恨与力量的三棱精钢4米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地凶狠直刺那些收脚不住的清军步兵。几乎就在一瞬间,一条条全力突刺的4米长枪,如一条条翻飞的毒龙,从盾牌上方狞笑飞出,刹那就让近百名来不得躲避的清军,或是脸上、或是颈间、或是胸口,立刻飚出喷涌的鲜血,哀嚎着倒地身亡。 鲜血与碎肉齐飞,残肢与内脏共溅,明清双方拼死搏杀,在这块人迹罕至的茫茫雪域上,地球上最残酷狠毒的生物,人类,充分展示了对待同类的凶狠与残酷。 敌我双方拼死厮杀,刀剑相砍声,枪盾碰撞声,长枪射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绵延交织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 “狗入的李啸军,真他娘的能战!” 亲眼看到李啸的猛虎军那凌厉强悍的攻击力后,叶克书大惊失色。 叶克书曾多次与明军交战,在他印象中,有太多次的战斗,只要自已的手下军兵奋力一冲,那些连列阵都不稳的明军,往往即刻便是崩溃。接下来的战斗,自已要做的,只不过是一边倒的屠杀。 而现在,李啸的猛虎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更让叶克书心忧的是,在两军刚开始交战之后,战场优势,开始向配合严密,更有秩序,有如一架开动的杀戮机器一般的李啸军倾斜,大批的清军步兵,沿着那一排看不到头的盾墙,躺下了一排堆叠的尸体。 不行。 一定要立刻迅速改变这般不利的战况! “传我军令,后面押阵的白摆牙喇精兵,悉数冲阵,一定要冲开击溃明军战阵!” 眉头深拧的叶克书,抹了一把脸上残余的雪渣,怒吼着高声下令。 “嗻!” 200来名押阵在后的白摆牙喇兵,随即大声应诺而去。 这些白巴牙喇兵个个明盔明甲,每个人都着了三层盔甲,外面的白漆亮甲里面,是一层镶铁的棉甲,最里面还套着贴身皮甲。每个白摆牙喇兵的前后胸口一个巨大的护心铜镜,护耳,护颈,护眉一应俱全,已拉下面甲的精铁明盔上,高高红缨如跳跃的火焰般迎风飞扬,每个人背上一杆火炎边的旗帜都在晨风中猎猎舞动。 这200名身材高大体型粗壮的白巴牙喇兵手上都提着沉重的武器,有的拿着巨大的圆锤,有的拿着粗大的铁鞭,有的拿着粗长的虎枪,还有的提着厚实的长柄挑刀或是虎牙刀。另外,每个白摆牙喇兵身上都挂着飞斧、飞刀和铁蒺藜骨朵等投掷武器,以便远程攻击。 这200名迅速挤到战阵最前方的白摆牙喇兵,纷纷将手中的飞斧和铁蒺藜骨朵等武器,向露在盾牌外的明军枪兵头颅,凶狠地掷出! 冰冷锐利带着死亡啸音的飞斧与骨朵,狠狠砍砸在对面那些正专注突刺的枪兵面孔与颈部。这些白甲掷得极准,几乎弹无虚发,明军阵中顿时响起一片惨烈的哀嚎,数十名枪兵应声而倒。 一击得手的白摆牙喇兵们放声嘶吼,杀性大起,他们各自挥着沉重巨大的兵器,跃入已显破绽的明军阵中,大开杀戒。 这些穿着三层盔甲有如钢铁猛兽般的白摆牙喇兵,手中武器挥舞之处,明军战阵中,盾破枪断,喷血横尸,哀声连连。 其余原本皆在苦战的满洲马甲兵与步甲兵,见此战场情形突变,皆不由得军势一振,也纷纷怒吼着,跃步上前,凶猛攻击对面的猛虎军。 “横行哨包加两翼!截杀白摆牙喇兵!” 武壮一声令下,分成左右两部的600名横行哨,顿时有如出山的猛虎,跃至阵前,与正凶猛砍杀的白摆牙喇兵绞杀在一处。 明清双方,最精锐的重甲步兵,终于直接交战了。 这些同样人人皆着三层盔甲,从头到脚被精钢铠甲包裹严密,只露出两只眼睛,有如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又似一架微型坦克一般,各各手执虎刀、虎枪、长柄挑刀、重型军镰等向着正杀得兴起的白摆牙喇牙兵大砍大杀,强悍的战力,与白摆牙喇兵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而与只有200余人的白摆牙喇兵相比,横行哨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因此,他们在战场上迅速地占了上风。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残肢飞迸。 镇东营横行哨哨长凌锐,亲自冲阵在前。 一柄精钢虎刀被他舞得虎虎生风,不过瞬间,便有两名白摆牙喇兵与一名步甲兵,被他砍得肢体不全,鲜血迸洒。全身溅满鲜血的凌锐,更有如一只嗜血的野兽般,复向清军阵中拼力冲杀而去。 见得主将如此英勇,下面的横行队员们,更是人人倍添勇气,大声喝喊着向旁边的清军大砍大杀。 原先向清军倾斜的战场优势,又迅速地被明军回扳了起来。 战至此时,明清双方的战损比,平均起来,竟然渐渐地达到1比3的程度,在某些局部地区,甚至已达1比5,明军开始越来越明显的占据上风。 而此时,身陷重围的清军骑兵,在自已三倍还多的明军骑兵与蛮族骑兵合力攻击下,终于彻底崩溃了。 除了有十余名骑兵,拼死杀出重围逃逸而去外,共有300多名清军骑兵,被明军或蛮族骑兵杀死,残余的清骑想要投降,早已杀红了眼的明军与蛮族骑兵,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通好杀,残余的清军骑兵,皆是命丧刀下。 明军骑兵与蛮族骑兵,一齐发出声震云天的欢呼,而远处看到自家骑兵取胜的武壮,脸上亦是欢喜不已的笑容。 “全体骑兵听令!兵分两部,绕至敌军步兵战阵之后,击杀敌军主将!” 武壮大声喝令,立刻打出旗语,一众骑兵见到旗语后,顿有如打了鸡血一般,迅速分成两部,尖啸着从清军战阵两翼掠过,向后面正领着数十名亲卫精骑押阵的叶克书与星讷二人,猛冲而来。 雪野茫茫,风劲如刀,飞驰的马蹄,如战鼓敲响大地,飘扬的鬃毛,似旗帜风中翻飞。两部飞驰进击的骑兵,皆身绷如弓,枪指刀横,快马助力,高声啸叫,仅在转瞬之间,便分头冲至叶克书的主将位置。 “撤,快撤!” 见到有近1500余人的骑兵,马蹄隆隆中,有如铺天盖地之势,向自已的数十名骑兵冲来,叶克书与一旁的星讷,皆是一脸蜡黄,他纵声嘶喴着下令,一边率先拔转马头,向后逃去。 战至此时,叶克书已然知道败局已定,能够从战场上逃脱,保住自家性命,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眼见对面的敌军主将溃逃,武壮一脸快意的笑容,随即大声下令:“飞鹞子轻骑和蛮族骑兵,继续追击,全体玄虎重骑,背冲清军步兵战阵,务必将全体敌军步兵,一举消灭!” “得令!” 近600名人马皆披着厚实钢制铠甲的的玄虎重骑,拔转马头,集群冲锋,声势极其雄壮,纷飞的马腿有如无数根鼓棰擂响大地,扬起大团的的黑白相间的雪泥,一团团地向后面抛去。有如一只多腿的黑色钢铁怪兽一般,吼叫着向它的猎物狂冲而去。 尽管来不及摆成战阵,但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在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猝不及防的清军步兵战阵后部,直切而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整个清军步兵战阵从中间撕成两半,最突前的位置,几乎抵到了枪盾战阵的最前沿! 整个清军步兵战阵,登时崩溃。 残余的清军军兵,无论是白甲,马甲还是步甲,皆哭泣着四下逃窜,还有更多的士兵跪地投降,只不过,战到此时,早已杀红了眼的猛虎军,立刻对他们这些逃兵与俘虏疯狂杀戮。刀砍枪刺,大批的逃兵与降兵,惨叫着倒地死去。 武壮冷冷地看着他们纵情屠杀,面部没有半点表情。 之所以他不下达止杀的命令,乃基于极为现实的考虑。 毕竟,若把这七八百人的俘虏抓来,如何处置,将是一个相当大的麻烦。现在大雪封山,整个库页岛连条道路都没有,自已也不可能把他们运到各个矿区去劳改。而若留在堡中的话,在这长达数月的封冻期内,只怕这些俘虏早晚会闹事,倒不如现在全部杀了干净。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1500名清军步兵,被凶暴凌厉的猛虎军全部杀尽。凝固成深黑色的鲜血,与杂七乱八的尸骸混杂着遍布雪野,刀剑与旗帜扔得四处皆是,有如一副触目惊心的行为艺术画作。 而此时,一路往北窜逃的叶克书星讷等人,忽然惊恐的发现,前面已有大批的蛮族部众,手持简陋的武器,或骑或站,将北逃的道路牢牢堵住。 “完了,看来今天,老子要命丧此地了!”叶克书面容灰败不堪,低声呐呐道。 这时,一众严阵以待的蛮族部众,一齐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叫喊,纷纷挥举着手中的武器,向叶克书与星讷等人,狂冲而来。 而在此时,后面追击的飞鹞子轻骑与蛮族骑兵,业已冲杀过来。将叶克书等人,牢牢地围在其中。 “敌将,哪里逃!” 随着一声怒喊,副将星讷,被一柄锋锐的骑枪从背后当场捅杀。这柄骑枪从他后颈扎入,从口头透出,那滴血的枪尖,还沾着几颗碎牙。 清军主将叶克书嘶声狂吼,用尽最后的力气,与残存的亲卫骑兵,与正把自已紧紧围住的一众明军骑兵拼死作战,脸上身上满是伤口的他,形象极其狰狞可怖。 这时,一柄骑枪从腰侧狠狠捅入了他的腹部,叶克书惨叫一声,从马上倒栽了下来,随及,被一众蜂拥而上的蛮族部众,就地砍成肉酱。 而其他的清军亲卫骑兵,很快,便被明军与蛮族部众合力砍杀,无一脱逃。 至此,这场阻击战斗,以明军与蛮族的联军大获全胜,和清军彻底惨败而告终。 此战中,除了仅有十余名清军骑兵,夺路溃逃而去外,包括清军主将叶克书与副将星讷在内的全部清军,皆被猛虎军或蛮族部众所杀。 而明军之中,仅有二百余人伤亡,各蛮族部众则有一百余人伤亡,相比清军,可谓微不足道。 更让武壮欣慰的是,经过这场血战,这些库页岛上的蛮族部落,对骁勇善战的猛虎军,更是钦佩有加,他清楚地看到,那些部落战士投来的目光中,饱含了崇敬与畏服之情。 连绵的欢呼声,顿时响彻茫茫雪原。 “万胜!” “万胜!” “杀鞑虏,上天庭!” “杀鞑虏,立功名!” 。。。。。。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欲除李啸 必先诛心 很快,战场打扫完毕。 除了缴获的战马,以及极为精良的白押牙喇兵盔甲外,其余缴获的盔甲与刀剑弓箭等武器,武壮按蛮族部队的出力程度,十分大方地把它们全部赏赐下去。 武壮此举,让猛虎军愈发深得一众蛮族之心,他们纷纷表示,若下次再需与清军对战,一定再来为明军效力。 八天后,逃归清廷的十余名清军骑兵,向皇太极禀报了2千平叛大军全军覆灭,主将叶克书与副将星讷,尽皆死于明军之手的消息。 听完这些一脸哀色的骑兵禀报,崇政殿中,满座哗然。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太极,更是面沉如铁,大胖脸上的横肉,隐隐地颤动。 他迅速想到,去年十二月时,叶克书星讷二人,仅率六百兵马,便全灭黑龙江入海口的钦尔哈察地区的反抗部落,凯旋而归。现在倒好,率领2千兵马前往库页岛平叛,却竟然全军覆灭,二名将领皆殒命沙场,仅剩这十余名骑逃回。 同时,又有一个巨大的疑团,从皇太极心中冒出。 那就是,怎么一直平静如斯又荒僻偏远的库页岛,竟会有明军悄悄前去驻军建堡? 这时,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神情的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狠狠地一跺脚,从一旁的椅上惊跳而起。 “你,你是说,那明军,竟已在库页岛的囊哈儿地区,筑成了一座新的城堡?!”阿济格说这话时,粗浓的眉头直抖。 相比2千清军被灭,那明军在库页岛囊哈儿卫地区,无声无息地建起了一座军堡的消息,更让阿济格深感震惊。 “武英郡王,正是如此,那明军所建之城堡,我等虽未能近前观看,蛤远远观之,却可见其为足有四里周长之大堡,这等大堡,明军驻兵上万,亦是可矣。”骑兵急急禀道。 “那你等可看清了,此堡是何部明军所建么?”礼亲王代善从一旁冷冷插言。 “禀礼亲王,奴才看到,这城堡上头,似乎挂着一面巨大的猛虎啸日旗。“ “哦,猛虎啸日旗,那不是李啸部的旗帜么?“代善明显变了脸色:”这厮却是何时,来到库页岛上建了城堡了?!“ “这,奴才不知。。。。。。“ 而听了骑兵的话,龙椅上的皇太极,却是牙疼一般地吸了口气。 李啸,又是这个狗入的李啸!此人简直是大清朝的命中克星! 阿济格狠狠地双拳互了一下,遂大声向皇太极禀道:“皇上,明军在库页岛筑成此堡,若不及早拔除,恐成我大清之心腹大患矣!请皇上下令,着臣弟统领兵马2万,即刻出征,必将这股该死的李啸部明军,一举荡灭!” 皇太极还未回话,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内馆大学士范文程,却站起身来,向皇太极拱手禀道:“皇上,臣以为,我大清不可再派兵前去了。“ “你这汉狗说什么呢?!不派兵?难道还要放任狗入的明军,在那库页岛上坐大不成?!“阿济格怒吼着,两道愤怒的目光,有如两把锋锐的刀子,直戳在范文程脸上。 “阿济格,不得不礼!” 龙椅上的皇太极一声怒喝,阿济格闷哼一声,拂袖退至一边。 这时,皇太极转过头来,向气得发颤的范文程平静问道:“宪斗,我军方败,正是急需扳回颜面之际,你却为何这般反对再派兵马前往?” 范文程轻叹一声,拱手道:“皇上,正是因为我军大败,故臣才认为,现在断断不可再次孟浪出兵了。” “宪斗请详言之。” “皇上,以臣观之,我军此败,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准备不足。对于明军的兵力与实际状况一无所知,便仓促出兵,以致兵陷重围,才有此大败啊。”范文程一脸沉痛之色。 “哦。。。。。。” 范文程轻咳了一声,继续道:“现在,明军在库页岛上的实际兵力,以及其发动当地蛮族的程度,我大清根本不知晓,若再盲目出兵,极可能重蹈覆辙。退一步来讲,就算明军驻兵不多,那么,我军从盛京发兵前往库页岛,山遥路远又风雪阻路,若依武英郡王所说,要派2万兵马前去,对于后勤供应,将是一个相当大的负担。而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我军克服种种困难,顺利渡过海峡,到达库页岛上,怕亦已成疲惫之师,而明军与一众蛮族,正好以逸待劳,于路不断袭击骚扰我军,那么,我军之胜算,又能有几何?” 听得范文程这番分析,阿济格铁青着脸没有吭声,而龙椅上的皇太极,与一旁的礼亲王代善,则是频频颔首。 “那依范学士看来,我军此败,就这么算了么?”皇太极的声音,满含焦虑。 范文程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向皇太极,朗声道:“皇上,请恕微臣直言,哪怕是今年开春之后,我军再度前往库页岛上征伐,亦只会中那李啸的奸计。” “哦,为什么这么说?” “皇上,以臣看来,那李啸,之所以在库页岛上建堡驻军,此人必定是想着,用这个库页岛上的军堡为诱饵,引诱我军不断前去攻击,从而让他以逸待劳,城下灭敌。此人这般算计,倒是阴毒得很。” “那依宪斗看来,我大清却该做反应,方为合适?”皇太极皱着眉头。 “皇上,以微臣看来,若那李啸施一计,我大清便跟随其步调应对一次,则只能步步为趋,实为下策矣。最好之方法,乃是擒贼当擒王,采取手段将李啸除掉,方为一劳永逸之举。而若不除掉这个李啸,那我大清之边患,怕是永无宁日矣。”范文程一脸肃然地说道。 “唉,朕何尝不知!这个不断坐大的李啸,俨然已成我大清之心腹大患矣。只是要除去此人,谈何容易!”皇太极叹息着回道。 “皇上,以微臣之见,这李啸,现在虽然看似兵强马壮,其势猖獗,但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可以我大清所乘。”范文程目光中,闪过一道狠色。 “哦,宪斗且直说无妨。” “皇上,以我大清潜入明国的细作反馈而来的信息来看,那李啸虽不断升官晋爵,但此人与明廷的矛盾,却是不断加深。君臣之见,互相猜忌,成见极深。故以学生看来,我大清当可于暗中,多造流言,加剧其君臣矛盾。从而使其互相内,终至两败俱伤。” 范文程顿了一下,偷眼望去,见皇太极脸上闪过一道隐忍不住的笑意,便继续说道:“臣听说,那李啸,在去年年初,历经血战,将那台湾岛从荷兰人及西班牙人手中夺回后,便自行派遣官吏,意欲作为自已的永久基业加以经营。而明廷却对李啸不经禀奏,便擅自出兵台湾一事,极为震怒。虽然,事后朝廷为了维持表面和气,而不得不升授李啸为东海侯,但内心之猜忌,怕是无以复加矣。” “好哇,就让这些明狗自相内讧,我大清倒是乐于坐山观虎斗了。”一旁的代善,一脸微笑地插了一句。“ 范文程脸上亦是显出笑容:“更何况,臣还听说,从今年开始,朝廷为了夺取李啸血战得到的台湾岛,决心自行派出州县官员,以替换李啸所命的官吏。臣敢料定,那李啸必不会乖乖就范。这样一来,那崇祯皇帝,与那明国最为善战的将领李啸,必将彻底闹崩。故臣以为,我大清在坐收渔利之余,当可给其紧张已极的关系,再来个火上浇油。“ “对对对,范学士这话说得好。”代善又从一旁插言:“本王料定,那李啸派兵前来库页岛,怕亦是没有禀奏明廷,而是擅自出兵之举。这般举动,在那崇祯看来,却是大逆不道呢。” 范文程冷笑道:“此是必然!李啸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他必知道,若要等到朝廷批准再行动,那他想派兵前往库页岛,却是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更何况,朝廷对他已是深深猜忌,李啸这般渡海远征之举,在崇祯等人看来,只不过是李啸以国家公器来自谋私利之举,必是不会同意,而且还会多加掣肘。” 龙椅上的皇太极,听到这里,亦是满脸欢欣之色:“朕倒想听听,宪斗究竟是怎么个火上浇油之法?“ 范文程拱手,深吸一口气,缓缓而道:“皇上,以微臣看来,欲除李啸,必先诛心!我大清现在可在明国境内,大造流言,就说李啸自升为东海候后,为人骄纵放悖,又不禀明朝廷,竟擅自出兵北据库页岛,以自谋私利。且此人虽升为东海侯,却一直对朝廷心怀不满,李啸还曾对部下说,某家拓展万里波涛,占台湾,据库页,可谓功勋彪炳,有大功于明廷,奈何只得一侯爵?以某家之功,纵是提为国公,亦是不在话下。“ “哈哈,范学士,真有你的!本王在想,若那崇祯听得这般流言,怕是会气晕过去呢。“一旁的代善捋须大笑:”此计一使,那崇祯与李啸,怕是要彻底闹崩了。“ 范文程亦满脸微笑:“有道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那李啸有不臣之举在前,我等再行流言由后,由不得那才具平庸的崇祯不信。以臣看来,崇祯极可能就此与李啸彻底决裂,并将他大加贬斥。甚至将李啸下狱治罪,亦是极有可能。“ “范文程,你虽这般说,但若那李啸强硬不从,起兵反抗,又当如何?“一直没说话的阿济格,闷闷地插了一句。 “哼,李啸若是起兵反抗,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了。且不说李啸从此在明国之中,被一众君臣视为与三顺王一般的叛贼,再无容身之地。而且,若是明国君臣自相攻伐,内斗不休,那只会让本已气息奄奄内乱不已的明朝,在无休止的自相攻伐中彻底衰亡,而我大清这渔人之利,却是收定了。”范文程一脸喜色地说道:“待到两虎相争,彼此受伤之时,我军再度入关,掳掠侵袭,则必是所向披靡,再无所挡了。” “好!宪斗此计,端的甚妙。”皇太极的大饼脸上,涌起灿烂的笑意:“欲除李啸,必先诛心,实是至言矣!那就请宪斗细派底下细作,在明国大造流言。朕倒是极有兴趣,看看明国这君臣互斗的好戏!” “嗻,微臣遵旨。”范文程长揖而拜。 。。。。。。 崇祯十二年一月十八日,刚出完元宵的第三天。 崇祯皇帝独坐东暖阁内,身着明黄暖裘的他,燃烧得劈啪作响的雕龙白云铜盆炭火旁,呆坐烤火。不过在他心下,却是焦虑非常。 刚过完年后三天,崇祯便派出亲信太监曹化淳,前往山东宣谕李啸,告诉他,朝廷要全面接管台湾,要另派官员来代替李啸所任命的官吏,但到现在为止,曹化淳还一直未回京城,让崇祯皇帝心下忐忑不已。 这个李啸,万一不听朕的安排,朕却该拿他如何是好?崇祯在心下反复问自已这个问题,顿时心下更觉焦躁不安。 忽然,他听了小太监来报,说曹化淳已然返回京城,正在以殿外侯旨待见。 “速传大伴入殿!”崇祯双眼一亮,顿时来精神。 让崇祯没想到的是,一脸风尘仆仆之状赶回的曹化淳,竟飞扑跪地,连连掌了自已几个嘴巴。 “皇上,老奴无能!老奴该死!老奴有负陛下所托啊!”曹化淳打自已的耳光打得啪啪响,一双明显哭过微有红肿的眼眶中,竟有泪光泛起。 “到底怎么回事?!”崇祯怒喝,心下却满是不祥的感觉。 “陛下,老奴自十天前,赶到山东登州,因东海侯外出巡查,老奴在登州等了四天,才等到东海侯回返登州。老奴随即向东海侯宣谕,告诉他,皇帝已下令,从本月开始,派出官员接替其任命的台湾官员,不料,不料。。。。。。” “不料什么?!” “不料那东海侯竟不接旨,反神情冷淡地对奴婢说,现在台湾初定,四处动荡不已,这派任官员一事,却还暂不可为,要老奴就此实情回禀皇上。可恨此人说罢,竟拂袖自去,其蔑视朝廷之状,简直,简直无以复加啊。。。。。。” “砰!” 一个精瓷茶杯,被暴怒的崇祯,摔得粉碎。 “李啸这厮,真真猖狂大胆!连朕的谕旨,他都敢不放在眼里了么?!”崇祯有如一头困兽一般,在御桌前来回走动。 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大声喝道:“不对,朕派出的监军王珅,每月所报之消息,却把李啸夸了个无以复加,还说其治下之台湾,政通民和,百业兴旺,已成人间繁华之地。怎么现在李啸,却反对朕说台湾动乱不息,这岂非笑谈!” “这,这老奴不知。。。。。。”曹化淳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又说道:“只不过,老奴在山东之时,还曾听市井流言说,说。。。。。” “听说什么?!” “听说东海侯不顾朝廷先番警告,竟又擅自出兵北面的库页岛。且东海侯对现有爵位十分不满,说凭自已为国朝所立之大功,便是封为公爵,亦是应当,皇上恁的小气。。。。。。” “好哇,你个混蛋李啸,真真天包了你的狗胆!“ 崇祯纵声咆哮,暴怒不已的他,将御桌上的文碟笔砚,狠狠一推,哗地一声,散了一地狼藉。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反贼、奸臣、还是奴才? 暴怒的崇祯皇帝,在东暖阁中咆哮了一阵后,竟又有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紧急求见。 崇祯立即召入。 骆养性方入殿中,见得满地的笔墨纸砚狼籍一片,不由得呆了一呆,随即便跪地急禀:“启禀陛下,据在下查得,现在京师之中,街头巷尾,皆有流言蜚起,在下不敢隐瞒,特来向皇上禀报。” 崇祯脸上划过一丝惨笑:“可是说那李啸,多行不轨,且对朕暗怀不满之事?” 骆养性一怔,心下大为吃惊崇祯竟早知了此事,他眨了眨眼,复急急禀奏道:“正是如此。现在京师之中,几乎都在遍传,那东海侯李啸,目无朝廷,蔑视君上,不以国事为重而轻衅战端,擅自出兵库页岛以谋私利。且各酒楼食驿,更是多在传闻,说李啸自恃大功,嫌皇上所赐之侯爵之衔过小,故暗地对皇上心怀怨忿,这般说法,更是不一而足。” 骆养性低声说完,龙椅上半天没有动静。 骆养性偷偷瞥去,却见崇祯瘫坐在龙椅上,阴沉着脸的皇帝,被熊熊燃烧的炭火,映成一脸怪异的神情。 皇帝的心里,此时苦涩莫名。 怎么办? 真的要就此与李啸撕破脸,下诏去把他抓起来投入大狱么? 崇祯几乎按捺不住自已的冲动,便要立即下诏。但心头激愤的他,最终还是强行忍住了冲动的情绪。 当了十多年皇帝的崇祯,知道对于象李啸这样位高权重,又兵多将广的国家大将,是断不可轻率行事的。 他挥了挥手,让骆养性先行退下。 然后,崇祯以一种有气无力的语气,对侍立一旁的曹化淳说道:“速速朕旨意,着前往湖广视察的杨阁部,与兵部熊尚书,一同回京,朕有极为紧急之事,要问他们。” “是,老奴遵旨。” 。。。。。。 在曹化淳派出小太监,去湖广一地紧急宣召时,李啸独自一个人,伫坐在官府内的雕花窗前,凝视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发呆。 尽管身着厚重的狐裘,李啸却感觉身上十分寒冷,仿佛自已已从内而外,彻底冷透了一般。 “该来的,总是要来啊。” 李啸这句喃喃低语,很快便被窗口吹来的冷风,撕成碎片。 李啸又不觉回忆起,前些时日,曹化淳来登州宣旨的情景。 当跪地听旨的他,听到崇祯最终还是要派遣官员,夺占自已辛苦血战得到的台湾岛时,李啸知道,与明廷摊牌的时候,终于到了。 一直以来,李啸刻意避免回避与明廷发生冲突,他总是希望,双方真正发生面对面冲突的时间,能尽量来得晚一些。但李啸终于发现,自已的美好愿望,在现实面前,只能被击得粉碎。 该来的东西,迟早会来的。这摊牌之日的到来,李啸发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朝廷对越来越壮大的自已,可谓忌惕极深。而现在自已,除了牢牢据有台湾岛,不让朝廷染指外,还未向朝廷禀明,便擅自出兵虾夷岛与库页岛。有两条悖逆之罪在前,李啸纵再有大功,在朝廷看来,只会更加彰显出自已的野心,也会让朝廷对自已更加猜忌疑虑。 只是,要让李啸就这般乖乖就范,放弃血战得来又苦心经营的台湾岛,这也是李啸所绝不能接受的。 于是,当曹化淳向他宣读圣旨,要求李啸撤回台湾岛的自派官吏之时,李啸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 到现在为止,台湾岛上,已总共移民了三百多万人,诸如制糖,种茶,产盐,水稻,马铃薯等各类产业日趋兴旺,商贸交易更是一片繁荣。可以说,台湾岛,这块原本的化外生番之地,在李啸的苦心经营下,已成为李啸军中,最为重要也最有价值的土地,是李啸将来赖以发展壮大的重要人口与粮食基地。而现在,朝廷想仅凭一纸谕令,就让李啸将这样一块肥美无比价值巨大的土地拱手相赠,怎么可能! 尽管李啸思来想去,还是赠给了曹化淳100两程仪,作为辛苦银子,才打发他回去。但他从这个老太监眼中,还是读到了深深的怨恨与不满。李啸可以想见,这个司礼监秉笔太监,在返回京城后,会在皇帝面前,怎样地说自已坏话。 更何况,现在各地的安全司也不断地飞鸽传书,说现在几乎全国各地,都在传闻,说李啸除了不顾朝廷谕令擅自出兵外,更是对这个侯爵头衔多有不满,说什么凭自已所立之大功,便是成为国公,亦是理所应当。 李啸相信,这条恶毒的流言,这曹化淳回去后,定也会添油加醋地向皇帝加以禀报。 听到这个传闻,李啸不由得心下苦笑。 这般流言,真真诛心之语也。 这个流言,最为阴毒也最为厉害之处在于,因为李啸确有不臣之举在前,所以李啸现在无以自证清白。因此,现在的他恐怕越是辨解,反而会越发加重朝廷猜忌之心。 李啸忽然发现,现在坐大了的自已,在中国历史上,仅有三条道路,可以做为选择。 第一条,就是走刘裕的道路,在南征北战立下大功后,遂与原东晋王朝彻底翻脸,代晋自立,这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反贼之路。 第二条,就是走曹操的道路,挟天子以令诸侯,把皇帝操控于手中,做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 第三条,则是效仿那晚清的曾国藩,在攻灭太平天国后,自剪羽翼,以求苟安,从而打消清廷的猜忌与疑虑,以做一个奴才而满足,从而保全自身性命。 说实话,这三条道路,对现在的李啸来说,皆不是他所喜欢的选项。 李啸知道,如果自已要走前两条道路,那原本就糜烂不堪千疮百孔的大明王朝,必定会掀起自相攻伐的血雨腥风,将有无数的黎民百姓,在自已与朝廷的血腥对战中,惨死在内战的刀兵厮杀之下。 这样的结果,最终可能只会,一是便宜了流寇,让流寇得以从现在被大部压制的状态,重新复炽猖獗,再度荼毒中州各地。二是便宜关外的满清,让满清坐山观虎斗,从而坐收渔人之利,在李啸与朝廷两败俱伤之际,将来再度入关掳掠,来捡个大便宜。 只不过,这前两条道路不走,要李啸象曾国藩一样自剪羽翼,做个只求保全自家性命的苟且奴才,亦是绝不可能。毕竟,现在的李啸,雄心勃勃,一心想要重振中华国势,再展华夏雄风。象现在,流寇未被消灭,鞑虏尚未铲除,便要李啸在这事业方兴之际,就放弃军权,自去精锐,仅仅是为了打消明廷的疑虑,这是李啸所绝不能接受的。 那么,现在的李啸,还有其他道路可走么? 李啸认为,应该还是有的。 那就是,在得罪了朝廷的现状下,还是要努力保持与朝廷斗而不破的状态,至少在流贼与鞑虏被消灭前,保持与明朝的和平关系。从而尽可能的减少内斗造成的灾难与损失,让饱经苦难的华夏百姓,不再遭这场无妄的刀兵之灾。 故而,在打发走了曹化淳一行人后,向来做事果决的李啸,立刻开始着手,按自已已深思熟虑的计划,着手准备。 李啸下令,将现的在兴中营,扩军三倍,成立兴中镇。 这兴中镇,下辖三营,每营三哨,共有盾兵135队共13770人,枪兵270队共27540人,玄虎重骑总1800人,飞鹞子总1800人,满州骑兵总1800人,横行总1800人,辅兵3000人,火铳手2000人,火炮部队500人。总兵力达到54010人。 而原兴中营营长田威,提为兴中镇镇长,原副营长刘国能,提为兴中镇副镇长。 另外,原玄虎重骑哨哨长额弼纶,提拔为满州骑兵总总长,原横行哨哨长查塔,提拔为横行总总长。 李啸的用人原则便是如此,表现忠诚,又有能力,便加以重用。而因为这些将领,只有训练与作战权力,其余的军兵教育,战功审核,薪酬发放等等,皆由监抚文官负责,且有安全司的密探人员,在暗中监查将领的举动,故李啸这套借鉴了拱军军队的管理模式,对军队的实际控制力,比一些近代军队都有过之而不及,更不用说与明军和清军这样的古代军队相比了。 至于李啸的其他部队,象征西营,镇东营,平南营,和定北营,则皆暂时保持原状,待将来人力与物资进一步宽裕后,再行扩张。 李啸这般扩军,主要是基于两点考虑。 一是为了应对在与明廷出现冲突时,有足够的兵力应对。二是李啸也在担心,这崇祯十二年里,清军极可能会再度入关,且若按原先历史走向,清军将会主攻山东,故李啸必要抓紧时间做好准备。 在李啸正在筹建扩军兴中镇之事时,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杨嗣昌与兵部尚书熊文灿,终于赶回了京城,随即急急入宫觐见皇帝。 “臣,礼部尚书杨嗣昌,叩见皇上。” “臣,兵部尚书熊文灿,叩见皇上。” “两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望着站在自已面前,皆是一脸风尘仆仆之状的两位重臣,崇祯皇帝心下五味杂陈,他轻叹一口气,对二人淡淡说道:“两位卿家,你们应已知道,朕将你们召入京城,却是所为何事吧?” 杨嗣昌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而一旁的熊文灿,则是偷瞥了一下不说话的杨嗣昌后,才怯怯地答道:“陛下,可是为那东海侯李啸之事?“ “然也。“崇祯长叹一声道:”现在,京城中的传言,越发有鼻子有眼了,说李啸大肆扩军,乃欲起兵作乱,图谋朕之江山社稷呢。“ 听了崇祯的话语,杨嗣昌一脸苦笑道:“皇上,这般无来由的流言,陛下安可轻信。“ “安可轻信,好个安可轻信,朕如何能不信?!“崇祯忽然暴怒起来:”那李啸,不禀奏朝廷,便擅自出兵库页岛,在其心中,朝廷颜面可有半份放在眼里!随后,此人又断然拒绝朕之谕令,不让朕安排官员去台湾,却把那已为大明国土的台湾岛,一心据为私有。现在,朕又获锦衣卫之密报,说李啸在山东大肆扩军,其原有的兴中营兵马,改成兴中镇,其兵力竟翻了三倍之多!这桩桩件件,哪样不是反悖之形状,哪样不是谋反之征兆!莫非,还定要等到,李啸与当日的孔有德耿仲明一样,正式起兵作乱了,朕才能说他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反贼么?!” 听了皇帝愤怒至极的话语,熊文灿低头缩首,而杨嗣昌则是眉头大皱,心下叹息不已。 “那依陛下之见,却该如何处置李啸呢?”杨嗣昌低声应了一句。 “哼,依朕之见,需立刻将这大逆不道,反悖无状的李啸,逮入刑部大狱,从重惩治!”崇祯咬着牙,从鼻子中轻哼了一声。 “陛下,微臣只恐陛下这般举动,只会逼得那手握重兵的李啸,立刻起兵反叛朝廷啊。”杨嗣昌苦笑道。 “是啊,皇上,李啸乃是国家干城,国朝良将,又兵强马壮,陛下万万不可冲动行事。”熊文灿在一旁低声加了句。 崇祯扫视了一下这垂首而立的两人,心下更觉愤怒。他怒喝道:“依你二人之见,莫非这李啸可以为所欲为,朕却拿他没有办法了不成?!” 杨嗣昌扑通一声跪地,随即拱手禀道:“皇上,国家之剿匪形势,刚有好转,如何却在这节骨眼上,若与李啸这般干城之将闹翻,岂非是让那些濒于被灭的流寇,得到了死灰复燃的机会么!这简直是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啊。” 杨嗣昌轻叹一声,继续道:“皇上说李啸多有不轨之心,但以臣看来,臣之四面六隅十处张网的剿匪计划,李啸却是出了大力。从去年年初到现在,他分派已部兵力,分驻于湖广、陕西、山西、大同等地,协助当地官军进剿流贼,招揽无以存活的流民百姓,又全未有又骚扰掳掠当地百姓之事发生,可谓我大明官军之楷模。李啸这样为国效力的国之干城,陛下如何可因一时之流言,便大疑李啸之忠心。以臣看来,纵其有乖舛失当之处,只怕亦是多有苦衷,陛下如何可未加详察,便重定其罪呢?” “是啊,陛下,若我大明国中,君臣失和,内斗不休,那关外的清虏,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若真到了朝廷与李啸两败俱伤之际,那清人趁机入关掳掠,则我大明,将何以挡之啊!”熊文灿一脸忧心忡忡地在一旁附道。 “你们。。。。。。好,好啊,你们莫不是,早就与那李啸串联好了要如何来劝说朕吧!” 见杨嗣昌与熊文灿,皆这般帮李啸说话,崇祯怒极反笑,语气十分凌厉,他咆哮着继续说道:“那李啸这般目无朝廷,擅动刀兵,又坚拒朕安排官员治理台湾,一心独占台湾以谋私利,这样反悖至极的表现,杨阁部,你竟说他是多有苦衷?莫非以你看来,当日那孔有德耿仲明起兵叛变,也是多有苦衷了么?!” 皇帝这话说得极重,杨嗣昌心下大惊,跪于地上的他,连连磕头禀道:“陛下,微臣对大明的忠心,天日可鉴!且臣与李啸,向来是公事公办,无有私情,这与李啸窜通共谋之事,又是从何说起?臣只希望,在此国事艰危时局糜烂之际,皇上行事,一定要先分个轻重缓急。如何可在流寇与鞑虏俱是未灭之际,便与自家大将互相内斗,以致终成两败俱伤之局啊!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李啸真有反心,陛下也断不可轻易激其兵变,让其铁心与朝廷对抗下去。陛下,臣之所言,句句皆是剖心沥肝之语,望陛下,慎察之!” 一旁的熊文灿,亦是扑通一声跪地:“陛下,臣亦附议杨阁部之言。我大明现已内忧外患,如何可再经得起这般内斗攻讦!臣亦请陛下熟思慎察,再作决断,亦不为迟啊。”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唐国公 寒风在窗外呼啸不息,吹得窗纸哗哗作响,而乾清宫里,却是一片死寂。 望着眼里伏跪于地的杨嗣昌与熊文灿二人,崇祯忽然感觉自已,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与虚弱。 李啸啊李啸,为何朕以前这般欣赏你,关爱你,想与你做个千古君臣相契的典范,为何如今,却要弄到剑拔弩张彼此互相内斗的境地。 真的是朕错了么? 还是现在的你,因为形移势变而渐起反心? 崇祯忽觉心中有如一团乱麻,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他想喊,想叫,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崇祯无力地挥了挥手,让杨嗣昌与熊文灿二人,先行退下。 杨嗣昌退出殿时,喉头涌动着,似乎还有说多话想对崇祯说,只是崇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杨嗣昌才长叹一声,退步而出。 崇祯皇帝象一具木偶一样,在乾清宫里呆坐了许久,最终又向侍立一旁的曹化淳传令,传首辅刘宇亮,入殿觐见。 正在文渊阁办公的首辅刘宇亮,听到皇帝紧急召见,急急入得殿来,随即伏地下跪。 “臣刘宇亮,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刘宇亮站起身来,他迅速看到,龙椅上的崇祯皇帝那一脸忧容之状,他心下,便已猜到皇帝是在为何事而烦恼。 刘宇亮眨眨眼,拱手低声禀道:“陛下召微臣前来,可是想问微臣,对那东海侯李啸是何看法么?“ 崇祯苦笑:“然也。季龙,你身为首辅,朕今天唤你前来,正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刘宇亮心头一动,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先问了一声:“微臣浅陋之见,恐有污圣听。却不知陛下可曾垂询过杨阁部与兵部熊尚书么?” 崇祯烦躁地摆摆手,一脸怨愤的表情:“唉,朕当然已问过他们!只可叹,他二人,竟全部站在李啸那一边,帮其说话开脱,朕心下不甚烦忧,故请爱卿前来,想听听你的看法如何。” 崇祯说完,便又简述了一番刚才杨嗣昌与熊文灿二人,对李啸的看法与处置意见。 让崇祯没想到的是,刘宇亮听完崇祯的简述,却是扑通一声,又伏地而跪。 “陛下,杨阁部与熊尚书所言,以微臣看来,不过是苟安一时之举,长此以往,无异于养虎遗患哪。”刘宇亮叹息着回了一句。 刘宇亮这句话,让崇祯心头一颤,连忙道:“爱卿何出此言?” “陛下,还记得微臣先前对陛下所说过的话么?帽子再破旧,也要戴在头上,鞋子再华丽,也是穿在脚下,万万不可本末倒置啊。那李啸,出身不过一辽东破落猎户,幸得陛下慧眼识才,大力擢拔,此人方得有今日之高官显爵。可叹这李啸,如此深受圣恩,荣眷非常,竟不思报效,反心起反侧,一意谋私,对皇上对朝廷大存不满,这般枭獍之举,如何不让微臣为之扼腕叹息!“ 一道怨愤寒光,从崇祯眼中,一闪而过。 刘宇亮顿了下,复道:“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李啸年纪轻轻,便身为东海侯,可谓荣宠无比。不料,此人发迹后,却是猖狂悖逆,跋扈非常。先是不顾朝廷禁令,又自行出兵库页岛,轻衅战端。后又严拒朝廷派官员接收台湾之谕令,独据台湾之地以营私。其形状种种,哪样不是反悖至极!若这般逆臣,皇上不加以严惩,却要如杨阁部等人所议,一味纵容,闭目塞听的话,微臣敢断言,再过两年,这李啸势力愈发壮大后,一定会成为第二个起兵作乱的孔有德!“ 刘宇亮说完,崇祯脸上,已是惨白一片。 “朕,朕,确是有心惩治李啸,只是,文弱也说过,若是轻动李啸,只怕其起兵造反,到那时,岂非无可收拾了么?“崇祯喃喃道。 “陛下,若是生硬剥夺李啸军权,并治其大罪的话,那李啸,难保不会狗急跳墙。但臣以为,陛下完全可以曲意图之,以掩其耳目。“刘宇亮说到这里,眼中便闪过一丝狠色:”以臣看来,李啸之军,全凭其一人维系,若李啸得除,则其军势自然瓦解矣。故只要陛下略施计谋,赚得李啸,则李啸反侧之忧,可再无虑矣。“ “哦,要朕施何计谋,季龙请详言之。” “陛下,臣以为,陛下完全可以将计就计,利用现在市坊流言,下召封那李啸为国公,随后召其入京师授爵,只要李啸一入京师,便是龙困浅滩,虎离山林了。到那时,陛下再将其下狱治罪,同时另派他人,前往山东接收李啸之基业,岂非上善之计?”刘宇亮阴笑起来。 崇祯面色阴沉地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问:“此计倒是不错,但李啸若是心虚,不肯上京受爵,则又当如何呢?” “陛下,若他不肯上京,则其反状已是愈明矣。陛下当可下召,将其另行调往他处任职。且为打消其戒心,其调任地方的爵衔官位,皆与其大山东相同,以麻痹其心。最后,再暗中分解其势,瓦解其军,则李啸势单力孤,当可擒矣。” 崇祯点了点头,他捋须沉吟了一阵,又低声道:“季龙,若李啸不肯上京,也不肯另调,又当如何处置呢?” 刘宇亮冷哼一声,沉声道:“若李啸真这般反逆,连拒天令,则其反状已是板上钉钉了。那么,李啸若要这般与朝廷彻底撕破脸面,朝廷也只能立即出兵,剿除逆贼李啸,以儆效尤,断断不可再遗留后患了。” “哦,若是如此,依你看来,朕可是需要集结兵力,全力进攻山东登州么?“崇祯皱眉道。 刘宇亮摇了摇头:“非也。以臣看来,当先扫其枝叶,再图其主干,方为稳妥之计。李啸不是还多有散布外地之兵力么,却可先行铲除之。“ 崇祯又哦了一声,犹豫地说道:“话虽这般说,只是,李啸分派了诸多兵力,前往湖广、陕西、山西、大同等地,协助各地官军剿匪,若要将这些剿匪兵力,视为乱军剿除,则朕恐一众将士,心下多有不服。” 刘宇亮急道:“若陛下仁心宽大,不图其剿匪兵马。那李啸却有一处地界,与其本部相隔,皇上正好将其拿下以立威矣。” “哦,是何地界?” “宣府镇北路,金汤城。”刘宇亮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哦。”崇祯点头捋须,良久,他的眼上,闪过一道狠色:“好,就依卿之见,朕这就给李啸下召!” 崇祯十二年二月初五。 李啸在登州官府中,率领一众文武官员将领,跪地听那朝廷特派的宣旨太监王之心,前来所传之谕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东海侯李啸,远拓波涛万里,收复苦兀旧域,扬国威于异邦,纳远民为赤子,这般奇功,彪炳殊卓,朕闻奏报,不胜欣然之至矣。李啸奋武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朝廷之倚柱。扶乱戡乱,纷列高功而谁何;为王行驱,赓歌国朝之荣光。兹以考求,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为宠命乎?朕当效皇祖有功必赏之遗命,特升授李啸唐国公,加授光禄大夫衔,更赐荣勋上柱国,再荫其长子为世子,世传其衔,永承罔替。其部有功将士,皆付有司从优叙议。朕锡之敕命于戏,体国经野成荡平之。冀我干城之将李啸,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嘉乃丕绩,入京受封,以洽朕意。钦此。” 听到皇帝,竟真封自已为国公之衔,且是世袭罔替之时,李啸心下,颇为震动。 一旁跪立的官员将领,脸上亦是大为动容。 前世读过一点明史的李啸,对这个国公的尊贵程度,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大明开国二百多年,总共也才封了十个国公,至今还存者,止有魏、定、黔、成、英五家。现在李啸晋封国公,又加授光禄大夫,授荣勋上柱国,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皇帝对他是荣宠至极,举朝无一了。 尤其是,皇帝还给李啸加封了一个上柱国衔,虽然说上柱国只是个勋阶,但这个勋阶,却是有如凤毛麟角般稀缺。 因为,在明朝,加上柱国荣衔,比封为国公还要难得,明朝二百多年的时间里,封了十个国公,可加过上柱国的,正史上只有夏言少师加上柱国,连一代名臣张居正,都是死后才追赠的上柱国。就连开国元帅徐达,到达个人荣誉顶峰时,也只是位至左柱国而已。正因上柱国的荣衔如此难得,连当年权倾天下的严嵩,都不敢接受嘉靖皇帝赐下的上柱国加衔。 当然,到了南明时,皇帝为拉拢各地军头,导致名爵滥觞,终成国公多如狗,王侯遍地走了,这原本尊贵无比的国公之衔,也就与大街上的普通商货差不多了。 只不过,李啸在心下迅速地想到,皇帝在自已十分不给面子,严拒了朝廷安排官员插手台湾后,竟还能这般大度地给自已加封国公之爵位,心下深为惊疑。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朝廷这般加封自已,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肥胖如猪的太监王之心,念完这长长一段圣旨后,连喘了几口气,才大声宣道:“唐国公李啸,接旨。” “臣,李啸,接旨谢恩。” 面色沉峻的李啸,缓缓从王之心手中,接过圣旨。 王之心笑着虚扶起李啸:“唐国公,咱家恭喜了,唐国公这般年轻,却身居国公之高位,实令咱家羡慕钦敬之至也。” 李啸笑道:“公公谬赞了,李某何德何能,能让皇上这般信重,心下着实惶愧之甚也。却不知这位公公,尊姓大名?” 待王之心自报家门后,李啸才明白,原来此人便是,明史上素有恶名,贪财好货的著名太监王之心。 王之心是明朝末年太监,乡籍何处已不可考,此人从崇祯四年始,因攀上曹化淳这条粗腿而发迹,自当年九月任监军中协。后领东厂,缉事冤滥,用刑讯逼供的方式,敲诈得来了大批钱财,从而发家致富,并凭自身权势,得荫弟侄锦衣卫百户。 史书记载,明末宦官一族中,王之心家最为奢富,但此人却是个吝啬鬼,极其悭吝。 明末李自成进犯北京,因北京城中兵备不足,崇祯下捐输令:“凡官员捐饷者,加官进爵”。王之心犹豫多日,后被曹化淳勒逼,才勉强凑了一万交上去,用史书上的话来说,那就是“此银一交,有如万锥刺心也。” 而在李自成打入北京后,开始大肆追赃逼饷,素有富名的王之心,自是被关押用刑,要求他大力捐饷以自赎。同时,李自成给他定了个份额,要他至少凑出三十万两银子,才能放其回家。但此时的王之心,因为大顺军在破城之后,已将其府中洗掠一空,故他实在无法凑出这三十万两银子,最终被暴怒的刘宗敏活活夹死,脑浆与鲜血流了一地。 不过,李啸很快从历史的遐思中回过神来,遂笑着向王之心说道:“公公远来宣旨,路上辛苦,李某另有程仪相赠,略表心意,还望公公勿要推辞。” 王之心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是愈发灿烂:“唐国公一片心意,其情挚挚,咱家若是不领,是为却之不恭了。” 李啸大笑起来,随即命人送上雪花纹银500两,让王之心收下。其余随从,也按品阶各有差赏,故众人无不喜悦。 贪财好货的王之心,收了李啸那500两银白耀眼的雪花银子后,心下喜悦无比。他笑盈盈地对李啸说道:“唐国公,皇上说了,要咱家带唐国公返回京师,再由皇帝于宗庙之前,亲授国公之衔,方为正礼。就请唐国公做好准备,及早与咱家同返京城吧。” 王之心没注意到,李啸眼中,却是一道森冷寒光,一闪而过。 不过,他在表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状,反而是笑盈盈向王之心拱手道:“此事不急,且容本公做下准备,再行决定不迟。” 李啸的话,让王之心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此时的他却也未想那么多,随后便在李啸的安排下,暂且先往馆驿入住。 王之心等人离开后,李啸便与自已的两名心腹赞画,陈子龙与姜曰广,一同入密室商议。 “唐国公,请恕在下直言,学生以为,国公此去京城,恐多有不利。”陈子龙一脸忧色地说道:“国公先前大违朝廷旨意,严拒朝廷染指我台湾,现在,朝廷非但不加追责,反赐于国公之衔,学生以为,实是大为反常。” “在下亦是这般认为。有道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在下深恐朝廷只是用这国公爵衔为诱饵,引诱李大人前去京城。大人此去,在下看来,实如虎离山林,蛟龙离海一般,只怕是凶多吉少啊。”姜曰广捋着胡须,一脸忧心忡忡之模样。 李啸环视了他二人一番,嘴边划过一丝轻笑,轻叹了一声道:“二位之忧,本公心下,深以为然。古人云,指望长江香饵稳,谁知暗里钓鱼钩,诚不我欺也。”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刀兵相向 李啸伫步窗前,眺望窗外灰濛濛的风景,脸色一片肃然。 “哼,这唐国公的爵衔,李某领下了。毕竟有了这爵衔,对本官收纳百姓,延揽士子更有帮助。但要本官离开山东,前去京城正式受封,却是万万不能。”李啸目光一敛,沉声道:“朝廷既然打算和本官玩阴的,本官却也乐于奉陪。” 密室内,一时一片寂静。 “唐国公之意,可是要兵进北京城?“姜曰广的话语,带着一丝颤抖。 李啸脸上忽起泛起一阵苦笑,却叹息着摇了摇了头:“那倒还没有到这一步。本将若真的兵发北京,可就彻底坐实这反贼的罪名。这大明国中,也就真的没有本将的容身之地了。” 李啸顿了下,复叹道:“还是那句话,若是本公与朝廷这般内斗互讧,只会让流贼与鞑虏得利,实非本公之愿也。况且,与朝廷打交道,也没那么复杂,本官相信,若朝廷真要动手,那本公只要把朝廷打疼了,打怕了,朝廷也就老实了,也就不会再对我军指手划脚,大家就可以继续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 一天后,正在馆驿闲居的王之心,忽有手下来报,说李啸派其亲卫队长李浩然前来求见。 “哦,李队长,唐国公可已作好准备,与咱家同返京师么?” 分宾主看坐后,王之心笑嘻嘻地对李浩然说道。 李浩然却微笑着摇了摇头:“王公公,唐国公说了,因海外新纳之地,动荡不安,唐国公急于出海镇抚,故不打算与公公一道入京受封了。” 王之心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唐国公不是说好了,要与咱家一道进京面圣谢恩的吗?怎么突然又。。。。。。”王之心语无伦次。 李浩然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淡淡道:“王公公,这话李某已带到,王公公请自便。另外,我家大人仁德,复有程仪100两相赠,李某告辞了。” 李浩然放下银子,便与一众护卫昂然而去。 “这,这。。。。。。” 王之心那肥胖如猪的脸上,哆嗦个不停。 “这个李啸,真真大胆拂逆!连入京受封都不去,完全是不把皇上和朝廷放在眼里!” 待到李浩然等人去得远了,王之心才仿佛回过神来,拍桌怒骂。 不过,接下来,王之心还是小心地把100两雪花纹银装好,才对一旁呆立的两名小太监大喝道:“你们还发什么呆,唐国公都不去京城了,咱们还腆着脸赖在这登州做甚,速速打点行装,随咱家返回京城。” 一众小太监回过神来,急急应诺,四下整理行李不提。 七天后。王之心返回京城,无奈向崇祯皇帝复命。 听到跪地哭诉的王之心那添油加醋的报告,原本充满期盼的崇祯,一颗心,顿时沉入冰湖之底。 呼吸粗重的皇帝,呆坐在龙椅上,有如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整个乾清宫中,一片让人难以呼吸的压抑。 地上的王之心,更是大气也不敢喘。 不料,令王之心大为惊奇的是,崇祯竟然极为罕见地没有发作。最终,从他嘴里,冰冷地吐出了一段话。 “传朕旨意,将登州府全境,收回朝廷治理。唐国公李啸,率一营兵力调往山西解州,驻防守卫,清剿流贼。其余部队,皆由朝廷派出将领接收,不得有误。” 听到皇帝的谕令,旁边的曹化淳呆了一呆,他下意识地一扭头,却见崇祯皇帝冰冷愤怒的眼神投来,不由得打个哆嗦。 “是,奴婢这就拟旨。” 五天后,朝廷收回登州,分拆李啸兵马,并调李啸前往山西解州的谕令,到达登州城。 听了谕令的李啸,面不改色,十分平静。他客气地安排宣旨太监,前去馆驿休息,复与陈子龙姜曰广二人商议。 “把李大人调往山西,又分割大人部下兵力,朝廷这招够狠,倒是想把李大人全根拔起呢。”陈子龙冷笑道:“朝廷果然是软的不行,便来硬的啊。” “以在下看来,朝廷现在对大人是准备下狠手了。”姜曰广在一旁低声道:“也许,李大人刚去山西解州,朝廷就要暗中加害啊,李大人万万不可答应!” 李啸许久没有说话,面目阴沉的他,只是悄悄地握紧了拳头。 最终他缓缓开口道:“既然朝廷不仁在前,那就休怪本公不义在后!现在朝廷要分拆我军,实是要夺去本官立足之根本也。既如此,那皇上所赐的猛虎军军名,却是有名无实,孰可再用。“ 随及,李啸深吸一口气,朗声道:“传本公之令,本公既已为唐国公,从即日起,我军弃用猛虎军军名,改名为唐军。另外,各地我军驻防兵马,皆需多加戒备,以防朝廷兵马偷袭。” 听到李啸这段话,陈子龙与姜曰广,皆不觉心下一颤。 唐军? 弃用皇帝亲赐军名,而直接改成唐军,这位唐国公李大人,倒是端的胆大! 只是,现在形势已然急转直下,与朝廷的对抗,已是绝对无法避免了。 “李大人,依您看,朝廷接下来将会在何处,与我军动手呢?”陈子龙问了一句。 李啸脸上泛起苦笑,他起身走到墙边,直指着墙上牛皮地图中的的宣府北路金汤城。 “本公以为,朝廷若要动手,因不知我军虚实,必不敢直接来攻打我山东。故其最有可能进攻之处,便是我军那孤悬宣府北路的金汤城。在朝廷看来,只要拿下了金汤城,一是对我军的重大打击,二是可以摸清我军战力与实情。然后,朝廷便可再纠集举国兵马,大胆向山东登州发起进攻了。” “朝廷想得简单啊,要知道,我军有兵马近2万人的定北营驻守在金汤城。况且金汤城我军已经营多年,城池高峻,极为险固,朝廷想要拿下金汤城,只还怕没这个能力。“姜曰广在一旁冷笑着插话道。 听了姜曰广的话,李啸亦是一脸冷笑之状:“朝廷现在是急于惩治李某,故想当然地以为金汤城是个软柿子,可以一举拿下。只是,他们恐怕没想过,崇祯九年时,入关清军以数万兵马,想攻打金汤城都拿不下,仅凭朝廷临时纠集的兵马,便想来图我金汤城,纯是做梦。“ 李啸顿了顿,语音低沉地说道:“只要朝廷要进攻金汤城,那本官非但要守住金汤城,更要将朝廷兵马一举击溃,要让他们彻底明白,再与本官对抗下去,是个什么下场!这一仗,定要打出了我唐军的威名,让朝廷再无与我军对抗下去的勇气,那我军与朝廷之间的和平,才会最终到来。“ 七天后,宣旨太监灰溜溜地返回北京城,随即向皇帝禀报,李啸再度拒绝调任的消息。 “什么?李啸竟然又拒绝了朝廷的谕令,他,他莫非真的打算造反么?!“ 听了太监的禀报,崇祯皇帝气得浑身发抖。 “正是如此,奴才还听说,听说。。。。。。“宣旨太监欲言又止。 “听说什么?!“ ”听说,现在李啸,已然弃用皇上所赐的猛虎军之名,将其部军兵,改名为唐军!“ “砰!“ 一个精瓷茶杯,被暴怒的崇祯,狠狠砸在阶前龙柱上,摔得粉碎。 “反了,反了,李啸如此猖狂肆悖,朕岂能再容他!“ 崇祯有如一只困兽一般,在阶上来回踱步。 他腾地站住,烦躁地挥了挥手,宣旨太监应诺一声,躬身急急退出殿外。 “速传首辅刘宇亮,入殿见朕!“崇祯对一旁的小太监,大声喝令。 首辅刘宇亮,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乾清宫内。 一套君臣礼节完毕后,崇祯便把刚才宣旨太监的禀报,向刘宇亮急急简述了一遍。 刘宇亮亦是脸色大变。 随及,他扑通跪地,向李啸禀奏道:“皇上,看来李啸狼子野心,反悖已极,已然不可复制矣!臣请皇上速作决断,如臣前番所奏,抽调精锐兵马,往攻李啸在宣府北路的金汤城,以此雷霆手段,镇压叛逆,以儆效尤!” 刘宇亮说完,龙椅上却没有动静。 他偷偷地抬头上瞥,却见崇祯的表情,十分复杂而痛苦。 想到这个被他视为心腹干城的青年名将李啸,随着形移势变,现在却走到了,和自已与彻底撕破脸面,君臣之间刀兵相向的地步,崇祯心下,有如刀割。 “陛下,李啸既负国恩,陛下孰可再念旧情。要知道,当断则断,不断则乱啊。”刘宇亮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崇祯终于一声长叹,脸上便已满是冰寒之色,他的声音,亦是冷冰而清晰。 “传朕旨令,宣布李啸反悖之状,剥夺其一切爵衔官职,举兵诛之。着宣大总督卢象升,统领全部宣府镇兵马,全力攻打反贼李啸部的金汤城。另着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猛如虎,陕西巡抚孙传庭,辽东总兵祖大寿,分抽精锐兵马,交由卢象升统一指挥,务必要一举攻下金汤城,给反贼李啸一个沉重打击!” “微臣遵旨!” 三天后,宣大总督卢象升,在万全都司府中,收到了朝廷宣布李啸为叛贼,以及让自已统兵,去攻打李啸的金汤城的旨令。 听完圣旨的卢象升,霎时呆住。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曾经在自已面前,慷慨激昂谈论国事,一心要扫灭流贼,驱逐鞑虏的李啸;那个智谋出众,曾向自已提出剿灭河南流寇,上中下三策的李啸;那个曾在自已指挥下,亲统兵马,横扫豫西豫南,先斩高迎祥,后擒蝎子块,再溃老回回的骁勇名将李啸,竟然成了和孔有德一样的反贼?! 纵然,自已后来因为李啸执意要与清廷议和,甚至策划了明清联姻之计,而与他闹得极为不快。但归根结底,这是属于双方战略意见之争执,如有不同,亦是正常。怎么这一年多时间过去,这被自已视为兄弟一般,堪称国之干城的名将李啸,就成了朝廷要下旨剿灭的反贼?! 这怎么可能?! 卢象升心乱如麻,跪地听旨的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只见到曹化淳那冰冷阴沉的目光,顿时浑身一颤。 “曹公公,这。。。。。。” 卢象升接过圣旨后,忍不住吐出这几个字。 曹化淳叹息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多说下去。 “卢总督,皇上之意已决,那李啸反悖无状,拒不听从朝廷旨令,皇上万般无奈,才决意下旨剿除。还望卢总督早统兵马,击灭李啸,不负皇上所托方好。” 听了曹化淳这段话,卢象升眼神黯然,他半张着嘴,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在赠送了程仪送走曹化淳等人后,卢象升随即在府中,与自已的四个弟弟卢象观,卢象晋,卢象同、卢象坤四人,闭门密议。 “各位贤弟,为兄实实没有想到,竟会有一天,为兄要与那李啸成为生死对手。要知道,这李啸,堪为国朝难得之智勇双全之名将,乃是被本督视为亲生兄弟一般的人物啊。如今却,唉。。。。。。“卢象升摇头长叹。 “大哥,朝廷旨意已下,我等身为大明臣子,纵然心下再有不甘,又如何能违抗天令啊。“二弟卢象观在一旁叹道。 “是啊,大哥,那李啸,便是因为屡屡抗旨在前,才被朝廷视为反贼,大哥岂可再蹈此人之覆辙。“三弟卢象晋亦是一脸忧色。 “二位兄长说得对,大哥若对李啸心存不忍,不肯发兵进剿金汤城的话,那朝廷下一个要拿下的,怕是大哥你了。“四弟卢象同低声附了一句。 “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李啸,既已被朝廷视为反贼,自有皇上不得不为的道理,我等又如何能多问。我们这些忠于大明的臣子,只能尽心去为皇上分忧,出兵去剿灭那李啸,方为正事啊。“最小的弟弟卢象坤也叹息着说道。 听了四位弟弟的发话,卢象升脸上却涌起一丝惨笑。 “各位贤弟,为兄既食君禄,理当要遵从朝廷旨意,为朝廷效死方休。只是你们以为,这李啸经营多年的金汤城,就这么容易拿下么?你们知不知道,崇祯九年时,入关的清军,多达数万人,却拿金汤城无可奈何,最终只得绕城而过,才得深入宣府各地进行掳掠啊。“ “兄长,话虽这般说,但当时清军远来,攻城器械尚未足够,又因时间紧迫,没办法久攻金汤城,这才让李啸那驻军数千人的金汤城,得以保全。以愚弟之见,倒是多有侥幸之故。“卢象晋皱眉说道。 “三哥说得对,当时清军准备不足,又时间仓促,为免久顿坚城之下,才不得不选择绕城而过。但现在,我宣府镇兵马,却是三万有余,再加各路抽调兵马,估计至少有五万余众,乃是那金汤城守军的五倍,再备齐攻城器材军械,这金汤城,却不难下。“卢象同在一旁插话道。 卢象观。卢象坤二人,亦是对卢象同的话语,表示赞同。 听了各位弟弟的话语,卢象升一脸铁青地沉吟良久,最终缓缓道:“好吧,就如各位贤弟所言,这段时间,我军加紧时间,修建攻城器械,待各路兵马汇齐后,便前去攻打金汤城。”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唐军之威 在卢象升大肆打造攻城器械之际,这段时间,他却收到许多令他十分沮丧的消息。 “卢大人,大同总兵王朴,说为应对南面所来之各股流贼,以及北面的蒙古部落骚扰,其部精锐兵马已然分守大同各地,故只能派出一小部分二线卫所部队前来。” “卢总督,山西总兵猛如虎,说山西各处官军,正在全力搜剿张献忠,罗汝才,混天王,过天星等部流贼,分兵乏术,实难有兵马抽调。” “卢总督,三边总督洪承畴,已派总兵曹变蛟前来宣府,但其部刚刚剿匪完毕,兵卒相当疲惫,据曹总兵说,其部兵马,可能要在一个多月后,方能赶至宣府。” “卢大人,据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说,现在辽东各地,多有警讯,恐有满蒙鞑虏,乘势入侵。为防备周全,辽东各部兵力,已分派至各处边堡严守,若要再派兵入关到宣府,怕是一时难于调济。” 听到这一系列让人沮丧消息,卢象升心下大为震惊。 他万万没想到,在朝廷严令之下,这各地的官军,竟皆是阳奉阴违,对征剿金汤城的谕令,能拖则拖,全不上心。 到现在为止,这入剿金汤城之事,倒成了自已一个人的事情了。 一时间,卢象升有种深深的被愚弄的感觉。 呆坐房中的他,发出长长地一声叹息。“嗟乎,大明官军一盘散沙,国家之势如此倾颓,人心驳杂,属向不一,凭卢某一人之力,岂可独支矣。” 不过,卢象升感叹归感叹,最终,自许为明朝忠臣的他,还是兢兢业业地打造攻城器械,选练作战兵马,为进攻金汤城,作好了各类准备。 崇祯十二年三月初二,卢象升统领2万5千宣大兵马,另有其弟卢象观统领的后勤辅兵与民伕约3千人,浩浩荡荡前往金汤城而去。 征剿大军一路前行,声势颇壮。但包括卢象升在内的全体军兵,都没有想到,他们从万全都司出发时,金汤城中的唐军,便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这是因为,早在卢象升统军出发前,便有潜藏在万全都司的安全司密探,向金汤城飞鸽报信,传达了卢象升率军来袭的消息。 而且,除了安全司的密报外,那曾受过李啸恩惠的宣府镇龙门卫指挥使杜诗,亦已派其侄杜少如,急急赶往金汤城中报信。 收到密信的定北营营长段时棨和副营长刘文秀二人,立刻开始紧急密议却敌之策。 “唉,想不到,我等驻守塞北之地,为国守边,朝廷竟要先拿我们开刀,实实令人可叹。”段时棨连声感叹。 “哼,朝廷以为,我唐军定北营,孤守塞外,外无援兵,定是个可以一口吞下的软柿子,却不知,他们是彻底地打错了算盘!”刘文秀脸上划过一道狠色,心下亦是十分感慨。 原是张献忠四大义子之一的刘文秀,早先为流寇时,与明朝官军多次厮杀,随后,在铁龙城被李啸收伏后,刘文秀以为,已成为大明官军的自已,当是再不会与明军发生战斗冲突了。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天,一直忠心为国效力的李啸军兵,会被朝廷认定为叛贼并派兵讨伐,而自已,则又不得不,再度与明军重新作战。 这运数穷奇,岂可道哉。 “我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多有地利之便,又是以逸待劳之势。要破卢象升远来之敌,当非难事。只是,本将所顾虑者,乃是李大人所传之谕令也。”段时棨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刘文秀亦是眉头皱起:“是啊,李大人在飞鸽传信中交代,要咱们努力击溃入犯之明军,但又说,要尽量减少杀伤,任其逃散。尤其是卢象升本人,要咱们一定不能害其性命。这样打仗的话,却是让人畏首畏尾得紧。” 段时棨叹道:“李大人心地仁善,颇念旧恩。这卢象升,也算是李大人的老领导了,故李大人刻意想放其一马,倒亦是人之常情。只是咱们这样打起仗来,可就顾虑颇多了。” 段时棨顿了下,眼中却有一道精光闪过:“不过,依本将看来,这仗么,只要精细些,还是可以打的。也许,我军可以用点到为止的方式,陷敌于必败之局,从而逼卢象升向我军投降。” 刘文秀双眼一亮:”哦,段营长果有高计?在下愿闻其详。” 段时棨微笑着,靠近刘文秀,话语低低,却听得刘文秀不住点头,最终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 三月间,塞北的天气,说变就变。 刚刚还是阳光万里,碧天如洗的晴好气候,随着连绵的狂风刮过,顿是飞沙走石,黄尘万里,摭天敝日,天地之间一片混沌,不过数尺之外,便是再难看清了。 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让一路北行的卢象升大军,行进相当困难,整个军伍的前行速度,大幅放缓。各部军兵间,联系亦是松散无力。 在行近金汤城后,卢象升摆开阵势,将全军分为左中右三军,其中左右两翼各五千军兵,由南山永宁参将毛镔统领左翼,由宣府镇副将杨国柱统领右翼,而卢象升自已,独统一万五千人的中军。 被卢象升安排的左翼的永宁参将毛镔,瘦长尖刻的脸上,满是苦不堪言的表情。用一块毛布捂住鼻子以挡沙尘的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奶奶的,这鬼天气,打个甚仗嘛。这卢建斗也真是,为向朝廷邀功,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还要催逼着老子去打那个狗入的李啸,实实勒掯可恶得很!” 毛镔一边嘴里嘟囔地骂着,心下却不觉想起当日,崇祯九年清军第三次入关时,自已曾在宣府镇怀来卫城驻守的情景。 他清楚地记得,自已当时与败逃而回的龙门卫指挥使杜诗,正在城上城下的争吵内讧,几乎就要打起来之际,这个李啸,正好率部前来,并将杜诗残部带走,同往京师而去,从而免却了一场近在眉睫的争斗与厮杀。 随后,看到李啸率着金狼营那些盔甲精良,士气昂扬的军伍,从怀来卫城下列队整齐行过时,毛镔就感觉,这个时为赤凤总兵的李啸,绝不是个普通人物。 后来,毛镔又听到,李啸仅在数个时辰内,便攻下了京西重镇镇边城所,复将那镇边城所的鞑将谭泰,剖心挖肝再分尸而食的消息后,更是深深震惊于此人的勇悍残暴,与其部军兵的超卓战力。 当时,毛镔就在心下认定,李啸这样残暴能战的家伙,自已绝对要少惹他为妙。不然,仅凭自已那些涣散无用,训练不勤,除了吃喝嫖赌外一无所能的军兵,只怕给李啸塞牙缝都不够。 所以,这次被卢象升征发其部,前去攻打李啸的金汤城时,毛镔心下大惧,对这次军事行动十分抵触。只不过,畏于军令难违,才不得不硬着头皮率军前往。 但是,毛镔却在心下,暗暗决定,此战中,自已只可随大流而动,决不冲阵在前,去为那卢象升火中取粟,从而傻乎乎地自损实力,与那精锐非常武装到牙齿的唐军血拼。并且,只要自已部下损失稍大,便要立即回撤,退回永宁,决不把自已的宝贵兵力,折损在这塞北荒僻之地。 只是,在一片呼啸的风声中,毛镔忽然听得,前见似乎有隐隐的马蹄声传来。只不过,因为沙尘太大,看不清所来者,究竟有多少兵马。 毛镔正犹疑间,耳边的马蹄声却是越来越响,直至有如爆豆一般,隆隆如雷而来。 “参将大人,前面来的正是反叛的唐军骑兵!其势怕有二千之众!”一名眼尖的亲卫随从,声音惶惧地手指前方。 “啊!”毛镔一把扯掉脸上的包布,一张瘦长脸上,满是惊惧之情。“唐,唐军竟来得这般快?!” “快,快打出令旗,向中军紧急求援!说有狗入的唐军趁风沙大起,主攻本将之左翼,请卢总督速速派兵来救!”毛镔厉声大吼。 只不过,在这样狂风呼啸,沙尘弥漫的天气里,毛镔发出的旗语信号,以及吹奏的海螺号,根本毫无作用。 毛镔惊恐地看到,从漫天的黄尘中,600名人马皆披着厚实钢制铠甲的的唐军重骑兵,摆成有如一把黑色钢刃一般的楔形战阵,马蹄动地向自已的军阵集群冲锋而来。 毛镔很快又注意到,在这重骑兵之后,还跟着两部轻骑,一部皆着棉甲,手持骑枪,倒与普通的哨骑差不多。而另一部骑兵,则让毛镔目瞪口呆,因为他看到,这部凌厉杀来的唐军骑兵,竟然穿着清军正黄旗部的铠甲! 唐军骑兵集群冲锋,声势极其雄壮,纷飞的马腿,有如无数根鼓棰,擂响旷茫大地,地上扬起的沙尘,与漫天飞舞的尘沙仿佛融为一体。这些凌厉杀出的唐军骑兵,倒有如一只多腿的黑色钢铁怪兽一般,吼叫着向它的猎物狂冲而去。 在这样沙尘漫天的环境下,还能这般熟练的配合作战,可见这些唐军的阵战熟练程度。毛镔迅速想到,这些唐军骑兵,平日的训练一定极其刻苦严厉,并且定是曾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中反复训练过,才能在这样恶劣的气候环境里,几乎不受影响地进行攻击作战。 “撤!快撤!” 眼见得这些有如从地狱中杀出的魔鬼一般的唐军骑兵,狂飙突进地向自已军阵冲来,毛镔纵声狂吼,率先拔转马头,转身后逃。 来不及了。 在人马俱着钢制重甲,合重达530公斤以上的玄虎重甲骑兵,已然全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仅在瞬间,楔形突击的唐军玄虎重骑,就有如一把尖利炽热的刀刃,从猝不及防的毛镔部中直切而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整个主将逃跑混乱不堪的明军左翼军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毛镔部的左翼,被一击而溃。 无数的毛镔部军兵,哀嚎着,惨叫着,纷纷弃了刀剑,四下溃逃而去。而此时,顾头不顾腚逃走的主将毛镔,早行跑得不见踪影。 不过,亲率全体骑兵冲阵的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狼奔豚突,四散而逃,却并不派兵追杀。 虽然,这些家伙,与自已已成仇敌,但再怎么说,也还是曾经的战友,真要对这些人下死手,李啸不答应,刘文秀自已,也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刘文秀稍势整顿兵马后,复冷冷下令:“全体骑兵听令!按原先计划,趁敌军尚未反应过来,直攻敌军后部辎重部队!” “得令!” 一众骑兵大声狂吼,随及跟着刘文秀,拔马直冲后面因为前部突发战斗,此时正是一片惊慌混乱的明军后勤部队。 “速速整队,不得慌乱!” 正挥舞着腰刀,喝令一众辅兵与民伕不得散乱的后勤主将,卢象升的二弟卢象观,猛地听到,自已的军阵前部,正传来了越来越响的隆隆马蹄声。 他惊愕望去,只见漫天黄沙中,一众打着一面极其阔大又鲜红耀眼的“唐”字军旗的悍锐重甲骑兵,已有如一股黑色的狂暴旋风一般,凌厉杀至。 “快跑啊,唐军打过来了啦!”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喊,底下那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静点的辅兵与民伕,竟在唐军离自已还有近百步之遥时,便弃了粮草军械,轰然而散,再不可复遏。 “不许跑,不许跑,你们这些混蛋,快给本官站住!你们听到了没有!” 望着四下溃散的辅兵与民伕,手持腰刀的卢象观,顿足长叹,怒骂不休。 只不过,就在这时,一阵闷雷般袭来的马蹄声,彻底盖过了卢象观的喊叫。 “敌将,哪里逃!” 听到身后一声震耳的喝喊,卢象观惊恐回头,却见一名头戴六瓣凤翅银缨亮盔,身着耀目光亮精钢铠甲,骑着一匹浑身上下如霜雪般洁白的雄骏白马的年青将领,正挺枪跃马,向自已直冲而来。 这名青年小将,便是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 “当!” 一声脆响,刘文秀手中钢枪一拔,一把将卢象观手中腰刀磕飞。随即纵马一冲,狼腰下探,猿臂轻舒,竟一把抓住卢象观腰带,将正踉跄倒地的他,腾空抓起。 “哈哈,敌将已被本将所擒,尔等还不早降!” 刘文秀一把将手舞足蹈的卢象观,夹在臂下,随即冲着一众发愣是的卢象观亲随护卫,纵声大喝。 见得主将已擒,一众护卫再无战心,纷纷弃了刀剑,跪地乞降。 见自已一路冲击,连破敌军左翼与后勤部队,刘文秀心下喜悦非常。随即,他留下全部的飞鹞子轻骑,负责看守大批缴获的粮草辎重以及明军俘虏。然后,刘文秀一声令下,又率领全体的玄虎重骑与满州骑兵,呼啸着向明军右翼的杨国柱部,急冲而去!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大义之辨 在刘文秀率领玄虎重骑与满兵骑兵哨,向着右翼的杨国柱部军阵背后,猛冲而去之时,在杨国柱部正面,有如钢铁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刚刚呐喊着杀到。 这些人人皆着三层盔甲,从头到脚被精钢铠甲包裹严密,只露出两只眼睛,有如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的横行队员,绝对是这个明末时代,最为精锐的重甲步兵。 这些武艺高超,装甲厚重的唐军重甲步兵,每个人都似一架微型坦克一般,各各手执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向着惊骇不已的杨国柱部,高声呐喊着而来。 明军右翼主将杨国柱,见到这些唐军重甲步兵,竟是如此勇悍,不觉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的横肉,亦在不住地哆嗦。 说起来,杨国柱本人,倒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其部下军兵的战力,亦比饭桶窝囊废一般的毛镔部要强许多。但看到有如机甲怪兽一般冲杀而来的唐军重甲步兵,杨国柱心下,还是既惊讶又惶惧。 他看到,虽然这部猛冲过来的横行哨,虽然看似只有六百人,不及自已那5000人部下的八分之一,但其狠戾凌厉的气势和整齐如一的配合,岂是自已那些疏于训练,装备差劲,且长期积欠粮饷的部下所能比。 杨国柱清楚地看到,自已部下军兵的脸上,很多人都是一副惊惶的表情,甚至还有不少兵卒,已是双股战栗浑身发抖,已欲转身逃走。 见到已部军兵,还未交战,便已是大为生怯,士气低迷,杨国柱心下恼恨不已,他拔剑怒喝:“迎敌!迎敌!唐军反贼已至,我军需奋力向前,杀退敌兵!” 砰的一声闷响,两军迅速厮杀在一处。 两军甫一接触,久经战阵,悍锐非常的唐军定北营横行哨,就立即占了上风。杨国柱部虽有数量之优,但在战力强悍、武器锋锐、铠甲厚重的横行哨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跃入明军阵中的横行哨,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残肢飞迸。明军士兵的哀嚎与惨声,响成一片。 “杨大人,敌兵悍锐,我军难支,当需速速向中军求援!”一名亲兵护卫,哀声向杨国柱大声嘶喊。 杨国柱脸色十分难盾,他愤恨地啐骂道:“混蛋,这鬼天气,沙尘啸天,连中军的影子都看不到,还求个屁援!” 杨国柱说完,还未来得及再次激励士卒拼力作战,忽然他的耳朵,却听到了,从自已战阵的背后,传来了越来越响的隆隆马蹄声。 “杨大人,有大批唐军骑兵,从我军背面袭来!”身后传来一名亲卫的惨呼。 杨国柱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只不过,他还未说话,背后的唐军骑兵,已然呼啸而至。 由于是背冲敌阵,唐军的玄虎重骑与满州骑兵,为尽可能增加打击面积,故不摆楔形战阵,而是呈墙式线状阵型猛冲而来,直接对整个右翼的杨国柱军阵背部,进行直接攻击。 沉闷的刀枪入肉声,刀剑相砍的叮当声,与明军士兵濒死的惨叫声,瞬间混杂在一起,那本在苦苦抵抗正面横行哨进攻的右翼杨国柱部军阵,霎时崩溃。 无数的明军士兵,弃了武器,哀嚎着转身逃命,旗帜与刀剑扔得遍地都是。 好在唐军已得到命令,放任他们逃走,并不追杀。 而此时,脸色苍白的副将杨国柱,亦率着仅存的十余名护卫,拔马欲逃。 嗖地一声,一只凌厉的箭矢射来,正中其坐骑马头,坐骑一声悲鸣,将杨国柱掀翻于地。 杨国柱久经战阵,在战马摔倒时,心下暗道不好,便急急抽蹬滚离,才幸运地避免了被倒下的坐骑压断腿。而他的眼角的余光,则刚好看到,远处一名身着满州正黄旗铠甲的唐军骑兵,正缓缓收弓。 而此时,杨国柱的十来名护卫,除了两三名护卫被蜂拥而来的唐军杀掉外,余者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的杨国柱,忍着摔伤的大腿上传来的剧痛,正欲从地上爬起,一柄沾满鲜血的冰冷虎刀,猛地横搁在他脖子上。 “跑啊,你狗入的跑啊!你若再动下,俺就砍了你的狗头!” 一名满脸是血的唐军横行哨队员,操着一口浓重的山东腔,面目狰狞地向他大声喝道。与此同时,他在虎刀上加了力,锋利的刀刃威吓性地重压在杨国柱脖子上,吓得杨国柱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别,别动手,本将是宣府镇副将杨国柱,乃是右翼主将,本将愿降,愿降贵军。”杨国柱哆嗦着说出这句话。 听到被抓获的,竟是明军一名大将,手持各类武器,环包围着他的唐军士兵,顿时一阵欢呼。 ”奶奶的,没想到抓个大官,这下俺也可以拿虎啸勋章了哩!“那名逼迫他投降的唐军横行哨士兵,那满是鲜血的脸上,笑容灿烂至极。 听到唐军士兵发出的欢呼声,刘文秀带着一众骑兵,策马来到杨国柱身旁。 “哦,原来,你就是那宣府镇副将杨国柱啊,倒是幸会。” 望着正用一种揶揄的眼神,静静地望着自已的刘文秀,杨国柱一脸羞躁,他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任由一众唐军将其捆绑拿下。 狂风呼啸,沙尘之势不减,而战场上的厮杀之声,却已完全消失了。 此时,中军之中,明军统帅卢象升的脸色,难看之极。 在刚才左右两翼与敌军厮杀之际,因为风沙太大,敌情不明,卢象升不敢妄动。他下令,让整个中军,暂停前进,固缩在一起,以不变应万变之势,等待唐军可能发动的进攻。 虽然不时有大批溃兵顾头不顾腚地跑到中军之处,卢象升除了喝令这些斗志全无的家伙,要不立刻收拢并入中军,要不就立刻就地退散外,也再无他法可想。 此时的他,一心只希望,这场摭天盖地的沙尘暴,能早点过去。只有等到这沙尘天气早点过去后,卢象升才能真正了解到,遭遇突袭的已部军兵,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卢象升本以为,唐军还会趁着沙尘大起之际,再度进攻中军,但令他感觉奇怪的是,在左右翼的战斗结束后,唐军一直没有动静。 而此时的真实情况是,全体唐军定北营的各类部队,已摆出了一个巨大的环形阵势,将卢象升龟缩成一团的中军,牢牢包围在中间,然后耐心地等待沙尘过去,再进行下一步的战斗安排。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这场摭天盖地的沙尘暴,才终于过去,天地之间,尘埃落定,渐复清明。 卢象升的双眼,迅速地瞪大了。 他惊恐地看到,自已那原本浩大的军阵,竟仅剩了中军一部,其余的左翼,右翼,以及后面的后勤辎重部队,竟然皆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呈一个环形围绕的唐军大阵,牢牢地将自已那龟缩成一团的中军,包围在中间。 卢象升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 这些唐军,战力竟这般强悍,短短两刻钟内,就将自已军阵的左右两翼以及后勤部队全部消灭。而且这样战力强劲的叛军,其数量也比自已先前估计的数千人要多得多,卢象升一番简单目测,便心下认定,唐军的数量,至少有近2万人。 而现在,自已这仅剩一万余人的中军,仅有唐军数量的一半多些,仅凭这点兵马,莫说要把这金汤城的唐军消灭,还能不能与其打下去,都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卢大人,现在我军左右两翼,以及后勤部队,皆已溃灭,中军又牢牢被围,于今之计,是战是退,请卢大人速作决断啊!”卢象升的亲信家丁队长陈安,在一旁惊恐地低声说道。 卢象升脸上一颤,只不过,他还未说话,在其军阵正面,响起一个严厉而响亮的声音。 “本将是唐军定北营营长段时棨,卢总督,尔军败局已定,为保全尔部军兵性命,就请卢总督不要再继续顽抗下去了吧。” 看到正策马伫站在离自已军阵一箭开外的唐军定北营营长段时棨,那一脸严肃郑重的模样,卢象升心下黯淡已极,忍不住一声长长地叹息,却是默然无言,没有回话。 “卢总督,我家李大人,曾料到朝廷会派卢总督进攻我金汤城,故其特地嘱咐过本将,要本将手下留情,不可对卢大人痛下杀手。故本将希望,在李大人已然宽仁相待的情况下,卢大人能顺应形势,不要再做徒劳抵抗之举了。”段时棨的声音又冷冷传来。 段时棨说完,向一旁低喝一声,便有亲兵会意离去。 很快,一众亲兵,押着垂头丧气的卢象观和杨国柱过来。 见到自已的二弟和自已最为信赖的手下副将,皆已落于唐军之手,卢象升脸上抽搐,胡子一抖一抖,眼神之中,满是凄楚之色。 只是,卢象升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脸色,阴沉如铁。 “卢大人,尔部左右两翼,皆已溃灭,后勤辎重,亦全部被我军所得,你们这最后的中军兵马,亦是被我唐军牢牢围住。非是本将自夸,尔部现在兵尽粮绝,外无援兵,可谓已然陷入必死之局。这般形势,虽是孙武重生,诸葛再世,亦不可为矣。如定要拼死一战,除了徒死更多手下军兵外,复有何益?” 段时棨冷冷的话语,有如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扎在卢象升心上。 是啊,现在已是必败之局,自已还真的要苦斗下去,让这些手下的军兵,葬身在这荒瘠旷茫的塞北之地么? 只是,自已真的能向这样朝廷的反贼,大明的叛军屈膝投降么?那这样一来,自已一生清名,将彻底毁于一旦,自已与那些向清廷与流寇投降的明朝官员,又能有什么区别! 千古艰难唯一死,如果一定要用自已的鲜血与性命,来向国家和朝廷表达忠诚的话,就让自已,在这塞北荒僻之地,为国尽忠吧! “你们这些叛贼听好了,想要我卢建斗,向那反叛朝廷的李啸投降,实是做梦!”卢象升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道:“卢某既受君恩食君禄,便只知为国尽恩,岂念其余!卢某此战不利,却还可拼却这一腔热血,以全大义,报答皇上之浩荡隆恩。安可向尔等叛国鼠辈,屈膝投降,腆颜苟活乎!” 卢象升本以为,他说完这番话后,段时棨会脸生愧色,却没想到,对面的段时棨,听完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却仰头大笑起来。 “段营长,你笑什么?!”卢象升厉声喝问。 “哼,我笑你卢总督,枉读诗书多年,连何为大义都尚不明晓,却还好意思大言炎炎,在两军阵前,胡言乱语!”段时棨毫不客气地大声回顶了一句。 ”你,你竟敢这么顶撞本督,你简直。。。。。。“卢象升一时气噎,说话都不利索了。 “卢总督,你说,你要为了大义,便要不顾这必败之死局,不顾这些手下军兵之性命,与我军继续死战下去。就你个人而言,倒是搏了个所谓的忠义美名,只是这成千上万条军兵的性命,却将就此血染荒野,魂留塞外了。你卢总督,就真的问心无愧吗?就真的能心安理得地,面对那成千上万条怨死的鬼魂吗?!” 段时棨的话语,让卢象升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难受。 只是,气得浑身发抖的他,还未回话,段时棨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卢总督,本将倒想问下你,这大明朝之中,可有一人,能象我家李大人一般,不花朝廷半粒米粮,不花国家一个铜板,完全自筹粮饷,整训兵马,抗鞑虏,灭流寇,又为国家出兵,夺台湾,克虾夷,占库页,大力拓展海外土地?可叹李大人为国征战,这桩桩件件,哪样不是天大功绩。奈何朝廷竟深为猜忌,听信小人谗言,在这流贼未灭,鞑虏猖獗之际,便要行此鸟尽弓藏之策,如何不令天下忠直之士,彻底寒心乎?!” 听了段时棨沉痛的话语,卢象升脸色十分复杂,许久,亦是一声长叹。 “卢总督,本将还可以告诉你,以我唐军之战力,若真要与当日孔有德耿仲明一般作乱叛变,只怕大明国中,还真没有哪部明军,是我唐军之对手。之所以我家大人刻意隐忍,不起兵与朝廷相争,实是真正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做法啊。因为,若我军与朝廷这般内斗厮杀下去,只会是鹤蚌相争,渔人得利,真正受益者,实是流贼与鞑虏矣!而真正受苦者,只有国家与百姓罢了。” 段时棨顿了下,继续道:“在本将看来,卢大人自以为之大义,实是连小义都谈不上,尔部与我军,在这塞北荒僻之地互相攻杀,实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至于何为真正之大义,本将倒以为,是我家李大人,在受到朝廷如此逼迫的情况下,还不举反旗,且在与尔部战斗中,处处留有余地,有意保留尔等性命,这种种举措,才是真正不计名声,一心为国之大义也!本将所言,望卢总督熟思之!”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朝廷软了 段时棨的话语,有如一把把尖刀般,直袭卢象升心头,他虽努力在脸上保持平静,内心之中,却有如翻江倒海。 卢象升不得不承认,对面那个唐军的主将,说的话,其实十分有道理。 唐明双方,在这时互相攻杀,血染塞北,甚至长期对抗下去的话,真正得益者,只是能流寇与鞑虏。这样堪称内战的战斗,也确实只能令亲者痛,仇者快了。 只是,卢象升迈不过心头那道坎。 这个李啸,再怎么说,已是朝廷的反贼,是皇上亲自下旨要攻打的叛逆之徒。这其中,不顾究竟是不是朝廷有错,但自已做为臣子,就能这么名正言顺地违抗朝廷的谕令么? 这时,仿佛看穿了卢象升的心思一般,段时棨的话语,又继续传来:“卢总督,你可是以为,我家李大人,已与朝廷弄翻成了叛逆,而导致你迈不过心中那道坎么?那么我且问你,朝廷对于那攻州克县,荼毒山东全境的孔有德耿仲明部,尚且多次招揽抚慰。而李大人为国家立有大功,又从无谋反之实,难道朝廷真的会要与我唐军翻脸对抗到底么?” 卢象升脸色大动,他嗡张着嘴,一脸犹豫惶惑之状。 “卢总督,本将再说句诛心之语,请总督大人静听。”段时棨冷冷一笑,复道:“本将在想,卢大人在这里与我唐军喋血沙场,为朝廷之令而拼死作战之际,但朝廷上头,听到卢大人最终大败的消息后,怕是再无与我军对抗之打算,而极可能就会派出和抚人员,来与我唐军议和了。界时,朝廷与我家李大人消除芥蒂,重归于好,而可叹卢总督在这荒野,拼却一腔热血为国尽忠,岂非只是毫无意义?甚至更可悲的是,卢大人虽为国尽忠,却只会被他人认为不识时务而背地取笑呢。若是如此,岂不惜哉。好了,本将言尽于此,何去何从,请卢总督好自斟酌。” 段时棨的话语,彻底击碎了卢象升的内心支柱。 他突然发现,自已拼死拼活地与李啸对抗,说不定真的可能,为国尽忠血染沙场的自已,到头来,只不过是成了舞台上,那任人取笑的丑角而已。 想到这里,卢象升脸如火烧,兀地一声叹息。 他终于抬起头,对段时棨缓缓答道:“段营长,那你接下来,是打算将我军全部俘虏么?” 段时棨直视着卢象升不安的眼神,却慢慢摇了摇头。 “不必,我军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我家李大人已在信中说过,若真能迫和卢大人,那么,为顾全卢大人颜面,只需将尔部军中,全部军官和粮草辎重扣下便可。其余军士连同卢大人你,皆可自回万全都司而去。本将只希望,卢大人好好体会我家李大人这一片苦心,自此之后,不得再与我军作对,不然,这一众军官,只怕性命难保。” 听了段时棨这软中带硬的话语,卢象升久久无言,最终,他苦笑一声,同意了段时棨的安排。 “罢罢罢,事已至此,复能何为,本督同意了。只希望贵部,能多加善待我军被扣之军将吧。”卢象升叹息着说道。 段时棨笑道:“卢总督放心,风波过后人情在,我军决不会为难他们,将来两军和好之时,这些军将,我军自会放回。” 于是,包括卢象升二弟卢象观和右翼副将杨国柱在内,总共约四百余名中高级军官,被唐军扣留,其余兵马军士,以及战死的明军士兵尸首,则由卢象升本人,全部带回万全都司而去。 率军离去的卢象升,听到背后唐军高入云霄的呼喊欢呼声,心下苦涩莫名,又无可奈何。 而很快,卢象升兵败塞北,全部军官被俘的消息,立刻传到了朝廷中。 听到了这个可怕消息传来,崇祯皇帝脸色呆滞,他在东暖阁中,兀自呆坐,整整一天,都未曾进食。 皇帝心下惶惧不安,他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已这般意气用事,剥夺李啸的爵位官职,又把他打为叛贼,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甚至在更加惊恐地想,要是这李啸,调发其悍锐非常装备精良的的虎狼之师,一路北攻京师,自已虽是皇帝,但仅凭那徒有虚名的京中五营兵马,和京畿的那些零散部队,怕是连唐军的首轮攻击,都难于抵挡得住吧。 在这天傍晚,有小太监来报,说杨嗣昌紧急求见。 崇祯眼中一亮,随及又是一丝愧色一划而过,他略一沉吟,便急令小太监带刘嗣昌入内。 “臣,礼部尚书杨嗣昌,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杨嗣昌站起身来,与龙椅上的皇帝稍一对视,两个人的眼神,皆十分复杂。 最终还是杨嗣昌先开了口:”皇上,微臣此来,实是有一言,拼死也要向皇上禀明。“ ”哦,你说吧…………“ ”皇上,前番朝中有小人,屡进谗言,污坏圣听,让皇上与国家大将心生嫌隙,以至彼此刀兵相向,君臣不和,实实令人痛惜之至也。“杨嗣昌不敢直说皇帝,故意将话锋暗指首辅刘宇亮等人。 崇祯脸上一热,脸上惶愧之色更甚。他当然听得懂,杨嗣昌虽然在指责刘宇亮等人,但自已这个最终的拍板者,却绝对是关系更大,只不过杨嗣昌为尊者讳,不好说出来罢了。 崇祯轻咳一声,却顺势转移了一下话题,他低低道:”杨爱卿,朕实在没想到,卢建斗率全宣府的机动兵马,去进攻李啸那孤悬塞北的金汤城,竟会被打得大败!可叹我大明官军出师不利,以你看来,现在却该如何是好?“ 杨嗣昌一声苦笑:”陛下,恕在下说得直接,以在下看来,我大明官军,斗志低沉,训练生疏,这般孱弱战力,如何是李啸那久经战阵,装备精良的唐军之对手!若陛下还强要去再与那李啸继续争斗,岂非只能自找不快?” 杨嗣昌本想说是自寻死路,但他为了皇帝颜面,还是故意说轻了些。只是饶是如此,皇帝的脸色,却是愈发阴沉而痛楚。 见皇帝这般神情,杨嗣昌继续说道:“陛下,你以为,那卢建斗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是他拼死杀敌才得以逃脱么?非也!据在下了解,卢建斗与李啸部下军兵,在金汤城外交战,先是被破左右两翼和全部后勤兵马,随后,本部中军亦被唐军牢牢围住,本是必死之局,但最终李啸顾念旧情,不肯痛下杀手,才留其性命,只将其中军官扣下,而让卢建斗率一众士卒平安返回。以在下看来,李啸这般做,说明其还是不想与朝廷彻底结怨,更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向朝廷表明自已无心背叛之意。李啸这番苦心,还望陛下慎察之!” 听了杨嗣昌的话,崇祯心下五味杂陈,脸上表情更见复杂。 杨嗣昌继续说道:“据微臣了解,李啸的部将,在阵上曾向卢建斗喊话,说若唐军与朝廷这般自相争斗下去,只怕最终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候,苦的是国家与百姓,而获利者,却只有流寇与鞑虏啊!微臣闻之,心下不胜感叹。那李啸,已被皇上定为叛贼,却还这般为朝廷为国家着想,实是忍辱负重国之干城也。这般能战之良将,若还要硬生生地将其推至反叛之路,当是我大明帝国,最无可挽回之损失啊!” 崇祯闻言,脸上不觉动容,他轻声道:“李啸,他,他真是这般认为的么?” 见皇上言语松动,杨嗣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禀道:“陛下,古人有云,闻鼙鼓而思良将,现在天下方乱,那李啸乃是国朝不世出之干城将才,纵有跋扈之处,陛下也当赏其长处而用之,方是正理也!更何况,现在与李啸弄到这个地步,乃是多为小人谗言所误,非是陛下本心,陛下为何不再下诏,切责这帮挑唆小人,从而修复与李啸之关系呢?” 崇祯站起身来,缓缓地来回走了几步,便叹道:“爱卿此番话语,实是有理,可叹当时朕一时气盛,被宵小之言所迷,现在想来,朕之心下,亦是痛悔无及。只是不知道,到了现在,那李啸,还愿与朕重归于好,君臣相和么?” 见得崇祯态度已然改变,杨嗣昌心下喜悦,他复拱手大声道:“陛下,想来当日之孔有德耿仲明,在山东攻城掠城,屠戮百姓,陛下尚且念其曾是大明官军,从而宽仁待之,屡屡派人招抚,足见陛下关爱仁德之心。只不过孔耿二贼,不念圣恩,一心谋逆,北叛国朝,实是卑劣可鄙不可教化之辈。但这李啸,虽背叛贼之名,却从无攻伐国家,掳掠州县之事。虽被迫与进剿的卢象升部交战,却也屡留余手,全其性命。这样的人,臣敢料定,只要陛下不究其过,诚心招抚,李啸定可再为国家所用,如此一来,君臣释疑,两相交好,岂非大好之事?” 崇祯站住,又长长轻叹一声,脸上更显愧色。他喃喃道:“爱卿言之有理,只是,何人可往山东,去与那李啸和谈呢?” 杨嗣昌闻得此话,心下欢喜无限,遂及大声道:“皇上,微臣虽是愚鲁之辈,却愿前往山东,去与李啸议和。让皇上与李啸,自此冰释前嫌,君臣相洽!” “好!那就有劳爱卿了。”崇祯回过头来,脸上生硬地挤出笑容。 三天后,一路快马加鞭的杨嗣昌,终于赶到山东登州。 听到军兵来报,说是杨阁部亲自前来,正与陈子龙姜曰广等人一同议事的李啸,脸上露出隐隐的笑意。 “李大人,看来我们在宣府北路把卢象升彻底打垮,这朝廷总算是服软醒悟过来了。学生料杨阁部此来,定是为了与我军和谈也。”陈子龙在一旁笑吟吟地插话过来。 “是啊,李大人这以打促和之计,端的是好!朝廷以为我军是个软柿子,可以任意拿捏,现在崩了牙,才知道我军是个咬不烂的铜碗豆!朝廷尝到了苦头,才不得不放下身段,来与我军和谈,以求息事宁人呢。以在下看来,李大人却正好可以此机会,与朝廷谈妥条件,从此以后,我军再于海外开拓领地,朝廷当再不敢从中作梗了。”姜曰广亦是一脸喜色。 李啸微笑着点点头:“两位言之有理,若朝廷真能就此醒悟,不再干涉我军海外拓展,那本官也可给朝廷一个面子,让朝廷也有台阶可下。毕竟,能和朝廷保持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实是对我军最为有利之事。” 不多时,杨嗣昌率一众随从,进得登州城来,李啸率领一众文武官员,热情迎接,给足了杨嗣昌面子。 两人互致礼节后,杨嗣昌叹道:“唐国公,杨某此来,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李啸轻摆了一下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然后微笑道:“杨阁部远道而来,一路辛苦,闲话不叙,先请入城再谈。李某已备下薄宴,请杨阁部随本公入席便是。” 随后,李啸与杨嗣昌并马入城,直到内城李啸官邸处。 此时,宴席中已然诸菜上全,杨嗣昌复与李啸相请入坐,宾主之间觥筹交错,和乐融融,仿佛先前的不快与纠纷,完全不存在一般。 杨嗣昌见李啸能这般热情招待自已,心下十分感动,故两人互相敬酒,随意地说些场面话,整个宴会气氛,一片祥和。 宴会既毕,李啸撤去残席,复与杨嗣昌二人,入得客厅,分宾主看茶而坐。 杨嗣昌轻呷一口,便放下茶杯,一脸复杂之色的他,却也不多闲话,而是直入正题。 “唐国公,杨某此来,实为调解唐国公与朝廷之纠纷也。这段时间,朝廷与唐国公多有误会,以致彼此刀兵相向,实是令人痛惜之至。之所以弄得这般结果,皆是有朝中小人,挑唆离间,让皇上一时迷了圣心,才与唐国公闹得这般不快啊!杨某今天前来,先代朝廷,向唐国公告一声罪。” 杨嗣昌说罢,向李啸郑重地拱手致歉,被李啸摆手止住。 “杨阁部,过往种种,大家心里有数便可,就不必多提了。只是李某在想,如何在将来之时日,防止朝廷与本公之间再起摩擦争执,方是最为要紧之事。” “那依唐国公看来,却是该如何行事,方可让朝廷与大人之间,不再重起纠纷呢?”杨嗣昌眨了眨眼,连忙问道。 李啸微笑起来,朗声道:“这个么,倒也不难。以本官看来,只要朝廷答应本官以下这几个条件,那本官当可与朝廷,就此讲和,从此以后,两相安堵,君臣无猜,再无嫌隙。”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唐明议和 听了李啸这番话,杨嗣昌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他低低道:“却不知,唐国公要何等条件,才可与朝廷议和?” 李啸微笑道:“杨阁部,本公这第一个条件,便是朝廷为本公恢复名誉、官职与爵位,同时严惩挑唆小人,以还本公一个清白。” 杨嗣昌沉吟了一下,便道:“唐国公这条要求,实是自然之事。朝廷既愿与唐国公和好,这名誉、官职爵位,自是要全部恢复。另外,至于惩治那些调唆小人,请唐国公放心,待本阁回禀皇上,自会对其加以惩处,为唐国公申得公道。” 李啸点点头,又道:“至于第二个条件,那便是,从今之后,我唐军若要再去海外拓展领地,征伐异邦,朝廷不得反对或干涉。所有新占土地,虽为大明疆土,但只能由李某自派官吏治理,朝廷不得再另行派任官员。” 听了李啸这番话,杨嗣昌脸上一颤,却不觉陷于沉吟。 李啸这个条件,说起来,其实很有点飞扬跋扈的味道了。他身为大明臣子,为大明开疆拓土,虽有大功,但其却要自行治理,从这点来说,李啸这手,伸得有点长呢。 只是,自已能反对他么? 为了争夺台湾的治理权,李啸已与朝廷刀兵相向,金汤城外一战,让朝廷灰头土脸,脸面尽失。若是李啸将来获占更多海外土地的话,朝廷复来争占,只怕这内讧之战,又要重起了。 只不过,这些海外之地,若无李啸去征战夺取,现在这千疮百孔气机奄奄的大明帝国,怕是永远也没可能占到一分土地。 也就是说,这些海外土地,既然大明帝国没有能力获取,而李啸能力战得来,那么,就由他自已安排治理,却也勉强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杨嗣昌一声轻叹,苦笑道:“唐国公既有志于拓展海外之地,朝廷也再不会多加干涉。这些海外之地,本是化外之所,至于安排官员之类,由李大人自行作主,亦无不可。” 见到杨嗣昌虽这般说,脸上却是极为难堪的样子,李啸轻笑一下,朗声道:“杨阁部,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李啸既是大明臣子,却也理当为朝廷颜面考虑。这样吧,从现在开始,我台湾一府两县之地,虽不由朝廷派人治理,却也与国中各州县一样,向朝廷按额交纳税赋。至于其他海外之地,因土地荒僻,人民稀少,若要开发出来,都将颇费功夫时日,本公还需投入巨大成本,这些地方,就没有税赋可纳了。” 李啸说完,一脸笑吟吟地望向杨嗣昌。 他在心下算得清楚,现在大明朝内,一般州县,每年税赋,折成银两,也不过数百两而已。而自已这台湾之地中,有高雄府、彰化县、台北县三地,每年税赋,就算折成银子两千两,对于自已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而已。这点银子,不过是台湾高雄府中,数日的商税份额罢了。 而有了这点银子上交,皇帝与朝廷的颜面,却是大大得到了满足。对于他们来说,这样不需花任何治理成本,就能凭白获的收益,倒是更划算的买卖。 果然,李啸这话一说完,杨嗣昌脸上便露出灿烂笑容,他捋须叹道:“李大人果是重情重义的干城之士也!这台湾之地,由唐国公连败西班牙人与荷兰人,辛苦血战得来,却又未花朝廷半两银子,完全由李大人一手将这化外生番之地治理开发出来,何其不易也。现在这台湾新设州县,竟也能向国朝交纳税赋,本阁心下,不胜感佩之至!哼,本阁倒要看看,唐国公这般深明大义,那朝中的一众小人,却还有谁,还能多嘴多舌,搬弄是非了。” 见杨嗣昌一脸欢喜之状,李啸微笑着,说出了自已的最后一个要求:“杨大人,本公再说下最后一个条件。” “唐国公但请明言。” ”那便是,自此之后,为免君臣生隙,本公希望,朝廷若无紧急事宜,不得宣诏让本公入京。且本公治下军兵建制,自此以后,朝廷亦不得过问。“李啸淡淡道。 “唐国公,这。。。。。。”杨嗣昌脸色又难看起来。 如果说,李啸前两个条件,虽多有跋扈之处,但归根结底,多有情有可原之处,朝廷也还可以容忍。但象这一条,几乎是摆明了,李啸本人,及其治下的唐军,再不受朝廷约束,在大明帝国中,相当于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藩镇般的存在。 这样一来,李啸虽明为大明臣子,但朝廷却对他,再没有半点约束力可言了。 这是一个危险的开端。 见到杨嗣昌面有难色,李啸冷笑一下道:“杨大人,可是觉得本公这个条件,颇有过分之处么?那本公再明白相告,我部军兵,虽不受朝廷直接制约,但诸如剿灭流贼,抗击鞑虏之事,本公亦皆会派兵参加,绝不置身事外。而且我部军兵,全部粮饷皆是自行筹备,不费国家半份钱粮。并且在大明国中,就以现有地界为限,也不会再与朝廷争权夺地,以致再生内讧。可以说,大明只以这登州府一府之地,再加上单县与塞外的金汤城,便再不花半文钱半粒米,就稳获了本公这支战力强大的精锐部队,这样的好事,又何乐不而为呢?” 杨嗣昌闻言,心下长长地一声叹息。 李啸话说得这般明白,杨嗣昌知道,这事情,已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啸这个条件,虽有国家无法管控约束之嫌,但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能让这样一支强悍能战的精锐之师效忠自已,剿灭流贼,抗击鞑虏,也还是可以勉强接受吧。 想到这里,杨嗣昌脸上泛起淡淡苦笑,便说道:”好吧,这个条件,本阁也答应了。如唐国公再无他议,那可否就此签下文书协议,让杨某带回京城,由皇上签字定夺后,唐国公与朝廷之间,就可就此议和了。” 李啸大笑道:“本公之条件,已然说完,却是再无他议,若杨阁部也无意见,那就按本公这三道条件,签下协议吧。” 很快,李啸命人拿来笔墨纸砚,与杨嗣昌逐条拟好条款,便一式两分,分别签字落款。 随后,杨嗣昌揣好干透的协议纸张,便起身向李啸告别。 “李大人,杨某即刻回京,请暂侯消息。” 李啸见杨嗣昌这般归心似箭,欲返京城禀报,也不便阻拦,便笑道:“好,那就有劳杨阁部了。另外,本公有500两程仪送上,杨阁部勿要推辞。” 杨嗣昌一声苦笑,拱手道:“唐国公盛情,那杨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杨嗣昌收下程仪,一路急赶,不过四天功夫,便顺利返回京城。随后,杨嗣昌立即入宫,将与李啸谈妥的协议,交给崇祯皇帝过目。 崇祯打开协议,速速急览,随后,不觉脸色僵住。 一时在偷偷观察皇帝表情的杨嗣昌,见皇帝陡变脸色,心下不觉一沉。 “文弱,你这协议,前面两条,朕还可以捏着鼻子认了。但若这最后一条件,李啸非紧急情况,不入京奉诏,且其治下疆域与其部下军兵,朕也不得插手,那岂非自今以后,朕将再也无法管控约束李啸了么?”崇祯一脸阴沉,喃喃低语。 杨嗣昌心下一声轻叹,便拱手急道:”皇上,莫怪微臣说话直接。难道于今之状,皇上又有何法,可以管控李啸了么?现在李啸已愿回头,与皇上重归于好,不再重起刀兵彼此攻杀,便是难得好事啊!且李啸部下的精锐之师,也愿再为大明所用,剿流贼,打鞑虏,以尽臣子本份,那陛下又何必非要对李啸之军,严加管控呢?况且,李啸之兵马,全部自筹自建,不费国家半粒米粮,相当于国家不花分文,便凭空得到了这样一支精锐能战的军队,从这方面来说,李啸的这个条件,倒也不是不能答应啊。” 崇祯低着头,一脸阴沉的他,沉吟不语。 杨嗣昌拱着手,以一种焦虑不安地神色,望着龙椅上呆坐的皇帝。 最终,崇祯一声长叹,缓缓道:”好吧,为了尽快结束这场君臣内斗,以免我大明继续受此无妄之灾,这个议和协议,朕准了。“ 杨嗣昌伏跪于地,高声道:”皇上审时度势,仁德宽容,真乃不世之明君也。” 皇帝既已同意,接下来,这份唐明议和协议,便正式盖章生效。 然后,皇帝另外接连下诏,恢复李啸全部官爵职位,又将首辅刘宇亮,让太监切责了一番,并罚俸三月。其余曾密告过李啸的官员,亦是贬的贬,罚的罚,却是为李啸长出了一口恶气。 而作为与首辅刘宇亮等人,一直不太对付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杨嗣昌,见皇帝对这帮办事无能,只会挑拔事非文官多加惩处,心下亦是十分快慰。他快意地想道,这刘宇亮等人受此打压,估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在朝中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在朝廷旨意传回山东后,李啸十分高兴,心下快意莫名。 他感慨地想道,曾经的自已,在明廷之中,屡受掣肘,行事总觉多有约束。但现在有这议和协议在手,那捆绑自已的绳索,就如被统统割断了一般,从今之后,行事处世,当可再不必如先前那般受朝廷拘束了。从这一点上来说,自已先前与朝廷的这番争斗,倒是相当的物有所值。 与朝廷的斗争告一段落,李啸接下来要做的重点工作,便是立刻安排移民,前往虾夷岛和库页岛南部定居。 此时已到四月初,象虾夷岛与库页岛等地,原本冰封的海面,皆已解冻,可以让船只顺利通行。李啸遂安排,让那些正在济州岛上等待的移民,其中20万人,前往虾夷岛定居,另外10万人,则安排前往库页岛南部定居。 李啸确信,有这总共30多万人的移民前去垦荒拓殖,这原本缥无人迹的虾夷岛与库页岛,总有一天,也会象台湾岛一样,越来越兴旺繁荣,成为华夏汉族子孙永传的繁衍生息之地。 至于库页岛北部,因为与清朝地界,仅有一道鞑靼海峡相隔,为保证移民的生活安稳,不受战争影响,故李啸决定,这里暂时不派出移民,还是等自已在将来,能在外满洲驻屯兵力,从而彻底让库页岛成为安稳的后方之后,再行安排移民过去,进行生产与开发。 与时同时,李啸另一个关注重点,便是新建三大船厂。 到现在为止,李啸军中,只有登州船厂这一家,而从去年到现在,差不多两年过去,整个船厂,亦只不过建造了三艘二号福船,十来艘海舱船,以及三十多条鸟船。 这个生产进度,当然远远不能让李啸心下满意。 于是,李啸给仔细规划,最终决定,在台湾岛,济州岛和虾夷岛这三地,再成立三个大型船厂,一定要让船只生产的速度与产量,达到先前的几倍以上。 这些新成立的船厂,皆是从登州船厂中,分出精干人员,前往组建。而各个船厂的分工,也多有不同。 其中,登州船厂,作为资格最老,规模最大的船厂,主要生产大型帆船战列舰,尤其是以模仿欧洲各类西式大帆船为主。 而济州船厂,则主要生产中式战舰,诸如福船,赶缯船,海舱船之类。 至于台湾船厂,则是生产小型船只,多以鸟船、沙船为主,主要用于对西方各国以及与福建广东等地,进行贸易活动。而之所以不在台湾进行大型船只生产,李啸也是希望,在自已力量还不算强大之际,暂不要去刺激那占据澎湖为老巢,现在东南海面的霸主郑芝龙。 毕竟,郑家经营多年,拥海船数千艘,水师数万人,这样恐怖的海上力量,绝不是自已可以在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超越的。 至于规模最小的虾夷船厂,则同样以生产小型船只为主,以及利用地利之便,招些日本匠人,仿造一些诸如安宅船,小早船之类日式战船。其生产的船只,主要用于在虾夷岛以及库页岛各地,进行人员与物资运输。 李啸迫切希望,在自已大力扩建船厂后,自已的舰队规模,能日渐扩大,战力日增。那么,等到舰队规模进一步扩大,自已将在广阔的海洋上,拥有更大的优势与话语权。 那么,在将来的时日,不但吕宋和菲律宾诸岛,要纳入自已的治下,甚到更南面的诸如新几内亚岛,和布里曼丹岛等诸多尚未开发的印度尼西亚群岛,亦会最终被自已彻底征服。 而在这些岛屿被征服后,李啸的雄心,还将近一步向南拓展,直到那个,现在叫澳洲的广阔大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中华银行 崇祯十二年四月十二日,刚安排完移民虾夷岛与库页岛事项的李啸,收到台湾传来的飞鸽送信。 信是台湾拓殖团长丁佑写来的,他在信中告诉李啸,现在靠近台中山脉之处,也就是当地土人称为奇美和斑岩这两个地方,发现了两个大的露天铜矿,预估产量十分巨大。 在台湾这样多火山地震的地区,发现铜矿,本不算什么大事,但李啸却立刻敏锐感觉到,这是一个改变现有金融秩序的大好机会。 在李啸看来,如果能顺利开发这两个铜矿,那么,一项在这个明末年代,堪称前所未有的新生事物,可以正式诞生了。 这个新生事物,便是银行。 李啸确信,现在拥有数千万金银资产的他,在又得到了足够的铜矿之后,应该完全可以如同后世一般,开设银行了。 这家银行,被信心满满的李啸,命名为中华银行。 在现代社会中,银行是依法成立的经营货币信贷业务的金融机构。用亚当斯密的观点来看,银行是商品货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 银行一词,源于意大利banca,其原意是长凳、椅子,是最早的市场上货币兑换商的营业用具。随后,这个词传入英国,在英语中转化为bank,意为存钱的柜子。 而在中国,从明清时代开始,白银开始取代铜钱,成为最主要的货币材料。“银”往往代表的就是货币,而“行”则是对大商业机构的称谓。而把办理与银钱有关的大金融机构改称为银行,最早见于太平天国洪仁玕所著的《资政新篇》。 李啸要成立的这家银行,除了传统钱庄所有的,联号经营存储放贷、兑汇,发行银票等赚钱业务外,还有一项他特别看重,准备要开始大力经营的,便是利用银行,开始自行铸币。 因为在这个明末时代,由官府铸造的银子,是大明帝国的法定货币,在全国各地大量使用,明朝成立数百年来,尽管也一直与海外进行贸易,但一直以来,从未铸造过国家标准的金银铜等钱币。 这就导致,官府的银子,在平时使用时,不但有各种不同的成色,每次使用时,还必须要经过称量、切割等等后续手段,才能用于日常生活交易。 这种方式,给使用者带来相当多的麻烦,尤其是在鉴定银子真伪上,更是一件令人伤脑筋的事情。 于是,现在的李啸,打算在开办的中华银行里,自行铸造金、银、铜三类货币,其中主要以银元作为核心货币。 具体设计标准为,金元(重5克,含金45%),银元(重5克,含银72%),铜元(重5克,含铜63%),兑换比例为1两白银=1金元=10银元=1000铜元,这些钱币都是标准的正圆形无孔钱币。 在这种新币设计中,李啸定义,1银元就相当于原本的1钱银子,1金元就相当于一两银子。如果从其贵金属含量来看,可以发现,这套货币代表价值略高于其金属价值。例如一钱白银3.75克,然而一个银元中,所含白银仅3.6克,而金币与铜币亦同样如此,通过这样的方式,李啸可以花更少的金银,换取了同样购买力的钱币。 而在李啸的这套货币体系中,更大的不同之处,在于金元。 如果按照此时明朝官府所定义的,1:10的金银比价,一个金元既然兑换10个银元,那么含金量应该同样是72%。然而李啸在中华银行所铸造成的成品金元,其含金量,却只有48%,约2.25克。如果论贵金属价格,一个金元仅能换取6.25个银元。但是按照汇率规定,一个金元却可以兑换10个银元。 因此,金元兑换银元的比率,被人为地提高了,黄金价格被从1:10的官方比率,被李啸人为提高到1:16,也就是说,黄金的真实市值,被李啸人为拉高了。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设计,根本原因是,前世在大学中,选修过西方经济学和古典经济学的李啸,根据自身贸易特点以及国情现状,作出的必要改变。 自过去两百年以来,明朝一直与西方诸国进行贸易,由于中国巨大的结构性产业优势,在频繁的东西方贸易下,大量美洲和日本等地的白银,单方面流入明朝,使银价不断贬值,中国地区的金银比价由洪武年间的1:4,升值到万历年间的1:6,再到天启年间的1:8,而到崇祯年间,到现在已经超过1:10了。 并且,随着贸易份额的增长,从美州日本等地来的白银,还在持续流入之中,一点减缓的迹象都没有。 在真实历史上,随着白银的持续流入,终于在清朝中期结出恶果。导致白银大幅贬值与通货膨胀同时发生,让清朝各地的农民与手工业者纷纷破产。也导致了嘉庆皇帝一登帝位,在西北地区,便爆发了由破产农民组成的,大规模的白莲教起义,所谓的天朝气象,终于一去不返,清朝从此走向中落,不断衰亡。 而现在,李啸治下的各类产业,诸如制盐,丝绸,生丝,铁器,呢绒,香烟等产品,随着海外以及国内贸易,蓬勃发展日渐兴旺,结构性产业优势在整个明朝之中堪为翘楚,特别是自台湾大开发起来,黄金白银在他的这些沿海各城池州县中,迅速流动集中,以至在这小小的区域中,白银的市价大幅贬值。 要不是海贸的大头与商税控制始终由李啸任命的官员把持,他又大力从内陆移民,以扩大台湾以及沿海诸地的内需市场,尤其是采取了大量屯积粮食,大量兴建粮食积仓的粮本位经济政策,才使得这些地区的经济,未能因为白银市值大幅下降,而出现严重的通货膨胀。 拥有后世记忆的李啸,非常清楚西方经济学中的关键一点,那就是,经济循环的核心是货币,而货币的核心则是国家信用度。 这种信用度,和金银或者纸币是无关的。从极端的意义上来讲,即便你全部采取黄金白银作为支付手段,可只要使用者对其失去信心,金银体系一样会崩溃。 而之所以,世界各国,均把黄金作为经济核心的原因是,黄金产量始终很少,而白银产量在几个世纪内爆增,因此对于白银信心崩溃的远比黄金更快更容易,如此而已。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李啸应该如何建立与维护,甚至推广这个信心呢? 当然,李啸并不是经济学家,很难用学过的经济学观点,来将这个在现代社会中,依然是众说纷纭的重要金融话题讲清楚。但是,李啸还是知道一点,最基础最朴素的根本经济原则。 那就是,只要民众手上的货币,不管是金币银币铜币或者纸币,只要能够买得到东西,以及买得到足够的东西,那么民众对手上的货币就仍然能够拥有信心。 不过这是对于货币最终使用者,或者说买方来说的。如果换个角度,对货币有信心,卖方自然就会卖,买方也就买的到。若是没信心,卖方就不会卖,买方就买不到了。也就是说如果从卖方的角度来看,必须要先对货币有信心,他才会愿意收入货币卖出货物。 这有点落入循环论证的圈子里去。但仔细想想,就可以找到真正的根源。 其实,答案很明显,那就是,在货币竞争中,持有货物的卖方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因为货物才是人们真正需要的东西。粮食可以充饥,而金子却不能吃。有粮无金的人绝不会饿死,有金无粮者,必须能买到粮才不会饿死,买不到照样抱着金子饿死。 所以归根结底,一个经济系统得以维持的根源,在于卖方,或者说,在于生产者。 而在李啸治下,这个相对独立的经济体系中,李啸自已,就是最大的卖方与生产者。 现在的李啸手上,控制着大量的工厂、矿藏和田产,并且还有经由从农民手上收集到大量粮食,可谓钱粮丰厚,傲视国中。并且,在李啸手上,还控制着由其一手主导的政治体系,以及忠诚效命于他的精锐军队。因此,无论是对于国内还是国外,李啸都是占有绝对优势的卖方,可以轻易操控物价,控制整个金融秩序。 而这个经济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地增加之中。由于李啸生产技术与手段,远超明朝国内的同类工坊,让他的产品,同时有价格、质量与产量三个方面的优势。而随着各类产品生产线与产品线逐渐成熟以至更新换代,李啸在某些区域,甚至渐渐形成了垄断优势。 综上所述,此时的李啸,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是一个能够决定市场产品价值与价格的巨人。因此,能够主导市场的他,自然也就成为能够在金融领域中,定义货币价值的人。 而正是基于以上考虑,李啸才直接在货币价值上,定义出比实际含银量更高的兑换价值。而以他的雄厚库存储备,以及他那强大的武力当作保障,让其治下的百姓,在今后的年岁里,习惯于使用各类货币,让他们习惯于靠政府信用而非金属本身重量,来作为交易筹码,便是最自然不过之事。 如果李啸的基业能一直巩固,那么,他的信用度会不断增强,而相应的,真正用于铸造货币的金银用量,只会更少。随着时代的发展,最终在未来岁月中,纸币会彻底取代贵金属,真正成为货币市场的主角。 当然,这一天的到来,不可能一促而就,而一个循序见进的过程,耗时将会极长。也许,可等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能最终完成纸币对金属货币的代替。故现在的李啸,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这金元、银元、铜元三类货币,大规模推广下去。 因此,之所以李啸人为改变金银比价差异,那是因为,如果维持原本的1:10官方比价的话,那么由于李啸如今的海贸规模,将继续有大量西方白银流入,在其治下的货币还没有完全脱离金属价格的时候,只会不断加速通货膨胀的速度。 而现在李啸将金币与黄金价格人为地定在1:16,目的就在刺激外国商人们,多用黄金代替白银,减缓白银流入速度,却加速让黄金向明朝流入,从而平衡黄金与白银的流入速度。因为黄金数量远比白银少,在货币结构尚未稳定时,理论上会更有信用。 现在李啸设计的新币中,因为其中的1银元=100铜元,并不是完整的十进制,故李啸经过仔细考虑后,又在其间又加设了一个值10个铜元的大铜元(重30克,含铜90%),金元以上则加上了一个值10两银子的大金元(37.5克,即一两,含金99%),主要用于外贸结算。这是考虑金属材料价格的关系,同时也代表这套币值没有完全脱离贵金属本位。 而这些钱币采用的金属比例与模子都经过设计,正面背面都有复杂花纹、年份与币值数字,钱币的边缘也压制了防伪锯齿。此外这些钱币,都是由李啸的铸币局,使用水力冲压机,用标准作业的方式进行冲制,而非传统的模铸制钱方式,因此,铸造出来的钱币,花纹字样异常清晰,而且让不法之徒极难仿造。 实际上,李啸设定的金属配比,也是这套钱币设计的原理之关键所在。 因为,如果铜钱含铜高于币面价值,那么极可能就会出现,有不法之徒与奸商豪贾,融化铜钱来私铸铜器的情况。这种情况,在清朝雍正初年,就大规模出现过,幸得雍正大力整治,及时改变铜铅配比,才使得整个国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出现铜钱大面积紧缺的状况。 而设计了一套防伪机制,相比起来,造假币的门坎可比融化铜币高的多了。有道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因此李啸自是毫无犹豫地选择了,让铜币的实际价值略低于其币面价值的做法。 接下来,在银行正式发行这套新货币后,这套货币体系,能不能得到长期维持,就得看李啸的政府信用度了。 而李啸治下的各类官府机构,其信用度是非常好的,这样的币制又确实很方便,交易之时,也不再需要担心金银分割、成色与秤重的问题,因此李啸相信,这些新式货币,一定能很快就被他治下的百姓所接受。 李啸决定,让这类新式货币,先在台湾,济州,登州,萨摩,虾夷,库页等自家属地,先行流通试用。如果试用效果好,再逐渐向明朝国个渗透使用。 崇祯十二年五月初,经过周密筹备,中华银行总行,在台湾高雄府正式成立。与时同时,各个州县之中,也同时成立了中华银行分行。李啸正式下令,从今之后,其治下各州府县城,全部开始推行全新的货币体制,将原有的金银铜钱,逐渐兑换替代。 一个模仿近代模式的全新金融体系,正式诞生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第四次入关 在李啸紧锣密鼓筹办银行之际,唐军与明廷议和的消息,也终于传回了盛京清廷。 听完地下伏跪的范文程奏禀的消息后,龙椅上的皇太极,脸色阴沉如铁。 而旁边站着的,多尔衮,代善,豪格等一众宗室亲贵,亦是个个脸色难看,表情复杂。 ”启禀皇上,原本那李啸,已与明廷在宣府镇互相内斗厮杀,双方已然破脸敌对。却不知为何,前段时间,李啸与明廷,竟又重归于好,这般变故,让在下不胜嗟然。“伏跪于地的范文程,一脸沮丧。 “这么说,咱们想让李啸与明廷互相内斗的计策,已然完全失败了么?”皇太极牙疼般地吸了口气,他斜了一下伏跪于地的范文程,冷冷道:“范学士,看来这渔人之利,我大清想要得到,实是不易啊。” 听了皇太极的冷言冷语,范文程一脸羞红。他想起当日向皇太极提出这条计策时的情景,更觉心下愧躁难安。 “哼,范文程之策,孩儿当日就感觉不妥。那李啸乃是何其狡猾奸诈之辈,如何会看不懂鹤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道理!现在倒好,明廷对李啸愈发放任,这家伙,更可以放开手脚对付咱们了。”豪格在一旁咬着牙恨恨说道。 龙椅上皇太极,听了豪格的话语,心下亦是不觉一声轻叹。 说实话,当日范文程提出大造流言,让朝廷与李啸互生嫌隙以致互相内斗的计策,皇太极对此计是大抱希望的。却没想到,这个看似坐山观虎斗的好计策,才刚刚展开,便宣告失败,实实令皇太极大为出乎意外。 而现在,这个李啸,除了升官晋爵为唐国公外,更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度,其治下各地,倒与一个独立王国差不多。 这般看起来,自已这般煞费苦心,使计弄策,却非但没有搞倒李啸,反倒只是给这个可恶的家伙平添了一把助力。 这个天杀的李啸! 想到这里,皇太极恼怒地暗捶了一下龙椅的扶手。 “皇上,如果李啸这厮的势力进一步壮大,无法遏制的话,那此人终将成为我大清的致命祸患哪。”代善在旁边忧心忡忡地加了一句。 “汗阿玛!孩儿恳请汗阿玛下令,着孩儿率领二万精兵,渡过海峡,彻底拔除李啸在库页岛上所建之城堡,将其部下那些可恶的唐军,统统剿灭!”豪格一脸发狠,在一旁高声言道。 “肃亲王所言,本王亦附议。”代善急急地从一旁加了一句。 听了豪格与代善两人的话语,皇太极却依然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他心下隐约感觉,剿灭李啸,哪有这般容易。 这时,从豪格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听到这声充满揶揄的轻笑,豪格愤怒地扭过头去,却见是睿亲王多尔衮,他那英俊冷酷的脸上,正泛起淡淡的冷笑。 “多尔衮,你笑什么?!” 豪格一脸愤怒地,望向这个一直以来与自已明争暗斗的可恶对手。 多尔衮敛起笑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淡淡道:“豪格,本王只是在笑你此去库页岛,实为白白送死罢了。” “混蛋!你说什么?!”豪格暴怒起来,额上青筋条条绽出:“去年兵败,乃是我军不明敌情且多有轻敌之故,今年本王率二万精锐兵马前去,足以将那些驻守的数千名唐军,以及那些造反的可恶土著全部消灭!你这厮是何居心,安敢这般咒我!” 不料,听完豪格愤怒的话语,多尔衮却是是冷哼了一声,便道:“肃亲王,你以为,唐军能顺利夺占库页岛,真的仅是那区区数千名军兵的功劳么?错,大错特错!” “你到底什么意思?!” “豪格,本王想对你说的是,那唐军,能顺利攻占库页岛,并在此处建堡安居,立下最大功劳的,不是那陆上兵马,而是其强大的水师!”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李啸没有那般强大的水师,他如何能从山东之地,千里绕行,运送大批兵马物资,来到这库页岛上建城扎根。正是因为李啸有这强大的水师,才是其能纵横海面,千里占岛的关键所在!” 多尔衮冰冷的话语,让豪格一脸紫涨,却听得龙椅上皇太极微微点头。 “多尔衮,你继续说下去。”龙椅上的声音缓缓传来。 “皇上,恕臣弟直言,我军现在若要再度前往库页岛,那么,在大海已然化冻的情况下,势必只能靠临时搜集的各类小船,往返多次渡过海峡。如此一来,则臣弟敢断言,李啸的水师,定然已在海峡之处以逸待劳,就等我军前来送死了。我军这二万精兵,只怕是,连对面库面岛是何模样都没见到,便要纷纷被唐军水师击沉,葬身鱼腹了。” 多尔衮说完,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豪格犹是一脸愤怒,却无话反驳,一旁的代善则亦是垂首无言。 “皇上,臣以为,睿亲王所言,确是有理。我军若此番因怒兴师,极可能连海峡都过不去,便折戟沉沙啊。”已站起身来的范文程,低声向皇太极表示了赞同态度。 龙椅上传来一声长长地叹息。 “唉,按你们这么说,那李啸,朕现在岂不是拿他没有办法了么?”皇太极的大饼脸上,泛起苦笑。 “皇上,以臣弟之见,现在李啸已然坐大,对于这般猖狂肆逆之徒,只有集我大清之全力,再度入关,以雷霆之势,狠命攻击此人在山东之老巢,以我大清陆战之威,抵消李啸水师之强,方可彻底剿除这个可恶的家伙,为我大清永绝后患。”多尔衮目光炯炯地拱手言道。 多尔衮的话语,让皇太极不觉双眼一亮。 对啊,既然大清的水师,不是这个李啸的对手,那为何不扬长避短,以八旗勇士那卓悍绝伦的战力,入关直攻李啸,拔掉其山东老巢,这倒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手段与方法。 “皇上,微臣亦赞同睿亲王之见。”范文程大声插话过来:“现在我军自前年从朝鲜征战回来,一直养精蓄锐无有战事,已是两年有余。有道是,兵久养则生懒,我八旗勇士,以及蒙汉诸部军兵,早已是人人渴望再度入关,掳掠明庭,从而为国家建大功壮实力,亦为自已搏功名得财富呢。” 范文程说完,代善与豪格,亦皆来了兴致,纷纷加以附议赞同。 皇太极眼中,顿是一道锐利的狠光闪过。 “很好,各位所议,深合朕心。此番再度入关,亦是朕之心愿也!”皇太极站起身来,昂然下令道:“传朕旨令,以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成亲王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率满蒙汉精锐兵马十万,入关侵明。其中,多尔衮统左翼兵,以肃亲王豪格,饶余贝勒阿巴泰副之,岳讬统右翼兵,以贝勒杜度,贝子尼堪副之,集齐兵马粮草后,择日出征!” “嗻,奴才遵旨!” 崇祯十二年五月十八日,清军集齐十万兵马,由多尔衮为主将,岳讬为副将,号称兵马二十万,浩浩荡荡向明朝攻杀而来。 这清军的第四次入关侵明,比真实历史上的入关时间,推迟了半年多。不过,其兵力规模与将领安排,以至清军入关的位置,倒与历史上,基本一致。 十万清军兵分两翼,分别从墙子岭和青山关毁边墙而入,密云总督吴阿衡仓促应战,兵败被杀,总兵鲁宗文战死,副总兵丁志祥败逃,镇守太监郑希诏逃跑,清军遂长驱直入,深入明朝腹地,致使明廷大震。 而为了策应清军入关进攻,皇太极本人,亲统大军六万,以豫亲王多铎,郑亲王济尔哈朗为副将,进逼锦州和宁远一带,以迫使祖大寿祖大乐吴襄等辽东明军,只能固守辽西,不敢入关进援。 听到清军再度入关的消息,崇祯皇帝惊骇不已,立即下令京师戒严。并急召宣大总督卢象升、大同总兵王朴,山西总兵虎大威诸镇兵马,紧急入卫京师。 随后,皇帝又亲赐卢象升尚方宝剑,赏御马百匹,铁鞭五百,令他星夜来京,总督天下勤王兵马。 当然,皇帝也绝对不会忘记,在明朝国中,那最为善战的唐国公李啸之唐军兵马。得到消息后的崇祯皇帝,立刻以八百里加急的塘报方式,派人向登州的李啸,紧急求援。 而在朝廷送信人员还在路上之际,李啸在此时,已通过安全司人员飞鸽传信,得到了清军再度入关的准确消息。 李啸不由得在心下慨叹,没想到啊,自已穿越到明朝已近七年,这历史大势的整体方向,竟还未曾有大的改变,看来要改变真实历史,真真何其难矣。 不过,人中雄杰的李啸,在仔细分析了一番当下的时局后,却立刻发现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那就是,一个可以趁机夺占黑龙江入海口的大好良机。 他下令,趁清军全力南下侵明,国中兵力空虚无暇北顾之际,令镇定营营长武壮,抓紧时间,抽调兵力,从鞑靼海峡西渡,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在黑龙江入海口,当今俄罗斯的尼古拉耶夫斯克地区,这个在清朝进被称为庙街堡的地方,兴建一座全新的城堡,大小规模,皆与库页北堡相同。 想到能利用这机会,将后世被罗刹人霸占的中华领土牢牢据有,李啸心下,便是满满的兴奋。 尼古拉耶夫斯克,全称为阿穆尔河畔尼古拉耶夫斯克,是一座位于黑龙江出海口的港口城市,是当今俄罗斯重要的远东海军港口。 这黑龙江入海口的广大地区,是中国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自唐朝以来便是中国的传统领土。 元朝时,此地属辽阳行省,并在黑龙江下游设置了征东元帅府。而在明朝时,东北行政机构奴儿干都司的驻地,就位于此城的黑龙江南岸,明政府还曾在此建有永宁寺,并立有永宁寺碑。而在清朝时,这里是中国清朝吉林将军辖区,并正式用满语命名为庙街,也称为庙屯。 只可叹,昏庸无能的晚清政府,无力保全这块祖宗传下来的宝贵领土。这块肥美富饶的土地,最终被贪得无厌的北极熊侵占。 1850年8月,俄国侵占庙街一带,并以沙皇尼古拉一世的名字将其改名为尼古拉耶夫斯克。 1860年11月,清政府将包括庙街在内的100余万平方公里领土正式割让予俄国。该市现隶属于俄罗斯远东联邦管区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的尼古拉耶夫斯基县,亦是尼古拉耶夫斯基县的行政中心。 这锥心泣血的近代历史,是刻入李啸灵魂之中的深深耻辱。 所以,利用清军全力入关,无心北顾之机,李啸命令镇东营营长武壮,抓紧时间与机会,在此修建城堡,永远定居,从而在清军的边疆薄弱地带,再打入一个深深的钉子。 而这座城堡,自是取名为庙街堡,李啸希望以这种方式,以洗刷真实历史之极大耻辱。 这项在黑龙江入海口建城的计划,其实李啸一直在准备,故各类建筑物料早已在库页北堡准备齐全,只等到现在清军无力北顾之际,便立刻开始出手实施。 当然,这仅是李啸夺占整个外满州的第一步,在以后的时间里,象伯力,海参崴这些城堡,李啸也将抓住机会,将它们一一建起。 李啸打算,要通过这样的蚕食手段,让整个外满州,以及整个东西伯利亚,永久地成为自已的治下领土,成为唐军永远据守的华夏国土。 而对于国内的兵力安排,李啸则下令,因为清军攻速极快,调回外地兵马已来不及,故原征西营兵马,皆不必回返,依然留在原地剿匪便可。 而驻守在台湾的平南营,则大部留于原地,另抽调部分兵力,北上接替正全力西扩的镇东营兵马,驻守济州与萨摩一带。 李啸只是从兴中镇中,拔了丙营兵马,前往单县铁龙城驻防,而用兴中镇的甲营与乙营两营兵马,全力扼守山东登州。 至于定北营,则是在李啸收到朝廷救援信后,他便立刻飞鸽传书,令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率定北营甲总乙总兵马,以及横行哨,玄虎重骑和飞鹞子轻骑,入卫京师。 而宣府北路的金汤城,只留定北营丙总兵兵马,以及满州骑兵哨,和大部分辅兵驻守。 至此,李啸的兵力调动全部安排完毕。现在的他,最关心的一点便是,这次入关的清军,还会与历史一样,按原有路线,去进攻明朝各地州县吗? 还是,这次入关的清军,会如自已心下预感一般,全力攻打在山东登州的自已呢?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分裂的决策 崇祯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 京师,乾清宫。 一脸愤怒与沮丧交织的崇祯皇帝,呆坐在龙椅之上,丹阶之下,礼部尚书杨嗣昌伏跪于地。 崇祯见杨嗣昌这般恭敬地跪于阶前,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因为杨嗣昌此番入宫所禀奏的,还是那他向来坚持的,要先安内再攘外,要在这清军入关之际,紧急与清廷紧急议和的决策。 听了跪在地上的杨嗣昌,唠唠叨叨地又讲了一遍这个让崇祯耳朵听出老茧的计策,崇祯心下,十分沮丧而气闷。 要知道,此时十万清兵已然全部入关,左右两路大军越迁安,过丰润,会合于通州,正在京畿等地大肆掳掠,京城内外,一片惊恐万丈。在这紧急时间,崇祯听到自已的最为信重的大臣,未说半句要如何打退敌兵保全州县,反而还在向他提出要与清军赶紧议和,如何不让崇祯心下极为气恼。 “杨文弱,现在清虏已然入关,正四处大肆掳掠作恶,你身为礼部尚书兼领兵事,乃是国家肱骨重臣,竟还只想着与清军议和,实实令朕失望!” 听到龙椅上传来的皇帝的怒喝,杨嗣昌身形剧烈一颤。 他轻叹一声,拱手道:“皇上,恕臣直言,清虏此来,势极迅猛,不过数日之内,便攻破边墙,直入京畿。我大明官军精锐之部,尚在山陕湖广等剿匪之地,仓促之间,难于赶回。若不紧急与清廷议和,则臣恐京畿之地,定是生灵涂炭难以收拾矣!” “哼,若要抗击鞑虏,这百姓死伤,自是难免,但这又如何可成为,我大明要与清人议和之理由!”崇祯言辞峻厉地反驳道:“若依你之见,那清军都打到京师来了,我大明官军竟连一战之勇也无,就立刻要与清人议和,那我大明天朝之颜面,岂非半点无存!若是签下这般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徒让后人笑骂,那还不如干脆不战而降算了!” 皇帝的话语极为愤怒,伏跪于地的杨嗣昌,心下苦涩莫名。 他拱手复道:“皇上,恕臣直言,清军此来,势头极大,兵锋悍锐,着实难挡啊!再退一步说,纵然陛下愿意牺牲百姓,但仅凭各地入援之官军,就想把清军击退,怕是水中捞月罢了!而且微臣更担心的是,这花费了大批剿饷,才培养出来的大明精锐官军,若这般折损于近畿一带,丧身于清兵的刀剑之下,则那些原本被我军压制的流寇,定会重新抬头,荼毒天下。界时,我大明官军只余残兵剩勇,怕是再难压制这些狡诈反复的积年老匪啊!” 听了杨嗣昌语气沉痛的话,崇祯脸上抽搐,表情极其痛苦。 杨嗣昌咬了咬牙,继续道:“陛下,恕臣直言,清军此来,虽然势大,但毕竟是边关异族,虽然一时猖獗掳掠,却最终总要撤兵回国,不过肘腋之患耳。而我国中之潜藏的流寇,才是真正的国家心腹大患啊!现在官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其压制。若这般来之不易的剿匪局面,一但就此崩坏,则臣恐我大明,将是回天无力矣!” “你,你。。。。。。”崇祯咬着牙,一时却说不出甚话来。 不过,崇祯口才有限,无法反驳杨嗣昌的话语,但他在心下极其不满,对一心议和的杨嗣昌,更是说不出的厌恶。 耻辱啊耻辱!大明官军何以孱弱到这般地步,竟然与清军的一战之力都没有。这敌人都打上门来了,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大明这边却只能屈膝求和,真真岂有此理! 乾清宫中,一片死寂。 这时,忽有太监来报,说原本辞职丁忧在家的卢象升,已遵皇帝的旨令,急急赶回京师,正在殿外候见。 崇祯眼睛一亮,他略一思量,便挥手让杨嗣昌先行退下,再急召卢象升入殿说话。 杨嗣昌长叹一声,躬身而退。 他步出殿外时,正见到太监带着卢象升,急急入内。 两人目光相遇,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冷漠与不善。 “卢总督,请恕杨某直言,你真以为,以我大明官军之战力,可与那清虏之悍锐兵马相抗乎?”杨嗣昌冷冷道。 卢象升冷哼一声,冷冷答道:“杨阁部,卢某是个粗人,只知一心报国,奋勇杀敌,却绝不做那敌军一来,就只会屈膝投降之辈!更何况,有袁崇焕督师教训在前,还请杨阁部好自为之。” “你!。。。。。。” 勃然变色的杨嗣昌,一语未完,卢象升已拂袖而去。 杨嗣昌一脸怨怒,恨恨地看了卢象升昂然而去的背影许久,才冷哼一声,掉头离去。 卢象升入得殿来,随即跪地行礼。 “臣,宣大总督兼天下兵马元帅卢象升,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负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卢象升站起身来,崇祯亦不客套,径直言道:“卢爱卿,方才杨文弱对朕说,要朕紧急与清军议和,却不知建斗对其建议,是何观想?” 卢象升眉头一皱,随好又伏跪于地,朗声道:“陛下,恕臣直言,若清军一来,我军便要立刻屈膝求和,岂非是让清军不战而屈人之兵,我大明帝国之颜,复将何存乎?!这千百年后的百姓与士子,又将视陛下为何等人耶!” 崇祯闻言动容,颤声道:“那依卿之见,朕当如何处置,方当妥当?” 卢象升急道:“禀皇上,微臣以为,清军既然入关来袭,则我大明官军,理当与其死战到底,以保家国!臣虽无能,这一腔热血,愿为国为君荩忱忠诚,抛洒于大明国土之上。若终得马革裹尸而还,则臣死而无怨!” 卢象升慷慨激昂的话语,激起了皇帝心中潜藏已久的雄心,他从龙椅上腾地站起,大步走向丹阶下,亲手扶起伏跪于地的卢象升。 “建斗如此忠义,朕还有何忧之!那建斗以为,我大明官军,接下来,却该如何与清军作战,方为合适?”崇祯急急问道。 “启禀陛下,以在下看来,清军此来,其势虽大,便毕竟是远来之客军,仓卒之间,想要攻打防守完备的京城,怕是不易。故臣以为,接下来,集结在通州的清军,定会分兵南下。如此一来,我大明官军,却可集结优势兵力,逐一破之,则清虏可胜,灭鞑必成矣!” 卢象升顿了下,又继续说道:“陛下,以在下观之,清军接下来,极可能兵分三路而去,一路走涞水,进攻易县;一路走新城,攻打雄县;还有一路,则由定兴,进攻安肃。这三地若克,则冀中平原一带,再无官军可挡矣。那清军便则可再度分兵,纵兵疾进冀南及河南山东一带,大掳我百姓牲畜和金银财货北返,大大充实清国之实力矣。” 听到卢象升的话语这般坚定有力,又分析得这般有条理,崇祯心下甚慰,遂道:“若清军果是这般行动,那依建斗看来,却该如何抵御清人进一步入袭,方为要紧?” 卢象升目光炯炯,朗声道:“皇上,若清军果然这般行动,则现在集于京城之大明官军,除留京城五营守卫京师外,其余外地入援兵马,皆可先全部往集涿州,以据要地。然后再分兵保定,以堵其去路,令其各部不得呼应。最终再选派精锐军兵,首先在庆都地界,围歼一部清军。若这一部清军敌灭,则其余二路,必然胆丧,只得北退通州而回。更有可能,我军此战之威,能逼得清军再往北退,重由边墙北返其国。若能如此,则抗清之战,终成全功矣。” 卢象升铿锵有力的话语,说得崇祯皇帝一脸舒然,频频颔首。皇帝的眼中,开始闪烁着满是期待的神色。 “建斗此计甚好,朕准之!那现在就请建斗整训兵马,南下涿州,若清军果然分兵,朕就在这紫禁城内,静候建斗凯旋之捷报!” 一脸激动的卢象升,双眼噙泪,又刷地跪倒于地,拱手道:“臣得皇上知遇之恩,敢不竭心尽力以报,请皇上候臣佳音便是!” 从乾清宫退下来后,卢象升便径去外地入援的明军总营之处,召见入援的一众将领。 卢象升昂然进入中军帐内,端坐于上端的虎头椅上,随即宣令外地入援各将,入帐觐见。 “臣,大同总兵王朴,叩见总督大人。” “臣,山西总兵虎大威,叩见总督大人。” “臣,宣府副总兵杨国柱,叩见总督大人。” “臣,唐军金汤营副营长,游击将军刘文秀,叩见总督大人。” 刘文秀这句话说完,卢象升锐利的目光,便立刻凝视在他身上,再无移动。 而卢象升此时的表情,十分复杂。 这个刘文秀,可不就是那个在金汤城外,力败自已那2万进剿兵马之少年将领么? 没想到,前段时间还是死对头的他,现在竟也率领军兵,来了京城入援。现在这曾经的对头,却又成了自已的临时部下。 这世缘奇妙,孰可言说。 不过接下来,卢象升询问各人兵马数量之时,他所得到的数字,却令他大为失望。 原来,这些入援兵马,并没有卢象升所想象中那般多。象大同总兵王朴,带了4000兵马,山西总兵虎大威,则带了3000兵马,而前段时间与唐军交战以至损失颇重的杨国柱,则只带了2000兵马。再加上卢象升自带的宣大5000精锐兵马,不过1万4000余人的兵力。 卢象升算得清楚,就算十万清军分兵三路,那一路也有三万余人的军兵数量。若仅凭自已所拥有的这点兵力,莫说消灭这一路清军,只怕是给这些战力精悍的精锐清军,塞牙都不够。 不过,深知大明官军内情的他,心下也知道,象王朴、虎大威这些人,倒也不是对自已有意见,而刻意少带兵马。他们之所以只带了这么点兵马前来,完全是因为这些将领大吃空饷,喝兵血,除了将钱饷用于自已享乐外,便主要供养是自已家丁。而部下军兵,却多是粮饷不继,饥寒交迫,连维持生存都尚是困难。这种卑鄙恶劣的做法,最终导致,兵册帐面上的兵员数量,与实际军营中的军兵数量,相差极多,几乎完全是两回事。 卢象升悲哀地想道,官军这个吃空饷的毛病,在大明朝中,怕是全国各地莫不如是。也许,唯有那与国朝统兵方式完全不同的唐国公李啸,其部下军兵,没有这种恶劣行径吧。 卢象升用一种求援般的目光,望向跪在最后,一直沉声不语的刘文秀身上。 “刘文秀,你次入援京师,却是带了多少兵马而来?”卢象升轻声问道。 刘文秀抬起头,这位年方二十的青年将领,面目俊朗,目光如电,他朗声答道:“禀总督,在下奉我家李大人之命,共率唐军定北营兵马近5000人,入援京师。” 听了刘文秀报的这个数字,卢象升不觉精神一振。 好么,一个唐军的游击将军,所带兵马,竟比这些一省总兵所带数量还要多得多,倒是令自已刮目相看呢。 卢象升瞬间又想到,自已前段时间,还与这些唐军定北营的军兵,在金汤城外打了个你死我活,心下不觉惶愧不安。 幸亏李啸深明大义,未下死手,自已才得以率部逃回万全都司。而在朝廷与李啸议和后,包括自已二弟卢象观,以及现在刚晋为副总兵的杨国柱,还有那一众被俘的宣府镇中高级军官,才皆被唐军放回。 说起来,倒是自已,欠了这李啸一个莫大的人情。 想到这里,卢象升只觉得脸上隐隐有些发烧,他轻叹一声,缓缓道:“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想当初,本督受人蒙弊,竟与唐国公起了争端,以致互相攻伐,实是令亲者痛而仇者快啊。于今之日,李大人派出恁多兵马前来入援,足见其一片赤忱报国之心。本督心下,何其惶愧矣。” 卢象升说完,王朴等人皆觉脸上发烧,心下更是妒羡交织,难以名状。 这时,山西总兵虎大威,冷哼一声道:“卢大人,这唐军所来之兵马虽多,只怕多为敷衍之辈,恐难当大用。我山西兵马所来虽少,却是久经战阵,人人精锐,这质量不同,又孰可一言轻定乎?” 听完虎大威这酸溜溜的话语,少年气盛的刘文秀心下不忿,便冷冷回道:“虎总兵这话差矣!我唐军此来,皆是精锐之士,岂有以次充好,敷衍塞责之事。若虎总兵心下不服,当可选派军兵,与我军较量一番便是。” “哼,你,你以为本兵不敢么?!”年近四十的总兵虎大威,被年仅二十岁的游击将军刘文秀这般顶撞,顿觉脸上挂不住了,他绷着脸吼叫着回道。 见两人言语相激,虎头椅上的卢象升,顿时拉下脸来,他怒喝道:“住口!现在国难当头,你二人不思如何合作抗敌,反在此口舌争执,自生嫌隙,真真成何体统!” 卢象升说完,便站起身来,对刘文秀大声说道:“文秀,你且带我去你唐军军营内观详一番,本督久历军阵,一看便知,唐军所来之部队,其真实战力,究竟如何。”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涿州之变 “不错,好一派细柳气象,真真虎貔雄军也!” 卢象升带着王朴、虎大威、杨国柱三名将领,在刘文秀的引领下,来到京城永定门瓮城中的唐军定北营军营之内。他放眼望去,只见营中的唐军,皆是铁甲森森,旗帜飞扬,训练的士卒士气高昂,高喊着口号与军歌,而各个队伍,皆是极其严整有序,进退如一,不由得大为欣赏。 “若是我大明官军,皆能如唐国公部下之军兵一般精锐能战,这清虏,安敢踏入我大明国中一步!”卢象升手捋虎须,大声赞叹。 听了卢象升的夸赞,刘文秀面有得色,而一旁的王朴、虎大威、杨国柱等人,皆是脸色复杂,心头更觉酸涩。 虎大威用又羡又妒的眼光,斜着眼瞥了一下一脸洋洋得意之色的刘文秀,心下却酸道:“哼,你这流贼出身的家伙,你这个当过大贼头张献忠义子的混蛋,现在投靠了李啸,竟也这般人五人六起来了,倒还强压了我们这些正经大明官军一头,真他娘的时运造化啊。” 卢象升赞叹着观看了一阵,心情十分愉悦。 在他心下,其实已然将刘文秀的这支唐军,视为比自已带来的宣府镇精锐兵马,更为强大与可靠的倚柱了。 这时,唐军军营中,响起一片梆子鼓声,原来,现在时至中午,各部军兵,纷纷归队,前往食堂用餐。 “总督大人,如不嫌简陋,就请在我军食堂中吃午饭吧。”刘文秀邀请道。 卢象升点点头,立刻道:“好,本督今天就在你军食堂用餐,你们几位,也随总督一起,就在这里吃一顿吧。” 见卢象升发话,王朴虎大威杨国柱三人,自是不敢拒绝,纷纷应诺,便随刘文秀一起入得食堂。 “文秀,你军中之食堂,可是人人伙食皆是一样么?” 各人围着一张圆桌坐定后,卢象升便问道。 刘文秀摇摇头:“非也。我军军士,基本分为锐士、上士、中士、下士、辅兵五类,其中,下士与辅兵,吃丙类灶伙食,中士食乙类灶,上士食甲类灶,而锐士与军官,则是吃军官灶。品阶越高,则伙食越好。” “哦,想来唐国公,是想用这种方式,激励士卒刻苦训练,奋勇杀敌,从而为自已,争取更好的待遇吧。”卢象升立刻想到了唐军这般做的用意。 刘文秀笑道:“卢大人明鉴,正是如此。我家李大人希望,把这吃不同伙食灶的方式,成为唐军军兵一种看得见摸得到的荣誉。也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手段,刺激各部军兵在训练与作战中,能够表现得更加英勇杰出。” 卢象升闻言,脸上不觉动容。 他微微一点头,便向刘文秀提出,给在座的各人,皆上丙类伙食来吃。 刘文秀略略一怔,还是答应了卢象升的请求。 卢象升这样做,其实是想了解一点。那就是,看看这唐军中,是不是也与其他明军一样,只有将领与家丁吃得好,而其他的军兵吃的东西,却几乎和垃圾一样。 很快,在卢象升等人面前,分别端来了一个硕大的铁制海碗。 卢象升看到,这熟铁打制的海碗中,盛着四两麦饭,三块盐薰猪肉,还有一夹青菜,在麦饭的表面,还淋了浓酱汤汁,整个大海碗,装得满满当当,倒是份量十足。 “刘游击,这便是贵军的丙类伙食么?”王朴低声问道。 “是啊,王总兵,这便是我军的丙类伙食。军士吃完后,为解口渴,还有免费的菜汤可喝。”刘文秀说完,用手指了指那不远处一大铁桶的菜汤。 卢象升大笑道:“好哇,你们唐军的丙类伙食,倒是比我宣府军精锐军兵之伙食,都有过之呢,条件倒是相当不错。” 刘文秀亦笑道:“我家李大人说过,足食方能强军,若是军兵饥馁,口腹不饱,如何还有力气去训练与打仗啊。” 听了刘文秀这句话,王朴虎大威等人,皆觉脸上躁热,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却也未再说什么话。 卢象升笑意吟吟地拿起筷子,埋头大吃起来,然后边吃边赞道:“不错不错,这麦饭与浇菜的口味,倒是相当可以,甚合本督胃口。” 见卢象升吃得这般津津有味,王朴与虎大威两人,也不再犹豫,纷纷拿起碗筷大吃起来。 卢象升吃得很快,风卷残云般吃完后,毫不介意地顺手抹了抹油汪的嘴唇,复感慨道:“好一个足食方能强军啊!只不过,唐国公这简单一句话,我大明官军中,能真正做到者,复有几何!岂不惜哉!” 卢象升顿了下,忽又极感兴趣地,对刘文秀问道:“唐国公现在山东,可亦是在大作防备,以防清军入寇山东乎?” 刘文秀此时亦已吃完,他抹了抹嘴道:“禀总督大人,我家李大人,现在非但在山东筹备防务,却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哦,什么大事?”卢象升明显来了兴趣。 “我家李大人说,现在清军主力入关,其余部队又被鞑酋皇太极亲统去吓阻辽西明军,那么,清军必然顾此失彼,诸如辽南金州一带,必然极为空虚,如此一来,我唐军便有隙可乘。李大人欲亲统唐军兴中镇兵马,北攻金州,以为围魏救赵之策。” 听了刘文秀的说法,王朴虎大威杨国柱等人皆不觉呆住。 不是吧?! 李啸这厮,竟还想去攻打金州?! 现在清军入关来袭,守备国土已是紧张不堪,这李啸,竟还敢恁的弄险,想趁机去攻打金州,这家伙,真真天包了他的狗胆么! 卢象升闻听此言,亦是不胜惊讶,他讷讷道:“唐国公此举,勇气可嘉,却未免失于莽撞。若是唐军北攻金州,却不得取胜反成胶着,那山东一地尽皆空虚,他,他就不怕被清军趁虚而入,端了老家么?” 刘文秀笑道:“卢大人,我家主公为人谨慎,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在下相信李大人若是出兵金州,定能迅速取胜,再回防登州,亦不为迟。” 卢象升感叹了几句,又向刘文秀问道:“对了,唐国公可曾嘱咐过你,有甚话要带给本督么?” 刘文秀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卢象升说道:“有,唐国公曾在信中说,若卢总督要与清军作战的话,尽量避实就虚,不可与他们正面作战,只需牵制其行动便可。如果可能,尽量诱敌至山东一带,由我唐军为主力,采用层层阻击之策,将其击败,迫其退回关外。” 听了刘文秀这般话,卢象升脸上原本淡淡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而一旁的王朴虎大威等人,则是不胜厌烦与愠怒的神色。 王朴冷冷开口道:“这位李大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哪!他以为他是谁啊,我们去引敌,让他来立功,真真岂有此理!“ 虎大威也紧接着插话道:“就是就是!再怎么说,卢大人也是皇上钦命的节制天下兵马元帅,他这山东兵马,路远地偏,不受卢总督节制,倒也罢了。却还想着让咱们去给他引敌牵制,也不嫌臊得慌!哼,他这一安排,倒象是卢大人,竟只配给他打下手一般。“ 听了王朴与虎大威这般充满嫉妒与不善的话语,刘文秀也脸色绷起,他冷冷道:“二位总兵,我家李大人之建议,乃是一片好心,你们如何硬要把李大人一片好心,给当成了驴肝肺!话说回来,各位对李大人之策,纵不听取,又何必出话挖苦呢?” “你!。。。。。。“虎大威亦绷起脸来,作势又要发作。 “好了!好了!不要再争了!“卢象升一脸怒容地阻止道:“唐国公的建议,虽然不错,但本督自有规划定计,不可轻从。各位且随本督返回中军帐内,详细商议。” 于是,卢象升带着众将,起身离开唐军军营,复入中军大帐中。 接下来,卢象升将自已的作战计划,向王朴、虎大威、杨国柱、刘文秀四人,详细讲了一遍。 听了卢象升的作战计划,众人皆是沉默无语。 “卢大人,您所拟这歼敌一路的计划,好是好,只是,仅凭我军各部兵马加起来,才总共2万人的兵力,真的有能力有把握消灭这一路清军么?”王朴一脸难色,轻声问道。 卢象升尚未回话,虎大威亦在一旁插话过来:“卢总督,某是粗人,却也知道,敌强我弱,不可硬拼之理。这清军原本就十分强悍,战力乃我大明官军数倍不止,纵分成三路,却还比我军总数多了一万余人呢,这仗,却是如何打得?!” “是啊,卢大人,以在下看来,卢大人当需向朝廷审请多拔兵马,至少要有清军一倍以上之兵马数量,我军方可勉强与清军一战哪。”杨国柱亦忧心忡忡地插话过来。 听了三人的话语,卢象升嘴角,涌出一丝苦笑。 他身为总督,又挂了这个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元帅之衔,如何会不知道,不能与弱击强以卵击石的道理。只是,现在的自已,已向皇帝立了击败清军的保证,这趟浑水,却是无论如何也要继续走下去了。 至于要向朝廷多要兵马,则卢象升一是只能指望,杨嗣昌把那些剿匪部队调回来,让他们听从自已的指挥,二是指望能得到辽东援军,以壮大自已实力,只是这两条,想要做到,基本不可能。 因为,时至现在,杨嗣昌熊文灿等人,对自已坚决抗敌的政策极为不满,这些由杨嗣昌统管的剿匪兵马,可以说,他这个名义的天下兵马元帅,却是基本无权调动。更有甚者,这小人杨嗣昌,甚至可能还盼着自已战败,从而向皇帝表明,自已向清人求和的政策,是多么地正确。 而至于辽东兵马,因为现在皇太极正在统兵压迫锦州与宁远,这些辽东兵马,根本不敢调入关内。就算等到皇太极退兵而去,这入关救援的辽东兵马,按皇帝的安排,也只会听从监军太监高起潜的调遣。而那高起潜,却是与那杨嗣昌一样,是一心向清虏求和的苟且之辈。故而这辽东兵马,落在此人手里,自已却是绝对无法指望的。 一股悲凉的心绪,弥漫在卢象升心头。 这多灾多难的大明朝,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整个朝廷的文武官员,却还是从上到下,各怀私心,一心只打自已的小算盘,视国家大事为无物。甚至还有诸多小人,心思险恶,以邻为壑,出卖友军而不觉为耻,卖国求荣而洋洋自得,更是实实令人扼腕矣! 而在这一众官员营私内斗之际,这原本就积疴深重的大明帝国,也许,真的只会在无休止的内乱中,走向彻底的衰亡吧。 卢象升心乱如麻,不觉又是一声长叹。 “卢总督,在下有一言,可能直说否?”一直没说话的刘文秀,低声插话道。 “文秀,你但讲无妨。” “卢大人,恕在下直言,我军现在兵力有限,而清军之势过大,卢大人的计划,怕是一时难于施展。”刘文秀皱眉拱手道:“以在下看来,还不如从我家李大人所言,暂时不与清军进行正面作战为好。” 见卢象升拉下脸来,刘文秀急急补充说道:“卢大人,若不能从李大人的意见,诱敌前往山东的话,我军亦当在琢州据城固守,凭城阻敌,以待有更多援兵到来,方可与清军一战。在下浅见,请卢总督酎之。” 卢象升听了刘文秀的话,不觉陷入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刘文秀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明显的敌强我弱的前提下,凭城固守,当为最好之选择,如果强要出头去与清军交战的话,那么,自已可能真的只会以卵击石了。 而如果能据守涿州的话,那么,有这2万兵马在手,定能将涿州城守得固若金汤。相当于在清军南下的道路上,牢牢打下一颗难于拔除的钉子,绝对可以大大延迟清军南下之速度。那么,等到各地兵马终于到来之际,再与清军正面对决,却是胜算大得多了。 卢象升不是个固执迂腐的人,在听了诸将的意见后,他便迅速地作出了判断。 “各位所言,皆是有理,现在我军兵力有限,又难有外援,为保全实力,以待更多兵马到来。就如文秀之建议,全军兵马,从明日起,兵进涿州,然后凭城固守,抗击清军!” “得令!” 王朴虎大威杨国柱刘文秀四人,齐齐单膝跪地,大声领命。 次日,卢象升统领兵马,从京城永定门离开,一路南下,直往涿州而去。 大军方行不远,一件让卢象升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杨嗣昌以兵部的名议,派人追上卢象升的军伍,说是已征得皇帝同意,为加强京师守备,要强行调走王朴部与刘文秀部兵马,另有他用。 听到这个消息的卢象升,几乎惊呆了。 在仔细看过那盖有皇帝印玺的谕令后,他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便摇晃着朝马下摔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北攻金州 一时气血攻心,从马上摇晃着掉下来的卢象升,幸得左右亲卫扶住,才未掉下马来。 悠悠醒转的卢象升,环视周遭,只见旷野茫茫,晨风劲烈,全军寂然有如雕塑,不觉眼中噙泪,心如刀割。 “苍天哪!为何现在大敌当前,我大明官员,犹不能齐心合力以御外敌,却还要这般自相掣肘,互相拆台,究竟是何道理?莫非我大明气数已尽乎?!”卢象升仰天痛呼:“想我大明传国二百余年,何其威武刚烈,如何到了今朝,竟要这般自杀自灭了起来。尔等苟且之辈,行得这般下作行径,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百姓后代啊!” 卢象升悲愤的话语,在朗朗晴空中久久回旋,全军静肃无语,只有风声来回呼啸。 刘文秀缓缓策马过来,靠近卢象升,低声道:“卢总督,何不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拒之?” 卢象升久久地凝视了他一番,却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卢象升,向来自许为大明的忠臣孝子,又被皇上委以重任,焉可行此背君之事!现在那帮小人,既然已请得皇上谕旨,我们这些做臣子,又如何可轻拂君令。文秀,你就和王总兵,一道返回京师而去吧。”卢象升苦笑着说道。 刘文秀一脸黯然,他长叹一声,再不多言,随后他便与王朴二人,向卢象升拱手告辞而去。 卢象升望着王朴与刘文秀二部,烟尘滚滚地消失在北面后,才一脸失落与沉重地扭过头来,与虎大威与杨国柱两人,领着剩下的一万兵马,继续向涿州行去。 炽热炎阳下,沉默无言低头行路的卢象升,那孤寂凄凉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 在卢象升率部南下之际,在山东登州的李啸,正在全力准备渡海北攻金州。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李啸在反复思虑后,终于决定采取的重大行动。 虽然,现在李啸已令镇东营营长武壮,率镇东营主力兵马,西渡鞑靼海峡,并在黑龙江入海口建造庙街堡,但光有这个行动,李啸认为力度还远远不够。 现在清军主力大部入关,皇太极又亲统主要的剩余兵马,去压迫辽西明军,那么,在清国之中,辽中辽南尽皆空虚,这简直是给李啸一个绝佳的偷袭机会。 于是,原本只想做好山东防御工作的李啸,已把自已的目光,投向了北边的金州旅顺。 李啸的计划是,趁皇太极尚未回返沈阳之际,用水师载着兴中镇甲营兵马,全力突袭金州,务必要一举拿下金州旅顺城,再将整个金州之地彻底毁灭。 而在清军兵马紧急从辽西回援之时后,已将金州彻底毁灭的李啸,却早已回撤山东登州,让来回奔忙的皇太极,扑个一场空。 李啸相信,如果这次奇袭金州的计划能够成功,那么,首先会大大缓解辽西明军的压力,让辽西明军得以顺利抽调兵马入关来援。其次自已在黑龙江入海口的筑城工作,也会因为清军无力北顾而更加顺利。 而如果这次凶猛的偷袭,能把清军打懞,那皇太极在摸不清自已虚实的情况下,情急之中将入关的清军主力召回的话,自已就达到了这次北攻金州的最高目的,以围魏救赵之策,让清军最终退兵了。 而李啸之所以对攻打金州这么有信心,那就是,现在的他,手中已有大批独家秘密武器——70门能打32斤实心铁弹的重型龙击炮。 由于铁模铸炮技术的成功,铁龙城的火炮厂产量大增,并且一直开足马力生产。到现在为止,不包括先前试产的中小型龙击炮在内,在李啸军中,已有能打32斤实心铁弹的重型龙击炮70门。而这些龙击炮,全部集中的登州兴中镇的火炮哨中,这才是让李啸信心十足的关键所在。 可以想象一下,仅凭20门各类中小型号龙击炮,就能顺利轰塌台北西班牙人的圣多明哥城城墙。若是用这70门威力强大,堪称这个时代最强火炮的重型钢制龙击炮,去攻打那二百年前筑成的金州旅顺城,该是怎么样的摧枯拉朽! 而且,李啸手下,还有那利用缴获的荷兰军火铳,所组建起来的2000人的火铳总,到现在还止,还没开过刃沾过血呢。。。。。。 李啸是个说干就干的人。 思虑既定的他,立即秘密下达了,渡海北攻金州的命令。 而作为此次出征行动,最为重要的水师船只,李啸也早已准备好了。 原来,李啸并没有把全部的水师,都派去接应镇东营西渡鞑靼海峡,在那里的水师,基本只以中小型舰只为主。这是因为,在黑龙江入海口处的清军水师,基本不存在,故李啸可以放心地只派了小型舰只前往。 而各类大型战列舰和一号二号福船之类的主力战舰,皆全部聚集在登州港口,等待他的下一步命令。 与此同时,李啸手下的安全司人员,也在紧急出动,让那安插在清军的内鬼,原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王庭瑞等人,做好提前规避,以免因为不知情,而白挨李啸一顿打。 崇祯十二年五月二十五日,李啸让兴中镇主将田威,领着兴中镇乙营兵马留守登州,自已则与兴中镇副将刘国能一起,亲统唐军兴中镇甲营兵马,以及装备了70门重型龙击炮的火炮哨,2000人火铳手,还另外带有1000人的玄虎重骑,1000人的飞鹞子,1000人的横行哨,分乘40多艘大中型舰只,浩浩荡荡一路北去。 海天一色,浪涌涛起,伫立在指挥舰升龙号上的李啸,心头十分激动。 他忽地想起,在这个时代出生金州的他,自崇祯六年离开金州后,自今已有七年了,终于能以征服者的姿态得返故乡,何其快哉! 李啸又想起,自已的出生地靠山屯,那些被清军杀光的乡亲们,以及自已惨死的母亲与未过门的媳妇,还有那与自已一道杀敌却命丧盘龙山的猎户肖大全与肖二,这形形色色的人物,在他心头不断涌现,让李啸一时无尽感慨。 各位乡亲,李啸现在,终于回来了,终于有机会,来给你们报仇了! 李啸将拳头一把攥紧,坚毅的脸庞上,骤然闪过一道狰狞之色。 此时,已是农历五月底,一路北行的舰队,乘着浩荡南风,不过两天的功夫,金州的海岸,有如从海天之间冒出的一条黑线,隐隐可见。 由于李啸安全司人员的暗中行动,早已得到情报的沈志祥王庭瑞等人,已然率全体水师远避皮岛,放任李啸水师自由通行,不敢有半点阻拦。 日头偏西之际,李啸的全体舰只愈发驶近,终于可以看到,远处旅顺城,那灰蒙蒙的模糊影子。 “全军听令,全体舰队直驶入旅顺口。舰队靠岸后,全体军兵,在旅顺口登陆下船!”李啸凛然下令。 “在下遵令!” 旅顺口,原名狮子口,公元1371年,明洪武四年,明太祖朱元璋派马云、叶旺二将率军从山东蓬莱乘船跨海在此登陆,收复辽东,因海上旅途一帆风顺,遂将狮子口改名旅顺口,一直沿用至今。 这旅顺口,乃是天然深水良港,是金州最大的港口,极利于李啸那些大型的水师船只停泊,故李啸毫不犹豫地选择在此登陆。 从旅顺口上岸后,往西径行不过数里,便是旅顺城。 当年,明军从旅顺口上岸后,便在这里,建造了周长六里的旅顺城,历两百余年,扩建到周长八里有余。 对于明朝来说,这旅顺城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它南接登莱海防,西卫京津门户,东联外援朝鲜,北防崛起的的清朝。实在是一处极为要紧的要冲咽喉之地。从某种意义来说,对明朝来说,能否守卫住旅顺,乃是关系到朝廷的兴衰的根本。 只可叹,在真实历史上,这金州旅顺,于崇祯六年七月,最终沦陷于清军之手。 当年,皇太极令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和正蓝旗主德格类共率1万后金军精锐,汇同孔有德、耿仲明的1万多人投降部队,从陆海两路合力进攻金州。 见清军来势凶猛,东江镇总兵黄龙,遂率全部守军奋勇击敌,经过一番血火恶战,终因“火药矢石俱尽”,后继无援,致遭败绩。 在万分危急中,他料定旅顺已难固守,便派部将谭应华携带总兵官的印信跨海去山东,并在遗书中写下“生前不爱五尺躯,死后惟有三尺剑”的千古名句。 诸事安排完毕后,崇祯六年七月七日,黄龙与其长子黄策亲自上阵杀敌,双双身被重创而亡。随后,部下骁将李惟鸾、以及项作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等黄龙下属部将,均在血战中阵亡。城破之日,清军在旅顺城中大肆烧杀抢掠,旅顺男女老幼5302人都成为后金大军的俘虏。 在李啸舰队,朝着旅顺口靠近驶来之际,那些懒懒散散的沿海防堡的清军,才终于惊愕地发现,从苍茫无垠的大海上,竟有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型明军船队前来。 凄厉的天鹅号声,高亢地响起。明军入袭的警报,迅速地传到了正在旅顺城中。 而此时,旅顺城中的守将完颜叶臣,正在举行一场宴会。 完颜叶臣,是一名为满清征战多年的著名将领,姓完颜氏。世居兆佳,后隶满洲镶黄旗。自后金天命四年(1619),从老奴攻打明朝铁岭的蒙古宰赛援军以来,历经大小战阵不计其数。崇祯六年攻打金州时,他就作为岳讬的部下,为后金军顺利攻下金州,立下了赫赫功劳。 而在攻下金州后,清军主力撤回,只留下时为三等子爵的完颜叶臣,率领其部,长驻旅顺。 随后,完颜叶臣继续为清廷东征西杀,并曾多次入关侵明,到现在,完颜叶臣已升为固山额真,率领着镶黄旗3000兵马,驻守在金州一带。而整个金州,除了散布在金县、青泥洼,木场驿等处的满洲清军1000余人外,驻于重镇旅顺的满洲清军,则有近2000人。 除此之外,在旅顺城中,还有智顺王尚可喜部下,时为副总兵的许尔显的汉军2000人,整个旅顺城的布防兵力,达到了近4000人。 有这4000兵力驻守,如果没有大的战事,守卫这旅顺一地,实是绰绰有余。故而,在李啸率军悄然来袭之前,已经多年没有任何战事的旅顺,防备极为松懈。 此时,在旅顺城中清军大营的官邸中,完颜叶臣与一众满州军官,在此处,按满洲习惯,开起了烧烤宴会。 官邸大厅之中,生着熊熊烈火,巨大的火堆上,炙烤着一只滋滋冒油焦黄诱人的全牛架子,完颜叶臣以及一众满州将领,皆按满洲习俗,席地而坐,每人都只穿着贴身短衣,手执一个巨大的黄铜酒杯,一边仰脖痛饮,一边不时用小刀割下一块烤得外焦里嫩的牛肉,塞入口中嚼得油沫直冒。 这一众满州将领,此刻已然半醉,全无上下礼仪,互相喷着酒气,不停地用满语说着粗鄙的下流话和妓院见闻,以互相取乐。 熊熊跳跃的火光,映着完颜叶臣已然酡红的面容。 这是一张典型的后金女真族人脸孔,歪八字眉,下斜长眼,一张瘦长脸,嘴角下撇,下颏尖细,剃得发青的脑袋后面是两条细小油腻的金钱鼠辨。 “肃亲王真不够意思啊,平日里总说我们额真大人是他心腹之将,这次南征蛮子,却硬是不带额真大人和我等,说什么金州之处地势险要,非得大人在此,方可平安守卫。哼,这番话,连最愚蠢的汉人尼堪也不信吧。”一名喝得醉醺醺的甲喇模样的满州军官,翻着白眼喃喃而道。 此人虽是酒话,却说出了完颜叶臣的心里话。 手持一大块牛肉的完颜叶臣没有说话,他一脸的络腮胡子上,满是脏兮兮的油腻,熊熊跳跃的火光映照下,让完颜叶臣整张脸孔颇为扭曲,更加明显地勾勒出他脸上,那明显的不满与愤恨。 “就是,现在这金州,我军已守了快七年了,半个明军都未见过。更何况,现在的明军,在我军连年打击下,早以吓破了胆,如何会有人敢来!可惜呀,这番入关立功的机会,就这么白白失掉了,不然,老子怎么也要多抓几个包衣阿哈回来,对了,还要多抓几个美貌汉女回来,给咱好好暖暖身子。”一名面孔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满州军官,亦一脸失落地说道。 “别说了!主子们的意思,不是我们这些奴才可以随意揣摩的。”完颜叶臣怒喝一声,心烦意乱地打断他们的抱怨。 达尔襄对肃亲王豪格不带自已入关掳掠,心有怨恨是真的,但真让他放肆地批评主子,他也没那个胆量。 毕竟,豪格是主子,他完颜叶臣只是主子的奴才,所以主子既发了话,奴才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安排。 更何况,自豪格因为强娶蒙古台吉博洛的女儿一事,皇太极为了惩戒他,将他的这镶黄旗旗主之位也给虢夺了,若再要强去责备,已暂时失去权势的豪格,却也失之偏颇。 在完颜叶臣复将满满一铜杯水酒,全部灌入喉咙之际,砰的一声,官厅大堂的大门,被一个报信的小兵,猛地推开了。 受此一惊的完颜叶臣,一口酒来不及下咽,呛得咳嗽不止。 随着大门的推开,那凄厉的报警天鹅号声,顿时隐约可闻。 一众满州将领,顿是人人一脸惊疑。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这警报怎么响起来了? “你这厮为何这般无礼闯入,外面又为何响了警报?!”完颜叶臣咳嗽稍止,便皱起眉头,声色俱厉地对这报信小兵大喝。 “禀额真大人,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一脸惊恐气喘吁吁地回答:“有,有大批明军舰队,正径直朝旅顺口方向,疾驰而来!”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狂暴之力 完颜叶臣从席子上腾地站起,细长眼缝中,两颗因为酒精刺激而血红一片的眼珠里,满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是吧?! 整整七年了,都没有半个明军敢来金州,怎么今天竟有明军舰队前来偷袭,这些不知死活的明军,莫非吃了豹子胆?! “你可看仔细了,确是打的明军旗号?!”完颜叶臣怒喝道。 “禀固山大人,奴才瞧得清楚。这些明船上,都高挂着明军的日月双龙旗。”小兵大声禀道,他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又急急补充道:“对了,明军这每条船上,还高高飘着一个巨大的唐字。” “唐”字?! 难道,所来的这部明军,是那山东李啸的唐军?! 完颜叶臣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旁边的一众满州将领,也是人人脸现惊惶之色。 他们几乎都在瞬间想到,那个恶魔般的李啸,当日在镇边城所时,曾把正黄旗固山额真谭泰,剖心挖肝分食尸首的惨酷一幕。 野蛮民族蔑视公义与道德,但绝对会畏服强者,故这强大残忍且嗜血变态的李啸,早已让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目空一切的满州将领,深深畏惧并忌惮。 听到竟是李啸的唐军来攻,整个官厅中,竟是一片令人压抑的沉默。 这个狗入的李啸,眼光真他娘的毒啊! 知道现在清军主力入关,皇上又亲统主要剩余兵马去威吓辽西,这厮便趁虚而入,偷袭金州,真真无耻之尤,阴狠至极! 怎么办? 是战,还是逃? 不过,当逃跑这个念头在完颜叶臣心下,下意识泛起时,他瞬间为自已感觉极度羞耻。 若自已见明军来袭,便望风而逃,这样的行径,简直是丢尽了大清的颜面,丢尽了八旗的威风啊! 介时,就算自已保全得住金州全部兵力,但整个金州被明军不损一兵一卒,不发一枪一弹就夺取,那皇太极得知后,该会是何等的狂怒。只怕自已的脑袋,就要掉在沈阳的菜市口了。 况且,就算自已能万幸保住性命,那自已在大清国中,也只会被千人耻笑,万人戳背了,自已还有何脸面,继续在清国立足! 完颜叶臣一声轻叹,随即迅速地在心下盘算了一下自已的现有实力。 他很快判定,现在旅顺城中,整个守城的兵力数额,也绝对没有到不堪一战的地步。因为,现在城中,还有2000人的满州兵马,另外还有汉军许尔显部的2000军兵,若加再上城外回援的兵马,守城兵力当可达到5000人以上。有这般兵力凭城坚守,那李啸纵然浑然是铁,那唐军纵是再如何强悍,这一时间,却也是奈何自已不得。 而且,就算唐军再怎么强大,但自已只要能顺利抵抗住几天,等到盛京或金州临近诸州县派来援军,那么,唐军久顿坚城之下,又师老兵疲,接下来,就算不被清军内外夹攻消灭,也只有无奈退兵一途吧。 完颜叶臣想到这里,总算稳住了心神,随即沉声下令:“传本将之令,速速派人前往盛京,复州等地求援,同时令城外全部满汉军兵,以最快的速度退回旅顺城中驻守,全军以旅顺城池为依托,拼死也要打到援军到来!” “嗻,奴才遵旨!” 很快,李啸的庞大舰队,劈波斩浪,乘着浩荡南风,满帆疾驰,一路冲至旅顺口。 此时,海边各观察堡的清军,早已逃回旅顺而去,只留下一座座空堡。 李啸军的水师副头领,荷兰人约瑟夫,见到清军已然逃跑,根本不敢凭岸而战,不由得脸现失望之色。 不过,他还是下令,让首先靠岸的船只,一阵排炮打过去,把那些空堡打成稀烂,算是既做了个火力侦察,又泄了心中一口恶气。 随后,李啸一声令,各条船只纷纷靠岸,然后放下舷板,总人数多达2万余人的唐军,有如开闸的洪水,浩浩荡荡地从船上下来。 盾兵,枪兵,玄虎重骑,飞鹞子,横行哨,火铳手,以及最后的重型龙击炮部队,从各条船上,滚滚而下。 全部军兵登陆后,探路的飞鹞子,也传回了哨探消息。 “禀唐国公,清军已大量抽回野外兵力,全部聚集在旅顺城中。现在城中清军兵马,已在旅顺四面城墙处,作好的防御准备。” 听了这名飞鹞子哨探的报告,李啸脸上却浮起轻蔑的笑容。 “这帮插标卖首之辈,既然已群集城中,摆出这坐已待毙之态势,那本公就成全他们!就让这帮鞑虏,好好尝尝我军那70门重型龙击炮的滋味,一定能让他们欲仙欲死!” 他扭过头去,对一旁的兴中镇副将刘国能,微笑着下令道:“国能,这旅顺城,共有东、西、北三座城门,本公自带火炮队与火铳兵,以及全体横行哨,主攻东门。你带其余部队,将西门与北门牢牢堵住,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却不可走了一名鞑虏。“ 一脸欣快之色的刘国能,笑着大声应令道:”请唐国公放心,本将保证将这些活王八们,统统给您抓来。这旅顺城中,就算是个蚊子,也不会让它给跑了。“ 李啸分配既毕,刘国能遂立即派人,四下传令下去,诸如枪兵、盾兵、玄虎重骑,飞鹞子等各部军众,皆依令行动,很快,便将整个旅顺城,围得有如一个铁桶一般。 伫立城头,身着精铁铠甲,头戴高针红缨盔帽的完颜叶臣,皱着眉头望着呼啸来去有如滚滚洪流般的唐军。在看到唐军迅速地将旅顺各城门牢牢堵住之后,他在心下,猛地感觉一沉。 好么,这些唐军倒是够贪婪,他们这般布阵,竟起了个要一口将这旅顺城吞下的态势呢。 相比故作平静的完颜叶臣,城中的汉军主将许尔显,已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恐。 身材肥胖的许尔显,一双因为纵欲过度而虚肿的眼皮,上下不停眨动着,他颤声向完颜叶臣低声道:“固山大人,这唐军来势这么凶猛,军兵数量也为我军数倍,这金州城,真能守得住么?” 完颜叶臣以一种极为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惴惴不安的许尔显一番,便轻喝道:“你好歹也是统领数千兵马的副总兵,怎地这般胆小,竟被唐军这虚张声势之举给吓倒!这唐军虽然兵马众多,但其方至,立足未稳,攻城器械等等均未打造,我军不与其正面交战,却只凭城固守,他又能奈我何?本将已派人去请了援兵,且熬过这几日,等援军到来,我军与其内外夹攻,这唐军又有何难破。” 许尔显嘴角囁嚅,他还欲说话,完颜叶臣又冷冷打断道:“许总兵,你与那李啸皆是汉人,为何与其相比,你竟这般懦弱无用!况且,旅顺三处城门,本将只安排你率本部军兵守住西门一面,这东门与北门,皆由我满州兵马防守,你还有何担心?尔休得多言,速速去安排西门防务要紧。” 被完颜叶臣这般当众数落一顿,许尔显颜面无光,脸上燥热不已,心下十分惭恨的他,低诺了一声,便灰溜溜地自往西门而去。 说实话,完颜叶臣在这般奚落许尔显,也是在给自已打气。 现在的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唐军因为仓促而来,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故无法立即发动进攻之上。显然,在完颜叶臣看来,时间越拖得久,便只会对自已越发有利。 只不过,当伫立在东门城楼的完颜叶臣,看着远处那缓缓推来的,70门口径巨大的银灰色精钢巨炮之时,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看到,这些唐军的火炮,身材与口径竟如此巨大,却比以前自已见过的最大的红夷大炮还要大得多。他立刻在心下恐惧地想到,这些唐军的火炮这般雄伟巨大,其真实威力,怕是要比先前的红夷火炮,也要强上许多吧。 若是如此,自已这凭城据守的做法,岂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惶,从他心头不受控制地窜起。 在城门望楼上的完颜叶臣,正胡思乱想之际,李啸军那排成笔直一排的七十门重型龙击炮,已然缓缓推至离东面城墙,约1000米的距离处。 到了这个距离,有如机器般整齐行进的唐军,终于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完颜叶臣看到,唐军将这70门炮口巨大的重型钢制炮,全部集中在东面城墙的左侧。接着,他又看到,这些唐军炮手,开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 这些狗入的唐军炮手,搞什么名堂? 完颜叶臣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自是知道,在这明末时代,哪怕是威力最大的新式红夷大炮,准确射程基本在600米左右,而现在,这些唐军竟在1000米处,就开始装填火药,塞入铁弹,调整射角,难道说,这些唐军的火炮的准确射程,将近是原先红夷大炮的两倍?还是说,是因这些唐军只是威吓性进攻,才打算这样在火炮射程外乱射一气? “固山大人,可否要趁唐军调整火炮之际,派骑兵冲出城外,先把这些可恶的炮手,给就地斩杀了?”旁边一名满州军官,向完颜叶臣急急发问。 完颜叶臣低头沉吟了一下,还是否决了这名将领的建议。 “我军已摆好凭城固守之态势,孰可轻动。况且,若这些骑兵出城后,万一中了唐军埋伏,我军岂非得不尝失。还是凭城固守,挫敌锐气,方为紧要。” 听了完颜叶臣否定的话语,这名满州将领嘿地一声,闷闷而退。 而就在完颜叶臣否决了骑兵出城攻击的建议,正兀自惴惴不安之际,唐军已完成了炮击准备。 “预备!” “放!” 随着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一声暴喝,70门口径巨大的钢制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七十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旅顺城左侧的东面城墙,狠狠撞去。 沉闷连绵的巨大撞击声中,这七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东面左侧城墙。 整个旅顺城的东面左侧城墙,瞬间出现七十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东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而在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清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重炮齐射,竟让旅顺城的东面左侧城墙,瞬间陷入混乱。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的清军士兵,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完颜叶臣,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清军,嘶声厉吼。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一名已然被震得双耳失聪的清军士兵,哀嚎从完颜叶臣身边跑过,完全没听到这位清军最高长官的警告。 完颜叶臣见状,不觉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的宝剑,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大窟窿,这个逃跑的清兵,身体摇晃了一下,便倒地而亡。 好不容易,在完颜叶臣及他的一众护卫,在接连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懞的清军才重新稳定下来,东面左侧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那些刚刚打完第一轮齐射的唐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 那名明军火炮指挥队长,手中的红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七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东面左侧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一般。 包括完颜叶臣在内的全体防守清军,皆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清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大片垮塌的雉堞,也被震得从城墙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将那些被震落的清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剩余的东面左侧的清军守兵,顿时彻底崩溃了。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所有的东面左侧城墙的清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统统再无继续作战的勇气了。 他们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已被吓破了胆的家伙,立刻全部弃了岗位,嚎叫着冲下城墙马道,逃命而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攻克旅顺 “固山大人,唐军火炮过于凶猛,我军士气已崩,这东面左侧城墙,已是绝对守不住了!” 一名一头一脸皆是灰尘,鼻子还被飞溅的砖头砸得鼻血直流的清军将领,对模样同样狼狈的完颜叶臣,低声急禀。 完颜叶臣脸上哆嗦,表情扭曲而痛苦。 入他娘,这打得什么仗啊! 光挨打,无法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狗入的唐军,猖狂放肆地用重炮进行轰击旅顺城墙,自已竟一点没办法没有,只能象个缩头乌龟一样,眼睁睁地被动挨打。 只不过,久经战阵的完颜叶臣知道,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他必须要迅速地,在唐军下一轮炮击开始前,紧急做出改变。 “传本将之令,全体东面城墙守御军兵,立刻退下城去,于城中街道入口处,摆阵迎敌,在城中杀退敌军!” “嗻!” 见到东面城墙上的清军,有如潮水一般退下城墙而去时,李啸那坚毅的脸上,泛过一道冷笑。 这个清军主将,算他识时务。 真等到城墙被彻底轰塌的话,这些清军,也就真的能与这城墙作陪葬了。 此时的李啸,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在这种绝对的暴力与死亡之下,被强势碾压,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心头的快意程度,何可言说。 只不过,这金州城墙的坚实程度,还是令李啸心头暗赞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那西班牙人的圣多明哥城,要被二十门中小型龙击炮三轮齐射才最终轰塌,这金州旅顺城的城墙,在70门重型龙击炮的打击下,怕是绝对会在一两轮齐射之后就会垮塌。却没想到,这种内夯土外包砖的中国传统筑墙方式,对炮弹的承受力,还是比自已想象的要坚实得多。 只不过,李啸已从千里镜中看得清楚,挨了两轮齐射炮击的旅顺东面左侧城墙,已是摇摇欲坠,危险万分,与一个濒死的老人差不多了,绝对难以承受70门重型龙击炮的第三轮齐射。 一丝狰狞的表情,从李啸脸上划过,随即,他又冷冷下令。 “传本公军令,全体龙击炮第三轮齐射轰击,务必彻底打垮这东面左侧城墙!”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指挥官,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第三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整个东面城墙左侧,大块碎砖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东面左侧城墙,已基本全部垮塌破碎,成为废墟一片。 “传本公军令,全体火铳手,列阵直攻入城,横行哨居后掩护,消灭敢于抵挡的一片敌军!” “得令!” 李啸此令方下,2000名火铳手,人人身披烧得滋滋响的火绳,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的乌黑发亮的荷兰火铳,排成长长的散阵形状,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城中走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一部掩护火铳手后背,另一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见到大步行来的唐军,指挥着军兵在街口位置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完颜叶臣,不觉面如死灰。 在他看来,那一杆杆乌黑的火铳,简直就是有如死神的镰刀。从火铳射出的不过三钱得的小小铅弹,绝对可在五六十步外,将自已阵中装甲最好的清军,轻易洞穿。 不行,不能再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了,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 完颜叶臣刷地抽刀,正欲下令让全军上攻,与敌人绞杀在一处,以抵消唐军的火器优势。没想到,就在这时,从背后远处的西门方向,却传来了巨大的喧哗与呐喊声,随后,便是吊桥梁嘎嘎放下的铁链滑动声响,以及砰的一下吊桥砸落之声。 完颜叶臣惊恐地扭头张望,透过街道的尽头,他愕然看到,由汉军许尔显部驻守的西门,已然轰然大开。 “操!狗入的许尔显放开西门,投降唐军啦!”旁边一名满州军官,咬牙切齿地大声喊叫。 完颜叶臣只觉得自已的心灵,急速下沉,瞬间觉到了冰湖之底。 “操他娘,这些狗入的汉人尼堪,果然不可信,在这紧急关头,竟这般无耻地出卖了我大清!”这名满州军官厉声大骂,表情十分愤恨。 完颜叶臣感觉,此时的自已,头脑之中,仿佛只有一片空白。 在完颜叶臣的满州军兵们,陷入极度的恐慌之际,开门投降的许尔显,一边让旁边的兵士用力摇动一面巨大的白旗,一边亲立城门旁边,向纵马疾驰过来的唐军兴中镇副将刘国能,展露出极为谦卑而恭顺的灿烂笑容。 此时的许尔显,暗暗为自已在这关键时刻,能临机决断向唐军投降,感觉极为庆幸。 方才,许尔显从千里镜中亲眼看到,那唐军的火炮竟如此凌厉,在三轮齐射后,就彻底轰塌了东门左侧城墙。可见这些唐军的战力何其强悍,而这些满州兵马要与唐军对抗下去,实在是死路一条。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汉军副总兵许尔显瞬间明白,自已决不能与这些满州兵马一道陪死,而是要抓紧机会,及时向唐军投降,从而得到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再说了,自已本来就曾是明军,当年跟着尚可喜投降清军也多有无奈之处,现在再向明军反正,却也是人之常情么。 所以,这城中的数千满洲兵马,这些曾经的满州主子,许某对不住了,只能拿你们的脑袋,去给唐军邀功了。 见得一身精钢铠甲的刘国能,在一众铠甲精良的护卫下纵马行近,许尔显急急上趋迎。 “在下许尔显,乃是城中汉军副总兵。在下曾在东江镇效力,自前些年无奈降清后,饱受满兵欺压,心中苦楚复何言说。我部军兵,盼王师北来,实有如婴儿之盼父母也!现在王师已至,在下反正,却是正当其时也。故特献这旅顺城西门以迎王师,望大人怜我等一片效诚之心,准我等复投大明啊。” 许尔显一脸卑伏之色地向刘国能急急述道,双眼之中,满是期待之色。 听了许尔显这务面不改色的谎话,刘国能哦了一声,脸上满现讽刺的笑意,他上下打量了许尔显一番,便冷冷喝道:“许总兵,你虽身投鞑虏,但能幡然悔过,献门投降,却也是大功一件。既如此,那便听本将之令,你速率全体军兵,与我军一起,夹击城中鞑虏,务必不得让一名鞑子从旅顺城中走脱。若能再立新功,本将自会向李大人,为你请功!” 听完刘国能的话语,许尔显双眼放光,原本惴惴不安的他,顿时精神大振,他立刻大声向刘国能喊道:“请大人放心,在下现在就去杀了这些鞑虏,向大人交纳投名状!” 随即,许尔显刷地抽刀在手,纵声大喝道:“兄弟们,咱们现在又是明军啦!请各位跟本官一道返身杀敌,为我大明唐军开路!” 一众汉奸兵马齐声应诺,2000名汉奸军兵,高声呐喊着,纷纷抽刀拔剑,尽展骁勇,向城中慌张一团的满州兵马,冲杀而去。 “固山大人,前面有唐军攻来,后面有叛变的汉狗杀到,我军何去何从,请请大人立即定夺!” 站在完颜叶臣身边的一名满州军官,满脸惊惧至极的表情,说话的声音颤抖不已。 完颜叶臣一声长叹,脸上寒光一片。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那么,自已真在要在这里,与城同殉么? 完颜叶臣不愿意选择这样窝囊而无奈的死法。 那么,是不是,要就此向唐军投降呢? 完颜叶臣略一思怔,也立刻否定了自已这个想法。 不,不能投降,现在还没有到彻底陷入绝境之时。毕竟,自已手下这三千满州兵马,大部主力未受损伤,如果就此放弃旅顺,全军从北门突围而去的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在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后,完颜叶臣急急下令:“传本将军令,全军放弃旅顺城,径从北门而出。趁城外唐军不备,径直突围而出,北奔金县,再作商议。“ “嗻!“ 轰的一声闷响,北门吊桥猛地放下。大股大股的满州兵马,从北门之处,有如腹泻一般,汹涌而出。 操!这些狗鞑子想逃跑了! 从千里镜中看得真切的李啸,顿是满脸肃然之色。 他立刻打出旗语,给驻守的北面的唐军兵马,迅速下达了指令。 与此同时,刘国能率领一众入城兵马,连同许尔显的汉奸部队,急急向从北门出逃的清军后背掩杀而去。 大批来不及逃出城外的满州清军,猝不及防,被呐喊而至的唐军与许尔显部就地砍杀。 不过,这些满州兵马,见得出逃已是不及,便立刻凭着北城门结阵,与唐军及许尔显部的汉奸军队,厮杀在一处。 刀剑相砍声,呐喊惨叫声,砍断骨头的绷绷声,刀剑刺入人体的噗噗声,立刻响起一片,令人闻之心悸。 而好不容易冲出城外,又哗哗地冲过了吊桥后的近两千名满州兵马,又立刻惊恐地发现,在他们的正前方,一支兵力上千,人马俱着重甲,有如微型坦克一般的唐军重骑兵,已摆好了一个巨大的楔形战阵,那笔直的楔尖,直指自已的阵中。 见到这外形震憾,充满了一种凌厉威压的唐军重骑兵战阵,挤在清军中央的完颜叶臣,瞳孔顿时骤然收缩。 在一众清军正惊愕之际,对面这由1000名玄虎重骑组成的巨大楔形战阵,已经开始隆隆跑动冲来。 起步。 加速。 冲刺! 一千名玄虎重骑,极其熟练而快速地完成了这一系列冲击动作。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迅速地将冲击速度提升到最高。在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兵,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在震天动地的隆隆马蹄声中,1000名唐军重骑兵组成的楔形战阵,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刚刚涌过吊桥的鞑子阵中,狠狠切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散乱一片的鞑子军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那凌厉的黑色楔尖,一直冲到城门位置,方才停止。 经此凶猛一冲,全体从旅顺城中逃出的清军,登时崩溃。 大批的清军哀嚎着,弃下刀剑,四下溃逃,只不过,那些唐军骑兵,却绝不会给他们逃脱的机会,他们纵马疾驰掠去,枪刺刀砍,一名又一名逃跑的清军,死于逃跑之中。 还有更多的清军,见得逃生无路,这些曾经凶悍无比,对明军占有绝对心理优势的家伙,到了现在,已是斗志全无,一心苟活。竟有极多的满州清军,跪地乞降,哀求饶命。 这时,李啸亦纵马赶到北门之处,他及时下达了止杀了命令,才让这一众投降的清军,免除了被杀红了眼的唐军,统统斩杀的悲惨命运。 城外清军非死即降之际,城中顽抗的清军也再难坚持,他们亦纷纷弃了刀剑,跪地求降。 在听到了李啸的止杀传来之际,副总兵许尔显,还是来得及,将一个往日素来欺压他满州军官的头颅,用力砍下。 用沾满鲜血的腰刀,高高挑着那颗血糊糊的头颅的许尔显,以一种讨好的眼神,望向不远处的刘国能。在见到刘国能投来赞许的眼光时,许尔显心下舒坦无比。 至此,战斗顺利结束,这座辽南重镇旅顺城,终于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李啸的唐军,一举攻克。 “万胜!” “万胜!” “杀鞑虏,立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在一众唐军热烈的欢呼声中,战后统计也报了上来,此战中,唐军死伤约八十余人,且基本是与死守北门的清军对杀时所产生。而清军则是死伤七百余人,其余的二千二百多人,尽皆投降。 很快,被唐军活捉的清军主将完颜叶臣,被连踢带打地,押送到李啸面前。 见到一脸血污与尘垢,铠甲脏得几乎不辨颜色,紧闭双眼垂头丧气的完颜叶臣,李啸的嘴角,泛起讥讽的笑容。 “兀那鞑将,你这厮叫何名字,速速道来。”李啸冷冷喝道。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得陇望蜀 听了李啸的喝问,背绑着双手,跪倒在地的完颜叶臣,却是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李啸见状,以为他是听不懂汉话,正欲唤名翻译过来,没想到,这时那投降的汉军副总兵许尔显,却大步冲了过来,狠狠一脚将装死狗的完颜叶臣踢翻在地,一边大骂道:“完颜叶臣,你这个狗杂种!还跟李大人装听不懂汉话么?爷爷今天就踢死你这狗东西!” 许尔显一脸义愤填膺之状,作势上前欲起脚再踹,却被李啸低声喝止。 许尔显扭过头来,脸上带着谄媚与讨好的笑容,向李啸奏禀道:“唐国公,此人便是旅顺城中主将完颜叶臣。这厮听得懂汉话,现在却于大人面前装死,实是可恶!” 李啸轻轻点头:“哦,本公知道了,你且先退下去吧。” 许尔显讪讪而退,李啸冷笑一声,便对完颜叶臣道:”好了,你这厮也别在本公面前,装什么大清忠臣了。你若真心求死,刚与为何不与我军血战到底。又如何会先逃跑,再被捉,岂不羞哉?“ 听了李啸这诛心的话,完颜叶臣脸上羞红一片,他缓缓睁开眼睛,嘴角却挂着一丝苦笑:”唉,完颜无能,败军丢城,唐国公这番话语,本将实无可言对。罢罢罢,现在本人既已落你们唐军之手,要杀要剐,但凭处置。“ 一旁的刘国能冷哼一声,刷地抽刀在手:“狗入的鞑子,既然你这么想死,老子成全你!” 刘国能作势欲砍,被李啸喝止。 李啸面无表情看着完颜叶臣,极力忍住了想将此人,一举砍掉他的狗头的冲动。 如果仅仅是为了给当日金州百姓报仇,那当然是将这完颜叶臣,以及全体投降的清军一齐杀光,最为快意。只不是,在李啸心下,有个声音在一直提醒着他,把这完颜叶臣和这些清军收留改编,对自已的未来发展,将会更有帮助。 毕竟,这些守城的满州兵马,都是百战精锐,从某种上来说,是一笔极为宝贵的财富。如果把这批兵马,如先前在镇边城所收降满州清军一样,先慑服,再劳改,最后完成汉化,再吸收为已用,自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能让这些剽悍能战的家伙,最终为自已忠诚效力,去那广袤无边的东南亚一带,去屠杀当地那些因为信仰某教而顽固不化的卑贱土著,从而为自已开疆拓土,将整个菲律宾与印尼一带岛屿,以及更为遥远的澳洲,全部收下自已治下,当是最为合适不过。 另外,如果能把这些满州兵马收为已用,让这些能征惯战的家伙为自已征战厮杀,那么这样一来,对清酋头子皇太极,亦将是一个重大打击。如果他看到,这些多年血战才培养出来的满州精锐,最终却成为了唐军的一部分,反过来去和清廷对战,一定能让皇太极痛彻心扉。并且对整个清朝来说,都将是一个沉重无比的打击。 李啸他信,这样的做法,比单纯的杀人泄愤,应是更好的复仇方式。 李啸直直地凝视着地上伏跪的完颜叶臣,许久无言,最终,他开口淡淡地说道:“完颜叶臣,本公也不与你废话。若尔愿降我军,则本公可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若不然,整个旅顺城的满兵,本公一个不留,尽皆杀光!你好好考虑一下。” 完颜叶臣抬起头,他那细长眼睛中,棕黄色的瞳孔里,满是狐疑之色,一脸疑虑不定的模样。 听到李啸竟有招揽自已之意,完颜叶臣不觉心头一动。 完颜叶臣本以为,李啸也会与其他明军一样,在好不容易俘获满州军兵后,便是立即斩了首级向朝廷邀功,却没想到,李啸之意思,却是要把这两千二百余人的满州军兵,全部收下麾下效力,倒是实实让他大吃了一惊。 完颜叶臣心下暗叹,没想到啊,李啸此人的雄心,倒是比那明国皇帝远甚。 那么,自已真的要就此投靠他么?完颜叶臣在心下仔细盘算。 现在的自已,败军失城,就算真逃回盛京,只怕也是死罪难逃,从这一点来说,从此之后,自已彻底投靠唐军,为唐军卖命,倒成了唯一出路与不二之选了。 况且,这李啸有这般雄心,将来的大大小小战斗必定极多,如果自已能忠心为其效力的话,却也不愁没有升迁的机会。 哼,他娘的,管他给谁效力呢,不都是图个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么?既然回归清廷之路已然断绝,那么,为唐军效力,在唐军中打拼出一片前程,亦是自已最好的出路。 想到这里,完颜叶臣牙齿一咬,大声发狠道:“既然唐国公这般高看在下,在下若再不识趣,岂非自寻死路?我完颜叶臣,愿从今之后,为大人效力,为唐军效力!” 李啸微笑起来:“很好,完颜叶臣你能及时反正,为我唐军效力,本公实是欣慰。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以你之武艺将才,将来必可在我军,觅得更好前程,升官发财之类,亦是不在话下。来人,给他松绑吧。” 在旁边的军兵给完颜叶臣松绑之时,兴中镇副将刘国能,亦在旁边冷笑着说道:“完颜叶臣,算你识时务,你可知道,原先那些清军将领,诸如查塔,额弼纶,喀喇木,萨穆什喀之类,自投效李大人以来,一直忠诚效力,现在都是我们唐军中的重要将领了。你这厮只要好好干,将来的官爵职位,却也未必在他们之下。” 刘国能淡淡一句话,却在完颜叶臣心头,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脸色苍白地问道:“查塔,额弼纶,萨穆什喀他们,不是都早就战死了么?怎么他们竟然都在唐军中效力?” 刘国能大笑道:“你这蠢货,那清酋皇太极,为了安定人心,才这般蒙骗你等呢。你将来当可在我军中,有机会复见他们,这却不是什么难事。” 完颜叶臣苦涩一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在绳子全部解开后,他在李啸面前扦下跪,大声道:“奴才完颜叶臣,见过唐国公。” 李啸微笑着将他虚扶而起,随后,便令人将完颜叶臣等一众清军,全部先了带下去。 这时,城中的各类情况,也已由监抚司全部统计完毕。 据清点城中府库,共缴获了黄金八百余两,银子四万四千余两,粮食三万余石,其余各类盔甲武器军械极多。 另据统计,旅顺城中,全部百姓约有八千余人,大部分百姓,是当日清军屠城后,从金州各村镇以及附近各州县迁来的。 ”传本将军令,给全城百姓一个时辰时间,让他们带上行李物品,自行打点好行装,随后与投降的汉兵和清军一起,由我军一总军兵押送,全部登船返回山东登州。如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得令!“ 李啸这道命令一下,全城顿时哭声震天。 只不过,在唐军冰冷的刀锋下,无人敢于违抗李啸的命令。 一家一户的百姓,扶老携幼,拖家带口,扛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低声哭泣着,从各个街巷中,汇集在城中广场处。 在这八千多名百姓,都被押至广场上时,就有唐军的监抚司文官,站上台面,对他们大宣布唐军的政策,以及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监抚文官讲完后,一众百姓立刻开始窃窃私语。 “台湾?我们要台湾?台湾是什么地方?” “陈老伯,你没听清么?那文官说,是在大明南边之领土,就在福建的对面。说咱们到了那边,愿种地的,就每家授田十亩,愿去工坊做事的,愿做买卖的,也皆可随意,这样一来,咱们这些百姓的生计,却是不必发愁呢。” “唉,希望是这样吧。自这辽南陷入清虏之手,咱们天天盼王师到来,没想到王师终于来了,却又要强令咱们从这祖祖辈辈的土地上离开,小老儿心下实是不舍啊。“ ”阿爹,你有什么不舍的。咱们在这金州城中,无田无业,靠给那些满人当雇工做活以糊口度日,每天累死累活不说,一个活儿没干好,就要被这些满人鞭打斥骂,甚至砍了脑袋,这又哪里是人过的日子?还不如去台湾,有田种,有工做,也没人来打骂咱们,就算离了这辽南故土,又有何舍不得的?“ ”就是,王师这般做,这不也是没办法么?这金州之地,两国交战,刀兵不息,我们百姓又如何可得活命。还不如南去台湾过活,至少可以图个安稳。你没听那文官说么,那边种水稻,一亩地可至少产两石稻谷呢,一年两季就是40石粮食,这一家人的生活,却是安乐无忧了呢。“ 百姓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每个人脸上,从最初的惊惶不安,渐变成期待与向往之色,原本清晰可闻的哭泣声,却是再不可闻。 暮色昏沉之际,全体百姓和那些被唐军俘获的汉兵与满州清军,从残破的东门离开,一路逶迤东去旅顺口,登上南返山东的船只。 这些水师船只,在送他们到达登州后,便会即刻北返,以接应金州的唐军。 只不过,这些百姓与被俘的清军到了山东后,等待他们的,却是不同命运。 百姓们,会先被送往济州岛,再从济州转送台湾,而那些清军,则是先被送去劳改,再看情况来决定下一步如何使用。 据李啸的要求,象许尔显部这些原东江镇的兵马,大概劳改半年,然后打散分派到唐军各类部队中,从辅兵开始干起,再慢慢提为战兵。 而那些满州军兵,则全部发往铁龙城挖铁矿,预计劳改一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完成汉化与身份转变,随后亦拆散分派到,唐军现有的各类满州部队之中。 至于许尔显和完颜叶臣两人,则是全部派往台湾的平南营,在李定国帐下效力,接受唐军监抚的训导与管理,在两人完成身份转变后,便可先从不起眼的普通军官职务做起,再慢慢加以擢升。 夜深之际,整个旅顺城,终于安静了下来。 只不过,由旅顺官府临时充当的唐军指挥室中,却是烛火通明。李啸与刘国能两人,正在紧张商议接下来的进一步行动。 “李大人,说实在的,在下真没想到,我军攻打这旅顺城,竟会这般顺利。这仗,打得真他娘的爽啊。”刘国能笑着对李啸说道。 李啸微笑道:“我军此战,之所以能这般快速就获得胜利,无外乎两点原因。” “哦,在下愿闻其详。” “这两点原因么,一是我军火炮犀利,能于数百步外直接轰塌旅顺城墙,这才我军得以迅速获胜的根本。二是那完颜叶臣失于应对,一不能及时弃城脱逃,二不敢与我军血战到底,结果患得患失,瞻前顾后,才最终迅速溃灭。” 听了李啸的话语,刘国能十分认可,他点了点头,复向李啸问道:”唐国公,那接下来,我军却该如何行动?” 李啸手指墙上的地图:“我军此来,本为偷袭,故需抓紧时间行动。这接下来的两天,我军兵分两部,一部从旅顺北攻而去,一路攻克木场驿,青泥洼,南关岛,直到最终攻下金县县城。另一部,则是抓紧时间,扫荡金州四野,将各地的百姓以及粮食全部收拢,让他们与其余的各州镇百姓一起,统一运往登州。“ 李啸说到这里,脸上便划过一道狠色,他冷冷道:“至于各个县镇,以及村庄田地,则全部毁掉,能烧则烧,能拆则拆,务必让整个金州,变成一片白地与废墟!” 刘国能大声应诺,然后又向李啸问道:”李大人,那依您之见,清廷的清军主力,大概会多久时间,才会赶来呢?“ 李啸沉吟了一下,便道:”那完颜叶臣在我军进攻之时,就已派出了骑兵前往盛京与其他各州县,去搬求援兵了。以本官看来,临近州县兵力不足,恐未必有能力前来入援金州,我军在金州,当无任何实质性威胁。” 李啸顿了下,复道:“而从金州至沈阳报信,最少要两天时间,然后,沈阳之地要再派人去辽西,向那皇太极禀报我军入袭金州之军情。而得到消息的皇太极,才能再安排清军紧急回救,这样一来,最快也要八九天时间,清军主力才能赶到金州。而有这八九天时间,却是足以让我军彻底毁灭金州了。“ 听李啸这番分析,刘国能心下十分佩服。 一脸极为舒爽之色的他,还未说话,却听到李啸手指地图,目光炯炯地说道:“有道是,既得陇,复望蜀。若一切顺利的话,我军在扫灭整个金州之后,还可抓紧时间,直攻西北方向的复州卫城,从而将这金复两地,一齐彻底毁灭,给这鞑子清廷,一个更加沉重的打击!”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李啸不死,大清难安 接下来的几天,唐军按李啸的计划,兵分两部行动。 一部唐军,由火器部队,玄虎重骑,横行哨,以及兴中镇甲营的一半的枪盾战兵组成,由唐国公李啸统领,一路北向攻打诸如木场驿、青泥洼、南关岛等剩余乡镇,最终直取最北面的金县县城。 另一部唐军,则由飞鹞子轻骑,以及兴中镇甲营的另一半枪盾战兵组成,由兴中镇副将刘国能统领,四下分散出击,焚掠村野,俘获乡民,所到之处,一片白地,村镇集市皆成废墟。 在唐军终于用重型龙击炮轰开金县县城,县令赵守德率守城的五百清军,打出白旗投降之时,由沈阳派出的送信人员,在活活跑死了两匹骏马后,也终于达到了锦州城外的清军大营之中。 一座巨大的金顶火炎中军大帐中,皇太极一脸铁青,听着跑得气喘如牛的骑兵跪地急禀。 “皇上,唐军此次渡海来袭,其势极大,完颜主子兵微将寡,坐困旅顺城中,情况万分危急。若皇上不能紧急派发援兵,则奴才只恐金州绝难守住。这金州之地,将不复为我大清所有矣!” 皇太极愈听脸色愈难看,心下的恼恨,却是无以复加。 可恨啊,自已这般精心算计,压得辽西明军喘不过气来,却没想来,这个狗贼李啸,竟会趁大清国中兵力空虚之际,偷偷来北攻金州,倒是算得极准极狠。 听完骑兵的禀报,皇太极内心冰凉无比。 他知道,从唐军入侵金州开始,虽然报信的骑兵昼夜兼程,拼死不休地赶到,但到了现在,也已过了四天。这四天时间过去,只怕这旅顺城,已然陷入唐军之手了。 唉,李啸不死,大清难安哪! 皇太极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报信的骑兵先行退下。 骑兵应诺一声,急急躬身退出帐外。 “去,去唤济尔哈朗和多铎,还有范学士三人入帐,朕有紧急事项,要与他们商议。”骑兵消失在帐门外后,皇太极冷冷下令。 “嗻!” 很快,郑亲王济尔哈朗,豫亲王多铎,以及大学士范文程三人,急急入得帐中。 随后,皇太极面色阴沉地将李啸率唐军入侵金州一事,向三人急述了一遍。三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皇上,以在下之见,这唐军所来之势,既然这般浩大,金州守军势必不敌。还请皇上速召入关大军,全力抵御唐军侵袭为要啊!” 向来谨慎小心的郑亲王济尔哈朗,首先开口,向皇太极急急禀道。 听了济尔哈朗的这声音颤抖的话语,皇太极眉头直皱。 好么,李啸刚到金州,这边原定的入关掳掠大计,就要全部放弃,这岂不是正中了李贼的奸计么。 皇太极心下这般想着,这时,旁边的多铎,亦是极为不悦地扫了济尔哈朗一眼,冷冷道:“郑亲王,你莫不是被那李啸吓破胆了?这唐军趁我大清国中空虚入侵金州,以本王看来,不过是取巧之举,如何可自乱我入关侵明之既定国策。” 被多铎这番讽刺,济尔哈朗脸上便觉挂不住了,他恨恨道:“多铎,你话说得轻巧。现在唐军已然大兵压境,陈兵金州,我国中兵马空虚,各处援兵难调,难道只能任他放肆侵袭不成?我且问你,若不调派援兵,这金州,到底还要不要了?” 多铎双眉一皱,话语亦更加峻厉:“郑亲王这话说得,这金州固然要救,却完全不必将入关清军召回。以本王之意,可从我军进剿辽西的兵马中,分出一部,前往金州救援。或是搜集国内各州县驻守兵马,集成大军,再派往金州援救亦可。” 济尔哈朗还要争辨,被皇太极低声喝止。 他将目光,投向一直沉吟不语的范文程,努力用一种和缓的语气问道:“范学士,依你之见,唐军入侵金州,我大清却该如何应对方好?” 范文程抬起头来,脸色一片冷峻,最终还是拱手禀道:“回皇上,在下同意豫亲王之见,决不可因为李啸这次偷袭,便轻易召回入关大军。以学生看来,还不如将我军此处之兵马,或大部,或全部,调往金州,去打跑那李啸便是。” 见范文程亦同意自已的观点,多铎十分得意,而济尔哈朗则是脸上显现怨愤之色。 端坐官椅上的皇太极闻言,亦是微微点头。这时,范文程眼中闪过一道狠色,又禀道:“禀皇上,有道是,来而无往非礼也。那狗贼李啸,既然敢趁我大清国中兵力空虚,前来偷袭,那我大清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哦,宪斗但请详言。”皇太极双眼一亮。 “皇上,学生以为,皇上可速派人传信,让统军入关的睿亲王多尔衮,放弃原先分兵四掠的作战计划,率领全部兵力,主攻山东,径直往捣李啸的登州老巢。务必趁李啸的老巢登州,现在兵力空虚之际,一举克之。“ 范文程顿了顿,声音愈发大了起来:”而为了配合入关大军行动,我军可速速回调此处兵力,就在金州一带拖住李啸,让李啸即使知道登州遭袭,亦断难立刻回援。若我入关大军军能行动快速,一路攻克山东全境,那么,李啸这厮,纵然能猖狂一时,但其老巢被毁,基业已失,只剩孤军悬吊金州,则其灭亡,可立待矣!” “好好好。宪斗这有来有往之计,端的甚好!”皇太极连说三个好字,捋须赞道:“朕也相信,只要能在金州拖住李啸,那李啸这厮的老巢登州,在我十万入关大军的合击下,势必难于相抗,被灭定是指日可待。” “请皇兄下令,臣弟愿为先锋兵马,径去金州,取了那尼堪李啸的狗命!”多铎亦是一脸激动,他大声向皇太极请命。 皇太极眼中,一道狠色闪过,他大声道:“现在既然我军的主要目标,是除去那贼厮李啸,那我全军,复留辽西,又有奚益。传朕旨令,全军拔营回程,直去金州,务必不得放跑了李啸!” “嗻,奴才遵旨!” 次日天亮,锦州城外的清军,便拔营起程,浩浩荡荡地北返清国而去。 清军突然撤兵回国,让正驻守锦州城头的祖大寿与祖大弼两兄弟,大惑不解。 “哥,这清虏怎的突然退了,却是何故?”祖大弼皱着眉头,挠头发问。 祖大寿亦是一脸惊疑,他沉吟许久,最终缓缓地摇了摇头道:“这个,为兄亦是难知,想来清国之中,莫不是发生重大内乱吧。” 祖大弼长吁了口气,顿时脸上满是轻松之色:“乱得好,他们这一乱,便是给咱们解了围了。这些时日,这帮家伙天天大造声势,摆出一副攻打锦州的模样,倒把咱们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祖大寿一声苦笑,摇头道:“唉,希望是如此吧。我大明多灾多难,总算是得到上天护佑一回了。不过,现在辽西的压力一解除,接下来,朝廷就该抽调辽东兵力,去协助抵御入关的清军了。” 祖大弼哼了一声道:“那不怕,只要不在咱们辽西打就成。现在辽饷这般不足,这辽西之地,好歹是咱们的基业,多少能提供些军需补充,要是让清军给打没了,可就实在太可惜了。等朝廷旨意一来,就由弟弟我率兵入援吧,好歹要打出咱们辽东军兵的威风出来。” 听了祖大弼在清军退走后,才在这里大放慷慨之词,祖大寿心下叹息不已,却最终还是鼓励他道:“好,二弟既有此心,待朝廷旨意到来,本兵就着你与监军高大人,一道率兵入关。” 在皇太极率领全军,从辽西退走,并日夜兼行赶往金州时,经过这数日的攻打与扫荡,金州全境已皆被李啸收入掌中,总共缴获黄金三百余两,银子两万多两,粮食十余万石。 另据监抚司统计,从金州各地掳掠得来的村野百姓,加上金县县城的全部百姓,复收得百姓约一万五千余人,现在已全部归集于海边的水师舰船之上,正连夜运往山东而去。 攻下了金县的李啸,又在筹画如何进攻复州了。 复州城,历史渊源,年代久远,自西汉之时起,一直是州府县治所在地,“复州”源于辽太祖神册四年(公元919年),契丹灭渤海国,移民辽南,设扶州,后演作复州,在现代中国,该地改名为瓦房店市,而复州一词,则作为瓦房店市的下辖一区。 由于在历史上,复州城是瓦房店的文化经贸中心,算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名城,由于古城历史悠久,各类名胜古迹众多,城内有建于唐朝的永丰寺、辽代古塔永丰塔、以及到明代末期都一直郁郁葱葱的龙爪古槐,等一系列著名文物。 整个复州城的建筑布局,亦颇具匠心,街道纵横交错,排列有序,以关帝庙为中心,划出东西南北4条大街。店铺林立,厅堂瓦舍,接壁连脊,极具古代建筑特色。复州城内,还有关帝庙、天齐庙、义勇祠、城隍庙、三官庙等极多列代庙宇,故在2007年6月,复州城镇被辽宁省列为第一批“历史文化名镇。”。 复州之地,在明朝时,自开拓辽东以来,一直是重要的卫所所在地。只可叹,在崇祯初年时,因袁崇焕斩杀毛文龙,以致东江镇内乱不休,后东江镇总兵黄龙,考虑到自已兵力严重不足,故主动放弃该城,仅据守金州一地。从整个复州被清军占据,至现在,却是已有近十年的时间了。 想到这座在历史上极负盛名的历史古城,将在自已手下,化成一片废墟,李啸心下嗟叹不已,但拿下复州,并将其变成一片白地的计划,却是绝无更改。 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已的残忍。想要彻底打击清军,那怕是连沈阳这样的极具厚重历史气息的著名城池,李啸也毫不吝于将其彻底毁灭,更遑论一个小小的复州了。 此时的李啸,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取安全司密探传来的复州城情报。 “李大人,据我等了解探查,这复州城中,仅有清军兵马两千,其中满兵一千五百人,另外五百为蒙古八旗兵马。全体兵马,是由清朝宗室,礼亲王代善之孙,故颖亲王萨哈廉之长子,克承郡王阿达礼统领。” 听到竟是代善的长孙阿达礼,率军驻防复州,李啸脸上,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来自后世的他,对这个阿达礼自是有所了解。 阿达礼,是萨哈遴之长子,代善之孙。于崇德元年,自其父死后,袭承郡王之爵。随后此人随军四处征伐,为清廷立下累累战功。最后掌礼部事,参与议政。 只不过,在崇德八年时,因为皇太极暴死,他与其伯父硕托二人,坐谋拥立睿亲王多尔衮,后被人告发,以“扰乱国政”的大罪,处以死刑。就在审判结果出来的当天晚上,阿达礼、和硕讬二人,被赤身裸体地捆绑着押送到衙门,连同阿达礼母亲和硕讬妻子,一同被活活勒死。 李啸暗想,自已现在要去攻打复州,就看这阿达礼识不识时务了,若其识时务,能及时投降的话,那么,自已倒也可以让他与额弼纶一样,虽是清朝宗室之身份,却能成为唐军将领,为自已效力。若其顽固不化的话,那么,杀掉这个清朝的宗室郡王,李啸也绝不会手软。 次日天亮,李啸统领全部兵马,离开已烧杀成一片白地的金县县城,转向西北,径往复州方向而去。 一天后,在见到从远处地平线上,铺天盖地而来的唐军兵马之时,复州城守将阿达礼,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当日唐军在进攻旅顺时,他也收到了完颜叶臣派骑兵传来的警报,但阿达礼万没想到,这些唐军,竟能在这般短短几天内,就扫灭金州守军,随即便向自已的复州城,径行攻来。唐军进展之快,实在大大出乎了他的想象。 阿达礼原本以为,那唐军远来,定要大肆修造攻城器械,而完颜叶臣凭城固守,可谓以逸待劳,再怎么着,凭着这积贮颇丰的旅顺城,也能守上个十天左右。却没想到,唐军仅在五天后,就将金州彻底平定,现在,又来图谋自已的复州城。 怎么办? 自已仅凭这两千余兵马,真的是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唐军之对手吗? 阿达礼脸色惨白,心跳如鼓。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兵临复州 在阿达礼极其犹豫之际,唐军却已开始迅速行动。 阿达礼惊惧地看到,那些唐军骑兵,兵发四部,纵马疾驰,分别堵住复州的四座城门,对复州城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而那些唐军步兵,则亦分成了四部,正跟在骑兵后面,向四座城门大步跑去,与骑兵一起,将四座城门牢牢堵上。 见到唐军行动这般迅猛,阿达礼不觉心下猛地一沉。 逃不出去了。 阿达礼瘦长的脸上,顿时猛地闪过一丝狰狞。 既然逃无可逃,那就与这些狗入的唐军,血拼到底吧! 要这些狗入的唐军好好看看,八旗勇士的厉害,和爱新觉罗家族的骄傲! 阿达礼在心下认定,那拥有三千满州兵马与二千汉军兵马的旅顺守将完颜叶臣,之所以这么快就丢了旅顺城,极可能是这厮中了唐军的诱敌之计,擅自出城与唐军作战,这才让唐军偷袭得手,使得旅顺以及整个金州,这般快速地落于唐军之手。 而现在复州城中,总共有一千五百名满洲军兵,五百名蒙古八旗军兵,而且,自五天前得到唐军入侵金州的消息后,阿达礼已开始做了准备,他从复州城中,临时强征了城中青壮,拉出一千多人的青壮军伍,故城中兵马总共有三千多人。阿达礼认为,在凭城固守的情况下,有这些守城部队,却也应该能与那汹涌而来的唐军,好好抗衡一阵了。 他相信,朝廷现在定然也在快速派出入援军队前来,也许,自已只要能抵抗上几天,等清廷援军一到,便可与他们内外夹攻,把城外的唐军统统消灭。 于是,在唐军紧急围城之际,阿达礼亦在迅速地组织分配兵力。 在他分派军兵,前往四处城墙上驻防后,从唐军阵伍中,跑来了一名使者模样的人,身后带着两名护卫,纵马快速向复州南面城门跑来。 “城中主将是谁,可否上城头答话?”使者用满语,大声地向南门城头喊话。 听到使者的喊话,阿达礼走上南门城头,他绷着脸冲着使者大喝道:“我乃是守城主将阿达礼也,本王乃是礼亲王代善之孙,颖亲王萨哈廉之子,你们这些汉狗尼堪,竟然来犯我大清地界,真真狗胆包天。有何屁话,快点放来!” 阿达礼大声吼毕,那名唐军使者却是微微一笑,然后大声道:“阿达礼,你听好了。现在这复州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尔等些须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欲将尔等统统消灭,但唐国公李大人,心怀慈悲,不想不教而诛,故特派在下前来宣谕,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复州,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使者最后的话语,加重了语气,声色俱厉。不料,那阿达礼听了,却是大声惨笑,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骂道:“呸!闭上你的狗嘴!你们这些卑贱的汉狗,你们这些无耻的尼堪,竟想要我八旗勇士向尔等屈膝投降,实是痴心妄想!你这厮废话休说,有本事,你们这些汉狗就来攻城吧,本将倒要看看,你们有何本领,能攻下我这城池高峻防备周全的复州城!” 阿达礼说完,随及从旁边的侍卫手中,取过弓来,搭箭上弓,嗖地一箭射去,凌厉的箭矢,从唐军使者脸旁飞过,吓得使者脸色大变。 “阿达礼,你且莫猖狂,你等着!你等着我军攻破城池,将尔等全部屠灭吧!” 使者恨恨地丢下一句话,随及拔马回撤。 背后的城墙上,传来守城清军的一阵欢呼。 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了这幕的李啸,一脸冷峻地哼了一声。 笑吧,尽情地笑吧,毕竟生命短暂。很快,本公就会让你们去地狱中哭个够了。 “传本公军令,全部龙击炮直攻南面右侧城墙,将此处城墙彻底轰塌。” “得令!” 炎炎烈日下,70门重型龙击炮,一字排开,以整齐阵列,向复州城南面右侧城墙,平推而去。 当阿达礼看到那70门形体巨大,炮口黑洞洞有如魔鬼张开的大嘴的重型龙击炮,在南面城墙一千米外停住时,心头的震骇,简直无法形容。 阿达礼看到,唐军将这70门炮口巨大的重型钢制炮,全部集中在南面城墙的右侧。随后,这些唐军炮手,开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 放下千里镜的阿达礼,瞬间明白,自已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本以为,唐军是用引蛇出洞之计,才得以消灭完颜叶臣的兵马,从而侥幸攻占旅顺城,现在看来,这70门重型火炮,才是唐军真正厉害的攻城手段。 在这样凌厉凶猛的火炮面前,什么计谋,什么武勇,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更何况,那重镇旅顺,尚能被唐军一举攻克,那么,这防御兵力要差得多的复州城,真能抵挡得住这些火炮的猛烈轰击么? 阿达礼偷眼瞥去,只见城墙上驻守的军兵和青壮,亦是人人脸上满是震怖,甚至还有很多人双腿都在发抖。 于今之计,只有彻底消灭这些唐军重型火炮,才是唯一能保全这复州城的根本手段。 阿达礼长叹一声,转过头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旁边自已的亲信将领,牛录章京巴彥。 “主子。。。。。” 见阿达礼欲言又止的样子,巴彥心头有种不详的预感。 “巴彥,往日本王待你如何?”阿达礼终于轻声开口。 巴彥心头一颤,低声答道:“巴彥受主子深恩,一路擢拔,方至今日位列众之上。主子之恩,奴才虽结草衔环,亦不能报也!” 阿达礼轻叹一声,便道:“巴彥,我阿达礼,现在有一件极重要之事,要安排你去做,此事关系到复州城之安危,却不知道,你可愿意帮本王么?” 巴彥闻言,心中一沉,嘴上却在大声禀道:“巴彥受主子深恩,向来无以为报,要巴彥做何事,请主子吩咐便是!” 阿达礼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颤声道:“巴彥,本王欲让你率城中全部的四百骑兵,突出南门,去斩杀那些唐军炮手。只有将这些炮手斩杀,这复州城,才不会与旅顺一样,被唐军用重炮轰破啊。” 阿达礼顿了下,眼中不觉噙泪:“只不过,城外唐军极其势大,你这一去,虽能斩掉唐军炮手,只怕亦是九死一生。巴彥你这一去,只能自已多加小心了。” 巴彥眼中亦有泪光闪动,不过,他还是大声向阿达礼禀道:“巴彥全家,皆受主子关爱,今天正是巴彥报恩之时,若巴彥果真战死疆场,还望主子多加照顾我的家人。” 阿达礼重重点头,声音哽咽:“放心吧,巴彥你若牺牲,你的家人,本王一定会多加恩养,衣食月俸,皆在他人之上。” 巴彥再不多话,向阿达礼拱手致礼,便掉头走下城墙而去。 很快,巴彥点齐城中四百精骑,放下南门吊桥,打开城门,一齐冲出城去。 四百骑兵刚刚过了吊桥,巴彥便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起。 他下意识扭头一看,却见吊桥正被城头军兵奋力拉起,而南面城门却已是紧紧关上。 一时间,巴彥心头苦涩无比。 他知道,阿达礼这般做,已是决然把他当成弃子使用,只要他率军一出城,便是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可走了。 也许,这就是奴才的宿命吧。 巴彥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眼已是血红。 “兄弟们,跟我上,却斩杀那些唐军炮手,郡王主子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的!” 巴彥大声喝道,随即猛磕马肚,率先纵马前冲。 一众骑兵齐齐发出一声爆喊,紧跟在他后面,一齐向前冲去。 在纵到至约离那一排唐军火炮只有三百来步时,一众清军骑兵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都是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炮手,愈发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冲啊!杀光这些尼堪!” 巴彥抽出骑刀,厉声大喊,有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向前面不远处那些惊慌失措的炮手,猛冲而去。 一众清军骑兵亦是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挥刀舞剑的清军骑兵,向对面的唐军炮手直碾过去。 让巴彥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一片顺利之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 疾速前冲的巴彥看到,这些唐军炮手有如一群被老鹰追撵的兔子一般,掉头向后面逃去,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出现了密密的一排火铳手。 准确地说,是两排火铳手,因为一排站着,一排跪立着,身披着烧得滋滋作响的火绳的他们,手持装填好的火铳,迅速地作好了瞄准姿势。 巴彥的瞳孔,顿时惊恐地收缩。 靠!唐军竟然还有火铳手,这下,咱们这散成一排的骑兵,岂不成彻底成了挨打的靶子?! 在巴彥还未来得及喊话之际,对面的唐军阵上,随着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声大喊,手下令旗猛地下挥,或站或跪的两排火铳手,那两千杆火铳,顿时一同打响。 “砰砰砰砰!。。。。。” 绵密有爆豆的火铳声,剧烈地响起,从铳口飘起的余焰,组成了两道鲜黄而刺目的火线,大片大片的呛鼻而厚重的白雾涌起,瞬间将整个唐军阵前变成了一片人间仙境。 二千杆火铳,有一千六百杆打响,这一千六百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雨幕,向正狂奔而来的清军骑兵,呼啸着对冲而去。 有极少数视力好,且没有受到白雾干扰的唐军,能够清楚看到,这呼啸而去的铅弹雨,将对面冲来的清军骑兵,或人或马,射了个正着。 起码有近三百多清军骑兵中弹,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清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有五颗铅弹,同时击了巴彥和他的坐骑,这位清军将领,因其与众不同的精良铠甲与服饰,自是象磁铁一般,牢牢吸引那些激射而来的铅弹。 一颗铅弹射中了他的手臂,两颗铅弹正中他的胸口,还有两弹铅弹分别击中了马脖子与马腿,巴彥与他的坐骑,象突然遭到一柄看不见的大锤猛击一般,轰然倒地。 倒在地上的巴彥,头盔早已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马匹的尸身将他的身体彻底压扁。而双眼圆睁的他,不知道在濒死的一刻,有没有看到,一匹发狂乱跑的马匹冲了过来,啵的一声轻响,将他的头颅象西瓜一样踩爆。 仅剩的不足六十骑的清军骑兵,魂胆俱裂,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除了有十余名骑兵侥幸逃脱外,另外的四十多名骑兵,被纵马猛追的李啸护卫骑兵,一通好杀,纷纷命丧郊野。 在复州城南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阿达礼,心头的痛疼,有如刀割。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也未杀到,便全部报消在复州城外,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而见到出击的清军溃灭,唐国公李啸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随即,他复冷冷下令:“清军骑兵已灭,继续火炮攻城。” “得令!” 随着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一声暴喝,70门口径巨大的钢制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七十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复州城南面城墙的右侧,狠狠撞去。 沉闷连绵的巨大撞击声中,这七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南面右侧城墙。 整个复州城的南面右侧城墙,瞬间出现七十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南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而在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清军士兵和城中青壮,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南面右侧城墙上的清军,立刻崩溃了。 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的清军士兵和城中青壮,惊恐地大叫着,扭头逃跑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以至紧急赶来阻止他们的阿达礼的护卫们,都被七扭八歪地冲开,溃逃的清军与青壮,一路哀嚎着,从城墙马道上,狂冲而下。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剥皮揎草 在恼羞成怒的护卫们,纷纷拔出腰刀,就要砍杀那些逃跑的清军与青壮之时,阿达礼大声地喝止了他们。 “不要动手!唐军火炮猛烈,这城墙已然守不得,非是他们之过。”满面泥灰的阿达礼,冲着自已的护卫们大喊。 随即,一脸黯然的阿达礼,又快速下达命令:“全军退下城墙,在城墙下面,凭依街道入口据守,一定要在肉搏战中,打败入侵的唐军!“ 阿达礼这道命令下得十分及时,在清军全部退下城去后,唐军的第二轮齐射打了过来。 又是七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南面右侧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一般。 大片垮塌下来的雉堞,从城墙上四分五裂地砸落,一些沿着城墙列囝的清军和青壮,躲避不及,被猛砸而下的雉堞,或是砸成一片模糊的血肉,或是干脆被现场活埋。 很快,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指挥火炮发射的指挥官,手中的红色令旗,高高举起,一声暴喝,用力挥下。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第三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整个复州城南面城墙右侧,大块碎砖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而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以布朗运动的形态,飞散到四面八方。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后,整个南面右侧城墙,已基本全部垮塌破碎,成为废墟一片。 看到高大的复州城墙,在自已面前,有如溶化的积雪一般垮塌,城墙下的清军人人股战直慄。 “别害怕!都给本王站好了!那狗入的唐军,他们的重炮虽然威力强大,但只能用来轰打城墙。我们现在就凭街结阵,等他们冲过来,就与他们肉搏作战。要知道,我八旗勇士,向来以一当十,杀得明军屁滚尿流。现在这唐军,在本王看来,只要他们敢攻过来,也不过是插标买首之辈罢了!” 阿达礼大声说着鼓气的话,好不容易将出现混乱的清军,重新安抚平静。 他原本以为,唐军接下来,会派出诸如枪兵与盾兵之类的步兵前来攻城。却没想到,对面的唐军阵中,竟是二千名火铳手,排成相隔两步的两排,大步向轰塌的南面右侧城墙行进。 阿达礼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知道,在这样的火铳齐射面前,清军最引以为傲的近身肉搏,怕是不值一提。 只要被那种细小浑圆不过三钱重的铅弹所击中,那么,清军士兵哪怕再武勇,再能战,亦只能是非死即伤。 阿达礼很清楚,如果自已再这样继续守下去,除了当一群无法反抗的活靶子外,再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看来,想凭城固守是不可能了。于今一计,唯一死中求活之路,便是全军突击,直冲敌军的火铳手,凭着自已近战的优势,将唐军火铳手全部消灭,然后,再趁唐军陷入慌乱之际,一举将唐军击溃。 想到这里,阿达礼的脸上,已满是决然之色。 ”全军将士听令,复州城池已破,我军若要胜利,唯有死中求活,冲出城去,与唐军拼死一战,方可有一线胜机。全军将士随本王一起,冲出城去,杀败唐军!杀啊!“ 阿达礼大声说完,随及抽出战刀,高高跃起,身先士卒向对面正大步行来的唐军火铳手冲去。 ”杀啊!“ 见到自已主将这般英勇,一众清军大受激励,纷纷持枪舞剑,跟着阿达礼,疾步前冲。 而在这些清军后来,那些青壮亦纷纷喊叫着,手持各类武器,跟着他们冲了过来。 ”操,这个狗入的阿达礼,倒是个不怕死的家伙。“李啸从千里镜中看到清军从已成废墟的城墙后跃出,大步向自已的火铳手冲去之时,心下亦觉震憾。 不过,一道冷笑,瞬间便从他的脸上划过。 ”哼,既然你们嫌死得太慢,那本官就成全你们!“ 李啸冷哼一声,向一旁的掌旗官大声下令,随即快速打出旗语,军鼓声亦同步变换。 见到本阵打出旗语,并且听到改变计划的战鼓声,一众火铳手立刻停止行进。 随及,他们摆出前蹲后站的排枪阵势,也不多加瞄准,立刻举枪紧急打放。 “砰砰砰砰!。。。。。。” 绵密如爆豆般的打铳声中,那呐喊前冲的一千五百多名清军,最前头的一排人,身上立刻有如变戏法一样,冒出朵朵血花,随及惨叫着摔倒在地。 两颗铅弹,一颗擦着阿达礼脸颊飞过,一颗击打在他肩头护甲上,阿达礼顿时如遭重击,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他,心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约有三百多名清军,在唐军这次密集却不加瞄准的打放中或死或伤,整个清军前冲的速度顿时为之一滞。 而在清军冲速减缓之际,对面的唐军火铳手,已然迅速后撤,随后,一千名唐军横行总,这些身着三层厚重盔甲,手持重武武器的唐军精锐步兵,有如出匣的猛兽一般,向着对面的清军,咆哮着猛冲而去。 转瞬之间,横行总便与清军砍杀在了一处。 阿达礼惊恐地看到,这些唐军横行总士兵,简直是每个人都是一架狂暴的杀戮机器。这些从头到脚皆包重铠,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唐军精锐,人人手持虎枪,虎刀,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吼叫着大砍大杀,一招一势,皆是死手。 横行总所到之处,血光飞溅,残肢四迸,清军的惨叫声与人体内脏的恶心气息,混和在一起,倒是把后面的青壮给吓得几近呆傻。 青壮队伍中,不知有谁率先发出一声哀嚎,随及转身向后逃去。 算他们逃得快,因为,在他们刚刚脱离战阵之后,从西边与东边两处城墙转角处,皆传来了越来越响的隆隆马蹄声。 是唐军的玄虎重骑,分成东西两部,各五百名重骑兵,向着清军战阵背部,掩杀而来! 身上已然多处受伤,正在拼死抵抗的阿达礼,听得耳边这马蹄声爆响而起,瞳孔顿时急速收缩。 完了,这下,被四面合击的清军,再无回天之力了。 感觉到危险临近,清军战阵顿时出现大片慌乱,那仅存的三百来名蒙古八旗的蒙军士兵,竟纷纷开始掉头后逃而去。 而见到清军战阵已乱,正面攻杀的横行总,顿是战意更盛,每个横行队员都象打了鸡血一般,更加疯狂而猛烈地向对面的清军,凶猛砍杀过去。 两边分头包夹冲来的唐军玄虎重骑,有如两把刚硬无匹的黑色匕首,向清军后部猛刺而入! 在玄虎重骑这次凌厉无匹的合攻之下,清军战阵,登时彻底崩溃了。 残存的清军,哭喊着,哀嚎着,纷纷弃了刀剑,很多人象得了失心疯一样四处溃逃,还有更多人干脆跪地投降。 李啸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这些投降的清军才得以保住性命。 “不能降,不能向这些该死的汉狗投降!” 在清军投降之际,他们的主将阿达礼,脸色惨白,满身血汙,他奋力磕开了一柄猛刺而来的虎枪,一边冲着四下溃逃的清军嘶声叫喊。 只不过,他只来得及喊出一声。 一柄势大力沉的挑刀横磕过来,猛击在他腹部,震得阿达礼一口污血喷出,接着便是翻着白眼晕倒在地,随及被冲过来的唐军,绑缚得结结实实。 随后,一众唐军,欢呼呐喊着冲入城内,整个复州城,至此落于李啸之手。 据监抚司战后统计,唐军此战,总斩杀清军八百名余名,投降的军兵中,满州兵九百余人,蒙古兵三百余人,一千多名青壮则全部被俘。 相形之下,唐军损失的人员少得可怜,只有七十多名横行总军兵死伤,堪为微不足道。 李啸随后下令,让监抚司紧急清点复州城中府库,以及城中百姓数量,以便快速将这些人全部运走。 这时,被捆成一团的的清军主将阿达礼,被带到了李啸面前。 此时的阿达礼已然清醒过来,一身血污的他,正瞪着一双鼠眼,恶狠狠地凝视着一脸肃然的李啸。 一名唐军士兵,在阿达礼的膝弯处,狠狠踢了一脚,阿达礼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李啸,本王已是你手下败将,就请你这条卑鄙的汉狗,快点动手杀了我吧!” 阿达礼咬着牙,用生硬的汉语,对李啸厉声骂道。 李啸嘴唇一动,他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怎么,你这条汉狗,不敢动手杀我吗?也是,本王乃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你这样卑贱无耻的汉狗尼堪,怎么敢向自已的主子动手,哈哈!”阿达礼厉声大喝,随及大声惨笑。 李啸轻叹了一声,便再不看他,冷冷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公便给你一个新颖别致的死法吧。” 随及,李啸凛声下令:“将郡王阿达礼,剥皮揎草,挂在北门城头,让来入援的清军,好好欣赏下郡王死后的英姿。” “得令!” 以赤身祼体绑在柱子上的阿达礼为圆心,一众唐军,以及被俘的清军士兵,组成一个半圆,隔了十来步的距离,无声地围着他。 一名身形壮硕,已脱了盔甲,露出黑毛叠叠的胸膛的唐军士兵,一手端着一碗黄酒,一手执着一柄锋利闪着寒光的牛耳小刀,缓步迎着阿达礼走来。 阿达礼脸现惊恐之色,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嘴巴中,发出不甘的呜呜声,他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力。 这名唐军士兵走到阿达礼面前,才冷冷道:“我徐三,在当唐军前,本是陕西一名杀猪汉,这猪皮也不知道剥了多少了,今天拿你来练剥人皮,倒还是头一遭呢。” 阿达礼眼中更显惊恐,嘴中呜呜之声更大。他扭头望向一旁的李啸,眼神是竟满是乞求之意。 李啸面无表情,只是朝着徐三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三会意,便走近几步,嘴中灌了几口黄酒,咕咕几声,噗地一下,全喷着阿达礼剃得发青的头皮之上。 “你这厮既然自寻死路,今天就想开点,等会上了黄泉路,莫要再回头了,是下辈子投胎变猪狗,还是去十八层地狱,就看你造化吧。” 徐三这冷冷的话语说完,只听得卟的一声轻响,一股人体排泄物的恶臭,顿时在整个广场上弥漫开来。 见到阿达礼竟被吓得拉稀,李啸依然面无表情,心下却在冷笑。 阿达礼,你这贼厮,还在本公面前装英雄,逞能耐,怎么到了这剥皮之际,竟被吓怂了么? 现在才想让本公放过你,太晚了。 因为本公现在,已然决意,要拿你来立威了。 徐三对着阿达礼的脑顶,又连喷了三口黄酒,才放下酒碗,一手牢牢摁住阿达礼的头颅,一手倒执牛耳尖刀,从阿达礼的头皮正中插入,直至头骨,再嗯地一声发力,便从后脑勺至前额,深深地划了一道笔直的血口。 汹涌而出的鲜血,立即将整个阿达礼的头颅,染成一个血葫芦一般,浑身抽搐的他,高声呜呜地喊叫着,声音令人心悸。 徐三一咬牙,复将刀尖探入头皮深处搅动,将头皮与头骨彻底分开,随即弃了小刀,双手各握住头皮的一端,又是嘿地一声发力,随着嗤的一声轻响,阿达礼从头顶到颈部,皮肤全部被剥开。 汹涌弥漫的鲜血中,惨白的骨头,暗红色蠕动着的肌肉,苍白的肌腱,暗青色一跳一跳的血管,在鲜血中时隐时现,而那一双被剥去眼皮,有如鬼物一般的双眼,一鼓一鼓,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围观的唐军与被俘的清军中,已有极多的人不忍观看,而悄悄地将头扭向一边,更有多人,开始恶心呕吐。 只不过,此时的唐国公李啸,倒仿佛有如观看一件艺术品一般,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看着徐三继续下剥,直到将一张完整的人皮,从阿达礼身上彻底剥了下来。(本欲详细描写,为避免将小说写得太过恐怖,惊吓了编辑与读者幼小纯洁的心灵,此处省略八百字。) 在整张人皮彻底剥下之后,一直在剧烈挣扎的阿达礼,终于垂下了头,再无动静。 他死了。 这名清朝的郡王,终于以这种极度恐怖又极具污辱性的死法,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李啸微叹一声,轻轻地搓了搓手,一脸意犹未尽之色。 “传本公之令,将这阿达礼剥下的人皮,揎入杂草,缝合皮囊,悬挂于北边城墙之上,旁边挂一木牌,上面写上,大清郡王阿达礼,欢迎大清官军之到来。” “得令!” 李啸顿了下,环视了一圈一众面无人色的清军俘虏,他的脸上,又浮起淡淡的微笑,复下令道:”将这阿达礼的尸身,用大锅煮了,全体被俘之清军,每人一口,喝完为止。算是给我军的投名状吧。” “得令!”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不杀李啸,誓不为人 很快,阿达礼那张血淋淋的完整人皮,被揎入大团大团的杂草,然后象缝衣服一样,重新充填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这个人皮草囊,被挂在复州城北门的正上方,初夏的热风吹来,将人皮草囊吹得一摇一摆,远远望去,有如在跳一种奇异的舞蹈。 而在这个人皮草囊的旁边,是钉好的一块大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排大字:“郡王阿达礼,恭迎大清官军。” 在这五个大字的旁边,则写着一排小字:“杀人者,李啸也。尔等蛮夷,胆敢对抗天朝,与我唐军为敌,则休怪李某手狠!” 这块木牌,是李啸亲笔手书,字体极大,十分醒目,数百步外,便清晰可见。 在人皮草囊挂上城门后,复州城内广场上,生起了熊熊火堆。 烧得劈啪作响的火堆上,架着一口巨大的铜锅。铜锅之中,用阿达礼尸身斩成碎块的人肉,正煮得嘟嘟直响,骨头与肉块在汤汁中翻涌,散发出一阵又一阵扑鼻的肉香。 “都过来,一人喝一口!若有不喝者,斩!” 唐军兴中镇副将刘国能,双手支腰,一脸狠戾之色,冲着那些面无人色的清军俘虏厉声喊道。 全体投降的满蒙军兵,总共约一千二百余人,人人低垂着头,一副气沮不已的模样。还有不少人,嘴边还挂着方才呕吐之后的残渣,满脸惊恐厌恶之色,却只能硬着头皮,排成长队走上前去。 大部分清军,用勺子颤颤巍巍地舀起一勺人肉汤羹,然后脸现极度不愿与厌恶的神情,但在一旁的唐军那威逼的刀锋下,却不得不咬着牙,闭着眼睛,把这勺冒着热气的人肉汤,一口吞下肚去。 有李啸的护卫在一旁揶揄道:“你们这鞑子,运气不错嘛,还能吃到熟肉。要知道,当年在镇边城所,那些清虏鞑子,可是被逼着生吃人肉呢。还是我们李大人仁心,才这般轻放你等。你们莫要不识趣,不然有你们好看。” 只不过,饶是给这些清军俘虏吃煮熟的人肉,却还有一些家伙一脸苍白的吃完后,却跑到一边,哇地一声开始呕吐。 哼,想吐掉,没那么容易! “妈的,还敢吐掉,爷爷弄死你!” 立刻有唐军士兵过后,连打带骂地,强压着他们的脖子,勒令他们将吐出的人肉汤块,全部沾灰带土也要吃下去。 在一片哭泣嚎啕中,这些原本不可一世的清军,温驯可怜得简直有如一群待宰的猪羊。 有两名强硬不肯吃下自已的呕吐物的清军,旁边立刻有唐军刷地抽刀,一刀砍去,头颅瞬间落地。 在这样极端恐怖狠戾的暴力面前,全体清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们望向面前的唐军的眼神,有如在看一群凶神恶煞的魔鬼。 李啸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自古鞑虏畏威不怀德,对这些野蛮民族讲仁义,只不过是养一群白眼狼而已,而对方在实力壮大后,非但不会有丝毫感恩,反而只会对恩主更加轻蔑小看并恩将仇报。 就象大明,好心收留了那一群在朝鲜呆不下去的女真野人,让走投无路的他们,能在建州之地休养生息。然后,又用中华百姓的民脂民膏,养育壮大了这群野人。 只是,让所有善良本份的中华百姓都没想到的是,这群完全是在大明的恩庇之下,才得以发展壮大的女真野人,竟是如此的卑劣恶毒。非但不思报恩,反而掉过头来,就拿自已的恩主开刀。攻城掠地,屠戮百姓,****妇人,抢夺财产牲畜,可谓恩将仇报无情无义到了极点! 既然自已的对手,是这样一群无情无义的人形野兽,李啸自然不能对他们讲述高等民族才能理解的仁义与道德。对于这样卑贱恶毒的部族,只有血淋淋的屠刀与毫不留情的杀戮,才会让他们懂得服从与畏惧,最终再不敢生半点反抗之心。 而且,在彻底慑服了这些鞑虏之后,将来对他们的汉化工作,也会更加容易得多。 将近半个时辰后,全部清军俘虏,将整整一大铜锅的阿达礼人肉汤羹,吃得渣都不剩。 吃完人肉的整个清军俘虏阵中,每名俘虏都是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很多人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还有极多的清军在掩面呜呜低泣。这群充满了颓败之气的清军俘虏,在旁边唐军的眼中,倒有如一群毫无反抗能力,却在表演丑剧的小丑一般。 李啸挥了挥手,让刘国能将他们带下去。 这时,城中统计的结果也出来了,总共在复州城中,缴获黄金五百两,银子八万多两,粮草十万石,以及大批的军械盔甲。 而城中的百姓,约有2万余人,其中汉人占绝大多数,另外的一些,则是满州与蒙古八旗的居民,多为城中满蒙军兵的家属。 因为城中居民百姓中,多有人当过青壮为清军效力,只是现在实难分清到底是哪些人家,故李啸下令,这复州城中的全体百姓,汉族全部派往库页岛,在当地强制当半年义工作为惩罚后,再分配土地定居。 而因为这些满蒙军兵,在唐军压境之时不肯投降,且死命抵抗,故李啸决定,对他们的家属也进行惩罚。 在把这些满蒙军兵俘虏押去铁龙城劳改后,象这些满蒙家属,则全部派往李啸在琉球王国中据占的最大硫磺矿中,挖矿劳改一年。在劳改完了后,再分配到台湾之地,按户分配土地,定居生活。 在安排水师船只,将这些俘虏与百姓,先行带回登州后,李啸下令,让全体唐军,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将复州郊野各处村镇尽皆掳掠烧杀,务必让这复州之地,与金州一样,成为荒芜一片的白地。 两天过去,在又掳获了近一万名的村野百姓后,李啸率领志得意满的唐军,胜利凯旋,回返登州。 至此,加上往返时程,经历了约十四天时间,这场偷袭入侵金复两地的行动,终于圆满结束。 唐军总共俘获了近五万的百姓,三千余名满蒙军兵,两千名汉军,黄金近千两,银子约十八万两,粮草四十多万石,军械盔甲无数,可谓大获全胜。 因此,这场偷袭之战,虽然没有如李啸预想的那样,能逼得清军退出关外,却也基本达到了作战预期目的。 李啸的用兵时间,也是算得十分精准。 就在他们撤兵回返登州后的当天下午,由皇太极亲统的总共六万多人的清朝大军,终于急急赶到了复州城外。 皇太极一眼就看到,复州城那随风飘荡的人皮草囊,以及旁边的大木牌。 他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快,快就把阿达礼的皮囊取下来!”皇太极失声大叫。 一众护卫的白摆牙喇兵,急急将人皮草囊取下来,连同旁边的木牌,一道运到快速行近的皇太极坐骑前。 皇太极翻身下马,仔细端详了一番,那因连日曝晒,已然干缩且有一股难闻恶臭的人皮草囊,然后,又把那大木牌上的字句,一字一字地瞧了个仔细。 他嘴唇哆嗦着,大胖脸上横肉直颤,眼中竟渐渐有泪光闪动。 “李啸这贼厮,竟下得这般狠手,竟敢对我爱新觉罗皇族宗室剥皮揎草,简直是毫无人性,简直是丧心病狂!”皇太极嘴中喃喃,脸上却是越来越扭曲的愤恨。 “天杀的李啸!朕不杀你,誓不为人!” 皇太极放下木牌,弃扔于地,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吐了这句话。 这时,一阵嚎啕大哭之声,从他背后传来。 皇太极扭头一看,却见是阿达礼的亲弟弟,和硕颖亲王萨哈廉次子,年仅二十岁的勒克德浑,从自已身后,踉踉跄跄地行来。 在离放在地上的人皮草囊约五步外,勒克德浑扑通跪地,随及向着人皮草囊连磕了三个响头。 “哥!我勒克德浑晚来一步,不能及时救你,我好恨,我好恨啊!”勒克德浑捶胸顿足,嚎啕不已。 勒克德浑嚎哭了好一阵,才总算止住哭泣,他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狰狞之色。 刷地一声,勒克德浑抽出一把解首刀,在自已的额头上,用力一抹,弥漫而出的鲜血,立即将他的额头染成一片血红。 勒克德浑用手抹了一把满额的鲜血,匍匐上前,把满手的鲜血,抹在阿达礼的人皮草囊上。 “哥,我勒克德浑,在此向苍天立下血誓,不杀李啸,我誓不为人!我一定会用李哪那厮的狗头,来祭奠你忠勇的英魂!” 勒克德浑咬牙说完,复抢头倒地,再度嚎哭不已。 一只宽厚肥大的手,轻轻拍在勒克德浑的肩膀上。 勒克德浑抬头一看,正好遇见皇太极关切怜惜的目光。 ”皇上。。。。。。“勒克德浑哽咽着说不出话。 “勒克德浑,想哭就哭吧,阿达礼在天有灵,知道你会为他报仇,一定也会很欣慰的。”皇太极轻轻抚摸了一下勒克德浑的头皮,柔声安慰道。 勒克德浑再也忍不住,一把抱着皇太极的大腿,大声嚎泣,额上的鲜血,甚至将皇太极的精铁护膝染得一片鲜红。而见他如此悲伤,皇太极与一众护卫亦不觉动容。 皇太极随后下令,派人将这人皮草囊,盛殓装枢,再由其弟弟勒克德浑亲自护送,运回盛京,隆重下葬。 只不过,此时的皇太极,虽在表面强撑着,但他心下,已然意兴索然,恼恨无极。 因为,自入复州之地后,他就看到,原本还算繁华的复州,村舍州镇,皆成一片被烧得乌黑焦八的废墟,百姓皆已被唐军掳走,半个人影也无,就连庄稼田亩,也皆被彻底毁坏。 而这复州城,更是城中全城纵火,烧成了一片惨不忍睹的废墟,整个复州地界,有如一片天地初开的洪荒之地,榛榛莽莽,缥无人迹。 皇太极已可以想见,这复州之地如此,那唐军更早占领的金州,估计情况只会比复州更惨。 果然,另一路由豫亲王多铎率领,直往金州而去的清军传来消息,告诉他,金州也已没有唐军的踪迹,只剩下一片废墟与遍地残垣。 听到消息的皇太极,感觉自已的心头,象被人狠刺了一刀一般,正在汩汩地流血。 可恶啊!这个该死的李啸,时间竟算得这般精准,让自已这般辛苦赶来,却只扑了一场空。 现在,金复两地,已成全无价值的废墟一片,而清军的两名大将,复州守将宗室郡王阿达礼,被唐军剥皮揎草示众。而金州守将固山额真完颜叶臣,则干脆向唐军投降,以求保命,实是丢尽了大清的颜面。 必须要给李啸这厮一个沉重的教训了。 如若不然,李啸这厮得寸进尺,继续骑在大清头上拉屎拉尿,大清的颜面,自已这个皇帝的脸面,都将要丢尽了! “传朕旨令,再令睿亲王多尔衮,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时间或改变计划,必须全军合力直攻山东登州,不惜一切代价,将李啸老巢彻底端掉!” 皇太极在复州城的一片断壁残垣中踱步良久,终于复向亲随太监,咬牙下了这道具谕令。 被极度的愤怒占据头脑,心下杀意满满的皇太极,在当日于锦州城下,向多尔衮下过向山东进军的命令后,又于今日再度追下了一道,以迫使多尔衮抓紧时间行动。 不杀李啸,誓不为人! 勒克德浑这般发愿,皇太极在心下,亦如是然之。 这个李啸,从发迹到现在,这七八年间,实在是给自已带来了太多打击与伤害了。 皇太极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那李啸的发迹历程。 村野猎户李啸,在当了广宁中屯所哨骑副队长后,就在大凌河畔攻杀自已哨骑,用数十名清军哨骑的头颅,为自已谋得百户之位,从而铺开了一条晋升之道。 后来,李啸这厮当上千户后,又在宣府北路驻守金家庄堡,打败近千清军,让造成了大清入关以来,第一次重大挫败。而李啸这厮,凭此功绩,晋升为赤凤卫指挥使。 接着此人出兵北援锦州,消灭了阿山部2000兵马,解了锦州之围,并让自已得升总兵之位。 再后来,李啸入援朝鲜,将已乎已是必胜之态的清军打败,将孤悬小岛的朝鲜皇室救出,并且活捉了贝勒阿巴泰,然后以此为条件,强迫自已同意与朝鲜议和。此人又因此战功,升为赤凤伯。 而在去年,升为了东海侯的李啸,又征服了虾夷岛和库页岛,并且在打败了自已进剿库页岛兵马后,顺利当上了唐国公。 可以说,李啸这一路升官晋爵,基本都是踩在无数忠勇的大清军兵头颅上,才攀得这般高位,用无数大清将士的鲜血,才终于染红了自已的官服。此人对于大清来说,堪称不共戴天的死敌啊! 不能让这样的情形再继续下去了,这个李啸若不能除去,也许,总有一天,大清会彻底毁在此人手中。 狗入的李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皇太极在心下暗暗发狠。 望着送信使者快马加鞭远去的背影,皇太极长叹一声,眺向南方,目光十分复杂而忧郁。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分兵而动 顺天府,涿州城外,入关清军大营。 一柄火炎金顶牛皮大帐中,清军奉命大将军,身着一身纯白色精钢錾金铠甲的睿亲王多尔衮,正烦躁地在帐中踱来踱去。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的,清军扬武大将军,身着涂了红漆,衣饰边缘却镶着蓝边的精钢铠甲的郑亲王岳讬,同样一脸凝重,神情肃穆。 多尔衮忽地站住,他扭过头望向岳讬,英俊的脸上满是怨怒之色,恨恨地说道:“我军自通州南下,横扫整个顺天府,固安、东安、永清等地,基本一鼓而下,全军气势,何人可匹!现在只要再拿下这涿州,灭了这卢象升部兵马,则在北直隶的明军势力,基本不复为虑。而兵力薄弱的冀中与冀南,将再无任何明军,能阻挡我军之凌厉兵锋!然后我军再分兵四掠,怕是至少能抓获数十万明国百姓,和数不清的财产牲畜啊!“ 多尔衮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惆怅之色:“奈何现在这老四,竟连下两道狗屁圣旨,要我军立刻放弃攻打河北,反而舍近求远,去攻打山东登州的李啸,真真笑谈!” 岳讬捋须无言,只是叹息摇头。 多尔衮亦是长长一声叹息,又自顾自地说道:“有道是,为将者,不可因怒而兴兵,若我军真就此改变原定计划,全力去攻打山东,岂非正中了李啸调虎离山之计?况且金复二州被李啸偷袭,已成一片废墟,那就更需要我入关清军大掠明国,将大批百姓作为包衣带回,以弥补我大清国中之损失,方为合理。却又为何,放着摆在面前的肥肉不吃,要跑去遥远的山东登州去啃硬骨头呢?!” 多尔衮愈说愈气,又恨恨地说道:“阿达礼被杀,完颜叶臣投敌,我身为大清睿亲王,难道心头不难过,不痛恨吗?只是我大清上下,被愤怒冲昏头脑,不能清醒认清形势,反而被那狡诈凶狠的汉狗李啸,牵着鼻子走的话,我十万入关大军,只恐前途莫测啊。” 多尔衮说到这里,狠狠地跺了下脚,随及拉过一把官帽椅,气咻咻地坐下。 “睿亲王息怒,以我看来,皇上此举,怕是亦多有苦衷。”听完了多尔衮的抱怨,岳讬在一旁缓缓说道:“现在金复两地,皆被唐军彻底毁灭,阿达礼被剥皮揎草处死,完颜叶臣又率部投敌,整个大清朝廷,已被彻底惊骇。值此人心惶惶之际,皇上虽贵为一国之尊,却也不得不要给王公大臣及军民百姓一个妥善交待啊!不然的话,何以安定人心?若我军真能攻下登州,取了那狗贼李啸的狗头,也足告慰金复两地战死将士的在天英灵,亦足以堵住朝中诸臣那悠悠之口了。这话再说回来,皇上能顶住朝中压力,没有被李啸给打蒙震慑,从而急召咱们回去,就还算是清醒之举了。” “那也不该这般急急地改变计划,让我军就此放弃整个唾手可得的冀中冀南,反而掉头去攻打那足有上千里之遥的山东登州。似这般舍近求远,只图一时泄愤,又是何道理?!”多尔衮绷着脸说道。 岳讬脸现苦笑,又是一声长叹。 说起来,岳讬与皇太极的关系,其实是一直都不好。几年前,因为岳讬不肯奉皇太极之令,杀掉自已的妻子阿木沙礼,以及私下放走了反叛明国而去的额弼纶与卓那希,更使他与皇太极的关系,恶劣得无以复加。 只不过,为了维持大清皇族表面上的和睦,皇太极还是假惺惺对岳讬委给重任,让他当入关清军的副将。只不过,他名为副将,却基本只能给飞扬跋扈擅权独断的多尔衮打打下手,在入关清军的真实地位,也只能勉强与豪格、阿巴泰、杜度等其他入关将领持平而已。 岳讬虽与皇太极不和,却还帮他说话,亦是无奈之举。毕竟大军在外,当以和为贵。若入关的清军内部闹起矛盾来,对于清朝来说,将会是一场重大损失,而原本一败涂地的明军,则将重新得到喘息休养的机会,这一切,都不是一心以大局为重的岳讬,所希望看到的。 “睿亲王,以我之见,我军还是听从皇上谕令吧,放弃攻打涿州和图谋冀中冀南的打算,转向东南,由静海入沧州,再往山东而去,方可不负皇上所托啊。”岳讬低声劝道。 不料,听了岳讬的话,多尔衮两道冷冷的目光投来,鼻子中却是一声冷哼。 他冷冷开口道:“成亲王,该不会是因为那阿达礼是你侄儿,你急着去山东攻打李啸,好为他报仇吧?!哼,本将既被任命为入关大军主将,这军队调动与作战安排,自是全凭本将一人作主担责,成亲王又何必多言。” 见自已一片好意,却反被这多尔衮冷言冷语一顿呛白,岳讬亦是变了脸色,他一咬牙,便出语相讥道:“睿亲王,本王虽不才,却也知道不可因私废私之理,岂会将儿女亲情与军情大事混为一谈!只不过,睿亲王若要硬以所谓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理由,来违抗皇上连下的两道圣旨,则本王只恐隔墙有耳,睿亲王纵立大功,但在返回大清之后,只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你!。。。。。。” 听了岳讬讥讽的话语,多尔衮咬着牙,脸现狰狞之色,双手握拳,却强自忍住没有发作。 岳讬的话,有如一根尖锐的钢针,扎得多尔衮的心,在汩汩流血。 多乐衮不得不承认,岳讬说的是对的。 如果自已强硬地违抗皇太极的谕令,不掉头去攻打山东,而是继续攻打北直隶的话,那自已就算立下大功,在回到清国后,那个坐在龙椅上的阴险小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惩处自已。 更何况,皇太极安插了长子豪格在自已身边,自已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只怕稍显异常,这个可恶的家伙,就会添油加醋地向他的父皇禀报了。这样一来,自已莫说违抗皇帝的谕令,哪怕只是要另行制定军事计划,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可恨啊,可恨这大清国的皇帝,是那个连骑马都困难的大胖子,而不是英俊睿智又勇武强壮的自已。 这个杀父篡位,又谋杀了自已母亲阿巴亥的恶棍皇太极,本王何时才能将你亲手宰杀,报了这血海深仇,再登上那把金灿灿的龙椅啊。。。。。。 多尔衮仰头长叹了一声,闷坐了半晌,才低声说道:“好吧,本王按令行事便是。只是,我军方到涿州,便立刻撤走,实在有伤士气,务必要拿下这涿州,我军方再无后顾之忧。” 岳讬见多尔衮最终松口,不觉心下一松,急急而道:“如此甚好,我等皆听睿亲王安排。” 多尔衮冷笑一下,便道:“那接下来,我军兵分两部,每部五万人,分别行动,其中一部兵马由本王亲自率领,攻下涿州城,消灭卢象升部。另一部兵马,由岳讬你率领,过静海,入沧州,直攻山东武定州,攻下武定州后,就地抢掠休整,等我军南下汇合后,再全军合力东攻,径取登州。” 岳讬站起身来,拱手抱拳,大声应命。 当天下午,清军随即分兵行动。 如先前入关时一样,清军分成左右两翼兵马,由多尔衮领左翼兵,以豪格、阿巴泰为副,主攻涿州城,而岳讬领右翼兵,以杜度、尼堪为副,作为攻打山东的先遣部队,从涿州拔营而去,径往攻打东南方向的静海县,再攻入沧州地界。 见到城外那密密麻麻的清军部队,竟然有一半人马,迅速地往东南方向撤走,站在涿州城头,一脸憔悴卢象升,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 自来到涿州后,每天苦盼援兵的卢象升,非但没有等来半个援兵,反而又中了那阴险小人杨嗣昌的算计。 在前几天,杨嗣昌传达皇帝旨意,复将城中山西总兵虎大威的3000兵马调往霸州驻防,宣府镇副总兵杨国柱的2000兵马调往雄县驻防,生生再断卢象升两条臂膀。 故现在涿州城中,只有他的本部兵马5000人,尚且坚守于涿州城中。 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想只凭这士气低沉的5000兵马,抵挡住那5万清军,难度无异于登天。 清军已来了两天,先是安屯驻扎于城外,四下掳掠涿州乡野,而就在今天,卢象升从千里镜中看到,清军已然运来大批攻城器械,那么可以想见,最迟在明日,这些如狼似虎的清军,就要对涿州发起进攻了。 自已真的能守住,这位于北直隶咽喉要地的涿州城么? 卢象升在心底,反复问自已。 当然,卢象升绝不会知道,在真实历史上,他的遭遇,却比现在还有涿州城可守的他,要悲惨得多。 史载,崇祯十一年十二月,领兵抗清的卢象升,进驻巨鹿贾庄。而太监高起潜,则统帅入援的关宁兵马数万人,驻屯在鸡泽,距离贾庄不到五十里,卢象升多次派遣行营赞画杨廷麟,去向高起潜请求分兵援助,或是两军合兵共抗清军,可恨那一心只想与清廷议和高起潜,不顾国家大局,对卢象升的要求完全不予理睬。 卢象升得到消息,悲愤莫名,又万般无奈,他深知仅凭自已这点兵马,难于独守贾庄,便想退至巨鹿城中驻守。谁知,他方领兵至蒿水桥,就被清军主力包围。卢象升自领亲兵居中,山西总兵虎大威护左翼,宣府镇副总兵杨国柱护右翼,与数倍于已的清军在野外,展开激战。 让卢象升万万没想到的是,两军甫一交战,虎大威与杨国柱二人,就先后率军逃跑,无耻的丢下主帅卢象升溃散逃去,充分展示了明军出卖队友以邻为壑的“光荣传统”,只剩卢象升率本部残余兵马拼死力战,最终力战而亡。“象升督师拒战,以孤军无援,炮尽矢竭,徒手格斗,身被四矢三刃,犹自大呼杀敌,终围攻而死,仆顾显殉”。 面现在的卢象升,虽然虎大威部和杨国柱部被调走,但他能凭城固守,却比历史上只能被迫打那场悲惨的野战的自已,要强太多。 “卢总督,看样子,清军最迟于明天,就要开始攻城了。”旁边的家丁队长陈安,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 卢象升木然无应,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呆站了许久,才扭头对陈安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军只管尽力为国守城便是。陈安,我军的布防,可皆安排好了?” “禀总督,四面城墙的防守兵马,皆已安排妥当。滚木擂石、灰瓶金汁之类亦皆已备好。只可惜城头各类火炮太少,难于远距离打击清军。”陈安低声答道。 陈安顿了下,又忍不住问道:”卢总督,城外清军,怕是至少有5万兵马,我军守城兵马不过五千,仅有敌军的十分之一。我军苦守孤城,外无援兵,真的能抗住清军之攻击么?“ 听了陈安的话,卢象升的脸上,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忽地想起了,宋朝的岳珂,在那《金佗稡编》一书中,写下的那句话:“自古未有权臣在内,大将能立功于外者。以愚观之,岳少保祸且不免,况欲成功乎!” 这句话,倒是极其准确地描出了卢象升此时的真实境况。 在这清军已然入关的危急时刻,大明帝国已是内外交困之际,一众朝臣与将领,尚在蝇营狗苟,营私逐利,完全不想如何保家卫国之事,反而各逞意气,互相拆台,一味内讧争斗。这些所谓的国家重臣,似乎根本不知道,这国之将倾,复有完卵乎的浅显道理。 可叹哪,可叹我大明煌煌二百余年,难道现在,真的气数要尽了么? “南仲在内,李纲无功;潜善秉成,宗泽殒恨。国有若人,非封疆福。”卢象升眼神迷茫,喃喃地吐出这句话。 不过,他在长叹一声后,还是苦笑着对陈安说道:“我等身为大明臣子,只管尽心尽责为国杀敌便是。至于成败利钝,功名得失,又何必过于计较。总之,拼尽这一腔热血,为国家为君上尽忱忠诚,尽到做臣子的本份便好。” 卢象升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命运。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濒死之救 崇祯十二年六月十四日清晨,在此起彼伏的嘹亮天鹅号声中,五万清军,向涿州城发起猛攻。 果然,不出卢象升所料,这些清军,在攻城器械到达的第二天,便急不可待地向涿州城发起攻击。 而此时,在卢象升的安排下,他自已亲自守卫正对清军大营的北门,兵部侍郎杨廷麟守东门,二弟卢象晋和三弟卢象观守西门,四弟卢象同和五弟卢象坤守南门,各道城墙上的守城明军,皆已严阵以待。 望着四面城墙下,扛着形形色色攻城器具而来,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的清军,全体守城的明军将士,脸上写满了绝望之色。 “各位兄弟,勿要害怕!我等大明官军,向受朝廷重任,杀鞑虏,报国家,就在今日!只要能打退清军进攻,朝廷定有重赏!” 见自家军兵一时气沮,卢象升挥剑大呼,尽力激励士卒。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每个明军士兵心下,其实都有一杆秤。在这样严重敌众我寡,强弱之势太过悬殊的情况下,想打赢这场涿州守卫战的机率,实在太小。 很快,清军呐喊着靠上前来,城门撞锤,攻城梯,木楯牌车等攻城器械,林林总总数量极多,让城头的明军愈发心惊不已。 接下来的战斗,更是一边倒。 虽然城墙上,滚木擂石,金汁灰瓶如雨般倾下,更有零星的火炮打响,但对于躲在木楯牌车中的清军,损伤并不大,各类攻城器械,还是缓缓靠近了涿州城墙。 战力强悍又士气高涨的清军,迅速就让一众士气低迷的守城明军,陷入极度危险困境。 “卢总督,杨侍郎说,敌兵已近东门,正用攻城锤猛砸城门,东门恐难坚守!” “大哥,西门之处,灰瓶金汁已近耗完,敌军有近二十把攻城梯靠过来了!” “卢大人,在南门外,清军以木楯牌车为掩护,轮番向我城头攒射,箭矢如雨,密集凶狠,我守城军兵,死伤惨重啊!” 听了一个又一个传来的危险信号,卢象升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在不停地哆嗦着。 手上已无半个援兵的他,只能不停重复那些慰勉的套话,来安抚一脸惊恐前来报告的号兵,只是他心中的苦涩与愤恨,却是无以复加。 卢象升自已亲自守卫的北门,其实亦是危险万分。 那巨大的撞城锤,将北门撞击得轰隆巨响。而一架架奋力靠过来的攻城梯,已渐渐搭上城头,再不可推开。 望着一排排攻城梯上,有如一群密集蚂蚁一般上爬的清军,卢象升在心下,充满了苍凉无奈之感。 很快,清军攻上城头,迅速与守城明军绞杀成一团。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士兵濒死的惨叫声,登时响起一片。 “卢大人,敌军来势凶猛,我军怕守不住啊!” 拦在一架攻城梯入口处,杀得满面是血的家丁队长陈安,冲着卢象升,近乎绝望地大喊。 卢象升还未来得说回话,忽听到轰轰两声巨响传来,与时同时,似乎整个城墙都在颤抖不已。 “卢大人,不好了!北门与东门两处城门,都被清虏攻破了!”旁边有士兵嘶声厉喊起来。 卢象升脸色惨白,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清军攻势,竟如此悍锐凶猛,简直是打得自已近乎没有招架之力! 从清军进攻到现在,总共才过了一个多时辰时间,这涿州城,已是处处漏洞,根本无法再对清军进行有效抵抗。 更可怕的是,由于清军已然攻破城门,自已现在想要退下城去凭街固守,亦不可能了。只能任由清军上下夹攻,把腹背受敌的明军,统统消灭在城墙上。 卢象升忽地惨笑起来,他刷地拔剑,大声喝声:“罢罢罢,千古艰难唯一死,就让我卢建斗,今天为国战死于此地吧!各位兄弟,随我拼死杀敌,以全忠义!” 卢象升说完,拔剑在手,怒喝着向源源不断涌上城头的清军砍杀而去。 而在北门外,清军主将多尔衮,缓缓放下千里镜,脸上涌出得意的微笑。 哼,涿州城破在即,这些残余的守城明军,现在已然皆成待宰羔羊了。那明军主将卢象升的头颅,本将定取之! “传本将军令,全军加速攻城,务必尽早攻破涿州。涿州城若克,全军大索两日,城中财货女子,任由将士们自取!” “嗻!” 听到主帅传来的这道命令,全体进攻的清军,发出如雷的欢呼声,无论是满兵,还是蒙古兵,抑或是汉军,皆是一脸激动神色,每个人眼中,都露出有如野兽般贪婪凶狠的表情。 清军攻势愈猛,明军的处境,便愈发艰难。 “快闪开!你们这些蠢货,休要误了本贝子,却取那卢象升的脑袋!” 随军攻上城头,杀得满身皆是鲜血的贝子尼堪,在一众白摆牙喇精兵护卫下,咆哮着向着惊慌失措又拼死抵挡的明军,奋力砍杀过去。 一名不识趣的清军士兵,正好挡在杀得双眼发红的贝子尼堪面前,被他恼怒的一脚踢开。 尼堪瞧得仔细,那被一众家丁紧紧簇拥在中间,头戴红缨凤翅盔,身着鎏金鳞片山纹甲,凤目阔额,留着三绺清髯,气质更似一名文官的主将,不是卢象升,又还能是谁?! 他娘的!只要取了这个汉狗主将的脑袋,自已的名爵,怕是该由贝子,加封成贝勒了吧。 尼堪心下盘算既定,目光更显贪婪凶残,手中的虎刀,愈发又快又猛地向明军猛砍而去,刀光所过之处,哀嚎声响成一片。 望着城上城下两处,向自已攻得越来越近的清军,卢象升心头,充满了绝望之感。 看来,这涿州城,真是卢某的葬身之地了。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卢某虽遭小人暗算,但能在这里为国家尽忠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 身上已然多处受伤的卢象升,脸上满是决然赴死之态,有如一只受伤的雄狮一般,厉声高喊着左砍右杀,一柄龙泉宝剑上,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卢象升身边的明军不停地惨叫着倒下,护卫的亲兵人数,也越来越少。 “明将,纳命来!” 在又一名亲兵被一名白摆牙喇清兵一刀砍开咽喉,踉跄着倒下后,贝子尼堪瞅准时机,口里高叫,手中虎刀狠狠砍去,凌厉的刀锋刷地砍开了卢象升的铜皮抱肚,直透入腹,刀尖划出之时,一股鲜血喷溅而出。 卢象升一声惨叫,险些倒栽下城墙而去。 “总督大人!” 见到主师卢象升受伤,一众拼死作战的明军士兵,人人面带哀色,惊慌地喊叫着,向卢象升护卫而来。 家丁队长陈安吼叫着侧冲过来,将那名偷袭卢象升的清兵,一刀砍去脑袋,那颗丑恶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下城墙而去。 主将卢象升脸上苍白如纸,被两名亲兵紧紧扶住。只是饶是如此,这名严重受伤的主帅口中,依然在大呼杀敌,让一众拼死厮杀的明军,既感奋不已又倍觉凄伤。 而从千里镜中看清这一切的多尔衮,脸上的笑容,与此时的阳光一样,灿烂无比。 明军主将卢象升若死,这涿州,怕是弹指之间,便可攻下了。 那么,接下来,在这涿州城中大肆掳掠两天后,自已就可以再无后顾之忧地径往山东而去。 志得意满的多尔衮,心下已在盘算着,接下来的掳获该会有多少了。这时,他却忽地听到,自已耳边,响起了隐隐的马蹄声。 他下意识地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惊愕地发现,在东边的地平线处,那青绿色的平旷原野尽头,竟在骤然之间,涌出一条淡淡的黑线。 多尔衮脸色大变,随及举起千里镜,仔细观望。 他从千里镜中看到,那条淡淡黑线,迅速地变得越来越粗,越来越浓,并且有如变戏法一样,最后变成大批汹涌冲来的骑兵队伍。 马蹄隆隆,大地都在微微颤抖,多尔衮惊讶地看到,至少有五千多名骑兵,向着自已本阵的方向,拼力加速冲来! 而在这些疾速冲来的骑兵军阵中,数杆鲜红大旗正高高飘扬,猎猎飞舞,上面那斗大的一个黑色“唐”字,在阳光上,极其醒目耀眼。 天哪,竟然是那李啸的唐军前来入援!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啸不是在山东么?怎么,怎么会突然前来入援这涿州城?!” 多尔衮放下千里镜,一脸震惊到几乎不可置信之色。 没错!所来的部队,确是李啸的唐军。 是唐国公李啸,亲率唐军骑兵,紧急赶来入援涿州城了! 原来,在李啸当日回返登州后,就收到了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的飞鸽传信。 刘文秀在信中禀告,现在定北营入援兵马,被另行调至顺天府芦台一带(今天津市宁河区),扼海驻防,以防清军沿海而下。 而卢象升部,则继续驻守在涿州之地,但山西总兵虎大威和宣府镇副总兵杨国柱两部兵马,皆已被杨嗣昌另调他处。那卢象升兵微将寡,涿州城又外无援军,只恐难于久守。 李啸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卢象升在明末历史上的真实境遇和悲剧宿命。 他决然不想让这样悲剧性的历史,再次重演。 虽然卢象升曾与与自已刀兵相见,还曾被迫向自已投降,但李啸在心下,对这位明末的悲剧英雄,还是充满敬重的。 毕竟,在明末这个混乱残酷的时代,向清虏与流寇投降的明朝官员与将领,多如牛毛,数不胜数。但象卢象升这样一心无私,品性廉洁,又为国捐躯,尽忱报国的大明官员,却是有如凤毛麟角般稀缺。 这样堪称国家与民族脊梁般的人物,若只是如历史一样,丧身草野,殒命沙场,未免令人扼腕叹惜。 现在卢象升,虽然不会象历史上一样,再于贾庄之战中殒命荒野,但孤军苦守涿州城,清军一但从通州南下,这涿州则必成了他们一定要拔除的钉子。 李啸相信,只要清军全力进攻,这小小的涿州城,怕是只会一鼓而定。那卢象升,也必然在涿州守卫战中,力战而亡。 他在心下忧虑地想道,也许,在自已收到来信之时,那清军已开始大肆南下进攻了。 故李啸立刻给刘文秀回信,告诉他,自已会立刻带领兴中镇兵马,渡海前来芦台之地与定北营会合,然后全军合力西进,直往涿州,务必要解救卢象升脱离险境。 随后,李啸留兴中镇甲营兵马,在兴中镇镇长田威统领下,驻防登州。他自已则亲率兴中镇乙营兵马,带上兴中镇副将刘国能,以及玄虎重骑、飞鹞子,满州骑兵总等全部的兴中镇骑兵部队,另有横行总、火铳手等部,总共兵马近两万人,乘水师船只,从登州港坐船出发,径直西去芦台海边。 水师一路疾行,三天后,便到了芦台之处,随后两军汇合。 李啸随即定计,由自已与刘文秀二人,率领兴中镇与定北营的全部骑兵,作为先锋部队,疾行突进,直奔涿州。 另外全部的步兵队伍,则由刘国能统率,作为后备主力,结阵前往涿州。 这批由兴中镇与定北营合兵而成的骑兵部队中,包括2400名玄虎重骑,2400名飞鹞子轻骑,以及1800名满州骑兵,总计骑兵数额达到6600人,声势极其浩大壮阔。 唐军骑兵奔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天亮之际,来到了涿州地界。 全体骑兵刚刚吃过干粮,便听到,在西边地平线外,似有隐隐的天鹅号声传来。 李啸与刘文秀二人,顿时皆是脸色大变。 狗入的清军,竟然早已到达了涿州城外,现在,又要开始攻城了。 看来,那卢象升与全体涿州守军,已是千钧一发,危在须臾了。 李啸心情极为焦虑,他再不多想,立刻喝令,全军停止休息,全力西进,务必尽快赶到涿州城下。 6600名唐军骑兵,在一望无际的冀中平原纵马疾驰,恰如平地卷惊雷,声势震天动地,极其雄壮慑人。 在看到清军主将的阵营所在地后,李啸立即马鞭前指,大声厉喝:“全军听令,立刻随本公直攻清军本阵,务必一举冲溃清军主将所在,不计任何代价与损失,也定要救出卢总督出来!” “得令!” 而见到遥远的地平线上,竟有大批来势凶猛的骑兵冲来,在涿州城中互相攻杀的明清两军,皆不觉错愕非常。 而当他们皆看清了所来的部队中,那高高飘扬的大明日月旗,以那更加醒眼的“唐”字军旗时,拼死作战已处于崩溃边缘的守城明军,顿时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欢呼。 而那些清军,则是人人满脸惊愕,一脸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大清军兵纵横整个顺天府,几乎皆无敌手,这样精锐强悍的大批明军骑兵,又是从何出突然冒出来的? “卢大人,咱们的援军来了!是唐国公李大人的唐军来了!!” 家丁队长陈安,扶着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卢象升,脸上却是兴奋到发狂的惊喜之情。他冲着卢象升耳边,以近乎变调的声音,大声吼道。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老子是汉人 听了家丁队长陈安这句喊话,卢象升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卢大人,唐军来了!我军终于得救了!” 陈安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哭腔。同时,他的右手,朝着远处正汹涌冲来的唐军骑兵,遥遥指去。 顺着陈安的手势,见到那铺天盖地而来,声势极其雄壮的唐军骑兵,卢象升失血过多一片惨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之下,满是苦涩之味。 可叹啊,可叹我卢象升,虽为名义上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却除了手下这点兵马,竟是任何兵马皆难调动。而在这危急时刻,更是一个援兵也未来。却没想到,这个曾与自已刀兵相见的李啸,反而不计前嫌,决然来救,这份胸襟情义,如何能不让自已感慨惭愧。 卢象升兀自感叹,那清军主将多尔衮,见到唐军骑兵正向自已的本帐之处迅猛冲来,脸色大变的他,顿时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手下五万兵马,其中4万兵力为步兵,正在兵分四部,全力攻打涿州城。另外的一万骑兵中,两千名是汉军骑兵,正是巡城防守,以严密防备明军突围。还有三千名骑兵是蒙古八旗兵马,因为在攻城战中派不上用场,被自已外放在涿州乡野处,四处掳掠烧杀。 故而,现在他的旁边,只有五千名满州清军骑兵随着自已。 唐军来势凶猛,想抽调步兵从涿州退出防守,已是不及,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身边的满州骑兵,去挡住这来势汹涌的唐军骑兵。 想到这里,多尔衮再不犹豫,立即下令:“肃亲王豪格听令!” “哦,属下在。”一旁的豪格,愣了一下,低声回道。 自入关以来,豪格作为皇太极安排在多尔衮身边的监视人员,向来与多尔衮关系冷淡。故有任何军事行动,多尔衮亦刻意冷落他,不派他上阵。多尔衮这般伎俩,让豪格暗自衔恨在心。 象这次涿州攻城战,另外两名副将,阿巴泰与尼堪,皆亲自统兵上阵,以搏取战功。而豪格,却被多尔衮安排为后备人员,和他一起在城外押阵观战。 豪格心下,虽极为不满,但鉴于多尔衮毕竟是全军主帅,却也不敢造次,只能与多尔衮一起,在城外默然观战。 “豪格,我命你速带四千满州精骑,前去抵挡唐军骑兵,务必要击溃这股入犯的唐军!”多尔衮根本不看他,只是冷冷下令。 “哦,本王遵令。” 豪格虽然应命,心下却是恼恨非常。 多尔衮这混蛋,现在这股唐军突然来袭,他才想起派自已出战。也许这个阴狠狡诈的家伙,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是想借唐军之手,来消灭自已吧。 只是,自已作为属下,又有什么其他选择么? 更何况,清军与明军以往交战,基本都可以一当十,如果自已率四千骑兵出战,却不能击败这股突袭而来的六千来名唐军骑兵的话,那自已在大清国中,怕真要身败名裂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自已,除了打败唐军得胜归来这一条路外,无论是战死还是战败,皆会正中多尔衮下怀。 军情如此紧急,多尔衮还能这般想招来谋害自已,此人着实可恶! 豪格脸上冰寒如铁,他更不多话,迅速地统领四千满州骑兵,朝着愈来愈近的唐军骑兵,快速对冲行去。 四千名满州骑兵,组成一个半圆形的大阵,高声啸叫着,向着远处的唐军骑兵,奋然前冲。 狭路相逢勇者胜。 豪格相信,唐军骑兵虽然来势浩大,但毕竟组建不久,如何是久历战阵的八旗精锐骑兵之对手。根据以前明军在战场上窝囊的表现,也许,只要自已一次凶猛的突击,对面的唐军骑兵战阵,就该彻底崩溃了。 所以,率领满州骑兵一路前冲的豪格,一心想着将唐军一击而溃,却根本没注意到,此时率唐军冲来的李啸,已然开始悄悄变阵。 而在见到四千名清军骑兵,朝自已对冲而来之际,李啸便迅速下令,令2400名玄虎重骑居中,迅速组成楔形战阵,然后,在玄虎重骑侧后部,2400名飞鹞子轻骑,与1800名满州骑兵总,分居左右,以为后备攻击力量。全体唐军骑兵,愈发加速向清军骑兵那半圆阵的战阵,猛冲而去。 马蹄隆隆,有如无数根战锤擂响大地;旗帜飘飞,有如块块朝霞辉映着清晨的阳光。唐军与清军,两军骑兵皆是高声呐喊,枪指刀横,疾冲对驰,血气相拼,似乎仅在眨眼之间,两军骑兵就狠狠对撞在一起。 两军对冲,人马俱着精良厚重钢甲,有如钢铁巨兽一般的玄虎重骑,占据了绝对优势。 人马俱着钢制重甲,合重达530公斤以上的玄虎重甲骑兵,在已然全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仅在瞬间,楔形突击的唐军玄虎重骑,就有如一把尖利炽热的刀刃,从吼叫而来的清军骑兵中直切而入。 而仅仅是在战马的前胸与背部,披了一层薄甲的清军骑兵,根本不是这可怕的钢铁巨兽的对手! 凌厉攻入的玄虎重骑,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对冲而来的清军半圆战阵,狠狠地将其从中间撕成两半,在大批清军骑兵的惨叫声中,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直入阵中深处,方止住这次凶狠的冲击。 2400名玄虎重骑这次凌厉凶狠的突击,至少让四百多名清军骑兵当场毙命,很多清军在被攻击受伤后,又被强大的冲击力撞下马来,随及被纷乱的马蹄踩成肉饼。 玄虎重骑一击得手,旁边的飞鹞子与满州骑兵总,立即分别包夹左右翼,与战阵已显混乱的清军骑兵,厮杀成一团。 清军主将的豪格,在方才的玄虎重骑冲阵中,急急盘腰侧闪,才险险地避开了一柄凶狠刺来的骑枪。险被这柄骑枪捅了个对穿的他,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狗入的唐军,没想到竟是这般悍锐!看来,今天会是一场苦战了。”豪格心下吃惊不已,随即大喝道:“各位八旗的勇士,拿出你们的勇气与武艺来,去打败这些汉狗,让这些尼堪的头颅,成为我们荣耀的基石!” 原本显出慌乱的清军骑兵,听到主将这大声鼓气,不觉士气一振,这些久经战阵的清军精锐骑兵,高声呐喊着,立刻与唐军骑兵绞杀在一起。 此时,两军皆不复有什么阵型,只有凭着最原始的本能,最基本的武艺素养,在拼死搏杀。 骑枪挺抖如龙,骑刀上下翻飞,刀光枪影闪过之处,便是鲜血迸飞,残肢飞溅,两军士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顿时响成一团,敌我两军的鲜血,洇满了旷旷茫野,将遍地的青青野草,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腥殷红。 豪格这时,才惊讶地注意到,在这些唐军中,竟有一千多名身着满州正黄旗铠甲的原满州骑兵,亦以唐军的身份,与清军奋力厮杀在一起。 “肃亲王!这些满州骑兵我认得,他们是原先与固山额真谭泰入关的正黄旗兵马,怎么他们现在竟投了唐军?!” 旁边一名亲随白摆牙喇惊愕的话语,让豪格头脑瞬间一片迷蒙。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他们皆已战死在镇边城所了么?怎么他们非但没死,现在竟还作为唐军,来与自已的血脉同族,这般搏命厮杀?! 一时间,豪格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不过,仅在瞬间,久经战阵的豪格便反应过来,脸上满是狠戻之色,他大喝道:“这帮奴才投靠汉人,竟去效忠那该死的汉狗李啸,与我大清早已恩断义绝!对这些无耻的背叛之徒,各位儿郎休要手下留情,统统宰杀了便是!” “嗻!” 唐军的满州骑兵总,与清军满州骑兵,呐喊着互相砍杀,你来我往,拼杀搏杀,双方皆已杀红了眼,彼此之间,早已没有了半点同族之情。反而都在想着,要拿对方的脑袋和性命,去为自已铺开一条血淋淋的晋升嘉赏之路。 在后面押阵的李啸,见到那些满州骑兵,在与清军对战时,能这般卖力,心下十分欣慰。 由此可见,自已对他们的汉化和洗脑,是相当成功的。这些人人会说汉话,着汉衣,甚至大多娶了汉人女子为妻的满州军兵,早已在心里,认同了自已的汉族新身份,才会对这些原先的同族,这般毫不留情地下死手。 豪格正咬牙搏杀之际,忽听得耳边,有一个熟悉的满语声音响起。 ”兀那豪格,你这贼厮,还认得爷爷我么?!“ 豪格惊愕地扭过头去,只看一名身穿鲜黄色华贵鎏金铠甲的的唐军满州骑兵总将领,砍杀了旁边一名自已的护卫后,纵马急冲过来,随及吼叫着,一柄凌厉的虎刀,朝自已的头颅,用力劈下。 “叮!” 豪格急急举枪格档,双臂被震得发麻。 豪格惊讶地看到,这名唐军将领极其面熟,只不过,因为他的脸上溅满了鲜血,豪格一时没想起来,此人究竟是谁。 见豪格发怔,此人一声冷笑,手中虎刀又是凶猛地横劈过来,同时嘴中大喝道:“豪格,爷爷乃额弼纶是也,你这厮的狗眼,认不出来了么!” 当的一声脆响,豪格竖枪横挡,被震得气血一涌,险些掉下马来。他以一种极度惊愕的眼神,望向额弼纶那满是杀机的脸孔,嘴中呐呐道:“额弼纶?你,你竟然还活着?!” “哈哈,对,爷爷还活着!豪格你这厮,你和你那个狗贼父亲皇太极,都盼着爷爷早点死,是吧?!”额弼纶冷笑着,复一声低喝,又是一刀凶猛砍来。 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在你来我往的互相攻杀中,急速进行。 “你这厮恁的命大,竟还没死。只是你投靠明朝,投靠汉人,实是卖国求荣,无耻至极!你简直是我大清的第一逆贼!” ”哼,你这贼厮,你与你那父亲皇太极,设下毒计,谋杀我父,又要对我全家人斩尽杀绝,何其歹毒无耻,竟还有脸来说我?!本将告诉你,这狗屁的大清,这一心要致我全家于死地的大清,我额弼纶不推翻它,誓不为人!“ “额弼纶,就算大清对不起你,就算皇上对不起你,就能成为你投靠汉人,投靠那狗贼李啸理由吗?!你身为大清宗室,身为太祖之后,却为汉人效命,和自已的族胞厮杀,拿族人的鲜血和性命,去染红你那身恶心的明国官服。你这无耻无德之辈,今后还有何面目,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放屁!什么祖宗,什么族胞,都他妈的是狗屁!老子被你们无耻暗害的时候,可有一名爱新觉罗家族的成员,来为我说半句公道话?!可有一个所谓的族胞,来为我伸张半点正义?!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在这里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害起人来,却是穷凶极恶,他娘的连根骨头都不吐!我额弼纶,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东躲西藏以求保命之时,那列祖列宗在哪?!那宗室亲情又在哪?!一身茕然,无依无靠的我,侥幸逃命到了大明后,被唐国公李大人收留,才得以存身立命。这唐国公李大人,对我额弼伦来说,恩同再造,称为再生父母,亦不为过也!“ ”好哇,额弼纶,你卖身投贼,认汉狗作生父,还能说得这般义正辞严,我豪格还真未见过有如此无耻之人!你不要忘了,你是满人,是新觉罗的子孙,不是下流的汉狗,不是卑贱的尼堪!莫不会,你这厮,现在已把自已当成了那卑贱的汉人不成?!“ ”放屁!什么满人,老子现在就是汉人,是上邦天朝华夏正统的汉人!老子现在说汉话,着汉衣,蓄汉发,又娶了汉人女子为妻,早就与以前的额弼纶完全断绝了一切关系!更何况,唐国公李大人,对在下能量材为用,大力擢拔,提为亲信,我额弼纶受此深恩,自当结草衔环以报其德,如何会复与你们这些丑类为伍,那才是真真羞煞本将之举也!“ 两人言辞激烈,一边彼此责骂,一边互相攻杀。这两名爱新觉罗家族的后代,此时,有如两只杀红了眼的野兽,一心要把对方至于死地。 很快,武艺高了一筹的额弼纶,越战越勇,刀法凌厉凶狠,豪格渐渐招架不住,直往后退去。 豪格的一众护卫挤了过来,凭人数优势,逼开的额弼纶的凶猛攻势,豪格才得以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了额弼纶的攻击范围。 眼见得豪格退走,额弼纶双眼之中,充满了遗憾之色。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复与旁边的清军,战成一处。 旷茫草野上,唐清双方拼死作战,彼此已成犬牙交错这势,双方都明白,战到此时,彼此都无路可退,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了。 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在同样武艺高超又人数占优的唐军猛攻下,清军渐渐不支,倒地而死的的清军越来越多,整个清军阵形,开始不断后退。 一直在唐军阵形最后面监督押阵的李啸,见到清军阵脚不断松动后退,又看到阵中那身着镶黄铠甲的清军主帅已然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时,他的眼中,一道锐利的狠光,顿时一闪而过。 “全体护骑听令!速随本公冲阵,直取那清军主将,务必一举击溃清虏骑兵!” “得令!”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兵退静海 有如一道呼啸的白色闪电一般,唐国公李啸亲领的百人护骑队,向清军阵中的豪格,猛冲疾驰。 这只人马皆着精心打制的亮白色精钢铠甲的护骑队,是整个唐军中装备最为精良的骑兵部队,在高速冲击状态下,吼叫前冲的护卫骑兵,锐不可挡,几乎就在转瞬之间,便冲到了豪格的一众护卫身旁。 “鞑将,纳命来!” 李啸手中,一柄精钢打制的重型虎刀左砍右劈,连杀了两名清军骑兵后,胯下踏雪宝马一纵,直冲到豪格面前,怒喝一声,手中血淋淋的虎刀,便是当头劈下。 豪格大骇,惊慌之中举枪一架,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在李啸这势大力沉的攻击下,豪格手中的精钢虎枪,竟被生生砍成两断! 豪格这拼死一挡,虽改变了李啸的虎刀前进方向,但其刀势不减,虎刀刀尖向下狠狠斜劈,坚硬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了豪格的大腿上的甲片,直透入肉,又狠狠划出。 刀尖一出,豪格的右腿上,立刻鲜血狂飙而起。 豪格一声惨叫,痛得几近昏厥,他大口吸着气,在一众护卫的拼死保护下,急急后退到安全处,嘴中便大喊道:”撤!快撤!“ 说完,他这名清军主将,率先拔转马头,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转身向清军本阵逃去。 原本就是在苦苦支撑的清军,听到主将这道命令,又见主将率先逃跑,顿时再无战意,纷纷拔马转身而跑。 三千余名清军骑兵,在前面顾头不顾腚地逃跑,六千余名唐军骑兵,则是士气如虹,呐喊着在后面奋力追杀。 刀砍枪刺,一名又一名逃跑的清军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随及被后面纷至踏来的马蹄,踩成肉酱。溃逃中的清军旗帜与兵器,亦是扔了一地。 ”可恶,豪格果是无用,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多尔衮放下手中千里镜,脸上满是愤怒与惊骇交织的表情。 ”传我军令,立刻放弃攻打涿州,鸣金收兵,全军全力回防本阵!“ 望着朝本阵方向,不断溃散逃来的自家骑兵,多尔衮终于咬牙下达了这道命令。 ”嗻!“ 很快,鸣金声大作,尖锐刺耳的鸣金之音,响彻涿州内外。 听到自家大营中传来的鸣金声,攻入涿州城的清军,几乎都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怎么回事? 这胜利已成定局之际,竟然还要我们退兵?! ”混蛋!多尔衮怎么搞的!这涿州已是唾手可得,为何竟要放弃退兵,他这个主将,莫不是疯了不成?!“正率兵猛攻南门明军的阿巴泰,脸上气恼的神情几乎无以复加。 ”饶余贝勒,军令不可违啊!“旁边有亲兵在小声提醒。 阿巴泰暴怒地挥刀猛砍了一下城墙的堞垛,砍得火星直射,然后恨恨道:“罢了罢了!撤吧!撤吧!” 在南门的清军如潮水般退出城去之时,正率兵奋力攻打东门的贝子尼堪,同样恼怒至极。 “入他娘,多尔衮这厮恁的无用!这么多满州骑兵合力出击,竟被这些远道而来的唐军骑兵打得大败,简直丢尽了大清的脸面!现在本阵危急,就又要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涿州城,真真气杀我也!老子回盛京后,一定要参他一道,让皇上好好治治这厮!” “贝子爷,这金声大作,我们还是赶紧撤吧。” “撤撤撤!他娘的,这涿州城,他多尔衮作为主将都不要了,我们这些打下手的,还去争个屁啊!可叹啊,这明将卢象升,本是本贝子囊中之物,竟还得以逃出生天,惜哉惜哉!” 尼堪嘴中骂骂咧咧,却是无奈地退下城墙而去,复率军从北门撤走。 弃了攻城器械的清军,撤退的速度极快,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四面城墙处,迅速退出,径返本阵。 在唐军骑兵追击到离清军本阵只有一箭之地时,4万余名清军,已就地列好防守阵势。 “吁!” 李啸勒住马蹄,右手一摆,全体唐军停止了追击。 “全军停止追击,径入涿州城,与守城明军汇合!” 见清军主阵已稳,偷袭已不可能,李啸眉头一皱,大声下达了新的命令。 “得令!” 马蹄隆隆,一众唐军骑兵,掉头直奔涿州城而去,从涿州东门,鱼贯进入涿州城中。 此时,率军溃退回清军本阵的豪格,在多尔衮面前,勒住马蹄,忍着右腿伤口上剧烈的疼痛,翻身下拜。 “禀奉命大将军,唐军悍锐,士卒用命,又有数量优势,我军力不能敌,请大将军责罚!” 豪格违心地说出这番话,心下的恼恨无以复加。 耻辱啊! 纵横辽东无敌手的八旗铁骑,竟会被这些唐军骑兵彻底打败。要知道,就算敌军的数量确实多了些,但以往与明军对阵时,这一众八旗精锐骑兵,莫说以一敌三,就是以一敌五,直至以一敌十,都是常见。而且战斗的结果,全部是明军彻底溃灭,惨败而逃。清军要做的工作,仅仅只是一路追杀,将逃跑的明军斩尽杀绝。 这场败仗,堪称自八旗铁骑建立以来,第一次在大规模作战中的彻底惨败。自此之后,八旗铁骑战无不胜的神话,将会彻底消失了。 望着向来与自已不睦,一直暗中与自已争斗的豪格,在自已前面几步外的草地上,颡首伏跪,多尔衮心头,却并没有多少快慰的心情。 如果要赔上八旗骑兵的一世英名,如果要以这场让大清骑兵赫赫威名彻底抹杀的惨败,来换取豪格对自已这番言不由衷地求罚话语,多尔衮绝对不会同意。 只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多尔衮心头隐痛,努力控制的表情中,还是隐现了一丝狰狞,又夹杂着无可言说的痛苦。 他极想立刻杀了面前这个败军之将,但他虽身为主将,却不能这么做。 因为豪格是皇太极长子,又是安插在自已身边的监督者,这样的人,永远只能是自已名义上的下属,而不会受自已真正的统领。因此,自已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处罚他。 于是,脸上胡须颤动的多尔衮,在沉默良久后,还是缓缓地说道:“豪格,你此番战败,丢尽了我大清铁骑之颜面,实是罪无可遣。然为免临阵处罚大将,以致军心动摇,士气消沉,你此番战败之罪,权且记下,容你日后戴罪立功。且待返回盛京后,再行惩治!” “嗻!谢大将军法外开恩。” 跪在地上的豪格,咬着牙,从喉咙中闷出这句话。 多尔衮厌烦地挥了挥手,一旁的护卫,急急搀扶着受伤的豪格退下,随即令随军医官诊治不提。 豪格退下后,阿巴泰与尼堪两人,脸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阿巴泰正想开口,被多尔衮伸手阻止。 随及,多尔衮冷冷道:“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之处,二位且随本将入帐说话。” 说完,多尔衮一撩披风,率先转头离去。 阿巴泰与尼堪对望一眼,亦不多说什么,两人各自冷哼一声,随着多尔衮进入中军大帐。 进得帐后,尼堪率先喊道:“睿亲王,我军破城在即,为何这般急令退兵,却是何缘故?!” 听到尼堪言语不善,多尔衮冷冷地扫视了他一番,方道:“怎么,本将之令,你心下不服么?” “当然不服!这涿州城中,不过仅存三千来名明军还在拼死抵抗,连明军主将卢象升亦被我砍伤,已是奄奄一息弹指可毙。战至此时,我军攻打这涿州城,可谓须臾可下,几可立得!却为何在这般要紧之时,竟鸣金退兵,以至我4万攻城大军,不得不就此退出城去,以致功败垂成,倒是白白折了许多军兵与攻城器械!尼堪心下,着实恼恨得紧!” 见尼堪毫不客气地顶撞起来,多尔衮亦是变了脸色,他从官帽椅上腾地站起,一双棱角分明的三角眼中投出的目光,有如两把尖锐的刀子,直直地戳着尼堪愤怒的脸上。 “尼堪!本将乃是皇上亲任的奉命大将军,这如何作战行事,自是由我全权决断。你不过是本将手下一员副将,如何敢在本将面前,指手划脚,口吐狂言!你这这般顶撞,就不怕本将重重责罚你吗?!” 听了多尔衮这语气凌厉的威吓之词,尼堪心下恼怒非常。 年轻气盛的他,如何肯服,正梗着脖子欲与多尔衮相争,却被旁边的阿巴泰一把拉住。 “尼堪,不可造次,大将军这般行事,自有其道理。他的军令,你身为副将,听令行事便是,又何需多问。”阿巴泰冲着尼堪斥责了一句,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了一旁的多尔衮。 多尔衮如何会看不懂阿巴泰的眼神,他咬了咬牙,却是惨笑一声道:“饶余贝勒,你也是打仗打老了的老将了。怎么连这识时务,懂进退的道理都不明白么?现在我军骑兵大败,根本无力阻止唐军之进攻,那唐军挟战胜之威,直攻我军本营,情况可谓危急万分。而我全军主力,全部往攻涿州,大营中仅剩千余骑兵驻守,实是空虚至极。要知道,我全军之辎重钱粮,以及入关以来的大批掳获,皆在大营其中,这等紧要之地,却是万万不可稍有闪失啊!” 多尔衮一声长叹,又道:”若本营有失,让全部的辎重钱粮,落入唐军之手,那纵然我军能攻下涿州城,又岂非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你们以为,本王放弃这唾手可得的涿州城,就不难过,不心痛吗?!只是这形势比人强,就是打落牙齿,也得和血吞啊!况且,唐军只是骑兵先至,又有谁能知道,还有多少后备唐军步兵,尚在赶往涿州的路上呢?!在那敌情不明,我军本营又如此空虚之际,本王作为领军大将,又如何能不慎之又慎,以防万一啊!“ 多尔衮这番话说完,阿巴泰与尼堪两人皆陷入沉默。 他们必须承认,多尔衮这番临机决断,还是很有道理的。 若真的本营不保,丢了全部的辎重粮草,就算打下这个小小的涿州城,在全军没有粮草与援兵的情况下,又能支持多久呢? ”睿亲王,那现在唐军骑兵,已径入涿州城中据守,依你之见,我军下一步该要如何行动呢?“阿巴泰捋着浓密的胡须,低声问道。 ”那还有啥说的,那唐军既已入城,咱们再重新组织兵力,再度攻城便是。反正现在大营也稳了,却不怕唐军复来偷袭。“未等多尔衮说话,一旁的尼堪急急言道。 让尼堪没想到的是,多尔衮却是皱着眉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可。我军此次挫败,良机已失,这涿州,已难于攻下了。“多尔衮长叹一声说道。 ”睿亲王何出此言?!“见多尔衮说出这话,尼堪顿是大为不满:”我军虽然骑兵战败,但主力未损,犹有4万余众的庞大兵力,而那入城唐军与残余守城明军加起来,亦不足万人,我军以近4倍兵力攻之,何愁不胜?!“ 听了尼堪这气昂昂的话语,多尔衮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尼堪,本王且问你,现在我军虽然兵力尚多,但攻城器械大半丢失于涿州城外,这仓促之间,又如何得以重新制作?更何况,就算是这几天我命全军工匠加紧制出攻城器具,只怕是,那唐军步兵,亦会紧急赶到,则涿州守城之兵马,怕有两三万之众。那敌军数量,当可我军在伯仲之间,且其又有守城优势,我军想要立刻取胜,谈何容易!“ 多尔衮顿了下,复叹道:”若是我军久顿坚城之下,师老兵疲,久久无功,则一来大妨此次入关快速掳掠之本愿,二来有违皇上要我军立刻径往山东,去攻打李啸老巢之谕令。如此一来,各地明军得以喘息,百姓得以脱逃,而我军却上违圣意,下已自困矣。“ 尼堪瞪着眼,喉咙涌动了几下,最终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多尔衮说得对啊,这战场作战,良机稍纵即失。现在唐军已然大规模来援,敌我形势已彻底改变,若还硬要攻打涿州,只怕这入关清军的结局,真会如多尔衮所说那般不堪了。 多尔衮来回踱了几步,便转头对阿巴泰说道:“于今之计,只能让我军赶紧往东南方的静海县撤去,追上岳讬那一部兵马,然后两军合力,直取山东。” 多尔衮停了下,便又急急道:“要知道,现在唐军主力已来入援涿州,那这山东之境,兵力只会愈发空虚。我军却正好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打那狗贼李啸一个措手不及!” 多尔衮的话语,让阿巴泰频频点头:“睿亲王所言,甚是有理。我军若就此放弃涿州,南下与岳讬合兵的话,这近十万大军往攻那兵力空虚的山东,必能一扫千里,势如破竹也。” “睿亲王,你不怕我军南下之时,那唐军会尾随追击么?”尼堪却在一旁,皱着眉头追问了一句。 多尔衮冷笑道:“尼堪,李啸现在只有骑兵远道而来,兵力大为不足。况且经此一战,唐军虽胜,但亦是疲累不堪,在他们的步兵还未赶来汇合之际,断不敢出城追击我军。” “哦,那我军何时退兵前往静海,去与郑亲王部会合呢?”尼堪又问道。 “现在已近中午,传令全军将士,打点行装,尽皆饱食,然后全军整队,趁唐军步兵主力尚未到来之际,立刻径往静海而去。“多尔衮昂然下令。 ”嗻!“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英雄落幕 在清军开始整理行装埋锅造饭之时,率全体唐军骑兵突入涿州城中的李啸,在守城明军的带领下,带着一众护卫,急急前往城中官邸,去见到已被人抬回到官邸的卢象升。 此时,李啸已了解到,城中守军之具体状况。 那就是,原本是五千守城明军,经此血战后,兵马数量仅存一半不到,而卢象升的四弟卢象同与五弟卢象坤,皆在守卫涿州南门的战斗,英勇牺牲了。 另外,兵部侍郎杨廷麟,虽是文官,却奋不顾身举刀杀敌,故亦身受重伤,而卢象升的二弟卢象晋和三弟卢象观,则分别受了轻伤。 整个涿州守卫战,堪称惨烈至极。 率领着一众护卫,穿梭在遍布尸首与鲜血的街道上的李啸,脸色肃然,心情极为沉重。 李啸方入卢象升官邸,便见到家丁队长陈安,正一脸忧色地与一名医官从卢象升房中,低头走了出来。 “医官,卢大人伤势,究竟如何,可还有救?”陈安急声问道。 “陈队长,恕小老儿实话实说,卢大人已被鞑虏砍断腹部经脉,肝肠皆破,又失血太多,这伤势实在过于沉重,已然命在须臾矣。在下医术浅薄,实无回天之力,还请各位长官早早安排后事吧。” 医官的声音很低,不过,还是被快步走近的李啸,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李啸原本因为清军退走而充满希望的心灵,瞬间沉入冰湖之底。 这率军与清军死拼的卢象升,竟然受了重伤?!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自已已尽最大努力去改变历史,这卢象升却还会与真实历史一样,最终牺牲性命,难道真的是天不佑忠良了么? 李啸忽然感觉,内心之中,有如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压得他极其难受。 这时,陈安与那名医官,见到是唐军主将李啸前来,急忙上前行礼。 李啸嗯了一声,更不多话,急急便推开房门,一把冲入房中。 李啸看到,平躺在床榻上卢象升,盔甲已被取下,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他的腹部之处,裂开了一个可怕的大口子,那已然干涸的血迹,将整个腹部之处的衣物,染成暗红色的一大片。 在他旁边侍立的是他的两名弟弟,二弟卢象晋和三弟卢象观,两人身上缠着带血的绷带,皆是双眼红肿满脸悲戚之状。 听到房外传来的大批盔甲铁叶摩擦的哗哗声,因为失血过多,已然陷入半昏迷状态下的卢象升,缓缓睁开眼晴。 “是,是唐国公来了么?”卢象升的声音很低微。 “卢总督,是我,是我李啸来看你了。” 李啸快步走到床榻前,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一边声音柔和地说道。 卢象已然涣散无光的眼睛,徒地亮光一显,他艰难地转动头颅,在看清了旁边一身精钢盔甲满面血渍的李啸后,他原本木然的神情,陡地激动了起来。 “唐国公,本督我,我。。。。。。”卢象升喘着气,却是喉头哽咽,说不下去。 ”卢总督,不必多说了。你的意思,本公心下自明,你且好好养伤便是。“李啸拉着他的手,柔声安慰道。 听了李啸安慰的话语,卢象升却是脸上泛起苦笑。 “唐国公,卢某伤势深重,已知大限将至。只不过,卢某在死前,还有几句心腹之话,想对你说。”卢象升咳嗽着,艰难地说道。 “卢总督你说吧,李某洗耳恭听。” 李啸紧紧攥着卢象升渐渐发凉的手,将头愈发凑近了些,眼中亦有泪光闪烁。 “唐国公,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我卢象升,自谕为大明忠臣,为国家尽心效死,现在想来,卢某今番战死于此地,虽尽了臣节,全了道义,但于国于君,又奚有何益!”卢象升眼角泛泪,艰难地说道。 “卢总督。。。。。。” “唐国公,先前你力主与清廷议和,定了先安内再攘外之计,我卢象升全力反对,现在想来,何其愚矣!今日之战,卢某方知,我大明军力之孱弱,乃至于根本不是清军之对手!这般军兵,剿灭国中流匪尚是艰难,如何可去与那关外的鞑虏相争啊!” 说到这里,卢象升剧烈咳嗽起来,有如一只虾米一样,背部一弓一弓。 稍稍喘平了点,卢象升声音断续地说道:“前段时间,因朝中小人挑唆,卢某还与唐国公刀兵相向自相争执,于今想来,实是惭悔无极!今天,若不是唐国公不计前嫌,亲率军兵奋力相救,这涿州城怕早已落于清虏之手,卢某的首级,怕已早给清军割去请功了。唐国公这番相救之大恩,卢某只能来生再报了。“ ”卢总督何出此言!过去的事,就不必多提。大家都是大明官军,抗击鞑虏,守望相助,自是理固宜然。卢总督只管安心养伤便是,不日定当霍然。”李啸脸上挤出笑容,还是柔声安慰于他。 卢象升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愈发艰难:“唐国公,卢某大限将至,已难活命,心下自明,你就不必多来安慰了。除了方才的话语,卢某还想对唐国公说的是,这涿州城中,这些残余兵马,我就不打算让他们回返宣镇而去,希望李大人能收留他们,让他们得以在唐军中效力。” “卢总督,这。。。。。。” 卢象升一声轻叹道:“唐国公,本督之所以这般安排,亦是不得已。因卢某领军出征,现在这宣大总督之位,朝廷已令宣府巡抚陈新甲暂为代理,而卢某一死,陈新甲势必正式上任。卢某这些余部,皆为我之亲信,若返回宣府镇,那陈新甲不是能容人之辈,他们回去后难免多受排挤冷落。故卢某在想,反正无论在哪里当兵,都是为大明效力,又何必定要在一处地方才可呢。若他们能加入贵部,其战力虽不能与贵军相比,却亦可凭添助力,能为李大人忠心投效啊。” 卢象升说完,一双眼神散淡的瞳孔,却直直地盯着李啸,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李啸紧紧攥着卢象升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卢大人,你就放心吧。你既已这般安排,这些兵马,李某全部收下了。本公对他们,将会与我军其他将士一样,一视同仁,决不会亏待冷落。” 卢象升脸现感动,他又急急低声道:“唐国公,经此一战,虽有两位弟弟先我而去,却幸天不绝卢家,还有两位弟弟得以幸存。他们尚无正式官身,但依我之见,如他二人愿意,就让他们亦在唐国公帐下效力吧。” 卢象升刚刚说完,一旁的卢象晋与卢象观二人,便刷地跪地,向李啸低泣着禀道:“大哥既已作了决断,我二人如何敢不从命!恳请李大人量材为用,收留我二人,我二人定尽心竭力以报大人收留之恩!” 李啸急急搀扶起二人,连声道:“二位不必多礼,你二人既愿来我帐下效力,实为李某凭添助力,乃是李某求之不得之事啊!” 李啸扶起二人后,这时,卢象升微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二位贤弟,且退出房去,为兄还有番话语,要独与李大人说。” 卢象晋与卢象观两人对望了一眼,便施了一礼,急急退出房去。 房间中,仅剩卢象升与李啸两人。 卢象喘着气,直直凝视着李啸英俊坚毅的面容,有如一名亲切的兄长在看自已的弟弟一般。 “李啸,现在房中,只有你我二人在此,实有如兄弟一般,我也不再称呼你的爵衔了。” “卢兄这般称呼甚好,李某心下亦然之。” “李啸,那你跟为兄说句心里话,你,你以后,真的不会背叛大明吗?” 卢象升神情激动了起来,一句话说得继继续续,他直视着李啸,双眼之中,满是期待之色。 李啸直视着他,神情十分肃然,却始终没有说话。 房间中,一片让人压抑的沉默。 “李啸,本督已经不行了,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心里话么?”卢象升的话语,明显带着一丝凄然。 李啸轻叹一声,终于开口答道:“卢兄,恕小弟直言,若大明有救,君上能辅,则李啸必会尽力辅佐之。若大明真的气数已尽,君上难于相辅,则小弟只能先全家国大义,力保这华夏江山与汉家百姓,让其不致于落于鞑虏蛮族之手,以全我汉家衣冠与上国文化。小弟之苦衷,望卢兄谅解之!” 李啸说完,离开椅子,冲着床榻上的卢象升纳头便拜。 床榻上的卢象升,有如一具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只有两道浑浊的眼泪,从他眼角缓缓流出。 “李啸,你且起身,你之心思,为兄已知了。” 听了卢象升这微弱的话语,李啸才缓缓起身。 “李啸,其实,本督也猜到了,你这样的人中豪杰,又手握强军,如何会和我一样,屈就在这一片腌臜环境之中,苟且度日啊。”卢象升嘴角又泛起苦笑,他长长地轻叹了一声,脸上却满是期盼之色地说道:“李啸,若你果欲这般行事,为兄亦能理解。只是,为兄有个要求,希望你能满足于我,不然,为兄纵死,其心亦是难安啊!” “卢兄但请明言!” “李啸,在将来,不论你是割据一方也好,还是自立为帝也罢,只求你手下开恩,放过朱明皇家,给大明皇族留下一丝血脉吧。”卢象升老泪纵横,声音愈发哽咽:“若你能给朱明皇室一条活路,我卢象升,就是来世当牛当马,也会报答你的!” 李啸泪流满面,他的喉结一涌一涌地抖动着,面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最终,他冲着卢象升,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到李啸这般表态,卢象升长长地吁了口气,嘴角又泛起淡淡的笑容,只是眼中的光采,却越来越散淡。 他艰难地抬起右手,向李啸满上泪痕的脸上抚摸而去,嘴里喃喃道:“李啸,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我卢象升这辈子,能交到你这样的兄弟,也算没白活了。。。。。。” 一言未完,卢象升向李啸脸庞艰难探来的手,猛地垂了下去。 他死了。 “卢大哥!” 听到房中李啸开始大声嚎啕,房外的卢象晋与卢象观等人,亦急急冲入。 在见到卢象升那僵硬不动的尸体后,二人皆大放悲声。 很快,卢象升的家丁队长陈安,以及兵部待郎杨廷麟等人亦跌撞而入,见到死于床榻的卢象升后,亦是嚎哭不止,整个房间中,哀声一片。 最终,还是李啸先止住了哭泣。 “传本公之令,装殓卢总督及一众将士尸首,待清军退走后,于城外好生安葬。同时派出使者,前往京师报丧,求皇上旌表。”李啸面无表情,言语冰冷。 “得令!” 在一众明军收敛完尸首后,清军业已打点好了行装,且全军饱食完毕。随着多尔衮一声令下,全体清军拔营起程,浩浩荡荡地直往东南方向而去。 “李大人,快看,清军拔营启程了。” 站在城楼上的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遥指一众远去的清军队伍,向一旁的李啸大声说道。 李啸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却是表情严肃,没有说话。 “李大人,你说,清军此去,却欲何往?”刘文秀轻问了一句。 李啸目光凝重,他长叹一声道:“本公敢料定,清军此去,定是要与另一部清军汇合,然后径行攻往山东而去。” “哦,大人何以这般认为?”刘文秀一脸惊讶。 “哼,那清军心骄气盛,在这涿州城下受挫后,定要从他处找回损失与面子。且他们见得是我唐军来援,定会认为,现在山东已是一片空虚,可以任意蹂躏了。故他们此去,正好避实击虚,来打本公一个措手不及。” 李啸顿了下,复冷冷道:“更有可能的是,清军为报复我军偷袭金州与复州,以及报清廷宗室阿达礼剥皮揎草之大仇,从而会全力攻打我军的登州之地。” “那大人现在该如何打算?可要尾随追击这些清军么?”刘文秀急急问道。 李啸摇了摇头:“我军远来奔袭,战到现在,已是人马俱疲,又焉可再战。且待我军步兵赶至后,于城中休整一天,便急回海边,乘水师船只返回山东驻守,再迎战敌军不迟。” 说到这里,李啸脸上闪过一丝狠色:“那些狗鞑子,以为山东是个香饽饽,可以一口吞下。但他们决不会想到,他们到了山东后,本将会毫不客气地掰断他们的狗牙,让这山东之地,成为他们永远的葬身之所!”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争渔篓的螃蟹 一天后,由兴中镇副将刘国能,率领的唐军步兵,才终于赶到涿州与李啸汇合。 全军又休整了一天后,李啸下令,令卢象升残部兵马,和自已的唐军部队一起,东返海岸,乘水师船只,返回山东。 至于涿州城中的近一万名百姓,则是皆被唐军同船带回山东而去,整个涿州,成了一座废弃的空城。 至于刘文秀的定北营入援马兵,则是依朝廷兵部安排,返回芦台地区驻扎。只不过,对于他们,李啸给刘文秀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 那就是,利用现在清军大举过境所造成的巨大恐慌,让刘文秀在北直隶各地,大肆收留逃散百姓与各处流民,统一运到芦台,再由水师运往山东登州。 李啸相信,这项工作完成后,至少能从北直隶一地,就能搜罗得到三四十万的百姓与流民! 这些来自北直隶的百姓与流民,在到达登州后,再依那条固定路线,先运到济州,然后一小部分运往虾夷岛与库页岛定居,大部分再转运到台湾定居。 其实,现在台湾的人口,在李啸源源不断地运输下,已达到了三百多万的人口数量,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成就。 在李啸的计划中,台湾的人口,还要在四百多万时,才算是略略饱和。如果还有更多的移民前来的话,李啸打算,再将他们全部运往菲律宾安置。 当然,在运送流民前往菲律宾之前,李啸一定要先去征服西班牙人占领的吕宋岛,扫除西班牙人的势力,才能再把移民安置下去。 让李啸没想到的是,在唐军准备离开之时,兵部侍郎杨廷麟向他提出,说自已不愿返回京城,而希望自此以后,要为李啸效力。 李啸对于历史上明末名臣及抗清名士杨廷麟,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杨廷麟,字伯祥,一字机部,晚年自号兼山,意在效法文天祥(号文山)、谢枋得(号叠山)这两山气节。崇祯年间进士,南明时,先为弘光效力,在南都被攻陷后,又在隆武朝中做官,被隆武帝加为兵部尚书。曾作为文官领兵,攻复吉安县城。后来吉安丢失,不得已退保赣州,于隆武二年,清兵攻陷赣州城,投水殉国。 “杨侍郎有官身职位,缘何不返京城,却欲来我帐下效力耶?” 对于兵部侍郎杨廷麟愿来投效自已,李啸心下虽然十分高兴,却也十分不解。 李啸问完,杨廷麟却惨笑了起来。 惨笑了一阵的他,才恨恨地说道:“杨某之所以愿意放弃官职,不返京城,地来投李大人,实非杨某一时兴起,而是杨某深思熟虑之结果。现在,大明已然如此危急,可叹朝中文武官员,竟还有如那装在渔篓中的螃蟹一般,为这渔篓争来占去,斗了个你死我活,全不知,自已即将被投煮下锅的悲惨命运,岂不痛哉!“ ”故杨某想明白了,这大明,已然不可救药,这日渐糜烂的华夏之地,终将陆沉无望矣!杨某若再返京城,一则倍受朝中小人排挤打击,二则只能庸碌度日无所作为。若是这般,朝中有没有我这个兵部侍郎,其实都无所谓。故而,还不如就此弃了官身,前往李大人帐下效力。方可尽展吾材,报效国家,则杨某纵死,亦无憾矣。” 李啸听了杨廷麟这番辛酸的话语,亦不觉长长一声叹息。 在真实历史上,杨廷麟与朝中重臣杨嗣昌两人不合,故被外派到卢象升军中效力。在卢象升于贾庄之战中兵败身死后,杨嗣昌本以为,在卢象升军中效力的兵部侍郎杨廷麟也战死了,心下十分高兴。 却未曾想到,卢象升全军覆灭之时,杨廷麟正好奉使在外,未在战场之上,才保得一条性命。听到这个结果,让杨嗣昌怅恨了良久,最后到底寻了他一个不是,再贬杨廷麟到江西当了一个闲官,直到崇祯朝结束,再未起复。 看到杨廷麟那坚定的眼神,李啸脸带微笑,重重地拍了拍杨廷麟的肩膀,大声道:“好!既然杨侍郎愿意为本公效力,本公自是欢迎,就暂委你担任我军之军前赞画吧。“ 杨廷麟一脸欢欣,拱手朗声道:“多谢唐国公收留,在下定会尽心竭智,为大人鞍前马后,效力驱驰!” 收下杨廷麟后,全体唐军,铁流滚滚,带着涿州的百姓们,一路东行。 在唐军滚滚东去之时,前往京城报信的的使者,亦将卢象升的死讯,分别报给了崇祯皇帝和兼管兵部的杨嗣昌。 收到卢象升的死讯,正在御花园中散心的崇祯皇帝,不觉呆住了。 晨风徐来,晴光万里,鸟声啾啾,杨柳依依,湖水微澜,碧莲照影,在这充满生机的风景中,皇帝却象个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太液池旁,拿着李啸的那封亲笔奏章的右手,竟在微微颤抖。 迅速地,皇帝眼圈开始泛红,两颗清泪,无声地砸在了奏章之上。 他忽地想到,当天卢象升在陛阶之前,向自已慷慨辞行时的情景,现在想来,恍如昨日。 “建斗啊,怎么,怎么你竟然就这么快就为国尽忠了么?你不是和朕说过,要力退清虏,凯旋回京么?你这么去了,倒是让朕一点准备都没有哇!”崇祯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道。 崇祯呆站了许久,脸上便涌起了怒色,他冲着一旁的小太监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摆驾回宫!再召杨阁部入殿觐见!” “是,奴婢遵旨!” 此时,在杨嗣昌府上,听到了卢象升死讯的杨嗣昌,却是一脸隐忍不住的笑容。 “唉,卢建斗此人,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以致曲高和寡,孤立无援,终遭此败,殒命涿州,亦是令人叹息之至啊。” 杨嗣昌捋着胡须,努力作出一番惋惜之情,心下,却是甚为得意。 哼,卢象升,你一意孤行,不顾本阁之建议,挑动皇帝与清人对抗到底,现在这般悲惨下场,亦是你咎于自取! 杨嗣昌正惋叹间,忽有小太监来报,宣他急急入宫觐见。 杨嗣眉头一皱,立刻想道,定是皇帝为了卢象升战死一事,来向自已垂询。故他略一思虑,便急急换了朝服,随小太监往紫禁城而去。 方入亁清宫中,杨嗣昌便瞥见,皇帝正一脸愁容双眉紧锁地枯坐在龙椅之上,心下不觉一声轻笑。 “臣,杨嗣昌,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杨嗣昌站起身来,崇祯便冷冷地问道:“杨阁部,卢建斗战死涿州一事,你亦知了吧。” “回皇上,臣已知了。” 崇祯凝视着杨嗣昌故作沉重的脸,长叹一声道:“卢建斗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却已为国战死,实令我军士气大沮!文弱,以你看来,我大明接下来,却该如何对付那些入关的清军呢?” 杨嗣昌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他扑通跪地,大声禀道:“皇上,恕臣直言,入关清军之势,着实太大,我大明官军无论是士气还是战力,皆不是其对手,请陛下速派人与清军联系,商谈两国议和一事,方为要紧!” “议和,议和,又是议和!难道除了议和,我大明官军,就没有能力与清军一战了吗?!若签下这般城下之盟,清虏该会对我大明帝国更加蔑视与鄙夷了吧!若是这般,大明帝国的颜面何存,朕这皇帝的颜面,又将何存!” 崇祯皇帝愤怒地从龙椅上站起,有如一头困兽一般,在阶前来回踱步。 “陛下,若为顾及颜面,而不与清廷议和的话,那清军在我大明腹地,四处攻城掠地,屠戮百姓,抢夺钱粮,其势如何可阻!这样下去,我大明之损失,岂非更大?臣只怕,我大明之精锐军兵,皆灭于入关之清军手上后,那国中潜伏的流贼,必将又要乘势兴起,再无可遏制了啊!” 杨嗣昌急急说完,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你!。。。。。。” 崇祯铁青着脸,牙齿咬得格格响,却一时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皇上,那清虏虽然势大,但毕竟是关外之敌,一时难动摇我大明之根本,现在纵是闹得厉害,还算是肤疥之疾。若是流贼重新振作,荼毒四方,搅得整个中州生灵涂炭,才是真正毁我大明江山社稷之心腹大患啊!皇上,这般紧急关头,关乎国家命脉,还请皇上速作决断为是!” 杨嗣昌低声说完这段话,便伏跪于地,再不抬头。 听了杨嗣昌的话语,崇祯心头,有如刀割。 但他不能不承认,杨嗣昌的话语,说得有道理。 因为这些清军,现在虽然闹得嚣张,最终还是会退出关去,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侵犯明朝。而一旦自家精锐剿匪明军,皆丧于清虏手中后,那国中的流贼,却是真的再无法遏制,只会不断坐大了。 两条道路,两个方向,而前方究竟是明是暗,是中兴还堕落,又有谁能真正预料,也许,只有历史才能知道最终结果吧。 而对于崇祯皇帝来说,这样极其沉重关乎国运的选择,现在要他这般紧急作出决断,也着实难为了他。 归根到底,崇祯虽然是又勤政又有志气的皇帝,但他自身才能实是太过平庸,且又多疑寡断,喜怒无常,擅杀大臣,加上从小又未接受过系统的帝王训练,种种不足叠加,让他的缺点无限放大。 而在这个只有明君强主,才能有所作为的明末年代,崇祯这样的平庸皇帝,执掌这个已是千疮百孔日趋没落的大明帝国,实在是力不从心,难于胜任。 头脑之中一片迷蒙的崇祯,忽然想到,李啸曾在奏章中,向他提过下一步要如何决断的对策。 崇祯双眼一亮,便对杨嗣昌说道:“杨阁部,唐国公在奏章中,却是这般对朕说的。他说,若要尽快让清军退出关去,他也不反对与清军议和,但是,却有一个前提条件。” 杨嗣昌心头一凛,便道:“唐国公所言之条件,却是如何?” “那就是,一定要打出一场大胜仗来,在这般前提条件下,才能让清军知难而退,从而被迫与我大明议和。他还说,如果我军一败再败却无有胜绩,便去向清人低头求和的话,那清人便可一面以和谈为诱饵,一面又加紧对我国进行掳掠,以期获得最大的利益。甚至可能,最终我大明会是既赔夫人又折兵,以致两手抓空,一无所获啊。” 听了皇帝的话语,杨嗣昌顿觉脸上一热,一股羞躁之情,在他心下油然泛起。 这李啸说得对啊,如果在接连战败的前提下,去向入关的清军求和,他们定会提出极为苟刻严厉的条款,来强迫自已签下这屈辱的城下之盟。若是这般,纵然能使清军退兵,自已的损失,却也未免太大了。 更何况,这般委屈求和,还极有可能导致一个更大的恶果。 那就是清军食髓知味,野心将更加难遏,现在纵然退走,说不定来年就会重新入关,再度掳掠。那样的话,自已又该以怎么样的屈辱条件,来换取清军的停战呢? “杨阁部,李啸在奏章中,说过一句话,让朕印象很深刻。”见杨嗣昌沉默无语,崇祯皇帝继续说道:“李啸说,在斗争中求团结,则团结存,在妥协中求团结,则团结亡。李啸这个观点,朕十分欣赏哪。” 听到皇帝这般夸奖李啸,杨嗣昌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于李啸能提出这般精辟的观点,心头亦十分佩服。 当然,他与崇祯两人,绝不会想到,这是来自后世的李啸,顺手照搬一位伟人的思想罢了。 “那李啸,可曾在奏章中提出,要如何给清军一个重大打击么?”杨嗣昌想了想问道。 “哦,李啸说了,现在清军合力全往东南而去,估计下一步,要重点进攻山东了。所以他在奏章中希望,让我大明官军在山东重点守布,不求能消灭入关清军,只要能拖住他们,让他们耗在山东难于进退便可,然后让他手下的唐军,来对正面对付清军,对清军进行各个击破。对李啸的这个建议,杨阁部,却是做何观想?” 崇祯说完,满是探询的目光,向杨嗣昌直投而来。 让皇帝惊讶的是,听了皇帝这番话后,杨嗣昌却是一脸凝重之色。 “皇上,恕臣直言,唐国公此建议,虽有可取之处,但微臣以感觉,如果定要全按李啸之建议行事,那原本就跋扈桀骜的唐军,只会愈发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了啊!” (本文已获历史页面推荐,请各位读者继续大力支持,此谢)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柿子要挑软的捏 杨嗣昌这话一说,崇祯顿时拉下脸来。 “文弱,那李啸素与你交好,你今天却这般说话,是何缘故?”崇祯皱着眉头问道。 “陛下,李啸与微臣,虽素有私交,但在下身为大明臣子,理当国事为先,岂可昧于私情乎?”杨嗣昌抬起头来,脸色沉重地说道:“陛下可曾想过,若按李啸建议这般行事,岂非各地入援山东之兵马,皆受其管控了么,那李啸之权势,未免太过。且李啸虽为国之干城,但朝廷却也不可一味骄纵啊!依微臣之见,这派往山东入援的兵马,还是需朝廷自行调遣安排,方当妥当。” 崇祯绷着脸,沉吟了许久,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阁部此话,倒是老成谋国之言。”崇祯轻叹一声道:“那依你之见,清军此去山东,却是主攻何地?” “陛下,你可曾听闻,前段时间,李啸率军渡海远攻金复二州,搅得清国一片大乱之事?”杨嗣昌双眼灼灼,不正面回答崇祯的问话,而是转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此事李啸已向朕奏禀过,李啸能将清国的辽南之地,烧杀成一片白地,又将那清朝的宗室郡王剥皮揎草悬于城墙,真真荡气回肠,大扬我大明之军威矣!朕当日闻之,亦甚是提气哪!”崇祯脸上闪过激动的神色,却又犹疑地说道:“李啸立此大功,朕虽然未擢拔其官衔爵职,但业已对其部大为奖慰。文弱,你今天向朕说此事,却是何故?” “皇上,微臣想说的是,正是因为李啸对清国的金复二州,打击破坏得这般惨重,故微臣敢料定,清虏此去山东,必会全力主攻登州,以求彻底打败李啸,一是为自已扳回颜面,二亦是为那被剥皮处死的郡王报仇。” “哦,若是这般,那这十万清军合攻登州,那李啸岂不危险了么?”崇祯脸现担忧之色。 杨嗣昌却微笑着摇了摇头:“陛下勿忧,李啸乃是国家干城大明虎将,相信他定有办法,能击退这些入犯的清军。而微臣之所以向皇上提出这点,就是想告诉皇上,清军进入山东后,极可能会先攻武定州,再过青州,再取莱州,最终攻打登州。这条路线,应该是清军最快捷最方便的进攻路线了。” “文弱,你的意思是。。。。。。” “皇上,以臣看来,入关清军之主力,要去攻打李啸,就让他们前去攻打登州便是。反正李啸部下的唐军,兵精将锐战力非凡,他定有办法,可以击退入犯之清军,登州当可无忧矣。故而,从我大明各地,前来入援山东之兵马,只要保住山东其余重要州县,不受清军零散部队进攻便可。” 杨嗣昌顿了下,便快速说道:“依微臣之见,我入援山东之兵马,可主要屯守在德州一带。另外再派兵驻守济南,兖州等地,以保证这些山东重镇不受鞑虏侵害。待到清军久攻登州不下,师老兵疲之际,再出兵袭之,则定可给清军一个沉重的打击。然后,我军挟此战之威,强迫清军签下退兵协议,当是最好之结局也。” 崇祯听到这里,脸上亦不觉泛起微笑。 “很好,爱卿言之有理,就如爱卿所言处置。”崇祯站起身来,大声道:“传朕旨意,着陕西援剿总兵曹变蛟,辽东援剿总兵祖宽,山西副总兵刘良佐,山东副总兵倪宠,全部率本部兵马,入守德州,以阻止清军,由北直隶直入山东中部。另派山东总兵刘泽清,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弼,宁远总兵吴三桂,入守济南、兖州及附近州县,严防清军掳掠袭扰。” “皇上明鉴,微臣这就前去安排。” 杨嗣昌站起来,向皇帝拱手致礼,正欲退下,却忽地被皇帝叫住。 “文弱,还有卢建斗抚恤追赠一事,朕也要和你说一下。”崇祯背着手,轻叹了一声道。 听到皇帝还要对卢象升进行抚恤追赠,杨嗣昌心下一酸,颇不乐意,但他眉头一皱,还是脸色平静地回道:“卢建斗为国捐躯,枕荩忠诚,皇上自当大力抚恤追赠,以励忠良是也。” 崇祯点点头,复大声道:”正是此意!传朕旨意,追赐卢建斗为太子少师,赠兵部尚书衔,谥号忠烈,厚赐祭葬,建祠奉祀。“ ”吾皇隆恩浩荡,微臣遵旨。“ 。。。。。。 在皇帝颁下圣旨调遣兵马前往山东各地布防的这段时间里,十万清军,以势若破竹之势,连克静海,沧州,南皮、乐陵等地,兵锋所向,尽皆披靡。 整个沧州到山东边境一带,有如魔鬼一般的入关清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数村镇皆成废墟,大批百姓被杀戮淫辱,惨不可言。最终,老弱填沟壑,青壮为包衣,无数的钱粮牲畜,皆成了清军的战利品。 在烧杀成一片断壁残垣的乐陵城外,清军大营内,那顶最大的火炎金顶牛皮大帐中,多尔衮、岳讬、豪格、阿巴泰、杜度、尼堪,这些高级满州宗室将领,正在聚众商议,下一步攻打山东的计划。 多尔衮端坐在上首的一把官帽椅上,英俊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 因为,据先期进入山东的哨骑来报,在原定进攻登州的必经之地武定州处,已有大批的唐军驻守于此。 听到这个消息,多尔衮心下,不觉一沉。 有这大批唐军驻守在武定州城,这快捷进攻登州的道路,便被牢牢堵上了,自已想偷袭登州,已是不可能了。 所以,心下忧虑的多尔衮,把这些宗室将领唤来,一同聚众商议,看看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行动方好。 首先站起来表态的,是肃亲王豪格。 他那被李啸砍伤的右腿上,缠着一圈白色绷带,伤势看起来还颇重,却是颤颤站起身来,便向多尔衮急禀道:“睿亲王,以本王之见,这原定计划,不可骤然更改。” “哦,肃亲王,你何以这般认为啊?”多尔衮斜了他一眼。 ”睿亲王,我军自攻克沧州一带以来,可谓战无不胜,士气高涨。此处虽有唐军驻守,但我军士气正旺,军心可用,将士们皆对攻下这鲁西北的武定州,极有信心。另外,这武定州,离我军现驻之乐陵极近,十分便于我军行动。故本王认为,三军不可夺气,我军若进攻武定州,必能一举而克。” 豪格顿了下,继续道:“况且,若能在这武定州处,消灭驻守的唐军部队,灭其主力,那接下来,我军再往攻青州,莱州等地,当可所向披靡,又复有何部明军,能撄我军之兵锋?!我军再乘势而进,当可一举拿下登州,取了李啸那厮的狗头!“ 豪格刚说完,尼堪便连连点头,从椅上跳了起来,大声道:”肃亲王言之有理!我军自涿州一路南下,攻克掠地,几致无人可挡!乘此锐势,去进攻那唐军驻守的武定州城,必能将士用命,顺利攻克此城,从而一雪前番从涿州被迫退出之大耻!若真能在此消灭唐军主力的话,那各部明军定然尽皆胆丧,我军东进登州,当再无明军敢与我大清精兵一战。这登州之地,岂非将是唾手可得?!“ 尼堪说完,一脸洋洋得意之色,他环顾了一下,却发现,除了豪格向自已投来赞许的眼神外,其余各人,却是脸色凝重,眉头不展。 ”喂,各位叔伯,杜度大哥,你们倒是表个态啊。“见众人不吭声,尼堪急了,他冲着他们大声嚷嚷。 见尼堪一副急切之状,多尔衮捻着胡须,脸上却泛起一丝冷笑。 他扭过头去,一眼瞥见,阿巴泰正在轻轻地摇了摇头。 ”饶余贝勒,你有何不同想法,却也可对本王直说。“ 见阿巴泰这副不赞同的模样,多尔衮立刻点名要他发言。 阿巴泰站起身来,向多尔衮拱手道:“睿亲王,在下却以为,这武定州,将会十分难克,我军决不可在此地轻掷兵力,浪费时间啊。” “哦,饶余贝勒请详细道来。” “睿亲王,前番我军攻打涿州,亦是士气颇旺,却被李啸抢先一步前来解救,以致我军功败垂成。此战明军虽有侥幸获胜之嫌,却也可见李啸手下唐军战力之强悍。故本贝勒在想,在当日那般艰难状态之下,唐军尚且能勉强保住涿州,现在他们早在武定州之处,布下重兵守卫,又是以逸待劳之势,我军想要快速争夺,只怕没那么容易。” “饶余贝勒言之有理。”安平贝勒杜度,从一旁插话过来:“本贝勒虽未参加涿州之战,却亦知涿州攻城战之惨烈。这唐军这般强悍能战,断不可等闲视之!而现在的唐军,既然已在武定州处设下重兵防守,想必已准备充足,就等我军前去拼死攻城了。若我军还要继续执行原定计划,就算能攻下武定州,亦会伤亡惨重,得不偿失,这岂不是,正中李啸那厮的奸计么。” “安平贝勒所言,本王亦然之。”一直没说话的岳讬,轻咳了一声道:“有道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用兵之道,岂可拘于一理?以本王看来,现在那唐军既已在武定州设防,那咱们绝不可再傻乎乎地往上撞,而是可以将计就计,避实击虚,当是最佳之策也。” “哦,郑亲王说得颇有道理,亦详言之。” 多尔衮脸上绽起笑容,朝着岳讬赞赏地点了点头。 岳讬见多尔衮亦有此意,心下大定,声音便大了许多:“各位,据探子来报,现在山东的明军,主要集中在两处。一处是武定州,基本是由唐军负责把守。另一处是德州,主要由从明国各地抽调来的明军驻守。以我之见,我军可在这乐陵之处,将兵马复分为两部,一部为佯攻,去取武定州,让守城的唐军不敢轻动。另一部兵马,则为主攻,径取德州,去消灭那些战力远弱于唐军的各路明军。” 岳讬说得兴起,大声道:“有道是,柿子要挑软的捏,只要这德州一克,山东明军则基本被灭,再无任何威胁可言。我军则可径取济南,占其山东省府。这样一来,我军军威大振,明廷必将震骇不已。而济南省城一失,整个山东中部必皆落于我军之手。则那狗贼李啸,将会进退失据,方寸大乱,更有陷入被我军分割包围之危险。这样一来,我军当可牢牢占据主动,无论从山东北部进攻登州,还是从山东中部进攻,皆可视情况分派兵力,打李啸一个措手不及。而李啸则只会被动应对,顾此失彼,断难周全。若是这般,这登州之地,当不难取矣。” “好好好,郑亲王所言,甚合本王之意也。” 多尔衮脸上泛起灿烂笑容,他正要再褒奖岳讬几句,尼堪却从一旁冷冷插话过来:“郑亲王,我且问你,若德州守卫之明军,虽战力不行,却兵多势众又凭城死守的话,我大清军,不能遂克德州,那又当如何?” 岳讬似乎早料到尼堪会这般发问一般,他冷笑着回道:“贝子所言之情况,亦有可能发生。不过,这种情况,本王也考虑过了。” “哦?” “那就是,若守卫德州的明军势大,一进难于攻取,则我大清军就可干脆绕过德州,径行攻向济南!本王敢断定,那些守城明军,只有凭城据守之勇气,断无人敢与我军来正面野战!故我军往攻济南,这些德州守军,必不敢来救,而只会观望推脱。故我军当无后顾之忧,可径行攻打省城济南。我军势大,这兵少稀少的济南城,当可必取之!”岳讬一脸信心满满地说道。 “郑亲王说得是,那些明军,贪生怕死,守城已是不易,如何还有胆量来与我大清精锐野战乎!我军往攻济南,必可一举而下,当无疑矣!本贝勒愿为我军先锋,径取德州!” 阿巴泰听了岳讬的战略构想,脸上顿是一片激动之色,他拱手抱拳,大声向多尔衮急急表态。 这时,杜度与尼堪等人,在被岳讬的计划所打动后,也纷纷起身,向多尔衮大声请战。 只有豪格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多尔衮得意地瞥了豪格一眼,便大声道:“郑亲王这般计略,甚合本王心意。行,本王这回就当一次绿叶吧!那就由本王与肃亲王豪格,率兵马四万,佯攻武定州,以为策应掩护。” 说到这里,多尔痛又有意无意地瞟了豪格一眼,豪格瞥见他轻蔑的眼神,心下暗恨不已。 多尔衮,你这贼厮,若不是老子腿部受伤,无法上得战场,岂能容你这般揉捏! 而见豪格沉默无语,多尔衮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复大声道:“另外,由郑亲王岳讬,率兵马六万,为主攻兵力,再配阿巴泰、杜度、尼堪为副将,一同攻打德州,望大军前去,早日奏凯!” “嗻!请大将军静候佳音!” 岳讬、杜度、尼堪等人,齐齐打扦跪地,向多尔衮大声表态。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吴三桂来访 “长伯,前面就是登州地界了。” 一名约三十多岁,头戴幞巾,身着圆领褂衫,读书人模样的文士,指着面前的官道,向旁边一名青年将领,朗声说道。 “哈哈,献廷啊,我们跑了两天,总算到了那李啸的地盘了,走,跟本兵直去登州城,会会那唐国公李啸!” 那头戴青玉束金冠,身着一身银白色高级武官官常服,披一件暗纹织花红绸披风的青年将领,朗声笑着回道,随及大喝了一声驾,纵马前驰而去。 通往登州的官道上,一行人马纵马奔行,扬起一路烟尘,径往东而去。 指路的这名文士,是辽东巡抚方一藻之子,名叫方光琛,字献廷,时年三十多岁,为人机敏,善谋略,后与吴三桂交好,入其帐下效力。 真实历史上,方光琛一直为吴三桂鞍前马后,尽忠效力,屡屡为其出谋画策,是其帐下的顶级谋士。因其多智而忠心,吴三桂对他颇为信赖,与他关系极好,二人之间,不称职名,却皆以名号直呼。 吴三桂死后,方光琛纠集一众亲信,拥立其孙吴世璠即位,改元洪化。康熙二十年(1681年)吴世璠败亡身死,方光琛束手就擒,被凌迟于市。 而他旁边那名青年将领,则是在明末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历史人物,吴三桂。 吴三桂,字长伯,一字月所,明朝辽东人,祖籍南直隶高邮(今江苏高邮),是原辽东总兵吴襄之子,也是前锋营总兵祖大寿外甥。对于其为人众知的著名历史,各位读者基本皆已尽知,本文在此就不在多述了。 此时的吴三桂,刚刚二十七岁。他又于年初,在其义父监军高起潜,与辽东巡抚方一藻的共同举荐下,接替其父吴襄,续任为宁远团练总兵,可谓少年得意,意气丰发。 坐在一匹高大雄俊,全身上下无有一点杂色的白马上的吴三桂,身材雄壮,气宇轩昂,白晳英俊的脸上,额骨丰隆,耳廓鲜明,浓黑入鬓的双眉下,一双亮如秋水般的丹凤眼,配上他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真是好一个雄俊勇武,姿容俊美的青年公子! 他脸上唯一的缺陷,便是鼻子上那道不太明显的疤痕。 这道疤痕,是他早年时,为了救出陷在阵中的父亲,被一名清军所砍伤。 据说,吴三桂只要心情不佳或言语不合之时,便会下意识地抚摸这道疤痕,“自扪其鼻”,故后来他的同僚与下属,只要见到他这个动作,便知道这位平西王不高兴了,从而立刻知趣告退。 这次入援山东的战斗中,吴三桂与祖大弼一道,从辽西调往山东。他与山东总兵刘泽清,前锋营副总兵祖弼三人,皆被安排驻守在鲁中一带。 到了山东后,吴三桂主要提出,要率本部兵马驻守济南,守卫省城。却不料,那济南,已被山东总兵刘泽清视为禁脔,岂容他人染指。最后两人言语相激,闹得十分不快。 最后,在山东巡抚颜继祖的调济下,由刘泽清驻守济南,祖大弼驻守兖州,而吴三桂则驻守在济南北部的济阳县,才算解决了驻防的矛盾。 安顿了营伍后,由于清军还尚未进入山东,吴三桂及其下属的两千兵马,在济阳县守得百无聊赖。 于是,他决定,在尚未有大的战事到来之前,先去登州,拜会一下那位已是是天下知名的唐国公李啸。 说起来也巧,那李啸,今年也是二十七岁,刚好与自已同庚,只不过,现在李啸已是国公爵衔,可比自已这个子承父业的宁远总兵,要强太多了。 吴三桂等人一路策马而行,一入登州,便觉登州之地,处处与山东其他地方,大不相同。 此时已是六月底,官道两旁,那些规划得整整齐齐的田亩中,高梁杆子已长得老高,放眼过去,有如一片碧绿的海洋,在炽热在夏风中,摇曳摆动,掀起一阵阵绿色的波浪。 见到这无边无垠的高梁之海,吴三桂与方光琛两人心下,皆是十分感慨。 他们这一路行来,看到在这大好的初夏天气里,从济阳前往登州的官道两旁,却有大片的田地抛荒,时时可见沿路倒毙却尚未掩埋的尸体。从鲁中到胶东,皆是村居寥落,人口稀疏,偶尔可见的村镇百姓,皆是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一路看去,皆是一片萧条破败的气象。 “长伯,想不到这唐国公李啸,身为武将出身,竟将这登州之城,治理得这般有生气,此人着实不可小看哪。”方光琛捋着胡须赞叹。 吴三桂脸上闪过一丝隐隐的嫉妒,亦叹道:”有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李啸治下的登州乡野,可比山东他处的州县要强上太多。这倒是愈发让本兵想去好好见见他了。“ 方光琛一笑,又道:“长伯,据在下听闻,唐国公曾向朝廷奏禀,说希望由他一力主导山东局面,统领各部入援军兵,来抗击入寇的清虏。你可知,朝廷却是作何反应?” 吴三桂轻轻一笑,便道:“此事我亦已知,李啸这条建议,已被朝廷委婉驳回。只让李啸负责其部下唐军的行动与安排,而山东入援兵马,因卢总督已然战殁,故朝廷安排首辅刘宇亮,来负责调派指挥。” 说到这里,吴三桂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复道:“刘宇亮为人庸鄙,素无胆气,更无统帅治军之能,朝廷派这样的人来山东,除了只会添乱与瞎指挥外,复有何用?且这般无能之人,下面的一众军将,又有哪个能服他?” 方光琛捋须笑道:“长伯,据学生知闻,那刘宇亮,虽被任为名义上的山东入援兵马总指挥,但仅仅刚出京师,此人听到清军正在静海至沧州一带大肆掳掠后,顿时吓得面无人色,遂大哭而返,实实可发一笑矣。” 吴三桂摇头叹道:“唉,这等庸人,如何可委以军国大事!朝廷用人失当,所托非人,只会更失大明官军效国之心矣。” 方光琛亦叹道:“是啊,这刘宇亮既不敢来山东,山东之地,却也不能群龙无首。朝廷无奈之下,只能让山东巡抚颜继祖,代为掌管入援兵马,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只是那颜继祖,亦是一名从未上过战场之文官,从无领兵打仗之经验,让此人带统领兵马,以学生观之,却实是堪忧矣。” 吴三桂苦笑回道:“罢罢罢,休谈国事了。朝廷如何安排,我等下属军将,但行听命便是,又何需多言!唉,现在大敌临头,我大明官军却还是一盘散沙,各怀心思,这山东之战,实是前途莫测啊!本兵也不指望能立甚战功,只希望能早日结束这山东战事,复返辽东,便是心愿足矣。” 两人一路言谈闲话,不觉之间,便到了登州城外。 见到面前的这座高大宽阔,周长达二十里的巨大城池,两人皆不觉发出一声惊叹:“好一座雄峻之城!” 随后,吴三桂等人便速速命人,前去城内通禀。一行人下得马来,在城外静候。 不多时,便有一名文官过来,来到吴三桂等人的队伍前,向吴三桂等人施礼拜见。 “学生乃是唐军赞画陈子龙是也,见过宁远总兵。” “哦,唐国公可在城中?本兵此来登州,可是专为拜会李大人呢。” “唐国公刚于前两日,从北直隶返回登州,吴总兵与各位倒是来得及时,且随学生入城便是。” “好么,看来我等,来得正是时候呢。“吴三桂脸上显出灿烂笑容:”那就请先生前面带路。” 在跟着陈子龙,步入登州城中后,这一路上,两人又好好地看了一番,这宏阔而崭新的登州城。 他们看到,整个登州外城,极其宏阔,初步估计,周长约有二十里之巨,却可足与那省城济南比肩。 而登州四面城墙,皆极宽厚,全是设计成马面宽6米,城高达15米内里夯土为基,外包青砖为面的建筑样式,相当结实耐用。 除了通往北面水地的北门外,登州东、西、南三处城门,皆在城门之外修建瓮城。而城墙之上,诸如雉堞,女墙,角楼、堡楼、羊马墙,炮台,射孔等防御措施,统统按制修建,一应俱全,城墙的防御能力相当可观。 而在整个登州城的外部,在东、南、西、三面城墙外,环挖了一道护城濠,因为整个登州城呈现南高北低之势,正好利用登州城东面的黄水河和南面的平畅河,从中引入河水,灌入护地壕中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汇入到水城中的海水里。 见识了登州城精巧而结计的设计后,两人赞叹连连。 随后,在经过城门月道时,他们又看到,这登州的城门,外表与普通城门无异,但内里却是为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这种极为精巧又十分花钱的机关,在守城之时,却可相当有效阻隔内外敌军,便于将其分割消灭。 吴三桂心下暗叹,这个李啸,为把这登州城弄得固若金汤,倒还真真花钱如流水啊。 进得登州内城来,两人又看到,这登州内城的结构,倒却与大明其他州县完全不同。 整个登州城中,规划了四条宽阔笔直的中央大道,这四条中央大道,把整个城池规划为东北,西北,西南,东南四个大区。 东北区与西北区,皆为唐军水师所用,其中西北区为水师营地,东北区则是一座极为醒目的大型船厂,可隐隐看到,里面大批工人正在紧张而忙碌地搭架龙骨,刨制船板,编织船帆,刷涂桐油,看上去倒是十分有秩序。 而在登州城的西南区,则是修建了各类诸如修建营房,马厩,校场,武库等军营建筑,有大批的唐军军兵在其中呐喊操练。 至于整个东南区,则建有武器库、盔甲库、火药库及巨型粮仓,皆有军兵严密看守。望着这些外型高大,又门户紧闭的仓库,吴三桂心下暗道,这李啸有这么多的物资储备,若是据城而守的话,怕是守个几年,都没问题吧。 在陪着吴三桂一行人在登州外城转了一圈后,陈子龙便带着他们,进入李啸军的核心地带,登州内城。 这是一座周长2里的内城,城墙规模与外城一样,亦同样建设有各类防御措施。 随后,一众人等步入内城中,吴三桂看到,内城中修建有据地极广的国公宅府、各类官署、以及银库钱仓等重要官府机构,有许多衣冠各异的文武官员,在内城中穿梭奔走,办理事项。 “李啸仅凭一已之力,便建得这般雄壮城池,又能组建象唐军这样强悍军伍,吴某与其相比,岂非微萤之比皓月乎?”吴三桂心下不停地感叹。 就在他不胜感叹之际,李啸已带着数名亲随,笑吟吟地从国公府邸走出,向他们缓步走来。 见到身着蟒袍玉带的李啸行近,吴三桂与方光琛二人,慌忙跪下行礼。 “在下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见过李大人。” “学生宁远团练帐下幕僚方光琛,见过唐国公。” “二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李啸微笑着虚扶起二人。 见得英俊勇武,状若翩翩美少年的吴三桂,这个历史上十分著名的大汉奸,带着一脸恭敬之色地站在自已面前,李啸心下,有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对于吴三桂的著名汉奸历史,李啸在前世,当然也对他那段不光彩的历史颇为了解。 只是,李啸也知道,现在的自已,却不能再用历史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明末的著名人物了。 毕竟,自从自已来到这个明末世界,这些人的命运,皆已渐渐加以改变,再不会与原来历史完全相同,而是会走上一段全新的历史轨迹。 如果现在,硬要把与自已同龄,刚刚当上宁远总兵的青年吴三桂,强行代入真实历史,把他当成已引清兵入关的满清平西王来看待,那未免犯了形而上学的可笑错误。 想到这里,李啸轻咳一声,微笑道:“本公向闻人言,长伯智勇双全,英武非凡,最是少年英雄。今日得见,诚不余欺也。” 吴三桂见李啸这般夸赞自已,心里油然一阵喜悦,遂拱手大声道:“在下粗愚之辈,唐国公这般谬赞,何以克当。” 李啸大笑起来,缓步过去,对二人微笑道:“二位千里远来我登州,本公着实欢迎。现在本府已备薄宴,请二位速随本伯入席,今天却要与二位痛饮一番,以尽本公待客之道。”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山东局势 入得席来,李啸与吴三桂等人,把盏言欢,觥筹交错,一时间,宾主双方和乐融融。 吴三桂方光琛等人,对身为唐国公的李啸,能这般盛情款待自已,自是十分高兴,各人言笑晏晏,关系顿觉拉近了不少。 宴毕,李啸复邀吴三桂与方光琛二人,进入客厅中,分宾主看茶而而坐。 三人又随意闲叙了些话语,吴三桂放下茶杯,直入话题:”唐国公,我等此来登州,除了有心要来拜访李大人外,却也是极想知道,唐国公对现在的山东时局,究竟是何看法?“ 吴三桂说完,目光直直地望向李啸,满是探询求教之色。 李啸眉头微微一皱,很快脸上表情复归平静。他轻叹一声,缓缓而道:”长伯,恕本公直言,山东之抗清形势,极不乐观。“ ”哦,李大人何以这般认为?“吴三桂脸上一道阴影闪过,又追问道。 李啸轻呷一口清茶,放下茶杯,轻叹道:”清军此次入关来袭,共有兵马十余万,声势极大,大军所过之处,可谓所向披靡。据本公所知,现在这十万清军,正屯兵山东与北直隶交境的乐陵县一带,山东之地,已然汲汲可危。为挽此危局,本公才向朝廷紧急上奏,请求由本公暂时统领山东兵马,以期合众之力,共抗鞑虏。“ 李啸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本公却万没想到,朝廷并不同意本公这般处置,竟决定把入援山东之兵马,与我部下唐军,分别安排行动。以本公看来,现在大敌当头,我山东境内兵力本为不足,却还不能形成统一指挥,而是各自为战,这实在是一个极其严重的战略错误。“ 李啸的话语,引来了吴三桂的热烈赞同。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点头道:”李大人说得是!以在下看来,朝廷此错在前,随后又派首辅刘宇亮,来协调派遣各部兵马,却是一个重大错误在后!想那刘宇亮文官出身,为人庸怯无能,对行军打仗向无所知,除了内斗擅长外,可谓再无长技。派这样的人来指挥大明官军,说得难听点,可谓是用一头蠢猪来指挥一群狮子!朝廷如此用人,简直是自取其败之道啊。“ 吴三桂恨恨说完,方光琛也叹了口气,插话过来:”李大人应该也知道了,现在那首辅刘宇亮,因为畏怕清军之势,才刚出了京师,便大哭而返,实是怂包一个。朝廷不得已,才另派了山东巡抚颜继祖,来接任山东入援兵马总指挥。只可叹,这位颜大人也是没上过战场的文官,让他来统管这山东战局,只怕亦是强其所难,且难于济事啊。“ 方光琛说完,房间中一时一片沉默。 还是吴三桂打破沉默,他低声问道:“李大人,现在朝廷安排已定,我等抱怨也是无用。依你看来,清军下一步,却会进攻哪里呢?” 听了吴三桂这般发问,李啸目光灼灼地回道:“长伯,依本公看来,清军接下来,一定会重点进攻德州!” 听了李啸这么肯定的话语,吴三桂与方光琛皆不觉一惊。 李啸继续道:“本公之所为这般认为,是因为,我军上次已在涿州与清军交手,将其部骑兵击溃,故清军尝到了我唐军之厉害后,定会对我军心存阴影。现在,本公已令我唐军兴中镇主将田威,率兴中镇甲营兵马,驻守的鲁西北的武定州。除了有那近2万的甲营兵马外,本公又安排了许多辅兵,带上大量的投石机,震天雷等防御性武器,协助守城。故这武定州,清军决难立刻攻下。若清军不傻的话,对于鲁西北的武定州,极可能只会是采用佯攻之势,而会把主要兵力,另投他处。” “所以,唐国公认为,清军在武定州难于遂下的情况下,会转攻另一处山东门户,西边的德州城吗?但在在下看来,现在德州城,城池高峻,守卫措施相当齐全,又有陕西援剿总兵曹变蛟,辽东援剿总兵祖宽,山西副总兵刘良佐,山东副总兵倪宠等部兵马共同防守,总共守城的兵马数量,也是有近两万人,足是可观。因此,德州城清军若要强攻,却也不那容易容易攻下吧?”吴三桂又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山东之地反而更危险了。”李啸一脸忧色地说道:“若清军攻打德州不克,则极可能放弃继续攻打,转而绕过德州,径攻济南或兖州等地,避实就虚,攻打我军薄弱之处,这才是本公最为担心之事啊!” “若真是这般,那这鲁中一带,可就糟了。”方光琛一脸凝重地插话道:“现在鲁中地区,山东总兵刘泽清驻守济南,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弼驻守兖州,我部宁远兵马驻守济阳,均只有数千兵马,若清军汹涌而来,何以挡之!” “这正是本公最为担心之处,若包括省城济南在内鲁中一带失守,任凭清军荼毒,则山东一地,便是岌岌可危了!清军很可能会接下来,再分兵出击,将我山东兵马,分别击破。”李啸神情肃敛地说道。 “若是这般,李大人可能破解之策?总不能任何清军猖狂进攻,而我大明官军却束手无策吧?”吴三桂又问。 “哼,清军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如何会拿他们没办!”李啸冷哼一声,便对吴三桂说道:“吴总兵,以本公之见,若你愿意,本兵可领我兴中镇乙营兵马,从登州出兵,前往济阳,与你同驻一城,互为守助。若清军来袭,当可共挫其锋,守住济阳可无忧矣。” 听到李啸愿意出兵与自已一同守卫济阳,吴三桂脸现满满的欢喜之色,遂大声道:“李大人愿派唐军来与在下一同作战,作下自是欢喜无尽,复有何可虑!那在下就在济阳城中,恭迎李大人派兵前来!” 吴三桂刚表态,一旁的方光琛又向李啸问道:“若清军转攻南部的兖州,李大人又该如何处置?” 李啸轻笑一声,朗声回道:“现在兖州已有祖大弼的两千辽东前锋营兵马驻守,兵马虽少,但兖州南部的单县之地,有我军所筑的铁龙城,现在安排了兴中镇丙营兵马驻守。若清军果向兖州而来,则本公可令兴中镇丙营紧急调往兖州城,与祖大弼一道守卫,这兖州之地,亦无可虑矣。” “李大人这计甚好!那祖副总兵,见李大人愿派唐军前来助战,定也会大加欢迎,若这兖州城中若有近2万兵马驻守,却亦足以守卫。”吴三桂从一旁附合道,这里,他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复对李啸说道:“李大人,若清军绕过德州来攻后,既不北上攻打济阳,也不南下攻打兖州,而是集中兵力,径攻济南省城,李大人又当以何策解之呢?” 听了吴三桂这般发问,李啸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伯所言,亦是本公心下最为忧虑之事啊!“李啸皱着眉头说道:”现在济南,是山东总兵刘泽清亲自驻防,此人把这济南城,当成其私家禁脔一般,对外来之客军十分猜忌。且这刘泽清,实是卑鄙小人一个,本公向来与其交恶,实难与此等小人一同共事。“ ”当然,现在国难当头,本公也不想与他这等小人计较。若清军真要进攻济南,则本兵会立刻从济阳出兵,南下救援。“李啸轻叹一声道:”只希望刘泽清这家伙,骨头不要太软,能坚持到本兵到来吧。当然,这般仓促应战,我唐军极可能也会损失惨重,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房间中,一时又是一片寂静。 三个人的脸上,都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李大人,何时派兵出发前往济阳?“还是吴三桂打破沉默。 ”三天之后,本公会亲率兵马前往济阳。“李啸字句清晰地回答道。 ”好,贵军到来之际,在下在济阳城中,为李大人和全军将士,摆开筵席,接风洗尘。“吴三桂慨然回应。 见吴三桂身为外地客军,却表态这般豪爽,李啸在心下,对他好感更甚。于是,他微笑道:”很好,那本公就先谢过吴总兵盛情了。“ 吴三桂等人,在登州只呆了一天,次日清晨,便急急回返济阳而去。 临行前,在又得到了李啸定然在后天率兵前往的承诺后,吴三桂才一脸如释负重的情情,与方光琛一道,率领护卫们,一起西返济阳城而去。 三天后,李啸果然调集兴中镇乙营兵马,以及全部的骑兵部队,2400名玄虎重骑、2400名飞鹞子轻骑、1800名满州骑兵、2000名火铳手,70门重型龙击炮部队,1500余名辅兵,浩浩荡荡近2万3千兵马,由李啸亲自率领,直往济阳而去。 而这登州城的守卫,则是李啸从济州岛的平南营中,抽调了一总兵马,用于维持治安和秩序。 在李啸带着大批兵马,往西疾行快进之时,清军已兵分两部,按先前计划,一路兵马四万人,由奉命大将军多尔衮和肃亲王豪格统领,佯攻武定州。 另一路兵马六万人,由扬武大将军岳讬统领,由阿巴泰、杜度、尼堪为副将,作为用兵之主力,转攻德州而去。 在清军大批兵马,正浩浩荡荡前去攻打德州之际,德州城中,山东巡抚颜继祖,正在为处理严重紧张的军民关系,而烦恼不已。 原来,现在德州云集了各地入援的明军兵马,但诸如祖宽、刘良佐等部军兵,军纪极坏,四处騒扰抢掠百姓,且有***良家女子之恶行,搞得整个德州乌烟瘴气,民不堪言。 德州知州刘知训,对大明官军这般军纪败坏,极为气愤,决意自已出头,去为百姓伸冤。 于是,他立即向祖宽与刘良佐等人,审诉其部军兵恶行,却没想到,祖宽等人非但不主持公道,反而迁怒于他。说现在军饷本是不足,部下军兵抢点老百姓的东西,又有何错。有道是皇帝尚不差饿兵,他们没有纵兵大掠杀害百姓,已是手下开恩了。 最后,刘知训身为堂堂知州,竟被一众喧哗军将,乱棍赶出军营,可谓斯文扫地。 刘知训心下万般痛恨,却无可奈何。幸得山东巡抚颜继祖带着幕僚方文和二人,前来德州犒军,气愤不过的刘知训,遂立即向颜继祖禀报了这些入援明军的桩桩恶行。 颜继祖听了刘知训的诉苦,脸色相当难看,心下却十分无奈。 在这明末年代,手中有兵马,说话方顶用,一介文官的他,又能拿祖宽刘良佐等人奈何?最终,他只得好言安排刘知训,让他暂且忍耐,不要去与这些脑袋挂裤裆的无知军汉过多计较,毕竟,真把这帮家伙惹恼了,他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要知道,当日在登州造反的孔有德,可不就是因为在北直隶吴桥地界,因为争抢一只鸡,而与当地百姓弄翻,最终起兵作乱,荼毒了山东登莱之地,几近两年么? 前番教训在前,又有清军大敌压境,故颜继祖虽是巡抚,又是名义上的山东兵马总指挥,却也不得不慎之又慎,绝不敢去为刘知训去强出头。 刘知训恨恨而退后,颜继祖在官邸之中,暗自叹息不已。 这样畏鞑如虎,却对百姓穷凶极恶的大明官军,真的能抵挡得住,那强悍善战的清军入犯吗? 颜继祖心下,十分没底。 只不过,他刚到德州一天,便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那就是,据城外探子来报,清军大部已离开乐陵,一部偏师,径攻武定州而去,而另一部清军主力,则正以铺天盖地之势,浩浩荡荡向德州杀来。 好么,清军竟然来得这般迅速,自已这个战事总指挥,却再无法从德州离开,只能勉力挑起守卫德州城之重担了。 ”传本宪之令,速召全体军将,入我府邸议事!“ 脸色大变的颜继祖,向一旁的幕僚方文和,紧急传令。 ”学生遵令!“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颜大人,学生已将速来德州官邸议事之军令,全部传达给了各部军将,却没想到。。。。。”方文和一脸尴尬之色,欲言又止。 “没想到什么?”颜继祖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没想到各部军将,除了陕西援剿总兵官曹变蛟,承诺马上前来外,其余军将,皆是一副不甚为意推脱敷衍之状。而最为可恨的,便是那祖宽与刘良佐!”方文和恨恨而道。 “哦,他俩怎么了?” 方文和一咬牙,大声禀道:“祖宽此刻,正与一众手下军将,摸牌聚赌,吆五喝六,在房中好不快活!见我来传达军令,竟是一脸不快,说什么要打完这一局再过来,亦不妨事。此人着实可恶!” 颜继祖的眉头,顿时紧皱成一团。 方文和顿了下,继续道:“而那刘良佐,更是龌蹉之极。他身为一军主将,竟在这军营之中,强行奸.污良家女子,大逞***,真真堪称禽兽,我大明官军的脸面,都让此人给丢尽了!可怜那女子的凄厉惨呼之声,学生隔了许远,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下之愤慨惨然,何以言说!” 方文和说完这句话,极其恼怒地狠捶了一下自已的大腿。 颜继祖胗色愈发难看,颇为儒雅的他,此时牙齿咬得格格响。 只是,现在的他,空有一个入援兵马总指挥的名号,却无权无兵,对这些嚣张可恶的军头,他除了咬牙切齿,痛恨不已外,又能怎么办呢? 皇上啊皇上,现在大敌压境,形势这般艰危,你怎么就不派一个,能压得住这一众军头的人来管制这帮猖狂跋扈的家伙,反而硬要将这般尴尬为难的任命,压在我这样一个既无威信又无能力的文官头上啊! 颜继祖在心下,向千里之外的崇祯大倒苦水,也不知道,那名紫禁城中的皇帝,能否感受得到。 整整过个半个时辰,各营的明军将领,才陆陆续续到齐议事厅中。 端坐在议事厅顶端的颜继祖,清楚地看到,那分两排散坐的明军将领,除了那陕西援剿总兵曹变蛟,尚是一脸严肃地端坐椅上外,其余各部将领,皆是一副表情涣散松松垮垮的模样。 更有甚者,象辽东援剿总兵祖宽,竟抖着小腿,嘴中还哼着小曲儿,倒是来看戏一般。而他旁边的刘良佐,竟是一边歪歪扭扭地坐着,一边不停地用手揉着腰眼,看起来,方才**那良家女子,应是费了他不少腰力。 看到这些人这般丑态,颜继祖压抑着心头怒气,努力用一种平静地语气问道:“各位将军,现在清军主力,足有六万余人,正从乐陵南下,直扑我德州而来,我等要如何守住德州,还望各位一齐拿个主意方好。” 颜继祖一语未完,祖宽的大嗓门立刻响起来。“咳,这算什么事啊。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这清军既来,我等各部兵马,就分别守城便是,这又有何可议的呢?” 祖宽话语一完,一众将领亦纷纷附合。 “就是就是,咱们总共有这兵马近两万人,分守四城,又是以逸待劳之势,清军纵来,又有何惧?”刘良佐首先捋须附合。 “对对对,只要不出城与跟清军野战找不痛快,这德州要顺利守住,却应该没什么问题。”山东副总兵倪宠点头道。 听了他二人话语,颜继祖心下稍觉轻松,只不过他的心里,却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这时,曹变蛟从一旁低低地发言道:“三位将军对这山东局势,这般认为,恕曹某不能认同。“ “哦,曹总兵有何高见?”祖宽敛起笑容,脸现冷漠之色。 “颜巡抚,各位将军,本兵以为,那清军势大,战力强悍,我军若只是这般一盘散沙地分兵守城,却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统一指挥的话,纵能守住德州,只怕亦会损失惨重。且对整个山东局势,无所匡益啊!” 听了曹变蛟的话,一众将领中,有人脸上开始显出沉吟之色,而祖宽心下,却是极为恼怒。 现在德州之地,虽然有了颜继祖这个名义的总指挥,但大明官军的状态,倒也确是一盘散沙,与没有首领差不多,这一点,祖宽其实也心下暗暗认同。 只是那曹变蛟,说什么纵然守住了这德州城,却对整个山东的守卫局势无所匡益,这话,祖宽却是绝不同意了。 “曹总兵这话说得倒是怪啊,怎么我军守住德州城,反而这山东局势,会无所匡益愈发崩坏?”祖宽脸色愈发不善,他冷冷道:“阁下这番高论,本兵粗鲁无知,无法理解,倒想听曹总兵好好分析一番。“ “对啊,怎么守住这德州城,反而对整个山东局势没有益处,这等怪话,真真从何说起?“旁边的其他将领,亦是十分不满。 曹变蛟一声轻叹,对各位说出了自已的真实想法。 “诸位,以曹某看来,我德州守军兵马众多,守住德州城,虽会费上许多兵马,却当可无忧。那清军极可能会尝试进一番,发现难于骤克后,便极可能就此绕过德州而去,从而径直攻打我军驻防薄弱的济南、兖州等地,如此一来,这鲁中一带,却是危矣。“ “咳,那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朝廷只是要咱们守好德州,这济南与兖州,朝廷自有对策,却不需咱们来操心吧。“刘良佐在一旁大咧咧地说道。 听了刘良佐这般毫无责任心的话语,曹变蛟与颜继祖二人,不觉皆皱起了眉头。 这叫什么话?! 如果清军顺利攻下济南与兖州,那德州将会陷入粮草断绝腹部受敌的极大困境,最终只怕亦难守住,而沦为清军口中之食。这唇亡齿寒这般浅显的道理,这刘良佐竟完全不放在心上,此人这般态度,实实令人齿冷。 倒是山东副总兵倪宠,从旁边轻声插话过来:“曹总兵说得有理,有道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济南一克,则德州必孤,清军正好分别击破,我德州守军之命运,却是堪忧啊。“ 而听了曹变蛟的话,祖宽在一旁亦是皱起了眉头。 他沉吟了一下,便问道:“曹总兵,那依你看来,若清军果这般行动,我军却该如何处置方好呢?“ 曹变蛟目光炯炯,他朗声道:“各位将军,以本兵之见,不如我等速速共同写份条约,让那唐国公李大人,来统领全部的山东官兵,让各部入援兵马及山东本地兵马,能齐心合力,统一听从调遣。从而集众之力,层层阻敌,最终逼退清军。“ 曹变蛟说完,下意识地瞥了上首端坐的颜继祖一眼。 颜继祖当然知道曹变蛟的真实心思,他不觉脸色一红,却还是轻咳一声道:“曹总兵所说,亦有道理。那唐国公李大人,久经战阵,足智多谋,若由他来统领山东兵马,势必能让我大明官军更好地形成合力,也可更好地整治我大明官军之军纪风貌。“ 颜继祖说完,暗暗地斜了刘良佐一眼。 那刘良佐连忙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扭过头去。 颜继祖收回目光,心下暗道,若真是那李啸来统领兵马,本官当再无可虑,终能抽身退步,再不用管这些嚣张难治的军头,和这自已根本就不懂的军旅之事了。 不料,刘良佐听了颜继祖的表态之后,却冷冷说道:“曹总兵,你之所以这般向那李啸说话,该不会是在还他旧日之恩情吧。“ “你,你说什么?!“听了刘良佐这等不怀好意的冷言冷语,曹变蛟大怒:”本兵向来精忠报国,事事以国家为先,你如何敢这说我!“ “哼,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刘良佐冷哼道:”从去年到现在,你部在山陕两地剿匪,那李啸为了拉拢你,可是私赠了极多的盔甲武器给你的属下与部众!这些事情,你曹总兵在大伙面前,不会不敢承认吧。“ “刘良佐!李大人赠我军盔甲武器,亦是希望我军能更好剿匪除贼,从而更好为国家效力。怎么在你嘴中,竟说得这般不堪!况且,我军亦用捕获之流贼与收拢之流民,来与其抵换,可谓公平交易,又有何见不得人,又有何不能承认?!倒是你,身为山西副总兵,剿匪之事无有寸功,反在这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实可恶至极!“ 听了刘良佐这阴阳怪气的话,曹变蛟毫不客气地顶了回来。 刘良佐亦是勃然大怒,他正欲发作,上头颜继祖大喝一声;“二位休要争吵!现在大敌当前,你二人身为主将,竟这般内斗起来,真真成何体统!“ 听到颜继祖这句喊话,刘良佐与曹变蛟两人,皆愤愤地对视了彼此一下,才分头坐下。 不过,刘良佐在坐下后,还是冷笑着说道:“各位,你们之中,若有人想去投靠李啸,本兵自不反对,但若想要本兵也跟某些人一样,不顾朝廷安排,反而去投靠一个曾经的逆贼,请恕刘某断难从命!“ 刘良佐这番话语,让议事厅中,瞬间陷入沉默。 这家伙,此话堪称诛心呀! 唐国公李啸,确是素与朝廷有过节,彼此还曾刀兵相见。对这样的人,朝廷虽还要用,却也自会多加提防。如果自已真的听从曹变蛟的建议,在不经过朝廷同意的情况下,就让自已的兵马由李啸来统领,只怕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却没自已的好果子吃呢。 曹变蛟见众人皆是无语,心下不觉大愤,他大声道:“各位!大敌当境,国家残破,我等为何还要这般内讧纷争,互相拆台,以至于死死守着所谓的朝廷谕令不敢稍越呢?!若这山东兵马,没有一名得力统帅来统一调度,你们以为,光凭现在这样各自为战的状态,真的能打败这多达十万之众的入犯清军么?若山东之地不守,我军又被清军各个击破,各位将来的前景,只怕亦是堪忧啊!“ 曹变蛟说完,一脸期待之色地望向厅中的各名将领,希望他们能回心转意听从自已的意见。 但回答他的,还是只有沉默。 曹变蛟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心下充满了绝望之感。 这些家伙,个个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无耻之辈,指望鼠目寸光又勾心斗角的他们,能为了国家,为了大明,去同意自已的做法,实在是太难了。 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 议事厅上端的颜继祖,亦是心下叹息不已。 与其说,大明是在清虏与流贼的双重打击下,才不断衰弱日渐糜烂。倒不如说,是大明自已,在无休止地内斗中,才将偌大一个帝国,搞到这不可收拾积重难返的可悲境地。 毁大明者,大明也。 难道,大明王朝,真的气数已尽了么? 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从颜继祖的脑袋中冒出,让他心下不由得陡地一惊,赶紧轻轻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抛诸脑后。 就在这议事厅中,人人各怀心思,整个会议几乎进行不下去时,忽又有军兵急急来报。 “报!巡抚大人,清军哨探骑兵,约有数百人,已突至德州北门外,跟德州城已不足二十里!” “哦,本宪知道了。你且退下,若清军有任何动向,需速速向本宪禀报。“ “是,在下遵令。“ 看到报信的军兵急急退下,巡抚颜继祖满面愁容,旁边的各名军将,则是人人满面惊慌。 好么,清军来得这般快,实是完全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颜继祖心下暗叹,没想到啊,这些狗入清军来得这般快,可叹自已这城防工作,尚是没有任何头绪呢。 唉,让自已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文官,来安排调度这一众飞扬跋扈的军将,实在是太强人所难啊。 “巡抚大人,清军远来,必然疲惫不堪。且其一路南下,堪为顺畅无阻,全无敌手,故其防备亦当是极为松懈。以本兵之见,不如集合我德州城中全体骑兵,由本将暂为统领,去把这股大咧咧突前袭来的清军,一举消灭!“ 在一片惊慌中,陕西援剿总兵官曹变蛟,从椅上腾地站了出来,大声向颜继祖请命。 颜继祖听曹变蛟此计,亦是眼中一亮。 他冲着祖宽刘良佐等人大声道:“曹总兵此计甚好!各位将军就把自已的骑兵暂时调配给曹总兵,让他先去击溃这股突前的清军骑兵吧?“ 颜继祖充满热情地说完,回答他的,竟又是一片沉默。 见这些军头人人摆出一脸复杂的神色,就是不肯爽快同意曹变蛟的要求,山东巡抚颜继祖,在这时,忽地听到了自已心头那支柱,轰隆垮掉的声音。 又是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龌蹉想法,又是这般想着别人去出头送死,而自已后来摘果子并保存实力的阴暗心思,这烂到了根的大明官军,还有何法可救!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济南危急 见到这一众将领,人人私心自用,根本不想着要如何退敌卫国,却只一心想着要如何保存实力,以避免消耗,山东巡抚颜继祖心中,顿觉一片悲凉。 更可恨的是,明知这帮军头行此龌蹉之举,且将自已这个所谓的上级视若无物,自已却也没有半点办法来惩治这帮家伙,还只能想尽办法,来讨好并拉拢他们,他娘的,这叫个什么事! “既然各位将军皆不情愿,曹总兵也就不必强出头了。还请各位好生守住城墙,严防清军进攻,方是要紧。” 颜继祖心下虽恼恨不已,还是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这些军头们说道。 刘良佐正中下怀,他干笑两声,便道:“既然颜巡抚都发话了,那咱们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就按令行事吧。“ ”罢罢罢,那就这样,我等速去安排城墙守卫便是。“祖宽亦在旁边大声言道。 其他军将,亦是诺诺连声,随即纷纷起身,朝着议事厅外走去。 颜继祖亦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房间,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旁边,传来曹变蛟瓮声瓮气的话语。 ”颜巡抚,清军这般狂妄突进,仅仅只有先头小部队前来,我军兵马近2万,竟龟缩城中不敢出击,岂非更大涨清人之气势,而我德州守军,又岂非更要被其看轻?!颜巡抚,若各将不敢出击,曹某请求带兵马出城迎击,一定要好好挫下敌军的猖狂气焰!“ 曹变蛟说完,向颜继祖拱手抱拳,一副下定决心的态度。 见曹变蛟竟愿仅率本部兵马,出城击敌,颜继祖心下十分感动。 而那尚未走远的一众军将,则是人人脸现复杂之色,形形色色的眼光,向曹变蛟聚投而来。 颜继祖凝视着曹变蛟坚毅的眼神,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曹变蛟再一拱手,更不答话,随即大步行出议事厅中,径往本部军营行去。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曹变蛟率领其部下二千兵马,打开德州北门,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泄而出。 曹变蛟从北门出来迎敌时,这三百名清军骑兵,正四下散开,围绕着德州城四下奔驰,探查城中布防军情。 ”兀那明将,竟敢来与我军对战,倒是好大狗胆!“ 亲统三百满州清军骑兵,前来德州城侦查的牛录额真达阳阿,见到明军竟敢出城迎敌,脸上不觉泛起惊讶的神色。 他已记不清,自已跟着这入关清军一路南下,到底击败过多少次明军了。 在他印象中,这些战力孱弱斗志低沉的明军,基本上都是甫一接触,便在自已的军队面前一触而溃,四下逃散。 而达阳阿接下来所要做的,仅仅一是边倒的纵情屠杀。 一丝冷笑,从他瘦长的脸颊上,一闪而过。 ”传我军令,全体骑兵,集中冲阵,务必一举击溃这部不知死活的明军!“牛录额真达阳阿迅速下令。 ”嗻!“ 三百名清军满州骑兵,摆成一个不规划的半圆形,吼叫着向刚刚摆好阵形的曹变蛟之军阵,猛冲而去。 明清两军,立刻厮杀成一团。 清军的战力,果然十分强悍,只有三百人的骑兵军阵,竟能猛打猛冲,大砍大杀,在一片惨叫声中,狠狠地冲入曹变蛟的军阵中! 曹变蛟部的步兵,在清军骑兵的强力冲击面前,完全不是对手。大部分人都在苦苦支撑,甚至还有许多人哀嚎着逃命而去。 ”顶住,给老子顶住!兄弟们,一定要干掉这批鞑子!“ 奋力砍杀了一名清军马甲兵的曹变蛟,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沫,冲自已的军兵厉声大喊。 听了奋不顾身的主将这般厉声大喊,曹变蛟的部下士气稍振,一时间,明清双方,战成胶着之势。 而在曹变蛟率部与清军生死搏杀之际,德州城头之上各部明军,却皆在一脸麻木地观望。更有甚者,还在指指点点地谈论着,好象在看一部与自已毫无关联的免费戏剧一般。 山东巡抚颜继祖,在城对上看到曹变蛟部在这般拼命地搏杀,亦不觉大为动容,心头却愈觉悲凉。 他转过头去,向那些正在观望的军头们大喊:“各位将军,曹总兵与敌厮杀,形势十分危急,还请各位将军出城援助,以助曹总兵一战之力啊!” 颜继祖连喊了三次,却没有一个人来回答他。 见到这些家伙,见友军身陷这般险恶之状,却犹能事不关已地坐山观虎斗,颜继祖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地爆发了。 他厉声大喊道:“祖总兵,刘总兵,倪总兵,你们若再不出城救援,还这般坐观成败的话,本官将来定向朝廷如实奏报,只怕到时兵部追究责任下来,你们却也是担贷不起!” 听到他喊出这般看似威吓却极为无奈的话语,最终只有祖宽一人回应。 祖宽提了提腰上的锃带,瓮声瓮气地应道:“罢罢罢,就由我辽东兵马由城救援他吧,算这小子欠祖某一个人情。” 颜继祖登时脸现笑容,急急道:“还是祖总兵身怀高义,本宪十分感佩,那就请祖总兵速速点齐兵马,出城助战吧!” 祖宽嗯了一声,更不答话,速速点了部下一千兵马,急急冲出城去。 正与清军拼死搏杀的曹变蛟部,见有友军出城相援,顿是士气大振。他们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与祖宽部前后夹攻,清军顿是败相立显,再难支撑。 在明军的奋力砍杀声中,不断有骑兵惨叫着死于刀枪之下。 达阳阿见明军势大,估计已难有胜机,遂大声喝道:“明狗子两路夹击,我军不可再与之恋战,速速回撤禀报郑亲王!” 他打了个唿哨,一众清军立刻拔马回转,从祖宽与曹变蛟的合国中杀出一条血路,丢下了七十多具尸体,往北狂逃而去。 在这些逃走的清军背后,立刻响起了明军的连声欢呼。 身上数处受伤,溅了满脸的鲜血的曹变蛟,气喘吁吁地回望了一番那满地杂七杂八的尸骸,心里却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这场短促而激烈的战斗,明军却已战死了二百多人,另有多人受伤。而且,如果没有祖宽的及时出援,自已想要彻底战胜这股强悍的清军骑兵,怕还真是两说。 “祖总兵,今天相助之恩,曹某谢过了。”曹变蛟冲着正缓缓纵马而来的祖宽,拱手至礼。 “哦,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大明官军,理当互助同气嘛。”祖宽一脸微笑,这时的他,开始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他装模作样的还想多说什么,曹变蛟却闷着脸,率先离开,去督促手下兵将,快点打扫战场了。 很快,战场迅速打扫完毕,曹变蛟部与祖宽部,皆率兵退回城中。 二人入得城来,颜继祖一脸笑容地迎上来,向曹变蛟与祖宽二人大加赞赏:“二位将军辛苦,此战之胜,倒是大挫清虏之锐气也!且待战乱平定,本宪定向朝廷,为二位将军表功!” 听了颜继祖的话,祖宽一脸笑得稀烂,曹变蛟却是一脸阴沉,仿佛什么都未听到一般。 而在这时,狂逃数十里,终于赶到清军主力阵前的达阳阿,在郑亲王面前,翻身下马,随及打扦下跪,立刻将方才与明军的战斗情况,如实向岳讬禀报。 “哦?这股明军,竟敢出城迎战?不错,倒是颇有胆气!” 听了达阳阿的禀报,岳讬脸现惊讶之色,捋须沉思。 “哼,这些明军既然不知死活,敢与我军为敌,那咱们就让他们好好尝尝我军刀剑的味道!请郑亲王下令,让我率兵马前去攻城,定可一举拿下德州城,向郑亲王请功!” 年轻气盛的尼堪,从后面纵马上来,一脸激昂地向岳讬大声请令。 岳讬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根本没看他,而是继续对达阳阿问道:“达阳阿,你前次率哨探前去,看曾看清,那德州城中驻防的兵马,可有多少?” “禀郑亲王,据我等探查,德州守军,只怕至少有近两万之多。“达阳阿急急禀道。 “哦?明军竟有这么多兵马驻于此处?“岳讬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挥了挥手,让达阳阿先行退下。 达阳阿嗻地一声,急急告退。 见岳讬脸现犹豫之色,尼堪急了,他大声道:“郑亲王,我军兵马有六万之众,是明军的三倍!纵其凭城而守,我军亦定可凭兵马优势,一举克之。“ 听了尼堪的话,岳讬斜了他一眼,便道:“尼堪,我军若要强攻德州,自是终能克下,只是这样一来,我军兵马亦是损失颇多,岂非有得不偿失之嫌?“ 这时,另两名副将阿巴泰与杜度,亦一起走了上来,岳讬遂把德州的明军情况,与二人简述了一番。 听了岳讬的话语,阿巴泰与杜度二人,脸色亦不觉凝重起来。 “郑亲王,现在明军在德州城中,既有了防备,兵马之数又甚为可观,我军却需另寻他处攻打,方可合适。“阿巴泰低声发表了自已的看法。 “我亦同意饶余贝勒的看法,明军有坚城相恃,又兵马之数众多,我军纵然可以攻下,亦是会多遭损失。依我看来,倒不如先前在乐陵议定的那般,绕过这德州,径直攻往鲁中一带,从而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安平贝勒杜度,亦向岳讬表明了观点。 听到阿巴泰与杜度皆要放过德州另攻他处,尼堪脸上大为不满,只不过,刚才岳讬便已拒绝了他,故他现在一旁绷着脸站着,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岳讬环视了这些人一番,便大声道:“二位贝勒言之有理!我军虽然势大,却也不必与明军硬碰硬,以致凭添消耗,兵滞坚城。就依二位之见,我军绕过德州城,径直东去,往攻山东的省城,济南!“ 听到岳讬下定决心去攻打堪称山东最大的城市济南,阿巴泰与杜度等人,皆是一脸喜悦。连尼堪都已怒容不再,转而满是期盼之情。 要知道,这济南城,是山东的省会,周长二十多里,城中居民有数十万,更有极多的商铺、货仓,钱粮屯于其中,要真能一举拿下这座肥得流油的济南城,全部入侵的清军,都要赚大发了。 清军计划既定,随及再不南进,而是径直掉头东去,直往济南城方向而去。 两个时辰后,在德州城中,山东巡抚颜继祖与一众军将,皆在纳闷,怎么过了这么久,清军都没来攻城,心中正十分疑虑之际,忽听得有哨骑急急回报。 “报!颜大人,各位将军,那清军不知何故,在行近德州不足十五里处时,竟忽地掉头东去,似要往攻鲁中一带一般。“ “啊,这些的清虏,果然知道避实就虚,攻我薄弱腹地啊!“ 听完哨骑报告,颜继祖脸色大变,嘴唇不停地哆嗦。 在此时,曹变蛟与祖宽二人,皆是脸色十分凝重。 他们已然想到,清军此去,定是要全力攻打防守薄弱的济南兖州等地,这样一来,这些地方,只怕会迅速地落入清军之手吧。 而一且济南兖州等鲁中重镇失守,清军除了可获得大批的人牲钱粮外,最为要命的,便是他们可以再掉过头来,再来把绝无外援,只剩孤城一座的德州,顺利攻下。 只不过,在曹变蛟祖宽等人忧心忡忡之际,刘良佐与倪宠等人,却是脸现轻松之色。 在这些一心谋私,只求蒙混度日的将领看来,清军既然已离开了德州城,那就说明至少在现在,德州没有任何危险了。 至于将来清军还会不会重新来攻打德州,那就不是自已要考虑的了。 毕竟,真到了那一步,自已大可以发扬大明官军素来以久的弃城而逃的优良传统。清军真要掉头来攻的话,自已到时提前脚底抹油,开溜保命,也不算什么难为情的事。 而只有保得手中兵马在,又没有投降清军的话,想来朝廷也只会派人斥责一番,最终将此事不了了之。 这时,还是陕西援剿总兵官曹变蛟,一脸严肃地站了出来。 他向颜继祖大声禀道:“颜巡抚,清军若去急攻济南等地,那济南兵力稀薄,必定难守。末将恳请颜巡抚下令,速调德州兵马,赶往济南而去,务必要赶在清军到达济南前,入援济南城,以保我山东省城,不致于落于清虏之手啊!”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生死之刻 这时,祖宽亦站了出来,向颜继祖请令道:“军情紧急,祖某愿与曹总兵同往。” 颜继祖看着曹变蛟与祖宽二人争相请命,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在没有统一调度的情况下,这纵这二人立刻率部出征,又真能起到良好的救援效果吗? 颜继祖心中没底。 只不过,他也知道,在这危急时候,这军心斗志可鼓不可泄,纵此去援救,有莫测之风险,却也只能答应他们了。 “二位将军一心报国,忠义可嘉,那本宪准了,那就请二位将军集齐兵马,一同前去吧。”颜继祖苦笑道。 “得令!” 曹变蛟与祖宽二人,快步离去,随后合兵一处,急急出城,径往东面而去。 曹变蛟与祖宽商议,皆认定清军此去,定是走山东与北直隶相连的最主要官道,即走平原、过禹城,从而直扑济南而去。 故二人决定,为避免在路上与清军相遇交战,两部兵马,从德州出城后,绕到北边,走陵县、临邑,济阳,最终去到济南。 二人商议既定,一路急行,以期早日到达济南。 只不过,在四天后,全军刚刚走过临邑县城,还未来得及渡过商河之时,意外发生了。 原来,岳讬生性谨慎,为免进攻济南出现差错,故他在南北两处,分派了阿巴泰与杜度两人,各领一万兵马,成左右两翼,与中军成互为拱卫之势,一道东行。 并且,在这四天时间里,清军亦是一路急赶,为尽快赶至济南,攻克省城,象平原,禹城等小县城,皆未派兵马攻打,而是径行绕过,全力攻打省城济南。 故而,在曹祖二部兵马,过了临邑之际,安平贝勒杜度,率领一万兵马,刚刚来到商河对面。 “不好了!前面鞑子来了!” 当看到那有如一条银带的商河对岸,那更远的地平线处,忽地冒出望不到头的清军兵马之时,曹变蛟与祖宽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 清军不是走官道直趋济南么,怎么还会分兵到这北边的临邑县来?! 而见到这股多达近五千兵马的明军,亦急急往东急赶时,安平贝勒杜度,亦是吃惊不小。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这股明军,定是从德州紧急出援,想去救助济南,却不料,阴差阳错,撞到了自已。 杜度脸上,划过一丝得意的冷笑。 “全军听令,急急渡过商河,向明军对攻过去,他们兵力不足,我军当可一举破之!” “嗻!” 宽旷无垠的鲁中平原上,一万名清军,有如出匣的猛兽,向着猝不及防的明军猛扑而去。 “曹总兵,清军这般势大,我军如何能敌?!” 与曹变蛟并辔而行的祖宽,脸上满是慌乱的神色,此时心神皆乱的他,以一种无助的眼神,望向一旁的曹变蛟。 祖宽是名猛将,但是个缺乏主见内心犹豫的人,故在这紧要关头,他下意识地把曹变蛟当成了心理支柱。 曹变蛟心下,亦是极为震惊,好在他久经战阵,迅速地判断了现在的情况,对祖宽大声道:“祖总兵,定是清军分兵北来,才在此处与我军遭遇。只是现在敌众我寡,清军又擅长野战,我军若要与其强硬对抗,只怕难逃一败。“ ”哦,那该怎么办?要不,抓紧时间破坏商河上的桥梁,阻止清军过河?“祖宽一脸急色。 曹变蛟叹息着,缓缓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只怕我军还未来得及拆桥,大队的清军骑兵定已骤然赶至。以我之见,我军现在唯一可行之计,便是利用清军渡河会迟滞一段时间的宝贵机会,立即向临邑县城退去。若能赶到清军追上我军之前,退入临邑县城中,便是胜利。“ ”对对对,现在清军阻路,我军再去济南救援已不可得,确当速速后撤,退入临邑县城中,与那临邑县令宋希尧的民兵一起,凭城固守,方可能一丝生机。”听了曹变蛟的话,祖宽忙不叠地点头地应道。 “那好,既然祖总兵无有异议,那我军就前军变后队,紧急撤退,休要再作耽搁!“ 见祖宽同意,曹变蛟大声下令,全军急急后撤,径往临邑县城退去。 这边明军在仓皇而退,急急追击而来的清军,在狭窄的桥梁上,挤成了一锅粥。 “明狗子要逃了!儿郎们,休辞劳苦,快快渡过桥去,务必要这该死的明狗一举消灭!” 见得明军前部转后队,掉头后撤,杜度深恐跑了这只肥羊,急急大喝,督促全军向前进攻。 全体清军发出有如狼啸般的吼叫,愈发加快了前攻的速度,全体军兵你挤我推,争吵怒骂,奋力冲过桥去。 好不容易,全军渡过桥后,杜度略一整队,急令全军继续追击。 鲁中平原上,顿时上演着一场敌追我逃的生死时速。 半个时辰后,逃得气喘吁吁的明军,终于看到临邑县城的那模糊的轮廓。 见得城池在望,一路逃亡的明军顿时士气大振,他们高声喝喊着,有如一窝蜂一般,向临邑县城的东门急冲而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全军冲到临邑东门外时,东门处却是大门紧闭,吊桥高高提起。 祖宽大怒,他冲着城头厉声大喊道:“宋县令,速速开城门,清军正在追击我等,请速放我军入城!” 他连喊了三遍,城头才出现了县令宋希尧那犹豫不决的脸孔。 “宋县令,速速打开城门,放我军入城,不然清军一来,我军难抵,这临邑县城亦是难于守卫啊!”曹变蛟亦冲着城头大声喊道。 宋希尧依然一脸犹豫,他颤声问道:“两位将军,你们不是去救援济南么,怎么现在突然折回?” “咳,现在清军在商河对岸拦截我军,我军前往济南入援已不可能,且敌众我寡,如何可战?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速开城门要紧!” 见到这般紧急时候,这宋希尧还这般磨蹭,祖宽焦躁得不行。 不料,饶得祖宽急得火烧眉毛,那宋希尧却还是轻咳一声,大声道:“二位将军,非是本县有意为难你们,只是现在非常时刻,本县未接到上头指令,为恐有变,实不敢轻放你等入城啊。” “入你娘!入你祖宗!莫非你这厮,当我等投降了清军,前来诈开你这城门不成?!你他娘的若再这般磨蹭,老子就兴兵取了这临邑县城,砍了你这厮的狗头!”祖宽扬鞭大骂,粗话连连,一脸气得通红。 旁边的曹变蛟亦是一脸怒色,他大声道:“宋县令,清军即刻将至,你若再不开城门,非但我军失利,这临邑县城,亦会被清军占领啊。就算清军不来攻城,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宋县令你亦是难逃罪愆。若宋县令实在信不过我等,我把这随身将印,抵放于你处,这下你该不会再怀疑了吧?” 宋希尧犹是一脸难色,正在他捋须不语之际,远远的地平线处,仿佛漫无边际的清军部队,开始大批地涌现。 见到清军从地平线上陡地显现,宋希尧不觉脸色大变。 这时,旁边一名师爷状的人,附过头来,对他低声说道:“宋县令,清军已经迫来,城外的官军兵力不足,确实难是清军之对手。若真因我等不开城门,而致他们全部溃灭的话,且不说极可能清军会趁机继续攻打临邑县城,将来朝廷追究下来,大人你还得吃不了兜着走啊。就请县令打开城门,快快放他们入城吧。“ 宋希尧轻叹一声,最终点头道:“好吧,那就放他们入城吧。“ 他既下令,吊桥立刻被吱吱地放下,接着城门大开。 随后大批的明军步兵,有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去。 之所以先让步兵入城,是曹变蛟的命令。 因为他知道,在这大军入城之际,清军绝不会失去这最后的进攻机会,极可能派骑兵突前追击。 故而,自已只能将两军的五百多名骑兵,合在一处,作为押阵断后之兵,以抵御猖狂来袭的清军骑兵,为步兵撤退争取时间。 果然,在明军步兵,才刚刚进得一半不到的人马时,约有一千余名骑兵,呐喊着向临邑县城东门策马冲来。 “步兵加紧时间入城,全体骑兵听令,速随本兵冲阵杀敌,务必要击退这股入犯的清军骑兵!”望着猖狂而来的清军骑兵,曹变蛟目光如刀,大声下令。 “操他娘!这般清虏,真他娘的追命鬼一般!曹总兵,俺与你一道前去杀敌!“祖宽咬牙大喝,随意对自已的家丁队候尚德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组织家丁,跟着老子一道上阵杀敌!入他娘,一死吊朝天,不死万万年,现在咱们只能跟这帮鞑子拼了!” “得令!” 平坦坻荡的鲁中平原上,芳草茵茵,阡陌纵横,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在这美好的仲夏季节里,明清双方骑兵,有如两只多脚的黑色巨兽,笔直高速对冲。 “杀鞑虏啊!” “杀汉狗啊!” 轰的一声爆响,呐喊对冲两军骑兵,瞬间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士兵受伤哀嚎声,濒死的惨叫声,马匹倒地的悲鸣声,顿时响起一团,绵绵叠叠,有如死神的欢歌。 明清双方,不停地有骑兵倒地,或死或伤,每个人都在抵死厮杀,用尽力气要致对面的敌军于死地。 这块原本充满生机的平原,迅速被弥漫涌出的鲜血所染红,变成了一块触目惊心的人类屠宰场。 趁着骑兵们拼却性命换来的逃生机会,入城的步兵们加紧撤入城中。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就只有清军骑兵一半数量的明军骑兵,无论是从斗志体力还是格杀技巧上,都不如对方这些久经战阵的清军骑兵,故很快就落了下风,倒地死亡的明军骑兵愈来愈多。 此时,率着大批后备部队从东边赶过来的主将杜度,见得自已的骑兵已占上风,正压得明军骑兵不断后退,心下顿觉欢喜非常。 “快,快,儿郎们,加快速度前进,把这些尚未入城的明军,统统消灭!”杜度扬鞭前指,大声喝喊。 一众清军步兵发出如狼般的吼叫,人人脸上满是贪婪凶残之色,愈发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有道是,人一过万,无边无涯,这些奋力前行的清军,有如一股无比巨大汹涌袭来的狂潮,向着正在苦苦拼杀的明军骑兵,席卷而来。 已经杀得满脸满身都是鲜血的曹变蛟,见得已方越来越难支撑,而清军却越来越占有上风,不由得心急如焚。 因为此时,他看到,入城的步兵,还有约四分之一的数量,尚堵在城门外头,而自家的骑兵,现在明显可以看出,已基本到了崩溃的这缘。 更让曹变蛟无比忧心的是,后面的清军大部队,业已在加紧赶来。而只要他们一旦赶到,这些城外来不及进入城中的步兵,以及全体的明军骑兵,怕是皆于死于此地了。 “曹总兵,清军势大难敌,我军气力已竭,不可再战了啊!” 同样杀得满脸是血的祖宽,一脸惊慌之色地冲着曹变蛟大声喊道。 听了祖宽求无奈的喊叫,曹变蛟心如刀割,却一筹莫展。 一个念头,在他心头油然而起。 莫非,这临邑城外,便是自已的尽忠之处? 罢罢罢,若这里真是曹某的葬身之所,就让曹某在这里多杀几个鞑子作垫背吧! 曹变蛟一咬牙,更不答话,又是一声暴喝,手中的雪花长枪,又快又准地朝着一名清军步甲骑兵,狠狠扎刺而去。 在临邑东门城头,临邑县令宋希尧与旁边的师爷,见到明军此时的惨状,两人皆是一脸发白。 “宋县令,看来官军抵挡不住了。我军形势危矣!“师爷的声音发颤,两条腿都在忍不住地打哆嗦。 宋希尧亦是一脸不忍之色,他喃喃道:“可怜我大明官军,为国奋战至此,却终难逃清虏之手,惜哉,痛哉!“ 在明军骑兵已然阵形散乱,几乎在下一刻就要崩盘,所有的人都仅仅是凭着活命的本能在拼死作战之际,交战的明清双方,忽听到从北面的方向。传来绵密如爆豆,却越来越响的隆隆马蹄声。 曹变蛟下意识地眺望北面,却惊讶地见到,一群数量多达一千余人,身着满州正黄旗骑兵盔甲,却打着一面极其巨大的唐字军旗的骑兵队伍,有如平地突起的一股凌厉旋风一般,向自已的方向,高速冲来。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进退两难 望着前面正鏖战成一团的明清两军骑兵,身穿金黄色鎏漆铠甲,头戴高针尖顶黑缨钢盔,系着鲜红的织花丝绸披风,唐军兴中镇满州骑兵总副总长萨穆什喀,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沉峻如铁,一双锐利的三角眼中,却闪出有如野狼般嗜血而残忍的目光。 只不过,与此同时,在他心下,却是满满的感慨。 两年前,在海洋岛上,萨穆什喀袭杀自家主将,清军户部承政马福塔,用马福塔那血淋淋的人头,向李啸献了投名状,换来了自已与一众手下投降求生的机会。然后,因此功绩,他成了李啸军骑兵中的一员将领。 这两年来,萨穆什喀与当初一众投降的满州兵,早已完成了汉化的过程,现在的他,能说一口还算过得去的汉话,同时穿汉衣,蓄汉发,行止仪表已与一名普通汉人毫无分别,这两年间,他已纳了一妻一妾两个汉人女子,还生了一名女儿,这名原先的清军猛将,现在已彻底地把自已当成了汉人的一员了。 只不过,在唐军中呆了这么久,萨穆什喀真正只打了一场战斗。 那就是,前些时日,去那涿州城救援卢象升部时,这兴中镇满州骑兵总,才第一次参加了大规模的战斗。 令萨穆什喀感叹不已的是,没想到,自已加入唐军起来,这第一场战斗,竟是对战豪格率领的满州骑兵,却与自已先前的族胞生死搏杀。 而在这场声势浩大的骑兵对战中,拥有相同血脉的两支精锐满州骑兵,拼死厮杀,皆想用对方的人头,为自已铺开一条血淋淋的晋升之道。 而在这场战斗中,萨穆什喀表现极其豪勇,有如出山猛虎的他,一人便击杀了整整十五名清军骑兵。用原先族胞的鲜血与性命,铺开了一条宽阔的晋升之路,也充分地向唐国公李啸,表达了自已的可靠与忠诚。 这样一名能对自已过去的族胞痛下狠手,又能为自已忠心卖命的将领,李啸自然对其青眼有加,此战之后,萨穆什喀便以战功受到嘉赏,被提为兴中镇满州骑兵总副总长。 自此之后,萨穆什喀更受重用,并拥有了在一定范围内,独自领兵决断的权力。 前几天,李啸率入援兵马,浩浩荡荡从登州出发,直往济阳而去。唐军的骑兵部队突前行进,先期到了吴三桂的驻地济阳。 接下来,全体骑兵按李啸原定安排,在整个鲁中地带游弋巡察,以探明清军来袭之路线,为后来的唐军主力部队,探明情况。 而萨穆什喀,则是带着一千名满州骑兵,被派到从济阳到临邑一带探查。 令萨穆什喀没想到的是,才到临邑县北边不远,便正巧碰到清军骑兵与明军骑兵,在临邑县城东门外拼死厮杀,萨穆什喀立刻想到,自已再立新功的机会,又来了。 萨穆什喀迅速想到,此战若胜,那自已除了可以获得更多的白花花的赏银,以及获得更多在台湾的封地外,当然,也就可以纳娶更多的汉人女子了。。。。。。 “兄弟们,杀过去,把这股清军一举击溃!这大把的功名与白花花的银子,可在前面等着咱们去取呢!”主将萨穆什喀挥刀大喊,率先纵马疾冲而去。 一千名唐军满州骑兵,顿时人人发出有如野兽般的高声啸叫,跟着自家主将,向临邑县城东门外的清军骑兵,奋勇冲杀过去。 而见到那一面迎风招展巨大宽阔的“唐”字旗帜,已杀得一身是血的祖宽,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他脸上布满喜色,失声大喊:“是唐军!是李大人的骑兵来了!老天爷啊,我军终于有救了!” 主将曹变蛟,见得是唐军到来,心下亦极其欢喜,他大喝道:“弟兄们!李大人派唐军过来救我们了。咱们这一仗赢定了!各位再拼一把劲,一定要把这部清军骑兵彻底消灭!” 明军之中,立刻齐声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每个军兵脸上,满是振奋昂扬之色,原本低沉的士气,顿时振作了许多。 几乎就在瞬间,唐骏的满洲骑兵,已然呼啸而至,有如一股凌厉的黑色旋风,以铺天盖地之势,汹涌冲来,这些唐军满州骑兵,对昔日的族胞,早已毫无半点怜悯之心,摆成半圆形战阵的他们,有如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地打在清军阵后,与前面的明军一起,前后夹击,整个战场形势,顿时迅速扭转。 见得竟有大批唐军骑兵来援,远处的清军主将安平贝勒杜度,不觉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唐军不是退回了登州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个问题,杜度已来不及多想,眼见得自家的清军骑兵,陷入明军与唐军的联合夹击,已然败象已露,他再按捺不住,气急败坏地大喊道:“传我之令,速速令骑兵退回本阵,再与全军一齐出击,务必将这股唐军骑兵与那些明军骑兵全部消灭!” “嗻!” 清脆刺耳的鸣金声,立刻大声响起,原本就无心恋战只是在苦苦支撑的清军骑兵,顿时再无战意,他们丢下了近三百具自家骑兵的尸体,喊叫着溃逃而退,十分狼狈。 因见清军主力已然迫近,唐军也不追击,任其逃走。 随后,唐军骑兵主将萨穆什喀,率领全体唐军骑兵,与曹变蛟和祖宽两部,汇合在一处。 曹变蛟与祖宽二人,虽然早已听说,唐军中,有收降的满州骑兵为其效力,但今天亲眼见到之时,两人心下,不觉感慨颇多。 这位唐国公李大人,竟能让这些野兽般的鞑虏,转变成与自已模样并无二致的汉人,还能让他们为自已拼死效力,其强大的手腕与能力,实实令人叹为观止啊。 双方简略地互通姓名官职后,曹变蛟一脸感激道:“曹某多谢贵军及时来援,若非贵军来得及时,我部定已溃灭矣!这般重恩,且容曹某来日再报!” 萨穆什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随后迅速地用汉话跟他说道:“曹将军,此次我军能及时赶来救援,亦属侥幸。却不知贵军接下来,做何打算?” 曹变蛟见他询问,立刻不假思索地说道:“萨穆什喀总长,我军兵微将寡,本欲往援济南,谁知有大批清军阻路,故这济南却是再去不得。眼下之计,唯有暂凭临邑县城据守,以待援军了。” 萨穆什喀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便叹道:“可叹我军主力,尚在从登州赶往济阳的路上,不然定要派出军兵,解了这临邑之围,将你们救出了。那在我军赶来之前,你们好生自守,多加保重。现在清军主力已然迫近,你我二军,就此别过吧。” 曹变蛟向萨穆什喀一拱手,朗声道:“曹某再谢将军救命之恩!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且待他日,你我再见不晚。” 萨穆什喀亦向他拱了拱手,亦不多话,急急率领本部骑兵,纵马北驰而去。 在杜度终于率领全体清军,赶到临邑城下时,全体明军正好全部退出城中,吊桥已然拉起,城门亦已死死关上。 而在北边,有如旋风般来去飞驰的唐军骑兵,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杜度极其懊恼地猛捶了一下大腿,一脸懊恨之色。 可恶啊!到嘴的肥肉都丢了,原本指望一口吞下这部明军骑兵,却没想到,现在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家战死了三百多名骑兵,那些可恶的明军,却已全部逃入城中,再不可能被消灭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真的要强攻临邑县城么? 这样的话,岂非是违背岳讬的命令? 毕竟自已接到的任务,仅仅是保障左翼不受明军袭扰,岳讬绝没有授权自已可以擅自改变作战计划,转过去攻打一个小小的临邑县城。 只是,现在这些明军入援济南的兵马,已被自已困在城中,若不加以消灭,等自已撤围一去,这些明军岂非又可以继续入援济南了么? 更何况,还有那些突出其来又不知所踪的唐军,自已对他们的真实情况更是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这股唐军的兵力究竟有多大,以及会对清军急袭济南城的计划,造成多大的变数。 杜度一时间焦躁不已。 最终他沉吟良久,才下令道:“速速传我之令,前往禹城之处,禀报扬武大将军岳讬,告诉他,入援的明军主力,已被我困在临邑县城中,是攻是撤,请大将军明示。另外,再禀报岳讬,告诉他现在突有唐军骑兵来袭,蛤其部实力与分布,我军皆未得知。“ “嗻!奴才遵令。“ 望着急急前去传信的哨骑,杜度一脸凝重,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遭此突变,杜度既无决断之权,也就只能把皮球踢回给岳讬,让他来做决定了。 随后,杜度大声传令:“全军暂在临邑城门扎营驻守,严防明军偷逃,等大将军传来下一步行动指令后,再行安排。“ “嗻!“ 见以一众清军缓缓退去,开始围着小小的临邑县城扎营之时,城头上的县令宋希尧和一旁的师爷,都不觉大松了一口气。 “宋县令,现在清军只在野外扎营,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攻打我临邑县城了,咱们还可能多过几天清闲日子啊。“师爷一脸庆幸地说道。 宋希尧点点头,却是一声长叹道:“唉,乱世之间,人命如草,这全城的百姓与军兵,不敢说前途哪何,能多活几天,也是好的。“ 两人感叹了一阵,随及走下城墙,方行不远,忽听得耳边有如一声炸雷响起。 “入你娘,你这狗贼县令!刚才死活不开城门,弄得咱们这么多骑兵兄弟白白战死,奶奶的,爷爷现在就要砍了你这厮的狗头,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听得这声爆喊,宋希尧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却见祖宽手提一柄鲜血淋漓的直剑,揎着袖子,怒气冲天地朝自已走来。 见祖宽竟欲当众行凶,宋希尧惊骇欲绝,他往后退了几步,却一个踉跄,跌坐于地。 “祖总兵,宋县令不放贵军入城,亦是多有苦衷,绝非刻意要为难贵军,还望祖总兵宽大为怀,放了宋县令吧。” 一旁的师爷见形势不对,硬着头皮上前,想劝开祖宽。 “狗东西,要你来挡道!” 祖宽怒骂了一句,飞起一脚,将这名师爷踢得在街面连打几个滚。 师爷从地上爬起,已是额头摔破,鲜血直流,眼角之处也不知磕在何处,更是肿得一片青黑,有如一个核桃一般。 祖宽更不看他,大步前往在地上哆嗦成一团的宋希尧,那柄血淋淋的直剑,立刻搁在宋希尧的脖子上。 “祖总兵,莫要杀我,本县亦是不得已。。。。。。” “呸!”祖宽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吼声如雷:“你这天杀的贼囚!你还有脸说不得已!若不是你这厮暗怀私心,拖延开城的时间,我军怎么会被清军追上,怎么会在城下惨死那么多弟兄,今天拿你这厮的狗头来为战死的兄弟们偿命,却亦是天经地义!” 祖宽说完,双眼之中,闪过一丝残酷之色,一声暴喝,直剑高高挥起,作势就要朝宋希尧脖颈处砍下。 “住手!” 这千钧一发危险至极之际,在祖宽背后,传来了曹变蛟的厉声大喝。 祖宽手中的直剑,顿时停在半空中。 “祖总兵,不可造次!” 曹变蛟快步上前,随及一把夺下祖宽手中直剑,掼于地上,便冷冷喝道:“现在军情初稳,军心方定,祖总兵又何必定要杀此人来解恨啊。” 祖宽犹是气恨不已,他冲着曹变蛟大喝道:“哼,若不是这厮暗怀私心,搞这可恶伎两,你我二部,又怎么会损失这么多宝贵骑兵!不杀此人,我心中之恨,实难消解!” “够了!” 见祖宽这般倔犟,曹变蛟脸上亦涌起怒色:“祖总兵,你身为一军主将,难道连轻重缓都分不清楚吗?!现在清军尚在城外,把这临邑县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我军现在的局势,依然十分艰危莫测。军情这般危急,为何还要这般去与一个县令斗气!你若杀了此人,除了使全城军民愈发人心惶惶外,又能济得何事?!” 听曹变蛟这番严厉的话语,祖宽顿是气沮,最终他嘿地一声,猛地一跺脚,手指那吓得瘫软如泥的宋希尧,恨恨道:“罢罢罢,那就看到曹总兵的面子上,爷爷就留你这厮一条狗命吧!” 接下来,在曹变蛟与祖宽二人,紧急商议如何布防临邑县城之时,清军扬武大将军岳讬,已然率领中军4万兵马,绕过禹城,径行杀奔济南而去。 千年古城济南,这座山东的省府之城,危在旦夕。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是战是降 “大将军,这齐河县一过,再渡过大清河,前面便是济南府了。” 一名汉人通事,一脸谄媚地向清军扬武大将军岳讬介绍道。 见岳讬听得专注,汉人通事继续道:”大将军,这济南城,从洪武九年开始,便成为了山东的省府。诸如山东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及按察使司等省府机构,从当年起,便由青州移至济南。这济南城,整座城池占地极广,周长有二十多里,堪为山东第一巨城,人口亦是极多,怕有近十五万人呢。而且,济南作为山东的中心城市,物阜丰饶,商铺极多,更是整个山东的钱粮府库重地。除此之外,这济南城中,还有朱氏皇族德王一族,长居此城,那叫一个富得流油……“ 岳讬脸上浮起笑容,眼中精光闪烁,他赞许地拍了拍汉人通事的肩膀;“很好,你的情报对我们很有帮助。只是,你知道现在济南城的驻防情况,是如何吗?” 汉人通事急急而道:“禀大将军,现在济南城中,仅有刘泽清的三千本部兵马,驻守其中。故在下认为,哪怕不调回安平贝勒和饶余贝勒的两万兵马,光凭现在中军这4万大军,亦是足能拿下这济南城了。” 岳讬大笑起来,一脸欣然之色,他想了想,复问道:“那城中守将刘泽清,先生可对此人有所了解么?” “禀大将军,在下在山东呆了多年,对这山东总兵刘泽清,自是十分清楚。”汉人通事冷哼一声道:“此人身为山东总兵,却是色厉内荏,庸碌无用之辈。他据守山东多年,却是大吃空饷,其手下兵马有限,且多为孱弱无用无辈。更兼此人内心歹毒,不能容人,故在一众军头中,也是十分孤立,难有相援。故在下敢断定,只要我军重兵压城,那刘泽清必定会恐慌至极手足无措,说不定就此向我军投降,亦是大有可能。” 岳讬大笑道:“好!那咱们就立刻渡过大清河,直逼济南城,不给刘泽清那厮半点喘息之机!” 岳讬主意既定,一声令下,4万清军,以铺天盖地之势,铁流滚滚东渡大清河,兵锋迅速地向济南抵近。 而在清军渡过大清河之际,山东总兵刘泽清,正在自家府邸风流。 刘泽清生性好淫,一生之中,嗜淫如命,在真实历史上,此人甚至在投降满清后,还曾向多尔衮索要过女子来满足淫心,足见其为人之猥琐禀性。 这时,原本紧锁的房门,却被砰地一推开了。 “刘总兵,不好了,清军已然渡过大清河,正直逼济南而来!” 闯进门来的亲随家丁,一脸惊恐地大声喊道。 见得这突发的变故,胯下的娇娃一声惊叫,急急退开,四名女子在床子互相扯着被子摭挡羞处,一时间好不狼狈。 见自己方到兴头,便被手下搅了好事,刘泽心头大怒。 他娘的,你进来前不会先敲个门么,老子都要被你吓得阳.萎了! 不过,看到这名亲随一脸慌张的表情,刘泽清还是忍住心头怒火,对这名亲随怒喝道:“清军如何来得恁快?你可曾看仔细了?!” 亲随急急答道:“刘大人,我军哨探看清了,约有四万名清军,正以铺天盖地之势,横渡大清河而来,兵锋直指济南城!济南之形势,已然极其危急,还请刘大人速作决断哪!” 刘泽清脸色凝重,急急穿衣下床,边走边恨恨而道:“他娘的,这狗入的清军放着德州不打,竟绕行数百里,转来攻打省城济南,倒是端的狠辣阴毒!你速速前面带路,随本兵一同前往济南城头查看。” “是!” 不多时,刘泽清披挂已毕,便又叫上了军师李化鲸,以及手下大将郑隆芳等人,一同登上济南城西门城楼。 当他看到,从远方的地平线处,有如一条粗大黑线一般,象变戏法一样,无边无尽涌出的清军兵马之时,城头上所有的人,都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清军如此势大,如何可以抵挡啊……” 刘泽清旁边的参将郑隆芳,脸色惨白,说话时,嘴巴都在哆嗦。 旁边的军师李化鲸,亦是满脸震怖,他半张着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军师,清军如此势大,我军何以挡之?”刘泽清脸色十分难看,他呐呐地向李化鲸问道。 李化鲸低沉的声音,好似从地底中浮出来的一般:“刘总兵,依学生看来,眼下之计,我军只有两条出路可走了!” “哦,哪两条路?” “一条路,便是立刻放弃这济南城,全军东撤青州,以图将来恢复。另一条路,便是立刻发动城中青壮,凭城死守,以待外地援兵。”李化鲸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听了李化鲸的话,刘泽清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两条路,都不是刘泽清心中所愿。 自从崇祯四年,从辽东调任到山东担任总兵以来,刘泽清以济南为据点,苦心经营了多年,济南城中的豪宅美妾,以及大批靠吃空饷喝兵血攒下的巨额钱财,若要就此放弃,那无异是在拿刀割自已的肉啊! 而就算发动城中青壮,凭城死守的话,仅凭城中这士气低沉疏于训练的三千士卒,还有城中数百名民兵,加上临时组织的青壮,真能抵挡得到城外这四万久经战阵的清军么?刘泽清心下,当然更不抱希望。 那该怎么办呢? 见刘泽清脸色复杂多变,李化鲸心头亦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位刘总兵,在这危急关头,既不肯紧急撤走,又不迅速组织人员与军兵进行防守,难道,难道他想…… 李化鲸一句话尚未出口,忽见得城墙下,又有好几名官员一起,急急沿着城墙马道上来。 “刘总兵,是巡按御史宋学朱、布政使张秉文、按察副使周之训、兵备道郑谦、济南知府苟好善上来了。”旁边的亲随小声地提醒。 宋学朱等人上得城墙来,刘泽清方一致礼,便被宋学朱急急止住,连声问道:“刘总兵,现在清军大举来袭,这济南城如何布防,还请刘总兵速速拿个主意啊!” “是啊,刘总兵,现在我济南城中,兵少将微,清军这般势大,如何守住这济南城,还请刘总兵速作决断啊。” “刘总兵,若不赶紧做好城池布防,清军若来攻打,我济南城何以挡之!” “刘总兵,当需速速去山东其他地方,联系入援兵马,一定要保得济南不失啊。” 周之训、郑谦、苟好善等人七嘴八舌,不停地向刘泽清提出建议,让刘泽清心下愈发烦躁不已。 “别说了!” 刘泽清一脸怒色,厉声打断了这一众高官的提议,然后冷冷道:“各位,这济南城如何布防,本兵心下自有决断。要知道,清军远来,攻城器械皆未齐备,这骤然之间,必未能遂克济南,诸公不必过于忧虑了。” 宋学朱皱起眉头,又问道:“这济南城如何布防,自是由刘总兵全权负责,只是现在清军已抵城下,为何刘总兵连发动青壮之类事宜,都不抓紧时间去做?这又是端的为何?” 见宋学朱以这样责问的语气来说自已,刘泽清心下亦是恼火,他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们这些文官,在这里哆嗦个甚?!本兵说过,这济南城如何守卫,本兵自有决断,又何需你们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来这里罗唣!你们速速退下吧。“ 见刘泽清一言不合,便是摆出一副恃强耍狠的兵痞模样,巡按御史宋学朱,气得浑身颤抖。 只不过,当他看到刘泽清一副狰狞凶狠的模样,以及他旁边的军兵人人不怀好意之时,却也不敢再与此人作对,只得率着那几名官员,恨恨退下城墙而去。 在刘泽清等人,还在为究竟是守还是撤犹豫不决之时,渡过大清河的清军,有如一股汹涌弥漫的铁流,他们高声呐喊着,迅速向济南城环包而来,将整个济南城团团围住。 济南城头的守军,见到清军这般势大,很多人都吓得脸色大变,还有更多的军兵,连双腿都在微微发抖。 见清军来势这般凶猛迅速,刘泽清等人心头,亦是惊惧非常。 随即,他沮丧地想道,清军行动这般迅速,短短时间内,就包围整个济南城,自已现在就是想从济南撤走,亦不可能了。 而且,哪怕现在自已要派出使者,去其他地方搬取救兵,都办不到了啊。 怎么办?! 刘泽清心下一团乱麻,表面却还在强作镇定。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清军阵中,飞快地跑来几名骑兵,簇拥着一名汉人通事模样的人,打马来到济南城西门外一箭之地。 “刘总兵,看来是清军派说客来了。“李化鲸小声提醒道。 “刘大人,要不我立刻令弓箭手放箭,将他们射跑?”一旁的参将郑隆芳,冲着刘泽清大声喊道。 刘泽清面色阴沉,却缓缓地摇了摇头:“且慢,先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很快,对面的清军骑兵小队中,那名汉人通事,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策马上前了几步,便向城头大喊道:“各位,我乃清军使节是也。却有紧要话语,要对城中刘总兵直言相告,速请刘总兵上城头答话。” 听到这汉人通事这般喝喊,刘泽清眉头一皱,便回道:“本兵便是刘泽清,你有甚话,但且直说。” 汉人通事人脸上微微一笑,便大声道:“刘总兵,恕在下直言,这济南城,正被我大清官军四下围定,已然有如铁桶一般,贵军断无脱逃之可能。而我大清军势极壮,兵力众多,你这济南城中,兵微将寡,士气低落,又如何是我大清之对手?若硬要与我大清强行对抗,这城破之后,怕是满城生灵,皆是难留活口啊!而刘总兵你辛苦经营的豪宅美妾,权势财富,亦将统统化为乌有。若到这般地步,岂不令人痛惜之至!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刘总兵乃是人中英杰,又如何会这般看不清形势呢?故在下奉劝刘总兵,还是要及早认清形势,幡然来降,方是最好之结果啊。而我大清厚待降人,刘总兵归降之后,必不失高位也。在下所言,皆出肺腑,请刘总兵三思!” 汉人通事的话语,虽然语速平缓,却是字字有如钢针一般,扎得刘泽清内心在汩汩流血。 这番话,说是字字诛心,亦不为过吧。 此时,在刘泽清旁边,军师李化鲸与参将郑隆芳等人,亦是人人面色复杂,沉吟不语。 “怎么样,刘总兵可想好了么?这生死贵贱,可都只在一念之间,这般机会,失之不在,可要好好把握方好啊。”见刘泽清默然无语,汉人通事赶紧趁热打铁。 汉人通事连问了三遍,刘泽清皆是沉默不言,只是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复杂。 见他这般形状,汉人通事的脸上,划过一道冷笑。 他亦不多话,转而对旁边一名骑兵耳语了一阵,那名骑兵点点头,便取出一只绑了一条白布的轻箭,觑着城头,嗖地一声射去。 这一箭射毕,那汉人通事微微一笑,随即拔转马头,喝了一声驾,便率着这清军小队,复向清军本阵驰回。 刘泽清等人,见飞箭呼啸射来,不觉一惊,下意识地避让了一下,那只箭矢却轻掠过雉堞,射在后面的女墙上,夺的一声轻响,掉于城墙之上。 “刘总兵,上面有清军射来之信!” 郑隆芳拾起箭矢,一把扯下上面附着的白布,便向刘泽清递去。 刘泽清打开白布,只见上面写了一句话。 “刘总兵,我军再给你一点时间,若在今天晚上,我军都未得到贵军决定投降之回复的话,待明天天亮后,我军便要立刻开始攻城,界时,刘总兵莫要后悔!” 看完这封信,刘泽清脸上闪出气愤难抑之色,他狠狠地便这小块白布掼在地上,又气愤愤地用脚连踩了数下。 旁边的李化鲸与郑隆芳等人,亦是人人脸色极为难看。 清军这道最后通牒,让刘泽清所有的人都明白,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投降清军保全权势与富贵,还是为明朝送命来博个忠义的名声,济南守将刘泽清,必须要速下决断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剃发表忠 刘泽清等人,失魂落魄地从城头走下。 随后,刘泽清领一众人,在返回其府邸秘室后,开始紧急商议。 “二位都是跟随本兵多年的兄弟,事已至此,大伙就敞开了说吧,本兵到底要不要投降清军?” 光线昏沉的密室中,刘泽清话语低沉的问道。 李化鲸沉默无言,郑隆芳则是不停地眨着眼,在思考刘泽清这番话是在试探还是真心求问。 “各位,清军已然重兵压城,迫在眉睫,还请二位速帮本兵作个决断。本兵在此发誓,无论二位意见如何,本兵皆绝不追究。” 听了刘泽清这番话,李化鲸与郑隆芳二人,却是心中暗凛。 这个刘泽清,曾因一言不合,连自已的亲侄子都杀,完全是个卑鄙阴毒的小人。而自已只不过是他的手下,若自已所说的话不合他心意,虽然现在刘泽清在面子上装大度,但难保此人不会日后暗下黑手。 而现在,这刘泽清的真实心意,其实两人也看出来了。 这个刘泽清,应是心下早已决定降清了,只不过,却还是希望,由他们来拉开这层摭羞布罢了。 郑隆芳轻咳一声,便道:“刘总兵,事到如今,清军这般重兵压城,将这济南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我军兵少将寡,根本不是其对手啊。以在下之见,还是降了吧,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泽清不吭声,又把复杂难测的目光,投向李化鲸。 李化鲸轻叹一声道:”郑参将所言亦是有理。我山东兵马,那副总兵倪宠分了一半多兵马去守德州,象姚文昌等部又驻守于外地,一时难于赶回。光凭济南城中这三千兵马,确实难以抵御清军之进攻。以学生看来,眼下之计,也只有投降清军一条路可走了。“ 刘泽清听了两名部下的意见,脸上的神色,顿时轻松了许多。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便道:”唉,非是刘某不能为国尽忠,实在是形势比人强,敌我兵力悬殊太大,再徒为抵抗,复有何益?还不如保全兵马,以图将来尚有可为。既然你二人也无异议,那就等到天黑之际,本兵派你化鲸为代表,偷偷潜出城去,去与清军谈定归降事宜吧。“ “在下听令。” 一个多时辰后,夜色开始变得浓重,天空中,没有半点月色,只有残存的几颗星星,在忽来忽去的云彩中隐隐闪光,天地之间,昏蒙一片。 这时,西门城头上,忽地放下了一顶吊篮,里然蹲坐着一人,由城头军兵,将其偷偷放下城去。 里面蹲坐的那个人,便是李化鲸。 怀里揣着刘泽清密信的他,一脸极其警觉的表情,待吊篮落地后,便弓着身子,快步向西而去。 在护城河的对岸,已有一只小筏子,在这里静静地等待。 见到李化鲸悄然前来,小筏子慢慢驶过来,载他过河。随后,便有人带着他,去往清军大营。 穿过层层叠叠的清军营帐后,李化鲸终于来到了中军大帐中,见到了正高坐在虎头椅上,脸色肃然的岳讬。 岳讬的旁边,则是一脸轻蔑笑容的贝子尼堪,以及正用手捋须,一脸隐隐笑容的汉人通事。 “在下是山东总兵刘泽清大人帐下幕僚李化鲸,拜见扬武大将军。我家主公,已然决定,为免却一场刀兵厮杀,愿率全部兵马,归降大清!” 在岳讬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下,李化鲸以一种卑伏的姿势,跪着向岳讬行叩拜之礼。 听了李化鲸这番话,岳讬与一旁的汉人通事,两人不觉对视了一眼,脸上皆泛起了淡淡的得意笑容。 而贝子尼堪,则是冷哼了一声,脸上的轻蔑之色,愈发明显。 “免礼!你且起身说话吧。”岳讬淡淡地说了一句。 “谢大将军。” 岳讬的汉话说得不错,让李化鲸不觉心下一惊。 李化鲸方直起身子后,椅上的岳讬,便咳了一声,凝视着他谄笑的脸孔道:“李化鲸,本帅且问你,那刘泽清说愿降我大清,可是真心?” “我家主公确是一片真心,还请大将军明鉴。”李化鲸一边从怀里抽出刘泽清的亲笔信,一边急急答道:“在下带了我家主公的亲笔信件,还请大将军一观。” “哦,呈上来。” 岳讬一声轻唤,那名汉人通事便走上来,从李化鲸手中拿过信件,恭敬地递给岳讬。 岳讬拆开来信,迅速地看了一遍,脸上便浮起一丝冷笑。 “刘总兵这封信,倒是写得情真意切啊。说什么,盼我军有如婴儿盼父母,还说早就想过去投靠我大清,只可惜一直没机会,今见我军前来,实为拔云见日久旱逢霖也。却不知,这般话语,是不是他心中真实所想?” 李化鲸急道:“大将军请放心,我家主公想归顺大清,真真是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哪!只要贵军接纳我军投降,我家主公也说了,为免夜长梦多,可就在今天晚上,就打开济南各道城门,放大清官军入城。并且亲为内应,助大清官军一举拿下这山东省府济南城!” “好!刘总兵这般识时务,懂进退,真真俊杰之士也!他真能以这济南城投献我大清,我大清自然不会亏待于他!你回去后可告诉他,就以今夜子时为准,令他大开济南四座城门,放我大清官军入城。这济南若克,他刘泽清功高居首!”岳讬大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李化鲸一脸喜色,急急又跪下地禀道:”大将军英明,那我这就回去禀告我家主公。“ “且慢!” 李化鲸转身欲走,身后却又传来了岳讬的一声轻唤。 “大将军还有何吩咐?”李化鲸转过身来,低声问道。 岳讬一声冷笑,便缓缓道:“李化鲸,本将想来想去,还是不能轻信你等。你们真要愿意投降,还是需要先拿出点诚意出来。“ ”哦,大将军的意思是。。。。。“ ”先剃发,再送人质!“岳讬冷冷说道。 ”啊!“ 见李化鲸一时呆住,岳讬复道:”你先在此剃发,随后,我派两人随你一同返回济南,让他们去给那刘泽清也剃了发,并把其家小亲属带出城来,入我军中暂作人质,本将才愿相信你们。“ 听了岳讬的话,李化鲸怔怔地站着,一脸难堪之色。 这时,那句汉人通事走了过来,一脸关切之色地对李化鲸说道:“化鲸,这世界上,哪会有半点代价都不付出,便坐享好事之理?大将军与刘总兵素未打过交道,自会多些猜疑,亦是正常。以学生看来,这剃发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既然已投效了我大清,便自是要如我大清之发式服装,这又有何疑义呢?” 见得李化鲸依然沉默无言,汉人通事便道:“化鲸啊!还是那句老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你们既已打算归降我军,大节已变,又何必在乎这点小节之事呢?再说粗俗点,这裤子都脱了,还不让插进去,又算怎么回事啊?现在时间紧迫,机会难得,化鲸你莫要再犹豫了,以免误了大事啊!” 李他鲸狠狠地咬了咬牙,长叹一声道:“好吧,不要说了,我剃发就是。” 汉人通事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大声道:“来人,快给化鲸剃发!” “嗻!” 很快,一名清军中的剃头匠,提着个挑子,走进帐来,先向岳讬等人请了个安,便快步走到,坐在一个小木扎上的李化鲸身旁。 低垂着头脸如死灰的李化鲸,呆坐得有如一具木偶,任由剃头匠,一把扯去他的幞巾,拔去发簪,把他的头发披散下来。 随后,剃头匠随意地用湿巾抹了一李化鲸的头皮,便掏出一把锋利的剃刀,在李化鲸的头皮上,熟练地噌噌刮动,顿时,大团大团的头发,无声地掉了下来。 李化鲸双目紧闭,嘴角哆嗦,任凭这个动作粗鲁的剃头匠把头发一块一块地剃去,锋利的剃刀刮得头皮嘶啦作响,生痛不已,有好几处地方还刮破了出了血,李化鲸却半点也不敢吭声。 此时,坐在上头的岳讬,以及一旁的尼堪,还有那名汉人通事,每个人脸上,都是隐忍不住的笑容。 哼,既然要卖身了,就别他娘的摭摭掩掩! 我大清,就是要从这点滴细节中,摧毁你们的民族自信,摧毁你们的文化传承,让你们引以为自豪的上国衣冠发饰,彻底消灭,扔进历史垃圾堆。更要从心理上,从精神上不断地折磨你们,让你们这些所谓的炎黄子孙,所谓的龙之传人,永远地成为满州人的奴隶,永远地跪趴在满州人面前,永世不得翻身! 不多时,剃发匠剃完了发,他熟练地将李化鲸后脑上两绺细小的发丝打成发辫。随后,他又掏出一个铜钱,将发辫顺利地通过了铜钱的中孔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收拾器具。 “剃好了,你自已好好瞧瞧!” 李化鲸睁开眼,正好看到那剃头匠手里拿着一面铜镜,在自已面前晃了一晃,当他看清里前自已那副丑到极点,与先前完全不同的面容时,李化鲸再也忍不住了,竟然失声掩面而哭。 端坐虎头椅上的岳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而得意。 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李化鲸,现在你既已剃发,就与我军的两名使者一同回去传信吧,不必再在这里耽搁了。” 岳讬冷冷说完,复向那汉人通事与那名剃头匠使个眼色,两人会意,齐声应诺了一句,便与李化鲸一道走出帐外而去。 他们方离开帐中,贝子尼堪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哼,这些软骨头的汉人,这些随风倒的南蛮子,真真一点骨气也没!也亏得大将军仁心,愿意接受这帮垃圾的投降。若是我,哪里还能容得了他们,早就一刀剁了这帮无用窝囊之辈了!” 听了尼堪的话,岳讬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尼堪,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明国虽然腐朽糜烂,但其身量如此巨大,一时半会,却也是杀不死占不完的。只有鼓励他们内部彼此互斗,自杀自灭,这明国,才会最终败得不可收拾。现在收降这刘泽清,一则可以让我军兵不血刃拿下济南,二则可以给其他想投效我大清的明军将领,树个良好典范,有这诸般好处,又何乐而不为呢?” 尼堪大笑道:“妙妙妙,还是大将军考虑周全!那咱们就静侯好消息便是。” 李化鲸带着那名汉人通事,还有那名剃头匠,一同渡过护城河,悄然来到西门城外,向城头打出暗语后,便有吊篮放下,将他们一一吊了上去。 随后,李化鲸带着他们,在昏黑夜色中,穿街过巷,来到了刘泽清的府邸。 李化鲸一行人,入得府来,迅速地再来到密室之内,此时,山东总兵刘泽清与参将郑隆芳二人,已在此房中等候了多时。 李化鲸默然扯下幞巾,在跳跃烛光的映照下,他那剃得发青的头皮,以及上面的细小伤口,给刘泽清和郑隆芳二人,带来了深深的震撼。 “化鲸,你……” 刘泽清一语未完,李化鲸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 随后,李化鲸将那名汉人通事及剃头匠,向刘泽清作了番简要的引见。 ”刘总兵,扬武大将军说了,要你也和在下一样,立刻剃发,然后把家眷当人质,交给这位使者带回,大将军才肯准你归降,保全总兵大人你的权位与钱财。“ 李化鲸这些话说得很艰难,但在刘泽清听来,却有如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自已的心头。 可恶啊! 竟要本兵剃发,还要把家属交出去当人质,才能接纳自已的投降,这些清鞑子,实实欺人太甚! 刘泽清脸色紧绷,双拳不觉握紧。 见刘泽清这般模样,汉人通事却以一种胜券在握的笑容,上下打量了刘泽清一番,便淡淡道:“刘总兵,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刘泽清回过神来,他强忍着心头怒火,脸上艰难地挤出笑容:“贵使远来,倒是刘某待客不周。” 汉人通事摆了摆手,便道:“刘总兵,时间紧迫,我也就不与你废话了,要想让大将军相信你,你就必要剃发并交出家属暂当人质,如若不然,这投降一事,大将军绝不会同意。何去何从,请刘总兵三思。” 听了汉人通事冰冷的话语,刘泽清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呆怔地站着。 事到如今,自已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如果自已反悔,杀了这汉人通事与这个剃头匠,那么,明天清军必将猛烈攻城,城破之后,自已及全家人的命运,只怕会更加悲惨。 更何况,反正都已打算卖身给清廷了,大节已亏,又何必在乎这样琐碎细节呢? 只要能保住权势与富贵,自已连国家与皇上都可背叛,这剃发送人质,又算个什么事。 刘泽清猛地仰头,哈哈地惨笑起来,脸上满是狰狞与痛楚交织的神色,眼角之处,却有泪水潸然而落。 他嘿地一声,猛地一把扯下发冠,头发哗地一下披散下来,然后他朝旁边一把椅子上用力一坐,便咬着牙,对汉人通事大声道:“贵使说得是!刘某既已投靠大清,便理当听大将军之令行事。不过是剃发而已,何足道哉,就请速速动手吧!”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德王府惨灭 历史学者张宏发说过,发型与服饰,最能影响与改变一个人的自我认同感。 真实历史上,剃发易服后的吴三桂,心态便是彻底改变,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已当成清军的一员了。 现在,完成了剃发的刘泽清,心下也是同样的感觉。 他看了铜镜中的熟悉而陌生自已许久,心下苦笑不已。 唉,既然走上了这条卖身之道,便是再无回头路可走了。 汉人学得胡儿语,便向城头骂汉人。 说的,也许就是自已吧。 沉默许久,刘泽清才挤出笑容,对汉人通事说道:“刘某既已剃发,那接下来,就请贵使带走家小,暂以为质吧。” 汉人通事冷笑一声,道一声告罪,便把刘泽清的一双子女和一对妻妾一起带走。 一片低低地抽泣声中,刘泽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去,直到儿女妻妾已彻底消失不见,他才一把捂住面孔,大声痛哭。 他旁边,李化鲸与郑隆芳二人,则有如木偶一般呆立。 良久,刘泽清终于止住哭泣,他抬起头,脸上已满是狰狞:“且待今夜子时到来,我军便大开四门,放大清官军入内,同时,郑参将与本将分统军兵,直攻济南城中的要害部门,以立投献之首功。” 见剃了发的刘泽清这狰狞模样,郑隆芳浑身打了一个激凌,连忙应道:“是,在下遵令。” 但刘泽清绝不会想到的是,在他开始紧张地调度手下,准备内应之事时,济南府按察使司中,巡按御史宋学朱,布政使张秉文,兵备道郑谦,济备知府苟好善等人,亦在紧急聚众商议。 “宋巡按,我敢料定,那山东总兵刘泽清,之所以强行支开我等,且不紧急安排守城事宜,此人绝对心存不可告人之目的。极可能暗中投降清虏,我等绝不可不防啊!”布政使张秉文忧心忡忡地说道。 “张布政说得是,现在大兵压境,那刘泽清却故意不加防备,麻木不仁,可谓居心叵测至极,我等确实要早作打算。”兵备道郑谦在一旁急急地加了一句。 “宋巡按,以在下之见,现在时局艰危,刘泽清暧昧不明,实难依恃,不若我等自已将城中民兵组织起来,先把这官府、钱库等重地好生守卫住。哪怕是能多守一时,也算是为国尽力了。”济南知府苟好善脸色凝重地说道。 听了众人之建议,宋学朱捋着长须,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各位说得是,刘泽清行迹可疑,着实难于依靠,我等身为大明臣子,理当为国尽忠效力。就如好善之见,将城中民兵撤到官府钱库之处,一旦有变,拼死守卫。“ 众人纷纷应诺,宋学朱又道:”光凭这数百民兵,能够抵抗的时间,却是有限。须得紧急动员青壮,让他们亦来协防官署和钱库,方为合适。“ ”对对对,不管能动员多少,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那这动员之事,就由在下和苟知府一起前去吧。“布政使张秉文点头同意道。 ”那好,就由张布政与苟知府前去动员青壮,本按与郑兵备统领城中民兵驻防官府与钱粮重地。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分头行动。“宋学朱当机立断,立刻做了决定。 这个没有月亮星光惨淡的夜晚,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刘泽清等人在秘密筹备开城献降,宋学朱等人则在紧张安排民兵以及临时召集的三百来名青壮,分部守卫官府与钱粮重地。 济南城中,暗流涌动,气氛压抑沉重至极。 时间,终于到了子时。 这时,城外的清军,如同得到了统一命令一般,举起了无数的火把,一眼望去,有如繁星点点,将整个济南城围在其中。 见到清军已动,一直驻步在西门城楼上的刘泽清,脸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笑容。 他朝一旁边的郑隆芳点头示意了一下,郑隆芳会意,立刻下达了大开四门,迎接清军入城的命令。 凄厉的天鹅号声,在整个济南城墙上四下响起,随着轰轰的声音连续响起,济南四门的吊桥皆被放下,城门亦完全大开。 城外的岳讬,远远地看到济南城的吊桥放下,脸上的喜悦之色,简直溢于言表。 “速传本将之令,着四处军兵,合力入城,首先全力攻打官府衙门和钱粮仓库等重地,待这些要地得手后。全军可大掠三日,财货子女任取之!” “嗻!” 沉沉夜色中,无数高举着火把的清军,有如四面涌来的黑色狂潮,快速地向济南城中冲去,仿佛能一举就把这座千年古城,一口吞没。 而此时,率着一众民兵与青壮,守在官府与钱粮仓库处的宋学朱等人,则是人人脸色惨白,满脸震怖。 这狗入的刘泽清,竟然真的反叛了朝廷,真的投降了清军!虽说自已已做了应对之举,但现在看到刘泽清真的大开四门,迎接清军之时,宋学朱等人,还是极为震惊与痛愤。 “各位,狗贼刘泽清已叛大明为虎为伥,实是罪不容诛!我等现在务必死守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咱们都是大明臣子,今天就在这里,为大明,为皇上尽忠吧!” 宋学朱眼中泪光涌动,大声地喊出这句话。 “宋巡按,大宋文丞相说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等叨食皇禄,身为明臣,理当为国家为皇上效死,今天能死在这里,也算千古流芳死得其所了。”张秉文惨笑道。 兵备道郑谦与济南知府苟好善,亦大声激昂地表态。 见得这些往日里面都难得一见的高官们,都愿在此拼死杀敌报国,一众民兵与青壮亦大受感染,士气顿时大幅提升,纷纷表态要尽力杀敌,为国尽忠。 很快,便有急急的脚步声与马蹄声,绵密传来。 前来的军兵,是叛军郑隆芳部,他带了一千五百兵马,前来紧急夺取官府与钱粮重地。 原来,自打开城门后,刘泽清部兵分三部,一部一千五百人,由郑隆芳率领前去攻夺官府与钱粮仓库,另一部一千人的兵马,则由刘泽清自已率领,去攻打济南城中的德王府,还有一部五百人,则由李化鲸率领,继续留在城墙上,引导清军入城。 郑隆芳部叛军,人人臂上绑着一条显眼的白布,当他看到,这些官府衙门与钱粮重地,仅仅只有民兵和临时组织的青壮驻守之际,脸上不由得划过一道得意的笑容。 “宋巡按,郑兵备,本将念在大家曾一同效力过的份上,给你们一条活路。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不再徒劳抵抗,本将可保你们性命无忧,还可再向清军大将军为你们请功。“郑隆芳环视了众人一圈,昂然而道。 ”呸!我军皆是忠义之辈,岂会受你这狗贼蛊惑!你这背叛君父,为虎作伥之辈,又还有何脸面,来劝降我等!”宋学朱恨恨大骂道:“你这贼厮,废话休说,有本事就来与我军战上一场,想拿下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就从我等尸首上跨过去!” 郑隆芳大怒,厉声大喝:“好哇,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你偏来!那本将就成全你们!兄弟们,给老子上,砍翻了这些混蛋,把这官府与钱粮重地占了,为投效大清立下首功!” 听了郑隆芳的话,一众叛军顿时来了精神,他们嗷嗷吼叫着,大步冲上前来,与宋学朱等人率领的民兵与青壮,杀成一团。 在郑隆芳部与宋学朱等人拼力厮杀之际,刘泽清带着一千兵马,已迅速赶到德王府门外,立刻将整个德王府团团围住。 此时的德王府,大门紧闭,四下寂然。但在四面府墙上,却是有数百家仆,手持武器,严阵以待地守在府墙上,而在前后两门处,则有更多身披棉甲的仪卫驻守着,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呼啸围来的刘泽清部,人人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不安。 刘泽清在德王府正门外,来回踱了几步,便欲让人去把大门砸开,而在这时,忽听到城楼之上,一个尖厉的声音大声响起:“刘泽清,你这狗贼,竟敢率兵擅闯王府之地,你不怕诛灭九族吗?!” 刘泽清抬头一看,见到喊话之人,乃是德王朱由枢的长子,郡王朱慈颖,不由得冷笑道:“朱慈颖,老子现在已是大清官军中的一员,特奉大将军之令,来夺取你这德王府,若你等老实从命,开府投降,则本将还可饶尔等一条性命,如若不然,必将你满府诛杀,断无遗留!” “放屁!你这狗贼,卖主求荣,叛我大明,竟还敢说出这般猖狂悖逆之话!你们想夺下这德王府么,好啊,尽管攻上来便是!”朱慈颖厉声大骂。 刘泽清冷冷一笑,对旁边一名亲随家丁耳语了一句。 那名家丁点了点头,立刻大声下令,让全军弓箭手齐集此处,对着府墙之上密集射击。 刘泽清知道,那德王府墙,高度有限,雉堞又矮,上面的家仆与仪卫,根本无力阻挡自已的齐射攻击。也许,自已只要一番齐射后,这样守卫,便会轰然而散了。 “预备!” “放!” “嗖嗖嗖嗖!。。。。。。” 暗夜之中,绵密的箭矢,有如飞蝗般密集射向城楼。驻守府墙的仪卫与家仆,本来就没什么作战经验,又因为夜色昏沉,根本就看不清箭矢是从何处射来。一时间,他们纷纷中箭,门楼之上,一片惨叫,很多人大声嚎叫着,立刻惊慌失措地四下逃开。 郡王朱慈颖,见得自家军兵,被一番乱箭便射得四下逃窜,不由得惊怒万分。 ”不许跑!给本王守住此处,一定要。。。。。。“ 一语未完,一根凌厉的箭矢射来,噗的一声轻响,正中朱慈颖的脖子,箭头从脖子另一侧狠狠贯出,将他这句话语生生打住。 朱慈颖嘴中血泡翻涌,从四五米高的府墙上倒摔下来,砰地一声砸落于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弹。 见到郡王朱慈颖都被杀死,驻守正门的仪卫与家仆,顿是再无战心,纷纷哀嚎着四下溃逃。 见到守军溃散,刘泽清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吼叫上前,用撞锤狠狠地撞开了府门,便直往里面冲去。 这座平静了数百年的德王府,一场最大的灾劫,终于到来了。 德王府的建筑,由南向北方向主要为:“承运殿”(面宽十一间),“沁园殿”(面宽九间)和“存心殿”(面宽九间)。“承运殿”两庑还有左右二殿,五殿两侧各建屋一百三十八间。四周建有围墙,前设承运门”,后设“存心门”,这便是德王府的主要建筑。另外还有由“前宫”“中宫”和“后宫”,各面宽九间,三宫两侧各建屋九十九间,外建围墙及前后宫门,所形成辅助宫殿群落。 整个德王府中,众多宫殿均饰以青绿点金,蓝黛细缀,金涂铜钉,窠拱攒顶,红绡彩云,中画蟠螭,端的是一片豪华气派。 尤其是在中殿两侧靠后处,还建了一座极大的花园,养着仙鹤、孔雀、梅花鹿等珍禽异兽。可谓处处匠心独运,每每巧夺天工,真真说不尽的雕梁画栋,道不完的富丽堂皇! 只不过,在刘泽清率着叛军冲入德王府后,这一群疯狂残忍的野兽,逢人便杀,见好东西便抢,见了女人丫鬟便先奸再杀,尽情地渲泄着人性的贪婪与丑恶。叛军得意猖狂的欢叫,与被***杀害的女子的惨呼哀嚎,绵密地混在一处,闻之令人扼腕惊心。这原本富丽堂皇堪为仙境的德王府,顿成一所悲惨至极的人间地狱。 疯狂暴虐的叛军,势若无阻地抢掠完承运殿,又将整个花园捣得稀烂,无数珍禽异兽被活活杀死。 在刘泽清率领叛军冲到沁园殿前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拦在他的面前。 在跳跃的火把映照下,已杀得满面都是鲜血的刘泽清,看清了拦在前面的人,便是德王朱由枢。 而在他旁边站着的,则是他的次子奉国将军朱慈赏。 头戴双角龙纹的乌纱折上巾,身着五章青衣,两肩纹金龙,系着素表朱里的大带,上挂金纹玉龙形珮,下着赤红袜舄的德王朱由枢,在朱慈赏的搀扶下,站在沁园殿的入口处,浑身上下气得发抖。 ”刘泽清!你这贼厮背叛大明,擅闯王府,本王要把你。。。。。。“ 朱由枢一语未完,刘泽清已吼着冲了上来,手中那柄沾满鲜血的腰刀,狠狠地扎透了朱由枢的胸口,鲜血狂喷而出,锋利的刀尖,从他的后面直透而出! ”父王!。。。。。。“ 扶着软软倒下的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慈赏一脸悲愤之极,他手指刘泽清,厉声大骂:”刘贼,你擅杀我父,必定不得好死!。。。。。。“ 朱慈赏一语未毕,刘泽清一声厉吼,一把抽出那柄血淋淋的腰刀,朝着朱慈赏的脖子,狠狠地横劈过去。 ”噗哧!“ 一声轻响,朱慈赏的脑袋,带着一股笔直的血箭,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滚落在一个黑暗的角落中。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刘泽清飞起一脚,将朱慈赏的无头尸身,踢开老远。 ”传本将之令,将德王府一众人口,皆尽杀光,不留活口。待府中钱粮财货皆抢毕后,放火将德王府统统烧光!“ 满身满血都是鲜血的刘泽清,神情木然地仰望黝黑夜空,喃喃说出这句话。 ”得令!“ 刘泽清这道命令既下,他的这批手下,彻底变成了最为疯狂暴虐的野兽。 杀戮,抢掠,***,刀光剑影下,鲜血流成河,一片狂笑与惨叫声中,各种人世间最丑恶凶残的举动,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德王府中,有如极恶之花,处处绽放。 刘泽清自已,亦带着一队亲兵,直冲到了最后的存心殿处,将躲藏在其中的德王一众家眷,男的全部杀光,女的则全部先奸后杀。 数名德王的妻妾,在被刘泽清轮流奸.污时,还苦苦哀求他放自已一条性命,那刘泽清却在发泄完毕后,毫不留情地砍了她们的脑袋。 那锋利血淋的刀刃,砍断这些美丽赤.裸的女子那细嫩洁白的脖颈时,刘泽清心下有种无可言说的快感。 饶是如此,还有大批兽兵前来奸.污她们无头的尸体,毕竟,能操到德王的女人,这辈子也没几次这样的机会呢。 在经历了近一个时辰的疯狂兽行后,整个德王府中,全部人员皆被杀尽,宣泄已毕的刘泽清,指挥着一众兽兵,把成箱的珠宝金银,字画古玩,财货绸缎等物品,一箱箱地往府外运去。 在刘泽清在德王府中大肆屠杀***之际,岳讬带着4万清军,冲入了济南城中。 入得城来,他们看到,济南城中的大街小巷上,各类民居商铺等处,皆已是房门大开,几乎家家户户都摆了香案,点了香烛摆了花盏,上面高悬着一张纸,上面大书“大清顺民”四字,然后全家老小,跪在案后,有如一群驯服的羔羊。 见此情状,岳话与尼堪等清军将领,却是人人脸上划出一道冷笑。 这些卑贱的尼堪想活命,哪有那么容易?! 这世界上,哪有猪羊一求饶,那虎狼就不吃它了的道理? 岳讬虽不说话,但他在入城前下达的军令,却被迅速地传了下去。 ”大将军有令,入城后,立即消灭胆敢反抗之明狗,全城百姓子女,钱粮财货,任尔等取之!大军索掠三日,再行封刀!“ 大批的清军,无论是满州兵,还是蒙古兵,或是汉军,皆有如疯狂的野兽,挥刀持枪,狂笑吼叫着,冲向那一户户高挂了顺民纸片的百姓家中。 屠杀,***,抢掠,纵火,凶残贪酷的清军,有如一群毫无人性底线人形野兽,把这座济南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贝子尼堪也按捺不住,亲自带着一众护卫,来到一家宅府还算不错的家院,强闯入户。 进得院来,尼堪一脚踢翻那高挂着“大清顺民”的牌子,狞笑着向香案后面,一大群浑身筛糠哆嗦的家属走去。 ”军爷,军爷,求求你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家中财货皆在箱中,求军爷拿去,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吧。。。。。。“ 一名小财主般模样的人,在尼堪面前磕头如捣蒜,手指摆在院中叠成一搂的大钱箱,一边涕泪满面地哀叫道。 这时,他全家人,则亦伏跪于地,纷纷嚎哭不止。 尼堪被那一叠钱箱所吸引,他哼了一声,一脚踢开面前的小财主,走到银箱旁边,打一个银箱后,里面装得满满的白花花的银子,馋得他直流口水。 尼堪挥了挥手,示意随从先把这几个银箱带走。 这次他方往外走了几名,眼角一瞥,忽地被地上伏跪着的一名女子所吸引。 他看到,在跳跃的火把照耀下,这个女子,虽然脸上糊了黑乎乎的锅巴灰,却依然难掩其娇俏模样,身上虽披着一件布满补丁的粗衣,却也难摭那玲珑诱人的身段。 尼堪一声冷笑,不由淫心大起。 他更不多话,一把抱起这小女子,便朝房中走去。 “放开我,快放开我!”小女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在他怀里用力挣扎,却根本不得挣脱。 ”啊,军爷,军爷你放开她,快放开她啊!她是我小女儿,今年才十三岁啊!。。。。。。“ 小财主发疯了一般扑来,又一把搂住尼堪的腿,不让他朝里面走去。 尼堪大怒,摆了摆腿想要挣开他,那小财主却抱得极紧,嘴中不停地苦苦哀求着,一脸涕泪纵横的可怜状。 尼堪向旁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会意,刷地抽出雪亮的腰刀,一声怒喝,挥刀砍去,小财主的头颅,顿着带着一股笔直的血柱,飞窜而去。 ”你们这群禽兽!你们竟敢当众杀人!我要和你们拼了!。。。。。。” 见到小财主被杀,地上的家属们愤怒起来,纷纷嚎哭怒喊着向一众清军扑去。 一阵刀光闪过,这些扑过来的家属,登时被尼堪的护卫杀尽。整个院中,数十具尸体尸枕狼藉,殷红的鲜血流满了整个庭院。 尼堪一声狞笑,继续抱着那在他怀着大肆哭嚎不停挣扎的女子向房中走去。 在那名女子令人心碎的惨叫声中,尼堪大声狂笑,纵情地宣泄野兽般的欲望。 在他终于宣泄完毕,提着裤子出来后,他看到房口那些护卫一众眼馋的目光。不由得冷笑一声,便朝里面指了一指。 一众亲兵顿时有如饿狼一般冲过房去,很快,那名小女子凄惨的哭声又尖厉地响起。 在一众禽兽终于发泄完毕后,那名女子已没了声息。 “放火,全部烧光!”尼堪冷冷地下令。 在大火熊熊而起,将整个院落卷入火海之中后,尼堪更不回头,带着一众护卫,押送着抢来的大批银箱与财宝,再朝另一处财主大院快步走去。 这个昏黑的深夜,济南城中火光冲天,惨叫之声数里可闻,人性的黑暗丑恶在这座千年的古城中尽情绽放,令人发指的屠杀与惨剧,遍布了古城的每一个角落。 而此时,率领一众民兵与青壮,守卫官府与钱粮重地的巡按宋学朱,身中多处刀伤,浑身鲜血淋漓,却犹在拼死抵抗着郑隆芳的叛军的猖狂进攻。 战到此时,虽然已杀死了不少的叛军,但民兵与青壮数量业已大为减少。而数名死守的高官中,兵备道郑谦已然战死,布政使张秉文肚腹被砍开,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济南知府苟好善则是数根手指被砍断,犹在用左手持剑,与不停涌来的叛军拼死搏杀。 ”弟兄们,冲过去,把这帮死硬到底的家伙全给我宰了!“ 见到宋学朱等一众守军已濒于崩溃,叛军将领郑隆芳兴奋地大叫。 看到叛军还在疯狂涌来,以及更远处复有大批清军亦蜂拥而至,宋学朱溅满鲜血的脸上,闪过一丝惨笑。 ”各位同僚,各位义士,我等战死此地,为国尽忠,总算是尽了做臣子的本份了!兄弟们随本官杀敌到底,就算到了黄泉路,大伙再一块做个伴!“ 听了宋学朱悲壮凄凉的喊话,济南知府苟好善及一众民兵青壮,皆是眼噙热泪,人人发出绝望的吼叫,更加疯狂地与叛军绞杀成一团。 只不过,拼死杀敌的宋学朱心下,却是无比的凄凉与痛苦。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是天不佑忠良么?真的只有弱肉强食,而绝无公正与道义么? 宋学朱不会知道,如果他的心声,被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听到的话,那个人一定会用坚定的话语来告诉他,不,不会的,上天既让我穿越回这个明末时代,就是要来挽救这个即将沉沦的古老国度,就是要来挽救这即将陷入无尽的血火与屈辱的华夏百姓与忠臣义士! 夜空之下,唐旗猎猎,铁流滚滚,一望无尽铠甲鲜明、刀剑锋锐、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唐军,以及吴三桂的三千辽东兵马,有如一只在暗夜中疾速前行的钢铁巨兽,此刻,已然行进到离济南城北门十余里外了! 看到南面的济南城,那升腾而起的熊熊火光,几乎将半个夜空烧得一片通红之时,李啸那坚毅的脸上紧绷如铁,他的心下,却有如刀割! 自当日从登州率兵出来,李啸全军一路疾行,终于在昨天,本部主力兵马,才赶到吴三桂驻守的济阳县城。 令李啸没想到的是,清军进展的这般快,竟连试探性地进攻德州都不做,便直接绕过德州,径奔济南而来。 而即使如此,如果按真实历史上的济南战役来进行的话,济南城会在拼死抵抗了近十天后,才终告陷落。却没想到,在这个被自已改变的历史中,济南城竟是这般快速地陷落了,这实在大大出乎了李啸的预料。 而现在,李啸在上午才听到哨骑报告,说清军正渡过大清河向济南进攻,李啸便当机立断,下令全军立刻入援济南,却万万没想到,在昏黑的夜晚,自已一路急赶,却还是让济南落入了清军之手。 见到远处那焰火滔天的济南城,李啸的牙齿咬得格格响。 ”操,李大人,咱们还是晚来了一步啊!“旁边银铠红袍手持精钢长枪的宁远总兵吴三桂,亦是一脸痛愤之色。 ”哼,定是那守卫济南的刘泽清,临阵投敌,才让这城池坚固的千年古城,被清军一晚即下,此人真真可恶至极!“旁边的兴中镇副将刘国能,咬牙喝骂不已。 李啸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瞳孔中,在那跳跃火光的映照下,似乎泛起了如血般的鲜红,透出了滔天的凌厉杀意。 投敌叛国的刘泽清,死! 攻入济南的全部清虏,死!! 任何敢于和我李啸作对的人,死!!! ”传本公之令,趁现在清军尚在济南城中大肆掳掠,全无防备之机,全军疾速前行,务必尽快抵达济南城下。”李啸大声下令。 “得令!” 铁流滚滚,马蹄隆隆,哗哗摩擦的甲叶声,共同奏响了一首生冷肃杀的乐章。 很快,全体部队迅速地到达了,济南城北门外不远之处。 望着济南城犹然大开的城门,李啸一脸狰狞,面上杀意满满。 “宁远总兵吴三桂听令!” “末将在!” “着你亲率本部三千辽东兵马,以及我唐军的玄虎重骑,直攻济南西门!” “在下遵令!” “副将刘国能听令!” “属下在!” “着你率兴中镇乙营甲总与乙总两总兵马,以及全部飞鹞子轻骑,径攻济南城东门!” “在下遵令!” “其余部队听令,除留下火器部队暂留城外,皆随本公一起,径攻济南城北门而入!” “得令!” 分派既定,浩大的铁流分成三股,在这暗夜之中,有如三根巨大而凌厉的黑色箭头,向济南城的西门、北门、东门三处城门,猛冲而去。 听到济南城外,忽来传来震天的喊声,与隆隆如雷的马蹄声时,城中的清军,与刘泽清部的叛军,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怎么回事?! 这样昏黑的夜晚,怎么竟有兵马前来?! 只不过,驻守在西门城墙上的李化鲸,在唐军渐渐迫近之后,终于勉强看清了,有一千多名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重骑兵,正向济南西门急速冲来。而在这些骑兵之间,簇拥着一面在无数火把映照下,迎风招摇的唐字军旗。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好啦!是唐军,是李啸的唐军来袭啦!“李化鲸嘶声大喊。 听到李化鲸声嘶力竭的喝喊,以及随即响起来的刺耳的天鹅号声,城中的清军与刘泽清部叛军,几乎人人都惊呆了。 不是吧?! 这样昏黑的夜晚,这战力强悍的唐军,竟还能趁机杀来,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正准备下令放火,将整个德王府彻底烧掉的刘泽清,听到城头传来的可怕消息,脸上的震惊之色,简直无法形容。 靠!老子刚刚卖身清军,现在就有唐军来替天行道,这,这算个什么事啊! 操,早知道是这样,老子这么急吼吼地投降,图个啥啊! 刘泽清心下的痛悔,几乎无可言说。 而正原本端坐济南城中广场,正以一副悠闲态势观看手下军兵放肆作恶屠杀的岳讬,顿时从椅子上惊跳而起。 “那些守城的家伙,可曾看仔细了?!”岳讬对前来的报信的军兵厉声喝问。 “禀主子,确实如此,唐军兵分三路,分别进攻济南三处城门,他们趁夜偷袭,来势极快,此刻怕已快入城了!” “啊!” 岳讬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才喃喃道:“可恶,没想我军才刚入城,这唐军便尾随袭来,真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而在这时,正率着一众守兵拼死守卫官府与钱粮仓库的宋学朱苟好善等人,听到唐军到来的消息,几乎人人皆是喜出望外。 “各位义士,你们听到没有!唐军来了,唐国公李大人,终于赶来救我们啦!” 一身是血的宋学朱,那放声高喊的声音,都激动得变了声调。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混乱攻杀 “快!快把吊桥拉起来!把城门关上!” 城头的李化鲸,一脸惊惧至极的表情,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旁边同样惊恐万状的军兵们,听得李化鲸厉声叫喊,才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开始急急地拉拽着铁链,想把吊桥扯起。 而在城下的叛军军兵,则同样开始紧急启动,想把原本大开的城门,用力关上。 来不及了! 攻打西门的玄虎重骑,攻打东门的飞鹞子轻骑,以及攻打北门的满州骑兵哨,有如三根凌厉迅疾的箭头一般,疾速地攻入了城中。 马蹄隆隆,刀砍枪刺,叛军惨叫连连,立即呈现出一片不可收拾的混乱。 刘泽清手下,那些原本就士气低沉疏于训练的军队,根本不是唐军那些久战精锐的对手,在唐军各部骑兵的凌厉冲击下,迅速呈现一边倒的溃败。 骑兵冲击得手,步兵亦立即涌入。 三座城门之处,唐军有如汹涌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向济南城中涌来。 更有许多步兵,开始跃上城头,攻杀城头那些混乱不堪的叛军。 ”我降!唐军兄弟,我们愿意投降!“ 被唐军四下夹攻的李化鲸,声音惊恐万状,他冲着四下围来的唐军大声喝喊。 只不过,虽然他几乎喊破了喉咙,却没有人一名唐军停止了攻杀行动。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投降。 因为根本没想过,在这样昏黑的夜晚,还会有敌军来袭城,故这济南城的每面城墙,仅安排了一百余人的叛军守卫。这样微小数量的叛军,当然根本不值得汹涌而至的唐军,来为他们专门受降。 刀砍枪戳,血肉横飞,被四下包住的城头叛军,几乎迅速就被杀尽。 见唐军有如一架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一般,迅速不停地收割已方军兵生命,许多叛军被吓得魂胆俱裂,纷纷哀嚎着弃了刀剑,跪地乞降。 饶是如此,唐军却对他们毫无怜悯之情,继续冷血而精确地进行屠杀。一时间,整个济南城墙上,迅速地尸枕狼藉,人头滚滚,鲜血溢满了整个墙面与马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见到越来越逼近的唐军部队,李化鲸哀声涕泣,四下窜逃。这位刘泽清手下的第一军师,此时象一只被困着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却无法逃脱。 “噗哧。” 一柄锋锐的精钢长枪,从他的后背捅入,直直地穿过胸口捅出,带起了大团的血雾。 李化鲸一声惨叫,双膝一软,跪倒于地。他的头一垂,头盔滚落于地,露出了剃得发青的头皮与细小的辫子。 “呸!你这个剃发降清的死汉奸,受死吧!” 一名唐军士兵怒吼着冲过来,一柄锋利的腰刀打横一劈,李化鲸的头颅冲天而起,不知道滚落于何处。 东面、西面、北面三面城墙上的叛军,迅速地被消灭,只剩城中的叛军与4万清军,在垂死挣扎。 战至此时,敌我双方,都失去了阵形与控制,几乎完全是在凭本能战斗。 夜色昏黑,火光烛城,每条大街与小巷上,唐军与清军拼死搏杀,刀剑相砍,血肉相拼,发力的怒吼,濒死的惨叫,马匹的悲鸣,顿时响成一处,这个血与火的深夜里,彼此交战的双方,充分展示了人类对待同类那无比的仇恨与凶残。 说起来,清军的兵力,还是比唐军更占优势。因为岳讬部加上刘泽清的叛军,总兵力达4万余人。而李啸的唐军,加上吴三桂的三千兵马,只有两万余人,且有两千多人的火器部队,因为天黑无法使用,故只留在城外待命。 但李啸的唐军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占有敌明已暗的心理优势。 唐军知道这济南城中大概有多少清军兵马,而那些被压缩的济南城中,凭街巷拼死抵抗的清军,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唐军来到了济南城,在火光冲天的济南城中,面对不停呐喊着冲杀而来的唐军,清军惊骇不起,各处已开始出现混乱。 尤为愤恨的,便是清军统师岳讬。 此时的他,紧咬着牙,一边嘶声厉喊,一边奋力搏杀,一脸扭曲至极的愤恨。 原本,岳讬以为,在迫使济南守将刘泽清投降后,这济南城便已成了自已口的肥肉,想怎么吃就全凭自已心意了。却没想到,在这块大肥肉,才刚刚塞入嘴中,还未来得及咀嚼下咽,便被那该死的李啸一把扣出,这种感觉,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而且,现在唐军突然杀至,自已的部队根本就没有任何准备,只能仓促应战。故分散在济南城中各处的清军,根本就无法集结兵力,只能各自为战,可谓顾此失彼,狼狈不堪。 这样混乱而残酷的战斗中,作为清军统帅的岳讬,其命令根本无法被传递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的部下,被唐军分部攻杀。甚至,包括他本人在内,周围只不过仅有数百名精锐白摆牙喇兵护卫,在拼死抵抗着,四面围杀攻来的唐军军兵。 在这样毫无章法的冷兵器搏杀对战中,阵形与配合的作用,已大为缩减。敌我双方,开始纯粹比拼个人勇气与斗志,比拼武器与装备。在这些方面,唐军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多有过之。 只不过,在厮杀了近半个时辰后,由于清军拼死抵抗,唐军损失,亦十分严重。 对于这些战死世受伤的唐军,脸沉如铁的李啸,心下虽然沉痛,却依然在大声下令,让全部唐军继续奋力攻杀,不得稍退。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些唐军士兵,他们每个人的生命,本来就是用来搏取胜利的筹码,在现在这场不成功便成仁的战斗之中,李啸将这些花了大量精力与金钱培养出的精锐部队,毫不怜惜的一把掷到赌桌上。 为将者,慈不掌兵,该拼尽全力去争取胜利之时,李啸绝不会有半点心疼与手软。 纵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只要能获得胜利,尤其是决定自已命运的关键胜利,这样残酷而狠心的做法,往往是无奈而必须的手段。 所以,只要能获得这场关键的胜利,哪怕是把手下全部的唐军都牺牲掉,李啸也绝不会眨下眼。 火光冲天的济南城,彻底成为了人类角斗场。 野蛮、血腥、杀戮、你死我活,是血火之中的济南城的唯一基调。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混和在一处,有如死神的欢歌,随着充满了血腥味与人体内脏下水气息的空气,传遍四处八方。 率领着手下三千兵马,奋力冲杀的宁远总兵吴三桂,亦被身旁的唐军那奋不顾死,拼力搏杀的劲头,所深深震憾。 一时间,他的心下,甚至多有惭愧。 想想自已自入军以来,虽然号称勇将,在辽东也打出了威名,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已的部下,与这些简直有如杀戮机器一般的唐军,无论是从战斗意志还是武艺熟练程度上,都远为不及。 再想到,在辽东战场上,自已还曾多次叛卖队友,私自潜逃,以求保命,吴三桂更觉心中赧然。 当初,对于和自已同龄的李啸,在这般年纪轻轻之际,就晋升为了唐国公,吴三桂确曾心下多有不服气。直到现在,看到李啸的部下们作战这般勇悍,这般奋不顾死,这般前仆后继,吴三桂在心下,对李啸的统御之材,深深叹服。 这世界上,人与人,真的不能比啊。 你李啸这般能战,我吴三桂岂可在这个时候,低了自已的名头! “传本兵之令,全军将士休辞劳苦,勿畏牺牲,奋力向前,有敢退步犹豫者,皆斩!” 羞耻之心被激发的吴三桂,冷冷下令,然后亲率一众亲兵,奋力前攻而去。 见得主将都不畏死,吴三桂的辽东兵马,亦是人人鼓噪,继续奋力前攻。 在李啸率领唐军主力,从北门一路攻杀到济南官署与钱粮仓库之地时,一直在苦苦抵抗,几乎位于崩溃边缘的巡按宋学朱,心下的欢喜,简直无以言表。 战至此时,布政使张秉文、兵备道郑谦皆已战死,只剩下多处受的伤山东巡按宋学朱和济南知府苟好善二人,犹在带领着所剩无几的民兵与青壮,在拼死抵抗着,业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啸这一来,是如此的及时,简直是在悬崖边上,把自已拉了上去。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李大人终于来救咱们了!” 一身是伤的宋学朱,挥舞手中血淋淋的腰刀,嘶声大着。旁边原本士气低迷濒于崩溃的民兵与青壮,顿是大为振作,纷纷怒吼着向对面的叛军奋力攻杀。 而听到了宋学朱这般叫喊,又看到火光熊熊中,那铁甲森森刀枪锋锐的唐军,簇拥着一面斗大的“唐”字军旗,大步向自已的方向冲来,叛军主将郑隆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李啸这个魔头,他不是在登州吗,怎么会这般快地赶到了济南来?! 见到在一众护卫保护下,身着一身华贵精钢铠甲,纵马疾驰而来的的唐国公李啸,郑隆芳几乎下意识地,又想起了当日那段屈辱的往事。 当时,李啸渡海从辽西来到山东,才刚刚建好了赤凤堡,郑隆芳便率部前来偷袭夺堡,却没想在,李啸早有防备,巧使了个关门打狗之计,把郑隆芳部打得大败,连郑隆芳本人,都成为了李啸的俘虏。 如果不是李啸看在同为大明官军的份上,且自已初来乍到,不愿把事情闹大,郑隆芳才被刘泽清用银子赎回。不然,他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早就投胎多年了。 郑隆芳刚从回忆中清醒,唐军已疾速掩杀而至,最前头的叛军连声惨叫,整个阵形迅速开始出现混乱。 “撤!快撤!” 郑隆芳厉声大叫,率先纵马向后逃去。 见得主帅一逃,剩下的郑隆芳部叛军再无战心,纷纷嚎叫着向后撤逃而去。 大批的唐军与残存的民兵和青壮,则在后面毫不客气地踊跃追杀。 心中满是惊恐的郑隆芳,方行不远,前头便复有大队清军前来阻拦,把整条街巷堵得严严实实。而在这大批的清军中间,是一名横眉怒目的青年将领。 “郑参将,是贝子尼堪,领了清军来阻拦我们!” 前头一名亲兵看得仔细,急急向郑隆芳禀道。 郑隆芳的脸上,顿是在剧烈地哆嗦。 入他娘! 这些狗入的清鞑子,是想要逼咱们掉头回去与唐军拼杀啊! 操,真他娘的拿老子当炮灰啊,老子日遍你们十八代祖宗! “郑参将,现在怎么办?!”旁边的军兵急急喝问。 郑隆芳怒气填胸,他再不及多想,恨恨地大声道:“入他娘!我军本已力竭,再转回去与唐军作战,无异送死!这般清虏,想拿咱们的性命去当炮灰,却是不能!全军听我之令,纵马直冲,好歹要要从他们中间冲过,保全性命要紧!” “得令!” ”驾驾驾!。。。。。。“郑隆芳部的一众亲兵,再不犹豫,猛磕马肚,纵马直冲清军阵前。 见到这股叛军,在自已的威逼下,竟敢不停马,反而直冲自已本阵而来。尼堪与一众清军,皆是惊骇不已。 看来,在这股叛军的心中,那尾随着他们追杀的唐军,乃是比自已更为可怕的存在。所以他们才这般顾头不顾腚地逃跑,竟想着冲开自已逃命而去。 哼,奴才想要叛变,那就让他们好好尝尝主子的鞭子! ”传我军令,全军上攻,杀掉这股抗命的汉狗!“尼堪眉头紧皱,双目之中几乎喷火,大声下令道。 ”嗻!“ 大批的清军,呐喊着攻杀上去,与想要逃跑的郑隆芳部绞杀成一团。 一场狗咬狗的战争,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见到清军与叛军内斗起来,率军在后面掩杀的李啸,脸上不觉泛起一丝笑意。 “很好,现在清军既然已开始狗咬狗,那咱们就先放过这股叛军,全军分成两部,从旁边街巷绕过去,将这股清军全部包围消灭!” “得令!” 除了留下宋学朱的民兵青壮,继续尾随攻击叛军外,大批的唐军立刻分成两部,分别从两侧绕过两条小巷,把这股数千人的清军,团团地包围在这条主街道的中间。 至此,在这里,战斗以一场混乱而奇异的方式进行着。 郑隆芳部与尼堪部拼命对战,一个想要逃命,一个则要把这些抗命的叛军截杀,而在他们的后部,民兵与青壮在攻击郑隆芳部的后阵,李啸的唐军,则给那挤成一团的清军,来了个凌厉无情的**。 最终,郑隆芳渐渐不支,本就士气低沉的他们,在清军与民兵青壮的合力攻杀下,迅速地崩溃了。 残余的七百多名叛军,纷纷弃了刀剑,惨叫着四下逃窜,只不过,在这狭窄拥挤的环境中,他们极难脱逃,迅速地被蜂拥而至的清军与民兵杀尽。 “汉狗,你去死吧!” 尼堪一声怒喝,手中虎枪奋力刺出,郑隆芳下意识地惊恐回头,这柄锋锐的虎枪,已狠狠地捅穿了他的喉咙。 郑隆芳无声地从马上倒栽下来,浑身如过电般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尼堪击杀郑隆芳,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前面的民兵与青壮,业已呐喊着攻杀过来。而在清军后面凶猛攻击的唐军,亦不停地把这股清军,朝街道中间不断压缩。 消灭了郑隆芳叛军的尼堪部清军,瞬间发现,自已已然陷入了极其危险逃无可逃的可怕境地。 尼堪还未来得及下达下一步要作战的指令,忽听到街道后面,一声如雷大喝,骤然炸响在他耳边。 “兀那鞑将,你等前后无路,已成瓮中之鳖,再不投降,更待何时!” (注:昨天码字精灵出错,打到晚上十一点辛苦打完的存稿,竟然全部消失,简直令人崩溃!唉,以后还是只用word打吧,国产小软件实在不值得用,迟更一天,请各位见谅。)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渐占上风 尼堪下意识地回望,却见一名头戴八瓣凤翅鎏金红缨钢盔,身着华贵精致的亮灰色纯钢铠甲,披着大红织花丝绸披风,腰扎蛮狮点金青玉锃带,骑着浑身乌黑,四蹄却如雪般洁白的雄壮宝骏,手执一柄巨大而锋利的虎刀,在一众同样装备精良的护卫骑兵保护下,劈波斩浪一般,一路砍开挡路的清军,向自已直冲而来。 这名雄壮骁勇的青年将领,便是唐国公李啸。 他那双满是怒火的浓眉英目,紧盯着长街另一端的的清军将领尼堪,有如两盏敏锐无比的雷达,牢牢锁定了自已的猎物。 与此同时,在尼堪部清军的正面,除了那些民兵与青壮,复有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唐军步兵,径直包夹过来,把尼堪及手下清军兵马,有如包粽子一般,紧紧地围在其中。 尼堪及他手下的数千兵马,再难脱逃了。 “兀那鞑将!再不投降,爷爷就要取你狗命!” 也不管那尼堪能不能听懂汉话,李啸又大声喝喊了一句。 “挡住他们!挡住这些该死的尼堪!” 尼堪虽然对汉话不太熟悉,但也猜到了,街道那端的那名唐军将领,极可能是要自已投降。他不由得又惊又怒,纵声大吼道:“儿郎们!汉狗虽然人多,但想击溃我军,却没那容易!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会,大将军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听得主将这般激励,原本已显慌乱的清军,顿时士气振作了不少,他们喝喊着,摆出一副拼死搏杀的态势,抵抗不停涌来的唐军。 唐清双方,一时战成胶着。 “取我弓来!” 李啸脸沉如铁,冷冷地向旁边一名护卫下令,那名护卫忙不迭地从马背旁的桦皮弓囊中,取出那硕大的夺魄弓,递给李啸,然后把李啸的虎刀给接了过去。 “给本公三只重箭!” 李啸又是一声令下,那名护卫一怔,便立刻从鲨皮箭袋中,取出三根长达一米五的三棱狼牙点钢重箭,郑重地递给李啸。 李啸将这三只重箭,同时搭上虎筋弓弦,吱吱地拉开,很快,整个夺魄弓弓张如满月,三根重箭那巨大的纯钢箭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股让人沉迷又心悸的橘红色寒芒。 三箭同发,是精于射术的李啸的独门绝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嗖嗖嗖!……” 三根微不可闻的破空之声,三根重箭以极其凌厉的态势,有如三道转眼即逝的白光,向足有近百步远的尼堪,激射而去。 尼堪久经战阵,耳边听得有微弱的尖啸声传来,心中顿时暗道一声不好,他急急伏低身体,两根箭矢一根从他耳边擦过,一根擦着他铠甲边缘飞过,但还是有一根三棱狼牙点钢箭矢,噗的一声,透过铠甲的缝隙,狠狠地钻入了他的胁下。 尼堪痛得大声惨叫一声,整个人痛得几乎晕厥。幸得旁边清军扶住,才免于掉下马来。 见得主公李啸一击而中,护卫队长李浩然迅速反应过来,他立即大喊了起来:“敌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降,可免一死!” 旁边的唐军亦是士气大振,人人嘴中齐声高喊:“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看到唐军这般士气如虹,又看到自已的主将尼堪,正被一众护卫包夹于中间,显然已是生死难料,清军顿是士气大沮,整个阵形,开始迅速出现混乱。 听到唐军连绵的高声喝喊,伤口正在不停出血的尼堪,强忍着痛疼,一把推开了旁边的护卫,厉声大喝道:“儿郎们!本将无事,不要信了唐军的谎言!各位和本将一起,跟这帮该死的汉狗,战斗到底!” 尼堪这一声大喊,还未说完,百步外的李啸,已然又是三根箭矢齐发,三点寒光,分别朝他的面门,颈部与胸口呼啸着激射而来。 尼堪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已开始模糊,这三根箭矢突然射来,尼堪根本来不及反应。 “夺夺夺!……” 三声闷响,一根箭矢深深射入尼堪的右眼眶,直贯入脑,几乎只留箭尾的翎毛在外。一根箭矢贯穿了他的脖颈,狰狞的箭尖处,鲜血沿着血槽不停下滴。只有射中他胸口的那根箭矢,侥幸被掩心镜挡住,擦出一串细小的火花后,飞迸而去。 “主子啊!……” 在一众护卫的悲呼声中,尼堪从马上无声倒摔下来,随及被纷乱来不及闪避的马蹄,卟的一声踩爆了腹腔,顿时,死得不能再死了。 主将既死,清军顿时大乱。 在又勉强抵抗了不到一刻钟后,群龙无首又被四下围攻的两千余人的清军,终于彻底崩溃。 无路可逃的他们,纷纷弃了刀剑,跪地乞降。这些哀求饶命的清军,与原先不可一世的模样相比,宛如天壤之别。 李啸没有下达止杀的命令,而是冷冷地注视着,手下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刀砍枪刺,把这两千余人的清军,全部屠杀殆尽。 他之所以不肯放这些清军一条生路,一是痛恨他们在济南城中作恶多端,有心要屠杀他们来一泄心中怒气。二是现在自家兵力不足,而清军兵力尚占优势,在整个局势未见明朗之际,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俘虏,只会给自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将他们统统杀光省事。 在把清军杀光,留下了遍地的鲜血与无数的尸骸后,李啸带着手下的唐军,继续转战他处。 在此时,从德王府中匆匆脱逃的刘泽清部,则被唐军兴中镇副将刘国能,堵了个正着。 饱掠了德王府,并将德王一族全部屠杀殆尽的刘泽清,他原本的打算是,趁着现在城中一片混乱,而且还剩有南门尚未被唐军占领的情况下,自已带着手下这一众兵马,以及从德王府中掳获的大批财物字画珠宝,悄悄地从南门中潜出,以求保得性命。 至于将来,是继续去投靠清军,还是干脆占山为王,当个逍遥快活的山大王,刘泽清倒还真没想这么多。 只不过,在他小心翼翼地率领着众人,专门从偏僻巷子中,悄悄行进向南逃去之时,却在一条道路的出口处,被率军四处转战的刘国能,给碰巧堵上了。 “刘泽清,你这献城投清的反贼!还不速速下马受降,听候发落!” 唐军兴中镇副将刘国能,在立刻安排手下军兵,将刘泽清部这一千兵马四下围住之时,冷冷地对刘泽清大声说道。 刘泽清脸上挤出苦笑,他大声道:“刘将军,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现在贵军与清军交战,又何必要多我军这样一个完全没必要交手的对手呢?” “刘泽清,你到底什么意思?!”刘国能厉声喝问。 “刘将军,刘某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你放我等一条生路,我便把所获的财物,分一半给你们,作为买路的费用,如此可好?”刘泽清一脸哀求之色。 “呸!尔等降清之叛贼,还想用钱财来收买我等,实是做梦!你部已被我军牢牢围住,断无脱逃之理,如何还敢这般痴心妄想!”刘国能厉声道:“你们听好了,再不投降,我军将立刻发动攻击!” 刘泽清见刘国能死硬不松口,顿时脸现狰狞之色,怒吼道:“哼!刘国能,你真以为你一定拦得住我军么?!全军将士听令,与本将一同攻敌,只要能冲破他们,就是胜利!” 刘泽清说完,跃马持枪,吼叫着冲上来。那一千名叛军士兵,纷纷鼓噪着跟他一同上攻而去。 刘国能脸上闪过一道冷笑,他一声怒喝,早已按捺不住的全体唐军,纷纷高声呐喊着,向冲过来的叛军对攻过去。 两军立刻杀成一团。 刘国能挥舞手中那柄巨大的镔铁纹眉刀,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挥刀直取敌将刘泽清。 二人你来我往,刀枪相砍,火星四溅,招招都是死手,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 只不过,四下围攻的唐军,无论是在武器装备,还是战斗意志上,皆远远地超过了刘泽清部的叛军,这场战斗,只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叛军之阵,已是混乱无比。 “唐军兄弟,我们愿降,愿降!” 在主将刘泽清,尚在与刘国能拼死搏杀之际,他手下的军兵再也支持不住,纷纷弃了武器,高喊着乞降。 只不过,杀红了眼的唐军,对他们的高声哀求,完全充耳不闻。 刀砍枪刺,血肉横飞,在连绵的惨叫声中,求降的叛军登时被便被杀尽。 而在这时,主将刘泽清听到手下军兵哀声求饶的声音时,心下亦是大惧。 心神无措的他,招法顿时凌乱起来,刘国能瞧他露出破绽,便抓住机会,狠狠一刀猛劈过去,刘泽清慌忙举枪相迎,只听得喀嚓一声,他手中的长枪,断为两截。 刘国能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在砍断了刘泽清的长枪后,余势未歇,刀刃继续下划而去,又狠狠地割开了刘泽清的大腿,才带着一股汹涌飙出的鲜血,划至一边。 刘泽清一声惨叫,从马上倒摔下去,一众唐军一拥而上,将他活活砍成肉酱。 刘国能的一众护卫和大批飞鹞子骑兵,恼恨他死拼到底,又纵马上去,将他砍得稀烂的尸身,来回踩踏成了一张奇异的人形薄片。 只不过,他那颗剃了发的头颅,却被围攻的唐军割下,献给了刘国能。刘国能用一块破布将头包好,准备等战斗结束后,再献给李啸邀功。 至此,在济南城中,唐军虽然兵力比清军要少,但因为可以形成局部优势,从而对四处分散的清军,进行各个击破,故战斗到现在,唐军虽然也伤亡颇重,但在这样的拼死厮杀中,却已开始渐占上风。 而在这时,李啸带着手下兵马,在与刘国能部汇合后,一路往攻东南方而去。 因为,李啸已收到消息,在东南方的广场,是那清军主帅岳讬,忆然陷入了唐军的重围,正在垂死挣扎。 听到这个消息,李啸的双眼,有如发现了重要猎物的猛虎一般,放出熠熠的光芒。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如果能顺利拿下这位清军的主将,那么,这满城还在苦苦死战的清军,必然会再无作战意志,不是投降,便是要赶紧从南门逃窜而去了。 在李啸率众急急赶往东南方的广场时,清军主将岳託,带着手下仅存的二百余名白摆牙喇精兵,拼死地抵抗着一波又一波冲来的唐军。 白摆牙喇兵乃是清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些盔甲厚重武器精良的家伙,将主将岳讬簇拥在中间,外围的白摆牙喇兵,手持虎刀虎枪等重型武器,拼死攻杀不停冲来的唐军步兵。内围的白摆牙喇兵,则用力投掷着诸如铁锤,铁斧,铁蒺藜骨朵等投掷类武器。这些清军精锐的白摆牙喇兵,投扔得极准,基本上一扔过去,便是一名唐军惨叫倒地。一时间,这两百来名白摆牙喇兵,杀得周围的唐军惨叫连连,死伤极多。 只不过,让岳讬及那两百来名白摆牙喇兵惊骇不已的是,那些唐军,纵然在沿着自已阵地留下了一圈的尸首,却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唐军步兵,呐喊着冲了上来,悍不畏死地与清军拼死搏杀。 见到这些唐军有如疯魔一般,无惧生死地拼命上攻,清军统帅岳讬,脸色苍白,汗流涔涔。 他不由地心下慨叹,如果这明国之中,所有的明军都能如这唐国公李啸手中的军兵一般,悍不畏死地为国奋战,那么,大清莫说还敢入关掳掠,只能是连自保疆界,都是极为不易了。 现在这样的战斗中,虽然唐军的伤亡数倍于已,但他们这般源源不断地涌来,用多命换一命的方式来进行自杀性的攻击,自已又能抵抗多久呢? 忽然,岳讬听到,从西北方向,传来大批军兵的脚步声和身上甲叶摩擦的哗哗声。 他凭目望去,脸上却更是一片惨白。 他看到,在一面迎风招展的巨大的唐字旗下,一名身着华贵精钢铠甲的青年将领,正指挥着一眼望去几乎无有穷尽的唐军,以四下包围的广方式,向自已的方向杀来。 而冲在最前面的,则是那与自已白摆牙喇兵一样,身着三层厚重盔甲,只露出两只眼睛,手持虎刀,虎枪,长柄挑刀,重型军镰等重型武器的唐军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横行总。 这些武装到牙齿,有如一群机甲怪兽般的横行总士兵,数量至少有五六百人,在总长查塔的带领下,吼着向惊骇不已的白摆牙喇兵冲来。 轰的一声闷响,横行总迅速地与白摆牙喇兵,杀成了一团。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俘获岳讬 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横行总,投入战斗后,整个战斗的局面,顷刻改观。 身着厚重铠甲,手持重型武器的唐军横行总,与对面的清军白摆牙喇兵,有如两只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凌厉无情地互相撕咬,皆欲至对方于死地。 只不过,此处的唐军横行总士兵,是清军白摆牙喇兵数量的三倍,故他们迅速地将那些白摆牙喇兵,呈一个不规则的圈形压迫在中间,让他们再无脱逃的可能。 除了正面攻杀的横行总士兵外,在交战的缝隙中,还有那些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长枪兵,侍机狠狠地捅刺,让圈中的白摆牙喇兵防不胜防,不断惨叫倒地。 在唐军凌厉凶狠的进攻下,白摆牙喇兵有如海水退潮一般,不断地向中间缩去,只过了一刻来钟,白摆牙喇兵便已伤亡过半。 见到周围的白摆牙喇兵不断惨叫着死去,清军主帅岳讬脸色惨白,心惊胆颤。 完了! 看来,今天必死于这济南城中了! 岳讬万万没想到,这看似已成嘴中肥肉的济南城,竟会是自已的丧身之地,这前后的反差是如此强烈,如此不可思议,到现在为止,岳讬都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岳讬!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在李啸的授意下,在圈攻的横行总外面,一名唐军满州骑兵用满语大声喝喊。 唐军骑兵连喊了数声,岳讬沉默以对,没有回应。 他之所以不回应,并不是岳讬对于大清有多么的忠诚,而是他心下明白,自已没有投降的权利。 他全部的妻子儿女,俱在盛京,如果他这个清军扬武大将军,清朝的成亲王,真的在这里投降唐军的话,他可以想象,那皇太极得到消息后,该是怎么样地暴跳如雷,自已的一众妻妾子女,定会被这个凶狠寡情的家伙,全部杀尽。 于今之计,唯有以自已一死,来换回全家人的性命了。 岳讬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悲凉之色。 “杀啊!儿郎们,让我们就在这里为大清奋战而死吧!”岳讬厉声高喊,手中一柄虎枪,朝着挤入自已阵中的横行哨队员,奋力砍杀过去。 就在他负隅顽抗之际,一个雄壮矫捷的身影,带着一批横行队员,左砍右杀,状若疯虎,终于冲破了白摆牙喇兵的阻挡,直直的攻到他面前。 ”岳讬,还认得我么?!“ 这名一身精钢铠甲,只露出两只眼睛的横行总军将,冲着岳讬用满语厉声大喊。 岳讬一怔,他发现这个声音极其耳熟,只不过,一时间他还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这名横行总军将一把掀掉头盔,岳讬不觉瞪大了眼睛。 “啊!竟然是你!” 岳讬惊讶地看到,这名汉人发型的横行总军将,竟是早年在锦州战场上战死失踪的伊尔根觉罗。查塔! “你,你不是跟阿山一起,战死在了锦州城外了么?!” 岳讬好不容易架开了旁边一名横行队军兵的凌厉一击,同时吃惊地向查塔问道。 “哼,谁说老子死了?老子没死,老子当日投靠近了唐军,现在已当了唐军兴中镇横行总的总长了!”查塔冷哼一声道:“岳讬,你部已身陷重围,岂可得脱,我劝你认清形势,速速投降,方可保全性命!” “呸!查塔,你这贼厮,还有脸来说我!”岳讬暴怒道:“我乃是堂堂大清成亲王,是入关大军的扬武大将军!我这般深受皇上信重,岂可与你这宵小一般,为了保全残命,竟向那汉人屈膝投降!现在竟还要用族胞的鲜血来性命,来为自已铺开晋升之阶,你这样的大清逆贼,本王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叮的一声,查塔架住了岳讬的当头一劈,却又急急低喝道:“岳讬,我且问你,那可知道,你当日放出逃走的额弼纶和卓那希,现在何处?” “哦?他们在哪?!” “他们现在,均在唐国公李大人之处!”查塔大喝着回道:“额弼纶现在已是我唐军兴中镇满州骑兵总总长,而卓那希,则被李大人收为侍妾,还给李大人生了一个女儿呢。” 听了查塔的话语,岳讬惊骇莫名。 原来,他们从清国逃走后,竟都被李啸收留,一个成为了他的生要将领,一个竟还成了李啸的侍妾! 要知道,自已的妻子阿木沙礼,与卓那希是亲姐妹,都是莽古济的女儿,这样说来,那李啸,竟成了自已的妹夫了! 这,这简直是…… 岳讬一时间,头脑一片迷蒙。 他手中招式,顿时凌乱,查塔见他方寸已乱,一声怒吼,厚重的刀背,狠狠地猛磕在岳讬背上,岳讬猝不及防,一声惨叫,被猛击倒地。 查塔立刻欺身疾进,猿臂轻舒,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将业已昏迷过去的岳讬从地上拎起,随即紧紧挟于臂下。 然后,查塔转过身来,冲着旁边不足一百名的残余白摆牙喇兵,高声怒喝道:“尔等主帅已擒,若不早降,定当格杀勿论!” 听了查塔这声如雷般的巨吼,又见清军主帅岳讬,被他紧挟于胁下,一众白摆牙喇兵再无战心,纷纷跪地请降。 见查塔已然擒获了清军主帅岳讬,且白摆牙喇兵已跪地求降,远处的李啸,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 “李大人,那岳讬现在业已昏迷,却该如何处理?” 在一片万胜的欢呼声中,查塔将昏过去的岳讬,拖到李啸马前。 李啸略一沉吟,便大声喝道:“速速将岳讬拖入城墙上,向城中各自为战拼死抵抗的清军传令,告诉他们主将已擒,要他们立刻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 “遵令!” 很快,昏死过去的岳讬,被五花大绑地,由一群唐军士兵架上城楼,一边沿着城墙走动,一边大声向城下喝喊。 “鞑子们!看好了!尔等主帅已为我军俘虏,尔等败局已定,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若不早降,我军必将尔等全部攻杀,一个活口不留!”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错此良机,就到地狱里去后悔吧!” 架着岳讬在城墙上游走的唐军士兵,不停地用满语与汉语,轮流进行上述喊话。 见到自家主帅,竟有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拖着向自已喊话,济南城中的清军,登时大乱。 靠近城南的清军,开始抓紧时间,趁着唐军主力还未到达南门,立刻顾头不顾腚地朝南门外,狂逃而去。 而其他地方的清军,在与唐军的战斗中已是损伤惨重,现在见到主帅被抓,这些本来就是各自为战苦苦支撑的清军,顿时再无作战的勇气与动力,纷纷跪地乞降。 象汉军主将马光远,这名在朝鲜战争中,曾被李啸活捉的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立刻当机而断,向着唐军高声喝喊:”各位唐军兄弟!你们不知道,马某其实也是李大人属下,是李大人安排在清虏中的一名卧底,早就想要率部投降了。今晚与贵军此番作战,实属无奈,都是那鞑子主将给逼的啊!现在咱率部反正,各位兄弟手下留情,不要再打了。大家都是汉人,又都是李大人的部下,这自家人,可不能打自家人啊!“ 马光远这番极度无耻的喊话,让一众与其交战的唐军士兵,无不脸现鄙夷之色,不过,见这数千名汉军纷纷跪地乞降,包围他们的唐军,还是停止了对他们继续进行杀戮。 而见各处清军乞降求饶,李啸亦派出手下,四处传令,让唐军停止杀戮,就地接收清军的投降。 同时,李啸下令,让全部的骑兵部队,抓紧时间追击从南门溃逃的清军,力求把南门紧急截住,让清军不可再从南门逃走。 而对于已逃出南门的清军,因城外夜色昏黑,难于追击,也只能随他逃去了。 在唐军骑兵紧急穿插到南门,将南门牢牢堵住,迫使尚未逃出城去的清军跪地投降后,这场紧张惨烈,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的济南夺城战,终于结束了。 ”万胜!“ ”万胜!“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唐军士兵那连绵的欢呼声,有如雷声滚滚,响彻在火光熊熊的济南城上空。 此时,李啸立即下令,让监抚司组织城中百姓,迅速扑灭正在全城蔓延燃烧的大火,然后,让获得胜利的唐军,紧急打扫战场,统计战果。 一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山东巡按宋学朱和济南知府苟好善,在手下民兵的搀扶下,来到李啸面前,纳头便拜。 李啸急忙虚扶起二人,宋学朱眼泛眼光,血糊糊的脸上满是感激之色,他大声道:“唐国公!若非是你及时赶到,这济南全城财货与百姓,可就尽落鞑虏之手了!唐国公对济南军民,可谓恩同再造,请受在下一拜!” 宋学朱纳头又拜,一旁的苟好善亦摆衣下跪。 李啸又赶紧扶起二人,一边和声道:“二位休要如此,速速起身。这济南城惨遭浩劫,倒是本官晚了一步,不曾及时救援,想来甚是痛惜。” 听李啸这般说,宋学朱咬牙恨道:“哼!若不是刘泽清那厮临阵投敌,放清虏入城,这济南乃是山东重城,防备周全,岂会让清虏这般轻易得手!还是多亏李大人您能及时赶到,给这些清虏来了个关门打狗,才将这济南城重新夺回,在下心下,实是对李大人感念之至!” “在下亦替济南全城军民,再次谢过李大人的救命之恩!”济南知府苟好善,亦在旁边加了一句。 李啸笑着摆了摆手,亦对他们慰勉道:“二位,你们能在刘泽清反叛大明,献城投降之际,还能独率民兵与青壮,守卫这官府与钱粮重地,本公心下,亦是感佩。你二人多处受伤,且先下去休息调治。你等之功,本公定会如实向朝廷禀报,为你等请功。” 不料,听了李啸的话,宋学朱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兴奋之情,反而是伤感地说道:“李大人啊!有道是,闻鼙鼓而思良将,朝廷所用非人,方使这济南遭此大劫!若是早点安排唐国公来守这济南城,这千年古城,如此会遭此大难哪!” 听得宋学朱话中有话,李啸心下不觉一动。 不过,考虑到周围人多眼杂,李啸略一沉吟,没有与宋学朱多谈什么,而是客气地让他们先下去休息。 宋学朱苟好善二人退下后,监抚司的战场统计报告也出来了。 兴中镇监抚司司长许杰,一脸激动地向李啸禀报道:“报告李大人,我军此战,共俘获清军23520人,其中汉军7850人,蒙古兵6535人,余者皆是满州鞑子。我军此战,可谓大获全胜矣!“ 未等李啸说话,许杰继续兴奋地说道:”禀唐国公,我军此战,除俘获清军主帅岳讬外,另击杀了清军副将,清廷宗室贝子尼堪,而献城投降的刘泽清部,皆被我军全部杀灭,一个不留。唯一可惜的是,约有6千余人的清军,从济南城南门逃走,不知所踪。“ 李啸点点头,虽然脸上还在保持平静,心下亦是十分喜悦。 李啸已了解到,入城的清军多达4万人,现在有2万3千余人成了俘虏,再加上逃走的6千余人,也就是说约有近万名清军,在这场战斗中,被自已手下的军兵所击杀。 对于总兵力不过是2万来人的唐军与吴三桂联军来说,能获得这场济南争夺战的胜利,堪称惊人的成就。 “那我军伤亡情况如何?”李啸又问道。 听李啸这般发问,许杰脸上笼起一层灰色,他低低道:“禀李大人,我军此战虽然获胜,但伤亡亦是颇重。全军伤亡人数,达到了四千二百一十五人。而友军吴总兵处,其损失则是几乎近半。” 听到这个数字,李啸心下亦是一声嗟叹。 为了获得这场济南争夺战的胜利,自已的部队,付出了四分之一多的军兵伤亡,几乎是自已成军作战以来,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场战斗,可见这场胜利,实实来之不易。 而且,这场战斗的胜利,还是在自已趁乱偷袭的情况下,与那些猝不及防各自为战的清军作战,又幸运地捕获了敌军主将,才让这场战斗得以艰难获胜。 如果,自已没有刚好赶到,而是让清军在济南城中扎稳了脚跟,并且作好了防备,那么,在各部清军有统一指挥可以凭城坚守的话,自已想要获得胜利,怕是根本不可能了。 这样看来,这场胜利,还是多有侥幸之故。 许杰见李啸脸色肃然,又急急禀道:“李大人,现在拿下这济南城,我军缴获倒是颇丰。共获得清军掳获的黄金1万八千两,银子二十八万余两,粮食十五万石,另还有数千匹绸缎财货。而这济南城中的钱粮仓库,亦已为我军接收,共有黄金六千三百两,银子十六万两,粮食五十八万石,一万八千二百余绸缎布匹,以及大批的军械盔甲等物。” 听到这些非常可观的数字,李啸心下十分欢喜。 可叹啊,这些清虏,一番辛苦远来,到头来,却是为自已作了嫁衣裳。倒是令人慨叹得紧。 而用这样惨重的代价,换来这场残酷而血腥的胜利,能得到这么多的缴获,也算是足以告慰那些战死与负伤的唐军士兵了。 “对了,李大人,现在据我军清点,现在济南城中,因房屋被毁,共有流离失所的百姓十五万八千多人。接下来,李大人却是打算如何来安置他们?”许杰望着李啸,轻声问道。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准你自尽 许杰这一问,李啸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将近十六万的百姓,现在家园尽毁,济南城已绝然无法存身。想要安置他们,看来也得如那些流民一样,看看运到台湾岛、虾夷岛或库页岛上去安置了。 于是,李啸立刻回道:“许监抚,这近十六万的济南百姓,就如先前的流民一样,先在城中暂居一晚,明天便统一运往登州,再从登州转运到台湾、虾夷等地,分别安置吧。” 许杰点头道:“甚好,就如李大人这般安排。那在下现在就去,把这些百姓统一登计管理,以便明天一齐运走。” 许杰方退,李啸进入山东巡抚府邸,令手下的人简单地收拾了下,把其余一间较为宽敞的房间,作为一个临时的办公场地。 这时,便有军兵上来禀报,说与那些火器部队一同驻于城外的两名亲随赞画,陈子龙与姜曰广,已带领火器部队,从北门进入济南城中。 李啸心头忽觉一动,立即派人去把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叫来这里,前来紧急议事。 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急急进入巡抚府邸,来到房间中,正欲行礼,被李啸止住,便令二人分别看坐。 “二位赞画,现在经此血战,济南城终于被我军侥幸拿下,以二位看来,我军下一步,却该如何行动方好?” 听了李啸这句问话,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面面相覤了一下,陈子龙便率先说道:“李大人,现在济南清军被我军消灭,那接下来,自是再分别扫除山东境内其余各部清军了。只不过,恕在下直言,相比扫除山东境内的剩余清军,我军要将这济南城,牢牢据于手中,方是最为要紧之事。” “哦,卧子何以这般认为?” “李大人,这济南城,既是山东省府,又位于山东一省扼要之地,向为那叛贼刘泽清所据占,现在,我军好不容易,才将此城从清军手中血战得来,这等要地,断不可轻弃啊。” “哦?……” 姜曰广亦在一旁插话道:“在下亦附议陈赞画所言。大人若想在山东根基稳固,并且大幅扩大我军的范围与影响力的话,则这济南城,乃至山东其它重要军事之地,必需由我军牢牢据守,断不可交予他人。” 见李啸一脸肃然之色,姜曰广又急急而道:“李大人,难道你现在还只想着,仅仅据占那登州一隅之地吗?有这般扩展实力的良机,若不抓住,实为可惜啊!” ”那依姜赞画之意是?……“ “李大人,以在下看来,现在清军方退,济南城尚是一片动荡,我军入据济南城,实是名正言顺。在据有济南城后,我军再以济南为据点,分别派出兵力,攻下山东境内的其余清军,直到将清军彻底赶出山东,让整个山东,成为我军再无可动摇的坚实基地。” 姜曰广顿了下,又道:“在清军退走后,我军驻占山东的事实已成,便可向朝廷表明态度,那就是这省府济南城,必须由我军驻守,并由我军自行将其建设成为,山东最重要的一座军事重镇。另外这山东各地的驻守防卫工作,也必须由我军来主持。在下敢确信,在各路大明官军皆是溃败且兵力大减的情况下,我军挟击退入关清军之余威,向朝廷提出这般请求,朝廷必定不敢拒绝,最终只会乖乖同意。” 听了姜曰广的话,李啸脸现犹难之色,他缓缓道:“姜赞画,我军前两月才与朝廷签下停战协议,向朝廷说明了,我军除了据有登州外,并无意图再占大明任何一块土地。若把这济南城这般据为已有,岂非有言而无信之嫌?” 见李啸这般说辞,陈子龙长叹一声,从一旁插话道:“大人啊,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人又何必为一纸文约所拘!说起来,这济南城,之所以会遭这般浩劫,归根到底,就是朝廷决策失误所致。若朝廷能及早采纳李大人的建议,由李大人来统一节制山东的全部兵马,山东之地的官军,如何会这般一盘散沙地各自为战?又如何会给清军避实捣虚的机会?清军若不能骤至济南重兵围城,那刘泽清,又如何会在清军的重压下,献城投敌以求保全性命?” 陈子龙接连三个反问,让李啸顿时无语。 是啊,若不是朝廷对自已诸般猜忌,故意暗中掣肘,又怎么会把这山东局势弄得一团糟。若是朝廷真能放手使用自已,由自已来统一调度管制全部的山东兵马,这千年古城济南,又怎么会遭到这悲惨浩劫啊! 陈子龙见李啸默然无语,又道:“既然朝廷失义在前,那么大人这般行事,又有何人可加以反对?而且,若非我军星夜及时来救,这济南城,除非清军主动退走,否则再难夺回。而这济南城的十五六万百姓,也定会被清军屠杀殆尽。若李大人仅仅拘于与朝廷当日所定和约,实为拘之小义也。且李大人真将这济南城,乃至整个山东的百姓军民于不顾的话,才是真正有失大义之举啊。” 陈子龙说完,姜曰广又插言道:“陈赞画说得是,孟子曰,民为贵,君为轻。只要能保全整个山东和平安定,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复生灵涂炭流离失所,那李大人,便是于我神州华夏有大功也。纵朝廷与皇上有所不满,又有何可惧!” 听了二人的轮番劝解,李啸点了点头,顿时脸现决然之色,他慨然道:”好!二位赞画言之有理,就如二位之安排,这济南城,乃至整个山东之地,就由我军驻守了。“ 见李啸采纳了自已的意见,姜曰广一脸喜色,又说道:“李大人,我军这般行事,其实朝廷也有台阶可下。那就是,我军虽然驻守整个山东,但除了登州一地外,其余地方,皆于朝廷任命派遣官吏,地方税赋亦可上交朝廷,我军不再插手。如此一来,定可大消朝廷之疑心,我军入据山东各地,所遇的阻力,亦可减少到最小。” “很好,姜赞画此言,甚合本公之心。”李啸点头道:“这山东之地,除了我登州一地外,无不凋敝非常,穷困不堪。这些地方,交于朝廷治理,亦是好事。毕竟,我军发展的重点,是整个广阔无边的海外领地,而没必要去和朝廷,争国内这一亩三分地。” “大人所言甚是。我军只要据占了这济南城,以及各地驻防重地,便是牢牢掌握了整个山东的军事主动权,这一点对我军将来的发展,极其重要。那我军接下来,可把这济南城,建成与登州一样的军事重城,从此山东无忧矣。至于其他事宜,由朝廷继续派人治理,便是亦无妨矣。”陈子龙在一旁,捋须赞同。 对济南城的处置与规划既定,李啸正欲再召集一众将领,前来讨论下一步如何击退山东各地的其余清军,忽有军兵来报,说现在,那昏迷过去的清军统帅岳讬,刚刚苏醒过来了。 “带上来!”李啸干脆地下令道。 一阵铁链摩擦的哗啦声,五花大绑,手脚皆带着重镣的清军扬武大将军岳讬,在数名唐军士兵推搡喝骂下,一路带到了房间中。 李啸看到,面前的岳讬,盔甲尽去,一身暗褐的内衣上,沾满鲜血与泥垢,他神情木然地站在李啸面前,眼神空洞无物。 这时,押送他的一名唐军骂了句粗话,狠狠一脚踢在他膝弯处,岳讬一声惨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那名唐军士兵,还欲再踢,被李啸喝止。 随后,他令这些押送岳讬的军兵退出房外。整个房间中,只有李啸、陈子龙、姜曰广,以及跪在地上的岳讬四个人。 烛光摇摇,偌大的房间中,忽地一片寂静。 “岳讬,你听得懂汉话么?”还是李啸先开了口。 垂头跪立的岳讬,缓缓抬起头来,凝视了李啸许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啸嗯了一声,便淡淡道:“岳讬,本公念你是一名勇将,又是我侍妾卓那希之姐夫,故本公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能投降本公,本公可保全你之性命,并让你继续在我唐军中效力。” 李啸说完,岳讬却是惨笑起来。 他仰头笑了许久,才直视着李啸锐利的眼神,低低道:“多谢唐国公一片盛情,但请恕岳讬断难从命。” “哦?”李啸脸色凛然:“岳讬,难道,你想自寻死路吗?” “哈哈哈……”岳讬又惨笑了起来:“难道,唐国公认为,本王还有活路不成?” 未等李啸说话,岳讬便继续道:“唐国公,本王身为大清之人,死为大清之鬼,纵然一死,又有何惧!更何况,我的家人皆在盛京,若我投降了你,他们只怕皆会死于皇上之手了。” 李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便大声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公就成全你吧。” 他大喝一声,令房门外的数名军兵重新入内,便冷冷地看到一眼岳讬道:“岳讬!你等入关以来,一路攻州克县,大肆屠戮掳掠我大明百姓,实是罪无可恕!现在你既不肯投降,那本公便依大明律,将你凌迟活剐,来祭奠我大明屈死的百姓与军兵。” 听了李啸的命令,岳讬又惨笑道:“好哇,没想到,我岳讬纵横一世,竟要死于这济南城,死于李大人你这位妹夫手下,亦算是死得其所了。” “那你可还有何话语,要交待么?”李啸沉吟了一下道。 岳讬摇了摇头,便叹道:“我岳讬征战一生,死于我手中之军兵百姓,实在是不知道有多少。现在这里被人活剐,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也不知道,用我这一条性命,能否赎完我这一生的罪孽。只不过啊……” “不过什么?” 岳讬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李啸,然后低低地说道:”只不过,我希望,李大人你能好好待我妻妹卓那希。另外,将来李大人若攻下了盛京城,能保全我一家老小性命,则岳讬纵死,亦是没有任何怨言了。“ 李啸直视着岳讬布满血丝的眼睛,良久,才沉声道:”可以!我答应你。卓那希我自会好生关爱于她,若我军将来克复沈阳,也可保全你家人之性命。“ 岳讬重重地将头磕于地板上,颤声道:”好!那岳讬就拜托唐国公了!“ 李啸微微点头,又扫了一眼伏地而跪的岳讬,就大声道:“将岳讬带下去,待天日天亮后,于城中广场上,活剐凌迟,以祭我大明死去的军民百姓。着城中全体军民百姓,一齐到广场观看。” “得令!” 数名军兵,一把拽住岳讬破烂的衣物,便往房外拖去。 “李大人,李大人手下留情啊!” 在岳讬被带下去不久,这时,一个大声嚎哭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李啸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是额弼纶的声音。 很快,额弼纶迅速闯入房中,便扑通一声跪地,向李啸大哭着哀求道:“李大人,卑职斗胆,请李大人看到岳讬救过我和希的份上,饶过岳讬吧!” 李啸沉默无言,脸上阴沉如铁。 额弼纶见李啸这般表情,心下已猜到李啸再难说动,便又急急哭求道:“李大人,岳讬这厮,虽然多有恶迹,大人不能轻放过他,但请看此人曾私放我与卓那希投明的份上,请大人赏岳讬一个痛快方好。也算是还了卑职一分旧恩吧。” 听了额弼纶这般哭诉,李啸缓缓地抬起头,伫望窗外的茫茫夜空,旁边的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亦是一脸复杂之色。 良久,默然伫望窗外的李啸,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额弼纶你这般求情,本公就再法外开恩一次。将活剐改为砍头吧。” 听了李啸的这番表态,额弼纶脸露出感激之色,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既然李大人同意卑职之请求,那明天行刑之事,可否由末将代为执刀?末将与他毕竟皆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又曾受其恩惠,就让我亲自送他一程吧。” 李啸凝视了额弼纶那哀切的脸孔许久后,终于又点了点头。 “好吧,本公同意了。” “谢唐国公!’额弼纶的头颅,猛地磕碰至地。 (注:草稿标题,一时误传,无法更改,准确的标题为:活剐改砍头)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合围兖州 一夜过去,晨曦初现,昏黑压抑的夜晚,终于被熹微清爽的黎明所代替。 在一片废墟的济南城中,还有残余的火苗在断壁残垣中燃烧,一缕缕黑烟,从各处废墟中钻出,四处飘摇散去。 满是血垢的的街面上,虽然经过了一夜的的清理,却还是血腥味刺鼻,不时可见未及时清除的人体残肢与内脏。这座刚经过血火浩劫的古城,充满了萧瑟与悲苦的气氛。 此时的济南街面上,人口寥寥,空旷无人.原来,现在济南城中,全体的军民百姓,正齐聚广场上,看唐军处决清军的扬武大将军岳讬。 唐军将领额弼纶,在一块青石上,专注而细心地磨着一柄鬼头钢刀,在经过反复的水洗漂磨之后,他拔了两根头发,横搁在刀面上,噗地一吹,头发应声而断。 额弼纶磨好刀后,一身血汙,发须蓬乱的岳讬,手脚皆戴着重镣,脖子上系着一条铁链,被一众军兵喝骂着,象牵狗一样,带到了广场中央。 随即,后面一名军兵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岳讬扑通一声,跪倒于地。 被解开脖上铁链的岳讬,在广场的中央,跪得有如一具木偶。 全体围观的军民百姓,则呈一个不规划的圆环状,包围着整个广场,默默地注视着岳讬这个圆心。 而在广场外的一处高台上,甲胄俱全的李啸,端坐在一把虎头椅上,静静地看着被大批济南军民环围在中间的岳讬,脸色十分凝重。 额弼纶手持磨得锋利的钢刀,缓步向岳讬走来,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挣扎而痛苦。 他起到岳讬身边,缓缓转身,望向端坐在高台之上的李啸。 李啸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额弼纶转过身来,声音哽咽地向岳讬说道:“表哥,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岳讬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的额弼纶,满是凝固血垢的脸上,挤出一丝惨笑。 “额弼纶,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我都对李啸说过了。我只希望,你额弼纶,能在唐军中做出一番事业来。也许,将来振兴我爱新觉罗家族的人,只能是你了。” 额弼纶低声饮泣,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岳讬说完这段话,便轻叹一声,复将头缓缓低下:“动手吧,额弼纶,我能够不被活剐,还能死在你的刀下,岳讬已是知足了。” 额弼纶嘴角哆嗦,脸上肌肉颤动,双目之中,竟有泪光闪烁,他喃喃回道:“表哥,放心吧,我的刀很快,一下子就过去了。等会上了路,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回头,安安心心地走吧。” 听到额弼纶这带着哭腔的话语,岳讬的回话亦是哽咽:“好兄弟,你这番心意,表哥知道了,你什么也别说了,动手罢。” 额弼纶噙着泪,将岳讬的辫子,从脖后拔开,又轻轻地压低了一下岳讬的头颅,以便清楚露出他脖子上那道断头纹。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环绕着整个脖子的断头纹。据说,从断头纹处砍下,可确保斩下的头颅平滑无粘连。砍头要砍断头纹,是每个刽子手必备的基本功。 “呀!” 额弼纶一声暴喝,手中的鬼头大刀高高举起,随即猛地下劈。 “喀嚓!” 一声砍断颈骨的脆响,岳讬的头颅,从断头纹处准确地分离,带着一股喷涌的血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便骨碌碌地滚落于地。 随后,他那脖颈断面平滑如镜的无头尸体,也软软地侧倒下去。 见到这血腥而惨酷的一幕,旁边围观的不少百姓,吓得脸色大变,更有多人下意识地将脸捂住,不敢多看。 虎头椅的李啸,一眼不眨地,看完了岳讬被砍头处死的整个过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表哥啊!” 额弼纶掷刀于地,踉跄地跑到岳讬的头颅旁,将头颅一把抱入怀中,放声大哭。 整个广场上,一片沉默。 “传本公之令,给岳讬一副棺木收殓,就在城外乱葬岗上埋了吧。”李啸沉默许久,终于轻叹一声开口:“好歹此人也算是本公的姐夫,也是曾救过额弼纶性命的恩人,就不必与那些死掉的清军一样,悬首城墙了。” “是,在下遵令。” 处死了清军主将岳讬,李啸立刻下令,如昨天所定计划,进行分头行动。 其中,济南城的十五六万无家可归的百姓,由监抚司带队,并由唐军分出一拔兵马,全部押往登州。在登州统一登记并抽签后,再分别送去台湾、虾夷、库页岛等地。 而济南城,则只留唐军兴中镇甲营丙总人马驻守,另由山东巡按宋学朱,济南知府苟好善等人,率领民兵协防。 而李啸自已,则是亲统其余的唐军兵马,与吴三桂部辽东兵马一起,浩浩荡荡地兵出南门,直攻正在兖州境内掳掠烧杀的清军阿巴泰部。 之所以先打阿巴泰部,是李啸与陈子龙姜曰广等人,经仔细谋划后,才制定的计划。 因为,在中路清军已然溃灭的情况下,位于兖州境内的阿巴泰部,与其他清军相隔最远,加上兖州城中,有唐军兴中镇丙营兵马,以及入援的祖大弼部,与从济南城南下的李啸吴三桂联军,正好对阿巴泰部进行南北合击,从而一举击溃阿巴泰部。 灿烂阳光照耀下,铁流滚滚的唐军,一路南行而去。 只是,李啸不知道,在他率领全军从济南城浩荡南下之时,已有昨天从济南城中逃出的一部分清军溃兵,在一夜狂奔后,紧急赶到了阿巴泰的清军大营中。 一顶火炎金顶牛皮大帐中,阿巴泰紧急接见了这部溃逃而来的清军代表。 “贝勒爷,我军完了啊!那济南守将刘泽清献城投降后,我军4万兵马立刻入城,据占了济南城。本以为,这济南城,已成了我军嘴中的肥肉,只等我军一口吞入肚中,再不可能有任何波折了。却没想到,竟有那该死的李啸,率领其部唐军,连夜急援赶来济南,在我军猝不及防之时,三面突击入城。而我军因为没有防备,只得仓促应战,各自应对,最终寡不敌众,被唐军分割包围,贝子爷尼堪和大将军岳讬,俱死于唐军之手,我4万大军,终至溃灭!只有我等侥幸,趁唐军尚未攻占南门之时,才急急逃走。经过这一夜奔行,才终于到了贝勒爷处,还望贝勒爷,为我等报仇啊!” 溃兵代表急急讲完,便伏首于地,放声痛哭。 “你,你说什么?!” 听完跪地禀奏的溃兵代表,那哀声哭诉的话语,阿巴泰从官帽椅上惊跳而起,脸上的震惊之色,简直无法形容。 好家伙,4万大军啊,竟在一夜之间,就被李啸那厮的唐军,给全部消灭,连尼堪与岳讬,都已命丧唐军之手,这简直是一个恶梦般可怕的消息! 阿巴泰脸色惨白,他在营中来回踱了几步,又颓然坐下。 他厌恶地挥了挥手,溃兵们便急急退出帐去。 在这个夏天的清晨,阿巴泰却感觉到,有一丝沁骨的寒意,牢牢地笼罩了自已的心灵。 现在中路这4万清军主力已灭,那么,自已这一万人的兵马,作为南翼的拱卫力量,还能在这兖州再呆下去么? 久经战阵的阿巴泰,已然迅速想到,唐军在扫灭了济南城的清军主力后,必然会向南翼的自已,以及北翼的杜度下手,从而将自已与杜度分别消灭。 而且更可怕的是,由于自已离在武定州的多尔衮部最远,最是孤军无依,那唐军极可能首先拿自已开刀,在解决掉自已后,再去攻打北面的杜度。 这么说来,自已倒是成为首当其冲,唐军头一个要消灭的对象了。 想到这里,阿巴泰的心灵,都在不停地颤抖。 他立刻下意识地想到,当年在朝鲜时,自已被李啸俘虏后,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以怎样屈辱而残酷的方式,对自已加以可怕而变态地折磨。现在想来,犹让阿巴泰悚惧不已。 怎么办? 难道,还要在这兖州之地坐以待毙么? 阿巴泰略一思量,心下便迅速作了决断。 “传本将之令,全军速速集结,立刻西返德州,再从德州退回乐陵,以免在兖州之地,被唐军两面截杀。”阿巴泰冷冷下令道。 “嗻!……贝勒爷,那,那我掳获的大批财物与百姓,却该如何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把百姓都放掉,挑些贵重金银带上,其余都扔了,他娘的,命都没了,还要这些身外之物作甚!” 见手下一脸不忍之色,阿巴泰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 “嗻!奴才明白了!” 手下急急退出帐外后,阿巴泰暴跳而起,一把将桌上的茶杯,砰的一声,摔成粉末。 命令既下,清军立刻开始行动。 大批俘获的百姓,被推搡怒骂着赶出了清军营地。惊恐不已的百姓,见清军竟然放自已逃走,一时都还反应不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羊都入了虎口,还有被放掉的道理? 不过,当他们看到,清军正在急急整理行装,装载财货之时,便也想明白了,必定是清军要紧急撤走,所以才把自已赶紧放掉了事。 这般机遇,简直千载难逢啊。 百姓们如遇大赦,不知谁发了一声喊,立刻纷纷遁去。 此时,遥遥见到清军营地里,那些百姓被全部放走,伫立的兖州城头的唐军兴中镇丙营营长吕焕,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弼,以及兖州知府尼澄三人,皆不觉一脸惊愕。 吕焕原是唐军平南营丙总总长,因在台湾彰化城保卫战,以及在攻克台南赤嵌城的战斗中立了大功,被李啸擢拔为兴中镇丙营营长,从而从台湾调回到了山东。 前段时间,为防备清军进攻,据李啸安排,将他的兴中镇丙营兵马,从登州转到单县铁龙城驻防,以接替征西营的兵马,守卫这座唐军最重要的钢铁之城。 而在祖大弼部入援兖州后,吕焕接李啸的飞鸽传信,在留下丙营丙总兵马驻守铁龙城后,自率丙营的其余兵马,北援兖州。 因为清军势大,为防有失,吕焕与祖大弼等人,没有外出与清军进行野战,而是合力守卫鲁南重镇兖州城,以静制动。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兖州乡野各地,惨遭清军掳掠,大批的人畜财货,落于清军之手。 吕焕祖大弼等人,见到清军在兖州之地四下掳掠,虽是心下极其恼恨,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清军势大,自已光凭手下兵力,想与清军野战的话,实在难有胜算。只有守住兖州,静待援兵到来,才是唯一正确的做法。 ”入他娘!这些鞑子搞什么名堂,怎么竟突然把百姓给放了?难道,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成?”祖大弼举着千里镜仔细看了一阵后,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疑惑之情。 “清军既放百姓,莫不是要紧急撤兵?”兖州知府尼澄,低低地在旁边加了一句。 唐军兴中镇丙营营长吕焕,拧着眉头,望着城外四下逃散的百姓,沉吟许久,才喃喃道:“莫非,是他处的清军打了败仗,这城外的清军,才要这般急急撤走么?” 三人正商量间,城外的清军已然收拾整齐,随着断续的天鹅号声传来,全体清军,分成队列,急急西撤而去。 “吕营长,敌兵已退,我等可要出城追击?”祖大弼急急大喊了起来。 听了祖大弼这话,吕焕亦是心动,不过他略一转念,却还是立即说道:“祖总兵,清军虽然急撤,难保没有后手,我军却不可鲁莽追击。我等且先去其丢下的营帐处,仔细查看一番,把清军遗留的财物钱粮,运回城中,再作打算。” 祖大弼略一沉吟,也点头同意:“好嘞,就如吕营长之建议,先去探查清军营地,毕竟我军人数有限,万一中了清军埋伏,失了这兖州重地,上头责怪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人商议既定,又见得清军已然撤远,便立刻选了一众骑兵,从兖州东门而去,急急驰向清军大营之中。 两人率部来到清军营地之中,只见营中空空如也,全体清军,已撤得一个不剩。 再经一番仔细探查,两人惊讶的发现,清军把大批的财物钱粮,皆弃于营中,散得一地都是。 “操!这帮鞑子,果是有急事撤走,竟连放火烧营之事都来不及干了。倒是我等过于小心,放了这帮家伙一条生路啊!”祖大弼一脸痛惜悔恨之色,气得直跺脚。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北撤,北撤 祖大弼一脸懊恨,吕焕心下,亦是极为痛惜。 可惜啊!清军既然已是无心恋战,如果自已能及时发兵,前去追击的话,不敢说一定能击败这批鞑子,但能给他们相当大的杀伤,却是肯定无疑的。 只不过,那丢弃百姓与财货的清军,撤走速度极快,自已现在就是想追,也已来不及了。 “祖总兵,我们先把财货钱粮运回兖州去吧。”吕焕沉吟了一下道:“接下来我会派人,马上给正驻扎的济阳的李大人送信,告诉他清军的最新动向,让他作好准备。” 祖大弼点点头,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唉,也只能这样了。” 让吕焕等人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下午之际,李啸率领其部下唐军,与他派去送信的骑兵一起,来到了兖州城外。 见到李啸突然率部前部来,吕焕与祖大弼,以及兖州知府尼澄,俱是惊愕不已,急急出城相迎。 “末将吕焕,拜见李大人。” “在下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弼,见过唐国公。” “在下兖州知府尼澄,见过唐国公。” “各位不必行礼,速速起身。” 李啸翻身下马,一一虚扶起各人。 “李大人,昨天早上,清军刚刚撤走,我等心疑清军有诈,未敢追击,以至放跑了这部鞑虏,请李大人责罚!”吕焕一脸愧色地奏禀道。 李啸哦了一声,与一旁的吴三桂,眼神复杂地对望了一下,心下亦是感慨。 好么,自已一路紧赶,想与兖州守军合围消灭阿巴泰部,却没想到,他们逃得恁快,倒让自已扑了个空。 这阿巴泰,倒是个打仗打老了的老奸巨滑之辈,知道现在济南清军主力溃灭,接下来,自已必然要来图他。故而,趁自已尚未赶来,便溜之乎也了。 “李大人,我军可要速速追击?”吴三桂在一旁轻声问道。 李啸缓缓地摇了摇头。“清军已撤了一天一夜,我军追之已是不及。传本公军令,今夜暂在兖州休息一晚,明天全军拔营,径去临邑,围攻清军杜度部。”李啸大声下令。 “得令!” 随后,因为部队规模庞大,为避免入城扰民,李啸全军,皆在兖州城外,扎营歇宿。 李啸全军,刚在兖州城外扎营毕,便有军兵前来紧急通报,说兖州城中的鲁王朱以派,亲自率着一众家仆仪卫,出城劳军。 原来,李啸在迎娶了郡王朱媺姵后,不过一年半时间,沉湎于酒色的原鲁王朱寿鋐便死掉了,鲁王之位,由其弟朱寿镛继承。 而仅仅又只过了两年,就在今年年初,朱寿镛亦染病身亡,这鲁王之位,便由其长子朱以派,也就是李啸的大舅子,继承了鲁王一位。 李啸方出帐外,便见到,身着衮服,头戴肃静冠,一幅正装打扮的朱以派,在一众仆人的簇拥下,一脸讨好笑容地向他走来。 “李啸拜见鲁王。”朱以派走得近了,李啸屈身而拜。 “使不得,都是一家人,唐国公何必这般客气,快快请起。”朱以派急急搀扶起李啸。 见这位大舅子这满脸灿烂地讨好笑容,李啸心头,不觉一阵感慨。 说起来,郡主朱媺姵自嫁给自已以来,总共也才回过两次娘家,而作为她丈夫的自已,因为军务繁忙,每次都只能让她自行回家,竟是一次都未回过鲁王府。 故而,李啸心下深深感觉,自已对朱媺姵,对鲁王一族,倒还是多有亏欠呢。 “鲁王,李某这些年戎马偬倥,军务繁忙,难得有机会前来兖州,还请鲁王勿为见怪。”李啸颇有些欠意地说道。 “咳,唐国公客气了。”朱以派连连摆手:“唐国公与小王乃是一家亲戚,说这些话,有点见外了。这些年,唐国公为我大明,东征西讨,南伐北战,竟不得一日稍歇,小王看在眼里,亦是颇为唐国公担心呢。只恨小王无才无能,不能对唐国公有些须帮忙,想到倒是惭愧得紧。” 朱以派顿了下,继续微笑道:“小王今天,特来劳军,聊表心意,还望唐国公勿要推拖。” 李啸亦笑着回道:“鲁王一片盛情,在下若不承领,岂非有负关切。还请鲁王入帐说话,请。” 二人入得帐来,朱以派望着李啸,欲言又止。 李啸会意,连忙屏退手下,让这帐中,仅留其自已与鲁王朱以派二人,相坐而谈。 “唐国公,接下来,贵军却有何打算?”朱以派轻声问道。 “哦,自然是扫灭山东境内的清军,最终将清军赶出关去。”李啸应了一句。 这时,他忽然感觉,朱以派这话,似乎话中有话,便抬起头,以一种探询的目光,望向一旁的朱以派。 朱以派不敢直视他的眼神,而是讪讪地转过头去。 “鲁王,你是我大舅子,这里也没有外人,有话,你就直说吧。”李啸轻声说道。 朱以派回过头来,便鼓起勇气对李啸轻声说道:“唐国公,小王有句真心话,想对唐国公说。” ”鲁王但说无妨。“ “唐国公,本王希望,以后这山东各地,皆由唐国公安排部下兵马,前来驻守,以保我山东之境宁靖平安,山东百姓,得以安乐居业,则本王心下,亦是再无忧虑了。” 见朱以派竟是对自已说出这般话来,李啸顿是心头暗喜。 看来,自已据占山东,竟连这些明朝的王爷,都有这样的想法并愿加以支持,那朝廷那边,自已当更有底气与其相抗了。 毕竟,宁为太平狗,不当乱世人。在这兵荒马乱血火连天的年代,能有一块安宁乐土可以生存度日,非但是广大平民百姓最为迫切的愿望,就连这些锦玉衣食富贵尊荣的明室宗亲,亦是同样盼望不已啊。 李啸心下虽然喜悦,但表面却还故作平静地说道:“鲁王,我军兵马,原本只得驻守登州一地。至于山东其他地方要如何驻防,还需听朝廷安排才是。” “咳,唐国公,恕本王直言,这山东境内,除了你部唐军外,哪里还有半只能打的兵马!若是那济南城,不是由叛贼刘泽清,而是由贵部驻守,这济南城又怎么会遭此浩劫!本王虽然无能,这眼睛却还是看得清楚的。这山东之地,若不让你部唐军来分派驻守,只怕难免复有一日,会重蹈今朝之劫啊!“ 朱以派说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极其无奈的眼神,望向李啸。 李啸脸上露出微笑,他点头道:“鲁王一片赤诚之心,在下亦甚是感动。那就等把清军赶出山东后,李某再向朝廷提出要求吧。“ 朱以派高兴起来,又压低声音对李啸说道:“好,唐国公你这么一说,本王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朝廷真不同意的话,我们在山东的几位王爷,也会联合上奏,去向朝廷施压的。“ 李啸大笑:“好,那李某就多谢鲁王了。“ 在李啸全军到达兖州之际,另一部分从济南逃出的溃兵,也终于和杜度派往济阳报信的哨骑一起,赶到了临邑县城外的杜度部清军大营中。 听完手下报告的杜度,脸如死灰。 怎么办?清军主力已灭,自已再坚守在这临邑县城外,复还有何意义! 也许,再坚守下去,只能等到从济南而来的唐军,与这临邑县城中的明军一起,对自已进行联合夹击,把自已这一万兵马,全部消灭于临邑城下吧。 杜度缓缓地闭上眼睛,表情十分痛苦。 好么,四万清军主力,这些历经多次战斗的清军精锐,竟这样全部折损在济南城,这,这简直是一场令人根本无法置信的恶梦! “传本将之令,全军立刻集结北撤,前往武定州城外,去与大将军多尔衮部汇合,接下来要如何行动,且听大将军指挥行事。“ “嗻!“ 于是,在李啸次日拔营起程,径直率领其下部众,紧急赶到临邑县城时,杜度部清军,放弃了在附近掳掠的百姓与财富,几乎同时拔营北撤。 见到城外的清军呼啸着往北而去,城中的曹变蛟、祖宽等将领,以及临邑县令宋希尧等人,皆是十分惊讶。 不过,深知清军战力厉害的曹变蛟祖宽等人,生怕清军此时撤退,会多有埋伏与阴谋,故还是呆在城中,未敢轻出。 三天后,当李啸率领部下军兵,来到临邑县城时,杜度部终于赶到了武定州城外的清军大营之中。 几乎在与此同时,从兖州撤走的阿巴泰部,也赶到了武定州城外。 原来,阿巴泰率领其部下军兵,从兖州城西撤后,经过仔细考虑,他在东平州之处,便率部径直北上,直去武定州城,以尽可能地减少在路上行进的时间。却没想到,竟与杜度部,几乎同时来到了武定州城。 听到杜度与阿巴泰的哭诉禀报,多尔衮有如五雷轰顶。 完了。 4万清军主力溃灭,扬武大将军岳讬与贝子尼堪尽皆战死,这对于入关的清军来说,简直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多尔衮在瞬间,便想到了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胖子,那丑陋阴沉的大胖脸,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火炎金顶中军大帐中,多尔衮、豪格、阿巴泰、杜度齐聚其中,紧急商讨对策。 烛光摇摇,照得帐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幅惊惶失措的表情。 肃亲王豪格率先站起来,他厉声道:“各位,我军丧了恁多兵马,又折了岳託与尼堪二人,实是大挫锐气,大失颜面!以本王看来,我军当立即集结剩下的6万兵马,掉头南下,全力攻下济南城,方可一雪前耻,为岳讬和尼堪,以及4万将士,报此血海深仇啊!” 豪格说完,四下张望,却发现,根本没有响应他。 “咦,你们到是说话啊!难道,那该死的唐军灭了我军4万兵马,灭了岳讬与尼堪两名宗室,竟还要这般忍气吞声不成?!” 见众人皆不吭声,豪格急吼吼地喊道。 阿巴泰抬起头来,风尘仆仆的脸上,竟满是迷茫与焦虑之色。他低低道:“肃亲王,现在我军新败,全军士气低沉,如何复可南下,去与那士气正旺兵精将悍的唐军争锋!若真这般不顾现状,因怒兴师,我只怕,我军只会再遭新败啊。” “阿巴泰说得对。我军4万主力一夜丧尽,对士气的损伤实在大太了!且我等一路撤退至此,全军将士已是气力衰竭,如何可复有余力,去南下夺取济南城。”杜度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你们什么意思?!”豪格暴跳起来:“难道岳讬与尼堪的大仇,我们就不报了么?那4万精锐将士,就这样白白丧于李啸之手,我军连报仇都不敢了么?!” “豪格,不可造次,坐下说话!” 官帽椅上的多尔衮,冷冷地顶了他一句。 豪格以一种充满怨愤的眼神,狠狠剜了多尔衮一眼,然后恨恨而坐。 “传我之令,我军遭此大败,士气低迷,不可再战。全军连夜收拾集结,离开山东,退至北直隶沧州府,再从沧州,直退永平,再破边墙出关回国。” 多尔衮说完这道军令,仿佛耗尽了力气一般,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什么?!就这么退兵了?就这么径直返回大清了?!多尔衮,你他娘的简直是大清的耻辱,你这个该死的懦夫!” 听了多尔衮的命令,豪格再次暴跳而起,手指多尔衮的面孔,厉声大骂。 多尔衮恼羞成怒,脸孔瞬间涨红的他,亦从椅上弹地站起,对豪格大吼道:“豪格,你还敢骂本大将军,你想造反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命人砍了你的脑袋?!你以为,唐军消灭我4万精锐,干掉了岳讬与尼堪,我这个奉命大将军心下不难过,不痛恨,不想为他们报仇么?!告诉你,若是有机会,老子比任何人都想去报仇!但你他娘的,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看看现在我军在经此大败后,还有什么动力与勇气,再去与那悍锐非常的唐军交战?!难道折了这4万兵马还不够,还要把全部的入关部队,全部送给李啸的唐军吃掉,才是最好的结局吗?!” 多尔衮这番暴怒到几致失态的话语,让豪格一时怔住。 他气恨恨地盯着多尔衮,喉头不停涌动着,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于今之计,我军之剩余兵马,唯一自保之法,便是趁李啸的唐军尚未赶来,径直退回国去,重整旗鼓,再图振作。毕竟,来日方长,我军将来,未必没有打败李啸,重振军势的机会。” 多尔痛喃喃地说完这番话,便长叹一声,重新跌坐回椅子上。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名将雄心 崇祯十二年六月二十一日,炎炎酷夏中,多尔衮率领剩余的6万清军,从武定州后撤,直往北直隶而去。 烈日炎炎,大军西去,望着无精打采的部下,以及东倒西歪的旗帜,清军统帅奉命大将军多尔衮,回想起入关时的意气丰发,心下无限感伤。 见到这大批的清军西撤而去,率军守卫武定州的兴中镇主将田威,以及全体的守城军兵,皆不觉长吁了口气。 这些天来,清军不时发动虚张声势的佯攻,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田威亦是极为担心,万一这清军在百假之中,忽来一真,自已可就麻烦了。故全体守城将士,在这段清军围城的日子里,精神压力极大。 现在清军西撤,虽不明其故,但守城的唐军,皆感觉压力大为放松。 不过,为稳妥起见,他们还是严格遵守了李啸严守城池的命令,并没有派兵追击,而是任由清军自行退去。 在清军向西退去之际,由李啸亲自率领的从兖州一路急赶的部队,才终于到达了临邑县城。 “末将辽东援剿总兵祖宽,拜见唐国公。” “末将陕西援剿总兵曹变蛟,拜见唐国公。” “在下临邑县令宋希尧,拜见唐国公。” 在李啸踏雪宝马前五步外,祖宽、曹变蛟、宋希尧,一齐跪地而拜。 “各位免礼,速速起身。” 李啸翻身下马,一一虚扶起三人。 随即便下令,全体兵马,速速在城外扎营,就地休息。 临邑县令宋希尧对李啸对手下军兵约束这般严密,不让他们入城骚扰百姓,心下甚有好感,他连声邀请李啸入城歇息,却被李啸婉言拒绝。 随后,李啸让临邑县令宋希尧先回城去,却把祖宽与曹变蛟二人留了下来,一齐在中军帐中议事。 “李大人,自辽东那大雪天一别,你我都快近六年没见过面啦。”祖宽大咧咧地朝椅上一坐,一脸笑得稀烂地对李啸说道。 李啸微笑道:“最啊,这光阴飞速,转眼已是六年过去,今番能与祖总兵相聚于此,倒亦是缘份呢。” “咳,那是咱与李大人你有缘呗!”祖宽见李啸言语客气,顿时神情愈发飞扬:“李大人能记得俺,那是俺的造化。反正现在这山东之地,我唯一所服之人,便是你李大人了。若非李大人当日派出骑兵来救俺,嘿,俺只怕早就成了清虏的刀下鬼了。” 祖宽说完,一旁的曹变蛟也感叹着插话过来:“李大人,若非前些时日,贵部的骑兵能及时赶到临邑城外救了我等,我等今天,岂能还有机会与李大人相见啊!李大人之恩,曹某深以铭记,且容日后再报!” 见曹变蛟这般满脸感激之色,李啸摆了摆手:“曹总兵,大家都是大明官军,理当守望相助,合气连枝。这救助友军,乃是我部份内之事,不算什么。” 李啸说完,旁边的祖宽,却是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大声感叹道:“李大人,俺祖某是个粗人,说话就是直。俺实说了吧,若这山东各处兵马,皆是由李大人统一指挥,这山东的守卫战,如何会打成这般鸟样!俺于今想来,还是觉得他娘的憋气!” 祖宽说完,下意识地看了曹变蛟一眼,曹变蛟却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李啸笑了笑,回答道:“祖总兵,朝廷这般安排,本公也是无法。还好我军侥幸击灭了济南的清军,那兖州的清军与临邑的清军,恐被我军分部围歼,才急急从各地退出,赶回了武定州,去与清军本部汇合。现在这山东之地,危局应是解除了。” “哦,李大何以认为危局已解呢?那些清军重新集结汇合后,就不会再度南下掳掠攻城吗?”一旁的曹变蛟轻声问了一句。 “原因很简单。因为清军自入关以来,从未受过重大挫折,故气性骄浮,不可一世。而现在济南城中,4万清军皆灭,其主将岳讬,与副将尼堪,皆已被我军所斩。经此一战,实是给了入关清军,一次前所未有极其沉重的巨大打击。兵法云,气高者挫亦深,这次济南争夺战,歼敌4万,灭其二将,足以让清军胆裂,他们再没有了能与我军对战的胆气。故本公认为,接下来,清军极可能再从武定州退回北直隶。然后极有可能,径直从北直隶退出关去,以休养元气,以图来日。” 李啸的话语,听得祖宽与曹变蛟二人频频点头。 “李大人,那依你看来,我军可是急速对这些退撤的清军进行追击?”祖宽急急地追问了一句。 李啸却轻轻摇了摇头。 “二位,清军虽遭重挫,没有继续进攻我军的勇气,但他们的战力却依然不可小觑。而且清军若是一路急撤,我军追之,亦是非易。而且,就算我军轻骑突进,一路急奔追袭,那清军主将多尔衮,是个谨慎精细之人,又是经验丰富的名将,必定会一路多加防备,我军想要突袭成功亦是极难。故而,还是静等他们,自行退回清国而去,方是最为合适的做法。毕竟来日方长,我军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李啸顿了下,继续道:“清军经此番沉重打击,以本公看来,至少在两三年内,没有再度入关侵掠的实力。而这外患平息的两三年时间,却是我军发展壮大的大好时机,从这一点来说,时间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只要我军不断努力,发展壮大,那将来复与清军争雄,乃至北上收复失地,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听了李啸这段话,祖宽与曹变蛟二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毕竟,在自已没有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穷寇勿追,还是很有道理的。而现在唐军的发展势头这般迅猛,再过几年,清军想与唐军争雄,只怕真的只会越来越难了。 “二位,若清军退去,那接下来,二位可有甚打算?”李啸反过来,却向二人轻声问道。 祖宽与曹变蛟对望了一眼,不知李啸这句问话,却是何意。 最终,祖宽挠了挠头,呐呐回道:“若是清军已退,那俺部自是重回湖广,去追剿流贼了。” 祖宽说完,旁边的曹变蛟亦向李啸回道:“李大人,若清军果真退出关去,那在下就统率余部,返回陕西,重归洪总督帐下效力。” 听了二人的回答,李啸却是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扫视了二人一遍,便轻声道:“二位与本公,也皆算是熟人了。本公今天,就开诚布公地与二位谈一下吧。你们以为,你们若从山东返回,再度复归原位,真的能干出什么成绩来么?” 李啸这句问话,让祖宽与曹变蛟不觉怔住。 二人不是傻瓜,当然明白,李啸之所说这番话,其真实用意,极可能是要延揽自已,让自已从今之后,转而为他效力征战。 二人不觉陷于沉吟。 见祖宽与曹变蛟这副样子,李啸冷冷一笑。 熟悉明史的李啸,当然知道这二人的真实结局。 辽东援剿总兵祖宽,因为在这次鞑子入关中,表现不佳,畏首畏尾,被朝廷以临阵怯敌至陷济南之罪,最后当街斩首。 而陕西援剿总兵曹变蛟,在这次鞑子的入关战斗后不久,便从陕西调至了辽东,只过了两年,便在松锦大战中,殉国而死,结束了悲壮的一生。 这两位明末名将的悲惨结局,让李啸惋惜不已。故而,现在有机会延揽这二人,李啸当然要抓紧机会。 而面对李啸的延揽,祖宽与曹变蛟二人,虽然脸上多有犹豫之色,便在心下,却亦是颇为动心。 能为这样智勇双全,出类拔萃的一代名将李啸效力,倒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与缘份啊! 二人可以肯定,若在李啸帐下效力,将来的前程与功勋,却比自已重返原位,要强得太多。 只是,自已真的能答应他吗? “李大人,若您真有心要招揽我等,可否先要向朝廷兵部禀报?”曹变蛟犹豫地回了一句。 “哼,难道本公身为唐国公,连自主决定一名总兵,在何处效力的权力都没有么?本公也跟各位直言吧,若真要向朝廷兵部禀报,才能延揽二位的话,此事必不可成。” 说到这里,李啸一声长叹,又道:“我大明朝中,外战无能者极多,但论起内斗攻讧,朝中却是良材济济,大有好手。与其这般上奏禀报,等朝廷中那一般小人几乎必然的驳斥攻讦,还不如本公就此生米做成熟饭,把你们留了下来为本公所用,那朝中一众小人,又如其奈我何?!” 李啸说完,脸上满是决然之色,双目之中,更是闪过一股凌锐的锋芒。 祖宽与曹变蛟二人,低垂着头,呼吸沉重,显然正在下重大决心。 李啸察颜观色,继续趁热打铁:“二位,本公敢料定,你们二人回归原位后,纵能立得些须微功,亦是碌碌无奇,于国无补。但若在本公帐下,却可马上就有大战可打,二位的前程官职,亦可一路晋升。最终得成大功,名扬后世,封妻荫子,岂不人生大快?” 李啸的话,曹变蛟脸上尚是思索之色,祖宽却已是双眼灼灼闪光。 “那李大人,你接下来打算向何处用兵?” “吕宋!”李啸大声回道。 “吕宋?是现在那西班牙人所占据的吕宋么?”祖宽急急问道。 “正是!”李啸昂然而道:“这吕宋之地,原本为我华人所据,已历百余年矣。可惜呀,这样的大明属国,却被西夷西班牙人的攻灭,还在那马尼拉城,制造了屠灭我2万余华人的马尼拉惨案,这般血海深仇,若是不报,李啸誓不为人!” 见祖宽与曹变蛟二人听得仔细,李啸继续侃侃而道:“不瞒各位,其实我唐军,一直在为进攻吕宋,赶走西班牙人作准备。到现在为止,我军之中,原有的舰船与新造的船只,已有数百艘,运兵前往吕宋,却是足够。等清军退去后,本公会立刻把现有的平南营,扩充为平南镇,待全镇训练扩充完成后,就立刻以台湾为基点,向吕宋全力进攻,务必要一举扫灭,那已盘踞整个吕宋岛已达数十年的西班牙人,把那富饶美丽的吕宋岛,永远地纳入我中华的领土范围!“ 李啸激昂的话语,有如一团火焰,迅速点燃了潜藏在二人胸中的豪情与雄心。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哪有闲情逐野鸥! 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个真正有抱负的将领,从心中愿意这样碌碌一生,平庸到老的。 祖宽与曹变蛟这样的明末名将,如果真能得遇雄主,一展其才,他们定能在这个李啸穿越的历史上,绽放出让人为之炫目的耀眼光芒,得到永世流传的荣耀与辉煌! 李啸的话语还在继续,他慷慨激昂地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本公的志向,仅仅在于拿下吕宋岛便宣告终结。本公还要继续向南,把整个西班牙人称为菲律宾的地方全部占据,然后还要再度南下,去占领更多更大的,你们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海外异域。然后,本公便要再朝北面进行拓展开发。要把那整个外满洲,以及整个从元代起就属于中国的东西伯利亚,据为我华夏永远之领土,让我华夏帝国,成为旷古绝今,占有从天南至地北的辽阔土地,在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庞大帝国!” 李啸说到这里,他能明显地看到,在祖宽与曹变蛟的瞳孔中,皆有熊熊的烈焰在燃烧! 这个大航海时代,凭什么,中国人就只能呆在祖宗传下的土地上,守着祖宗的一亩三分地,窝囊地过活着。 凭什么中国人就不能走出去,去占领辽阔无垠的海外土地,去为国家,为子孙,争夺更多更大的领土和生存空间! 李啸坚定地认为,华夏子孙,龙的传人,这个曾经创造了雄汉盛唐的伟大民族,绝对要比欧洲那些只知道野蛮掠夺的白皮,更适合作世界的主人。 而且,要永远地,子子孙孙地当世界的主人。 李啸仰望帐顶,嘴中喃喃道:“二位,本公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我们能齐心合力,进取开拓,那么,我们的华夏国度,莫说能纵跨极南到极北之地,将来就是成为地跨全球的日不落帝国,亦是完全可以!也许,这个任务,我们这一代做不到,但下一代,再下一代,只要代代进取不息,这个目标一定能最终实现!” 李啸终于说完了该说的话,他长吁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向二人望去。 祖宽与曹变蛟齐齐站起,刷地伏身跪地。 两人眼含热泪,拱手抱拳:“从今之后,末将愿在李大人帐下效力,为李大人征战驱驰!纵然战死异域,埋骨他乡,亦是心甘情愿,含笑九泉!”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削爵罚银 收了祖宽与曹变蛟两员猛将,李啸心情大悦,随即下令,为祖曹两位将军,摆宴庆祝。 得人才者得天下,得到这两名明末猛将,李啸心情极其欢喜,当晚与一众将领畅快痛饮,更是与祖宽曹变蛟二人连连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直至大醉方休。 次日,李啸便分别派出兵马,以防止鞑虏入侵,加强城池防守为名,强行入驻山东各处重要的州县,从而让整个山东,最终被他得以牢牢掌控在手中。 各处重要州县的进驻接收,总体算是十分顺利。 当然,也有一些将领不服李啸,象登莱总兵陈洪范、山西副总兵刘良佐,山东副总兵倪宠等人,对李啸这般霸道强硬的手段,却是极其痛恨,暗骂不已。 只不过,虽然他们心头不满,却没有勇气去与李啸手下那凌厉悍锐的唐军进行正面冲突,更没有勇气拒绝唐军的进驻,象登莱总兵陈洪范,与山东副总兵倪宠二人,虽然千般不愿,却最终只得灰溜溜地默认了李啸的唐军入驻的现实。 而作为外地客军的刘良佐,则是干脆急急地从山东离开,西返山西而去,总算脱离了李啸的管控。 在李啸将手下兴中镇的兵马,向山东各地强行推进之时,从山东退到北直隶,又从北直隶一路北撤的清军,终于从永平府青峰口,顺利退回清国境内。 这段撤退的路程,完全没有任何明军前来阻挡,6万清军在平阔无垠的冀中平原行军,宛如在自已国度中一般自由无碍。 只不过,在退过静海县时,崇祯皇帝见清军这般大咧咧地北撤回国,心下十分不满,乃强令首辅刘宇亮,统领京营与北直隶部兵马,前去夹击撤退的清军。 而原本就畏鞑如虎的刘宇亮,在接到崇祯皇帝这道谕令后,几乎吓破苦胆。 他率领这帮明军,提心掉胆地跟在清军后面,刻意保持着所谓的安全距离,根本不敢对清军进行哪怕一次小小的骚扰。 在尾随着清军一路北行,直到目送他们安全出了青峰口而去后,刘宇亮才长吁了一口气,奏起得胜乐,敲起凯旋鼓,意气丰发地向京师回返。并且亲自撰写了一篇文采飞扬的奏捷令,先派人向崇祯皇帝飞马报捷。 而那6万清军,在多尔衮率领下,从青峰口出关后,为避免辽西明军的截击,特别绕行过喀喇沁蒙古和科尔沁蒙古,再转回广宁,再东返沈阳。 6万大军,在沈阳西门外,默然伫立,等待朝廷传来谕令安排处置。 没有欢呼,没有迎接,没有慰劳,在这冷清的沈阳西门外,这6万大军,仿佛已被人遗忘了一般,尴尬而沉默地站立着。 农历七月上旬的沈阳,烈日当空,酷热难耐,6万大军头顶烈日的曝晒,却象有如静默的雕塑一般,人人黑沉着脸,静立不动。 主将多尔衮,副将豪格、杜度、阿巴泰等主要将领,更是人人脸上满是忧虑与惶然之色,他们不知道,那个在盛京皇宫中的大胖子,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处置他们。 整整半个时辰后,才有太监从城门中走出来,冷冷地传旨。 “传皇上圣谕,全军就地遣散,各回本营。另着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安平贝勒杜度,饶余贝勒阿巴泰入宫觐见,钦此。” “嗻,奴才遵旨。” 六万大军哗然散去,这些散去的兵马中,可以清楚听到不满的咒骂声,这些来自底层士兵的咒骂,有如一把把锋锐的刀子,扎在多尔衮心上。 多尔衮恍然感觉,从沈阳城外到皇宫崇政殿的路途,是如此的漫长,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完。 在进入崇政殿,这座沈阳皇宫最大最壮阔的主殿之前,多尔衮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硬着头皮,走进宫去。 “臣,多尔衮,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豪格,叩见皇上,汗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杜度,叩见皇上,……” “臣,阿巴泰,……”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太极,面无表情目光冰冷地望着丹阶之下,下跪的多尔衮等人。 只不过,在他平静之表情下,内心之中,却在汩汩地滴血。 可恶啊!十万入关大军,竟然折损了整整4万兵马,这可是自后金成立以来,大清所遭受的前所未有的损失! 更可恶的是,在这次入关战斗中,竟还有两名宗室,岳讬与尼堪,在战场上被唐军斩杀,这更是对整个清廷难以估量的重大打击! 而这入关战斗,历时近两个月,全部战获只不过仅有未入山东前,所掳回的十余万百姓,以及数十万两银子。 而这点收获,与整整4万清军在明朝境内被消灭的惨痛代价相比,堪为微不足道。 再加上在这场入关作战的时间里,被李啸渡海而来,而彻底毁灭的金复二州,以及在复州被唐军剥皮处死的宗室阿达礼,清廷的损失,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当日,听到消息回禀后,皇太极便感觉,自已那颗心灵,已然掉入了冰湖之底。 他明白,在清军遭到这般重大的损失之后,至少在两三年内,元气大伤的清军,绝对再没有能力去入关侵掳了。 自已想通过这一次次入关掳掠来打击明朝,让明朝最终彻底崩溃的做法,却是再行不通了。 而更让雄才大略的皇太极为忧虑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那明朝已渐渐变成不足为虑的对手,而盘踞在山东,且据有大片海外领地的汉狗李啸,才是自已真正的对手,也是最大最危险的对手。 他甚至越来越感觉,这个能力强大,智勇双全的李啸,似乎正把他治下的领地,经营成了一个完全不受明朝管控,却是朝气蓬勃前途无量,实力越来越强大的隐形帝国。 这个如日中天的隐形帝国,它所散发出来的漫天光芒,仿佛把明清两个帝国能全部覆盖,让这两个帝国,在它炽盛的光芒掩映下,黯然失色。 雄心勃勃的崇德皇帝皇太极,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觉自已似乎正在一个人的阴影下,匍匐度日,苟且而活。 这简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耻辱! 皇太极长叹一声,终于从遐思中回过神来。 “你们跪安吧。”皇太极终于开口。 “嗻,谢皇上。” 豪格、杜度、阿巴泰三人站起身来,退至一旁,而多尔衮却仿佛没听到一般,长跪不起。 皇太极冷冷地看着,地上伏跪不起的这个桀骜不驯又才智维艳的弟弟,心头的感觉,却是十分复杂。 在共同的强大敌人李啸面前,自家兄弟之间的情仇嫌隙,仿佛都不值一提了。 其实,对多尔衮在4万大军被歼灭于济南城后,能立刻当机立断,审时度势,不再与士气如虹的唐军强行争锋,面是让全军立刻退回清朝以保存实力的做法,皇太极还是十分欣赏的。 毕竟,在这般危险的情况下,能不头脑发热兴兵复仇,而且能把剩余的6万兵马完完整整全部带回,足以表明,多尔衮是个相当合格的军队统帅,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并没有辜负自已的期望。 只是,这4万大军这般溃灭,岳讬与尼堪等人皆惨死于唐军手下,若没有人为此担责,却也是实在说不过去。如果自已不惩罚这多尔衮等人,也着实难于服众。 “多尔衮,岳讬部是如何被灭的,你且详说给朕听。”皇太极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多尔衮暗暗一咬牙,却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把自已如何决策,如何与岳讬二人议定,如何分兵而进,如何从鲁中,鲁北两地分头进攻,最终消灭那盘踞在登州的李啸的计划,简练而快速地讲一遍。 在多尔衮讲述之时,这站满了满朝文武的崇政殿上,鸦雀无声,只有多尔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旋。 “皇上,按照计划,臣弟与扬武大将军岳讬,将十万入关大军分成两部,一部4万兵力由臣弟统领,佯攻武定州,作出意欲从鲁北一带直插登州的战略假象,从而吸引敌军齐集武定州,为岳讬分兵奇袭鲁中一带,创造有利条件。” 见皇太极听得仔细,多尔衮继续说道:“而我军真正的主力,是岳讬所统领的6万兵马。他们在绕过明军重兵防守的德州后,整个鲁中平原一带,基本再无堪为对手的敌军。故岳讬将6万兵马再分成南中北三部,其中南部一万兵马由阿巴泰率领,北部一万兵马由杜度率领,岳讬与尼堪二人则统领4万中军。三路兵马,互为犄角,由南北两翼拱卫中军,并扫荡明军入援兵马,以确保中路的4万大军,可以心无旁婺地直取济南,不受敌军援兵的干扰。” “所以岳讬就以这4万兵马,径直攻打济南城了么?”皇太极冷冷地插了一句。 “正是。岳讬部的中军,由于没有敌军阻扰,一路前行速度极快,在渡过大清河后,便立刻派兵,将济南城牢牢围住。至此,济南城中的守军,已彻底成了瓮中之鳖,再无可脱逃了。而那济南守将刘泽清,见我军之势如此之大,顿时魂胆俱裂,再无任何抵抗之心,连夜献城而降了。” 多尔衮说到这里,狠狠地吞了口唾沫,便摇头叹道:“可叹啊,岳讬见这座山东省城济南,这座千年古城重地,竟这般轻易落入我军之手,顿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立刻下令,让全军入城,纵兵掳掠,全然忘了再于城外派兵驻守,以防敌人之援军前来偷袭,实为一重大失误!” 多尔衮顿了下,继续恨恨而道:“可恨那狗贼李啸,竟早已离开了登州,却来到了济南北面的济阳城中,与辽东宁远总兵吴三桂部合兵驻屯。在哨探得我军要攻打济南后,就连夜率兵赶来救援。说来也巧,这贼厮李啸,率其部唐军赶来济南之际,我军刚好全部入城,且城门大开,未加防备。那李啸才抓住机会,率全部手下兵马入城急攻,从而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这里,龙椅上的皇太极脸现痛苦之色,忍不住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多尔衮的声音还在继续:“由于唐军突出其来,我军素无防备,遂被其分割包围,只能在城中各自为战,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而那唐军,则充分利用我明敌暗的优势,不断集结优势兵力,在城中大肆截杀我大清官军。这场混战中,他们先后击杀了尼堪与主将岳讬,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4万大军登时溃灭,除了仅有数千人马,趁唐军还未攻下南门,从而从南门得以脱逃外,其余兵马,尽灭于李啸的唐军之手。至此,岳讬部中军的兵马尽丧,这济南城也得而复失,实实令人扼腕叹息之至矣!” 皇太极听到这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了。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凛然地环视了一圈殿中的文武官员,便用一种生冷的声音对多尔衮喝道:“多尔衮,岳讬之败,虽因其自身多有过错,导致军灭身死,但你身为奉命大将军,又是我军主将,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 被皇太极在这么多官员面前斥责,多尔衮心下羞恼不已,伏跪于地的他咬牙道:“臣弟无能,指挥有误,岳讬尼堪兵败身死,我确有责任,还请皇上责罚!” 皇太极冷哼一声道:“多尔衮,我军十万大军入关,威势空前,本以为能在你的统领下,可以取得比先前任何一次入关作战都要更大的成果。却没想到,你竟然丧败了我4万大军,战死了岳讬与尼堪两名宗室,那人畜钱粮掳获,亦比先前入关要小得多。你这统军主将,断难辞其咎!朕若不处罚你,如何告慰数万战死军兵,如何让大清的臣民百姓心下得以顺服!” 多尔衮心下愈觉羞恼,脸上烧得火辣辣的,却只能咬牙大声道:“但请皇上责罚,臣弟绝无怨言!” 皇太极长叹一声,沉声喝道:“传朕旨意,多尔衮此次入关,虽有人畜钱粮掳获之微功,但丧败我4万兵马,死我岳讬尼堪两名宗室,想我大清自开国以来,从未遭过如此大败也!朕得其报,心实痛之。此战之罪,多尔衮身为主将,断无可遣!现传令,削去多尔衮睿亲王之衔,降为贝勒,从其正白旗处,罚五牛录转至正黄旗下,另罚银两万两,雕鞍马素鞍马各十匹。” 听了皇太极的处罚,多尔衮心头恼怒已极,牙齿咬得格格响,却还只能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道:“皇上处断英明,臣弟甘愿受罚。” 皇太极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又大喝道:“豪格、杜度、阿巴泰!” 三人急急出列,打扦伏跪,齐齐道了一声:“臣下在!” “你三人身为副将,却未对统帅多尔衮有所劝誎,亦当受罚。”皇太极未等三人回答,便立刻朗声道:“你三人每人各罚银五千两,雕鞍马三匹,以为惩戒。” 皇太极这道罚令一下,三人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相比多尔衮,自已的惩罚明显是十分之轻了。于是,三人齐声回道:“皇上英明,我等认罚。”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效仿曹魏 退朝之后,皇太极独自一人,来到了崇政殿后不远的凤凰楼上。 这个炎炎夏日里,这座冬暖夏凉的小楼,是他最喜欢的休息与办公之所。 此时的他,站在窗口处,眺望着窗外错落高低的大小宫殿,眼神中却满是迷茫与无奈。 4万清军,就这样被消灭在明国境内,这个噩耗般的消息,有如一把锋锐的刀子,深深地扎入皇太极的胸口,让他的心灵,一直在汩汩地流血。 要知道,大清国中,举国上下总兵力才不过二十余万,这下倒好,近五分之一的兵力,折损在了明国境内,这样的损失,实在是让大清大伤元气。 皇太极很清楚,大清能从一个小部落,不断发展壮大,到现在成为了这样一个占据了整个东北,以及蒙古大部的庞大帝国,靠的就是一次又一次胜利,靠的就是所谓的大清官军战无不胜的巨大名声,才能让大大小小的女真部落,以及那些心猿意马的蒙古人,还有清国境内的数百万汉人,臣服于大清,才会对大清的统治者满州贵族言听计从。 若是作为清国根本的大清官军,遭到了巨大的损失与打击,那可以想见,本来就首鼠两端的蒙古人肯定会第一个叛变,接下来,那些野蛮原始的野人女真部落,也定会起兵反抗清朝的统治。 而如果局面更进一步恶化的话,那最为恭顺老实的汉人,只怕也会起反叛之心了。 真到了那一步,那大清国分崩离析走向灭亡,只怕是为必然。 一股凛凛的寒意,从皇太极背后窜起,让他这在个盛夏的季节里,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凤凰楼中来回踱了几步后,郁闷心情无可排解的皇太极,对一旁的侍卫低喝了一声:“你速去请范宪斗来,朕有话,想与他详聊。” 很快,这位深受皇太极信重的汉奸文臣范文程,匆匆而入。 “臣,内文馆大学士范文程,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你跪安吧。” “嗻,谢皇上。” 范文程站起身来,皇太极一声喝令,令一旁的侍卫给范文程搬个小凳子来给他坐下。 见皇帝今天这般体恤自已,范文程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他斜签着身子坐下,望着皇太极那满是忧色的脸孔,想说点什么,又嗫嚅着不敢说出口。 皇太极屏退侍卫与太监,凤凰楼上,只有皇太极与范文程君臣二人,相对而坐。 凤凰楼中,一时一片沉默。 最终还是皇太极先开了口。 “宪斗,今天朕唤你前来,可知为何?“ “禀皇上,微臣不知。“ 皇太极目光复杂地看着垂首而坐的范文程,便轻声叹道:“宪斗,朕想问下你,今天朕对多尔衮等人的处罚,可还妥当?” 范文程神情一敛,急急答道:“皇上英明睿智,处置得当,微臣在心下,亦是叹服。” 皇太极闻言,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唉,朕在崇政殿中,这般下旨惩处他们,看似君威无限,只是,这满朝文武,又有谁能知道,朕的心里,苦啊!” “皇上……” 皇太极摆了摆手,不让他打断自已,他的目光看着极遥远的地方,继续道:“朕自继位以来,宵衣旰食,每日操劳,为大清的发展殚精竭虑,身心竟一日未得稍歇。别人皆以为我这个大清皇帝,该是何等的威风快活,权势通天。但只有朕知道,朕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压力又有多大,而在朕的心里,又有多么的孤独,多么地无奈。朕座下的龙椅上,看实金光万丈,其实何其难坐矣!这些话,朕从来不会,也不想对任何人说,今天召你来,也算是和你说了点朕的心里话吧。” “皇上这般为国操劳,微臣心下亦甚是感念。只恨微臣无能,不能为皇上分忧,微臣心下,何其惶愧之至矣!”范文程叹息着拱手而道。 皇太极亦是一声轻叹,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便低声向范文程说道:“多尔衮这次丧师北归,使我大清颜面大失,军力大丧,诚为大清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耻辱也!朕在想,在得到了我军兵力大挫的消息后,那首鼠两端的蒙古诸部,又该要蠢蠢欲动了吧?” 见皇太极用探询的眼神望向自已,范文程急急禀道:“皇上大可不必这般心忧。我军此时虽损失了近4万兵马,但我国中还有兵马十六七万,却还足以压制蒙古诸部。臣敢料定,那些心怀叵测的蒙古部落在得到我军战败的消息后,虽然多起不臣之心,却还是没有足够的能力能与我军相抗衡,也断不会不自量力起兵作乱的。“ 听了范文程的话语,皇太极心下稍安,他嗯了一声,又向范文程问道:“那依宪斗之意,我大清接下来,却该如何安排与行动,方为妥当?“ 范文程眉头一拧,脸上的神色骤然凝重,他拱手而道:“皇上,恕臣直言,我大清经此一败,元气大伤,急需休养生息,以图振作。故在微臣看来,皇上现在,却当效仿那赤壁之战后的曹操,才是正理。“ “哦,何以将朕比喻为此人?“ 听范文程这般说话,皇太极眼神一闪。 “皇上熟读经史,通晓古今,自然知道,那曹操在赤壁大战后,因中了孙刘两空火烧连环之计,以至二十万兵马损失殆尽。这般情况,却与我军现在的状况,十分相似呢。“ “哦,你且说下去。“ “皇上,那曹操在经此大败后,便开始有意识地从南方缩退,转而加紧消化巩固北方所获得的大片土地。自此之后,三国鼎足之势形成,形成了曹魏独强,而孙刘两家皆弱的局面。随后,经过数十年的积累,趁那蜀吴两国衰弱下去后,魏国却是兵强马壮,人口繁盛,从而灭西蜀,收东吴,终成不世之功。这段历史,微臣每每读之,皆不胜感慨,窃以为,皇上现在效仿曹操的做法,方是最为合理之举。“ 见皇太极听得仔细,范文程继续道:“皇上,现在我军丧了这4万兵马,国中骚动,蒙古人与北边的野人女真部落,皆在相机而动,以待时变。故在这几年中,皇上断不可再有任何兴兵南下之念。应以国中剩余兵马,全力守好大清现有之地盘,一旦有个别胆大不法之徒冒头,便立刻掐死于萌芽状态。在这几年里,我大清要积蓄实力,重图振作,才是最为要紧之事。而一旦我大清恢复了实力,那再度南下攻明,并且征伐那狗贼李啸,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范文程说完这番话,皇太极频频颔首。 “宪斗说得有理,朕心亦深为然之。现在我大清好比曹魏,而明朝与李啸,亦可比孙刘二家。朕这几年内,就潜伏隐忍,让那明朝继续烂下去,也让李啸先得意几天。以朕看来,明朝与李啸,在失去了我大清的威压后,极可能慢慢走向对立与内讧,从而互相削弱,彼此怨恨,却大大有利于我大清将来再度图之。“ “皇上所言甚是。“ 范文程眼中闪着亮光,脸上却堆满了狠色:“其实,现在我大清虽然抽身退步,但除了坐山观虎斗外,还有一招,可加剧明朝与李啸之间的摩擦与冲突!” “哦,范学士速速言来!” “皇上,依臣看来,现在明朝之中,有一个最大的祸端,现在正处于潜伏状态,皇上可知为何?”范文程目光灼灼地说道。 “你是说,那明朝国中的流贼?”皇太极拧眉道。 “正是!”范文程继续道:“这些流贼,自从去年开始,由于官军的连续打压,现在皆处于低潮之中。据明朝国中细作回报,现在明朝之中,几股最大的流寇,现在都在潜形不动的状态。象那号称闯王的流贼李自成,就仅率十八骑,躲入商洛山中,艰难度日。而诸如张献忠部,则更是远窜四川,在川东一带的山区苟延残喘。而其他的流贼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而这些巨寇大匪,却可成为我大清之良好助力也。” “宪斗何以这般认为?” “皇上,我军此次入关,虽被李啸部的唐军所击败,但在北直隶一带,却是连战连捷,攻州克县,杀败明军无数。有不少原本用于剿匪的明军兵马,皆在守卫北直隶的战斗中,被我军彻底消灭或击溃。所以微臣以为,在这些原本手于剿匪的明军被消灭后,那些被压制的流贼,一定能重新抬头,再度荼毒明境,让那崇祯皇帝,坐不安席矣!” 听了范文程的话,皇太极脸上亦是露出淡淡笑容,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复向范文程问道:“范学士,那流贼若重新兴起,固然可对明朝造成重大打击,只是,对于那盘踞山东与海外的李啸,只怕没有什么妨碍吧?” “呵呵,皇上莫要小看了这些流贼。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流贼一旦起势,能造成的变化难于估量!依学生看来,他们非但可以对崇祯皇帝进行沉重打击,对那山东的李啸,亦有极大的牵制作用呢。” “哦,这些流贼,竟有这么大作用?”皇太极也来了兴趣。 范文程奸笑两声,便道:“皇上,你想,若流贼兴起,那腐败无能又兵力不足的明军,必定难于阻止其重新荼毒,流贼必然重新其势复炽,再度攻州克县,屠戮百姓,纵横明朝各地。到那危急之时,手中无兵无钱的崇祯皇帝,他唯一的办法,便是只得求李啸出兵剿匪,那么,那李啸不管是出不出兵,都将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宪斗你再说下去。” “若明廷这般传令李啸出兵剿匪,那李啸只有两个选择,出兵或是不出。若其出兵,则其兵力,必然会在剿匪过程中不断消耗,从而减损自已的实力。而其不出兵,则其与明朝的关系必将更加恶化,说不定会最终激化成其君臣互斗两败俱伤的结局,而这样的结果,岂非是给我大清创造了各个击破的大好条件么?” 范文程说完,皇太极又是频频颔首。 “有道理,有道理。不管怎么说,李啸与那崇祯,还保持着表面的上君臣关系,彼此之间还有着所谓的君臣礼节。若他们真因为流寇一事而互斗起来,彼此互相攻击的话,那对我大清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消息啊。” 皇太极脸现欣喜之色,他顿了下,复沉声道:“范学士,为让流贼尽快重新起势,我大清还可援助大批军械与钱财给他们。你可下去安排,让明国中的细作,想办法与他们联系上,把这些军械钱粮送给他们,让他们尽快从新振作起来。” 范文程拱手而拜:“吾皇何其英明,微臣这就前去办理。” ………… 在皇太极与范文程在凤凰楼中商议之际,被削职为贝勒,且罚银罚马的多尔衮,正在自家府上,抱着一大坛酒,埋头痛饮。 饮到此时,多尔衮已是一脸酡红,双眼惺忪。只是他英俊的脸孔,却是扭曲而狰狞,又夹杂着无可言说的苦闷与痛苦。 “贝勒爷,你醉了,不能再喝了。”一旁一名侍卫见他这般往死里灌自已,不禁一脸担心地劝道。 “滚!” 多尔衮冷哼一声,只回给他一个字。 侍卫无奈退下,多尔衮苦笑一声,继续抱坛痛饮。 朦胧中,多尔衮似乎感觉,在面前越来越模糊的景物面前,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是自家额娘阿巴亥的身影。 她虚浮在半空中,正用一种心痛而关切的的眼神,望着正抱着酒坛痛饮的多尔衮。 “额娘啊!” 多尔衮忽然扑通一声跪于地上,放声痛哭,哭得涕泪纵横。 “额娘,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孩儿想你,孩儿心里苦,心里苦啊!” 醉意朦胧的多尔衮,痛哭着伸出双手,向虚空中抓去。 只不过,他什么也没抓到,额娘阿巴亥的身影,骤然从空中消失了。 多尔衮停止了哭泣,他怔怔地呆了呆,便暴怒地站起,将酒坛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砰“的一声,酒坛被砸了个粉碎,碎片与残酒,四处飞溅,弄得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多尔衮苦笑数声,踉跄着起身,欲朝屋外走去。 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进屋来。 这侍卫先是被满屋的酒味与碎片所惊讶,随后立刻小心地绕过这些碎片与遍地酒液,来到多尔衮面前,急急禀报道:“贝勒爷,豫亲王多铎大人到,主子可是要见他?”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失控的李啸 听了侍卫的禀报,多尔衮登时站住。 他那双被酒精浸得血红的眼珠一转,便沉声道:“既是小弟来了,那你们就收拾下,我就在这里见他吧。” “主子,这……”侍卫见满地的酒坛碎渣和流了一地的残剩酒液,脸现犹疑为难之色。 “嗯,我的话没听到吗?自家兄弟来访,又不是外人,何需这般计较。”醉矄矄的多尔衮暴怒起来。 “是,是,奴才这就赶紧收拾。”侍卫连声点头应道。 很快,侍卫带着几名家仆,手忙脚乱地将整个房间粗粗地收拾了一遍。 这时,烂醉如泥的多尔衮,已趴在桌子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侍卫正犹豫要不要将他叫醒时,多铎已从外面大踏步进来。 “豫亲王……” 多择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侍卫家仆先退下。 在依然酒气薰人的房间中,多铎搬过来一把椅子,就在多尔衮对面坐下。 多铎用一种关切地目光,注视着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的多尔衮,一脸的复杂神色,最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房间中,多铎沉默静坐,多尔衮鼾声如雷,组成了一幅怪异的图画。 约一刻来钟后,多尔衮才猛地抖了一下,醒了过来。 “哥,你醒了么?”多铎在一旁轻声问道。 多尔衮睁开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才从模糊的视线中,看清了面前坐着的人,便是自已的小弟豫亲王多铎,才缓缓地直起身来。 “多铎,你来了。“多尔衮拭了拭嘴角的残余酒液,脸上涌起苦笑。 多铎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沉声劝道:“二哥,还望多加节制酒量。要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事情已过,何必这般消沉。“ 多尔衮直视着多铎关切的面孔,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多铎,安慰我的话,就别再说了。我现在已是待罪之人,无职无权,多喝几口,又有何妨?“ 多铎叹道:“二哥,我们兄弟三人,大哥鲁莽操切,小弟缺威少智,只有你智勇双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啊!你这般消沉,小弟心下着实忧虑。要是我们额娘的在天之灵,看到她最心爱的儿子,现在却是这般颓废,该会是怎样的难过。” 多尔衮脸上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丝苦笑,却没有说话。 多铎扭头四顾了一下,确定四面无人,便低声道:“二哥,小弟此次前来,是想请问下,你对现在时局,究竟是何看法。” 多尔衮用手支持着下巴,又久久地看了看多铎,才沉声回道:“多铎,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当然是真话。” 多尔衮脸现苦笑,他叹息着说道:“真话就是,此次济南战败后,我大清已遭重挫,国力大损矣。至少在这几年里,大清将再无南侵之能力,只能采取固守防卫之势,从而歇养生息,以图重振。而如果局势进一步恶化的话,大清国中,各类反叛势力,却会是纷涌而起,那样的话,时局堪危矣。” “哦?”多铎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低声道:“若果真局势到了那一步,岂不是说,我们的机会,来了?” 多尔衮血红的眼睛中,一道寒光闪过:“国家还未到这般动乱之地步,此事不可急切。多铎,有一点你要知道,我们与皇太极这厮的矛盾,再怎么说,也是爱新觉罗家族内部之事,只要保得大清在,此事却可徐徐图之。而我大清真正的致命之处,却是那盘踞山东的李啸啊!“ “哦,二哥何以这般高看此人?“ “唉,李啸这人,只有跟他打过交道,你才会知道此人之厉害!“多尔衮长叹一声道:”想当日,我大军以势若破竹之势,一路南下,无乎未遇敌手,直到兵不血刃攻下济南,兵威之盛,可谓已致极点。却没想到,那李啸竟能连夜出兵,驰援济南,反而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让我4万大军溃灭,岳讬尼堪等人尽皆战死,合我军遭到了自天命汗建立大金起来,最为惨重的失败,实是令人扼腕叹惜!” “二哥,那李啸的唐军,能刚好赶在我军入城掳掠之时进来夺城,确也多有侥幸之故吧。据小弟所知,唐军虽将我军击溃,但其部自身损失亦是极多,可谓只是惨胜而已。”多铎皱着眉头说道。 多尔衮摇了摇头,不认同他的看法。 “多铎,你把李啸想得太简单了。”多尔衮冷冷道:“此人与其他的明军将领,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此人敢于投注,肯下血本,并且胆大心狠,狡诈非常。在明知济南城中有我4万重兵之际,依然敢于将手下全部兵马尽派入城,与我军血战不休,直到将我军彻底击溃。而此战虽胜,唐军也确实是损失惨重,可谓险胜。但这却足以说明,李啸此人,统驭有方,治下极严,能让部下为自已效死作战。且为了搏取胜利,此人心肠极狠,视部下如草芥,视人命如蝼蚁,完全不在乎其部下用多少鲜血与生命,才能来堆出这惨烈的胜利。这样一个只重结果不管过程的狠角色,你若小看了他,只怕日后会吃大亏。“ 多尔衮说完,房间中一片沉静,只有二人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二哥,那据你这么说,李啸在将来,岂非无人能制,无人可敌?”多铎终于低低地抛出了一句话。 多尔衮苦笑道:“小弟,这时局变幻,瞬息万变,将来如何,孰能定料。只不过,此人终将为我大清巨患,却是必定无疑之事。“ 多尔衮顿了下,脸色阴沉地继续说道:“多铎,你记往,现在局势还未到完全崩坏之时,老四的皇位,还是相当稳固的,你我切不可轻动,以免被其抓到把柄。还有一点极重要的,就是一定要分清内外有别,不可做兄弟阋墙外人得利之事。我们将来若要动手,一定要在李啸与明朝对我们毫无威胁的情况下进行,方是最为妥当。不然的话,为兄只怕我们的努力,只会给他人作嫁衣裳啊。“ 多铎脸色凝重地点点头:“二哥,小弟明白了,你就放心吧。“ ………… 在多铎与多尔衮二人密议之时,李啸的报捷奏章,连同近万颗用石灰硝好的鞑子头颅,亦送达了北京城中。 见到这近万颗头颅,在午门外堆积如山,崇祯十分激动。 他遂即亲自撰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华文,率领京中文武百官,去太庙隆重祭奠,报捷奏功。 只不过,在这些表面功夫做完后,崇祯皇帝心下,却有着无可言说的忧虑。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个立下大功的李啸,在奏章的末尾,以极谦恭的语气,向自已禀报道:“微臣为防鞑虏再度入寇,特令已部兵马,分驻山东各重要州县,以守卫城池,檄防鞑子。为确保山东长治久安,治下平靖,恳请皇上同意,让微臣长驻山东各地……” 李啸的这段话,象刀子一样,扎在崇祯皇帝的心中。 崇祯不是笨蛋,现在当了十多年皇帝的他,当然知道,李啸的这段话,真正目的是什么。 这个唐国公李啸,想把自已的势力,扩展到整个山东! 说什么只驻军防守,不插手地方治理,你真当朕是个傻瓜么? 整个山东之地,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了,那山东各地的官员,纵然是由朝廷派遣治理,但他们畏于你的权势兵威,还不是得对你言听计从。 这个李啸啊,据占了整个登州,又有了大片的海外领地,却还不满足,竟然还想以这样潜移默化的方式,将整个山东吞入肚中! 真真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说实话,崇祯在看完李啸这封奏章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想把李啸的这个要求给立刻驳回去,同时,再把李啸狠狠地斥责一番。 予取予夺,莫非君恩,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臣子敢直接向皇帝提要求的道理! 崇祯越来越有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这个李啸,开始越来越失去管控,自已对他已然渐渐无可奈何了。 李啸此人,到底是奸是忠,到底是国之肱骨,还是国之巨贼,崇祯皇帝心下极度迷茫。 只不过,崇祯最终还是忍住了内心冲动,没有匆忙作出决定。而是在经过仔细思虑后,才把最心爱的礼部尚书杨嗣昌,招到了乾清宫中密议此事。 脸色阴沉的崇祯,把李啸的奏章,给斜签着身子坐在一个小锦墩上的杨嗣昌,看了一遍。 “杨爱卿,对李啸的这封奏章,你有什么看法么?“龙椅上的崇祯淡淡地说道。 杨嗣昌木然地抬起头,拱手而道:“陛下所虑,可是李啸要全面驻防山东一事么?“ 崇祯一怔,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杨嗣昌叹息道:“陛下,现在李啸已然生米做成熟饭,陛下纵然想要反对,怕亦是不能够啊。” “哦,为什么朕不能反对?难道李啸不是大明臣子了么,难道,朕的谕令,他也敢违抗不听么?!“崇祯声音低沉,脸色十分难看。 杨嗣昌闻言,扑通一声跪地,拱手苦笑道:“皇上,恕微臣直言,如果没有李啸手下的唐军浴血奋战,与鞑虏拼死搏杀,则臣只怕,我大明休说可以夺回济南,这清军还要在我国中肆虐多久才能撤兵回国,都未可知啊。“ “文弱,你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微臣之意,皇上不明白么?现在唐国公李啸手下的唐军,已强大到能把不可一世的清军打败,虽然多有侥幸,亦可其战力强悍到了何种可畏的地步。那在我大明之中,还有哪部兵马,可与其抗衡?“ “你!……“ 杨嗣昌顿了下,继续说道:“皇上,李啸其势已大,部下又骁勇能战,可谓我大明国中一重镇也。对于这样的属下,微臣认为,在我大明这般多事之秋,还请皇上对他多多容忍,勿伤和气,方是最为紧要之事啊。“ 杨嗣昌说完,连连磕头。 一股无比悲凉的心绪,从崇祯心头油然冒出。 他腾起站起,脸色十分激愤,大声喝道:“好么!李啸终于坐大到可以要挟朕了么?!所谓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依朕看来,也莫过于此吧?!他难道忘了,他早先不过是一名村野猎户,正是由于朕的赏识,才让他得以步步提拔,直到现在成为唐国公了么?!他难道忘了,是朕不嫌他出身低微,刻意与他结亲,把宗室之女配给他为妻么?!他难道忘了,这大明之中,只有他一人,在如此年轻之际,就被朕提拔为公爵,得到这样举国罕见前所未有的荣宠么?!朕都把心肝掏给他看了,把能给荣誉爵衔都给他了,为什么这李啸还不知足?!难道一定要逼得朕与他翻脸,逼得朕与他君臣互斗,他才趁心如意了么?!“ 崇祯说完,眼中噙泪,颓然跌坐于龙椅上。 乾清宫中,一片死寂。 杨嗣昌有如木偶一样伏跪于地,半天不敢抬头。 只是他在心下,却在暗叹。 这崇祯所说的,与他所做的,还是相差太大了啊。 要知道,如果崇祯真正信任李啸,就不会给他这般处处掣肘,让他不得施展了。象在这场山东守卫战中,如果崇祯能及时任命李啸为山东兵马总指挥,那千年古城济南,如何会被鞑子攻陷屠戮,各地抽调来的大明官军,又如何会一盘散沙地各自为战,最终被清军摧枯拉朽般全部扫灭呢。 只是这些话,杨嗣昌只能憋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对崇祯说出来。 “杨爱卿,如果朕答应李啸,让他全面驻守山东的话,难道就没有半点方法,可以表达朕对他的不满么?“ 沉默了许久,崇祯终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陛下,一定要这么做么?“杨嗣昌脸色颓然。 “对!一定要这么做!不然,朕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崇祯恨恨说,脸孔都有些扭曲。 杨嗣昌长叹一声,便道:“若陛下真要刻意打压李啸的话,那就在同意让李啸驻守山东之时,再不对他进行任何官职爵街以及钱物等奖励,让李啸明白,皇上虽然同意他全面驻守山东,却也是忍耐到了极点,再不可由他胡作非为了。“ 崇祯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好,就这么办,那就着杨爱卿你传旨吧。“ “是,微臣谨遵圣意。“ 正文 第四百章 清虏猎杀令 两天后,崇祯皇帝同意由李啸全面驻防山东,并节制山东全境兵马的谕令,由宣旨太监王之心带着,一路前往山东而去。 而此时,在黑龙江入海口,那座规格与库页北堡一样的庙街堡,终于成功建立起来。 望着面前这座周长四里方方正正,内层夯土外包青砖的大堡,镇东营营长武壮的心下,十分喜悦。 这座庙街堡座落于黑龙入海口位置,东临鞑靼海峡,南据黑龙江,引黑龙江水入护城壕环城而过,整座庙街堡凭海恃江,地势十分险要。 为了方便海运以防备需要,庙街仅开了东门一座城门,这东门朝向大海,离海边不过四五里远,却是十分有利于水师运输各类补给与商货。 而诸如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千斤坠暗城门之类防御措施,皆已全部修建齐全。整座城堡,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十分的巍峨雄峻。 武壮原本以为,在建筑庙街堡的过程中,肯定会有清军来捣乱,于是他调集了镇东营的甲总乙总两部兵马,以及全部的骑兵部队,对正在建设的庙街堡严加守卫。 却没有想到,从庙街堡开工,到整座城堡完成的两个多月时间内,根本没有清军前来袭击騒扰,倒是让武壮大为奇怪。 直到他收到李啸的飞鸽传信后,才知道,入关清军被消灭了4万余人,且金复二州被唐军夷为平地,那清朝已然元气大伤,眼前只得据守国中,舔舐伤口,以图恢复。故而再无余力,去进剿位于黑龙江入海口这样蛮荒地带的庙街堡。 只不过,清朝想安安静静地休养生息,李啸却不打算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很快,武壮传到了李啸亲自颁下的《清虏猎杀令》。 其实,这份清虏猎杀令,与当日在库页岛上所颁布的,用鞑虏换奖赏的方法十分相似。都是利用附近的各海西女真部落,用赐给奖赏的方式,鼓励他们的部落战士,去猎杀清朝鞑子。 现在库页岛已然平定,再无清朝兵马前去,故这个猎杀鞑虏的策源地,自然要前移到这黑龙江入海口处的庙街堡来了。 收到这份猎杀令的武壮,立即派出手下,前往附近的几个海西女真部落,向他们宣讲李啸的这项新政策。 听到这项可以用清虏换奖赏的新政策,一众海西女真部落,皆是十分欣喜。 原本,在庙街堡还未建好时,唐军就已给他们两项优惠政策,大得这些野蛮部族之心。 第一条政策,是告诉他们,现在已是唐军治下,彻底脱离了清朝的统治,故再不用向清廷交纳税赋,而唐国公李大人宽大仁德,怀柔远人,准允治下的全部海西女真部落免赋三年。 第二条政策,则是允许他们,将来和库页岛上的土著一样,每月月底的三天时间内,可前往建好的庙街堡进行贸易,用部落产出的兽皮肉干冻鱼等物,来换他们所极缺的盐巴,布匹,铁器等物。 而现在,这位唐国公李大人,又给了他们一条新的发财之道,却是充分地利用了这些野蛮部落骁勇善战的特点,更对了这些嗜血好杀的野蛮部落的胃口。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家住在黑龙江南岸,离庙街堡约一百余里的黑勒里地区,海西女真图根部落的成年战士济什特,就被部落头人宣布的这条猎杀令新项策,所深深吸引。 “儿郎们,你们听清楚了!只要斩杀一名清虏,唐军的赏格是,两斤盐二十斤粮食再加一匹棉布,或者是两斤盐二十斤粮食外加两件铁器,这样厚重的赏格,可比原先清人给的什么扇子坎肩之类的颁赏,要强太多了啊!唐军还说了,只要我们能猎获清虏,不论是死是活,他们都要。而且,这赏格永远不会取消,会永远等着我们部落的勇士们,用鲜血与勇力,去把它们取来!” 听了部落头人的大力鼓动,包括济什特在内的部落战士,无不热血沸腾。心情激动的他们,齐齐发出有如狼嚎般的高声啸叫。 要知道,唐军的商品,诸如铁器,布匹、食盐、粮食等等,基本都是这些海西女真部落所极其紧缺的生活必须品,对于部落的发展壮大十分重要。更何况,在蛮族部落中,能通过流血战斗得来的荣誉与奖励,远比流汗出力的打猎所获,或是贸易通商所得到的物品,更受族人尊敬。 其实,唐军现在给的赏格,虽然看上去很可观,却比原先在库页岛上颁布的赏格要小得多。 这是因为,李啸考虑到,在自已那先南后北的计划实施后,这项赏格,极可能会长期在外满洲一带实施,故不能一次性把这些蛮族部落喂饱,得象养鹰一样,让他们在得到奖励之时,还得保证足够的饥饿感。 心情激动热血沸腾的济什特,回到自家的树皮屋后,立即开始打点行装,准备出去捕获清虏。 他先将自家那匹两岁大的成年青马,好好地洗刷了一遍,又给它喂了豆子精料,这匹青马洗净吃饱后,顿时精神抖擞,咴咴地打着鸣,不停蹘着蹄子,一副精神昂扬的状态。 然后,济什特将那有足有一石之力的桦木弓矢,仔细地调弦、放弦、修整,确保弓矢没有任何缺陷与隐患后,才把它插入鹿皮箭囊中,在青马侧后部挂好。 接下来,济什特又把最近刚刚磨好的骨制箭矢,精心挑选了二十根,一根根地将尾翎梳理整齐,再插放于桦木箭袋里,于青马的侧后部另一侧小心挂好。 整理完马匹与弓箭,济什特就穿上了祖传的鱼皮盔甲,将一把一寸来长,用鳇鱼皮制成刀鞘的小解首刀,在腰间别好,再穿上厚实的牛皮靴子,打牢绑腿,把自已武装完毕, 随后,济什特再把备用的一大袋马匹豆料,绑好在马鞍处,又把诸如打火石,火绒布等必须品,仔细整理装好在衣服中,便牵马出门。 “当家的,等等。” 济什特刚把马牵出家门,妻子孟喀便从厨房中大步出来,将一个热乎乎的布袋子,双手端着交给了他。 “这是我刚做的,足够八天的干粮,你就带在路上吃吧。”孟喀凝视着自已健壮高大的丈夫,深情地说道。 济什特把这个热乎乎的袋子,在马鞍处仔细系好,张开双臂,将妻子深情拥入怀中。 “孟喀,好好照顾孩子,你们就等着我带好东西回来吧。” “嗯,当家的,你放心去吧。” 济什特嗯了一声,放开妻子。 在妻子注视关切的目光中,牵着马匹大步走远,在到了部落出口处的山道处,他翻身上马,大喝了一声“驾!”,大青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疾驰而去。 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汇合后,共同组成当今的阿穆尔河,而在明代,这条河被称为龙莽哥江。济什特逆着龙莽哥江南下,对当地地理十分熟悉的他,知道在龙莽哥江上游的哈刺马古地区,偶尔会有清瞄的巡逻队出现,所以,济什特打算前去那边,打个埋伏,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两天后,他就到了哈刺马古地区,在一条小道旁选好的埋伏地形,济什特便在这里呆了下来。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济什特发现,这小道上有许多新鲜的马蹄印,这就说明,清军的巡逻队会经常出现在这里,那么,自已只要呆下去,终究有所收获。 由于是盛夏,济什特埋伏之处的蚊子极多,对他进行轮番叮咬。这种环境,一般人肯定受不了,只不过,作为一名经常打猎的部落猎人,济什特对这样蚊虫叮咬,完全不当回事。 他在这里整整守了两天。 这两天中,有两次,有多达六七人的清军小队,从道上经过,由于清军这般人多,济什特不敢轻动,只能放任他们过去。 直到第三天中午,济什特才终于等到了机会。 只有两名清军巡逻兵,在这小道上,从北向南缓缓地纵马而来。 由于是夏天,这些巡逻的清军,嫌天气太热,都没有穿厚厚的盔甲,只穿着了薄薄的箭衣夏装,现在,却正好成了济什特的猎物。 “嗖!” 一道冷光闪过,一根凌厉的骨制箭矢,正中一名清军的胸口! 一箭插心! 这名清军惨叫一声,随即倒栽下马来。 “嗖!” 就在旁边的清军惊骇万丈,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箭术出众的济什特,随即又是一箭疾射而去。 夺的一声,这根箭矢击飞了这名清军头上的凉帽,露出他剃得发青的头皮,和那两根细小丑恶的辫子。 这名清军这才反应过来,是有人趁机偷袭。他哀嚎一声,猛磕马肚,便朝小道的一头猛窜而去。 来不及了! 济什特又是疾疾搭弓拉弦,吱吱的弦张声中,银白色的虎筋弦张如满月,用熊骨磨制的箭头,直指这名纵马狂逃而去的清军背心之处。 “嗖!” 一道凌厉的白光闪过,这名清军的背心之处,被这根呼啸而来的箭矢立即射中,喷起雾状的血花,箭头尽没,只剩下箭杆后的尾翎,还在背后摇弋。 这名中箭的清军,如触电一般浑身哆嗦了一下,便摇晃着掉下马来。 济什特从埋伏之地跃出,急急奔下山去,收割自已的猎物。 等他跑下山去之时,那两名清军所骑的马匹,早已跑得不知所踪。 济什特脸上的神色颇有些惋惜,不过,他更不多想,刷地从腰间抽出解首小刀,立即开始割取地上那两名清军的头颅。 他的动作熟练而准确,解首小割划了几下,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便被他整齐地割了下来,用牛皮绳捆在一处,绑了腰间。 济什特本想再把这两名清军好好摸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散碎银子或值钱东西,却忽地听得,从小道的南边,传来了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 糟了,有大队的清军过来了! 济什特急急站起,双指塞入口中,一声清脆响亮的唿哨,那匹青马猛地从林中窜出,疾跑到来到了跟前。 济什特翻身上马,猛磕马肚,向北疾驰而去。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隐约可闻的咒骂声,身旁便立刻不时有凌厉的箭矢,咻咻地追上了来。 济什特勒紧马缰,拼力狂奔,对地形极为熟悉的他,终于在连续逃了近半个时辰后,身后再无清军追兵赶来。 此时,人与马皆是大口喘气,十分疲惫,济什特摸到了摸绑在腰间的两颗头颅,心下却是十分快慰。 好么,有这两个清虏首级,自已却可径去庙街堡,好好地换取奖赏物品了,这番辛苦却是值得。 接下来,人吃粮,马嚼豆,人与马皆恢复了体力后,济什特重新翻身上马,一路北去。 从哈刺马古,到卜鲁兀,到沼阴,再到自已部落所在黑勒里,济什特一路未歇,甚至连自家部落都未回去,便直奔黑龙江入海口的庙街堡而去。 济什特一路纵马急驰,脸上却是明显的焦急之色。 因为,现在是盛夏,他腰间的头颅,虽然撒了石灰,却已然散发出了浓郁的恶臭味,开始快速腐败。济什特必须赶在头颅腐烂前赶到庙街堡,让那里的唐军验货交割后,才能顺利领赏。 如果在赶到庙街堡前,这两颗头颅便烂掉了的话,自已可就白忙乎了。 蜿蜒曲折小道上,济什特拼力打马飞奔,赶到了黑龙江边后,寻得个浅滩之处,便立即淌河而过。 此时,守堡的唐军镇东营营长武壮,也在城楼上,用千里镜看到,一名野蛮部落模样的骑手,正向自已飞奔而前。 当随着济什特越奔越近,武壮看清了他腰间别着的两颗血糊嘶拉的头颅时,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好么,这么些天过去,总算来了第一个上缴头颅的土著了。” 济什特打马行进,直奔庙街堡东门,到了东门口外,他解下腰间的两颗头颅,向城头的唐军高高举起,嘴里大声地喊叫着。 “武营长,他说,他猎获了两个清军的首级,特地赶来向我们换取奖赏呢。”翻译对武壮禀报道。 “嗯,放他进来吧。先验看首级,若真是清虏鞑子的话,就按李大人的规定,把赏格给他。”武壮微笑着说道。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大明不可救 轰的一声,吊桥放下,济什特翻身下马,快步入得庙街堡来。 “武营长,确是真鞑子。” 在把这两颗开始腐烂发臭的首级,反复验看过发辫与牙口后,一名用布包着鼻子的军兵,对武壮大声禀报道。 “很好,看赏。” 武壮走了过去,笑着拍了拍济什特健壮的肩膀。 见这两颗首级被唐军认可,济什特十分高兴,他随即向武壮旁边那名翻译,大声地说了自已的请求。 “武营长,他说了,他希望我们给他四斤盐,四十斤粮食,一匹棉布,一个铁桶,一个铁锅。”翻译转头向武壮禀报。 武壮点点头,挥了挥手:“嗯,可以,都给他吧。另外,他作为第一个来上缴头颅的人,我军再给他两斤砂糖,以及二十个钢制箭头,算是给他的额外赏赐。” 当济什特从翻译口中听到,武壮对他极为赏识,除那些规定的赏格外,另外还给了砂糖与钢制箭头时,济什特不由得感激涕零。 这位英武非凡的唐军将领,可真是个大度豪爽之人啊! 很快,各类奖赏物品,被士兵们从仓库运来,林林总总地堆在济什特面前。 见到这摆在自已面前的一大堆奖品,济什特一脸欣喜至极的表情。 他先分别掂了掂盐袋与糖包,好好地感受了一下它们的份量。接着又拿起棉布疋,细细地把绵软细密的棉布揉捏了一番,体会一下这棉布的手感。接着又用手提了下那装满了麦粉的粮袋,然后又把那个熟铁皮打成的大铁桶,用手环敲了一圈底沿,看看没有气孔与缺漏。最后又把那个精铁制成,厚实光滑,锅底上还錾着一个宋体“李”字的大铁锅,握着宽大的锅把,翻来覆去上上下下好好看了一遍,脸上满是十分喜悦的表情。 好东西啊! 盐巴、砂糖、棉布、粮食,铁桶、铁锅,样样都是部落中极其紧缺的物品,若是在从前,这样的物品,可能只有部落头人,能从清廷的统治者手中得到一点,却也是极其缺乏。而其他的普通部落民众,怕是一辈子都别想拥有。 相比清人的悭吝与小气,这些唐军才是真正的豪阔与大手笔啊。 很快,那二十个闪着凛凛寒光的钢制三棱箭头,也拿到济什特面前。 看到这二十个,由精钢制成,开着深深血槽,闪着凛凛寒光的三棱形重箭箭头,济什特脸上的喜悦之情无可言表。 相比这样锋锐坚硬的钢制箭头,自已用动物骨头磨成的箭头,堪称是垃圾。 有了这样精良的箭矢,自已将来再度猎获清军首级,也会更加容易了吧。 野蛮民族最重实际利益,对于这些头脑简单又眼光实际的人来说,与其跟他们讲什么大道理,远远不如摆在面前的利益与实惠更能深入人心。 这海西女真图根部落的战士济什特,看到唐军这般看重并厚待自已,心里已是感激万分,遂在心下发誓,从今之后,一定要为唐军忠诚效力,将来定要斩获更多的清虏首级回来,来回报唐军对自已看重与厚待。 随后,他又向武壮连连行了几个碰手礼,以表感谢之情。 接着,济什特便将这一大堆物品,统统绑缚在马匹上,仔细地捆扎结实,便离开了庙街堡。 带着这样一堆奖赏物品返回的济什特,心情十分愉悦。朝着黑勒里一路飞奔的他,嘴里发出得意的唿哨声,不过两个时辰,便赶回了自已的图根部落。 返回部落的济什特,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虽然部落中的各人,对济什特所获得的奖吕十分眼馋,但由于这是济什特全凭个人的英勇所得的奖品,部落头人不允他人来分,而是让他全部带回自已家里去。 带着一大堆奖品返回家中的济什特,刚一进家门,妻子孟喀便从里屋冲了出来,给他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当家的,你真是我的骄傲。”妻子紧紧地抱着他,脸上满是幸福的红晕。 接下来,看到妻子用自已赢得的铁锅,粮食、盐巴做饭,而孩子们则在抢着分吃砂糖,济什特心里十分自豪。 这一刻,他感觉自已所有的辛苦劳累,都是完全值得的。 有了济什特这样吃了螃蟹的榜样,附近的野蛮部族顿时大受激励。 从此之后,庙街堡几乎每天有不同部落的战士送来清军首级,而唐军也完全兑现了自已的承诺,把相关的各类赏格全部如额颁赏给他们。 李啸的唐军,被这附近的野蛮部落,发自内心的拥戴。 而这道最受他们欢迎的清虏猎杀令,也被更多更远的女真部落所知晓,前来上缴猎获清军首级的部落战士越来越多。 为免去总是提拉吊桥开关城门的麻烦,庙街堡干脆专门在东门外,设立了一个兑换点,就在庙街堡外,给这样部落战士兑换奖品。 这样的景象,自是让镇东营营长武壮十分欣喜。 他甚至在心里得意地想着,随着唐军与这些蛮族部落的利益关系结合得越来越紧密,那么在将来,自已就是要从这些部落中抽调兵力为唐军作战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毕竟,从某种意义来说,保住唐军,其实也是在保住这些蛮族部落自已。 从此,李啸的庙街堡,成了一颗深深打入清朝身体上的钉子,让清朝从这个钉子边缘开始,不断溃烂,成为一个永不结痂不停流血的伤口。 在清虏猎杀令在北面被野蛮部落中完美执行时,宣旨太监王之心,终于带着一众随从,来到了山东济南。 此时,历经浩劫的济南城,已开始了重建工作。 为防备将来可能发生的重大战斗,李啸的计划是,把整个济南,建了一座纯粹的政治与军事中心,而彻底弱化其原有的经济功能。 他把一片废墟的济南,初步规划成了官署区与军营区两部分,其中军营区约占三分之二,而官署区则占三分之一,至于李啸自已,则是住在由德王府改建而成的唐国公府中。 那天夜晚,叛军头领刘泽清,在把德王府中的全部人员都杀光,财产抢掠一空后,却来不及放火烧光这德王府,没想到,这座幸存下来的德王府,和从刘泽清部手中缴回的财物字画等物品,最终全部便宜了李啸。 唐国公府院中,李啸率领一众文武官员,伏跪在长桌香案后,静静听太监王之心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今年五月,清虏叩关,掳掠中原,荼毒百姓,其罪行累累,孰可尽数。幸得我大明唐国公李啸,克尽职守,扶危戡乱,屡战屡胜,功绩卓勋。其部忠勇殊义,夜夺济南,献鞑京师,其功可谓盛矣。随后更驱虏退关,平定祸乱,扫除腥膻,诚为彪炳殊绝之功也。朕闻奏报,不胜欣悦之至矣。现特命李啸统管山东全省军事,山东一地兵马皆于其节制。愿从今至后,李啸为国尽忱忠诚,戮力中兴,则朕不胜欣慰之至矣。钦哉!” 听到王之心念完钦哉二字,李啸心头不觉一凛。 就这么完了? 李啸瞬间在心里想到,看来,自已要求全军驻防山东,全权掌管山东军事一事,真的激怒了崇祯了。不然,这位皇帝,如何会在自已立下这般大的功绩情况下,反而未颁是丝毫奖赏,甚至连虚衔空号都未给一个,实实令人唏嘘可叹啊。 只不过,崇祯纵是不满,却还是答应了自已驻防整个山东的要求,这样看来,倒也算是达到自已的目标了。 “唐国公,接旨。”王之心绷着脸,将这句尾音拉得很长。 “臣李啸,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啸一脸恭敬地从太监手中,接过这明黄湖绸制成的圣旨。 “唐国公,这都是圣上之意,咱家也是奉旨办事,还望唐国公心下明白……” 肥胖的王之心,显然对立了大功却无丝毫奖赏的李啸,抱有极大的同情与歉意。 李啸回给他一个微笑,便沉声道:“圣意如此,本公不作他想。公公一路辛苦,就先下去休息吧。” 随后,李啸给了王之心等人三百两银子后,便打发他们去馆驿歇息。 王之心等人一脸欢喜地离去后,接下来,李啸召集陈子互与姜曰广这两名随身赞画,在唐国府内一间秘室中,闭门密议。 “二位赞画,今天的圣旨内容,你们都听到了吧。“李啸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李大人,皇上之意已是很清楚了。”陈子龙一脸凝重地回答道:“现在看来,对于李大人要占据驻守这山东一地之事,皇上虽然同意,却也是到了容忍的极限了。” “子龙说得是,李大人此番夺回济南,击退鞑虏,诚为不世之功也。而皇上之所以不给李大人任何奖赏与晋升,也足以说明,皇帝其实在心下,对李大人是极为警惕与不满的。”姜曰广也插了一句。 李啸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皇上这般猜疑臣属,又对本公多加掣肘,却让本公现在越来越明白了一个道理。” “哦,是何道理?”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大明不可救,皇上非乱世之主。”李啸沉声说道。 “哦,李大人您真这般认为么?”陈子龙轻声问道。 “是的,这么多年过来,本公才终于想清楚了这一点。”李啸脸色沉重地说道。“国家如此动乱,君主又优柔猜疑。地主豪绅结党成势,抗拒徭役田赋;百姓军民饥寒交迫,挣扎于死亡线上,这二百余年的大明帝国,实是气数尽矣,想要救它,已是完全不能了。” 李啸此话一出,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皆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得不承认,李啸这番话,确是极有道理的。 现在的大明,内忧外患,种种问题不断叠加,一步步地把这个庞大而衰朽的帝国,推入彻底毁灭的深渊,这种历史造成的趋势下,根本就不是人力可能挽回的。 “李大人,那你的意思是?”姜曰广声音很低。 李啸脸上,却是划过一道苦笑。 “二位莫非,是劝本公,趁这天下大乱之际,夺了大明天下么?”李啸脸上满是沉重之色地叹道:“若本公真这么做的话,本公岂非与李自成张献忠之类流贼一样的人了么?” “李大人……” 李啸摆了摆手,示意他二人不必插话,而是继续道:“二位,本公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本公现在的势力,还远未到了能夺取大明天下的地步。而且,本公现在也根本没有这份心思。更重要的一点是,若本公真的起兵与大明相争起来,那么获利的,只会是遍布天下的流贼与关外蠢蠢欲动的鞑子,而最为可怜的,便是在刀兵血火挣扎求存的广大百姓啊!” “那大人的意思是?” “有道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既然国内不可动也不能改,那我军接下来要做的重点,当放在进一步开拓海外领土上。从而把国内的流民百姓,尽可能地转移出去,让他们在海外生根发芽,休养生息,将那广阔无垠的海外土地,开拓成我中华永远的固有领土。” 李啸这番话,说得陈子龙与姜曰广频频点头。 是啊,与其在国内解这一团永远也解不开的乱麻绳,还不如前往海外,大力拓殖海外领地,从而在崭新的白纸上,重新画出更美更新的图画。 “那大人接下来,可是要对吕宋用兵了?”陈子龙问道。 “然也!”李啸点头道:“由于清虏此番济南大败,受创颇重,以本公估计,这几年内都不可能有能力再度南侵。所以,这几年内,却是我军全力往南拓展的黄金时期。” 李啸顿了下,复对二人说道:“现在我军中,由于登州、济州、虾夷、台湾四地的造船厂奋力赶工,水师的舰船总数已达三百余艘,足以大规模往吕宋运载兵力。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关键工作就是,大力扩充平南营,将平南营扩充为平南镇,从而使我们在进攻吕宋时,能占据绝对的优势,最终能一举攻下吕宋,彻底消灭盘踞于吕宋的西班牙人,也为当年惨死在西班牙人屠刀下的数万华人,报那血海深仇!”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扩军平南镇 李啸主意既定,便立刻开始下一步行动。 他传下命令,把现在的平南营,扩军三倍,成立平南镇。 这平南镇,也与兴中镇一样,下辖三营,每营三哨,共有盾兵135队共13770人,枪兵270队共27540人,玄虎重骑总2500人,飞鹞子总2500人,横行总2500人,辅兵3000人,火铳手2000人,火炮部队500人。总兵力达到54310人。 所有扩充所需要的兵力,大部分从台湾当地的移民家庭中选入,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从劳改完成的汉军与流寇军兵中补充。 李啸在平南镇中,作出一项重大改变。 那就是,从唐军序列中,彻底取消满州骑兵与步兵的编制。 李啸一直认为,专门编制满州部队,其实也只是带有试验性的过度性措施。 从长久来看,这样专门编制的,带有强烈民族特性的部队,一定会不断强化那些本已汉化的满州军兵的自我认同,对唐军将来的发展,其实是十分有害的。 象现在,诸如额弼纶、萨穆什喀等人,虽对自已十分忠诚,可谓手指臂使。但这世间人心是最不足恃之物,如果长久地保持一个由专有民族组成的军队,这些人肯定会有意无意地抱团,并且强化自身属性,这样无疑是在自已内部埋下不可预测隐患。 所以李啸要做的,就是把隐患消灭在萌芽中。 在额弼纶等人对自已还是十分忠诚之际,在满州部队,还没有形成独立的山头,拥有独有的归属感与相关利益之时,那由自已亲手来改变这原有的编制,让这些汉化后的满州人,彻底淹没同化在汉族的汹涌人海中,是十分必要,也十分紧迫之事。 再说了,如果单单为汉化的满州军兵成立专门部队,那将来投降的蒙古八旗也多了,是不是也要专门成立蒙古部队呢。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时不我待,这是一定要立刻加以改变的地方。 在这个乱火纷飞的动乱年代,一个领袖,一个民族,一种思想,却是一个部队强大作战能力的基础保证。 于是,李啸一声令下,各地的唐军中,原有的满州部队全部分拆,分别补充到玄虎重骑、飞鹞子、以及横行总之中。 另外,由于现在鲁密铳还在研发阶段,火器之数尚是不足,故李啸下令,将原由兴中镇管理的2000人的火铳手和500人的火器部队,全部划拔到平南营下,让这些火器部队能在东南亚再建功勋,不至于在现在局势平定的山东里,无所事事。 接下来,李啸开始任命平南营的主要将领人选。 原平南营营长李定国,提为平南镇镇长,原副营长罗正,提为平南镇副镇长。 平南镇甲营营长,由镇长李定国兼任,副营长则为最近刚投靠李啸的原辽东援剿总兵祖宽。 平南镇乙营营长,由副镇长罗正兼任,副营长则为原兴中镇满州骑兵总的额弼纶。 平南镇丙营营长,由刚投效李啸的原陕西总兵官曹变蛟担任,副营长则为在彰化城守卫战中,立下大功的原流寇大将李万庆。 平南营的监抚司司长,则依然由原先平南营监抚司司长赵文采担任。 从以上的人事安排可以看出,李啸的用人原则就是,表现忠诚,又有能力,便立刻加以重用,对于出身与过往等等,李啸反而并不看重。 所以,才会在唐军中,出现了各种不同来路的军队将领济济一堂的大好局面,这些不同层级的将领,有从流民百姓中提拔的,有原先的明军将领,有招降后的流寇大将,还有来自投降的满州兵,蒙古兵,汉军等等将领。 而且,因为这些将领,只有训练与作战权力,其余的军兵教育,战功审核,薪酬发放等等,皆由监抚文官负责,且有安全司的密探人员,在暗中监查将领的举动,故这些将领,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其实是很有限的。 李啸这套借鉴了拱军军队的管理模式,在这个明末时代,完美实现了对军队的强力管控和深层控制。 对手下军队的实际控制力,李啸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手下的唐军,甚至比一些近代军队,都有过之而不及,更不用说与明军和清军这样的古代军队相比了。 现在,这平南镇中,聚集了李啸军中最为精锐能战力的各类将领,可见李啸对这支军队的期望有多高。 李啸下令,全镇的扩充与训练工作,最迟要在三个月内完成,然后便要开始,向吕宋进攻,要把整个西班牙控制的菲律宾,全部夺占,为当年惨死在西班牙人屠刀下的华人报那血海深仇。 平南营的扩军命令,传到台湾后,从南到北的台湾的移民家庭,皆是踊跃报名入伍。 在各个村镇府县的征兵报名处,大批的青年排成了长队。 相比在台湾老老实实地耕地种田,或是进厂做工,成为一名光荣的唐军士兵,更是每名适龄青年的最大梦想。 唐军待遇极好,保障齐全,退伍了还有大把的安置费,社会地位也是极高,这种种好处,无不强烈吸引着台湾的移民子弟们入伍参军。 而且,如果自已将来在战场上立下战功,甚至被提拔为军官的话,那更是让全家人都在十里八村中,名声大显之事啊。 由于报名人数踊跃,李定国的平南镇,竟在短短五天之中,就全部名额皆已招满。 而由于可挑选的军兵充足,那各地征兵处的军官,更是精挑细选,优中选优,从而保证了所招军兵都是精干而强壮之辈。 当然,在招兵工作完成后,成功入伍的青年自是喜笑颜开,而大批未被选中的青年却是十分失落,抱怨连连。 幸得监抚文官和地方官员大做思想工作,向这些落伍的青年保证,将来军队再度扩招的话,他们还是有重新被选上的机会的。 招兵工作完成后,李定国下令,全体新兵加紧训练,务必要在两个来月后,就要熟悉掌握相关的战斗技能。 李啸规定的时间是新兵三个月训练完成,而李定国给手下定的时间却是两个多月,由此可见,作为主将的李定国,比唐国公李啸心情更为迫切,也更希望早日开始征伐吕宋的战斗。 炎炎夏日里,李定国在加紧训练新兵,而李啸在安排完平南镇扩军事项后,又开始亲自监管济南城的重建工作。 这一天,李啸正在府中核算,济南城重建所需的各类费用,忽有军兵来报,说是有一位名叫张煌言的年轻人,想来投靠唐国公。 “哦,快快有请!” 听到张煌言来投的李啸,脸上是忍不住的喜悦之色。 前世读过明史的李啸,自然对这位在明末鼎鼎有名的抗清英雄,有过一番详细的了解。 张煌言(1620—1664年),字玄著,号苍水,鄞县(今浙江宁波)人,汉族,南明儒将、诗人,著名抗清英雄,一直坚持抗清斗争,前后将近二十年。 直到1664年(康熙三年),随着永历帝、监国鲁王、郑成功等人相继死去,张煌言见大势已去,复明再无希望,遂于南田的悬嶴岛解散义军,隐居不出。后被叛徒告密,是年被俘,后遭杀害,就义前,赋《绝命诗》一首。谥号忠烈。 李啸知道,在真实历史进程中,现在的张煌言,应该是在家中紧张备考,然后,于崇祯十五年,张煌言才考中举人。 却没想到,在这个被自已改变的时空里,这位满怀抱国之志,时年不过20岁的张煌言,竟从浙江千里而来投靠自已,倒是大为出乎李啸的意料。 李啸方步出唐国公府的大院之中,一身布衣却精神抖擞的张煌言,已由军兵引领,款步来到了院子之中。 “张先生,这位便是唐国公李大人。” 张煌言一怔,立刻对面前蟒袍玉带,一脸笑容的李啸,纳头下拜。 “学生张煌言,拜见唐国公。” “张先生不必客气。快快请起。”李啸快步上前,扶起张煌言。 张煌言见李啸亲自出迎自已,又这般谦恭下士,不由得心下十分激动,他拱手道:“张某是浙江鄞县人,字玄著,号苍水,乃是一介白身。没想到,却得唐国公这般盛情相迎,学生心下,何其惶愧之至。” 李啸大笑道:“玄著,有道是,有才岂在年高,本官用人,向来不拘一格,但凭才能与品德为用,张先生就不必过谦了。外面天热,不是说话之地,请玄著随本公一同入客厅叙话。” 很快,二人入得客厅,分别看茶后,李啸注意到,张煌言似乎有语想对自已说,但目光却又不时朝丙旁的侍仆身上瞟去,李啸会意,急急屏退左右,独让他与自已二人,在这客厅中细谈。 “玄著,现在房中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有话,但讲无妨。”李啸直视着张煌言的眼睛,轻声说道。 张煌言放下手中的茶杯,他那年轻的脸上,却有着与他年纪完全不相同的沉重之色,他压低声音道:“李大人,以您看来,我大明,还有救么?” 听张煌言这般发问,李啸脸色不觉一凛。 好么,这张煌言,刚来投靠自已,便来问自已这一出,倒是什么用意。 “这个问题么,依玄著你看来,却是如何?”李啸把皮球踢回给了张煌言。 张煌言眨了眨眼,便道:“学生以为,我大明已所以沦落至此,却是缺少忠臣良将之故。若有李大人忠心辅国,铲除流贼与鞑虏,则我大明亦可中兴,我华夏必可重振。” 听了张煌言这般书生意气的话语,李啸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大人,您不认同在下的看法么?难道,以你看来,我大明已不可救药,只会继续这般沉沦下去么?”张煌言面带窘态地轻声问道。 李啸以一种复杂地眼神,看着面前的年轻的张煌言。 看到张煌言探询的目光,他本有心把前些日子对陈子龙与姜曰广等人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只是,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对这个年轻人说这些话还是早了些。 此人虽有才学,但年纪尚轻,一直在家中闭门苦读的他,对朝廷对现状还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在正式任用此人之前,让他先自已去各地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可能会更好些。 “玄著,有句话叫百闻不如一见。又有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依本公看来,你年纪尚轻,虽有才学,但社会历练毕竟不足。很多事情,本公现在跟你说了,怕你也难于理解明白。” “李大人,你的意思是……” “本公之意,便是你先不用急用在我军中任事。可先去大明各地游历一番,再去本官治下看看,两相对比,你就会知道,本公为何会持这般态度了。”李啸平静地说道。 张煌言低垂下头,对李啸的这番话,他在内心虽多有意见,却也不好反驳,毕竟自已一直以来,都是在家中闭门苦读,虽有才学之名,便对于真实社会是何形状,却还真是了解不多。 “好,那学生就依唐国公之见,先去各地考察巡游一番。”张煌言最终点头同意了李啸的话。 李啸点点头:“很好,张先生既同意本公之建议,那本公可再资助你一大笔盘缠,让你这一路旅途,顺顺利利,不会为钱犯愁。” 张煌言站起身来,慨然道:“多谢唐国公,你伏放心吧,最多过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待我各地考察完毕,一定再来唐国公处任职。” “很好,等张先生考察回来之后,本公一定为你接风洗尘。”李啸大笑道。 张煌言走后,又过了两天,李啸接到了一封家信,是他的那名蒙古小妾英格玛写来的。 信中,英格玛用潦草的汉字,向他报告了一个喜讯。 那就是,自他离开登州后,自已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好事了,看起来,应该是怀上了。 英格玛这封信,让李啸十分喜悦。 他心下暗喜道,现在的自已,已有一男二女,现在英格玛又怀上了,看来,自已的第四个后代,又快要来到人世间了。 李啸心下暗想,也许,离开登州已有一个来月的他,虽然诸事繁忙,却也该抽空回去登州,去和自已的妻妾们,好好聚一聚了。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酒醉人亦醉 收到信后的李啸,随后将济南一地的各项工作,对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交待了一番后,便率领一众随从护卫,径直返回登州而去。 回到登州后,李啸一路径自回府,再见过两名妻子和侍妾卓那希,以及自已那一男二女的孩子们后,李啸便径往他那蒙古小妾英格玛的房间。 见到李啸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看自已,英格玛十分欢喜,她宛如少女一般,抱着李啸的脖子,踮着脚绕了一圈又一圈。 “你呀,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李啸笑着狠狠地亲了她一下。 “哼,人家也就和你撒撒娇吗,你不知道,你这一去,我有多想你。”英格玛嗔怪道。 “怎么,本公才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你这小骚蹄子,竟这般忍不住了么?” 李啸闻着她身上的女性芳香,一时不觉情欲一动,一把将她抱起便往床上走去。 不料,英格玛却一把挣脱了他的怀抱,一边吃吃地笑道:“你呀,可不能再动我了,有医官来看过,说我怀的孩子,已有快两个月了呢。” “哦,这样呀。”李啸颇为扫兴,但脸上还是堆起笑容:“没事,那你就好好调养身子,可别累着了。” 英格玛见李啸脸现失落的模样,便笑着凑了过来:“喂,你不会生气了吧。要知道,我也是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好,你就先忍忍嘛。对了,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呀?” “这个么,你别想太多了。无论男孩女孩,本公向来一视同仁,决不会重男轻女的。” “哦,但是我还是想要个男孩。”英格玛将头枕着李啸强壮的肩膀上,一脸憧憬地说道:“我真希望,我能生下一个健壮聪明的男孩子,象你一样智勇双全,人中豪杰。将来长大了,可以接管整个土默特部,甚至在将来,还能一统草原,成为一代雄主!” 李啸抚摸着她那乌黑如墨的头发,听着她的喃喃细语,嘴里应答着,心头却是一阵思索,他情不自禁地开始想另一个问题。 如果,英格玛真的生了儿子,这个流着草原剽悍血液的儿子,将来会不会与自已的长子李成,发生冲突呢? 据丫鬟们禀报,他那已有三岁多的长子李成,虽被自已寄予厚望,却一点都没有沾到自已的勇悍外向的性格,反而因为成天生长在妇人之手的原因,性格柔懦,怕见生人,太过文弱内向了些。 如果,英格玛将来真的生了儿子,又是那种雄武豪迈的性格的话,加上还有整个土默特部在他背后撑腰,自已那长子李成,怕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呢。 李啸的脸色,顿时严峻了下来。 他在中国的历史上,读过太多的兄弟相杀手足相残的故事,最为著名的,便是唐朝的玄武门事变了。 史书记载,李世民在临死的时候,对太子说了一句话。“朕死之年,二十六而已。” 也就是说,李世民认为真实的自已,其实在二十六岁发动玄武门事变时,就已经死去了。 哪怕过了数十年,人世间已是沧海桑田,那杀害兄弟的罪恶感,依然深深地埋藏在这位千古一帝的心中。 杀兄屠弟,一生孤独,堪为人世间最大的悲剧啊。 所以李啸极其不希望,这样可怕的人性悲剧,将来发生在自已的家庭中。 那么,自已在将来,该要如何去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李啸心下,一时一阵迷茫。 不过,李啸还是认为,自已在将来,一定可以找到良好的解决办法的。 毕竟,对于一个后世穿越而来的人,处理这样的问题,手段与技巧,会比古代社会的人们,要多得多。 当天夜晚,李啸在家里摆开大宴,与一众妻儿同桌共饮,共享天伦之乐。 李啸将满满一杯酒,给妻子朱媺姵倒下,然后举起酒杯,向她深情劝道:“郡主,为夫政务繁忙,家事皆托于郡主管理,实在是辛苦你了,这杯酒,我李啸敬你,多谢郡主持家治理之功。” 李啸说完,吧滋一声,仰脖先干了。 听了李啸这充满歉意与深情的话语,朱媺姵眼中闪着泪光,她一手掩袖,一手执杯道:“夫君,夫妻之间,何必这般客气。我身为大妇,理当操持全家,又何必言谢?倒是夫君你,为了家国大事,东征西战,南攻北伐,竟是一日不得稍歇,本郡心下,却是心疼得紧呢。” 她说完,酒杯一仰,竟亦是满满一杯入肚,霎时之间,一张秀丽的粉脸上,有如笼上一层诱人的胭脂。 李啸敬完朱媺姵,便又重新倒了满满的一杯,然后向平妻祖婉儿敬来。 “婉儿,今天家宴,大家难得欢聚,为夫也敬你一杯吧。”李啸动情地说道:“想我李啸,当日乃是一村野猎户,何其落魄卑微,却幸得婉儿你不离不弃,从北到南一路相随。现在又为我李啸生养了这么可爱的女儿,李啸心下,可谓感铭五内矣。这杯酒,为夫也是先干为敬。” 李啸一仰脖,一杯酒全部入肚。 祖婉儿眼中晶莹一片,她轻声道:“李啸,你这个冤家,都把我给骗到手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呢?我也是前世欠了你的,今生才要这样给你还债吧。” 祖婉儿说到这里,嘴角却抹过一丝浅笑:“既然要还债,就让你还我一辈子吧。若有来生,你还要再还我。” “好,若还有来生,我一定再还你。“李啸微笑道。 祖婉儿给李啸抛了一个媚眼,然大口地舐了一口杯中的水酒,呛得直咳嗽。 李啸心疼地帮她拍了拍背,又柔声劝慰了他几句,才又给自已满斟了一杯。 李啸转头,端着这杯酒,向卓那希也敬了过来。 卓那希急急站起,手端着酒杯,一脸不安与羞涩。 “卓那希,本公能收你为妾,也是一种缘份。你又给本公生了女儿,更是难得。这话在酒中,我也不多说了,这杯酒,我也先干为敬了。“李啸微笑着,将这杯酒也一口灌下。 卓那希深情地凝视着这个给她重生机会的男人,此时的她,忽地又想,当日她的前夫豪格,把她拖出沈阳城外,要亲手斩杀时的情景。 这前后对比,冷暖自知,她不由得心下百感交集,这眼泪,已是断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掉落。 “李大人,卓那希这条性命,都是李大人给的。这一辈子,我什么都不求,只要能与李大人在一起,卓那希就很幸福了。“卓那希哽咽道。 李啸一脸心疼地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激动,坐下慢慢吃饭。 最后,李啸又装了满满一杯酒,向一旁一直一脸笑容的蒙古小妾英格玛敬道:“英格玛,这杯酒,献给你这位来自土默特部的公主。感谢你能嫁给我,离开千里草原,跟着本公到山东来生活。这杯酒,本公干了。你有身孕,就不必喝酒了,保重身体要紧。“ 李啸微笑着抚弄了一下她那乌黑的秀发,另一只手将酒杯往嘴边一凑,一仰脖,喝了个干干净净。 “李啸,你都喝了,那我就以茶代酒,回敬你一杯吧。“ 英格玛调皮地一笑,端起一杯茶,一口喝净,便笑嘻嘻地将杯底亮给李啸看。 李啸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便复与她一道坐下,随后便继续与一众妻妾,言笑晏晏,杯觥交错,整个家宴上,气氛十分和乐。 李啸一家,气氛这般和乐温馨,让旁边的一名侍酒的女子,心下却是无尽的伤楚。 这名女子,便是皇太极的二女儿,固伦温庄公主马喀塔。 这一刻,她猛起想起了自已的父母,想起了自已当日的未婚夫额哲。 很快,她又想到,这唐国公李啸,在草原上从狼群口中,幸运地救回了自已,倒是自已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啊。 只可惜,这位唐国公李啸,虽然收留了自已,但被仇恨蒙昏了头脑的自已,却是一心想着要刺杀他,为那摔死在深沟中的未婚夫额哲报仇。 可叹自已恩将仇报,却是险些酿下大错。 接着她又想到,当日自已刺杀李啸未遂,却未被李啸处死或逐出府去,反而装着没事一般,继续让自已在李府中,平静地生活下去。 这唐国公李啸的胸怀,还真是十分宽广啊。 虽然后来,在李啸出征去台湾前,自已以帮英格玛代送的名义,送给了他一条自已亲手缝制的棉衣给他,只是,自已这番小小的心思,他还会记得么? 手中执着一个温热酒壶的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竟已是双眼湿润。 只是马喀塔没注意到,自已的这副表情,被她的主人英格玛,悄悄地看着眼里,脸上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场家宴,一直吃到很晚,是夜,李啸大醉。 因为其他三名妻妾均有孩子要带,故烂醉如泥的李啸,还是被英格玛搀扶回自已家中休息。 李啸象一截倒下的桩子一样,扑倒在英格玛的床上,很快就鼾声如雷。 这时,英格玛把侍女马喀塔,拉了过来。 “本公主怀有身孕,多有不便,今天晚上,我去偏房睡了,就由你来,侍候李大人他休息吧。” 马喀塔闻言一惊,心下却不觉一动。 让我侍候李大人休息,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实在是话中有话的感觉。 不过,迎着英格玛直视的目光,马喀塔红着脸低头道:“是了,奴婢谨遵吩咐。” 英格玛轻声一笑,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手,便轻笑一声,离开了房间。 房间中,只剩下李啸与马喀塔两人。 李啸鼾声如雷,马喀塔象木头一样呆立着。 最终,她缓缓地挪动着脚步,去给李啸打水来给他洗脸洗脚。 轻轻解开李啸的衣物后,她又一次接触到了李啸那健壮如牛,有如雕塑一般,充满了雄性魅力的男性躯体,马喀塔感觉自已的心跳,简直加快了十倍。 她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拧干了毛巾,将李啸从上到下,轻轻而仔细地擦拭了一遍。 一不小心,马喀塔又触到了李啸那东西,她顿时象触电了一般,赶紧把手拿开。 随后,在又给李啸仔细洗净了双脚,再把他搬动床上扶正后,马喀塔便倒了脏水,挂起毛巾,沿着床沿,在李啸旁边,轻轻坐下。 望着在自已面前,熟睡得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的李啸,马喀塔的眼泪,忽然再也抑制不住,有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串串地从她脸上滑落,滴在李啸的胸口。 她在无声的饮泣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心底那五味杂陈无法形容的心绪,全部排解出来一般。 在看到自已的泪水,在李啸的胸口聚成一个小水洼之际,马喀塔才抽噎着止住了哭泣,急急伸出袖子,帮李啸擦拭干净。 随后,马喀塔又呆呆地看了李啸许久,她的眼神,复杂而迷离。 忽地,她好象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始一件又一件地,给自已脱去衣裳。 很快,只穿着粉红色小肚兜的马喀塔,轻轻地伏在李啸健壮雄俊的身躯上,粉脸羞得通红的她,眼泪却又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却是幸福的泪水。 她丰满有致洁白如玉的身体,随着李啸的呼吸,一起一落,有如一叶正在无边而宽阔的海洋上,四处游走的船只。 他们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有很多不可描述的行为,最终,在不可描述的氛围中,两个人又不可描述地在一起了。 (多么悲凉地叙述,读者们自行体会吧。其实我一直在想,虽说男女大防,但总不至于让男女之间,成为互相不可接触的动物吧,成人世界里,没有半点男女之间的事情,这样的小说近乎变态。其实按这个标准,很多传统作家的书要从头封到尾的,唉,这些话不多说了,反正读者们自已明白就好。) 红烛摇摇,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这个虫鸣啾啾蛙叫声声的盛夏之夜,奏响了一曲生命的欢歌。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两片式胸甲 次日,当一缕温暖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而入后,李啸才从睡梦中醒来。 他迅速地注意到了,旁边那名正在熟睡的女子,马喀塔。 此时,浑身上下不着片缕,有如一块凝脂莹石般的马喀塔,正枕着他粗壮的手臂,呼吸十分均匀平稳,显然睡得正香。 见她睡得这般酣沉,李啸心下,忽然满是怜惜之情。 李啸轻叹一声,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已清醒些,只不过,昨晚的疯狂激情与尽兴情爱,仿佛还历历在目,让他一时间回想无限。 真真阴差阳错啊,这个清朝的固伦温庄公主,这个在原有历史中,嫁给了投降清朝的插汉部部主额哲为妻的女子,在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巧合下,现在竟成了自已的女人。 这缘份奇妙,孰可言说。 李啸急急地抽出手臂,再将马喀塔的头轻轻地放于枕上,正欲起身下床之际,却发现马喀塔悄然睁开了眼睛。 双目相望,一时尴尬无比。 “你醒了,昨天休息得还好么?“李啸脸上泛起尴尬的笑容。 马喀塔点点头,用手臂半支撑起身体,却把头轻轻地靠在李啸健壮的胸肌上,一手环抱着李啸的狼腰,再不动了。 “马喀塔,本公真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李啸的女人。“李啸柔声道。 马喀塔没有说话,只是她的眼中,两颗晶莹的泪珠,又悄然滑落。 李啸任她这样抱着,左手支撑身体,腾出右手,抚摸她如墨的黑发,一时间,两个人皆陷入了沉默。 “马喀塔,你放心吧。本公既然做了,就会对你负责。若你愿意,现在我也纳你为妾吧。“李啸轻声说道。 马喀塔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久久地凝视了一番李钰,便道:“多谢李大人一片情谊,纳我为妾,就不必了。” “哦,这却是为何?”李啸不觉一怔。 “马喀塔乃是离乱之人,能得李大人收留,能有一条活路,就很满足了。况且,李大人又宽限了上次我谋刺你之重大罪行,马喀塔心下,对李大人可谓感愧无比,何以言说。现在又承李大人云雨之泽,贱婢心下,已经十分知足。” 见李啸犹是一脸关切之色,马喀塔凑过来,把湿热的红唇,轻轻地吻了一个李啸英俊的面庞。 随后,她脸上泛起苦笑,喃喃道:“自去年至今,我经过了这诸多离乱之事,将甚名份地位之事,已然看得极淡,这个妾室的名份,李大人不必强给。况且,我本英格玛公主的侍女,若一夜之间,李大人将我之名份,抬至与公主相同,只怕英格玛公主难免心态失衡。若李大人强要如此,只怕公主性烈,会闹得家宅不安的。” 李啸感动地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上反复地亲了好几下,才感慨地说道:“马喀塔,难为你有这份心,你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好女子啊。本公能得到你,真是难得的福气呢。只是,若只让你当个通房丫头,也太过委屈你了。” 感受着李啸温暖有力的怀抱,马喀塔脸上,两串晶莹的泪珠,又潸然而下。 “无所谓,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已是十分的幸福,十分的满足。这个侍妾的名份,我完全可以不要。而且,我能把宝贵的处子之身,献给唐国公这样的英武豪迈的人中雄杰,亦是马喀塔之幸也。另外,我的真实身份,也请李大人永远不要说出去,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我的表姐卓那希。” 马喀塔将李啸搂得更紧,头深深地埋在李啸胸前,声音低低地说道。 李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你。“ 马喀塔抬起头,直直地望着李啸,泪眼朦胧:“李大人,马喀塔只想能为李大人承欢栖宿,侍奉左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心里真的很知足了。如果有一天,能为李大人生个一男半女,马喀塔这一生,也就再无遗憾了。“ 李啸的双眼,竟也不觉泛起了泪光。 双目对望,竟无语凝噎。 李啸将她秀丽的脸庞抚摸了一片,突地低吼一声,一把抱起光洁如玉的马喀塔,然后重重地压在身下。 “马喀塔,虽然这世间,战乱不休,血火连天,但本公答应你,一定会给你永远平静安逸的生活。你就跟本公一起,好好生活吧。“ 马喀塔噙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很快,男人的低吼与女人的呻吟又响起一片,颠鸾倒凤,床架摇摇,在这个宁静而凉爽的早晨,所有的声音与动静,都被吹散在如丝如缕的晨风中。 李啸在登州,呆了一个多月后,便乘着水师船只,带着一众护卫,南下台湾。 他已计算好了行程,从登州到台湾南雄府,最迟也不过二十五天可到。而到这时,台湾的新兵应该也基本训练完毕,那么,进攻吕宋的计划,终于可以正式开始了。 崇祯十二年八月初二,李啸登上水师旗舰升龙号,率领同在登州港三十多条船只,浩浩荡荡南下而去。 而在李啸出发前,那些从兴中镇划拔过去的火铳手,火炮部队等等,早已先期去了台湾,接受李定国的管理与训练。 现在随李啸南下的的船上,除了装有大量的粮食和军械外,另有数万件最新从铁龙城出产的锻压式的胸甲。 这种锻压式胸甲,是李啸的水力锻锤使用普及后,在李啸的提点下,由工坊的匠师们,在经过反复的试验后,最终研发制出。 李啸所要求制作的胸甲,与明代的常见的铠甲类型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工匠们前所未见的两片式组合胸甲,由前后两片钢板组成,用2.5毫米厚的共析调质钢冲压锻造,由精巧的倒钩卡连,可自由拆开组合,这样就不必从头上套入这样麻烦的穿戴。 具体来看,后面那块胸甲按人体工学设计,微呈圆弧形,可以顺溜的贴在人背上,而前面的胸甲那块呈略鸡胸型,沿着人的胸椎骨部位隆起,这样在被敌人兵器刺中时,就不是沿垂直方向的法线刺中,而是和法线有个夹角,容易让敌人的兵器滑开,而避免对胸部造成了直接伤害。哪怕是即使不滑开,也加大了破甲难度。 本来,李啸还想对现有的唐军制式装备,进行全方位的改造,但考虑到时间紧迫,而且在东南亚一带,因为天气炎热气候潮湿,士兵也不宜穿太多太重的盔甲,故李啸最终决定,只对胸甲一项进行改进,其余的各类铠甲,暂缓配发。 李啸这样做,也是受了历史上真实事件的启发。 在十五世纪时,西班牙人入侵中美州,当地气候十分炎热,倾盆暴雨更是家常便饭,让穿着中世纪盔甲的西班牙军队难受不已,因穿着闷热盔甲,而中暑生病的士兵极多。 故而,西班牙殖民者被逼无奈,不得不对现有盔甲进行改良,经过一番试验,最终只保留了胸甲与头盔,其余部位的盔甲,一律省略,从而让士兵大幅减少负重,行动更加方便快捷。 事实上,由于有了胸甲与头盔的防护,人体的重要器官基本都得到了妥善的保护,已然能够大幅减少部队士兵的死亡与受伤机率。而那些当地美洲土著,对于这些仅装备了胸甲与头盔西班牙人,同样束手无策,一溃千里。 当然,这样的穿着方式,李啸也打算,仅限于在东南亚这样的热带地区长期作战的平南营部队,对于其他将在国内战场,以及将来要对蒙古与清朝作战的手下部队,李啸还是会让他们的装备,尽可能的周全牢固,从而尽量提高士兵的战场生存机率。 而除了带了这数万件胸甲外,李啸的船队,还带上了这两个月最新出产的1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 这样一来,加上原有的70门龙击炮,李啸全军中的重型龙击炮,已达了80门之多,攻城的威力更是大增。 李啸的船队,一路南行,先到了济州,在济州汇合了当地的船队后,再一路往南直行。 又过了十六七天,一路南行的李啸船队,顺利抵达了台湾高雄。 在靠近禾竂港时,李啸便欣喜地看到,在这禾竂港附近的海面上,已是万国商船云集,从禾竂港中驶进驶出,一片繁忙景象。 现在的台湾经济之繁华昌盛,人烟之阜实密集,从这禾竂港,便可见一斑。 浩大的船队绕过禾竂港,在专门的军港高雄港,停泊驻靠。 李啸看到,这高雄港中,水师船只已有数百艘之多,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在天然深水良港高雄港中,一眼望不到边,气势十分浩大。 此时,李定国罗正等将领,与台湾拓殖团团长丁佑,副团长马华兴等人,已然到了港口处迎接。李啸在一众护卫陪同下,从船舷板上昂然而下。 “臣,平南镇镇长李定国,拜见唐国公。“ “臣,平南镇副镇长罗正,拜见唐国公。“ “臣,台湾拓殖团团长丁佑,拜见李大人。“ “臣,台湾拓殖团副团长马华兴,拜见李大人。‘ …… 一众台湾的大小将领官员,在李啸面前,跪成黑压压一片。 “各位速速请起,且回高雄府议事。”李啸作了个虚扶的手势。各人才纷纷起身。 随后,李啸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中,翻身上马,朝高雄府疾驰而去。 走在宽阔平坦的水泥大道上,李啸放眼望去,只见晚稻青翠,蔗田如林,还有点缀其中的棉田与烟田,无边无尽的新辟田亩,有如一片充满生机的绿色海洋,一直漫延到了天际。 听了台湾拓殖团团长丁佑的汇报后,李啸更是满脸喜色。 他告诉李啸,现在台湾岛上,已有各流民百姓四百八十余万人,各类田土基本开辟完毕,可移民人口基本饱和。 按李啸的要求,其中还有一百余万的流民,只是暂时安置在台湾,等到吕宋被拿下后,便要全部移民吕宋,在吕宋以及整个菲律宾,扎根定居。 听了丁佑的介绍,李啸对台湾的现状十分满意,对丁佑等人,更是大大夸赞了几句,让丁佑马华兴等台湾官员,倍受鼓舞。 不多时,那高峻壮阔,气象宏伟,周长达二十四里,堪称李啸治下最庞大也最壮阔的高雄城,以一种磅礴浩大的气势,出现在李啸等人的面前。 李啸看到,这高雄城,城池规模极其宏大,站在南门外,几乎一眼看不到城墙的尽头。 阔达数丈的护城河中,从附近的曾文溪引来的河水,环城而过。而在城墙上,象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等防护措施,皆已全部修建齐全,上面有巡城军兵,盔甲鲜明地来回巡视。 在这南门处,车马行人极多,摩肩接踵,喧哗吵闹,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李啸在众人的簇拥下,从高雄城南门而入,穿过长长的月道,入得高雄城后,李啸看到在这座高雄城中,街道与市坊规划得井井有条,整个外城之中,处处是一片喧哗吵闹的景象,来自大陆的移民,各国的商人与奴仆,以及还有极多的台湾当地土著,皆在城中穿梭行走,采买货品,一片忙碌,整个高雄外城,充满了浓郁的市井气息与繁荣气象。 接着李啸等人步入内城,李啸迅速地被在这里操练的平南镇的军兵所吸引。 见到这些军兵,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皆能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整齐有序地训练与配合,李啸心下十分欣喜。 这时,李定国不失时机地凑了过来,向李啸禀报道:“李大人,现在我军新兵训练已成,只待李大人计划一定,便可立即出兵吕宋,讨伐西班牙人。” 李啸点点头,拍了拍李定国宽厚健壮的肩膀,赞叹道:“好啊,本公原定三月训练可成,却没想到,定国你竟两个来月就练军完毕,却是值得夸赞。” 李定国激动地拱手道:“在下承蒙唐国公看重,敢不尽心惮劳。但请李大人吩咐,无论刀山还是火海,末将定然蹈之不顾。” 接下来,一行人边走边看,很快过了军营区,来到官署之地。 这时,从旁边一间房子中,突然有一个蓬头散发,满身污垢的人,扎手舞脚地,狂笑着从一幢房子中窜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疯疯颠颠地又跳又喊,又哭又笑。 李啸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龙之复仇 “此人是谁?”李啸轻声问道。 一旁的丁佑,犹豫了一下,便低声对李啸说道:“禀大人,此人便是,昔日朝廷安排在我唐军中的监军王坤。我等遵李大人之令,强令他在这房院中居住,无事不得外出。却没想到,就在上个月,此人突然发疯,从此癲狂放浪,再难拘管。这般形状,却是我等始料不及。” 这时,从房间中又冲出来一人,却是王坤的随从,边哭边抱着王坤往屋里拖去。 那王坤却依然扎手舞脚地挣扎踢打,但他的脸上,却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被小随从拦腰抱着的他,嘴里嗬嗬连声,表情疯狂而狰狞。 最终王坤被那名小随从强行拖回院中,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见到王坤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李啸心下,亦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在这高雄软禁关押了一年多,终于把这王坤给关疯了。 这个在明末历史上赫赫有名兴风作浪的大太监,现在落得如此结局,却也着实让人唏嘘。 “传本公之令,这王坤既已发疯,就不必这般关押了。就在高雄城外,给那小随从分些土地,让他带着王坤过活吧。”李啸终于长叹一口气,轻声下令道。 丁佑急急拱手:“是,在下遵令。” 随后,李啸等一行人,绕过几条街道,入得府邸,丁佑随及安排宴席,给李啸等人接风洗尘。 宴后,李啸召集副营长以上的重要将领,以及丁佑、马华光两人,一同议事。 李啸首先,对各人简述了一番,关于菲律宾的情况。 十四世纪之前,菲律宾群岛上未形成国家,多以土著部落形式存在。 据《吴时外国记》记载,最早到达菲律宾群岛的国家力量,是中国三国时期的东吴。 公元226年,东吴宣化从事朱应、中郎康泰浮海巡抚东南亚,抵达过越南、柬埔寨和南洋群岛等地,也曾到过今菲律宾境内的臣延、耽兰和杜薄1390年,苏门答腊岛移民米南加保人建立了菲律宾历史上第一个国家——苏禄苏丹国。 国境位于今菲律宾南部棉兰老穆斯林自治区西端的苏禄群岛,还有巴西兰省、塔维塔维省中间,巴拉望岛、婆罗洲北部及其他环苏禄海周围的群岛。首都位于和乐。 明永乐三年(1405年),三保太监郑和统率巨型舰队至吕宋,即奉永乐帝诏书委任晋江华侨领袖许柴佬为吕宋总督,统揽该国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大权,在任达二十年(1405-1424)。 在此期间许柴佬不遗余力地弘扬中华民族文化,施行孔儒礼仁之治,传播闽南农渔工商先进技术,大兴造船、纺织、制陶、种茶诸业,为吕宋国社会稳定、经贸发展、文艺繁荣作出卓越贡献。 1450年,阿拉伯商人赛义德?艾布伯克尔在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的马京达努地区,建立了伊斯兰政权。 1521年,麦哲伦探险队于地理大发现首次环球航海时抵达菲律宾群岛。 1565年,宿雾岛为来自墨西哥的西班牙人所占领,此即西班牙统治菲律宾的开始。 菲律宾之名,乃自当代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而来。 从1571年至现在,其地为西班牙侵占,故《海录》译作小吕宋,而以大吕宋称呼西班牙。过去华侨去菲律宾者多在吕宋登陆,故以吕宋为菲律宾之通称。 在西班牙统治菲律宾时代,华侨又称西班牙为大吕宋,称菲律宾为小吕宋。 吕宋盛产黄金,物产丰饶,贸易繁荣,曾于1372年(中国明洪武五年)至1410年(明永乐八年)间3次遣使访问中国,明朝也于1405年遣使报聘。 15、16世纪,中国东南沿海商民同吕宋的交往相当频繁,开始有华侨留居吕宋。 16世纪西班牙殖民者侵入菲律宾北部,在马尼拉一带遇到顽强的抵抗。在罗阇(国王)苏莱曼的指挥下,马尼拉人民奋勇抵御西班牙的侵略。1571年6月3日苏莱曼在海战中阵亡,其后吕宋逐步为西班牙所征服。 西班牙在马尼拉建立殖民统治后,中国明代史籍仍称之为“吕宋”。 西班牙人在灭亡吕宋国,占据了整个吕宋岛后,随后便开始对马尼拉的华人大肆屠杀,斩杀了二万五千多华人,可谓惨酷至极。 接下来,西班牙军队开始向整个菲律宾进军,现在的菲律宾群岛,大部分已落入其手,只有西部的苏禄国与南部的马京达努国,尚在苟延残喘。 介绍完菲律宾的历史与政治情况,李啸开始向与会众人,介绍菲律宾的土地、人口、以及矿产。 李啸告诉他们,菲律宾主要分吕宋、米沙鄢和棉兰老岛三大岛群,共有大小岛屿7000多个,总面积达近30万平方公里,是台湾岛八九倍大。 而且,菲律宾群岛物产丰富,可开垦的土地面积极大,据现在菲律宾的统计数据,菲律宾总共的耕地面积达10.6万平方公里,是台湾岛的近十倍! 另据统计,菲律宾境内矿产资源主要有铜、金、银、铁、铬、镍等20余种。铜蕴藏量约48亿吨、镍10.9亿吨、金1.36亿吨。是个资源十分丰富的国家。 而在人口方面,史前的尼格利陀人可能是菲律宾最早的居民,现在的吕宋各地,除了残余的华裔外,这有他加禄人、伊洛戈人、邦班牙人、维萨亚人、马京达努人等土著。 当然,这些话李啸经过了一番加工,只是说是从泰西人处听来,故自已才会了解,却绝不告诉他们,这些关于菲律宾的知识是自已从现代社会获知的。 听了李啸的简略简介,众人不觉都瞪大了眼睛。 祖宽第一个跳了起来,大骂道:“操他娘,这样肥美的宝地,不让我中华汉人占有,竟被那西夷与土著占据,真真暴殄天物啊!” 台湾拓殖团长丁佑亦捋须道:“这菲律宾一地,可开垦的土地竟有台湾近十倍之数,何其肥美之至!若我中华能据有其地,哪怕是安置一两千万人口,亦是绰绰有余矣。” 马华兴也紧跟了一句:“那吕宋有恁多矿产,若能开采出来,我军将来可赚取的钱财,怕是无法计量,这样的宝地,不取奚为!” 见众人皆被自已的描述所吸引,迅速地斗志高涨起来,李啸心下,不由得快意莫名。 接下来,众人开此商议具体作战计划。 经过一番热烈讨论,最终定下计划如下。 台湾岛上,留平南镇副镇长罗正和平南镇乙营副营长额弼纶二人,率领平南镇乙营军兵,留守台湾。 而由平南镇镇长李定国为主将,平南镇丙营营长曹变蛟为副将,率平南镇甲营与丙营两部,以及全部的骑兵部队,火器部队,横行总和辅兵,乘水师船只,进攻吕宋。 李啸的这个计划,李定国曹变蛟等人自是一脸喜色,尤其是祖宽,竟是欢喜得放声大笑。而平南镇副镇长罗正等人,却是极为失落。 不过,李啸接下来向他们解释道,等拿下吕宋岛后,接下扫荡菲律宾各岛时,可轮换乙营兵马前去,罗正等人才脸上重显欢喜,精神也振作了起来。 而对于出发的时间,李啸亦精细算过。 他算得十分精细,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已现在出发,那么,在经过近半个多月的行程后,自已便可率军抵达马尼拉城外的马尼拉湾。这样一来,却是刚好避开了菲律宾的雨季,从而让自已的火器部队,可以派上大用场。 而整个作战计划则是,大致可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全力夺取菲律宾的重之之重,吕宋岛。 首先,李啸的水师舰队,载上全体入侵攻打菲律宾的平南镇兵马,从高雄出发后,一路南行,预计在十五天之内,抵达吕宋岛北端的拉瓦格地区。 随后,从这里,放平南镇甲营全体军兵登陆,由李定国、祖宽统领,另分飞鹞子骑兵1000人,辅兵1000人,重型龙击炮20门,亦由李定国全权指挥。这部兵马,一路攻打土格加劳,伊拉甘,圣费尔南多,林加延等吕宋岛北部城池,务必扫平整个吕宋北部地区。 在放下这些部队登陆后,全体水师,带上其余兵马继续一路南行,直取马尼拉湾。 在消灭了驻守其中不及脱逃的西班牙舰队后,便派平南镇乙营全体军兵、玄虎重骑2500人,飞鹞子1500人,辅兵2000人,横行总2500人,火铳手2000人,以及重型龙击炮60门,登岸上陆,全力攻打西班牙在吕宋的心脏之地,马尼拉城。 再攻下马尼拉城后,这部兵马,要继续攻打诸如马洛洛斯,奎松城,圣罗莎,卢塞纳,八打雁等附属州县城池,全而将整个吕宋南部地区的全部敌对势力,全部消灭。 至此,整个菲律宾夺占计划的第一阶段,宣告完成。 接下来的第二阶段,便是从各营抽调部队,轮流进攻夺取菲律宾中部的米沙鄢群岛的各个岛屿,务必在半年之内,将整个米沙鄢群岛上的各土著反抗势力全部消灭,把这菲律宾中部地区,全部纳入我中华领地之中。 第二阶段完成后,接下来便是第三阶段。 这一阶段,即为据占所有的菲律宾群岛,侍机攻打棉兰老岛上的马京达努国,和残存于南他加禄岛上的苏禄国。将这两个小国度彻底灭亡,从而彻底将整个菲律宾,据为已有。 这个阶段,最迟也要在半年内完成。 这样一来,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唐军平南外镇即可彻底占据菲律宾群岛,让这块极富生机的南国热土,成为我华夏汉族休养生息的新领地,成为中华民族子孙永传的中华国土。 等到菲律宾大致安稳后,李啸便要继续往南进攻,攻打尚是一片蛮荒,却是肥沃无比矿产极多的新几内亚岛,全部肃清岛上不服王化的土著,把这块蛮荒而肥沃的土地,同样据占为中国永久的固有领土。 而在新几内亚岛攻下后,下一步目标,自然便是,那缥无人烟蛮荒一片,却肥得流油丰饶无比的澳洲大陆了…… 说实话,现在的李啸,对于自已还在表面上效忠的明朝,心下十分不满。 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自开国到现在,除了华而不实的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外,竟然几乎彻底丧失了进取精神。 多达一亿多的华夏子民,竟只能一直固守在老祖宗传下来的土地上,僵化固守,固步自封,让这大片大片的海外富庶肥沃之地,白白落入万里远来的西方白皮之手,且让自已的华夏子民,在海外之地,任人屠杀,任人欺辱而无所作为,实是令人痛惜之至。 据史载,1603年,西班牙殖民者和当地土著一起,对华人进行了大规模的屠杀后,万历皇帝听后暴怒地说道:“嶷等欺诳朝廷,生衅海外,致二万商民尽膏锋刃,损威辱国,死有余辜,即枭首传示海上。吕宋酋擅杀商民,抚按官议罪以闻。” 然而,已是暮气沉沉的明朝,仅仅是那么激动不满了一阵,就最终还是放弃了向西班牙复仇的计划,最后明朝官方对此的态度,竟然是:“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弃之无所可惜。” 明朝政府的这番表态,简直让西班牙人欣喜若狂,再无后顾之忧的他们,更加大肆欺压屠杀残余的华人。从此之后,华人在海外各地,彻底沦为了比当地土著还要低贱的种族。 每每想起这样的历史,李啸的心都在滴血。 故而,这个攻打菲律宾的计划,被李啸取了极有煽动力的名字:龙之复仇。 这些曾经深深伤害了中华巨龙的西班牙人,这些胆敢反抗华夏帝国统治的当地土著,等待他们的,是暴怒的巨龙那强大锋利的牙齿,将他们彻底撕成碎片,抛入历史的垃圾堆中。 崇祯十二年农历九月十八日,唐军南征。 过完中秋节的第三天,入侵攻打菲律宾的唐军平南镇兵马,从高雄港出发,登上四百多艘大大小小的舰船,绕过台南鹅銮鼻,横渡巴士海峡,一路南行,前往吕宋而去。 四百多艘舰船,在海面上展开了一个极其浩大的阵形,几乎遍及了李啸的整个视野范围,每艘舰船上的唐字军旗,都在这热带的烈日下,迎风猎猎飘扬。 腾起的东方巨龙,终于向那曾经深深伤害过它的敌人,露出了锐利而狰狞的牙齿。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初到吕宋 唐军一路南下,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挡。 唐军之所以这般顺利,这是因为,到了现在,江河日下的西班牙帝国,财政状况日益恶化,已然到了入不敷出的程度,根本无力支持起远东舰队的出海航行费用。 故马尼拉总督洛佩斯只能无奈下令,现在的西班牙远东舰队,那残余的五十多条船只,全部集中在马尼拉湾处,以拱卫马尼拉城,应对小规模的海盗骚扰与袭击。 十三天后的清晨,唐军顺达到了菲律宾吕宋岛北端的布尔戈斯,此处海坡平缓,利于登陆,离南部的拉瓦格城也颇近,因此,这里可谓是唐军的最佳着陆地点。 此时的布尔戈斯海岸,正被一层迷蒙的雾气所笼罩,依稀可见岸边密密的椰林,再往里看,除了宛如背景板般的青黑色科迪勒拉山脉外,便是一片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浓重绿色,却是再难于分清是何物了。 李啸一声令下,唐军开始登陆。 一条条船只靠近布尔戈斯海岸,一根根舷板放了下来,唐军士兵,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船上下到海岸。 这次登陆的军兵,包括唐军平南镇甲营全体军兵,1000名飞鹞子骑兵,1000名辅兵,20门重型龙击炮,由主将李定国,副将祖宽率领,浩浩荡荡地登陆而去。 “宁宇,此次登陆作战的注意事项,你都记住了吧。”在李定国上岸前,李啸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李大人,末将记下了。”李定国朗声道:“我军此去,定会遵照李大人所定之策,恩威并用,让那些土著部落,乖乖就范。” 随后,李定国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沉声道:“若有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其部落或城池,皆屠男而留女,以彰我军王道之威也。” “很好,宁宇此去,务必多加小心。还有,祖宽为人桀骜不驯,你要多多约束他,不得让其放浪形骸。”李啸脸上泛起笑容,又刻意叮嘱了一句。 “李大人,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的。另外,还有监抚司与安全司,均在约束于他,谅祖宽也不敢做出太过份的举动出来。” “好,那本公祝你们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嗯,那末将也祝李大人能顺利攻下马尼拉城,就此告辞!” 随后,李定国与李啸拱手告别,大步下船而去。 待李定国部兵马,以及相关的军械辎重全部上岸后,全体水师舰队,带着其余兵马,绕过布尔戈斯角,继续南下,直驶马尼拉城外的马尼拉湾。 上得岸来,李定国随即下令,因部队远来辛苦,全军就在海岸之处,埋锅做饭,准备休息吃饱之后,再继续向内地进攻。 这个雾气蒙蒙的早晨,海边的唐军喧哗一片,不多时,便是处处炊烟升起,浓郁的饭菜香味飘起。 “开饭啦!开饭啦!” 随着伙头的声声叫喊,唐军士兵中,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各人端着饭盒与勺子,雀跃着排队前去打饭。 一手拿着熟铁饭盒,一手捏着熟铁勺子的唐军平南镇甲营丙总甲哨七队三甲甲长苟大壮,虽然眼睛一直地瞅着队伍远端的分饭之处,但他心里,却是满满的感慨。 苟大壮,是辽东金州人,最早时,是在东江镇当明军,成了尚可喜手下大将许尔显的一员小兵。 崇祯七年,苟大壮随着尚可喜降清,随后成了汉军的一分子,还曾跟着许尔显入关作战,因为作战勇敢卖力,被提拔为伍长。 最后,许尔显部被清廷安排驻守金州,苟大壮等人也就皆驻此地。 却没想到,就在前几个月,竟有唐军渡海来袭,把金复二州彻底荡平,扫为平地。 还好自已的长官许尔显识时务,及时开了金州西门,放唐军入城,算了立了反正大功,正因如此,他们这些手下兵马,才免了如那些后来被迫投降的满州兵马一样,那被押去铁龙城挖矿劳改的命运。 随后,包括苟大壮在内的许尔显部,全军被押回登州,在登州之地,先裁汰了一批老弱,发了遣散银子,就在那山东安家定居。 其他的许尔显部汉军兵马,则乘水师船只,调往台湾,进行整改。 在这里,许尔显兵马,被分别打散,插入平南镇各部兵马之中。 象许尔显本人,便是成了平南镇乙营下面的一名副总长。被安排留守台湾,没有参加这次进攻吕宋的战斗。 而原先的汉军伍长苟大壮,自被选入平南镇甲营丙总甲哨当枪兵后,因其身体强壮,训练卖力,又有过作战经验,在监抚司的政治考核中成绩也不错,故从一名枪兵,被直接提为七队三甲甲长,掌管了包括副甲长范长安在内,共有十九人的兵力。 见唐军对自已这样先当明军,后又叛明当了清军,最后又反正当唐军的兵员,不记前嫌加以重用,苟大壮内心十分感激,训练更加刻苦用心。 而让苟大壮更为感慨的是,唐军的军兵组成,基本上来自五湖四海,兵员组成更可谓是五花八门。象在他手下这一甲枪兵中,除了有最近刚刚招募的台湾移民子弟外,还有原先的明军军兵,有反正的流寇军兵,有投降的汉军军兵,除此之外,竟还有一名台湾土著士兵与一名投降的满州军兵。 这些不同政治背景,来自五湖四海的军兵,现在却都是一样的状态。 那就是,全部的唐军,每个人都是着汉衣,蓄汉发,说汉话,使用汉人的礼节礼仪,并且,在监抚司每天强力的洗脑教育下,每个人坚定地把自已当成汉民族的一员和唐军的一份子,都发誓为唐国公李大人效力,为将来驱动器鞑虏,消灭流寇而奉献一切。 毕竟,能为这支屡战屡胜威名赫赫的唐军效力,实在是一件极其光荣的事情。 在军中,每个人都有丰厚的待遇、良好的福利、将来无论是战死还是受伤以至退役,都有大笔的抚恤。 可以说,每个人,只要成为了唐军的一分子,那基本上就是只要放心为军队效力便是,其余事项,均不用自已去操心了。 而如果自已能在军中得立战功,将来更有赏赐多多,也会且倍受世人羡慕与尊敬。 故每个唐军士兵心下,几乎都憋着一口气,那就是,自已将来上了战场,一定要奋勇杀敌,为国立功,也为自已搏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苟大壮一路遐想,不知不觉,来到了打饭的队伍前头。 他向打饭的厨子,亮出了自已的甲长腰牌,厨子立即给他打了一份丰盛的甲长级军官餐。 这甲长级军官餐中,有烧鸡,有海鱼,有咸肉,比起最底层的下士伙食,实在是强太多了。 唐军中,除非战事紧急,否则,按级别实施的个人用餐待遇,必定会严格遵行。 故每个吃饭的唐军士兵,在这样亲眼可见的不同待遇刺激下,能更加努力地在战场与训练场上表现自已,让自已凭自身的努力出人头地。 很快,用餐完毕,正在洗漱餐具的苟大壮及属下军兵,忽见到中军大帐处,喧哗声大起。 原来,在他们吃饭时,已有飞鹞子哨骑,顺着进入内地的小道,前去哨探当地情况。 谁知道,一路哨探的他们,却被当地土人用毒箭伏击,五名哨骑,一死一伤,狼狈逃回。 唐军刚上岸,便遇到了这样的伏击事件,李定国自是相当恼火,而副将祖宽更是怒气填胸,他向李定国大声请令,要带亲自带队前去消灭这股胆敢与唐军为敌的可恶土著。 李定国略一犹豫,便立刻答应了祖宽的请求。 随后祖宽挑选兵马,选上了包括苟大壮部在内的甲营丙总甲哨兵马,100名飞鹞子,以及3门重型龙击炮,还有3名监抚司的统计文官,前往攻打这些不知死活的土人寨子。 见到命令下来,全体得到命令的士兵,立刻开始紧急披甲着盔,外出作战。 苟大壮身为甲长,是全甲人员中,穿衣着甲速度最快的一个。 他迅速地先穿好一件内垫的薄棉甲,再穿上包铁战靴,戴上钢制六辫缨盔,把那两片式精钢胸甲一扣一搭并固定整齐,整套盔甲便全部穿好。 而他手下的兵员,则是皆戴熟铁盔,穿皮靴,并且每个人也都穿着一件钢制胸甲,在拿上那4米长枪后,便也全部准备完毕。 这些平南镇的士兵,装甲程度,比起兴中镇等内地唐军来说,要薄弱得多,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 毕竟,在菲律宾这样四季炎热的热带地区作战,士兵的体力与耐力都会消耗极大,如果每个士兵还要穿得象内地军兵一样厚重的话,士兵的体力会很快衰竭,反而大大降低了部队的战斗力。 另外,由于这菲律宾地区,长年的高温高湿,若军兵们一直穿着那捂得紧紧的盔甲,那一定会与入侵中美州的西班牙士兵一样,中暑,湿疹,烂裆等病症不停地发作,从而造成大面积的非战斗减员。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是李啸所乐意看到的,所以平南镇的军兵,最终穿成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无奈之举吧。 因此,在大面积减少作战部队的装甲程度的情况下,象诸如辅兵、火炮手、火铳手等不参加战斗,或是远距离作战的部队,则更是人人皆不穿盔甲,从而更好地节省体力,保持行军速度。 随着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上的祖宽一声令下,全军上路,穿过密密的椰树林,沿着那条钻入无尽幽深绿色的小道,一路逶迤而去。 祖宽虽然性子粗豪,脾气野蛮,但在吃过一次亏的情况下,还是不敢大意,他下令,全军尽量沿着平缓的地势行走,且以前面数百步外,不停让飞鹞子骑兵开路哨探,确认安全后,再让后续部队一路跟上。 呈一列纵队行进的军队,最前面是十余骑飞鹞子骑兵开路哨探,其后便是甲营丙总甲哨的枪兵与盾兵,后面就是数十人的3门重型龙击炮,最后则是数十名飞鹞子,护卫着主将祖宽,在后面押阵前行。 无边无尽的绿海中,这支将近一千五百人的唐军部队,有如一条粗大的灰色长蛇,逶迤而前,向着那些土著的寨子行去。 苟大壮等人,一路上都在担心,可能会再有土著前来伏击,却没想到,从海岸处出发,到眼前终于出现那些土人寨子的模糊影子时,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土人前来骚扰。 看来,那些土人,还是欺弱怕强,见唐军兵马如此之多,兵势这般雄壮,才再不敢生伏击之心,而是仅敢龟缩在自已的寨子中,凭寨固守。 不多时,唐军来到这寨子前一箭开外,祖宽一声喝令,全军摆开阵势,那3门重型龙击炮,却被缓缓地推到离寨墙约有一千米外。 这时,祖宽的脸上,涌起得意的冷笑。 他大喝道:“兄弟们,这些可恶的土著,杀害我军哨探骑兵,实是自寻死路!现在,本官却要拿他们那丑恶的人头,为我军惨死的兄弟报仇!” 唐军齐齐地发出一声喝喊,包括苟大壮在内,每名士兵脸上,都涌起了满是期盼的神色。 立功得奖的机会,可是就在眼前了! 这样的机会,自已如果不好好把握,可是令人痛悔终生啊! 祖宽本想着,象以前一样,对士兵们鼓动说,准允他们攻入寨子外,可以随意抢掠屠杀,但他看到监抚司文官瞥过来的冷然眼神,只昨把这样嚣张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 他知道,那唐国公李啸,希望手下皆是骁勇善战无惧牺牲之辈,却并不希望,他们最终成为一群嗜血残忍丧失理智的野兽。 最终,祖宽的的话语变成:“兄弟们,攻进城去后,把全寨子的男丁全部杀光,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当尿壶,那女人财产尽皆带走,给自已搏功名,得赏赐!” 唐军军阵中,又是连绵的震耳欢呼。 而这时,火炮手已调试火炮完毕,他们向祖宽请示,是否要进行开炮击射击。 祖宽冷笑一声,立刻大声下令攻击。 “砰,砰,砰!” 三声让人震破耳膜的爆响,三枚三十二斤重的乌黑炮弹,呼啸着向对面那竹木制成的寨墙,狠狠砸去。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反抗者,尽屠之 唐军阵中,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那三枚巨大乌黑的炮弹,狠狠击打在一千米外的竹木寨墙上时,发出了三声沉闷的砰砰声。 接下来,他们都看到,对面的土人寨墙,象变魔术一样瞬间垮塌,竹木碎片象放爆竹一样四散开裂,缺口达到了有十多米宽! 这重型龙击炮的威力,实是惊人! 当然,这样能轰塌金州与复州这样坚固城池的重型龙击炮,用来轰击这样的竹木寨墙,其实多有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而在寨墙上的那些手持弓矢竹枪守卫的土著,则象破纸片一样,被迅速抛向空中,然后纷纷惨叫着掉了下来,在泥地上活活摔死。 见到对面的土人这般惨状,祖宽拍腿大笑,一脸笑得稀烂。 “入他娘,再轰,用力轰,把缺口再轰大点,咱们就冲进去宰了这般龟孙!” “得令!” 三门重型龙击炮,急急开始清洗炮管,调整炮角,以便重新装填火药包。 就在这时,唐军却看到,对面的寨子中的土人,竟轰地一声打开寨门,这些半裸状态皮肤黝黑的土人,手持各式各样的简陋武器,高声喝喊着,嘴里发出古怪难懂的啸音,向整齐列阵的唐军冲杀而来! 这些土人,有男有女,却是人人脸上涂着五颜六色的颜料,头上戴着树枝作的装饰,一脸狰狞地向唐军冲杀而来,全部人数,竟有六七百人之多! “操,这般家伙还有头脑嘛,与其被我军破寨屠杀,还不如冲出来拼死搏杀一番。”祖宽大声冷笑,随即绷起脸大声道:“传本将军令,着火炮手速速后撤,枪盾战阵径直前攻,飞鹞子骑兵分成两部,包抄到土著背后,背冲敌军,务必将这股土人全部消灭!” “得令!“ 祖宽的命令,迅速地被手下唐军执行。 数十名火炮手急急后撤,而那平南镇甲营丙总甲哨军兵,则摆成一字长蛇枪盾战阵,有如一架整齐严谨的机器一般,向对吼叫冲来的土著,以整齐如一的步伐,对冲而去。 而与此同时,那100名飞鹞子骑兵,已分成左右两部各50骑,他们嘴里发出高声的尖啸,从枪盾战阵的两端绕过,准备合力对土人进行骑兵背冲。 很快,唐军枪盾战阵,与近七百人的土人部队,狠狠地撞在一击。最前排盾兵,与迎面直冲过来的土人部队狠狠相撞。 约有数十名土人闪避不及,立刻被大盾上那两排精钢尖刺扎得通透,这样悬挂着挣扎抽搐了几下后,便迅速地断了气。 “砰!” 前面的一排盾兵一击得手,立刻将盾牌扎放于地,组成一排笔直而严密的大盾防线。 与此同时,后面一排枪兵,立刻将手中早就饱蓄仇恨与力量的,装着三棱精钢枪头的4米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凶狠凌厉地直刺那些收脚不住的土人部队。 顿时,一条条全力突刺的4米长枪,如一条条翻飞的毒龙,从盾牌上方狞笑飞出,刹那就让无数名土人,或是脸上、或是颈间、或是胸口,立刻飚出喷涌的鲜血,哀嚎倒地身亡。 “兄弟们,尽力杀啊,到手的功劳不能错过啊!这帮土人,简直是在给咱们送菜呢!“ 甲营丙总甲哨七队三甲甲长苟大壮,一边奋力捅杀不停涌来的土人,一边大声向旁边的自家军兵鼓气。 他高亢的叫喊,让手下的军兵,更加战意昂扬,杀性大起。 苟大壮说得没错,这些一窝蜂一般冲来的土人,确是只是在给有如一架杀戮机器般的唐军枪盾战阵送菜。 随着一杆又一杆4米精钢长枪翻涌刺出,一名又一名土人惨叫着倒地身亡。 他们的尸体,沿着唐军的大盾,排成了一条由尸首堆叠而成的直线。 这些虽然战意昂扬奋不畏死,却又极度缺乏组织,武器装备更是不值一提的土人,在这久经战阵又悍勇凌厉的唐军战阵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甚至可以说,这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此时,疾速绕过枪盾战阵两端的飞鹞子骑兵,分别排成墙式阵列,以追求最大杀伤的姿势,向土人部队后面,狠狠背冲而去。 原本就是苦苦支撑的土人,立时崩溃了。 他们哀嚎着,哭泣着,完全没有投降概念的他们,一心只想突围逃命。 可怜他们在唐军的包围圈中左冲右突,却根本无法逃脱,最终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统统杀尽。 这场战斗,近七百名土人全部被杀,而唐军中,竟然只有三人战死,六人受伤。 这场近乎屠杀般的战斗结束后,殷红的鲜血,浸透了浓密茂盛的草地。把原本青绿色的野草,染成触目惊心的暗褐色,遍地的土人尸骸,杂七乱八地堆叠着,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草地上,突然多了这么多鲜血与尸体,顿时吸引了大批的苍蝇前来,这些苍蝇是如此之多,几乎形成了一团灰黑色的迷雾,将那些尸体围得密密麻麻。 与此同时,草地也有无数的蚂蝗钻出来,这些暗红色的吸血小东西,同样密密地围着那些土人尸首,仿佛在与漫天飞舞的苍蝇抢食。 而在远处的水塘处,好几条被浓重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鳄鱼,纷纷摇摆着粗长的身体,向这些尸体快步爬来,也要来分享这一顿从天而降的美餐。 而此时的唐军,却没有时间立即处理这些尸体。 随着祖宽一声令下,唐军士兵们,高声喊叫着,冲向那已是门户洞开的寨子。 由于这些土人拼死抵抗,故他们理所当然地失去了活命的机会。 既然执意对抗到底,唐军下手自是再不留情。 一片惨叫哀嚎声中,寨子中残余的老弱,登时被唐军全部杀尽,整个多达一千多人的大寨子,被魔鬼般的唐军屠戮殆尽,再无孑遗。 再把一堆堆的粮食从寨子中运出,又仔细地寻了一遍寨子的金银饰品等物后,唐军把外面的土人尸体丢回寨子中,然后放了一把火,将整个寨子和尸体全部烧尽。 马踏金蹬响,人奏凯歌还。 率领一路高歌的获胜军兵,径直回返海岸边的祖宽,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要灿烂。 他突然发现,这样严重不对称,完全可以说是大人欺凌小孩一般的战斗,竟然也同样能给自已巨大的快感。 甚至,似乎比先前打流寇时获胜的感觉,更有过之。 全军凯旋返回海岸后,主将李定国也十分高兴,立刻根据监抚司的统计,给立功的军兵,进行奖赏。 战斗中,捅杀了整整五名土人的甲长苟大壮,把那颁下来的五块金灿灿的金元,小心地揣入怀中,心下十分喜悦。 这种中华银行发行的金元,造型优美,金光灿然,是李啸治下土地的主要流通货币,市值等同于原来的1两银子,可换成10个银元,或是1000个铜元。 苟大壮已然想好,现在唐军中,吃喝穿用,基本不用自已花一分钱,每月还另有月薪分放。故这些钱,都可以好生积攒起来,等自已将来用来娶妻买房。那自已的后半生,可就再也不愁了。 苟大壮看上了一名来自广东移民家庭的女儿,这户人家离他们在高雄的训练场不远,他们家那个黑皮肤高颧骨的姑娘,做事手脚十分麻利,且似乎对自已也颇有好感。 苟大壮已算计好,等菲律宾战斗一结束,返回台湾后,自已就去她家提亲。 苟大壮相信,自已到时把身上积攒的这些钱财拿出来,一定可以顺利说动这姑娘的父母的。 至于将来成婚后,究竟是在台湾定居,还是在这新占领的吕宋定居,苟大壮暂时还没想好。 不过,有钱在身,总是好事,毕竟不管到哪里生活,都是需要银钱花费的。 想到一直生活在辽东的自已,竟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偏僻蛮荒的台湾或吕宋,在此安居落户,繁衍生息,苟大壮在心下,不由得不停感叹,这命运穷奇,实是令人感慨万千啊。 苟大壮突然发现,自已似乎从未有象现在这样,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唐军凶狠地杀绝了这个当地最大的土人寨子后,再无土人敢来袭扰唐军,故唐军当夜,在海岸边,休息得十分安稳。 蛮族自古畏威不怀德,在这里,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次日清晨,休息了一整夜的唐军,立刻拔营起程,全军直往南行,进攻拉瓦格城。 拉瓦格城,是西班牙人在吕宋岛西北部的最重要的据点,里面驻守了三百名西班牙士兵,以及多达一千人的土著仆从军,整座城池凭海依山建成,地势十分险要。 这拉瓦格城,是唐军必须要攻下的重要城池。 因为,如果占领了整个拉瓦格城,那从整个从科迪勒拉山区,到吕宋岛西北沿海一带,再无任何西班牙的防卫力量,这块地方,便可尽落唐军之手了。 在唐军离拉瓦格城,还有十来里远之时,拉瓦格城安排的北边的岗楼,已然将唐军一路攻来的消息,飞奔报入拉瓦格城中,报知给了西班牙少校冈萨雷斯。 正在悠闲地喝着小酒的少校冈萨雷斯,听到这个消息,一脸震惊到几乎不可相信。 “你看清了么?真的是唐军吗?他们怎么会到吕宋来?他们不是当年与我们在台湾签定了停战协议了吗?!“ 冈萨雷斯的吼声,在办公室里久久回旋。 “少校先生,我们没有看错,来的确实是唐军,他们打着无数把唐字军旗,在下看得清清楚楚。现在这些唐军,正向我拉瓦格城快速行进之中。“报信的哨兵急急回道:“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吕宋,以及何时来到吕宋,那在下就不知道了。” 冈萨雷斯暴怒地一捶桌子,面目狰狞地自言自语道:“可恶!一定是这些黄皮猴子撕毁了条约,主动渡海来攻打我西班牙帝国的远东领地菲律宾了!哼,这些黄皮猴子,他们跟西非那些狡诈贪婪的柏柏尔人一样,都是完全不守信用之辈,都是应该千刀万剐的恶心猪猡!” “少校先生,唐军兵马有一万余人,是我们守军的近十倍,我军能守住这拉瓦格城吗?”哨兵眨着眼,向冈萨雷斯急急发问。 “难道我军还有什么退路吗?!我告诉你,如果我们丢了这样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哪怕是全部毫发无损地逃回了马尼拉,那总督洛佩斯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我枪毙!” 风萨雷斯象一头暴怒的野兽一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他腾地站住,伫望着窗外,嘴中喃喃道:“你忘记了当日那台湾驻守官特里埃,在丢失台北后,是怎么被人弄死在马尼拉监狱的吗?特里埃作为皇帝腓力四世的表亲,尚且难逃一死,更何况我们这些泛泛这辈,丢失了城池的话,那可是必死无疑!” “那少校先生,你的意思是……” “迅速派人前往马尼拉,请求援兵。”冈萨雷斯急急吼道:“然后,我们这里抓紧布防,怎么也要坚持到马尼拉的援军到来。” 哨兵刷地双腿并拢,向冈萨雷斯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急急出门传令。 冈萨雷斯又是暴怒地猛捶了一下桌子,便喝令一旁的卫兵,给自已立刻穿上盔甲。 很快,冈萨雷斯在士兵协助下,穿好了暗黄色的军装,戴好了弧形钢盔,再把合体式胸甲穿好,穿上了长至膝部的牛皮高统靴,便在腰间挂上了细长的西班牙长剑,与卫兵一起,急急走出官邸,前往城墙之处巡视。 冈萨雷斯在城墙上,大声吆喝着,下令手下的军兵布好防卫,稍有迟误者,皆被他拳打脚踢。 迫于他的淫威,全体的守城军兵,在一片慌乱的气氛中,总算按他的要求,布置好了城墙防卫。 “少校先生,你看,唐军从北部的山谷出现了!“ 冈萨雷斯顺着卫兵的手望去,可以清楚看到,在三里开外的一块山谷处,象变戏法一样,涌出了大团大团的唐军兵马,他们沿着进城的道路,一路逶迤地向拉瓦格城快步行来。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有如死神的龙击炮 见到唐军兵马从那个山谷出口,几乎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时,拉瓦格城守将少校冈萨雷斯,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该死的,怎么这黄皮猴子的兵力竟有这么多!” 冈萨雷斯狠狠地捶了一下城墙上的砖头,灰蓝色的眼珠里,满是深深的恐惧。 怎么办? 唐军有一万余人,又有大批火炮助阵,其攻击能力,可想而知会达到何等可怕的程度。 而现在的自已,仅有西班牙士兵三百来人,另外就是一千人的土人仆从军,这点兵马,现在已全部被自已安排在四面城墙上守城。 但光凭这点兵马,真的能守着这拉瓦格城吗? 望着自已的方向越来越近的唐军,冈萨雷斯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只是,现在的自已,除了凭城固守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或者说,现在自已除了拼死坚守外,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冈萨雷斯知道,就算自已真在死在唐军手中,那也比最终死在自已人手里强。 至少,自已为国捐躯后,还能得到一块皇室下发的表彰勋章,而不是窝囊地死在自已人手里,最终还要背上一个叛国的罪名,让整个家族都抬不起头。 冈萨雷斯狠狠地一咬牙,心下主意已定。 他扭头望去,只见旁边的守军,无论是西班牙人,还是土人仆从兵,都是一脸惊惶之色地望向一路前来铁流滚滚的唐军,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恐惧与担忧的神色。 见到战争还未开始,自家士气就这般低迷,冈萨雷斯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他清了清嗓子,朝着众人大声喝喊道:“各位,你们听好了!现在这些从中国来的黄皮猴子,虽然想打我拉瓦格城的主意,但本官可以告诉你们,这些中国人完全是自不量力,彻底打错了算盘!你们要知道,我拉瓦格城,乃是吕宋西北部的第一重城,是我西班牙帝国多年营构而成。我拉瓦格城,城池坚固,防御措施极多,又有这十余门佛朗机炮助阵守城,根本就没有怕他们的道理!” 冈萨雷斯顿了下,见众人正听得仔细,又大声道:“你们是不是在害怕唐军兵多势众,是不是怕自已兵力不足?本官告诉你们,这些担心是多余的,你们完全没必要害怕。因为这些黄皮猴子,根本就没机会攻进城来,他们只会被阻挡在我拉瓦格坚城之外。他们卑贱而愚蠢的脑袋,将在我拉瓦格城墙下,象爆开的西瓜一样,铺满整个城外的土地。而我们只要坚守几天,那么,就会有大批的援军从马尼拉到来,就会和我们一起,里外夹击,彻底消灭这些不知死活的黄皮猴子!” 冈萨雷斯说到这里,他瞥了一下众人的表情,只见无论是西班牙士兵还是土人仆从军,脸上都开始泛起希望的神采,冈萨雷斯知道,自已的演讲与鼓动起效果了。 于是,冈萨雷斯开始趁热打铁,复对那些西班牙士兵大声喊道:“各位来自西班牙的勇士,菲律宾土地的主人。我们西班牙人的足迹,走遍了美州、非州以及亚州各地,把西班牙帝国的荣耀与辉煌,传遍了这个地球的四面八方,足以让孙后代永世传唱!各位都知道,我们西班牙人,不管在哪里,哪怕环境再险恶,兵力再寡薄,也从来没有主动放弃逃跑的道理!所以,在今天,我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继续为西班牙帝国创造辉煌,把这些卑贱的黄皮猴子那丑恶的身躯,狠狠踩在脚下,让它们成为我们将来升官发财的坚实台阶!” 听了主将冈萨雷斯的现场激励,全部的西班牙军兵脸上,皆是涌起骄傲与狠戾的神色,每个人眼中,原本的惊惶之色,皆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振奋的神情。 接下来,考虑到唐军可能会主攻北门,故冈萨雷斯让全部的西班牙士兵守卫北门,那十二门佛朗机炮也全部集中在此处,而其他三座城门,则是分别安排了三百多名士著士兵驻守。 一切都准备完毕后,冈萨雷斯注视着远处那些刀枪耀目,盔甲整齐的唐军越来越近,心下却是打鼓不已。 上帝啊,保佑你忠实的羔羊吧! 冈萨雷斯嘴中喃喃,一边在胸口快速地划了个十字。 在离拉瓦格城北门,约一千来步时,唐军停止了前进。 随即,从唐军中,分出三股步兵,远远地绕着着拉瓦格城,向拉瓦格城后部包抄而去。 原来,是唐军遵从李定国的命名,把平南镇甲营的甲、乙、丙三总兵马,分派到了拉瓦格城的东、南、西城门外,把这些城门堵住,以防止城中敌人逃脱。 而在北门外,则只有1000名飞鹞子骑兵与1000名辅兵,和20门重型龙击炮,留在此地。 见到这些唐军这般行动,冈萨雷斯心头寒意凛凛。 好么,这些唐军,竟是存了个要把全城的西班牙军队,全部吞入肚中的心思呢。 哼,你们这些黄皮猴子这般贪婪,也不怕崩掉你们的牙齿! 接下来,冈萨雷斯看到,唐军那呈现出模糊的浅灰色,体型十分巨大的20门火炮,它们全部集中在北门右侧,被火炮手缓缓地推到离北面城墙约一千米的距离,然后约以五米远为间距,从炮架上推下固定,20门火炮那黑洞洞的巨大炮口,皆直指拉瓦格城的北门右侧城墙。 看到唐军这些威武狰狞的巨大火炮,冈萨雷斯感觉自已心都在颤抖。 这般大口径的火炮,已将西班牙帝国中最大的加农炮都比下去了,这些唐军的火炮,只怕威力会达到令自已难以想象的地步。 但是,这些唐军的火炮,竟然停在1000米外,这确是让冈萨雷斯最为大惑不解的事情。 要知道,在此时的欧洲,哪怕是威力最大的新式红夷大炮,准确射程也是600米左右,至于有效射程,则是只达到了1500米。 而现在这些唐军火炮手,竟在1000米处,就开始装填火药、塞入铁弹、调整射角,这简直是违反火炮操作的常识。 难道说,这些唐军的火炮,竟会比欧洲人还要先进,还能打得更远更准吗? 这怎么可能! 冈萨雷斯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终于在心下,给自已找了个解释的理由。 那就是,这些黄皮猴子,根本就是因为胆小怕死,为避免被自已城头的火炮轰击,便打算就在火炮射程外,就乱射一气。 拉瓦格守将冈萨雷斯正胡乱猜疑之际,唐军主将李定国的脸上,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他刚刚收到那些包抄过去的唐军禀报,知道整个拉瓦格城已被唐军牢牢围在中间,已是瓮中之鳖,再难脱逃。 李定国心下,顿是无比的喜悦。 哼,本将不怕你们敢于抵抗,甚至希望你们勇于抵抗,本将就怕你们这帮怂货,脖子一缩溜号走人,那可就没意思透了。 这时,火炮手也向他请示,告诉他,20门重型龙击炮全部准备完毕。 李定国脸上闪过一丝残酷的神色,他立刻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预备!” “放!” “砰!” “砰!” “砰!” ……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每门重击龙击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了暗红的余焰和刺目前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硝烟中,二十枚乌黑硕大的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拉瓦格城北面右侧的城墙,狠狠地撞击过来。 沉闷的撞击声,立刻连绵地响起,这二十枚乌黑巨大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拉瓦格城北门右侧城墙。 整座拉瓦格城的北面右侧城墙,瞬间出现了二十个大洞,而每个大洞的边缘,粗大爆开的裂纹张路密如蛛网,以一种肆无忌惮的形状,向四周蔓延开去,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哗拉一声爆响,北门右侧城墙上,大片的城砖掉落,露出里面赤红色的夯土。 这些夯土同样裂缝遍布,看上去已是摇摇欲坠。 而在这北面右侧城墙上,大批的西班牙士兵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都在一齐流血,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视线被飞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是有如打摆子一般,在不停地剧烈晃动。 约有二十多名站立不稳的西班牙士兵,一时没站住脚,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一摊肉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恐怖,竟有数十名西班牙士兵,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往下逃去。 见到唐军这首轮齐射,就把自已的这些军兵打得哭爹叫娘,四下逃跑,冈萨雷斯几乎气炸。 “不许跑!混蛋!统统给我回来!” 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少校冈萨雷斯,模样极其狼狈,剧烈咳嗽着的他,扶着城墙缓缓站起,右腿之上,却是一大片血污。 原来,刚才一块飞溅过来的碎砖,狠狠地划破了他的军裤,把他的大腿严重割伤。 一片混乱中,厉声大吼的冈萨雷斯,却发现自已在这些逃跑的西班牙士兵面前毫无威信,一名又一名西班牙士兵,根本不顾他的警告,纷纷从他身旁越过,嚎叫着逃下城墙而去。 冈萨雷斯又气又怒,刷地抽出宝剑,左砍右劈,一连斩杀了好几名西班牙士兵,才好不容易,使这混乱的局势,稍稍平定下来。 只不过,此时的唐军火炮手,已是又在清膛、塞药、装弹、重新调整炮角,为下一轮射击作好了准备。 一种莫名的羞辱感,深深地袭上了冈萨雷斯心头。 一个活沙袋! 这就是冈萨雷斯给现在守城的西班牙士兵最为准确的评价。 现在的这些守军,除了如沙袋一般被动挨打外,还能有什么反制的手段么? 唐军的火炮是如此的强悍犀利,能在1000米外的距离,准确打中拉瓦格的城墙,而自已的佛朗机火炮,不过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么? 冈萨雷斯在心下,用最肮脏下流的语言,把对面黄皮猴子骂了个一万遍。 而这时,唐军的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 “预备!” “放!” “砰!” “砰!” “砰!” …… 又是二十枚乌黑的32斤实心铁弹呼啸而去。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城墙上的碎砖如雨纷飞,尘雾漫天飞起,被铁弹掀飞的雉堞,有如飞起来的玩具,四处抛落。 而被震飞的西班牙士兵,则象纸片一样被抛向空中,惨叫着四下摔去,纷纷摔死在地上。 与此同时,随着轰隆隆几声可怕的闷响,整个拉瓦格城北门右侧,开始连片垮塌,垮塌的缺口十分巨大,预计有四十多米宽。 整个拉瓦格北面右侧城墙,至此彻底报废,再无任何防卫效果,上面驻守的一百多名西班牙士兵,不是被震死,就是被垮掉的城墙给当场活埋。 见到右侧城墙这般惨况,左侧城墙的西班牙士兵,皆是个个吓破了苦胆,他们哀嚎着,再不顾冈萨雷斯的命令,疾速地从城墙马道上狂逃下去。 而在另三面城墙上,那些土人军兵,见到由西班牙人主守的北门防线,竟已是彻底损毁,顿是个个惊骇万状,不少人立刻也急急逃下城去。 站在城门位置的冈萨雷斯,一头一身全是土灰,他呆望着彻底垮掉的右侧城墙,神情呆滞,已然忘记了,接下来要如何下达命令。 这些唐军的火炮,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 还是手下的军兵,将他急急架起,一齐逃下城楼而去。 此时,见到对面的城墙已然彻底垮塌,李定国心下无比适意,立刻开始昂然下令。 “全军听令,从此城缺口急突而入,务必趁敌军一片混乱之机,将其彻底扫灭!” “得令!” 李定国的命令刚下完,1000名早已按捺不住的飞鹞子轻骑兵,立刻人人嘴中发出尖锐的啸叫,挥舞着雪亮锋利的骑枪与骑刀,向已是一片混乱的拉瓦格城,纵马猛冲而去。 在这些飞鹞子骑兵之后,1000名辅兵亦是斗志昂扬,大步前冲。 原本作为后勤主力的他们,现在也人人舞刀弄枪,争先恐后地往拉瓦格城中冲去,想抓住机会,立下大功。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先破城,再打援 见到唐军骑兵,有如一股平地卷起的狂飚一般,向着拉瓦格城内直冲而来,刚刚才从城墙上撤来的西班牙士兵,人人吓得面色如土。 现在,西班牙士兵仅存二百不到,又正是混乱无组织之际,如何可以抵挡这些呼啸而来的唐军骑兵! 冈萨雷斯的脸上,更是苍白如纸,现在兵力严重不足的他,竟把守住拉瓦格城的希望,寄托在了城墙上那些土人士兵身上了。 “你们这些混蛋,还在城墙上发什么呆,都给老子撤下来,一定要挡住唐军骑兵的进攻!“ 见唐军骑兵急急来攻,冈萨雷斯气急败坏地冲着那三面城墙上,还未来得及跑下的土著纵声大喊。 只不过,那些土人士兵,虽然听到了他的喊话,却是互相观望,但没有人愿意下去。 这些土人士兵,虽然没文化不开化,但却不是完全没头脑的傻瓜。 他们知道,现在城池已破,西班牙人已然命在须臾,唐军的骑兵又是这般疾速冲入城中,自已现在下去,可不就是纯粹陪着西班牙人去送死么。 见到这些土人军兵犹豫着不肯下来,冈萨雷斯的灰蓝色眼珠中,顿时充满了绝望。 他在心下,只闪过两个字。 完了。 是的,完了,根本没有翻盘的余地了。 因为,就在此刻,在城中的西班牙士兵尚是一片混乱之时,那1000名唐军飞鹞子骑兵,已如旋风般冲入拉瓦格城中,朝着混乱不堪的西班牙士兵凶猛无情地砍杀过去。 “顶住!顶……“ 冈萨雷斯一语未完,一柄锋锐的精钢骑枪,狠狠地捅穿了他的咽喉,再一把凶狠地拔出。 大团喷起的鲜血,从他咽喉的伤口处,喷涌而出,扬起一片鲜红的血雾。 冈萨雷斯,这名拉瓦格城的主将,圆瞪着双眼,软软地无声倒在地下。 无数飞驰而过的马蹄,立刻把他踩成肉饼。 残存的一百来名西班牙士兵,立刻崩溃了。 不过,四下逃窜或跪地求降的他们,登时被唐军全部杀尽,再无遗留。 见到城中的西班牙军队全部被消灭,此时,城墙上的土人军兵,再不犹豫,立刻打起白旗投降,放下吊桥,让其他三处城门外的唐军入城。 识时务者为俊杰,再不抓紧时间投降,自已可真要去地狱和那些西班牙作作伴了。 至此,拉瓦格攻城战顺利结束。唐军以胜利者的姿态,从三处大开的城门中,大步行入。 接下来,李定国下令,让唐军清点战斗结果,接受土人投降,另外再派出监抚司的文官,去接收城中各钱粮府库。 不多时,统计结果出来。 包括拉瓦格城驻守官冈萨雷斯在内,总共有320名西班牙士兵,阵亡或被杀,另有近千名土人士兵投降。 而在城中,共有各类居民2500多人,其中,那西班牙人的家属,约有近400人,这些人被全部集中在城中的广场上。 李定国接受那些土人投降,其实也是有自已的考虑的。 这些土人,虽然是迫于自已军队的威势,才不得不投降保命,但若能留他们一条性命,却也是极有用处的。 首先这些土人军兵,可以被用来强制打头阵,去攻打吕宋北部那些不服从唐军统治的土著部落,从而为唐军当个炮灰,以减少唐军伤亡。 另外,随着唐军在整个吕宋岛展开攻击,兵力肯定会越来越不敷使用,那么,这些土人军兵,还可以协助守城,以保证城池安定。 安排完土人士兵投降的事情后,李啸开始下达一道残酷的命令。 “传本官之令,所有的西班牙家属,但凡高过车轮者,皆屠男留女,不得有误。其家庭财产,一律抄没充公。“ 李定国面目冷酷,冷冷地下达了战前便制定的复仇计划。 “得令!“ 本来,按李啸最初的想法,是想完全以牙还牙,将西班牙人统统杀光。但李啸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只采用杀掉高过车轮的男子的办法,来惩戒这些曾对华人犯下重罪的西班牙侵略者。 相比这些把华人不分老小男女全部杀光的西班牙人,李啸的做法,可谓既彻底铲除后患,却尽显了骑士精神与大国气度。 至于这些残余的西班牙妇女与孩童,按李啸的计划,则是等战争结束后,全部运往台湾。 孩童由缺少子女的汉人家庭领养,妇人则强制婚配给当地的适龄未婚汉族青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性是没有民族属性的。由于生理构造的原因,她们只能臣服于强者,成为强者发泄物以及生育工具。故而等她们与汉族青年通婚后,他们的孩子,也很自然地成为了汉族的一部分。 很快,李定国这道命令,被下面的军兵严格执行。 在一片凄惨的哭嚎声中,约有一百八十名西班牙男人,被从人群中扯出,就在街道的中央,被现场砍头处死。 一些西班牙妇女,拼死想把自已的丈夫拉回来,却被唐军士兵一脚踢开。 好几名拉得过紧一直不松手者,唐军士兵一怒之下,立刻将她们的头颅当场砍下。 李定国冷冷地看着唐军行刑者手起刀落,杀得人头滚滚,却是面无表情,毫不动容。 哼,你们这些家伙,还是幸得李大人仁慈,才留了你们这些余孽一条性命,不然,依老子的处置,定要把你们全都杀光,才算解了心头之恨。 很快,拉瓦格城中,各类钱粮情况也报上来。 这拉瓦格城中,约有粮食三万余石,银子却只有一万余两,除此之外,便只剩一些军械盔甲之类了。 李定国不由得心下暗叹,看来,李大人说西班牙帝国江河日下,财政窘迫,以至入不敷出难以为继,那从现在的缴获来看,倒也确是实情。 这样曾经穷凶极恶的衰弱帝国,却该趁此机会,给它致命一击。 因为天时已晚,李定国部的军兵,全部在拉瓦格城中的原西班人的军营中,休息待命。 自从台湾乘船南来,每个唐军士兵都十分疲累,直到现在,他们才算是真正踏实地在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觉。而且,由于取了这样大的胜利,全体唐军士兵,心情十分舒畅,睡得也是格外香甜。 而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却有两名骑兵,在一路打马南行,直奔吕宋岛中南部的马尼拉城。 明亮的月光下,他们一路疾驰,不敢稍怠。 这两名骑兵,便是那冈萨雷斯派出,前往马尼拉报信的军兵。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是如此的幸运,竟成了拉瓦格城中唯一幸存的两名西班牙士兵。 三天后,一路狂奔的他们,终于来到了马尼拉城。 风尘仆仆,人与马皆是累到极点的这两名骑兵,却不敢稍歇,而是奋起余力,一路向总督府奋力驰去。 他们很快就得到了,西班牙菲律宾总督洛佩斯的亲自接见。 听到现在竟有唐军,正在奋力攻打拉瓦格城的消息,洛佩斯不觉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那些唐军,不是与我们西班牙帝国签订了停战协议吗?怎么还会起兵南渡,从台湾进攻我吕宋? 只不过,当洛佩斯声色俱厉地向二人问清了情况,知道唐军入侵的消息确是属实之后,洛佩斯感觉自已的心灵,瞬间掉到了冰湖之底。 “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相信他们能守信用,简直就和相信母鸡能飞上高空一般可笑!我们高贵的西班牙人,竟要与这些卑贱无耻的黄皮猴子打交道,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洛佩斯一脸暴怒,嘴里不停地咒骂着,灰蓝色的眼珠中怒火熊熊。 “总督大人,唐军势大,共约有一万余人的兵马,我拉瓦格城十分危急,需要赶紧派出援兵才行啊。”报信的哨兵急急说道。 洛佩斯闻言,不由得一声长叹。 现在马尼拉城中,只有西班牙守军3000人,另有2000余名土人守军,兵力守卫亦是相当不足。 如果要抽调兵马,前去救援拉瓦格城的话,若再有其他唐军,前来攻打菲律宾的心脏城市马尼拉的话,这马尼拉城,可就危险至极了。 只是,那拉瓦格城,能不去救吗? 若自已不迅速派兵前去救援,那可以肯定的是,那拉瓦格城在唐军的重兵围攻下,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迅速陷落了。 那样一来,城中的三百余名西班牙守军,以及拉瓦格城中的数百名西班牙家属,可就真的是大祸临头了。 而且,如果拉瓦格城失守,那唐军必定会继续向诸如圣费尔南多,林加延等城池继续进攻,从而把这些兵力薄弱的城池逐一拿下。 那这样的话,整个吕宋北部,可就不复为西班牙帝国所有了! 不,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洛佩斯心下主意已定。 “传我的命令,速从马尼拉城中,抽调2000名西班牙士兵,由大校费尔南德斯率领,紧急赶往拉瓦格城,一定要把拉瓦格城,给本督牢牢守住!”洛佩斯咬着牙,大声说出这道命令。 “是,总督先生!” 由于有总督的一再催逼,西班牙军队行动得十分迅速。 三个小时后,全军便整好了行装,由大校费尔南德斯统领,一路向北行进,直往拉瓦格城而去。 在费尔南德斯统军出发北援之际,李定国手下的唐军,已经兵分多路,由那些投降土人军兵为向导,将拉瓦格地区的大大小小的土人寨子,全部征剿了一遍。 愿意投降唐军的寨子,李定国便保留他们的村寨,寨中全部人员的性命也都加以保全,只是要求他们,缴纳一定量的粮食给唐军,以此来作为投名状,向唐军表达服从之意。 而不愿意投降唐军的寨子,李定国则立刻对这些村寨进行攻伐。如果寨子抵抗不强,诸如妇人儿童之类未参加战斗的话,则此类寨子皆屠男留女,取走一半粮食与钱财,以惩效尤。 如果这些土人寨子拼死反抗,男女老幼齐上阵,尽力反抗唐军的话,那唐军的报复手段也十分狠烈无情。基本是全寨人员全部杀光,粮食与钱财全部取走,最后寨子一把火烧光,从此再无遗留。 接下来的五六天时间里,唐军屠灭了三个拼死反抗的大寨子,杀光了五个轻度抵抗的寨子中的土著男人,其余的拉瓦格地区的土人部落,则是尽皆归降。 整个拉瓦格地区,终归平静。 在这样征服当地土人部落的战斗中,那些在拉瓦格城投降的土人军兵,表现得十分忠诚与卖力,对这些自已的同胞,下手更狠更无情,倒是让一众唐军刮目相看。 在攻下拉瓦格城的第七天,李定国收到了飞鹞子哨骑的紧急奏报,知道了有2000名西班牙援兵,正急急赶往拉瓦格城而来。 听到消息的李定国,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轻蔑而得意的笑容。 来得正好! 要知道,在攻下拉瓦格城后,唐军之所以不立刻去攻打诸如圣费尔南多,林加延等城池,就是因为,他从土人降军口中得知,西班牙人已去马尼拉搬了救兵过来,那么,如何消灭这些从马尼拉城急急赶来的西班牙援军,便成了李定国现在要重点关注的事情。 剿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毕竟只有把这股入援的西班牙军队彻底消灭,唐军才能放心大胆地,去进攻其他的吕宋岛北部城池,最终把整个吕宋北部,牢牢掌据在自已手中。 而且,如果能这批西班牙援军,消灭在拉瓦格地区,那么,无疑会让唐国公李啸在将来进攻马尼拉城的战斗中,大大减少阻力,让马尼拉城能更快攻下。 最终,李定国那坚毅敏锐的目光,定在了地图上离拉瓦格城,约有十余里远的巴塔克山谷处。 这处山谷,地势险要,沟谷狭长,又是通往拉瓦格城南门的必经之路,那么,在这里消灭这股入援的西班牙军兵,实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李定国心下主意既定,立刻开始布置作战计划。 而为了尽快赶到拉瓦格城,心情急切的大校费尔南德斯,一路上并没有多派警戒与哨探,而是大咧咧地,全军成一字纵队,往北急赶。 留着两撇漂亮卷须的大校费尔南德斯,当然不会知道,自已手下这2000名一路急赶的西班牙援军,就在前面不远处,会有一个可怕的死亡陷井,正在静静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巴塔克山谷围歼战 起风了。 在这将近中午的时节,忽然刮起了一阵阵凉风,吹得地面上无边无际的热带从林哗哗作响,将雨林特有的腐烂与潮腥气息,吹遍整个巴塔克山谷。 而天空中,那不知从哪冒出的灰黑色云朵,则是剧烈翻滚涌动,迅速地将整个湛蓝的天空,全部铺满。 看样子,一场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暴雨,在菲律宾是常见的天气。 在菲律宾,那炙热的阳光,让茂盛的从林中蕴藏的大量水气剧烈蒸发,形成了强大的热带气团,到中午的时候,气团含水量达到最大值,一场倾盆大雨就会形成了。 这种天气,在上半年的台风季节最为频繁,但这现在的农历十月份,这样的天气,亦是十分常见。 听到空中已传来隆隆的雷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西班牙上校费尔南德斯,不由地眉头紧皱。 此时,由他率领的2000名西班牙援军,已来到巴塔克峡谷入口,正准备穿过峡谷,直奔拉瓦格城南门。 连续几天的急行军,让全体入援军兵都是疲惫不堪,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厌倦之色。 他们极其渴望快点走到拉瓦格城,可以在城中,好好地休整一番。 只是在这时,费尔南德斯却大声叫停了行进的部队。 费尔南德斯能升到大校,说明他并不是一个蠢货,当他看到前面这座巴塔克峡谷,是光线阴暗,树木茂密,山高路窄的情况时,心里也不觉喀噔了一下。 这样的地形,实是在埋伏的好地方啊。 如果唐军的一支兵马,在里面设了埋伏,那么自已的2000名援军,可就危险了。 不行,不能冒这样的危险,必须先派人进行侦察一番。 费尔南德斯正准备下令,派出几名骑兵先去峡谷中哨探一番时,空中又有隆隆的雷声响起,已有稀疏的雨滴落了下来。 见到一场大雨即将落下,费尔南德斯不觉又犹豫了。 “大校先生,如果我们不在大雨前穿过这道峡谷,等这场大暴雨下来,这峡谷将会灌满雨水,我军可就再难经过了。“旁边的卫兵以一种焦虑的口气提醒他。 费尔南德斯眉头愈发紧皱,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抚摸自已那两撇漂亮的八字须,不由陷入了左右为难之境。 现在的情况,如果自已派出骑兵前往侦查,那他们穿插往复,只怕最快也要近半小时才能回报情况,这样的话,这巴塔克峡谷早已被十水淹没,那条狭窄的小道,将会满是松软的泥泞,和大片大片的积水,自已手下的军队,再想通过这道峡谷,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而如果不派骑兵,令手下部队抓紧时间,快速跑步穿过这峡谷的话,固然可在地面变成稀泥与形成大股积水前通过这道峡谷。但如果这样冒失的进去,毫无防备地走到唐军的埋伏口袋中,那在这样倾盆大雨下,自已全军所有的火器,将会再难派上用场,彻底成为摆设,这2000名援军,极可能就会在此全军覆没了。 怎么办? 费尔南德斯一时间焦躁无比。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从峡谷中,迅速地跑来了几个土人军兵。 他们才跑出峡谷口,便大声地,向不远处的西班牙军队高声叫喊。 “大校,他们是拉瓦格城的土人士兵,那个小头目我认识,叫包戈卡。看来,他们是来迎接我们的了。“ 费尔南德斯旁边,那名报信的西班牙骑兵,一脸惊喜地对费尔南德斯禀报道。 “哦,快叫他过来,我有话问他。“费尔南德斯立刻说道。 很快,这数名土人军兵,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费尔南德斯马前。 “你叫包戈卡?能听懂西班牙语吗?“费尔南德斯问道。 “是的,先生,我懂一些西班牙语。“小头目包戈卡喘着粗气回答道。 “哦,我听说,那唐军已把拉瓦格城包围了。那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穿过唐军的防线,前来这里报信的。“费尔南德斯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还有,怎么会这么巧,我们正好到了这巴塔克山谷的时候,就有你们来通风报信?“ 包戈卡呆了一呆,他听了费尔南德斯的话语,当然会明白其中暗含的杀机。 “大校先生,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是碰巧在这里遇上你们的。“包戈卡一脸严肃地急急答道:“唐军虽然兵力众多,但他们却并没有全面围城,而是主攻北门一面,其他三面城门外,只安排了一些零星的骑兵看守,所以我们才能悄悄地潜出城来。而且,我们之所以跑出城外,也并不是专门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那你们出城干什么?”费尔南德斯逼问了一句。 “大校先生,由于我军连日守城,兵力多有消耗,故冈萨雷斯少校命令我们,分成数组,悄悄出城,去附近的寨子中招募更多的土人来守城。没想到,我们刚刚穿过巴塔克山谷,正准备再往南边的寨子中去时,便正好碰到了大校先生你们到来。” 包戈卡回答得很流畅,一脸严肃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撒谎的迹象,让费尔南德斯不由得渐渐放下心来。 “大校先生,既然包戈卡他们都从这巴塔克山谷中过来了,那我们还等什么,趁大雨还未落下,赶紧下令全军通过峡谷吧。”一旁的卫兵又焦急地低语道。 费尔南德斯长吁了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包戈卡,你们也别去村寨招人了,就在前面带路,带我军快点通过巴塔克山谷,前往拉瓦格城吧。”费尔南德斯命令道。 包戈卡面露难色,不停地眨着眼睛。 “你在犹豫什么!冈萨雷斯少校那边,自然会由我去说清楚,你们快快带路便是。”费尔南德斯大声喝道。 包戈卡连忙立正,敬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军礼,便与另外数名土人军兵,掉头重往巴塔克山谷中走去。 在他们身后,2000名西班牙援军,排成一条长龙,紧紧跟行。 在见到了包戈卡他们,终于将西班牙人的援军,顺利带入了巴塔克山谷时,手拿千里镜眺望的李定国,脸上终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好么,鱼儿总算上钩了! 一切的辛苦与努力,都值了! 原来,就在费尔南德斯率领全军,还在向巴塔克山谷快速行进之时,李定国已率了唐军甲营甲总与乙总兵马,以及全体飞鹞子骑兵,悄悄来到这巴塔克山谷中驻守。 拉瓦格城中,只留祖宽领着丙总兵马和全体辅兵守城。 李定国安排,将甲总与乙总两总兵马,分别埋伏在巴塔克山谷两边的从林野草中,而飞鹞子骑兵,则潜藏在巴塔克山谷的另一头,只留下巴塔克山谷的入口,让西班牙人的军队进入。 在这样的热带雨林中埋伏,其实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那草从树林中,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一片,几乎有指甲盖的从林高脚花背蚊,叮得叫人难以忍受。 除此之外,还有那不时从湿漉漉的草丛中爬出的山蚂蝗,数量极多,一口咬住了皮肤后,便是用小刀刀都割不掉,让埋伏的唐军饱尝了苦头。 甚至还有几条丛林网斑巨蟒,也悄然游了过来,将好几名没有防备的唐军士兵,一口从头部吞下,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虽然埋伏的唐军吃饱了苦头,却没有人敢起身逃出这极其折磨的环境。 因为,唐军军律极严,若有临阵脱逃者,一律斩首。而且,连主将李定国这样位高权重的大将,都亲率军兵在这里打埋伏,下面的小兵,又还能有什么说的。 在听到手下报告,说西班牙人的军队,在巴塔克山谷外,犹豫着不肯入内,李定国心下十分焦虑。 若是这些西班牙人不肯进入这山谷,或者只是派出骑兵来侦探一番的话,自已可以白费了这番功夫了。 好在这时,那些带领他们来到巴塔克山谷中的投降土人军兵,自告奋勇去引那些西班牙人进谷,让李定国不由得大喜过望。 “好,若包戈卡你们果然引得西班牙人前来,本将给你们重赏。包戈卡赏金元二十块,其余各人,每人赏金元十块!“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了李定国能给出这般丰厚的奖赏,包括包戈卡在内的数名土人军兵,几乎人人眼中放光,立刻连声答应。 于是,在李定国又叮嘱了他们一些回答问题的注意事项后,包戈卡数人,便急急跑出峡谷而去。 在把西班牙引入山谷中后,包戈卡心下不觉长吁了一口气,他的眼前,仿佛能看到那二十块金光灿烂的金元,正在自已面前招手。 包戈卡率领全部的西班牙军队,从山谷的入口逶迤而来,一路向着另一头的出口急急行去。 此时,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空中电光闪闪,雷声隆隆,铜钱大的雨点以极其密集之势,从天而落,整个峡谷之中,每一处的岩石树木草丛,都被漫天雨幕摭蔽了,天地之间一片迷蒙。 好在地面还没有被大雨泡软,费尔南德斯心下十分庆幸,他大声下令,让全军加快通行,务必要在地面变得十分泥泞难于行走之前,走出这巴塔克山谷。 在大雨中艰难行进的西班牙军队,当然不会想到,在这样倾盆大雨的恶劣环境下,竟还有埋伏的敌人,要给自已来一记致命攻击。 在西班牙人的军队,将近来到巴塔克山谷的正中位置之时,滂沱大雨中,忽然有连绵而凄厉的海螺号响起。 与此同时,在巴塔克山谷入口处,传来了轰隆隆的滚石声。 却是唐军士兵,将山下几块早已准备好的硕大石头,滚下山崖,彻底堵住了巴塔克山谷的入口。 而此时,从巴塔克山谷的另一头,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是那1000名埋伏好的飞鹞子骑兵,闻得谷中落石之声,立刻从潜藏之处跃起,组成密集阵形,向谷中疾冲而来。 与此同时,山谷的左右两边,仿佛变戏法一般,涌出大批的唐军士兵,他们分成前后两排,前面的士兵手持大盾,后面的士兵则手持长达4米的长枪跟行,一齐吶喊着向谷内杀来。 这一瞬间,2000名西班牙人的军队,迅速陷入了唐军的四面包围之中。 “混蛋,我们中计了!“ 倾盆暴雨之中,费尔南德斯一声惨叫,脸色却是惨白如纸。 他愤怒地看到,原本在队伍前面领路的包戈卡等人,己飞快地脱离了队伍,有如猴子一般,窜入两旁的山林中,迅速地消失不见。 “卑鄙的黄皮猴子,我们中了他们的诡计了!“ 费尔南德斯厉声大喝,却是再也无济无事。 这些手上的火铳,被淋得流出水来的西班牙军兵,在这个狭窄的山谷中,已然没有了反抗能力,完全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撤,快撤!“ 费尔南德斯冲着乱成一团的西班牙军兵,厉声大吼,然后率先拔马向巴塔克山谷的出口冲去。 只不过,前面对冲过来的唐军飞鹞子骑兵,已然高速冲来,狠狠地与他们撞在一起。 费尔南德斯逃跑的梦想,彻底破灭。 此时,唐军甲乙两总军兵,也已吼叫着从山下冲下来,对这些乱成一团的西班牙军兵,盾砸枪刺,大砍大杀。 一杆杆凌厉的长枪,向西班牙人的头部、胸部、颈部狠刺过去,几乎枪兵们的每一次捅击,就有一名西班牙士兵惨叫倒地。 刀剑相砍地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士兵濒死的惨叫声,顿是响成一片,与哗哗不停的雨声一起,在这山谷中来回激荡。 这个狭窄的巴塔克山谷中,顿时成了彻头彻尾的人类屠宰场。 谷道上,满是溢流的鲜血,迅速被雨水组成的洪流,冲刷成一条触目惊心的滚滚血河,直往谷外奔去。 “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愿意投降!“ 在这样纯粹屠杀的战斗中,费尔南德斯再无战意,他急急扔了手下中佩剑,高举着双手,向唐军喊叫了起来。 这名服饰与盔甲十分精良的西班牙将领,就这样扔掉武器,高举双手,向唐军大声喊话。 他的举动,让唐军主将李定国,大致猜出他的意思。 李定国的脸上,却闪过一丝冷酷的笑容。 “传本将命令,准允他们投降。” “得令!”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降兵的妙用 见到所有的唐军,瞬间停止了攻击之后,费尔南德斯及剩余的九百多名西班牙人士兵,皆长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已死里逃生。 毕竟没什么东西能比活命更要紧。 在把所有的火铳都上交出去后,一众西班牙军兵,任由唐军象串青蛙一样,将他们串着捆成了一排。 这时,有唐军士兵把垂头丧气的费尔南德斯,带到李定国面前。 “我们李将军问你,叫什么名字?”翻译透过密集的雨幕,向费尔南德斯大声喊道。 “我叫费尔南德斯,是西班牙大校。“费尔南德斯垂着头,沮丧地回答道。 他本以为,那名唐军将领李定国,定会向他好好询问一番,却没想到,李定国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便喝令带上全部俘虏和缴获,一齐返回拉瓦格城。 李定国对他这般冷漠,让大校费尔南德斯十分尴尬。 倾盆大雨中,获得大胜的唐军,每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一般。踩着遍地稀软的泥水,艰难回返的他们,却是军歌嘹亮,口号震天,士气无比昂扬。 而那些被用绳子捆成一串的西班牙俘虏,却是人人低垂着头,十分气沮的模样。 一个多时辰后,全军返回拉瓦格城,这场扯天扯地倾泄如注的暴雨,也终于结束了。 乌云退散,太阳重现,一抹彩虹高挂天边,空气十分的新鲜。 九百多名西班牙俘虏,被关在拉瓦格城中最大的一座教堂里,由唐军严密看守。 被一身湿漉漉的衣服,沾得浑身难受的费尔南德斯,龟缩在一个角落里。 他心下,却是十分恐惧地想着,接下来,那个狡诈悍锐的唐军主将,到底会如此处置自已呢? 返城后,李定国还立刻派了全体辅兵,再去巴塔克山谷,给那被唐军杀掉的一千多西班牙人埋尸,以免这些尸体在发臭后,导致瘟疫爆发。 心情极好并换了一身干爽身服的李定国,在拉瓦格城的官府中,与副将祖宽二人,闭口商谈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李镇长,唐国公不是说,要把全部的西班牙军兵都杀光,一个不留吗?为何你还准他们投降呢?“祖宽颇为疑虑地问道。 李定国冷笑一下,斜了他一眼道:“之所以暂且留他们一条小命,那是因为,他们还有一点利用价值。等他们这点利用价值完成后,本将自会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李大人,你的意思是?“ “祖宽,你要知道,这批入援拉瓦格城的西班牙士兵,皆是我军中极为紧缺的火铳手,故他们对我军的利用价值极大。若被我军好好利用,无论是扫灭那些不服我军的土人寨子,或是攻打其他西班牙人驻守的城池,都是甚有用处。“ “但是,你不担心他们不受控制,逃跑或是叛变吗?“祖宽担心地说道。 “哼,本将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李定国冷冷地说道:“每次出征时,本将定会对他们严加看管,并且每次派出的人数,也会只在一百人以内,以确保他们没有反抗或逃跑的能力。” 听了李定国一番解释,祖宽脸上显出释然之色,他想了又问道:“李镇长,那接下来,我军又该攻打何处城镇呢?” 李定国站起来,他的手指,朝拉瓦格城西南方的圣费尔南多城指去:“祖宽,下一步,本将打算,夺取这圣费尔南多城。此城若下,我军便可径直进攻更南处的林加延城。而这两座城池被我军攻下的话,整个吕宋北部,可就被我军扫清了大半了。” “好,李将军的意见,在下十分赞同。那我军何时出兵攻打圣费尔南多?”祖宽又问。 “事不宜迟,我军休整一天后,立刻率军南下,攻打此城。”李定国斩钉截铁地说道。 接下来,李定国开始布置战术细节,却是听得祖宽连是叫好。 “李大人之计,以西班牙俘虏诱开城门,乘敌不备,一举夺城,可谓智勇殊绝,在下实是佩服。”祖宽叹道。 李定国摇了摇头:“这般计策,其实非是某家所能想出,而是受唐国公李大人当日攻打热兰摭城的启发,本将才想到,现在我军正好能照搬其计矣。” 祖宽大笑,两人遂就此定计。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天的西班牙俘虏们,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得到了他们的第一顿饭食。 又累又饿的他们,身上的衣服已被他们自已的体温烘干,人人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騒臭味,让端着一大盆米饭过来的唐军辅兵,不由得厌恶地捂住了鼻子。 一众西班牙俘虏,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立刻蠢蠢欲动地开始想抢吃饭食,却遭到了分饭的唐军辅兵伙夫一顿暴打,打得抢饭吃的俘虏哇哇乱叫。 “妈的,谁敢再来抢,老子揍死他!”伙夫敲着铁勺,大声怒骂道:“一个个都排好队,用双手接饭,一人一勺,谁都不许抢!” 在翻译将这番话对西班牙俘虏们说完后,一众俘虏平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排队。 然后在来到伙夫面前时,伸出双手,接受伙伕打来的一勺米饭。 没有任何配菜的这些米饭,因为没有仔细漂洗的原因,多含砂子与皮糠,一不小心就会碦了牙齿,只不过,早已饿坏了的西班牙俘虏们,却是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吃吃干干净净,完后直舔手掌。 大校费尔南德斯,也接了一捧米饭,早已饿急了的他,三下五除二,全部吃完,因为吃得太快,噎得他直翻白眼。 依然十分饥饿的费尔南德斯,忽然想到自已在马尼拉花天酒地的生活,心里的苦楚,简直无法言说。 只不过,相比饥饿,费尔南德斯更担心自已的命运。 他暗想道,这些唐军,既然愿意给他们饭吃,就说明,暂时还不会杀他们。只是,他们到底想把这些西班牙俘虏,如何处理呢? 费尔南德斯正犹豫间,忽然,那名翻译走过来,告诉他,说唐军李将军,想要见见他。 费尔南德斯双眼一亮,立刻跟着翻译急急前往。 他凭直觉感到,李定国找他,肯定会有重要的事情。故此时此刻的他,一分钟也不想耽搁。 不能把握自已命运的人,哪怕是有人扔给他一根稻草,他也会当成救命的绳索牢牢抓住。 这名翻译,把他带到拉瓦格城驻守官府中,来到一间房子内,此时,唐军主将李定国,已在房中一把虎头椅上,正襟危坐。 “你且坐下说话吧。”李定国淡淡道。 费尔南德斯无声地低头坐下。 “费尔南德斯,这拉瓦格的西班牙守将冈萨雷斯,是怎么死的,你已知道了吧。“李定国斜了他一眼。 费尔南德斯心头一凛,艰难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不想走他的老路,想要顺利活下去的话,本将可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你们想不想把握。”李定国的话语,平静得近乎轻描淡写。 费尔南德斯听了,却是双眼骤然闪亮,他急急地说道:“李大人,我们当然希望活下去,也很感谢你能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李定国笑了起来:“很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费尔南德斯你能及时认清形势,本将很高兴。本将给你们的机会,你仔细听好了。” 接下来,李定国对他说出了,自已打算在他们当中,挑选一百名西班牙军兵,前去诱开西南方的圣费尔南多城一事,对他详细说了一遍。 听了李定国的计划,费尔南德斯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这个李定国如此大胆,竟敢假扮西班牙人的军队,去诱夺那圣费尔南多城?! “怎么样,费尔南德斯,你可愿意?”李定国冷冷地问道。 费尔南德斯象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头。 他知道,现在的自已,除了忠诚为唐军效力,尚可有一线生机外,哪里还有他的活路呢。 2000援军已损失过半,拉瓦格城也早为唐军所占据,自已就算能逃回马尼拉城,只怕亦是难逃一死吧。 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唐军苟活下去。 毕竟,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 李定国大笑起来,又交待给他一些注意事项,便打发他先回去了。 当天晚上,包括费尔南德斯在内的100名西班牙军兵,被挑选出来,每人都给了一顿饱食。 其中,大校费尔南德斯的晚餐最好,达到了唐军辅兵的伙食标准,并给了他一张独自用餐的桌子。 费尔南德斯快速地将全部菜饭吃了个一干二净,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心下的滋味,却是无可言说。 而其他的西班牙人的军服,则全被勒令脱下,交给唐军士兵,以用于明天攻夺圣费尔南多城所用。 加上从这些俘虏身上剥下的军服,现在唐军手中,西班牙军服共有三千多套。 其来源分别是,在攻打拉瓦格城时,有从西班牙战死的士兵身体扒下了三百多件,另外在拉瓦格城中的军械仓库找到了近千件,从当日在巴塔克山谷内被杀死的西班牙士兵身上扒下的一千多件,另外就这从这批西班牙入援军兵身上,扒下的八百多件。 第二天凌晨,李定国便带领兵马,一路向费尔南多城行去。 李定国安排祖宽,带着平南镇甲营甲总兵马守城,自已则带着乙总与丙总兵马,以及全部的飞鹞子骑兵,还有那用来诱开城门的100名西班牙军兵,前往圣费尔南多城而去。 这些一路行进的李定国军兵中,100名西班牙军兵走在最前头,只不过他们每个人身后,都有一名唐军骑兵暗中监控。 接下来,便是换装了西班牙军服的唐军飞鹞子骑兵,再往后,便是唐军步兵,站在队伍外面的军兵,也全部换成了西班牙人的军服,只把没有衣服换装的唐军夹在中间。 整个队伍一眼看去,与普通的西班牙军队,倒也没什么两样。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李定国没有带上火炮部队,让它们与辅兵一起,继续留在拉瓦格城中。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全军顺利抵达了圣费尔南多城外。 圣费尔南多城,周长约二里有余,位于吕宋北部的西南端,城池位置相当重要,是拉瓦格城与林加延城的联系纽带,此城也是凭海而建,只开有南北两处城门,相比拉瓦格城,更是易守难攻。 在唐军终于出现在圣费尔南多城北门外时,圣费尔南多的主将哥雷科中校,正在城中百无聊赖地与一众手下将领饮酒作乐。 当他听到手下来报,说有从马尼拉城来的援军时,哥雷科大为惊奇。 不会吧? 这圣费尔南多城,一向太平,连强盗都少有,马尼拉怎么会派援军到这里来? 不过,他心下虽是犹疑,却还是急急地登了北门城楼去查看。 喝得有些醉眼朦胧的他,在炙热的阳光下,手下凉棚,向城外眺望,果然看到,一水儿穿着西班牙军服的军队,正在城外整整齐齐严阵以待。 “洛佩斯总督搞什么鬼?怎么好端端的,派这么多援军来圣费尔南多?“哥雷科中校嘟囔着,一脸不解之色。 “中校先生,援军既至,我军要不要开门放他们进来?“旁边的副官低声问了一句。 哥雷科瞪了他一眼:“急什么,你先下去了解清楚,再放他们进来也不迟。“ 副官应了一声,急急下城门而去。 随后,他从城中侧门走出,隔着护城壕向唐军喊道:“喂,你们这批援军,真的是从马尼拉来的吗?你们的主将是谁,快快出来答话!“ 听到对面的喊话,费尔南德斯的腰眼处,被人用刀柄狠狠地捅了一下。 “你快上去,跟他聊聊,若敢耍滑头,老子立马宰了你!“身后假扮成他的卫兵的李定国,脸色阴狠地对他说道。 费尔南德斯吓得浑身一哆嗦,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纵马驰出队伍,来到护城壕边。 李定国与另外几名假扮卫兵的唐军,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费尔南德斯清了清嗓子,便一脸怒容地大喝道:“你这混蛋,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大校费尔南德斯。我军从马尼拉远道而来,这么大的太阳,哥雷科这混蛋,还不赶紧来开门,小心我枪毙了他!”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惊险夺城 听到大校费尔南德斯这声大喊,副官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大校先生,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们并没有收到,马尼拉的洛佩斯总督要派援军来的消息,请问贵部来我圣费尔南多城,却是所为何事?”副官硬着头皮喊道。 见这个小小的副官竟还敢来反问自已,费尔南德斯脸上的怒色愈发明显,他大声吼道:“你这个白痴!你以为我们从马尼拉长途奔行来到这里,是来给你送一个飞吻吗?!我告诉你,总督阁下收到了有唐军入寇吕宋的消息后,考虑到你们城池兵力不足,这才赶紧派我们从马尼拉紧急赶来增援。你这个混蛋要是耽误了我们的驻守事宜,我可对你不客气!” 费尔南德斯这番话,让副官心下愈发畏惧,他略一犹豫,便立刻回道:“大校先生,请稍等,我这就回去禀报。” 副官急急返城,登上城楼,立刻对中校哥雷科说道:“阁下,看起来,的确是马尼拉来的兵马,是由大校费尔南德斯所统领,说是奉了马尼拉总督洛佩斯的命令,专门前来圣费尔南多城协防,以免唐军偷袭进攻我城。” 哥雷科眉头大皱:“不是吧?怎么会有黄皮猴子来偷袭吕宋?为什么这样的消息,我们竟是一点都不知道?” “阁下,这事虽然可疑,但现在费尔南德斯部已在城外,这日头又大,我们确实不能让他们在城外久呆。” 哥雷科眼珠一转,便道:“这样吧,让大校和他的卫队,先从侧门进来,其余的人,暂且呆在城外,等我问明了情况,再放他们入城也不迟。” 副官脸上稍显犹豫之色,却还是立刻下去执行哥雷科的命令。 “大校先生,中校先生说了,因我们没有收到有西班牙军队前来驻守的命令,哥雷科中校为免出错,想先请你和你的卫队入城,查明情况后,我们再放你们全军入城。” 费尔南德斯闻言暴怒:“哥雷科是不是个傻瓜!难道,我们这些西班牙人,还能是唐军假装的不成?他敢这样做,就不会我进城后惩罚他吗?” 听到费尔南德斯的暴喝,副官耸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他低声回道:“大校先生,请原谅,我只是副官,只能奉命行事。” 费尔南德斯沉默了,他以一种探询的眼光,向后面帽子拉得低低的李定国望去,已听过翻译的话的李定国,却向他微微点点头。 费尔南德斯见李定国同意了,就复向这名副官大喝道:“好吧,你们这些蠢货,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了。那就放下吊桥,我先带我卫队入城。” 砰的一声,吊桥放下。 费尔南德斯轻吁一口气,率先纵马踏上吊桥。 这时,李定国也已用眼神挑好了三十多名飞鹞子骑兵,紧跟在费尔南德斯身后,随着他一起,纵马过了吊桥。 他们方过吊桥,那吊桥便吱吱地拉起,悬在半空中。 见西班牙守军如此警惕,李定国心下一凛,却还是面无表情,跟着费尔南德斯,一起从圣费尔南多的侧门,鱼贯而入。 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 李定国等三十余人入城后,哥雷科才一脸笑容地从城门下来,张开双臂向费尔南德斯走来。 “你们就是这样迎接我们这些辛苦赶来的援军吗?“费尔南德斯一脸怒色,避开了哥雷科伸过来的手,不和他相握。 “大校先生,真的很抱歉,请你原谅在下。”哥雷科讪讪道:“我们这般警惕,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我们圣费尔南多兵力有限,全城才不过200多名西班牙士兵,以及500多名土著士兵,如果我们不谨慎一点的话,被敌人趁虚而入攻进来,可就糟了。” “这么说,你认为我们是敌人假冒的了?”费尔南德斯绷着脸回了一句。 哥雷科一怔,便笑道:“不会的,大校先生,你多想了。只是,你们远道而来,应该带了总督先生的信件吧,可否给我看一下?” 费尔南德斯直视着他的眼睛:“要是我告诉你,总督先生并没有给我任何信件呢?” 哥雷科听他这么一说,便冷笑道:“若你们真是没有的话,那很抱歉,这大门我是不能给你们打开了,只能委屈你们暂且在城门外呆着……” 他话语未完,忽然一阵凉风吹来,一名飞鹞子骑兵的头盔,被风落于地,落出了汉人的发髻! 哥雷科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怎么回事?! 而他旁边的副官,却立刻反应过来,他象只兔子一般跳开,惊恐地大叫起来:“不好啦,他们是唐军假冒的!” 听到副官的这声大喊,全城的西班牙守军,顿时大乱了起来,警报声顿时大作。 “噗哧!” 一声闷响,哥雷科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却是费尔南德斯旁边的李定国,一拔抽出腰刀,将他捅了个对穿。 大团的血雾从哥雷科胸口喷出,哥雷科嘴中发出奇怪的嗬嗬声,软软地倒下去,一阵一阵地抽搐着,显然已是难活了。 “全军听令,三十余人分成两部,一部在城下阻杀来援的西班牙军队,另一部,随本官紧急夺取城门,一定要放我军入城!”李定国抹了一把溅得满脸的血沫,大吼着下令道。 “得令!” 十五名最为精壮的飞鹞子骑兵,立刻随李定国,呐喊着冲杀上城头而去。 而城下,十五名飞鹞子骑兵,组成一个半圆的护卫防线,死死地守住城门。 而还未回过神来的费尔南德斯,则被两名飞鹞子骑兵夹在中间,一同守卫城门。 李定国等人,舞刀挥枪,纷纷呐喊着冲上城墙马道而去,一路奋力砍杀,直冲向正在守住吊桥位置的西班牙守军。 唐军突然来袭,自家主将又突然被杀,这一系列变故,让西班牙军队可谓猝不及防,城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状态。 有许多西班牙人冲过来与唐军交战,也有许多土人兵马,呆立在原立,不知道要采取什么措施。 此时,城头的血战十分激烈。 李定国身为主将,却率军冲杀在前,他宛如一只暴怒的猛虎,将前面敢于阻拦在他面前的西班牙士兵,一一砍杀。 而背水一战,有死无生的十来名唐军勇士,在这般危险的时刻,又见主将这般英勇,更是热血勃发,人人奋勇,杀得城门之上的西班牙军兵,难于抵抗步步后退。 而在城门前,那十来名飞鹞子骑兵,亦在与不断冲来的西班牙士兵,杀成一团,战况胶着而惨烈。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入肉的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士兵濒死与受伤的惨叫声,响起一片,有如死神的欢歌。 在杀到那些守住吊桥拉链的西班牙人前时,李定国已是杀得浑身是血,身上还受了一处轻伤,他手上的青锋宝剑,更是鲜血直淌,有如用血铸成。 见到这名唐军将领这般凶悍,这般奋不顾死,守住吊桥拉链的西班牙人,被其大大震慑,纷纷被逼后退。 “砰砰砰!……” 突然间,绵密的打铳声响起。 李定国心头一凛,好么,这些西班牙人终于逼急了,在这般敌我胶着作战的情况下,竟然开火射击,以求尽快击杀这股混入城中的唐军。 这可是敌军不分的一同射杀啊,可见,现在的西班牙守军,也是急红眼了。 枪声响过,多名西班牙士兵与唐军士兵,一同惨叫着倒下。 一颗流弹,擦着费尔南德斯的脸颊飞过,把他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 李定国心中怒火熊熊,他冲着残余的数名唐军,厉声大喝:“快,快砍断吊桥拉链系绳,放下吊桥,让我军入城!” 叮叮的砍击声,立刻响起,吊桥的拉链系绳,迅速被砍断。 沉重的吊桥,砰的一声,从城头砸落。 早在护城河外等待多时的唐军士兵,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吼叫着冲过吊桥而来。 冲过吊桥的唐军,不断地从侧门挤入,加入这场血肉厮杀之中,让原本危急万分的城门,渐渐地形成均势之形,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优势开始越来越趋唐军一边了。 终于,唐军在城门处彻底占据优势,他们轰地打开城门,放外面的唐军大批入城。 铁流滚滚,大批唐军,有如出山的猛虎,又有如出匝的洪水,向城中汹涌而入。随即,向慌成一团的西班牙守军,呐喊着攻杀而去。 战至此时,西班牙人败局已定,吓蒙了的西班牙士兵,立即打开圣费尔南多南门,拼力向外面逃去。 在把城中残余的西班牙士兵全部杀尽后,这座圣费尔南多城,终于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唐军手中。 这场短暂而激烈,又惊险万分的圣费尔南多夺城战,终于至此结束了。 “万胜!” “万胜!” “杀鞑虏,上天庭!” “杀鞑虏,取功名!” …… 唐军连声欢呼,口号声响彻圣费尔南多城内外。 只是唐军主将李定国的脸上,却满是遗憾。 他知道,这些西班牙人一逃走,定会把唐军假扮西班牙军队夺城的消息,散布到每一座西班牙人驻守的城池。自已将来想再行此计,却是难了。 战场之上,果然还是难于事事尽如人意啊。 而令人惊奇的是,率领唐军入侵夺城的原西班牙大校费尔南德斯,竟然还活着。 原来,这名大校在周围的唐军将近死光的时候,便急急装死,躺在一匹死马之后,瑟缩地苟活着,却没想到,竟幸运地捡了条命。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上帝的保佑吧。 很快,各类统计报告,也由监抚司官员报上来了。 此战中,共消灭包括主将哥雷科在内的西班牙士兵一百二十余名,土人兵马一百五十余名,其余的西班牙军队,皆已逃出城去。 而唐军的伤亡情况则是,战死唐军二十二名,受伤十余人。这些伤亡,基本是在开始时,唐军假扮费尔南德斯卫队夺城时,遭遇的损失。 用数十条性命,换来一座完整的圣费尔南多城,并且斩杀了数倍于已的西班牙军兵,这些战死的唐军士兵,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不多时,城中的居民情况也报了上来。 此城中,共有各百姓近3000人,土著居民2200余人,西班牙家属400余人,还有残余的华裔200余人。 这些残余的华裔,见到竟是中国本土来的军队,把这圣费尔南多城给攻了下来,竟激动得大哭了起来,纷纷跪地向唐军叩拜。 他们嚎哭着,向唐军讲述他们所遭受的苦难和这些年的血泪经历,让李定国及一众唐军既感慨又愤怒。 而据监抚司统计,这圣费尔南多城中,积蓄亦是极少,只有粮草四万余石,粮子不到一万两,与原先的拉瓦格城相比,可谓半斤八两。 随后,李定国下令,将城中高过车轮的西班牙男子,与拉瓦格城一样,全部当街斩杀。 一片哀嚎声中,一百二十多名高过车轮的西班牙男子,被当街砍下头颅,血流滚滚,惨不忍睹。 见此惨状,费尔南德斯和那100名投降的西班牙士兵,吓得几乎屎尿失禁。 此时的他们,极其庆幸自已能及早投降唐军,才避免了这般可怕的结局。 接下的日子,李定国继续派出兵马,去圣费尔南多附近扫荡,和拉瓦格城的做法一样,把一个个土人寨子,或镇压或征服。 而且,这些战斗,均由投降的西班牙人和土人军兵打头阵,在消耗了西班牙人与土人时,却是大大减少了唐军的伤亡。 在李定国继续在吕宋北面四处进攻之时,李啸率领的水师船队,一路南下,终于在一天的黄昏时节,到了马尼拉湾。 本来,李啸可以来得更快一些,只不过,因在吕宋北部的苏比克湾处,接连遭遇了几天的狂风暴雨,故全军不得不在苏比克湾呆了好几天,等暴风雨彻底过去后,才再度南下,一路向马尼拉城攻来。 见到苍茫暮色中,远处那些毫无防备的西班牙舰只,李啸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马尼拉湾海战 浓重的暮色下,马尼拉湾一片平静。 海鸥嘎嘎地叫着,在红云万里的天空中来回盘旋,海面跳荡着金色的光波,有如无数片黄金,在海面上不停跃动。 一艘四桅三层的巨舰中,布置豪华的舰长办公室中,西班牙海军中将安德烈斯,正在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红酒。 这些酒,原产于西班牙格林纳达,是西班牙最富盛名的产酒地,又经多年窖藏,口感相当好,故安德烈斯喝得十分痛快而尽兴。 只不过,虽然表面是喝得这般尽兴的安德烈斯,心下却是说不出的苦涩与迷茫。 安德烈斯原本是个极有雄心壮志的人,于数年前,因为在中美州打击海盗出色,才调到了这菲律宾,担任了西班牙帝国远东海军司令。 他本一心想着,要干出一番大事业,要与荷兰人,英国人,在这块远东的海面上,一决雌雄,一较长短,但这几年下来,他最终只能无奈地面对惨淡的现实。 穷途潦倒,困窘不堪的西班牙帝国,连本土的财政都供应困难,对于这远东舰队,根本已是无力顾及。 更何况,外号为大帝的腓力四世,实际上却是个外表光鲜,里面草囊的垃圾君主,在他的治下,帝国在政治、经济、军事方面,均是一片混乱,西班牙军队先后败于英国人,法国人,乃至曾经的奴隶荷兰人之手,让长达数百年的西班牙帝国的尊严与荣耀,有如风中的泡沫,转眼即逝。 而在国家如此穷困的状态下,腓力四世依然花天酒地,挥金如土,舞会与沙龙一场接着一场,仿佛人生是一场永不结束的盛宴一般。而为了搞来更多的钱享乐,腓力四世决定,以提前预支西班牙的税赋为手段,向犹太商人借钱挥霍。 自此,每天来西班牙皇宫中放贷的犹太商人,多如牛毛。而原本不可一世纵横全球的西班牙帝国,在连未来都抵押出去后,已然走上了再也无可挽回的衰败之路。 象现在,帝国的远东舰队,已经长达二十余年,没有添置过一艘新船了。反而随着船只的破损与退役,现在整个帝国远东舰队,竟只剩下这五十余艘老旧舰只。 而这五十余艘船只,因为缺少维护经费,连远洋航行都困难,只能成天盘踞在这马尼拉湾,有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混吃等死,再无作为。 想到当年,西班牙人率领着数百条崭新船只,意气昂扬地向吕宋进发,成功占据这块远东富饶的土地,是何等的荣耀。而现在,竟到了这般落魄残喘的境地,海军司令安德烈斯,心下唏嘘不已。 所以,现在的他,每天只能在船上借酒浇愁,过一天是一天,原先那个充满抱负与雄心的安德烈斯,再也找不到了。 就在安德烈斯喝得醉眼朦胧之际,忽有手下军兵急急来报。 “将军,不好了!在马尼拉湾西边的海域,出现了大批打着唐字军旗的舰船,足有近五百艘,正向我军舰船疾驰而来。” 哨兵的急急禀报,让安德烈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唐军的水师?! 那总督洛佩斯不是说,有一股唐军,正在吕宋北部的陆地上攻城掠地吗? 怎么,他们的水师也出动了,竟还直接到马尼拉湾来了? 一股寒意,从安德烈斯后背,刷地窜起。 那就是说,唐军不单单只有吕宋北面的这一部唐军,还有专程向马尼拉进攻的部队,从而直捣这西班牙在菲律宾的中心城市。 这样一来,帝国在菲律宾的统治,怕是真的要终结了。 安德烈斯再坐不住,从椅子上腾地跳了起来,随着卫兵快步来到船舷之处。 当他看到,在漫天余晖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唐军舰队,正呈半包围状态地向自已的舰队全速行来时,安德烈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啊!这唐军的船队是如此之多,船体是如此之大,自已的船队,只怕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水师作战,战术往往还在其次,最为关键的,便是双方具体实力的比较。 而在这场完全我众敌寡的战斗中,唐军可谓牢牢地占了上风。 因为,唐军船只的平均吨位,船只航速,与火力配置,火炮射程等方面,均远超对面的那些老旧破损的西班牙水师。 象作为荷兰一级战列舰的指挥舰升龙号,这样同等型号的船只,唐军中至少有十五艘,对现在的西班牙海军来说,几乎是压倒性的存在。 看着那半弧形包抄过来的唐军水师,酒精上头的安德烈斯中将,忽然脑海出现一种幻觉。仿佛这包夹过来的唐军水师,有如一只庞大的猛兽,正张开了血盆巨口,要将自已一口吞掉。 “将军,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一旁脸色惨白的卫兵,急急发问。 安德烈斯仿佛此刻才突然从迷思中清醒过来,他大吼道:“快快快,立刻迎敌!” 翻飞的旗语急急打出,五十多条西班牙舰船仓促应战,乱成一团。 此时,唐军的舰船,已经冲到了离西班牙舰船只有数百步的距离。 “砰砰砰砰!” 环包而来的唐军船只,几乎同时开火。 李啸看到,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指挥舰升龙号,一侧的全炮甲板上,十七门十八磅炮与二十三门三十二磅炮一同打放开火。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每门火炮那乌洞洞的炮口,皆喷出炽红的余焰,数十颗大小不等的黑色的铁弹,向包夹过来的敌船,呼啸着猛扑而去。 左边的一艘西班牙武装轻型战舰,被升龙号上打出的十余颗炮弹一齐击中,船桅折断,风帆落海,船舷炸得飞起,船舷上数门大小火炮,被巨大的冲击力高高掀起至半空,再砸落于甲板之上,将躲避不及的炮手与水兵砸成肉饼。 而在船舷吃水处,亦被火炮击中,数个骤现的豁然大洞让人心惊,整条船只开始迅速进水,向被炮击的一侧渐渐倾斜。 看起来,用不了多久,这条船就要彻底倾覆了。 而在右边,是一条更小的西班牙武装商船,一枚巨大的三十二磅铁弹狠狠击穿了船腹,从另一侧直透而出,在船身中央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而一枚十八磅的铁弹,则狠狠地将舱首室彻底打掉,整条船立刻失去了掌舵控制,开始象个玩具一般,在海中盲目打转,渐渐被洋流推远。 见到西班牙人的舰船,在唐军猛烈的炮火打击下,竟迅速地呈现出一边的溃败,唐军水师副总头,荷兰人约瑟夫哈哈大笑。 现在,已经在台湾购买房产与土地,并准备把全家从荷兰移民到台湾定居的约瑟夫,已成了李啸的最为坚定的支持者,和最为忠诚的部下了。 “哈哈,你们这些可恶的西班牙人,你们这些哈布斯堡王朝的守墓者,尝到了我唐军舰船的威力吧。再来再来,这还只是餐前的开胃甜点呢。”操纵升龙号的水师副总头荷兰人约瑟夫,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又指挥手下炮手与海员们,调整角度与炮位,再对其它包夹过来的船只进行攻击。 而其他包手抄过来的唐军船只,也纷纷开火,在保持阵型的同时各自为战,将包夹在其中的西班牙船只,或击伤或击沉。 唐军中每个人,都可以看到,这场海战的战场优势,已由自已牢牢占据了上风。 见到海战已呈现朝自已一边倒的现状,李啸心下亦是极喜。 他忽然想起了抗倭名将俞大猷根据多年海战经验,所总结的海战战法,简而言之就是:“海战之法,不过是以大船胜小船,以大铳胜小铳;以多船胜寡船,以多铳胜寡铳”。 现在,李啸军在各个方面,诸如船只数量,船只吨位、船只速度、火炮射速、炮弹射程等等,皆有巨大优势,这样一来,这场海战唐军占据绝对优势,实在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为了尽快赶在天黑前,结束这场海战,李啸决定,擒贼先擒王。 那就是,全力先干掉敌军的指挥舰。 这样的话,敌军剩余舰船群龙无首,必然战力大减,自已便可各个击破了。 “传本公军令,全力进攻敌军指挥舰,务必将敌军指挥舰一举拿下!” “得令!” 李啸一声令下,升龙号有如一只闯入狼群中的猛虎,身躯庞大又火力强劲,一路猛冲将阻挡在前面的两艘船只,一艘击沉,一艘击伤后,离安德烈斯的指挥舰,已不过一百来步的短暂距离! “快,一定要拦住敌船!” 站在指挥舰头的安德烈斯,见到唐军的这艘舰只有如一只洪荒猛兽般地冲过来,吓得脸色惨白,他那淡蓝色的眼珠,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而听到指挥官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后,一旁同样瑟瑟发抖的西班牙军兵,拼命地向两边的船只,不停打出旗语,示意它们立即绕行过来,护卫主舰。 只是,已被唐军打得焦头烂额的西班牙舰船,已经慌成一团,连自保都相当困难,根本没有心思前来救援了。 约瑟夫从千里镜中看到,那个在指挥舰上,身材肥胖,穿着一身精良盔甲,正手舞足蹈大跳大嚷的家伙,很可能是敌军主将,他那湛蓝色的眼珠中,顿上划过一丝阴狠的冷笑。 “听我命令,舰首七门六十磅巨炮,一齐装霰弹!全力攻击敌军指挥舰!“约瑟夫扭过头去,一脸狰狞向炮手们大吼道。 一众炮手紧急冲至舰首的巨炮炮位,立刻开始装填升龙号舰首,那七门六十磅巨炮,往那黑洞洞的巨大炮口中装填火药,和由散碎铁珠及碎石组成的霰弹颗粒。 在这离敌军指挥舰只有一百来步的距离,七门巨炮全部准备完毕。 “点火!“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七门六十磅巨炮炮口,飘飞的余焰有如飞舞的红布,又似死神舐血的舌头。7门六十磅炮几首同时打响,浓密的硝烟之中,无数霰弹从炮口尖啸着飞喷而出。 这些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组成的霰弹,带着可怕的啸音,满天疾飞,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一般,向已不到一百步远的敌军指挥舰狂扫而去。 其实,霰弹的有效攻击距离,是在六十步内,但七门六十磅巨炮的密集攻击,有如一场密集的死亡之雨,让在近一百步的敌船上的人员,遭到了惨烈的伤害。 每名炮手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对面敌军指挥舰上,连绵的惨声剧烈地响起,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溅,整个指挥舰的船舷与甲板上,都喷满了暗红的鲜血与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整艘船只有如地狱屠宰场般,极度血腥恐怖。 而站在舰首的西班牙海军中将安德烈斯,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也许,在这一刻,这位一直郁郁不得志的西班牙远东海军司令,可能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脱。 他象被霰弹刮起的飓风吹起来的一件玩具一般,从舰首位置,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仰扑在后面的甲板上,再无动弹。 “司令官阁下!” 西班牙指挥舰上的水兵大声嚎哭起来,随即一名大副模状的家伙,大声吼道:“安德烈斯司令已死,快,快撤到岸边,弃船登岸!” 想跑,没那么容易! 此时,升龙号舰首处的七门六十磅巨炮,又是齐声打响,不过此次打响的,却是专门攻击敌舰船帆所用的双球链弹。 西班牙人指挥舰上的白布帆布,立刻被这种链弹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大洞,整艘船只瞬间失去了风力的支持,被后面的升龙号霎时赶上。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约瑟夫令水兵们打出让敌舰投降的旗语,这艘在海面上已是动弹不得的西班牙指挥舰,终于无奈地打出了白旗。 升龙号随即与其接舷搭板,大批精神抖擞的水师军兵,呐喊手持刀剑冲上敌船,立刻接管了驾驶权。 见到敌方指挥舰投降,唐军船队士气大振,立刻四下攻击追杀,那些士气低沉惊恐万状西班牙海军船只。 不过一刻来钟,剩余的西班牙海军船只,再无作战的动力与勇气,纷纷打出白旗投降。 在夕阳完全西沉,天色渐渐被一片黑暗笼罩之际,这场马尼拉湾的海战,终于以唐军大获全胜而结束。 本次战斗,李啸军共击沉敌船十一艘,击伤十六艘,击毙敌军主将安德烈斯。 李啸下令放弃受伤船只中损毁严重的船只七艘,最后统计的结果为24艘西班牙水师船只,被自已俘获。 这些船只,已全部分派了辅兵与水手,接管了俘获船只的驾驶权。 而唐军的船只,只有一艘最小的鹰击级武装轻型战舰,被西班牙海军不幸打中尾舱排水口,从而击沉倾覆。另有一艘虎啸级舰船与一艘鹰击级舰船受了轻伤,除此之外,再无伤亡。 在全军将士一片如雷的欢呼声中,李啸下令,全体船只直去马尼拉海岸,登陆上岸,连夜包围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心脏,马尼拉城。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兵围马尼拉 等唐军的船队靠岸之际,那深蓝色的天空中,已高挂起一轮明亮的圆月,皎洁的月光,将有如牛乳般洁白的月辉,洒满了大地和海洋。 一条条靠岸的船只上,一块块舷板放了下来,一排排的唐军士兵,有如汹涌而出的开匣洪水,朝海岸倾泄而下。 明亮月色下,身着银灰色双片式胸甲的唐军,远远望去,有如点点萤光,十分好看。 他们遵循李啸的命令,在主将曹变蛟的率领下,越过不远处的巴石河,直向数里开外的马尼拉城,包抄而去。 唐军井然有序地上岸时,伫立在升龙号船头的李啸,透过岸边婆娑的椰子树,看着远处那有如一条银色飘带般的巴石河静静东去,他的脸上,却是一脸沉思的表情。 李啸看到这条巴石河,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这场二十多年之前的大屠杀,西班牙人将马尼拉城两万余名汉人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杀尽,然后,再将尸体弃扔于巴石河中。使得巴石河内,尽是被杀汉人的尸体,让整条巴石河都差点堵塞。 在炎热的天气里,这条巴石河中的尸体迅速腐烂,整条河流臭气熏天,这条马尼拉城的水源提供地的母亲河,竟然已是完全不能饮用。 一直到多年后,这条河中的鱼虾腹中,还能发现人的头发与指甲,实是令人扼腕叹息。 而整个马尼拉城中,因为屠杀了太多华人,一时间竟然找不到鞋匠、木匠、理发师、中转商人。因为这些活计,只有华人会做,当地土著根本不懂这样带有技术含量的工作。故这次对华人灭绝式的屠杀,让西班牙人的生活,也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于是,最终西班牙统治者无奈下令,再从菲律宾其他地方,移入华人来做这些工作,好不容易才让整个马尼拉城重新顺利运转。 想到这里,李啸忍不住一声长长地叹息。 对于当年西班牙人屠杀汉人一事,李啸心下,一面是悲其不幸,另一面,则是怒其不争。 据历史记载,当日的西班牙人在吕宋,总共才不过一千余人,而被杀的汉人竟有三万。若是有人振臂一呼,能这些汉人们组织起来,哪怕只能用最原始简陋的武器来抵抗,而不是全然束手,任人宰割的话,那西班牙人如何能杀的这般顺手?这历史进程,究竟会如何演化,却是难说得很。 李啸心下暗叹,这曾经创造过雄汉盛唐的汉人,到底是何时,竟把骨子里的武勇与雄健全部丢弃,一心只想苟活下去,哪怕刀斧加于脖子之上都不敢反抗,让人家有如杀猪宰羊一般残酷屠杀。 究竟是谁,把这些龙的传人,这些炎黄子孙,变成了这般没有任何政治野心,一心只想卑怯苟活的市侩之辈?此致于异族挥起屠刀来时,竟能这般顺利,几乎就是想杀就杀,完全没有任何顾虑。 再想到现代社会中,东南亚某国残酷屠华,杀得华人尸枕狼藉,人头滚滚,却最终连句道歉都没说,更休提有什么赔偿了。 而故土中华,竟也刻意地把此事压了下来,又与这东南亚某国保持密切往来,这么多年过去,仿佛这场残酷的屠华事件,根本不存在一般。 想到这里,李啸的心都在滴血。 而据早已潜入马尼拉城的安全司人员统计,从当日屠华到现在,不过是过了三十多年,又有大批大批的汉人渡海而来,在菲律宾各地谋生度日。象现在马尼拉城中,就有近三千名汉人。 这些为了一口吃食,就能象猪狗般苟话的华人,实实令人慨叹不已。 这些以为西班牙人在屠杀过一次后,就会放过他们的华人,却是根本不知,这马尼拉汉人屠华事件不过只是开始,在将来的日子里,西班牙人还曾多次对他们挥动屠杀,象杀鸡宰鹅一样,对他们进行反复而残酷的屠杀。 据历史记载,一直到十八世纪末,生活在菲律宾的汉人,一共经历过五次大规模的屠杀,以及零零碎碎无法统计的小规模屠杀,一共有十几万本份老实并且没有任何政治目的汉人,惨死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要知道,这些汉人,并非是象当地土著一样,纯是好吃懒做,浑噩度日之辈。华人在东南亚各国,都是勤勉努力,追求上进的典范,都是在该国的经济方面,有如顶梁柱般的存在。 相比之下,南洋各国之人都又懒又愚,比之精明肯干的华人差了许多。于是自上而下,不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对大发其财的汉人都极为仇视。从历史到今天,每次若是国家有了变故,或是遇了大灾大难,首当其冲的便是南洋各国的汉人,被当地居民及国家统治者象杀猪宰羊般地屠杀。 可怜自称中华上国的汉人们,在这南洋各国,便如同欧洲的犹太人一般,被人用来做平息民愤转移视线,而毫无顾忌地大杀大抢的可怜民族。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绝不能在这个我穿越回来的这个世界里,再度出现这样悲惨的事情。 明王朝可以不把自已的子民当回事,甚至还会感谢西班牙人对华人进行屠杀,以消灭这些所谓的不服王化的华人。但对李啸来说,这样无能而卑鄙的政府行为,是他所绝对不能接受的,也是深以为耻的。 一个不能庇护自已子民的帝国,一个苟且度日毫无进取精神的帝国,一个从上到下只会内讧争斗全无远见的帝国,如果真的倒台了,也实在难以令人有半点同情。 李啸希望,将来自已能做到的,便是在这个世界,确立华人优先的通行规则,让一切敢于侵害华人利益者,虽远必诛! 李啸在升龙号上木然站立,一脸思索之色,明亮的月光照下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此时,沉沉夜幕中,西班牙菲律宾总督洛佩斯,站在马尼拉西门上,手持千里镜,沉默地看着铁流滚滚的唐军,从东面的海岸处汹涌而来,将整座马尼拉城,彻底包围。 当洛佩斯总督,听到马尼拉海湾处,远远传来巨大的炮声时,他便知道,唐军终于要对这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心脏城市马尼拉下手了。 登上城头的洛佩斯,亲眼目睹了唐军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举扫灭了马尼拉湾中全部的西班牙海军,他的内心,仿佛在瞬间,沉入了冰湖之底。 海军一灭,这马尼拉城,绝对是守不住了。 现在马尼拉城,因为上次大校费尔南德斯率军北援拉瓦格城,带走了2000名精锐的火铳手,故现在城中,只有700名长矛手,以及300余火炮部队,另外还有一千余人的土著军兵。 想凭这点兵马,去战胜面前兵力雄厚且武装到牙齿的唐军,去守住这羸弱不堪的马尼拉城,实是痴人说梦罢了。 在看到唐军已在马尼拉城四周,扎下营寨,就地安歇之际,洛佩斯才放下手中的千里镜,然后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巴比伦城,伟大的城,坚固的城,一时间,你的惩罚,就要到来了。” 洛佩斯嘴中喃喃说着这句《圣经.旧约》里的话语,嘴角涌起一丝苦笑。 也许,这马尼拉城,在明天天亮之后,就会和巴比伦城一样,在敌军的围攻下,彻底毁灭吧。 那么,自已能投降么? 洛佩斯最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纵然战死,自已也不能成为第一个向黄皮猴子投降的西班牙总督。 更何况,自已的家人都在马德里,如果得知了自已投降唐军的消息,他可以想象,盛怒的西班牙皇帝腓力四世,一定会把他的家人通通绞死。 所以,洛佩斯现在,已是别无选择。 在连夜安排了一番军兵守城后,洛佩斯回到了自已那装修豪华的总督府中,他下令,邀请全部的高级军官与政府官员,来总督府中,参加最后一次盛大的酒会。 宽阔豪华的总督府大厅中,大提琴,小提琴,萨克斯,风笛,鼓风琴等乐器响起一片,厚实的天鹅绒地毯上,穿着崭新礼服的将领与官员,与性感风情的舞伴情侣,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尽情狂欢。 在无数盏蜡烛的映照下,整个大厅亮如白昼,乐曲声与酒杯碰撞声交织在一起,男人的狂笑声与女人的放浪声交织在一起,一齐组成了一片迷离的午夜气氛。 洛佩斯自已,则和情妇阿苏塞娜紧紧拥抱着,在悠扬的探戈声中,跳起了亲热的某种舞蹈。 阿苏塞娜,这个原西班牙台北驻守官特里埃的情妇,自特里埃被秘密处死在马尼拉监狱中后,便于洛佩斯勾搭上了。阿苏塞娜以熟练而高超的床上技术,牢牢征服了洛佩斯,两人因此成为密不可分的情人关系。 当然,洛佩斯并不会满足于她一个女人,也还经常要去偷腥。但总的来说,这身材窈窕凹凸有致,又风流伶俐善解人意的阿苏塞娜,还是他最为钟意与喜欢的女子。 舞会开到深夜方毕,烂醉如泥的男人与女人,互相勾肩搭背,醉醺醺地离开总督府,消失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然后在某个隐密的房间中,继续某些不可描述之事。 而西班牙总督洛佩斯,则是揽着阿苏塞娜的细腰,一齐进入他的寝室之中。 迷离的灯光下,两人紧紧拥吻,互相在对方脸上乱啃一气。 两人你来我往,你上我下,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中,尽情地倾泄人性的本能与欲望的极致。 两人都知道,这样令人陶醉的欢愉,也许,只会到今天晚上为止了。 直到天边出现鱼肚白之际,西班牙总督洛佩斯,才第六次从阿苏塞娜身上滚了下来。 满身赤裸的他,有如一只多毛的野猪。洛佩斯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大汗淋漓,脸上却满是愉悦陶醉之色。 而旁边同样赤裸的阿苏塞娜,则是一脸有如桃花般的艳红,娇喘不已的她,扭过头来,用一又淡蓝色的眼眸,凝望了洛佩斯许久,又俯过身去,深深地给了他一个吻。 “阿苏塞娜,我的甜心,你是我最可爱的宝贝。”洛佩斯将她揽在怀里,低声地喃喃。 阿苏塞娜象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肥胖的怀里,许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洛佩斯,你也是我最爱的男人,我永远都属于你。” 洛佩斯文却苦笑了一声,他缓缓地坐起身来,用一只手托起阿苏塞娜的下巴,柔声道:“亲爱的,你这句话,我会永远记得。只是现在天快亮了,我们也该告别了。” 他这句柔和低沉的话一说完,阿苏塞娜却是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烛火已灭的房间中,一时间,有如窒息般的死寂。 许久,阿苏塞娜终于缓缓开口:“洛佩斯,你希望我怎么做?” 洛佩斯深深地凝视着她,又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亲吻了一阵后,才低声道:“我希望,在我离开后,可以再无牵挂。也希望将来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能有机会遇到你。“ 阿苏塞娜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晶莹的泪光。 “好吧,我答应你。也许,我能这样的方式,向那冤死的特里埃,请求赎罪。“阿苏塞娜珠泪滚滚。 洛佩斯一声轻叹,从床头抽屉中,取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小瓶半透明的液体。 “喝下去吧,阿苏塞娜,喝下去之后,你就再没有烦恼与忧虑了。也再不必担心,这马尼拉城破之后,会被那些黄皮猴子非礼了。“洛佩斯的声音很轻,却有如一个诱惑的魔鬼。 阿苏塞娜打开瓶盖,缓慢而艰难地将这瓶子举到唇边,这时,她脸现犹豫之色,却不肯继续把这小杯液体倒入口中。 这时,一直温柔地抱着她的洛佩斯,脸上却陡地显出狰狞之色。 他的手一托,握住阿苏塞娜的右手,顺势将满杯的液体,尽灌入她的嘴中。 阿苏塞娜被呛得大声咳嗽,不过,她的身体,却迅速地剧烈扭曲起来,有如一只被活活蒸煮的虾米一般。 洛佩斯紧紧地抱着她,眼中泪水盈眶。 最终,阿苏塞娜痛苦地抽搐了几下,嘴角涌出大团的灰白色泡沫,便头一歪,死在了洛佩斯怀中。 洛佩斯搂着她的尸体,低声嚎泣起来,许久才止住哭声。 他将她赤裸的尸体,在宽大柔软的床上摆好,又拿起块毯子,把她从头到脚盖好。 随后,他迅速起身,穿好衣物,在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上阿苏塞娜的尸身后,便快步出门而去,再无回头。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进攻马尼拉 当第一缕晨曦,从东面的天空显露之时,唐军阵中,便有凄厉的天鹅号声,连绵响起。 在这晨光初露之时,天地之间尚是一片迷蒙,唐军的进攻,已然开始了。 唐军主攻的方向,是马尼拉西门右侧城墙。 6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马尼拉西门外一千米处。 随后,60门重型龙击炮,被全部集中在马尼拉西门右侧一带。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望着面前高大宽阔的马尼拉城,在后面押阵的李啸,忽起想起了马尼拉的近代历史,心头不由得一阵感慨。 1571年,西班牙殖民者黎盖斯比从马尼拉登陆,入侵并占领了菲律宾,然后就在现在的马尼拉市中心到巴石河南岸一带,建立了城堡和炮台。自那时起,这个原吕宋国的首府,这个号称小吕宋的地方,便成了西班牙殖民统治当局的首府。 真实历史上,直到1898年,美国人打进马尼拉,才彻底取代了西班牙对菲律宾的统治,随后又征服了附近的尼格罗族,把四周的乡镇和地区并入马尼拉,使马尼拉逐渐扩大,并正式定型为当代的菲律宾首都马尼拉城。 而现在,在这个自己穿越而来的时空里,这座未来的菲律宾都城,已成了自已掌中再难逃脱的猎物,这种感觉十分美妙。 也许,从今之后,这座在现代社会中号称东方明珠的远东城市,将永远地成为中华帝国永远的固有领土吧。 而看着唐军炮手推着那些巨大的火炮,就在离城墙一千米处停下来时,一身甲胄俱全的西班牙总督洛佩斯,心下亦是无限感慨。 本来,洛佩斯还在想着,唐军极可能还会要临时制作攻城器械等物,那么,这马尼拉城,还能多苟延残喘几天。但现在,洛佩斯见到唐军推出这多达60门,炮口巨大炮身粗壮的龙击炮时,他明白,自己的这点卑微的想法,也要彻底落空了。 唐军有这般强大的火炮,已然根本无须再制作什么攻城器械,只管开炮猛轰便是。自己这座马尼拉城想要拖延几天时间,亦是完全不可能了。 更令他感觉悲凉的是,这些唐军,竟连假惺惺的劝降都不愿做,而是直接就这般粗暴地开炮攻城,完全不把自已这个西班牙总督,以及全部的马尼拉守军放在眼里,何其嚣张猖狂! 想当年,西班牙在用重炮攻开马尼拉城,消灭了吕宋王国之时,也是这般嚣张狂妄吧。 却没想到,仅仅三十多年过去,这风水轮流转,原本不可一世的西班牙,竟要被这些黄皮猴子踩在脚底了下。 这一切,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想到这里,洛佩斯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狰狞。 哼,狗入的黄皮猴子,你们不要得意,骄傲的狮子就算再落魄,也是从你们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现在自己能做的,便是在唐军进攻时,尽可能地给他们造成杀伤,让这些可恶的黄皮猴子知道,他们就算能夺下这马尼拉城,也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李大人,我全体龙击炮,皆已做好准备,请指示。“火炮总总长大声喊道。 “开炮。“李啸面无表情地下令。 “得令!“ 这时,洛佩斯从千里镜中看到远处的唐军炮阵上,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60门重型龙击炮,那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六十枚乌黑的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马尼拉城西面右侧的城墙,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马尼拉城的西面右侧城墙。 整个马尼拉城的西门右侧城墙,瞬间出现六十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西班牙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竟有五十多名站脚不稳的西班牙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守在西门右侧城墙的西班牙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竟然还有几十名西班牙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丢尽了西班牙军人脸面的家伙,快给我回来!”一名尘土发须散乱的中校,在他们背后大声喝喊,却完全无法阻上他们溃逃的脚步。 而站在西门城楼的洛佩斯,亦是震得扑倒在地,脸上身上满是尘灰尘,看上去模样极其狼狈。 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的吼叫着,让全体守城军兵保持安静。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是效果不大。 这时,竟有一名被吓蒙了的西班牙士兵,慌不择路,哀嚎从洛佩斯身边跑过,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位最高驻守官的警告。 西班牙总督洛佩斯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的宝剑,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捅穿到前胸,这个逃跑的士兵摇晃了一下,便扑通倒地而亡。 在马尼拉城头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尘雾漫天布起。 整个西面城墙右侧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洛佩斯与所有的西班牙守军,皆感觉到了脚下城墙在又在剧烈的摇晃,又有多达五十多名来不及下趴的西班牙士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而这马尼拉城的西门右侧城墙上,竟有五门各类火炮,被震得从城墙下砸落。这些火炮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在青石板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彻底成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西班牙士兵,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总督阁下,快撤下去吧,这西门城墙,已是守不住了!”洛佩斯身旁,一名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副官,向着他大声吼叫起来。 满头满脸都是灰尘的洛佩斯,脸色十分难看。 真的要撤下去么? 只是,若不撤下去,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么? 洛佩斯还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副官却已急急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拉拽下城墙而去。 下得城墙,洛佩斯有气无力地传达了一道新的命令。 “令全军退下城墙,就地安排驻守,在每条街巷上,与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展开血战!“ “是!“ 在传令兵去四下传递消息,让四面守城的西班牙军队全部退下城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此时,经过两轮齐射后,整个西面右侧城墙上,已是一片垮塌破败之象,城墙上所有的火炮皆已震落于地,摔得稀烂,崩垮的缺口,竟有十来处之多,还有几处垮塌处连成一片,缺口宽度至少有近十米。 整个西面右侧城墙,已如风中之烛,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望着前面已然严重损失的马尼拉西门右侧城墙,李啸的脸上,闪过一丝残酷的笑意。 “传本公军令,继续轰击,务必彻底打垮这右侧的西面城墙!” “得令!”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六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 整个马尼拉城西面城墙右侧,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城墙面积,彻底垮塌。 战至此时,整个马尼拉西门右侧城墙已然完全毁坏,李啸终于开始大声下达进攻的命令。 “传我军令,让2000名火铳手呈直线前进,消灭前面所遇到的一切敌军。另外,安排枪盾战阵于火铳手后守护,以防敌军冲击。另外,横行总分成左右两部,掩护侧翼!“ “得令!’ 很快,唐军的军阵中,2000名火铳手,人人手端着火绳烧得滋滋响的火铳,排成一条直线,在鼓乐声中,向前大步行去。 在他们之后,是一排有如笔直得如同直线般的枪盾战阵,与前面的火铳手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沉默跟行。 而在整个战阵的两边,则有身着三层盔甲,人人手持重型武器,如同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总队员,分成两部,牢牢护住两翼。 面对有如机器一般,整齐冲来的唐军火铳手,守在街道入口的西班牙人,都不觉双股颤栗,无论是手持长枪的西班牙枪兵,还是那些当地土著军兵,均是一脸惊恐,惶惶不安。 站在阵后的西班牙总督洛佩斯,望着一长排冲来的唐军火铳手,脸色愈是灰败难堪,他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心下的绝望,无可言说。 “总督大人,敌军之势太大,我军兵力有限,若再强抗下去,只恐难敌,依在下看来,倒不如,倒不如……”旁边的副官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说不下去。 刷的一声,洛佩斯抽出锋利佩剑,狠狠一剑刺去,一下子扎透了那声音嗫嚅的副官胸口! 副官胸口,血雾喷涌,他瞪着灰蓝色的眼睛,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洛佩斯将剑一拔,副官踉跄行走了几步,便扑地倒地,抽搐着死去了。 洛佩斯手持滴血的佩剑,剑尖直指倒地的副官,他一脸狰狞地向旁边几乎吓呆的西班牙士兵大喊道:“若再有人,敢象他一样向本督提出,要向这些卑贱无耻的黄皮猴子投降,这就是他的下场!’ 回答他的,是死一样的沉默。 而达一片沉默中,唐军的火铳手,越行越近。 在到了离他们有六十步外,火铳手们停止前进,摆成前蹲后站式的两排,开始瞄准面前的目标,开枪射击。 “砰砰砰砰!……“ 两排火铳同时打响,两排火铳鲜红的余焰飘飞,煞是好看。那浓密呛鼻的白烟,再度飞扬而起,让整个阵地,顿成白茫茫伸手不可见的状态。 2000杆火铳中,有1600多杆打响,无数细小的三钱重铅弹,在空气中组成了一片密集的死亡之雨,发出轻声的尖啸,向对面惶然不安的西班牙军阵前激射而出。 连绵的惨叫立刻不停地响起,至少有二百多名,正在凭着街巷守卫的西班牙长枪兵与土著军兵,被铅弹正面射中,非死即伤。 见到唐军一击之下,自已的这些手下便伤亡这般惨重,洛佩斯面如白纸,浑身颤抖。 不行,不能再这样让唐军继续射击下去了。 如果再让唐军这样打下去,自已手下有再多的兵马,都只会成为唐军的活靶子,都只会窝囊而憋屈地死去。 “全军听我号令!立刻前冲,消灭唐军的火铳手!“洛佩斯挥剑大喝。 听到总督这名命令,士气低沉的西班牙守军,无奈地从街巷的藏身处跑出来,喊着高低不齐的口号,向对面的唐军火铳手,猛冲而来。 见到西班牙军被自已逼得跑出城来,李啸的脸上,划过一道冷笑。 “令全体火铳手立刻后撤,枪盾战阵上前交战,横行总包夹两翼,务必一举击溃全部的西班牙守军!“ “得令!“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迟来的正义 守城的西班牙军队吼叫着,有如一窝蜂般,向着唐军火铳手直冲而来。 只不过,他们迅速发现,原本准备重新装填再度击发的唐军火铳手,竟有如得到了统一的命令一般,迅速地向后撤去,完全避免了与他们正面交战。 在这些唐军火铳手退走后,后面一排黑森森的,有如一条笔直直线般的枪盾战阵,却又立刻直直地迎了上来。 望着这有如杀戮机器一般,当面迎来的唐军枪盾战阵,每个西班牙军兵心下,都不觉顿是大为惊惧。 待到如同一窝蜂般冲来的西班牙军兵,冲到了那一排密集排列的大盾前,一场阴狠残酷又蓄意已久的谋杀开始了。 一柄柄4米精钢长枪,有如翻飞的毒龙一般,从一面面大盾上头刺出,狠狠地直刺这些猝不及防的西班牙军兵的头部、颈部、或胸部。这些唐军士兵扎得极狠极准,一枪刺出,往往扎个对穿。一击之下,大批的西班牙军兵,便立刻走到生命的终点。他们的尸体,沿着这一排大盾,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 与此同时,从两翼包抄过来的横行总重甲步兵,有如两群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他们绕到西班牙军兵侧后部位,立刻开始了凶猛的攻击。 虎枪,虎刀,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等重型武器,向着这些腹背受敌的西班牙军兵,猛砍猛杀而去。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长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军兵们惨叫倒地的声音,响起一团,令人闻之心悸。 见到贸然突围攻击的西班牙军兵,被自已的部下迅速地围攻,李啸的脸上,划过一道残忍的笑意。 “传本公军令,令待命的1000名玄虎重骑背冲敌兵,务必将全部的西班牙人彻底消灭,一个不留!” “得令!” 李啸这声令下,1000名玄虎重骑,立即开始加速行进,他们扬起漫天的沙尘,马蹄声惊天动地,在快速地绕过自家军兵阵地后,兜了个大弯,向已呈现混乱态势的西班牙军队猛冲过去。 人、马、铠甲、武器合重达到近半吨的玄虎重骑,组成密集的楔形战阵,在充分加速后,有如一把巨大而迅疾的黑色钢刀,朝着西班牙军兵背后猛捅而去。 有如一把炽热而锋利的小刀切割黄油般,玄虎重骑这凌厉一冲,几乎将整个西班牙军阵全部穿透。最前排的玄虎重骑兵,差不多与自家的盾兵相接触。 玄虎重骑这凌厉一击,西班牙军兵登时崩溃。 他们嚎叫着,哭喊着,纷纷弃了刀剑,向周围疯狂逃去。 还有部分西班牙人和土人军兵,则是跪立于嚎哭着请求投降。 只不过,已陷入四面重围的他们,根本无法脱逃。 无论是逃窜者,还是求降者,皆是迅速地被杀红了眼的唐军统统杀尽,一个不留。 堆积如山的尸体下,流出殷红的鲜血,几可没踝,在这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中,唐军士兵欢声高呼。 “万胜!” “万胜!” “杀鞑虏,得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站在马尼拉城街巷中央,被一众精锐步兵护卫着的洛佩斯,见到全部的西班牙守军,竟在短短时间内,就全部被唐军消灭,几乎目瞪口呆。 这些唐军,战力如此强悍,简直有如是地狱中跑出来的魔鬼! 自已想要临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大口肉的想法,还没来得及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这时,那些屠杀完毕的唐军玄虎重骑,又掉转马头,高声尖啸着,向着洛佩斯直冲而来! 洛佩斯面如土色,只是他还来不及叫唤,忽地感觉自已的后背,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一下没站稳,惨叫一声扑通摔倒在地,却迅速地被两名护卫一把夹起。然后用绳子将他两只手背绑起来。 他们把他捆得十分结实,让洛佩斯根本动弹不得。 “混蛋,你们想干什么?!”洛佩斯跺着脚,暴怒地大喝。 “很抱歉,总督先生,我们不能与你一起陪葬了。”一名护卫脸如寒铁,急急地说道:“我还有家小,还有亲人在这马尼拉城中,我们还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而是陪着你一起下地狱。” “对,我们要把你交出去,换取向唐军投降的资格。”旁边另一名护卫也沉着面孔说道。 “混蛋,你们以为,你们投降的话,唐军就会放过你们吗?你们这些卑贱的猪猡,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就算你们投降,唐军也会毫不留情地将你们全部杀光!”洛佩斯脸色狰狞地说道。 只不过,就在他们互相争吵之际,唐军的玄虎重骑兵已昂首杀至,正欲对他们挥下手中锋利的钢刀。 “不要杀我们,我们投降,投降!” 这二十余名护卫中,有人高高举起一杆白旗,其余各人,皆放下武器,高举着双手,一切老实投降的模样。 铁甲森森的玄虎重骑兵们,脸上却满是冷酷而嘲讽的笑意,他们手中那紧握的锋利冰冷的钢刀,还是朝着这些投降的西班牙护卫身上,迅猛地挥了下来。 因为战到此时,他们这些护卫的投降,对整个局势已无任何改变的意义,既然早晚都要杀掉,还是如趁此机会,就把他们全部杀光了事。 一片惨叫声中,唐军刀砍枪刺,迅速地把这些西班牙护卫士兵全部杀光。 只不过,对于已被捆住了双手的洛佩斯,那些唐军骑兵倒是手下留情,没有杀他,反而是人人脸带嘲讽的笑意,将他团团围住。 接着,便有唐军步兵前来,将洛佩斯推搡着,押向正缓步纵马入城的李啸。 至此,这场攻夺马尼拉的战斗,终于顺利结束了。 整个战斗时间前后加起来,不过一个时辰左右。 此时,马尼拉城四门大开,原本在外防卫,准备迎击马尼拉城中溃逃的西班牙军兵的各部唐军兵马,纷纷拥入马尼拉城中。 见到城中战事早已结束,曹变蛟等主将脸色,不觉颇有些遗憾之色。 好么,这些西班牙人也太不经打了,这才多久啊,全城的守军竟全部被消灭了。要知道,自已还根本没过瘾,手中的钢刀还没沾一点血呢。 唐军全歼了马尼拉城中两千余守军,而自已的伤亡,不过只有数十人,且基本是在与西班牙军兵短兵厮杀时造成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唐军根本不是在战斗,而仅仅是在进行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而取得这样辉煌的胜利,对于唐军来说,也实属稀松平常。 毕竟,现在的唐军,有兵力优势,有重型火炮和各类火铳,有精良的武器与盔甲,还有久经考验的战阵配合度与训练度,种种有利因素叠加,唐军战胜这装备落后士气低落的西班牙军队,基本是手到擒来。 那些推搡着洛佩斯行进的唐军士兵,把洛佩斯押到离李啸的马头前,只有五步外站定。 “我是唐国公李啸,你就是西班牙总督吧。“ 李啸冷冷的话语,通过旁边那名一脸得色的翻译,转给洛佩斯听。 洛佩斯冷冷地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李啸的目光扫过去,护卫队长李浩然会意,他昂然走上前去,抡圆了手,朝着洛佩斯的脸上,左右开弓扇个不停。 ‘他娘的,你聋了么,李大人问你话,你他娘的怎么不回答!“ 李浩然下手极狠,打得洛佩斯口鼻喷血,他噗地一声,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 满面是血的洛佩斯,终于低声含糊地回答道:“是我,我是西班牙总督洛佩斯。怎么,李啸,你现在要杀了我么?“ 翻译将洛佩斯的话传给李啸后,李啸却连连摇头。 “不,我暂时不会杀你,因为你还有点用处。“ “你,你这卑贱的黄皮猴子,你想让我干什么?!“ 洛佩斯暴怒地挣扎起来,却被旁边的李浩然一脚踹在地上。 望着有如一条死狗一样在地上蠕动的洛佩斯,李啸一脸鄙夷之色。 “洛佩斯,本公之所以暂时留你性命,原因很简单。”李啸淡淡地说道:“因为这吕宋之地,还有多处城池未被我军攻克。故本公需得派你前去劝降,以使我军少损失些人马,少费些攻城之力。“ “混蛋,你休想!本督宁死,也不会听从你的要求。”洛佩斯大喝道:“你这厮这般歹毒,还欲将我西班牙治下全部城池诱降,再将城中的西班牙军兵尽皆杀了,倒是想得美,我洛佩斯绝对不干!” 李啸冷哼一声:“你没有资格说干还是不干,这岂能由得了你。” 他使了个眼神,便有军兵过来把他拖起,在他还未来得及破口大骂前,一团破麻布,已迅速地塞入了他的嘴中。 洛佩斯眼神极其愤怒,嘴中呜呜连声,却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传本公之令,将洛佩斯押下去。然后关入牢笼,每天用牛插喂食,以防其绝食而死。然后随我军去往要攻打的城池处,用以诱敌投降。”李啸冷冷下令道。 “得令!” 在洛佩斯被押下去之后,城中的统计报告也出来了。 马尼拉城中,共有黄金六百多两,银子八万余两,粮食二十五万石,以及各类军械盔甲。 李啸心下暗叹,这些西班牙人,还是真是精穷得很。这座心脏城市马尼拉,才仅有这点储备,实是令人无比感叹。 而马尼拉城中的居民,则共有2万余人,其中土著占13000余人,华人约1500余人,西班牙人约4000余人,其余居民的则是,来自其他国家的临时性居住人口。 李啸立刻下令,将西班牙人中,高过车轮的男性,统统当街斩杀。 一片惨嚎哀泣声中,1800名西班牙男性,被唐军从人群中拖出,全部当街砍头,杀得人头滚滚,整个马尼拉城的中心附近街道,鲜血四处横溢。 杀完西班牙男人后,屠杀继续。 下一步,唐军开始宰杀曾经杀害过华人的土著。 这些人员的名单,由安全司人员拟定,又有约一千二百余名土著男性,被拖到街道中央,同样砍头处死。 钢刀飞舞,头颅落地,连绵响起的斩断颈骨的卟卟声,令人牙酸而心悸。 由于连续地砍杀,唐军刽子手手中的几十把钢刀,都砍得卷了刃。 至此,整个马尼拉城街道中央的街道,已是血流成河,这涓涓血河,在地上蜿蜒漫爬,发出可怕的哗哗流淌声,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说实话,看到这些西班牙与土著,被唐军这样杀鸡宰狗般地杀掉,李啸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他越来越感觉,前世那个善良单纯的自已,在这个穿越而来的明末时空,已然完全不复存在。现在,早已心狠手辣心硬如铁的自已,似乎能从这样疯狂地灭绝性屠杀中,找到一种无可言说的巨大快感。 原来,杀人也是会让人上瘾的。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 屠得五百万,便为雄中雄! 只不过,李啸却并不觉得自已过份。 相比不分老女男少,屠杀了将尽三万华人的西班牙人来说,自已只不过杀了一半不到的西班牙人,几乎保留了全部的妇女儿童性命,可谓仁慈至极,堪称这个年代的骑士典范。 而且,自已所杀的这些人,也基本都是些手上沾满了血债之辈,这些犯下过重大罪行的家伙,本来就该得到公正的制裁的。 说起来,现在才把这些家伙杀掉,这报应还是来得太晚了些,这只过不是,一场迟来的正义罢了。 “立刻将全部尸体移出城外火化,骨灰扬入稻田肥土,城中街道也派人打扫干净,再把那些西班牙家属分类关押,到时统一运往台湾。”李啸对赶过来的曹变蛟下令道。 “末将遵令。” 安排了城中诸事,李啸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在马尼拉城中兜了一圈,便步入那修筑得精美绝伦气派万千的总督府内。 这座总督府,装饰极为华丽,充满了奢侈的洛可可风可格,和西班牙塞维利亚式繁复的建筑风格,把拉丁文化奢华迷离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啸沿着地上精致的地毯,一路缓行,直入洛佩斯的办公室中。当他看到,两边的回廊与天花板上,尽是些精美绝纶的壁画时,心下亦不由得莫名感叹。 随着这座富丽堂皇的总督府,就这样落入了自已手中,那西班牙帝国在远东的统治,也就快宣告结束了吧。 李啸暗想,在这被西班牙人统治了数十年的吕宋岛上,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平定吕宋 马尼拉城既已攻克,接下来,唐军开始了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对在吕宋岛境内的西班牙人势力,进行全盘扫除的征战。 在吕宋北部,诸如林加延,达古潘,士格加劳等城镇,被李定国率领甲营兵马,以强硬手段,逐一攻城夺取。 在攻打这些城镇之时,都是费尔南德斯这样的西班牙火铳兵打前阵,从而大幅减少唐军的伤亡。 而在吕宋南部,则是由唐国公李啸亲领此次远征的其他兵马,攻打诸如奎松,卢塞纳,邦牙等城镇。 相比硬桥硬马,只能一味与敌军进行死拼的李定国部,李啸所部攻打西班牙人的剩余城镇,更有效律一些。 原因在于,李啸手下,有一个特殊的夺城利器。 原西班牙总督洛佩斯。 用一个大型木制囚笼装着的洛佩斯,嘴巴被一块破麻布塞得死死的,处境相当悲惨。 洛佩斯想过很多自杀办法,都没有成功,哪怕他想要绝食,唐军也有办法来对付他。 那就是,每到吃饭时间,会有军兵拿出他嘴中的破布,用一个给病牛喂食的粗大牛插子,将牛插子插入他的喉咙,强行灌入米粥,以这位西班牙总督,得以续命存活。 当然,唐军只管喂,不管拉,故这总督洛佩斯,每天的屎尿都是直接拉在身上,把自已弄得奇臭无比,每名从他旁面经过的军兵,都要皱着眉头掩鼻行过。 只对大团的苍蝇对这位西班牙总督极其喜爱,它们嗡嗡地围着他,有如一团灰黑色的云雾,赶都赶不开。 就这样,这位生活条件恶心至极的原西班牙总督洛佩斯,被唐军象扛一只死猪一样,运到各个要攻打的城池外面,以此来诱逼西班牙人投降。 如马尼拉东南部的八打雁城,就是一个唐军利用洛佩斯,来强迫守城敌军投降的典型。 八打雁城,地处马尼拉东部端,濒临锡布延海,是一座依山恃海,周长近四里的城池。 此城中的三百多名西班牙士兵,看到铁流滚滚而来的唐军时,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着唐军的快速行进,站在城头的西班牙主将弗朗西斯科,惊恐地看到,在唐军队伍的最前面,有双马拉动的大四轮马车,马车上,装着一个大型的木制囚笼,而囚笼中那个须发蓬乱有如野人,却身着一身脏兮兮华丽总督服饰,嘴巴里又塞着一团破麻布的人,不是西班牙总督洛佩斯,又还能是谁! 弗朗西斯科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他旁边的西班牙守军,亦都一脸极度震怖的表情。 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位西班牙总督洛佩斯已被唐军活捉的活,那么,那马尼拉城,这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心脏城市,岂非已落入唐军之手?! 很快,唐军中便有人骑马过来,在一箭之地外,向城中大声喊话。 其话便是,现在唐军已克马尼拉城,全灭了城中守军,你们残余兵马,若想要活命,需得尽快投降,方可苟全性命,如若不从,必当尽杀全城老小,鸡犬不留。 听了唐军的这番声色俱厉的观降,又亲见到了城外西班牙总督洛佩斯这般惨状,上至守将弗朗西斯科,下至全体军兵,皆是大惧,终于开城投降。 唐军在牢牢掌握了整个八打雁城后,便立刻露出了狰狞面目。 全体投降的西班牙军,和城中全部高过车轮的西班牙男子,尽皆斩杀,无一遗留。 随后,唐军清点府库,安排人员驻守,休整兵马后,便再度前往下一个要攻下的城池而去。 从攻陷马尼拉起,仅仅只过了不到两个月,整个吕宋岛全部被唐军平定。 至此,这名西班牙总督洛佩斯,终于完成了自已的历史使命,他随后被唐军押到马尼拉城外的巴石河岸边,剥皮揎草处死,皮囊被挂在马尼拉城头,直到发臭了才取下烧掉。 李啸用这样残酷的手段,为当年惨死的三万余汉族百姓,报了这血海深仇。 至此,所有的西班牙人,所有不顺服的土人村寨,全部被唐军一扫而空。这面积有台湾岛近三倍大,却更加富饶肥沃的吕宋岛,终于成为了唐军治下,牢不可夺的中华固有领土。 李啸终于把西班牙人彻底消灭在了菲律宾,又把当地土人彻底压服,整个吕宋岛,终归宁静。 随后,总共有近五千名西班牙的妇女儿童,被唐军押回台湾。 李啸已飞鸽送信给了台湾拓殖团长丁佑,告诉他,这些西班牙妇孺到达台湾后,全部分散到台湾各个州县去,孩童强制交给缺少子嗣的汉人家庭抚养,而那些西班牙妇人,则强制配给台湾的汉族未婚或丧偶男性。 与这些西班牙人一起,同样先期返回的,还有在这场征服吕宋的战斗中,受伤或生病的两千余名唐军士兵,以及一千余名唐军将士的骨灰。 其实,在这场征服吕宋的战斗中,唐军战损很少,总共伤亡不过四百余人。反而是因为菲律宾炎热潮湿的气候,蚊虫瘴气的环境,以及诸如虐疾、霍乱、伤寒、湿疹等热带常见疾病,夺走了大批唐军将士的性命,造成了相当多的非战斗减员。 这些返回的唐军士兵中,曾在唐军上岸的第一天,就立下战功的平南镇甲营丙总甲哨三甲甲长苟大壮,亦是受伤遣返的唐军中的一员。 一瘸一拐,靠着船舷躺下的苟大壮,十分留恋地看到这块他留下鲜血与汗水的土地,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 苟大壮所部,参加好几场攻打吕宋北部城池的战斗,只不过,在最后一场攻打一个叫邦潘的小镇时,苟大壮被一名土著军兵,扎伤了小腿。 当时,他本以为,让随军军医包扎一下就没事了,却没想到,那土著的矛尖涂了毒,让他整个小腿化脓溃烂,最终不得不退出军队,和其他伤兵一起返回台湾而去。 经过这几次战斗,苟大壮已数次立功,攒了下三十多块金元,按台湾现在的生活标准,也算是名普通的富翁了。 当然,相比物资钱财上的收获,原本是一名投降的汉军的苟大壮,对于唐军的荣誉与战功,己是从陌生到充满了向往与期待。 只是,现在自已左小腿已溃烂到这般严重,现在也只有退伍一途可走了。 想到回去之后,能顺利地娶到那位自已心慕已久的广东姑娘,苟大壮原本颇为落寞的心情,还是好转了不少。 他已想好,若是求人说媒成功,等自已伤好后,就要与这姑娘一道返回吕宋。 因为,据李啸的新规定,这吕宋之战中,立有战功的唐军将士,若愿意在这吕宋成家立业,安居此地,那么,他们除了可与移民一样,按户授于10亩田土外,另外还可按军功大小,分授不同大小的田土。 而且,为了慰劳有功将士,所授田土,皆是当地最为肥沃之地。 苟大壮心下粗算了一下,若按自已所立的军功,他成婚后,至少可在吕宋分得20亩土地,一年之中,最少可产80石稻谷出来,再加上年末栽种马铃薯那数十石产量,这样一来,自已一家在吕宋之地,至少可以算是中等偏上的人家了。 随着船只一路北去,苟大壮靠着船舷沉沉入睡,只是他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在把伤兵与西班牙妇孺皆送回台湾去后,留在吕宋的李啸,立刻开始着手规划吕宋开发的各项事务。 首先,李啸任命原济州岛总管吴亮,让他担任吕宋岛拓殖团团长,原铁龙城城主华允诚,则担任吕宋岛拓殖团副团长。由他们二人,来组建吕宋岛的各个政府机构。 这两个人,吴亮是自辽东时,就跟随李啸做事之人,这数年来,一直为李啸驱驰效力,可谓资历深厚,忠心耿耿,故李啸想找人来负责管理这新占领的吕宋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了。 而华允诚,这位原明朝兵部职方司的员外郎,自投李啸后,因为工作勤勉谨慎,又任劳任怨,把铁龙城治理得井井有条,让李啸十分满意,故他特地将华允诚从山东调到吕宋,让他担任拓殖团副团长,成为吴亮的副手。 从这些人选,也可以看出,李啸对这吕宋十分看重,却是立意要和台湾一样,将其彻底开发出来。 据李啸估算,那台湾岛中,移民了三百多万,才略略达到饱和。这吕宋岛,乃是台湾面积的近三倍,虽然中央位置多有科迪勒拉山系等不合适耕作区,但至少与台湾一样,移民三百多万,却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现在,李啸打算,先把台湾当地驻留的一百余万多余的移民,全部移到吕宋岛来,让他们成为首批开发吕宋岛的汉族移民。 至于将来,在现在台湾、虾夷、库页、济州等地的汉族移民人口皆近饱和的情况下,当再把从大陆源源不断移来的百姓,从北至南,直接送到这吕宋岛来安居,自是最为妥当。 其实,据李啸估计,这吕宋之地,其实安顿五百万汉人移民,都不成问题的。 但因为还有更多南边的土地,诸如菲律宾中部各岛,棉兰老岛,和再往南的新几内亚岛,澳洲大陆等等全新的土地要开发,故李啸不打算把吕宋岛开发得如台湾一般饱和。 在移民速度跟不上自已开拓速度的前提下,保证每块新开发的土地,都有一定数量的汉人移民,让这些移民,成为当地长治久安的根本,却是相当必要的。 只要能让这些吃苦耐劳的汉族移民,在这些遥远而肥沃的异域,站稳脚跟并繁衍生息,那李啸可以确信,在有军队强力的保护下,这些新占领的土地,一定能永远地成为华夏汉族的固有领土,子子孙孙地永远传下去。 而在移民到来之后,李啸打算,以马尼拉城为中心,在整个吕宋岛大建道路,用一条条宽阔的水泥路,把整个吕宋的各个城镇联系在一起,使交通更加便利,军兵运送更加快捷。 而对于吕宋的将来规划,李啸在仔细考虑后,准备让这吕宋之地,主要开发农业,成为比台湾更重要的粮食基地,以为李啸治下的军民百姓,生产更多的粮食,为将来李啸进一步扩军,提供更加丰富的粮食支持。 李啸的计划中,这吕宋岛,一定要首先建成一个繁荣的农业生产基地,在等到当地移民多了,粮食产量稳定了之后,才再考虑再开发各类矿产资源,以及开展相关的工业项目。 至于吕宋当地的土著,李啸则打算,也如台湾土著一样,进行相同的汉化教育。 由于菲律宾的土著,已基本被唐军彻底征服,对唐军十分畏惧。故李啸决定,不会象在台湾一样,采取手段温柔的渐进式同化工作,而是强迫性地,让这些连文字都没有的生番,接受汉族的服饰、礼仪、发型、以及文化理念,以期在现在唐军威慑力十足的条件下,对他们进行快速地同化改造。 而为了更快对吕宋进行文化同化,李啸下令,让自已的文化司司长刘宗周,亲自挑选一批得意弟子,前来吕宋之地,教化百姓与土著。 李啸相信,只有把这些土著彻底汉化,让他们成为汉民族的一份子,他们才会最终与华夏汉族同心同德,再无异心,这吕宋之地,才可以真正长治久安了。 民族划分,乃是动乱之源。 李啸绝不允许,在现代社会中,种种因为民族不同,习俗不同而导致的各类惨剧与分裂事件,在自已的这个时空中产生。 这是一项利关长远,需要从源头开始,就必须严肃对待,并大力推进的工作,其重要性甚至比开发吕宋岛更甚。 李啸把吕宋当地的工作,都安排规划后,又过了一周,见吕宋之地确已安稳,再无任何动乱之事,他便下令,让唐军平南镇甲营军兵,由平南镇镇长李定国率领,乘水军船只,返回台湾休整。 李啸决定,李定国部返回台湾后,便接替平南镇乙营兵马驻守台湾。再由平南镇副镇长罗正,率领乙营兵马,前来吕宋,与曹变蛟部汇合后,便开始下一步进攻计划,以扫灭菲律宾中部的各个零碎岛屿,然后,再消灭那个位于南他加禄岛上的残余苏禄国。 有李啸这名统治者的强力推动,唐军的征战一波接着一波,征战的步伐,永不停止。 毕竟,李啸心底一直有一句话:“天下之大,无如我唐……”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新下南洋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十一日,利南方,出行大吉。 这一天,首批下南洋的数万名汉族移民,乘坐水师船只,从台湾高雄港起程出发,径直驶往吕宋岛。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吕宋北部的士格加劳地区。 由于吕宋岛呈南北宽东西窄的形状,从台湾直驶到吕宋北部,比先绕到南部的马尼拉,再从马尼拉前往吕宋北部,要方便得多。 故运送移民的船队为了节约时间,不再绕到马尼拉城来进行再分配,而是直接从高雄前往吕宋北部运送流民,然后从北向南安排定居,反而更快捷一些。 这些移民中,移民高小四一家五口,母亲吴氏,妻子陈氏,弟弟高小五,小妹高小花以及高小四共五人,正坐在一艘小型的海舱船上,挤在一个靠舷窗的位置,沉默地随着船只南行而去。 其实高小四本不是老大,只不过,在他前面三个哥哥全部夭折后,他才成为了家中最大的孩子,又因为父亲早死,所以也勉强算是一家之主。 高小四一家是湖广竹山县人,家乡位于湖广与四川交接的地带。按说,这样的偏僻的地方,应该是乱世中难得的清静之地。却没想到,大批的官军来到这里,与张献忠、混天王、整十万等流贼部众战了个你死我活,不可开交。让这片偏僻之地,再无半点避世的气氛,反而成了刀兵相杀的可怕战场。 高小四一家无奈,只得躲入竹山县城中,投亲靠友,以避灾祸。却没想到,这竹山县城,没有落于流寇之手,反而竟被当时贪功横暴的辽东援剿总官兵祖宽所攻破。城破之时,这竹山县城,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明军强行入城后,击杀县令,抢掠资财,***妇女,稍有不从者即杀之,可谓无恶不作。 高小四的大妹妹高小兰,便是在城中被明军轮流**,其状惨不忍睹。这个刚烈的女子,最后一头撞死墙壁上,结束了悲惨的一生。 在把整个县城掳掠一空又纵火焚尽后,这些禽兽般的明军,再把全城数万居民百姓,全部作价卖给了李啸手下的征西营的部队。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高小四一家,原本皆以为是离了狼窝又入虎穴,却没想到,在被卖给了征西营后,反而成了他们重生的开始。 接下来,高小四一家便和其他全部的流民百姓一起,被征西营的军兵押往山东,一路行到登州。 令高小四等百姓没想到的是,这些李啸手下的军队,与那贪酷暴虐的明军完不同,对他们可谓十分客气。 一路上,各人皆是衣食不忧,有病还给医疗,故整个押送的百姓队伍,基本没多少人在途中死掉,基本都顺利到达了登州。 到了登州后,高小四一家,便被与其他流民一样,统一登记,然后抓阄抽签。 家主高小四亲自抽签,抽到暂去台湾安置的签条。 而高小四的亲戚一家四口,则抽到了前往库页岛定居的签条,从此这两家亲人,一北一南,遥遥分居,再无见面的可能。 两家亲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后,便分别登船而去。 虽然这样的亲情离别,让人十分感伤,但这个乱世中,什么事情也比不上活下去更重要。 毕竟,内心的伤痕可以由时间来修补,但肚中的饥饿却是一天都挨不过去的。 一家人来到台湾后,因为此时台湾人口已近饱和,故没有田土可分。 一家人中,高小四和弟弟高小五,前往高雄城外的一家砖厂干活,而母亲、妻子以及最小的妹妹,则去了一家蔗糖加工厂作临时工,聊以度日。 工厂做事,很是辛苦,加上又处于台湾正在快速开发时机,各个工厂常常加班加点赶工,一家人都是从早忙到晚,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十分疲累。 只不过,饶是如此,一家人总算在台湾定居下来了,生活也能维持温饱,比起先前在湖广时,一家人只能在明军与流贼的互相厮杀下艰难苟活,高小四一家现在,已算是生活安稳平静了。 只不过,相比那些早期前来并顺利分到田土的移民,高小四一家还是颇有些失落。 作为一直在土里刨食,习惯于和土地打交道的高小四,对土地有种天然的向往与亲切感。他们一家人,还是极其渴望能有自已的土地,能和其他农户一样,耕田作业,养家糊口,这生活就再无所求了。 只不过,此时台湾的土地已基本分配完毕,剩下的土地,要不就是过于贫瘠之地,要不就是那土著极多动荡不安的台东地区,这两个地方,作为一名精明的湖广人,高小四一个都不想去。 却没想到,就在上个月,传来了唐军成功征服吕宋,并准备先期从台湾转移一批移民前往吕宋,在当地定居,并开垦荒地耕作的消息。 很快,当地民政所也贴出了通告,鼓励在台湾没有土地的暂居移民,全部前往吕宋定居。 他们若前往吕宋,将也会和台湾先期的移民一样,拥有可以给自已耕作的土地。 得到消息的高小四十分高兴,立刻去了当地的民政所报名,然后,在又等了个七八天后,便得到作为第一批移民,安排前往吕宋定居的许可。 此时,坐在船舷处的高小四,心下十分感慨。 不容易啊,自从全家离开湖广南下以来,可谓一路艰辛流离,现在,终于可以去这个吕宋之地,拥有属于自已的土地了。 精明的高小四,已经盘算好了,现在弟弟也大了,等到了当地,立即给他说门亲事,这样的话,一家人分成两家,就总共有20亩地可供耕作了。 十天后,运送流民的船队,顺利到了士格加劳地区的海岸处。 上得岸来,便有当地民政司的官员,给这些来自台湾的移民们,重新统一登记,再由民政司的官员,分别送去士加格劳地区各处,去给他们分田安顿。 高小四一家,被分到离士格加劳城不远的一处新建村镇,在那里,全家人得到了全新的户籍腰牌和户口本,终于分得了十亩田地,总算可以在自已的土地上安顿下来了。 而接下来,令家高小四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是,竟有民政司的官员,亲自到他家,主动来给他弟弟高小五说媒。 而说媒的对象,则是在离他们村镇不远的另一处当地土著寨子中的土人女子。 原来,这处寨子因为反抗唐军的统治,按李啸那条规定,若有轻微反抗者,则屠男留女的政策,这土人寨子中,全部的男性皆被杀光,而只剩下一些土著女性侥幸活了下来。 因为没有男人,这些只剩妇女的土人寨子生活艰难,故在当地官员将情况上报给李啸后,李啸便决定,让移民过来的汉族男性与当地的土著女子成婚,从而一来促进民族融合,二来使这些寨子的土地得以充分开发利用。 当然,这样强制性的拉郎配,也还有一点原则遵循的,那就是未婚配未婚,丧偶找丧偶,从而实现婚配的门当户对。 当然,强制性地跟这些土人女子结婚,官府也会给予补偿。 那就是,每名娶个土人女子的汉族男青年,可以得到两块金元的奖励。 就这样,在前有政策逼迫,后有这两块金元的诱惑之下,高小五最终找了一名模样还算端正的未婚土著女子成婚,然后在那个土人寨子处,分了田土,正式定居下来。 说实话,对于官府强制性地配给自已这样一名土著女子,高小五心下还是极为抵触的。 尤其是见到妻子的容貌后,高小五心下更是失落无比。 他暗想道,湖广当地的女子,与这些吕宋土著相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上地下,差不多是仙女与丑八怪的对比吧。 唉,这,这令人如何下得去棍…… 只不过,他的那名妻子,见到自已竟能找到这么漂亮的中国丈夫时,竟然欢喜得大叫起来,以至自家亲人被杀的仇恨,都冲淡了不少。 最终,两人的新婚之夜,在如饥似渴的土著妻子百般引诱挑逗下,高小五最终没能成为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在好不容易适应了热情的妻子,那张令人十分不快的面孔后,终于完成行房之举。 事后,土著妻子哇哇大叫,兴高采烈,而高小五却掩脸痛哭,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更令高小五几乎抓狂的是,就在几天后,因为未婚男子不够用,民政司的官员,又强行给他再配了名土著女子为妾。 每天晚上,面对两名如狼似虎的土著女子的轮流蹂躏压榨,且常常一夜要求数次,高小五几近被榨干,简直羞愤欲绝。 当然,他这般付出,也是有好处的。 那就是,这两名获得极大满足的土著女子,基本上把田地中的农活都包了下来,不让他有半点劳累的机会。 而在看着自已的这两名妻妾,每天在田地中挥汗如雨地干活时,在一旁跷脚高坐,哼着湖广酸曲的高小五,才感觉自已每天晚上的辛苦付出,十分有价值。 接下来的曰子,一批批的移民到来,吕宋各地,开始先后被移民进驻安顿,成为了这里的永久性居民。 遥想在真实历史上,汉族移民下南洋时,可谓充满了血泪与悲情。 而现在,在李啸的组织下,大批汉族移民前往吕宋岛开发定居,这样的新式下南洋,倒是有如田园牧歌般在存在。 一块块肥沃的荒地被开发出来,新来的汉族移民,象变魔术一样,把一块块长满杂草乱树的荒地,开辟成整齐肥沃的农田。 这些原本充满了瘴气蛮疠,蛇蚁蚊虫的土地,终于被辛勤劳作的汉人移民,开辟成了与台湾类似的,充满了南国风情的田园乡村。 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能吃苦的民族,也是世界上对土地眷恋最深的民族,他们辛勤地耕耘着属于他们的自已的土地,心下期许着这肥沃无比的南国田土,能他们一个最为真诚的丰收。 皇天后土,育吾斯民。 在这个李啸穿越而来的世界,华夏汉族,终于在这块南国的热土上永远地定居下来,然后繁衍生息,子子孙孙无穷尽矣。 在吕宋各地开始走向正轨后,李啸便抓紧时间,安排下一步进攻夺取菲律宾中部的各个岛屿之既定计划。 李啸任命,平南镇副镇长罗正担任主将,平南镇乙营副营长额弼纶担任副将,率领平南镇乙营兵马,前往扫灭菲律宾中部群岛上的各个土著部落。 “罗正,额弼纶,你们看,这份西班牙人绘制的地图上,这菲律宾中部的群岛,主要有萨马岛、马斯巴特岛、班乃岛、内格罗斯岛、卡坦端内斯岛、民都洛岛、塞米拉拉岛等岛屿,本公要求你们,采取我军攻夺吕宋岛上土人寨子的办法,将各个岛上的土人全部征服。”李啸手指地图,对二人沉声下令道。 “大人你放心吧,你的政策我们也清楚。反正就是三点,若土人主动归服,则全其性命,让其上纳部分粮食以为投名状。若是土人反抗,但反抗程度轻微的话,则屠男而留女,以儆效尤。若他们全寨尽起反抗的话,则我军再不留情,全部杀之。”罗正快速接话道。 李啸点点头:“很好,就是这样。罗正,额弼纶,为确保你们出征顺利,这水师船只,我拔出两百艘,支援你们。全部的火器部队,也皆交给你们调度使用。我给你们最多半年的时间,一定要把整个菲律宾中部的各个岛屿,全部征服。” 罗正与额弼纶齐齐拱手抱拳:“请李大人放心,我二人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完成大人交付之任务。” 次日,罗正与额弼纶二人,便统领整个平南镇乙营兵马,以及全部的火器部队,乘水师船只,从马尼拉港出征。 李啸与一众官员,亲自出马尼拉西门相送,直到目送他们消失在南边的海面尽头,才转身返回马尼拉城中。 按李啸的计划,若平南镇乙营兵马,顺利地将菲律宾中部群岛都征服完毕后,那么,自已便要开始收拾,菲律宾最后残存的两个国度了。 这两个国度,一个是位于南他加禄岛上的苏禄国,一个是位于棉兰老岛上的马京达努国。 只有扫灭了这两个国度,整个菲律宾地区,才会全部成为唐军的统治地盘。唐军才可以,再继续统军南下,去征服那些,中华五千年来,从未征服过的土地与人民……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征伐苏禄国 接下来,唐军在菲律宾中部的各个群岛处,展开了摧枯拉朽般的战斗。 在火炮与钢刀的联合威压下,一个又一个岛屿被肃清,一个又一个寨子被征服,仅仅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菲律宾中部的各个岛屿,全被强悍而精锐的唐军所征服。 这些土人寨子,由于与文明世界接触较少,故全寨男女老少一起反抗的部落极多,使得唐军凶性大起,大肆屠杀。据监抚司官员统计,整个菲律宾中部的土人,被唐军灭绝式屠杀者,多达近十万人,为菲律宾中部群岛土人数量的三分之二。 由于杀戮太惨,多年以后,唐军罗正,在这些残存的土人之中,还有这样的传说。 那就是,由于土人们不敬奉神明,所以上天派遣了魔鬼的使者罗正,前来屠杀所有不敬神的土人。尽管在后来的岁月中,大部分土人改信了佛教,还有极小数信仰了天主教,但唐军统帅罗正是魔鬼化身的传说,一直流传了下来。 在征服了菲律宾中部各岛后,罗正在各个岛屿留下守备兵马,便率领平南镇乙营主力,以及全体火炮部队,乘坐水师船只,顺利返航。 李啸亲自出城迎接凯旋的将士们,亲摆酒席,大加赏赐,以慰全军将士。 李啸之所以这般欢喜,是因为他知道,这些菲律宾中部的各个岛屿加起来,其面积亦有台湾的近两倍大,大部分岛屿都是土地肥沃,资源丰富之地。哪怕不算小岛,就在其中的各个大岛上,安置个一两百万的汉族移民,亦是绝对绰绰有余。 土地,作为地球上最宝贵的不可再生资源,在李啸的眼中,远比一切的金银财宝更为珍贵。 随后,李啸让罗正部兵马,接替平南镇丙营驻守吕宋,然后,便给平南镇丙营营长曹变蛟,下达了向苏禄苏丹国进攻的作战计划。 苏禄苏丹国,是于1380年成立的国度,后来面积不断扩张,除了国家本体的南加禄丹岛外,还包括巴西兰岛,塔威塔威岛,巴拉望岛等系列岛屿,以及婆罗洲东北部地区。国家最盛时,还曾南侵到棉兰老岛,与当地的马京达努国互相争雄。 在明朝初年,苏禄国王还曾亲自来明朝,晋见明成祖朱棣。后在山东德州病故,除了长子返回国家继承王位外,其余数子,皆留于山东,其子孙成为山东当地回民来源之一。 只不过,自从这大航海时代开始,苏禄苏丹国便每况愈下,先是被荷兰人击败,彻底失去了婆罗洲的领土,接下来被西班牙人击败,诸如巴西兰岛、塔威塔威岛等土地,皆被西班牙夺走,最终,整个苏禄苏丹国,仅剩下了南加禄丹岛的部分土地,可谓已是风中之烛,苟延残喘。 如果李啸没有穿越到这个时空中来,那这苏禄国,会勉强挣扎到了下个世纪初,便最终亡于西班牙人之手,最后成为现代菲律宾国土的一部分。 “变蛟,那苏禄国,曾是我明朝属国,对中国颇为向往,还曾向明朝纳贡称臣。有这份藩属之情在,我军也不好下手太狠。如有可能,当尽可能以劝降为主,非有必要,莫动刀兵。”李啸指着地图,对曹变蛟下达命令道:“若其肯降,则全部苏禄国王室人员,以及其王室财产,我军皆可保全,并可将全体王室人员,移往台湾定居,以保证其安享余生,子孙永祚也。“ 曹变蛟点点头:“大人所言甚是,在下一定会遵从李大人的计划,只是,万一苏禄国顽抗到底,誓不投降呢?” “若是这般,则如吕宋之地的土人故事,举国上下,皆屠男而留女,以为惩戒。”李啸冷冷道:“他们若敢与我军对抗到底,那本公也不介意灭其一族,来展我唐军兵威。” 曹变蛟拱手抱拳:“好的,在下记下了。” 三天后,李啸安排,平南镇丙营兵马、2000名火铳手,全部的火炮部队,还有1000名玄虎重骑,1000名飞鹞子轻骑,1000名横行哨军兵,组成了远征苏禄苏丹国的远征军。 这支部队,由平南镇丙营营长曹变蛟为主将,平南镇丙营副营长李万庆为副将,乘坐三百多条水师船只,浩浩荡荡直往西南而去。 由于路遇大雨,远征军在路了耽搁了两天,让原本四天的路程,走了六天才到达南加禄丹岛。 听到有唐军船队前来的消息,位于首都和乐城的苏禄王庭,顿皆是惊讶不已。 “你,你可是看清楚了?“苏禄王乌努律拉一脸大惊,向报信的军兵问道。 “禀国王,在下看清楚了,那密密麻麻,多达数百艘的唐军舰只上,皆高高飘着一面红底黑字的唐字军旗,正直往我和乐城海岸,疾驰而来。” 苏禄王乌努律拉听了禀服,脸上不觉满是犹疑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唐军跑到这里来了? 一旁的丞相温哈喇,亦是紧皱着双眉,他沉吟了一阵,便立刻对苏禄王乌努律拉禀报道:“国王陛下,唐军这番远来,端的蹊跷,却该迅速派人去查访要紧。” 乌努律拉点头道:“你说得是,唐军是天朝上国兵马,既远来我邦,想必有要事,你速速派人,前往海岸之处迎接便是。” 丞相温哈喇点头,正欲下去办理,这时,却突然从宫外传来一声大喊:“父王,唐军既敢远来犯我结疆界,父王何不速速点起兵马迎敌,灭敌于上岸之时乎?” 听到这声大喊,苏禄王乌努律拉眉头大皱。 旁边的丞相温古喇,亦是一脸尴尬。 喊这句话的是,是他的长子,也就是苏禄苏丹国的王位继承人他古麻么。 这位大王子他古麻么,身材魁梧有力,性格强悍凶戾,手下收罗了一众效死之徒,在苏禄国中十分有份量,又仗着父王的宠溺,甚至敢于私下调派军队。 今天,他古麻么同样听到了唐军到来的消息,大惊失色的他,急急前来宫中求见父王。 很快,他古麻么急急入得宫殿而来,扑通一声,在乌努律拉面前跪下。 “父王,唐军远来侵我疆界,眼前尚未抵达海岸,我军却该立刻做好迎击之准备啊!“他古麻也一脸急色地禀报道。 乌努律拉却轻咳一声,回道:“孩子,唐军乃是天朝上国之兵,此番远来,必有说法,我等偏远藩邦,岂可对上国天兵加以抵抗乎?“ “父王!唐军不声不响便来侵我疆界,岂是上国之举?父王你倒好,对这般侵我疆界之徒,不立刻加以严惩,反而以礼待之,岂非太过软弱?”他古麻么一脸焦躁之色。 “住口,国家大事,岂能容你在此放肆胡言!”乌努律拉大喝道:“与唐军如何打交待,父王自有主见,何需汝来多言,还不速速退下!” 他古麻么恨恨起身,一双眼中,满是怨怒地望了乌努律拉一眼,便狠狠一跺脚,掉头冲去宫外而去。 望着大王子暴怒而去的背影,乌努律拉一脸失落地长长叹了口气。 不过,他随及还是对一旁尴尬站起的丞相温古喇传令道:“温古喇,休要管他,你速速去安排人员,做好迎接唐军的准备吧。“ 温古喇应声而出,只不过,他在刚挑选完迎接的使者时,便听到了一个可怕的消息。 那就是,从皇宫中离开的王子温古喇在被国王喝退后,不胜愤怒,竟亲统了一支约有2千余人的精锐兵马,前往和乐城外海岸,准备与上岸的唐军进行战斗。 听到这个消息的温古喇,几乎吓得瘫坐在地。 清醒过来的他,立刻急急返回皇宫向苏禄王乌努律拉禀报。 而听到大王子他古麻么率领两千苏禄国精锐军兵,去迎战上岸的唐军之时,苏禄王乌努律拉吓得几乎面如土色。 “要死!要死!他古麻么竟如此大胆,违我皇令,擅率兵马去迎击上国天兵,真真乃是取死之道也!速速派人召回他们,再请求唐军主将的原谅。“乌努律拉急急地向温古喇传达了谕令。 温古喇连声应诺,象一只兔子一般,窜出宫去。 只不过,带着王命的他,还未出城之际,大王子他古麻么,已率军与上岸的部队唐军对峙上了。 他冷眼看到,唐军刚刚上岸,正是人货相杂,军阵混乱之时,心下顿时暗想到,哼,你们这般胆敢犯我疆界之辈,本王子现在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一定要好好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他古麻么立即下令,全军向唐军发起冲击,力求一举击溃这些上岸的唐军。 站在船舷处,从千里镜中见到,一大批身着竹木盔甲,手持弯刀盾牌的苏禄国军兵,吼叫着杀向自已的兵马时,唐军远征军主将曹变蛟脸上,却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他娘的,这帮南蛮子确是可恶,想趁我军立足未稳,来个突然攻击呢。也不想想,就你们这点小伎俩,如何是我军的对手!还是曹营长有先见之明,这先期上岸的横行总步兵,却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一旁的副将李万庆,抹了一把脸上浓密的络腮胡子,冷笑着说道。 曹变蛟脸上亦是冷笑隐隐,他暗想道,果然不出自已所料啊,这苏禄国还真趁自已刚刚上岸之时,来攻击自已的兵马呢。却没想到,他安排首批上岸的军兵,乃是唐军中最为强悍能战的横行总军兵,正好给这些偷袭之辈,来个迎头痛击。 只不过,若仅是击溃这部苏禄军,却也太过便宜了他们了。 ‘传本将军令,令岸上横行总军兵,立刻迎战苏禄国偷袭兵马,同时派了全部飞鹞子轻骑,将这些苏禄国兵马全部包围消灭。“ “得令!” 战鼓起隆隆响起,海岸处的横行总军兵,与狂冲而来的苏禄军,迅速厮杀成一团。 身着竹木盔甲,手持弯刀与竹木盾牌的苏禄军,看清了面前的唐军横行总军兵时,每个人都不觉瞪大眼睛。 他们惊恐地看到,这些横行总军兵,这些唐军中最为精锐能战的重甲步兵,是人人身着三层盔甲,周身全部防护到仅露出一双眼睛,人人皆是手持虎枪,虎刀,长柄挑刀,重型军镰等武器,这些有如机甲怪兽般的重型步兵,与装备简陋的苏禄军相比,简直是老虎与猴子的差别。 两军既遇,横行总军兵状如疯虎,纷纷跃入苏禄军阵中大砍大杀,刀枪所到之处,鲜血迸飞,残肢飞舞,苏禄军一片惨叫,迅速地落了下风。 眼见自已的手下,是对面唐军数量的两倍,并且还是趁乱偷袭,却还被唐军迅速击败。大王子他古麻么几乎气炸。 “各位休惊,给我杀啊!” 大王子大声喊着鼓劲,他身先士卒,与唐军横行总军兵苦战成一团。 只不过,就在这苏禄军苦苦挣扎之时,他古麻也已听到了从军阵两侧传来的隆隆马蹄声。 他的脸色,迅速地变成惨白。 完了,唐军的骑兵包夹上来了,自已要全军覆没了! 他古麻么再不犹豫,脸上一道狠色闪过,立即对手下一众护卫骑兵大声喝令,要他们立刻抛下那正在苦苦支撑的苏禄军步兵,逃回和乐城去。 他古麻么带着五十余骑护卫,有如一群疯狂逃命的野狗,向和乐城城门狂冲而入。 而在他们刚刚逃走之时,分成两部的飞鹞子骑兵,已然尖啸着从苏禄军背侧部杀来,有如两把尖利的钢刀,同时进行凶猛的背冲。 失去主将,又被前击夹击的苏禄军,在这一次唐军骑兵凌厉的冲击下,终于全部崩溃了。 他们哭嚎着扔了弯刀与盾牌,有人发疯一般四下逃窜,还有人跪地求饶,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 当他,这一切举动,对于杀红了眼的唐军来说,毫无作用。一片惨嚎声中,唐军手起刀落,杀了个人头滚滚。 很快,这将近两千名的苏禄军士兵,被唐军全部杀尽,无一遗留。 原本洁白的海滩上,迅速地被鲜血浸染得一片殷红,配上那一片七倒八歪的狼藉尸体,一眼看去,令人触目惊心。 这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结束后,这时,苏禄国丞相温古喇,带着数名官员,正好从另一处城门绕行到这里,见到这般惨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见到温古喇他们出来,杀红了眼的唐军嗷嗷叫着冲来,意欲将他们全部斩杀。 见到唐军凌厉杀来,温古喇几乎吓得尿了裤子。 “上邦天兵啊!莫要杀我,我乃是苏禄国丞相温古喇,刚才的战斗,全是一场误会啊!” 冲着呐喊杀来的唐军,脸色惨白的温古喇,用尽全身力气,向他们嘶声大喊。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杀父篡位 温古喇这连声大喊,引起了正率队冲杀的唐军将领,平南镇丙营副营长李万庆的注意。 “操!停下来,先别急着宰了,且听下这驴球的要说啥。”李万庆大声吼了一句。 唐军停止了攻击,却立刻呈一个环状,将温古喇他们牢牢包围。 随后,主将曹变蛟,带着一名翻译,缓缓纵马而来。 “本人是唐军主将曹变蛟,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刚才无故攻击我军?“曹变蛟冷冷道。 “将军,我是苏禄国丞相温古喇,方才这些兵马,实是因为不明贵军来历,才擅自出城攻击,还请将军原谅啊。” 温古喇下得马来,在曹变蛟面前,垂首恭立,以一幅极为恭顺的模样说道。 曹变蛟哦了一声,又冷冷道:“你说的可是实情?莫不是与方才的那些苏禄军兵,唱双簧来骗本将吧。” 温古喇听得这句暗含杀机的话语,竟吓得扑通一声,跪立于地。“将军,你这般说话,可是吓煞在下了。我苏禄国向为天朝藩属,已历数百年,可谓忠心无二。只是地处偏僻,人民无知,实不知到竟是上国天兵到来,这才顿起刀戈,与贵军闹个了不快。我苏禄国绝无与贵军为敌之心意啊。”温古喇急急辨解道。 曹变蛟冷笑一声道:“既如此,看你说得这般可怜,那本将就估且信你一次。只是,本将想告诉你,我军之所以远来你国中,却是有要事要对你国主说明。” 温古喇心下一凛,急急道:“却不知将军,对我小国,有何见教。还请将军直言,在下洗耳恭听。” 曹变蛟凝视着伏跪于地,一脸拘谨不安的温古喇,便轻声道:“你听好了,我家主公,唐国公李大人,得到消息,说不日就有西班牙人要来入犯你国。因你国为我大明藩属,为恐你国亡于西班牙人之手,举国百姓尽遭屠戮,特先命我等前来晓谕。让你国国王,带领全体王室,以及王室所藏之珍宝,上得我军水师船只,前往我大明台湾境内暂避,以全性命。这国中守卫一事,就由我等全军接管吧。“ 听了曹变蛟的话,温古喇的心下,喀噔一声,顿时泛起一股极为苦涩的味道。 好么,说什么替我国驻守此地,说什么要保我王室安全,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真实的原因,怕是这些唐军,起了吞并我苏禄国之意,这才专程派兵前来吧。 只是,这唐军来势如此之大,到现在为止,上得岸来的唐军,怕有近2万余众。他们有如此之多的兵马,而只剩这南他加禄岛一地的苏禄国,怕是绝难抵挡啊。 那么,自已能当面反驳他吗? 温古喇抬起头来,正好迎见曹变蛟两道威严的目光,吓得他不由得一哆嗦。 “将军,难得上邦天朝对小国藩属这般关心,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需先回去禀报王上,再行定夺,你看可好?“ 听了温古喇这话语低低地回答,曹变蛟皱了皱眉,却还是点头道:“好吧,那你就先速速回禀你家国王,告诉他,要他尽快决断,本将可没那么多耐心来等待。“ “是是是,在下明白。“温古喇从地上狼狈起身,复向曹变蛟作了一揖,便急急告辞离去。 见到温古喇等人匆匆离去,曹变蛟便下令,全军暂在海边驻扎,扎营歇息。 温古喇入得和乐城来,一路急行,径往皇宫而去。 入得宫来,只见大王子他古麻么,正伏跪于地,被站在丹阶上的苏禄王乌努律拉,大声斥骂。 “他古麻么,你真真好大狗胆!竟敢擅自带兵,去与上国天兵交战,这下可好,你败军失将,狼狈逃回,你还有何脸面回来见父王!” 大王子他古麻么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被他骂得抬不起头来。 “王上,臣有要事相报!”站在宫殿入口处的温古喇,急急地喊了一声。 乌努律拉抬起头,见到是自已的丞相回来了,脸上顿时满是期盼之色,他急急地喊道:“温古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问清了唐军远来我国,却是所为何事么?” 听到国王乌努律拉这急声发问,温古喇却不觉眼中滴泪,他快步走到丹阶之下,便扑通一声,伏跪于地。 “王上!罪臣无能呀,唐军此来,竟是,竟是……“ “竟是什么?!“ “竟是要趁我苏禄国衰微之际,夺占我苏禄国啊!“ 温古喇大声嚎泣着,把曹变蛟的话,对苏禄王乌努律拉原原本本地直说了一遍。 苏禄王乌努律拉的脸,渐渐紧绷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难明。 而听了温古喇这一说,大王子他古麻么腾地跳了起来。 “父王,唐军如此欺人太甚,竟还好意思用保护我王室为借口,来强行吞并我国,实实可恶可恨!请父王下令,令孩儿我统领全国兵马,与其死战到底!”他古麻么一脸狰狞大声吼道。 不料,纵然他这般恼怒,乌努律拉却一直面目呆滞地站立着,他空洞的双眼,仿佛在看极为遥远的地方一般。 “父王!事关国家大事,请您速下决断啊!”他古麻么跺着脚,朝苏禄王大声喊道。 乌努律拉却是长长地一声叹息,对他说道:“你别说了,你先退下吧。待父王我好好考虑一下。“ “父王!“ “退下!“ 他古麻也恨恨地一跺脚,终于恼怒地离开了宫殿。 宫殿中,顿是一片沉寂。 乌努律拉嘿地一声,颓然地坐回龙椅上,目光迷茫至极。 而伏跪于地的丞相温古喇,则是一口大气也不敢喘,伏跪于地的他,有如一具木偶。 最终,还是苏禄王艰难地开口问道:“温古喇,依你之见,唐军这般胁迫我国投降,本王可要答应他们么?“ 温古喇浑身一颤,低头说道:“王上,恕臣直言,唐军这般命令,虽是极为强横无礼,但我国小力微,实无反抗之余地啊!’ “哦……” “王上,你想,我全国兵力,不过五千余人,其中约有一千余人,驻守于其他城镇,一时难于调回。而我首都和乐城中,不过只有兵马近四千。但方才大王子擅自兴兵,便丧失我军精锐近两千人,这样一来,我国首都和乐城中,仅有兵马二千余人。这点兵力,如何是城外近2万唐军的对手啊!” “那你的意思,是只能投降么……” “王上,依臣看来,如果能投降唐军,其实对我王室人员来说,却也一个不错的结局。” “哦,你何以这般认为?” “王上,想我苏禄国国小力弱,近些年来,先后败于荷兰人与西班牙人之手,丢城失地,国力日衰。在这大争之世,原本就已是苟延残喘,难于为续。以在下看来,即便唐军不来争夺我国领土,只怕我苏禄国,不是要亡于荷兰人之手,就是要亡于西班牙人之手啊!”温古喇一脸忧色地叹道。 苏禄王脸色十分难看,他拈着胡须,皱着眉头,却没有说话。 温古喇顿了下,又继续道:“若我苏禄国,能向唐军投降,则王室成员与财产,皆可得以保全。而有这国中积累的大批财产,我王室虽退位除国,却也足可以凭这些财宝,在台湾过上优哉悠哉的生活。而若是我国终被荷兰或西班牙人所灭,只怕我皇室成员,会被这些西夷全部杀尽,财产也会尽被其掳走,这般命运,可就太过悲惨了。” 听了温古喇这番分析,苏禄王又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不过,他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低声地说道:“爱卿分析得有道理。唐军如此势大,我苏禄国实难抵挡,若硬要强自对抗下去,只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败罢了。还不如以退为进,为我王室谋得一条好的退路。好吧,就请你再度外出一番,与那唐军将领说明,且待本王在和乐城中准备个一两天,便向唐军投降便是。” “是,陛下,臣领旨。”温古喇一脸悲色,急急地告辞而去。 很快,他出得城来,复向唐军主将曹变蛟,表达了苏禄王愿意投降,不起刀兵之意。 “我家国王已决定,自除其国,向贵军投降。且请稍待一两天,待我和乐城中,清点好府库财产后,便向贵军投降就是。只求贵军遵守约定,保全我王室成员性命,准其带上王室财产,前往台湾安居。” 听了温古喇的话,曹变蛟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 “可以,我军所答应之条件,一定会全部遵守。另外,因你家国王这般识时务,免却了一场刀兵厮杀,实为大功一件。故本将会向唐国公李大人申报其功,将来还会另有赏赐。” “好的,那在下这就去向敝国国王禀报。”温古喇低头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且慢!”曹变蛟在后面低声地说了一句。 “将军还有何吩咐?“温古喇急急地转回身来。 曹变蛟斜了他一眼:“温古喇,你若这般回去,我却怕你们将国库资产,转成你们王室财产。这般行径,却是本将所不能接受的。你需得带上我军三名文官,随你一同回去清点府库,本将方可放心。“ 温古喇一愣,随及面露难色。 只不过,当他看到曹变蛟这凶狠凌厉的眼神,便立顿心虚地回道:“既然将军你有这般安排,在下遵命便是。“ 曹变蛟点点头,随即挑出三名监抚司的文官,随温古喇一同入城,清点府库不提。 在整个和乐城中,皆在准备投降事宜之际,在一座豪华屋宇的秘室之中,大王子他古麻么,却是咬牙切齿,跺脚愤恨不已。 “哼,父王庸碌,温古喇无能,竟在唐军的施压下,连守城而战的勇气都没有,就想着屈膝而降,断送我苏禄国数百年之基业,实实令我痛切之至!“ 脸色狰狞的他古麻么,大声说完,旁边一面目阴恻恻的将领,便低声说道:“大王子,事已至此,你就是再不满,又能何为?“ “淹古达,你是我最为亲信的部将,也不必摭三掩四了。你跟我说实话,事已至此,你可有何办法可扳回局面么?“他古麻么双眼血红地喝道。 淹古达冷笑一声,便低声道:“大王子,以在下看来,有道是事在人为,又怎么会完全没有办法呢。“ “哦,你且详说下去。“ “大王子,局面已是如此危急,我等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淹古达面目狠戻地说道:”以在下看来,只有大王子你紧急掌权,迅速统合我和乐城兵力,然后凭城固守,相机待变,我苏禄国,方可有一线生机。“ 淹古达说到这里,他古麻么已是脸色大变。 “你是说,你是说……” 淹古达直视着大王子颇为惊慌的眼神,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同时右手作了个狠狠下劈的动作。 他古麻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额头竟有冷汗渗出。 “大王子啊,有道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不抓紧时间赶紧行动,解决国王与那温古喇,待到生米煮成熟饭,就一切都晚了啊!” 他古麻么长叹一声,脸色却是渐渐变得越来越狰狞。 “夺!” 一声闷响,他古麻么腾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狠狠地插在桌子上。 他用力极狠,这柄小刀,全刃尽没,桌面上只露出一个刀柄,犹在微微颤抖。 “好!就依你说的办!”他古麻么目光森寒,冷冷地说道:“父王,莫怪孩儿手狠,只是现在国家如此危急,你又一心求降,孩子我只能行此非常手段了。” 见得他古麻么思想已做通,淹古达脸露喜色,又急急而道:“大王子,只要我军能与唐军长期对耗下去,那唐军万里远来,粮草等物必然不足,到时必然退走。而我军则正好趁势出击,那唐军师老兵疲,当不难败。“ 他顿了下,脸上又闪过一道阴狠之色,低声道:“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还可将那唐将诱入城中,挟为人质,从而迫其投降或退兵,则我等大事成矣!“ 他古麻么点头道:“好!淹古达你的分析甚是有理,就按你所说的办!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吧。现在,我们就来商量下,到底要如何行动。” 随后,两个人的声音低了下来,渐不可闻。 只不过,当两人商议完毕后,这密室中,爆发出了一阵得意而阴狠的笑声。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化玉帛为干戈 夜色深沉,天地之间一片昏黑。 喧哗吵闹了一整天的和乐城,到了现在,终于安静了下来。 忙了一整天安排投降事宜的苏禄王乌努律拉,终于疲惫地躺在那精致的象牙床上,沉沉睡着。 只不过,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突然听到了门口处,传来了几声模糊的惨叫,以及一连串沓沓的脚步声。 乌努律拉啊的一声,从睡梦中惊醒,睁眼张望,却惊讶地发现,从卧室的入口处,有一队全幅武装的人,正大踏步向自已的床榻处行来。 “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入寝宫,着实好大胆!卫兵,卫兵在哪?” 乌努律拉刷地一把抽出床头的腰刀,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他声音凄厉地大声喝道。 只不过,他的那些卫兵,一个都没来。 更准确地说,是他们都死了。 而那队全幅武装的人,却是人人身上沾着血迹,都紧绷着脸,向他直行而来。 直到这群人走得近了,乌努律拉才看清楚,走在这行队伍最前头的,正是自已的大王子,他古麻么! “他古麻么,你,你深夜来我寝宫作什么?还不快快给我滚出去!”乌努律拉大声喝道,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他古麻么脸色森然,他直直地凝视面前的父王乌努律拉,两只凶恶的眼睛,有如毒蛇一般,在烛火下闪着凶光。 “他古麻么,你想造反吗,你没听到我的话么!快快给我滚出去!” 乌努律拉用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腰刀,向他古麻么厉声大吼,眼神中却满是惶然。 他古麻么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父王,我和你明说了吧,孩儿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想要你一样东西。” “啊,什么东西?“ “你的脑袋!’ 他古麻么厉声说完,便朝前用力挥了一下手,十来名精锐卫兵,顿时各各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向着苏禄王乌努律拉猛砍而去。 一片叮当作响的刀剑相砍声中,乌努律拉迅速不支,在极其费力地杀掉了两个作乱的家伙后,乌努律拉手中的腰刀被一把磕飞,然后,一把锋利的弯刀,噗哧一声,狠狠地捅穿了他的腹部。 大团鲜血迅速飚出,乌努律拉惨叫一声,捂着肠子喷涌而出的肚子,缓缓地跪下。 乌努律拉又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然后斜倚着象牙床,一阵一阵的抽搐。 ‘他古麻么,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杀害你的父王……“乌努律拉脸上迅速地失去血色,一边地喃喃说道。 “哼,为什么要杀你,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你背叛了苏禄国,背叛了列代君主,背叛了一个国王应尽的职责!你为了苟全性命,竟要舍弃这流传数百年的国度,去向唐军投降,去讨唐军一口剩饭活命,你这般无耻之举,真真让我苏禄国的尊严荡然无存!你说,你这样无能卖国的君主,我不杀你,还留你何用!’他古麻么厉声大骂,脸色十分狰狞。 乌努律拉惨笑起来,他摇了摇头道;“孩子,父王知道你一腔热血,不愿让我苏禄国就此灭亡,只是,你明白什么叫形势比人强么?难道你以为,这样的乱世中,我苏禄国,还能有机会继续存续下去么?” “什么形势比人强?放屁!我只知道,那唐军远来,必不能久,我等只要坚守这和乐城,未必没有赶跑唐军的机会。”他古麻么冷冷道:“至于将来,是有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前来攻打我国,且到时再说。“ 乌努律拉一声低低地叹息,他艰难地抬起头来,对他古麻么说道:“孩子,我只想告诉你,我等王室成员,若亡于唐军之手,可能尚有活路,若是亡于荷兰人或西班牙之人手,则是只怕全部的王室成员,一个都活不下来啊。“ “那又怎么样,这将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反正,你要向唐军投降,我就一定不会对你客气。“他古麻么脸色狰狞地说道:”老东西,你是要自行了断,还是要我帮你把头砍下来,你自已选择。“ 乌努律拉又惨笑起来,却艰难地向他古麻么招了招手。“过来,孩子,我想在临死前,告诉你,我国的地下秘密金库藏在哪里。也许,能帮你招募更多的士兵,来守住这和乐城。“ 他古麻么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眼珠转了几转,最终还是走上几步,向乌努律拉俯下身来。 “再靠近点,孩子,我没力气大声说话了。“乌努律拉艰难地低声说道。 他古麻么皱着眉头,将整张脸愈发压低。 这时,看似已毫无力气的乌努律拉,那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的脸上,忽地闪过一道狰狞,他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朝着他古麻么的脸上狠狠扎去! 他古麻么根本没料到乌努律拉还有这一手,他猝不及防,被乌努律拉的小刀,卟的一声轻响,一下子深深扎入的左眼球中! 乌努律拉扎得极狠,眼球外,只剩一个刀柄还在外面! 他古麻么高声惨叫,声音可怕之极。 被一刀彻底扎瞎了左眼的他,强忍着巨痛,一把抽出腰也,用力一刀砍去,狠狠地砍下了父亲的头颅! “来人,给我把这狗东西砍成肉酱!“ 疼得摇头晃脑的他古麻么,指着乌努律拉的无头尸体,向一旁吓得呆住了一众军兵,厉声喝令。 十余名军兵立刻嚎叫着冲了上去,刀砍枪戮,把乌努律拉的尸体,砍成了一滩稀软的肉泥。 这时,前往丞相府杀掉温古喇的亲信部将淹古达,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来到了寝宫之中。 “大王子……哦不,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见他古麻么眼睛被扎瞎,满脸鲜血淋漓,淹古达大惊失色。 他古麻么摆了摆手道:“呸!算老子失算,被这老东西临死还弄瞎了眼。淹古达,你那边的事情可办好了么?“ 淹古达将那个血淋淋的头颅,向他古麻么面前一递,急道:“陛下,叛贼温古喇我已杀之,这是他的狗头,请陛下过目。“ 他古麻么烦躁地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那就立刻去按昨天的计划行动吧。“ 淹古达点点头,立刻去按计划行动不提。 这个昏黑的夜里,淹古达按白天与他古麻么商定好的计划,迅速地开始布防城池,接管城中各类事项。直到天快亮时,才把一切事情安排好。 天亮之后,淹古达把城中的三名唐军的监抚司文官叫来,把一张盖有苏禄王国玺的投降书交给他们。 并告诉他们,说苏禄王已做好了投降的一切安排,让他们回去禀奏,请唐军将领曹变蛟入城,商量具体的接收事宜。 淹古达以一种充满热情的语气,告诉他们,要先让曹变蛟及其卫队入城,以便让苏禄王先与他好好协商下苏禄国要如何投降,具体要如何运作。 三名文官闻言大喜,立刻急急出城,去向曹变蛟禀奏此事。 曹变蛟听了三名文官的奏报,又看了这张盖有苏禄王国玺的投降信件,心下亦是极喜,他正欲点起卫兵,率军入和乐城中,却忽地想起一事,脸上不觉显出犹豫之色。 奇怪了,这样大的事件,怎么那苏禄国的丞相温古喇,不来向自已禀报,反而要让自已派入城中的三名文官来禀报呢? 这是什么缘故? “可是那苏禄国国王乌努律拉,通知你们前来报信么?“曹变蛟沉声问道。 “非也,是那苏禄国中大将淹古达,专门来通知我们,让我们前来禀报曹将军。”一名文官急急答道。 “哦?” 曹变蛟脸上疑惑之色更加明显:“那就怪了,那他为何不派温古喇前来,反而要派你们来和本将说投降之事,这事情不合常理啊?“ “这个,在下不知……“ 曹变蛟眉头大皱,一股不详的感觉,从他心头油然而起。 “莫非,此城中有变?“ 曹变蛟心下大疑,随即朗声下令:“传我军令,速速派人去城头喊话,让他们的国王速速出城与本将相商投降之事,不得有误。“ “得令!” 翻译带着两名军兵,纵马向远处的和乐城,急急驰去。 来到离和乐城城墙约一箭之里外,翻译纵身高喊:“城上的人听着,速速通知你们的国王,让他快快出城,与我曹将军见面,商谈投降事宜。” 城上的苏禄士兵应诺了一声,便转身下去传达消息。 翻译等了一阵,却不见有人回复,正转身欲走之际,忽听得各个吊桥急急拉起,随即城头出现了大批的苏禄军兵,纷纷张弓开箭,向他们急急射来。 翻译脸色大变,随即拔马而逃。 与此同时,后面的箭矢不断激射而来,其中一根箭矢,更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把他吓得浑身一哆嗦。 好不容易,翻译一行逃回曹变蛟处,立刻向曹变蛟等人,快速禀报了城中发了激变之事。 曹变蛟听完,脸色极其冷峻。 “看来,城中确已发生动乱,那苏禄王,极可能已然命丧。既如此,那我军只有攻城一条路可选了。”曹变蛟冷冷地说道。 “传我军令,全军作好准备,火炮部队全力攻打此处的东边城墙,其余各部军兵,迅速将各城门围死,以防敌兵逃脱。” “得令!” 唐军阵中,很快便有凄厉的天鹅号声,连绵响起。 在这晨光初露之际,天地之间尚是充塞着一片薄薄轻雾,唐军的进攻,已经立刻开始了。 铁流滚滚,唐军平南镇丙营兵马,分为三部,喧哗着向和乐城的西、北、南三处城门包围而去,将整个和乐城,围得水泄不通。 而唐军主攻的方向,是和乐城东门城墙。 6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和乐城东门外一千米处。随后,60门重型龙击炮,被全部集中在和乐城东门右侧一带。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此时,已用一块黑布包住瞎眼,一身甲胄地站立于和乐城东面城门的他古麻么,心下十分烦躁。 没想到啊,这些唐军如此精明,竟然迅速地识破了自已的伎俩。现在,就迅速地派出兵马,要来攻城了。 他看着唐军炮手推着那些巨大的火炮,就在离城墙一千米处停下来时,心下忽然有种极其恐惧的感觉。 本来,他古麻么还在想着,唐军极可能还会要临时制作攻城器械等物,那么,这和乐城,还能多拖延几天,自已也可在城中尽可能地多招揽一些兵马。但现在,唐军这么快就发起突然进攻,自已想在城中扩招兵员的计划,怕是再难实施了。 而他见到唐军推出这多达60门,炮口巨大炮身粗壮的龙击炮时,他就明白,自己的这点小算盘,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唐军有这般强大的火炮,已然根本无须再制作什么攻城器械,只管开炮猛轰便是。自己这座和乐城,原本就城防简陋,在这样的重炮攻击下,结局已是可想知。 若是守城不可得,自已现在又能弃城而逃了么? 当然也不能。 因为唐军已把四座城门全部堵死,自已的兵马,已成瓮中之鳖,再难脱逃了。 这一刻,他古麻么心下,忽然感觉莫名后悔。 操,早知道这样唐军有这么厉害的火炮,老子还真没必要杀掉老东西。只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现在的自已,只能硬着头皮与唐军一战了。 希望我们的祖宗神灵,能保佑我苏禄国吧。 想到这里,他古麻么仅存的右眼中,闪过一丝狰狞。 哼,狗入的唐军,你们不要得意,我苏禄国,乃是南洋骄傲的狮子,就算再落魄,也是从你们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他古麻么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便是在唐军进攻时,尽可能地给他们造成杀伤,让这些可恶的唐军侵略者知道,他们就算能夺下这和乐城,也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来吧,狗入的唐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呢!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攻陷和乐城 “曹将军,我全体火炮部队已做好准备,请指示。“火炮总总长大声喊道。 “开炮。“曹变蛟面无表情地下令。 “得令!“ 这时,他古麻么正手举着一只千里镜,向唐军的炮阵伸长了脑袋,用仅存的右眼进行眺望。 这只千里镜,是他从荷兰人手中,用高价买回来的,平时一直当成玩物,却没想到,在这时,却派上了用场。 他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远处的唐军炮阵上,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一股巨大的恐惧感,从他古麻么的心头,猛然窜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60门重型龙击炮,那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六十枚乌黑的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和乐城东面右侧的城墙,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和乐城东面右侧城墙。 整个和乐城的东门右侧城墙,瞬间出现六十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苏禄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竟有六十多名站脚不稳的苏禄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与此同时,更加悲惨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站在城墙上的守城军兵,忽地听到脚下的城墙,忽地发出喀啦啦的轻响,一道道粗大的裂纹有如行为艺术般闪现,随时,这原本就粗糙简陋的城墙,竟然轰的一声,出现了大面积的垮塌,垮塌的缺口,多达七八米宽。 一击而垮,这唐军火炮齐射的威力,达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 而那垮掉的城墙,又将至少四十多名来不及逃跑得的苏禄国士兵,统统活埋。 在如此可怕的打击下,守在西门右侧城墙的苏禄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至少有七十多名苏禄士兵,在亲眼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绝对死亡后,纷纷惊恐地大叫着,掉头就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混蛋,你们这些怕死鬼,你们快给我回来!” 被震得满头满脸皆是尘灰的他古麻么,看上去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冲着逃走的守城军兵大声地吼叫。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是效果不大。 “淹古达,把这些逃跑的家伙都给我砍了!” 他古麻么恶狠狠地下令,淹古达急诺一声,迅速带着一众随身护卫,朝这些逃跑的家伙身上砍去。 凄惨的哀叫声连绵响起,刀剑砍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令人牙酸不已。 这时,竟有一名被吓蒙了的苏禄士兵,慌不择路,哀嚎从他古麻么身边跑过,似乎完全没把这位刚刚篡位成功的国王放在眼里。 他古麻么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的弯刀,狠狠一刀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捅穿到前胸,这个逃跑的家伙大声惨叫了一下,便扑通倒地而亡。 而在这时,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尘雾漫天布起。 整个东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他古麻么与所有的东面城墙守军,皆感觉到了脚下城墙在又在剧烈的摇晃,又有多达五十多名来不及下趴的苏禄国士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苏禄士兵,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其实,他们逃跑得相当及时,因为,就在此时,可怕的垮塌再次发生了。 整个和乐城东面城墙右侧,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除了有几块城墙残迹,尚在原处残存外,其余的全部城墙面积,皆已彻底垮塌。 “陛下,快,快撤下去吧,这东门城墙,已是守不住了!唐军肯定下一步就是要攻城了!” 急急跑过来的淹古达身,冲着被震得发蒙的他古麻么耳边大声喝喊,他的脸上,被飞溅的砖头划得鲜血直流,看上去又狰狞又滑稽。 满头满脸都是灰尘的他古麻么,脸色十分难看。 真的要撤下去么? 只是,若不撤下去,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么? 他古麻么还想说点什么,淹古达却已急急一把挟住了他,不由分说就把他拉拽下城墙而去。 下得城墙,他古麻么有气无力地传达了一道新的命令。 “令全军退下城墙,就地安排驻守,在每条街巷上,与这些该死的唐军展开血战!“ “遵命!“ 此时,一直用千里镜观测战情的曹变蛟,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好么,两轮齐射,和乐城城墙轰然垮塌,已是门户洞开。 我军火炮之威,乃至于此也! 他看到,战至此时,整个和乐城东门右侧城墙已然完全毁坏,唐军可以顺利攻城了! 曹变蛟右手一扬,终于开始大声下达进攻的命令。 “传我军令,让2000名火铳手呈直线前进,消灭前面所遇到的一切敌军。另外,安排枪盾战阵于火铳手后守护,以防敌军冲击。另外,横行总分成左右两部,掩护侧翼!“ “得令!’ 很快,唐军的军阵中,2000名火铳手,人人手端着火绳烧得滋滋响的火铳,排成一条直线,在鼓乐声中,向前大步行去。 而在他们之后,是一排有如笔直得如同直线般的枪盾战阵,与前面的火铳手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沉默跟行。 而在整个战阵的两边,则有身着三层盔甲,人人手持重型武器,如同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总队员,分成两部,牢牢护住两翼。 面对有如机器一般,整齐冲来的唐军火铳手,从城墙上撤下并守在街道入口的苏禄军兵,都不觉双股颤栗,仿佛看到死神正一步步向自已走来。 见到唐军就这样径直攻来,他古麻么心下有如刀割。 可恶啊,唐军除了有火炮,还有火铳,这可是可于数十步杀人的超强利器啊。 他古麻么至今还记得,在荷兰与西班牙人的入侵战中,那些连排打放的火铳,让多少忠勇的苏禄军兵,瞬间走向死亡。 怎么办? 他古麻么头脑中,一时一片迷蒙。 而就在他彷徨无计之时,唐军的火铳手,已越行越近。 在到了离他古麻么等人有六十步远时,火铳手们停止前进,摆成前蹲后站式的两排,开始瞄准面前的目标,开枪射击。 “砰砰砰砰!……“ 两排火铳同时打响,两排火铳鲜红的余焰飘飞,煞是好看。那浓密呛鼻的白烟,再度飞扬而起,让整个阵地,顿成白茫茫伸手不可见的状态。 2000杆火铳中,有1600多杆打响,无数细小的三钱重铅弹,在空气中组成了一片密集的死亡之雨,发出轻声的尖啸,向对面惶然不安的苏禄军阵激射而出。 连绵的惨叫立刻不停地响起,至少有三百多名,正在凭着街巷守卫的苏禄军军兵,被铅弹正面射中,非死即伤。 一颗呼啸的铅弹,准确地击了手下大将淹古达的心脏位置。 大团的鲜血从他胸口急急飚起,淹古达象被一柄重锤击中了一般,仰面摔倒在地,将再无动弹。 “淹古达!” 他古麻么嘶声大吼,充血的双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悲愤。 见到唐军一击之下,自已的这些手下便伤亡这般惨重,就连最为亲信的大将都是一击而毙,他古麻么面如白纸,浑身颤抖。 不行,不能再这样让唐军继续射击下去了。 如果再让唐军这样打下去,自已手下有再多的兵马,都只会成为唐军的活靶子,都只会窝囊而憋屈地死去。 “全军听我号令!立刻前冲,消灭唐军的火铳手!“他古麻么挥剑大喝。 听到国王这声命令,士气低沉的苏禄守军,无奈地从街巷的藏身处跑出来,喊着高低不齐的口号,向对面的唐军火铳手,猛冲而来。 见到苏禄军被自已逼得跑出城来,曹变蛟的脸上,划过一道冷笑。 “令全体火铳手立刻后撤,枪盾战阵上前交战,横行总包夹两翼,务必一举击溃全部的苏禄守军!“ “得令!“ 苏禄军队吼叫着,有如一窝蜂般,向着唐军火铳手直冲而来。 只不过,他们迅速发现,原本准备重新装填再度击发的唐军火铳手,竟有如得到了统一的命令一般,迅速地向后撤去,完全避免了与他们正面交战。 而在这些唐军火铳手退走后,后面一排黑森森的,有如一条笔直直线般的枪盾战阵,却又立刻直直地迎了上来。 望着这有如杀戮机器一般,当面迎来的唐军枪盾战阵,每个苏禄军兵心下,都不觉顿是一惊。 待到如同一窝蜂般冲来的苏禄军兵,冲到了那一排密集排列的大盾前,一场阴狠残酷又蓄意已久的谋杀开始了。 一柄柄4米精钢长枪,有如翻飞的毒龙一般,从一面面大盾上头刺出,狠狠地直刺这些猝不及防的苏禄军兵的头部、颈部、或胸部。这些唐军士兵扎得极狠极准,一枪刺出,往往扎个对穿。一击之下,大批的苏禄军兵,便立刻走到生命的终点。他们的尸体,沿着这一排大盾,排成一条笔直的直线。 与此同时,从两翼包抄过来的横行总重甲步兵,有如两群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他们绕到苏禄军兵侧后部位,立刻开始了凶猛的攻击。 虎枪,虎刀,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等重型武器,向着这些腹背受敌的苏禄军兵,猛砍猛杀而去。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长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军兵们惨叫倒地的声音,响起一团,令人闻之心悸。 见到贸然突围攻击的苏禄军兵,被自已的部下迅速地围攻,曹变蛟的脸上,划过一道残忍的笑意。 “传本将军令,令待命的1000名玄虎重骑背冲敌兵,务必将全部的苏禄人彻底消灭,一个不留!” “得令!” 曹变蛟这声令下,1000名玄虎重骑,立即开始加速行进,他们扬起漫天的沙尘,马蹄声惊天动地,在快速地绕过自家军兵阵地后,兜了个大弯,向已呈现混乱态势的苏禄军队猛冲过去。 人、马、铠甲、武器合重达到近半吨的玄虎重骑,组成密集的楔形战阵,在充分加速后,有如一把巨大而迅疾的黑色钢刀,朝着苏禄军兵背后猛捅而去。 有如一把炽热而锋利的小刀切割黄油般,玄虎重骑这凌厉一冲,几乎将整个苏禄军阵全部穿透。 最前排的玄虎重骑兵,差不多与自家的盾兵相接触。 而杀父篡位的国王他古麻么,被一柄锋利的骑枪,从后背扎入,从前心穿出,汹涌的血雾在他胸口大团地喷起。 在他踉跄倒地之前,又一柄凌厉的骑刀刷地砍来,将他的头颅平整砍下,那头颅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后,便不知滚到哪个角落去了。 玄虎重骑这凌厉一击,又把敌军主帅他古麻么干掉了,让残存的苏禄军兵再无战心,登时崩溃。 他们嚎叫着,哭喊着,纷纷弃了刀剑,向周围疯狂逃去。 还有部分苏禄军兵,则是跪立于地,嚎哭着请求投降。 只不过,已陷入四面重围的他们,根本无法脱逃。 无论是逃窜者,还是求降者,皆是迅速地被杀红了眼的唐军统统杀尽,一个不留。 堆积如山的尸体下,流出殷红的鲜血,几可没膝,在这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海中,唐军士兵欢声高呼。 “万胜!” “万胜!” “杀鞑虏,得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马京达努之挫 苏禄军主力皆灭,唐军迅速入城,把整个和乐城牢牢占领。 在看到从皇宫的寝室里,抬出的那身首异处的苏禄国王乌努律拉时,曹变蛟立刻明白了,这和乐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不由得在心下暗叹,这苏禄国王室,在国家灭亡之际,还要这般内斗不休,实实可叹之至。 而更可叹的是,在唐军已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在唐军允诺保全王室人员性命并保留王室财产的情况下,这些苏禄国的统治者们,还看不清形势,做着顽抗挣扎的迷梦,最终彻底玩完,全部葬送,亦是令人无语之极。 很快,监抚司的统计报告出来了。 据清点,这和乐城中,有黄金1万余两,银子18万两,粮食80多万石,以及极多的各类仓储货品。 而城中的居民,则是土著2万余人,华人1000余人,其他东南亚各国人员近千人。 曹变蛟见缴获如此丰厚,十分高兴,不过,在下令装上船去前,他下道了一条残酷的命令。 “蛮夷不服王令,背弃天朝,反抗天兵,实实罪不可赦。传本将军令,除华人外,将城中全体土著男性,尽皆屠杀,一个不留。” “得令。” 一片惨嚎哀泣声中,一万余名土著男性,被唐军从人群中拖出,全部当街砍头,杀得人头滚滚,整个和乐城的中心附近街道,尸堆如山,鲜血四处横溢。 钢刀飞舞,头颅落地,连绵响起的斩断颈骨的卟卟声,令人牙酸而心悸。 由于连续地砍杀,唐军刽子手手中的几百把钢刀,都砍得卷了刃。 至此,整个和乐城变成了可怕的阿鼻地狱,城中中央的街道,已是血流成河,四下蜿蜒漫爬,发出可怕的哗哗流淌声,直到消失在街道的下水口。 杀完城中男性,曹变蛟又下令,让城中华人帮忙收拾尸体,迅速埋掉,以防尸体腐败发臭而产生瘟疫。 接下,唐军分成数拔,向岛上数处残余城镇进攻。 这些守备愈发简陋,守军更加稀少的城池,自是被唐军一鼓而克。 唐军各部队,迅速地在这些城池中,同样执行了曹变蛟的命令,各个城镇都屠男留女,杀得人头滚滚。 在灭亡了这苏禄国,攻下了整个南他加禄岛后,唐军大将曹变蛟,依然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在把全部伤兵,以及从苏禄国缴获的财货,装船运回马尼拉后,曹变蛟却把这次征伐苏禄国的主力,全部留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让返回的船队,给李啸带回了一封信。 在信中,曹变蛟向李啸提道,现在苏禄国已然被自已全部攻下,而唐军的损失十分轻微,在这般有利情况下,他打算率这部唐军继续向南进攻,消灭那棉兰老岛上的马京达努国。 因为南他加禄岛,离棉兰老岛十分之近,可以从和乐城外的港口,直驶那棉兰老岛的登陆口三宝颜,故他决定,将唐军此次远征的主力,全部暂留在和乐城,以便下一次向棉兰老直接进攻,从而减少唐军在旅途上的体力损耗。 五天后,返回的船队重回马尼拉,在运回了大批的缴获财宝后,向李啸禀报了苏禄国灭亡,男性尽皆屠灭的消息。 听闻这个消息的李啸,不觉十分感慨。 当断不断,当退不退,才让这苏禄王室,这般彻底的灭绝吧。 只不过,听到曹变蛟已把屠掉男性这样的脏活全部干完了的消息后,李啸还是十分高兴的。 他之所以对苏禄国这般下狠手,是有不可言说的原因。 与吕宋以及菲律宾中部各岛,那些信仰原始宗教或天主教的居民不同,苏禄国全民信仰某教,而这种教派,血腥暴力,内闭自封,并且基本没有教化的可能,反过来,此教非但不能教化,还很有可能,将其他不信仰此教的百姓,给拉拢与同化,这是李啸所决不定接受的。 既然不能同化,与其留着这些不定时炸弹,还不如趁早全部铲除,最为合适。 毕竟,在屠光这些男性土著的同时,他们的各类宗教庙宇,也被唐军一洗而空,摧为废墟。 自已手上能做到的,就不要推给子孙后代,这是李啸一贯的观点。 随后,水师头目约瑟夫,也把曹变蛟的信件,交给了李啸。 见到这封来信,李啸不觉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曹变蛟写此信的目的,绝对是希望以最小的损耗来再建功勋,自已完全可以信任他。 只是这马京达努国,乃是到现在为止,最为蛮荒的国度。他的国家,位于那菲律宾最南部的大岛棉兰老岛上,此岛现在,基本还是一片蛮荒的状态,而这马京达努国的首都苏丹库达拉,则位于棉兰老岛的正中央,周围到处都是雨林与山谷,无论唐军朝哪个方向进攻,都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据历史记载,在唐军准备进攻马京达努国之前,荷兰人与西班牙人,也曾试探着攻击过这马京达努国,结果,这些装备了火铳大炮的西方侵略军,被马京达努国王,苏丹安帕图恩五世,率领全国军兵,在各个山谷不停袭击骚扰入侵者,让荷兰人与西班牙人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狼狈地退出岛去。 李啸自然不希望,自已的军队,也遭到荷兰人或西班牙人这样的命运。 于是,他提笔给曹变蛟写了封信,告诉他,他率军攻打马京达努国的要求已被批准,但他一定要小心行事,切勿轻视敌军,要以稳步推进为主,以稳扎稳打之势,最终攻克马京达努国的王城苏丹库达拉。 又过五天,李啸派来了新的官员,三万名百姓,以及大批的辅兵驻守部队,让这南他加禄岛,从此成为以华人为体的中华固有领土。 而收到李啸这封信,见李啸已同意自已的进攻请求,曹变蛟大喜过望,也不及再细看李啸之信,便立刻点起兵马,登上水师舰队,浩浩荡荡地向棉兰老西南端的三宝颜杀去。 三天后,带着曹变蛟部兵马的唐军水师,顺利地到达了三宝颜。 曹变蛟原以为,这三宝颜,可能会是个繁华的市镇,到了该地后,他才发现,这里不过是个极简陋的小渔村而已。 由于几乎没有马京达努士兵驻守,同时村中的居民也早以逃了个一干二净,曹变蛟部兵马,不费吹灰之力地攻占了这个小渔村,在棉兰老岛顺利落脚。 白天一切顺利,不知不觉中,夜晚降临了。 由于三宝颜之地,几乎是在没有任何防卫,故统军大将曹变蛟,安排了十来处岗哨,在远处警戒。 看上去,一切都很好,一切都没问题。 到了深夜之时,海岸深处的椰树林中,出现了一批身材矮小面孔黎黑,且抹了奇怪的各色颜料的人。 这些人,就是马京达努的偷袭者。 他们知道,在这个唐军最为困乏的时候发动进攻,实是最为有效的攻击方法。 这些马京达努偷袭者,人人手持弓箭与梭镖,弯着身子,借类海雾腾腾下的模糊月光,蹑手蹑脚地向唐军岗哨包抄而去。 “嗖嗖嗖……” 一阵密集而轻微的弓矢声响,正在岗楼上呈半打盹状态的两名唐军,被这些偷袭者准确地射中的咽喉,从岗楼上无声地倒栽而下。 由于这些弓矢都涂了剧毒,事实上,只要他们射中了唐军的身体裸露部位,那这名唐军必死无疑。 偷袭者们立刻雀跃而前,迅速地将这两名唐军,全身上下所有的盔甲衣物都剥光,然后一刀斩下了他们的头颅。 很快,第二座岗楼也被这些偷袭者攻下,又有两名唐军变成了无头尸体。 这些马京达努人在偷袭第三座岗楼时,终于发生了意外。他们在射死了一名唐军后,另一名唐军刚好被射掉了头盔。 当他看到面前抽搐着死去的同伴之时,吓得脸色惨白的他,立刻大声地吹起了海螺号。 凄厉的海螺号,只响了短短数秒,便嘎然而止。 这名唐军,亦被这些偷袭者活活射杀。 只不过,他的海螺号声,已足以传递有敌来袭的信息,整个唐军大营立刻骚动起来。 数十名唐军飞鹞子骑兵,纵马向吹号之处狂奔而来。 那些马京达努偷袭者,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马蹄声时,人人脸上露出了极为不甘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谁,低声打了个唿哨,一行人,急急地回撤,消失在了远处的椰树林中。 此时,唐军营地,已是灯火通明。 当曹变蛟看到,运回来了四具光溜溜的,溅满了鲜血的无头尸体,以及两名喉咙处插满箭矢,因为中毒,以致整个面庞都发黑的唐军尸体时,他的脸上,瞬间被愤怒极度扭曲。 这些可恶的马京达努人,竟然还敢偷袭我军,老子定要把你们这个丑恶的种族全部杀光! 随后曹变蛟下令,全军退到靠近海边的水师之地,同时大张火把,把整个营地及附近照得一片通亮,同时派出更多的警戒兵马,以严防马京达努军兵再来偷袭。 唐军在惊惶不安的气氛,好不容易等了天明。 还好,马京达努军兵,见唐军防备周密,也不敢再来进攻,故唐军总算安稳地度过了一夜。 曹变蛟迅速安排全军早饭,然后下达了作战命令。 “丙营甲总甲哨哨长陈一提听令!”“ 属下在!” “我令你率丙营甲总甲哨全部兵马,带上300名火铳手,以及100名飞鹞子骑兵,一路东去,攻下巴卯村,以巴卯村作为我军下一步行动的重要据点。” “在下遵令!” 身材强壮一脸杀气的哨长陈一提,向曹变蛟大声应诺后,便立刻下去给调集兵马,准备去攻打离这里约二十余里的巴卯村。 在所有的唐军看来,陈一提此次出战,应该是十拿九稳了,毫无疑问会获得胜利的。 唐军中,一哨兵马,有5队盾兵,10队枪兵,总兵力达1530人,加上300名火铳手,100名飞鹞子,有近二千人的兵马,前去攻占一个小小的村落,不要太容易。 陈一提很快就点齐了兵马,随即昂然前去。 陈一提率部东去后,全部的战斗过程,被随军监抚文官方集然,详细记载在战后的报告中。 崇祯十三年一月十日。 我作为监抚司统计文官,被派往与陈子提部一起,前去进攻那马京达努国的巴卯村。 由于昨天敌军骚扰,且射杀了我军整整六名军兵,故全军一直没休息好,这次被派出征的军兵,亦是多有疲惫之色,但尽管如此,将士们依然战意高扬,一路高唱军歌,往东行去。 全军由数十名飞鹞子开道,沿着一条几乎分辨不出的小道,在茂密的雨林中一直走了七八里,一直未见有任何动静,仿佛昨天袭击我们的马京达努人,统统消失了一般。 只不过,我们在经过一个水潭的时候,有两名军兵发生了意外,有两条从潭出窜出的巨大鳄鱼,将两名来不及防备的火铳手,活活拖下水潭而去。 他们惨叫着,被鳄鱼在潭中扯成碎片,鲜血染红了整个水潭,数十条粗大的鳄鱼象会餐一样,在潭水中掀起了血腥的浪花,几乎就在瞬间,就将这两名火铳手,撕扯吞吃得一干二净。 大家都很想为这两名火铳兵报仇,只不过,主将陈子提考虑到攻占巴卯村之事更为重要,只是下令全军避开水潭,继续向前赶路。 接下的行程,直到卡巴卡拉山谷入口处,我军还算顺利。 只有两名枪兵,不小心踩到路上潜伏的毒蛇,被毒蛇咬中脚踝,在抢救无效后,抽搐着死去。 而在进入卡巴卡拉山谷之处时,一场猝不及防的飘泊大雨,突然下了起来。 那原本就杂草从生,极难行走的卡巴卡拉山谷,顿时成了一片根本无法再穿越走过的沼泽。 而就在这时,我们听到,在小道两边的雨林中,传来了野兽般凄厉的连绵尖叫,这尖叫声在哗哗的大雨声时隐时现,令人闻之惊心。 随后,从左右两边的雨林深处,仿佛变戏法一样,钻出了极多手持梭镖与长矛的马京达努军兵。 他们个子矮小,全身黎黑,根本就分不清是男是女,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用各种颜色,涂着奇形怪状的图案,他们的脑袋上,戴着野兽或人的面骨,在铺天盖地的暴雨中,从左右两边一齐向我们呐喊着杀来。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失落的远征 倾盆暴雨中,当土著们疯狂地从雨林深处窜出,吼叫着向唐军发动进攻之时,原本士气高昂向前挺进的唐军,瞬间陷入了极度危险的境地。 此时此刻,全军上下,皆被淋得有如落汤鸡一般,剩余的298名火铳手,每人手中那每根火铳的铳口,皆有如排水管一般,往外哗哗地流水,已然没有了任何战斗力。 在这危急万分之际,唐军主将陈一提,厉声大吼着下达了紧急命令。 “操他娘!听我军令,全体飞鹞子骑兵立刻回撤,撤回三宝颜本营求救,另外全军组成圆形龟甲战阵,列阵御敌!” “得令!” 陈一提一声令下,一百名飞鹞子骑兵,冒着大雨,趁敌兵还未攻过来之际,急急拔马回撤,往西疾驰而去。 在这块略为平旷的地方,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组成了一个近乎圆形的龟甲阵。 全体盾兵排在最外面,大盾斜斜地插在地上,盾兵半蹲于地,以肩抵盾,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外圈守卫。 然后,在在每一面大盾牌上,都有一名枪兵作好了突刺击发的准备。那闪着寒光的4米精钢长枪,轻搁在大盾上方,有如一条条的蓄势出击的毒蛇。 而完全丧失了战斗的298名火铳手,则被剩余的枪兵围在更里层,以加以保护。 主将陈一提和他那二十人的卫队,则挤在最中间。 唐军往日的严酷训练与丰富的战争经验,在这里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他们迅速地结阵,终于赶在了土著冲过来之前,结好了防守严密的龟甲阵。 “砰!” 暴雨中传来一声闷响,马京达努土著们与唐军的环形大盾龟甲阵,狠狠地撞在一起。 这一瞬间,约有数十名收不住脚的土著,因在暴雨中看不清对面的盾牌上的尖刺,狠狠地撞在了尖刺上,然后抽搐着断了气,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的青蛙。 一柄柄4米精钢长枪,有如翻飞的毒龙一般,从一面面大盾上头刺出,狠狠地直刺这些猝不及防的马京达努土著的头部、颈部、或胸部。这些唐军枪兵扎得极狠极准,一枪刺出,往往扎个对穿。 一击之下,大批的土著,便立刻走到生命的终点。他们的尸体,沿着这一整个形形阵列的大盾,同样累叠成一个可怕的尸体环形。 土著们猛攻了一阵,除了丢下了四百多具尸体外,只杀得不过二十多名唐军枪盾兵,唐军的龟甲阵有如生根了一般,根本冲击不动。 被严密保护在最中央的唐军主将陈一提,抹了一把满面的雨水,脸上露出了得意的浅笑。 哼,你们这些蛮荒土著,尝到了我唐军战阵的厉害了吧。 有本事,你们就继续前攻,看看你们有多少兵力,能填在我军的龟甲阵前。 不过,陈一提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他看到,土著们在久攻不下,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开始撤退到枪兵无法攻击的位置,在唐军龟甲阵外,又重新组成了一个更大的环形,将唐军包围在其中。 陈一提心下一惊,这些土著,不再继续与自已战斗,却仅是这样包围着他们,却是何故? 他在犹疑间,忽地发现,远处又有大股的土著跑来,而他们的背上与手上,则是扛着或提着大捆的梭镖。 陈一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狗入的土著要投梭镖了,大家注意防御!”陈子龙嘶声大吼。 听到主将陈一提的叫喊,唐军顿时极度紧张起来,很多人脸上露出极度恐惧之色。 每一个人都知道,敌兵这样投掷梭镖,可谓精准地击中了唐军的软肋。 最边缘的盾兵,有盾牌防御没事,中间的枪兵,因为人人身穿精铁胸甲,防御力也还可以,最惨的怕是那298名火铳手,他们几乎没有着甲,在火铳成为烧火棍的条件下,可以说是不折不扣地被屠杀对象。 此时,外面响起了连绵的有如野兽般的喊叫,数百根梭镖,带着尖锐的啸音,穿过重重雨幕,越过最外排的大盾,向唐军中央狠狠掷去。 尽管外面的枪兵,不停地用长枪拔落射入的梭镖,但还是至少有二十多名火铳兵或枪兵身中梭镖,连绵的惨叫声,顿时迅速地从唐军阵中响起。 这些梭镖,皆涂了巨毒,所中者即使未被射中要害,却也绝难活命,那些被梭镖射中的唐军士兵,很快便全身发黑,抽搐着死去。 很快,又是一轮梭镖投来,又是二十多名唐军士兵惨叫着死去。 见到自已的手下,被这些丑类用梭镖恶毒攻击却无法还手,唐军主将陈一提,恨得直咬牙。 “狗入的蛮夷,爷爷总有一天,要把你们这些丑类,不分男女老少,统统杀光!” 一名亲卫靠过来,低声问道:“陈哨长,现在我军这样被动挨打,对士气损伤极大,不如下令让全军速速后撤,拼死突出一条血路而去。” 听了亲兵这番话,陈一提心下一动,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龟甲阵,最讲究不动如山,静守御敌,如果一旦动了起来,那么威力将会大减,极可能会被四面冲来的敌兵给撞开。 “你不用担心,这些丑类的梭镖亦是有限,等他们射完梭镖后,我们再突围不迟。”陈一提沉声道。 只是,在土著数量如此之多,又围得这么紧密之时,自已这突围,真的有这么容易么? 陈一提心情十分沉重。 在又经过了整整三轮的投掷,唐军中的火铳手和枪兵伤亡近百之际,紧紧围困着他们的土著才停止了投射。 陈一提眼中,一道寒光,凛然闪过。 他挥剑大喝道:“各位兄弟,趁敌军再去搬来梭镖之时,我军立刻突围!传我之令,全军全力冲开西边的土著战阵,然后兵分两部,前部由全体枪兵冲前,一路冲回三宝颜本营,后部由全体盾兵及本将留守,挡住土著!” 听了陈一提这道命令,全体唐军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十分震惊而感伤的神色。 敌军如此之多,想要全军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分部阻敌,才是唯一求存之道。 只是,主将陈一提,愿以自已为诱饵来亲自阻击敌军,还是全体唐军大为震惊。 旁边的亲卫带着哭腔地劝道:“陈哨长,你与枪兵一同突围吧,只留我们在这里阻敌就行。” 陈一提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唐军,一直都是遇到危难之际,主将便需冲阵在前,以纾其难,哪里有我这样的主将,抛却兄弟,自行逃走的道理。我宁死,亦不为也!” 接下来的战斗,开始按陈一提预想的方式进行。 唐军首先集中全力,狠狠地冲击正西边的土著守军,在付出了数十名唐军的性命,以及同时杀掉了一百来名土著之时,唐军终于冲破了土著的包围。 随后,全体的唐军枪兵,带着仅存的一百来名火铳手,全力向西逃跑。 而全体盾兵,则是将陈一提及全体守卫围在中间,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龟甲阵,也缓缓地西移而去。 见到唐军在冲开自已的围堵圈后,竟然分成了两部分,全体土著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不过,当他们看到,后面的这些唐军,用盾牌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龟壳,并同样往西移去之时,他们瞬间明白了。 土著们嚎叫着冲上前来,在小心地避开盾牌上的尖刺之后,把手中的刀枪,狠狠地刺入因为移动而产生的缝隙中。 唐军阵中,又是一片惨叫声连绵而起,不停的有盾兵惨叫着倒下,不过他刚一倒下,又有新的盾兵过来,重新填补住这个缺口。 当然,这些盾兵也不是全然被动防守,他们常常会抓紧时机,将手中沉重的大盾向蜂捅而来的土著狠狠撞去,用盾牌上那两排尖锐可怕的的尖刺,将这些防备薄弱的家伙,活活捅死。 而陈一提和一众守卫,也抓紧机会,从露了贩缝隙中,砍杀了不少来不及闪避的土著军兵。 在看到远的枪兵与火铳兵,已然消失在雨幕之中,再也不可复见之时,陈一提大声下传军令,令全军就在原地结阵抵抗,再不移动了。 后部的唐军一路移动,留下了一串盾兵的尸体,战到此时,盾兵已不到四百人。 而围攻的土著,自是付出是几乎一倍数里的尸体。 暴雨依然在疯狂倾泄,围绕着这唐军龟甲阵,尸枕狼藉,血流遍地,整个战场十分的血腥而恐怖。 土著攻杀得亦是疲累不堪,他们见唐军又停了下来,便纷纷撤到离唐军数步之远外,再把唐军这个变小了很多的龟甲阵,继续团团包围。 这时,已砍杀得气喘吁吁的唐军主将陈一提脸上,竟缓缓露出欣慰之色。 战到现在,自已能以这二十人的卫队,再加上这不到400百人的盾兵,干掉了一千余人的土著,这战果,也足为可观了。 而自已的军队中,诸如飞鹞子,枪兵,火铳兵,只要活下来的,都已逃脱回去,整个军队,就算自已这只小部队被围歼,也挽回了许多的损失了。 “兄弟们!我陈一提,出身河南的流民家庭,在全家快饿死之际,被李大人所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后来,我从一名枪兵做起,跟着李大人一路东拼西杀,到现在当了哨长,能与各位兄弟一起生活一起战斗,实是莫大之缘份也。今天,我等在这里,尽到身为唐军的本份,一起努力杀敌,一起为李大人尽忠吧!若有来生,我陈一提希望,还能与和各位作兄弟,还能与各位一起吃肉喝酒,一起杀敌报国!” 陈一提挥剑大喊,脸上带着惨笑,眼中却是热泪滚滚。 “杀敌!’ “杀敌!“ “杀鞑虏,得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在土著们又搬来了大批的梭镖之际,陈一提脸上,闪过一道无可言说的悲凉,只不是,这悲凉的神情,迅速被一道狰狞的表情所覆盖。 “兄弟们,跟我上,跟这些土著丑类拼了!冲啊!“ “冲啊!“ 唐军的龟甲阵瞬间散开,陈一提一马当先,向着那些还未反应过来的土著们,凶狠地大砍大杀。 他的手下,也纷纷呐喊着,刀砍枪刺,向一众土著凶猛杀去。 而剩余的盾兵,则直接以盾牌为武器,径直向土著们撞去,以盾牌上的尖刺撞杀土著。 一时间,唐军与一众土著,拼杀冲杀,场面竟然战成胶着。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唐军士兵越来越少,土著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在整整砍杀了近二十名土著后,已近力气耗竭的陈一提,收手不及,被一名凶恶的土著,一刀砍断了右手手腕。 他的右手,依然紧握着那柄砍了卷了刃的腰刀,掉落于地。 与此同时,数把长枪狠狠地刺向了他。 刺向他身体的长枪,被厚实的精钢胸甲弹起,而一柄阴险的长枪,却是一把捅穿了他的喉咙。 陈一提下意识地用仅存的左手,握住这长枪枪柄,然后软软地倒下,再无动弹。 “陈哨长!“ 全体的唐军发出一声悲呼,每个人愈发凶性大起,与周围的土著作拼死的搏斗。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抵抗的唐军士兵愈来愈少。 在过了近一个时辰后,最后一名唐军盾兵,被四面围住的土著所击杀。 土著们大声欢呼着,雀跃着,随即纷纷拔刀,把战死的唐军首级砍下,衣物钱财全部搜剥干净。 至此,战斗终于结束了。 这场战斗中,唐军主将陈一提及全部守卫战死,全体盾兵,以及数十名枪兵与一百余名火铳手,皆在此战中牺牲,唐军总共损失兵力,将近七百人。 相比唐军的损失,被唐军杀掉的马京达努土著,则多达两千余人,将近是唐军的三倍。 故而,此战虽然是土著获胜,却也可谓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惨胜。 在自已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自已死掉的兵员数量,还是这些唐军的三倍,唐军强悍的战斗力,与宁死不屈的战斗精神,给这些土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他们从心里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他们能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些唐军,极可能是比荷兰人与西班牙人更为可怕而残忍的对手。 而这场最终以唐军失败而结束的战斗,在后来的史书中,有一个专门的名字来形容它。 “失落的远征。“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神机弩 当曹变蛟终于率着大批骑兵,冒着倾盆大雨,赶到陈一提部战死之地时,那些马京达努土著早已撤走。 这块曾经激烈战斗过的土地上,原本四处漫留的鲜血,已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只留了一地的无头尸体,在遍地的泥水中半沉半浮。 曹变蛟的牙齿咬得格格响,愤怒让他的脸孔几近扭曲。 他一脸悲色,仰着头,冲着天空,厉声大吼,有如狼嚎。 他凄厉的吼声,很快就在连绵的雨声中,彻底消失,几不可闻。 全军有如木偶一般,在漂泊大雨中,默然伫站。 我军败矣! 此次战败,堪称唐军入侵东南亚以来,最大的一次失败。 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唐军,竟被这些野人一般的马京达努土著军兵打败,纵然杀敌数倍,却亦是令人难以接受的耻辱败仗。 “兄弟们!我曹变蛟在此指天发誓,若不能替你们剿除这些丑类,若不能灭掉马京达努国来慰藉你们的在天之灵,我曹变蛟定当以死谢罪,誓不为人!” 曹变蛟咬牙切齿地指天发誓,流满了雨水与泪水的脸上,是难以形容的狰狞。 最终他无奈下令,让手下军兵,带着那些无头的尸体,默默返回三宝颜。 因为无法辨别这些尸首到底是谁,曹变蛟最终只得下令,统一将这些尸体一同火化,再一齐建碑记念。 接下来,曹变蛟再不敢轻易派兵进攻,而是下令,让全军守住三宝颜,凭地建起工事固守,以待下一步行动。 随后,曹变蛟将此事的经过,在信中详细写明,用飞鸽传信的方式,回寄给在马尼拉的李啸,并向其请罪。 两天后,曹变蛟的信件,到了李啸手中。 见到曹变蛟这封信,李啸亦是大吃一惊。 将近七百人的唐军牺牲,并且主将死亡,还没有达成战略目标,最终让马京达努土著军兵,取得了此战的最后胜利,实在是一次极为耻辱的战败。 这样的战败,在唐军向东南亚一带拓展的过程,堪称首次。 李啸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他知道,自己在一路凯歌地征服这菲律宾各岛的过程中,终于碰到劲敌了。 要知道这马京达努国,在历史上,曾与北面的西班牙殖民者多次交手,却是始终不曾被征服。 在真实历史上,这个国家,一直到美国接替西班牙统治菲律宾后,在十九世纪末期,才被近代化的美国军队所征服,最终纳入菲律宾的统治范围。 而哪怕是近代化的美军,在征服这个地区的过程中,也付出了相当大的牺牲,并且最终的占领方式为,让这个民族和这个地区,在名义上并入菲律宾,并享有高度自治权。 由于这个民族并入菲律宾国的历史最短,且一直高度自治,并且还有宗教信仰不同等原因,故一直是菲律宾国家最为动荡不安的地方,骚乱与叛变可谓家常便饭,让菲律宾统治者焦头烂额。 (注:截自作者发稿时为止,在这棉兰老岛地区,菲律宾的国家军队,尚在这里与一个叫穆特的反政府武装激战不休,互相攻守,各有死伤,当地百姓四散奔逃,和平遥遥无期。) 而现在,这些野蛮凶恶,杀掠成性,有宗教信仰悍不畏死,又有与西方殖民者战斗的丰富经验的马京达努土著军兵,在这棉兰老岛地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尽,唐军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着实十分困难。 由此可见,这个马京达努国,极可能是自已在征伐东南亚,以及向澳洲进取时,碰到的最为强硬与难缠的对手。 想将这样的对手战而胜之,实非易事。 只不过,这棉兰老岛,位于唐军南下与北上的要冲之地,不攻下来却是不行。只有把这棉兰老岛攻下,自已才能在将来,进一步征伐新几内亚岛与澳洲诸地时,再无后顾之忧。 那么,自已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彻底而快速地消灭这些马京达努丑类,从而攻占整个棉兰老岛呢? 李啸在房中来回踱步,沉吟良久后,他的脑海中,忽有如灵光一闪,出一个独特的念头。 那就是,师夷之长技以制夷,为何不让唐军反过来,去向这些马京达努人学习呢? 这些马京达努人,之所以能把被围的唐军彻底消灭,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他们懂得利用远程攻击来打击唐军,从而使唐军最为擅长的阵地防御与组织训练,在这样的远程攻击下,不能顺利发挥功效。 当然,如果在内地,唐军有强大的火器助阵,在远程打击方面,堪为明清两国最强者。但在这棉兰老岛这样一天之中,能下两三次大到暴雨的热带雨林里,唐军的火器,一旦被暴雨淋湿,就成了彻底的废物。 李啸知道,在这样极其可怕的热带倾盆暴雨下,哪怕自已将来研发出了燧发枪,那密封的药门与击发的火石,也会被接连不断的暴雨所淋湿,从而成为再不能使用的烧火棍。 而一旦唐军的火炮火铳皆成废物,那在马京达努人的梭镖之下,可就只能被动挨打了。 所以,向马京达努人学习,找出类似于他们梭镖一样的远程攻击武器,才是唯一的克敌制胜之道。 李啸在心中,已然想到了一门厉害的远程武器。 钢弩。 在弓箭手难于迅速培养,且弓弦易被雨水打湿而失去弹性的情况下,制造大量的远程射弩,培养大批的弩手,当是最佳的克敌制胜之法。 如果,自已能结合前世中从中看过的,现代弓弩的制造工艺,用现在能产出的精制钢材,来制作的单人就能使用的钢弩的话,那无疑可以迅速反制,并且打败马京达努人的梭镖。 更何况,将来自已要攻打的地方,除了棉兰老岛外,诸如新几内亚岛,密克罗尼亚群岛等尚未被西夷侵占的领地,都是高温多雨的雨林环境,只有能因地制宜地打造出这种适合从林作战,且能很好地进行远程攻击的弓弩,自已才能够顺利地开疆拓土,再无所虑。 李啸谋划既定,立刻着手把自已所构想的钢弩结构,用草纸画出,象弩弓、弩臂、弩机、弩弦、含口、錾耳、勾牙、望山、悬扣、底托等各个弩机部位的形状与尺寸,都已详细标注,画完后,李啸将这些宝贵的草稿,交给新成立的台湾制铁厂紧急研发。 本来,李啸是想把这研发工作,交给山东单县的铁龙城去制造开发,但考虑到路途太远,沟通亦多有不便,还是就近在台湾研发,最为合适。 毕竟,现在的台湾钢铁厂,紧依着彰化县郊外一座大型铁矿建立,已有高炉六座,炒铁炉三座,炼钢平炉两座,每月的产量同样十分可观。虽然台湾当地的铁矿品味较低,在经过除杂后的产量,也比山东要低很多,但相比这个明末时代的其他铁矿生产与加工,产量还是远远超出的。 另外,这台湾钢铁厂中,有许多从山东调来的有经验的老工匠,同样使用水力锻压机床进行生产,故无论是生产还是研发效率,皆不在山东铁龙城之下。 故李啸认为,把这钢弩研发工作,交给台湾钢铁厂来承担,绝对不会令自已失望的。 随后,李啸立刻开始大规模调整改编的计划。 首先,李啸下令,派出大批工匠,前往曹变蛟部所在的三宝颜,在当地建设一座周长约有四里的大堡,以保证曹变蛟部能平安驻守,不会再受到土著的骚扰与打击。 然后,李啸又令,扩军镇东营,把镇东营扩建成安东镇。 让这安东镇,与兴中镇,平南镇一样,成为下面拥有三个营兵力的强大镇所。把这个安东镇,建设成为除了满清外,在东北亚地区最为强大的军事存在。 而安东镇扩军的兵力,则是基本全部从平南镇的转调。 按李啸的命令,平南镇三营中,每营军兵中,除保留甲总兵员外,其余乙总与丙总,全部抽调给安东镇。 这样一来,总共有六总军兵被调出,全部由水师运往虾夷岛。在虾夷岛东升城外,组建成安东镇的乙营与丙营两营兵马。 除了以上这些兵马从平南镇中调走外,另外李啸还将平南镇中的玄虎重骑1500人,飞鹞子1500人,横行总1500人,火铳手2000人,同样调配给安东镇。 与那些改编的枪兵和盾兵一起,调往虾夷岛,在那里与安东镇原有的兵马混合,组建成安东镇部下兵马。 这样一来,新组建的安东镇齐装满员,战力强大。 而现在的平南镇,虽然还有三营的编制,但每营只剩下一总的军兵数里,以及1000名玄虎重骑,1000名飞鹞子,1000名横行总还有80门重型龙击炮的火炮部队。 在李啸的规划中,现在的平南镇中,每营依然设甲乙丙三总军兵,其中甲总,是原来的枪兵与盾兵,而另外两总,则是由盾兵与弩兵组成。 在他新定的编制下,这样的每总兵员人数为每总三哨,每哨兵员人数为盾兵5队510人,弩兵10队1020人。这样一哨的兵员人数为1530人,一总的兵员人数为4590人,那乙营与丙营的兵员人数皆为13770人。 这个缺员数量,就是李啸现在要紧急扩招的兵员数量。 按李啸的要求,他打算在山东登州招4000名新兵,然后在台湾招一万名新兵。 这些兵员,除了近5千人会成为盾兵外,其余一万余人,皆会被培养成弩兵。 李啸新的招兵计划,得到了台湾与山东两地百姓的热烈响应,各个征兵点应者如潮。 虽然大家都知道,唐军刚刚在攻打马京达努国时,吃到了败仗,但百姓对于唐军,对于李啸,乃是发自内心的爱戴与拥护。 每个人都知道,这样的挫折,只是极为少见的情况,也许下一次唐军的进攻,就会彻底洗刷耻辱了。 每名前来报名的应征者,心下都知道,一旦自已能在唐军中获取功名得到勋章的话,自已的人生可就是彻底改变,从此飞黄腾达了。 仅仅在三天之后,这次的扩招任务,就全部完成,无论是山东还是台湾,大批没有被征入唐军的应试者,无不怨声载道,而成功被选为唐军的应试者,则是人人欣喜若狂,得意洋洋。 在明末这个百姓视入军为畏途的年代,李啸的治下,百姓能这样踊跃参军,实是蔚为奇观。 新兵招齐后,立刻集中在台湾高雄,进行快速的各类基础训练。 而在李啸的严厉催逼下,台湾钢铁厂中,专门成立了弩机研发小组,这些小组的研发人员,很多都是有多年打造经验的老工匠,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钻研与调试后,终于成功地试制了一把,按李啸所画图低制成的钢弩。 台湾拓殖团团长丁佑,亲手将这打制成功的钢弩,交到了李啸手里。 接过这手感颇佳,制作精良,光滑精致,闪耀着上好钢铁那银灰色泽的钢弩,李啸一脸欣喜。 他看到,这钢弩的弓板,用精钢铆钉固定在另一块做成平底“u”形的精钢板上,u形铁板紧紧地夹住钢制弯臂上,并用钢销贯穿铆牢。 而这钢弩的弩臂,由寸五厚寸八大的台湾黑铁木做成,极为坚硬致密,防水性能亦是极佳。 整个弓弩臂细致光滑,每个转角全以圆弧过渡。弩臂上平面开有三条三分半宽的箭槽,前下端装了个钢镫,用以踩脚拉弦。 在弩臂上前端和中后部箭槽下,则是从侧边各挖了一个五分大一寸长的方孔,孔内紧紧压入打磨成长方体的吸铁石。弩臂最前端装了精钢片做成的准星,后部竖立一块中间开槽的厚钢片和可以升降的精钢弹片,弹片上方,开了个约一分大的缺口,作为望山。 弩臂后部而在弯下手把的前方,则装有弹力钢制悬扣,这个地方也称为悬刀,是扣发弩机的地方,上方则露出精钢制成的卡簧。悬刀的弩臂侧边还有个锁,只要拨上锁就扣不动悬刀,从而防止误发走火,十分安全又实用。 而在两尺四长的弓弦中部,则是紧夹在一块前面方形与弩臂同宽,后部成弧形并伸出弩臂两旁各一寸作拉手的弦托上。 弦托前方也钉了一块极富弹性的压箭薄钢片,可以牢牢地压住装入槽中的箭杆。挂上弦拉开弓后,只要扣动板机钩子就能射出弓弩臂槽中的一到三支钢镞弩箭。 这钢弩中,皆是由上好精钢制成的机件,整体配合得紧密平整,却又十分灵活,并打磨得光滑油亮,没有半点碦手。 这钢弩的弓弦,则是用多股牛筋与丝线绞合而成,长二尺八,径粗近三分,两端绑扎在两个钢环处。 上弦时,只要将钢环稍用些力套到弓板两端的圆管上,就完成了上弦动作,十分方便。 李啸试了一下,整个钢弩挂上弦后,弓宽二尺九,弩臂长二尺,而钢弩全重只有十五斤,实在是轻便又实用。 李啸更注意到,这整个钢弩,尤其是弩弦,特别用油脂反复浸润过,摸上去十分滑腻。这样做的目的,则是确保钢弩能有效防水,从而在大雨中可以顺利使用。 李啸接下来,开始试射一番。 他用脚踩着钢蹬,拉开弩弦,然后装上钢镞箭,平托弩臂,将望山与准星对齐一线,瞄准目标,一扣悬刀,嗖的一声轻响,钢镞箭有如一道流光激射而出,夺的一声闷响,牢牢射中的一百来步外的靶跺边缘。 虽然这弩箭的射击精度,远不能与火铳相比,但能达到这个效果,李啸已是十分欢喜。 “李大人,可曾想好,给此弩取个甚名?”丁佑不失时机地凑合了过来。 李啸一脸微笑,昂头答道:“此弩甚是强劲,宛如神机乍现,倏忽而出,就叫它神机弩吧。”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弩兵南下 李啸随即下令,就以这柄神机弩为样机,让台湾钢铁厂,立刻开足马力生产制作。 同时,李啸强调,为加快生产进度,所有配料与物资,皆优先供应生产神机弩,若人力不足的话,可紧急扩招一批临时工人,加班加点生产,以保证现在训练的弩兵,能尽快一人一把神机弩。 而在赶进度之时,李啸也绝对没有放松对质量的管控。 他专门安排了一批质检人员,对整个生产工作,对每个生产工序进行严格把关,每个产出的神机弩部件上,都有工匠勒名为记,以确保万一发生质量问题,可以准确地追溯源头,以追究生产者的责任。 这种手段,其实钢铁厂在生活其他器件时,也同样采用。 但因为这个神机弩的质量,关系到唐军能否顺利拿下棉兰老岛,能否攻灭马京达努国这样的重大问题,所以李啸才又专门安排了一批质检人员过来,希望用严格检测的方式,让生产出来的神机弩,个个质量过硬,从而让弩兵们能放心使用。 李啸要求在两个月内,这台湾钢铁厂,至少要打造出满足一总弩兵,所需要的神机弩数量,也就是3060把,从而让现在驻屯于棉兰老岛的曹变蛟部,可以重新对马京达努国发动进攻。 同时,在生产了两件样机后,李啸立刻派人,将这两件样机,紧急送往山东单县铁龙城,让他们同样开足马力生产这样的神机弩,以尽快地完成部队的列装工作。 从此,李啸南北两个重要的钢铁基地,皆已开始全力生产这种神机弩,各条流水线日夜不停,一天十二个时辰地,加班加点进行生产。 在神机弩抓紧制作之时,在台湾的高雄,新招士兵们的训练,也在紧张进行着。 其中一处场地上,主管训练的,是李啸的原任护卫队长李浩然。 原来,在攻下马尼拉后,跟随着李啸有数年之久的护卫队长李浩然,主动提出,要前往基层部队去锻炼提高,李啸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毕竟,李浩然年纪渐长,他也是个渴望建功立业之人,若总把他留在自已身边,对他的成长确为不利。 只不过,因为现在暂时没有部队主官调动,李啸也不可能让李浩然从最低层一名普通士兵做起,故李啸最终只能让自已的护卫队长李浩然等待时机。有了合适的岗位后,再把他放到基层部队中去不迟。 现在,平南镇经过这番大力整顿改编,李浩然终于迎来了机会。 他被李啸任命为平南镇乙营乙总总长,手下除了有三十名精锐护卫外,另外掌管着1530名盾兵,与3060名弩兵。 而现在,他正亲自领手下的这支兵马,在高雄城外的训练场中,对手下的这些军兵,进行严格而艰苦的训练。 这些新兵,这几个月来,已经经过了体能训练,队列训练,配合训练,口令训练等系列基础操练,现在他们,正在刻苦地练习专业技能。 现在,这丙营乙总兵马中,弩兵的训练,是由总长李浩然负责,而较为简单的盾兵训练,则是由该总的副总长,原满清智顺王尚可喜手下的部将许尔显负责。 许尔显自在辽东金州投降李啸后,与另一名被迫投降的金州守将完颜叶臣一起,被李啸发派到台湾。 在台湾经过了数个月的洗脑教育后,完颜叶臣被任命为平南镇乙营乙总哨长,在参加完攻打菲律宾中部诸岛的战斗后,最近刚刚被转编入安东镇,调往了虾夷岛。 而许尔显,则被任命为平南镇甲营丙总的三哨副哨长,因在攻打吕宋的战斗中表现出色,故在战后被提拔为平南镇甲营甲总二哨哨长,现在因为创建新式营伍,故他被李啸从甲营调出,特意任命为平南镇丙营乙总副总长。 炽热的阳光下,全体弩兵练得汗如如浆,却是人人笔直地站立着,脸上神情昂扬而严肃。 他们被总长李浩然,一个接一个地叫去实操神机弩射击。 本来,这些弩兵,每个人都要配一把钢弩的,但因为现在台湾钢铁厂的生产进度,还远远跟不上使用需要,故只能先制了五六十把训练样弩,配给训练场中的弩兵训练使用。 “谭三狗,出列,下面该你了!” 总长李浩然威严地喝了一声,一边手指六十步外的人形靶垛。 谭三狗是北直隶人,家在良乡县城郊,离京城颇近。只不过,因在崇祯十二年初时,清军第四次入关,良乡县城落入清军之手,包括县令在内的极多军民百姓,皆被清军杀害。而良乡县附近的村庄,更是全部皆被清军屠戮殆尽。 谭三狗一家,因为家园被毁,不得不成为流民,而在向南逃窜的过程中,他大哥谭大狗大嫂马氏皆被清军掳去,从此不知所踪。 没想到,他们一家,在南逃在涿州投靠亲友之后,又有清军再度来攻,全城军民百姓皆成瓮中之鳖,再难逃脱。 原本以为死定了的谭三狗一家,万万没想到,自已竟能有机会逃出生天。 这是因为,李啸为援救困在涿州城中的卢象升,才紧急率军来援,在涿州城险些被清军攻破之时,及时击退清军,保住了全城百姓的性命。 随后,谭三狗被与其他涿州城中数万百姓一起,统一被唐军运往山东,被带到山东登州。 接下来,谭三狗一家,又从山东登州被运往台湾安顿,一家人在高雄与台东的交界地,分配了田土,总算安顿了下来。 只不过,此时的台东地区,尚有不少不服唐军统治的土著,这些土著不停地袭扰在当地种地的村民,谭三狗的哥哥谭二狗,便是在一次土著袭村中,被打伤了右腿,至今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的。 这些蛮恶的土著,在当地驻守的唐军接连进剿后,才或是被消灭,或是收敛退走到台东的深山老林之中,谭三狗一家人,才总算是过上了安稳平静的生活。 只不过,目睹过那些土著的野蛮与凶恶,又看过唐军进剿的威猛与凌厉模样的谭三狗,已然下定决心,让自已也要当上唐军,要在军中出人头地,从而实现自已的人生目标,为自已家族也争气争光。 在前一次唐军招兵时,因为谭三狗当时正好中暑生病在家,故无法报名,才错过了这征兵活动,无法当上唐军,也无法参加南下攻打吕宋的战斗。 这次错失,让谭三狗一直叹惜不已。 不过,他也记住了那征兵所官员的话,那就是,唐军以后还会扩编,自已还有大把机会。这句话,谭三狗一直记在心里。 果然,在进攻马京达努受挫后,唐军平南镇许多兵马北调,去了虾夷岛,成了安东镇的兵马,而空缺的员额,又开始重新招收新兵了。 这次前去应征,身材矫健反应敏捷的谭三狗,顺利地报上了名,成了一名唐军的新兵。 在经过了一个月的新兵训练后,谭三狗被吸纳为丙营乙总的一名弩兵。 身着两片式胸甲,戴着灰色铁盔的谭三狗,听到总长喝唤自已的名字,连忙快速地应了一句到,便快步走出阵列,来到那划了灰线的射击位置。 接过前一名射完的弩兵手中的神机弩后,他开始按规定从头到尾操作一遍。 首先,他放下神机弩,却把那弩箭袋,从地上拾起,仔细地在腰间绑好,捆紧,确保它不会掉落后,便打开袋口,从中抽出一支熟铁弩箭出来。 上次给李啸试验样机所用的,是精钢制成的钢镞箭,但李啸后来考虑到,这些弩箭乃是快速消耗品,用精钢制弩箭,着实太过奢侈浪费了。遂规定,这神机弩所用之弩箭,全部改用中等品质的熟铁制成。 这样一来,弩箭的生产成本大幅降低,而硬度却与精钢箭矢相差无几,而且,由于这些神机弩,主要是用来对付几乎没有任何盔甲的马京达努土著军兵,故这样的熟铁弩箭,虽然透甲能力,不能与钢镞箭相比,却也完全够用了。 这时,谭三狗仔细看了看这弩箭的模样。 只见这弩箭长约半臂,有小指粗细,全是熟铁制成,整体乌黑发亮。呈三棱形的箭头处,开有深深的血槽,而在箭头的位置,颜色明显不同,竟泛起一丝草绿色。 谭三狗知道,箭头颜色之所以与箭身不同,这是因为箭头涂了剧毒的缘故。 据说,这是平南镇镇长李定国,向唐国公李啸提出的主意,在弩箭箭头处,淬涂上剧毒,以确保中了弩箭的土著,必死无疑,再无生还的机会。 那些马京达努人,能在梭镖上涂毒,残忍射杀我唐军军兵,那我唐军为什么不能也同样涂毒,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反过来击杀这些顽抗到底的丑类呢? 因此,李定国这个建议,立刻被李啸采纳。 于是,这些从工厂制好的弩箭,在出厂之前,还在专门的毒药坊中,用剧毒淬过,以大幅增加弩箭的攻击威力。 令谭三狗没想到的是,一旁的李浩然见他未先拉弦,反而首先抽出弩箭来,顿时勃然大怒,他冲过来,狠狠一掌,扇在谭三狗的脸上。 “混蛋!你不先拉开弩弓,却先抽出箭来,等下你怎么装填,难道还要先把弩箭扔在地上么?!”李浩然一脸狰狞,冲着谭三狗的耳朵大声吼道。 谭三狗垂头无言,表情十分难堪。 “再来,你这混蛋再记错顺序的话,老子打你二十军棍!“李浩然大喝着重新下令。 谭三狗捂着被扇了五个鲜血指印的脸,讪讪地站起,在全体弩兵的窃笑声中,重新开始完成动作。 他首先拿起神机弩,仔细检查过各个部件后,便用脚本踩着脚蹬,用力将弩弦拔到悬刀的扣位处绷紧,先一手托着神机弩,一手从已打开的弩箭袋中抽出一根弩箭,仔细地装在了弩臂的中槽位,用手压紧,至此整个装填动作完成。 随后,谭三狗一手托着神机弩,一手前顶弩弓的前突部,以确保这神机弩在射击时,不会晃动。然后,他低下头,微眯着眼,将望山与前面的精钢准星瞄成一条直线,对准了六十步外的人形靶垛。 “预备,放!“ “嗖!“ 随着李浩然的一声怒喝,谭三狗扣动悬刀,那弩箭发出一声轻快的啸叫,直直地往六十步外人形靶垛激射而去。 夺的一声闷响,激射而出的弩箭,正好射了人形靶垛的手臂。 李浩然皱了皱眉,勉强点了点头道:“这次射击还算马马虎虎。谭三狗你一定要牢记射击的顺序,错乱不得。真到了战场上,情势瞬息万变,你若稍一出错,被敌人抓住了机会,那后果可能会不堪设想,你明白了吗?” 谭三狗点点头,大声应道:“禀报总长,在下明白了!” “很好,你再来重新射击两次,不可再出错了。” “在下明白!” …… 炽热的烈阳下,全体军兵挥汗如雨,反复而专注地训练,每天的时间,就这样迅速而匆忙地过去了。 在全军练习了一个月后,这丙营乙总的弩兵最先训练完成,并且人人配齐了一把神机弩,以及三十根淬了剧毒的熟铁弩箭。 而这时,一直驻守在三宝颜的曹变蛟,已经等不急了,他向李啸提出,在已有这一总弩兵训练完成的条件下,为防兵久养而生懒,以至士气低沉,故请李啸下令,让他先把这丙营乙总军兵送到三宝颜,前去攻打马京达努国。 李啸思考了许久,最终同意了曹变蛟的请求。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总弩兵既然已经训练成功,也该让他们去战场上沾血战斗,建功立业了。 崇祯十三年五四月十二日。 水师的船只,专门载着这一总兵马,又带了许多粮草辎重,便从高雄港出发,一路南下,直驶曹变蛟部所在三宝颜。 此时此刻,看着波涛汹涌,万里无垠的广阔大海,看着成群的海鸥在天空上高叫飞舞,弩兵谭三狗的心下,十分激动。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那把有如亲密爱人一般的神机弩,反复地摩挲着,他的心下,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以及对于建功立业的无限渴望。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神机弩之威 十五天后,运载这支平南镇丙营乙总的水师,顺利到了棉兰老岛西南端的三宝颜堡。 此时,三宝颜堡已全部建成,此堡凭海恃山,地势险要,各类防御措施十分完善,可以说,外面的马京达努土著,绝对再无能力对这三宝颜堡进行骚扰。 而坐了这么久的船才到这里,全体乙总的军兵,皆是神情憔悴,一脸疲相。 只不过,上至总长李浩然,下至谭三狗这样的普通一兵,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满满的期待之情。 在这三宝颜堡处,休整了三天,全体乙总军兵,皆已恢复过来。随后,在第四天清晨,曹变蛟立刻下令,让李浩然带上领路的向导,带着整个齐装满员的丙营乙总军兵,总共1530名盾兵,3060名弩兵,浩浩荡荡地前去攻打上次没有攻下的巴卯村。 出征前,曹变蛟对全体乙总军兵,大声喝令道:“各位兄弟,望你们此去,能彻底洗刷我军败军失将之耻,顺利拿下巴卯,为我军夺下首胜!” “曹营长,你就放心吧,我军一定会不辱使命!“李浩然一脸昂然地回答道。 “万胜!” “万胜!‘ “杀鞑虏,得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出征的乙总军兵,那连绵的喊声,有如春震滚滚,回荡在三宝颜堡的上空。 “出发!“ 李浩然大声喝喊,率着这四千五百余人的丙营乙总兵马,在向导的带领下,一路向东行去。 在这支行进的队伍中,上次进攻巴卯时,狼狈逃回来的监抚文官方集然,又重新作为随军文官出征,此时的他,内心可谓百感交集。 距离上次征战巴卯失败,已是整整四个多月过去了,到了现在,唐军终于重新开始发动进攻,要为过去的失败一雪前耻!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唐军永远不会忘记,任何一次对它造成的微小伤害。 齐装满员的丙营乙总军兵,由数十名手持大盾的盾兵开道,沿着那条草木从杂,几乎分辨不出的泥泞小道,在茂密的雨林中,蜿蜒前行。 全军一直走了数里,一直未见有任何动静,仿佛上次袭击唐军的马京达努人,统统消失了一般。 不过,饶是如此,统军大将李浩然,却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他知道,随着自已的军队,离三宝颜越来越远,遭遇马京达努土著进攻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高。 李浩然抬起头,望着雨林上空开始越来越浓密的阴云,心下暗忖道,也许,等到这暴雨一下,那些潜藏在密林深处的马京达努土著,又要开始进攻了。 这一路上,唐军行动更加小心谨慎,特别避开了那些潜藏着鳄鱼的水潭。 而且由于是侦查前行,行进的速度不快,对于路上潜伏的毒蛇之类,也及时打死或避开。 故这一路行来,到现在为止,是一切顺利,全军士气,亦是一片昂扬。 只不过,在来到上次未能穿越的卡巴卡拉山谷前时,天气已是愈发阴沉,空中雷声隆隆,电光隐隐,看起来,一场暴雨近在眼前了。 “你看,这里还有许多人骨头呢。“ 来到这上一次唐军战败的地方,有眼尖的唐军军兵,立刻看到,在乱石与杂草中,还隐约可见一些残碎的人骨,也不知道是唐军的,还是那些战死的马京达努土著留下的。 这时,统军大将李浩然,毫不犹豫地,下达了立即穿越卡巴卡拉山谷的命令。 暴雨就在眼前,如果自已不能及时在暴雨来临前冲出卡巴卡拉山谷,那在雨后,这山谷间的道路,将会变得极其难行,甚至会将自已这数千军兵,全部困在山谷中动弹不得。 李浩然一声令下,全军将士,开始迅速地排成一字纵列,向卡巴卡拉山谷中进发。 入得山谷来,李浩然发现,这里的路状,比外面的道路还要差劲,杂草乱石极多,全军军兵只能在这样差劲的道路上艰难穿行,而这山谷的空气中,则充满了一股热带雨林特有的腐败腥潮的味道,闻之令人作呕,让人情绪十分压抑。 “加快速度!争取在暴雨来临前,通过卡巴卡拉山谷。“李浩然向全军将士,大声喝令。 全军将士齐齐发出一声喝喊,势如奔雷,愈发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只不过,这卡巴卡拉山谷,长达二里有余,哪里能这么容易穿过。 就在全军在卡巴卡拉山谷中艰难行进,到了离出谷口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时,意外发生了。 最前面开路的盾兵,忽然听到嗬啦一声闷响,地上的杂石乱草忽地陷了下去,竟然凭空露出了一个长达十来步的陷阱,陷阱中,插满了涂了剧毒的竹签。 最前头的五六名盾兵收脚不住,惨叫着掉了下去,这些防护薄弱的盾兵,迅速被陷阱中尖锐坚硬的竹签扎了个通透,立刻抽搐着全身发黑死亡。 “操他娘,这帮狗杂种越来越长进了,现在懂得挖陷阱了!“ 望着在竹签上痛苦挣扎的那几名盾兵,李浩然暴怒大骂。 这时,天空中一声霹雳,一道惨白的电光闪过,有如铜钱般大小的雨点疯狂砸落,滂沱大雨瓢泊而下。 那原本就杂草从生,极难行走的卡巴卡拉山谷,在这如注如狂的大雨中,立时变成了一片再难穿越的泥泞沼泽。 原本就在艰难穿行的唐军,顿时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巨大困境。 见到自已的军队,在这瞬间陷入了极大的困境,李浩然的脸色,愤怒得几近扭曲。 “全体都有,就此摆成龟甲阵,严防敌军进攻!“李浩然抹着满脸的雨水,厉声大吼着下达了命令。 唐军立刻开始原地布阵,在这狭窄泥泞的山道上,组成了一个长长的矩形龟甲阵。 这个紧急布防的龟甲阵,全体盾兵排在最外面,大盾斜斜地插在地上,盾兵半蹲于地,以肩抵盾,组成了一长条形的外圈守卫。 然后,在每一面大盾牌上,都有两名弩兵,正在紧急地装填弩箭,迅速作好了击发的准备。 而李浩然和他的三十名精锐卫兵,则是居中指挥,这三十名精锐卫兵,将他紧紧地拱卫在中间。 唐军在高雄的严酷训练,在这里发挥了良好的效果,整个阵列从开始布置到最终完成,不过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而就在这时,山道中的唐军听到,在小道两边的雨林中,传来了野兽般凄厉的连绵尖叫,这尖叫声在哗哗的大雨声时隐时现,令人闻之惊心。 随后,从左右两边的雨林深处,仿佛变戏法一样,钻出了密密麻麻极多的手持梭镖与长矛的马京达努军兵。 他们个子矮小,全身黎黑,根本就分不清是男是女,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用各种颜色,涂着奇形怪状的图案,他们的脑袋上,戴着野兽或人的面骨,在铺天盖地的暴雨中,一齐向唐军呐喊着杀来。 望着这些冲来的土著,李浩然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 “全军注意!等他冲到离我军阵地八十步时,立刻打放弩箭!“李浩然大声下令。 “得令!“ 其实说起来,弩箭的准确射程,应在六十步以内,但李浩然看到,现在的土著密密麻麻的冲来,可射击的面积极大,那么自已的手下弩兵,在土著们跑到八十步时,那齐射发出的密集弩箭之雨,也足以造成同样厉害的杀伤效果。 这就是密集进攻的优势,在并不需要准确射击的情况下,同样可达到良好的杀敌效果。 李浩然注意到,这些土著在奔跑着行进到离自已的阵地一百步内,明显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土著们的打算,被李浩然猜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上次盲目突进与唐军对面混战,从而导致大面积人员死伤的教训,已被这些马京达努土著军兵所吸取。 故他们小心地前进,打算进入梭镖的投击范围后,再对唐军进行远程投射攻击。 哼,你们这些丑类,这次却是打错了算盘! 在全体土著一齐走近之时,李浩然沉声喝令:“全体弩兵注意了,做好准备。” 一架架神机弩,被唐军弩手稳稳地端在手中,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弩手们纷纷瞄准了各自的对象。 敌军终于到了八十步的攻击范围。 “放!” “嗖嗖嗖嗖!……”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漫天雨幕下,那淬了剧毒的弩箭,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三千多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丝毫没有防备,依然一步步向唐军冲来的马京达努土著,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在大雨中,这些呐喊冲来的马京达努土著军兵,几乎在瞬间,就被唐军射死了六七百人。 而之所以有这么大的伤亡,那是因为,唐军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不要停,继续射!” 见到这些冲过来的马京达努土著,被自已一轮齐射,就杀死极多,李浩然表情极其喜悦,他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复冲着全体弩兵大声下令。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向已然混乱的马京达努军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又是惨叫声连绵而起,马京达努的军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六百多人。 在大雨中,因为隔着重重雨幕,想要躲开唐军那些又快又急的弩箭,极其困难,而阵势混乱蜂拥而前的土著,又不知道及时闪开阵形,才又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 在这样近乎绝对的残酷死亡面前,土著的战斗意志瞬间崩溃。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喊,剩余的土著狼奔豕突,纷纷飞快地转身逃走,消失在雨幕中。 见到敌军竟然被自已两轮射溃,全体唐军齐声欢笑。他们奔雷般的笑声,与哗哗连绵的雨声重叠在一起,组成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壮阔歌谣。 “传本将军令,将那些射死的土著,丢入前面的陷阱,用他们的尸体,填满整个坑洞。然后全军继续前进,抓紧时间走出卡巴卡拉山口。“李浩然大声下令道。 “得令!“ 一具又一具乌黑丑恶的马京达努人的尸体,被唐军捡拾过来,然来扑哧扑哧地扔入陷阱之中,将陷阱中那灌入的雨水,溅得老高。 两刻钟后,整个陷阱填埋完毕,踩着这些马京达努人的尸体前进的感觉,让每个唐军士兵心下,由衷地感觉快意。 越过这个由死尸填满的陷阱后,唐军复在齐膝深的泥水中挣扎行进了许久,才总算到了卡巴卡拉山口。 此时,这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也终于停止了。 天空重现湛蓝的色彩,一弯绚丽的彩虹,出现在雨林远处上空,十分美丽动人。 “各位兄弟,打起精神来,我们抓紧时间赶到巴卯,今天就在巴卯扎营休息,到时本将再给各位论功行赏!“ 见到全军将士已然疲惫,李浩然厉声大喊,让全体军兵,斗志与勇气又恢复了不少。 全军踩着遍地的泥泞,一路东去。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小道两边摭天蔽日的雨林中,再度响起了野兽般凄厉的连绵尖叫,以及许多根兽骨笛发出的呜呜声。 又可清楚地看到,有极多的马京达努军兵,又嚎叫着四下包围而来。 操,这些狗入的马京达努土著,竟然又来了! 这般家伙,刚刚死了那么多人,却仅仅只过了一个多时辰,竟又重新纠集了部众前来复仇,也确是够冷血而狠戻。 “全军听本将之令,迅速组成圆形龟甲战阵,列阵御敌!“ 一脸脏泥,气喘吁吁的李浩然,见得马京达努土著又重新包围而来,立刻大声下令。 在这块略为平旷的地方,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组成了一个近乎圆形的龟甲阵。 全体盾兵排又在最外面,大盾斜斜地插在地上,盾兵半蹲于地,以肩抵盾,组成了一个圆形的外圈守卫。 唐军组阵,因此制宜,反应十分迅速。 在马京达努人冲到一百步左右时,这个龟甲阵已然组建完毕,一圈大盾上,都摆着密密的神机弩,根根暗藏在弩槽的熟铁毒弩箭,有如一条条潜伏着的毒蛇,随时准备向敢于对冲而来的土著,吐出准确而致命的毒液。 在离唐军八十步外,全体的马京达努土著,仿佛得到了统一的命令,同样围成一个松散的圆形,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这样与唐军互相对峙着。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巴印血战 望着那些马京达努土著,就这样沉默地站在离自已阵地八十步外,不前进也不后退,李浩然不觉愣住。 这些丑类,莫非是想把自已困死在这里不成? 李浩然皱了皱眉,心下越想,越感觉这些土著用心险恶。 那就是,在这雨林中,如果这些马京达努土著,能成功地把自已困在这里直到天黑,那么,到了夜晚之时,因为雨林深处几乎难有月光,这些马京达努土著,便正好趁乱围攻,从而杀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而自已的军队,除了外围的盾兵外,全是远程进攻的弩兵,若是在黑暗中与这些习惯了夜间作战的马京达努人被迫混战的话,纯粹是以已之短攻敌所长,绝对只会大大吃亏。 想到这里,一抹狠色,从李浩然的脸上霎然划过。 哼!你们这些丑类,想得到美,还想把我军拖到入夜再吃掉,只不过,本将可没打算与你们在这里玩到天黑。 现在,本将就要你们尝尝我军的新式阵法,是什么滋味。 “传我军令,着全体弩兵,集体攻射正前方敌兵。击退敌兵露出缺口后,全军再行前进。” “得令!” 李浩然这声令下,唐军中的弩兵,纷纷密集前挤,与最前面的弩兵密密相叠。 再细心点观察的话,可以看到,整个唐军龟甲阵,呈现出前密后疏的布阵样式。 而纷挤在前面的弩兵,差不隔了两排的样子,最面的一排,纷纷半蹲着,将神机弩搁在盾牌上,后面的一排,则是站立着,手中平托着神机弩,弩箭正好高过前面的弩兵一头。 “预备!” “放!” “嗖嗖嗖嗖……” 龟甲阵前部那些密集的弩兵,纷纷开始打放弩箭,二千多支密集的弩箭,向着道路前端的敌军激射而去。 远远可以听到,噗噗的弩箭射入人体的声音,在连绵的惨叫声中,前面那些原本就稀疏的马京达努土著,迅速地被唐军射倒,露出了一个大缺口。 看到这个出现在自已前面,长达二十余步的缺口,李浩然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哼,你们这些土著丑类,尝到我军的厉害了吧,你们以为,在我军射程外,又摆成稀疏阵形,就能让我军无可奈何么,告诉你们,我唐军将士对付你们这些丑类,有的是办法! 见得缺口被打开,唐军阵中,立刻响起一阵欢呼,随后,全军保持着阵形,继续缓缓前进。 接下来的战斗,基本上变成了相同模式。 那就是,唐军前进一阵子后,又被这些马京达努土著拦住,然后唐军便集中火力,将最前面的一两名土著射杀,打开缺口,再继续前行。 在这样反复了三四次后,唐军总共攻杀了六百多名,最前面拦路的马京达努土著军兵。 这几场战斗下来,唐军已是士气高壮,而不断受损,却又始终无法对唐军形成有效攻击的马京达努土著,则是士气低下,越来越有穷于应付的模样。 终于,在唐军第五次击开前面拦路的马京达努土著时,剩余的马京达努土著军兵,吹响了撤退的骨笛,然后纷纷远撤而去。 看到这些土著撤围而去,全体唐军皆松了口气。 这些土著丑类,虽然没能力对自已造成损失,却总象一只癞蛤蟆一样,喀应恶心人,现在被迫逃跑了,倒是令人心里舒爽了许多。 “全军听令,加速行进,尽快赶到巴卯村!”李浩然又大声下令。 “得令!” 蜿蜒难行的小道上,排成一条长长阵列的唐军,有如一条灰色的长蛇,继续向东行去。 唐军又跋涉了近一个时辰后,才终于赶到以巴卯村外,此时,日头已近偏西。 李浩然看到,这巴卯村,位落在两座大山之间,村前村后,都是茂密的雨林和水塘,地势十分险要,可谓是一处易守难攻的紧要之处。 此时,远远看去,远处的巴卯村中,好象整个村庄中的人都跑空了,一眼望去一个人影未见,十分寂静。 经过了整整一天的行军,全体唐军皆已疲惫至极,甚至还有少军兵双腿打颤,几立不稳。 此时的他们,见到前面村庄无人,便下意识地想着,可能是村中居民见自已势大,才急急弃村而逃。这下,却正好让咱们捡了个便宜呢。 全体唐军再不犹豫,立刻抓紧时间向村中行进,想早点让自已好好休息。 不料,他们方往前面行了数十步,在离村口还有数十步时,被李浩然立刻喝住。 “兄弟们,这巴卯村看似没有人了,但我军孤军远来,万万不可大意。需得先派人去查访一番方好。” 李浩然说完,便立刻叫了六名弩兵,让他们先进村哨探。 这六个人中,谭三狗便是其中之一。 他们在黄昏的余晖下,踩着依然柔软非常的泥土,呼吸着热带雨林独有的潮腥腐烂的气息,组成一个小队,小心翼翼地往村中走去。 前面的村子,依然平静无声,一片死寂。 他们六人,终于进到了村口,谭三狗等人四处看了看,这村中,已是每座竹屋皆搬空了,村中的空地与广场上,皆是空空荡荡,看起来,确实是没有一个人了。 只不过,在往前走了几步后,他们才发现,自已完全看错了。 此时的村子中,立刻有尖锐的骨笛声绵密地响起,与此同时,每个草垛,每块石头,每片竹牌之后,皆有大批涂了鲜艳颜料,戴着骨制面具的土著,嚎叫着冲了出来。 六名哨探的弩兵,顿时脸如土色。 立刻有人嚎叫着掉头逃跑,只不过,马上就有弓箭绷绷地响起,三十余只呼啸箭矢,立刻追上了他们。 六名弩兵,有四名弩兵因为被剧毒的箭矢射中手脚,当场抽搐着死去。有一名幸运的家伙,因为连接三只箭矢,皆射在熟铁背甲上,当当地弹掉,才侥幸逃得性命。 见到这些前去哨探的弩兵,竟只有这一人逃回,总长李浩然气得直跺脚。 “入他娘!没想到啊,这些丑类早然在村中设了埋伏,倒让我军白白遭了算计!全军听令,速速摆出龟甲阵!” 这时,从巴卯村村口,涌出了大批的军兵,而村子两边的山头,以及那雨林深处,亦有大批的马京达努军兵涌现,他们纷纷嚎叫着,撒腿狂奔,向着猝不及防,正急急摆出龟甲阵的唐军汹涌杀来。 唐军形势,顿时十分危急。 李浩然见此形状,恨得直咬牙,他知道,这些土著,知道远程攻击不是唐军的对手,故决定在这村口,利用地势埋伏起来,和唐军打一场突袭战,从而利用自已的兵力优势,和唐军进行近身作战。 在冲到离唐军战阵二十步外,吼叫上攻的土著,向正在结阵的唐军,奋力抛出手中的梭镖。 一根根浸满剧毒的乌黑梭镖,有如一阵梭镖之雨,向唐军呼啸飞来,唐军阵中,顿时响起了连绵的惨叫。 至少有六十多名盾兵,与一百多名弩兵,还有两名李浩然的护卫,都被梭镖击中,立刻抽搐着死去。 李浩然嘴唇都恨得咬出血来,心下的懊恨无以复加。 这些马京达努土著,还真是打不完的小强一般,一波波死掉,又一波波再度前来攻击,其战斗精神,实在是堪为唐军入侵东南亚以来,最为强悍之辈。 在唐军紧急组建好龟甲圆阵之时,大批的马京达努土著军兵,已经呐喊着杀到。 “砰!” 龟甲战阵外传来一声闷响,马京达努土著们,与唐军的环形大盾龟甲阵,狠狠地撞在一起。 这一瞬间,约有数十名收不住脚的土著,因为光线原因,没有看不清对面的盾牌上的尖刺,一不小心狠狠地撞在了尖刺上,立刻抽搐着断了气,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的青蛙。 “射,三发齐射,不要瞄准,快射!“李浩然一脸狰狞地大声下令。 听了主将的命令,全体正在装填的弩兵一愣,每人立刻开始将三根熟铁弩箭,齐齐压在弩槽之中,然后向刻向外激射。 三发齐射,可以短时间内达到最大的击发效果,但对于弩箭来说,浪费未免十分严重。 这样极其浪费弩箭的射法,在平时是绝对禁止的,但在现在搏命之时,却是最为有效的杀伤敌军的手段。 “嗖嗖嗖嗖……” 立刻,有多达八千余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在极短的距离中,有如密集而狂暴的钢铁之雨,向那些吼叫着冲来的马京达努军兵,狠狠地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那些吼叫着冲来的马京达努军兵,纷纷用淬了剧毒的竹枪,越过唐军的大盾,向唐军狠狠地猛烈刺来。 一时间,唐军与马京达努土著的惨叫声,响起一片。 那些冲来的马京达努土著,立刻被有如飞瀑一般的弩箭射中,由于是近距离射击,弩箭冲力极大,对这些马京达努土著的伤害也极重。 李浩然清楚地看到,冲过来的马京达努土著中,有人被一箭掀飞脑盖,粉红的脑浆冲天飞起,有人被一把射穿了胸膛,胸口暴起的血花喷起一团迷蒙的雾气。 那冲力极大的弩箭,更有甚者,甚至将最前面的土著射了个洞穿,那冲力未减的弩箭,再把后面的土著狠狠射翻在地。 这样可怖残酷的射法,简直是在唐军龟甲阵的周围,组建了一道绵密的死亡之网。 唐军这凶狠搏命的一击,大批的马京达努土著,便立刻走到生命的终点。 他们七扭八歪的尸体,沿着这一整个形形阵列的大盾,累叠如山,组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环形尸阵。 这样,在与唐军甫一接触后,被重大杀伤的土著,立刻向后溃退。 这一次近距离接触攻击后,土著死伤多达一千余人,而唐军则亦有一百二十余名军兵,被土著当场捅杀,这些满怀立功志向的年轻生命,就这样默默地死在这遥远的蛮荒之地。 “入他娘,不要停,再三发齐射,给老子射死这些狗入的!”李浩然脸色狰狞,状如凶鬼,牙齿咬得格格响。 “嗖嗖嗖嗖……” 又是八千余支弩箭激射出去,尚未逃远的马京达努军兵,又被惨叫着射倒了一片。 唐军这一轮齐射,又造成了至少七百余名土著死亡。 至此,唐军阵形已十分稳固,整个龟甲阵有如生根了一般,再难冲击撼动。 而那些土著们猛攻了这一阵,除了丢下了将近两千具尸体外,总共才杀死了二百八十多名唐军,除此之外,再无所获。 在全体马京达努土著,纷纷嚎叫着逃入巴卯村内,再不出来,看起来,似乎想休息再战。 不过,李浩然却觉得,他们现在,应该是短时间内,根本就不想再战了。 这些马京达努土著,绝对是在想着,再等更多的援兵到来,那么等到天黑之时,再将自已这军阵重新包围,然后趁着夜色昏黑,利用兵力优势,把自已这部唐军,拼力剿杀。 这些狗入的丑类土著,用心何其毒也! 李浩然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立刻组织兵力,紧急向巴卯村进攻之时,却忽然看到,在远处的巴卯村入口的一块石头处,有一个唐军士兵,正潜伏其中。 “总长,是谭三狗!“旁边一名护卫手指这名士兵,轻声惊叫起来。 李浩然亦是一脸愕然。 他这才想到,刚才派那六名军兵冲入巴卯村时,那谭三狗既未战死也未归队,却没想到,他竟是躲在了这里。 原来,那谭三狗,本想也跟着那几名弩兵一起回逃,但他听到背后传来的密集的弓箭发射的绷绷声时,心下顿时大叫了一声不好,遂急急闪身在一块大石头处,才侥幸躲过了这一轮夺命的箭矢。 躲在石头后面的他,立刻一动不动地装死,以躲开从外面汹涌奔入村子内,那些溃逃回来的马京达努土著。 在全部的马京达努土著都进村后,他才小心地支起身子,从石头缝隙中向外望去,却看见在那些土著中,有一个站在高台上的家伙,全身上涂满红色颜料,头上插着羽毛,看起来象是他们的大将。 于是,谭三狗悄然装好了三根弩箭,再用力地用脚蹬开弓弦,正屏息凝神,把箭头悄悄伸入旁边的一个孔洞中,然后微眯着右眼,对这名土著大将进行瞄准。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马京达努的灭亡 在把神机弩的望山与准星瞄成一线,对准了对面那个正在高台上指手划脚的土著大将胸口后,弩兵下士谭三狗,嘴角露出了一丝怪异的微笑。 “嗖嗖嗖!” 绷的一声弩机轻响,三根激射而出的毒弩箭,从石头旁的孔洞中呼啸射出。 一根弩箭从这土著大将身旁划过,将旁边一名躲闪不及的土著射爆了脑袋。 一根弩箭射中了这土著大将的手臂上戴着的一个兽骨环,夺的一声弹开。 另有一根弩箭,则是极为准确地,正中这名土著大将的胸口,弩箭从他胸口呼啸而出,又从他的背部激射而出。 大团的血雾从他胸口喷出,这名土著大将惨叫一声,便仰面摔倒在地,抽搐着不活了。 见到这名土著大将,竟在自已的面前被人狙杀,所以逃入村中的土著,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包括谭三狗在内的全体唐军,都不知道,这名土著大将,实是马京达努国王库布图恩五世的长子,第一王位继承者,帕莱纳王子。 谭三狗一脸的笑容,几乎与雨后的阳光一样灿烂。 他转过身来,向远处的唐军连连作手势,告诉他们,趁这时土著大将被射杀,立刻抓紧机会向村内进攻。 而在村外的唐军,看到谭三狗的手势,又听到村子里面一片混乱的叫喊,顿是士气大振。 刷地一声,李浩然拔出佩剑,厉声大喝:“兄弟们,敌军大将已死,其阵伍已乱,我军速速上攻,夺下巴卯村!” 全体唐军发出一声齐齐喝喊,向着村子猛冲过去。 在见到那些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村子乱窜的土著,唐军毫不犹豫地立刻激射弩箭。 “嗖嗖嗖嗖……” 一根根弩箭激射而去,无数土著惨叫着倒地,随即,陷入崩溃状态的土著四下逃窜,而唐军则在后面迅猛追击。 唐军边跑边射追了一里多路,直到所有的土著都逃入密密的雨林之中后,才退回了巴卯村。 至此,整个巴卯村终于顺利夺下了。 加上刚才在村外消灭的土著,唐军在这巴卯村内外,总共消灭了三千多名土著,彻底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对于帮唐军夺取巴卯村,立下大功的谭三狗,立即被提拔为甲长,并授予虎啸勋章。 有了这虎啸勋章,谭三狗除了可得到50块金元作为奖励外,另外还可授于20亩土地,这些土地,是在台湾、还是吕宋,还是中部诸岛,乃至这将被征服的棉兰老岛,皆由他任选。 原本只是普通一兵的谭三狗,见自已竟被这般大力提拔,还授于了这既是难得荣誉,又有极大物质收获的虎啸勋章,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自已的人生目标,终于实现了。 论功赏赐完毕后,李浩然立刻安排,将全部战死的土著与唐军士兵,分别火化,以免在这闷热潮湿的环境中,因为尸体快速腐败而导致瘟疫发生。 土著的骨灰就地扫入雨林之中,而唐军的骨灰,则是分别放入骨灰盒内,分别贴了标签注明。准备在运回三宝颜后,再统一安葬。 在安排完军兵驻守于村中紧要之处后,这些一路艰难奋战而来的唐军,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只不过,他们都是合甲而卧,武器也是放在身旁,以便随时准备应对土著的来袭。 饶是如此,这些疲累至极的唐军,依然睡得十分香甜,打鼾声此起彼伏。 当然,李浩然知道,现在那土著大将已被自已干掉,土著已是群龙无首,故在短时间内,应该是无法再度前来进攻的了。 只不过,身为统军大将的李浩然,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他在想很多事情。 那就是,敌军这般凶狠顽强,悍不畏死,唐军要想彻底征服这个野蛮而又有宗教信仰的民族,绝非易事。 光凭自已这一总兵马,其实还远远不够用。 真正要想彻底消灭这个马京达努国,要真正占领整个棉兰老岛,唐军一定还要投入更多更大的兵力。 因为,这些尚处于原始状态的土著,他们所谓的首都苏丹库达拉,也许只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寨子而已。如果不能消灭这些土著的有生力量的话,就算攻占了他们的首都苏丹库达拉,也还是无济于事的。 只有在有足够兵力保障的前提下,利用水师优势,从各个不同地区,集体向马京达努国的首都进攻,才可让那些猖狂的土著顾此失彼,最终全部加以消灭。 于是,李浩然从地铺上翻声而起,立即把自已的想法,写成信件,准备明天由卫兵带回给曹变蛟。 次日清晨,唐军早饭完毕,李浩立刻下令,由一千名弩兵,以及五百名盾兵组成的部队,带上全体阵亡唐军的骨灰盒,紧急撤回三宝颜,然后再向曹变蛟禀报此处的情况。 这些回撤的军兵十分顺利地返回了三宝颜,在把阵亡唐军的骨灰盒,交还给曹变蛟后,又把李浩然的这封信交给了他。 看完李浩然的信件,曹变蛟不觉陷入了沉思。 他必须承认,李浩然说得很有道理。这马京达努国,如果不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那么攻占再多的村寨与城镇,哪怕攻下他们的首都,都是无济于事的。 而要全部消灭这个总人口多达十五六万的野蛮民族,那只能让更多唐军来到棉兰老岛参与剿除,否则,光凭自已这只丙营乙总的兵力,怕是远远不够。 曹变蛟认同了李浩然的意见,在让这些回撤的乙总军兵休息一天后,便让他们带着更多的辎重,以及一些飞鹞子骑兵和枪兵,与他们一起,返回巴卯村。 曹变蛟要求李浩然,暂时停止进攻,就在原地固守,等到再多的援军到来后,再统一安排作战。 随后,曹变蛟便给李钰写信,希望他能尽快派出更多的队伍过来,让棉兰老岛的战斗,能更快更顺利的进行。 李啸在收到曹变蛟的来信后,对李浩然的提议,亦深以为然。 这场灭国之战,在蛮兵如此悍勇,如此奋不顾死的前提条件下,没有足够的兵力,来一个个村落进行剿灭,想灭亡这马京达努国,是绝对不行的。 对付这样的民族,又在这样恶劣的地理条件下,想投机取巧获得胜利,本身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李啸想起前世很多穿越小说,很多穿越者在攻打这马京达努国时,皆轻易便可扫灭,不费吹灰之力,好象在玩一场完全不对称的游戏一般。 这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在这潮湿多雨、道路难行、处处皆是原始热带雨林的棉兰老岛上,在火枪火炮几乎难于发挥作用的状况下,这些悍不畏死又全民皆兵,且有天时地利人合三者齐占的条件的马京达努土著,怎么会这样容易就束手就擒,乖乖就范。 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容易被消灭,那这马京达努国,为何可以顽强地抵抗西班牙几个世纪,直到十九世纪末期,才由近代化的美军,以高度自治为条件,从而勉强征服呢? 由此可见,从这个民族的强悍强度来看,他们可以说是整个东南亚地区最难征服的民族之一。 那些穿越小说,想仗着有火枪火炮,便这般容易地消灭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李啸立刻下令,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全力打造足够的神机弩,把平南镇甲乙丙三营的弩兵全部装备完毕,然后把甲乙两营的弩兵,全部派往三宝颜,由曹变蛟统一指挥。 与此同时,唐军水师,也暂时听从曹变蛟安排,依照他的命令,将这些兵马送往各个登陆点。 崇祯十三年八月下旬,平南镇甲乙两营,以及丙营丙总,这总共五总的弩兵,全部训练完毕,并配发了神机弩,在带上了大批的辎重后,便立刻由唐军水师,统一运往三宝颜。 十余天后,见到从船队上运下来的滚滚军兵,曹变蛟欢喜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全体军兵在三宝颜休息了三天后,曹变蛟立刻下令,由唐军水师,将唐军各总兵马,分别运作到各个登陆点去展开进攻。 其中,平南镇甲营的两总兵马,由甲营副营长祖宽率领,前往棉兰老岛南部的哥打巴托镇登陆,由南朝北,向马京达努国首都苏丹库达拉进攻。 平南镇乙营的两总兵马,由乙营副营长额弼纶率领,前往棉兰老岛北部的武端,从北向南,朝马京达努国的首都进攻。 而曹变蛟自已,则亲率丙营的乙总与丙总两总兵马,从巴卯村出发,从西往东,进攻苏丹库达拉。 从此之后,唐军以首城苏丹库达拉城为目标,三路齐攻。 在棉兰岛上,对各地的马京达努村镇采用毁灭性地打击,所有的村寨,尽皆屠灭,在这些遥远蛮荒的土地上,唐军彻底变成了一只疯狂而残忍的野兽。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对于这样近乎人形野兽的种族,唯有比它们更凶残,更狠辣,才是战胜它们的唯一办法。 饶是如此,唐军的战斗,也并非是一帆风顺。 那些土著,虽然屡遭挫败,却总能抓住机会,侵扰偷袭唐军,给唐军造成了不少杀伤。 在一个半月后,从哥打巴托登陆,离苏丹库达拉最近的祖宽部军兵,终于攻到了了苏丹库达拉城下。 祖宽看到,这苏丹库达拉城,不过二里有余,大小与一个明军的千户堡差不多,却是仅有一道简陋的土墙,连护城河都没有挖。 祖宽顿时心下暗乐,这样的小城,也敢号称首都,由此可见,这个野蛮民族有多么的落后。 令人惊奇的是,苏丹库达拉的国王,库布图恩五世,竟然没有逃跑,反而率领着最后的一支四千余人的精兵,驻守在苏丹库达拉的城头。 库布图恩五世盛装打扮,伫立在城头,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去赴一场盛宴一般。 也许,他是希望,用自已这样亲临战线的方式,来激励守军的士气与斗志。 见那个穿着盛装,伫立在城头歌唱的马京达努国王库布图恩五世,经过这一个半月残酷战斗,身形消瘦,全身黝黑,身上还有多处受伤的甲营统军将领祖宽,狠狠地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道残酷的狰狞。 “儿郎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全体弩兵抵近进攻,射杀城头守兵。盾兵就此砍伐树木,营造攻城器械。妈拉个巴子的,老子就不信,不能把这个狗入的蛮族国王,在这里给消灭掉!“祖宽恨恨地大声下令。 “得令!” 接下来,祖宽部的唐军,开始兵分两部,盾兵抓紧建造撞车与攻城梯之类器械,而弩兵们则将这苏丹库达拉城团团围住,不停地用神机弩射杀城头驻守的土著军兵。 当然,在他们射击时,城头的土著守兵也不停地用弓箭加以还击,只不过,土著的弓箭射程太短,对远在六十步外的唐军弩兵,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 就这样,祖宽部在苏丹库达拉城外,与守军僵持了一周。 这一周的时间内,祖宽部的弩兵,至少击杀了六七百名在城头驻守的马京达努军兵。 往往只要那些土著一露头,便有好几根剧毒的弩箭呼啸而来,将他不小心露出来的脑袋,象西瓜一样射爆。 一周后,祖宽部的攻城器械造好了,这时,从北向南进攻的平南镇乙营的额弼纶部,也同样到达了苏丹库达拉城外。 于是,两军合流,立刻开始攻打苏丹库达拉城。 苏丹库达拉城的两座城门,被巨大而结实的撞车狠狠撞开。而那简陋的城墙上,则有一架架新做好的攻城梯搭了上去,大队的唐军有如缘棍而上的蚂蚁一样,沿着攻城梯攻上城头。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城中残余的守军,以及城中的土著居民,皆被唐军全部杀尽。 在唐军向中央的宫殿进攻之时,这座马京达努国的皇宫,却突然起火了。 原来,见到大势已去,马京达努国王库布图恩五世,与自已的四名妻子,穿戴了最好的装饰与衣物后,在这皇宫中,载歌载舞,自焚身亡。 见到这皇宫火起,祖宽后悔得直跺脚。 因为他知道,这皇宫中,多藏宝物,极其富有,现在却被一把火烧光,如何不令人痛惜。 最后,令人迅速灭火的他,最终只在这苏丹库达拉皇宫中,得到了黄金一百多两,银子一万余两,其余宝物尽皆损毁,令祖宽嗟叹不已。 而整座首都苏丹库达拉城中的全部缴获加起来,也只有黄金二百多两,银子五万余两,粮食十余万石,以及一些质地很差的绸缎布料,令渴望攻陷王都发财的祖宽,顿是大失所望。 这苏丹库达拉城虽被攻下,各地的马京达努人,却还在自发地反抗,唐军又在攻打了近两个月后,才总算将全部的马京达努人统统消灭,马京达努国,终于彻底灭亡了。 这流满了鲜血与汗水的棉兰老岛,终于完完整整地落入唐军手中。 至此,整个菲律宾地区,尽落于唐军之手,唐军的南征,终于完成了最关键,也是最为困难的一步。 这个从此被唐军统治的菲律宾地区,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文官选拔 崇祯十三年十一月二十日,这对李啸,对全体唐军来说,绝对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因为,在这个日子里,李啸终于把整个菲律宾的土地全部占据,各个岛屿上的反抗势力也全部肃清,整个菲律宾彻底而完整地落入李啸手中。 要知道,整个菲律宾的面积,是台湾的八倍大。在台湾之地,李啸就已安置了三百万人,现在这面积更广阔,土地更肥沃的菲律宾地区,安置个一千多万人,根本不成问题。 李啸给内地官员下令,要他们尽可能地多送移民过来,尽快将菲律宾各个岛屿上,都安排汉族移民上去,从而实现对这些土地的彻底占有。 同时,李啸也下令,让拼全尽力,总算消灭了马京达努国的平南镇军兵,就地在棉兰老岛休整,准备下一步,继续向南进攻,夺取新几内亚岛和整个澳洲。 至此,李啸拥有了包括山东登州、济南府、单县铁龙城、宣府镇金汤城、济州岛、虾夷岛、库页岛、台湾岛、吕宋岛、棉兰老岛、以及菲律宾中部的各类岛屿,对这些领土,实现了完全管控。 这些领土,尤其是海外领土,在李啸的规划下,特别规为以下几个省区。 那分别就是,台湾省,以台湾岛为主,包括临近岛屿在内,省府位于高雄。 吕宋省,以吕宋岛为主,包括临近岛屿在内,省府位于马尼拉。 苏禄省,以菲律宾中部群岛为基础所组建,省府位于原苏禄国首府和乐城。 棉兰老省,以棉兰老岛为主,包括临近岛屿在内,省府位于原马京达努国首都苏丹库达拉,只不过现在这省府,苏丹二字去掉,改为库达拉。 接下来,象济州岛、库页岛、虾夷岛等地,则因为要不是土地狭小,要不是人烟稀少移民困难,故降低一格,划分为区。 济州区,以济州岛为基础,包括临近各小岛在内所组成。 虾夷区,以虾夷岛为基础,包括临近各小岛组成。 库页区,以库页岛为基础,包括临近各小岛所组成。 至于国内领地,为避免太过刺激明朝统治者,李啸暂不对其进行另外的编制划分。 其中每省,各设省长一名,副省长一名,每区设区长一名,副区长一名,让除了军事外的省区所有事务,皆让其有统一管制之权责。 其各省区治下,各类州县村镇的划分,则由下属官员去负责进行,李啸就不再亲自过问了。 鉴于所获的领土越来越多,李啸下令,在山东和台湾等地,统一举行一次唐军治下的文官选拔考试,大肆扩招各类文官,把考试胜出的各类官员,填补到新划分的各类省区级领地,从而对当地进行有效管理。 当然,李啸这样的做法,若在崇祯皇帝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因为这些新得的领土,从名义上说,还是大明的土地,各地官员的任命,也理应由皇帝委派吏部进行。 只不过,只为上次李啸在击退入关清军后,朝廷对李啸不加任何赏赐,所给出的交换条件,便是李啸这些新的土地,官员皆由李啸自行分派,当地的税赋管理,也由李啸一并负责,朝廷并不加以过问。 故现在李啸这样做,朝廷上下,虽然极为愤怒不满,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当然,对于朝廷中的各类不满官员,李啸却根本不打算鸟他们,现在的他,已是基本上完全不受朝廷管束控制,哪怕就是把这文官选拔考试,改名成科举选士,相信朝廷中的这帮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家伙,也只能对自已无可奈何。 而且,李啸很有信心,他相信只要自已打出招人的牌子,必定会有大批的士子,前来应考做官,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平步青云的大好机会。 李啸想起了史书上的一个故事。 1900年,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后,慈禧老佛爷,带着小皇帝光绪,一路狂逃到西安避难。 本来,朝廷在今年,要举行科举考试,却没想到洋人打进了京城,太后与皇帝都逃跑了,大清亦是危在旦夕摇摇欲坠,这科举这事,也只得告罢了。 而令人奇怪的是,在北京城中的各省举子,却没有因此而各自回家,反而大部分继续盘桓在京城。 这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一个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先发布的奇特消息。 那就是,现在以德军总司令西摩尔为首的八国联军,在打进京城后,这京畿一带,便已是德意志帝国的领土,这京津冀一带的百姓,从此便成了德国人了。 而为了进取中原,一统天下,德意志帝国的威廉二世皇帝决定,将德国首都从柏林,迁都到北京,以为定鼎中原之势,从而再效满人故事,亲率王师,一统华夏。 而威廉二世为了巩固将来在北京的统治,故愿意大力笼络中国的读书人,愿意也给他们一次科举考试的机会,从而选拔英材,为志在吞并华夏的德意志帝国,驱驰效力。 这个消息传来,在全体在京的读书人大为兴奋,他们在彼此的闲谈中,都对那远在欧洲柏林的德皇威廉二世,大加称颂,极尽拍马之能事。 “旷古贤君。”“命世之主。”“雄君伟略。”“千古一帝。“等等肉麻词汇,被读书人一一贴在德皇威廉二世的身上。 真不知道,远在欧洲的小儿麻痹症患者威廉二世,听到在东方中国的读书人,对他这般肉麻吹捧,却是该作何感想。 甚至还有人考证出,这德皇威廉一族,是黄帝第三十五子西迁,与当地的日耳曼土人相结合而成,乃是正宗的炎黄血脉,汉家苗裔。并专门为威廉二世,撰写了一篇《吾皇得位最正赋》以表忠心。 “……故德皇一系,身为炎黄后裔,乃统王师,东归故土,收拾华夏旧地,重整九州山河,岂不宜哉?吾皇之得位,可谓至正矣!……“ 不料,这些读书人早也盼,晚也盼,却总盼不来德皇迁都北京,也盼不来德国举行科举考试。 这几个月过去了,德皇没来,身上的盘缠倒是快用尽了。 一些读书人急了,遂联名写了奏折,结队去了德军司令西摩尔处,要求他将这奏折上报给德皇,要求他尽快迁都,尽快在京城举行科举,选拔士子。 这个颇具黑色幽默的故事发展到这里,最终还是被那个呆板生硬的德军司令西摩尔,终结这些读书人的幻想。 西摩尔严肃地告诉他们,德皇根本没有统治中国的愿望,绝对不会把德国首都从柏林迁到北京。 另外,德皇对他们这些留着猪尾巴的士子也毫无兴趣,根本就没有在北京举行科举的打算。 接下来,西摩尔下令,让德军士兵将他们当成捣乱分子,全部强行赶走。 这下,读书人的梦想破灭了,很多人便开始破口痛骂,德国人的无情无义和失信天下,怒斥这些不服王化的蛮夷之辈。 这场德国举办科举选士的闹剧,至此终告结束。 后来,到了民国时期,胡适博士还在为这个故事而感叹。他在文章中调侃道:“西摩尔乃一蠢人也,若其真上报德皇,实施吞并中国之政策,再效满人故事,招揽中国士人之心,则余只恐今日,我等皆为东方德意志之臣民也。“ 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对于这些读书做官为已任的士子来说,在谁的手下做官,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自已能有当官的机会。 想想看,连远在欧洲的德国皇帝,都有中国士子一厢情愿地投效驱驰,那现在打着明朝唐国公旗号的李啸,要招揽这些人,只会更容易得多。 只不过,李啸对他们的选拔,并不和明朝一样,要他们写八股文,而是以策论的形式,对他们进行相关考察。 李啸本人,还亲自设计了几道考题。 1、何为华夷之辨?大汉民族的根本特质是什么?如何让汉族移民与当地土著融合共生,最终同化? 2、中华与泰西诸国相比,最大优势为何,最大差距为何? 3、如何兴业安民,如何教化百姓,如何根除贪墨腐败? 4、以你看来,中国古典文化的优点与缺点分别为何,要如何扬长避短? 5、以你自已的观点,试谈当下要如何扫灭流寇,如何驱逐鞑虏。 应该说,这几道题,其实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一千个士子,就可能有一千种看法。 这种新颖的考试手段,与死板僵化的八股文考试相比,简直就是一泓飞瀑与一潭死水相对比。 而且,从这几道题的设计上来看,李啸希望能从这些士子中,选拔出的是那种不读死书,知识面广,对事情有自已独立思考与见解的优秀人材,而不是那种寻章摘句,只会硬套八股,除了会读死书外百无一能的腐儒。 果然,在李啸发布了举行文官选拔考试后,各地报名点,都是人头攒动,应者如潮。 甚至还有来自内地的士子,也闻风赶来参加考试。 更令李啸为之惊讶的是,还有许多来自江南一带的士子,也愿来李啸手下做事,去那遥远的蛮荒异土当官。 由此可见,这当官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最终,在十天后,李啸从全部的应选士子中,选拔了许多他认为合格的人材,安排到各个地区去做官。 当然,这些被选上的士子,他们都已知道,自已要上任的新官职,与明朝的那些官位完全不同,乃是全新的政府形式。 民政司、商业司、工业司、农牧司、钱粮司、督察司、监抚司、安全司……这些林林总总的政府部门,皆被李啸根据考试的成绩,并结合士子自身的意愿,作出了相应的安排。 只不过,这些官员,在李啸的安排下,在正式上岗前,都将会统一进行洗脑教育和岗位培训安排,才会让他们正式接手相关工作,从而确保所用得人,保证这些人在对自已恪尽忠诚的条件下,能把具体的工作全部做好。 在又过了十天之后,各地的官员人事安排,皆已完成,各名官员,皆自行前往所去之地上任报到。 …… 得到录取通知的这一天,浙江士子严道,心下可谓感慨万千。 他原是浙江宁海县的秀才,却在考举人之时,因八股作的不好,屡试不第,而又因家庭贫困,无力再去县学进读,最终只能当个私塾先生,聊以糊口。 因为现在李啸的教育部长是浙江人刘宗周,故同为浙江人的严道,最终也从师友言谈中,得到了这唐国公李啸,正在大力招揽士子,去海外各地当官的消息。 起初,严道颇为犹豫,他既担忧自已难以考上,又担忧自已不能适合海外生活,故其心下,颇为顾虑。 只不过,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告别了家中的父母与妻子,独自一人,前往山东济南赶考。 去海外又如何,如果七尺男儿,只能这样碌碌一生的话,才是真正的耻辱呢! 开始时,严道以为,李啸定也是考八股之类的文章,却没想到,这位唐国公李啸,却是独树一帜,竟然只考策论一类的题目。 看到这些题目,严道心下,那无可言说的喜悦,与莫名泛起的凄凉,纠缠在一起,让他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唉,向来好读杂学不喜八股的自已,如果早点遇上这样的考试方式,也不会至今依然如此蹉跎了。 严道从感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立刻奋笔疾书,笔走龙蛇,直逞胸臆,在长达三个时辰的考试时间里,洋洋洒洒地大挥笔墨,写了一张又一张稿纸,方写尽心中所思。 在终于交上试卷后,严道长吁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考试,让自已有种一吐胸中积郁之感,那种能真实展示自已的思维与才华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十天后,放榜的时间到了,严道以第二三档人才被录取,并最终被任命为菲律宾中部的班乃岛,现在已是唐军苏禄省班乃县的民政司副司长人选。 严道随后收拾行李,搭乘唐军水师船只,从登州出发,一路前往菲律宾而去。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海上航行,严道终于顺利地到到班乃岛,在这片满是热带雨林的南国异土上,开始了自已的官员生涯。 而在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后,严道发现,自已在这里,待遇丰厚,与上下级处事也相对容易,不必如在内地那般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倒是让人可以一心工作,不鹜外物。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已竟然已是渐渐喜欢上这块遥远而陌生的土地,喜欢上了这里有如一张白纸般淳朴简单的生活。 也许,再过一段生活,自已就能把妻子儿女,也接到这班乃岛上,一家人一齐过活了吧。 严道眺望着茫茫大海,心下忍不住地想道。 毕竟,能实现梦想的地方,方是真正的吾之故乡……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唐军急援 夔州,是在唐朝武德二年,由信州改名而成,在当代中国,则为奉节县,此城雄踞瞿塘峡口,三面环水,地势陡峭,历来是川东重镇,堪为兵家必争之地。 而唯有攻下此城,张献忠部才可直趋入川,图谋重庆与川西。这便是,为何罗汝才与张献忠都先后前来攻打此城的原因。 此时,身着一身精钢铠甲,头上却带着一顶模仿着戏班样式,插了两根长长野鸡毛的皮帽子的张献忠,见到自已派去厌炮攻城的赤身妇人,竟被秦良玉这般狠心地全部射杀,顿是气得暴跳如雷。 张献忠之所以对射死这些妇人与押送军兵的秦良玉这般痛恨,除了因为她破坏了他的攻城计划外,另外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不希望这些妇人这么快就死掉,他还希望,能把这些妇人留到后面的日子,以充军粮。 原来,张献忠部,因为扩军太速,导致军中粮食迅速地不敷使用,而湖广郧阳等地,因为长期的战争与掳夺,各地村镇皆成废墟,根本就再也抢不到粮食了。 没有了粮食,张献忠部迅速地露出了凶残的本相。 他们把掳来的妇人与孩子,全部杀死,剥皮去内脏,用盐淹成干肉以充军粮。 象这批妇人,张献忠原本还想着,等她们厌炮的,再隔阵时日,再杀死充军粮,却没想到现在全部死在这夔州城外。 如果要保证这批死掉的妇人,还可紧急再腌成军粮,不致于发臭腐烂的话,就一定要快点把夔州城夺了下来。 “秦寡妇,老子入死你个臭贱人!老子今天还非得把你这夔州城给夺了下来不可!” 张献忠骂毕,立即大喝道:“张可望!”(注:这是孙可望在认了张献忠为义父后,张献忠给他改的名字。为行文方便,文中除对话外,还是用孙可望一名,以更符合读者阅读习惯) “孩儿在。” 一旁同样一身精钢铠甲的孙可望,急急纵马出列,大声应道。 “本王令你,率我军2万士卒,佯攻正门,以吸引秦良玉的主力兵马!” “孩儿得令!” “白文选!张能奇!” “部下在!” “孩儿在!” 部将白文选纵马出阵之时,另有一名身材魁梧健壮,重面阔顧的青年将领,应声而出。 这张能奇,原名艾能奇,又名艾云枝、艾奇能,时年二十岁,是陕西米脂人,是张献忠的第四名义子,以作战勇猛凶悍而著称,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并称四将军。 张献忠在成都称帝后,被封为定北将军,随后又改封为定北王。 真实历史上,在张献忠覆亡后,他与李定国等人一样,投靠南明,可惜于永历元年,率兵进攻东川之时,遭遇当地土司兵马,中了毒箭而死。 在李啸于南直隶俘虏李定国,又于铁龙城俘获刘文秀后,张献忠为稳定军心,故意在军中散布,他二人已被李啸处死的消息。 而听到这个消息,年纪最小又心地单纯的艾能奇,为这两位哥哥痛哭不已,曾发誓要为他二人报仇,只不过,张献忠部在铁龙城大败后,一直未能恢复元气,艾能奇的报仇计划,也只得无限期搁置。 现在,趁着朝廷因清军入关而兵马大丧之际,张献忠部才重新兴盛起来,只不过,令艾能奇颇为失望的是,张献忠并不想兵发山东,去攻打那斩杀了李定国与刘文秀的李啸,反而一心想进攻四川,来为自已寻得一个最为安稳的据地。 自然,作为张献忠义子的他,只能听从张献忠的命令,一路随他逆江而上,入川作战。 “白文选张能奇,本王令你二人,各率精兵2万,绕到夔州城后,分别攻打西门与南门,用尽一切方法,也要给我攻下夔州城!” “孩儿遵令!” 张献忠这般安排既毕,孙可望与艾能奇两部兵马,遂遵其令,分别开始佯攻与绕攻。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涯,张献忠这次发动6万精兵,一齐来攻这夔州城池,其阵况,堪称骇人。 而望着城下,有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张献忠部兵马,伫立城头的秦良玉与马祥麟等人,皆是一脸焦虑万分。 “娘亲,贼兵如此势大,怕不下有六万多!我军城中可战之兵,不过数千,又根本分不清其主攻何处,却该如何迎敌?”马祥麟的声音,焦急万分地响起。 秦良玉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恨恨回道:“孩儿,敌军如此势大,我军纵不能为,亦不可轻弃此城,还是要与敌军奋力厮杀,以上答君恩,下尽臣节方可!” 很快,数万名张献忠部下的贼兵蜂拥而至,将那城外的深沟填平,随及直奔至到城下。 孙可望立即下令,将自已部下的2万军兵,大骂诱敌,引得秦良玉部主要来抵御自已,以为绕到夔州城后的艾能奇部,创造更为有利的进攻机会。 被敌军的浩大声势,弄得惊慌不已的秦良玉,果然中计,她下令,将城中一半兵员,集中在东门之处,以抵御孙可望可能发动的进攻。 而在秦良玉部主守东门之际,艾能奇部,却将云梯、勾索纷纷搭在那夔州西门城墙之上,一个个精挑细选的勇悍小军们口含刀子,身手利索的往西门城头爬去。 而白文选部,则是主攻南门,他们除了用攻城梯和勾索攀城后,还组织兵员用巨大的撞车,试图撞开南面城门。 这夔州城,迅速地陷入了被贼军三面围攻的危险境地之中。 很快,贼兵们开始攻上城墙,与秦良玉部厮杀在一处。 随着涌上城头的贼兵越来越多,秦良玉部的兵马迅速减少,这小小的夔州城,有如一叶在惊涛骇浪中四下飘摇的孤舟,仿佛随时都会倾覆在海洋中。 此时,城中的明朝守军形势已万分危急,非但马祥麟等人要拼死抵抗,那已六十多岁的秦良玉,也抖擞银枪,披挂上阵,与不停涌来的贼兵厮杀成一团。 只不过,在接连刺死捅伤了十余名贼兵后,从城头涌入的贼兵反而越来越来,秦良玉不由得悲怆地喊道:“苍天啊,可叹我秦良玉一世为大明尽忠,却没想到,竟要战死于此地!” 而在这时,旁边响起了贼兵得意的狂叫。 “抓住她!抓活的!这个娘们是明狗子的主将,抓住了她,八大王定会给咱们重赏啊!” “说得对,别让这老妇跑了,这老妇年纪虽大,身形却是不错,爷们我还想尝尝是何滋味呢!” “那是啊,你看这娘们虽年纪大,这胸脯耸得,这腰肢细得,嘿嘿,要真干起来,未必就比那些年轻女人差。” 听到这些贼兵的淫言浪语,秦良玉几乎羞愤欲绝,牙齿咬得格格响。 她奋起余力,怒吼着冲杀上前,在又连接捅杀了好几名贼兵后,只得一声轻微的噗哧之声,一把顺刀划过,却是砍开了自已的抱肚,将她的背部,给划出一条血痕。 一阵巨痛传来,秦良玉痛得一声惨叫,几乎晕厥过去,她几乎将下巴咬出血来,才堪堪站稳。 “娘亲!” 旁边传来马祥麟的一声悲呼,他吼叫着冲过来,拼尽全力,杀退了背后偷袭秦良玉的贼兵。 只不过,贼兵虽被暂时逼退,却是迅速地又重新聚拢起来,把秦良玉等人团团围住。 “孩儿,看来你我二人,皆要死于此地了。也罢也罢,就在这夔州城中,为皇上,为大明尽忠吧。”秦良玉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晶莹的泪水,混合着满脸的汗水,从她脸上悄然滑落。 “娘亲,孩儿能与娘亲死在一处,也是十分高兴……” 杀得一脸鲜血,大口喘气的马祥麟,脸上强行挤出了笑容。 正在秦良玉母子,皆以为,接下来自已只能战死在夔州城之际,他们却突然听到,远远地,从东面的方面,传来了细微的天鹅号声。 不是吧,竟在这般紧要之时,来了明朝的援军?! 而此时,原来在一箭之外,看到自已的军队,即将攻下夔州城,正是一脸喜不自胜的表情的张献忠,听到在自已庞大军队的后面,竟然传来了越来越响的天鹅号声,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操他娘!怎么回事?是哪里来明狗子?!快快给本大王哨探清楚!” 张献忠脸上腾起涌起暴怒之色,冲着一旁的护卫骑兵大声喊道。 那些骑兵急急应诺,随后数十骑立刻拔马东去。 不料,很快就是一片绵密如爆豆的打铳声传来,还可以清楚地听到,这打铳声中,夹杂着许多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 张献忠的心,瞬间揪紧了。 很快,他看到,只有两名衣甲不全的骑兵狼狈逃回,他们边跑边大叫道:“八大王,不好了,是唐军,是那狗贼唐国公李啸的兵马来了!” 张献忠的脸上,刹时变得惨白。 不是吧,竟是唐军来了? 竟是那悍勇非常,打得流贼落花流水,打得清虏乖乖退出关去的唐军来了?! 张献忠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又迅速想到,李啸在南直隶宿州之地,与山东单县铁龙城两地,将自已连败两次,并俘虏了李定国与刘文秀的陈年旧事。 此时的他,方寸已然大乱,乃急急大喝道:“快,快些下令,放弃攻打夔州,立即退兵布阵!” “得令!” 当响亮的鸣金声,震响在每个攻上城头,正欲一鼓作气消灭城中明军的流贼耳中时,所有的流贼,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在这就要攻下夔州城的紧要时刻,八大王竟然下令退兵?! 这怎么可能! 不过,当他们清楚地听到,那鸣金声确实是清清楚楚地从自已阵地中响起时,全体贼兵再无心恋战,只能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夔州城,退回本阵而去。 而这时,秦良玉马祥麟等人,见到已然占尽优势的流寇,竟这般轻易地放弃唾手可得的夔州城,有如潮水一般退去,他们的脸上那惊愕的表情,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本来,现在是率军追击的大好时机,但伤亡惨重的秦良玉部,根本没有能力再组织反击,只能干瞪着眼,看着流贼步步退走。 率军撤退的三名流贼大将,孙可望、白文选、艾能奇,每个人都是一脸愤怒至极又极不心甘的表情。 他们纵马来到张献忠面前,艾能奇率先开口质问:“父王,为何这夔州城,已是唾手可得,却令我们这般紧急后撤,是何道理?!” 张献忠脸黑如铁,他不说话,只是将自已手中的千里镜,递给气鼓鼓的艾能奇,然后用手指了下后面。 艾能奇举镜而望,这一瞬间,他的脸上,顿时呆住了。 他清楚地看到,在一面面斗大的红底黑字的“唐”字军旗下,至少有七八千名装备精良的军兵,正排成整齐的军阵,向自已的军阵后面缓缓压来。 最前面的是,是近二千名,手持银光闪亮的长长火铳的唐军火铳手,排成一条纵列线,向自已的庞大军阵,快步冲来。 “啊,他们的火铳,竟是鲁密铳!”艾能奇忍不住一声尖叫。 旁边的孙可望与白文选等人,皆是脸色苍白。 是的,艾能奇没有看错,这些唐军的火铳手,手中持着的,是用上好精钢制成的鲁密铳。 在李啸率军从山东赶往台湾后,这鲁密铳,便已由铁龙城的火器研发小组,顺利研制了出来。 开始的时候,火器总头赵杰,带领着火器研发小组,用传统的三段接合式制作枪管,随后,又把枪管改用火器大师赵士桢的方法,双层复合式制作。 这种方法,其实在戚少保少著的《纪效新书》也有记载,并在戚家军的火器打造中,被广泛运用。 这本书的手足篇中记载道,鸟铳所贵在常时炼铁熟,两个相包。这个两个相包,其实就是双层复合式了。 这种双层复合式制法,与三段接合式完全不同,双层复合式的制管法,是直接在一根三尺多长的钢蕊上裹以红铁,当第一层铁包裹好以后,在这层铳体上再裹一层,使得内铳的接合口被外层铳体合裹结实形成复合体。 这种方法打造出来的铳体枪管,其接合部会会更坚固,不过这种铳管无法做出很长的铳管,但是铳口却可以做的比第一种的铳管更大,因此有效距离内的威力也更大。 很快,赵杰等人发现,这鲁密铳,其制造过程中,最耗时的,其实还是修整。 一开始,鲁密铳造出来都是八棱形的,铳体一头粗一头细,粗的做铳腹,细的做铳口。准心照门火台都是在铳体焊接后,用同样的方法焊接上去的。 这样一来,准心和照门在未加工前只是两个凸起,没有作用。 火台在打焊前铳体和火台上都预先钻好了传火孔,则要对准传火孔的位置焊上,不可堵塞。 这时的鲁密铳,还只能算是个粗胚,需要重新钻出铳膛,挫出准心。 不过这个时候的工艺水平有限,钢蕊断面既不纯圆,蕊体也不直,镗内粗糙不平,还需要用钻头将铳镗钻大钻光。 一开始,赵杰他们,只是纯手工钻膛,既费力,又费力,还容易钻坏,直到后来,他们改进了水力钻床。 赵杰等人的方法是,这种钻床用木做框架,圆形石盘做惯性轮,系上皮条后用水力循环拉动,使石盘带动钻头旋转。钻头和挫刀都用的是硬钢制成,在钻铳膛这后,还要刮铳膛。 这其实也是《纪效新书》里记载的方法,鸟铳原孔甚小,用钢钻钻之,一日刮寸许,至底为止,一月钻光为上。 只不过,一个月钻完一根铳管,居然还叫快,可见这道工序有多耗时间,也可见在明朝时,这鲁密铳生产,有多么地费时费力。 而在成功制出水力钻床后,赵杰他们将水力钻床扩充到了一百台,使鲁密铳的生产速度,得到飞速的提升。 于是,就到前两个月为止,这种能对一百五步处的目标进行准确射击的鲁密铳,铁龙城的火器厂,总共生产了二千余根出来。 根据这些鲁密铳的数量,李啸在山东当地组建了一支2000人的火铳队,然后,便立刻把他们派到驻守在湖广的安和尚处。 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正好派上了用场。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秦良玉投李啸 望着这一排正向自已渐渐逼来的唐军火铳手,张献忠一脸惧色,他无奈下令:“全军速速后撤,凭江布阵,避开敌军火铳。” “父王,为何我们要这般退避!以孩儿观之,那唐军总兵力不过七八千人,父王何不下令,让孩儿率数万精兵前去迎敌,孩儿定能大胜而归。”艾能奇脸带不满,大声请令道。 张献忠脸上却是怒色泛起,他大声喝道:“能奇,唐军此番突然来袭,我们未知其虚实,岂可轻动?且唐军兵精将锐,悍勇非常,连关外的鞑子都不他们的对手,我们又如何能不自量力,贸然往攻?” “那,那岂不是我军望风而逃了么?若那唐军见我军退去,再全军直入夔州,我军岂不是功亏一箦,这夔州城,又岂不是再难攻取了么?”艾能奇一脸不心甘。 “咳,本大王不是说了么,现在唐军突袭,虚实未明,我军却只宜谨慎从事。难道你还想重蹈当日铁龙城之败吗?你忘记了自铁龙城之败后,我军兵马大丧,父王我这几年是怎么样的忍气吞声,苟且渡日的么?“ 张献忠顿了下,复道:“现在,我等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明军兵力不足,地方守卫空虚的绝佳机会,才能重新振起,再聚兵马。你难道希望父王,再度把这些宝贵兵马,折损在与唐军的厮杀交战之中么?!告诉你,若我军再于这夔州城下遭到挫败,再想翻身,只怕是难了!” 张献忠这话说完后,长长地一声叹息。 艾能奇终于低下头来,再不吭声。 不过张献忠这时,脸上却又闪过一丝狠色:“不过,那唐军急急来袭,其所带粮草必定亦是有限。故他们必是急于速战,然而我军却偏不上他的当。且待其进入夔州城,与那秦寡妇会师后,我军可再继续围城不迟。据我潜入夔州城的细作说过,这夔州城,粮草亦是不多,那秦寡妇本部便已是多有不足,又如何能有大批多余的粮食,来供给这远道而来的唐军?若有这么大批的唐军入城,其城中粮草必迅速不敷使用。那么,待城中缺粮明军内乱之际,我军再行攻城,必然一举而克。” “父王此计甚好,若到城中无粮之际,那唐军与秦良玉部必然士气消沮兵无斗志,我军再以优势兵力,一鼓夺城,岂非手到擒来之事?若能一举将这部唐军与秦良玉部统统消灭,则我军必可横扫川中,再无忧患矣。”这时,善于查颜观色的孙可望,立即在一旁附合了一句。 张献忠满意地扫了他一眼,便大声道:“好了,那就这样吧。在唐军火铳手攻来之前,我军立刻后撤,站稳脚步再说。” 接下来,十余万贼兵,以浩浩荡荡之势,向南退去,凭江列阵。 这时,在远处手执千里镜,仔细眺望流寇动向的唐军征西营营长安和尚,终于放下手中千里镜,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入他娘,果然不出俺的所料,狗贼张献忠已被俺唐军打怕了,现在见到俺军来攻,必是心疑我军有备而来,恐有伏兵,这才疑心而退。哼,这个混蛋,倒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怂货!“ 一旁的征西营监抚司司长胡尚文,亦捋须笑道:“既如此,安营长,那我军就此靠山扎营结阵,让这般流寇摸不清虚实,便可开始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安和尚点点头,又叹道:“操,便宜这帮龟孙了!若依俺的脾性,必然要与这些贼军战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可叹唐国公现在一心要开拓海外,这国中诸事,却只得从后计议啊。” 胡尚文道:“安营长,唐国公这般安排,也是不得已。现在我军主要的进攻方向,一是向南,去攻占南洋之地,为国中大批流民,寻找到合适的安置点。二是往北,要进一步拓展外满州与那个叫什么东西伯利亚的地方,从而从北边向满清包夹渗透。再说了,这国中诸事,皇帝本来就对我家大人多有猜忌,再伸手进去,只怕又要被多疑的皇帝给死死地盯住了。” 安和尚亦叹道:“是啊,朝廷这操性,干的什么鸟事!可叹唐国公一片为国为民之心,还全凭一已之力,击退了鞑虏,夺回了济南,朝廷却没有半点赏赐,实实令人寒心啊!也是唐国公能一心为国,以拯救华夏危亡为已任,不与这鸟朝廷计较,才让这般家伙这般放肆。若是依俺的脾性,俺早就挥兵直攻京城,把那一帮只会说坏话的奸臣全部抓起来,就在那京城的大街上,全部吊打至死,方解吾心头之恨!“ “咄!安营长,话别乱说哦。你这个没嘴的葫芦,可别给唐国公添乱子。“胡尚文急急在一旁阻止道。 安和尚也哂了一声:“好了好了,不说这些鸟事了,说起来俺就烦心得紧!那现在就依先前计划,俺率军在此驻守,胡监抚你就领兵一百,前往夔州城,先去见见那秦寡妇,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俺可是听说,那秦寡妇虽然年过六十,却依然风韵犹存,别有滋味呢。“ 安和尚说完,大声怪笑起来,一脸猥琐之色。 胡尚文摇头叹道:“安营长,开玩笑要有个度啊,这话也太粗鄙了些。秦良玉好歹是朝廷任命的一方总兵,你这般开玩笑,着实太过了。“ “好啦好啦,不过开个玩笑而已,老子又不是真的要上她。胡书呆子,俺不跟你废话了,你快些率兵前去,俺就在这里,等你回信。“ “好,那本监抚现在就出发了。“胡尚文说完,领了一百名飞鹞子轻骑,急急纵马驰往夔州城而去。 胡尚文等人,纵马来到东门外,便急急朝城门上大喊道:“秦老将军,我是唐军征西营监抚文官胡尚文,请老将军立刻开门,放我入城,我却有紧要话,要与秦老将军说。“ 听到胡尚文的喊话,此时,已然包扎好伤口的秦良玉,在仔细地看过他们的唐字旗号后,才下令打开城门,放胡尚文等一行人进来。 入得城来,秦良玉立刻在城中官衙内议事厅中,与儿子马祥麟一起,接见了胡尚文。 “胡监抚,这夔州城,若非贵军及进来救,我军必败矣,这夔州城中的军民百姓,只怕是一个都不得活了。这番救命之恩,还请胡监抚受老身一拜。” 秦良玉忍着背部的疼痛,站起身来,便要向胡尚文拜去,却被胡尚文一把扶住。 “秦老将军不必如此,大家皆是为大明效力,理当同气连枝,守望相助,又何必这帮介怀。”胡尚文急急搀扶起她。 宾主重新坐定后,秦良玉又立即问道:“却不知道,贵军此来,却是带了多少兵马,又带了多少粮草?” 胡尚文直视着她关切的眼神,缓缓答道:“秦老将军,我军此来,不过七千余兵马,粮草也仅够五六天之用。“ “啊,若是这般,可就麻烦了。想我夔州城中,粮草已是不足,朝廷说好要供给的粮秣又迟迟不到,这几天更是全凭城中百姓提供粮草,才勉力支撑。若是贵军粮草亦是不足,则这夔州城,如何还守得住。“一旁的马祥麟忧心忡忡地说道。 秦良玉亦是眉头紧皱:“胡监抚,按说你我两军加起来,有万余兵马,却还勉强够守此城。但这夔州城粮草这般不济,若被贼军重重围城,则老身只怕,这城中粮尽之日,我军将会不战自乱啊。“ 胡尚文捋须笑道:“秦老将军,这夔州城,既然守不住,那就不守了。“ 听了胡尚文的话,秦良玉与马祥麟都呆住了。 不守了? 什么意思? 就这样放弃这东川重镇了么? 秦良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声音冷冷地说道:“胡监抚,老身身为国家大将,为皇上守城,岂可因你一言,便弃城而去,这却是何道理?“ “是啊,我等守土有责,岂可轻弃城池。况且,就算我军要撤,外面的贼军虎视眈眈,只怕是我军一出城门,就要被他们给堵住了。“马祥麟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 胡尚文听了二人的话,却是摇头轻笑起来。 他长叹了一声道:“秦老将军,马副总兵,你二位守土护城之心,本官心下当然理解。只是有句话叫,时势比人强,孰可强为之啊。“他顿了下,压低声音道:“二位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极其严重的敌众我寡,且又粮草不济,难以维继,若再这样毫无生机地,继续在夔州城中抵抗下去的话,除了死路一条,又能如何呢?“ “只是,若真要弃守这东川要地,丢了这夔州城,纵逃得性命。来日朝廷追究下来,非但我家忠义之名荡然无存,只怕是,连性命也难保全啊。“马祥麟低垂着头,声音很低。 一旁的秦良玉,亦是脸色难看,她的眼中,仿佛有某种莫名的东西在闪烁。 不料,仿佛早料到马祥麟会这般说话一般,胡尚文冷笑道:“马总兵何必太拘!有道是,东边不亮西边亮,这朝廷不能容你们,可唐国公却是要敞开怀抱迎纳二位啊。要知道,唐国公对贵部白杆兵的光辉战绩,对秦老将军的满门忠义,那是赞不绝口,尊敬向慕之情,何可言说!要是唐国公,能得到秦老将军与马总兵这样的骁勇名将,绝对是如虎添翼啊。他将来一定会重用你们,为你们一报今日之仇。而二位若被唐国公留用的话,那朝廷纵有不满,碍于唐国公的情面,又能多说什么呢?“ 胡尚文说到这里,他看到,秦良玉与马祥麟二人,皆已是神情一变,胡尚文就知道,自已说到他们心眼里去了。 见二人沉默无言,胡尚文又说道:“有道是,留言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依在下看来,眼下这些流寇虽气焰张狂,贼氛颇大,但不过是几年的盛景而已。只要我家唐国公平走海外后,自当全力用兵国内,这些贼寇,却是再难逃必灭之结局。故在下认为,二位就此脱城而去后,因流寇已堵住通往川西之路,二位想回川南重整兵马,怕是不能。故依我之见,二位出城后,可立刻前往山东,去见我家主公,以图将来振作,方为最为紧要之事。” 秦良玉长叹一声,却犹然面有难色地说道:“唉,老身听了胡监抚的一番话,也是深有感悟,与其在此城中白白战死,还不如将来以图起复,再行振作。只是,我军一撤,就可怜城中的数万百姓了,他们又有何罪,要让那些流贼,这般肆意砍杀凌辱啊!” 听秦良玉这般一说,胡尚文又是轻轻一笑,说道:“秦老将军,你这般关爱百姓,胡某心下,实是感佩之至。只不过,城中这数万百姓,在下却有一计,可令其得以保全。” “哦,是何计策?” 秦良玉与马祥麟二人,眼中皆不觉放光。 “那就是,我唐军向城外的流贼交纳赎金,换取这些百姓活命的机会。然后,这夔州城中的数万百姓,我军会把他们带到山东,再从山东带往南洋,从而在海外生根发芽,安居乐业,再无刀兵之患矣。” 听到胡尚文这么一说,秦良玉先是一脸惊诧,随即便是满脸的感动。 她叹道:“老身虽是妇人,却也听过戏文,想那刘玄德携民渡江以避曹操,真真千古君子之楷模。现在唐国公李大人,竟愿自付银两,以为百姓赎身之计,这般救国护民之情怀,实实又在刘玄德之上,说这李大人为万家生佛,亦不为过矣!” 胡尚文亦叹道:“是啊,我家唐国公,一心为国,救拯百姓,可谓国之倚柱矣。故秦老将军与马总兵若往投之,实是良材遇贤主啊。” 秦良玉又沉吟了一阵,终于点了点头,对胡尚文说道:“那,那老身答应胡监抚了,若出得城去,老身与我孩儿,以及城中的两名侄子,俱去山东投李大人。” 胡尚文闻言大喜,遂站起身来道:“如此甚好!既然二位已然谈定,就请先做好准备,同时令告城中百姓,亦好好打点行装,准备出城,以免到时慌张。” “好,我等马上就会去安排,那胡监抚可要在夔州城中休息一会么?”秦良玉问道。 胡尚文摇了摇头:“不必了,时间紧急,在下这需赶紧回去禀报主将安和尚。你二人愿投唐国公之天大喜讯,我要马上去告诉他,让他做好迎接的准备。我在想,这和尚在城外,只怕已等得急了。然后,在下要再去见那张献忠,与其谈好赎买价格,便来迎接你等出城。“ “好,那就辛苦胡监抚了,请再受老身一谢。“ 秦良玉站起身来,没有行军礼,却是复向胡尚文,行了一个万福。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从夔州城中出来后,胡尚文一路纵马疾驰,急急向安和尚回禀。 “好哇,胡书呆子你行啊你,这么快就搞掂了秦寡妇,办得不错嘛!”安和尚张口大笑,一边朝胡尚文的肩膀狠狠捶了一拳。 胡尚文躲开他硕大无朋的拳头,一边却连连摇头:“安和尚,别闹了,本监抚可没心情与你开玩笑。现在那秦良玉部的工作已做通,那我现在,就再去见见那张献忠了。” 安和尚敛起笑容,脸上便换了严肃之色:“老胡,张狗贼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你此去,万万小心。” 胡尚文凛然道:“谢安营长关心,胡某知道。这事在人为,又岂可畏难而避之。况且,若能与张贼谈妥此事,将来这四川的百姓,却是大半可因我军此举而活命,胡某纵死,亦不避矣。” “好个老胡!俺真没看出来,你虽是个文官,竟是这般侠肝义胆!那你去吧,记住了,你狗日的回来后,老子用酒灌死你!”安和尚感慨而道,又重重地拍了拍胡尚文瘦骨伶仃的肩膀。 胡尚文一行人,扛着一面使者旗帜,在离张献忠外一箭之地站定,然后一杆箭书射去。 立即有流寇军兵捡起箭书,飞快地拿给张献忠。 张献忠打开箭书,自然是半个字也不认得,他脸色一愠,将信丢给旁边的孙可望,低低喝了一句:“唐军这箭书说的是甚,你快些说给本王听听。” 孙可望哦了一声,便打开箭书,轻声念道:“我部奉唐国公李大人之令,前来解救夔州城,非有意图谋八大王之部也。我部愿意派出使者,与你部相商,好生解决两军相峙之事。若此事能顺利解决,对两军将士,亦是好事一桩。如若不然,我唐军兵马大聚之时,当与你部决一雌雄,界时,勿谓言之不预也!……” “哼,这狗入的唐军,昔日挫败我军,杀我定国、文秀二位兄长,现在还敢射此来信威吓我等,着实可恶!请父王下令,让我即刻统骑兵一千,去把那前来送信的唐军使者,统统擒获,献予麾下!”一旁的艾能奇一脸愤怒,立即请令道。 他一说完,孙可望不满地望了他一眼:“四弟,这事如何处置,父王自有定夺,你又何必这般着急。” 张献忠脸色凛然,却冷冷地对孙可望说道:“可望,依你之见,我军可与唐军商谈乎?” 孙可望垂着头,眼珠却在骨碌碌地转了几转,然后抬起头急急禀道:“父王,依孩儿之见,我军当可与唐军相谈。” “哦,为什么这么说啊?” “父王,那唐军,既然愿意派出使者,前来与我军相商,则现在的他们,必然兵力不足,想与我军对抗,却还没有能力。而反过来,因为唐军兵精将锐,素有威名,且又虚实未明,实力莫测,我军若要与其交战,只怕也是顾虑重重。这样一来,唐军与我军,可谓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若是两军不想长相对峙下去的话,两军商谈和议,却是最佳之选择。” “孙将军言之有理。”一旁的白文选也插话过来:“唐军此番远来突袭,虽来头甚猛,但怕亦是后续乏力,无力与我军正面决战。而我军兵力虽多,却亦有军粮不继之忧,也难与唐军长期对耗下去。故而,在敌我双方都不可能立刻消灭或打败对方的情况下,与其谈判,亦不失为一条好的选择。” 张献忠也点了点头,低声插了一句:“你二人说得有理。以本王观之,这唐国公李啸,虽说是是明朝的重臣,却是向来独立行事,崇祯小儿根本约束他不得。我军与他们谈判,却也不必担心明朝朝廷或官军,会来横插一手。好啦,那本王就派可望与文选你二人,前去与唐军使者谈判。” “末将遵命。” “孩儿遵命。” 很快,就在离流寇军阵一箭之地外,摆开了一张桌子。 胡尚文坐在一面,孙可望和白文选二人则是坐在另一面。 各人落坐后,互相介绍了一遍,监抚胡尚文便掏出一包中华牌香烟,为两人分别抽送了一支递去。 “白将军,孙将军,尝尝我军的中华牌香烟,味道相当不错的。”胡尚文脸带微笑,却先给自已点了一支。 白文选与孙可望对望了一眼,便把接过来的香烟,用火石点着,同样吧滋吧滋地抽了起来。 孙可望从未抽过旱烟,他还在细细品味这带着过滤嘴的中华牌香烟,与自已抽过的水烟有何不同时,旁边的白文选,已是连声赞叹起来:“不错,不错,此烟味道醇厚,回味悠长,确是难得的好烟呢,却不知道,贵军一包卖多少钱呢?‘ 胡尚文伸出一个手指:“1分银子一包。” “哦,这香烟这么贵啊。”白文选皱起眉头,最终却又点了点头道:“不过,这烟味道真不错,还加了滤嘴,吸着也爽,这1分银子,倒也物有所值。” 胡尚文笑道:“白将军若是喜欢,我便送你一条12包装的香烟,却也无妨。” 胡尚文说完,从随行包裹中,拿出两条中华牌香烟,朝白文选与孙可望二人,一人扔了一条过去。 白文选接住后,脸上一喜,又显出尴尬之色:“胡监抚,这个,却如何使得……” “两条烟而已,如何使不得。”胡尚文捋须笑道:“只要谈妥了你我两军的协议,莫说区区一条香烟,便是绸缎、呢绒、粮食等物,亦可交易。” 白文选与孙可望听到这里,又不觉对望了一眼。 孙可望轻咳了一声,便道:“胡监抚,现在你我两军正式谈判,你我之间,也不必这么多客套话了,就请有话直说吧。” “好,张将军果是爽快人。”胡尚文点了点头,向孙可望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孙将军,现在你我二军,可谓是你吃掉我,我也也吃不掉你。若是这里,长相对峙,殊无甚益,故我家唐国公李大人之意便是,希望你我两军暂时和解。当然,唐国公李大人向来仁义,绝不会亏待了各位的。” “哦,怎么个不会亏待之法?”孙可望逼问了一句。 胡尚文又是一声轻笑:“孙将军,我也实话和你说了罢,这夔州城,真要这般长相对峙下去,你我两军,只会两败俱伤。所以我家唐国公已作了决定,为表我军之诚意,将这夔州城,赠予你军了。这份厚礼,却是够重了吧?” 啊? 不是吧? 这川东重镇夔州,就这般赠予我军了? 不过,白文选很快反应过来,他的脸上浮起冷笑:“胡监抚虽这般说,但你们现在毕竟兵力有限,粮草恐怕亦是缺乏,这夔州城,却是再难守下去,你说将此城赠于我等,岂非卖个空头人情?” 胡尚文大笑起来:“白将军看问题,为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我军远来到此地,若无万全之策,又岂敢在贵军面前唱空城之计?现在夔州城中,尚有秦良玉部兵马三千余人,另上我军万余兵马,若两军合力守城,你等纵有十余万兵力,又如何可以骤然攻下?若你们要等我军粮尽生乱的话,却亦不可能。你们真的以为,我军就不会再派大部队过来,一来及时输送粮秣,二来与你军决一死战么?” 胡尚文这番话,虚虚实实,半是威吓,半是实情,让白文选与孙可望二人,皆是脸色凝重,陷入沉思。 而见二人沉吟不语,胡尚文知道他们已被自已说动,又继续往下说道:“二位,若真到这般地步,你我二军,只怕已是杀得难解难分,再无和解可能。故我认为,还是能及时化干戈为玉帛,方为对你我两军皆为有利之事啊。” 胡尚文说完,白文选与孙可望两人,又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 然后白文选微微点了点头,便对胡尚文说道:“那胡监抚,我等倒想听听,你的和解之法,到底是什么呢?” “哦,你们听好了,我军的条件是,这夔州城中秦良玉部,以及城中的数万百姓,皆由我等带走。然后,我们按人头价格,给你们补上货物,其中,成年男子每名值2两银子,成年女子每名值1两银子,老幼皆是每人0.5两。怎么样,这个价格,够实在了吧。”胡尚文爽快地说道。 听胡尚文的这个报价,白文选与孙可望,皆不觉陷入了沉吟。 这个条件,听起来,其实很不错的。 要知道,以往张献忠部,每次攻下城池,在掳掠完毕后,那些百姓,除了部分被其裹胁为新附军,其余人等,不是被杀,就是被充为将来的人肉军粮,可谓凄惨之极。 而能把这些无用而必死的百姓,用来换自已急缺的钱粮,当是最好不过之事。 “胡监抚,如果我军要粮食来进行交易,你们也会提供吗?”白文选又问了一句。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因为连年战乱,粮食价格飞涨,我军要与你进行交易的话,只能按市价来换。”胡尚文淡淡道。 “那没问题,只要有粮食就好。“白文选急急道,又把头扭向孙可望:”胡监抚的条件,我是觉得可以接受。可望,你认为呢?” 孙可望一声轻叹:“我亦可接受。” 胡尚文笑道:“二位将军果然都是通达之人。我军更希望,今后贵军不论攻下哪座城池,城中的百姓,都可尽量不杀,我军皆可按此价收购。要知道,我军这样做,可是给贵军带来了一大笔财源啊。” 胡尚文说得白文选孙可望二人,频频点头。 这时,孙可望四下张望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胡监抚,本将打听了个私事,却不知,我的二位弟弟,定国与文秀,尚在人间乎?” 听了孙可望这般发问,胡尚文大笑起来:“张将军,你有所不知啊!他的两位弟弟,李定国与刘文秀,包括另一名降将冯双礼,皆是被我李大人重用,且引为心腹了。” 听了胡尚文的回答,孙可望与白文选皆是大惊。 不是吧,张献忠不是说,李定国与刘文秀等人,皆已被李啸所杀了么,怎么他们非但没死,却还反会被重用呢? 见二人疑惑的眼神,胡尚文长叹一声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李定国,已是我唐军平南镇主将,正在全力攻打开拓南洋之地,而刘文秀,则是我唐军定北营大将,正在宣府北路抵御蒙古诸部。而冯双礼,则是我唐军安东镇大将,正在东北亚的库页岛处,抵御满清鞑子的入侵。这三人,无不是被李大人引为心腹,加以重用。而他们,在李大人手下,得以尽展才华,从此一洗前嫌,为我华夏百姓开疆拓土,实为一段人间佳话矣。” 胡尚文说道这里,他腾地瞥见,孙可望与白文选二人,脸上竟显示莫名的羞红之色,表情也十分地复杂与怪异。 两个人中,犹以孙可望的心绪,最为复杂。 他原本以为,李定国与刘文秀已死,虽然对自已的世子之位再无威胁,便想到他们曾与自已相伴多年,这份兄弟之情,多少还是在心间中,故孙可望有时回想起往事的点点滴滴,心下也会不觉感伤。 只不过,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李定国与刘文秀二人,竟在李啸手下这般得宠,一个是独挡一方开拓南洋的主将,一个是镇守草原控扼蒙古的大将。他二人现在的功名与地位,却比自已这样一个无名无份的草寇,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 这样看来,自已这个所谓做哥哥的,和这两个弟弟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了啊。 一丝无可言说的嫉妒,从孙可望心头,油然泛起。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河五十州。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觅封侯。 从古至今,又有哪一个热血男儿,不向往这样豪气干云,征伐万里,远拓极域的生活啊。 孙可望其实是个个人缺点极多的人,他狐疑苟且,有时又狂妄自大,更是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但这并不表明,他就是个甘于平庸度日的鼠辈,甘于只当一个四处流窜的草寇。 在白文选与孙可望二人脸现尴尬之时,胡尚文在对面察颜观色,心下暗道,看来,此二人倒还有那么一点点廉耻之心,也许,自已以后对他们多加鼓动,也许总有一天,他们也会来投靠李啸吧。 这时孙可望轻咳一声,扭转话题道:“胡监抚,既然二位弟弟能得遇贤主,在唐军中能这般有作为,我这个作哥哥的,也为他们高兴啊。那就这样吧,你我谈好的条件,我会去和大王谈,他若同意,我军便可立刻放秦良玉及全城百姓离开。” “好,张将军果然是爽快之人,那胡某就在这里,等待将军的回信。” “嗯,请胡监抚稍坐,我等这就去回禀八大王。”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从夔州去南洋 “父王,这便是我等与唐军使者谈妥的条件。孩子以为,若真能达成这般协议,对我军的帮助,却是甚大。“孙可望拱手向张献忠禀道。 张献忠那双阴狠的三角眼眨了眨,脸上涌出不可捉摸的神色。 “文选,你的意思呢?“张献忠扭头望向白文选。 “大王,在下亦认为,与唐军议和为最好之事。“白文选急急而答:”若能将此协议谈妥并巩固,则我军将来,每获一处城池,那城中的百姓,皆不会再是多余的累赘,而是可以换成大批银子的货物呢。若用这些人来换钱粮货物,实是一举两得之举啊。“ 听到了白文选也这般说,张献忠的脸上,泛起一丝阴狠的笑容。 “好,有钱不赚傻瓜蛋,本王也同意了。“张献忠点了点头,脸上却是满满的感慨之色:“俺在想咧,这唐国公李啸,竟能如此不顾朝廷拘束,胆敢自作主张,用粮食来换百姓,这般英雄豪举,岂是一般人可为。不过,在那崇祯小儿看来,这可是明目张胆的资敌之举吧。此人慨然行之,全然无忌,明廷竟也半点奈何他不得,亦是令人可叹。” “父王,你的意思是……” “哼,以本大王看来,这个李啸,虽是明朝的擎天巨柱,于明朝虽有大功,只不过此人这般能干,行事又如此果决,俺认为,那崇祯小儿,将会最终再难驾驭他。这李啸,将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倒是难说得很。“张献忠冷笑道。 “大哥,你们有没有问一下那个唐军使者,关于二哥与三哥的事情?“艾能奇在一旁急急地插问。 听了艾能奇这般发问,张献忠的脸色,亦是骤变。 孙可望与白文选,两人不觉脸色复杂地对望了一眼。 随及,孙可望按路上返回上约好的说词,缓缓回道:“大哥我问过了,听唐军使者说,他们已在当天的战斗中,齐齐失踪,竟不知所往。“ “啊,竟然有这样的事?这怎么可能?“艾能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倒是一旁的张献忠,脸色渐渐舒缓下来,他深深地凝视了孙可望一眼,看得孙可望心虚不已,默默垂下头去。 随后,张献忠轻咳一声,淡淡道:“好了,定国与文秀之事,既已过去,就不必再提了。可望,你速去与唐军使者商谈细节吧。不过,还有一个条件,你要告诉唐军使者。“ “哦,请父王明言。“ “那夔州城中,百姓的财货等物,不得带走,须得留给我军。我城攻城这么久,损失了这么多兵力,他们应该给我们一点补偿!“ “这……,孩儿遵命。“ 很快,孙可望将张献忠的条件,与唐军使者胡尚文,一一言明。 胡尚文略一沉吟,还是答应了孙可望的条件。 他知道,这夔州府连年战乱,百姓贫穷已极,城中那仅指可数的一些富户,已被明朝官府反复搜刮,又能还剩几个钱。这点百姓的残存财物,就留给流寇算了。 毕竟,对现在的唐军来,最缺的便是人口。 要知道,现在的菲律宾一地,移民人口缺额就达到了近千万,急需从国内转运大批人口过去填充。而只有人口在,什么样人间财富,不能被重新创造出来呢。 接着,胡尚文与孙可望等人谈妥,将包括秦良玉部在内的夔州城全体百姓,总共4万8千余人,折成银子4万两,按市价折成粮食1万5千石,以及香烟800条,棉布500匹。 这个数字报给张献忠后,张献忠十分高兴,他立刻又下令,将自已裹胁的百姓中,总共5万5千名妇人老弱,出同样卖给唐军,折合银子3万两,按市价折成粮食1万石。 夔州城内,那全体百姓跟着唐军撤走,前往山东的军令下达后,整个夔州城中,顿是满是喧哗与骚动。 这些东川百姓,虽然为要离开祖祖辈辈的土地而十分伤感,却也为自已能在这必死的局面下,能重新觅得一条生机而高兴。 他们知道,如果不是唐军紧急来援,那这夔州城早已被流寇攻下,那全城百姓,只怕早已成了刀下之鬼罢了。 只要能保得性命,能把血脉传承下去,远涉他乡生存发展,又算得了什么呢? 全城的百姓,都在急急地打点行装,拖儿带女地,集中在城中广场上,准备等下一齐出发离城。 此时,夔州城西门大街一条深巷内,乡绅富户旷知荣,率领着包括仆人在内,全家老小四十多口,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最后一次拜祭先祖。 “一叩首,拜!‘ “二叩首,再拜!” “三叩首,礼成!‘ 跪在最前面的旷知荣,三叩首后抬起头,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后旷知荣,特领全家,祭拜列祖先灵。今日,夔州几落于流贼之手,吾等有全家阖死之忧,幸得唐国公率兵来援,方全一城百姓之性命。此番得救,又岂非是祖宗显灵,以感唐国公之故乎?故知荣率全家老小以拜,谢祖宗救命之恩也……“ 旷知荣嘴中念念有词,一脸虔诚地望向一整桌,那镏金阳刻先祖牌位。 今年的他,已经六十多岁,满头花白,他满是泪痕的脸上所显露的表情,却是既激动又迷茫。 本来,上午他见到城头这般危急,老乡绅旷知荣,为免接下来受流贼侮辱,已给全家老小备好了毒药,准备在流寇入城后,便全家仰药自尽,不再受那刀兵之罪。 却没想到,那有如天兵下凡一般的唐军,能及时来援,才让流寇的进攻功亏一箦,这才让包括他们一大家族人在内的整个夔州城中的百姓,得以保全性命。 这便是旷知荣这般激动的原因。 在这个血火连天刀兵交加的乱世,还有什么,能比把自已的血脉传承下去,更为重要的呢? 只要人能保住,这宅屋、家具、钱银钱等等,就算皆无法带走,也真的不算什么了。 只是,让旷知荣迷茫的是,他们离开夔州城后,将会被唐军安排到了遥远的南洋之地,去安家落户。从此一家人,就在那从未听说过的吕宋之地,永远的扎根发芽,再难回到故土了。 只是,听说这吕宋之地,乃是南蛮之所,还未开化之地,却不知道,自已这一大家族前去,能在当地好好存活么? 旷知荣呆呆在跪在祖宗的牌位前,久久不愿起身。 这时,外面又响起了催促的号角。 “爹,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大儿子旷如钰的声音,低低地传来。 旷知荣仿佛没听到一般,依然呆跪于地。 “爹……“ 旷知荣一声长叹,两行老泪,又滚滚而下。 “各位先祖!不肖后旷知荣无用,不能保全祖宗家业,不得续守宅亩店产,又不得不率全家老小,远离故土,流零南洋,以为存命之所也。来路如何,实是难知。余心之悲,何可言说矣。唯望列祖列宗,护佑子孙及全吾家族,知荣泣拜矣……“ 随后,他在又连磕了三个响头后,终于站起身来,率领着一大家族,扛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离开了旷家祖宅。 从家门口,走到巷子的尽头,旷知荣一步三回头,眼中的热泪,又是滚滚而下。 到了广场上,等在这里的百姓,已是叽叽喳喳谈成了一团。 “喂,刘老四,你知道不?咱们现在要去的南洋,好象已是唐国公治下了,叫什么吕宋省,苏禄省什么的……“ “咳,老四我早就知道了,我侄儿刚刚在秦将军处打探清楚了,唐国公在南洋之地,共建了四个新省,叫什么台湾省、吕宋省、苏禄省和棉兰老省,却是地域广大,土地肥沃,又极缺人手呢。我听人说,在当地种稻,可以一年三熟呢。“ “是吗?那我们每家每户前去,却可分多少田亩?还是只能给当地大户作佃呢?“ “怎么可能去作佃呢?我听说,只要到了南洋,那每家每户,皆可分得10亩田土,若在当地,哪怕一年只种两季的话,一年之中,也可产出40到50石稻谷呢。这样一来,一家老小安稳活命却是断然无忧啊。“ “那就好,有田种,有土分,咱们去南洋的生活就有盼头了。总比在这里,天天担惊受怕,不知何时就死于流贼之手,要强太多啊……“ 听了旁边的百姓的议论,旷知荣心下疑问稍去,不觉便是踏实了许多。 只不过,他很快就想到,自已一家老小四十余口,若是去了南洋,也只分给10亩田土的话,却是断然不够的。 只不过,这个问题,可能只有到了南洋,才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这时,在把夔州城中的数千石存粮,与百姓的房屋财富,与孙可望部进行交接后,胡尚文带着秦良玉部,以及夔州城中的4万多名百姓,一齐离开了夔州城而去。 率军离开夔州城的一刻,与唐军监抚胡尚文并辔而行的秦良玉,心下满是莫名的感慨。 唉,想到今天,险些就命丧流寇之手的自已,秦良玉真有一种生死隔一线的感觉。 唐国公对自已这份恩情,却该如何得报呢? 一时间,秦良玉对前往山东去见那唐国公李啸,心下充满了向往。 在夔州城的军民百姓出城之后,还有那张献忠从流寇内部分出的5万名老弱与妇人,亦由唐军带回,和夔州的百姓一道,向东撤退到湖广随州。 这批被流寇抛弃的老弱与妇人,虽然相比成年男子,作用要小些,但从长远来看,能妥善地安置这批曾被流寇裹胁的可怜人,对唐军的未来发展,还是极有好处的。 接着,他们到了随州后,与已从湖广等地收集的流民一起,一齐前往山东。 到了湖广随州,他再们与已收集在随州的2万余名湖广百姓,组成一只12万人的浩大队伍,由唐军队伍押送,穿过河南,一道前往山东而去。 这批流民百姓,和秦良玉部兵马,终于在一个月后,到达了山东登州。 此时,李啸也刚好从菲律宾,返回了登州城中。 秦良玉等人,自进入登州地界以来,只见得到处是良田阡陌,处处生机盎然,一路看去,只见市井晏然,百姓安乐,不由得心下大叹李啸治理之能。 而站在登州城外,亲眼目睹那占地极广高大雄峻的崭新登州城后,秦良玉与马祥麟等人,对李啸的佩服,可谓无以复加。 她甚至在心下暗喜,自已能有机会投靠在李啸手下,却是难得的机缘呢。 此时,听到秦良玉和其子马祥麟等一众兵马,竟然前来投靠自已,且已来到登州之际,原本在听取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汇报的李啸,心下不由得大喜过望。 “走,随本公前去,迎接秦良玉等人。“ “母亲,你看,那身着蟒袍玉带的,便是唐国公。他亲自出城,前来迎接咱们了。“ 在离西门十来步处,马祥麟指着从城门处大步走出的李啸,向秦良玉小声说道。 秦良玉哦了一声,顿是一脸感慨。 真没想到,这位唐国公李啸,竟是这般年轻,倒比自已儿子还小了多呢。但此人所建之卓功伟业,在这个年代里,却是岂有一人能得以比肩乎? 见得李啸走得近了,秦良玉与其子马祥麟,以及侄子,秦翼明秦拱明等人,一起伏地跪拜。 “石柱总兵官秦良玉,拜见唐国公。“ “石柱宣慰使马祥麟,拜见唐国公。“ “副将秦翼明,……“ “参将秦拱明,……“ “各位速速请起。“李啸一脸笑容灿烂得有如盛夏的阳光,他一一虚扶起各人,连声道:”各位千里远来,本公着实欣慰之至。各位且随本公入城吧。本公已备下薄宴,为各位迎风洗尘。“ 说完,李啸作了个延请的手势,便一把拉着马祥麟的手,亲热地往城中走去。 见李啸对自已这般热络,马祥麟心头一热,眼中竟有些湿热的感觉,他长吸了口气,大步跟着李啸,入城而去。 而站在李啸另一边的秦良玉,见李啸对自已的到来这般欢喜热络,且对自已的儿子马祥麟这般看重,心头的欢喜,何可言说。 而在他们身后,秦翼明秦拱明二人,自是紧紧相随。 队伍最后面的陈子龙与姜曰广两人,则是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亦快步跟上。 不多时,酒席摆上,李啸与秦良玉等人轮番劝酒,互致切词,一时间,酒席上气氛欢畅,宾主之间,一片和乐融融。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各有安排 宴席上,秦良玉等人,与李啸杯觥交错,双方越来越熟悉热络后,这时,秦良玉忽然问了李啸一个问题。 “唐国公,我等受你这般款待,实是感激莫名。只是不知道,唐国公接下来,却有何计划,又有甚打算?” 秦良玉这般发问,酒桌上顿是静了下来。 马祥麟、秦翼明、秦拱明等人,皆是目光直直地望向李啸,而陪酒的陈子龙、姜曰广、田威等人,则是一脸深思之状。 李啸环视了一圈众人,便轻咳了一声道:“秦总兵,本公对于将来,确实有自已的规划,秦总兵可有兴趣一听?” “在下愿闻其详。” 李啸轻笑了一下,便道:“本公之计划,若概括来讲,便是先定南洋,再图北亚,最终平定国内流贼,终还我华夏故土一个朗朗乾坤,还我汉人百姓一个安居乐土。“ 李啸此话一出,秦良玉等人不觉皆是脸上动容,满满都是感慨之色。 秦良玉感叹道:“李大人,你这般雄心,实是令老身赞叹不已。要是我大明国中,人人都如李大人这般为国分忧,尽心作战,这大明国,又如何会到这般地步啊!老身想问,唐国公你之计划,现在却是进行到了哪一步呢?“ 听秦良玉对自已的规划这般感兴趣,李啸暗想,反正她们已打算投靠自已,在自己手下做事,自已却也不好再拿他们当外人,不如干脆对她们直说了吧。 “秦总兵,现在本公尚在全力拓展南洋。我军现在已攻占菲律宾诸岛,将所获的南洋土地划为台湾省,吕宋省,苏禄省和棉兰老省四省之地。这些新获的土地,却是给我大明国中的那些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百姓,最好的安置之地呢。“ 见秦良玉听得仔细,李钰继续道:“现在,台湾省之地,我军已开发了数年之久,已移民了三百多万,基本拓展完成。而现在吕宋省、苏禄省、棉兰老省等地,刚刚被我军夺下,尚是多为未加开垦的蛮荒之地。正是要大力移民过去,从而加快开发进度,让这些我军新夺之土地,成为重要的粮食生产基地,和我华夏汉人永远的休养生息之土。“ “李大人之功,真真远迈汉唐名将,在下十分佩服。那这菲律宾之地,既已被我军征服,却是要移民多少?“ 一旁的马祥麟,虽然已是喝得脸色酡红,却亦是听得十分专注。听完李啸的讲述,他急急地插了一句。 李啸听到这马祥麟,已然自称我军时,不觉会心一笑,然后道:“马宣慰使,这新得的菲律宾之地,远比台湾更为广阔而肥沃,本公计划,在那里移民近一千万人,从而将当地尽力开发出来。其实按菲律宾的土地面积,我华夏便是移民二千万人,亦是完全可以安置得下。“ 听到这个菲律宾竟能安排两千万人,秦良玉与马祥麟等人,皆是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能安置这么多的百姓,可以想见,这个菲律宾的地盘有多少广阔。 由此更可见,李啸此番拓地之功,对于大明来说,意义有多么地重大。 “唐国公,那我夔州城中的百姓,也是全部移往菲律宾了吧。“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秦翼明问了一句。 李啸点点头:“正是,从夔州来的百姓,以及张献忠部释放的百姓,还要最近从各地收罗的百姓,总共有二十多万。本公打算,让他们全部去菲律宾安置。而且,因为吕宋省这段时间以来,已先期安排了近二百万人过去,故这二十万百姓,我会将他们全部安置在苏禄省与棉兰老省。“ 秦良玉闻言,不觉又是感慨:“唉,这些夔州百姓,祖祖辈辈生活在四川之地,现在倒好,要远涉重洋,前往那万里之遥的苏禄省和棉兰老省定居,亦是造化弄人啊。“ 她一说完,李啸还未回话,一旁的儿子马祥麟便是略带不满地说道:“娘,现在这样的乱世,处处刀兵不息血火连天。百姓不是死于乱军之下,就是毙于沟壑之中,可谓在死亡边缘挣扎。象这般性命老最难得保全,还不如举家前往海外安置,倒是一条更好的出路。至少能保全全家人性命,能让血脉得以传承,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呢?“ 秦良玉点头叹道:“我儿说得也是。这乱世之中,没什么能比活下去,更为重要与紧迫了。虽然是故土难离,但只要有新的土地可以扎根发展,安居乐业,纵去南洋,亦无不可。“ “对,秦总兵说得是。四海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只要能远离战火,能安居度日,便是人间佳境矣。况且,那南洋之地,虽然尚是蛮荒一片未加开发,但其土地,却是极为肥沃,每亩可产稻谷2石以上呢,却比四川之地,尤其是土地少石头多的川东,要强上许多。“李啸也跟了一句。 “那李大人,现在南洋之地,我军既已占领了菲律宾,那接下来,还要拓展哪些地方呢?“参将秦拱明问了一声。 李啸笑道:“秦参将,南洋之地,我军正在全力攻打那位于棉兰老岛南部的新几内亚岛。此处原属婆罗洲一部,却是比菲律宾还要大得多的岛屿呢。该岛多为蛮荒未垦之地,极为肥沃,雨量亦是十分充足。另外,该岛屿上只有十余万土著,实在是地域广大,人民稀少。乃是一处安置我华夏百姓的绝佳之地啊!以本公来看,仅此一地,足以安置六百余万百姓。“ 李啸说得秦拱明不住点头,眼中满是向往之色,他向李啸请命道:“唐国公,若你觉得在下堪用的话,在下也想去南洋参加作战,与我军他部将士一起,为唐国公再立新功!“ 见秦拱明竟主动提出要去南洋,李啸一脸欢喜:“好好好,秦参将有这般想法,本公自当满足。这样吧,等过几天,你就与那些下南洋的百姓一道,前往菲律宾。到了那里,我会让平南镇镇长李定国,安排你的具体职位。拱明,本公还告诉你,此去南洋,非但可以参加新几内亚岛的战斗,将来那一场更大的战斗,在等着你参加呢?” “更大的战斗?”秦拱明脸上满是向往。 “是的,在新几内亚岛的战斗结束后,我平南镇将士,将会继续去攻打更在南面的密克罗尼西亚群岛,以及澳洲和新西兰等地,直到把这些土地,都牢牢占为已有,方才暂时罢手。而这些土地,若皆被我唐军控制,那接下来,在这些土地上,哪怕移民两千多万,都是可能完全可以做到的。”李啸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那在下去后,定会为唐国公奋力作战,把这些地域,全部拿下。”秦拱明一脸向往地朗声说道。 见秦拱明被李啸这般看重,秦良玉等人,心下既是喜悦,又是更加满怀向往。 宴会完毕后,李啸又邀请各人,前往客厅叙话。 在客厅闲聊了一阵后,李啸听取各人意向,对秦良玉等人,分别作出了如下安排。 秦良玉,留在山东,接替前往安东镇担任营长的吕焕,继任兴中镇丙营营长。 马祥麟,前往库页岛,担任安东镇乙营副营长。 秦翼明,前往宣府镇金汤城,担任定北营丙总副总长。 秦拱明,前往南洋,暂定职位为哨长,具体哪个部队,则由李定国安排。 各人分派完毕后,齐齐向李啸称谢。 这些人中,尤其是秦良玉,她知道,在唐军中,若任一营营长,乃是极重要的高级职位,从以上安排,也足见李啸对她的看重。 其实,李啸对她的关心还不止这一点,他之所以把她留在山东的兴中镇,以是免得已有六十岁的秦良玉,再受奔波劳碌之苦。 当然,李啸这番安排,也未必没有一个想趁早拆分秦良玉集团,以免他们抱团一起,将来有尾大不掉之嫌。 因此,秦良玉本人所率领的三千白杆兵,李啸在仔细思考后,便把他们全部拆散,分入兴中镇各营兵马之中。 三天后,20多万收集好的移民百姓,从登州出发,乘坐李啸军水师,乘船前往南洋。 在登船离岸的一刻,不少百姓放声痛哭,还有不少的百姓,朝着家乡的方向,重重地磕头告别。 故土难离啊。 每一名前往南洋定居的百姓,都明白,自已这一去,可能永生永世,再回到中华故地了,正所谓飘遥万里一身远,故国只在梦中寻。 夔州乡绅旷知荣,又率领着一家老小二十余人,集体向西南方向叩拜,永远地告别了,那山清水秀魂牵梦绕的巴山蜀水。 本来,旷世荣一家加上仆人,共有四十余人。而现在,在遣散了仆人后,旷知荣一家还剩下二十余人。 这一家人,终于要踏上前往南洋的路途了。 而让旷世荣伤感的是,为防止移民的大家族,在南洋之中形成宗族势力,李啸强行规定,这些家族,要立刻按户分家,然后运到不同地方。从而让这些移民,无法形成由家族与血缘组成的强大宗族,让菲律宾各地的官府管理,能更加方便有效的进行。 按李啸的规定,旷世荣家的三个儿子,一个抽签去了苏禄省,一个抽签到了棉兰老省的东边的武端地区,另一个则抽签到了棉兰老省的最南端的达沃地区。 而旷世荣本人,连同最小的女儿,则是跟着大儿子旷如钰,前往棉兰老省最南端的达沃地区,定居生活。 “愿祖宗保佑,我旷家去了南洋之后,还能重振祖业,再兴门风,成为南洋之显支,家族之茂端也……“ 伏跪于地的旷世荣,喃喃低语,连连磕头,眼角两行浊泪,又是滚滚而下。 在率领全家跪拜完祖先后,旷世荣一家互相分别,准备登上前往不同地方的水师船只。 “哥,爹爹与妹妹,就拜托给你了。“两名弟弟,带着家小,哽咽地向着长兄旷如钰泣拜。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咱爹与妹妹的,你们也要多加保重。“旷如钰努力在脸上挤出笑容,对两名弟弟轻轻地拍了拍肩膀。 随后,各人又在互相叮嘱了一番,到了当地要多来信多沟通,让一家人尽量多联系后,便分别涕泣着,登上各自的水师船只。 整整忙碌了两个多时辰后,20多万的全体移民,才尽数登上了船只,这数百条水师船只,才缓缓地从登州港口出发了。 站立在船舷处,看到越来越远的海岸线,看到面前近乎无穷无尽的海洋在自已脚下浪涛汹涌,乡绅旷知荣,不觉又是泪水滑落。 永别了,四川家乡;永别了,中华故土。 这些船只,在航行了近十天后,先到济州岛,在当地补给了淡水与食物后,方继续再下。 然后,又过了十五天时间,船队到达台湾,又完成了一次补给后,便直驶菲律宾。 八天后,船队首先到了苏禄省,在南他加禄岛的和乐城外的港口处,安排在当地移民开始下船,岸上已有当地民政司的官员在等待,准备对下得船来的移民,进行下一步分类安排。 旷知荣的二儿子,率领自家人下船后,便带着妻子与孩子,复来到海岸边上,向着旷知荣所在的船上,行了跪拜之礼后,方涕泣而去。 而目睹着二儿子离去的旷知荣,眼中不觉又是热泪滚滚。心头的感慨,何可言说。 船队一路到这里,因为沿途安排了济州、台湾两处休息场地,以及船上备了医官与药物,故流民死亡人数很少,二十多万人中,只有一千多名老弱,因过度晕船而死亡。 在又经过了五天航程后,旷世荣与大儿子旷如钰一家,终于到了棉兰老岛最南端的达沃地区。 在这海水湛蓝如洗,岸上椰林处处的绝佳景色之地,全家人登岸上陆,终于完成了从夔州到南洋的全部旅程。 而他的小儿子,还要继续乘船绕过南端,前往棉兰老最东面的武端地区,才算正式完成了这次移民旅程。 旷知荣在儿子的掺扶下,踏着舷板上了岸后,在热辣非常的阳光照射下,他手搭凉棚,有些呆滞地望着这片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南国土地,不觉又回想起了,那已是有数万里之遥的四川家乡。 一时间,他恍如隔世,又恍乎觉得,自已好象刚从一个奇异的梦境中醒过来。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高杰来投 随后,旷知荣一家,就在达沃地区南巴河一带的新成立村镇中,正式定居下来。 在领了当地民政所的户籍腰牌后,旷知荣的长子安如钰一家,分得了南巴河右岸一带十分平旷而肥沃的10亩荒地,全家为之欢喜无限。 接下来,有政府提供耕牛、种子和农具,全家人每天都在抓紧时间,烧荒除草,开辟田土,以期早点开始播种早稻。 这里的土地,虽然肥沃,灌溉也甚方便,但毕竟是从未开辟出来的荒地,与国内那些已耕种多年的熟地还是完全不同。 在这里干活,除了天气太过炎热,令开荒者晒得浑身皮肤开裂外,荒地中的蚂蝗亦是极多,一不小心就被咬在腿肚子上,用小刀都割不下来。 而且在这种的荒地中,还偶尔会有潜藏的危险。 那就是,那躲成草从深处,口中藏着致命毒液的热带圆斑蝰蛇,如果被它们咬中,不出一刻钟,便会全身毒发,血液凝固,皮肤溃烂而死。 另外,还有较为少见,却是更加凶猛的吕宋短吻鳄。 这种吕宋短吻鳄,在成年后,体重达到六七百斤,身躯十分庞大。它们潜藏在南巴河和各个大大小小的湖泊中,一不注意就会出来偷吃人畜,一但被它们咬中并拖下水的话,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就在移民刚刚开始垦荒的这段时间里,这达沃地区,竟有十多名百姓,不是被毒蛇咬死,就是被鳄鱼吃掉。 可怜这些远渡重洋,才到达这里的移民百姓,就这样命丧遥远的蛮荒之地,倒是甚为可怜。 只不过,在勤劳勇敢的汉族移民面前,这样种种不利的条件,皆被慢慢加以克服。 为防避蚂蝗,百姓们耕田时,皆用布裹住了整条小腿,并用绑腿扎牢。而那些毒蛇,只要被发现,就会被立刻就地打死。至于河中和湖泊中的鳄鱼,则有当地的辅兵组织集体捕杀,数量业已大为减少。那残余的鳄鱼,都皆躲入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之中,已是难得见到了。 这样严酷的环境,却也是最能改变人的。 原本的大乡绅大财主旷知荣,现在也和其他移民一样,业已适应这样高温湿热的热带环境,每天在这炙热无比的热带阳光下,辛勤耕耘,为了未来的收获,尽出全部的努力。 从未干过农活的大儿子旷如钰,和长孙旷然等人,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咬紧牙关,在这块热土上挥洒汗水,努力劳作。 在每天繁重的开垦工作中,他们原本细嫩白晳的皮肤,变得粗糙而黝黑,渐渐地,终于与一般的乡野村夫,是完全一样了。 而老乡绅旷知荣,虽然年纪大干不动农活,却也每天在家里帮忙干些杂活,同时负责了每天的送饭工作,也算是为家庭尽了自已最大的一份能力。 旷家全体老小,都在心下祈望,可以通过这样的辛勤劳作后,能够迎来一个满满的丰收。 毕竟,天道酬勤。 不过,旷知荣心下,还有一个梦想。 那就是,曾经饱受诗书薰陶的旷氏家族,一定能在这南蛮热土上,依靠自已的努力,渐渐出人头地,从而重振门楣,再兴家风,重现旷氏家族曾在夔州的荣耀。 就在全部土地开辟完成,并且播撒完了稻种后,他那曾为夔州童生的长孙旷然,被当地一所小学聘为教师。旷氏家族,总算有人重新开始吃公家饭了。 在旷然被聘为教师的消息传来后,旷知荣喜悦非常,在祖宗牌位面前,又烧香祷祝,求他们保佑旷然工作顺利,也保佑旷氏家族子孙绵长繁盛,代代皆有人才出。 当然,旷知荣绝对不会想到,其实李啸对他们这样的当地乡绅的安排,还有一层更深层次的考虑。 那就是,李啸内心希望,能借助流寇之手,清理掉这些当地的地主与富绅。 这些地主乡绅,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在当地,也是盘根错节的关系,李啸如果要亲自动手来铲除这些当地的地主与乡绅的话,无疑会遇到极大阻力。 毕竟李啸虽然是极度自主,却怎么着也还披着官军那层皮,行事做事,当然不能如流贼一般无所顾忌。 故而,在流贼席卷四川已成定局的条件下,却正好让他们来出手铲除四川当地的富绅地主,清理掉那盘根错节的势力与人脉。 而现在,李啸大力招收延揽流寇不要的百姓;而在将来,李啸则计划再出兵将这些流寇加以消灭。 那么,当地那些无主的土地,正好由李啸来重新划分,再分给各类流民,从而实现了均分土地的基本政策。 更简洁地来说,那就是,李啸其实是在借用流寇之手,来完成自已将来一定要做的土地改革政策。 这份用心,只有李啸和陈子龙姜曰广等最核心的幕僚知道,其余部众,皆不知李啸这份深藏的心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啸的南洋各省建设得越来越繁荣,那新几内亚岛也是捷报频传。 李啸在心下估算,按现在的进度,最多再过三个月,这新几内亚全岛,便可尽入自已手中。 在李啸的南洋拓展一片欣欣向荣之际,在河南与山西交界处的陕州一带,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陕州野外,流寇军营。 一顶宽阔的牛皮帐蓬,上面高高飘着一面高字旗,帐篷外面,被层层军兵严密守卫。 而从这牛皮帐篷之中,却是不时传出,隐约可闻的男人的低吼与女人的呻吟。 如果把视线移到帐中,则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地上,铺了一张厚厚的绒垫。在这绒垫上,一个身材魁梧却赤.身.露体的男人,正把一个身材妖娆,皮肤洁白的女人紧紧压在身下。 一切终于结束后,帐篷之中,一片寂静。 男人犹在低低喘息,女人却是两行清泪,倏忽而落。 女人脸上挤出笑容,脸带泪痕的她,声音低低地说道:“当家的,我只怕我们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被他发现的。” 听了女人的话语,男人的脸上,骤然划过一丝狰狞。 “你休要怕,高某一人做事一人当,总有一天,我要先下手干掉他!” “这……他必竟是你的兄弟,你下得去手么?” “为什么下不去手?老子杀他有如砍瓜切菜!李勾鼻子虽与我曾是兄弟,但为了你,就是杀他十个,我眼都不会眨一下!” “夫君,不要,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们为我而互相残杀。”女人紧紧地抱着男人的头颅,又低低地哭诉道:“你纵杀了他,那他的一众兄弟,只怕也会立刻杀了你,这样一来,我们又如何可以长相厮守呢?” 听了女人的话,男人陷入了沉默。整个帐蓬之中,一片压抑的死寂。 这个男人,名叫高杰,是李自成手下大将。 而这个女人,名唤邢氏,是李自成的老婆。 这高杰,字英吾,与李自成是陕西同乡,他长得身高体壮,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又是浓眉大眼,外表十分俊朗,又因其作战勇敢,故被李自成收为亲信大将,每天留在身边。 而那邢氏,却是身姿丰美,青春年少,在每天与大帅哥高杰的相处中,两人渐渐互生爱慕之情,只不过,因李自成之故,两人虽心下互有好感,却不敢公开行事。 而现在,李自成因为率兵去攻打掳掠豫西一带,他安排高杰带着后备部队,守卫在陕州一带,以保护其后路及家小。 李自成万万没想到,他这一离去,正好给高杰与邢氏二人,创造了绝佳的相处机会。李自成刚率兵离去,高杰与邢氏两人,顿时有如干柴烈火,立即勾搭在了一起。 就这样,高杰这名与李自成同乡的亲密战友,亲手给李自成,这名历史上的大顺皇帝,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许久,高杰终于低低地开口:“夫人,若要长久,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 “率军投明。”高杰的脸上,又是一道狠色闪过。 “投明?那不是彻底与自成他们为敌了么?”邢氏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哼!现在我们已做了这样的事,这兄弟反目互成仇敌,已是必然!在将来,纵是我不杀他,他也必来杀我!”高杰恨恨道:“我手下兵力微弱,不是李自成的对手。眼下之计,唯有投靠明朝,方可与李自成较量一番,将来鹿死谁手,倒还是难说得很呢!” “那各路明军甚多,你打算去投谁呢?”邢氏又问。 “我打算,率军从陕州出发,退回陕西,去投那在陕西郃阳驻守的唐军。”高杰一脸坚定的表情。 “投唐军?为何要走这么远去投唐军呢?为何不在就近地方,投那孙传庭或洪承畴部呢?”邢氏一脸不解。 高杰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夫人,你以为为夫是一时冲动吗?不是的,我也早就想过,真要从义军中抽身退步的话,当去投谁最为合适。” 未等邢氏说话,高杰继续道:“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我观之,那陕西巡抚孙传庭、三边总督洪承畴,乃至湖广总兵官左良玉等人,皆是碌碌之辈,难有太大作为。我等往投,必是难得长久。唯有去投唐军,去投那堪称是明朝的干城之柱的唐国公李啸,方是最佳之出路。” 高杰顿了下,又说道:“这唐国公李啸,北抗鞑虏,南击义军,战功彪炳,独步天下。其部下唐军,堪为虎狼无敌之师也。李啸雄踞山东之地,又在全国之内,多有分兵之部众,其势可谓极广。且我听说,此人还力败西夷,大力开拓海外之地,真真不世出之豪雄也!我等若投此人,必获重用,你我二人,也就可以长久地在一起了。“ 邢氏默然,良久方叹息道:“当家的,既然你拿定了主意,妾身听你的便是。那这几天,我们就好好收拾一下,准备逃走吧。“ 高杰嗯了一声,又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邢氏在他怀里,有如一只蜷缩的小猫,一双诱人的杏眼中,不觉又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两天后,崇祯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日,高杰悄悄收拾本部三千余人的兵马,拔营起行,率众直退陕西而去。 五天后,高杰之部一路疾行,渡过黄河,来到了郃阳城下,随后,高杰立刻派手下大将李成栋,前去通报。 “唐军守将听着,我等皆是高杰将军部众,是特来投诚之义军也。我部远道而来,专想投在唐国公手下效力。请速开城门,放我等入城。“ 身材高大雄壮的李成栋,骑在一匹健壮的黑马上,在离郃阳西门约一箭之地外,朝着城门纵声大吼。 听到竟是流贼来投,站在城门楼上的唐军征西营副营长莫长荣,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迅速地想到了,上次那流贼张妙手,便是以诈降为条件,险些率部攻下郃阳。自已现在,却是再不能轻信他们了。 “去,去把齐监抚叫来,本将有要事与他相商。“莫长荣对一旁的一名小兵,急急唤道。 小兵应诺而去,很快,他的搭档,监抚齐谟便急急登上城楼,来到了他的身旁。 “莫将军,发生什么事了?“齐谟急问。 莫长荣伸手一指城外的高杰部兵马,便立刻低声道:“喏,城外有大批流贼兵马前来,说是要投靠我们李大人,却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莫长荣这么一问,监抚齐谟不觉也皱起了眉头。 不过他想了想,随即便在莫长荣耳边,低语了几句。 莫长荣边听边点头,随后,眉头己然舒开。 他跨前几步,贴着雉堞站立,冲着高杰部众大声喊道:“既你等有心归顺,我军亦是欢迎。那你们就先在城外,自行解除武装,不可耍弄阴谋。我等会派军兵校验,若尔等确是一心归投我军,则本将定会大开城门,亲自迎接你部入城。“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李自成寻仇 听了城头的唐军主将莫长荣这般说话,李成栋哏了一声,便拔转马头,速速向高杰回禀。 而听了李成栋的禀报后,高杰眉头一皱,却还是大声下令道:“好,就依他们这般,咱们愿意放下武器,让他们检查。” 李成栋皱眉道:“高将军,若咱们这般好说话,岂非低了自已的名头?” 高杰苦笑道:“成栋,我等远道来投唐军,本来就不合常理,对方怀疑亦是正常,我军又岂可不展现诚意?就依我之令,全军解除盔甲武器,让他们检验。” 李成栋拱手抱拳:“在下遵命。” 在看到全部流寇弃甲丢刀,完全地放下了武器之后,莫长荣方打开城门,先放出部分军兵,去检查他们身上有无暗藏武器,在查明了他们确无武器之后,方正式迎接他们入城。 入得城来,莫长荣迅速瞥见,那躲在高杰身后,颇有姿色的邢氏。 见莫长荣正好奇地向自已张望过来,邢氏脸上飞红,不禁低下了头。 而见到莫长荣这般看到邢氏,高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轻咳一声,脸上挤出笑容:“这位是高某贱内,敢问将军姓名?” “哦,高将军,鄙人乃是唐军征西营副营长莫长荣,你们能来投唐国公,确是远见之举,但请进厅叙话。” 莫长荣回过神来,遂微笑着回道。 “请莫将军带路。“高杰也笑着回道。 随后,莫长荣叮嘱监抚齐谟,带高杰部众入军营休息,且让他给邢氏专门开了一间上好的宿房。 随后,他便与高杰一起,进入客厅看坐上茶。 在这里,高杰隐讳地向莫长荣讲述了自已投靠唐军的原因,听得莫长荣连连点头。 “高将军,你能及时弃暗投明,投效我家唐国公,实乃明智之举也。我家主公,乃是大明不世出之干城之材,眼下又正在海外各地征战攻伐,甚是缺人。高将军你能及时率部来报,甚是好事啊。我会即刻派人飞速送信给李大人,高将军尽管放心便是。” “哦,那高某就谢谢莫营长了。”高杰叹了一声道:“那李自成,见到我等离开了陕州,一定会气炸了吧,也许此人,正率兵朝这里一路赶来呢。” 莫长荣沉吟了一下道:“高将军,此事勿忧,你部且在这里休息一天,从明天开始,由我部军兵护送,径往我宣府镇金汤城而去,然后再由我军征北营兵马,送你们去山东。你们这样先北后南,兜一个大弯再去山东。这样的话,那李自成摸不清你的踪径,自然无法找到你们。“ “好,那高某,就承莫营长之情了。“高杰向莫长荣郑重地拱手道。 莫长荣笑道:“高将军客气了,今天以后,大家都是在李大人手下效力,又何分彼此。不过,我有一言,不得不郑重相告。“ “请讲。“ “高将军,你部既已投了我军,从今之后,原有的习性,却要尽力改除。要知道我军军纪甚厉,对部下约束甚严。却是绝对不容你等,如以前一般行事的。此话,请高将军切记。“莫长荣一脸郑重之色。 “莫营长见教得是,高某记下了。”高杰拱手道。 第二天一早,莫长荣便安排,由他的征西营乙总甲哨兵马,带领高杰等人,径直向宣府镇金汤城而去。 这些人中,除了高杰、李成栋等高级流寇将领,穿了盔甲拿了武器后,其余流寇人等,皆是赤手空拳。 莫长荣这般安排,也是怕这些流寇在路上,难耐先前习性,骚扰地方,抢掠民众,故让他们解除武装而去,却是最为稳妥也最为保险的做法。 见到自家甲哨兵马,带着高杰一众人等径直北去之后,莫长荣长出了一口气。 他向齐谟感叹道:“这个高杰,听说曾是李自成亲密部下,却也不知是何原因,竟一心来投靠我军,倒是令人感叹。” 齐谟笑道:“这有什么,这正说明我们唐国公能广纳豪杰,胸怀天下,方能对他们这些流贼这般有吸引力啊。反正他们到了山东,李大人自会对他们有所安排,我等又有何可忧虑的呢?” 接下来,平静地过三天之后,莫长荣正城中清点他库存粮之际,忽有军兵飞速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莫营长,有大批流寇,渡过黄河,朝咱们郃阳城杀过来了!” 莫长荣闻言大惊,急急披挂,立即走上城门楼上。果然,他看到,大批的流寇,以铺天盖地之势,向郃阳城的方向,急急攻去。 流寇人马极多,一眼望去,无边无涯,少说也有四五万人。 莫长荣誉立即下令,着全体守军,齐齐上城头布防。 与此同时,他也迅速派人出城,去临近各城镇求援兵马,以为万全之策。 这时监抚齐谟,和郃阳县令刘尊儒,一齐急急地来到了郃阳城头。 见到城外来了如此之多的流寇,齐谟眉头大皱,而县令刘尊儒,则是一脸苍白,汗如雨下。 “莫营长,这可咋办咧!这流贼势头恁大,你们还能守得住不?!”刘尊儒的问话声音,都在打着哆嗦。 “哼,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兵急急远来,又没有攻城器械,绝无能力马上吃下我军。而且,我军皆是精锐之士,与这些流贼作战,皆可以一当十,又何惧焉!”莫长荣冷笑着说道。 莫长荣这番壮场面的话,给县令刘尊儒莫大鼓舞,他点头道:“莫营长,你这般有信心,俺也就相信你咧。只可惜啊,要是前几天你那甲哨兵马未走的话,现在守城,却是更有信心了。” “那又如何,我手下虽只有乙哨与丙哨兵马,却也足以守城了。更何况我军中,还有从兴中镇临时调来的2000名火铳手,人人都装备了可以远程射击的鲁密铳,这些狗入的流贼胆敢攻城,老子打爆他们的狗头!” 听了莫长荣的话语,刘尊儒愈发感觉心头有底,他讪笑道:“既如此,那莫营长你就好好守城,俺就先下去咧。” “嗯,你先下去,组织县中的衙役与青壮,好生维持城中秩序,不可城中生乱,明白吗?”莫长荣对他叮嘱道。 “那是自然,莫营长你就放心吧。”刘尊儒边朝马道下走,边对莫长荣大声回道。 刘尊儒退下之后,莫长荣继续一脸铁青地,用千里镜观看流贼们的进军动态。 很快,莫长荣看到,流寇飞快地渡过黄河,便立刻将这小小的郃阳城团团围住。 然后,就在这东门处一箭之地外,十余名精骑,簇拥着一名身材高大,穿着紧身蓝袍,头戴范阳毡帽的大汉,正对着城门站定。 看到此人这身标志性的着装,莫长荣心下不由得暗叹。此人不是李自成,又还能是谁? 这李自成,今天之所以亲统大军来攻,定是为了前几天,那高杰来投奔自已之故。 果然,他刚放下千里镜,便听到了那一箭之地外传来了李自成瓮声瓮气的喊道:“兀那守将!你听清楚了,额要问你件事。” “你要问俺甚事?”莫长荣同样用陕西话回道。 “前几天,可有一伙叫高杰的我部兵马,前来投靠你等?”那名大汉一脸怒容地喝道。 听到李自成这么问,莫长荣终于明白,为何这远在豫西的李自成,会这般千里迢迢地远道而来,进攻自已这座其实没什么战略意义的小城。 原来,都是为那高杰之故啊! 看来那高杰,与那李自成之间,定有极其严重乃至无可饶恕的过节,才能让这李自成,什么都不顾了,亲自带兵前来,千里追杀到这郃阳城下。 莫长荣随即又暗想,幸亏自已及时地让高杰部离开了,不然,若是那李自成看到了高杰部的兵马在城下,怕是要发疯了一般地来攻打吧。 “木有,俺这里木有人来,李闯王你一定弄错了。“莫长荣从沉吟中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回道。 “怎么可能木有!他部下有人专门向额报告过,说他们从陕州,径直来投你处,你休要抵赖!”李自成脸上的愤怒,让他那张长长的刀柄脸,愈见狰狞。 “闯王,真的木有,你也看到了,我城头的守军,都是我家本部兵马,可是有哪个是你们来投的军兵。“莫长荣继续否认:”也许他们是投了他处,闯王你不明晓,也是有可能啊。“ 听了莫长荣的回答,李自成一脸犹疑,却犹是大声喝道:“你这厮这般说,俺却不信!你且放额们进来,在城中好好的搜查一番,若是真的没来,额便放过你们。“ 听了李闯王的话,莫长荣不禁沉吟。 眼下,这城外的流寇兵力,怎么着也有近五万人,纵然他们一时无法攻城,但真的做齐了攻城器械的话,要攻下这小小的郃阳城,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自已的手下这数千兵马,一定会给他们以重大杀伤,但敌军之势这么大,这胜算还是明显在他们那一边。 眼下,只能赌一把了。 就赌这李自成,畏惧自已的实力,且他确实是一心想找到那高杰,从而放过这郃阳城。 “中!你们可最多派三人来城中检查。但莫某有个要求也要和你们说清楚,那就是一旦查清了我城中确实没有高杰部的兵马的话,还请你们立即撤兵。“莫大荣大声喊道。 李自成与旁边的几个护卫低声商量了一下,便大声道:“行,额答应你。那现在额就派人入城。“ 在李自成正在挑选三名使者时,一旁的监抚官齐谟,颇有些忧心地说道:“莫营长,你就不担心,这李自成,是要派这三人来哨探我郃阳县城的虚实吗?“ 莫长荣闻言,却是冷笑着说道:“我军城中兵马的详细情况,早有他们安排的细作,向李自成作了报告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派人再来郃阳城中哨探一遍呢?“ “那莫营长你的意思是?“ “就放他们入城,介时,他们发现城中没有高杰的兵马,自会退走。就算他们不退,我等再与他们血战一场,亦不为迟。而且,若他们进得城来,我还有番话,要与他们相商。” 莫长荣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很快,吊桥放下,三名李自成的使者,从吊桥上鱼贯而过。 他们刚一过桥,这吊桥就立即拉起,以防后面的兵马偷过。 三名使者入得城来,其中一名身材矮小,头戴平阳巾,身着团领圆衫,长着三绺清鬤的家伙,向莫长荣拱手禀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本官是李闯王之帐下军师,名唤宋献策,特奉李闯王之令,前来贵城访查一番,还望将军立刻带我等前去。” 莫长荣哦了一声,心下暗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李自成帐下的著名军师宋献策啊。 宋献策,是明末河南永城人,曾为占卜术士,后被牛金星推荐,成了李自成帐下著名谋士,此人外号宋矮子,又名宋孩儿,曾造讹言:“十八子主神器。”以在舆论上助李自成登上帝位。 李自成登帝后,为酬答此人之功,特封其为开国大军师。 只不过,后来李自成败逃出京城后,在逃到武昌附近时,此人与大将刘宗敏一起,被清军俘虏。 刘宗敏不屈而降,宋献策却立刻屈膝投降,并以自身占卜之术向清廷献媚。不过,清廷对他们这些流寇始终抱有戒心,最终被清廷寻了个借口,斩杀于菜市口。 莫长荣冷笑一声道:“本将姓莫,名长荣,你放心,这郃阳城,我自会带你们去访查,只不过,若三位访查不到高杰部众之行踪,又当如何?” 宋献策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若我等什么都未查访出来,自是退兵回去,莫将军又何必多问呢?” 莫长荣又哼了一声,乃道:“宋军师,若你们真未查出什么妖娥子来,本将军倒有个建议,想与宋军师说下。” “哦,是何建议,莫将军但说无妨。” “这个么,就是本将希望,从今之后,我军与你部不再互相攻杀,而是可以一起做一番买卖。” “啊,莫将军要和我军做什么买卖?”宋献策明显的一脸惊讶。 “这个,就是我军希望,能用我军的货物与银钱,来购买你部俘获的流民百姓。怎么样,宋军师,我这个建议不错吧。”莫长荣冷笑说道。 “这……” 矮小精瘦的宋献策,捋着胡须,一双三角眼中,那黑少白多的眼珠,却在骨碌碌地快速地转动。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夫人不在买卖在 莫长荣的声音,又在宋献策耳边响起:“宋军师,咱们陕西人实在,向来不喜说诳话。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你们所获的俘虏,我军按人头价格,给你们按市价补上钱粮货物,其中,成年男子每名值2两银子,成年女子每名值1两银子,老幼皆是每人0.5两。怎么样,这个价格,够实在了吧。” 听了莫长荣的话,宋献策心下的算盘,迅速地拔拉开了。 现在李自成的大军,在山西与河南一带,可谓风头正劲,摧枯拉朽,而每攻下一座城池,所能俘获的百姓,再怎么着,也有数万人。 而这些人,除了一些丁壮可以充为新附军外,其余的妇人老弱,不是成为军粮,便是随意杀掉,如果能把这些人,转手卖成钱粮,那可是一大笔收入啊。 就算一座只有3万人的小城,若把城中百姓俘虏,转手卖给唐军的话,那就2万至3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呢。 而且,就算不换成银子,也可换成货物与粮食,而这些东西,正好是由自已管着,那自已再转手卖给下面…… 想到这里,宋献策的一双三角眼中,已是笑意满满。 他故意轻咳一声,便对莫长荣说道:“这个嘛,唉,莫将军你也知道,本来宋某是不想多事的,只是呢,看莫将军这么有诚心,咱也不好反对不是?” “对对对,咱一看就知道,宋军师是何等样的人物。自然会明白,你我两军合作的种种好处。就是宋军师你自已,也可从中大获好处不是。”莫长荣一脸笑得灿烂,望向宋献策的眼神中满是深意。 与时同时,一锭约十两重的雪花纹银,悄悄地塞给了宋献策。 宋献策故作惊讶地推脱了两下,便嘻笑着收下。 另外两名使者,则各有三两纹银送上,两人自是笑纳。 “呵呵,莫将军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宋某若再反对,岂非不识抬举。行,莫将军之意,本将回去后,一定会如实向闯王禀报。” “好,那就有劳阁下了。” 随后,宋献策等人,装模作样地在城中探查了一番,便告辞离去。 宋献策等人方走,临抚齐谟却一脸忧色地凑上过来:“莫营长,你说,这宋献策等人,若是见了我城中布防,会不会回去后,就鼓动那李自成前来进攻呢?” “断无可能!我敢料定,宋献策此时,定是贪欲薰心,正要力劝那李自成,同意我军的买卖条件呢。”莫长荣大笑道。 果然,莫长荣没有猜错,这宋献策一回去后,便立刻来对李自成大肆鼓动,让他同意莫长荣的建议。 “哦,那唐军守将,果是对你这般说吗?”李自成一脸狐疑。 “正是!”宋献策急急回道:“闯王,我等已仔细查过,这郃阳城中,根本没有高杰来过的踪迹,在下在想,也许那高杰等人,确是另往他处了,却也说不定。故而,在我等正欲出城之际,那唐军守将莫长荣,便对我等提出这般建议,说愿用钱货粮布等物,来换我军之俘虏呢。” 李自成一声冷笑:“哼,宋军师,莫不是此人为保住这郃阳城池不被我军攻下,才故意使出这般计策?” 宋献策急急摇头道:“闯王,你多心了。这郃阳城中,唐军不过数千人,只要我军合力攻之,必能一鼓而克。只不过,在下私下以为,攻下这样无甚战略地位的小小县城,实无甚用。反而因此彻底交恶唐军,却是生生断了我军一条财路啊。” 李自成哦了一声,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宋献策察颜观色,知道李自成已然心动,又急急道:“闯王,高杰那厮,犯下这般罪孽,实是不可饶恕!却待将来访查到后,再行重重惩治不迟。只不过,这夫人不在,买卖却在啊,而且这是唐军送上门的交易,若不答应,诚为可惜啊!” 李自成谓然一声长叹,一双阴狠细长的眼睛中,一道冷光闪动过,终于点头道:“好吧,就如宋军师安排,以后我军,但有俘虏擒获,便来与其交换。奶奶的,能多换点粮食布匹,也是甚好。” 李自成这番表态,宋献策顿是一脸欣喜:“闯王真乃英雄豪杰也!处事果然主次分明,不为些须儿女私情所动。在下为闯王一大贺。” 李自成摆摆手,却又轻声问道:“那李啸这厮,要恁多百姓作甚,这几万人就是几万张口,天天都要吃喝拉撒,消耗的钱粮不知凡几。那李啸哪来恁多钱粮,他养得起么?” 宋献策挠了挠头道:“闯王,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那李啸,现在大力拓展海外之地,正是需要大量的百姓,前去那里开发呢。至于他的钱粮从哪里来,这就不用咱们去操心啦。反正是一手交人,一手交货的买卖,咱们还怕他会抵赖不成。” 李自成嗯了一声,便点头道:“也罢,那李啸既不与我军为难,我军也就暂时和他做买卖。毕竟,我们要钱粮,他们要百姓,却是两全其美。对了,现在就把我军中,那十万余人的老弱,先行卖给他,尽量都换成粮食,看看这李啸,是否真如那姓莫的所说一般。这事,额就交给你来办了。” “得嘞!闯王英明!” 见到这么快就有生意可做,宋献策那张瘦脸上,顿是笑得稀烂。 随后,李自成等人拔营起程,重返豫西而去。 望着着那铺天盖地的流寇大军拔阵启程,莫长荣齐谟两人,不觉长出了一口气。 “莫营长,没想到,你还真凭这三寸为烂之舌,把这股流贼给说退了呢。”齐谟一脸庆幸之色。 “哈哈,莫某哪有那个能耐。不过是这利益交换,说动了这帮流贼的心思罢了。这世上,就没有人,会和钱粮财货过不去的。”莫长荣誉一脸笑意盈盈。 十二天后,宋献策亲自带着从李自军裹胁的部众中,简选了十二万百姓,复来到了郃阳城下。 “莫将军,开门开门,我老宋,给你送买卖来啦!” 宋献策一脸风尘仆仆,却又满是喜悦之色。 莫长荣站在城楼大笑道:“好哇,宋军师还真是守信之人,看来,咱们这买卖,还真是可以长久地做下去喽。” 随后,莫长荣率领一众军兵出城,将宋献策带来的百姓仔细验看了一番。 随后他发现,这批百姓,除了一万余人是男性青壮外,其余皆是妇人老弱。只不过,饶是如引,莫长荣心下,已是十分欢喜。 纵是妇人老弱多又如何,他们完全可以与其他男性壮年流民,重新组成新的家庭,然后再前往南洋,又有何妨呢。 最终谈定的结果是,这批百姓,总共折合银子8万5千两,再按市价折了粮食2万5千石,香烟1000条,棉布1000匹。 宋献策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当然,除此之外,他也在其中,悄悄捞取了3000两银子作为个人的好处费。 毕竟,有收获才有动力嘛,自已辛辛苦苦地将这些百姓从河南送到这里,怎么着也得慰劳一下自已不是。 当然,若是只收得这3000两银子,这收获还是小了些。只不过,现在这从唐军之处换来的粮食货物,都要从自已手里经过,那自已再往下拔发时,那可是,又是一道肥水啊…… “宋军师,怎么样,我唐军够守信用吧。宋军师此番前来,可真是赚大了啊。” 莫长荣将那装着3000两银子的大银箱,令几个军兵抬给宋献策后,便笑着对他说道。 “哈哈!好事好事,贵军这般守信用,咱们的生意啊,肯定能能有做得长久。莫将军你也是个爽快人,咱与你做生意,实在是太得劲了。” 宋献策一脸笑得稀烂,随后便令人,仔细地将这银箱中的银子分开,在各匹马上,分别捆好。 终于,在把这十二万百姓留在郃阳城外后,私囊大饱的宋献策,带着一众押送军兵,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莫长荣,脸上划过一道忍不住的笑意。 他知道,李自成作为现在明朝国中,势力最大的一股流寇,破坏的能力有多么惊人,对百姓的伤害又有多深多重。如果现在纵横山西与河南一带的李自成部,能把各地所俘获的百姓,统统交换过来的话,对于唐军的帮助,可就太太了。 莫长荣甚至估计,按李自成攻州克县的速度,这厮在每个月,只怕最少能带个十七八万的俘虏过来,这可是一件巨大的买卖呢。 而且,那宋献策为人这般贪婪好财,将来他必不会只卖老弱,那些更值钱的壮年男子,此人绝对也只会越卖越多,那自已将来可收的流民数量,绝对会迅速增加。 这样算起来,哪怕自已这一地儿,一年之中能收下的流民百姓,就可达到近二百万了,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 这样一来,那送往海外的百姓数量,却是可以大幅增加,从而保证唐军所获得的各个海外领地,都能有足够的人力,可以被顺利地被开发出来。 而一旦那些海外之地,都能被充分开发的话,唐军可就会终于迎来,一飞冲天的时刻了。 就在莫长荣陷入对未来一片美好遐想之际,高杰等人,一路北行,终于到了宣府镇北路的金汤城处。 随后,护送他们的征西营乙总甲哨兵马,在与金汤城的兵马进行交接后,便自行返回郃阳。 驻守在金汤城的征北营营长段时棨,十分热情地招待高杰等人。让他们在城中征北营军营休息,准备过个两天,便由征北营副营长刘文秀,统领征北营丙总兵马,再带上飞鹞子轻骑600人,一道行经北直隶,再护送他们前往山东而去。 这个夜晚,当整个军营已是一片寂静,高杰李成栋等人,都在休息睡觉之际,一间营房中,昏暗的烛光下,高杰手下的两个都尉,吴胜兆和李本深,却是在暗暗密谋。 他们密谋的内容是,准备叛离高杰而去,重新去投李自成,或者干脆自立一部,潜回陕西重新当流寇。 这二人之中,李本深还是高杰的外甥,吴胜兆也是他的老部下,却没想到,这两人,都已打定主意,想着要叛他而去。 而二人之所以要重新潜逃回去,实在是这一路上,两人对唐军的种种制度与规矩,看在眼里,记在心头,都对此极其反感,甚至可谓无比厌恶。 两人都感觉到了,如果真到了山东,就算重新编入唐军的话,那唐军之中,如此森严繁多的条令,如此形形色色的规章制度,还有强行压在自已头上的监抚司文官,以及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观察自已的特务机构安全司,这些东西加起来,简直能把那自由惯了的自已,给活活憋屈死。 如果说,这些东西,还可以咬牙加以忍受的话,那唐军军纪极严,绝对不准骚扰掳掠百姓这一条,却是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绝对无法容忍的。 他娘的,人活在世,不就图个快活肆意么。这么多有钱的富户不能抢,这么多水嫩的女子不能上,那这样的军伍,还有什么干头! 所以两个人在路上,就在一路密谋,要趁早率部逃离,只不过,因为这一哨唐军看守严密,两人一直没机会,但现在到了这金汤城中,两人感觉,这该是最后的逃脱机会了。 两人已计议好,趁这两天尚在金汤城内,那些唐军多有懈怠之际,自已二人,便率领那同样满腹怨言的数百名流寇,一路南逃而去。 两人都感觉到,若是被征北营的兵马,重新押送上路的话,再想脱逃,却是绝无可能了。 “胜兆,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白天,你去与愿意逃走的一众弟兄说好,且待明天天黑,而城门未关之际,我们便立刻行动,从北门夺门而去。”李本深一双鼠眼目光灼灼,声音低沉地说道。 “嗯,本深你说得对。那唐军驻守在北门处的兵马并不多,我们若能从金汤城中出逃,就立刻摸黑前往边界山处,这夜色昏黑,唐军纵然想追击我等,亦不可得。我们从城中脱出后,立刻进入山中,再行集结,随后翻过边界山,绕行到大同,便可重回陕西了。而只要回到陕西,咱们一伙兄弟,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吴胜兆面目阴狠,却是声音坚定地说道。 “唉,要是我舅舅他们,能与我等一道逃走就好了,何必定要投那唐军,受这番窝囊气啊。”李本深长长地叹了口气。 “咳,高将军现在是没办法了,他既做下了这等事,便与那李自成已成了死敌,再不可能和解。可以说,无论他到哪,李自成都会不遗余力地追杀他,他若不投明,还能有何出路?咱们跟他可不一样,那李自成与咱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若往投之,必获接纳。纵其不纳,以你我兄弟的本事,在陕西拉起一票人马,还不是举手之劳?”吴胜兆冷笑道。 “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那就一言为定了!“ “嗯,一言为定!” 昏暗的烛光下,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局势大恶 次日,吴胜兆和李本深二人分头行动,不一会儿,就与那三百多名想要逃窜的流寇串通好,约定在黄昏时举事。 不知不觉,夕阳西沉,吴胜兆李本深等人,开始分头行动。 他们故意以一种闲逛的姿态,一路穿行到了北门处,当他们看到,唐军士兵们似乎毫无防备之时,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皆是大喜。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又向后面跟行的流寇士兵使了个眼色,便嗷地一声大叫,扑上前去抢夺守军的武器。 三百多名流寇一齐行动,一瞬间,竟然气势极盛,那些看守城门的唐军士兵,好象根本就猝不及防,七八名守军立刻丢了武器,四散逃跑。 见得唐军瞬间逃散,吴胜兆心下极喜,他厉声大喝道:“各位!唐军已乱,我等速速冲出城去,径往边界山!” 一众流寇嚎叫着急急冲出内城门月道,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他们只要冲过了瓮城和吊桥,现在天色已然昏黑,唐军就是想要追击自已都不可能了。 只不过,在全体流寇,全部冲到瓮城,还未来得及冲出外城门去时,后面砰的一声,内城的城门,已是轰然关闭。 而在这时,在外城城门处,忽有一队全副武装的枪兵,呐喊着直直杀入,将外城门的月道,堵得严严实实。 唐军这一下隐敝的突袭,让这三百来名正要急急逃跑的流寇,顿成了瓮中之鳖。 “操!原来唐军早有防备,他们藏兵在外城门处,正等我们来自投罗网呢,我等却是中计矣!”吴胜兆懊恼地捂住了脑袋。 “胜兆,眼下之计,却当如何?”李本深的声音焦急地响起。 不料,就在他们还在商量之时,城墙上传来一声口号,那从外城门冲来的枪兵,立刻又高声呐喊前些,猛冲前去,对这些既无盔甲也无武器的流寇大刺大杀。 刀枪入肉的沉闷噗噗声,捅断骨头的卟卟声,流寇濒死的惨叫声,顿起响起一片,令人牙酸不已。 “唐军将士,不要杀了,我等愿降,愿降啊!” 吴胜兆费力地用手中抢来的钢刀,拔开了一柄凌厉刺来的长枪,冲着正在猛烈攻杀的唐军士兵大声呐喊。 与此同声,后面大批的流寇步兵,已是刷地跪倒,纷纷磕头求饶。 “唐军兄弟,我等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实是悔恨无及。你们就开开恩,放过我们吧。”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流寇,大声哭喊着。 而高杰的外甥李本深,也心惊胆颤地跪在这些流寇中间,同样磕头如捣蒜,昨天夜里商量逃跑的英雄气概,却是半点无存了。 这时,站在城门楼上的一名唐军青年将领,见到流寇已然跪地求饶,他的嘴角,顿时划过一道微笑。 这名将领,便是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 他厉声一喝,有如机器一般残酷杀戮的唐军枪兵们,纷纷住手,给了剩下的二百来名流寇活命的机会。 见得唐军停止了杀戮,吴胜兆长叹一声,手中的钢刀叮当落地,他仿佛再无气力一般,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很快,便有大批的唐军辅兵过来,用绳子将这些求降的流寇捆得严严实实。 这时,听到北门处杀声震天,金汤中城中亦是兵马大动,大批身着三重盔甲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兵马,也急急赶了过来。 而高杰等人,听到城门处有喊杀声,顿是惊疑不已,他与李成栋二人,在几名亲兵的陪伴下,也急急赶到了北门之处。 这时,北门的内城门,才重新打开。 当高杰李成栋等人,见到这瓮城中,已是堆了起码七八十具流寇的尸体,鲜血溢流了一地之时,皆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接下来,他们再看到,包括吴胜兆和李本深二人在内的残余的流寇,正在全部跪倒在地,且都捆成一个粽子一般,在唐军的枪尖下打着哆嗦时,二人顿觉脸上躁热得慌。 “这,这是怎么回事?”高杰一脸苍白,结结巴巴地问道。 “高将军,这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欲夺我守门将士武器,率众逃走。幸得我军及时发现其阴谋,才能在此将计就计,将他们全部擒获。“刘文秀脸上,划过一丝隐隐得意的笑容。 “冤枉啊!冤枉啊!我等实无此心哪。“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齐声叫起屈来。 “哼,你等还有脸叫屈!昨天夜里,你二人深夜密谋叛逃而走之事,已我军安全司暗探,听得一清二楚。“刘文秀冷笑道:”二位,莫非你们还想要刘某,将你二人秘密商议之事,在这里全盘讲出不成?!“ 听到刘文秀威严而凌厉的话语,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顿时低下头去,再不吭声。 一旁的高杰,脸色更加羞红,他长叹一声,为自已的部下要叛逃离去,而感觉深深的惭愧。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对面的刘文秀,觉得此人十分面熟,似乎曾经见过。 “刘将军,你,你可是当日八大王手下的三将军刘文秀?“高杰一幅忽然想起来了的表情,他以一种十分不确定地语气问道。 没想到,刘文秀却立刻慨然答道:“正是,刘某昔日曾是张献忠手下的第三义子。不过,早在数年之前,刘某便已与其决裂,转为唐国公效力了。幸得李大人赏识,现刘某已为定北营副营长。“ “哦,原来如此……“高杰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下却不由得大为喟叹。 这个李啸,对曾是流贼的刘文秀,也能这般大加信用,并提拔为重要将领,此人还真是颇有识与容人之量啊。 “那,那刘营长,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高杰的脸色十分难看,又不得不强自挤出笑容。 刘文秀脸上泛起微笑,却看得高杰等人心下发冷。 “本来么,按我唐军条例,但凡叛逃者,皆需立刻斩首,以儆效尤。但你们刚刚来投,还不能算是我军中一员,若就这般把他们都宰了,却也有不教而诛之嫌。故而,这些人,暂时全部扣下,先在我金汤城的硫磺矿中,挖矿劳改,洗心革面,待表现好后,再行安排。“刘文秀冷笑着地说完。 听到刘文秀这般安排,高杰虽然脸色难看,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唉,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暂时保下了他们的性命。 不料,听得刘文秀愿意保留他们性命,一众俘虏却是大喜过望,他们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声感谢刘文秀的不杀之恩。 高杰轻叹一声,便走到吴胜兆与李本深面前,从下往下地俯视着跪地于地,正捆成一个粽子一般的二人。 “高将军……“ “舅舅……“ 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还未来得及说完,却被高杰分别狠踢了一脚,哎哟两声滚倒在地上。 “你们这两个怂货,简直丢尽了我高杰的脸面!你们听好了,从今之后,就在这金汤城中好好改造,断不可再生异心!不然,莫说刘营长不能容你们,就是本将,也要亲手斩下你们的脑袋,听明白了没有!“高杰一脸狰狞地怒骂道。 “明白了!“ 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又赶紧重新跪好,复连连磕头。 高杰再不看他们,径自掉头离去。 而一旁那一直没说话的李成栋,则是一脸复杂地又看了看他俩,亦叹息着跟高杰离去。 随后,这一众流寇,被径直押送到硫磺矿中,开始了痛苦而艰辛的劳改生涯。 而高杰李成栋,以及另外那二千六百多人,则在又休息了一天后,由刘文秀率领,从金汤城出发,一路径往山东而去。 在刘文秀带着高杰等人前往山东之际,京城皇宫之中,崇祯皇帝却是焦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在乾清宫的御桌之后,来回踱步的崇祯,有如一只困兽一般。他的表情,十分地狰狞与焦虑。 而在丹阶之上,最新刚刚复位的首辅周延儒,更是一脸高度紧张地伏跪于地。 这几年来,因为国家多事,战乱不息,这首辅之位,也是有如走马灯一般轮换。 先是首辅刘宇亮,在清军退出关外后,因谎报军功,再加畏敌鄙怯之罪,被罢免归乡,后是薛国观、范复粹、张四知等人走马灯一般轮换,基本是一年换一个首辅。 只是,随着国内局势的进一步败坏,以及流寇的荼毒天下不可复制,崇祯对这些新任首辅们极为失望,这时的崇祯皇帝,竟开始怀念,早先被温体仁拱下台的周延儒来。 皇帝认为,周延儒虽有过错,但还没有坏了根本,而且这个人还有一定治政才能,国家在他当政的那段时间里,也比现在不断恶化的局面要好很多,故而,皇帝很自然地产生了重新召回他的念头。 此时,东林党人乘机对崇祯帝施加影响,象张溥、马世奇等人开始纷纷造势,在朝廷内外散布道:“周玉绳若再度为相,必能改弦易辙,拯大明于危难之中也。”。 于是,在崇祯十四年初,崇祯皇帝终于降诏,重新起用周延儒,在此人到京后,立刻复为首辅,加太子太师,进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 只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这位周首辅的重新上位,并没有带来崇祯想象中的朝政一新,反而国家依然日渐糜烂,流寇依然猖狂不息。 崇祯对天下情势可谓焦虑万分,他给正在四川督战的杨嗣昌下达死命令,要他立刻消灭正在川中肆虐的张献忠部。 却不料,已经技穷乏术的杨嗣昌,根本无力阻止兵力多达十余万的张献忠部的狂攻。 张献忠部在得到夔州府后,便一路逆江而上,一路连败明军阵仗,先克万县,后下忠州、涪州等地,最终兵围正在重庆指挥的杨嗣昌本部。 杨嗣昌此时,已然重病在身,他的部下亲兵皆劝他立刻突围出城,被杨嗣昌拒绝了。 最终,这位明末有名的杨阁部,在自已家中,强撑病体,穿好官服,向着北京的方向,连拜三次并高呼皇上保重之后,便服食砒霜,自杀身亡。 而在他死后,重庆的明军再无交战之心,乃献城而降。 张献忠入得城来,除了立刻下令,将重庆全城十余万百姓,统统打包卖给唐军外,对杨嗣昌极为痛恨的他,下令再将杨嗣昌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而张献忠部流寇,在得到了整个川东之后,气焰愈发嚣张,遂乘势进攻川西与川北两地,四川之地,已然十分危险。 现在,那东川重镇重庆失守,以及皇帝极为信重的杨嗣昌自杀身亡的消息,传到崇祯耳中之后,崇祯皇帝几乎气疯了。 惊骇万状以至不知所以的他,在这乾清宫中,象一只困兽一般踱步良久后,才想起派出太监,去急急召来首辅周延儒,紧急商议现在的国势军情。 一直来回踱步的崇祯,终于站定。他的脸上,布满了无可言说的焦虑与愤怒,以致整张脸都点变形。又仿佛此时的他,就象一个人形汽油桶,只要扔一根火柴过去,就能立刻爆炸一般。 “玉绳,朕且问你,现在四川形势如此紧急,流贼这般猖獗,你身为首辅,可有什么良策制之?” 崇祯强抑着满心的悲哀与愤怒,尽管用平静地语气向周延儒问道。 周延儒听到崇祯这般询问,心下亦是喟叹不已。 本来,他作为首辅,若论政经之事,还能回禀一二,只不过,若论起行军打仗,他可就比杨嗣昌差得远了,可谓是一只毫无经验的菜鸟,根本就无法回答。 看来,皇帝是被流寇逼急了啊!不然,他怎么会向自已这样一名纯粹的文臣,来问这军国之事呢? 按说,皇帝若要问兵事,那兵部尚书陈新甲,当为最好之人选。只不过,现在已成救火队员的陈新甲,正在河南开封,指挥各路援剿兵马,抗击李自成部流寇,根本就不在京中。故被重庆失守以及杨嗣昌自杀的讯息逼急了的皇帝,也只能把自已这只菜鸟,抓来询问了。 只是,自已又能给皇帝提出什么建议呢? 不过,周延儒在沉吟了一阵后,忽地眼中一亮,便立刻回答道:“皇上,这般军情大事,微臣乃是文官,不敢遂言,但皇上何不立刻召那能征惯战的唐国公李啸,前来京城询问呢?” 听了周延儒的回答,崇祯的脸色,却是瞬间僵住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嫁公主笼将心 “皇上,于今之计,国事这般糜烂,非有大能者不能挽之。以愚之见,这举国上下,也只有唐国公李啸,堪为国之柱石,若陛下能向其垂询,必多有获益。” 周延儒伏跪于地,声音低低地禀奏道。 只是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却是不时偷偷瞥去,观看崇祯皇帝脸色反应。 崇祯喉咙里咕嘟了两声,他脸色十分难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周延儒好象料定了皇帝会有这般反应一样,他微微仰起头,又低声道:“皇上,可是为唐国公李啸,与陛下大有嫌隙之故乎?” 崇祯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喃喃低语道:“还是爱卿知朕之心也!唉,现在如此局面,朕心中之悔,何以言之!” 见皇帝言语松动,周延儒哦了一声,又赶紧回道:“陛下,那唐国公李啸,纵然与陛下有再多的过节,他也是咱们大明的臣子,是咱们大明的唐国公。只要皇上拿出诚意,与其好好沟通,化解往日旧怨,让那李啸回心转意,再为国朝忠心效劳,却亦非难事。” 崇祯眼光一亮,却又低声道:“那玉绳你说,朕却该采取何法,方可与李啸化解往日过节,从而君臣宜洽,共商国事呢?” 周延儒眨了眨眼,便道:“陛下既这般询问,那微臣就尽兴直言了,若有不当之处,还望皇上勿为怪罪。” “无妨,你尽可直言,朕恕你无罪。” “多谢陛下。皇上,微臣以为,首先一点,便要把李啸上次把清军赶回关外的天大功劳,给他补上。”周延儒沉声道:“上次清虏叩关入侵,长驱千里,直到入寇济南之际,才被李啸拼死一战打退,自此后续乏力,才不得不退出关去。而这场关键之战中,李啸虽然战胜了清军,自身却亦是损失惨重。但其所立之功,纵在国初之时,亦是彪炳卓然,足勒青史矣。然而,皇上你却因其战后,擅自驻防山东据占济南,便对其心存狐疑大加不满,乃至不予封赏冷淡相对,以微臣观之,实是大寒功臣之心矣。” 崇祯冷着脸,目光冰冷,默然无语。 周延儒继续说道:“李啸见自已立下大功,却得不到该有的赏赐,也就对朝廷大失所望,从而心灰意冷了。不过,他作为明朝的臣子,当然不敢强硬反对君上的决定,但自此之后,他对朝廷之令,却是再也无心应对了。也正因如此,那李啸才将注意力转向国外,用兵南洋,以及虾夷库页等边蛮之地,拓地开疆以求自保。而以微臣看来,李啸此番海外用兵,实有太多不得已之处,实是令人叹惜之至。” 周延儒顿了下,又道:“不过,那李啸,虽然全力拓展海外,但其对大明国内,还是有相当重大的影响。臣听说,他与各路流寇约定,他们若攻下城池,可将城中百姓尽数卖给他,由他安排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百姓,前往南洋定居生活,从而让这些百姓免于刀兵之灾,不为锋锷之鬼。李啸此举,让成千上万的百姓逃过流贼的屠刀,得以活命,倒是一番天大的功德啊。” 崇祯听到这里,脸上已满是复杂之色,他轻叹了一声道:“爱卿,你说的这些,朕也知道了。所以现在朕的心下,才会这般痛悔不已!你就挑拣重要的说吧,朕现在到底要如何做,才能与李啸恢复关系,让他重新听从朝廷号令。” 周延儒直起身来,目光灼灼地拱手道:“皇上,以微臣之见,现在山东之地,既然李啸已驻防全境,又已把济南牢牢据为已有,那山东之地,可以说,已完全是李啸囊之中物。那皇上为何不干脆成.人之美,将山东之地,如登州一般,全权交于李啸治理呢?“ “啊,将整个山东,都交给他么……” 崇祯的脸色,明显地复杂起来。 “皇上,恕臣直言,现在李啸兵强马壮,他若有心与朝廷作对,指使手下的骄兵悍将,将整个山东吞入肚中,朝廷又能奈其何?与其到时被逼无奈,眼睁睁看着山东被李啸渐渐地蚕食吞并,还不如作个痛快人情,将整个山东一省,如登州一般交给他全权管理。那官吏人员,也皆由其自行安排,从而大获李啸之心,使其对朝廷感激涕零,岂非大好之事?况且,只要李啸能按往日数量,为朝廷交纳税金粮赋,把这山东交给他治理,又岂非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好事么?故而,朝廷虽不再管山东之事,但反过来,皇上将来的收获,却比自行治理要好得多。毕竟,朝廷不费一官一吏,一钱一粮,便收获了一个稳定的税金钱粮来源之地,又何乐而不为呢?” 周延儒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偷偷地观看崇祯的反应。 崇祯紧绷着脸,显然正在紧张地思考着什么。 皇帝沉吟良久,却又皱着眉头,低低地问道:“若朕这般作为,那其他各地的军将,难道不会有样学样吗?象辽东的祖大寿,湖广的左良玉,皆已成牢牢扎根当地的军头,已有尾大不掉之势,朕只恐此例一开,这些人皆要效仿的话,那我大明,可就真的要彻底崩坏了。” 听了崇祯的这话,周延儒心下不觉苦笑。 现在,这辽东的祖大寿,与湖广的左良玉,哪一个不是私心自用,已成了隐形的藩镇。他们占用了国家搜刮民脂民膏得到的大批粮饷,却畏敌不战,避敌不前,不肯为朝廷分忧,只顾私下壮大发展自已的个人势力,乃至贪墨地方,欺压百姓,从而为自已谋得巨额好处。 这样将领,说句实话,已成国家之巨蠹,其正面作用越来越小,而危害却与日俱增。 尤其是湖广总兵左良玉,其人贪鄙恶毒,对湖广百姓可谓敲骨吸髓,压榨得湖广百姓几乎无法活命。象现在,此人从不与流贼交战,反而日日纵抢湖广美色民女,昼夜宣.淫好.色,把这些可怜的女子,在玩腻了之后,就扔给部下或卖到妓院,实是无耻恶毒至极。 在真实历史上,左良玉部,后来在从湖广撤走之前,还把整个武昌及附近州县夷为平地,无数可怜的湖广百姓,没有死在流贼手中,反而尽死于此人刀下。 在当今的武汉,还有个传说,说是左良玉这厮杀害百姓太过残忍厉害,导致钟灵毓秀堪称人间绝色的湖北女子,被屠杀死亡的人数太多,以至在明末清初之时,武汉当地在将近五十年时间里,再没有出过美女,实是令人叹惋之至。 相形之下,唐国公李啸,其治下却是一片繁荣,百姓皆是安居乐业。而且,此人不花朝廷半分钱饷,全部自筹建军,实为治军理政之奇材也。 而李啸在立下大功,崇祯皇帝却分文不赏的前提下,他还能心怀天下拯济众生,从流寇的屠刀下,大量地赎买拯救流民百姓。若要用祖大寿左良玉等人,来与李啸相比,实在是对李啸的一种污辱。 不过,当着皇帝的面,周延儒也不敢说出心中真实所想,他眼睛转了几转,便沉声对崇祯道:“陛下,你有这般担忧,也是人之常情。那微臣在想,皇上若能与李啸的关系更近一步的话,那祖大寿与左良玉等人,心下纵然不满,只怕亦是无有话说。” “爱卿此话怎讲?” “皇上,以微臣之浅见,陛下不如把李啸招为驸马,将坤兴公主嫁给他,以示恩宠与笼络。这样一来,李啸与天家的关系更见亲密,而有这一层关系,皇上将山东一地,作为公主的嫁妆赏赐给李啸管理,其他军将,亦是断然无话可说了。” 周延儒低低地说完这段话,又垂头伏跪于地。 “啊!这如何使得!” 崇祯从龙椅上腾地站起,一脸惊愕道:“媺娖今年才刚满十三岁,连太祖所定男十六,女十四最低婚龄,都未能达到,如何可嫁给那年近三十,又妻妾成群的李啸!” “陛下,非常时刻,岂可拘于常理!”周延儒抬起头来,一脸急色地拱手禀道:“皇上,恕臣直言,国家已是这般危急,流寇已然荼毒天下,陛下安可拘于小节,而不顾大势乎?!若国家有难,社稷不保,纵是天家的金枝玉叶,又,又何可保全哪!” 周延儒说完这句话,自觉话语有失,心下大恐,遂连连磕头不止。 崇祯的脸色极其难看,他垂着头,眼神阴郁如刀,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猛磕了一阵头的周延儒,缓缓抬起头,额头已是青肿一片。 他见崇祯默然无话,便继续劝道:“皇上,公主今年十三,明年也就十四了,据《大明礼法》所定婚龄,不过仅差一年而已。若能让公主嫁给李啸,从而让李啸真正成为天家之人,那皇上与李啸乃是翁婿之亲,纵然有再大的过节,也足以抹平消除了。要知道,在历史上,一代雄主唐太宗李世民,为了笼络手下大将尉迟敬德,还想把自已年仅十二岁的女儿嫁给已有五十多岁的他呢。而陛下乃是远超尧舜的圣明之君,乃是万古少见的杰出帝王,皇上您的见识与能力,又岂是那李世民所能比。” 周延儒说到这里,又深深地伏跪下去。 而这时的崇祯,则是长叹一声,跌坐回龙椅之上。 “哈哈,真没想到啊!朕如今,竟然落魄到这般地步!竟要用亲生女儿的幸福,来换取一名武将的忠诚,朕,朕真的有愧列祖列宗啊!”崇祯摇着头,不停地惨笑道。 “皇上……” “玉绳,你不必多说了,你先退下吧,容朕好生思量一番。” “这……,是,臣先告退了。” 在周延儒退出乾清宫后,崇祯暴怒站起,拿起御桌上那精瓷茶杯,狠狠地朝阶下摔去。 砰的一声脆响,茶杯摔得粉碎。 然后,皇帝长叹一声,又跌坐回龙椅之上。 周延儒的话,有如在崇祯内心中,搅起了一团天大的风暴,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么,自已贵为九五至尊,非但不能对臣下颐指气使,反而要刻意讨好笼络,诸如李啸这般飞扬跋扈的手下。不但要把国家土地赏给他,还要把自已最心爱的坤兴公主朱媺娖,也双手送上,这般作为,哪里还有半点人君的尊严,这简直是他娘的极度窝囊与憋屈! 只是,周延儒的话,自已真的能完全不听么? 好象也不行。 毕竟,周延儒这番话,也有他的道理。 现在国事如此糜烂,流寇纵横天下,几难再制,各地明军纷纷缩头自保,不敢为国出战,大明王朝,已然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拯救危局的话,大明的覆灭,恐怕真就指日可待。若国家不保,社稷不存,那就真的一切皆成虚话了。 而纵观全国,唯一能担此力挽狂局之重任的,则非是唐国公李啸莫属。 毕竟现在的李啸,兵精将锐,财力丰足,又开拓了大片的海外领地,威望与实力皆是如日中天。其他的军镇与其相比,简直是萤火之比皓月也,说李啸是明朝最为重要的擎天一柱,亦不为过。 这样的人,这样的将领,如果不能拉拢掌握,反而与自已过节多多,以至于只剩下名份上的君臣关系的话,那非但是自已这个皇帝的失败,也是整个大明王朝最大的悲哀。 崇祯又忽想到,这个李啸,竟在八年的时间内,从一个辽东的乡下猎户起步,成为壮大到拥有巨大领地与实力的国之干城,这般成就,倒是让自已这个皇帝,为之相形见绌了。 与白家起家终成伟业的李啸相比,朕这个皇帝,倒是有点自形惭秽之嫌呢。 那么,自已真的该把整个山东给他,再把还未成年的坤兴公主,嫁予此人么? 一时间,崇祯心头五味复陈,眼中竟不觉泛起泪光。 死寂一片的乾清宫中,皇帝象个木头一样,铁青着脸呆坐在龙椅上,没有人知道,木头一样呆坐的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崇祯呆坐了半晌,才对一旁的小太监艰难地说道:“走,随朕去坤宁宫。” “奴婢遵旨。” 坤宁宫,是明朝皇后居住的地方。 崇祯此去的目的,自是去见自已最爱的妻子,周皇后。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悠长的胪唱,坤宁宫宫门大开,一身素妆的周皇后,带着坤兴公主朱媺娖,从宫门中急急迎出,母女二人,一齐向皇帝致了个万福。 “贱内恭迎皇上。” “女儿拜见父皇。” 崇祯木然地站着,他目光呆滞地看着二人,喉头涌动着,一时间,竟然忘了让他们平身。 他的目光,先把一身素妆的周皇后上下看了一遍,心头十分感慨。 这位周皇后,见到现在宫中用度艰难,国家财政乏力,竟也开始自行俭省,吃极普通的食物,穿极寒素的衣物,以为朝廷节省财力。除此之外,她还偷偷地将一些贵重首饰拿去当掉,换成银两补贴后宫用度。这样贤良的皇后,真真是国家之福,也是自已难得的贤内助呢。 只是,现在宫中,每天都是这样压抑沉重的日子,却是真真苦了她了。 皇帝把周皇后默默地看了一遍,又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朱媺娖。 这个女儿,虽未成年,却秉持了她母亲王顺妃的美丽样貌,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婷婷玉立,秀美多姿,轻轻一个万福,却将优雅与美丽一展无遗。而见到女儿这般动人可爱,崇祯心下,愈觉柔肠百结。 女儿,我可爱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你刚生下来,母亲就因难产而死,幸得周皇后视你有如亲生,把你从小带大。而为父这个皇帝,却因国事繁忙,一直未能给你更多的温暖与关爱,实在是良多以愧,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啊! 而现在,自已这个皇帝,这个大明帝国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却还要拿还未成年的女儿,拿她那一生的幸福,作为赌注,去换取一个手下将领的效忠,想到这里,崇祯心如刀割。 ‘父皇,你,你怎么哭了……“ 偷偷抬起头的的朱媺娖,见到呆站在自已面前的父皇,眼中竟是眼光闪烁,她的脸上,顿是惊讶不已。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公主的命运 迎着朱媺娖惊愕的脸庞,崇祯脸上,艰难地挤出笑容。 他上前两步,将周皇后与朱媺娖二人搀了起来。 “媺娖,你先退下吧。父皇要与皇后,好好说说话。” 听到父皇这句低低的话语,朱媺娖柳眉微蹙,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却又不便直问,只得低头应了一声是,分别向崇祯与周皇后福了一福,便告退离去。 崇祯与周皇后入得坤宁宫坐定,崇祯屏退太监与宫女,偌大一个坤宁宫中,只有这对天家夫妻二人,相对而坐。 房间中,一片压抑的沉寂。 终于,崇祯开了口,把周延儒那笼络李啸的计策,对周皇后全盘说出。 “玉绳说,唯有将媺娖嫁给唐国公李啸,才可笼络其心。使其与我天家血脉相连,自此君臣宜洽,再无猜忌,然后我大明国中诸事,方可有为。朕思来想去,感觉他这番话,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崇祯垂着头,声音很低,他脸上的表情,好象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 周皇后的眼中,两颗晶莹的泪水,瞬间滑落。 她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却又嘤地一声,轻声抽泣起来。 “皇后……“崇祯眼中,亦是泪光闪动。 “皇上,恕臣妾直言,娖儿才刚满十三岁,若要嫁人,未免太小了些。要知道,哪怕是大明的普通民女,一般也是在十五六岁时,方可完婚的呀。可怜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亲娘,从小就孤苦伶仃。现在年纪还这般小,皇上你就要把她嫁给那年近三十又妻妾成群的李啸,臣妾心下,着实难过……“ 说到这里,周皇后泪珠滚滚,已然哽泣得说不出话来。 崇祯眉头紧皱,最终是一声长叹。 “皇后,你以为,朕把媺娖嫁给李啸,心里就不难过,不心痛吗?朕难道不知道,媺娖还未成年,距离《大明礼法》的最低结婚年龄,还差了一岁吗?你以为,朕不知道这样做,是在拿她的未来和她的幸福,却做一个不可预测的赌注吗?只不过,有道是闻鼙鼓而思良将,国家大事糜烂至此,朕这般拉拢那李啸,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崇祯面沉如铁,又低低道:“那李啸,以朕观之,此人天才维艳,智勇殊绝,乃是国朝不世出之良将也!纵与国初的徐达、常遇春等良将相比,只怕亦是不遑多让。玉绳认为,唯有让李啸紧急出兵,才能遏制并打败流寇,才能挽救大明的江山社稷,朕在心下,实亦然之。只可驻,此人有这般将才,朕却与其多有过节,以至君臣之间,只能维持表面的和睦,真真何其痛哉!” “所以,皇上为了拉拢李啸,就决意要把娖儿,嫁给这李啸了么?就没有其他办法,能与李啸改善关系了么?”周皇后泪眼涟涟,有如两串晶莹的珍珠,挂在她白晳的脸上。 崇祯一脸痛色,缓缓地摇了摇头:“唉,真没有了!以朕观之,非得如此,不能笼络李啸之心。唯有以公主嫁之,向其展示我皇家之赤诚,皇恩之浩荡,那李啸,方可回心转意,终为我大明所用。” 周皇后将衣袖掩住面孔,呜咽道:“既然皇上已做了决定,妾身又能多说什么。只是,可怜了我那娖儿,这般小小年纪,却是这般孤苦飘零的际遇,原本指望为她找户好人家,让她安稳快乐地过这一生。却没想到,到头来,娖儿却不得不成为笼络与交换之物,贱妾心下,何其心痛。” 崇祯皇帝又是一声长叹,他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步了一番后,便下定决心般地说道:“皇后,等下你先给媺娖,好好做番思想工作吧。告诉她,她纵然嫁给了李啸,朕也绝不会委屈了她的,各类嫁妆礼物,朕都会尽量给她弄得丰厚富足,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绝不会失了我天家公主的脸面。” 周皇后掩面哭泣了好一阵,才终于抹去泪水说道:“好吧,既然皇上心意已定,那贱妾就先和娖儿谈一谈,先给她宽慰一番。” 崇祯点了点头,正想再和周皇后说说话,却忽地发现,朱媺娖已不知何时,竟站在了坤宁宫的宫门入口。 “娖儿……” 见到朱媺娖竟然突现在宫门口,崇祯与周皇后皆不觉吃了一惊。 不过,当他们看到,朱媺娖那满是泪痕的脸蛋时,两个人仿佛瞬间明白了。 原来,他们方才的谈话,朱媺娖皆已听到。 一脸泪痕的朱媺娖,缓步向宫中走来,崇祯皇帝赶紧轻咳一声,扭过脸去。 而周皇后,却是又捂面饮泣起来。 “父皇,母后,你们的话,孩儿都听到了。”朱媺娖向他二人分别福了一福,脸上艰难地堆起笑容:“父皇,母后,你们不要难过,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孩儿愿嫁给李啸。孩儿身为大明的公主,理当为国家,为君父分忧的。” 她虽笑着说完这番话,脸上却是珠泪滚滚而下。 “我苦命的孩儿呀。” 周皇后再也忍不住,一声哭嚎之后,一把上前,把朱媺紧紧揽在怀中,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崇祯泪中泛着泪花,脸上的肌肉都在一跳一跳地抖动,他紧紧地咬着牙,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在他的心里,却是有如针刺一般剧烈地疼痛。 好不容易,崇祯才稳定了自已的心绪,又堆起笑容,对朱媺娖柔声说道:“娖儿,你不必担心,父皇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嫁给李啸后,由朕下召,着其作为正妻迎娶,身份地位皆在其妻妾之上。另外嫁妆等物,父皇一定会置办得十分丰厚,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媺娖凄然一笑:“父皇,国家这般穷困窘迫,父皇你就不必再为孩儿置办太多的嫁妆了,孩儿的婚礼,能俭省就俭省些。“ 听了媺娖的话,崇祯不觉动容:“吾儿这般贤良体贴,朕这个父皇,实是良多以愧啊!“ 媺娖摇摇头,脸上又挤出笑容道:“父皇不必如此,媺娖能为君父为忧,能为大明出力,心下高兴还来不及呢,父皇又何必这般伤心。“ 崇祯望着这个乖巧善良,又十分体贴人意的女儿,眼中泪光闪动,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他轻轻嗯了一声,便柔声道:“既然娖儿你也已同意,那朕就给李啸下诏书,将你正式许配给他,也让他做好准备,风风光光地来迎娶你。“ 崇祯说完,再不留步,他低着头,急急地离开坤宁宫而去。 只是在离开宫门的这一刻,他的眼中的泪水,才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肆意地流淌。 没想到,皇帝接下来准备写诏,让李啸入京来迎娶朱媺娖时,却遭到首辅周延儒的反对。 “陛下,不可啊,若你要召李啸来京迎娶公主,则臣敢料定,李啸宁可与朝廷断绝关系,亦绝不会来京城!“ 伏跪在地上的周延儒,向崇祯皇帝急急禀道。 “哦,这却是何故?“崇祯眉头大皱。 “皇上,你与李啸之间的过节,已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君臣之间的恩怨,又岂可骤然而解?你这般下召,让李啸入京,李啸必然惊惧不已,会以种种借口与理由推脱不至。而他之所以如此,定是深恐自已一入京城,就会成为袁崇焕第二啊!“ “这……“崇祯牙关紧咬,脸色十分难看。”若是这般,那朕却该如何来做?“ “皇上,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微臣恳请皇上,不必让李啸一定要来京城了,可直接把坤兴公主嫁往山东,让李啸迎娶便可。如此一来,方可显出皇上至诚之心,让李啸再无疑虑,从而君臣交心,始可融洽啊。“ 周延儒顿了下,又急急道:“若李啸正式迎娶了坤兴公主,那么,待他们夫妻和睦之后,皇上再找机会召李啸入京,岂非是更为得体?而娶了公主的李啸,必然也对皇上再无猜忌,必会欣然前来京师呢。“ 崇祯听完周延儒的话语,久久无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依玉绳之见办。“ “吾皇圣明。” 接下来,由周延儒代为拟旨,崇祯给在山东的李啸,下了一道圣旨,随后便令贴身太监王承恩,带着一众锦衣护卫,急急前往山东宣召。 在王承恩等人前往山东之时,李啸正在登州家中,尽享天伦之乐。 这一天,他在自家花园中,抱着自已的小妾,土默特公主英格玛,一齐逗弄女儿李嬇玩。 现在,李啸共有了一子三女,分别是正妻朱媺姵所生的儿子李成,平妻祖婉儿所生的大女儿李婧,小妾卓那希所生的二女儿李婛,以及现在英格玛所生的三女儿李嬇。 当然,严格来说,李啸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那就是,那朝鲜王妃赵氏,与李啸数日之欢的爱情结晶的私生子,现在业已近五岁了。据安插在朝鲜的安全司人员回报,这个儿子,长得十分象他,身体十分健康,让那王妃赵氏疼爱之至。 当年英格玛怀孕后,一心想给李啸生个儿子的她,却最终没能如愿,只是生了一个十分健壮的大胖女儿,让她在品尝的初为人母的喜悦后,为自已未能生出一个儿子来,而深感惆怅。 好在李啸对子女向来一视同仁,自南洋回来后,他对这个宝贝女儿十分喜爱,亲自命名李嬇,其意为女中贵人之意。 而英格玛自已,这个心地单纯的蒙古姑娘,也很快就把一腔母爱,全部投入到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宝贝女儿身上,还给她取个了蒙古名字,乌日娜。 由于李啸诸事繁忙,难得回来,所以自返回登州后,他尽量在家中陪伴自已的一众妻妾,用无限的柔情与关爱,好好地补偿那一众在家里苦候他回来的妻妾们。 包括那被他暗暗纳入房中做为陪房丫头的皇太极二女儿,大清的温庄固伦公主马喀塔,这段时间,也是饱沾雨露,姿采愈显。 当李啸听到,朝廷中有恩旨下来时,他心下颇为惊讶。 他原本以为,在与朝廷弄得这般僵硬过节之后,朝廷会与自已有如河水与井水一般,只保持着名义上的从属关系,而再无实质性的往来。 却没想到,朝廷会在今天,还给自已派送恩旨过来。 不过,李啸不及细想,还是赶紧洒扫了庭院,备好了香案,迎接前来宣旨的王承恩等人。 当王承恩带着一众宣旨的护卫,缓步走进唐国公府那宽大的庭院后,他看到,整个庭院已收拾得十分整洁,地上摆了崭新的红毯,在一张黄梨花木的长桌上,摆了燃香与供果,而唐国公李啸,则身着蟒袍玉带,带着一众臣子跪立在香案之后,王承恩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看来,这唐国公,虽与皇上有过节,但能这般郑重其事地迎接皇帝的旨意,却也给足了朝廷脸面,尽展了一名臣子该有的礼节呢。 王承恩随即又想到,去年他去湖广,给那左良玉宣旨,正式任命他为提督湖广总兵官时,那厮却是猖獗无礼,趾高气扬,全无礼节,仿佛皇帝的赏赐,倒是他完全应得的一般,实是令人气闷得紧。 王承恩缓缓展开湖绸所制的圣旨,轻咳一声,开始大声朗读。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时艰节现,板荡识忠,乃知唐国公李啸,数年以来,忠直大义,为王先驱,大力开拓海外之地,夺南洋,定外满,扬国威于异域,振国声于蛮邦,此皆不世之功也。李啸为人,实乃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此等国之重臣,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为宠命乎?兹朕今赐婚,着朕之长女,坤兴公主嫁于李啸为妻,择日成婚,永为姻亲,示以荣宠,自此君臣永洽,合为一家。另朕再赐山东一省之地,以为公主之嫁妆也,交于李啸全权治理,并特封李啸为提督山东总兵官,山东全省之境,皆着李啸自行安排官吏,以治地方。望李啸戒骄毋矜,另加丕绩,克尽职守,戮力中兴。钦哉!。。。。。” 听到王承恩的宣读,李啸只感觉自已的脑海中,仿佛嗡的一声,一时陷于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原本对自已冷淡无比的皇帝,会突然把自已还尚未成年的女儿嫁给自已,还给这山东一省之地,全权交给自已治理? 这,这简直是有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的感觉。 在李啸迷茫之际,他身后的一众臣子,也微微响起了骚动。 就在李啸心下暗思其故之时,王承恩已念完这段长长的圣旨,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笑着对李啸说道:“唐国公,还不速速接旨谢恩?” “臣,李啸接旨,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啸从暇思中回过神来,趋前几步,大声地领旨谢恩。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迎娶坤兴公主 在从王承恩手中,接过圣旨的一刻,李啸立刻想明白了崇祯的真实用意。 在国内局势这般崩坏的情势下,崇祯唯有拉拢并起用自已,才能让已然泛滥天下的流寇势头得到遏制。故而,为了一洗前嫌捐弃过节,为了从此得到自已的忠诚效力,崇祯才不惜血本,把还未成年的坤兴公主,急急嫁给自已,同时,再把山东一省之地,送给自已来管理,倒也是用心良苦啊。 其实,现在李啸已拥有南洋诸省,和虾夷、库页等海外领地,现在再得到一个拥有治理权的山东省,倒并不特别让李啸心动。 真正令他感慨的,是崇祯现在焦急上火,竟把这尚未成年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强行嫁给自已,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李啸的预料。 说实话,听了这一段话,李啸心下,是本能地想要拒绝。 自已早已妻妾成群,若还要占有这个尚未成年的可怜女孩子,李啸于心不忍。 只不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李啸纵然心下不满,又如何能加以反对呢? 真真世事弄人啊…… 李啸接过圣旨后,王承恩便笑着低声说道:“李大人,老奴贺喜了。皇上此番选你为附马,又将整个山东交付给你治理,这番罕有的恩宠嘉赏,还望李大人好生体会圣上之深意啊。” 李啸轻轻一笑:“王公公所言极是,本公知道了。公公远来宣旨,路上辛苦,本公另有程仪相赠,略表心意,还望公公勿要推辞。” 王承恩脸上的笑容,顿是愈发灿烂:“唐国公一片心意,咱家若是不领,是为却之不恭了。” 李啸大笑起来,随即命人送上雪花纹银500两,让王承恩收下。 王承恩欣喜收下后,李啸对其随从,也按品阶各有差赏,故众人无不喜悦。 随后,李啸安排盛宴,款待王承恩一行人。 席间,李啸与王承恩,谈笑晏晏,言语投契,两人之间,却是感情愈见亲近。 酒到深处,王承恩一脸酡红,却压低声音道:“李大人,皇上将坤兴公主径直嫁往山东,竟不必李大人前去京城迎娶,这番信重恩遇,却是国朝二百余年皆未尝见呢。” 李啸亦喝得双眼泛红,他哦了一声,浅笑道:“皇上的心思,本公心下亦如明镜一般,还请公公回去后,好生回禀皇上,说李啸叩谢天恩,一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公主。” 王承恩连连点头,脸上笑容愈见灿烂:“唐国公真乃情深义重之人,咱家回京城后,定会将李大人这番心意,向皇帝如实禀报。” 王承恩等人回去后,李啸开始郑重着手,象当日迎娶郡主朱媺姵一样,开始了迎娶坤兴公主的流程。 《五礼通考》上说,自后齐以来,不管天子庶民,婚礼“一曰纳采,二曰向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 而李啸迎娶皇帝之女,大明坤兴公主朱媺娖的过程,自然要比普通的明朝百姓的迎娶过程,要更加繁杂,也更加讲究。 第一步,是纳采,这是议婚的第一阶段,李啸思来想去,决定派人请首辅周延儒作媒,郑重地向崇祯皇帝提亲。 收了李啸1000两银子重礼的首辅周延儒,自是喜悦非常,对担任媒人一事,一口应诺。 然后,他作为李啸求亲的代表,向崇祯皇帝提亲,并送上李啸亲笔书写的聘书后,崇祯皇帝在中极殿,在一众朝臣面前,郑重地同意了了周延儒的提亲之请。 皇帝同意提亲后,媒人周延儒,随后派人向李啸通报皇帝许可提亲,提着,李啸便派出最为信任的幕僚陈子龙,北上京城,带上了许多道独特的礼物,去向皇家求婚。 这许多道独特的礼物,也是极有讲究的。 第一份礼物,是一对大雁,这对大雁一律要活的。为何用雁呢?《五礼通考》中说,雁为候鸟,取象征顺乎阴阳之意,并且大雁若失配偶,终生不再成双,取其忠贞。接下来的各道礼物如下,也分别各有寓意。 清酒,意为降福;粳米,意为养生;稷米,意为恣盛;蒲苇,意为柔韧;嘉禾,意为尚禄;缕缝衣,意为长命寿延,五色丝,意为取用无穷;合欢铃,意为合谐;九子墨,意为子孙繁盛,新铸铜钱,意为明财。 崇祯收下了李啸的这些礼节性礼物,便正式派出验礼官,检查李啸与坤兴公主二人的生辰八字,是相冲还是相合。 这便是婚礼流程的第二步,也叫做向名,即是由专门的验礼官,查看两人八字、生肖、姓氏匹配程度,以确定两人是否有相冲相克,最终决定二人能否顺利合婚。这在民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环节,很多情侣就是因为八字相冲,最终无缘牵手。 只不过,由于这是崇祯皇帝钦定的婚礼,这验礼官自然尽量往好的地方说,最终说得李啸与坤兴公主两人,其匹配的程度,堪称天下仅有,地下绝无。 第三步,是纳吉,是验礼官向名后,把李啸与坤兴公主二人八字完全相合,可以顺利合婚的好消息,再通知给了崇祯皇帝。这一步又叫“订盟”。这是订婚阶段的主要仪礼。 这一步所送的礼物,除了照例要用一对大雁作为婚事已定的信物外,还另送了其他贵重礼物给崇祯。 因为到了这一步,双方已经明显确定了关系,故李啸要送的礼物,与纳采时所送的象征性礼物不同,他现在要送的,是实用甚至贵重的礼物。 在晚明民间,除再送一对大雁外,其他的礼物一般是:戒指、首饰、彩绸、礼饼、礼香烛、甚至羊猪等,故又称送定或定聘,表示双方正式确定结婚。 考虑到坤兴公主的尊贵身份,李啸在慎重考虑后,决定给她的定聘之礼,要比先前迎娶鲁王府郡主朱媺姵时,要更加丰富而尊贵。 李啸为人豪绰,最终送入京城的定聘之礼为:纯金足赤镶祖母绿玉大戒一只,纯金雕花镂丝手镯一双,纯金镂凤点钻颈饰一套,全套黄金东珠首饰,上好绸缎五百匹,羊猪各一千头。 李啸出手这般阔绰,让崇祯皇帝与周皇后二人,皆是大觉脸上有光,二人原本忧虑的心情,被这丰厚的礼物冲淡了不少。 而坤兴公主朱媺娖,在得知那唐国公李啸,竟送自已这样奢侈而昂贵的礼物时,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这第三步完成后,第四步就是纳征。 所谓纳征,也就是在纳吉订盟后,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是成婚阶段的仪礼。这项成婚礼又俗称完聘或大聘、过大礼等。按现代社会的通俗意义来说,就相当于男方在订婚后送彩礼。 为了体现对坤兴公主的尊重,以及对于皇家的尊敬,作为天下第一富豪的李啸,出手十分阔绰,他让亲信陈子龙北上京城,给崇祯送了黄金5000两,银子二十万两,绸缎5000匹,羊猪各一万头,各类食品礼盒等物,共有一千余盒。 另外,还有一些与第一步的纳采一样的象征性礼品如下。 聘饼一担,意为圆满。 海味八式,内含发菜、鲍鱼、蚝豉、元贝、东菇、虾米、鱿鱼、海参八样,每样两件,意为丰盛。 三牲齐备,健壮活鸡雄雌各二只、猪肉以五斤一块,共两块,五斤重鲮鱼一双,意为广开财源。 椰子一对,意为有椰(爷)有子之意,象征家人安康。 上好黄酒四瓶,表示夫妻感情醇厚。 四京果,即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带壳花生各一堆,表示子孙兴旺,生生不息。 四色糖,即冰糖、桔饼、冬瓜糖、金芣各一堆,象征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茶叶、芝麻各一堆,又称油麻茶礼,象征今后女子要从一而终,誓守忠贞。 糯米十二斤、砂糖三斤二两,这是给女方做汤圆所用,象征幸福美满。 李啸送上的这些贵重彩礼,充分展示了一个作臣子的,对皇家的尊敬,以及对公主的看重。这些礼物送到朝廷后,崇祯内心十分满意,李啸这份丰厚的彩礼,让他倍觉有面子,而群臣见得皇帝喜悦,亦是察颜观色,纷纷上表作贺。 随后,根据女方收下彩礼后必定回礼的礼仪,心情大好的皇帝,将聘礼中食品礼盒中的三百多盒退还,同时,回赠给李啸一些湖绸所制衣帽鞋袜作为回礼。所有回礼皆为双数,意为好事成双之意。 这一步完成后,便是第五步,名叫请期,也就是男女双方,确定最终结婚的日期。 最终崇祯皇帝根据验礼官的意见,确定了李啸与朱媺娖两人大婚的日子,为崇祯十四年四月二十六日。 李啸得到消息后,再根据礼仪,复派人送来一对大雁和一些点心,表示对结婚时日的认可与确定。 而除此之外,李钰再悄悄地给崇祯送黄金3000两,银子10万两,绸缎800匹,与此同时,他给崇祯写了一封信,隐晦地告诉他,因现在大明财力惮竭,这些财物,便作为皇家给坤兴公主的嫁妆好了,算是李啸这个女婿,给皇家撑起的一份脸面。 而见到李啸考虑问题这般缜密,出手又这般阔绰,崇祯与周皇后二人,皆是在欣悦之余,复在心下感慨不已。 三天后,仔细算好了赶到时间的皇帝,将坤兴公主盛装打扮,准备让她上路离京,前去山东。 打扮完成后,头戴九翚四凤冠,外罩坠晶珠红绫帕头覆面,身穿绣长尾山鸡、鲜红杭绸所制的宽袖霞帔,从头到脚戴着,李啸赠送的各种极尽豪奢的金饰与玉器,在四名亲侍丫鬟的领陪下的朱徽娖,来到早就布置得喜庆一新的东暖阁中,亲自向正襟危坐于高椅之上的崇祯皇帝,周皇后二人,分别磕头行礼。 崇祯捋须微笑,周皇后却是泪光盈盈。 “父皇,母后,孩儿就此前去山东,不再叨陪膝下,还望父皇与母后,善保龙凤之体,多多珍重。” 盛装华服的朱媺娖,缓缓仰起头来,她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是泪珠儿又悄然而落。 “孩子,别难过。这出嫁是好事儿呀,可别把这妆给哭坏了……” 周皇后眼中噙泪,脸上挤出笑容,掏出袖中绸巾,轻轻拭去朱媺娖脸上的泪水。 崇祯走了过来,轻轻搀扶起她,一边柔声道:“娖儿,不用担心,朕已复对李啸下召,让他好生待你,断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的。李啸乃是人中龙凤,万中无一的英雄豪杰,我儿嫁给他,断不会受半点委屈的。” 朱媺娖微微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眼中却又是泪光闪烁。 随后,在崇祯与周皇后二人,对她进行一番轮流的叮嘱后,坤兴公主才最终登轿启程。 这是一辆双顶十二人抬的豪华大轿,刻凤纹蝶,华彩非凡。缓步走向轿子的公主,一步三回头,望着身后,那从小到大熟悉无比的京师紫禁城,她的眼中,满是眷恋与不舍。 很快,她的目光又投向了前面,凝聚在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上,头系红丝纯金束发冠,身着鲜红喜衣的哥哥朱慈烺身上。 见到了这位与自已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因为自已离京远嫁,而专门前来送行的太子哥哥,朱媺娖的目光中,顿时又是泪光莹然,她的眼神中,哀怨与柔情交织,难予尽述。 而在一众琐呐鼓手的簇拥下,骑马开道,昂然走在队伍的最前头的太子朱慈烺,当他回头看到,那与自已从小到大一同生活的妹妹朱媺娖,正用这样难舍难分的目光,远远地看着自已时,这位只比朱媺娖大了一岁的少年,眼眶立刻湿润了。 朱慈烺脸上费力地挤出笑容,冲着朱媺娖微微地点了点头,那两行泪水,却是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此时此刻,仿佛时间已经消失,只有兄妹之间的亲情眷恋与顾望,是如此的不舍,如此的绵长。 终于,在喧天的锣鼓与鞭炮声中,身装嫁衣头罩红巾的坤兴公主,终于在一众送亲女眷的扶助下,由伴娘撑开红伞,一众送亲女子一边陪新娘子走向轿子,一边不停地向天空,伞顶,轿顶抛撒米粒。(此意为喂金鸡,表示以后出嫁女子,不会在夫家受欺负之意。) 最后,由四名亲侍陪嫁丫鬟,送朱媺娖坐上那特制的那顶十二人抬的豪华大轿后,轿头一声长喝,随即起轿而去。 这送亲队伍,在无数京城百姓的围观下,一路吹吹打打,排场十足地走出京城,一路南去。 京师南面的永定门外,太子朱慈烺伫马呆望,直到那顶豪华大轿,远远地消失在自已的视野之中,他才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感,一把捂住面孔,放声痛哭。 “妹妹啊!……” 痛哭不休的朱慈烺,仰着头嘶声大喊,只不过,城外呼啸劲厉的野风,迅速地将他凄厉的喊声,撕成碎片,再不可闻。 十天后,这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赶在崇祯十四年四月二十六日这个大喜日子,来到了山东登州城外。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婚之夜 听到坤兴公主来到登州的消息,已换了一身鲜艳红衣的新郎官李啸,急急带着一众亲眷与护卫,亲自出城相迎。 见到面前的这顶鲜红的十二人抬轿子,李啸心下十分感慨。 随后,由他策马开道,带着这豪华大轿,以及这一众送亲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进了登州城,在一众百姓与军兵的围观与嘻笑中,径往唐国公府邸而去。 轿子到了府邸外后,李啸轻掀轿面,摆好踏垫,亲迎坤兴公主从轿中走出。 看到出现在自已面前,盛装华服,盖着红盖头,身材却还是孩子般娇小玲珑的新娘朱媺娖,李啸心下,泛起一股无可言说的喟叹。 他轻轻伸出手去,托起朱媺娖那带着尖头金指套的纤纤玉手。 那只被他托起的小手,明显的一颤。 李啸轻吸了一口气,托着她的纤葱玉手,缓步从轿中走出,在一众围观百姓的欢呼声中,径向官府内堂行去。 入得内堂中,这里已挤满了前来道贺与看热闹的李啸属下,还有以山东巡抚颜继祖为首的一众山东各地官员,也都笑着站在其中,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 他们见到,一身华贵盛妆头罩红盖的坤兴公主朱媺娖,在四名陪嫁丫鬟的陪同下,被李啸的引领着,在一张装饰精华铺了红布的长桌前站定后,各人立刻欢笑闹腾开了,整个中堂内,鞭炮声与欢笑声混在一起,十分热闹。 待到爆竹放完,场面稍微安静之后,婚礼才开始下一步程序。 主婚人陈子龙,那高亢的声音嘹亮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鸣炮奏乐,送入洞房!” 李啸领着朱徽娖,双双跪地,向长桌前的父母牌位献茶,望着这一对香烟袅袅中的父母牌位,李啸心下又是无限感慨。 随后,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又连绵响起,在一众孩童的欢呼与簇拥下,李啸牵着新娘子朱媺娖的手,缓缓地走进了洞房之中。 把新娘子送入洞房后,李啸让丫鬟们陪同朱徽娖在洞房中休息,自已换过便装后,立即宣布,摆席开筵,请各位来宾入席饮宴。 李啸与一众山东官员坐于首席,下属的主要将领与幕僚则坐次席,其余来宾分坐他席。 此时,山东各地的各处官府中,也都纷纷开筵,同时庆祝唐国公李啸,今天迎娶坤兴公主的大婚。 酒宴之上,杯觥交错,李啸不停地向来宾们敬酒,也不停地接受来宾的劝酒。 一时间,满席都是欢声笑语,一片喜庆。 这场宴,宾主尽欢,一直吃喝了一个多时辰,方是席散人走,此时李啸已喝得头晕目眩,还好他控制住醉意,在侍卫的帮扶下,踉跄回到洞房之中。 此时,喧闹了一天的唐国公府,终于归复宁静。 明亮的月光从窗外照入,洞房中,新婚的夫妻两人,在一张精制的雕花金楠木挂帐床上,沿着床边,各自静坐。 四名陪嫁丫鬟两两相对,分别站在婚床两边。 这个初夏的夜晚,凉风柔柔,蛙鸣声声,月光如水般从窗外透过来,将烛灯摇红的洞房,映照出一种诱人沉醉的氛围。 喝得头晕脑胀的李啸,斜倚在床边靠柱上,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已清醒点,随后,他下令,让一名丫鬟,先去给自已打盆水,给自已洗把脸,好让自已清醒一些。 很快丫鬟打来凉水,帮李啸仔细地擦了脸面与手脚,李啸才感觉浑身一爽,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他扭过头去,看着旁边孩童身段,却一身婚服盛装,端坐在自已旁边的朱媺娖,心下不觉五味杂陈。 前世读过历史的李啸,自然知道这坤兴公主朱媺娖的悲惨命运。 崇祯十七年,也就是朱媺娖十六岁时,崇祯皇帝将她许配给都尉周世显,却不料,还未来得及办婚礼,李自成便率流寇攻破了京城,这婚事自然只得告罢。 尤其悲惨的是,李自成攻入北京后,崇祯心灰意冷,先是让周皇后自裁,再让袁贵妃自尽,随后对坤兴公主朱媺娖长叹了一声道:“唉,汝何苦生于帝王家!”便挥剑砍杀公主。 幸得公主下意识用左臂抵挡,只是被砍断了左臂,便晕了过去,总算侥幸保住了性命。 后来,清军入关,公主被清人所获,清人为收拾人心,没有把她如太子朱慈烺等人一样杀掉,而是另外改封为长平公主。随后,清廷又强行拒绝了她想要出家的请求,硬把她配给已成清廷走狗的周世显为妻。 公主满心无奈,却只能答应清廷的要求。最终,内心郁郁成疾的她,仅在成婚后一年,就饮恨而死,然后葬于广宁门外周氏老宅旁,就此结束了悲惨凄凉的一生。 回想起真实历史的李啸,心下感慨万千。 他长叹一声,略一思怔,便挥了挥手,先让那四名丫鬟退下去。 四名丫鬟应诺而退后,李啸站起身来,手里拿着金挑子,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掀开朱媺娖的盖头。 在粗重的呼吸声中,金挑子在烛光下微微抖动,闪烁着迷离的金光。 洞房之中,一时一片沉寂。 终于,李啸长吸了一口气,伸过金挑子,轻轻揭去了新娘子的红绸盖头。 坐在李啸对面的,是一个脸上犹带稚气的少女,她盘成繁复形状的头发,有如一团乌黑的浓云,上面插满了各类名贵的首饰,鹅蛋般可爱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着,美眸下面,是挺俊的瑶鼻,而鼻子下面,则是那点了绛红的樱桃小嘴,微微地抿着,似乎在刻意掩饰内心的不安。 当朱媺娖举目一看,见身着一身红衣的新郎李啸,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已看,顿时一脸羞得飞红,她连忙低下头去,以掩饰自已的窘态。 李啸轻叹一声,放下金挑子,又寻了一张椅子,坐在朱媺娖对面。 夫妻二人对坐,又是无言沉默。 最终还是李啸脸上堆起笑容,轻声开口道:“公主,你自京城远来登州,一路上多有辛苦劳累吧?” 朱媺娖轻轻点了点头,头却垂得更低了。 李啸轻声道:“既然公主一路辛苦,就先歇息了吧。” 朱媺娖哦了一声,她缓缓抬起头,看到李啸那微笑的脸庞,一双美眸中,泪水又瞬间涌满了眼眶。 朱媺娖发现,面前的这个新郎官,虽是年近三十,却是面目英俊,浓眉星目,充满了一股轩昂奋扬之气,倒是人间难得的美男子呢。 只是,这个面目英俊的新郎,毕竟不是自已内心想嫁之人,自已对他也完全不了解,而现在,才十三岁的自已,就要遵从皇命,成为他的新婚妻子,和这个已然是妻妾成群的男人同栖共眠,朱媺娖想到这里,心里便觉莫名难过。 李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他轻叹一声说道:“公主,可是因为皇上强迫你嫁给本公,让你心下感觉委屈了吧?” 朱媺娖垂首无语,良久,才有如蚊子轻鸣一般地说道:“夫君,本宫既已嫁给了你,就不要说这些话了。” 李啸脸上露出苦笑,他摇了摇头道:“公主,不必这般委屈自已。本公知道,你心里多有不满与委屈,也可先在我唐国公府中暂住一段时间……” “夫君不要说了,我们都已是夫妻了,这些宽慰的话语,就真的不要再说了。”朱媺娖打断李啸的话,眼角却几乎就要滴下泪来。 李啸掏出手帕,帮她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痕。 朱媺娖凝视着李啸关切的脸孔,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这个李啸,号称天下第一英雄,却是心思这般缜密,是个十分关心人的男子呢,自已嫁给他,倒也不算太委屈吧。 只不过,自已毕竟才十三岁,又是人生第一次,和这个年纪是自已两倍多的男人同床共眠,这在自已心里,还真的是难以接受。 李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柔声道:“公主,本公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你不用担心我会做委屈你的事。这样吧,你年纪还小,就先在我唐国公府住下,以后等你长大了些,也愿意接受本公了,我们再一起行房吧。” 李啸的话语,让朱媺娖脸红得有如一个熟苹果一般,她嘤了一声,不知道是同意,还是反对,只是头却垂得更低了。 李啸送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本想着,要把崇祯嫁她给自已的真实原因,跟朱媺娖全部说出来,但考虑到,这种冰冷现实的政治利益交换,还是不要跟这样单纯而善良的女孩子说出来才好。 李啸站起来,脱了外衣,身着内衣,上得床来,便扯过被子,先往里头躺下睡去。 “公主,若你想歇息了,只需在门口唤上几句,便有丫鬟来帮你脱衣入睡。本公就先去睡了。” 李啸丢给她这句话后,便立刻扭过身去,再不看她,很快便是鼾声大作。 朱媺媞见到李啸已然入睡,她的心下,却是愈发百感交集。 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了一柄小小的镶金玉如意。 这是崇祯九年时,李啸在入京觐见皇帝时,碰巧遇到她与朱慈烺二人,便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样礼物。 其中朱慈烺送的是一个小金狮子,而她得到的礼物,便是这个小小的镶金玉如意。 没想到啊,当年只有七八岁的自已,收到这份礼物,现在看来,倒仿佛是爱情的信物一般呢。 这世间缘份,真真何其奇妙…… 朱媺娖坐了许久,才起身来到门口,唤来丫鬟,帮自已卸去装束,洗脸净身,再换了新内衣后,便让她们出去了。 随后,在这宽大柔软的婚床上,朱媺娖远远地隔着睡着里面的李啸,与他保持了一人多宽的安全距离,再用被子盖好自已后,便望着那跳荡的烛火发呆。 她忽然觉到,到现在为止,好象发生在自已身上的一切,都有如一场不真实的梦幻一般。 而与此同时,她也在心下悄然感叹,这个李啸,还真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啊。 他心疼尚未成年的自已,在这新婚之夜,都不对自已粗鲁行事,甚至连动手动脚都没有,对自已可谓十分尊重与体贴,这样一个的好男人,倒还是真是难找呢。 唉,也许,自已真该快快长大,才能和夫君李啸一起,做成真正的女人了吧…… 想到这里,朱媺娖只觉得脸上羞躁不已。 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久,在李啸的鼾声中,朱媺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当朱媺娖睁开眼睛时,她惊讶地发现,身旁的李啸早已没了踪影,只是自已的被子却盖得很好,显然是李啸专门给她盖过的。 一股莫名的暖流,顿时涌上她的心头。 随后朱媺娖起身下床,便在丫鬟的服侍下,着衣梳妆,打扮整齐。 接下来,有人送来早点,是一碗碧莹莹的粳米粥,和一些精致的下饭小菜。 朱媺娖昨天晚上因为太过紧张,只是吃了一点点东西,现在正是肚饿之际,遂放开肚子大吃起来。 食毕早饭,朱媺娖屏退丫鬟,正独自在屋中闲坐之际,忽地,从门口闪出一张女孩子可爱的小脸儿。 朱媺娖看到,这个女孩子,不过六七岁年纪,梳着双丫鬏,身着浅绿的短禙裙,十分秀丽可爱,面目与李啸十分肖似,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在忽闪忽闪地打量着自已。 朱媺娖扑噗一笑,连忙招手道:“小姑娘,不要躲在门后了,快过来,和姐姐说说话儿。” 那女孩子,听她这么一说,嘻嘻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细腻的小牙齿。 她快步地跑到朱媺娖面前,双手却一直背在身后,然后调皮地歪着头对她说道:“姐姐,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朱媺娖微笑起来,她眨着眼睛说道:“那姐姐我可猜不到啊,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 女孩子格格地笑了起来,亮出了手中所藏之物,却是两个大大的苹果。 “来,我们一人一个吧,可甜了呢。“女孩子笑嘻嘻地说道:”我叫李婧,今年六岁,我娘叫祖婉儿,我爹叫李啸。“ 朱媺娖哦了一声,向李婧笑着道了声谢谢。 只不过,她心下却是暗道,在来登州前,便听说李啸娶了两名妻子,一名是正妻朱媺姵,在宗族关系上,也算是自已的表姐,另一名便是平妻祖婉儿。原来,这名可爱的女孩子,便是祖婉儿的女儿呢。 现在,自已虽然挂着正妻的头衔,把表姐朱媺姵都挤到了平妻的位置上去,但自已刚嫁过来,却仿佛是这个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朱媺娖脸色微变,眼角不觉又有此发酸。 而她的这般神情,却没有逃过李婧那观察细致的眼睛,她乌溜溜眼睛的眨了眨,轻声问道:“小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呀?“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野味家宴 朱媺娖意识到自已失态,连忙笑道:“没有呀,姐姐我挺开心的呢。” 李婧眨着眼,又笑道:“小姐姐,我娘说,现在你嫁给了我爹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知道吗,我们一家人关系都挺好的,我跟我哥还有我的妹妹们,都是相处得十分开心呢。姐姐,你今后在我们家里,也要开心点呀。” 朱媺娖搂着她,微笑道:“是啊,都是一家人了,小婧儿你还真会说话。对了,姐姐问下你,你对你爹爹感觉如何,他人好不好呀?” 李婧见朱媺娖一脸笑容,又嘻嘻地笑了起来:“那还用说,我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他可疼我们了。” “是吗,好象你爹爹他,经常要出远门吧,听说他难得回家一趟,可是真的么?”朱媺娖又试探着问道。 朱媺娖未嫁前,虽居深宫,但多少也能探听到外面一丝半点的风声,她知道,这位大明王朝最出类拔萃的唐国公,经年在外东征西杀,确是难于顾家。 听朱媺娖这一问,李婧脸上也显出落寞之色,她下意识地嘟了嘟嘴。 不过她眼睛一眨,还是急急地帮李啸辨解道:“小姐姐,我娘说过,我爹爹职高位重,自然事情多多呀。而且,我娘还说,因为外面总在打仗,我爹要带兵平乱,所以总是出门在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呢。“ 李婧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呀,我爹虽然总是出门远行,但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带来好吃和好玩的。你知道吗,几个月前,我爹爹从南洋回来,给我们带了许多大椰子过来,一个个都有府外的石狮子头那么大,用尖锤在外皮上扎个小眼,就可以从里面倒出来甘甜好喝的椰子汁呢,小姐姐,你肯定还没喝过吧?‘ 朱媺娖笑了起来,她虽是皇家公主,便象椰子这样新奇的东西,倒还真没吃过呢。 说到这里,李婧又一脸遗憾的说道:“除了那椰子之外,爹爹还专门给我们带了象香蕉、菠萝、芒果等等好多好吃的。爹爹说,这些东西都是万里之外的南洋带回的,为了在路上不烂掉,还专门在这些果子半熟之际就采下来,等运到家里后就自然熟了。可惜,这些东西都被我们吃完了,小姐姐你来我家太晚了,不然,我就留一些给你吃了。” 朱媺娖大笑了起来,她忍不住亲了亲李婧那圆乎乎可爱的小脸蛋,又道:“难得婧儿这么乖巧,那姐姐我先谢谢你了。对了,我再问下,你爹爹呢,他去干吗了?” 李婧嘻嘻地笑了起来:“你想知道吗?” “当然想知道啊。” “告诉你吧,是我娘早上给我爹爹出的主意,让我爹爹去登州城外打点野味回来,给公主你尝尝鲜呢。”李婧笑道。 “打野味?”朱媺娖明显有点转不过弯来。 “是啊,我娘最喜欢吃野味了,所以她给我爹出主意,让他去打点野味回来,让姐姐也也好好吃一顿。我娘还说,当年她与我爹相识时,就是我爹给她打了一只野兔,味道好好吃,我娘才最终决定嫁给我爹的。” 听了李婧一五一十地,说出她娘祖婉儿与李啸的那些爱情故事,朱媺娖心下大乐,一脸忍俊不禁,她还未来得及回话,门后忽有一声娇叱传来。 “婧儿,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可以在公主殿下面前,这么编排你娘和你爹爹。” 朱媺娖抬着望去,只见一个华衣美服的少妇,正红着脸地走了进来。 “姐姐,这就是我娘。”李婧嘻嘻地笑道。 “在下祖婉儿,拜见公主殿下。” 祖婉儿一脸通红地走了过来,向朱媺娖福了一福,才低声笑道:“公主殿下,小孩子家没见识,嘴巴也没摭拦,这些胡绉的话语,你别放在心上。” 朱媺娖忙道:“姐姐不必多礼,我与婧儿,本来就是闲聊罢了,快快请坐。” 祖婉儿侧着身子坐下,她打量了一下朱媺娖,心下却也不觉感叹。 这朱媺娖,虽然容貌不错,但是年纪还小,身量不足,皇帝这般迫不急待地把她嫁给李啸,倒也真真让人感慨呢。 好在夫君李啸果是正人君子,在这新婚之夜,对朱媺娖十分彬彬有礼,没有做出任何粗暴之事,还真是挺难得的。 祖婉儿想到这里,就笑着说道:“公主殿下,从今之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有什么话儿,有什么心事,皆可与我们说说,别憋在心里。就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都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排解排解。“ 祖婉儿这话,说得朱媺娖心里一暖,她嗯了一声,遂与祖婉儿闲聊晏晏,渐渐越聊越亲密,两人顿觉关系增近了许多。 中午的时候,因为李啸未回,朱媺娖还专门去祖婉儿那边,跟她一起用餐。 饭后,朱媺姵、卓那希等人也都过来了,几名李啸的妻妾,一齐闲聊些家长里短的话语,倒也是气氛和睦,其乐融融。 一直到将近黄昏之际,李啸才带着一众随从,以及那蒙古小妾英格玛,一道从龙山返回。 本来,李啸这次外出打猎,是想只带着自已的护卫前去便可,却没想到,英格玛在得到要去打猎的消息后,便吵着要去,李啸无奈,只得带她前往。 英格玛拿了弓箭,跨上骏马,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天上的阳光还要灿烂。这位草原的女儿,实在是太喜欢这种外出打猎的感觉了。 因现在是初夏,天气已是十分暖和,林中猎物极多,此次出猎十分顺利,共打得一头野猪,一只野鹿,三只野鸡和三只兔子,英格玛也在众中面前展示了自已的箭术,她一箭便射死了一只野兔,惹得一众护卫大声欢送,英格玛更是洋洋得意。 后见得天色已晚,李啸才带着英格玛和自已一众部下,一齐返回登州城中。 李啸将那只野猪和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送给侍卫,让他们自已下去弄吃的,算是对他们这一天辛苦的慰劳,那数名侍卫接过李啸的赏赐,人人脸上满是喜悦,遂拿了猎物欢喜告退。 而一入唐国公府,英格玛再也不按捺不住,遂亲自动手,就在院中摆开架势,开始来一场现场烧烤。 当然,此时此刻,唐国公李啸,则带着两名小厮,在一旁笑呵呵地给她打下手。 李啸的一众妻妾,则纷纷带着孩子,在一旁围观。 那坤兴公主朱媺娖,也十分好奇地,来到院中观看,她从未看过的现场烧烤。 她看到,李啸与那两名小厮,在架炉火,搭烤架,而那李啸的小妾英格玛,则是极其熟练地将野鹿剥皮,掏去下水,然后再把整个鹿身用钢扦叉开,在烤架上固定好,便用小刀在鹿身上一刀刀地割出深深的口子。 在把整个鹿身全部割好口子后,她便用刷子蘸满蜂蜜与酱料,一道道地往整个鹿身上抹去,特别是那些割开的深口,再是吸满了蜂蜜与酱料。 很快,就把原本呈现血淋淋颜色的鹿身,抹成了均匀的深褐色。 接下,英格玛开始对那两只野兔也如法炮制。 而那两只野鸡,则只由小厮把毛拔净,并掏去下水后,也同样用钢叉叉好,再于烤架上固定。 很快,熊熊炉火点燃,英格玛亲自翻烤这些猎物,不多时,这些野味渐变成了诱人的焦黄色,阵阵浓郁诱的肉香,便弥满了整个院子。 “公主,看到了吧,我们家里的小骚鞑子,手艺很不错呢。”一旁的朱媺姵扭过头来,笑嘻嘻地对朱媺娖说道。 朱媺娖抿嘴一笑,说实话,自小长在深宫大院中,向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她,还真是从未见过这么豪放而直接的吃法。 她在心下不由得暗叹道,这李啸一大家妻妾,看来关系还真不错呢,也许,自已以后在家里,当可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了。 这时,眼见得肉都快烤好,英格玛便大叫道:“李啸,快烤好了,快去让下人拿酒过来,今天我们一家人,就在院中吃个痛快吧。” 李啸大声应诺,很快就在两名小厮的协助下,在院中摆好了桌椅台凳,酒菜瓜果,那些烤好的野味,也已由英格玛自已和两名小厮,用小刀割下烤好的肉,一盘盘地端了上来,竟然堆了满满一桌。 忙得一头是汗的英格玛,边忙着切肉边连声叹道:“唉,其实,在我们草原上,这些烤好的野味,要自已自割自吃才有趣呢,现在倒好,我还要来给你们当个厨子。” 李啸闻言,便在旁边打趣道:“哎,能者多劳嘛。你看你,做一点点事就翘尾巴,有道是入乡随俗,这样分盘装肉,才可以吃得更干净嘛。” 英格玛嗔了他一眼,却又是嘴角一笑,继续忙个不停。 李啸将其中一盘烤肉,让两名小厮带下去,让他们也分享一下这些猎获的野味,等下没事的话,就不用过来了。两名小厮喜不胜,连连应诺而退。 这时,天色已然昏沉,夕阳衔在远山处,漫天的红烧霞云,将整个院子,浸染成一片迷蒙的暗红色。 此时,李啸已让人掌了灯烛,整个院中一片灯火通明,李啸端坐桌头,与一众妻儿同桌共饮,共享天伦之乐。 各人的坐位顺序,则是在一张大圆桌上,李啸坐在正北的方位,旁边则是坤兴公主朱媺娖,再两边,便是平妻朱媺姵和祖婉儿,而桌子的下首,便是小妾卓那希和英格玛,而桌子的最下首,斜签着身子坐下的,便是李啸的通房丫头马喀塔。 李啸先将满满一杯酒,给坤兴公主朱媺娖倒上。 朱媺娖有些慌乱,忙道:“夫君,本宫不善饮洒的……” 李啸笑道:“无妨,此酒糯米所酿,度数不高,公主你慢饮便是。这些都是最亲近的家人,纵然饮醉,亦无谓有失态之嫌。” 一旁的祖婉儿笑着劝道:“公主,此酒度数极浅,不妨事的,你真真喝不惯,略饮些儿便罢了。” 见众人皆来相劝,朱媺娖脸儿一红,便接过这杯满筛之酒,放在自已面前。 随后,李啸自已满斟一杯,便举杯向她劝道:“公主,为夫就一句话,欢迎你来到我家,以后不论有什么事,皆可与她们商谈。反正你来我我府上,为夫断断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其他的话,皆在酒中,为夫先干为敬。“ 李啸说完,便是一仰脖子,将杯中之酒,喝了个底朝天。 朱媺娖眼泛微红,便轻轻地抿了一口。 李啸接下来,又给各名妻妾统统满是一杯,才回到自已的位置上,再给自已倒了满满一杯酒。 “为夫提议,我们一齐再敬公主一杯吧,欢迎公主嫁来我家,还望今后,各位能互相关爱,和睦相处。“ 李啸此话一出,各人皆是欢笑起来,随后,各人一同举杯,纷纷向朱媺娖敬酒过来。 朱媺娖见到这一张张笑脸,心下也十分砍喜,自是与众人一同满饮此杯。 一家人吃了几口菜后,李啸接下来,又举起酒杯,向妻子朱媺姵深情劝道:“郡主,为夫政务繁忙,家事皆托于郡主管理,实在是辛苦你了,这杯酒,我李啸敬你,多谢郡主持家治理之功。为夫在家时间,总是短暂,这坤兴公主,为夫便托付给你了。她年纪尚小,今后在家里,也请你多多帮忙照顾。” 李啸说完,吧滋一声,仰脖先干了。 听了李啸这充满期盼与深情的话语,朱媺姵眼中闪着泪光,她一手掩袖,一手执杯道:“夫君,夫妻之间,何必这般客气。我身为大妇,理当操持全家,又何必言谢?倒是夫君你,为了家国大事,东征西战,南攻北伐,竟是一日不得稍歇,本郡心下,却是心疼得紧呢。你放心吧,公主本是我表妹,我这个做表姐的,焉有不尽心照顾她的道理。” 她说完,酒杯一仰,竟亦是满满一杯入肚,霎时之间,一张秀丽的粉脸上,有如笼上一层诱人的胭脂。 接下来,李啸一一敬酒,几乎向每名妻妾都敬劝了一番,又向各人都叮嘱了一遍,希望在自已离家之后,她们能好好照顾公主,各人自是纷纷答应不提。 而见到李啸向各名妻妾,都纷纷叮嘱,要她们照顾好自已,朱媺娖心头十分感动,但是却又觉鼻子一酸,竟是十分想哭的感觉。 随后,李啸继续与一众妻妾,言笑晏晏,杯觥交错,大吃野味,整个家宴上,气氛十分和乐。 这场家宴,一直吃到很晚,明月高悬天际,清亮的月晖,将这欢声笑语连连的院子,映照得更加温馨安乐。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新几内亚平定 李啸大婚之后,只在家里呆了三天,便离开登州,去了济南。 现在山东之地,刚刚接手,李啸有大量事情要做,实在没更多时间在家里陪伴这一众妻妾与儿女。而且新婚的正妻朱媺娖,现在年纪尚小,也不可能与自已有肌肤之亲,这样的分别,倒也没什么特别的遗憾。 自崇祯将山东一地交给李啸治理后,朝廷已将山东各地的官员,尽行撤走,复派往他处上任。当地的诸如倪宠、姚文昌、陈洪范等部的驻军,也皆调往了其他省份,以便让李啸能顺利接手。 当然,也有一些年纪较大任期快到的官员,则是由朝廷一纸谕令,着他们提前致仕,从而减少要安排的官员数量。 象原山东巡抚颜继祖,就是因为年纪较大,而在参加完李啸的婚礼后就致仕回家。 不过,李啸怜惜他的的才华,曾再三苦劝他留下任职,但颜继祖思念福建老家,加上身体也不如从前,故拒绝了李啸的好意,径行南归了。 李啸在来到济南后,就先后发布了一连串的谕令。 1、首先,他任命,自已的的随身参谋姜曰广,为山东省省长,统管山东一省的政治、经济、民生等事务。 2、其次,他将山东各府县,皆如登州一样,从原先的巡抚三司制,改成各类民政司、商业司、工业司、农牧司等政府部门。而山东的首府,则定在济南。 3、接着,对山东之地的各类卫所,以及残余的明朝驻军,全部裁汰,那些卫所将领,按年限给予一定经济补偿,并保留其原先的官授军田,以为其养家之用。而卫所中的精壮兵士,则选为唐军辅兵,在经过洗脑教育与军事训练后,分配到各个军镇中去。至于老弱伤残之辈,则皆发遣散费,在附近分配田土,成为普通农户定居。 4、最后,对山东各地的村镇,也如登州一样,进行土地登记,若发现各地地主乡绅的土地数量,超过了原先官府登记在册的数额时,便强制收回。 而且,李啸还规定,各名地主,其下田地数量,最多不能超过1000亩。若有超过该数量的土地,由政府出面,以市价强制收购,以此方式,来抑制土地兼并。而从此之后,这些地主乡绅,也需与那些普通农肩一样,按每亩地两斗小麦的数额,分春秋两季进行纳粮。 这一招,是李啸借鉴了现代台湾的土地赎买政策,才最终决定采取的措施。他之所以不采取象现代大陆那般酷烈无情的土改手段,是有其仔细考虑的。 李啸认为,若利用土改的机会,最终把乡绅集团也覆灭了的话,会导致乡镇基层的道德与人伦被严重破坏。就象现代中国的乡村地区,一旦政府对村镇失去强有力的管控,这些村镇,便出现迅速出现黑恶势力泛滥成灾的情况,这是一个不得不慎重考虑的事情。 (象在后世的华夏国,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那就是,所谓的村镇干部,基本上不是买出来的,就是打出来的。这些人在当地横行无忌,黑白两道通吃,成为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所以,李啸决定保留这个乡绅集团,从而减缓社会矛盾,用受过诗书教育的乡绅集团,来抑制农村黑恶势力的发展,从而为政府与底层村民之间留下缓冲。这项措施,是李啸深思熟虑后,才最终决定采取的政策。 当然,之所以这样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李啸现在只据占了山东一地,势力还是有限。若土地改革手段,太过决绝无情的话,对于国中其他省份,只怕会生生地,把这些在明朝社会中占有大量社会资源的乡绅集团,彻底地逼向自已的反面,从而人为地给自已制造了一个强大的敌人,是这势力还处于扩展阶段的李啸,所绝不愿看到的事情。 然后,所有清查出来的无主土地,以及从地主手中强行收回的田地,李啸再分别授田给当地无地的贫民与佃户,还有从外面各省份里运到山东的各类流民。 李啸的这些政策颁行后,基本还算顺利,只不过,各地也有少数不配合甚至反抗的事件发生。 象位于莱州府的鳌山卫与灵山卫,就联系起来反对李啸的安排,拒绝李啸的裁撤计划,还想继续以独立王国般的存在下去。 结果,李啸自是毫不犹豫地派兵镇压,最终将两个卫指挥使以及下面数十几名将领官员全部处死,所有的投降军兵,则强制进入铁龙城等地劳改作苦役。 有了凶狠凌厉的杀鸡吓猴之举,其他的卫所纵然满心不愿,却也只能乖乖接受改编与裁汰。毕竟,拿自已的脑袋开玩笑,这个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一些不愿意配合清量土地,或是隐瞒土地数量的地主豪绅,则受到了李啸的严厉镇压。 对于这些强硬不配合的家伙,手握强军的李啸,对他们没有丝毫客气,该抓就抓,该杀就杀,然后全家流放南洋,全部土地充公。 李啸的铁腕与酷厉,让山东各地的土豪乡绅吓得心惊肉跳,最终老老实实配合官府清查,并且让官府顺利赎买多余的土地,不管再有任何反抗之举。 最终,李啸的山东土地改革完成后,全省清查以及赎买出来的土地,多达数千万亩,除了可以安置省内现有的百姓与贫民外,还可以至少安置四五百万的外省流民,实在是一项功莫大焉的举措。 而在土地改革之时,李啸还在山东全境之内,大搞建筑,基本每个州府与县城,都有宽阔平直的水泥路相连接,让整个山东的交通与运输,更加便利,也使李啸对山东的掌控,更加得心应手。 李啸的山东土地改革,在全省范围内轰轰烈烈的开展之际,从南洋也传来了好消息。 那就是,从年初到现在,在经过了近半年的时间后,整个新几内亚岛,这个太平洋上最大的岛屿,世界第二大的岛屿,终于被唐军完全收复了。 在这样极其炎热与潮湿的地方作战,其实是对唐军的一次重大考验。唐军虽然最终占领了整个岛屿,但自身的损失也十分的巨大。 李定国曹变蛟等人给李啸的飞鸽送信中,都有对这次新几内亚平定战役的详细记载,看得李啸十分感叹。 在胜利夺下整个新几内亚岛后,平南镇乙营返回新几内亚岛东海岸凯里马地区休整,此时,已提拔为副总长的秦拱明,在一间竹屋中,在明亮的月夜里,给姑姑秦良玉提笔写信,讲述了此战的具体经过。 “姑姑,侄儿自三月来到南洋新几内亚后,便被编入平南镇乙营乙总乙哨,成为该哨哨长,手下管理着一千五百多人的军兵,其中一千多人为弩兵,另五百多人为盾兵。整个乙营从新几内亚岛东南部的凯里马地区登陆后,便化整为零,以哨为单位,向新几内亚岛内陆进发。” “我哨的进军方向为,从沿海的凯里马,一直攻到新几内亚中央的莫里湖地区。整个部队在备齐粮秣与军械后,便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一路向纵深挺进而去。” “姑姑,在这新几内亚岛上,气候极其炎热,那炽热的阳光,能把人活活晒爆皮,另外,这里的天气也十分潮湿,每天都会下几场暴雨。而且这个岛屿,基本还处于十分原始的状态,岛上到处都是密密的雨林,充满了腐臭腥甜的从林气息。这新几内亚岛上,基本上没有任何道路存在。而在这些无穷无尽的雨林之中,多藏有毒蛇鳄鱼豹子等猛兽,这等恶劣的气候与地理环境,跟四川家乡相比,那真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只不过,这块地方,虽然条件恶劣,但河流众多,土地肥美,如能开发出来,倒是我大明国中居民十分良好的定居地点。因此,这也是李大人向我们这些军将反复强调,一定要把这新几内亚岛,完全拿下的重要原因。” “姑姑,我军自从凯里马地区出发后,一路上都在攻打当地的土人村寨,对于这些村寨,我们都坚持了李大人战前制定的计划。那就是,若整个村寨子立即投降我军的话,我军便可保留其全村土著的性命,同时让他们提供一些粮食,作为向我军投诚的投名状。” “如果他们不识相,胆敢反抗的话,那我军就视反抗的强烈程度,来决定下一步惩戒手段。若是轻微反抗,对我军伤害不大的话,则是屠男而留女,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而是强烈反抗,且给我军造成了一定伤亡的话,则我军对他们绝不客气,必定要杀光其村落中的每一名土著,再烧光其村寨,方才继续前进。” “我军沿着普拉里河前进时,在一个庞亚的地方开始,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民族,猎头食人族。这个民族十分凶残,不分男女皆与我军作对,常常在河道或山谷等处袭击我军,射杀我军落单的将士,还将这些被杀的战士头颅砍下,制成酒具与祭祀物品,然后再把我军将士的尸体,全部分吃干净。” “这个丑恶而凶残的民族,我军对他们十分痛恨,平南镇镇长李定国将军专门下令,但凡发现猎头食人族,务必要全部杀了干净,要全寨老小,一个不留,一定要把这整个民族全部消灭。李将军此令一下,全军将士亦是十分感奋。故而,每次只要发现了猎头食人族的踪迹与部落的,我军必定全力追杀,把他们全部而彻底地杀光,整个村落完全夷为平地。” “在这样血腥的交战中,因为这些土著有地利之便,故使我军损失颇多。幸得我军有极其厉害而且防雨的神机弩,且我军还有相当可观的数量优势,使这些狡猾而凶残的土著,最终还是纷纷被毒弩射杀。而在发现了他们的村寨后,我军便先将村落全部围定,将整个村中的土著杀光,再抢走所有的粮食,复一把火将村落全部烧掉。” “而这几个月下来,随着我军的各路兵马不断地胜利推进,在岛上的威名也越来越显扬,直接投降的土著部落越来越多,我军的推进也越来越快速。终于到了十多天前,各地的土著非死即降,再无孓遗。我军终于胜利占领了整个新几内亚岛。而侄儿我,也因各类军功累加,被提拔为平南镇乙营乙总的副总长。” “只不过,此战虽然我军最终获胜,却也付出了相当多的牺牲与代价,据李定国将军说,我平南镇军兵,为了攻下这新几内亚岛,总共付出了两千多名军兵牺牲的代价,另有一千多人伤残退伍。这些牺牲的军兵,战死沙场的,其实还是少数,多数为在岛上沾染各类热带恶疾,以及被毒蛇猛兽咬死咬伤,才导致死亡或受伤。” “不过,付出这么多人的牺牲,能把整个新几内亚岛牢牢占领,让它成为我唐军治下的崭新土地,这样的付出还是十分值得的。象军中监抚官所言,这新几内亚岛,土地这般肥沃,至少可开发出数千万亩良田出来,安排三百多万华夏移民,却是绝对不成问题呢。” “姑姑,按李大人的安排,我们全军,会在新几内亚岛上休整一个月,待新兵与器械补充完毕后,便继续向南征伐,攻打那据说更加广阔,也更加富饶的澳洲大陆。据李定国将军说,等到整个澳洲大陆皆被征服,那平南镇在南洋的征伐,将会暂告一段落,然后全力守护这些新攻占的大片土地,保护从华夏国中的移民,让他们能在这些土地上顺利地生活下去。” “姑姑,在这南洋呆得越久,我也越来越习惯于在这里生活。我在想,在这远离纷争,平静遥远的南洋生活,其实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等平定了澳洲后,我就在留在澳洲,在这里找个汉人移民的女子为妻,然后在这里成家立业,安稳生活。我们听说,在澳洲的环境没新几内亚岛这般炎热难受,反而与华夏内地十分相象,倒是让我等神往不已。” “而且,若按现在的军功来计,我若退伍,可在澳洲获得六十亩土地,以及一大笔安家费用。若以后还能在澳洲再立了新功的话,小侄我以后,能获得的土地和银钱之类的赏赐还会更多,到时小侄也能在这澳洲之地,过上比家乡还要好的生活了。当然,我希望,在父母过世之后,姑姑你作为我在世上最亲的亲人,能体谅小侄的安排。” “好了,闲话不叙,另外我买了个几个大椰子,就寄给姑姑你尝尝鲜吧。请姑姑您多保重身体,也代我向表哥与家兄问好,小侄秦拱明拜上。” 写完了这封信的秦拱明,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将信装好,便带上那五六个已捆得十分牢实的椰子,踏着明亮的月光,前往军营内的邮差营房处。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改制与扩军 新几内亚平定后,李啸立即安排,在当地成立了新几省,省府则是位于,新几内亚岛上最好的港口莫尔比兹港处。 李啸打算,在这个将来继续往南进攻的重要港口处,兴建一座大城,也就因港起名,叫莫尔比兹城,作为这新几省的省府。 至于这新几省的省长,李啸则让现在的吕宋省副省长华允诚担任。 他相信,这华允诚做事认真细致又有条理,又有在吕宋省做过实事的经验,一定能把新几省建设得井井有条,各类开发工作也能有紊不乱地顺利进行。 接下来,李啸开始对现有的两镇兵马,兴中镇与安东镇,同进进行整编。 因为现在鲁密铳技术,在不断地试验与改良后,已经成熟,已到了可以在军中大力推广使用的程度,李啸认为,在将来的战斗中,这种可以对一百五十步外的敌兵进行准确射击的武器,一定会成了唐军中的新式主力。故李啸决定,把现有的军镇结构,重新加以整改。 李啸的计划是,将兴中镇与安东镇现有的甲乙丙三营兵马中,每个营的丙总兵马,全部改成火铳总,里面的士兵,都是由手持鲁密铳的火铳兵组成。 这样的一总火铳手,每总4500人,下分三哨,每哨1500人,下面再分成10队,每队150人。 这样一来,这甲乙丙三个营中,每个营都有强大的火器部队,从而可以对敌军进行极其有效的远程打击,真正实现进可攻,退可守的作战目的。 至于从兴中镇与安东镇撤调出来的传统枪盾部队,则正好用于给现在征西营与定北营进行扩军。 李啸下令,从现在开始,征西营与定北营,同样扩军为镇,征西营改为征西镇,定北营改成定北镇。以应对越来越强大的流寇的威胁。 其中征西镇镇长为原征西营营长安和尚,副镇长为原征西营副营长莫长荣。另外,安和尚还兼任征西镇甲营营长,莫长荣则兼任征西镇乙营营长。 定北镇镇长为原定北营营长段时棨,副镇长为原定北营副营长刘文秀。其中,段时棨兼任定北镇甲营营长,刘文秀则兼任定北镇乙营营长。 这两处新镇的编制,也与安东镇与兴中镇一样,分为甲乙丙三营兵马,也是甲乙两总为传统枪盾战兵部队,而丙总也与兴中镇和安东镇一样,编制为火铳总。 从兴中镇与安东镇中,调出的传统枪盾战阵兵马,共有六总,正好全部扩充到征西镇与定北镇中,这两镇军兵,也只需要再扩招火铳手就可以了。 因此,每个镇中,总共要扩充三总的火铳手,是13500人,那么四个镇加起来,总共要扩军的火铳手是54000人。 由于到了现在,其实每镇之中,平均已有两千多人的鲁密铳手,故整个扩军计划,只要四万多人便可。 这些所需的火铳手,主要是从山东当地以及南洋各省中募兵,按李啸治下的现有人口数量,以及百姓踊跃参军的表现来看,这五万余人的兵马,可能最多也就是十天半月便可招齐。 在李啸的计划中,这些部队在招齐后,全部集中在山东登州,进行各类相关训练,最终再下分到各个军镇中。 与此同时,象山东铁龙城的火器厂,以及台湾彰化的火器厂,这两处李啸最为重要的火器生产基地,则是在加班加点,工人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加速生产已成制式武器的鲁密铳。 在李啸雄厚的财力与人力支持下,两地的鲁密铳产量加起来,达到了每月将近两千杆。生产出来的鲁密铳,正源源不断地,送到正在山东操练的火铳新兵之中。 当然,这个数量,对于李啸要安排的火铳手来说,还远远不够,故李啸要求这两处火器厂,还要加大产量,提升速度,争取每个月所能产出的鲁密铳,接近三千杆。 自此开始,李啸手下,将会拥有五大军镇的兵马,每镇兵马基本都是近6万人,足以独挡一面,而李啸的全部兵马加起来,已有实打实的30万精锐兵马,在明朝国中,可谓天下第一,睥睨群雄。 李啸给这项军改的计划是,这四镇兵马的整改,兴中镇与安东镇要首先完成,然后,征西镇与定北镇再接着搞掂。最多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全军的军改工作,要完全结束。 李啸相信,等到全军的军改完成后,一个全新的火器时代,就要到来了。 在李啸的军改措施下达的第三天,一路从宣府镇金汤城南下的高杰一行人,也终于来到了济南城中。 见到随高杰而来的邢氏时,李啸不由得在心下感叹,看来这高杰,还真是与历史上一样的原因,因为偷了李自成的老婆,才前来叛变投靠呢。 只不过,李啸没想到的是,高杰竟然不在就近投靠,而是不惜远路远跑到陕西,然后再来投靠自已,这一点,倒还真是出乎了李啸所料。 接下来,李啸自是对他们热烈欢迎,热情地款待了高杰等人。 在席间,李啸与高杰等人喝到兴头,一脸醉色的高杰,低声问道:“李大人,卑职此番来投,却不知道,李大人打算如何安置我等?” 他这话一说,一旁的李成栋也不觉放下了酒杯,一脸莫名之色地望向李啸。 李啸轻轻一笑,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轻咳一声道:“二人,你们愿意来投我,本公自是欢迎。但有一点,本公也要跟你们说在前头。那就是,自投我军者,虽可既往不咎,但从此以后,皆需努力改过自新,遵守我军的制度与法规,若有不法或叛逃行为者,本公必不轻饶,这一点,还请高将军谨记于心。” 李啸这暗藏杀机的话语一出,高杰与李成栋皆觉全身一凛。 仿佛在这盛夏天气中,自已被投入冰库之中一般,让他们全身上下,从头凉到脚。 高杰呐呐道:“贵军法度严厉,治军整肃,卑职已然领教。我军两名大将,吴胜兆与李本深,就是因为在金汤城想私下逃跑,被贵军拿获,已送至金汤城硫磺矿处挖矿劳改,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点惩戒吧。反正请李大人放心,高杰往日虽多有跋扈之举,但既在贵军效力,这一切规章制度与法律条令,都会切实遵守的。” 李啸微笑道:“高将军既有这般认识,本公心下甚慰。那在宴后,本公自会给你们安排具体的职务与去处,这一点,高将军却不必担心了。” 高杰抱拳拱手:“高某全凭唐国公裁处,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见高杰这般谄态表忠,李啸心下,却在冷笑。 哼,你这个给李自成戴了绿帽的家伙,只怕这天底下,再没有哪一部流寇能再容忍你了吧。你不投靠明军,难道还有别的出路么? 而现在,自已手握天下至强之军,各路明军对自已无不畏服,这高杰,纵然想叛逃到他处明军去的话,只怕也没人敢收留他。 李啸心下虽这般想着,脸上去笑容可掬地说道:“好,今后就看高将军表现了。若从今后,能为本公尽心效力,且能作战立功的话,本公也绝对不会吝于赏赐的。” 高杰闻言大喜,复与李啸交杯结盏,宾主之间,十分尽兴。 不多时,欢迎宴会结束,李啸邀请高杰等人入客厅继续聊天,最终在这里,给他们定了今后的安排。 考虑到高杰等人原先作恶多多,流寇积习深重,在归顺本军后,还有叛逃行为,李啸决定,对他们进行降一级使用,以观后效。 反而高杰等人已无路可去,自已却也不怕他会心存不满。这于这样畏威不怀德的流寇分子,李啸也是端的心狠。 最终高杰,被任命为兴中镇甲营乙总副总长。 李成栋,被任命为安东镇甲营丙总丙哨副哨长。 至于吴胜兆与李本深二人,李啸则打算,让他们先在金汤城劳改半年,再看看他们的表现,然后就在定北镇中,给他们二人安排一个职务便罢了。 至于高杰等人带来的两千余人的流寇军兵,考虑到他们恶习多多,难于管束,李啸则令他们就地遺散,并分配田土,分散安置在山东各地,成为普通百姓。 高杰与李成栋等人,对李啸的这个安排,颇有微词。且对于自已未能成为真正的领军大将,也感觉有些失落。但二人皆在想着,反正现在刚来李啸军中,唐军中又人才济济兵精将锐,自已一介流寇,想要立即得到信重,也确是不可能之事。但只要自已表现努力,将来还是大有出头机会的。 毕竟,这样的提拔,在唐军中早有先例,象那定北镇的副镇长刘文秀,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此人原先也曾胡作非为,还是张献忠的义子,现在不也一样在李啸手下混得风生水起,成为了镇守一方的大将了么? 安排完高杰等人后,李啸一个人在济南的唐国公府中静坐,心下却在思量着,接下来要自已要开始的行动。 那么,自已接下来,真的要遵从皇帝的意思,和那些流寇开战吗? 李啸经过仔细考虑,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想法。 李啸认为,从现在到将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在明朝国中四处攻城掠地的流寇,还会成为自已的有效助力,自已对他们,还只能采取默认与容忍的态度。 因为,现在的流寇,每次攻下明朝的城池后,所俘获的明朝百姓,基本都会全部卖给唐军,然后,这些被流寇俘获的百姓,便成为了唐军现在开拓南洋的主力移民。 除此之外,这些流寇,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作用便是,他们在无意中,摧毁了各地的财主与富绅,让财富尽丧人脉皆失的他们,只能和普通民众一样,乖乖地接受前往南洋垦殖开发的命运。这一点,是李啸想做,却碍于身份无法做到的。 再说了,若是这些地方的乡绅与财主,其庞大而错综复杂的势力,皆被流寇摧毁了的话,李啸将来再来开发这些无主之地,却是要容易得多。 反正得罪人的恶人,都给那些流寇已经做了,那么到时的李啸,完全可以打着义正辞严的秩序维护者旗帜,将这些无主的田地,合理合法地重新占有。 最后,这些有如蝗虫一般的流寇,在把这一片又一片的明朝国土变成缥无人烟的无人区后,其实最终也会限制了他们的自展。毕竟,杀鸡取卵到了最后,那将是什么都没得吃了。从这一点来看,流寇的势力,绝不可能得到无限制地扩充。 当然,现在正在四处肆虐的流寇,暂时还没想到这一点。也许,等他们想到这一点时,只怕已是迟了,李啸可不会给他们后悔的机会。 李啸现在,最看重的,便是南洋各地的开拓情况。 现在,在南洋地区的菲律宾各省,从去年到现在这段时间以来,已然安排了三百多万人。若按李啸原先所定的计划,这菲律宾三省之地,还可再安排六百万人。 而唐军在南洋,依然凯歌高奏,又拿了下巨大而丰饶的新几内亚岛,那么在这块太平洋最大的岛屿上,至少还可以再安置五百万人。 若是将来,再拿下整个澳洲,新西兰,以及珊瑚海的诸多岛屿的话,李啸再往这些地方安置个一千余万百姓,完全不成问题。要知道,现在的澳大利亚,全国人口2500万,还是世界上,除了南极外,最为地广人稀的大陆呢。 另外,除了这些南洋获得的土地,李啸新得了山东全省,在土地清查结果完成后,哪怕只开发现有的土地,于山东当地,安排的三百万流民,亦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这样一来,李啸现在的人口缺口,将近两千五百万人,也就是说,在明末人口的四分之一数量,还可被李啸移民到海外去安置。 这样的话,加上早先移民的台湾与济州、虾夷、库页等地的汉人移民,李啸预计,全部的移民总量,可以达到四千多万! 要知道,在真实的明末历史中,全国总人口也就一亿五千万人,李啸能把三分之一的国人转移到海外去,对于奄奄一息的明朝,帮忙实在太大了。 在明末的资料中,有记载的被屠杀饿死的百姓数量,就多达了四千多万人。从这一点上来说,李啸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万家生佛,把这些必死于明末血火刀兵之下的百姓,从死亡的边缘解救出来。最终这些百姓,非但得以活命,并且还成了中华文明的种子,被他撒播向海外各地,让那无数荒凉蛮瘴的海外领地,自此成为中华永远的固有领土,再不会失去,从这一点来说,李啸对于华夏文明的保护与拓展,可谓功莫大焉。 当然,对于这些流寇,李啸也不会永远地放任下去,毕竟真到了流寇完全壮大后,再想消灭他们,恐怕会麻烦得多。故而李啸打算,最多再过个一年半载,自已就要对他们动手了。 当然,若只过了这么久,这海外领地,可能移民的数量,还远远不够,但李啸也只能两害取其轻,先把日益壮大的流寇遏制并消灭,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这拓展海外安置流民,与铲除流寇防止其壮大,皆是需要仔细操控好的事情,绝对不能马虎,也绝对不能懈怠,李啸相信自已,一定能把这项工作做好。 李啸在济南呆了一个多月后,安东镇镇长武壮,从黑龙江入海口的庙街堡,给李啸飞鸽传送了一封信来。 他在信中告诉李啸,就在前几天,有一批俄罗斯的商人,来到庙街堡,希望与唐军展开贸易与合作。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与熊共舞 看到这封来信,李啸的眼中,却是没有丝毫快乐的神色,他的双眼之中,骤然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 那在真实历史上,给中国造成巨大伤害的北方强邻,终于要开始与自已开始交往了。 现在的自已,要和那头侵略成性,野蛮残忍的俄罗斯巨熊开始打交道,李啸知道,这绝对是一个十分重大的考验。 对于俄罗斯在远东的扩张,李啸前世学过一些浅显的历史,自是对他们的侵略过程,有一定的了解。 此时的俄罗斯帝国,正是处于他的最兴盛的时代,也就是罗曼诺夫王朝时代。 现在的沙皇是罗曼诺夫王朝的第二代君主,雄材大略野心勃勃的麦克尔-罗曼诺夫。 正是在麦克尔-罗曼诺夫的强力推动下,原本就已扩张到了西伯利亚的俄国人,开始把目光从欧洲重新转向亚洲,一路向东,野蛮而血腥地进行扩张。 经过数十年的蚕食与征战,到17世纪三四十年代,沙俄的侵略势力已经跨越了叶尼塞河,到达勒拿河、楚科奇半岛和鄂霍次克海。 1632年,明崇祯五年,沙俄扩张至西伯利亚东部的勒拿河流域后,开始兴建远东最大的侵略基地,雅库次克城,以此作为南下侵略中国的最主要据点。 1638年,俄国政府下令成立雅库茨克督军府,任命戈洛文为雅库茨克督军,把勒拿河流域大片地区强行并入俄国版图。 从此,在狡猾而残忍的督军戈洛文指挥下,这雅库茨克城,成了沙俄侵略中国东北地区的指挥中心。 从1639年,也就是明崇祯十二年开始,俄国侵略者从鄂温克人口中,得知关于黑龙江的消息,于是贪心大动,遂下定决心要占有这个富饶而温暖的地方,这黑龙江流域,从此便成为俄国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沙俄开始以雅库茨克为基地,从这里不断地派遣武装人员,入侵中国黑龙江流域。 而现在,以行商为骗局,沿着黑龙江一路东去的俄罗斯人,终于与驻守在庙街堡的唐军,正式打交道了。 俄罗斯的入侵,乃是典型的北极熊风格。即是先用商人渗透,建立商道,然后见到有利可图的话,就派出哥萨克雇佣兵和从整个东欧收集来的流氓恶棍,先是小摩擦,然后就大量进军,发动战争,最终将该地区完全吞并。 象西伯利亚汗国的灭亡,叶尔马克远征,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远东扩张之类,皆是这般路数。沙俄在吞并这些弱小的汗国时,可谓已是得心应手。 只是老毛子的贪婪本性是没有办法遏止的,在清末中国最虚弱的时候,趁火打劫最厉害的也就是北方这个邻居,大片领地被强占,连东北和新疆都差点没保住,要说野心,也就是日本全面侵华抢了个第一,要不然从明末到清末,对中国胃口最大,伤害最深的,毫无疑问就是俄罗斯没跑了。 只不过呢,这俄罗斯的货物,诸如蜂蜜,干果,毛皮,人参,珍珠等等,都是利润极高的好货色,也是明朝国内市场急缺的重要商品,这些东西若能转运到明朝国内来,无疑会给李啸带来巨大的利润。 在历史上,俄罗斯人的货物倒是确实和大明互补,他们需要明朝这边出产的精致商品,最重要的就是茶叶,历史上伊凡四世派过使臣后,万历皇帝还给了回书,后来隔了几年,伊凡四世又派了一次使臣,这一次使臣最大的收获就是带回了茶叶,从那时开始,俄罗斯人也开始广泛的种植茶叶,在乌克兰南部以及高加索山脚处,茶叶种植皆大获成功。 茶叶,丝绸,瓷器,光是这三样就足够俄罗斯人垂涎,当时的俄罗斯帝国还没有出海口,和与欧洲人的贸易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从明末到清季,俄罗斯人和中国这边的贸易,多半是蒙古部落转口进行。而为了获得中国的财富,他们先是想入侵蒙古,被打退后,又支持卫拉特蒙古人和清朝大打出手,但一直到清末,以侵略为目的俄国人,始终没有和中国展开真正的大规模贸易。 哪怕到了几百年后的现代中国,中俄之间的贸易量亦十分有限,双方基本为能源与轻工业产品的互相交换。现在的中国,最主要贸易目标,分别是美国与西欧,而这两条道路都是沿着海道而去。俄罗斯人的贸易量,若与中美或中欧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李啸思虑良久,最终给安乐镇镇长武壮,迅速回了信。 李啸要求他,与俄罗斯人展开贸易可以,但一定要注意俄国人的野心,若他们有侵犯中国领地的企图,那就要迅速作出反应,及时打断他们的狗牙。 而且,李啸还给武壮强调一点,那就是,从现在开始,到将来的一段时间里,安东镇的唐军,一定要对满清及俄罗斯都要保持足够的警惕,以防备它们可能会采取卑鄙的突袭手段。 最后李啸强调,等到军改完成,并形成了足够的战斗力后,那么,安东镇的唐军要转守为攻,采取南御满清,北攻俄罗斯的计策,争取在两年后,不断向北拓展,最终攻占俄罗斯在远东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据点,位于勒拿河右岸的雅库茨克城。 李啸给自己的这个计划,取名为与熊共舞。 他的意思,便是先与俄罗斯这头巨熊,展开商业方面的浅层次合作,但最终的目的,是要把这头侵略成性来者不善的俄罗斯巨熊,赶回到中西伯利亚去,让整个东西伯利亚,成为华夏子孙代代永传的宝贵领土。 当然,如果机会合适国力许可,李啸手下的唐军,自然要把征伐的脚步,踏向地广人稀的中西伯利亚,然后,再一路向西…… 俄罗斯人能不怕牺牲,一路饮风啃雪向东拓展,那李啸自然也要对自已的部下,提出同样的要求。 既然俄罗斯能从西往东来,一路夺占殖民地,那我唐军,自然可以从东往西去,去与这些自视甚高的欧洲人,毫不客气地争夺这蛮荒寒冷的极北荒原。 而至于将来的唐军士兵,可能会出现的死亡与受伤等情况,李啸对此毫不介意,根本就不会眨一下眼睛。 自古慈不掌兵,要对抗俄罗斯这个庞大而凶恶的对手,没有狠心与决心,没有敢于对拼到底的勇气,根本就无法与它相持下去。 李啸在心下认为,如果有一天,能获得整个西伯利亚,最终打到欧亚大陆的边界乌拉尔山的话,就是牺牲十万唐军将士的性命,也是完全可以承受的损失。 这些手下的士兵,本来就是用来换取利益的筹码,若这些装备精良又训练有素的军兵,不去杀戮与征伐,不去用剑和矛为华夏帝国拓展生存领土,花这么的大财力与粮饷养他们干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土地比人命宝贵,人若死了,可以男女交合重新繁殖制造,但土地失去了,再想从他国手中夺回,却没那么容易了。 这么多年的血腥征伐与厮杀经历后,李啸早已心硬如铁,狠辣非常。在李啸的观点中,手下的唐军士兵的性命,其实与一般的猫狗没什么区别,该死就要死,该牺牲就要牺牲。因为在这个从封建社会跨入近代社会的年代中,这样宝贵的扩张机会,很可能一旦失去,就再也没有了。 而对于这些唐军来说,每次征战,都是获得晋升与奖赏的最佳手段,在李啸强大的洗脑鼓动下,在摆在眼前的军功与奖励刺激下,也许只要李啸给他们一个征战攻伐的机会,他们自已就会嗷嗷上阵了。 也许,这样模仿俄罗斯人,在冰雪荒原进行不停地征伐,也是对我们这样一个安土重迁温和本份的传统农耕民族,一次洗心伐髓式的气质重铸。 在将这封信写好后,李啸以飞鸽传递的方式,快速地寄回给了武壮。 两天后的夜晚,李啸的回信被武壮收到,在把李啸的来信仔细地看完后,武壮心下,便已想好了,到底要如何应对这些来自俄罗斯的商人了。 原来,自当天有俄罗斯商队派出代表,前来庙街堡中请愿,要求武壮同意唐军与俄罗斯展开贸易时,武壮总感觉这些面目奇怪的俄罗斯商人有些不对劲,他似乎凭直觉感受到,这些俄罗斯人的目的并不纯粹,而是极可能另有企图。 故而,心思缜密的武壮,立即下令,让这些远道而来的俄罗斯商队,不得离庙街堡太近,只能在离庙街堡北面数里外的一块平地上扎营休息,并告诉他们,暂等几天,请示过唐国公后,再作决定。 现在武壮决定,等到明天,就和那些俄罗斯商人商定,准允他们与唐军贸易,但只能在庙街堡南边一里多外的黑龙江边进行,从而凭借堡中兵力的威压,让这些俄罗斯人不敢轻举妄动。 随后,武壮派出使者,立即前往北面的俄罗斯商人营地送信,约他们明天一早,便派出两名代表,来庙街堡外商谈贸易事宜。 这个月朗星稀的夏夜里,在得到唐军邀请,明天去庙街堡外商谈贸易事宜的请求后,俄罗斯商人的营地中,两名俄罗斯人正在低低地交谈。 “米哈依尔,依你看来,唐军明天会跟我们谈些什么呢?” 一名戴着高礼帽,额前却垂着乱糟糟的金发,两眼蔚蓝,长着一个又大又挺的鹰勾鼻子,两撇八字须翘的老高,样子相貌都十分凶恶粗犷的家伙,向旁边的另外一名商人低语问道。 这名叫米哈依尔的商人,模样外表没对面的那个家伙这般吓人,他穿着精心裁剪好的绯红色上衣与天蓝色裤子,中间扎着一根腰带,脚上那厚厚的牛皮靴子,一直套到膝盖下头,正在一抖一抖的晃动。 “嘿,波雅科夫队长,你这还要问我吗?反正这样的贸易,只不过是摭人耳目的掩护罢了,你又何必想太多呢?况且,自从鄂霍次克海边返回雅库茨克后,你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来临吗?也许你现在应该高兴,终于等到了进入唐军堡垒的机会了。”米哈依尔向他撇了撇嘴。 “哼,若不是为了此事,你以为,我跟着你这腥臭的商队来到这里吗?在这里假装商人这么多天,老子已受够了。告诉你,我现在做梦都想早点完成这次探查,再返回雅库茨克去领了赏钱,然后再去城中那最大的支院里,(此处删除五十字)老子一个都不想放过!”波雅科夫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 “嘿,老兄,我想雅库茨克总督戈洛文爵士,一定不会喜欢你这样粗鲁的态度,也许你可以试着表现得文雅一点。”米哈依尔笑道。 “呸,怎么文雅?要我跟你用法语问好吗?还是要我给你这家伙一个大大的飞吻?只要我能把这庙街堡的准确情报送给戈洛文,我做什么这家伙都不会在意的。”波雅科夫咧着大嘴,大笑起来。 米哈依尔耸了耸肩,不想再回答他。 波雅科夫那深蓝色的眼瞳中,却是一丝寒光闪过,他低声道:“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竟敢在这黑龙江入海口修建城堡,实在是太可恶了。要知道这样一来,我俄罗斯帝国,不论是想渡海往东,还是从黑龙江南下,都不得不多有忌惮。所以,这颗藏在黑龙江入海口的钉子,一定要拔除,这整个黑龙江流域,也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我告诉你,这可是皇帝陛下给戈洛文的亲笔谕令,皇帝希望我们高贵的俄罗斯人,能牢牢占据这远东的土地,要把这温暖而肥沃的黑龙江流域,永远成为皇帝陛下的下属领土,成了俄罗斯帝国不可分割的永久土地!” “除了土地,还有女人和财富吧。”见波雅科夫一脸神往之色,米哈依尔及时地插话过来。 “嘿嘿,那是自然。这些远东的鞑靼女人,她们那矮小的身体上,(此处删除一百字),能更好地激发俄罗斯勇士的勇气与决心呢。”波雅科夫一脸淫笑地说道。 二人大笑起来,各种粗鄙不堪的俄语脏话,有如暗夜中的苍蝇,嗡嗡叫着四处飞翔。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血腥的契机 次日清晨,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盛夏天气。 波雅科夫与米哈依尔,带到一名翻译和两名随从,总共五人,骑着马匹,一路策马来到武壮指定的谈判地点,黑龙江南岸,离庙街堡一里开外的一处开阔地。 波雅科夫等人到来时,安东镇镇长武壮和安东镇监抚司文官赵文采,业已来到了谈判地点,在一众盔甲明亮的唐军护卫下,正襟危坐地等到了波雅科夫等人的到来。 分宾主落坐后,武壮快速地扫了二人一眼,便沉声道:“二位,我家主公李大人经过慎重考虑,已同意了你们的请求,准许贵国与我军展开贸易。” 听了武壮的语言,波雅科夫与米哈依尔两人的脸上,都显出欢喜而得意的神色,两人甚至迅速地对望了一下。 “很好,很感谢你将军。我们很高兴能与唐军开展开贸易,这是对我们双方都极为有益的行为,愿上帝保佑我们能长久地合作愉快。”米哈依尔愉快地献上一句奉承。 有了武壮的这句话奠底,接下来的谈话,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 最终双方约定,每个月的下旬最后五天,就在这庙街堡外,进行商货交易。俄罗斯用蜂蜜、蜜蜡,干果,毛皮,人参,珍珠交换唐军出产的丝绸、茶叶、呢绒、香烟等物。 见到贸易协定达成,武壮下令,摆开宴席,让全体的俄罗斯商人,一齐过来饮宴,以庆祝唐俄贸易协议达成。 见到唐军这般好客,还给自已有酒有菜地好生招待,俄罗斯商人们高兴得大呼小叫,在众人到齐后,他们狂喝滥饮,大声欢叫,有些人还高兴地唱起俄罗斯民歌来。 不过这样俄罗斯商人,却是个个酒量极好,仿佛怎么喝都不会醉。 没有人注意到,一旁一直微笑着举杯细缀的唐军主将武壮,他那双英俊的星目中,却是抹不去的深沉之色,仿佛正在思考一个极其重大的问题一般。 这时,那喝得一脸酡红的波雅科夫,咧着臭烘烘的大嘴,凑到武壮附近,向他提出想去庙街堡中参观一下。 “武将军,听说你们的庙街堡修建得相当精致而漂亮,鄙人对其十分仰慕,我想,我们如果能得到你的许可,前去参观的话,我们所有人都会很高兴的。” 波雅科夫看上去喝得舌头都大了,但表达却丝毫无误。 武壮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可以,波雅科夫,你要知道,庙街堡乃是我军军事重地,外人一概不得进入内城,本将不可能放你们进去参观的。” “噢,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波雅科夫眨了眨眼,又说道:”将军,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打算与俄罗斯帝国交好,却还这般对我们抱有防备之心?“ 武壮见这个家伙有股不达目的便耍无赖的模样,不由得冷笑道:“很简单,贸易是贸易,军事是军事,两者当然不能混为一谈。“ “可是将军,你要知道,我们俄罗斯帝国在雅库茨克,驻扎了一万余人的精锐兵马。我在想,如果我们将来闹不愉快的话,你们有能力抵抗得住,我大俄罗斯帝国的凌厉一击吗?“波雅科夫借着酒劲,故意大声嘟囔道。 一旁的翻译变了脸色,却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把他的话翻译出来。 武壮的脸色,顿时僵住了,眉头骤然拧起。 这时,一旁的米哈依尔急急过来,一把推开酒气薰天的波雅科夫。 “嘿,你这头蠢猪,还不快滚开,有你这么跟将军说话的吗?“米哈依尔故意朝波雅科夫喊道,然后一把将他推到一旁,再转身对武壮笑道:“将军,这个家伙喝得太多了,尽说一些混帐话,将军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武壮轻轻一笑:“本将当然不会与一个醉鬼一般见识。只不过,在这么寒冷蛮荒的东西伯利亚,你们的雅库茨克城,竟还能养兵马一万人,倒是真不简单哪。” 武壮的东方式含蓄嘲讽,让米哈依尔不觉一怔,不过他随即笑道:“将军,我俄罗斯帝国,地大物博,财力雄厚,并且是将雅库茨克城,当成远东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基地加以经营的,故而这座城池十分坚固而宏大,兵马也是十分精锐良多。当然,将军你不要误会,我们俄罗斯帝国现在与贵部乃是亲密合作关系,当然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米哈依尔这番明为劝解暗为施压的话语,让武壮脸色,越来越森寒。 没有人看到,他甚至悄悄地捏紧了拳头。 此时的他,已经打定主意,下一步要如何行动了。 这场欢迎晚宴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这些好酒且善饮的俄罗斯人,也终于人人喝得醉醺醺了,正当他们准备回去时,武壮却对米哈依尔等人,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他从位置上站起身来,大声对他们说道:“各位,现在两国既已交好,故本将也不会再对你们刻意多做防备了。请各位来自俄罗斯的商人,带上全部商品,先暂时在我庙街堡的瓮城之中安置,就不必再于野外宿营了。另外我军的商货,再过两天就会从库页岛送到,到时就在瓮城中与你们交换。” 武壮的话语,引来俄罗斯人一片快乐的喧哗,他们交头接耳,脸色十分欢快。 俄罗斯人这几天,早就住腻了野外的宿营帐篷了。东西伯利亚地区,温差极大,白天高度与内地初夏差相仿佛,但夜晚便是十分寒冷,让他们睡得很不舒服,并且还有野兽来袭的风险,现在能进堡内休息,自是求之不得。 “谢谢你,慷慨的将军,你这友善的举动,实在是极具骑士风范,上帝一定会祝福你的。”米哈依尔不失时机地拍了一句马屁。 听了这句不费分文的廉价奉承,武壮微微一笑,只是他明亮的双眼中,却是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在全体俄罗人商人欢天喜地地带着商货,向庙街堡进发时,他们都没有发现,武壮与一旁的监抚司赵文采二人,两人表情复杂地,深深地对视了一眼。 来到瓮城后,待商队安顿下来,武壮自然又是对他们一番热情招待,好酒好菜款待,让一众俄罗斯人更加得意,几乎人人都喝得烂醉如泥,他们都以为,那唐将武壮,真的已然畏服于俄罗斯帝国的威慑,才会对自已才会这般看重。 尤其是那假扮商人的波雅科夫,此时的他更是一脸得意。 他眺望着内城城墙上严密守卫的唐军士兵,心下暗想道,反正现在已到了庙街堡的瓮城中,等再过了一两天,自已肯定能寻向机会进入庙街堡内城,进行一番详细探查的。 当天夜晚,明月高悬,在庙街堡深处的一间秘室里,一盏昏暗的烛光下,安东镇镇长武壮与监抚文官赵文采,相对而坐。 “武镇长,你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了李大人的安排么?” 听了武壮低低地讲出自已的全盘计划后,赵文采一脸担忧地说道。 武壮冷冷一笑,眼中寒光跳动,他低声喝道:“赵监抚,今天这番交往,你还没看出来么?这些俄国蛮子,其意根本就不是想与我军长久地进行贸易,他们的野心,定是要占据我军的庙街堡,是要把我军的势力,从这黑龙江地区彻底赶出去!” “武镇长,其实本监抚也有这种感觉,但我们刚开始和俄国人交易,就立刻撕破脸皮,甚至还要冒险进攻的话,会不会太冲动了些?“赵文采皱着眉头,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们若是真诚想与我军交往,我军自已会有礼尚往来的待客之道。只可叹,这些猖狂而放肆的家伙,过早地暴露了自已的野心,那本将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武壮的声音十分凌厉。 “所以,武镇长,你就打算干脆翻脸,然后干脆做把大的么?”赵文采低声道。 “嗯,本将已想好了,对他们只有先下手为强,牢牢占据主动,方是对我军最负责任的做法。与其让这些俄国蛮子,渐渐渗透进来,最终给我军造成大麻烦,还不如我等提前下手,趁他们还这般骄傲自大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他们来个趁虚而入,反客为主!我已决定了,就如当年李大人在台湾偷袭荷兰人的热兰摭城一般,利用这只俄国人的商队,前去偷袭那雅库茨克城!“ 昏暗的房间中,武壮脸色肃然,双眸有如两点闪亮的野火在一跳一跳:“有道是,兵者,诡道也。反正我们迟早要与俄国为敌,何必贪图它这点小小商货,还不如趁此机会,打这帮骄狂放肆的家伙一个措手不及,攻下那俄国在远东的重镇雅库茨克城,方为最为要紧之事!当然,本将不能打包票,说这次偷袭一定能获胜,但这样一个难得的进攻良机,若是白白错失,本将死不瞑目!” 赵文采捋须垂头,不发一言。他对武壮的计划,虽然感觉疑虑重重,却也不得不承认,武壮这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若真能成功,唐军除了能趁势夺占一座坚城外,对俄罗斯帝国,绝对是对其大伤元气的打击,而且拿下这重镇雅库茨克城后,因为冬天马上到来,敌军就是想要反击,也得等到明年了。 武壮轻吸一口气,继续道:“要知道,现在虽是盛夏,但再过两个多月,便又是极为寒冷的天气。整个东西伯利亚地区,大雪积山盈谷,再无道路可行。若到那时,且不说我军再无这般良机,纵是还有这样的机会,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再想出兵攻打那更北面更加寒冷的雅库茨克,却也不可能了。“ “只是,现在雅库茨克情况未明,尚不知多少兵马?我军若贸然行动,就算敌军不备,可以偷袭,但其势大兵多又是以逸待劳,那这雅库茨克城,却也怕是一时难下呀。“赵文采犹是一脸忧色。 武壮冷笑道:“赵监抚,上次李大人飞鸽传书的回信,你不是也看了么?李大人说,这俄国人,原先不过是一欧洲小国,他的军队,乃是从数万里之外的欧洲,长途远征到此。这般路程迢迢地万里行来,他的后勤供应又岂会是这般容易?故而,我认为,他们在远东的兵力,绝对不可能会象那波雅科夫或米哈依尔所说的那般,能有一万多人,以我估计,可能最多也就数千人到头了。” 赵文采听到这里,连连点头,他忽地有如想起了什么一样,急急对武壮说道:“武镇长,我们何不把那俄国人的翻译带过来讯问一番,他肯定在雅库茨克城呆过,只要对其威逼利诱,却不怕他不肯详说。” 武壮抚掌道;“甚好,那就请赵监抚去把此人带来,我看此人一副中土面孔,极可能也是华人。现在夜色已深,那些俄罗斯人应是喝得大醉而眠,你让这翻译悄悄过来,尽理不要惊动其他人。” “此是自然,何消吩咐。”赵监抚说完,便大步离开。 很快,那名俄罗斯翻译,跟着赵文采探头探脑地进来。 “请坐。”武壮手指对面的一把空椅子,对此人微笑说道。 此人一脸犹豫,斜签着身体会下。 武壮笑着问道:“先生看起来象是华人,却不知先生姓甚名谁,家乡何处?” 此人见武壮一脸真诚地望着自已,又犹豫了一下,便说道:“禀大人,小人原是辽东广宁人,姓包,名使贵,因清虏作乱,攻下广宁,遂一路西逃,来到蒙古奈曼部落,因小的懂些蒙语,遂在其部落中效力度日。后来,有一天,小人在奈曼部落中,遇到了前来贸易的俄罗斯商队,这商队中正好有名年纪大的老华人翻译想退休,因见小人伶俐,便收我为弟子,教习俄语与俄国人的礼节与风惯,后来,这名老华人翻译从商队退休,小人因此成为整个俄国商队的专职蒙语与汉语翻译,时至今天,却有五六年了。“ “哦,原来是包先生。“武壮笑容可掬地说道:”本将也跟包先生直说了吧,包先生你这样跟着俄国人的商队,年年月月地东奔西跑,也不是个事,不如转而让我军效力吧,我等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大人,这个……“包使贵脸现犹豫之色。 “不必多说,俄罗斯人给你什么待遇,你就直说吧。“武壮直接了断地问道。 “大人,是包吃住,每月三枚银币。“包使贵低声说道。 他眼中明显有心虚的神色,仿佛很害怕武壮看出来,他其实每个月,那些俄罗斯人,只给他两枚银币一般。 “那本镇给你每月五枚银币,你从此就留在我身边效力。“武壮毫不犹豫地说道。 听到武壮这慷慨的回复,包使贵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喜色。 好么,这位武大人,出手还真阔绰,这可是俄罗斯人出价的两倍还多啊,上哪儿找这样的雇主去。 只不过,他虽心下欢喜,脸上却还故意作出一番为难的神色,呐呐地说道:“这个,这个,武大人你对小人这般看重,倒是让小人多有不安呢……“ 武壮摆摆手,打断了他的无聊废话,然后沉声喝道:“包先生,那现在你既是我的随从,自然要好生为本将服务。本将且问你,你可知道,这雅库茨克城,具体情况为何?你可对本将详细言之,越具体越好。“ 包使贵哦了一声,他仿佛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位武壮武镇长,会开高价把自已从俄国人身边挖过来,原来,他是对自已另有所图啊。 他眨了眨眼,正遇上武壮那满是探询之色的锐利眼光,包使贵竟没由来的,全身一阵哆嗦。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先下手为强 包使贵稳住心神,最终呐呐地对武壮讲出了,他所知道的关于雅库茨克城的一些信息。 他告诉武壮,这座雅库茨克城堡,是在几年前才建好,位于勒拿河左岸,城池大小与庙街堡差不多,但城池高峻,乃是用大块岩石砌垒而成,十分的坚实牢固,各类防御措施一应俱全。 这雅库茨克城,乃是俄罗斯帝国在远东最大也是最为重要的据点。现在的雅库茨克城中,最高的管理者,便是担任督军一职的戈洛文爵士。 而除了雅库茨克城外,目前的沙俄,在东西伯利亚地区,还在各地零星建起了一些岗楼之类建筑,以对这个从北冰洋的楚科奇半岛到南部黑龙江以北的广大区域,进行统治与管理。 除了这些外,包使贵还用一种感慨的语气。向武壮介绍道,这雅库茨克城,一旦到了冬天,乃是相当寒冷的城市,堪称整个东西伯利亚,最为寒冷的地区,亦不为过。 包使贵这一点倒是没有说错,在现代的俄国,这雅库茨克城,一月份的平均气温为零下38.6度,而七月份的平均气温为19.5度,极端最低温度,则为零下64.4度。由于雅库茨克市建于永久冻土层上,因此有“冰城“之称。 在当代世界,如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前苏联最大军港摩尔曼斯克,挪威北极之门特罗姆瑟,阿拉斯加航空港安科雷奇,格陵兰岛首府努克,全是十分有名的“寒都“,但在这些城市中,最为寒冷,堪称世界寒都之首的,却是雅库茨克。 如果要形象地来感受雅库茨克的寒冷,可以看看雅库茨克旅游局所写的一段话。 “在雅库茨克城,在这座世界上最寒冷的城市中,到了冬天,人呼出的气体,可听到立即变成冰碴的声音。鱼从河里捞上来,即有如石头一般坚硬,小鱼直接可当冰棍来吃。普通的汽车轮胎,在这里走不了多久,就完全颠裂四处漏气。而钢铁则有如冰棍一样的脆弱而易折,你会惊讶发现,折断一根大拇指粗的钢棍,是一件如此轻松的事情。中国出产的人造革鞋底,在户外走了十几分钟后,便破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除此之外,尸体若不火化,还埋在活动土层以下的话,则可永不腐烂。在这里,几万年前的猛犸尸体,出土时新鲜如初,象嘴中还残存着绿色的蕨叶……“ “包先生,那雅库茨克城中的主将与兵力布置,你可了解么?“武壮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话。 包使贵想了想,便回答道:“武将军,这雅库茨克城,具体到底有多少兵力,在下仅是一个翻译,也着实难知。不过以我目测观之,这雅库茨克城中的常备兵力,应该最多只有两千来人,且其中只有一千余人为正规俄军,大部分是哥萨克雇佣兵,小部分诸如炮手、铳手、军官则为俄罗斯族人,另外的一千兵力,大部分为从东欧收集来的,由流氓恶棍组成雇佣兵。” 包使贵为了不担责,又连声说道:“武将军,这些情报,仅是在下目测观之,不一定准确的,若有出入偏差,还望武将军原谅。“ 武壮笑了笑道:“没事,包先生你能了解这么多信息,对我们帮助已经很大了。“ 包使贵眨了眨眼,低声问道:“那在下请问,武镇长你们,莫非是动了攻打雅库茨克的念头?” 武壮直视着他闪烁的眼神,毫不避讳地说道:“正是。“ 随后,武壮将自已想要攻打雅库茨克城的计划,对包使贵全盘说出。 包使贵闻言,不觉又打了一个寒噤。 他心下暗道,幸亏自已机灵,答应了武壮的要求,及时改换了门庭,不然的话,恐怕现在的自已,已成刀下之鬼了。 不过,在他心下又不觉感慨道,这些唐军,还真是厉害,仅在初步了解过俄罗斯人后,便敢乘虚而入,大胆进攻,前去偷袭俄罗斯人在远东的老巢,倒还真是勇悍非常,胆量十足。 唉,要是当年,那些守卫广宁的辽东明军,有这般气魄与胆量的话,自已的家乡广宁城,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落入清虏之手,自已的一家老小,也就可以皆得活命了…… 不过,从回忆中清醒过他,挠了挠头,还是沉声道:“武将军,以在下看来,贵军若要从庙街堡出兵去攻打雅库茨克,却是勿要迟误,需要越早越好。“ “哦,何出此言?“ “武将军,本人这几年在东西伯利亚行走,对当地地理还是有些了解的。从这庙街堡前往雅库茨克,最快的路径,是要先走连山小路,翻过外兴安岭,再渡过纽约姆卡河,乌楚尔河,阿尔丹河,才能最终到达位于勒拿河岸边的雅库茨克城。这一路行程,少说也要走上近一个月,而现在虽是盛夏,但最多再过两个多月,便要进入极为寒冷的冬天,到时处处冰天雪地,根本就无法行军,再想征伐这雅库茨克城,却怕是不能了。” 武壮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包先生所言甚是。我军此番进攻,本是偷袭弄险之举,就是要速战速决的,若因天气原因而延误的话,实是太过可惜。你放心吧,这具体如何作战,自有本将负责,你且退下休息吧。将来,你就在本将身边,好生效力,本将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将军,多谢将军抬爱,小人一定尽职尽责,为将军效力。”包使贵一脸欣喜之色,连连点头哈腰。 随后,武壮拿出5块中华银行印制的亮闪闪的银币,递给包使贵,作为他的第一份工资。 包使贵顿一脸大喜,双眼放光,连声道谢。 接着有军兵过来,带包使贵下去,来到堡内一单独整理出来的房间内休息,让包使贵顿是又感慨不已。 包使贵退下后,武壮与赵文采两人,继续在房中商谈,到了此时,两人的表情,已然轻松了许多。 “赵监抚,此番了解完成,你对本将进攻雅库茨克城的计划,再无意见了吧?“武壮平静地问道。 “武镇长,这话虽如此说,但你之计划,毕竟太过冒险。依本官看来,还是先飞鸽传书给李大人说明此事,得到李大人同意后,再行动手,却不为迟。毕竟飞鸽送信,来回也就四五天,并不会耽误大事。”赵文采一脸凛然,捋须言道。 武壮听了赵文采这么说,沉默了一下,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赵监抚说得时,此事确是关系重大,本将若不通禀李大人便擅自行事,也确为不妥。那这样吧,本将立刻修书一封,将这里的情况,跟李大人详细说明,相信李大人会明白我的苦衷,也会赞同我的计划的。” 武壮说到这里,脸上又显出一丝微笑:“末将乃是李大人,从一名流贼小卒所提拔,现在竟也做到了镇守一方的大将,这全拜李大人慧眼识珠,才使本将能得受重用,终成为唐军安东镇的一镇之长啊。这番恩德,我武壮一生一世亦难回报,我只希望,本将能在蛮荒北域,再为李大人得立新功。“ “呵呵,武镇长这份拳拳之心,甚是令人感动,那就请武镇长口述,本抚来代写,这样可更快些。“ 武壮大笑起来,遂口中诵念,将全盘计划仔细说出。 那赵文采笔走龙蛇,迅速写好,又稍加润色,重新填誉整齐,待墨干后,便飞鸽送信而去。 在这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武壮却绝对没有只是在堡中静静等待,而是立刻开始着手一系列的行动。 现在,这庙街堡中,只有安东镇甲营兵马驻守,武壮下令,让驻守在库页岛的安东镇乙营,立新年好带上大批钱粮辎重,来到庙街堡处,准备在自已率领甲领兵马,前往攻打雅库茨克城时,能由乙营接防这庙街堡。 而位于虾夷岛的安东镇丙营兵马,则分兵驻防库页岛,以守住李啸在东北亚最为重要的两处飞地。 两天后,在济南的李啸,收到了武壮的信件。 当他把武壮的信件,从头到尾仔细看完后,不觉陷入沉思。 看来,这东西伯利亚的局势,发展得实在太快,已然越来越超出李啸的当初预想了。 他原本以为,自已的部下,与俄罗斯刚刚打交道,那俄罗斯人,会在规矩一段时间后,才会逐渐暴露自已的野心。 却没想到,这帮恣意妄为的家伙,因为自从欧洲东征以来,一直是节节胜利,早已十分膨胀狂妄自大,竟提前暴露了自已的野心。 好么,现在这帮家伙竟然想着,在了解清楚我军虚实后,就派兵前来攻占我庙街堡,真真张口可见心肝肺,实是贪婪狂妄至极! 对于这样贪婪的敌人,如果不能及时打掉它的嚣张气焰,给它来一番沉重的打击,那它以后绝对会得寸进尺,从而再难收拾。 而在看过武壮那因势利导,反过来出其不意地,向雅库茨克城发动进攻的计划后,李啸的心下,却是满满的欣赏。 李啸前世看过俄罗斯的远东侵略史,他当知也知道,俄罗斯远东地区,因为远离欧洲,粮饷筹备不易,所以一直屯兵不多,估计最多时也是两千多人,所以说,武壮在信中讲俄军在雅库茨克的兵力为两千多人,倒还是一个比较准确的情报。 在俄军兵力并不算多的情况下,武壮以这只俄罗斯商队为人质与掩护,将大批唐军兵马,化妆成随其返回的唐军商队,一同前往雅库茨克城,那些俄罗斯人,也确实极有可能没有任何防备,从而得以让唐军人顺利偷袭得手。 当然,这个计划,也有可能会出现各种意外而导致失败,但相对于得到这座俄罗斯在远东最重要的据点城市来说,这样收益极高的冒险,还是值得一搏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任何可以完全不冒风险,又能收获极大的事情。 该放手一搏的时候,李啸绝不会畏首畏尾,以致有任何的犹豫。 李啸心下暗赞,这个武壮,还真是个善于审时度势,且能及时把握良机的难得将材呀,倒还真没白费自已当日提拔他的一片苦心。 李啸随即回信,告诉武壮,自已完全赞同他的计划,但要他小心行事,一定要多做筹备,仔细谋划,毕竟这次长途偷袭,颇有难度,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而无论是拿下雅库茨克城,还是后期的守备工作,皆是需要严密安排妥当。 同时,李啸还向他提出,对于这次攻打雅库茨克城,他只管放心去做便是,若是还有需要自已配合的地方,只管提出便是。 李啸写完此信,亦是立刻装好,用飞鸽传信的方式送回。 武壮收到李啸回信时,已是五天过去。 到现在为止,安东镇镇长武壮,已然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那安东镇副镇长冯双礼,带领乙营兵马,和大批的军械辎重,来到了庙街堡中,为这次偷袭雅库茨克城,做好万全准备。 看完李啸的来信,武壮一脸激动,仰天大笑,连声大呼,李大人知我心也。 他迅速地把监抚赵文采叫来,然后把李啸的来信给他看。 那安东镇的监抚赵文采,见了李啸的来信后,眼中顿时也满是期待而向往的神色。自是全力配合武壮行动不提。 接下来,武壮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他把全部俄罗斯商人,集中在瓮城中,然后着甲持剑,带着全副武装的一百多名唐军枪兵,将他们团团包围。 见到这几天来,一直热情好客,对自已款待有加的唐军主将武壮,竟忽然这般全身甲装,面目严肃地走进瓮城,再把自己团团围住,一众俄罗斯商人,顿时皆感觉,这空气之中,忽然满是凝重而肃杀的气氛。 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假扮商人的波雅科夫。 这个俄罗斯军中的小头目,这个雅库茨克督军戈洛文手下最为得力的打手,这个在历史上,带着哥萨克和东欧流氓组成的佣兵团,处处烧杀抢掠,给黑龙江一带的的土著百姓造成了深重灾难的家伙,率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几天,虽然他一直想找机会,去庙街堡的内城中探查一番,却始终没有得到同意,而在这唐军主将武壮那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外表下,波雅科夫凭着职业的直觉,能隐约觉察出此人身上潜藏着的阴狠敌意。 不过,波雅科夫并未多往心里去,在他看来,这些黄皮猴子,纵然心下有不满和敌意,但在强大的俄罗斯帝国军队面前,他们最终只能俯首贴耳,乖乖就范。 这时,武壮那阴森冰冷的目光,也正好向他投来。 波雅科夫感觉,自已仿佛被人从头到脚,倒了一盆极度冰冷的凉水,这个残暴凶狠杀人如麻的家伙,竟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很愉快么,怎么今天气氛弄得这么紧张?莫非武将军你有什么话,是想与我们好好谈谈吗?“波雅科夫脸上挤出笑容,努力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武壮大喊道。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城下之狼 波雅科夫看到,他对面的那个年轻英俊的唐军主将,在听完翻译的话后,脸上竟然泛起一丝微笑。 “武将军,你要知道……” 武壮摆了摆手,示意波雅科夫不必再往下说。 “波雅科夫,本将只想问你一点,我军准备前去夺占雅库茨克城,你会不会配合我军行动?”武壮冰冷而直接地对他问道。 听了武壮的话,波雅科夫脸色大变,他的嘴巴大张着,几乎可以塞入一个鸡蛋。 而全体在瓮城中的俄罗斯商人们,也是人人脸现极度震惊之色,他们纷纷用不知所措的眼神,望向一脸森寒之色的武壮。 作为一个作恶惯了的雇佣兵头目,波雅科夫并不是没有觉察到,这几天以来,唐军客气与热情的外表下,所深深隐藏着的敌意。 而那翻译这几天,与他们表现出的明显疏离感,更让波雅科夫心下大异。他在心下,已直觉感到,这些唐军很可能,会对自已另有企图。 他也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想过,这些由黄皮猴子组成的唐军,会见钱眼开,打劫俄罗斯商人的商货,只不过,唯一没想过的是,这些黄皮猴子胆大包天,在俄罗斯帝国还未招惹他们之时,竟反过来,起了侵吞俄罗斯在远东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据点雅库茨克的野心。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倒象是,自已打算去邻居家偷鸡摸狗一次,却没想这个初次打交道的邻居,竟然反而想要取了自已性命,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武将军,你,你是在开玩笑吧。“波雅科夫额头冷汗渗出,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你要知道,俄罗斯帝国实力极其强大,你们若想去攻打俄罗斯帝国最为坚固也最为重要的雅库茨克城,只怕会最终以卵击石,全军覆灭。“ “废话休说,本将只问你,你可愿意为我军带路,帮助我军去夺占那雅库茨克城?“武壮的话语十分冰冷。 波雅科夫额头大颗汗珠直冒,一双深蓝色的眼珠不停地眨动,他喉头涌动着,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快表态,本将的耐心的有限的。‘武壮皱起眉头,逼问了一句。 波雅科夫突然发出一声有如野兽般的嚎叫,他大步前冲,一下撞开前面一名不及防备唐军士兵,朝着虚掩的外城城门猛跑而去。 一柄呼啸投出的4米长枪,迅速追上了他。 开着深深血槽,冰冷锋利的精钢枪尖,一下子就从他后背凶猛扎入,再从他胸口直透而出,带起大团的血雾。 波雅科夫一声惨嚎,他双腿一软,跪立于地,一张嘴,便是鲜血翻滚着从嘴里喷出。 “嚓!” 一道白光闪过,一名唐军士兵,手中锋利的腰刀砍过,波雅科夫那硕大粗壮的脑袋,立即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了几下,骨碌碌地滚到了一个角落。 那犹在喷血的无头尸身,软软地倒下,再无动弹。 这名在真实历史上,杀害了无数黑龙江当地达斡族女真族等当地土著的俄国恶棍,终于在这庙街堡中,被唐军凶狠击杀,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这名唐军士兵,一脸平静而冷漠地走过去,他将波雅科夫血糊嘶拉的脑袋捡起,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献给武壮。 整个瓮城中,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的俄罗斯商人都脸色惨白,表情十分震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所看到的一切。 商队头领米哈依尔更是双腿哆嗦,脸上的横肉都在不停颤抖。 这些黄皮猴子,竟然这般凶恶残忍,动不动就出手杀人,而且一点余地都不留,真真残忍至极。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的化身! 随着几声扑哧轻响,这瓮城中,开始弥漫一股人体排泄物的恶臭。 武壮心下暗笑,看来这些俄罗斯商人中,有人已被吓得拉稀了。 什么战斗民族,什么骁勇善战,在这样酷烈而凌厉的死亡面前,还不是一样怂蛋一个。 “我再问一遍,还有谁不肯配合我军行动?” 武壮话语平静而从容,但在一众俄罗斯商人中,却不啻于是一声炸雷一般。 米哈依尔扑通一地,单膝跪地,一手横搁在胸口,大声道:“武将军,我们俄罗斯人尊重强者,敬服强者,只要你能饶了我们这些人性命,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为你服务。” 见米哈依尔带头,其余的三十多名俄罗斯商人,也一起扑通跪地,七嘴八舌地说着效忠之语。 武壮大笑起来,这名唐军主将的笑容,畅快而狰狞。 “很好!各位,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能忠诚为我军服务,那么,你们的性命,我军绝对可以保证,你们的商货,我军也绝不会侵吞。而且,在攻下雅库茨克城后,你们将来何去何从,我军决不阻拦,听尔等自便。” 武壮一把将波雅科夫的头颅丢开,冷笑着回道。 见一众俄罗斯商人已然慑服,武壮下令,把他们的商货,换成唐军出产的绸缎与香烟等奢侈品给他们,让这一众人等皆是安心。 果然,米哈依尔等人,见到了唐军说话算话,准允了自已的这番贸易行动,还能公平大度地进行交易,顿是人心大定,原本恐惧不安的心情,大为减少。 在庙街堡中,又准备了两天后,武壮率军正式出征,北伐雅库茨克城。 这一天,是崇祯十四年七月初三。 这出征的队伍,主将是安东镇镇长武壮,副将则是安东镇甲营副营长查塔。 伊尔根觉罗.查塔,这名原先的正白旗鞑将,自加入唐军以来,表现可谓尽忠尽责,且凭着一路战功,从原先的兴中镇横行总总长,被提拔为安东镇甲营副营长。 这次的出征兵马,安东镇甲营甲总甲乙两哨兵马3060人,以及安东镇现有的1000名鲁密铳兵,500名横行队重甲步兵,500名飞鹞子骑兵,和500名辅兵,组成一只人数简炼而精悍的出征队伍。 随后,以俄罗斯商队为前导,北往雅库茨克城而去。 武壮之所以不带太多兵马前去,一是考虑这次是偷袭进攻,为出其不意,故兵力宜精不宜多,二是考虑到因为长途奔袭,若兵力太多,后勤供应压力太大,这才只带了这5500多人的兵马前去。 这些俄罗斯商队,混编在飞鹞子轻骑兵中,实施近十人盯一人的措施,从而防止有人路上脱逃。 至于庙街堡,则于安东镇副镇长冯双礼,这名原张献忠手下的五虎将之一的将领,率部驻守其中。 武壮与其约好,若雅库茨克城顺利攻下,那么,就让冯双礼安排安东镇甲营甲总丙哨兵马1530人,带上1000名左右的辅兵,押送大批的军械辎重过来。保证雅库茨克城在拿下后,在九月底大雪封路前,能支撑到明年四月雪化之时,并且在这大半年内,唐军兵马都能安心驻守。 东北亚的盛夏,阳光明媚无比,万物生机无限,在这晴好的天气里,武壮的大军,终于启程出发了。 大军前去,铁流滚滚,旗帜耀目,蜿蜒绵长,整个军伍,有如一条在小路上不停爬行的灰黑色长蛇,无声地向自已的目标一路行去。 俄国商队头目米哈依尔,低垂着头,一脸死灰地,随着唐军主将武壮一路并马同行,有如一只霜打过的茄子。 “武将军,这些皆是蛮荒旷野,万里无人,在下认为,我军现在可保持这样的队形,但是到了阿尔丹河外时,那里有俄军的巡逻小队,我军这样行进,却是目标太引人注目了些。”翻译包使贵,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武壮微微一笑道:“我军此去,本是十分弄险之举,属于不得已而为之,到阿尔丹河之后,主将自会另作安排,以行计策,包先生你放心便是。” 全军从庙街堡出发,一路上晓行夜宿,走过连山小路,翻过外兴安岭,再渡过纽约姆卡河,乌楚尔河,终于在二十多天后,过了阿尔丹河,在阿尔丹河北岸扎营休息。 这一路行来,唐军除了在翻过外兴安岭有五六名军兵不慎掉入悬崖摔死外,余者皆全部到达此处,故这一路行程,却还是比较顺利的。 到了这里时,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西北处有如飘带一般细小的勒拿河右岸上,那雅库茨克城那极为模糊的身影。 此时,全军将士虽多有疲惫,但这些接受过强力洗脑的军兵,精神与势头却还旺盛。到了阿尔丹河南岸后,武壮下令,全军就地吃饱休整后,再分成两部,分别进行行动。 前部由查塔率领,带着500名已然乔装改扮成当地土著的横行总步兵,和100名同样改扮了土著服装的飞鹞子骑兵,押着那俄罗斯商队,继续向雅库茨克城进发。 至此,所有人都明白了,武壮的这个计划,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了。 那便是,以这500名横行总步兵,和这100名飞鹞子骑兵,总共600人的兵力,一齐起去偷袭这雅库茨克城,趁乱夺城,而其余人等,则缓步推进,估算好时间,在横行总军兵开始夺城之时,也快速赶到雅库茨克城外,从而以一点为突破攻入城去,最终彻底消灭城中守军,夺占这雅库茨克城。 “查塔,此番攻下雅库茨克城的重任,本将就交给你了。”武壮拍着查塔的肩膀,沉声鼓励他道。 “武镇长,你就放心吧,我查塔,定会拼死夺城,决不会辜负你的期望。”查塔拱手大声回道。 武壮点点头,又转头对一脸苍白的俄国商队头目米哈依尔说道:“米哈依尔,别的话本将也不多说了,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军夺城,如果不然,本将取你性命,绝对易如反掌。” 米哈依尔听了包使贵的翻译,头点得有如鸡啄米一般。 “您放心吧,武将军,我们知道要如何做。到了这一步,其实我们也真的没什么退路了。”米哈依尔挤出笑容道。 武壮久久地凝视了他一阵,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乔装改扮的查塔一行人,押着垂头丧气的俄国商队,茫茫旷野上,行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才终于来到雅库茨克城堡下。 走得近来,查塔等人看到,这位于勒拿河右岸的雅库茨克城,约有周长四里,城墙高峻,开了前后两处城门,城墙约有八丈高,上面的炮位,射孔,雉堞等措施一应俱全,确是一座十分险峻的城池。 可见俄国人确是花了大力气整治,要把这雅库茨克城打造成远东第一的重要据点。 而这座城池外观,不似中国内地那种正方形或长方形的城堡,反而呈现出多边形状,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城堡样式。而他的城下,也没有挖掘护城壕,只是在城外,又摆放了许多的拒马。 “查营长,这雅库茨克城,便是欧洲常见的棱堡,与我华夏国中的城池,却是大相径庭呢。”一旁的包使贵,小声地介绍道。 查塔哦了一声,便问:“这棱堡,为何修成这般形状,倒是与我大明国中的城池完全不同呢?“ 包使贵笑道:“查营长,这棱堡,乃是欧洲城堡的改进样式,从一个原本四方形的城池,改成一个凹凸相杂的多边形,使得攻击的敌军难以仅从一面进攻,而防守的士兵,则可以使用交叉火力,对敌军进行多重打击。这种城堡,据我听说,是几百年前,欧洲的意大利人发明的,后来才被欧洲各国学了去。你看,这雅库茨克城堡,上面还多有用大块青石搭成的岗楼,从而让整座城池的守备,更加立体化,也更能有效地打击想要攻城的敌军。“ 查塔点了点头,算对这棱堡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与此同时,他在心下倒是庆幸,幸亏自已是来偷袭,如果要强攻这样坚固的城堡,只怕是还真是难于拿下呢。 一行人行得进了,来到雅库茨克城的东门外。 查塔将马匹靠近米哈依尔,锋利的小刀抵着他的腰间,在另一面,也有另一名飞鹞子骑兵,同样用小刀抵着他的背部,让米哈依尔一脸惊惶地,在他们二人的夹击下,慢慢前往雅库茨克东门。 其余的俄罗斯商队,也都骑在马上,被乔装成土著的唐军飞鹞子骑兵两人夹着一个,皆用小刀抵着腰背,强迫他们慢慢前行。 “哈哈,米哈依尔,你可终于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们在那里被土著女人给迷住了,不想再回来了呢。” 一名身着褐色军服的军官模样的人,正好站在城门口,看到米哈依尔等人回来,便大笑着迎了上去。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血腥夺城 这名军官,带着两名护卫,张开双臂大笑着,向骑在马背上的米哈依尔摇晃着行来。 这名军官,名叫斯塔欣基,与波雅科夫一样,是督军戈格文的直属手下,在真实历史上,也是一名手上沾满了黑龙江流域土著鲜血的刽子手,连他自已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杀了多少土著,手上到底有多少冤魂。 当然,在斯塔欣基看来,这样的土著,死得再多,也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谁让他们不向俄罗斯低头降伏,又这般落后愚昧呢? 斯塔欣基一脸羡慕的表情,他看到,这米哈依尔,此番前去黑龙江流域,却是收获不小,不但交易了大量的商货回来,还带来了大批归顺俄罗斯的土著,这趟出行,实在是赚大了。 对于这位大发横财的商人头目,自已当然要好好跟他套套近乎。 和有钱人打交道,总不会是一件坏事。 毕竟,他能带回来这么多商货与土著,只怕非但自己眼热,那督军戈洛文都定会对他大加褒赏,青睐有加。 就象俄罗斯谚语所说,在莫斯科,富人总会比穷人有更多特权。 其实,富人的特权,又哪里只是在莫斯科城呢。 见斯塔欣基大步前来,米哈依尔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 他刚想开口后,却感觉后面那两柄锋利的小刀,正隔着衣服狠狠地顶了自已一下,仿佛在提醒他,不可忘记了自已的身份,以致说出让他后悔莫及的话语出来。 米哈依尔轻叹一声,挤出笑容对斯塔欣基说道:“你好啊,斯塔欣基,我想,对于鞑靼女人的兴趣,你应该是整个雅库茨克城中最出名的一个吧。” 斯塔欣基咧嘴大笑,摇晃着向前行走,脚步明显不稳,显然这个家伙刚刚喝了不少的酒,才这样踉跄地向米哈依尔走了过来。 “喂,米哈依尔,波雅科夫这个蠢货哪里去了,怎么商队中没看到他的身影?” 斯塔欣基走得近来,他看到米哈依尔似乎神情十分不自然,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米哈依尔脸色十分难看,他正在眨着眼在想着要怎么回答之时,一旁的翻译包使贵抢先回答道:“斯塔欣基阁下,波雅科夫队长还在后面,正来到另外的土著赶过来。” “哦,是吗,乖乖,波雅科夫这家伙,这次真是发达了呢。真没想到,你们的收获能有这么大。”斯塔欣基脸上闪过一丝嫉妒的神色,他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又喃喃道:“唉,早知道你们这次前往黑龙江流域,收获竟有这么丰富,我也跟你们一起出去得了,这简直是白白错失发大财的好机会。” 斯塔欣基边叹气边继续朝队伍的后面走去,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说些脏话,这时,他来到一名唐军横行总军兵面前,忽地停住了脚步。 他用灰蓝色的眼珠,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乔装成当地土著的唐军士兵,仿佛在他身上,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看到,面前的这个土著,皮肤极黑,脸形瘦长,颧骨高耸,眼睛突出,与当地那些见惯了的,皮肤白晳、小眼睛,几乎人人长着一张大饼的脸的雅库特人或达斡尔人皆完全不同,不由得心下十分奇怪。 一脸醉意的斯塔欣基没有注意到,这名被他盯着看的土著,已经悄悄地握紧了腰间的解首刀。 斯塔欣基当然不会知道,这名唐军士兵,其实既不是当地土著,甚至也不是汉人,而是来自台湾的一名汉化土著。 这名台湾汉化土著,名叫黑召,自崇祯十一年起,在唐军中效力,起先只是一名枪兵,后因身高力大,又武艺出众,遂被选为平南镇横行总军兵。 在平南镇中效力了几年后,因安东镇从营扩编为镇,遂从平南镇中北调到安东镇中,并被提拔为一名横行总甲长。 而现在,黑召与这500名横行总军兵一起,北攻雅库茨克城,却没想到,就在快要蒙混进城之际,会来这么一出额外的插曲。 黑召能明显感觉出,对方不怀好意,他紧攥着刀柄,随时准备发动自卫反击。 对于黑召这番暗地举动,斯塔欣基全然未察,他皱了皱眉头,竟一把拿起黑召的皮毡帽,想把他仔细了解一番。 斯塔欣基惊愕地看到,这名土著,并没有象雅库特人或达斡尔人一样剃发,而是理着一个与那个翻译包使贵一样的汉人发型。 啊?! 此人,此人竟然是个明朝人! 这,这…… 斯塔欣基发出一声尖叫,未等他向米哈依尔喊出问询的话语,黑召已然凌厉出手。 他黝黑粗壮的右手中,那解首刀凌厉挥出,嘶的一声轻响,狠狠地割在斯塔欣基粗壮如牛的脖子上,鲜血立刻有如开闸的水管一般,喷涌出如柱的鲜血。 斯塔欣基低吼着倒下身去,嘴中喷涌着大团的泡沫,然后便在地上,身子一直抽搐着蹦达,有如一条濒死的鱼儿。 与时同时,他的两名护卫,还未反应过来,黑召已然凌厉跃起,将沾满鲜血的尖刀,狠狠地捅入了一名护卫的胸口。 黑召在心脏位置用力地搅了一搅,再一把拔出,汹涌的血雾喷涌而出,将他染得有如一个血人。 这名护卫惨叫着,软软地跪倒于地,在地上打滚哀嚎,但动作却是越来越慢。 在这短短一瞬间,横行总甲长黑召,以电光火石之势,瞬杀两人,极其干脆快速。 与此同时,旁边的另一名横行总军兵也快速出手,他刷地抽出腰刀,狠狠一砍,另一名护卫的脑袋,带着一股笔直而汹涌的鲜血,嗖地腾空窜起。 见到突发大变,守城的一众俄罗斯军兵高声惊叫起来,原本在外面闲站的军兵,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向城中跑去。 “情况有变,全军上攻,一定要冲进城去!另外,快点去通知后面武大人的队伍!“查塔见到突发异变,脸色急得通红,他刷地抽出腰刀,厉声大吼道。 全体唐军飞鹞子骑兵,放开米哈依尔的俄罗斯商队,吼叫着向雅库茨克上攻而去。 95名飞鹞子骑兵,纵马狂奔,他们有如一股突起的狂飚,疾疾前冲而去,甚至将一些来不及逃入城中的雅库茨克守城军兵,给活活踏死。 另外,还有5名骑兵,则急急地带着翻译包使贵,拔马后撤而去,去通知正向雅库茨克城缓缓赶来的武壮的大部队。 而在这95名飞鹞子骑兵,向着雅库茨克城猛冲而去时,他们后面,那500名横行总军兵,也高声吼叫着,紧跟着他们一齐向城门冲去。 一时间,在城外,只有米哈依尔的商队呆站在离城门数十步外,他们极为尴尬,根本不知道自已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做了。 “上帝啊,这些中国人简直比狮子还要勇猛。”米哈依尔瞪着灰蓝色的眼珠道。 查塔率领着95名飞鹞子骑兵,一入城中,立刻大砍大杀,把在城门口的守军,杀了个猝不及防,一片哀嚎。 凭着马匹巨大的冲力,但凡欲要阻挡的俄罗斯军兵,皆被撞飞或砍杀于地,查塔这95名飞鹞子骑兵,迅速地冲得城中,一时间,竟无人可挡。 只不过,查塔迅速地看到,在城头上,有俄罗斯的军兵,在急急地拉到铁链,看起来,是要放下门中暗藏的铁闸机关。 而在这时,自已后面尾随而来的横行总军兵,才涌入了不过五十多人。 “骑兵就地下马,全军上攻,斩杀城头的敌军,放城外我军入城!”查塔一脸憋得通红,额头青筋紧涨,他挥舞着血淋淋的腰刀,大声喝喊。 来不及了。 随着他这声喊完,只听得到砰的一声爆响,从城门月道中,一块包着铁皮的巨大青石,狠狠砸下,将下面来不及躲开的三名唐军横行总军兵,活活砸成肉饼。 与此同时,城中骤然响起了凌厉的警报声,大批的城中俄军,开始呐喊着攻杀而来。 整个雅库茨克城东门处,顿时喊杀声一片,刀剑相砍声,刺入人体的噗噗声,濒死惨叫声,立刻响成一片。 唐军首尾分离,入得城来的唐军,骤然之间,陷入了极其危急的状态。 从雅库茨克城门口响起的喊杀声,也立刻惊动了正在督军府办公室,给沙皇写信,禀报远东开拓情况的督军戈洛文。 戈洛文象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丢下鹅毛笔和眼睛上的圆镜片,从钉了软皮的椅子上,弹地站起。 “怎么回事?该死的,写封信都不得安宁,难道是中国人打进城中来了么?”戈洛文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咒骂。 一名副官模样的胖子,急急从外面进入门来,抹着脸上的汗水,向戈洛文急急禀道:“正是如此,督军大人,正是中国人的军队,乔装改扮,打进城来了!” 戈洛文顿时瞪大了深蓝色的眼珠,他那张尖瘦的脸上,胡须一抖一抖,仿佛听到了一条近乎天方夜谭般的消息。 “你说什么?!” “督军大人,中国人的军队入城了,他们胁迫了我们的商队,假扮成当地来归顺我们的土著,攻入我雅库茨克城来了!” 戈洛文的嘴巴,顿时张了一个大大的o字型。 这,这怎么可能?! 这雅库茨克城,远在勒拿河一带,周围数百里乃至上千里都是荒无人烟的地区,还有众多的巡逻队,这些可恶的,胆大包天的黄皮猴子,怎么就能这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雅库茨克城,竟还是骗过守军,混到城中进来。 “那,那中国人的军队,全部混进入了城中了么?”戈洛文脸色蜡黄,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还没有,中国人才从东门处,只进来了一百来人,余者因为我军及时拉下守城铁闸,被活活堵在了城外。”副官急急回道。 戈洛文长吁了一口气,脸上顿是显出放松的神色,他急急穿上盔甲,边往外走边大声道:“传我之令,全城守军一齐攻打东门,将那些不知死活的黄皮猴子全部消灭!” “遵命。” 戈洛文从督军府中跑出来时,查塔已带领了五十名下马的飞鹞子骑兵,以及五十多名侥幸进入的横行总军兵,分别从城门两侧的马道,呐喊着攻上城头而去。 而在城下,则是另外的近五十名飞鹞子骑兵,在下马之后,结成一个半圆阵,与冲过来的俄军士兵绞杀成一团。 正守在城头的俄军有三十多人,多为作战经验丰富的哥萨克雇佣兵,他们同样迅速地结成圆阵,抵抗着唐军搏命的冲杀。 而在城外,被阻挡在外,不得入城的唐军横行总军兵,气得几乎人人怒气填胸,却无可奈何。 毕竟,这雅库茨克城池这般险峻,他们在没有攀登工具的前提下,只能望之兴叹了。 “兄弟们,拼力杀啊,只有放入城外的兄弟进来,我们才有活命的可能啊!’ 杀得一脸鲜血的查塔,冲着那近百名围攻的唐军,厉声大吼。 是啊,战到此时,已到死地,不是拿下这雅库茨克城,便是丧命于此,再无第三条路可选。 查塔率领着这近百名的唐军,一边尽力向城头那三十多名的哥萨克,凶猛地砍杀过去,一边还要防备不停冲来的俄军。 战到此时,已然无所谓什么阵形与战法,敌我双方都明白,除非战胜对手,才能有一丝生还的可能,否则必死无疑。 因此,两军皆有如野兽一般,拼死攻杀,毫不留情。 而在远处,看到唐军正拼死上攻,想要杀败那些护住拉起城门铁链的俄军守兵时,督军戈洛文的脸上,顿是闪过一道寒色。 “开火,立刻开火,全部射杀消灭这些黄皮猴子。”他冷冷下令道。 “可是,督军大人,这敌我两军相混,一时难分,这一开火,我军也会大有伤亡啊。”一旁的副官一脸急色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你这头蠢猪,难道要等到这些黄皮猴子打开城门,放城外更多的猴子入城来吗?”戈洛文突然暴怒起来。“现在是非常时刻,时势这般紧急,只要能把这些黄皮猴子消灭,把这雅库茨克城守住,一切代价,都是可以付出的!” “……是,在下遵令。”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收降哥萨克 “砰砰砰!……” 突然间,绵密的打铳声,密集的响起。 正与城头敌军杀成一团,并已渐占上风的查塔等人,听到这密集响起的铳声,人人脸色骤然变成惨白。 查塔心头大惊,好么,这些俄国人终于逼急了,在这般敌我胶着作战的情况下,竟然开火射击,以求尽快射杀自已这一部混入城中的唐军,倒是端的手狠。 要知道,在敌军双方这般胶着的情况下,这可是敌军不分的一同射杀啊,可见,现在的俄罗斯守军,也是急红眼了。 这绵密的枪声响过后,城上与城下,多名俄罗斯士兵与唐军士兵,一同惨叫着倒下。 一颗流弹,擦着查塔的脸庞的脸颊飞过,给的脸上烫出一条暗红色的血痕,痛得他直咬牙。 “妈的,这些俄国鬼子下手还真狠!” 查塔啐了一口,心中怒火熊熊,他冲着城头残余的唐军,厉声大喝:“快,打铳有个间歇,快冲过去,砍杀这几个家伙,把铁闸拉起,,让我军入城!” 残存的唐军低吼着,奋力搏命地上攻前去。 而只剩下十多人的哥萨克雇佣兵,也愈发搏命地与唐军对战成一团。 在最后一名哥萨克雇佣兵倒下后,只剩下五十多人,人人身上来伤,个个都是一身鲜血淋漓的唐军,争先恐后地去拉拽绞盘上的铁链。 “砰砰砰!……” 又是绵密的打铳声,密集的响起。 很多唐军士兵身上,象变戏法一样,身上瞬间冒出大大小小的血洞。他们惨叫着倒下,在城墙上翻滚哀嚎,直至死亡。 查塔的腿上,也中了一枪。 细小的铅弹,从他小腿左侧呼啸钻入,在腿肚子里面,搅出了一团血肉模糊。 “查营长!“周围的幸存唐军一阵悲呼。 他痛得惨叫一声,立刻跌落在地,却犹然厉声大吼:“入他娘!不要停!老子死不了,快快拉起铰链,一定要放城外的兄弟们进来!” 残存的唐军听到命令,人人咬着牙,用尽全力,摇动绞盘,一点点地将那数达一吨多重的厚实石板包铁暗城门,嘎嘎地重新拉起。 而在城外等得焦虑万分的四百多名横行总军兵,立刻有如出山的猛虎,出匣的宝剑,从拉起的城门口蜂拥而入。 守卫城门口的另近五十名飞鹞子骑兵,已然所剩无比,城外的横行总军兵,来得可谓十分及时。 查塔一屁股坐下地上,满脸都是血污的他,大口地喘气,他手捂着称稀烂的小腿,脸上的笑容却是十分灿烂。 一场规模更大的血战,就在城门口展开了。 刀砍枪刺,血肉搏杀,惨叫连连,唐军与俄军,在雅库茨克城东门处,互相攻杀得如火如荼。 远处观战的督军戈洛文,脸色惨白,他的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着,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在刚才处于这般劣势之际,还能如此殊死相搏,毫不退让,最终打开局面,让雅库茨克城的东门彻底失守,他们这般强悍的战力,堪称俄罗斯东征以来,所遇上的最为强大的对手! 此时,唐军与俄军已然彻底胶着,城中的火铳手再也不敢随意放枪了,他们远远地站着,呆若木鸡。 在城中又砍杀了近一刻钟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优势开始越来越趋唐军一边了。 围堵的俄军,根本阻挡不住,这些唐军中最为精锐的步战军士,惨叫着不停后撤而去。 这时在雅库茨克城头,又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督军大人,不好了!”副官急急过来,大声喊道:‘城外又有数百名中国人的骑兵,正风驰电掣一般赶来,直冲东门!在后面,还有更多铺天盖地的中国人的步兵行来,其兵力怕有我们的两三倍!“ 戈洛文啊了一声,脸上的惶恐,已然无以复加。 不行了,要赶紧撤了,中国人的军队一波接一波地赶来,这雅库茨克城又大门失守,再抵抗下去,只怕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了。 俄罗斯兵员不多,折损不起太多兵力,眼下之计,也只能撤退一途可行了。 不然的话,若让这些黄皮猴子蜂涌而来,包了饺子,把整个雅库茨克守军一锅端的话,俄罗斯帝国就是将来想要反攻,也会需要更多的准备时间。 “传我命令,令体骑兵,以及火铳手,迅速从西门撤退,只留下哥萨克雇佣兵与土著佣兵在此守卫。“ 戈洛文面无表情地说完这一段话,旁边的副官已经是脸无人色。 ‘督,督军大人,若我们放弃了哥萨克雇佣兵和土著雇佣兵,他们必死于中国人之手。“副官磕磕巴巴地说道。 ‘那又怎么样?他们的宿命,不正是为高贵的俄罗斯白人服务的么?与其都要战死在这雅库茨克城中,还不如让他们为我们断后,挡住这些可恶的中国人。现在的情势,也只能让他们自求上帝保佑吧。快去传递命令!“戈洛文冷冷说道。 “好的。” 很快,城中二百余名骑兵,以及一百多名火铳兵,打开雅库茨克城的西门,一路西逃而去,直奔离这里最近的下柳明斯克城。 主将一逃,城中残余的一千余名雇佣兵,顿是士气大挫,原本就不甚稳固的阵形,一片混乱。 安东镇镇长武壮,率领着那四百名飞鹞子轻骑兵,从城门呼啸驰入,向乱成一团的哥萨克雇佣兵狠狠撞去。 本就在苦苦抵抗的哥萨克雇佣兵,整个阵形被瞬间冲散,正面的哥萨克雇佣兵,被撞得有如纸片一般飞起,全军随即崩溃。 近八百名哥萨克雇佣兵,纷纷跪地投降,此时,武壮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才没有让他们命丧的在唐军刀下。 这场短暂而激烈,又惊险万分的雅库茨克夺城战,终于以唐军的胜利而告终。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辛苦征程,又经历了这番九死一生的血腥厮杀,这座俄国人在远东最重要的城市,终于落到自已手中了。 一切的辛苦,终于值得了。 “万胜!” “万胜!” “杀鞑虏,上天庭!” “杀鞑虏,取功名!” …… 唐军连声欢呼,口号声响彻雅库茨克城内外。 见到这些凶悍残忍的哥萨克雇佣兵,在自已面前跪服,而整座雅库茨克城,终于落入自已手中后,武壮的脸上,满是喜悦。 其实哥萨克雇佣兵十分强悍,尤以骑战与弓箭为出色,战场经验也十会丰富,只不过,在这守城战中,因为唐军是突然偷袭,他们的骑战箭术等优势根本无从发挥,反而只是娄作普通步兵与唐军对战,而这近身厮杀,恰恰是唐军横行总军兵的最拿手强项,这才导致被动挨打,最终在唐军的步骑夹攻之下,一败涂地。 饶是如此,这些哥萨克雇佣兵,能咬牙战到现在,也足能体现其能力了。 “武镇长,这些哥萨克人,为何不尽杀之,反而留其性命,却是何故?“一旁的监抚赵文采不解地问道。 武壮冷笑道:“哼,他们若是俄罗斯本族之人,则本将必杀之,但他们既是雇佣兵,则只要本将给的价格合适,他们也自然能为我们效力。介时,去扫荡周围的俄罗斯残余城堡,却正好派出这些人前去,岂非一举两得。” 赵文采哦了一声,亦是点头,脸上不觉露出微笑。 这时,唐军已把雅库茨克城的东门与西门牢牢堵上,城中的居民与残余军队,再也逃脱不了了。 这时,率领着第一批冲入城内的三十多名幸存唐军,从城头一瘸一拐踉跄而下的查塔,前来向武壮禀报攻城的具体经过。 听过查塔城讲述,武壮不觉动容。 他没想到,唐军攻下这雅库茨克的经过,竟是这般艰难曲折,若不是查塔与一众先期入城的唐军拼死搏杀,这雅库茨克城,可能就要功亏一籄了。 而他看到,查塔那血糊糊的小腿时,心下亦在暗叹,这查塔这条腿,看来是保不住了。 他连忙下令,让卫兵先带查塔下去,让医官挑出他小腿的铅弹,好生诊治。 很快,各类统计报告,也由监抚司官员报上来了。 此战中,千里远袭的唐军,共消灭包括斯塔欣基等俄军军官在内的俄罗斯士兵二百八十余名,七百余人的哥萨克雇佣兵和当地土兵投降,而包括督军戈洛文在内的其余的俄军军队,皆已在唐军主力向雅库茨克城攻来之际,便逃出城去了。 此战中,唐军的伤亡情况则是,共战死唐军八十二名,受伤一百八十余人。这些伤亡,基本是在开始时,唐军假扮俄军商队土著夺城时,所遭遇的损失。 用数百条军兵的性命,换来一座完整的雅库茨克城,得到这座俄罗斯苦心经营多年的远东最大的城堡,并且斩杀了数倍于已的俄罗斯军兵,这些战死的唐军士兵,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在全军监抚文官们,正在紧急统计城中缴获与居民数量时,哥萨克雇佣兵头目,上校寥尔杜夫,被数名唐军士兵,垂头丧气地押到了唐军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武壮严厉地问道。 “将军,我叫寥尔杜夫,是哥萨克雇佣兵的头目,军阶为上校。”一脸血污的寥尔杜夫,长着一张满是横肉的凶恶面孔,但他回答的话语,却是有气无力。 听了包使贵的翻译后,武壮冷笑道:“寥尔杜夫,本将只问你一句话,你们既然是雇佣兵,可否愿意为我军效力?只要你们能安心效力,我开双倍的价钱。” 听了武壮这句话,寥尔杜夫脸上显出狂喜之色。 雇佣兵无所谓忠诚,给谁卖命不是卖,如果这些中国人能出双倍的价钱,傻瓜也知道要作何选择了。 不过,在看到周围唐军那威压的眼神,他忍住了想大声欢笑的冲动。 最后他恭敬地回答道:“大人,我们哥萨克人有句话,叫最锋利的宝剑,也可以因为一枚金币而改变它的方向,我想我们这样本来就战败的人,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将军你的好意。“ 武壮大笑道:“甚好,只要你们好生为本将效力,将来,本将还有更多的赏赐给你们。“ 寥尔杜夫一脸激动,他一手横胸,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效忠礼,大声道:“请将军放心,我们这批哥萨克雇佣兵,从今之后,唯将军马首是瞻!“ 武壮收降完哥萨克雇佣兵后,不多时,城中的居民情况也报了上来。 此城中,共有各类百姓近1800人,其中土著居民800余人,俄罗斯移民1000余人。 另据监抚司统计,这雅库茨克城中,积蓄却是极多,因为这是俄罗斯在远东最为重要的据点与城市,城中共有粮草五十余万石,银子三万多两,军械与军服也积存了许多。 说实话,对这俄罗斯的这些积蓄,武壮并不特别看重,毕竟现在唐军后勤十分得力,光庙街堡一地的粮食积蓄量,便与这雅库茨克城一样了。 不过,这些物质既然已被自已缴获,那倒是多多益善。 在把全体城中百姓集中起来后,武壮下达了一道残酷的命令。 那就是,将城中高过车轮的俄罗斯男子,全部当街斩杀,一个不留。 不过,这些要杀掉的俄罗斯男子中,武壮还略微地网开了一面。 那就是,现在已经灰溜溜地入城的米哈依尔的商队,武壮准允他们,先把亲属带走,留其性命,算是为米哈依尔等人这一路配合,所得到的奖赐。 吓得脸色都白了的米哈依尔等人,急急地从这些俄罗斯居民地,找出自已的亲属,赶紧躲得远远的。 而武壮接下来,要求执行这道斩杀俄罗斯男子命令的,则是新归顺效忠的哥萨克雇佣兵。 听到武壮这道残酷的命令,寥尔杜夫变了脸色,他急急地向武壮禀道:“将军,现在既然他们已被我军征服,为什么非要斩掉这些俄罗斯男子呢?“ 武壮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便哼了一声道:“告诉你,这是我们李大人的命令,这些俄罗斯人,非我族类,又难于同化降伏,为免这辛苦获得的雅库茨克城,再度生乱,还是宰杀干净了为好,怎么,你不愿意执行我的命令吗?“ 武壮这句威压的话,吓得寥尔杜夫脸上发白,他再不敢分辨,急急退下,开始安排手下,处斩这些俄罗斯成年男子。 望着寥尔杜夫急急远去的背影,武壮一声冷笑。 哼,你们这些哥萨克雇佣兵,老子就是要让你们,对曾经的主子举起屠刀,用他们的性命来交纳投名状,这样一来,本将才不会害怕,你们这些只为利益打仗的家伙,将来还会重新叛变投俄。 很快,一片哀嚎声中,五百多名高过车轮的俄罗斯男子,被当街砍下头颅,血流滚滚,惨不忍睹。 在一片哭声震天的环境下,寥尔杜夫与一众哥萨克雇佣兵,近乎疯狂地砍杀这些俄罗斯男性俘虏,而全体围观的城中土著居民,则是吓得几乎屎尿失禁。 几乎人人都在心下表态,从现在开始,一定要为唐军忠诚效力,决不能生出异心。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联清复仇 “将军,全部的俄罗斯男子都已屠杀完毕。” 一身血污的哥萨克雇佣兵头目寥尔杜夫,眨着灰蓝色的眼情,向一旁沉默围观的唐军主将武壮沉声禀报。 “很好,立刻打扫现场,全部头颅在城外垒成京观,尸体抛到野外去喂狗。”武壮冷冷一笑,立即下令道。 寥尔杜夫浑身又是一哆嗦,连忙答道:“是,在下一定立刻去做。” 在哥萨克雇佣兵们,忙着收拾现场与尸首时,一旁的赵文采监抚,低声向武壮禀报道:“武大,那这些剩余的俄罗斯妇孺,要如何处理?” 武壮略一沉吟,便立刻答道:“这些妇孺的家人被我军杀掉,心中自是怨气难平,若长久留在雅库茨克城,难免生事。我军远来辛苦,且休整两天,到了第三天,就安排甲营甲总丙哨兵马,将她们全部迁往庙街堡,最终带她们到库页岛上,与当地移民的汉人组成新的家庭,就此安家落户。“ “好的,那些城中土著,又该如何处理?“赵监抚又问了一句。 “我军夺取雅库茨克城,与俄罗斯成了死仇,估计从此以后,此地再无安宁了。这些土著人,虽多是本地人,却不知道到底与俄军是什么关系,为保险起见,也为减少堡中粮食消耗,准允他们带上全部行李,与那些俄罗斯妇孺一起,先行前往庙街堡,再安置在库页岛上吧。” “武镇长说得有理,那就这样安排吧。” 武壮嗯了一声,又说道:“现在雅库茨克城已下,为加强守备,做到有备无患,我们还要对这雅库茨克城堡,作进一步的改进。“ “哦,什么改进?“赵文采明显来了兴趣。 “这雅库茨克城堡,虽是棱堡,防备能力比国内城池强得多,但它没有护城壕,敌军可以直冲入城,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所以我们要趁着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才会下雪的天气,尽早把这护城壕修好,从勒拿河中引入水源,再给这两座城门加装吊桥,这样一样,雅库茨克城的守卫水平,绝对要比现在更强大得多了。“ “武镇长说得对,今天这雅库茨克城,若是还有吊桥的话,我军想要攻克,却也实在着实没那么容易。多了这一道护城壕,倒是甚好之事。“赵文采点头同意。 赵文采下去筹备这一众事项之时,接下来,武壮又召见了俄罗斯商队的头目米哈依尔。 “米哈依尔,你们可以带着商货与家人,离开雅库茨克城了。”武壮给了他一个温和的微笑。 米哈依尔还没有从刚才的屠杀中回过神来,他长长地喘气了一声,却苦笑道:“武将军,我带你们前来,偷袭攻下了雅库茨克城堡,已是俄罗斯帝国的罪人了,怎么还能回去呢?” 武壮却笑着摇了摇头:“米哈依尔,以我看来,事情没那么严重,你若要返回俄罗斯,完全不困难。” “哦,是吗,武将军你为什么这般认为?“米哈依尔眼中一亮。 “你西返你们俄罗斯的城池后,就直白地告诉他们,你们是被唐军扣押,从而不得不成为人质。我在想,俄罗斯帝国还没有残暴到把扣为人质的自家商队杀掉的道理吧。” 米哈依尔叹息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武壮的看法。 武壮又笑道:“米哈依尔,依我看,你若返回其余俄罗斯城池,他们非但不会怪罪你,反而只会更拉拢你。因为,你与我军交易的商货,对你们俄罗斯人来说,可是难得的好货。” 听武壮说到这里,米哈依尔也笑了起来:“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了,武将军一定是希望,在下若回去后,还能成为贵军与俄罗斯交易的纽带,是吗?” “米哈依尔,你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啊。本将一向认为战争与冲突只是暂时,而贸易与交流才是长久的。”武壮笑吟吟地说道。 “将军说的是,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米哈依尔也大笑着说道。 接下来,武壮来领一从护卫,亲自送米哈依尔的商队离开。 “将军,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米哈依尔大笑着说道。 武壮点点头,便与米哈依尔挥手告别,看到米哈依尔那带着大批商货的商队,以及全部的家属,消失在西门外的尽头时,才转身回来。 按武壮安排,接下来休息了两天后,城中的俄罗斯妇孺以及全部的土著居民,一齐被唐军甲营甲总丙哨兵马,带回庙街堡。 而此时,庙街堡中的守将冯双礼,在收到武壮夺下雅库茨克城的回信后,立刻按照先前的约定,派出甲营乙总兵马,带上大批的粮草军械,前往雅库茨克城而去。 这样一来,在雅库茨克城中的居民被全部转移到庙街堡时,从庙街堡出发,前往雅库茨克城运送粮食的军队,也正好能在大雪封路之前赶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雅库茨克城外,则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全体守城军兵,皆被动员起来,就地开挖护城壕,争取在下雪之前完工。 而在十天之后,原雅库茨克城总督戈洛文,带着一众骑兵及火铳兵,逃回了上柳明斯克城。 在这里,他见到了上柳明斯克城的总督斯潘捷诺夫。 斯潘捷诺夫与戈洛文一向交好,两人私交一直不错,所以,戈洛文在逃离雅库茨克城后,第一步,就要想到上柳明斯克城来,找这位好友斯潘捷诺夫想办法。 听到戈洛文声音低低地讲述雅库茨克城丢失的经过,斯潘捷诺夫脸色都变白了。 不是吧,这样一座近2000人守卫,堪为俄罗斯在远东的第一要塞重镇,竟然被唐军千里偷袭得手,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俄罗斯帝国向远东的拓展,至此遇到了巨大的挫折,堪称他们自欧洲东征以来,所遇上了最严重的失败。 “戈洛文,我认为,你应该马上向莫斯科禀报此事,等待皇帝陛下的处理。”斯潘捷诺夫一脸忧郁,小声地说道。 “我知道,只是不知道皇帝陛下会如何处置我。这才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戈洛文点起一支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斯潘捷诺夫皱眉道:‘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让这些黄皮猴子给得了手?” “你以为我是愿意的吗,该死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他们一无所知,甚至连他们到底是哪部明朝军队都不知道。我万万没想到,这些家伙真是天包了他们的狗胆,竟然这样千里迢迢地前来偷袭,这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戈洛文烦躁地吐了个烟圈。 斯潘捷诺夫亦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说道:“戈洛文,若真是这般,倒是算你能及时当机立断,带着这些骑兵和火铳手逃出,好歹给俄罗斯帝国挽回了一些损失。鉴于你先前对雅库茨克城的修筑有大功,我在想,也许皇帝陛下,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唉,要真是如你所说就好了。只不过,我把俄罗斯帝国远东最重要的据点给弄丢了,皇帝陛下就算饶了我的性命,怎么着也会对我从重处罚吧。”戈洛文叹气着说道。 斯潘捷诺夫眉毛耸了耸,便道:“戈洛文,依我看来,你若想让皇帝陛下对你从轻处罚,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什么办法?” “如果你能想出将功赎罪的主意,以及夺回雅库茨克城的方法,皇帝陛下应该会对你从轻处罚的。”斯潘捷诺夫微笑道。 戈洛文眨着深蓝色的眼珠,似乎在仔细考虑斯潘捷诺夫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在明朝的北面,还有一个新兴的王朝,清朝,戈洛文你听说过吧。”斯潘捷诺夫轻声道。 “我当然听说过,只不过,这个王朝离黑龙江流域太远,听说在什么辽东地区,所以一直没与它们打过交道。”戈洛文眨着眼,不知斯潘捷诺夫到底说这话是何意。 “这个不要紧,认识一个朋友,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斯潘捷诺夫笑道:“也许,你可以想想办法,和这个清朝搞好关系,让他们能为你夺回雅库茨克城,尽一番力量。” “这个,有什么好办法么?雅库茨克城已丢,我现在手头上可是窘迫得不行,如何拿得出财力与拉拢这个所谓的清朝。”戈洛文皱着眉头说道。 “哈哈,老兄,拉拢朋友搞好关系,可不是一定需要大笔开支才能办到的事情,你也许可以好好想想,那些黄皮肤的野蛮人到底最缺少什么,而我们俄罗斯帝国又擅长什么,那么,你自然可以与那清朝一拍即合。” 戈洛文听到这里,顿觉眼中一亮:“斯潘捷诺夫,莫非,你以为,我可以让皇帝陛下,多派火器部队,从而与这些清朝鞑靼开展合作?” “正是如此,戈洛文,以我看来,你完全可以向皇帝陛下说明,在把这次丢失城堡的原因向皇帝禀明后,便向他提出,让他派个至少两千人的火铳兵来,从而以这两千名火铳兵为条件,向清朝人提出合作。”斯潘捷诺夫笑吟吟地说道。 “哈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可以用这两千火铳兵为诱饵,与清朝谈妥,双方结成联盟,以我们帮忙清朝攻打明朝为条件,让他们出兵帮我们夺回雅库茨克城。”戈洛文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这样,时间紧急,你立刻给沙皇陛下写信,让他尽出派出重新征服远东的部队出来,而只要皇帝同意的信件到达,哪怕军队还在路上,你也就可以与清朝,开始合作谈判了。” “很好,斯潘捷诺夫,你的主意真是太棒了,那我现在就给皇帝陛下写信。” 戈洛文说完,两人一齐大笑了起来。客厅中,充满了愉快的气氛。 一个月后,戈洛文的信件,送到了莫斯科克里姆林宫。 俄罗斯帝国第二任皇帝,麦克尔.罗曼诺夫,看到戈洛文的来信后,心头的恼怒几乎难以言表。 沙皇之所以这样愤怒,是有原因的。 原来,就是几个月前,波兰联合立陶宛以及匈牙利,三个国家一起大举进攻俄罗斯南部,在乌克兰地消灭了大批猝不及防的俄罗斯军队,让俄国蒙受了惨重的损失。 三国军队在乌克兰地区烧杀抢掠,干尽了坏事,只不过,俄罗斯兵力不足,却无法加以反击。最终才在上周,以俄国割地赔款为条件,才好不容易结束了三国的入侵战斗。 其实,现在的俄罗斯帝国,在东方称王称霸,但在欧洲,却还只是一个又大又弱的国家,时不时要受其他邻国的骚扰与打击。 此时的俄国,不单是波兰,立陶宛,匈牙利等老牌东欧强国要来打它,诸如瑞典,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等国也常常来欺负它。 就连南部那奥斯曼土耳其,也时不时北上打击一下北极熊,把它教训得灰头土脸。 俄国真正开始发达,还是要彼得一世时,俄国开始大规模学习西方科学技术后,这个封建农奴制的国度,才真正开始变成强大的帝国,最终成为了欧洲的强大一霸。 现在沙皇麦克尔,看到戈洛文的这封来信,看到他在信中讲述雅库茨克城丢失的全部经过,心下的难过与愤怒,有如汹涌的海潮,让他的胸口不停地愤怒起伏。 只不过,在看到戈洛文在信中,讲出了夺回雅库茨克城的方法和措施后,沙皇才稍稍平复了激动愤怒的心情,开始慎重地思考戈洛文的建议。 麦克尔沙皇是个雄材大略的人,当他沉下心下,看完了戈洛文的整封信后,心下便已认同了戈洛文的观点。 现在俄罗斯刚刚经历大败,兵力十分不足,想要夺回雅库茨克城,光靠俄罗斯本身的力量已然不够,确实有必要,去给自已找个帮手了。 而在西伯利亚地区,地广人稀,能找到的援军十分有限,那么,利用这个只是听说过的东方王朝清朝,也许还真是一个好主意。 沙皇立刻提笔复信,同意了戈洛文的请求。 最终,他除了派出两千名俄国火铳兵外,还同意给他500名新的哥萨克雇佣兵,一齐受他指挥,总之,目的只有一个,一定要尽快夺回雅库茨克城。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爱妃之逝 三天后,李啸在济南,收到武壮成功夺取雅库茨克城的报捷信,顿是大喜过望。 “好个武壮,果真不负本公之望,这俄国重镇雅库茨克城,竟然真让他拿下了。” 李啸一脸欢喜,在房间中来回踱步,很是感慨了一阵。 不容易啊,安东镇的唐军,千里跋山涉水,又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才侥幸拿下雅库茨克城,却是艰险之至,也可见,俄罗斯军队的战力,还是相当强悍的。 与此同时,李啸也在想着,如果俄国人早有防备,或者能及时关闭城门,那自已手下的唐军,只怕是无功而返的机率,要相当高吧。 这样搏命豪赌的方式,拿下雅库茨克城,俄国人现在已是高度警觉,这样的夺城方式,已是可一不可再了,从今之后,还是要稳扎稳打,方为正道啊。 接着,李啸立刻给武壮回信,要给全体有功将士重加赏赐,同时要他好生守住这艰苦夺来的雅库茨克城,务必加强警备,以防俄罗斯人卷土重来。 至于虽然保得性命,却是小腿受了重伤,已然成为残废的伊尔根觉罗.查塔,现在只能安排他退役了。 对于这位自投效自已以来,一直忠心耿耿的满州大将,李啸心下亦是痛惜,为之叹息良久,最后决定,给这位大功臣,专门发一块唐军中最顶级的勋章,龙吟勋章。 龙吟勋章,可一次性奖励银子5oo两,全家免除赋税,另外可在猛虎军新拓的海外领地上,获得赏地二百亩。 结合查塔以前的功勋,李啸给查塔最终的赏赐为,奖励金2000块金元,高级军官退伍伤残抚恤金4000块金元,所有赏赐共为6000金元,因查塔已在山东安家,故李啸决定,不安排他去海外了,而是在青州府一带,赐于赏田以及安置田地总共500亩,这些田地,作为功臣子孙永传之田土,永远免除税赋。 也就是说,除非查塔将来子孙断绝,后继无人,李啸才会收回这些赏赐给他的田土,让他可以子子孙孙地安享下去。 对于这样为自已效忠的手下,李啸自然不吝于赏赐。毕竟,没什么比让忠心耿耿的功臣,获得巨大的好处,能更有效地激励手下将士了。 夺下了雅库茨克城,李啸十分高兴,但现在的他,最为关注的,还是平南镇的唐军,进取澳洲一事。 从半个月前,已在新几内亚岛休整了一个多月,新兵与军械皆已重新补齐的唐军,兵分三路,以铺天盖地之势,向整个澳洲发动进攻。 其中李定国的甲营,曹变蛟的丙营,分别从澳洲大陆的南北两端,进攻澳大利亚本土。 而罗正的乙营,则是攻打密克罗尼西来群岛、美拉尼西亚群岛等新几内亚岛与澳洲大陆之间的岛屿,除这些岛屿外,罗正的部队,还要负责攻打新西兰南北两岛。 相比新几内亚岛,整个澳洲地方的土著,人数更少,也更加原始,多数是一些连工具都不会制造的毛利土著,这些尚处于旧石器时代的土人,根本就不是唐军的对手。故李啸要求,平南镇军兵,按新几内亚岛的标准,最迟也要在半年内平定整个澳洲大陆。 顺从者生,反抗者死,唐军征服澳洲的手段虽然酷烈,却还是比那些,把土著不分男女老幼,统统杀光的西方白皮,要文明与仁慈得多。 想到这广阔的澳洲大陆及附属岛屿,皆能被纳入中华领土,李啸心下,便满是欣慰。要知道,这相当于,是给中国打下了一块,子子孙孙用之无穷的膏腴之地啊,这份功劳,足以让子孙世世代代铭记了。 这样广阔而肥沃的土地,本来就该是勤劳智慧的中华民族,世世代代相传的宝贵财产,现在却让欧洲白皮给占据了,实在是令人叹惜。 到了崇祯十四年九月底,还在上柳明斯克城的戈洛文,终于等到了沙皇的回信。 当他看到,沙皇麦克尔.罗曼诺夫,派了2000名火铳兵,以及500名哥萨克雇佣兵过来,并由自已指挥,以戴功赎罪收复失地时,戈洛文简直欣喜若狂。 此时的戈洛文,已从返回上柳明斯克城的商队头目米哈依尔口中,知道了攻占雅库茨克城,是明朝唐国公李啸手下的唐军。 李啸,唐军,过些字眼,成为戈洛文最为痛恨的文字。 “英明无比的沙皇陛下,在下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戈洛文喃喃自语道,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中,满是希望的神色。 “老兄,看来皇帝陛下对你还真是赏识呀,非但不加以惩处,反而给了你升官发财的机会,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啊。”斯潘捷诺夫微笑着说道。 “那是当然,明天我就亲自出发,去清国的首都,和他们谈妥两国结盟共抗李啸的唐军之事。”戈洛文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又一个多月过去,戈洛文率着一百名骑兵护卫,从上柳明斯克南下,绕道蒙古,从西往东,先后经过翁牛特部,奈曼部,喀喇沁部,科尔沁部,再过广宁,终于来到了清朝国都沈阳。 在戈洛文一行人,正离开上柳明斯克,前往清朝进发时,清朝皇帝皇太极,正为了一件事情忧烦不已。 那就是,他最喜欢的妃子,海兰珠,生了重病,已经快不行了。 关雎宫宸妃,博尔济吉特氏,名海兰珠。生于万历三十七年,为蒙古科尔沁贝勒寨桑之女,亦孝端文皇后之侄女。天聪八年,时年二十六岁海兰珠入清宫。而早在天命十年,她年仅十三岁的妹妹布木布泰就已嫁给了皇太极。海兰珠在此之前是否婚配,前夫何人,生育过何子女,却是各类史书皆无可考。 崇德元年,皇太极册封五大福晋时,封为关雎宫宸妃,为四妃之首,仅次于姑母哲哲。 皇太极将海兰珠居住的东宫赐名为“关雎宫”。海兰珠的封号和她所居宫室的名称,充分表达了皇太极对海兰珠的由衷喜爱。 宸妃深受皇太极宠爱,两人感情极深。崇德二年七月初八日,宸妃生下皇太极第八子。皇太极为此大赦,这是立太子时才会有的举措。母子最受皇太极宠爱。 但正所谓好景不长,此子尚未命名,就于崇德三年正月廿八日逝世,不满周岁。此此子早逝,海兰珠十分悲痛,身体渐渐不佳,虽然皇太极多番温慰,但她还是病体日渐沉重,终于在这崇祯十四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在真实历史中,此次的皇太极正率军在松锦之地指挥作战,待他赶回沈阳时,海兰珠已经死去三天了,两人最终未能见面。 而在这个被李啸改变的时空中,清军自当年入关遭遇重大挫败后,一直在关外休养生自息,恢复元气。这历史上有名的,决定明清双方最终走向的松锦大战,因此未能打起来。所以,皇太极才得到在床边,陪护这个自已最爱的妃子,渡过生命中最后的时间。 关睢宫中,海兰珠被皇太极小心地抱在怀里,一脸憔悴的她,正被皇太极亲自用小汤匙,一口口地喝着汤药。 此时的海兰珠,因为久病之躯,美色早已半点无存,但皇太极依然一脸疼惜地抱着她,还这般小心地喂着汤药,一点都没有介意的感觉。她的的泪水,不觉弥漫了整个眼眶。 不多时,喂药完毕,海兰珠被皇太极小心地斜放在床枕上,这时的她,晶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皇上,臣妾病体沉重,只恐来日无多,皇上就不必再为臣妾费心了。“ “怎么尽说傻话,你且好生将养,不日定当霍然。“皇太极眼中亦是泪光闪动,他挤出笑容,柔声安慰她道, 面对这个最为心爱的妃子,他展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独裁者,难得一见的柔情一面。 海兰珠缓缓地摇摇头:“臣妾福薄,已知命祚将尽,不得再侍伴君王左右,我心已是知了,还请皇上善养龙体,振作为国,臣妾纵然立死,心下亦是安然……“ 皇太极脸上抽搐了一下,俯下身来,将她消瘦的身体紧紧地搂着怀里,那大饼脸上,已然珠泪滚滚:“我皇太极,虽妻妾众多,然心爱者,唯你一人尔。朕本以为,可以与你长相厮守,共度此生,却不料造化弄人,运道坎坷,先是我们的皇儿离去,现在你又……,唉,别想那么多了,会好的,一定会好的,相信朕,朕问过萨满巫师,他们说,宸妃你的身体会很快好的……“ 海兰珠艰难地举起枯瘦的右手,颤抖着摩挲皇太极那粗糙而肥胖的脸庞,脸上亦挤出一丝凄涩的笑容:“皇上,臣妾得遇君王,让君王这般关爱心疼,臣妾此生,再无所憾了,若有来生,定当与君王再续前缘,不离不弃。皇上,你也累了,就去早点休息吧。“ 皇太极长叹一声,复与她软语温存了许久,才惜惜离去。 只不过,到了深夜,正在他准备休息入睡的时候,忽然有宫女急急跑来禀报。 “皇上,皇上,宸妃,她,她不行了……“ ‘啊!你说什么!“皇太极从龙榻上惊跳而起。 “皇上,宸妃已陷弥留,意识昏沉,不停地呼唤皇上与皇子的名字……”宫女泪眼盈盈。 皇太极的眼泪,瞬间弥漫了他的眼眶。 他胡乱地套了一件外衣,就跟着宫女急急前往关睢宫。 入得关睢宫来,当他远远看到,那在病床上一阵阵哆嗦的宸妃海兰珠时,心头顿觉有如刀割。 一个箭步,他冲到床头,一把抓紧海兰珠枯瘦如柴的手,顿时泪如泉涌。 “爱妃别怕,朕来了,朕来看你了,你不会有事的,会很快好的,一定会很快好的。“皇太极面皮哆嗦,语无论次。 此时的海兰珠,已经说不出话了,她费力地睁开眼,把皇太极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脸上微微泛起笑容,便脖子向旁边一歪,香消玉殒了。 “爱妃啊……“ 关睢宫中,皇太极大声悲嚎,一众太监宫女亦放声痛哭。 三天后,经过停灵、回叫、绕行等仪式,宸妃海兰珠,正式下葬,皇太极亲致祭文。 “皇帝致祭于关雎宫宸妃。尔生于乙酉年。享寿三十有三。薨于辛巳年九月二十八日。朕自遇尔。厚加眷爱。正欲同享富贵。不意天夺之速。中道仳离。朕念生前眷爱。虽没不忘。追思感叹。是以备陈祭物。以表衷悃。仍命喇嘛僧道讽诵经文,愿尔早生福地,以得超脱……” 最后,皇太极在海兰珠的墓前大哭而拜,亲自奠酒三爵,诸王大臣和外藩蒙古使节等人,纷纷祭奠行礼。 随后,皇太极追封海兰珠为敏惠恭和元妃,并下令,免朝贺,停止筵宴乐舞,朝中各重大典礼,也纷纷暂停。 这段时间,皇太极心情极度悲伤,对任何国家大事都提不起劲,整个人精神也迅速萎靡,人也憔悴了许多,根本不复往日意气丰发之状。 而群臣们,见皇帝平日在宫中,时常睹物思人,每当想起海兰珠时,即伤心落泪,就多次劝誎他出京射猎消遣,皇太极难违众意,只得应允。 而那海兰珠就安葬在盛京地载门外五里之处,皇太极几乎每次射猎时,都要有意无意地经过她的墓地。眼见得坟草萋萋,想到心中的爱妃已撒手人寰、尸埋坟冢、再不能复生,皇太极都会悲痛欲绝、忍不住泪如雨下地哭祭一番。 皇太极日渐消沉,不复往日,这般形状,自然被多尔衮多铎等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两人心下,皆已是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只不过畏其威严与权势,心居卜测的二人,却还不得不在表面上,作出恭敬臣服之态。 不过,见到皇太极现在一天天地憔悴萎靡下去,二人皆私下认为,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自已就可以开始真的伸手谋划,去想办法触及那把金光灿烂的龙椅了。 这样消沉悲伤的日子,持续到了十月底。 这一天,礼部承政英俄尔岱前来禀报,说有俄罗斯使臣戈洛文,带着随从与印信,千里迢迢来到了清国的首都沈阳城中。 “俄罗斯人?他们从哪里来的?“正在崇政殿会见群臣的皇帝,皱眉问道。 “这,臣亦不知,只听说,他们的国度,在极北之地,离我大清极为遥远,俄使此番前来,却是有重要事情,要向皇上禀明。“英俄尔岱低声禀道。 皇太极面目阴沉地思虑了一阵,便大声道:“好吧,他们既是北方远夷来朝,朕却不可寒了远人之心,就着俄使上殿觐见吧。” “嗻,着俄使,上殿觐见。”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俄清联盟 皇帝下旨后,戈洛文带着一名翻译,跟着一名小太监,在盛京皇宫中,一路穿行,终于来到了建制与规模都最为宏大的崇政殿。 戈洛文心下暗赞,这些清朝的皇宫,这些东方的宫殿,与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相比,却也绝不逊色呢。 只是不知道,若戈洛文有机会见到,明朝北京那规模宏大气象万千的紫禁城时,他又会是怎么样的瞠目结舌。 入得殿来,戈洛文见到正在龙椅上端坐的皇太极,又见到旁边分列两排的文武诸臣,他犹豫了一下,便单膝跪地,右手横在胸前,向皇太极禀报道:“尊敬的东方君主,在下是在俄罗斯帝国雅库茨克督军戈洛文,很高兴能觐见你。” 见到这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戈洛文,竟然在自已面前,只跪一条腿,而不肯双膝下跪,原本就一直心情不佳的皇太极,不觉眉头大皱。 旁边的太监敏锐地发现了皇帝的不满,遂立刻大声喝道:“呔!尔等北面蛮夷,见我上国君主,如何只跪一腿,何其无礼乃尔!” 听了翻译的话,戈洛文也是眉头皱起。 要知道,他这番礼节,乃是西方标准的觐见君王之礼,怎么在这里,反而成了无礼之举了。 在西方,双膝跪地叩拜,这是奴隶拜见奴隶主才有的礼仪,这些留着奇异辨子,身着怪异服饰的清朝人,敢这样要求俄罗斯帝国的使者,是不是太过份了。 而这太监说完这话,倒让龙椅上的皇太极,为之尴尬不已。 好么,自已本是蛮夷起家,现在开国建基,历时弥久,反倒以天朝上国自居了,这些来自北边的俄罗斯,却被自已称为北面蛮夷,倒是颇有些滑稽。 皇太极连忙轻咳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太监退开。 太监察颜观色,急嗻了一声,退开到一旁。 “尔等来自北面蛮荒国度,礼节疏散,不晓我大清礼仪,朕不怪你,你且平身说话吧。”皇太极脸上挤出笑容道。 “哦,谢谢皇帝陛下。” 戈洛文见这清朝鞑靼皇帝,说俄罗斯帝国是北面蛮荒之国,心下不觉苦笑。却是轻吁了口气,腾地站起身来。 他这一大咧咧的举动,又让旁边的太监不满地嘟囔了一声:“你这蛮夷,好生无礼,皇帝让你起身,你就这般大咧咧地站了起来,也不知回个礼儿。哼,蛮夷就是蛮夷,根本不懂我大清的天朝礼仪。” 皇太脸上挤出笑容:“戈洛文,你此番前来我大清,却为何事?” 戈洛文凝视着他,沉声道:“皇帝陛下,我此番前来贵地,乃是专为两国交好,结为同盟之事而来。” “哦,贵国远在极北之地,乃是万里之遥,与我国素无交结,为何要与我大清结为盟友啊?”皇太极警觉地问道。 戈洛文笑道:“陛下,我国虽与贵国向无结交,但是,我们却有一个共同的强大敌人。在这个敌人面前,我觉得,两国若能携手结盟,必能互相帮助,大有益处。” “敌人?什么敌人?”皇太极皱眉问道。 “李啸,明朝的唐国公李啸,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戈洛文沉声回道,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一道寒光一闪而过。 “哦,怎么,这,这李啸,都打到你们的俄罗斯帝国去了么?!“皇太极脸上的震惊表情,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正是,唉,怎么说呢。这李啸,在黑龙江入海口,兴建了庙街堡,在这里驻扎军队,皇帝陛下,你应该知道吧?“ “此事朕当然知道,李啸这厮,趁我大清入关之机,派兵兴建此堡,想在北边蚕食我大清国地土,殊是可恶。朕本打算,看看明年开春之后,就去征讨此獠,只是,这庙街堡,在我大清北面边境之地,却与你俄罗斯国,有甚关系?“皇太极犹是一脸不解。 戈洛文一声轻叹:“皇帝陛下,你不知道,这李啸狼子野心,所图甚大。我俄罗斯帝国,本是派出商队,想与其交好通商,以为两国共同获利之好事。却没想到,李啸这个混蛋,利用我俄罗斯帝国一片好心,反过来劫持了商队,乔装打扮成当地土著,北行千里,远袭夺占了我俄罗斯帝国在远东的重要据点雅库茨克城。我守军猝不及防,才被其趁乱夺城,至此,我俄罗斯帝国与其完全决裂,彻底成仇。” 听了戈洛文的话,整个崇政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不论是代善、济尔哈朗、多尔衮等宗室权贵,还是范文程,宁完我等汉人文官,以及以下的一班满蒙汉大臣,人人脸上,皆是满满的惊讶之色。 不是吧?这个李啸,据占了黑龙江入海口一带,却还不知足,竟率兵北上,远行千里,去夺取俄罗斯的雅库芡克城,他哪来这么大胃口,他难道想吞天吗? 此人与大清为敌倒也罢了,现在,他刚在黑龙江入海口站稳脚跟,就主动去招惹极北之地的俄罗斯帝国,此人的野心与贪欲,真真可谓旷古绝今! 皇太极一脸愕然,心下亦是感叹不已。 他已听细作说过,李啸正在南洋一带积极拓展,大量移民,故他以为,李啸仅是在北面维持一个防御的态势,真正所图的地方是在南边。却没想到,李啸的胃口竟有这般大,想要南北通吃,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势力范围。 与李啸相比,莫说碌碌无为的崇祯皇帝,就连向来以英明豪迈自许的自已,在这份雄心与气度上,都差李啸远矣。 李啸这厮,真真金鳞岂是池中物啊! 皇太极敢断定,崇祯对于李啸,已经完全丧失地掌控能力,相反的,现在拥有庞大地盘与雄厚军力的李啸,对整个明朝来说,几乎可以掌握其生死。 那么,大清的生来与未来,也将在此人的掌控之下么? 想到这里,皇太极的背部,莫名地窜起一股凉意。 见皇太极沉吟不语,戈洛文继续说道:“尊敬的皇帝陛下,为了共同对抗这个贪婪无耻的恶魔,我国沙皇陛下已做出决定,希望两国交好,一同对抗李啸及其部下的唐军。在下相信,只要两国齐心协力,戮力对敌,那李啸一定不是两国合力的对手,这样的话,我国收复雅库茨克城,而贵国则将把李啸的势力赶出黑龙江流域,岂非是两全其美这事?” 戈洛文说完,便将伪造的沙皇国书,交给一旁的太监递上去,然后一脸期盼地望向皇太极。 皇太极听完了他的话,又大略地看了一番这封充满了稀奇古怪的俄文书件,便冷笑着回道:“戈洛文,你此番前来,名为结盟,却不会是只想鼓动我大清出兵,去为你们俄罗斯火中取粟,来帮你们夺回那雅库茨克城吧?” 戈洛文一愣,急急摇头道:“皇帝陛下,你误会了。请不要怀疑我俄罗斯帝国与贵国结盟的诚心。我国已派出了2000名火铳手,和500名哥萨克骑兵前来远东地区,估计明年春天,便可到达。到时,贵国便可派出军队,与我军一道,一齐攻打那该死的李啸。” 见皇太极沉默无言,戈洛文又说道:“皇帝陛下,若你不相信,也可等我军来了之后,先与你们一起攻打李啸的庙街堡,断其后路,再帮我军拿下雅库茨克城,也是可以的。” 皇太极捋须无言,只是眼中一道冷光闪过。 “戈洛文,这清俄两国结盟一事,关系重大,你且在馆驿住下,容朕好生思量一番,再给你回复如何?“皇太极淡淡道。 表洛文脸现失望的表情,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好吧,那在下先退下,希望皇帝陛下能尽快给在下答复。“ 戈洛文躬身一礼,便随着小太监退出殿去。 他这一走,崇政殿便炸开了锅,整个朝廷中,立刻分成了同意与反对的两派。 一派,是以代善为首的同意派。 代善向皇太极急急禀道:“皇上,有道是,双拳难抵四手,好汉还须人帮,若那俄罗斯国,能与我大清结为盟友,那么,两国合力,共抗李啸,岂非大好之事?这般天赐良机,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另一派,则是以济尔哈朗为首的反对派。 他忧心忡忡地站起,向皇太极禀报道:“皇上,礼亲王所言,以臣下认为,可谓只见其利,未见其害啊。那俄罗斯帝国,雄踞北方,实力莫测,又与我国从未打过交道,现在虽以利合,共图李啸。但其将来如何,却未可知,只怕会成为我大清的巨大祸患哪。“ 代善听了济尔哈朗的话,便冷笑道:“郑亲王,将来之事,现在孰可料乎?再说了,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明朝,也不是俄罗斯,而是堪为心腹大患的李啸啊!如果能两国合力,齐发军兵,一起把此人除去,那么将来如何,且再作计较也不迟啊。“ 济尔哈朗闻言,却叹了一声回道:“礼亲王,你若这般想,实在也太过一厢情愿了。我大清经过这两年休整,才好不容易刚刚恢复了实力,若就要立刻答应那俄罗斯人的要求,与其一同出兵,去攻打那李啸的话,你以为,那李啸的唐军,实力这般勇悍,就会无所作为束手待毙吗?再退一步说,就算我们到时费尽气力打败李啸,那俄罗斯皆是远程兵力,其伤亡一定会比我军轻得多,而我军若伤亡惨重,再让这俄罗斯人来白白捡个便宜,岂非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么?” 见代善与济尔哈朗二人争论不休,皇太极绷起了脸,他大喝道:“别吵了,朕自有决断,你们且听安排便是。” 代善与济尔哈朗二人互相瞪了一眼后,便双双退下。 这时,皇太极转过头,对沉吟不语的范文程说道:“范学士,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范文程打扦跪地,低声道:“禀皇上,以微臣看来,我大清,可与这俄罗斯国结为联盟,但是,却不可先对李啸用兵。” 范文程此语一出,整个崇政殿中一片安静,人人都有一种极度吃惊的眼神,看着这伏跪于地的范文程。 这是怎么回事? 和俄罗斯结盟,却又不先打李啸,这算哪门子事儿呀。 皇太极亦是一脸惊奇地望向范文程,沉声道:“宪斗,你这话,却是何意?与俄罗斯结盟,却不先打李啸,这,这联盟,又怎么能维持下去呢?“ 范文程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低沉而清晰地回道:“皇上,以微臣看来,与俄国人的结盟,本就是一时权宜的互相利用,皇上又何必将其看得太重呢?“ “爱卿何出此言?“ “皇上,古语道,以利合者,必以利分。那俄罗期帝国,之所以要与我大清结盟,以微臣看来,乃是其国家兵力不足,才不得不借助我大清之力,来打败李啸夺回城池,这样的结盟,不过是一时利用而已。而反过来看,因为是俄罗斯人有求于我国,而非我大清要求助于俄罗斯,我国当在此次结盟中,占有极为主动的位置。故微臣认为,皇上完全可以召见那戈洛文,告诉他,要结盟可以,但要让我大清,看到俄罗斯真正的诚意。“ 未等皇太极问话,范文程继续说道:“戈洛文必定会问,皇上要俄罗斯如何表示,才能看到他们的诚意。皇上就可向他要求,要他这支2000人的火铳兵和那500名叫哥什么萨克的骑兵,先与我军一起,去攻打辽西锦州。若其能与我军一起攻下锦州,方可见其诚心,我军才可与其一道发兵,再去攻打李啸的庙街堡,以及帮助他们夺回雅库茨克城。” 听了范文程的话,整个崇政殿中,又是一片哗然。 不是吧,怎么说着要打李啸,却又转过头来,要去攻打那祖大寿守卫的锦州了呢? “宪斗,你怎么突然间,想出要与俄罗斯联军,一起去攻打锦州了呢?这却是何故?”皇太极眉头皱起,轻声问道。 “皇帝,恕臣直言,你认为,攻打锦州,与攻打李啸的庙街堡,哪个更容易,哪个更能轻易得手?”范文程朗声回答道。 皇太极沉默着,没有回答,范文程便自已说道:“皇上,以微臣看来,这辽西的锦州城,却比那庙街堡,要易取几倍啊。” “哦,宪斗何以这般认为?” “皇上,现在辽西当地的兵马,因明朝国中流贼势力大张,崇祯皇帝为了尽快平定国中局势,已抽调了极多兵马入关剿匪,象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宁远总兵吴三桂,辽东前锋营副总兵祖大弼等等,皆已入关剿匪,据细作传来消息,现在锦州城中,仅有祖大寿一部兵马约三千人驻守其中。“ 范文程眼中放光,又急急说道:“明军非但锦州守兵有限,宁远,松山,山海关等地,因抽调了大批兵马入关,可以入援锦州的兵马俱是不足。那这样的话,我军与俄罗斯国的军兵,一道合力攻之的话,锦州当不难取。锦州若下,我军再乘胜南下,只怕松山、塔山、宁远诸地,皆会为我大清所得。那明朝在辽西之处,可就只有山海关一地可守了。” 范文程继续说道:“若这样拿下辽西,则一可大拓我大清之疆土,二可检验俄罗斯军队的战力以及可以与我军合作的程度,三可为明朝国中的流贼大大减少压力,四可在我军转向北面攻打李啸的庙街堡时,南方地区再无后顾之忧。微臣以为,这样的话,当是最为妥当之举。而在攻下辽西后,皇上不论是要真的出兵攻打李啸,还是只对那些俄罗斯人曲意委蛇,岂非皆随我心意乎?” 听了范文程的话,皇太极大笑起来,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朗声道:“好,爱卿所言甚是,就如爱卿所奏行事。”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澳洲之主 当天下午,范文程便去馆驿与戈洛文商谈,清俄双方若要联盟的话,需得首先一起攻打锦州。 戈洛文闻听了范文程的来意后,不由得一脸失望之色,他大声道:“范先生,请问,贵国是不是没有与我俄罗斯帝国结盟的诚心?我军不是雇佣兵,不可能随你们的意思去跟其他的敌人交战。“ 范文程冷笑道:“戈洛文先生,你以为,与你们俄罗斯结盟,对我们大清来说,是逼不得已一定要做的事情吗?” 戈洛文心下一凛,便回道:“范先生,你还要我们怎么表达诚意?!你的意思,莫非是我俄罗斯帝国,要硬求着你们清国结盟么?” 范文程呵呵一笑:“戈洛文先生,你以为呢?本官只是觉得,为了两国邦交,很多事情,还是不要戳破为好。” 戈洛文见到范文程这张油腻的笑脸,心下恨得直咬牙,却也不得不暗叹这个家伙对两国形势把握堪称精道,现在的局面,确是俄罗斯有求于清国,而非清国要来求俄罗斯呢。 戈洛文长叹一声,又说道:“那范先生,如果我俄罗斯帝国,帮你们打下了锦州,那么,你们会继续与我们合作,去攻打雅库茨克城吗?“ “只要我们两国合作良好,那大清,自会遵守盟约与协议,与贵国一起,攻打我们共同的敌人李啸。“范文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戈洛文听到他这般圆滑地回答,心下暗恨,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道:“好吧,希望你们清国能遵守协议,那这盟约,你我两国就正式签署吧。“ “很好,戈洛文先生果是爽快人,我大清也很高兴与贵国达成协议。“范文程大笑回答。 于是,双方就在第二天,在崇政殿内,俄罗斯方面以戈洛文为代表,清朝方面以皇太极的玉玺为印,双方签下了合作盟约。 该盟约商定,从今以后,俄清两国互为友好盟国,两国通商交往,互利合作,然后,由俄罗斯派出2000名火铳兵及500名哥萨克骑兵,最迟在明年春末,赶到沈阳,然后与清军一起,先行攻打辽西锦州。待锦州夺下后,再两国共同发兵,去攻打北边黑龙江入海口的唐军重镇庙街堡,在庙街堡拿下后,再北上攻打雅库茨克城。 随后,双方各执一份,在安排了一顿盛宴,款待过戈洛文一行人后,戈洛文便向皇太极辞行,返回俄罗斯。 与其签订盟约后,皇太极心情颇好,自是应允,并给了他们一分丰厚的盘缠,才让他们离开。 此时,崇政殿中一片欢愉的气氛,清朝君臣,都开始对明年将要对锦州开始的战斗,充满了解向往与期盼。 闲时光阴易过,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尾。 此时,在济南的李啸,收到了澳洲传来的好消息,那就是,经过了半年多的战斗,整个澳洲大陆,以及包括新西兰在内的各附属岛屿,皆被唐军拿下。从此之后,这肥沃而辽阔的澳洲之地,彻底地成为了李啸统治的地盘。 其实,这场征服澳洲的战斗,比征服象棉兰老岛,新几内亚岛等地方,皆要容易得多,因为这澳洲大陆,实在过于地广人稀,唐军渡海上岸以来,能够反抗的毛利人部落极少,故而,唐军基本上是在不停进军状态之中,最终顺利地将整个澳洲大陆,据为已有。 李啸大喜,随即下令,按所定的规章制度,重重嘉奖有功人员,令全体平南镇军兵,暂于澳洲休整,等候下一步安排。 然后,李啸开始给澳洲规划,他决定把北面的密克罗尼西亚群岛,以及美拉尼西亚群岛,还有新西兰南北二岛,合并为新西兰省。 而澳洲大陆,则分为三个省,其中,西边的大部分荒漠地带,组成一个省,称为西澳省,东边的肥沃地带,则居中分割成两省,北面为北澳省,南面为南澳省。 接下来,李啸自然是开始对澳洲大陆,进行大面积的移民,在他规划中,这澳洲大陆,至少要安排一千万移民,这项工作,应要在两到三年时间里完成。 李啸知道,到了现在,自已的领土拓展工作,其实已基本完成。现在的自已,拥有了从北面到东西伯利亚,南边到澳洲新南威尔士岛的广大地域,都是自已的治理范围。 这样大的地盘,可以说,在亚洲地区,堪称领土面积第一的隐形帝国了,也许,称之为明日帝国,更为合适。 不过,现在领土扩张这么快,李啸手中的银钱也在飞速消耗,现在他手头以及银行中的货币存量,都在一个颇为不足的状态之中。 好在这几年,对外的各类商品贸易额,均在快速上涨中,才算弥补了开发土地安置移民的巨大费用。 也正因为银钱花费太大,这也让李啸在开拓南洋一带的广阔领地时,对中国境内的流贼以及北面的鞑虏,只能暂时采取守势的原因。 在李啸将澳州大陆规划完毕,并且安排了各地的官员之后,原平南镇乙营乙总的副总长秦拱明向军队递交了退伍的辞呈。 原来,在打过这一仗后,秦拱明因在进攻澳洲西海岸的一处毛利人部落中,中了毛利人的旋转飞镖,导致腿部受伤,不得不从军伍中退出。 秦拱明在西澳省,除了军功奖赏外,共分得了150亩地,而且,现在的他,还雇了七八个毛利土著来帮自已种田,终于算正式在这里安居落户了。 就这年年尾之时,在河南开封,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来,就在前不久,已然席卷了河南中部的李自成,终于要开始正式攻打河南省府开封城了。 河南巡抚李仙风,四处派人紧急求援,其中,就有派到济南来向李啸求援的哨骑。 风尘仆仆的哨骑,在李啸面前扑通下跪,一脸急色地哀求道:“唐国公啊!那李贼声势浩大,纠集十余万兵马,围我开封城,开封城形势危急,巡抚李大人派小人紧急前来求援,还望李大人速速出手相救!“ 李啸闻言,顿是大惊。 没想到啊,这历史上李自成攻打开封之事,现在还是出现了。 读过历史的李啸,当然熟知李自成在历史上三打开封之事。 真实历史上,李自成三攻开封之战,是在明崇祯十四年二月至十五年九月,在明末流贼起势中,李自成率大批流寇,先后向河南开封发动了三次攻坚战。 第一次攻打开封,是崇祯十四年正月,李自成率部攻克河南洛阳后,得悉开封明守军较弱,于二月率3万余人,疾驰3昼夜进抵开封城下,组织将士以犁锄斧环城挖洞,不断向城内发炮,杀伤官军甚众,随后又挖地道攻之,七昼夜不停。开封巡按高名衡,帅各级官员以及当地守军,据城死守。 因守军军饷告急,素有贤王之称的周王朱恭枵,拿出库金五十万,买米麦供给守城士兵。又悬赏募集敢死之士。杀死一个敌军,赏五十金币。开封军民踊跃守城,击退敌军几十里之远。 此时明朝河南巡抚李仙风,才督促诸将率兵赶到开封。包围开封的李自成军队已经撤退。 李仙风和高名衡上报朝廷,互相指责作战不力。崇祯帝下诏,逮捕李仙风,李仙风自尽而死。高名衡于是升为河南巡抚。 第二次攻打开封,是同年十二月,李自成军队再围开封。高名衡与推官黄澍,总兵陈永福,游击左明国等力守开封。周王在城头存放库金,擒拿一个敌军,赏百金,杀死一个敌军,赏五十金。战死者,恤养其家属。受伤者,按轻重赏钱。 围城数日后,李自成亲帅诸将,在开封承明门下面炫耀军威。总兵陈永福号称神箭手,他从城上射出一箭,正中李自成左眼,几乎击毙。李自成只得收兵。后来转兵驻扎朱仙镇,与明朝丁启睿,左良玉的军队作战。 第三次攻打开封,是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四日。李自成军再次进攻开封。以前两次进攻不克,士兵马匹多有死伤。这次李自成就采取“围而不攻,以坐困之”的战略。 六月,崇祯帝命令兵部侍郎侯恂总督围剿农民军之事,被流寇击败,再令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及总兵左良玉各部率兵18万,号称40万火速往援,会师朱仙镇(今开封西南),欲解开封之围。李自成闻讯,留一部继续围攻开封,将主力移至朱仙镇西南有利地形,大败明援兵,得降卒数万。 七月,河南的乡试,因开封久围不解而停办。 八月,开封城因久困食尽,开始有人相食。包围开封的另一支农民军罗汝才部队,也因粮食吃尽,打算撤走。李自成将粮食分给他们,约定攻进开封城,将城东划归罗汝才部队抢掠。于是罗汝才留下部队继续围城。 九月,李自成掘开黄河,水淹开封城。开封城内水势高达一丈。军民淹死达数十万。战争在此刻,展现了它最为狰狞的一幕。 (注:至于这场大水,是不是真是李自成放的,也还有争议,象《明季北略》中记载,是在当年九月分,明新任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统兵东出潼关,欲解开封之围。官军遂用推官黄澍之谋,约黄河北岸的河北巡按严云京部,于十五日,决黄河堤,企图水淹围攻开封的流寇。) 总之,不管是官军还是流寇,弄出的这场滔天的洪水,都给开封城百姓带来了灭顶之灾。这场洪水,甚至将雄伟高峻的周王府全部淹没,周王帅家眷和诸王露宿城墙上七昼夜。督师侯恂急急派出船只接应,周王一行方得脱险。 到了九月二十三日,总兵卜从善,帅水师到开封城上。推官黄澍,用木头扎成木筏,跟随周王乘夜色横渡到黄河堤口,逃出水患。 据说,开封的美女名闻中州,李自成部队久已有猎艳之心。李自成军队前后三次攻城,人马死伤无数。心中嫉恨,一定要攻下开封。他们早就有水淹灌城之谋。只是想到开封城内的美女和堆积成山的财宝,不忍弃之汪洋水泊。 这一次,李自成久攻不下,于是水淹开封,将全城百姓,美女,财宝,一并沉入黄河之水。李自成决河灌城后,城内荒芜,砖瓦房仅存一半,其余都是茅草房。城外的砖瓦房仅存十分之三。 城陷之日,开封城内几乎无人。 李自成黄河决堤,不仅淹没了开封城,顺流而下八百里的老百姓,淹死者不计其数 《明实录》中说,这场洪水甚至冲到近千里远的固始县。行人路过固始县,一连六天,不见一人。土中草长数尺。不怕盗贼,只怕财狼。行人每人拿一根柳条棍。有时河对岸有狼数百只。看见行人手里有棍棒,狼群也不敢过河侵犯。 无锡的戏子王某,曾在周王府中教戏,亲遇水难。他逃出后描述了当时情景。 大水淹城之际,城中百姓大多淹死。剩下的一部分人爬到城楼上。不久粮食断绝。城上开始卖人肉吃。有人腰下藏有炊饼,在城楼上变卖,每个饼银子一钱二分。水面上有苔藻飘过来,饥民争而食之。有人靠吃布得以生存。有人因吃纸而死亡。 有一户富家人,见大水冲来,赶忙用两根房梁做成木筏。用绸布捆扎。将钱币捆在木筏下面,身藏干粮,栖身房梁上,顺流而下,逃出生天。 纵观明末史书记载,明末农民起义中,杀人无数,其最烈者,就数张献忠武昌屠城,李自成水淹开封了。这都是屠戮杀害数十万居民百姓的滔天恶举,今天的人看到,也要心里感觉发寒 听了军兵的报告,李啸心头,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绪。 自已能放任那悲剧性的历史重演吗? 当然不能! 虽然自已已不受明廷约束,但这样可怕而凄惨的人间悲剧,决不能在自已穿越过来的历史上再度发生,那开封城的数十万百姓,决不能再和历史上一样,成为无数喂鱼虾的尸体! 他快速思考了一下,便立刻对这名哨骑回答道:“你速速回去禀奏李巡抚,就说本公即刻发兵,入援开封!“ 哨骑一脸大喜,急道:“唐国公果然急公好义,那我这就去回禀我家巡抚大人,还望唐国公早发援兵,以解我开封之围!”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合兵一处 三天后,李啸出发来到单县铁龙城,在这里带上了,由秦良玉统领的整个兴中镇丙营的兵马。其中包括了甲乙两总30队盾兵,60队枪兵,玄虎重骑2000人,飞鹞子轻骑2000人,横行哨2000人,辅兵2000人,另外就是刚刚设立的丙总火铳手,该总4500人,下分三哨,每哨1500人,下面再分成10队,每队150人。 李啸作为主将,亲自率领总共约2万余人的军阵,浩浩荡荡前往河南而去。 虽然,李啸的这支部队,相对于李自成部来说,数量仅有他的五分之一,但李啸兵精将锐,又有新成立的4500人的鲁密铳手,战力却是相当可观。 铁流滚滚行伍整齐的李啸军,顶着凛冽的朔风,一路沿着黄河西行,过曹县,仪封、兰阳,终于到达开封城外。 这个寒冷的冬天,大军一路西行,看着那远远高过头顶,仿佛悬在半空中的黄河河堤,李啸不由得感叹自已故地重游。 上次去河南开封,是在崇祯八年,自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赤凤总兵,却最终在豫西地区,设伏打败了高迎祥的流寇部队,从此步步高升,直到现在成为了唐国公。 只是没想到,上次放跑了李自成,他竟然已声势大振卷土重来,又要与自已在河南之地交战,这倒还真是一段缘分呢。 看着高高在上的黄河,李啸不由得在想,要是这河堤破裂的话,那浊浪翻腾,怒涛汹涌的黄河水,估计会有如从天而降一般,把自已这支军队,以及两岸广阔的平原旷野,星罗棋布的城池村镇,统统冲垮毁灭吧。 那么,自已此去,能解除李自成的对开封的包围,不至于再出现历史上水淹开封的悲剧了吗? 李啸心下,感慨莫名,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其实,李啸在现在,已作了决定,要对李自成进行一番严厉打击了。 虽然现在,李自成还可以给自已不断提供流民百姓,让自已把他们移民到海外,但李自成的势力越来越坐大,以致于鲸吞掳掠河南、山西一带,势力发展太快,已再无人能制,却也不是李啸所希望看到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合作,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不能抑制住李自成的发展势头,李啸只恐在将来再对付他时,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李啸全军,最终到了在开封城东面,约数十里外的陈桥镇。在这里,已可以远远看到,开封城已被铺天盖地的流寇兵马密密麻麻地包围,呈现水泄不通之势,看得李啸眉头大皱。 这时,朝廷派来的援军中,只有兵部侍郎侯恂的两万余人的兵马,驻扎在黄河北岸。另在开封城内,有河南总兵陈永福的兵马两万多人,以及巡抚李仙风,巡按高名衡,推官黄澍所临时组建的兵马一万余人。 李啸首先派人,去通知驻扎在黄河北岸那兵部侍郎侯恂,让他那两万余人的兵马,前来与自已会合。 这个担任兵部侍郎的侯恂,是河南商丘市睢阳区人。明万历丙辰年(1616年)进士,授山西道御史,也是一个比较有名的东林党人。 此人在天启年间,因与阉党魏忠贤斗争,父子三人皆遭罢官。后在崇祯元年,才再次启用任河南道御史。次年任太仆少卿。崇祯三年任兵部右侍郎督治昌平,到崇祯六年时,则升任户部尚书。 但在崇祯九年十一月,因遭阁臣薛国观等人嫉妒,薛国观唆使宋之普等奏劾侯恂靡饷误国。侯恂被削职,不久入狱。这是侯恂第一次入狱,长达七年。 崇祯十四年夏,其父侯执蒲去世,侯恂戴罪出狱,回家奔丧守孝。 到了当年年末,李自成部流寇席卷中原,然后合兵围攻开封。当时在河南与湖广之地,兵权最大的军头,便是曾经的侯恂老部下左良玉了,由于左良玉骁悍跋扈,向来不受朝廷节制。崇祯皇帝考虑再三,加上群臣的推荐,重回监狱的侯恂被特赦,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带领两万余人的京营兵马,急急南下,以解开封之围。 本来,侯恂已派人传信,令正在襄阳一带的左良玉,速速率兵北上,与其一道进剿李自成部,但左良玉畏惧李自成部兵力太多,到了南阳一带后,就逡巡不前,最终没有来到开封解围。 故而,见左良玉部迟迟不带,侯恂虽然心忧为甚,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率部驻守在黄河北岸,等待其他各地的援军。 故而,当侯恂见到唐军哨骑来报,告诉他李啸唐军已到开封城外陈桥镇,要与他合兵一处,共抗流贼的消息后,简直大喜过望。 “好哇,好哇,唐国公此来,甚是及时。唐国公之军兵一来,这开封城,解围有望矣!”侯恂一脸喜不自胜之色。 “贵使且先下去休息,本侍郎即时点集兵马,南渡黄河,去与唐国公会合。“侯恂一脸笑容地说道。 “嗯,军情紧急,还请侯侍郎早作安排。“ “放心,老夫会尽快放理此事。“ 在侯恂恭敬地将哨骑送出中军帐外后,这时,他旁边一名面目俊秀的白衣公子,却一脸露出不屑之色。 这白衣公子便是侯恂的长子侯方域。 候某人号称才子,时年不过二十来岁,正是书生意气的年纪。此番在侯恂军中,一为老爹刻意让他长点见识,二来他也是顺路南下,准备在战事结束后,就去南京留都。要知道在那里,可有那位秦淮八艳之一的名妓李香君,在等着侯大公子呢…… 真实历史上,在南明时,侯方域曾给史可法当过幕僚,以东林党的传承,候公子对大明皇帝自然也不放在眼里……所以候公子指点江山,抨击朝政,抨击来抨击去,感觉大明什么都不好,后来就决定,只能去投效大清了。 只不过,这位号称明末四公子之一的侯方域,在清朝建立后参加了大清的乡试,不幸的是,号称才情名声动天下的侯公子,竟只中了副榜,还在榜末,一时沦为笑谈…… 此时的侯方域,见自已的老爹,听到唐国公李啸率军前来竟高兴得这么忘形,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莫名的鄙薄之情。 此时哨骑已然退下,侯方域冷笑一声,对侯恂道:‘父亲,奈何听闻李啸到来,竟至忘情至此乎?“ 侯恂斜了他一眼,低声道:“域儿,唐国公乃我大明国之倚柱,是为国朝不世出之栋梁之材,他的手下,堪称兵精将锐,乃是国朝乃得之精兵,此番若开封得救,必是李大人之功也。你黄口孺子,安可这般说话。“ 侯方域却又是冷哼了一声:“爹爹你这般看重此人,把此人视为国朝倚柱。但以孩儿看来,此人虽有将才,却是心术不正,与左良玉一样,属于跋扈自雄之辈,这样的人,将来能否还为朝廷所用,倒是难说得很呢。“ 听了侯方域这样的,侯恂板起脸来:“域儿,你年纪轻轻,晓得甚事。这李大人,位高权重,现在又刚成了皇上驸马,娶了坤兴公主,乃是朝中第一等炙手可热之人。唐国公又手握强兵,复拓取海外之地无数,这样国朝二百余年中,从未有过之杰出英材,你安可这般说他,可是要打嘴么。“ 侯方域叹了一声道:“唉,此人若能一直效忠国朝,为皇上为国家所用,自是好事。可孩儿总觉得,此人更象一只狰狞猛虎,养好了,可以看家护院,若养不好,只怕了倾覆我大明的江山社稷,却怕是悔之晚矣。”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唐国公位高权重,心系天下,又是国之附马,皇上的乘龙贵婿,岂是你这黄口小儿所能评说。”侯恂绷起脸来:“还不快快打点行装,随为父一道渡河,去与李大人合兵。” 听了父亲这顿训,侯方域无奈,只得应了一声诺,起身收拾去了。 约一个半时辰后,侯恂率全军,从浮桥渡河,来到了李啸军中。 李啸见侯恂来得还挺快,心下也是欢喜,遂邀其父子二人,入中军帐中谈话。 李啸首先问了侯恂军中的情况,知道他率了两万京营精锐前来后,心下十分高兴。 “好啊!有侯侍郎这两万兵马,再加上我军的两万余兵马,两军互为呼应,协同作战,要破李自成那十余万兵马,自是不难。“ 侯恂一笑,脸上却显出惋惜之色:“唉,李大人啊,本来,在下已派人送信至平贼将军左良玉处,约他从襄阳率军北上,与本侍郎一道解这开封之围。不料,他不知何故,一直未至,本侍郎无奈,只得暂屯河北,以待他处援兵。“ 李啸离言,心下却不觉冷笑。 这个左良玉,定是听闻贼势浩大,恐自已不敌,白白消耗了兵力,这才一直不肯前来开封吧,此人虽然跋扈猖狂,却又是一个无能而胆小之辈,这般畏战苟且,实是令人恶心得紧。 “此人必定不会来了。“李啸淡淡道:”本公料定,左良玉必是畏于流贼之势,才等故意在这路上迁延时日,才会至今未到,以本公之见,左良玉所部,必不能到,我等不必再等他了。“ 侯恂问道,“却不知,唐国公大人,您打算如何退敌?” 李啸沉吟道:“这个么,本公自有计策,还要谋划一下,具体如何,自有安排。到了全军行动之时,还请侯侍郎,全力配合本公方好。” 侯恂急应道:“这是自然,何需多言,我所部兵马,全部听从唐国公差遣。” 李啸点了点头,又与侯恂聊了数句,侯恂便指着一旁的侯方域,再向李啸介绍道:“李大人,这是某家犬子朝宗,今年刚满二十,以在下愚见,希望犬子能在李大人身边效力,则老夫心下,再无所憾矣。” 见侯恂忽然来了这么一出,李啸一时愣住了。 不过,何其聪明的他,很快也就在心里,猜到侯恂的真实想法了。 这个侯恂,不愧是官场老手,现在应是看到了,自已的前程与未来均是不可限量,才抓紧机会,把自已的大儿子安排过来,给他谋个前程,找条出路,倒是用心良苦呢。 这时,面对侯恂投过来探询的目光,李啸轻叹一声,挤出一丝微笑,算是默认了侯恂的请求。 侯恂顿是一脸喜色,拉着侯方域的手,便朝李啸走近了几步。 听了父亲没由来的,也不过问自已,就把自已给直接给举荐给了李啸,侯方域心下,顿是极不乐意。 这,这父亲大人,也太过巴结了李啸一些吧。 他正迷糊间,却看到,父亲威严的目光投射过来,透出一股不可违抗的味道。而父亲随后的拖拽,更有一股不容自已反抗的力量。 “父亲大人……” “不必多说,还不快快过来拜见李大人。”侯恂一声低喝,对侯方域沉声说道。 侯方域嘴中咕哝了一下,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只得上前一步,向李啸拱手施礼:“学生侯方域,愿在唐国公手下效力驱驰,敬请接纳。” 李啸凝视着他似有不甘的面孔,略一沉吟,便笑道:“很好,侯学士乃文坛知名才子,愿来投本公,本公自是欢迎。不过,侯公子若心有他属,也还有时间考虑。且等本战结束后,侯公子再作决定,却不为迟。” 听了李啸的回答,侯方域脸色轻松下来,侯恂却立刻绷起了脸。 “李大人这般宽宏大量,那朝宗就敬谢大人了。”侯方域向李啸拱手拜谢。 随后,李啸与侯恂复聊了些其他话语,侯恂与侯方域二人,便先行退回了自已帐中。 进得帐来,侯恂一声厉喝:“跪下!” 侯方域一愣:“父亲……” “啪!” 一声脆响,侯方域的右脸上,出现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侯方域捂着脸,一脸惊愕地望向侯恂,一时间愣住了。 “跪下!‘ 侯恂又是一声怒喝,侯方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哼!知道为父为何打你吗?你看看你这样子,自命清高,又百无一能。刚才为父抓住机会,向李大人推荐你,你还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你倒是安的什么心?!你真以为,你光凭这两笔烂文章,将来就能混出个什么模样来么?呸,不要失了你的时了!” 侯恂越骂越气:“你这蠢货,给你通天的梯子不上爬,你倒好,反定要在泥巴地里打滚儿,看你这点出息!告诉你,你这小子,若真能跟了这前途无量的唐国公,将来一定也能飞黄腾达,前程似锦,以后还能大大光耀我侯家的门楣。这样难得的好机会,为什么不好好把握,为什么要摆出这样一幅嘴脸!“ 侯方域惭愧无状,只是还不服气地说道:“父亲一片苦心,孩儿心下亦知,能跟唐国公,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孩儿本来就已作好准备,要在战后去留都的……“ “啪!“ 侯恂又是一巴掌扇来,狠狠地打在侯方域的左脸上。侯方域细皮嫩肉的左脸上,同样显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你去留都?你去留都怀的什么鬼心肠,为父能不知道?!你对为父说,要与陈贞慧、冒襄等徒具虚名之辈,言谈叙旧,呸,你骗鬼去吧!为父知道,你就是春心难耐,只不过是要去寻那秦淮艳妓李香君苟合相好!亏你还是个读书的士子,半点上进心都没有,一心要躲在这脂粉堆中莺莺燕燕,苟且度日,我侯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侯恂一脸怒色地指着侯方域的鼻子大骂。 侯方域双手捂脸,脸皮上火辣辣的痛疼,让他直吸凉气,却已再不敢反驳。 “你小子听好了,战事一结束,你就遵为父之令,老老实实地去给李大人效力。若还敢跳脚不满,为父打断你的狗腿!”侯恂最后厉声下令。 “是,孩儿谨遵父命。”侯方域绷着脸,无奈地拱手应道。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啸全军,在陈桥镇安营扎寨后,李啸便亲书了一封信件,派人前往流寇营地,射去箭书。 很快,李啸的箭书,被流寇士卒拾得,交给其部主将李过。 李过,又叫李锦,字季辨,是李自成之侄,少从李自成反明,到这崇祯十四年末,李过已升为制将军,是李自成最为信赖的部将之一。 历史上,李过对李自成忠心耿耿,一直追随其左右,在李自成从北京败退后,李过临危受命,镇守陕北,与清军阿济格部大战三月,成功牵制了清军南进。 在李自成被地主武装杀害后,李过与另一大顺的部将高一功一道,率部转战南进,后联合南明的何腾蛟、堵胤锡等人抗清,号忠贞营,被赐名赤心。 后来,又随南明第一大将李定国,转战湘桂两省五年,因长期驻军荒山密林,身患疫病,此时已升为南明兴国公的李过,最终于顺治六年,在湖南病逝。 李过接到唐军哨骑射来的这封信后,粗粗一看,不觉大惊,急急将信件转呈给,正在中军大帐中饮酒作乐的李自成。 此时,李自成正在中军帐中,与年初时,因在川东大败,才不得不率众北上,前来投靠自已的罗汝才一起,二人正在对饮吹牛,忽见李过慌慌张张地进来,皆不觉一愣。 “过儿,何事这般慌张啊。” 已喝得双脸泛起酡红的李自成,瞪着眼睛问道。 “闯王,你看,这是唐军射来的箭书。”李过将手中的箭书,向李自成递去。 李自成不通文墨,自是看不懂,又看到一旁的罗汝才正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望着自已,他便嘿的一声,将面前的酒碗一推,对李过大声道:“过儿,你略识些字,懂些文墨,就挑拣些重点,给俺这大老粗念念,你罗老哥也不是外人,让他也听听呗。” 李过面对难色,却见李自成不可置辨的神情,便只得轻咳一声,大声念道:“李闯王,某家乃是大明唐国公李啸是也。近闻汝率部侵我河南省府开封,某家应河南巡抚李仙风之邀,特来兴兵解救。唯念你我两家,从前多有合作,彼引亦无甚太大过节。故本公念及旧情,希望闯王你看李某之面,退出开封而去,以解开封之围。本公实不希望,你我两家刀兵相向,以至翻脸成仇,实为不美。具体如何操作,若你部愿派人前来,与我军互相谈判,本公亦是欢迎。可否,盼答复,李啸亲书……” 听李过读到这里,李自成的脸色,立刻绷了起来。 一旁的罗汝才,则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砰!” 一声爆响,李自成将自已面前的那个酒碗,砸了个粉碎,腾地站起。 “奶奶的,李啸这家伙,真真欺我太甚!俺老李在河南,他在山东,可谓井水不犯河水,这厮倒好,千里迢迢过来找俺们的麻烦。哼,以前,俺们每次攻下城池,皆把其中大部居民百姓,卖予了他,换他几个小钱,也算与他有份交情。却没想到,这厮现在竟要与俺翻脸对战,还说得他多有情谊似的。” 李自成有如一只困兽,在帐蓬中踱来踱去。 “闯王,李啸这厮,既然带兵前来了,我等却要好生打算才是。那你可要与他谈判么?”一旁的罗汝才,轻声问了一句。 “谈个屁!这开封城,已是老子嘴里的肥肉,还能不吃咋的!老子又不怕他,凭啥要跟他谈。他李啸莫以为,他以前带兵来河南,碰巧打败了高迎祥,便也能在这里打败俺么?!” 李自成越说越气,扭过头对李过说道:“过儿,你且去,回射箭书给李啸,告诉他,其他的话要谈还可,若他要俺弃了这到嘴的肥肉开封城,从这已被俺围了近两月的开封城处退开,却是万万不能!“ 李过略一犹豫,还是应诺了一声,便退出帐去。 李过退出之后,李自成再无饮酒之意,立刻对罗汝才下令道:“汝才,你我也莫再吃酒了,速去点集兵马,准备与那李啸对战便是。” 罗汝才大声应令道:“是,谨遵闯王之令。” 李过写好回信后,便派人,速速来到李啸的唐军大营前,把箭书激射而回。 很快,唐军士卒拾得信件,便迅速地递回给了李啸。 李啸看完这封回信,脸上不觉冷笑起来。 “好么,李自成这厮,竟然自恃兵多,想与我军对战,好啊,本公就成全你,让你好好尝尝我军铁拳的滋味,这野外阵战,我唐军也要决然胜你!” 李啸随即派人传令,着丙营营长秦良玉、援军主将侯恂,一齐前来军帐中议事。 很快,二人皆至,李啸遂把李自成的信件,给二人看过,两人不觉皆是脸色凝重。 “李大人,看到,与闯贼这场大战,是不可避免了。“秦良玉一脸忧色地说道。 “哼,这闯贼,自以为兵多,便可如拿下洛阳一般,将这开封城也同样拿下,唐国公却是绝不可与他们妥协。“侯恂皱眉轻叹一声道:”想来数月前,流贼拿下洛阳,对于大明宗室,何其惨烈酷毒,至今侯某想来,犹是发指矣。“ 接下来,侯恂向李啸与秦良玉二人,详细讲述了,流贼攻破洛阳城的经过。 原来,李自成自在豫西发展壮大后,一举攻克了永宁、偃师、灵宝、宝丰等城池,兵力壮大的七八万人,已具备了攻打大型城池的能力,李自成遂决定,攻打河南西部的重镇洛阳,以进一步壮大流贼势力,获取更多的钱财辎重。 崇祯十四年十月二日,在比真实历史晚了八个多月后,李自成率部大举进攻洛阳。 因为洛阳城池巨大,极其坚固,流贼狂攻旬日,一直未下。 李自成心下懊恼,以至心生去意。就在这时,因洛阳城中,守城军兵欠饷严重,兵无战心,连续战了半个多朋月后,业已筋疲力尽。又见流贼之势极大,恐再守下去,这洛阳还是保不住,遂有明军守兵,暗中密谋叛明投贼。 这一天,城头守军与城中流贼密探约定,绑了守将,献了城门,投降贼军。 于是,他们突然把城头指挥守城的副将王胤昌给绑了,准备献城投降。 此时,城中的洛阳总兵王绍禹,闻得军兵哗变投贼,顿是大惊,急忙带了亲随赶来安抚。 这时哗变的士兵流着眼泪大叫道:“王总兵!你往日里,让我们这些守城军汉,吃不饱穿不暖,粮饷皆是不继。到现在义军已到城下之时,才想来安抚我们,实是晚矣。我们已决意投了义军,献了这洛阳城,不会再为明朝效忠了。因你先前是我们的主将,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自逃出城去罢。” 遂后,洛阳守军打开城门,献城投降,王绍禹见状不妙,急急率令自家家丁,从北门逃走,这洛阳城,遂落入流贼手中。 本来,这洛阳城被围时,开封等地已派了援兵,但因为洛阳城中军兵哗变,导致援军还在半路之时,洛阳城就已迅速陷入敌手,才让各地的援军根本来不及救援。更不用说,再去向远在山东的李啸来求救了。 洛阳城下后,流贼在城中大掠,杀人极多,将大部降军及城中精壮,留为新附军,扩充自家势力。另将城中十余万普通民众,则大部卖给了唐军。这些民众百姓,最终安排去了新几内亚岛定居。 而随后,在洛阳城中,发生了一件在历史上极为有名的福禄宴事件。 这事件的主角,是洛阳的福王朱常洵。 此人乃是万历皇帝第三子,是宠妃郑贵妃所生。在当时,深受万历宠爱的他,差点夺了明光宗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明末“三案”,追根溯源,皆与此人及其母郑贵妃有关。 (注:作者倒认为,这朱常洵真被封了太子的话,相比那个吃了红丸****,最大爱好是**的朱常洛,也许此人倒有更大的可能,能让行将就暮的明朝,多延续些时日。因为,此人虽极度颟顸无能,贪吃无度,懒于管事,但相比庸碌无能却胡乱作为自掘墙角的崇祯,此人反而能让大明这幢破房子,延续更长时间,不至于倒塌。) 万历二十九年,万历封此爱子为福王,就藩洛阳,并赐赏银三十万金,以为其娶妻及修建王府之用。 据史载,福王府的修建花费,是一般王府的十倍以上。 除此之外,万历生怕这心肝儿肉受委屈,另赐了王田四万余顷给他,以保证福王府的开销用度,可谓关爱倍至。 最终,这位王爷在就藩后,每天就是饱食终日,花开酒地,体重有如吹气球一般的增长,重达了三百多斤,以至连走路都十分困难。 另令人可叹的,是他的儿子朱由崧,也就是未来的弘光皇帝,也是一个几百斤大胖子。以至当时洛阳有民谣传出:“福王府邸比皇宫,父子二人胖如猪。” 而相比他的贪吃肥胖,这位福王朱常洵,最大的毛病便与万历一样,贪财而悭吝。 当时,李自成率兵来攻打洛阳,考虑到城中军兵极度缺乏粮饷,不论是总兵王绍禹,还是退休在家的明朝兵部尚书吕维祺,皆是忧心如焚,多次入福王府中,劝朱常洵开府库,赈济军民百姓,激励将士们杀贼御敌。 但福王对这二人,却衔恨在心,根本不予听从,后来更是闭门不见,这也就决定了,这洛阳城被攻破后,朱常洵将迎来极为悲惨的命运。 洛阳城破后,福王被李自成抓到,此人熊包一个,见了李自成,立刻趴在地上,叩头如捣蒜,把脑袋都磕得青紫一片,直到磕出血来,只求李自成饶他一命。 而原本就对这些王公宗室极为痛恨的李自成,见他这般毫无血性地求饶,自是愈发厌恶,这时,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解决他的好办法。 李自成下令,让手下人把他绑起来,剥光剃净,又从福王府的后花园中,弄来几头梅花鹿宰杀,与福王同在一口巨大的铜锅中共煮,美其名为“福禄(鹿)宴”,供全体将士共享。 流贼之中,各行各业的人都有,听了李自成的命令,立刻有几个杀猪汉与厨子,踊跃上前,轻刮细剃,先把他身上的毛发尽数刮干净,然后拔去指甲,以药水灌肚排去粪便,里里外外涮弄干净后,就像大闸蟹一样,把他放入大锅中慢炖。 这口大铜锅,是从城外迎恩寺抬来的千人锅,锅下,烘烧着无数用福王府家具劈成的柴木,而锅中,撒爱过我了姜、蒜、葱、桂皮、花椒、以及各类煮汤用料,一时间奇香扑鼻。 这时,随着火势越来越大,围观的流贼与百姓,皆看到,在锅中,除了有七八只被剥了皮去了角淘去了下水的梅花鹿外,另外还有一个光头无眉全身上下光溜溜的巨大胖子,象盲人游泳一样,在锅里瞎扑腾,时而窜上水面,时而沉入水底,边嚎边叫,模样十分凄惨,看得令人心悸。 出于求生本能,这名大胖子,在越来越滚热的锅中,腾地窜起,伸手攀住锅沿,想要从锅里爬出,旁边便立刻有流贼用长矛刺其手臂,让他又不得不惨叫着从锅沿掉回锅中,重新在锅里扑腾挣扎。 最终,在一个时辰后,福王朱常洵,与那七八只梅花鹿,一同在锅中被活活煮熟,皮开肉裂,肉香四溢,闻之令人流涎,各人观之,可谓肥肉与鹿肉齐飞,汤水共作料一色,终成一顿难得美餐,让全体流寇,吃了个大饱。 听侯恂讲到这里,秦良玉眼中含泪,一脸不忍之色,而李啸则是面目严肃,一言不发。 对于这个福王的经历,李啸前世读过历史,自是有所耳闻,故听了侯恂的故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太过惊讶之处,毕竟,这个福王朱常洵之死,虽然令人叹惜,却也多有其自寻死路之故。 而且,李啸也知道,侯恂对他讲这个故事,最大的用意,可能是希望他能更加尽心地用兵,以期尽快打退这将开封城团团围住的流寇吧。 李啸迎着侯恂期待的目光,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侯侍郎,你等勿忧,流贼既视本公之令为无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公接下来,却也不会对他们客气了。本公若不打残打废他们,这李字,从今之后,某家倒着写!”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鲁密铳三段击 李啸正准备调兵遣将之际,忽听得帐外有军兵紧急来报。 “报!唐国公,西边有流贼大批军兵,起码有六万余人,以铺开盖地之势,正向我军营地方向,快速行近。” 听了报告,李啸的眉头,顿是深深地拧紧。 “哼,这帮狗贼,定是以为我军初来乍到,营盘未稳,才这般兴兵来袭,想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实是可恶得紧。“秦良玉在一旁恨恨道。 “是啊,那李贼,定是想趁我军方来,又刚刚合兵,故想来给我军一个突然打击,倒是好算计。还请李大人速作决定,我等全部听从唐国公指挥。“侯恂在一旁急急说道。 李啸扫视了二人一遍,站起身来,又把另外一众将领唤中帐中,立刻分别下令。 “丙营营长秦良玉听令。“ “属下在!“ “着你带全部3060盾兵,全部6120名枪兵,先行往营外列阵迎敌。“ “属下遵令。“ “火铳总总长胡贲听令。“ “末将在!“ “着你带全部的4500名鲁密铳手,按所练三段击阵型布阵,随秦营长出战。“ “末将遵命。“ “横行总总长刘彪听令。“ “末将在!“ “着你带2000名横行总军兵,分列枪盾战阵两侧,保护侧翼。“ “末将得令。“ “玄虎重骑总总长萨穆什喀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全体2000名玄虎重骑,押后监阵,听本公口令,侍机冲阵,以溃敌军。“ “末将明白!“ “飞鹞子轻骑总总长巴图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全体2000名飞鹞子轻骑兵,与玄虎重骑同押阵后,听本公口令,侍机冲阵扫荡,尽可能扩大战果。“ “末将明白!“ …… 李啸将自家部队一一安排完毕,只留了2000名辅兵守卫营寨后,便再对侯恂下令道:“侯侍郎,本公命兵,将你部兵马,分成两部,分居我军战后左右两翼,与我军出击部队,共成品字犄角阵型,一道出迎敌军。” 侯恂昂然而起,大声应道:“唐国公放心,侯某这就去安排。” 不过一刻来钟,在敌军有如一条黑线一般,从旷茫的地平线出现时,唐军与侯恂的联军,已然凭河列阵,布好了阵形。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涯。唐军出击兵力,与侯恂的联军加起来,足有3万多人,右翼抵住黄河,左翼则延长到了肉眼几不可见的尽头,一眼看去,肃杀严密,令人魄动神摇。 而从西往东攻来的流贼部队,因兵力是联军的近两倍,更是显得浩荡无边,旗帜漫天,刀枪森森,看上去十分具有压迫感。 这六万余人的流寇部队,是由李自成亲自率领出战,副将是刘宗敏与高一功,李过与罗汝才则是继续率领剩余的部队,围困开封城,以防河南巡抚李仙风,河南总兵陈永福等人趁机突围。 李自成的军列中,大至可分成三部,刘宗敏率一万精兵作为拓路先锋,李自成自领中军三万,后面则是高一功率两万兵士殿尾,以为策应。 当李自成遥遥看到,李啸的军阵,已是背倚营寨,右抵黄河,结成阵列之时,他粗估了一下对方的兵力,便仰天大笑。 一旁的护卫,见李自成一脸欢喜,不由得不解问道:“闯王,奈何见了敌兵阵状,竟这般欢喜?” 李自成拢了拢满脸的络腮胡子,鹰勾鼻子一颤一颤地笑着回道:“哼,本帅此来,本来最担心那李啸,因害怕我军,只得在营盘中固守。这样的话,我军虽然势大,却也难于一口将其吞掉,而此人不自量力,竟敢率军出战,可不正中本帅下怀。” “闯王,小的听说,这李啸足智多谋,善使阴招,昔日高闯王就是中了此人埋伏,以至十万大军皆溃,却不知此人现在,可是在阵中,设了甚诡计乎?” “有个屁的诡计!”李自成冷笑一声道:“李啸这厮,千里远来,才刚刚在这陈桥镇外,扎了营盘,俺们便寻机来攻,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他却是完全被动应战,又如何可施阴谋?另外,这黄河两岸,皆是茫茫平原,无山无阻,李啸再想如上次在豫西一般,在山中设伏打击我军,却是绝无可能了。所以,本帅今天,定要跟这家伙好生较量一番,让他这个所谓的大明唐国公,好好尝尝我义军铁拳的滋味。不打趴这李啸,本帅绝不收兵!‘ “嗯,闯王好算计,若能打败打李啸,这开封城,乃至整个河南,可就要被咱们吃定了。“护卫一脸谄笑地说道。 很快两军互相接近,在离李啸的联军约二百来步外,李自成喊停了部队。 随后,他派人前去唐军阵前喊话,说想与唐国公李啸,好好谈谈。 听到李自成这般安排,前锋刘宗敏与殿后的高一功,皆是不满,他们策马过来,对李自成纷抱怨。 一脸粗豪之色的刘宗敏,瓮声瓮气地喝道:“大哥,你搞什么嘛!李啸那瓜怂就在前面,你就让俺冲杀过去,一斧子砍了这龟孙的脑袋便是,还跟他废什么鸟话,白白地扯淡了嘴!” “就是,大哥若要与这厮聊话儿,且待战后,我军俘虏了李啸这厮,让他说甚媚话儿都可,何必这般停了下来,损了士气,又浪费时间。”面容尖瘦长着两撇鼠须的高一功,也十分不满地说道。 “哼,你们知道个球!” 李自成不满地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现在两军交战,我军虽然兵势甚锐,但这番远来,若能利用俺与李啸的聊天的时间,稍稍休整下,那接下来的交战,也会更加得利。另外,咱们好歹和李啸有过合作之宜,若就此彻底撕破脸皮,却也不美。此番战前,他又曾派人射来箭书约我谈判,虽然当时俺一口拒绝了他,但是俺细细寻思,还是要在这阵前,与他好生聊聊,才算是表明咱们的态度了。虽不指望他能迫于我军威势就此退兵,但能打压他的名头,沮丧其军心士气,也还是很合算的事情嘛。” 刘宗敏与高一功二人,听到李自成这般说话,虽然还是不满,却再不好多加阻止。 在唐军阵中,李啸听到李自成派来的哨骑喊话后,不觉皱起了眉头。 怎么办,要不要出去见他? 李啸略一犹豫,还是决定,要立刻出去与李自成面谈一番。 李啸很清楚,若自已犹豫不决,不敢前去与他相谈的话,自家军兵士气定会大为受阻。 既然李自成都攻上门来了,自已若无胆去与他相谈,也实为笑话。 随后,李啸令身边护卫应诺,约好李自成与自已,在两军阵前相见。 李啸远远见到,对面阵中,那身着标志性蓝色紧身武服,头戴范阳毡帽,骑着一匹高大枣红马的李自成,缓缓纵马而出。 见到自家主帅出阵,流贼军阵中,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这时,李啸也从军阵中,纵马缓步出来。 两边军士都看到,这唐国公李啸,面目英俊,身形雄健,身着亮银色精钢瘊子甲,胸前的护心镜光可鉴人,头戴八瓣凤翅缨盔,腰系蛮狮青玉带,足蹬包铜护胫战靴,身系鲜红织花披风,骑着一匹全身墨黑,却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整个出场的造型,可谓仪范十足,英武俊朗。 见自家主帅如此拉风,如此富有魅力,唐军顿是士气大振,阵中欢呼连连,万胜之声此起彼伏,而敌军阵中,亦是一阵哗然嚣嚣。 李自成与李啸,互相缓缓策马走近,在离对方约二十来步外,彼此勒马站定。 李啸与李自成互相打量了一番,便彼此拱手报上名号。 “某家义军首领,李自成是也。” “某家大明太子少师,唐国公李啸。” 李自成轻哼一声:“李啸,俺且问你,你在山东,俺在河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以往还多有合作之谊,你为何千里来此,要与我军战个你死我活呢?“ 李啸冷笑道:”某家乃是大明重臣,这河南省府有难,某家安可不救。李自成,某家也可告诉你,正是看在你我两家,先前多有合作之上,本公才决定,要先与你谈判一番。你若识趣,可速速领兵撤走,那本公尚可不究尔罪。如若不然,只怕刀枪无眼,阵战无情,你这个闯王,怕是再难在河南呆下去了。“ 李自成闻言大笑,细长的眉眼中,两道冷光投射过来:“李啸,你真真好大口气!莫非,你还想威胁本帅不成?你看,你部兵力不足我军一半,你仅凭这些兵力,如何是我军的对手?还想让我军知难而退,岂非笑谈。” 李啸又是一声冷笑:“李自成,兵在精不在多,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么?我军皆是精锐之士,皆是你军中这些土鸡瓦狗所能比!告诉你,本公只是不想多造杀孽,才对你这般详言告诫,若尔等执迷不悟,也就休怪本公手狠无情了。“ “呸!李啸,你胆敢威胁俺,真以为俺是吓大的么?“李自成一脸激愤起来:”你莫以来,当年你以诈术,埋伏袭击了高迎祥高闯王,现在还能对我李自成也能来这一招。告诉你,我军可不是土鸡瓦狗,而皆是久战精锐之士,比当年却还要强上许多!你既要打,那也休怪李某下手无情,你就准备给你们这些明狗子收尸吧!“ 李自成厉声说完,冷哼一声,转声拔马回阵。 李啸目光如刀,凝视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下亦是发狠,厉喝了一声驾,亦拔转马头,自回阵中。 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响起,流寇军阵,继续高声呐喊着,向唐军那有如机器般整齐的战阵,鼓噪冲来。 只不过,包括前锋大将刘宗敏在内,冲在最前头的一万名精兵,都没有注意到,在唐军阵前那两千来人的盾兵阵型中,每块大盾牌上,都横搁着一支支体型修长乌黑发亮,已点燃火绳,装好了火药,正在仔细瞄准的鲁密铳。 而在这第一排1500名鲁密铳兵之后,还有两排同样数量的鲁密铳兵,也是纷纷作好了准备。 这三排神情专注又节奏整齐的鲁密铳兵阵型,便是李啸军最新的训练成果,三段击。 根据《明史》记载,这三段击,是明朝初期,平定云南的将领沐英,首先在使用火器对付叛军、大象等野兽或兵种时,有感于火药装填速度太慢,而改进的一种战术射击方式。 具体做法是,由三人为一个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三人交替装弹、开火,使原本射击一次需要一分钟甚至更久的火绳枪效率提升三倍!近似于欧洲的半回旋战术。 这也是现在,李啸所采用的三段击战术。 另外,这是最早出现在明朝早期的三段击术,而在后来的日本战国时期,却出现了另一种三段击射术。 象在长篠合战中,织田信长的火枪队以三段击的方法,击败了武田胜赖的骑兵就是其中一例。 他首先安排三千名火枪手在阵前安置防马栅,然后安排士兵三个人一组,让其中射击精度最高的士兵充当射手,其余两个则负责枪弹和火绳的装配工作。在射手射击之后,由第二名士兵接过火枪并从前端装入火药,捣实之后装入枪弹。第三名士兵同时从后方调整火绳的位置,将扳机移至原位,然后把火枪递给射手,从而实现不间断射击。 这两种三段击射术,各有优劣,而之所以要采取这种射术阵型,也是有原因的。 这是因为,当时火绳枪虽然比弓弩威力大,但是火枪射击完后要经过放入火药,放入铅丸(当时真正的子弹并没问世,有的国家甚至用随处可见的石头),从枪管下抽出通条,捣实铅丸和火药,在点燃火绳瞄准敌人,射击完后偶尔要清理枪孔,所以放一枪大约要一分钟,而射击完后的间隔中,近距离作战的敌人就会冲锋(尤其是骑兵),使得防御薄弱的火枪队,受到很大的损失。 所以一些有作为的将领,就想出了一种战法,火枪队先分三排,第一排射击完后第二排射击,第二排射击时第一排和第三排交换位置,到后方装添火药等,第二排射击完后再第三排射击,第二排同开始的第一排交换位置,补充弹药,第三排射击完后再由第一排射击,这样一来间隔的时间大大的缩短了。 前期的火绳枪兵用此战法可以连续不断的打击敌人的士气,并且可以惊吓敌人骑兵的马匹,在中世纪时,号称战场之王的封建骑士们,对此十分畏惧。 而到了后来,在燧发枪的问世后,由于对各种天气的适应性(雨天或下雪天可使用)以及装填的迅速和便捷(燧发枪可省去点燃的程序,减小了发射失败的几率,并缩短了发射时间),燧发枪搭配三段击战法,更可以有效地打乱敌人的阵型,并且给敌人造成大量的伤亡。 因此火枪也逐渐在军事舞台上成为主角,加速了各国封建势力的灭亡,让整个世界的潮流,从封建社会,向近代社会演变。 见到流寇的敌军,已然排成密集战阵,持枪荷盾地走到了离自已一百七十多步外时,火铳总总长胡贲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微笑。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中高高举起的红旗用力挥下,同时嘴中大喝了一声:“放!“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唐军如虎 “砰砰砰砰!。。。。。。” 随着胡贲一声暴喝,1500杆鲁密铳中,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15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1500杆鲁密铳。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大步跑来的,最前面的一万名流寇先锋精兵,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流寇精兵的身体中。 李啸所研发的鲁密铳,由于是上好精钢所制,又是制式生产,质量十分稳定可靠,射程比明朝工部产的鲁密铳还要远得多,其准确射程,还要多二十余步,达到了一百七十多步远。 这便是火铳总总长胡贲能下令,在一百七十步外开火的原因。 与此同时,因为鲁密铳与所用的铅弹,皆是制式生产,质量优良,只要铳兵按流程操作,死火与炸膛的机率却是极小,每一轮打放中,最多只有百分之五的火铳,未能打放。 这些尖啸着疾射而去的铅弹,只到对面的流寇不是身着厚实铁甲,或是手持的盾牌正巧挡住,那这些铅弹,绝对是死神手中,用来收割生命的那把可怕镰刀。 这些柔软细小的铅弹,打中人体后,就在人体内四下乱窜,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切开肌肉,打断血管,撞裂骨头,更能把人的脏器搅得一团稀烂。 即使铅弹未能击中要害,中弹者若无及时救治,却也是活不长了。 因为即使是救了下来,铅弹中的铅元素溶入血液,可让人很快急性铅中毒,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那绝对是必死的绝症。 在唐军这样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原本呐喊直冲的流寇精兵,顿时出现在大大的混乱,呐喊前冲的速度,延滞了不少。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明军的打铳,只要顶过了第一轮齐射,那么,在接下来的一分钟时间里,明军因为要重新装填上弹,处于防备最是无力的状态,自己便可乘势而攻了。 只不过,现在超过了先锋将领刘宗敏想象的是,这对面的唐军,那数千杆鲁密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打得那一万名流寇精兵一时懞住。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完全与以往面对的任何明军都不一样。 这种近乎无休止的火力射击,对流寇军兵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一时间,立刻有一千多名流寇军兵死伤。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流寇先锋军阵各处,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 甚至还有不少流寇军兵,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别跑,不许跑,继续给老子冲!” 被几面大盾牌牢牢护着的刘宗敏,冲着那些溃逃而去军兵厉声大吼。 只不过,在一片喧哗与混乱中,他的命令很显然没起到作用,那些溃兵还是哀嚎着,不断向后溃逃而去。 “妈的,给老子杀,杀了这些窝囊的逃兵!临阵而逃者,格杀勿论!”刘宗敏一脸狰狞,厉声大吼,抽出腰刀,率先向转身逃走的溃兵砍杀而去。 见主将这般无情砍杀,一众护卫也毫不留情地向逃兵们疯砍而去。 只不过,在绵密如爆竹般,几乎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鲁密铳声下,刘宗敏的斩杀威吓之法,显然也是效果不大。 “狗日的李啸,俺要日死你!俺日死你先人!!俺日死你祖宗十八代!!” 刘宗敏双眼血红,一边奋力砍杀越来越多的溃兵,一边用最粗俗下流的话语厉声大骂。 见到流寇军阵,在自已的鲁密铳三段击中,被打得不知所措,成百上千地不停死伤,以至出现了越来越大的混乱时,唐军阵中的李啸,心下快意无比。 哼,你们以为,这样堂堂正正地对决作战中,就可以凭兵力优势碾压我军么,现在,尝到我军三段击的厉害了吧。 而看到自家的前锋部队,被唐军阵中绵密凶狠,几乎无断绝的鲁密铳打放,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以至死伤连连,甚至出现越来越多的逃兵之时,坐镇中军的李自成,顿是双目圆瞪,怒气填胸。 “操你娘个怂货李啸,真没想到哇,你这厮竟还有这样一手,倒是贼狠!”李自成恼恨不已,随及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鸣金,让先锋部队先撤下来!” “得令!” 眼见得先锋部队混乱程度越来越大,几乎再难收拾的时候,从中军阵中,及时地传来了叮叮叮的鸣金声。 刘宗敏的先锋部队,顿时如遇大赦,纷纷转过身来,向后狂撤而去。 砍得腰刀鲜血淋漓的刘宗敏,喘着粗气,一脸沮丧无可言说。不过,他却也不敢稍留,而是跟着自家部队,急急后撤而逃。 在他们向背后,逃出了离唐军军阵约二百步时,背后的鲁密铳打放声,才渐渐稀落,终至停止。 其实,到了现在,唐军的鲁密铳手,每个人平均只击发了三次不到。而两军将士皆可看到,在离唐军阵前一百步至一百八十多步的距离中,散落了大量的死伤的流贼,幸得未死的伤兵,在地上大声哀嚎,翻来滚去,其状况极为凄惨。 此时,从唐军阵中,远远传来连绵的欢呼声,让流寇军兵们遥遥听到后,更是沮丧不已。 只不过,唐军虽在鼓噪欢呼,却也没有乘胜而攻,而是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阵型,等着流寇的下一次进攻。 “报闯王,唐军此番鲁密铳打放,让我军伤亡三千多人,基本皆是刘大将的先锋部队。” 听了军兵报上来的统计,刘宗敏一脸羞赧,李自成则是眉头大皱。 他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闯王,都是俺无能,没能率兵冲到前边去,以至还在半路上就折损了恁多的军兵将士,还请闯王责罚!”刘宗敏低头抱拳,躬身而拜。 “起来,这一时小负,又算得了什么。战场厮杀,胜负本是常事。”李自成冷冷道:“没想到哇,李啸竟有这般强悍的火铳部队,真真威猛如虎也!倒是俺也没想到,才一时低估了他,俺这个主帅,却也有过错。” “闯王,于今之计,却当如何,可是要就此退兵么?”从后来赶来的高一功,一脸急色地问道。 李自成捋着胡须,默然无语,他沉吟良久,眼中却是一道冷光闪过。 “不过小挫而已,我军为何要撤。这点损失,我军还是担得起的。”李自成冷哼一声道:“我军不过才损失了三千来人,相比我军六万余人的兵马,这点损失算得了什么。接下来,还是要继续进攻,打败李啸,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行,那就请闯王下令,让俺再带兄弟冲过去,这一次,俺保证率部冲阵成功。”刘宗敏大声喊道,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李自成却摇了摇头,厉声叮嘱道:“不可!不可再折损我军的步兵精锐了。宗敏你可重新拣选部队,率我军新附军一万人,重新冲击。这一万新附军,人人持盾,以为周密掩护,继续向唐军战阵冲去。尔等此次冲锋,勿畏死伤,只要能冲到唐军阵前,与其绞杀成一团,就是胜利。” “好的,闯王高见。反正这些新附军刚降不久,死了也不心疼。请闯王放心,在下保证完成任务。”刘宗敏脸上闪过一道狞笑,大声应诺道。 “嗯,只要你们冲阵成功,那俺随后率中军大部,一并掩杀而至,利用我军的人数优势,将李啸的唐军以及那侯恂的援军,一齐彻底击垮!” “得令!” 半个时辰后,流寇阵中,战鼓声又隆隆地响起,刺耳响亮的天鹅号声,响成一片。 这时,对面的唐军看到,二百来步外,流寇军阵,已然重新分形,最前面的约一万名新附军军兵,竟是人人手持盾牌,小心摭防,齐声鼓噪前行。 在重新来到了离唐军一百八十步时,刘宗敏一声令下,原本小心翼翼缓行的流贼先锋部众,立刻纷纷加快脚步,呈一字并肩阵状,呐喊着向对面的唐军枪盾战阵冲去。 与此同时,唐军阵中,那一排排早已严阵以待的鲁密铳,顿时重新打响。 “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飘飞的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城头连绵涌起。 “兄弟们,不要怕,用盾牌护住紧要,跟俺冲过去!”刘宗敏大声喊叫,率先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向唐军阵中猛冲过去。 一众流寇,见主将如此英勇,也纷纷鼓起勇气,向着前面的唐军战阵猛冲过去。 无颗流弹激射而来,只不过,因为此次冲来的流贼,皆有盾牌作为防护,虽然盾牌被击中的流贼,全被巨大的冲力打得向后直栽,但好在有盾牌作为防护,被击中倒下的流贼,却是少了很多。 “哈哈,兄弟们,唐军的火铳,奈何不得咱们了。咱们继续前冲,只要能与唐军盾阵战在一起,便是胜利!’刘宗敏大声喊叫着,继续向唐军枪盾战阵猛冲过去。 见到流贼又大批冲来,李啸眉头大皱。 他知道,这批重新冲来的流贼,虽然衣甲残破,刀枪也不整齐,应是流贼从降兵及流民中新募的新附军,乃是流贼中最不值钱的部队,一般作为炮灰使用。 只是,虽然这些炮灰不值钱,但若是这样顶着盾牌,不顾死伤地冲来,冲到自已的枪盾战阵处,也不过是两分钟时间足够了。 这样一来,流贼后面,那仅隔了几十步远的大批后续部队,也会凶猛地冲来,从来利用人数优势,将自已的军阵冲垮击败。 哼,你们想得倒美,只不过,我李啸,又岂会让你们轻易得逞! 早有准备的李啸,立刻打出旗语,令分列左右两边的横行总军兵立即上攻,以保护枪盾战阵的侧翼。 与此同时,分列在左右两边的玄虎重骑与飞鹞子骑兵,一齐启动,向乌央央冲来的流贼新附军的左右侧翼,猛冲而去。 李啸的战术目标很清楚,那就是趁冲来的敌兵,正在一心防备正面的鲁密铳射击之时,猛地从两边派出骑兵,对这些新附军进行左右夹击,从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新附军,其战力与稳定性,当然是远远不能与流贼精锐的老营军兵相比,受到突然而猛烈打击的他们,极可能会混乱或崩溃。 如果这些率先冲阵的新附军,能被自已那总共4000骑的轻重骑兵给冲乱,甚至冲溃的话,那么,后面的流寇精锐军兵,将会陷入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 如果一来,自已再令全军压上,侯恂的两万后备援军,也同全力出击的话,李自成这近六万的兵马,极可能会从点到面,最后全面崩溃。 这是一个相当大胆而进取的计划。 当然,这样的战术,对时机的把握,与战阵技巧的控制,要十分精当而准确,才能尽可能实现李啸的战术目的,达到击乱击溃前部流贼新附军,又能不至于陷入新寇前后夹击的危险。 李啸对自已手下这些久经战阵的军兵,信心十足,正因为手下有良好的执行力与能动力,李啸才能这般大胆地实施自已的计划。 于是,随着李啸一声令下,左翼的玄虎重骑总长萨穆什喀,这名在海洋岛投降李啸的正白旗清军猛将,此时已是一身汉将装束,他打了个长长的唿哨,嘴中连声下令,2000名人马俱着重甲的玄虎重骑兵,以震天动地之势,摆成楔形尖击阵,起步,小跑,加速,有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向对面流寇新附军的右翼,猛冲而去。 而在右翼,飞鹞子轻骑兵总长巴图,也疾疾地率兵出击。 巴图,这名来自外藩蒙古翁牛特部的骁将,据说是蒙古白银家族孛儿只斤家族的后人,自在崇祯九年时,在京城西边镇关城所处,被李啸用计收俘后,先是在金汤城劳改了近一年,洗脑汉化后,然后便在李啸军中当骑兵效力。在征伐台湾的荷兰人,日本岛津氏,以及征服虾夷岛、库页岛的战斗中,巴图屡立战功,功绩显赫。 蒙古人最喜欢服从强者,崇拜强者,故巴图自为李啸效力后,深感李啸知遇之恩的他,自是为其尽力征战,以此来证明自已值得信任。而李啸也对他十分欣赏,一路擢拔,最终提拔他为兴中镇丙营飞鹞子轻骑的总长。 用轻骑冲阵,效果没有人马俱着铁甲,有如微型坦克一样的重骑好,但如能出其不意给流寇凌厉一击的话,也会造成相大杀伤与冲击。 这样一来,与对面的玄虎重骑两相冲击叠加,给流寇造成的损失还是很可观的。 巴图跃马扬鞭,嘴中发出狼一样绵长悠远的啸叫,率领着2000名飞鹞子轻骑,略略地兜了一个大弯后,一边不断加速,一边觑准了流寇新附军的左翼后部,有如一头敏捷出击的恶狼,向自已的猎物,狠狠地咬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开封解围 马蹄隆隆,震耳欲聋,从左右两边几乎同时冲出的唐军骑兵,那巨大的马蹄声,将绵密的打铳声全部盖住。 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在总长萨穆什喀的率领下,已然尽力加速,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2000名玄虎重骑,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流贼新附军战阵的左翼切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整个流贼战阵从左翼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凌厉黑色的楔尖,已然快透入到了新附军的中央位置! 而在另一边,在蒙古人巴图率领下的2000名飞鹞子骑兵,亦狠狠地直撞入流寇新附军的右翼,高速冲来的马匹,将猝不及防的流贼,撞得有如纸片一般飞起。在连绵而起的惨叫声,飞鹞子轻骑继续刀砍枪刺,毫不留情地对乱成一团的新附军大砍大杀。 与此同时,在总长刘彪的率领下,2000名横行总重甲步兵,分成左右两部,从枪盾战阵的侧翼杀出,向犹在专注防备鲁密铳打放的新附军,凶狠杀来。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身着三重盔甲,脸上只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站足未稳的流寇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身高马大,手持一柄锋利虎刀,率阵冲击在前的总长刘彪,大砍大杀,浑身上下,有如血人,但他的神情,却是快慰无比。 说起来,刘彪与对面的这些流贼,倒是颇有渊源的人呢。 原来,刘彪是上次崇祯八年,李啸入援河南时,在豫西鸣皋山地区,打败了高迎祥部流寇,所俘获的数万名俘虏中的一员。陕西绥德人刘彪,原为流贼小头目,在这场战斗中,全家人皆被李啸军俘获,后被押往山东。 到了山东后,刘彪先被押住武定州种烟草劳改了一年,后来,因表现良好,遂被选入李啸军中成为辅兵。接着,随着李啸军南征北战的他,也重新从一名小兵起步,从辅兵,到枪兵,再到横行总重甲步兵,再升为甲长,哨长,最终成为了兴中镇丙营横行总总长。 刘彪是无数个被李啸从基层提拔上来的典型代表之一,他们无人脉无关系,凭自身本领与忠诚表现,最终成为唐军中的重要将领。当然,反过来,这也让他们对李啸,更感激涕零,忠诚效力。 此时的刘彪,手中的虎刀上下翻飞,左砍右杀,对这些昔日的军伍同伴们,没有半点怜悯之心,他的心中,只想砍杀更多的流寇,用他们的鲜血与头颅,为自已铺就一条更宽更通达的晋升之路。 在唐军骑兵与横行哨军兵,几乎同时对这一万名流寇新附军发动进攻之时,最中间的流寇新附军,业已冲到了唐军枪盾战阵,那一排几乎看不到头的笔直大盾牌前。 有许多收脚不住的流贼,因为闪避不及,立刻被大盾上那两排精钢尖刺扎得通透,迅速地断了气。这样挂在盾牌上死去的流贼,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的青蛙。 而在这时,三段射击的鲁密铳兵纷纷退开,那些等待已久的枪兵,立刻迎将上去,手中那早就饱蓄仇恨与力量的三棱精钢4米长枪,用尽全身力气地凶狠直刺那些收脚不住的流贼新附军步兵。几乎就在一瞬间,一条条全力突刺的4米长枪,如一条条翻飞的毒龙,从盾牌上方狞笑飞出,刹那就让无数名流寇军兵,或是脸上、或是颈间、或是胸口,飚出喷涌的鲜血,哀嚎倒地身亡。 如果此刻从天上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新附军的阵型,已被各部突击的唐军,挤压扭曲成一个怪异的形状,极多的流贼新附军,惊恐的大叫着拼死挣扎,却是越来越混乱。 随着唐军的打击持续了一分多钟时间中,在后面大部流寇主力拼力赶来之前,这批惊恐万状苦苦挣扎的新附军,终于完全崩溃了。 他们纷纷弃了刀剑武器,盾牌也是丢了一地,有如一窝逃难的的黄蜂一般,嗡嗡叫着掉对向后逃去。 其实,唐军这次合力攻击,看似凶猛凌厉,但真实的杀伤效果,却是有限,加起来也只不过攻杀了他们二千多人。但这死亡气息的极度威压,与几乎无可抵御的冲击力,才是压垮这些本来就战场经验不足,稳定性也颇差的流贼新附军的根本原因。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能让这些哀嚎着逃命的八千余人重新恢复秩序,而后面猛冲过来的流寇精锐步兵,在自家溃兵的冲击下,业已阵伍全散,七扭八歪。 原本拼力上攻的军兵,反被溃散的新附军,推搡挤压得四处踉跄后退,根本摆不出一个象样的攻击阵型出来。 而率阵冲锋的流寇大将刘宗敏,见到新附军军阵已然溃灭如此,顿是脸如死灰,被一堆护卫紧紧围绕保护着的他,极其不甘地吼叫着,不停砍杀着溃逃而去的军兵。只是,疯狂砍杀的他,再对整个混乱的局势,丝毫无补。 “李啸,天杀的李啸!老子一定要杀了人,老子一定要砍了你的狗头!” 眼见得局面迅速陷入无法收拾,刘宗敏气得一脸扭曲咬牙切齿,高声厉骂,却已是无可奈何。 为了充分利用现在战场的混乱局势,李啸迅速下令,让侯恂率领他的京营兵马,从左右两翼,以更大的范围,对猛冲过来的流寇中军,进行包夹攻击。 至此,双方兵力皆已全部交战,整个战场的形势,顿成一片胶着。 凛风萧萧,茫茫旷野,枯黄一片的原野地上,敌我双方拼死厮杀,刀剑相砍声,长枪射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马匹受伤的悲鸣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绵延交织在一起,令人闻之心悸。 从天空中望去,流寇与唐军,还有侯恂的援军,互相错杂,打成彼此错杂却又密不可分的状态。 而如果仔细来看,可以清楚地看到,相比流贼与侯恂的联军,唐军无论是组织度,还配合度,以及进攻的坚决度等方面,皆是远胜于流贼。 特别是在流贼阵中,还夹杂着那八千多名混乱崩溃,有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新附军,这使得流贼士气大挫,秩序也是相当混乱。很快就在唐军与侯恂援军的联合打击下,陷入了越来越被动的境地。 “闯王,我新附军已然崩溃,全军业已不敌啊!”高一功凑了上来,一脸急色地对李自成说道:“闯王,咋办?再打下下去,只怕我军要全线崩溃了。” 听了高一功的话,李自成的脸上是,也在痛苦的哆嗦。 他万万没想到,一场看似兵马众多胜券在握的战斗,会打成这个鸟样。 李啸这厮,在关键阶段,竟敢派出骑兵搏命一战,这般勇气与狠戾,倒是让人震惊不已。看来此人,能连续打败义军与鞑虏,倒是不无原因呢。 怎么办,现在战场上,自已业已再无援军与后手,而战场上的优势,已然越来越明显地向唐军倾斜,这样打下去的结果如何,已然可知了。 李自成表情十分痛苦,目光却渐渐变得凶狠而无情。 他狠狠一咬牙,立刻大声下令。 “传俺军令,全军前军变后队,骑兵率先撤走,步军随后跟行,全军一路不得停留,径退往开封城,与李过罗汝才部汇合。” 望着潮水一般不断后撤的自家军队,李自成心都在滴血,现在的他,连痛骂李啸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快速地下达了这道立刻退却的命令。 高一功长叹一声,同样一脸无奈之色。他也知道,现在大势已去,若不在全军崩溃之前,能退走多少是多少的话,却是再无其他办法可想了。 嘹亮的鸣金声,传遍了整个流贼阵中。 李自成在自家护卫的保护下,率先拔马而逃,向后面一路疾逃而去。 高一功等人,也急急纵马狂逃,大批的骑兵,开始从战场上退出,呼啸着向后面逃撤。 此时此刻,再不及时逃跑,可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傻瓜了。所以先锋大将刘宗敏,也毫不犹豫地抛下已然混乱成一团的流寇步兵,寻得几匹马,急急远窜而去。 而见到主帅与骑兵皆已撤逃,剩余的步兵们,再无动力作战,他们有如洪水一般,向后面发疯了一般逃走。 很多人为了逃得快些,连身上的盔甲与手中的武器都统统扔掉,在他们眼中,仿佛远处那微不可见的开封城,成了唯一活命的希望一般。 整个流寇军兵在拼力逃窜之时,唐军与侯恂部的兵马,则是在尽力追杀,全线追击。 萨穆什喀的玄虎重骑,与巴图的飞鹞子轻骑兵,马蹄隆隆,呼啸喝喊,持刀舞枪,拼力追杀,让一众奔逃的流寇步兵,最终不是被杀死,就是被俘虏。 在整整追了近十里后,李自成与一众流寇老营骑兵,侥幸逃出生天。但基本全部的流贼步兵,都被唐军所斩杀或俘虏。 李啸立刻下令,让全军将士休辞劳苦,在看好俘虏的同时,立刻再去追杀败逃的李自成部军兵,乘机解了开封城之围。 只不过,李啸的这心思,李自成也早已看出,仓惶逃回开开封城本营的他,急急下令,全军放弃包围开封城,立刻退往位于开封城西南部朱仙镇的驻军本营,。 在李啸率领全部唐军,拼死拼活地追击了数十里,终于赶到开封城下时,围城的流寇早已退散而去,各类辎重武器旗帜散落了一地。李啸的唐军,顺利地占领了开封城外,早已空无一人的流寇军营。 至此,到了这时近黄昏之际,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终于结束,以李自成部流寇惨败,李啸的联军大胜而告终。 “万胜!” “万胜!” “杀流贼,得功名!” “杀流贼,上天庭!” …… 唐军士兵尽力欢呼,每个人都是一番极度欢欣的表情。而一同作战的侯恂部兵马,见唐军这般勇悍,无不心下暗赞。 这时,就在唐军军兵与监抚文官们,开始紧急清点战场之际,开封城东门轰的一声打开,一大堆官员从开封城中涌出,纷纷来到李啸座前参拜。 “河南巡抚李仙风,拜见李大人……” “河南巡按高名衡,拜见唐国公……” “河南总兵陈永福,拜见李大人……” “河南副将范志骠……” “开封参将徐举……” 李啸脸带微笑,一一虚扶起各人。 河南巡抚李仙风,一幅标准的文人相貌,以一种极为感慨的表情,向李啸说道:“李大人,多亏大人你急公好义,千里率部来救,方得打退李贼,救了这开封城,救了这满城的军民百姓啊!本抚心下着实感激。请李大人,再受我一拜。” 李啸急急搀扶起他,微笑道:“李巡抚不必过于客气,本公身为大明臣子,理当守护这大明国土,这开封城能解此重围,军民得救,本公心下,亦是欢喜得紧呢。” 李仙风大笑起来,两人正相聊甚欢,这时,忽然听得一声高喊:“周王驾到!” 李仙风压低声音道:“看来唐国公此战大胜,周王也知道了,这才特地出城迎接李大人呢。” 李啸哦了一声,他略一犹豫,也屈身与李仙风高名衡等人一起,下跪迎接。 这时,头戴双角龙纹的乌纱折上巾,身着五章青衣,两肩纹金龙,系着素表朱里的大带,上挂金纹玉龙形珮,下着赤红袜舄的周王朱恭枵,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缓缓从大门正中而出。 李啸上次来河南开封时,因为职位太低,倒是与其没有任何谋面或交情。只不过,李啸从前世读过的历史中知道,这朱恭枵,是明太祖朱元璋十一世孙,周端王朱肃溱嫡长子。 在真实历史上,李自成挖河放水三打开封时,朱恭枵和他的王妃、王子、一部分宗室和部分王府官员,幸得侯恂与高名衡等人救助,才得以从一片洪水的开封城中逃脱。后来,崇祯知道此事后,赐书慰劳,并赐帑金文绮,命周王一家,暂时寄居彰德。 后来,李自成未攻下开封并撤走,但开封城内,已被大水泡的一塌糊涂,周王王府和宫殿都被淹没,朱恭枵历经多年搜刮的财富与钱粮,皆在大水中化为泡影,更有多名家人离散,不知所踪。 经历此劫后,年逾六旬的朱恭枵,倍受打击,心力交瘁。原本身体康健的他,迅速病倒,在崇祯十七年春,朱恭枵终于病死于彰德府。 明史记载,“王薨,赠谥未行,国亡”,随后,他的子孙南走,大部分不知所踪。而朱恭枵第五子绍烿、第六子绍焜等人,则投降清廷,以求“恩养”。只不过,原本以为,可以重新过上舒服的王爷生活的他们,不久都被清廷以“私藏金银印信,图谋不轨”的罪名,当街杀死,以绝后患。 李啸看到,已经六十多岁的周王朱恭枵,虽然须发皆白,一脸皱纹,但却是身体康健,气态雍容,神情自然,有一种久在上位者的气势。此时的他,手捋着修剪得极好三绺清髯,带着一脸亲切而感激的笑容,笑吟吟地向李啸走来。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全省百姓我都要了 “在下李啸,拜见鲁王殿下。” 见到周王走近,李啸跪地,恭敬行礼。 见李啸躬身行礼,朱恭枵的眼神,明显地一亮,脸上笑容愈见喜悦。 “唐国公速速请起。” 朱恭枵虚扶李啸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着华贵盔甲的李啸,然后点头赞叹道:“唐国公,久闻不如一见,唐国公真真一表人材也!你率部千里远来,解我开封之围,让城中数十万军民百姓得以保全,这番天大功绩,国朝还有何人,复可为之。” 看着朱恭枵这么大年纪,却还是对自已一脸套近乎的笑容,李啸心下十分感慨。 于是他微笑道:“周王殿下,你这般谬赞,本公何以克当。” “唐国公客气了,本王非是虚夸之语,实是内心赞慕之至也。现在流寇已挫,开封得保,这城外非述话之地,若李大人不嫌,还请李大人随孤王入敝府中小坐,以解孤王平生渴仰之思。”朱恭枵脸上的笑容,更显热切。 见到朱恭枵身为明朝显贵亲王,却在自已面前这般巴结逢迎,李啸心下十分受用。 只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李自成虽然退走,但依然威胁重大,远没到可以彻底放松之时。 李啸笑了笑,拱手谢道:“多谢周王抬爱,只是战事紧急,且待灭了李自成部,让河南之地重归宁靖之后,李某再去拜访周王殿下吧。” 周王点点头,对李啸这负责的态度十分认同,便说道:“唐国公戎马倥偬,战事匆忙,孤王确不便多扰,但全军将士此番大胜,孤王却是一定要多加犒劳,方表吾等慰问之心,还望李大人勿为推却。” 见周王这般表态,一旁的李仙凤,高名衡等人也纷纷大声表态道:“周王这般豪气,吾等也当略表绵薄之心,这劳军之事,也算我们一份。” 李啸大笑:“好,诸位盛情,李某心下着实感谢。就代全军将士,谢过诸位了。” 李啸与众人言谈间,这时,监抚司的战场统计报告也出来了。 “禀唐国公,此战统计,我军共俘虏流寇32815人,斩杀16234人,缴获军械盔甲武器无数。另我军伤亡人数为1320人,友军侯侍郎部伤亡人数2562人……” 听到监抚司向李啸的禀报,朱恭枵李仙风等人,愈是惊叹不已。 好么,对阵李自成的这精锐部众,李啸的军队竟有这般战力,敌我损失对比如此悬殊,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完胜呢。 不过,他们都看到,身为主将的李啸,倒是并没有特别欢喜的表情,他轻轻哦了一声,便下令,将俘虏全部押回陈桥镇的营盘处,而将缴获的盔甲武器之类,全部让给侯恂部。 见李啸对友军这般慷慨豪爽,各人对李啸,心下愈加尊敬了几分。 接下来,朱恭枵李仙风等人安排宴席,杀羊宰猪,在城外摆酒犒劳李啸和与侯恂的部队,整个场地一片热闹欢腾。 而朱恭枵李仙凤等开封城中官员,则与李啸侯恂等共围一桌,各人觥筹交错,互相劝酒,气氛十分融洽。 河南巡抚李仙凤,借着酒意向李啸问道:“李大人,现在李贼已逃往朱仙镇,那李大人接下来,却该如何对付他们呢?” 他的话一话完,朱恭枵高名衡等人,皆直勾勾地望向李啸,每个人都想要从李啸的嘴中,得到答案。 李啸环视了一圈桌上各人的表情,心头却不由得暗笑。 这帮家伙,个个嘴上不停吹捧自已,但在内心之中,却还是对自已究竟愿意在这河南之地,征战到何等程度,而十分疑虑呢。 既然如此,那自已正好利用他们的忧虑,来给自已谋些好处。 “各位勿忧,本公来救河南,非是只救开封一城,至于现在被流贼所侵占的豫中豫西一带,本公亦当全部铲除之,力求将流寇全部清除出河南,方可结束此战事。” 李啸此话一出,满座的官员皆十分高兴,特别是河南巡抚李仙风,一脸如释负重的表情。 不过,接下来,李啸话锋一转,又道:“当然,这样一来,我军转战河南各地,自是费时良久,粮饷开销会十分巨大,士兵抚恤亦需多费银两。而在两军鏖战中,百姓也是多受牵连,命涂膏锷,身填沟壑,本公每念及此,心头亦是多有不忍也……” 李啸说到这里,李仙风等人,自是知道李啸说这番话的意思是什么,李仙风急急接过话来:“李大人,至于粮草与抚恤,皆可由我河南官府置办,却无需多虑。只不过,现在两军交战,我河南百姓,置身其中,命丧刀锷,却实是无奈之事。我等身为河南官员,却也没办法啊。” 李啸笑道:“李巡抚,你等能为我军筹办粮饷,抚恤士卒,本官十分承情。至于河南百姓,本官倒有一法,可救河南百姓于倒悬,免受这场刀兵之灾。” 听李啸这一说,桌上各人皆是睁大眼睛,朱恭枵率先开口问道:“李大人你有何妙法,孤王洗耳恭听!但请唐国公详细言之,若是救下这河南一省的百姓,李大人乃是万家生佛再世也。” 李啸微微一笑:“周王过誉了。本公在想,既然这河南之地,已成与流寇作战的正面战场,那全省各地,皆有被流寇侵袭的危险,故而,本公希望周王、李巡抚以及各类同僚,能让下属官员作好安排,把其下的百姓,尽可以安排迁移到山东去,再由我军,安排到海外定居,如此一来,才可终免刀兵之灾,得以保全性命哪。” 李啸这话一出,各人顿时陷入沉默。 原来,李啸转来绕去,打着保护百姓的幌子,最终还是为了充实他的海外领地,这一招以退为进,倒是运用得妙呢。 而且李啸一开口,就是想要河南全省的百姓,这般气魄,倒是大得很呢。 只是,自已能不答应他么? 若不答应,休说河南一省百姓,极可能会就此丧命于流贼刀下,那李啸若见这番条件不满足,也怕是会随便寻个理由,撤兵回返山东。那这样一来,这河南之地,可就真的只能任由流贼肆虐了。这开封城,莫非还要迎来下一次,被流寇重兵围城的日子吗? 河南巡抚李仙风脸上涌起苦笑,却还是向李啸拱手道:“李大人仁慈爱民之心,本抚深为感佩。这河南之地,百姓生存困苦,又处刀兵战场,实是度日唯艰,李大人若能把他们安排到海外,也是功德一件,本抚在此,先代全省军民百姓,谢过李大人了。” 李仙风一说完,桌上其余各人,虽是表情各异,却也只得纷纷向李啸表示感谢。 这些人中,周王朱恭枵也以一种感慨的语气,对李啸说道:“李大人这般计策,对我河南百姓,实是最好的一条生路啊。虽然百姓要背井离乡,永别祖业,却能得到活命机会,能够延续祖宗血脉,亦是极难得的好事了。” “那李某就多谢各位了。”李啸笑了笑,然后脸上便显出凝重之色:“各位,象现在,这开封城中的百姓,已被流寇围困近两月,生活困苦已极。以李某之见,还是要尽快移民离开,去海外落脚安顿,方为好事。不然,万一哪天流寇复来侵袭,本公若救援不及,可就糟了。“ “李大人,你放心吧,这些移民之事,本抚自会尽快安排的。现在开封城中,为了躲避流寇,来自河南各地的居民百姓,有二十余万之多,这些百姓,没有家业,没有工作,淹困于开封城中,生活确实十分困苦。本抚当可把他们,尽数交于李大人,将他们安顿去海外生活,倒是难得好事。“李仙风捋须言道。 李啸闻言,心下甚是欢喜。 好么,自已已区区一番话,便轻易说动了这些人,就换来了这二十多万的开封百姓。甚至都是不用象与流贼交易一样,要花银子购买人员,这可真是一笔难得的好买卖呢。 “好,那本公就再次谢谢各位了。“李啸微笑着举起酒杯,向各人巡展一圈,然后一饮而尽。 随后宴毕,李啸与众官员道别,自率其军,重回陈桥镇,在营地中休息。 回到营中后,有手下军兵喜孜孜前来禀报,说拿获了流贼一名大将,名叫田见秀。 听到拿获了田见秀,李啸不觉微微一笑。 前世看过历史的他,知道这个田见秀,外号为锁天鹞,能文能武,乃是李自成手下一员大将,崇祯十四年时,已在李自成手下任权将军。 此人性格仁厚,亲爱士卒,幼年时还上过私塾,倒是颇有儒将之风,与李自成那一众粗豪无墨的将领,乃是十分不同。 在顺治二年,李自成在湖北九宫山被地主武装杀害后,此人与吴汝义一起,走岳州,到松滋,在这里找到了李过与高一功的部队,随后奉李过为主。 不久之后,他亦追随李过,投效南明,与何腾蛟堵胤锡等人,一起合作抗清。 只不过,此人虽有儒将之风,却是个甚无主见,堪称墙头草随风倒之辈。在投降李过之后,因一次战斗中,被清军俘获,遂降清,后又逃归李过。李过死后,复败于清军之手,遂再降清。 最终,多尔衮恶其反复无常,不可信任,将其押往北京,斩之于菜市口。 军兵嘻笑着对李啸禀报道:“李大人,这田见秀,乃是李自成手下大将呢。被我军擒获后,便立刻大声表态,说是久慕大人威名,只是一向无缘不能为大人效力,心下甚憾,愿早见大人,以求阶前效力,求大人收纳呢。“ 听了军兵的禀报,李啸脸上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刻表态。 其实,不用这军兵禀报,从田见秀的历史表现上来看,李啸已可以肯定,这个在历史上就是摇摆不定,谁强投谁的家伙,现在被自已俘虏后,必定要为了保命,立刻要与李自成部流寇划清界限,转投自已了。 只是,自已能这般痛快地接受他的投降么? 李啸略一沉吟,说对军兵说道:“你且对他说,现在战事未完,本公诸事繁忙,没空相见。让他明天先与一众俘虏,东返山东,在那里,看其表现,本公自会再给他安排。” 军兵应诺而去,李啸脸上,却是一丝冷笑划过。 对于这样墙头草一般的人,想要用他,最好的办法,是先对他冷淡一阵,最终在其心下惊惧,痛思悔改之际,再给他重新投效的机会,应该会比立刻就答应此人的请求,效果要好得多。 安排完了田见秀的事情后,李啸酒意上头,又因多日辛劳,随后便在自已的军帐中,酣然沉睡。 这个冬天的寒冷夜晚,寒风呼啸,凝地成霜,李啸全军,除了戒备人员外,皆已酣然入梦,全军将士终于难得地休息了一个晚上。 而在此时,退到朱仙镇的流寇大军,那主帅李自成的中军大帐内,依然灯火通明。 一脸血垢的刘宗敏,狠狠一拳砸在杉木桌上,怒吼着对李自成说道:“闯王,今天之败,俺实在是不甘心!那李啸能赢我军,纯是他娘的走的狗屎运!如果我军中新附军,没有被他们的骑兵给突然击溃,我军如何会这般溃败!操他娘,老子日死他先人,老子日死他祖宗十八代!……” “够了!” 李自成一声暴喝,两道冰冷的目光,直直地扫在刘宗敏愤怒的脸庞上:“输了就是输了,还找这么多理由作甚!你他娘的说的再多,这死掉的兄弟,还能活过来不成?!那被唐军拿去的田见秀,还能再放回来不成?!于今之计,却是只得好生想想,我军经此大败,下一步该怎么办,方是最为要紧!” 刘宗敏被李自成这样一顿训斥,终于耷拉着脑袋不再吭声。只不过,他还是气忿忿地说道:“闯王,下一步还能如何?依俺看,自是再兴兵马,与那李啸再战一次,总得把这脸面给找回来不是?闯王你相信俺,俺下次还带队打先锋,怎么说也得把李啸这厮的脑袋给砍下来,给闯王你当尿壶!” 刘宗敏说完,李自成眉头大皱,一旁的李过却摇头叹息道:“刘大将,你这话说得轻巧。现在李啸经此大胜,正是士气如虹,全军锐气更胜。加上开封城被解围,城中两万多兵马皆可为其所用,这样一来,李啸的兵力却足与我军比肩。而与之相反,我军经此大败,兵马大丧,军心大挫,兵力也不再占据优势,这样一来,如何还能与李啸这厮再作战下去。” “制将军说得是,我军确是不可再战了。”罗汝才也在一旁急急发言:“明狗子兵力增多,气势又盛,我军如何是其对手。依我看,还不如就此扎营,等待明狗子主动来找我军作战,方为上策。” 只不过,罗汝才的话一说完,却又立刻招到了李过的反对。 “不可,不可,我军在朱仙镇,粮草不足,器械不多,又孤军突出,外无援兵,此乃死地之兆也,安可久守之。依我看,还不如,我军趁敌军尚未攻来,须得连夜往西撤退,干脆直退入洛阳城,然后凭此坚城固守,再作计较,闯王叔父,你以为如何?“ 李过说完,便向一脸阴沉的李自成,投去探询的目光。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径退山西 李自成仿佛根本没听到李过的话,他只是呆呆地直望着远处,脸色阴郁得可怕。 “叔父,时间紧迫,还请速下决断啊。”李过又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李自成轻叹了一声,却沉声道:“各位,以俺看来,这河南之地,我等已不可据,需得退回山西,方为稳当。” 听了李自成的话,各人都呆住了。 高一功惊愕问道:“闯王,若我军就此撤往山西,那这河南豫西豫中所占之地,岂不是只能平白地放弃了么?” “难道你认为,我军还能守得住这些地方吗?”李自成冷冷道:“这河南之地,我军所到之处,皆掳夺一空,百姓不是编入新附军,就是卖给了李啸。现在,就是在这河南之地,我军怕是卖了近百万人口给李啸了吧。我军若退往以豫西,无粮无民,损失的兵力无法补充,粮草也难于补给,却将何以为续!” 李自成狠狠地咬了咬牙,继续道:“故本帅认为,只有全军退往山西,在哪里,我军尚有稳固地盘,百姓也未全部卖给李啸,实为我军最好的落脚休息之所。凭着黄河与明军对峙,待我军恢复元气后,当可与明军再一较长短!“ “那我军若一直这样径自撤往山西,唐军以及其他的明军,会不会立刻尾随而来?“李过又问了一句。 李自成怔了怔,叹道:“这个不必担心,我军兵分几路,分别撤退,让李啸摸不清方向,总之,最终退回山西便可。“ 见李自成已然拿定主意,李过等人自然再无话可说,最终纷纷同意。 当天晚上,流寇大军拔寨起程,分成数部,分别西撤而去。 次日,当李啸移营拔寨,带了侯恂的2万京营兵马,以及开封城中河南总兵陈永福的2万兵马,前来朱仙镇时,流寇早已撤走,只剩下一座座孤零零的营寨伫在原地。 李啸久经战阵,他在心下,迅速地判断了流寇的去向。 那就是,在此次大受打击,军心士气皆不可用的情况下,流寇一定无心留在豫西,而是极有可能一路向西北撤退,直到退到山西。 那该怎么办,自已要不要却全力追击他们呢? 李啸想了很久,最终否决了这个决定。 如果流寇能安安稳稳地撤往山西,自已倒也真没必要一路追杀过去,毕竟,自已解救开封,把河南一省从流寇手中解救出来的话,就已是完全达到战略目的了。 如果自已还要一味追杀,且不说侯恂与陈永福二人,不一定会继续听从自已指挥,自已手下的唐军,也有师老兵疲之忧。 因此,李啸决定,自已与一众护卫退回山东,让秦良玉总领这支丙营的兵马,继续在河南之地巡逻剿匪,一来显出自已为国尽力,二来也是监督河南官员尽快把移民的百姓运到山东,再从山东,运往海外各地。 因为,李啸在把作战任务,向秦良玉作了安排之后,便带着一众护卫,先行回返山东了。 当然,在李啸撤返山东时,那入援的侯恂,还是抓紧机会,把其子侯方域送到李啸营中。 说实话,现在李啸帐下,有能力的读书人极多,象侯方域这样空有虚名,只能装点门面的文人,李啸的态度是,这样的人,有也行,没也无所谓。 说白了,李啸对侯方域这样所谓的明末四公子,使用他为自已效力,一是看侯恂情面,二是给自已装点门面,让各地的士子知道,自已是求贤若渴,欢迎各类读书人前来投靠,从而在政治上给自已大大加分。 象前年来投奔李啸的张煌言,在游历了明朝各地,以及李啸治下之地后,原本对李啸还怀有的一丝疑虑,已然彻底打消,现在的他,已任济南地区的民政司司长,李啸打算,让他再历练一段时间,便把他提拔为自已的核心幕僚。 只不过,象张煌言这样有真才实学,又愿意踏实做事的士子,才是李啸心下真心渴求的文人,自然,在将来,张煌言的民展前景,比只不过用来装点门面的侯方域,受重用的机会要多得多。 在把侯方域带回山东后,李啸专门和他谈了一次话。 “朝宗,你来我军效力,可有何感想么?” 侯方域愣了一下,便苦笑道:“学生能为大人效力,寻得晋身之阶,自是难得,又有甚想法。“ 李啸微微一笑:“朝宗,凡事不可太过勉强,这样吧,本公给你一个机会,你可自乘我军船只,去南洋各地探查一番,见识我军治理之状后,再来为本公效力吧。“ 侯方域没想到,李啸会对自已来这么一手,他哦一声,却也不好反驳,便点头同意道:“好吧,学生谨遵李大人之意,那学生明天,便从济南去登州,从那里坐船出发。“ 李啸嗯了一声,又微笑道:“朝宗,若你在我南洋各地,巡看完毕后,可自去南京,把李香君也接来济南吧,省得你们两地分居之苦。“ 侯方域见李啸对自已的私事这般了如指掌,不觉又惊又窘。只不过,见到李啸一脸微笑的模样时,侯方域也不好再说什么反对的话了,他拱手回道:“李大人为在下考虑得恁般周道,那在下就多谢李大人一片美意了。“ 李啸大笑,又安慰了他几句,才让他离开。 只不过,这侯方域在行将离开李啸客厅门口之时,却又不觉站住了。 “朝宗,你还有什么事吗?”李啸问了一句。 侯方域一脸犹疑之色,却还是低声喃喃道:“李大人,在下先前,多听得关于唐国公的流言蜚声,却不知,是不是真事?” “哦,你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呀?” “唐国公,在下听闻了许多,说唐国公虽然权倾朝野,又手握强军,只不过,却是居心颇测,对朝廷多有阳奉阴违之处……” 侯方域说到这里,却见得李啸面寒如铁,自知说错了话,扑通一声跪地,急急道:“李大人,学生无知,一时说错甚话,还望李大人莫为见怪。” 李啸没有看他,他的目光,看着极为遥远的地方,良久才叹道:“本公之心,岂是你们这样读过几句书的酸儒所能理解。本公也不与你多说什么,你且看过本公治下土地,再来断言本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更好些。” 侯方域一脸惶然,急急应诺了一声,慌张地退下。 望着侯方域退下的仓皇背影,李啸眉头紧皱,却最终只是一声长叹。 看来,这大明朝中,还是有不知多少的人,在关注着自已的最终去向,关注着自已到底想要走到哪一步啊。 只怕,对于这样的底牌,李啸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他的将来选择,也许,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内心知道,别人根本无从探寻。 安排完了侯方域,接下来几天后,李啸才接见本次俘获的流寇大将田见秀。 田见秀随俘虏们一道,被押回山东后,按李啸的安排,给了他一间单独牢房。 这些天,他惊惧不安,深恐李啸要杀自已,故而,在军兵通知他,李啸愿意见他时,田见秀简直欣喜若狂。 他被军兵来到客厅,见到正笑吟吟坐在自已面前的李啸,田见秀眼中一酸,竟扑通一声,在李啸面前跪了下来。 “李大人,李大人啊,在下一心仰慕大人,只是无缘,不得在大人手下效力,我深以为恨。在下好歹是打过上百场仗出来的,战场经验虽不敢称老道,却也还是颇有一些心得。现在,我终于有机会为大人效力驱驰,心头的渴望,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述。李大人啊,还望李大人给在下一个机会啊!” 田见秀说完这一番肉麻到骨的话语,就伏跪在地,用力地磕头,砸得地上的水磨青砖砰砰响。 见田见秀为了活命,展现出这样一番哀求效命的模样,李啸心下顿时有种莫名的厌恶。 唉,这样的人,为了活命,全无半点骨气,难怪当年多尔衮对他极为鄙薄,以至于将他斩杀于菜市口,此人着实太过下作了些。 那么,该怎么安排此人,方为合适呢? 李啸想了想,便对他说道:“田见秀,本来,本公是想把你,与那些被俘流寇一样,先押往铁龙城挖矿劳改,但考虑到你毕竟是流贼大将,又有心来投,故本公就不治你的罪过,给你一条出路吧。“ 田见秀大喜,头磕得又重又响:“在下多谢李大人!在下能得以活命,能为李大人效命,已是十分知足,便凭李大人裁处便是。“ 李啸点点头:“嗯,田见秀,现在中原之地,我军所需将领人数已然足够,本公就安排你,去海外澳洲之地,当一名辅兵头目吧。将来表现若好,当成再进一步晋升。” 田见秀见李啸不杀自已,还给自已安排了职务,顿是喜形于色。 只是,他想了想,又一脸谄笑地向李啸问道:“李大人,你所说的澳洲之地,却是所在何处,离我华夏中州之地,又有多远呢?” “哦,这个么,也是两个来月的海路吧。”李啸淡淡道:“你且等待几日,到时,会有大批河南百姓,与你一同前往。” 听闻去澳洲,有两个多月的海路,田见秀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么,这澳洲如此偏远,只怕自己这一去,怕是再难回到华夏故土了。 田见秀心下,一时多有感伤,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在应了一声是,便从客厅中告退。 让李啸十分欣喜的是,河南巡抚李仙风等人办事颇为利爽,竟在又过了十二天后,就从河南运来了二十二万流民百姓。 这些百姓,多为开封城内百姓,被勒令离开家园的他们,哭声震天,哀哀泣告,却最终还是扭不过强横的官府,被从开封城中赶出,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河南大地,集体押往山东。 只不过,这些被迫拖儿带女离开故土的百姓,一路上,也在互相交流着对未来的看法。 “他大叔,听说俺们要去的地方叫澳洲,你知道是哪不?” “咳,俺哪知道呀。不过,听带队的唐军将领说呀,是在咱们中华的南边,离我们河南,更是不知道有多远呢。” “啊,这么远啊,这样的话,岂不是去澳洲的路上,就要走上个一年半载的,那不累死人了?” “你呀,尽是瞎操心,你没听说吗,咱们去了山东后,就会坐海船去,那地方,可是要渡过茫茫大海方可到达,你以为可以走路走到啊。” “唉,要说吧,去这澳洲也没啥。总比在这里,天天担心流寇打来要强得多,这年头,能保住性命,能有一碗安稳饭吃,俺便知足啰。” “可不是咋地。俺听说,那澳洲啊,水土肥美,地广人稀,到了那儿,每家每户,皆可分个十亩地,咱家以后的日子,可是再不用为活命犯愁啰。这小日子呀,也就可以快快乐乐地过起来呢。” …… 在这些移民,统一到了济南后,再与当地集结的化处移民七八万人,组成了三十多万人的移民队伍,浩浩荡荡前往登州而去。 而田见秀、侯方域等人,则也自是跟着这些百姓一道出发,前往登州上船起航。 在登州港口等候的李啸船队,已有大大小小七八百艘,足以载上全部的百姓,同时还携带大量的生活器具,便从登州乘船出发。 见到这铺天盖地的百姓,一齐登船的情景,田见秀与侯方域,皆不觉感慨万千。 这个唐国公李啸,一次性就安排这么多百姓移民,真真大手笔哪。 船队一路南行,先到济州,在这里补充食物与淡水后,就继续南行到台湾高雄,又进了一番补给后,再从巴士海峡南下,一直菲律宾棉兰老岛。 在这里,有官员过来,从船上安排了一万余名百姓,登岸上陆,让这些河南百姓,就在这棉兰老岛上定居生活。 随后,船队继续南下,十多天后,又到了新几内亚岛,到了新几内亚岛最大的莫尔兹比港口后,又安排了四万余名百姓,上到新几内亚岛,在这里定居生活。 最后,船队继续南下,在又安排了五万名百姓去了密克罗尼西亚,美达尼西等岛屿,以及新西兰岛处生活定居后,最终,船队带着那二十万百姓,顺利来到了澳洲大陆。 当看到,出现在自已面前,那一望无际的沙滩与椰林时,包括田见秀与侯方域在内的全体百姓,无不被面前澳洲大陆,那壮美宏阔的景象所惊呆了。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澳洲见闻 这里,在后世的澳洲,是澳洲北端的凯恩斯市,而现在,这里被李啸建成了北澳省的省城,北澳城。 澳大利亚地处南半球,虽然时差与中国本土只有2-3小时,但是季节却完全相反。12月-2月为夏季,3月-5月为秋季,6月-8月为冬季,9月-11月为春季。 要知道,澳大利亚大陆形成于2亿年前,地处南半球,具有独特的地理和特点,澳洲跨2个气候带,北部属于热带气候,每年4月-11月是雨季,11月到第二年的4月是旱季,由于靠近赤道,1月-2月是台风期。澳洲南部属于温带气候,四季分明。 另外,澳洲大陆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西部内陆多为荒芜人烟的沙漠,干旱少雨,气温高,温差大;相反在沿海地区,雨量充沛,气候湿润,呈明显的海洋性。 所以,现在这崇祯十五年农历三月初的时节,正是澳洲最为舒适而凉爽的秋季。在阵阵凉爽的秋风吹拂下,全体乘船乘得头晕脑胀的移民,顿时个个精神一爽。 接下来,这二十多万百姓,有八万余名移民下船,正式在北澳省定居。其余的百姓,则是再度乘船远行,分送到西澳省与南澳省。 田见秀与侯方域二人,也是在这北澳港处下船。 下得船来,两人便分头扬镳了,田见秀有当地辅兵训练营的官员前来接走,从此成为北澳省辅兵训练营中一名小头目。 而侯方域,则是带着一名小仆,跟着大队的百姓,从船上下得岸来。 坐了两个多月的海船,两人已习惯海船的颠簸状态,初登岸上,侯方域与仆人上得岸边来,竟然还都有点晕地的感觉。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大声叫嚷:“快看,快看,那是什么玩意?” 旁边有百姓,手指远处两只蹦蹦跳跳的动物,大声嚷道。 “咳,你们真是少见多怪,这东西呀,叫着袋鼠,在这澳洲的之地,到处到是呢。”一名小头目模样的军兵,对他们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哦,这古怪的野兽,在咱们中华之地,可是从未见过。”移民们目送两只袋鼠跳跃着远去,不停感叹道。 “那算什么,这澳洲啊,还有极多稀奇动物呢,象鸭嘴兽,犰狳,浣熊,大食蚁兽等等,都在在咱们中华内地,根本看不到的东西呢。倒是我们征服澳洲四处行进时,见过了不少。”小头目哈哈大笑着回答。 听了小头目的回答,侯方域与仆人,在心下亦是不停感叹。看来,在这遥远的海外之地,诸般风貌确实是与中华大地,大不相同呢。 两人在海滩上闲坐了许久,才感觉头没这么晕了,方才起身,这时有一名军兵跑过来,对他们问道:“你二人如何还在这里闲坐,可曾领了腰牌?若领了牌,就去那名报到,随民政司安排,下分到各个乡镇去。” 侯方域急急从怀中掏出李啸写的介绍信,和李啸给的一块令牌,向这名军兵说道:“学生乃是李大人手下幕僚,特奉李大人之命,前来南洋各处访看。这名小哥,你所说的腰牌,却是何物?” 这名军兵粗粗看了一下侯方域的令牌与信件,便说道:“这腰牌么,乃是各名百姓的辨识之物。将来这些流民前往各乡镇后,还要凭此证,再换成当地民政所印制的腰牌,便算是当地的正式居民了。你们且等下,我唤民政司官员来验看。” 军兵说完,便叫过来一名民政司的办事文官,向他说明了一下情况,这名文官便急急随他过来。 此人过来后,又把侯方域的信件与令牌仔细地看了一番,便递还给侯方域,然后拱手笑道:“侯学士,在下北澳省民政司办事文员,姓余,单名一个信字,老家是湖广襄阳,今天得见名动天下的侯学士,倒亦是十分有幸。” 侯方域笑道:“侯某徒有虚名罢了。今天结识余兄,亦是幸事,却不知余兄是如何来这澳洲的?又如何在此任职的?” 余信轻轻一笑,便感叹道:“余某能在这澳洲任职,倒是多托了唐国公李大人之福呢。余某家在襄阳外鹿门山处,乃当地童生,在家中半耕半读。因流寇肆虐,余某所在村落皆被流贼焚毁,而后余某不得不带着全家老小,去襄阳城中避祸,以图保全全家性命,在这乱世中苟活下去。” 见侯方域听得仔细,余信又道:“可叹啊,我等方入襄阳城不久,那明将左良玉,就以剿贼为由,强行闯入襄阳城中,俘虏了襄阳城中近十万名避祸百姓。当时,余某本以为,这下没死在流贼手中,倒要死要明军手里了。却没想到,唐国公手下的兵将,用银子与财货,从左良玉手下,将我等买走,随后北迁山东,再从山东移民到海外。” “去年年初,余某全家一大家子人,来到菲律宾地区的苏禄省定居,随后,余某参加了李大人组织的官员选拔考试,最终是成为棉兰老岛达沃地区,下属民政所的一名办事文员。” 余信顿了顿,又道:“后来,在去年九月,这澳洲之地被我军攻克后,李大人将这澳洲规划成三个省,即西澳省,北澳省和南澳省。余某随后,便从棉兰老岛,抽调到了这北澳省民政司中办事。现在北澳省中,已上任了近三个月呢。” 听了余信的讲述,侯方域心下,不由得又是一阵感叹。 这李大人,这般大力救济流民百姓,可谓是存活了无数生灵的万家生佛呢。相比这拯救无数流民的李啸,那明朝的君臣,可就真是太过亏欠自已的子民了啊。 “那余兄可是要在这里一直任职下去么?”侯方域又问了一句。 余某摇了摇头:“我民政司规定,每届员工,一般只有五年任期,若表现好,可再延一届,至十年方止,随后归乡安居。余某已想过,这澳洲之地甚好,待我任满之后,便在把家小从苏禄省搬来此处,从此在澳洲定居了。” 听了余信这话,侯方域便点点头道:“嗯,余兄规划甚好。这澳洲之地,气候宜爽,倒与我华夏类似,可比那一年四季天气炎热的菲律宾苏禄省,要好过得多呢。” 余信笑道:“正是如此。本来,按官府所定规律,移民一但到了某处,便成为当地的正式居民,无事不得随意搬迁,以免土地抛荒,人口流失。只不过,李大人对我等士子官员,还是网开一面的。准允我们这些在外地当官,为吏,或是教书的士子们,若在任期满后,因已习惯当地生活,若当地还有空闲土地可以安置的话,可不必再回原藉,就在所任之地,由民政司发放土地,定居成家。除此之外,每月还有一份退休金可拿,以为尊重之意。当然,原藉之地所分配的土地,官府便要收回了。” 听了余信这样一说,侯方域又感慨道:“这唐国公李大人,对我等士子官员,看来还是颇为照顾的啊,这样一来,当可大收天下士子之心。依我看来,这海外之地,将来的文风之气,只怕是要比内地,还要更为昌盛呢。” 余信点头道:“是啊。我等读书之人,得遇明主,能尽其才效用,便是知足而感激了。对了,侯学士,既然你们专门来澳洲参观访查,若总遭人盘问,亦是不方便。这样吧,我禀奏上官,为你们办理临时腰牌,以便查询。” 侯方域双眼一亮,大笑道:“好,那就多谢余兄了。” 不多时,侯方域与仆人的临时腰牌皆已办好,二人随后与余信告别,便往北澳城中走去。 这时,侯方域等人,又看到,从北澳港口的船只上,不停地把一批批粮食、茶叶、瓷器、布匹、酒水、木制器具、中药、胭脂水粉等物,不断地从船上卸下,然后一路送往北澳城而去。 再往远看,可以看到这宽阔平坦的北澳港,是通过一条修得极好的宽阔平整的灰色官道,与远处那高大雄峻的北澳城相连。 这官道上,四轮马车,两轮车,独轮车,人力轿,以及手提商货的行人,挤挤挨挨,川流不息。 而官道的两旁,则有大大小小各类商铺店肆酒楼茶馆,吆喝声此起彼伏。 侯方域心下暗叹,这澳州之地,才不过归化半年有余,就已开发得这般有模有样,可见这李大人的治理手段,倒是十分高超啊。 两人行得进了,又看到,那北澳城,赫然出现在自已面前。 这北澳城,是在今年一月底才刚刚建好,周长八里,凭海峙山,处势十分紧要。 此城开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四周皆挖有护城濠,正好利用附近河流进行填充,使其环城而过。 每门城门,都不惜成本,设计成暗藏千斤坠的方式,而北澳城的城墙,象瓮城、城楼、角楼,炮位、女墙、雉堞之类,亦会全部修建齐全。与内地李啸所建的城池一样,设计为城高为15米,墙面马道宽6米的样式,从而大大加强城堡的防御力。 看到面前这座建好的雄城,侯方域等人又是一阵喟叹。 在验看腰牌后,两人入得城来,不觉眼前又是一亮。 他们看到,在宽阔的青石板中央大街两旁,有许多的大型市场,还有车马行,仓库区等大型建筑,更有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居民区与官署区,整个北澳城一片繁荣热闹,却又井然有序。 两人边赞边走,方行不远,则到了北澳城中真正的闹市区,这里行人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人声喧哗鼎沸,好一片热闹景象。 青石街道上,不时有一队队身着皮甲的治安队,来回巡逻,维持街面秩序。侯方域注意到,这些巡逻队中,不少人略有残疾,有少手指的,有略为瘸腿的,估计是战场受伤的军兵,离开军队后,转而成为城中的治安人员。 那官道两旁的商铺吆喝叫卖声,正一声高过一声地传来。 “上好的松江府细棉花布,布料均密厚实,保暖舒适,价格实惠,每匹只要二两银子呀。。。。。。” “各位客官看过来,本店有最新进的上好福建铁观音,喝一口解渴,喝两口润胃,喝一壶便是神清气爽万事无忧啊,各位客官速来免费试喝。。。。。。” “顶好的苏州茉莉胭脂,脂细粉匀,一盒只要一两五钱银子!唉,小娘子你若搽了,那叫一个美如天仙,你家相公得你这美人相伴,定然从此再不去青.楼啦。。。。。。” “真正山西老陈醋,酸劲足,后味缓,成色一流,价格公道实惠,各位客官速来买啊!。。。。。。” “烧饼,热乎乎鱼肉烧饼,好吃实惠量又足,十块只要半钱银子啰。。。。。。。” 两人看到,这一条宽阔的青石路两边,各类店铺林林总总,什么布店,米行、油铺,醋店,酒楼、茶行、胭脂水粉店、医铺、刀坊、器具店,瓷器店等等,甚至说书铺子,算命摊子,风月场等等应有尽有,侯方域等人一时都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同的店铺能见缝插针地开设进来。 行到此时,两人皆是腹中饥馁,便准备在路旁,寻家酒店吃饭。 各人才到一家店外,便有小二热情迎来。 “各位客官,看你们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可是刚来澳洲的吧,辛苦辛苦,快请进店!小店有上好的新鲜猪羊肉,还有新烫的上好黄米洒,客官们若吃了,那是解饿又解乏啊,吃一分倒有长十分力气呢!客官们请放心,小店酒菜价格,亦是克已公道。若是本店酒菜不好,各位客官白吃不要钱。”小二舌如巧簧,一脸笑得稀烂地作迎请状。 “好,听你说得这好,我等就在这吃了。”侯方域笑道,随即步入酒店,在靠墙处的一僻静桌子处坐下。 小二殷勤地招呼各人坐下,一边麻利地抹干净桌子。 “小二,上菜吧,拣你们店里拿手的几样菜式,再来二斤黄酒。”侯方域笑着吩咐道。 “好嘞,客官豪气,这好菜好酒,稍等就来。”小二唱喏了一声,朝他们笑着点点头,便抹布朝肩上一搭,向厨房奔去。 不多时酒菜上来,满桌浓香扑鼻,两人腹中饥饿,见得酒菜诱人,顿是馋虫大动,自是大吃大嚼不提。 侯方域甚至在心下暗想,反正这次出访的路费,李啸资助了六十两银子,倒是够自已一路上好吃好喝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两人夹菜的速度才慢了下来。那小二,见众人吃得高兴,又一脸笑容地过来给二人添酒。 “客官,小店这酒菜,味道还不错吧。”小二打着哈哈。 “确是不错,等会多给你几个赏钱。”侯方域一脸微笑,又是叭滋一声,仰头一杯黄酒下肚。 “客官大方,小的多谢各位客官了。”小二脸上的笑容愈见灿烂。 这时,侯方域忽地想起了什么,便向小二问道:“小二,我等有话问你,你可要跟我实说哦。” “客官请说,小的知无不言。”小二一脸谄笑着说道。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公主回京 侯方域笑着问道:“小二,你是哪里人氏,来这澳洲多久了?” 小二一愣,便笑着回道:“这位客官,你如何对小人这般感兴趣啊?行,客官想知道,咱就好好与你唠唠。咱是南直隶颖州人氏,崇祯八年时,流寇攻破颖州,咱全家皆成难民。后来,我一家人,被李大人派出官员招揽,随后带到山东单县,在当地授了田土开荒,咱们一家人啊,才在单县安家落脚呢。” 侯方域哦了一声,又好奇问道:“那小二你,又是怎么到这澳洲来的呢?” 小二叹道:“单县田亩有限,随着流民越来越多,当地田土已被授完。故小人长大后,虽已成家,却在当地再没有空闲田土可分。不得已,便去了赤凤城,在当地酒店当小二,从此在赤凤城安家定居。” 小二顿了下,又道:“后来呀,咱们东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先后在济州,台湾,吕宋等地皆开了分店。这不,在澳洲被攻下后,咱东家立即出手,在这北澳城中,投资了这家悦来酒店,随后便把小人从赤凤城调往这里。当然了,在这里,小人的薪水也给高了一倍,还算是这酒店的半个管事,小的这才高高兴兴地携了妻女,从山东赤凤城,来到这北澳城安居守业。” 侯方域笑道:“你们东家蛮有眼光嘛,知道趁着澳洲刚定,城池初建的机会赶紧投资,倒是抢了个先手。” “那可不,咱们东家的眼光没得说。不过啊,这澳洲地界的气候,倒与咱们中华颇象,就是寒暑颠倒,四季相反,象现在,这澳洲是秋天,而咱们中华本土,则正好是春季,倒是完全相反呢。现在啊,小的倒也是越来越习惯这里的气候风情了,小的还打算,若东家不调动小人的话,小的就一直在这澳洲干下去,子孙后代,也不再回返中华内地了。” 小二一脸喜悦笑容地说完,说得侯方域也不觉点头微笑,他点头道:“那小二你可知,在这澳洲之地,商税重不重,官府治理又是如何?“ 小二忙道:“客官,在澳洲的商税,与赤凤城的店铺一样,都是每月要交销售额的八分之一为商税,当然,这般商税,与大明他处相比,确实要重些。” 侯方域一脸疑惑地问道:“这商税既这般重,为什么我看这满街商铺,却还这般兴旺,倒是奇怪?” 那小二听侯方域这般发问,便笑着说道:“这位客官,你以前没来过李大人治下的土地吧?在李大人治下,看似商税要重些,但其实对商家来说,与其它地方相比,反倒轻省不少呢。” “哦,小哥这番话有意思,但请详言之。”侯方域来了兴趣。 小二见他感兴趣,索性也打开了话匣子,他快声说道:“客官,按说我大明祖律,商家三十税一,该是十分轻省了。但恕小的直言,这律令,在当今天下,几乎就是废纸一张。这大明天下,何处官府胥吏不对大小商家盘剥压榨,可叹商家辛苦经营所得之钱财,被其巧取豪夺,国家未得分文好处,倒只是养肥这般贪官污吏了。更有甚者,若商家被强征为官府行头,那更是非举家逃走,或破尽家财,才方可得以免祸啊。” 听了小二这番话,侯方域与一旁的家仆,连连点头。 侯方域甚至脸现惊讶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店的小二,竟能说得这般头头是道,倒令他刮目相看。 相比这个小二,自已这个所谓的大明才子,对这些商业上的东西,了解得却是有限得紧呢。 小二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他讪笑道:“客官,小的这些话语,大部是从官府颁布的商家谕告中,才知晓得之,又在赤凤城呆了多年,才对这些事情,知晓得详细些。其实,现在北澳城的大小商家,多为他处来此开的分店,对此赋税政策,亦皆是明白清楚。不然小人睁眼瞎一个,如何有这般见识。” 侯方域闻言,又下意识地与一旁的家仆,两人目光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他心下暗叹道,这个李啸,对于朝政之弊端,倒是看得这般清楚明白,也能及时拿出措施来纠正。现在却是既收到商税,又得到了美名,还没有一个与民争利的名声,殊为不易啊。可见,此人虽是武将出身,但对于治理商家这一点,只怕是大明各地的官僚们,亦是多有不及吧。 小二见他不说话,又感叹地说道:“想当年,我在赤凤城时,这位李大人,将赤凤城治理得可谓是井井有条,街市安然,我等每月只需交纳销售额的八分之一商税,其余诸事,皆不用管。既无官府胥吏盘剥,也无青皮地痞敲诈,商户们只管放心经营便是。是故赤凤城商家众多,经营兴旺,此皆李大人治理之功啊。而现在,这北澳城,也延续了赤凤城的治理方式,同样是街巷安堵,环境极好,秩序井然,亦是一块经商的好地方呢。” 侯方域听了小二的话语,不觉连连捋须点头是,心下对李啸,乃是更加佩服。 这时,侯方域想了想,又问道:“那这澳洲之地,到现在为止,却是来了多少移民呢?” 小二回道:“客官,你要说具体多少人,这咱不是官府,还真不好说。我只知道,这北澳城,现在就有五六万居民百姓,长住于此。小的估摸着,就咱这北澳省,怕已是至少有四五十万移民人口呢。以此推算,整个澳洲,现在应有近两百万人口了吧。客官你想,若无这么大的人口基数,我们在这开酒店,岂不是赔钱的买卖了么?” 侯方域点头道:“那倒也是,没有人口来消费,如何能撑起这繁华的北澳城来。那小二我再问你,这澳洲的移民,到了这里后,这田土开发情况,又是如何? 小二一愣,便回答道:“这个么,具体如何,小人也是不太清楚。现在澳州之地,共分三省,分别为北澳省、西澳省、和南澳省,据小的听闻,现在西澳省处,多为干旱地带,李大人将此地规化为蓄牧养殖场所,是由国内移民,在该省各自承包一块荒地,进行规模化养殖,象牛、羊、猪等牲畜,多在西澳省养殖。而北澳省与南澳省,基本是各类农作物都有种植,象小麦、水稻、高梁、粟子、烟草、甘蔗、茶叶等等,比比皆是,不一而足。反正啊,听李大人说,他要把咱们这澳洲大陆,建设成世界上规模最大最全的农牧业生产基地呢。还要让这澳洲出产的粮食、牲畜、以及各类经济作物,皆成为其治下产量最大也最多的地区。李大人还说,他希望将来这澳洲之地,出产的粮食和牲畜,能够养活整个中华本土的百姓,都还绰绰有余呢。“ 小二说完,侯方域等人,又是一阵无声的喟叹。 好么,要把澳洲建成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农牧业基地,要凭这澳洲之地,养活整个中华大地的百姓,李啸的雄心,何其豪壮,岂是一般人可比。 小二说到这里,忽地又有一道热腾腾的肉菜端来,小二眼前一亮,忙对侯方域说道:“二位客官,快快尝尝,这可是咱们澳洲独有的一道肉菜,你们在中华内地,绝对吃不到的。“ 侯方域闻言大奇,细看一看,盆中的肉,倒与牛肉颜色差不多,暗红发亮,饱沾油脂,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他与仆人,顿是食指大动,遂立刻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嘴中细嚼。 “嗯,此肉浓香扑鼻,粗中带细,颇有嚼劲,外观象是牛肉,倒与鸡肉一般味道,却不知,是何牲畜?“侯方域吃得连连点头,一边向小二问道。 小二大笑,急急说道:“客官有所不知吧,这东西啊,是澳洲独有的野物,叫袋鼠,这东西,在澳洲大地遍地都是,故官府不禁捕食。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本店还有盐薰腊制的袋鼠干肉,可长期保存,客官将来返回中华内地时,却可将其带回,给家人朋友尝尝鲜。“ 侯方域听得直点头,他笑道:“好的,等本官将来返回中华内地,自会多带点袋鼠干肉回去,到时也就在你这店里买吧。“ 小二闻言,一脸喜色,连声道:“好嘞,感谢两位客官照顾本店生意,小二在此先谢过二位客官了。“ 侯方域等人,又连连尝了几块袋鼠肉,嚼得满嘴流油,两人皆是赞叹不已。 这时,侯方域看到,从酒店大门口,又来了一名客商模样的人,只不过,在他身后,除了三名汉人打扮的伙计外,却还有六个长得黑乎乎的土著模样的人,也紧紧地跟着他,随着他一同入店,然后寻得地方落桌吃饭。 一旁的侯方域家仆,见此情状,不由得好奇问道:“小二,这些土著,却是哪里人,又要去何处?“ 小二瞥了一眼那些土著,便笑道:“这些人呀,皆是澳州当地土著,叫什么毛利人,自李大人的唐军征服澳洲后,这样的土著部落,有不服者,皆已消灭,剩余的都是愿意意归附我华夏文明,愿意服从我唐国公治理之辈。象这样的毛利人,依小二的经验看,应是被汉人客商所雇佣,前往西澳省开荒养殖,以此来换取收入。要知道,他们的那些部落,连刀耕火种都不会,可谓穷得要死,现在有人雇他人做帮工活计,这一年下来的收入,可比他们先前在部落中强得多了,光凭他一人收入,养活一家老小,都不成问题。说起来,这可是李大人,对这些野蛮原始的当地土著,所带来的一项极好的仁政呢。“ 侯方域闻言,顿是点头赞叹:“妙哉,能让远夷来化,四海宾从,乃是尧舜一般的君主,方可做到之事情啊。唐国公治理之能,侯某实是叹服之至也。“ 侯方域感叹了一番,便扭头对自已的家仆说道:“等下我等吃完,倒要去这北澳城中,好好观耍一番才是。” 家仆点头答道:“是啊,侯公子,我等难得来这澳州一趟,确需好生游玩一番方可。“ 不多时,两人皆是酒饱饭足,便起身离去。 除付了二两五钱的酒资外,侯方域另给了小二3分银子的小费,那小二一脸笑得稀烂,连声称谢不提。 本来,现在李啸治下,由中华银行下发的金元银元铜元已是通用,但象明朝内地所使的银两,也还是可以在这里流通的,这小二拿了这些散碎银子,只需去北澳省中华银行分所兑换便可。 当天晚上,在北澳城中游玩够了且吃饱喝足的二人,便自然去寻一处烟花春馆,借以歇脚休息。 风流成性的侯方域,来到这澳洲之地,也还是不改本性,他在与一名中意的烟花女子,尽情地颠鸾倒凤滚过床单后,才惬意地倒头睡去。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他,虽然才在澳洲呆了一天,但在心中,对唐国公李啸,已是所有的怀疑与不满,皆已打消。 他在心中,竟然还油然泛了一个,似乎颇为大逆不道的念头。 那就是,如果有一天,这个唐国公李啸,能让整个饱受苦难的中华大地的全部百姓,皆能这般被治理,那么,这个国家,哪怕从此不姓朱,不叫明朝,又有什么关系呢…… …… 在侯方域等人,正在澳洲四处游该查看之际,在山东登州,李啸的小正妻,坤兴公主朱媺娖,正一脸欢喜地打点着包裹,准备重返北京,回娘家省亲。 这崇祯十五年三月中旬,已嫁给了李啸大半年朱媺娖,在她满了十四周岁之际,终于得到李啸的许可,让她回京城,去看父母崇祯皇帝和周皇后。 朱媺娖除了带上自已一点行李与随身物品外,李啸还给了她带上了大批的礼物与金银,聊表自己这个驸马的孝心与礼节。这些东西,都交给护卫她的军兵,一齐带回京城。 李啸亲自送她离开登州城,望着朱媺娖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烟尘滚滚的官道尽头后,李啸眉头微皱,脸上满是深思的神情。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公主的秘事 朱媺娖一行人,一路北上,且歇且行,二十天后,终于回到京城。 崇祯皇帝与周皇后二人,在坤宁宫中,接见自已这位远嫁山东的女儿。 接着,当他们看到李啸送来的丰厚礼单时,两人心下皆是十分欣慰与愉悦,对李啸这个阔绰而豪爽的女婿,可谓十分满意。 此时此刻,这天家之中,顿时满是温馨的氛围,整个坤宁宫中,一片温情漫漫。好不容易回京一次的朱媺娖,象只小猫儿一样,依偎在周皇后怀中,与周皇后微笑地喃喃低语,十分地惹人怜爱。 而崇祯皇帝,则在一旁,捋须微笑着看着她们言谈晏晏,一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周皇后详细地问过,朱媺娖在山东的生活事宜,得知她在山东之地,过得极为舒适安逸,没有受到任何排挤与委屈时,周皇后与崇祯皇帝,皆是心下极喜。 这世界上,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已的儿女过得好啊。这天下第一家,也概莫能外。 随着谈话的深入,母女二人关系愈见亲密与放松,这时,周皇后掩口笑着,低声问了一句:“娖儿,这段时间,你二人的夫妻关系,可还好么?” 朱媺娖没反应过来,反问道:“母后此话何意?夫君对我一直不错呀,怎么母后这般问我?” 周皇后一怔,感觉朱媺娖的回答有点怪,便又低声追问了一句:“孩子,母后只是想知道,你与李啸二人,夫妻温存之时,可是和洽欢愉?” 朱媺娖听到这里,也听懂了周皇后想问什么了,她的脸儿瞬间红得有如一个熟透的红苹果,低声喃喃道:“这个么……,孩儿,孩儿与夫君,虽有夫妻名份,却还没有真的做过那事……” 朱媺娖此话一出,周皇后与一旁的崇祯皇帝,顿时皆是脸色大变。 不是吧,这都结婚快一年了,这李啸,就没碰过自已的女儿?! 这,这李啸,搞的什么名堂?! 崇祯与周皇后,两人表情极为复杂地对视一眼,眼中的神情,无可描述。 “父皇,母后,你们是怎么啦?夫妻之间,一定要做那事么?”十四岁的朱媺娖,一脸天真与不解地问道。 周皇后轻叹一声,又问道:“孩子,你们既是夫妻,怎么会这大半年过去了,都没有半点亲昵呢?那这一天又一天的漫漫夜晚,你都是一个人,独守着孤灯度过么?” 朱媺娖摇头道:“当然不是啦。夫君李啸政务繁忙,难得在家,我虽是正妻,也十分体谅他的辛苦。再说了,每天晚上,都有他的大女儿李婧来陪我一起睡,我们可是好朋友呢。另外,夫君的一众妻妾,也时常来找我谈心聊天,又怎么会孤单呢?” 听了朱媺娖这充满孩子气的话,周皇后一声轻叹,崇祯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朱媺娖见崇祯与周皇后,皆是一脸的不开心,心下甚是诧异。她的脸蛋更红了,喃喃地低声道:“父皇,母后,你们别担心。李啸对孩儿说过,说我虽是正妻,但毕竟年纪太小,这行房之事,且待来日孩儿长大后,亦不为迟呀。” 周皇后脸上挤出笑容,也只能安慰她道:“没事儿,母后也是担心娖儿,才这样随便问问你而已。” 随后,周皇后又与朱媺娖二人随意闲聊了一阵,便先让她下去休息。 朱媺娖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成人世界的复杂,她欢快地应诺了一声,便告退离去。 坤宁宫中,崇祯与周皇后二人,呆呆相坐,有如一对木偶。 “皇上,你看,李啸对娖儿这般作为,却是何意呀?”周皇后忧心忡忡地问道。 崇祯烦躁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唉,李啸是如何想的,朕又如何能知啊。更何况现在娖儿已嫁为其妇,朕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皇上,只是若他夫妻二人,一直没有行房生活,又迟迟未有一男半女的话,这将来,臣妾只怕娖儿,在那李啸家中,她虽是正妻,然其身份地位,怕会旁落……”周皇后的声音很低。 “皇后,你所担心的,朕何尝不知!”崇祯站起身来,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李啸这样做,朕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为了娖儿好,还是要有意要与她保持距离。朕只能希望,真的如他所说,是觉得娖儿太小,宁可再等几年吧。” 周皇后眼中忽然涌出泪花,她叹道:“可怜的娖儿呀!我虽不是她的亲娘,但在臣妾心里,她却完全有如臣妾亲生的一般。我只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人家,这后半辈子过得安稳踏实,幸福快乐,我这个为娘的,也就知足了。现在李啸这样对她,娖儿还不懂事,但我这个为娘的,听了之后,心里真的着实难受……” “好了,不要再说了!”崇祯眉头紧皱着打断了她的话,然后长叹一声道:“李啸与娖儿之间,纵有不谐之处,现在也不是可以追究他的时候。要知道,象前两个月,若不是李啸及时出兵,这开封城,乃至整个河南省,只怕要尽落流贼之手了。这样的国之重臣,朝廷倚柱,可是朕眼下最大的倚仗啊。” 崇祯一脸复杂神情,继续道:“要知道,朕与他之间,虽然挂着这个翁婿的关系,有着所谓君臣的名义,但以往的过节,又岂能骤解。很多事情,还是不要点破为好。朕也着实不想再看到,李啸这样的国家肱骨之臣,又要象先前那般,再给朕弄上一出悖乱之事。” 崇祯一声长叹,最后总结般地说道:“皇后,总而言之,现在李啸这边,就算与娖儿有些须嫌隙,我们两人,也只能装聋作哑,充耳不闻,方为正理。古话道,不痴不聋,不作亲家翁,诚为至理矣。” 说完这段话的崇祯,颓然重新落坐。 整个阔大的坤宁宫,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沉默。 在朱媺娖回到北京,享受难得的与父皇母后亲密相处的好时光时,此时的辽东大地,一场谋划已久惊天动地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崇祯十五年四月十四日,俄罗斯帝国督军戈洛文,率领2000名火铳兵,以及500名哥萨克骑兵,从上柳明斯克城出发,在经过了两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后,抵达了清朝的沈阳城。 皇太极见戈洛文,果然带了兵马过来,没有失信,不由得大喜,遂赐了戈洛文二等梅勒章京之爵街,让戈洛文十分欢喜,跪地称谢。 在戈洛文与全部兵马,在沈阳城外休整了三天后,皇太极便立即点起国中满蒙汉兵马,汇集兵马总共十五万,对外号称三十万,浩浩荡荡杀向锦州城而去。 自崇祯十二年,被李啸重创打出关外后,蛰伏了三年的清朝,有如一头蛮荒巨兽,终于养精蓄锐完毕,伤口痊愈气力恢复后,便重新对沉疴深重的明朝,露出了满口尖锐的獠牙,猛扑而来。 而此时,辽西的局势,果如范文程所料的一般,诸如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宁远总兵吴三桂,蓟镇总兵白广恩,前锋营副总兵祖大弼等人皆已各自率兵,正在关内剿匪,故辽西各处的城池守备,都是十分薄弱。 作为整个辽西最前沿的锦州之地,仅有前锋营总兵祖大寿率领的兵马三千余人守卫,整个辽西局势,堪称危如累卵。 相比清军出动的浩大兵力,明军这点兵马,简直有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清军此来,声势震天,守在锦州的前锋营主将祖大寿,与时任辽东巡抚的丘民仰,得到清军大肆东来的军情后,十分震怖,立刻合写了一道奏章,向朝廷飞章告急。 祖大寿在奏章中哀告:“……锦城兵马仅三千,米仅供月余,而豆则未及一月,狡虏声警再殷,宁锦气脉中断,其情急切何以言之!现松、杏、锦三城,皆势已岌岌,朝不逾夕矣,望陛下急遣兵马救之……“ 历史上有名的松锦之战,终于,还是以一番改头换面的形式出现了。 而在真实历史上,整个松锦之战的情况,可大致简介如下。(注:非为水字数,而是方便读者了解下当时的作战情况与相关背景。) 崇祯十二年,明廷调任洪承畴为蓟辽总督,系东北边防,防卫清军。 崇祯十三年三月,皇太极吸取过去强攻宁远、锦州受挫的教训,制定了长围久困、迫其出降的作战计划,命郑亲王济尔哈朗、多罗贝勒多铎等人领兵修筑义州城(锦州义县义州镇),“驻扎屯田,令明山海关外宁锦地方不得耕种”。又派兵先攻占锦州城的外围据点,后又在四面扎营断绝其外援。 到了崇祯十四年三月,锦州东关守将吴巴什降清,清军攻占锦州外城。至此清军完成了对锦州城的包围,“填壕毁堑,声援断绝”,在这危急时刻,明廷命洪承畴领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八总兵,步骑十三万,速令各镇总兵刻期出关,会兵于宁远,解锦州之围。 崇祯十四年四月下旬,洪承畴部至松山与杏山之间。四月二十五日开始,双方在乳峰山处战事胶着,各有胜败。 在了解了清军的强悍战力后,洪承畴不敢冒进,遂驻扎宁远,以窥探锦州势态。 并向朝廷表示:“大敌在前,兵凶战危,解围救锦,时刻难缓,死者方埋,伤者未起。半月之内,即再督决战,用纾锦州之急。” 不料,洪承畴的这番表态,让朝廷十分不满,兵部尚书陈新甲以兵多饷艰为由,主张速战速决,催承畴进军,崇祯帝诏令洪承畴“刻期进兵“,又分任马绍愉、张若麒为兵部职方主事、职方郎中督促决战。 洪承畴被逼无奈,于同年七月二十六日,他在宁远誓师,率八总兵、十三万人,二十八日抵锦州城南乳峰山一带,二十九日,命总兵杨国柱率领所部攻打被清军占据的锦州外城西石门,杨国柱中箭身亡,不得以,以山西总兵李辅明代之。 见明军大举来攻,皇太极带病急援,昼夜兼行500余里,七月十九日到达锦州城北的戚家堡(辽宁锦县齐家堡),分军驻王宝山、壮镇台、寨儿山、长岭山、刘喜屯等要地,就地挖壕,紧紧包围在松山一带,“断绝松山要路”。 见后路被断,洪承畴只能摆开决战架式,与清军决战于松山、锦州地区。 皇太极见明军已陷困境,便秘令阿济格突袭塔山,趁潮落时夺取明军屯积在笔架山的粮草十二堆。明军“因饷乏,议回宁远就食”,决定明日一早分成两路突围南逃。 大同总兵王朴,一回营便率本部人马首先乘夜突围逃跑,结果“各帅争驰,马步自相蹂践”,黑夜中,明兵“且战且闯,各兵散乱,黑夜难认”。总兵吴三桂、王朴等逃入杏山,总兵马科、李辅明等奔入塔山。洪承畴等人突围未成,困守松山城(锦州松山区松山镇),几次组织突围,皆告失败,不久“转饷路绝,阖城食尽”,松山副将夏承德遣人密约降清,以为内应。 最终,崇祯十五年二月十八日,松山城陷,总兵邱民仰、王廷臣、曹变蛟被杀,洪承畴、祖大乐兵败被俘至沈阳,三月八日,祖大寿率部献城归降,清军占领锦州。 四月二十二日,清军用红衣大炮轰毁杏山城垣,副将吕品奇率部不战而降,松山、锦州、杏山三城尽没,至此松锦大战结束。 据《清太宗实录》记载:“是役也,计斩杀敌众五万三千七百八十三,获马七千四百四十匹,甲胄九千三百四十六件。明兵自杏山,南至塔山,赴海死者甚众,所弃马匹、甲胄以数万计。海中浮尸漂荡,多如雁鹜。” 松锦大战的失败,标志着明朝在辽东防御体系的完全崩溃,明朝在辽东的最后防线,从此仅剩下山海关的吴三桂部。 清人谈迁评价此战道:“惜乎,九塞之精锐,中国之粮刍,尽付一掷,竟莫能续御,而庙社以墟矣!” 可以说,正是这场松锦之战的战败,才造成了明末精锐边军尽毁,所得流寇再无所制,从而得以最终顺利攻灭京城,逼迫崇祯自杀,并导致正统意义上的明朝,从此覆灭的关键因素所在。 此时,得到清军大举进攻辽西的消息后,崇祯皇帝大惊失色。 他万万没想到,清军在被李啸重创,打出关外安静无事了三年后,竟又能前来大举进攻,倒是令他现在完全措手不及。 崇祯皇帝额头渗出冷汗,脸皮都在不停哆嗦。他呆怔了许久,才对一旁的小太监,急急下令道:“快,快传兵部尚书陈新甲,速速入宫见朕!“ “是,奴婢遵旨。“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海参崴堡 晚春的京城,已是一片和暖,太阳当空高照,已是颇有热意。 兵部尚书陈新甲,不到五十的年纪,身材微胖,须发花白,在炎热的天气中,跑得一身是汗,将身上的大红官袍,浸了个湿透。 他是四川省重庆府长寿县人,万历三十六年举人,授定州知州。崇祯元年,入为刑部员外郎,进郎中,迁宁前兵备佥事。七年,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十一年,受杨嗣昌推荐,擢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协御清兵。十三年,进兵部尚书,从而成为从明弘治年间工部尚书贾俊以后,以举人身份做到尚书要职的第一人。 在真实历史中,此人后于崇祯十五年松锦之战中,因指挥失误而大败。在内外交困之下崇祯帝密使他与清兵图和议,却因家童无意间泄露消息,舆论大哗。见他做事这般不密,崇祯皇帝恼怒非常,便把他抓为替罪羊,最终被杀。 陈新甲入得乾清宫,随即伏跪于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谢陛下。” 见陈新甲跑得一脸是汗,身上官服都已湿透,崇祯满是心疼的感觉。他随时又传话,让小太监给陈新甲搬来个小墩子,让他坐下说话。 陈新甲谢了一声,斜签着身体,坐在小锦墩上,却犹然喘气不已。 “爱卿,现在清虏已迫近辽西,正欲直攻锦州,爱卿可有何良策乎?”崇祯皇帝开门见山,一脸急切地对陈新甲说道。 陈新甲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立刻沉声回答:“禀皇上,现在清军大兵压境,唯一可行之计,便是立刻调集兵马,紧急入援锦州方可啊。” 崇祯皇帝眉头大皱:“爱卿所言,朕亦知之。只是现在辽东兵马,皆在内地剿匪,急切之间,如何得调?朕只恐兵马集齐之际,这锦州已然失守矣。” 陈新甲轻叹一声,又急急说道:“皇上,纵然有如此风险,但如不能尽快抽调援兵过去,只怕辽西之地,恐难久守矣。依臣之见,现在各地的剿匪兵马,还是需要尽力抽调,赶往辽西,能多一份援兵,就多一分守住锦州与辽西的希望啊。” 崇祯凝视着他,却又疑惑地问道:“纵如此,那各地兵将抽调过去,岂非成了添油战术,这样一来,能守住辽西的机会,又能有多少呢?” 陈新甲拱手道:“陛下,现在事急从权,孰可尽善尽美?清军兵力众多,来势又大,又如何可给我国太多调整配合的时间?依臣之见,只要能立刻派出兵力,急入辽西守卫,哪怕是添油战术,却也是急切之间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则于成败利钝,则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崇祯默然无声,他沉吟了一阵,才又对陈新甲说道:“那依你之见,朕当如何安排,方为合适呢?” 陈新甲见皇帝这般发问,遂立即把心中思虑已久的方案,对崇祯皇帝合盘托出。 他大声道:“皇上,依微臣之见,那三边总督洪承畴,对流寇作战,素有功劳,可将此人改任蓟辽总督,总统辽西与各地入援兵马。然后令王朴、杨国柱、唐通、白广恩、曹变蛟、马科、王廷臣、吴三桂八名总兵,暂停国中剿匪事宜,立刻出关入援,先期赶往宁远,再相机入援锦州。微臣已然估算,这八名总兵,其下兵马约十三万之多,若能及时赶赴,尽心作战,这辽西,应该还是能保得住的。“ 崇祯沉默许久,他在心下,其实也是认可了陈新甲的安排的,毕竟,现在事起仓促,想要从容准备作战已不可能,这样的添油战术,实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这时,崇祯眼神忽地一亮,又向陈新甲问道:“对了,那唐国公李啸,爱卿却打算,该如何安排他呢?” 陈新甲脸上一颤,却低声道:“皇上,你以为,李啸现在还能随朝廷之意调遣么?此人兵强马壮,又远拓海外,钱粮广众,早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况且先前又曾有反叛之举,简直是比唐代的河北藩镇还要出格跋扈之辈,微臣着实不敢用此人。” 陈新甲此话,说到了崇祯痛处,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郁而痛苦。 崇祯低垂着头,许久才抬起头,低声说道:“爱卿,李啸与朕之间,虽多有过节,但现在他与朕,既是君臣,又是翁婿,焉有视朝廷之令不顾之理。爱卿可向他说明,朕只要求他出兵攻打清虏便可,具体的军事安排与行事谋划,朕一概不加以干涉。至于其他的兵马调度与人员安排,就如卿方才所言,这样安排下去吧。” 听了皇帝的话语,陈新甲心下一酸,忍不住想落下泪来,却又生生忍住,最终拱手禀道:“是,微臣遵旨。” 在陈新甲紧锣密鼓地调度人员,让这些明朝最精锐的兵马与将领统统北上,去救援辽西之时,李啸也收到了朝廷传来的,要他出兵攻打清朝的谕令。 看到这纸谕令时,李啸脸色却是十分平静。 其实,早在俄罗斯的兵马进入沈阳城时,李啸安插在沈阳当地的安全司密探,便已迅速地飞鸽传送给了他。 李啸收到安全司的这封信,顿是深深地皱紧了眉头。 没想到啊,那俄罗斯,在被自已派出奇兵,夺取了雅库茨克城后,为了夺回在远东的利益,竟会与满清勾搭成奸,合力来对付自已。 想想在真实历史上,清朝早期与俄罗斯多次交战,双方在远东打得不可开交,争斗数十年后,才签下《尼布楚条约》,两国休兵罢战。却没想到,在这个自已穿越过来的时空里,这俄罗斯竟与清朝,为了对抗自已而结为了联盟。 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啊。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原本在将来会迅速反脸成仇的两国,现在倒成了同心协力的盟友,这世上之事,真真何可言说。 当时的李啸看完密信,几乎本能地想到,接下来,很可能会清俄联军,合力北上,以攻打庙街堡或雅库茨克城。从而既帮俄罗斯夺回失去的远东领土,也为清廷扫除北边那一直压在头上的巨大隐患。 只不过,李啸还真没想到,这清虏,竟没胆先来打自已,反而去进攻明军防备松懈的辽西,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李啸所料。 看到朝廷这封措词谨慎,只是说要自已出兵攻清,却能让自已随意调度手下兵马,随意攻打清朝城镇的谕令后,李啸在心下,亦不由得一阵感叹。 这朝廷对待自已的态度,还真是微妙啊。 所谓的主弱臣强,也不过如此吧。 随后,李啸经过仔细思虑,立刻安排了以下行动。 首先,他下令,驻守的雅库茨克的安东镇甲营,与驻守在庙街堡的安东镇乙营,要严加防备敌军前来偷袭,同时要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直到敌军退去或援军到达。 然后,李啸传令,让已调到济州岛的平南镇甲营兵马,在平南镇镇长李定国的率领下,带上足够的物料与工匠,前往那恤品河入海口,去兴建一座新的城堡。 原来,在征服澳洲后,只过了三个月,见澳洲各地平静,整个南方已然平定,李啸便打算,把平南镇的兵马,北调一部分,以应对在北方可能会出现的大规模战斗。 于是,他下令,让平南镇镇长李定国,率平南镇甲营兵马,前往济州岛,在这里驻扎待命。 而在整个南洋,则是罗正的乙营,负责防卫台湾与菲律宾地区,曹变蛟的丙营,负责防卫新几内亚岛与整个澳洲。 李啸要求,在得到自已的命令后,大将李定国要立刻带上平南镇甲营兵马与大批工匠,紧急从济州乘船北上,赶去这个民间称呼为海参崴的地方。 这座位于原明朝奴尔干都司木阳卫地界,位处恤品河入海口的城堡,李啸给他起了个后世的人都耳闻目详的名字,海参崴堡。 因为,李啸要建设的这座城堡,正好位于后世的海参崴地区,也就是当今的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城所在地。 海参崴一词,来自古老的肃慎原住民语言,汉译为“海边的渔村”或“海边的晒网场”。清朝时闯关东的直鲁两省人,把这里叫做“崴子”,山东人的“跑崴子”指的就是这里。因为误认当地盛产海参,所以汉译最后定名为“海参崴”或“海参崴子”。 这个地区,位于当今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南端,濒临日本海,这海参崴地区,北部为高地,东、南、西分别濒乌苏里湾、大彼得湾和阿穆尔湾。城市及港区位于阿穆尔半岛顶端的金角湾沿岸。金角湾自西南向东北伸入内地,长约7千米。入口处湾宽约2千米,水深20~30米,湾内宽不足1千米,水深10~20米。金角湾南侧隔东博斯普鲁斯海峡,有俄罗斯岛作天然屏障。海湾四周为低山、丘陵环抱,形势险要。 由于海参崴冬季结冰期长达100~110天(12月上旬至翌年3月中下旬),需借助破冰船才可通航。而且,当地在夏秋两季多雾,其中6~8月平均有雾日一个半月。有时大雾影响航船进入港湾。 历史上,海参崴曾自唐、辽、金起,这里已渐见中华各族人民活动,唐朝时期,海参崴是渤海国率宾府地,金代属于恤品路,元时称为永明城,滨海地区比较富庶,“率宾马”名贵一时。海参崴附近的波谢特湾,为元朝东北边区的对外贸易海港。在明朝时,这里属于奴尔干都司的木阳卫地区,而在清初时,这里属大吉林宁古塔副都统,后划归吉林珲春副都统管辖。 17世纪中期,沙俄帝国伺机东侵,寻求在远东地区开拓不冻港口。在此之前,沙俄和清朝曾有着多次领土上的纠纷。虽然在清康熙年间清朝和沙俄签订的《尼布楚条约》中明确订明海参崴属清朝,但是,自清朝中叶后,中华国势日衰,鸦片战争后,在1858年清政府和沙俄签订不平等的《瑷珲条约》,规定包括海参崴的乌苏里江以东地区为中俄共管。 2年后(1860年),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俄国又与清政府签订了不平等的《中俄北京条约》,清政府割让了乌苏里江以东包括库页岛在内的约40万平方千米的领土,其中包括海参崴。 随后,这被改名为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海参崴城,成为了沙俄在远东地区的一个重要的军事基地和对外贸易商港。 在现代俄罗斯,海参崴是俄罗斯远东区的海洋渔业基地,拥有拖网渔船队,冷藏运输和鱼产品加工船队以及捕鲸船队,渔获量居俄罗斯远东区各渔港首位。 另外,海参崴是俄罗斯滨海边疆区和远东地区重要的工业中心。这里的工业同海运及海洋渔业有密切关系,主要是修船、造船、渔产品加工机械制造、鱼类加工和木材加工等。 同时,海参崴还是俄罗斯远东地区交通的枢纽,是联系滨海地区、鄂霍次克海、太平洋和北极各海的交通和过境运输站。航空运输可通往俄罗斯主要城市。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终点,远东区近海运输的中心和北冰洋航线的终点。 除此之外,海参崴还是俄罗斯太平洋沿岸最大的军港,俄罗斯太平洋舰队、太平洋边防军司令部驻地。 这样的一块位置极佳,堪称东北亚难得的风水宝地,就这样永远地落入俄国人之手,后世的李啸每每读近代史时,皆会感觉椎心泣血的痛苦,心下的愤恨,何可言说。 如果现代中国,有海参崴这样一个位置极佳的出海口,让整个东北,能有这样一个濒临日本海的贸易港口,那整个东北地区的经济,如何会这般死气沉沉,如何会这般萎靡不振。前人断了后人路,如何不让人扼腕叹息! 所以,李啸给李定国下的命令是,不惜代价,一定要趁此清军大举攻明朝,国中空虚的大好机会,建好这海参崴堡,让唐军能在满清的北部,狠狠地捅下一把凌厉的尖刀。 李啸告诉李定国,他只管放心建堡,争取这海参崴堡,在今年九月底土地结冻前完工便可,其他事情皆不用管。 至于各类后勤供应,他一方面会让水师大力运送,另一方面,也是让临近的朝鲜提供支援。 毕竟,当年李啸曾大力援救朝鲜,让它免于亡国之灾,现在,也该是这个明朝属国,向上国天兵,表达忠诚与孝心的时候了。 最后,李啸又决定,只留兴中镇乙营的甲乙两总兵马驻守山东,而自已则亲自带领兴中镇甲营兵马,以及整个乙营的丙总,也就是乙营鲁密铳总的全部鲁密铳兵,以及整个兴中镇的火炮部队,渡海北上,再度攻打金州城。 李啸相信,这样一来,自已可以有效地呼应守卫辽西的明军部队,也可以让清军顾此失彼,前后牵制,最终一无所获。 崇祯十五年四月二十八日,在清军已将锦州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时,李啸誓师北伐,领兵渡海,北攻金州旅顺。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二打金州 风和日丽,大海茫茫。 伫立在升龙号船头的李啸,身上的织花红绸披风被劲烈的海风,吹起得有如一面翻飞的旗帜。他迎着浪浪天风,望着船艏劈波斩浪溅起的翻涌浪花,心下无限感慨。 金州,本公又回来了! 李啸清楚记得,上次渡海攻打金州,是崇祯十二年五月,到现在,却是刚好三年过去了。 三年飞过,弹指一挥间。 现在,李啸带上了整个兴中镇甲营兵马,包括甲乙两总30队盾兵,60队枪兵,玄虎重骑2000人,飞鹞子轻骑2000人,横行哨2000人,辅兵2000人,鲁密铳总4500人,重型龙击炮200门。另外,还有从兴中镇乙营抽调来的4500名鲁密铳兵,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五千多人。这些往攻金州的兵马,分乘近百艘水师战舰,浩浩荡荡地前往金州而去。 这样一来,李啸所带的部队中,光鲁密铳兵的数量,就达到了9000名之多。加上,现在整个兴中镇所拥有的200门重型龙击炮,李啸这次出征的部队,火器部队的强大,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李啸相信,这次征战中,这些火器部队,一定能发挥出比上次进攻金州时,更加强大的力量。 其实,现在唐军的火器,已远超这个时代的明清两军,甚至那北方的俄罗斯帝国也远不能及,但李啸雄心不已,仍然没有停止火器研发的脚步。 现在山东单县铁龙城中,赵杰带领的火器研发小组,这支包括了中国人,葡萄牙人,荷兰人等中外顶级火器人材人数多达近百人的研发小组,正在日夜加班加点探索研制,李啸所要求的燧发型鲁密铳,以彻底取代现在的火绳枪模式,从而让铳兵能在多种天气下顺利作战,取得更多更大的战果。 当然,由于燧发枪与火绳枪的构造大为不同,要复杂精密得多,故李啸并没有规定具体的成功研发截止时间,只是要求他们,尽快研制成功便可。同时也告诉他们,只要研制成功,整个小组从上到下,各人皆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最能调动这些研发技师的工作积极性。李啸相信,按赵杰不时上报的进度,也许,最迟在明年的时候,燧发枪鲁密铳,就可以研制成功了。 此时,已是农历四月底,一路北行的舰队,乘着浩荡南风,不过三天的功夫,金州的海岸,有如从海天之间冒出的一条黑线,隐隐可见。 由于李啸安全司人员的暗中行动,早已得到情报的沈志祥王庭瑞等人,亦如上次一样,已然率全体清军水师,远避皮岛,放任李啸水师自由通行,不敢有半点阻拦。 现在的沈志祥等人,已是彻头彻尾的心在曹营心在汉,他们除了与李啸之间,展开大规模走私贸易外,对李啸军的水师船队,基本都是处于睁一眼闭一眼的状态。 用沈志祥的话来说,那就是,与其为了鞑虏而打仗卖命,还不如多赚银子多置产业多玩女人更实在。毕竟,有那么多银子没花完,那么多女人还没睡够,要老子去打仗,操,打他娘的鸟蛋! 第三天日头偏西之际,李啸的全体舰只,终于可以看到,远处旅顺城,那灰蒙蒙的模糊影子。 李啸放下千里镜,拳头已悄然握紧。 “全军听令,全体舰队直驶入旅顺口。舰队靠岸后,全体军兵,立刻在旅顺口登陆下船!” “在下遵令!” 李啸的唐军舰队,朝着旅顺口越驶越近之际,那些懒懒散散的,正在准备换防的沿海观察岗楼的清军,才终于惊愕地发现,从苍茫无垠的大海上,竟有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型明军船队,疾速驶来。 凄厉的天鹅号声,高亢地响起。明军入袭的警报,迅速地传到了旅顺城中。 现在这金州城中,清军主将是勒史德浑,副将则是爱星阿。二人此时,正在议事官堂,边饮酒边聊天。 勒克德浑,是原清廷颖亲王萨哈廉的次子。上次李啸率军北攻金复二州时,在复州城下,将他的亲哥阿达礼,剥皮揎草处死,复将尸体吃尽,这般极度残忍变态的手段,让勒克德浑心下痛如刀割,恨之入骨。 随后,勒克德浑当着皇太极的面,用刀割开自已的额头,用流出的鲜血涂满了自已的整个面孔。向皇太极表达了自已与李啸誓死为敌,对战到底的决心与意志。 故而,在李啸退兵回去后,勒克德浑立刻向皇太极提出,要亲自率兵,去攻打李啸在黑龙江入海口的庙街堡,却被皇太极否决。 因为皇太极看来,这次清军入关,才在济南遭受重创,军心士气皆是不振,如何可再度远征,去攻打那防守严密的庙街堡呢。 但是,为了安抚极度愤怒的勒克德浑,也为了对李啸残杀爱新觉罗宗室一事,给满朝宗室权贵有一个交代,皇太极思虑良久,最终决定,派阿达礼的亲弟弟勒克德浑,担任金州的驻守大将。 而配合他一起守城的副将,则是原清军固山额真扬古利的孙子,爱星阿。 清军大将扬古利,在崇祯九年时,在北京城南部的房山县城中,被李啸亲手射杀,其子塔瞻则亦在此战中,被李啸军活生生砍成肉酱。在扬古利的尸体被清军运回盛京去后,其孙子,也就是塔瞻的长子爱星阿,抚柩痛哭,发誓要为爷爷与父亲报仇。 这个爱星阿,在正史中,于顺治八年,领侍卫内大臣,任定西将军征云贵、缅甸,与吴三桂一道,擒拿了永历皇帝,加封太保,最后还在蓖子坡,一道观看了永历皇帝被绞死的全部过程,双手之上,可谓沾了华夏百姓的鲜血。 崇祯九年时,爱星阿才十五岁,刚刚在清军中效力。现在六年过去,爱星阿已长成了一个二十一岁的青年将领,因其才干出众,且其爷父两代,皆惨死在李啸手中,故皇太极对其极为怜惜,刻意擢拔,让他得以从一个普通的白摆牙喇兵,在这几年的时间过去后,成了一名二等梅勒章京。 就在去年,皇太极下令,让他成为勒克德浑的副将,与勒克德浑一道驻守金州城。 由于有了李啸上次来偷袭的教训,现在的旅顺城中,布置了重兵八千人驻守,城外还有二千人的巡逻放哨军兵。那被李啸毁坏的城防,也已全部修建好,并且各道城墙与城门,都大大加固,比原先的城墙的抵抗能力增强了许多。除此之外,皇太极还不惜血本地,给旅顺城配了二十门大炮,让这旅顺城的防备,得到大大加强。 听到警报时,勒克德浑与爱星阿两人,正在城中议事厅中,一起饮酒议事。 他们二人会谈的主要内容便是,清军此次去攻打辽西,能有多少缴获,又能消灭多少明军之类。 两人越聊得投入,便越是一脸惬意之情。两人心下,都对征伐辽西的清军,那即将就要获得的大胜,可谓深信不疑。 听到外面警报声大作时,两人顿是一脸惊疑。 奇怪了,怎么好端端的,这警报怎么响起来了? 砰的一声,官厅大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报信小兵,蹬蹬地跑了进来。 “你这厮为何这般无礼,竟敢擅闯入官堂,可是要讨打么?!”勒克德浑放开酒杯,厉声喝道,却又追问了一句:“现在外面,为何会突然响了警报?!” “禀主子,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一脸惊恐地大声回答:“主子,有,有大批明军舰队,正径直朝旅顺口东门方向,疾驰而来!” 什么? 有明军舰队向金州来了? 不是听细作说,明军都紧急去救援辽西了么,是哪一股不开眼的明军,敢来攻打现在城坚炮利,又兵马众多的旅顺城? 勒克德浑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从椅子上腾地站起,他的一双牛眼中,满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自从上次李啸攻打金州,已是三年过去了,金州之地一片宁靖,再未有半个明军前来偷袭。这到底是哪股不知死活的明军前来呢,那个明军主将,莫非吃了豹子胆? “你这奴才可曾经看仔细了,来船确是打的明军旗号么?”勒克德浑怒喝道。 “禀贝勒爷,奴才瞧得清楚。这些明船上,都高挂着明军的日月双龙旗。”小兵大声禀道,他忽然象想起了什么,又急急补充道:“对了,明军这每条船上,还高高飘着一个巨大的唐字军旗。” “唐”字?! 难道说,所来的这部明军,是那山东李啸的唐军?! 那么,在隔了整整三年之多,唐军又再度来攻打金州城了么? 勒克德浑的牛眼,瞬间瞪大得如同铜铃一般,瞳孔之中,顿时满是无可遏制的愤怒。 而在旁边,那面容瘦长的爱星阿,亦是一脸杀机密布,愤恨之状,何可言说。 “好哇!李啸,狗入的李啸!老子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与你这混蛋再度交手的机会,今天,我要为我惨死的哥哥阿达礼,报这血海深仇!“勒克德浑狠狠一拳,擂在桌子上,震得几个酒杯四下惊跳。 “哼!我也要为我玛法和阿玛报仇!用李啸手下唐军的狗命,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爱星阿亦腾地站起,脸上的表情十分狰狞。 勒克德浑狞笑道:“我旅顺城,现在已修筑得十分牢固,远非当日可比。城中兵力数量,亦是足够。而唐军远来,其势必疲,其下船之时,定是最为慌乱之际,我等却正好以逸待劳,提前驻兵岸边,在其上岸后一片混乱之时,立刻挥兵攻杀,发动突袭,当可一举获胜!‘ 爱星阿赞同道:“贝勒所言甚是,在下统计过,现在城中军兵,加上城外兵马,共有一万余人。其中满蒙骑兵便有近四千人。以在下之见,我等可集中全部骑兵,就在旅顺东门外的树林中布防埋伏,待唐军上岸到一半时,便立刻挥兵突袭,纵然不能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也能狠狠地咬他一口,打他一个大挫败。” 勒克德浑点头道:“爱星阿,你此计甚好。不过,我等毕竟不知唐军所来的兵马数量,为防意外,还是需紧急派人,前往盛京与临近州县求援。力求在初战获胜后,能全力围歼唐军上岸兵马。同时,本贝勒会勒令沈志祥这条原明朝东江镇的汉狗,从皮岛率我军水师,紧急来援旅顺,以求将唐军的水师也一网打尽。“ 爱星阿笑着赞道:“贝勒谋划甚是周全,若真能把这股唐军海陆两部统统消灭,那在下可以断定,李啸这条可恶的汉狗,定会大伤元气,只怕在数年之内,不敢再有兴兵北向的念头。” 勒克德浑大叫了一声好,道:“爱星阿,那本贝勒令你,统领4000满蒙骑兵,埋伏在旅顺城外,侍机突袭上岸的唐军。这旅顺城,就由本贝勒坚守之。你且记住,只要狠狠地咬了唐军一口,打他一个大乱之后,便提兵回返旅顺城中,切不可恋战不脱,以防唐军凭兵力优势,将尔等困于海岸处。” 爱星阿大声道:“放心吧,贝勒爷,在下此去,自有计较。一定会给你打一个开门红,狠狠地打掉,李啸这厮,那一嘴的狗牙!” 二人计定既定,立即开始分头行动。 很快,前去盛京与临近州县求援的哨骑纷纷派出,而城外驻防的部队,业已全部紧急收拢到旅顺城中。 随后,主将勒克德浑亲自指挥城中兵马,在旅顺城头紧急布防,城头各门火炮,也都紧急调试完毕,作好了开火准备。 而副将爱星阿,则带领甲胄齐全全副武装的四千精锐满蒙骑兵,出旅顺东门,在城外的小树林中,迅速埋伏起来。 很快,李啸的庞大舰队,一路劈波斩浪,乘着浩荡南风,满帆疾驰,一路冲至旅顺口。 在旅顺城头,望着海面上涌现的李啸那铺天盖地的庞大舰队,勒克德浑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唐军之势如此浩大,自已真的能防得住么,勒克德浑心下,下意识地感觉不安。 不过,他随及自已给自已打气。 哼,唐军舰只虽多,但其军兵数量,只怕并没有多少,而且,现在的旅顺城的坚固程度与城中的兵马数量,又岂是三年前可比。 李啸想如三年一般,立刻攻下旅顺,却是断无可能! 此时,海边各观察岗楼的清军,早已逃回旅顺城中而去,只留下一座座空堡,伫立在海滩上。 李啸军的水师副头领,荷兰人约瑟夫,见到清军已然逃跑,根本不敢凭岸而战,他那淡蓝色的眼眸中,顿是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 不过,他还是下令,让首先靠岸的船只,一阵排炮打过去,把那些空堡打成稀烂,算是既做了个火力侦察,又泄了心中一口恶气。 随后,在全部船队都入得港来后,李啸一声令下,各条唐军船只纷纷靠岸,然后放下舷板,总人数多达2万5千多人的唐军,有如开闸的洪水,浩浩荡荡地从船上下来。 盾兵,枪兵,玄虎重骑,飞鹞子,横行哨,火铳手,以及最后的重型龙击炮部队,从各条船上,滚滚而下。 在全部军兵纷纷登陆后,李啸业已派出了大批探路的飞鹞子骑兵,让他们四下哨探,查看周围的情况。 不多时,便有哨骑纷纷返回。 “禀唐国公,清军已大量抽回野外兵力,全部聚集在旅顺城中。现在城中清军兵马,已在旅顺四面城墙处,作好的防御准备。在城外各空旷地带,皆未发现敌军踪迹。”哨骑向李啸大声禀报道。 李啸哦了一声,却不觉皱起了眉头。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猎杀游戏 李啸凝视着跪地禀报的哨骑,低喝道:“尔等可曾去那旅顺城外树林中哨探过么?” “禀唐国公,因天色昏沉,时间有限,我等尚未来得及去林中探查。” 李啸哦了一声,他略一思量,便迅速对兴中镇镇长兼甲营营长田威说道:“田威,令全军注意,现在暮色昏沉,下船之时,需得严防敌兵偷袭!” “是,请大人放心。” 李啸的命令,才刚刚下达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忽听得,在旅顺东门外的树林中,猛地响起连绵一片的人喊马嘶。 紧接着,在如血般昏沉的暮色下,大批的清军骑兵,有如从余晖中闪出的魔鬼,他们高声啸叫着,向旅顺口码头上正在下船的唐军士兵,疾冲而去。 “不好,有敌袭!” 随着旁边护卫的一声高喊,伫立在升龙号船首,正在默默注视着一众军兵下船的李啸,瞬间瞪大了眼睛。 好么,百密一疏,这些清虏,竟还真的藏身在城外小树林中,寻机向自已偷袭,倒是自已一时大意了。 不过,李啸相信自已部队的反应能力,能有足够的敏锐加以应对。更何况,刚才他就已下令,提早做了戒备。 一丝冷酷的微笑,浮现在李啸的嘴角。 一场猎杀与反猎杀的血腥游戏,正式开始了。 马蹄隆隆,烟尘遮天,率着四千名全副武装的精锐满蒙骑兵,有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速冲向那些正在下船的唐军时,爱星阿的心下,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狗入的李啸,你往日杀我玛法,杀我阿玛,现在,老子要尽力屠杀你这些手下兵将,用他们的狗命,来祭奠我玛法与阿玛的在天之灵! 爱星阿计算得很清楚,现在的唐军,船上与岸上的军兵数量,差不多相等,正是最为混乱的时刻,如果自已此时能率领四千骑兵发动突袭的话,应该可以取得最佳效果。 至于冲击的路程,爱星阿也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从这片小树林中,冲到海滩之处,不过八百多步左右的距离,骑兵若充分加速,冲到岸边的唐军位置,不过几息之间,便可冲到。 在五百来步外,爱星阿远远地看到,在那海滩上,大批正手忙脚乱地组织防卫的唐军,心下顿觉快慰无比。 “哼,你们这些汉狗!现在才想要组织防卫,却是迟了!” 爱星阿厉声大喝:“儿郎们!加快速度,去把这些该死的尼堪,全部踏成肉酱!” 底下一片有如狼嚎般的欢呼传来,全体清军骑兵,顿是愈发战意昂扬,他们人人嘴中发出野曾般的尖啸,纷纷猛磕马肚,拼力提速,向海滩上的唐军猛冲而去。 在全体前冲的清军骑兵眼中,那些如同猎物一般,正在大喊大叫着纷乱结阵的唐军步兵,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他们却完全没有看到,那些停靠的岸边的船只上,一门门黑洞洞的舷炮,正向他们齐齐瞄准。 在他们冲到快三百步时,爱星阿猛地凭直觉感到不好,因为他发现,那些唐军,正在急急地就地列阵,却鲜有吓得慌不择路重新跑上船去的军兵。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上望,当他看到,停在岸边的五六条船只,那一侧的舷炮,几乎全部向自已瞄准过来,爱星阿的背部,猛地窜起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 操! 自已本想着,趁乱好好地捕猎一场,却没想到,这些唐军,竟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反倒把自已当成了围捕的猎物! “兄弟们,快快散开,当心火炮!” 爱星阿厉声喊完这句话,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顿时大滞,阵型也开始立刻纷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这五六十条船上,总共近三百门的顶层舷炮,顿时一齐打响。 “砰砰砰砰!……” 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每门舷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二百七十多枚大大小小的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着正着散开阵型的清军骑兵,狠狠打去。 这一瞬间,这数百颗凌厉的铁弹,划出一道道死亡的直线,从清军骑兵阵中呼啸穿过,将任何敢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骑兵,打死打残,铁弹飞过之处,便是一片血肉模糊与人嚎马嘶。 爱星阿清楚看到,前面排成一纵列的连续三名骑兵,被一颗硕大的铁弹同时击中。 这颗铁弹,在瞬间穿过了两个清军蒙古骑兵的胸膛,这两个蒙古骑兵的身体,都象被铁锤击打的西瓜一样,瞬间爆裂,鲜血与内脏四处横飞。 最后,这颗铁弹狠狠击撞在最后面那名白摆牙喇骑兵脑袋上,将他的头盔与脑袋一同砸扁,脑浆四射,眼球与牙齿象玩具零件一般,四处飞溅。 接着,这颗狂暴杀戮的铁弹,又重重地抛下,从空中划道长长弧线,复将一名骑兵的坐骑马腿活活打折,才又飞跳而去,不知落入哪里。 见到这恐怖至极的一幕,见到这完全超越人体勇气与极限的绝对死亡,爱星阿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唐军这番火炮齐射,造成了近三百名清军骑兵死伤,整个清军阵型,顿时大乱。 只不过,此番炮击后,包括李啸在内的全体唐军水师炮手,脸上却还满是遗憾之色。 这时因为,爱星阿此番紧急应变,还是十分有效的,使得清军在炮击之前,及时地大幅散开了。 而由于清军骑兵紧急散开,使得这二百多枚大大小小的铁弹攻击到的实际人数大幅减少,让原本指望能一击之下,就将密集前冲的四千满清骑兵全部击溃的李啸,希望顿是落空。 见到原本士气高涨的队伍,被这一顿突如其来的猛烈火炮所打击,出现了大片混乱,爱星阿心下怒火中烧。 可恶啊! 原本以为会一切顺利的突袭,却是突遭挫折,连一个唐军也没杀到,自家便折损了近三百名骑兵。这简直是猎物没打到,倒先让鹰鹞啄了眼,真真丢人又丧气! 爱星阿想到出城时,自已在勒克德浑面前,拍着胸脯保证立功,大声说出要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坚定话语,现在的他,就觉得脸上烧躁得慌。 现在怎么办? 是继续进攻?还是就此返回旅顺城? 爱星阿迅速地为自已这般想法而羞愧。 可耻啊,我玛法,我阿玛,皆惨死于唐军之手,现在唐军攻上家门来了,自已却不思抓住机会报仇,反而想着逃跑,简直是惭愧无地! 爱星阿额头青筋饱绽,一脸紫涨,牙齿咬得格格响。 哼,纵然要死,也要多拉几个唐军作垫背,用他们的狗命,来好好告慰我玛法与阿玛的在天之灵。 再说了,自已只不过损失了不到三百人,兵马之数却还是足够,继续冲击那些正在纷乱列阵的唐军,胜算还是很大的。 “兄弟们,不要慌!唐军火炮无法连射,我军损失也有限,继续随本将前冲便是!” 爱星阿瞪着血红的眼睛,厉声大喝。 底下一片稀稀落落的喝喊声响起,全体清军骑兵稳住心神,重新集结,继续向前冲击。 在全体清军骑兵,以极快的速度,继续前冲了到离唐军不到两百步时,在岸边的五六十条船上,多达近四千名鲁密铳兵,已快速沿着船舷摆好了紧急战斗阵型,一排站着,一排跪立着,身披着烧得滋滋作响的火绳的他们,手持装填好的鲁密铳,迅速地作好了瞄准姿势。 这些鲁密铳兵,之所以都还在船上,是因为,唐国公李啸刻意要求他们,等步兵与骑兵皆上了岸后,随后再登陆,以便留有后手。 本来,现在唐军中共有9000名鲁密铳兵,但这些鲁密铳兵,多在后面那些还未停靠海岸的船上,而现在停在海岸边的五六十条船中,只有近四千名鲁密铳兵,已然全部凭舷列阵,准备射击。 爱星阿的眼角余光,猛然感受到船舷处似乎有密密的红点,他抬头一望,那棕黄色的瞳孔,顿时惊恐地收缩。 靠! 唐军这一番火炮打击之后,竟然还有火铳手凭舷列阵射击,这下,咱们这些前冲的骑兵,岂不成彻底成了挨打的靶子?! “撤,快撤,唐军有打铳兵!“ 爱星阿嘶声大吼,惊恐地大叫起来。 而就在他喊话之际,对面的唐军各条战船上,随着一声天鹅号的高声鸣响,各船上的红色令旗几乎同时猛地下挥,各船上或站或跪的两排火铳手,那近四千杆火铳,顿时一同打响。 “砰砰砰砰!。。。。。” 每条船上,那绵密有爆豆的火铳声,剧烈地响起,从铳口飘起的余焰,组成了两道鲜黄而刺目的火线,大片大片的呛鼻而厚重的白雾涌起,瞬间将整个唐军的岸边船队,隐入有如仙境般的迷雾之中。 近四千杆火铳,有三千六百多杆打响,这三千六百多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雨幕,向正狂奔而来的清军骑兵,呼啸着对冲而去。 有极少数视力好,且没有受到白雾干扰的唐军,能够清楚看到,这呼啸而去的铅弹雨幕,将对面冲来的清军骑兵,或人或马,端地射了个正着。 近四千名鲁密铳手的密集射击,威力与杀伤力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这一瞬间,起码有近八百名清军骑兵中弹,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合在一起,绵绵叠叠,闻之令人心悸。 远远观之,清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清军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有三颗铅弹,同时击了爱星阿和他的坐骑,这位清军将领,因其与众不同的精良铠甲与服饰,自是象磁铁一般,牢牢吸引那些激射而来的铅弹。 一颗铅弹射中了他的手臂,让他的手臂象被突然用力扭曲了一般,反向弯折到一个不可想象的弧度。 另外两弹铅弹,则分别击中了马脖子与马腿,爱星阿与他的坐骑,象突然遭到一柄看不见的大锤猛击一般,轰然倒地。 侧着猛摔在地上的爱星阿,满头满脸都是沙子,大把的沙子挤进了他的左眼中,把他的左眼当场弄瞎,而马匹的沉重尸身,将他的大腿彻底压扁,疼得惨嚎不已。 而只剩下右眼可以视物的他,更清楚地看到,一匹发狂乱跑的马匹冲了过来,啵的一声轻响,将他旁边一名倒下的满州马甲兵的头颅,象西瓜一样瞬间踩爆,鲜血与脑浆喷溅了他一脸。 在这突出其来的巨大死亡面前,主帅又已受伤倒地的情况下,整个清军战阵一片混乱,剩余的清军骑兵魂胆俱裂,他们哀嚎着,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 而见到清军被这次鲁密铳齐射一击崩溃,唐军士气大振,随着令旗飞舞,唐军已然上岸的玄虎重骑与飞鹞子轻骑,一齐尖啸着冲击追杀,不肯给这些四散逃命的清军骑兵活命的机会。 “快,快打开东门,速速鸣金,让骑兵们退回城来!“ 在旅顺城东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勒克德浑,心头的痛疼,有如刀割。气得一脸通红的他,冲着一旁传令的巴喀什兵厉声大吼。 “嗻,奴才遵令!” 随着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城头同时响起清亮的鸣金声,那些四下溃逃清军骑兵,才仿佛有如猛然醒悟一般,纷纷拔转马头,朝旅顺东门亡命逃去。 而追到离东门城门一箭之地外,唐军骑兵纷纷停住了追杀的脚步。 最终,只有不到三百名清军骑兵,侥幸逃得性命,躲入城中。 而其余的清军骑兵,被唐军骑兵一通四下追杀,纷纷命丧城外。 见到城外杂七竖八,七躺八斜的清军骑兵尸体,勒克德浑心头都在滴血。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也未杀到,便基本全部报消在旅顺城外,连副将爱星阿也折损于阵中,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可叹啊,可叹自已本想着趁唐军立足未稳,去加以偷袭,却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骑兵大败,几乎全部折损,那么,这旅顺城,仅凭剩下的六千多兵马,真的还能守得住么? 勒克德浑心下,忽然十分地没底。 而见到出击的清军溃灭,唐国公李啸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哼,还想偷袭我军,本公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军强大的火器,是何滋味! 此时,全体唐军,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在岸上,纷纷挥刀舞枪,大声欢呼胜利。他们的齐声叫喊,几可震破耳膜。 “万胜!“ “万胜!“ “杀鞑虏,立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李啸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缓步下得船来,随即就有亲兵来报,说据所抓的几名俘虏举报,那带队偷袭唐军的清军副将爱星阿,现已被唐军捕获,此人虽受重伤,却还未死。 李啸眼中一亮,立刻吩咐道:“哦,既如此,快将此人带上来!“ “是,在下遵令!“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炮打活人 “你,就是那个爱星阿?” 李啸望着自已面前,被人象扔一条死狗一样,扔在自已面前的清军将领,冷冷发问道。 他看到,这个人,满头满脸都是砂子,左眼已被砂子糊满,血水淋漓,显然已经瞎掉,而他的右腿,则是压成一片血肉模糊的扁扁肉片,李啸立刻想到,这应该是此人从马上摔下时,被倒下的坐骑,活活压扁所致。 听了翻译的话语,爱星阿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到,面前的这个人,面目英俊,身形雄健,身着亮银色精钢瘊子甲,胸前的护心镜光可鉴人,头戴八瓣凤翅缨盔,腰系蛮狮青玉带,足蹬包铜护胫战靴,身系鲜红织花披风,骑着一匹全身墨黑,却四蹄雪白的高头大马,整个出场的造型,可谓仪范十足,英武俊朗。 “你,你是谁?“ 爱星阿用独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李啸,低声问道。 李啸微微一笑:“本人是大明唐国公,李啸。” 听到翻译说完,爱星阿的独眼中,猛的一道寒光闪过。 他在地上象条受伤的虫子一样蠕动着,拼力想用仅存的那条左腿站起来,却未能办到,故而只能趴伏在地上,用双拳奋力地捶着沙滩,厉声大吼道:“李啸,狗入的李啸!你这条可恶的汉狗,你这个无耻的混蛋!你杀了我玛法和我阿玛,本将不能杀你,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端坐在马上的李啸,居高临下地,用一种俯视而同情的眼神,看着在地上挣扎爬动的爱星阿,然后他轻叹一声,平静地说道:“爱星阿,那你好好看清楚本公的样子,记住了,记准了,以后你变成了厉鬼,再来找本公报仇的时候,不要弄错了人。” “汉狗,李啸你这条卑贱无耻的汉狗!我一定要杀了你,我就是做了厉鬼,也一定要取你的狗命!” 爱星阿在地上蠕蠕而动,嘴中不停地低吼漫骂。 一旁的兴中镇镇长田威,见爱星阿这般死硬到底又口出秽言,登时大怒,他冲上去,从地上一把拎起爱星阿,啪啪两掌使劲打去,爱星阿一声惨嚎,嘴中一口鲜血喷出,带出了两颗被打落的血糊糊的牙齿。 田威复狠狠一踹,爱星阿一声惨叫,在地上连翻了几个滚,却再也叫唤不出声音了。 “操你娘,你再骂啊,老子现在就揍死你个狗东西!” 田威连声怒骂,本欲再下重手,被李啸沉声阻止。 “爱星阿,本公也不想再折磨你了。既然你一心求死,本公就遂你心愿,让你求仁得仁吧。“李啸冷笑一声,便厉声喝道:“来人,传本公之令,将爱星阿绑于龙击炮炮口,给旅顺的守城清军,表演一出炮打活人!” “得令!” 大如车轮的落日,正在巍巍远山上盘旋而落,夕阳拼尽全力,将如血的余晖,涂遍了海洋与大地,涂遍了天地中的每一处空间。将这旅顺城内外,每一个人每一匹马,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涂抹上浓重如血的暗红,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只有深浅不一的血红为全部基调,有如一副极其写意的抽象派作品。 在这一片如血般的暮色中,爱星阿被数名唐军士兵,粗手重脚地绑牢在一门已装填了火药与炮弹的重型龙击炮炮口上。 被绑得极紧,根本动弹不得的他,凝视着如血的夕阳,心头却忽地,感觉到莫名的轻松与解脱。 该来的,都来了,只不过,好象来得早了一些,毕竟,自已只有二十一岁…… 玛法,阿玛,我爱星阿,终于要去地下与你们团聚了,从此之后,我们爷父子三代人,再不分开,永远在一起。 唯一可恨的是,爱星阿无能,没有杀得唐军的狗头,来祭奠你们的在天之灵。不过,现在我自已,就要去地下陪你们,爱星阿也算知足了。 背后的龙击炮猛地一震,开始就地滚动,咯咯响地向前推行,炮口上的爱星阿,长长地叹了口气,闭上那只独眼。 这座绑了爱星阿的重型龙击炮,被十多名唐军炮手,缓缓地向前推去。 而在它的两旁,是多达两百门相同型号的重型龙击炮,与它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 在在炮阵的后面,是大批全副武装的唐军,纷列成阵,沉默前行。 铁流滚滚,大军肃杀,在如血般夕阳下,沉默前行的唐军,充满了一种暴力美学的观感,仿佛在此刻,拥有无有穷尽的威压与杀气。 而与此同时,还有大批的唐军骑兵,马蹄隆隆,扬起漫天沙尘,径直兜了个大弯,绕到旅顺北门外一箭开外,从而封死了旅顺守军的后撤之路,对旅顺城形成了彻底的关门打狗之势。 在旅顺城东门上,望着唐军那森严整齐的军阵,这般从容有序地前来,主将勒克德浑双眼血红,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这些唐军,千里远来,才刚下船,竟不稍做休息,就立即开始列阵而攻,这一口吞了旅顺城的心思,倒是急切得很呢! 狗入的李啸,老子日死你祖宗十八代! 从懊怒至极的状态下,渐渐恢复平静的勒克德浑,立刻开始冷静思考。 唐军阵势严谨又兵力众多,一看就是百战精兵,又有多达两百六门的重炮,这旅顺城墙,真的能防住那重炮轮番轰出么? 若城墙被唐军轰塌,仅凭城中这六千多兵马,真的能抵抗得住多达两万五千多人的唐军,真的能守住这孤立无援的旅顺城么? 勒克德浑不敢在心下对自已继续追问下去了,他感觉到,自已越问下去,心下便越是没底,也越难以面对残酷的现实境况。 那么,现在的自已,该怎么办? 若是现在紧急而撤,趁那些北门的唐军立足未稳,带着城中精锐一齐拼死冲杀而出,未免不能寻得一条生路,只是,自已能这么做么? 而如果真在要在这旅顺城中,继续死守下去的话,只怕自已,只会最终丧命在唐军手中吧? 勒克德浑胡乱地思考了一阵,心下顿时为自已这般念头,深觉羞耻。 耻辱啊,自已作为爱新觉罗的宗室,不想着守卫疆土,护卫大清,反而只想着要如何逃跑保命,这般心思,若说出来,都要羞煞先人了。 更何况,自已的亲哥哥阿达礼,被李啸那厮剥皮揎草杀害,这般血海深仇不报,自已若要逃跑,将来还有何颜面,去见天下之人! 而且,自已若真的弃了城池,北逃离去,那就算逃得性命,但丢了金州,损了重兵,那阴冷寡情的皇太极,定会勃然大怒,立刻取了自已的项上人头吧…… 想到这里,勒克德浑那涨得通红的脸上,已满是狰狞之色。 “传本将军令,全军将士,按规矩严守城池,不可擅自离岗。一切行动皆听我号令,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嗻,奴才遵令!” 唐军的全体炮阵,在离旅顺东门外一千步处,停了下来。这里,便是唐军龙击炮的准确射程范围。 只有绑了爱星阿的那门火炮,在还继续缓缓前行,直到离旅顺东门约五百步时,才完全停住。 之所以还要前行停在这里,是为了让旅顺的守军,能更清楚地看到,爱星阿将要如何被那枚重达三十二斤的乌黑铁弹,给活活打成一团四下飞溅的血肉之雨,从而让这幕有如恐怖片中的可怕镜头,对他们形成更加强大的心理震慑。 而这门火炮即使行进到此处,李啸也根本没必要担心,它会被清军安放在城头的火炮打中。 因为,这个年代,清军现在拥有的这些火炮,最多只能打到四百步的距离,对这门离旅顺东门有五百步的的重型龙击炮,没有任何威胁。 除非清军敢出冲出城来,与唐军短兵交战,才有可能解救下已然奄奄一息的这位副将。 只不过,若他们真想冲出城来,却是正中了唐军下怀,那些早已虎视眈眈的虎狼之师,估计立刻就要扑上去,把冲出城来的清军,给活活地撕成碎片了。 从千里镜中,清晰地看过了绑在炮口的爱星阿,那令人悚然的模样时,勒克德浑眼中噙泪,一脸的横肉在不停地哆嗦。 “天杀的李啸!天杀的汉狗!你们竟然使出这般狠手,简直是一群活生生的魔鬼,你们根本就不配称之为人!李啸,我操你祖宗!” 勒克德浑咬着牙,在心下用尽了一切肮脏的辞汇,把李啸和他的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地骂了无数遍。 这一瞬间,勒克德浑心下,充满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 而在唐军布阵完毕后,李啸传令,趁天色未暗,让两名护卫带着翻译,先去旅顺城外,进行劝降。 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自是善之善者也。 而且,李啸对翻译能成功劝降城中守军,有很大的信心。 因为,在李啸看来,这旅顺城,已然成了瓮中之鳖,唯一可出逃的北门又被堵死,陷入了了唐军的重围之中的清军,已是再无脱逃的可能了。 只要城中守将勒克德浑不傻,他当然应该知道,现在的局面,自已及早率众投降,是避免被唐军攻下城池后,惨死在唐军刀刃之下的唯一办法。 很多小说中,都把建奴描写成有如金刚奥特曼一般的强大存在,仿佛不杀尽他们,这些野蛮人就一定会有如机器人一般,与自已搏命到底,对于这样的描述,李啸向来嗤之以鼻。 在李啸看来,建奴其实根本没有强大到这般耸人听闻的地步。建奴的真实战力,比起历史上的蒙古帝国,乃至金帝国,都要差得远了。 建奴之所以看起来不可战胜般的强大,完全是明军这个稀烂对手的衬托所致。 马蹄得得,翻译带着两名护卫,打着一面使者旗帜,很快就到了旅顺东门外方停下。 “城头的守将听着,我奉唐国公李大人之令前来,有番衷心话儿,要对将军直言相告啊!”翻译冲着旅顺东门城头,扯着脖子大声喊道。 “操你娘!你这条汉狗,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勒克德浑粗着脖子,冲着翻译大声吼道。 翻译冷笑一声,便又大声喊道:“将军,你们现在全城已尽被我唐国公所部包围,已是孤立无援插翅难逃,这般危局,将军难道看不清楚么?然而,我家唐国公,天性仁慈,不好刀兵,才愿给尔等一条生路。现在,唐国公特派我来传令,只要你们及时放下武器,出城投降,那唐国公可对尔等过往行径,一律不究,城中百姓的性命与财货也都可得以保全。唐国公这般宽宏大量,救尔等于血火刀锷之下,尔等还不抓紧机会,献城投降,复待何时啊?如若尔等执意顽抗,不识时务,那便休怪我军手狠!这城破之日,只怕是全城军兵与百姓,将要玉石俱焚哪!” 翻译喊完完这番话,一脸希冀地望向城头。 不料,勒克德浑听完这番话后,却是一脸紫涨,怒色十足。 “住口!你这条无耻汉狗,还敢这般大言炎炎地前来劝降,也不撒泡尿来看看你自已是什么货色!我等皆是大清之忠勇军兵,为国守土保疆,乃是最大的本份职责!本将更是大清宗室,岂能受你这宵小这般唇舌蛊惑!今天,你们要战便战,说恁多废话作甚!告诉你,老子纵然拼得一死,也要守住这旅顺城!你这狗奴才休跑,且吃本将一箭!” 勒克德浑怒吼着说完,弯弓搭箭,咻地一声激射过来,那锐利的箭矢,却是擦着翻译的耳朵射飞而去,把翻译吓得脸色惨白。 翻译大骂一声,急急拔转马头,与两名护卫一起,疾疾驰回本阵。便立刻向李啸禀报勒克德浑死硬到底,不肯投降之事。 李啸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随即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进行下一步行动。 “各就位,预备!” 那门重型龙击炮一旁,一名队长模样的人,手中的红旗高高举起。 听到这声吼叫,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爱星阿,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只充血独眼,久久地凝视着那已沉落了一半的夕阳。 思绪迷离之刻,他仿佛能听到,夕阳那热烈而温柔的呼唤。 来吧,孩子,别怕,死亡是美好的,死亡是甜蜜的。 死亡是永久的安宁与休息,是勇士的最佳归宿地。 恍惚之间,爱星阿又看到,那遥远而血红的夕阳,仿佛变成自已额娘的脸庞。徐徐的晚风,轻轻吹拂着她花白头发,大颗的眼泪,从她干枯的眼窝涓涓流出。 额娘从空中,向自已伸出了干瘦的双手,仿佛要把自已搂入怀中。而她的脸上,满是无可抑制的哀伤。 额娘,孩子无能,没有给我舒穆碌家族,挣得半点荣耀,现在却只能魂归地下,舍你而去,孩儿,真的不心甘…… 额娘,愿你从今之后,多多保重,尽量开心,把孩儿彻底忘却,不要再想孩儿了…… 如果有来生,孩儿愿变成一只狗,一只猫,永远地陪伴着你,再不分离…… 浑浊的眼泪,从爱星阿的独眼中,缓缓流出。 “放!” 一声厉喝,红旗迅即挥下。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一枚呼啸而出的三十二斤的铁弹,发出欢快的鸣叫,轻易地钻透了人类的肉体与灵魂。 爱星阿忽然感觉,在漫天的血雨纷扬而落之际,自已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轻快,有如一只无拘无束的小鸟一般,敏捷地飞上了空中。 这一刻,他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蹒跚学步的幼儿,向着天空中的额娘,那大大张开的温暖怀抱,欢叫着直扑而去……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重炮凌厉 这颗将爱星阿轻松击成血肉之雨的三十二斤铁弹,其势犹然不减,继续呼啸着向旅顺城东门城楼奔去。 勒克德浑及周围的一众清军,清楚地看到,这枚硕大乌黑的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呼啸着向自已飞冲而来。 勒克德浑一脸煞白,暗道了一声不好,正与旁边的清军一样,下意识低下腰去时,却看到,那枚硕大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啸音,径直从自已头顶上方掠过,将东门城楼的雨檐砸得粉碎,随后复远窜而去,不知落到了哪里。 见到这重炮如此凌厉威猛,城头的全部清军,皆是惊骇震惧,他们的脸上,在这一瞬间,满是惶然之色。 而被稀里哗啦下落的砖瓦烂木淋了一头的勒克德浑,心下的震惊与恼怒,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相比爱星阿的惨死,勒克德浑与一众清军,更震骇于龙击炮的威力强大。 狗入的李啸啊!没想到,他的龙击炮竟能打得这么远,那就是说,他们可以在自已火炮的射程外进行远程攻击,这样一来,自已可谓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简直是窝囊之极。 他迅速想到,若这两百门龙击重炮一齐轰击,自已的旅顺城,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勒克德浑顿时感觉,自已原先所做的所有准备,都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而就在这时,城中的汉军总兵官孙延龄,这个身材高大面目阴狠的家伙,皱着眉头靠过来,向他低声说道:“贝勒爷,唐军火炮如此强劲,若齐来轰击,咱们这旅顺城墙……“ “当然守得住!” 勒克德浑怒喝道:“这旅顺城墙与三年前大不相同,乃是专门加宽了城墙厚度,各道墙面又多修了马面,抗震抗击打能力皆大大加强,唐军想如上次一样轰塌城墙,怕是不易。你只管与本官尽力守城便可,不可自乱了军心。” 孙延龄见勒克德浑这般肯定,自是不敢多言,只能闷闷地回了一句是,便退守在一旁。 这个孙延龄,是汉军正红旗人,曾为孔有德手下将领。并在了孔有德死后,迎娶孔有德之女孔四贞,因孔四贞与顺治皇帝多有勾搭,孙延龄借其妻的胯下风光,也逐渐得宠于朝中。由于妻子善于交际,他自已也多会打点,故此人在清廷中十分吃得开。 此人于康熙四年(1665年)开始出镇广西,被清廷封为上柱国、光禄大夫,世袭一等阿思尼哈番,任广西将军,孙延龄此时,达到了人生的顶点。 谁知到了康熙十二年(1673年)时,平西王吴三桂举兵叛清,康熙遂命孙延龄为抚蛮将军,与广西巡抚马雄镇一起镇守广西,并合谋剿灭吴三桂叛军。 但孙延龄此人首鼠两端,为了博取更大的政治利益,于康熙十三年(1674年)投向吴三桂。 只不过,后来他见吴三桂难成事,这个两面派的小人,遂又准备暗中反水,并派其妻孔四贞代自已上书乞降,康熙准许后,孙延龄又准备叛吴投清。 却不料,孙延龄这般谋划,被吴三桂觉察到,便派其从孙吴世琮进逼桂林,计杀孙延龄以及他与孔四贞的独生子,同时也杀广西巡抚马雄镇全家。 这个在明末历史上十分有名的跳梁小丑,才最终挂掉。 而在他死后,他的妻子孔四贞又重新返回京师。 据野史说,孔四贞返回京师后,又与康熙暗中勾搭上了,她接连勾搭偷食了两代帝王,倒也是一名奇女子了。 说到这里,作者也在感叹,那些什么《甄嬛传》,《如懿传》之类由腐女编造的纯虚构清宫故事,都能播得这般跑火,如果能把《四贞传》这样与父子两代帝王,缠绵风流的动人爱情故事给拍出来,该是多么令人叫好又叫座。 如果一定要缩小投资的话,比如请某个著名的香港王姓导演,改拍成一部《清初两帝艳闻》之类的爱情豪放片,也一定能畅销海内外,令人入胜啊。 此时的孙延龄,在自家主子恭顺王孔有德率全体部下汉军,与皇太极一同前往辽西去攻打锦州之时,被清廷下令,带上自已部下的二千汉军,前来旅顺城中协助守城。 原本满心指望,能跟着自已未来的岳丈,好好捞一把战功的他,听到这道命令,顿是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只不过,孙延龄当然没胆量抗旨,收到清廷的旨意后,他只能乖乖地带着自已那二千军兵,一路垂头丧气往金州而去。 因孙延龄初来乍到,其身份又是投降过来的汉人尼堪,故勒克德与爱星阿皆不待见他,其部一直被安排去旅顺城外巡逻探查,算是可有可无般的存在。 对于这些满州宗室与权贵这般蔑视自已,孙延龄心下怒火万丈,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乖乖从命了事。 只不过,因为唐军突然来攻,孙延龄才被从城外紧急召开,协助守城。 三年前,上次唐军突袭旅顺时,那汉军将领许尔显,为保全性命与富贵,偷偷打开旅顺西门,放唐军入内,使得主将完颜叶臣腹背受敌,最终全军覆灭,旅顺被占。这件事,让勒克德浑深为惕戒。 故这次,他下令,让孙延龄部的全体两千汉军,与一千名满州军兵混编,全部驻防东门,直接受自已管制。勒克德浑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暗中控制住他们,防止这些无耻的汉狗,在情况紧急时,背叛大清,拿全体守军将士的性命,去向唐军邀功请赏。 孙延龄对勒克备浑这般安排,心下虽然十分不满衔恨,却也只得恭敬从命。 他当然知道,自已这两千兵马,想要对抗城中多达八千的满蒙军兵,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只有乖乖当狗一条路。 故而,当他看到,那个旅顺城的副将爱星阿,被唐军绑在炮口一炮炸飞时,他心下对此人没有半点同情或遗憾,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哼,炮打活人,真他娘的爽啊!你们这些鞑子,个个这般牛掰模样,怎么也在唐军手下大吃败伏,竟至爱星阿这样的旅顺城副将,都被唐军炮决立威,又有什么可值得在咱们汉军面前吹嘘的。 只不过,一脸阴沉地伫立在东门城楼的孙延龄,看着如血般苍茫暮色下,远处那唐军阵中,笔直得如同一条直线,200门口径巨大的银灰色精钢巨炮之时,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原本轻松略带快意的心情,顿是重新揪紧。 他看到,这些唐军的火炮,身材与口径竟如此巨大,却比以前自已见过的最大的红夷大炮还要大得多。 他立刻在心下恐惧地想到,这些唐军的火炮这般雄伟巨大,其真实威力,怕是要比先前自已见过的最厉害的红夷火炮,还要强上许多吧。 若是如此,自已这凭城据守的做法,岂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惶,从孙延龄心头,不受控制地窜起,让他心头烦躁异常,却又无可奈何。 城门望楼上的孙延龄正胡思乱想之际,那门轰杀的爱星阿的龙击炮,也已缓缓退回到那一笔直长列的唐军火炮阵内,这时,唐军那排成笔直一排的200门重型龙击炮,又开始有了新的动静。 孙延龄看到,这些唐军炮手,在一片如血般的余晖下,开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 见到唐军这般行动,勒克德浑与孙延龄二人,心下皆是极其紧张。 两人都明白,方才所制定的迎战计划,可能完全错误了。 因为,他们原先都认为,这些唐军因为仓促而来,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故无法立即发动进攻。显然,在勒克德浑与孙延龄看来,时间越拖得久,便只会对自已越发有利。 如果有一夜的时间,自已就可以更从容地布防,还可以从城中大抓青壮前来守城,甚至还可以纵兵掳掠城中百姓,奸杀城中的汉人妇女,来大副提高士气。 却没想到,唐军在夕阳未落之时,就抓起时间开始攻城,唐军的快速行动,让勒克德浑的这个残酷而凶狠的计划,根本就来不及实施。 这时,他们远远地听到,唐军阵中,传来微弱的喝喊声。 “预备!” “放!” 随着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一声暴喝,70门口径巨大的钢制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200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200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旅顺城的东面城墙,狠狠撞去。 沉闷厚重的巨大撞击中,这20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整个东面城墙。 整个旅顺城的东面城墙,瞬间出现近二百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东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而在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清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重炮齐射,竟让旅顺城的东面城墙,瞬间陷入不小的混乱。 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头一脸都是尘灰的清军士兵,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勒克德浑,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 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清军,嘶声厉吼。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一名已然被震得双耳失聪的汉军士兵,哀嚎从勒克德浑身边跑过,完全没听到这位清军最高长官的警告。 “该死的汉狗,你慌甚么?!” 勒克德浑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的宝剑,一声怒喝,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大窟窿,这个逃跑的汉军步兵,身体摇晃了一下,便倒地而亡。 同样一头一脸都是土灰的孙延龄,见到自已手下军兵,被勒克德浑就地捅杀,只能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在勒克德浑及他的一众护卫,接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懞的清军,才重新稳定下来,逃跑者胆颤心惊地重回岗位,整个东面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那些刚刚打完第一轮齐射的唐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 勒克德浑牙关紧咬,孙延龄却是一脸惨白。 那名唐军火炮指挥队长,手中的红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二百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东面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一般 。包括勒克德浑在内的全体防守清军,皆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清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大片垮塌的雉堞,也被震得从城墙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将那些被震落的清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还有城上摆放的各类火炮,也象被震飞的玩具一样,四处乱抛,从城墙上摔飞而去,随即在地上摔得一堆废铜烂铁。 在唐军的重型龙击炮猛烈轰击下,清军所谓的加固过的城墙,根本未表现出比先前相比更加结实的状态。唯一的一点优点便是,因为清军加强了城墙马面的设计,使得墙体更加立体,才没有轻易垮塌。 被第二次沉重打击后的清军守兵,顿时又陷入了更大程度的混乱。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所有的东面城墙的清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信心被严重摧残,原本就不高的士气,顿时降到几不可为的程度。 根本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许多已吓破了胆的家伙,立刻丢了岗位,嚎叫着冲下城墙马道,疯狂逃命而去。 在狂怒的勒德克浑准备再度杀人之际,一旁的孙延龄一脸慌张地冲过来,对他大声喊道:“贝勒爷,这城墙,端的是守不住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狂暴火力 “你,你说什么?!” 勒克德浑一脸血红地瞪着他,目光凶狠得几乎能杀人。 “贝勒爷,这城墙迟早要被唐军轰塌,我们在这里苦守,除了与城墙一同报销完蛋外,复能何为?”孙延龄皱着眉头,大声喊道。 听了孙延龄的喊话,勒克德浑的脸上扭曲而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孙延龄的话,是有道理的。 在唐军如此猛烈凶狠的炮火打击下,自已所谓的顽强守卫,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徒劳罢了。 入他娘,这打得什么仗啊! 光挨打,无法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狗入的唐军,猖狂放肆地用重炮进行轰击旅顺城墙,自已竟一点没办法没有,却只能象个缩头乌龟一样,眼睁睁地被动挨打,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了么? 只是,这样仓皇撤下的命令若下达,对全体守军的士气,该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啊! 勒克德浑心下十分纠结,咬着牙难下决定,一旁的孙延龄又急急喊道:“贝勒,唐军第三次炮击又要开始了,再不下决断,这守军将士只会更多伤亡,这样的坚守又有何意义呢?” 面对着孙延龄焦急的神情,勒克德浑长叹了一声,然后喝道:“你说得对,传本将之令,全体城墙的守御军兵,立刻退下城去,于城中各街道入口处,摆阵迎敌,在城中杀退敌军!” ”嗻!“ 听得勒克德浑下达放弃城墙的命令,四面城墙上,那些惶惧万分满蒙军兵与汉军,皆如遇大赦,立刻急急从城墙上踊跃而下。 见到东面城墙上的清军,有如潮水一般退下城墙而去时,李啸那坚毅的脸上,泛过一道冷笑。 这个清军主将勒克德浑,算他识时务。 真等到城墙被彻底轰塌的话,这些清军也只能与这城墙作陪葬了。 李啸看到这些守城清军,在这种绝对的暴力与死亡之下,被如同蝼蚁一般强势碾压,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最终狼狈逃窜下城而去,他心头的快意程度,何可言说。 只不过,这旅顺城墙的坚实程度,还是令李啸心头暗赞了一下。 李啸记得,上次攻打旅顺时,这金州旅顺城的城墙,整整经受了70门龙击炮三轮的轰击,才最终垮塌。而现在,李啸看到,清军在这种内夯土外包砖的中国传统筑墙方式,所建成的城墙上,又加厚加高了许多,另外每面城墙与多筑了许多马面,从而大大加强了防御能力。对炮弹的承受力,却是比上次攻打时,还要坚挺得多。 但是,李啸已从千里镜中看得清楚,挨了两轮齐射炮击的旅顺东面城墙,已是四处绽裂,雉堞崩坏,那么,只要自已一直打下去,这旅顺城墙,最终还是能被自已的龙击炮给顺利攻破的。 要知道,龙击炮一次性连续射击次数,可以达到9到10次,李啸看现在的城墙损毁情况,他在心下认定,这样的城墙,顶多也只能承受个六七次便是到顶了。 一丝狰狞的表情,从李啸脸上划过,随即,他又冷冷下令。 “传本公军令,全体龙击炮第三轮齐射轰击开始,务必彻底打垮这东面城墙!”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指挥官,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第三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整个东面城墙,大块碎砖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东面城墙,已开始出现了许多垮塌的迹象,贴砖大块地剥落,粗大深刻的裂缝中,中间的夯土大把地往外掉。 “继续攻,不要停,直到把城墙轰垮为止!“ “得令!“ 唐军接连齐射,在又整整打放了四轮后,整个东门城墙,彻底垮塌,远远看如,如同一堆散乱的土丘与废墟。 在这段时间里,退下城去的勒克德浑,已带领全城的清军,在各个街巷入口处,紧急搭建了防卫工事,作好了与唐军在城中进行巷战的准备。 “传本公军令,全体9000名火铳手,与盾兵配合,列成三段击阵型直攻入城,横行哨居后掩护,枪兵列阵在最后,径入城去,消灭敢于抵挡的一片敌军!” “得令!” 李啸此令方下,9000名火铳手,人人身披烧得滋滋响的火绳,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的乌黑发亮的鲁密铳,排成三排三段击形状,跟着前面的3000名盾兵,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城中走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 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而在最后,是大批的枪兵紧紧跟行,准备在鲁密铳兵撤下之后,就冲上前去,与清军肉搏对战。 见到大步行来的唐军火铳兵,齐步整齐踏来之时,正指挥着一从清军在各道街口位置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勒克德浑,不觉面如死灰。 勒克德浑方才在千里镜中亲眼看到,唐军的鲁密铳齐射,对冲击的满蒙骑兵,造成了多么大的击杀效果。 这还是在唐军火铳手没有集齐的情况下,现在这9000名火铳兵齐来射击,这威力与杀伤效果,却是可想而知。 在现在的他看来,那一杆杆乌黑的鲁密铳,简直就是有如死神的镰刀。 而他不知道的是,从这鲁密铳射出的不过三钱得的小小铅弹,可比普通的火铳要强大更多,一般火铳最多打个六十来步远,而这鲁密铳绝对可在一百六十步外,将自已阵中装甲最好的清军,轻易洞穿盔甲。 不行,不能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 那么,现在要命令全体守军,冲出去与唐军火铳兵对战么? 勒克德浑迅速否定了自已这个想法。 还是要等到唐军先打放的首轮,在他们重新装填的混乱时刻,再进行突袭攻击,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传本贝勒之令,待唐军第一轮打放后,全体守军,齐齐冲出,与其近战绞杀,凭我军的悍勇与血气,击杀这些无用而懦弱的汉狗!’ “嗻!“ 就在勒克德浑刚刚下达完命令之后,在一百五十步外,行进的唐军火铳兵,已停止了脚步,随即摆开阵型,准备打放。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队长一声暴喝,3000杆鲁密铳中,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30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3000杆鲁密铳。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正躲在街巷防卫工事中的清军,疾射而去。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清军的身体中。 李啸所研发的鲁密铳,由于是上好精钢所制,又是制式生产,质量十分稳定可靠,射程比明朝工部产的鲁密铳还要远得多,其准确射程,还要多二十余步,达到了一百七十多步远。而在这一百五十多步的距离,唐军可以对躲在工事后的清军,实施精确射杀。 与此同时,因为鲁密铳与所用的铅弹,皆是制式生产,质量优良,只要铳兵按流程操作,死火与炸膛的机率却是极小,每一轮打放中,最多只有百分之五的火铳,未能打放。 这些尖啸着疾射而去的铅弹,只到对面的流寇不是身着厚实铁甲,或是手持的盾牌正巧挡住,那这些铅弹,绝对是死神手中用来收割生命的那把可怕镰刀。 这些柔软细小的铅弹,打中人体后,就在人体内四下乱窜,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切开肌肉,打断血管,撞裂骨头,更能把人的脏器搅得一团稀烂。 即使铅弹未能击中要害,中弹者若无及时救治,却也是活不长了。因为即使是救了下来,铅弹中的铅元素溶入血液,可让人很快急性铅中毒,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那绝对是必死的绝症。 在唐军这样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那些躲在紧急修建造的工事后面的清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勒克德浑与全体清军一样,在这一瞬间,都不觉懞住了。 怎么回事? 唐军的火铳打放,怎么无休无止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明军的打铳,只要顶过了第一轮齐射,那么,在接下来的数分钟时间里,明军因为要重新装填上弹,处于防备最是无力的状态,而自已正好抓住这样的机会,进行突击冲杀。 只不过,现在超过了主将勒克德浑想象的事情是,这对面的唐军,那密密麻麻的数千杆鲁密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打得自已的部下不断地哀嚎倒地。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完全与以往面对的任何明军都不一样。 这种近乎无休止的火力射击,对清军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一时间,立刻有七八百名清军死伤。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防过在工事后的各处清军,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甚至还有不少清军军兵,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别跑,不许跑,操你娘的不许跑!” 一群白摆牙喇兵包围着,同时被几面大盾牌牢牢护着的勒克德浑,冲着那些溃逃而去的军兵厉声大吼。 只不过,在一片喧哗与混乱中,他的命令很显然没起到作用,那些溃兵还是哀嚎着,不断向后溃逃而去。现在太阳已落山,一片昏黑的环境下,这些溃兵迅速地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操!再逃下去,老子都要成光杆司令了,这城还守个屁啊! “妈的,给老子杀,杀了这些窝囊的逃兵!临阵而逃者,格杀勿论!” 勒克德浑一脸狰狞,厉声大吼,抽出腰刀,率先向转身逃走的溃兵砍杀而去。 见主将这般无情砍杀,一众护卫也毫不留情地向逃兵们疯砍而去。 只不过,在绵密如爆竹般,几乎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鲁密铳声下,勒克德浑的斩杀威吓之法,显然也是效果不大。 而在自家主将的疯狂斩杀,与对面唐军的不停射杀下,原本就慌乱成一团的清军,已到了濒于崩溃的状态。 “狗入的李啸,俺一定要杀了你这条卑贱的汉狗,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可恶的尼堪!”勒克德浑双眼血红,一边奋力砍杀越来越多的溃兵,一边用最粗俗下流的话语厉声大骂。 见到清军阵中,在自已的鲁密铳三段射击下,被打得不知所措,成百上千地不停死伤,以至出现了越来越大的混乱时,唐军阵中的李啸,心下快意无比。 你们这些可恶的鞑虏,好好享受下我军三段击的滋味吧! 如同爆豆般不停响起的打铳声,在李啸听来,简直是这个夜晚最美妙的乐曲。 “贝勒爷!现在军心大丧,锐气尽颓,士兵逃亡越来越多,这仗如何还能打得下去!我们快撤吧,这旅顺城,绝然守不住了!” 一脸都是血垢的孙延龄,带着十几名亲兵摸了过来,冲着杀溃兵杀红了眼的勒克德浑大声喊道。 撤? 能撤么? 现在唐军已把逃跑的北门给彻底堵住,自已手下已然大乱,真的还能撤逃么? 更何况,自已说过,要给被剥皮揎草惨死的哥哥报仇的,还在皇太极面前发过重誓,如何可以弃城而逃? 宁可战死,我也要与这为这旅顺共存亡! 想到这里,勒克德浑瞪大了血红的眼睛,他扭过头来,冲着孙延龄厉声吼叫道:“孙延龄,你这条汉狗!你这个卑鄙的懦夫,你若敢弃城而逃,本贝勒就……” 勒克德浑一语未完,便听到一声扑哧的闷响,随及背部一阵剧痛传来。 他惊愕地扭过头去,却看到一柄朴刀,已然从自已的背后狠狠捅入,手中紧握刀柄的人,正是孙延龄的一名护卫。 这名护卫见勒克德浑扭头望向自已,遂咬牙愈发用力继续前捅,那朴刀的滴血刀尖,已然从他胸口直透而出,然后又用力地搅了搅,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斩汝头,献投名状 见到突发异变,还留在勒克德浑身旁的护卫,皆稍稍一愣,便立刻嚎叫着,向着孙延龄部冲杀而去。 只不过,他们的行动还是晚了一步。 原来,那孙延龄早想到会谈崩,除了带着十来名护卫外,另带上了二百多名亲随军兵,这些人在昏黑的环境中一拥而上,顿时占据了极大的数量优势。 而勒克德浑的护卫们,因为四下追杀溃兵,留在他身旁的不过五六人,故被孙延龄的部下瞬间斩杀。 而远处正在追杀溃兵的护卫,在一片昏黑的环境中,很显然根本就不知道这里突然发生了什么变化,故都没有赶回来。 “孙延龄,你这狗贼,你果然还是要背叛大清,去投降李啸这厮了……” 被一众孙延龄部下团团围住的勒克德浑,他嘴中淌血,向孙延龄艰难地说道。 “哼,勒克德浑,本官给过你机会,然你不识时务,不肯逃走还要死命对抗下去,非要置我等于死地,本官又何必再向你效忠!” 昏沉的暗夜中,孙延龄的面孔,有如狰狞的魔鬼。 勒克德浑噗的一口鲜血吐出,大量失血的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汉,汉狗,你们这些无耻的汉狗,我勒克德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把你们这些首鼠两端的家伙,给及时除掉……“勒克德浑喃喃低吼道。 孙延龄发出两声刺耳的冷笑,厉声道:“哼!废话少说,在向唐军投诚前,本官有一物,要从你这借用。“ 勒克德浑一愣,还未说话,孙延龄话语冰冷地说道:“本官要借汝头,给唐军献份投名状!” 他话语一完,手中的腰刀已是迅疾砍去,只听得卟哧一声轻响,勒克德浑的脑袋,象一个弹簧玩具一样,从脖子上腾地窜起,带起一股飙飞的血柱。然后,那无头的尸体,有如一个柔软的面袋一样,软软地倒下。 这颗血淋淋的脑袋,从空中划了道弧线掉落时,被孙延龄一把抓在手中。抓着那两条油腻的小辨子,望着勒克德浑那血糊糊呲牙咧嘴的脸袋,孙延龄脸上划过一道冷笑。 “传本官军令,立刻打出白旗,向唐军投降。” “是,在下遵令。” 当看到,在远处的灯火中,大片的白旗打起之时,李啸立即下令停止射击,唐军才及时的停止了这场纯属一边倒的杀戮。 孙延龄高举着勒克德浑脑袋,带着手下高高舞动着白旗的近两千名汉军,大步冲来,向唐军投降。 “这位将军,你们主将是哪位?本将早慕唐军大名,今天来降,实是达成宿愿啊。现在已斩旅顺城中主将勒克德浑首级在此,算是我军的一点投名状,请将军笑纳。” 孙延龄一脸笑得稀烂地,将手中那颗血糊嘶拉的勒克德浑头颅,双手高高举起,献给正端坐在马背上的唐军兴中镇主将田威。 田威冷笑一声,接过头颅后,也不多话,迅速喝道:“你们既愿投降,我军亦可收纳,那就且为前军,去剿灭城中尚不投降的满蒙军兵,这才算是真正的纳了投名状。” 孙延龄此时哪有讲条件,立刻高喊一声带着手下军兵,转身复为唐军前部,一齐向已是乱作为一团的清军兵马,砍杀而去。 与此同时,孙延龄让手下的军兵中懂满语者,不停地高喊劝降话语。 “各位兄弟,现在勒克德浑已死,我等死战下去,又有何益。现在汉军已降,尔等还在抵抗作甚,请速速放下武器,投降天兵,方有活路啊!“ 随着汉军的连番喊话,原本就再无战心的满蒙军兵,顿时纷纷跪地请降。 主将已死,场面混乱,又是一片昏黑,就是想逃跑都看不清路,到这个地步不投降,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这场完全一遍倒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这场唐军几乎没有伤亡的战斗,清军全体死伤人数达到了一千八百多人,包括投降汉军在内,总共有五千多兵清军,成了唐军的俘虏。 在一束束高举的火把照耀下,李啸饶有兴致地观看了,勒克德浑血淋淋的脑袋。 他看到这颗脑袋,是从脖子正中砍断,断面极其平滑,那勒克德浑的脑袋虽被砍下,却是怒眼圆睁,满是血污的脸上,是极不甘心的表情。 李啸心下冷笑,这个勒克德浑,估计是原本想着,要为自已的兄弟阿达礼报仇,现在倒好,仇没报成,自己业己送命,这下,兄弟二人,可以地狱中好好地叙下旧了。 这时,作为这番战斗中,能及进反正立功的大功臣孙延龄,被两名唐军士兵带领,一脸谄笑地向李啸走过来。 “在下孙延龄,拜见唐国公李大人。” 伏跪在地的孙延龄,一脸巴结而恭敬的神色,大声说道。 “哦,原来你就是孙延龄啊。”李啸端坐在马上,脸上带着一丝揶揄的笑容望着他,淡淡道:“你先前随孔有德那贼厮叛明投清,虽有大错,但此番能及时反正,率部重投我军,也算是大功一件,就先前过错,本公就既往不咎了。” “多谢唐国公,多谢李大人不杀之恩。”见李啸承认了自已的功绩,对自已与下属部下不加惩罚罚,孙延龄一脸喜色。 “好了,那等明天,你就和你部一齐乘我军船只返回山东吧,至于那些投降的满蒙军兵,则全部罚为苦役,挖矿效力。”李啸进一步下令道。 “好,在下现在已投唐国公,早是随李大人处置安排。”孙延龄大声禀道。 “嗯,你且退下吧。” “谢唐国公。” 在孙延龄诺诺而退后,李啸长长地吁了口气,脸上不禁泛起笑容。 好么,从下午下船来,到这天黑时分,不过两个多时辰,自已便一鼓作气地,将这个号称辽南最坚固的旅顺城给打下来了。这攻城速度这么快,倒还真让自已足以得意一番呢。 不久,监抚司的统计名单也报了上来。 据报,此城中,共有各类百姓近五千人,以汉人为多,其余的满蒙居民约有近千人。 另外,城中缴获了黄金二百余两,银子两万多两,绸缎皮货等物约三百匹,各类军械盔甲无数。 李啸立刻下令,让城中百姓,好好打点行装,准备明天天亮后,便与投降的军兵一乘船返回山东。 而缴获的银子与武器,也一并随船装运回山东去。 当天晚上,李啸在旅顺城中官堂住下,却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紧急召见了兴中镇镇长兼甲营营长田威,以及甲营副营长陆展材二人,一道来官堂议事。 这甲营副营长陆展材,原是辽东流民,最早从锦州城外,当时形如乞丐一般的他,因身体还算壮实,被选入李啸军中,后来又随着李啸南渡渤海,来到山东赤凤堡。 陆展材在李啸军中,一直默默无闻,直到实施军阶考核制度后,被评为枪兵上士的他,从此受到李啸关注。 后来,平流寇,打鞑虏,灭吕宋,定新几内亚岛,陆展材一步一个脚步,从枪兵上士起步,到甲长,哨长、总长,最终提拔为兴中镇甲营副营长。 对于自已现在的职位,陆展材十分满意,对李啸堪称感恩戴德。 烛光摇摇下,一张硕大的牛皮地图前,三人围桌而坐,开始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安排。 “李大人,那我军又要如上次那般,先扫荡金州,再去攻打复州吗?”田威轻声问道。 李啸点了点头,认同了他的说法。 “嗯,就如上次一般,明天起,全军分两部,一部以骑兵为主,由展材率领,先在这金州城外纵兵大掠,另一部以火器与步兵为主,由本公和田威亲自率领,北上攻打金县。金县若克,则再折向西北往攻复州。” 听了李啸的命令,田威与陆展材二人,皆起身称诺,大声领命。 接着陆展材以一种颇为犹疑的态度,向李啸轻声问道:“唐国公,若金复两地的清军,吸取了上次被我军偷袭的教训,眼见得我军再度攻来,便立刻弃城而逃,那么,我军又当如何?” 听了陆展材这些话,李啸不禁皱起了眉头。 是啊,若是清军吸取了教训,见到唐军一来,就弃城而逃的话,自已的进攻,可就真的白忙乎一场了。 而且,如果这些家伙做得更狠一点,干脆裹胁了百姓一起北逃,这样一来,自已想要达到的消灭清军,掳掠百姓的目的,可就根本不可能办到了。 李啸沉思良久,眼中却是一亮。 “二位,纵然清军已有防备,我等却也绝不可无所作为!” “哦,李大人之意是?” 李啸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的一点,重重指下。 看到李啸所指的地方,田威与陆展材,二人不觉呆住了。 他们看到,李啸所指的地方,是沈阳的东边,也就是清朝的发源地,赫图阿拉城! 赫图阿拉是满语,汉意为横岗,位于今天的新宾满族自治县,在史学界被称为清朝第一都城,是努儿哈赤所建,整座城池,依势筑于一条东西走向的山岗之上。 这位城池,背靠高岗,前临苏子河,凭山环水而建,整个城池呈现南高北低的态势,四周都筑有高高的城墙,这座城池险峻陡峭,可谓易守难攻。其中,还分有内外两城,内城周长四里,外城周长十里。 1616年,努儿哈赤在这里登基和汗,建立了后金国,三年后,又在萨尔浒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为后金国的稳固,以及后来逐鹿中原,统一华夏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后在天聪八年时,被皇太极尊称为天眷兴京,位于三京之首。 可惜的是,在真实历史上,这座极具历史与考古意义的城池,却在1904年时,在日俄战争中,被暴虐凶狠的沙俄军队所焚毁,整个城池破坏殆尽,原有风貌荡然无存。城中的满汉百姓,男的大部被杀,女的遍遭奸婬,光绪皇帝听闻后,连日号泣却无可奈何,实为近代中国史上的一笔血泪深仇。 这座赫图阿拉古城,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才由国家拔款,加以修缮维护,并将改建成了当今辽宁的旅游胜地与满族风情文化园,算是让这座历尽沧桑的老城,终于焕发了新颜吧。 见到李啸竟然想要攻打鞑虏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城,二人皆是大惊失色。 “李,李大人,这赫图阿拉城,乃是鞑子兴发之地,离沈阳也不算远,我军若千里远袭,只怕目标未到,便已尽人皆知啊!”陆展材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啊,李大人,我军若要进攻赫图阿拉城,需得千里进兵,孤军深入,这一路上,还没有任何后勤何障,此番征战,在下实不乐观。若万一清虏已有准备,路上设下埋伏,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田威亦是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啸看了他二人一眼,脸上却是划过一道微笑。 “你二人思想何其僵化,我军若要攻打此地,一定要沿着陆路北推而上么?你们以为,我军的水师,仅仅是摆设么?“ 听了李啸的话,田威与陆展材瞪大了眼睛:“那大人之意是?” 李啸哼了一声,便手指地图说道:“若我军真地发现,这清军已有防备,紧急坚壁清野,那我军就此从金州撤退,然后乘船前往朝鲜义州海边,在那边登陆上岸,随后再横穿朝鲜北部,从雩时镇横渡鸭绿江,随后径自西攻,一路杀奔赫图阿拉而去。这样一来,从朝鲜到赫图阿拉一带,皆是地广人稀,鞑虏绝不会想到有人从这里进攻,故在这些地方屯兵极少。那我们便可穿插疾进,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啸顿了下,又扫了二人一眼,继续道:“二位,只要我军行动速度够快,那么,清军就算紧急把沈阳的驻屯兵马全部调出来,甚至把围攻锦州的大军全部抽调回来对付我军,却也是来不及了。我军已早早地退回朝鲜,再从义州海岸回国,清军纵来,亦无能为也。” 李啸这个大胆而新奇的攻打计划,让二人不住地点头,一时皆是感叹。 “李大人奇思巧谋,料敌之忽,在下不及也。此战若得法,毁其赫图阿拉城,必可大挫清人之心也。”田威点头赞叹道。 “是啊,李大人此计若成,休提掳获之类,能破坏其兴发之地,那对清虏的打击之沉重,都简直是用语言无法形容呢。”陆展材亦大赞了一声。 李啸目光炯炯,朗声道:“好,既然二人都同意,那接下来,我军便这般行动吧。本公一定要让那所谓的天眷兴京,在我军的铁拳下,化为齑粉!让这所谓的清人龙兴之地,成为一堆再难修复的垃圾与废墟!”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皇太极的决策 次日,唐军随即分头行动。 陆展材带领骑兵部队,在金州乡野四下扫荡,李啸和田威,则带着步兵与火器部队,径直北上,进攻金县县城。 果然,这一路攻去,李啸看到,金县周围的乡野,百姓皆已撤走,望看过去,各村庄墟落,皆是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不见。 “李大人,看来清虏在得知我军入侵金州的消息后,果然及时作出了反应,将金县复近的百姓都撤走了啊。”田威皱着眉头说道。 李啸也是一脸思索之色,复道:“且前到金县,看看当地情况,若是清军与百姓皆已撤走,原定夺取复州的计划取消,我军从海路撤退。” 两天后,李啸率领全体步兵,赶到金县县城时,发现这座县城,竟然真如自已预料的一般,撤得干干净净,只剩空城一座。 李啸当即下令,全军折回旅顺,从旅顺口登船出发,然后再掉头北上,直往朝鲜义州海岸。 四天后,当李啸率全体军兵,乘着水师船只,快到了皮岛的时候,这金州失守,旅顺全体驻军皆被李啸消灭的消息,才终于传到了锦州城外的皇太极中军帐中。 听到风尘仆仆的哨骑,哭诉旅顺失守的消息,呆坐在虎头椅上的皇太极,脸色阴郁至极。 而旁边的多尔衮、多铎、豪格、代善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皆是大惊失色。 没想到啊,自已刚刚来打锦州,那李啸便立刻出兵攻打金州,倒是结结实实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皇太极在出兵前已想过,李啸这厮,可能会又象上次一样,趁自已出兵在外之机,前去骚扰夺占辽南一带,故而,他特意加派了旅顺城的兵力,将原本就加固过的金州城,增兵到一万多人。 皇太级以为,有宗室勒克德浑驻守,又有一万多兵马,守卫这城墙还大大加固了的旅顺城,应该还是完全可以坚守下来的。 退一步说,哪怕就算难于坚守,也一定可以坚持到自已回援。 而现在,当他听到,唐军在两个多时辰的时间里,就连夜攻下旅顺城,还击杀了主将勒克德浑与副将爱星阿,那汉军将领孙延龄,则带着残余守军全部投降唐军,这个消息,还是深深地把他给打击到了。 这唐军如此悍锐,重兵守护又加强了防备的旅顺城,竟会如此不堪一击,这倒是大大出乎了皇太极的预料。 可叹啊,可叹又一名大清宗室,又一位未来的出色将星,就这样窝囊地命丧李啸之手。 再算一下,到现在为止,丧命在李啸手的宗室有,阿达礼,岳讬,尼堪,勒克德浑共四人,另外,还有更不知廉耻屈身侍贼的宗室额弼纶。。。。。。 而丧命在李啸手下的清廷名将,则是更多了,诸如阿山,谭泰,扬古利,爱星阿,完颜叶臣等等,岂可一一尽数。 想到这里,皇太极的大饼脸上满是阴郁,从眯缝眼中投出的两道冷光,有如夏日中的两道森冷冰凌。 天杀的李啸,朕与你,誓不两立! 就在皇太极心下发狠之际,豪格更不稍待,大步跨出行列,向皇太极急急禀道:“汗阿玛!请你下令吧,让孩儿速统大军回援金州,一定要杀得唐军屁滚尿流,一定要斩了李啸这厮的狗头,来向汗阿玛报捷!” 见豪格这般表态,多尔衮多铎等人也纷纷站了出来,表示愿意意统兵回战,去打败唐军,为勒克德浑报仇。 皇太极脸色阴郁,没有说话。 因为,他不是不想去立刻救援,而是他知道,现在锦州的局势已十分紧张,若要紧急分兵,只怕锦州之围,就会功亏一箦了。 原来,现在的锦州攻坚战,在皇太极的安排下,已悄悄地成了围点打援的模式,那就是,以十余万重兵,将锦州团团围住,对锦州形成围而不攻的状态。 皇太极认为,在锦州粮草状态严重不足的状态,只要自已继续围困,就可自然等待其饿毙,从而让锦州城中的明军,象当年的大凌河城一样,不战而降。 而留着锦州不克,还有一个更大的用处,那就是,这锦州城将有如一块磁铁一般,牢牢地吸引从关内远来的各处援兵,皇太极已探查到了,现在入援的明军,由新任蓟辽总督洪承畴指挥,正在宁远一带集结,准备相机入援锦州。 所以,皇太极已在锦州外围布下层层防御,随时准备将入援的明军全部消灭,从而严重打击明朝的实力,让这个奄奄一息的老大帝国,更加迅速地走向灭亡。 当然,让皇太极一直心存遗憾的是,据细作来报,入援的明军中,没有李啸的唐军前来,令皇太极暗叹自已错失了一个狠狠打击李啸的机会。 不过他也敏锐地从这个现象中感觉得到,崇祯皇帝对李啸已彻底失去了掌控力,两者之间,只剩下了名义上的君臣关系,李啸这个明朝国中最大的军头才能为所欲为,不听调遣。 而令人慨叹的是,李啸这厮,竟又如三年前一样,偷偷出兵,攻打金州,还能将已有重兵守卫的金州重镇旅顺,一鼓而克。其战力之强悍,何以言说。 这个明里为明朝唐国公,暗中却有如影子帝国君主一般的李啸,实在是自已最大的劲敌啊。 不过,皇太极对于消灭入侵的李啸,还有一点不确定的幻想。 原来,自率兵出征以来,他把国中事务,都交给了留守国内的济尔哈朗处理,皇太极暗想,也许在李啸出兵金州时,济尔哈朗已紧急从沈阳城中抽调了兵力,前往辽南救援也说不定。 如果济尔哈朗已紧急出兵了,那么,凭驻守在沈阳附近的近十万兵力,也足以对抗入侵的李啸了。 毕竟,那哨骑也说过,唐军的兵马,不过是两万余人,凭沈阳的留守兵力,却也足以应对。 想到这里,皇太极一脸严肃地喝道:“尔等休争,现在只有金州之地军情送来,郑亲王还未送来相关奏报,且再等两日,等郑亲王奏报上来,朕再作决断。” 听到皇太极不准许,豪格急了,又大声道:“汗阿玛,敌兵已然攻克金州,若不紧急出兵,对其来一番迎头痛击,孩儿只恐又会与当日一样,象金县、复州等地,又要尽落入了李啸之手了。” 皇太极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豪格,连你都想到的问题,父王我会没想到吗?朕告诉你,朕早已对金复等地的官府作了交待,告诉他们,万一有敌军来袭,若其势难敌,可自行相机北撤,以免落入敌手。” 豪格心下暗叹一声,却又道:“父皇,纵然我辽南各地的官府军兵以及当地百姓,可以相机而退,但李啸若一直北推进攻,我军又何退到何处去呢,难道要把整个辽南,拱手献给李啸了么?!” “放肆!你怎么跟父皇说话的!”见豪格这般倔硬,皇太极不由得大怒:“豪格,朕当日率兵前来辽西,便是已作安排。郑亲王济尔哈朗自会从沈阳出兵辽南,以抵御李啸这厮的进攻。倘有变故,必会来信,又何必急于这几日耶?你还不给朕退下!” 听到皇太极话语严厉,豪格无奈,只得恨恨而退。而旁边的一众满洲亲贵,亦皆是沉默无言。 皇太极扫视了一众人一圈,便脸上涌起沉痛之情,长叹道:“各位,我等都是爱新觉罗之宗室,对于勒克德浑惨死一事,各人心下之痛,朕亦明之,朕心之痛,实是有如剖割啊!” 皇太极见众人依然沉默无言,便大声道:“然而,正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唐军此番远来攻打金州,其根本目的,无非是想围魏救赵,调动我辽西大军回援辽南,以解辽西锦州之围罢了。李啸这番险恶用心,朕的心下有如明镜,又岂会轻上其当。” 皇太极顿了下,又叹道:“我们满州人有句话道,飞鹰捕兔,只取其一,纵有数十,不目瞬耳。我们的先辈都知道,派出海东青去捕兔子,哪怕有数十只兔子可选,也只能一心一意地去捕捉其中一只,其他的兔子看不要看。祖先尚其如此英明,怎么我们这些后人,反倒不如他们了吗?” “各位都知道,我们现在西攻辽西,本意就要全夺辽西这地,从而永久性地拔除明朝安排在我大清南部的这颗最大的钉子。况且我军此次出征,又有俄罗斯人的助阵,当为功在千秋又志在必得之事。又岂可因为金州一地的丧失和宗室勒克德浑的死亡,而轻易改变这番大略么,请各位深察朕之苦心,好好思量一番啊!“ 听了皇太极这般说话,多尔衮轻咳一声,首先站出来表态:“皇上说得是,凡事当以大局为重,以国事为先,臣弟先前不明,现在听了皇上的解释,也是这般认为。臣弟以为,李啸虽然偷袭了金州,然其长途远来,后勤难继,又有孤军深入之忧,最后再袭扰复州等地,便要自退而去了,我军若一时冲动,急急地撤了锦州之围往攻金州,却是正好中了李啸之计呢。” 这时,代善也出来表态道:“皇上所言甚是。辽西之地,为现在局势的重之中重,若并入我大清国土,则我大清可与明朝以山海关为界,防备明军却是轻省得多。而等到辽西之地若下,我军乘胜回返,再寻机北攻庙街堡,杀尽其堡中唐军,也算是为勒克德浑报了这血海深仇了。” 见多尔衮与代善皆已表态,多铎,豪格等人,心下虽有不满,却也只能曲意赞同,出言附和。 果然,就在三天后,便传来了济尔哈朗的消息。 济尔哈朗在信中说道,因为皇帝英明的坚壁清野之策,现在李啸的唐军,既无粮草,也无百姓可以掳获,故其在见到金县县城中,已然空无一人诸物搬空之后,便提兵撤走,没有进一步攻打复州等地。等到他率领了七万大军,来到金州时,李啸已撤走三天了。 见到济尔哈朗的这封来信,皇太极眉头大为舒展,他将济尔哈朗的来信,周示给多尔衮代善等人观看,用这番来信,平静了众人压抑在心中的不满与怨恨。 不这,就在这时,豪格却又皱着眉头问道:“汗阿玛,那李啸纵然退去,然而你就不担心他,又去别的地方,掳掠我大清之境吗?“ 皇太极冷哼一声,淡淡道:“那依你看来,李啸还会在我大清何地掳掠啊?“ 豪格喃喃道:“以儿臣看来,李啸这厮,因见我大清南部难有机会,可会从那庙街堡处,由北向南,进攻我大清么?“ 皇太极哈哈一笑,便道:“你想得到是周到,这一点,朕也想到了,所以朕已派了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领了四万兵马,联手在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汇合地驻守,以扼住唐军进一步侵犯我大清内地的要道。有他二人联手守卫,唐军想从北边入侵我大清,却是十分不易。“ 豪格哦了一声,便道:“汗阿玛果然料事如神,提前做了这般安排,倒是孩儿愚鲁,让汗阿玛见笑了。“ 皇太极摆了摆手,又道:“没什么,豪格你能这般思维细密,朕很高兴。只不过,李啸虽然看似对我大清再无处可以下手,但我等却依然不可不严加防范,以免这诡计多端的家伙乘隙前来,再给我大清造成重大祸患哪。“ 见皇太极这般说话,帐中众人齐声表态,一定会谨记皇帝的话语,尽心尽责地做好本职工作。 而在皇太极等人,对李啸的退去松了一口气之时,李啸已率领庞大的船队,一路北上,来到了清军水师统领沈志祥所在的皮岛。 见到手下军兵来报,说是唐国公李啸亲来皮岛,岛上守将沈志祥与其副手王庭瑞,不觉大惊,自是急急出来接待。 王庭瑞与沈志祥一齐出得帐来后,王庭瑞揶揄地笑道:“续顺公,现在我等身在清朝,却来拜见大明的将领,这番三心二意吃里扒外,倒比那三国时期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徐庶,更为过份哪。“ 沈志祥扫了他一眼,便叹道:“唉,可不是咋的!这李啸啊,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呢,咱们走私的大批商货,若无他来供货,咱们还能上哪发财去?说白了,咱们现在,就是丽春院卖必的妓女,床上一躺,两腿一张,谁给钱就谁上,还能多说什么呢。行了,别废话了,快快随本将去迎接李啸吧。“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相士方中吉 此时,李啸已下得船来。 他举目四望,清楚看到,这皮岛之上,除了各名军官的住所更为华丽外,其他地方,与他数年前来皮岛时一模一样,心下不由得莫名感慨。 数年过去,这原为明朝东江镇驻守的皮岛之地,本是明朝安插在清廷背部的一把尖刀,却最终全部消亡覆灭,原总兵沈利奎被清军砍了头,这皮岛以及附属岛屿,自然成了清朝的属地。而这残余的东江镇的军兵,也全部转而成了清军水师的主力。 如果自已没有穿越来到这个世界,那投降清军的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会成为清廷的一条忠实走狗,整个投降的东江镇,也只会成为清廷手下的得力鹰犬。这支部队,会追随着入关的清军,一路从辽东打到广东,为清廷立下大功,用同胞的鲜血,染红自已的顶珠。 而现在,这支被自已暗中掌控的沈志祥部,已成了自已安插在清廷中的耳目,完全地改变了历史上的真实角色。 用李啸的话来说,那就是他可以对清廷阳奉阴违,却不敢对自已两面三刀。 这是因为,自已在军事实力上,可以牢牢压制住他,又能在经济贸易上,对他实现强力管控,这才使得沈志祥这个唯利是图贪财好铁货的家伙,对自已能言听计从。 随后,当看到沈志祥与王庭瑞二人,一脸笑得稀烂地从远处走过来时,李啸的脸上,不觉泛起了微笑。 “哎呀呀,在下万万没想到,竟是唐国公大驾光临,在下措手无及,实是该死。唐国公远行到此,真真令我皮岛蓬荜生辉呀,在下疏于迎迓,有失礼仪,还望李大人莫为怪罪。“ 在离李啸远五步外,沈志祥一边奉承套话连连,一边与王庭瑞等皮岛主要将领,一齐跪在李啸面前。 李啸微微一笑,身形一动,虚扶起他二人,便道:“本公前往朝鲜,不过是途经贵岛罢了,各位不知其情,又何足为怪。“ 沈志祥等人顺势而起,却又谄笑着问道:“原来李大人要去朝鲜,却是所谓何事?“ 李啸还未说话,一旁的王庭瑞急急插言:“沈大人,此处非说话之地,我等还是请李大人入官厅说话,方是妥当。” 沈志详一愣,连连点头:“庭瑞说得是,那就请李大人随我等入官厅叙话。” 他说完,又向王庭瑞招呼道:“这些唐军将士,皆是我等友军,却是难得来此。就由你好生犒劳安顿,让全体唐军将士,在我皮岛之处,好好休息,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王庭瑞大声应诺后,沈志祥便自然在前引路,领着李啸,后面跟着李啸的一众护卫,一同前往官厅而去。 很快,二人来到官厅之中,分宾主落坐后,沈志祥屏退左右,对李啸低声说道:“唐国公,在下前些时日,收到金州守将勒克德浑的来信,说你发兵攻打金州,要我等紧急来援。说实话,当日见他送来此信,我心下十分吃惊不已。” “哦,志祥你有何吃惊的?” 沈志祥轻叹一声道:“唐国公,实话实说,我真没想到,三年前,唐国公偷袭了金州,打得金复二州成为一片白地,赫赫威名遍传辽东。却没想到,现在金州之地,驻屯了清廷一万兵马,城池也多有加固,李大人还敢如前番一样,再度渡海来攻,倒让在下十分震惊也。” 李啸笑了起来:“我军悍锐,岂是鞑虏所能比。莫说区区金州,若非后勤难续,就是沈阳,本公亦敢攻之!那接下来我军的战况,志祥你也知道了吧?” 沈志祥点点头:“三天前,我收到了济尔哈朗的塘报,才得知李大人已然顺利攻克旅顺,扫平金州。在下对李大人之卓功伟绩,十分佩服,连日感叹不已。原本以为,唐国公在获此大胜后,会就此回返山东,却没想到,今天唐国公,竟还北渡浩海,来到我皮岛,倒是大出乎了在下所料。” 李啸嘴角一扬,低声道:“志祥,本公说过,此来贵岛,虽有专来拜访贵部之意,然而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去朝鲜有紧要军务公干,至于所为何事,因涉我大明机密,恕本公不得相告。” 沈志祥忙道:“这等军国之事,唐国公既不便言,在下又如何敢多问。想来唐国公你远拓南洋,又去攻夺虾夷岛库页岛等地,戎马倥偬,南北征战,在下实是难得与唐国公相聚呢。遥祝想当年,你我兄弟相识相交,何其缘份凑巧,于今想来,更让沈某心下感慨呀。李大人今天能亲来我皮岛,实是大长沈某颜面,让我皮岛蓬荜生辉啊。在下若是没有把李大人给招待好,那可是大为无礼呢。在下已下令大摆宴席,等会却要与李大人好好喝两杯,咱俩边喝边聊,好好叙叙旧情。” 李啸大笑道:“好,今天本公与志祥喝个痛快,一醉方休!” 不多时,宴席做好,两人携手入席,见到满满一桌山珍海味,李啸大悦。 很快,觥筹交错中,两人皆喝得脸色酡红,不觉颇有醉意。 沈志祥睁着被酒精泡红的双眼,对李啸沉声道:“李大人,这杯酒,在下再来敬你。现在在下能在这皮岛之中,让一众原东江镇将士生活无忧,人人家有余财,在下自已也能多有积蓄,银钱丰足,此皆李大人之恩德也。沈某非是不知恩图报之人,这杯酒,谢意尽在其中,我先干为敬。” 沈志祥说完,一仰脖子,一杯水酒咕嘟咕嘟全部喝完。 李啸见他爽快,也举了酒杯,同样一饮而尽。 沈志祥喝完这杯酒,又给李啸和自已重新满满地筛上,复道:“李大人,你放心,沈某现在虽然在清朝做事,但我心下却有如明镜一般,知道何事可为何不可为。象当天,沈某收到勒克德浑来信后,便寻个理由搪塞了他,决不去为清廷忠心效力,而与李大人做对之事,在下更是从不肯为。那清廷想用我来对付大人您,却是注定不能如愿。” 李啸笑道:“好,沈总兵身在敌营,心怀故国,又能有这番见识,亦是令人钦佩,本公心下十分欣慰。那这杯酒,本公也回敬你了。” 见李啸向自已敬酒,沈志祥慌忙举杯相迎,两人又一同尽饮。然后空杯相对,不觉大笑。 沈志祥重新给二人筛酒,嘴中却喃喃道:“唉,唐国公这般说我,却是让在下羞惭无地了。沈某叛明投清,名节已投浊泥之中,这些年来,倒也是看透了,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大义为先,都不过是一番虚词罢了。这乱世之中,什么都不比能有一众人马保全身家,同时还能大把赚钱获利,更能让人有安全感。在下名节已污,也不怕唐国公笑话我胸无大志,碌碌苟且。在下更不怕对大人说,现在我只想着,钱财丰盈,佳丽相伴,将来死后,也能做个风流鬼,就知足啦。” 沈志祥呵呵笑着说完,一脸自嘲之色。见他这般形状,李啸微笑道:“沈总兵这是何话,如何可这般自贬。有道是,各人志向不同,又如何可一言而蔽之。只要志祥你能坚持本心,不与本公为敌,且能为本公及时探查清廷消息。咱们这生意,当可长久地做下去,你我二人,也是可永远地做兄弟。” 李啸这话,说得沈志祥感动不已,二人复饮酣斗酒,直到大醉方休。李啸全军在皮岛休息了一天,给各条船只补齐了淡水与粮食后,便重新上船出发,径往东行,前往朝鲜义州地界。 皮岛离义州海岸颇近,不过一天功夫,全军便已到达。 说来也巧,此时,这义州之地的守将,正好是当年李啸在入援朝鲜时,所搭救的朝鲜大将李仁瞻。 李仁瞻听了手下禀报,说李啸率大军前来义州,不由得大惊失色,他不及多想,急急出城,带着一众手下,纵马来到海边迎接。 “臣,朝鲜大将李仁瞻,叩见天朝唐国公。“ “嗯,你平身吧。“ “是,在下谢唐国公。“ 李仁瞻站起身来,脸上便满是讨好的笑容,他向李啸躬身问道:“在下不知道李大人渡海而来,未曾远迎,却是该死。“ 李啸摇摇头道:“本公来朝鲜,乃是有重要军务在身,故不曾提前知会贵国,李将军不必这般自责。“ 李仁瞻闻言,不觉好奇:“李大人有何军务,下官可知否?” 他刚说完,随即又反应过来,一脸自责之色道:“在下唐突,此处如何是可以说话之地,还请李大人随在下前往义州官厅叙话。” 李啸摇了摇头,轻声道:“此地离义州城距离遥远,我军也不想叨扰百姓,还是请李将军随本官入船上说吧。” 李仁瞻哦了一声,他心下十分担心李啸这般说话,是对自已有所不满,斜眼瞥去,只见李啸脸色淡然,并没有愠怒之色,心下才稍稍放松了点。 随后,他也只能老实地与李啸一同登上升龙号,来到船中的一间密室中暗谈。 在这里,李啸把自已要从这里上岸,再率军前往鸭绿江边的雩时镇,然后横渡鸭绿江,再一路西去攻打清朝的龙兴地赫图阿拉一事,对李仁瞻简略地说了一遍。 李仁瞻闻言大惊,心下对李啸这大胆而新奇的作战计划却是十分佩服。 他略一思考,便大声对李啸说道:“李大人此番千里进击,何其勇壮,必能料敌所不及,收得全功而返也。在下对李大人之计划,可谓感佩之至。不过,在下想知道,李大人这般计划行动,可需要我朝鲜下邦,提供什么帮助么?” 李啸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帮助,你只需要帮我军提供几名得力向导便可。另外,你再及时告诉从这里到雩时镇的各地朝鲜官府与军兵,让他们在我军行进时,不得干扰,也不必惊慌,让我军能顺利行进,到时从雩时镇安全渡过鸭绿江便可。” “李大人放心,这些事情,在下自是明白,一定为大人全部办好。”李仁瞻脸色轻松了下来,他顿了下,又道:“那李大人若成功袭破赫图阿拉,可是要再从雩时镇退回么?” 李啸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军若攻下赫图阿拉,便已达到了战略目的,随即回返朝鲜,再从这海岸之地乘船回国,到时还请李将军多多接应。” 李仁瞻笑道:“大人放心,这点小事,包在在下身上了,又何消吩咐。” 随后,李仁瞻又与李啸闲聊了一阵,李啸向李仁瞻,简述了一遍自已攻下金州的整个过程。 在了解到,李啸已将金州扫灭,攻克了旅顺,且将全部清军守军一鼓消灭时,李仁瞻心下极其佩服,对李啸愈发尊敬了几分。 随后,李仁瞻退下,就在海边安排宴席为李啸接风洗尘,而一众唐军,李仁瞻亦是安排下人准备丰盛酒食,对他们大加慰劳与犒赏。 次日清晨,李啸点齐兵马,又给水师交待了一些留守事项,便率军出发。 此时,李仁瞻已给唐军备了两名向导,带着他们一路横穿朝鲜北部,前往雩时镇。 有李仁瞻的刻意关照,李啸这次出征十分顺利。三天后,全军顺利到达了雩时镇外。 李啸下令,全军在雩时镇外扎营,暂歇一天,明天便渡江而过,直攻赫图阿拉。 当天晚上,月色溶溶,李啸正在中军帐上,观看地图,研究接下来要如何进攻清朝内地,直取那清朝龙兴地赫图阿拉,却忽听到有手下来报,说有一名名叫方中吉的相士求见他。 李啸向来不喜黄冠之流,总觉得这帮装神弄鬼神神叨叨的家伙惹人讨厌,又因时刻已晚,正欲拒绝,却忽听帐外有人高喊:“唐国公,若要灭掉清朝之气运,非得带上本道不可啊!” 李啸闻言,不觉一怔,便命军兵将此人带入帐中。 很快,手下军兵,带着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道士,从帐门外昂然入内。 “在下方中吉,拜见唐国公。” 道士在离李啸五步外,双手互扣,向他恭敬地行了一个道礼。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七章 帝陵是凶地 李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声道:“尔是何人?为何求见本公?” 方中吉拘束地站着,扫了一旁的军兵一眼,欲语还休。 李啸会意,遂屏退通禀的军兵,再让方中吉与自已分宾主而坐。 方中吉坐下后,他抬起头,一双英目中,却满是复杂神色。 “方相士有何话,不方便直说吗?”李啸轻声问了句。 方中吉点了点头,才低声道:“正是。唐国公,现在帐中,只有你我二人,在下方可对你从实告之。“ 李啸笑道:”那你但说无妨。“ 方中吉轻吸一口气,轻声道:”敢问唐国公,万历年间,为朝廷钦天监效力的大相士方玉,大人可有耳闻?” 李啸的脸色,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读过《国榷》等明代史书的他,当然对这个方玉有所了解。 方玉,出身相士世家,家学十分悠远,他为人聪颖,道术高深,诸如观星堪舆,寻龙望气等术无不精通,万历五年时,年纪轻轻就代替其父,被选入钦天监,担任监司司员一职。 不过,史书上对方玉的记载十分简略,李啸对他的整个人生过程,也记不太清了。 而关于他的结局,好象在《国榷》中有过一句话,“方玉因选陵事,为帝所憎,逐之,不知所归。” 想到这里,李啸试探着问了一句:“方玉乃是万历年间钦天监司员,是我朝顶尖的大相士,难道他与你……” “大人说得不错,方玉乃是在下祖父,本道乃是方玉之孙也。”方中吉黯然回应道。 “哦……” “大人,您一定对在下十分好奇吧?”方中吉惨笑一声:“不知道李大人可有兴趣,听我讲一讲我祖父方玉的故事?” 李啸直视着方中吉晶然闪亮的眼神,点头道:“可以,本公愿闻其详。” 听李啸这么说,方中吉脸色放松下来,随后便开始,讲述其祖父方玉,给万历皇帝选择万年福地的故事。 万历十一年(1583年)正月,当时的万历皇帝朱翊钧只有21岁,与后来昏愦懒政的史书标准形象不同,此时的他,还是一位有理想、有抱负、有雄心的“愤青”天子。那一年,万历皇帝去天寿山春祭,见到苍山寥廓,山河万里,忽然心有所动,动起了给自已选择万年吉壤的念头。 皇帝一发令,手下的相士与风水师们立即忙碌起来,开始在京城郊外,四处给皇帝堪查选址。 只不过,当时同样年纪轻轻,只有26岁的钦天监司员方玉,对钦天监的同事们,每天这般忙碌选址,却是十分冷漠,一点都不想参与。 而他之所以对选择皇陵一事这般冷漠不上心,并不是方玉为人惫懒不想干活,而是,道术高深又精通风水堪舆的他,曾暗中遍访京城一带,发现能安葬朱家皇帝的火属性陵墓,已经没有合适之处了。 只不过,方玉人微言轻,他的探查结果,无法对任何人明言,只能压抑在心中。而他这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令钦天监的大领导,监正杨汝常十分不满。 随后,在杨汝常的催逼下,方玉还是只能离开钦天监,装模作样的去京城郊外探查,当然也没有任何结果。 后来,钦天监派出给皇帝选址的司员与风水师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在京城附近,想再找到风水极佳的万年福地,实在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他们接连找了好几处地方,不是方向不宜,就是堂局狭窄,还有一些地方,要么是位次参差,要么砂水倾倒,总之,都不是上佳风水所宜之地。 完不成皇帝的差事,可是一件罪过很大的事情。 故而,皇帝的陵址一天没着落,作为钦天监监正的杨汝常,心里便一天不得踏实,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令他越来越焦急不安。 要知道,杨汝常从前任监正杨宏亮手中,接手钦天监担任监正,也不过才只有一年时间,一直想快点做出成绩,来讨皇帝欢心的他,却万万没想到,才上任不久,就卡壳在帝陵选址上,让自已的仕途大为蒙尘,如何能不让他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在这时,皇帝又派太监来钦天监催逼进度,令杨汝常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这时,作为监正的杨汝常再也坐不住了,也不敢再整天呆在钦天监摆领导派头了,他这个钦天监的大领导,开始同底下的司员一般,亲自跑腿,四处探查,遍寻京城郊外,为皇帝查找吉穴。 有大领导亲自出马,手下的钦天监司员们为了表现,也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好在功夫不负苦心人,在又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访查后,总算寻得了在各位风水师看来,堪称上佳的风水宝地。 其中一处,是形龙山,钦天监的风水师们,对其评价是主峰高耸,诸山拱抱,河水绕脚,众水来贺,形如出水莲花,案似龙楼风阁,明堂开亮,辅弼森严,堪称至尊至贵之地。 而另一处是小峪山,风水师们认为,此地十分符合风水宝地格局,其来山绵远雄峻,主势尊严,水星行龙,金星站穴,左右四辅,拱顾周旋,明堂端正,砂水有情,亦是安葬帝王的上佳之穴。 选定了这两处风水宝地,杨汝常忙不迭地向万历皇帝报喜,同时在奏章中,厚颜无耻地为自已大表其功。 万历闻报,亦十分欣喜,遂上报两宫皇太后,得到懿旨同意后,万历皇帝朱翊钧再借秋祭陵之机,亲自前往形龙山和小峪山两地查看。 经过一番对比,万历皇帝自已更钟意小峪山,遂上报两宫皇太后,得到批准后,便把小峪山更名为大峪山,在这里正式修造自已的陵墓,这个地方,便是后来的万历皇帝葬身的定陵之址。 福地既定,接下来便是正式定穴,也就是地宫的正式埋葬之所。 有道是三年寻龙,十年定穴,这定穴的功夫,却比寻找福址要更难得多。在风水学中,还有“定穴差一线,富贵不相见”的说法,足见这定穴功夫之难。 好不容易,折腾到了当年年底,在一众风水师的共同测算下,这定穴之事才最终定下来。在选了良辰吉日后,在定穴的地方,举行了盛大的动土仪式。 这样的动土仪式完成后,待来年开春,土地化冻后,立刻会有大批工匠入驻此地,开始兴建皇帝的陵墓。 动土仪式开始时,万历皇帝十分高兴,他带着太监与护卫,兴致勃勃地前来参加。 见到皇帝也来参加仪式,主持动土仪式的钦天监监正杨汝常,十分高兴,遂令钦天监全体成员,皆换上崭服的官服,提前赶到动土仪式上,准备接受皇帝的迎见。 在杨汝常看来,这个时候,应该是向皇帝,表明自已领导有方的最佳机会了。 皇帝到达后,钦天监的全体官员,在身着正五品官服的监正杨汝常带领下,向皇帝三呼万岁。 万历皇帝环视四周,十分高兴,对杨汝常说了一番褒奖的话,并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与十匹绸缎以示感谢,这番浩荡天恩,让监正杨汝常喜悦非常。 不过,就在这时候,皇帝突然注意到,在一众喜悦的钦天监官员中,有一个模样年轻,却是一脸严肃,甚至带着莫名忧郁的司员,正垂头肃立着,与旁边一众一脸谄笑的同僚比起来,可谓格格不入。 顺着皇帝的眼光看去,杨汝常看到,这个低垂着头,一脸忧色的家伙,可不就是那个方玉么? 杨汝常原本满是笑容的脸上,顿是涌起了怒色。 哼,方玉你这混蛋,探查地穴没有半点功劳,这动土建陵的大喜时刻,你哭丧个脸作甚,真他娘的败兴!等回到钦天监,老子要好好收拾你! 让杨汝常十分意外的是,万历皇帝对方玉好象十分感兴趣,他皱了皱眉头,向旁边的太监轻语一声。 那太监点头应诺,便快步来到方玉身旁,低喝一道:“陛下问你,姓甚名谁?为何在这喜庆时刻,干什么这般郁郁寡欢之状?” 太监此话一出,现场每个人都愣住了。 整个仪式场面上,顿是安静得连走过一只蚂蚁都听得见。 而一旁的监正杨汝常,则是心中难受得有如被猫抓了一般。 他在心下,把这个坏他前程的不开眼的方玉,骂了个狗血淋头。 方玉抬起头,他略一沉吟,便缓缓答道:“公公,臣叫方玉,对于这修造定陵一事,臣有不同看法,欲向皇上禀报。臣斗胆请问,若要微臣说实话,皇上能赦我无罪吗?” 太监闻言大怒:“呔,方玉你好大胆!你不过一钦天监司员,如何敢这般说话,难道你还要挟制皇上不成!” “微臣不敢。” “朕赦方玉无罪,方玉你且上来说话。”万历远远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立刻插话过来,同时向方玉远远地招了招手。 方玉快步走上前来,在太监的怒目注视中,来到万历皇帝的御座前五步外,跪下致礼。 “臣,钦天监司员方玉,有实话要向皇上禀报,若有乖谬之处,还望皇上恕罪。” “嗯,你且从实讲来,朕已说过,纵话语不当,亦恕你无罪。” 方玉抬起头,咬了咬牙,便沉声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这大峪山陵址,实非福地,乃是一处暗藏凶险之凶地也!” 方玉此言一出,简直就是一舀冰水,浇在一锅热油上,瞬间炸锅了。 听了方玉这话,万历皇帝与一旁的钦天监监正杨汝常,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什么?! 这费尽心血,才找到的万年福地,这好不容易才定下的地穴吉位,竟是一处凶地?! 开什么玩笑! 方玉啊方玉,这话你也敢说啊! 你把这一众全国最优秀的风水师们,当成了京帅南街外那些诳人的瞎子不成?! 真是天包了你的狗胆! “方玉,你真真好大狗胆!竟敢口出狂言,大放厥词,诋毁圣上,来人,速速拿下此獠!”太监一声大喝,一旁的护卫齐声应了一句,数名护卫便快步上前,欲将方玉拿下。 “且慢,你们先退下。” 万历皇帝虽然脸色极其难看,但现在还是少年天子的他,还懂得维护自已的金口玉言,没有象晚年那般,昏愦到出尔反尔的地步,他冷喝一声,摆了摆手,让一众护卫退下。 然后,皇帝冰冷的目光,直直地投在方玉脸上。 令他惊奇的是,这般十分惊险凶诡的场景中,方玉却是面容平静,竟是一副生死置于度外的表情。 “方玉,那朕问你,你说这大峪山是凶地,可有何凭据?”皇帝的话语平淡,但冰冷的目光中,却是杀机隐现。 “皇上,恕臣直言,这定陵址地,虽来山绵远雄峻,主势尊严,又吉星辅照,明堂端正,但这种种,皆是表象皮毛而已。臣以家传堪舆之术发现,此陵外象虽吉,但其地之下,若深刨之,必是土层坚硬,其势贫瘠多沙砾,此为地火衰竭之象是也。臣敢断言,此地之下,必然还有大块硬石,生生阻遏地气,断我皇泽。要知道,我大明顺承天命,乃是火德一系,这般衰火陵址,对我大明基业,对继位君主,所害尤为甚矣!这般关系国运之事,岂可不慎乎?以臣看来,这外吉内凶之地,纵是普通百姓入葬其中,亦会阻其家运,妨其子孙,却如何可成为皇上之万年福地啊!‘ 方玉说完这番话,纳头便拜,伏地不起。 听了方玉的话,万历皇帝的脸上,已是杀机四起。 “来人,速速刨挖此地,看看真如方玉所言。“万历皇帝心下恼怒,只觉头脑一热,不及多想,就立刻冷冷下令道。 “皇上,请就在此地挖掘便是,若是一丈之下,这土地状况,不是如臣所说,臣愿以死抵命!”方玉一脸凛然,大声回答道。 万历皇帝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听了方玉这话,一般的太监急急禀奏道:“皇上,现在是严冬之际,土地冻硬难挖,这动土仪式上,匠人未至,一时也没有足够人手,要挖到一丈之下,实非易事。况且天气寒冷,皇上乃是万金之躯,如何可久处这荒郊野外。以奴婢看来,不若且待春暖之时,再行挖掘探查,亦不为迟。” 万历沉吟了一下,感觉太监说得有理,便点头道:“好,那这动土仪式就暂停吧,等开春后,再来挖掘。“ “是,奴婢遵命。” 随后,万历皇帝冷冷地扫了一眼,那犹然伏跪在地上的方玉,复道:“方玉,你且起身,与朕回宫,朕还有话问你。“ “是,微臣遵命。“ 随后,在气得脸色有如猪肝的监正杨汝常,那懊怒眼神的注视下,在一众同僚目瞪口呆地围观下,方玉低着头,一脸严肃地跟在御辇之后,默默回返京城而去。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八章 龙脉传说 返回京城后,万历皇帝随即召方玉入宫觐见。 偌大的东暖阁中,万历皇帝已屏退众人,只有君臣二人在其中,一坐一立。 “方玉,你是不是因为,朕已答应不杀你,才敢这般信口雌黄的?“ 这一路返回皇宫后,万历皇帝的脸色已和缓了不少,怒气也平息了许多。但端坐在龙椅上的他,却依然耿耿于怀地向方玉发问。 “臣说过,皇上可随时去当地开挖,若情况与臣所说的不同,臣甘愿领死,以抵欺君之罪!“方玉还是一脸平静。 万历皇帝凝视了他许久,才用一种犹疑的语气,压低声音向方玉问道。“方玉,若此处陵址,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情况,那朕却如何处理?” “禀陛下,那当然只能是另择福地,方为上善之举。”方玉拱手回道。 “这样的话,那朕不选大峪山,而改回形龙口之地呢?”皇帝沉吟了一下,打算退而求其次。 “禀皇上,这形龙口,微臣也暗中探查过,此地与大峪山地脉一系,皆是衰火之象,非适合陛下万年后安息的上佳福地。” 听到方玉又加以否决,万历皇帝顿是眉头大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的要费时费力地,去重新寻找合适的陵穴之地么? 只是重择福地,谈何容易! 想想到现在,折腾了近一年,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好不容易找到这两处风水陵地,若又要全部推翻,重新再找到的话,那有这么容易! 更何况,两宫皇太后那边,也不好交待啊…… 皇帝正思怔间,方玉又开口道:“其实,以在下看来,大明开国到现在,已历二百余年,现在京城郊外,能给我大明皇帝选择的火系陵地,已然十分稀缺。皇上若要择得一处风水上佳的万年福地的话,再于京城挑择陵地,已非合适之举。” “哦,那依你看来,朕要却要去何处择陵,方为合适?”万历皇帝逼问了一句。 方玉轻轻咬了咬牙,扑通跪地,大声禀道:“臣以为,若真在选择上好陵地,保佑我大明龙脉绵延,国祚长久的话,需得前往辽东沈阳择陵,方为合适!“ 听了方玉的话,万历皇帝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这京城之外不择,竟要去千里之外辽东沈阳择陵,这,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方玉,你越说越离谱了!朕虽富有天下,奄有四海,然自古以来,帝王择陵之法,宜集不宜散,你让朕的陵地,与在京郊的列祖列宗分开,独去那偏远蛮荒的辽东沈阳择陵,岂非笑谈!“ 听到皇帝这厉声责问,方玉一咬牙,大声禀道:“皇上,臣这番安排,看似奇谈怪论,却是用心良苦啊!因为据臣以道术感知,这辽东沈阳之地,龙脉已醒,龙气渐集,紫气缠聚,却是有新朝出现,将在此定都,渐而吞并我大明之象啊!以臣看来,若能不及早用真龙帝陵镇住龙穴,以压制辽东初起之龙气,则臣只恐将来,那辽东龙气大旺后,龙脉化形,潜龙跃空,可就再难压制啊!“ 方玉说完,长揖一拜,伏地不起。 “方玉,你好大胆!你这厮真真越来越放肆了!这等反悖之话,你,你也敢胡言乱语么?”万历眉头大皱,脸色十分严厉。 方玉苦笑道:“皇上,方玉食君之禄,自当分君之忧,安敢编造胡言诳语,来欺骗陛下啊!正因这殿中,只有陛下与微臣二人,此话又不落他人之耳,臣才敢对陛下尽心相告。” “哼,谅你也不敢拿自已脑袋开玩笑!那好吧,现在东暖阁中也无外人,你就把辽东龙脉苏醒一事,对朕详细言之。”万历皇帝绷着脸,直直地凝视着他,沉声说道。 方玉抬起头来,缓缓回道:“皇上,这辽东之地,有龙脉兴起一事,却还得从上古时期说起。史书记载,上古时期大禹为平定洪水,在南方地区,以天帝所赐之轩辕宝剑,连斩了九条肆恶作孽的恶龙,才使得洪水平息,江河归海,我华夏子民,方得以繁衍至今……” “这些上古传说,朕从小便读过,何需你来告知,你且挑紧要的话说。”万历不耐烦地说道。 “皇上,这九条恶龙,被大禹所斩后,其龙魂不灭,因南方难于存身,遂潜逃北地,在北边蛮荒之地,潜地藏形,化为当地龙脉。在不断地吸取北地精气后,渐图恢复,以报当年在华夏被斩之仇。而每次有恶龙龙脉苏醒,对我华夏汉人来说,都是一次大劫难啊。” “你且详细言之。” “皇上,这第一条恶龙龙脉苏醒,便是秦汉时期的匈奴,匈奴一兴,从此北方不宁,汉朝虽举倾国之力,打得匈奴西迁而去,却也耗空了国力,坐大了国中诸侯,终使强大的汉朝,在一片混战中,走向灭亡。” “那第二条呢?” “这第二条恶龙龙脉苏醒,便是五胡十六国时的鲜卑,数家鲜卑,无论是慕容鲜卑,还是拓拔鲜卑,他们的兴起,都给华夏大地造成了深重的灾难,北方各州郡的汉人,成片被杀有如杀猪宰狗!若无冉闵的屠胡令,北方汉人怕已被胡人杀绝了种!这鲜卑诸部的兴旺,完全是在汉人的鲜血与泪水中完成的……” “好了,这般血腥史事,朕不忍再闻。那后来之事,你就一次性地简略说了吧。” “是,陛下,第三条,便是兴于五代中国的契丹,第四条,便是完颜氏的金朝,第五条,便是塞外的蒙古,而这第六条,以臣测之,乃是数十年后,将兴于辽东的一条恶龙龙脉,极可能会应验在,东北的某个野蛮部族身上。“ 方玉说到这里,刻意打住,瞥眼过去,观看皇帝的脸色。 他看到,万历皇帝脸色十分复杂,年轻的脸上,却写满了忧郁之色。 “那依你看来,若要破解此条恶龙龙脉,就只能让朕的万年福地来镇住吗?那朕万年之后,就只远离京城与祖宗,只得一个人孤零零地长眠在那辽东沈阳吗?“ 万历皇帝的脸上,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 “皇上……“ “方玉,你可知道,若朕这般做,休说两宫皇太后处难以过关,便是这满朝文武,也要骂朕背弃祖宗,听信方士谬言,弃家国大业于不顾了,还有各地宗室以及军民百姓的议论之语,怕是蜚短流长,无日不休了。这举国上下,种种压力加起来,朕,朕真的承受不起……” 皇帝说完,一脸颓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方玉面容严肃,伏跪于地的他,沉默无言,有如木雕。 “方玉,除了移朕陵址外,可复有他法,能化解这辽东龙气,解此危局么?”皇帝没有抬头,声音很低。 听了皇帝的话,方玉脸色黯然,在心下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他知道,想要说动皇帝改变主意,迁址沈阳,实是千难万难,乃至根本不可能被采纳。 也许,这个建议若被他人听到,上报给了两宫皇太后的话,那么,可能这事还根本未拿到朝堂上来讨论,自已就会因妖言惑君,动摇国本之罪,被腰斩处死了。 方玉沉吟良久,终于打算搏一把了。 “皇上,若迁址之事确实困难,臣还有一十分行险之计,倒可一试。“ “哦,此为何计?“万历眼中一亮。 “那就是,由微臣选择风水术士,前往东北,破消龙脉,斩除龙根,亦可解此危局。只不过,此法属于逆天而行,乃是强行改变天命之举,若不成功,则微臣与大明,被反噬的程度,将会相当厉害。“方玉咬牙说道。 “哦,会是何样结果?”万历皇帝的脸色也十分凝重。 “微臣将会身患恶疾,或横遭厄运,且在死后,神魂定会被拘九幽之下,万世亦难超脱。而且极可能子孙绝灭,无一幸留。”方玉说到这里,眼中已泛泪光。 “而大明的国运,则会被这恶龙龙脉完全吞噬,国家覆灭,宗族难留,汉人广遭屠杀,百姓成为猪狗不如的下等人,我华夏数千年衣冠文化,极可能至此断绝,后世难寻……”方玉已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万历皇帝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渐渐地,年轻的天子眼中,竟也隐隐有泪光闪烁。 …… 此时,在雩时镇外的唐军大帐中,说到这里的相士方中吉,眼中亦是泪光闪闪,他急急撩起道袍,拭去险些流出的泪水。 李啸在一旁,亦是一脸严肃,一言不发。 方中吉顿了下,继续讲道:“后来,万历皇上经过反复思虑,还是决定,派出我祖父方玉,前往东北,查找恶龙龙脉,斩断龙根,以解除大明之根本祸患。随后,万历皇上秘密封我祖父方玉为御国大相师,让他带着八名顶级风水术士,前往东北破解龙脉。我祖父领命后,遂与这八名风水术士,化装成普通道人,带上法器秘具,前往东北而去。” “后来呢?” “后来,在东北各地,经过了近十年的艰苦探查和找寻,我祖父方玉,成功斩断了三条恶龙龙脉。但这三条龙脉,皆是尚在沉睡状态下的剩余恶龙龙脉,而那条正在苏醒的第六条龙脉,这条即将颠覆我大明国运的恶龙龙脉,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找到。”方中吉说到这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哦……” “我祖父不甘心,又在辽东找寻了三年多,再三查找无果后,才不得不返回大明,准备向皇帝禀报此事。却没想到,他回来时,朝廷中发生了一件重大的风水事件。” 原来,虽然当年方玉,力阻这大峪山定陵动土,但最终因为京城附近吉地难寻,方玉的警告,又被监正杨汝常人肆意诋毁,说他包藏祸心,耸人听闻,让万历皇帝万万不可听信他的话。结果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又因方玉早已出发去了东北,无法查问,故原本就心存疑虑的万历,最终还是同意了,就在这大峪山开挖陵墓。 没想,到了万历十八年,陵墓快建成之际,正在进行最后一道工序开挖地宫时,却出现了不祥之兆。 原来,由杨汝常等风水师所定下的,将来置放皇帝棺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重大意外,那就是,在原本还算松软的砂地中,竟挖出了一块坚硬的花岗岩大石头,这在风水学上叫宝床之下,无土有石,三代之后,禄断嗣绝,这可是严重地犯了风水的大忌。 至此,方玉当年的预言,全部应验。 而大明朝廷之中,自然是有人开始借此机会,兴起了一番互相攻讦内斗的闹剧。 礼部尚书徐学谟、辅臣申时行等人,遂联名攻击监正杨汝常,说他收取贿赂,妖言惑众,徒费财力,终成这般乱局,理当重惩。 在一众朝臣指责下,杨汝常被捉拿入狱,后由张应侯接任监正一职。 不过,幸得他散尽家财,打点宦官以及各主管要员,这杨汝常才最终逃过一死,关了几年后,释放归乡。 本来,按道理,这个定陵闹到这个地步,应该是一定要重新择地改建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一心事佛、十分迷信的万历皇帝,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变成无神论者,摆出一副不信邪且一反常态的模样,作出了让一众大臣,皆颇感意外的决定。 他说,当年,这祖宗山陵既卜于天寿山,那圣子神孙,千秋万岁,皆当归葬于此山。并下诏,要大臣不要再争论此事,自已的寿宫吉地就是这大峪山。不少还在暗中说大峪山不吉利的大臣,还因此遭受了处罚。 方中吉感叹道,现在看来,万历皇帝这般行事,也许真是命中注定,非人力所以勉强吧。 只不过,此事后来也有反复。那就是,万历皇帝嘴上虽然不信邪,说得好听,但心里还是惴惴没底的,后来,他又令新任监正张应侯,悄悄看过京郊的几处地方,皆不是很理想,才最终只能作罢,彻底死了易地建造寿宫的念头。 只是,在万历一朝中,无论是皇帝生前还死后,无论是在官场是在民间,关于定陵风水不吉利的议论,一直就没有停息过。 讲到这里,方中吉长叹了一声,又道:“我祖父方玉,从东北回京时,定陵已建成了近五年了。当时我祖父痛惜帝陵风水不好,忧心如焚,遂与当年我大明的开国功臣风水大师刘伯温的十一世孙刘世廷一起,上疏奏称,大峪山寿宫龙穴,十分不吉,还需另择良地重建,方为妥当。结果没想到,这十三年过去,这万历皇上,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有为的少年天子了,现在的皇上,心胸狭隘又刚愎执拗,见我祖父拂此逆鳞,顿时让他怒火万丈。结果,万历皇上非但不念我祖父十余年在东北,斩除恶龙龙脉之功,反因这次上书之事,大大迁怒于他,将我祖父剥除官职,赶出朝廷,令其归家闲居。” 方中吉说到这里,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似乎还在为他祖父方玉的际遇,而深感难过。 而一旁的李啸,听了他的述说之后,亦是感慨不已。 要知道,在真实历史上,万历皇帝死了24年后,那李自成就攻破了大明的京城,逼得他的孙子崇祯皇帝上吊自尽,稍后,又让关外的满人给夺走了江山,大明最终彻底覆灭。 而更巧合也更为悲惨的是,在三百年后,方玉的话再次应验。 那就是,在文革时期,红卫兵们用炸药炸开了定陵墓墙,强行打通了通往地宫的通道,将万历皇帝朱翊钧和孝靖、孝端两位皇后的尸骨拖出地宫,在广场上当众焚烧,一帝二后的尸骨,彻底成了一堆灰烬。尸骨焚尽后,又被一场暴雨冲刷,从此世间无存。 李啸感叹了一阵,向方中吉问道:“方相士,你虽说了这么多,乃祖遭遇,本公亦甚是同情。但这些事情,对本公夺取清朝的江山,没什么帮助吧?” 方中吉直视着李啸的眼睛,微微一笑,沉声道:“唐国公,在下说这些,只想告诉你一番前因后果。我要说的是,经过我这些年的仔细查找,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清朝的龙脉所在地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九章 术士的复仇 听到王中吉这话,李啸也不觉瞪大了眼睛。 “那这清朝的龙脉,却是在哪?” “禀唐国公,就在赫图阿拉附近的一处原始森林中。与其他恶龙龙脉不同的是,这清朝的龙脉,不是潜藏在地下或山脉中,而是……” “而是什么?” 方中吉迎面李啸关注的目光,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而是在一棵大树上,这在风水学上,这种龙脉,乃是极其罕见诡异的挂角龙!也正是因为这条龙脉,极其与众不同,十分难于探测,我祖父方玉,才会多年查找未果,终成遗憾。” “这样呀……” 李啸轻轻颔首,不觉又想起了真实的历史。 其实,来自后世的李啸,对这清朝龙脉,是藏在一棵参天古树上的挂角龙一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在真实历史上,这清朝的古树龙脉,一直到日俄战争时,才被沙俄破坏。 当时,野兽一样的俄军,把赫图阿拉城烧杀抢掠成一片白地后,复将附近的原始森林大加砍伐,用于修建与日本作战的工事与要塞。这棵已历二百余年的清朝龙脉古树,因为最高最粗,被俄罗斯陆军中将康特塞尔相中,遂指挥手下军队,连根砍伐。 据野史记载,俄军砍伐此树时,天昏地惨,电闪雷鸣,这棵古树发出有如牛吼般的阵阵悲鸣,让俄军惊骇不已。 接下来,俄军电锯刀砍,斧凿绳拉,却始终无法砍倒此树。而见到横行天下的俄罗斯帝国军队,竟连一棵古树都砍不倒时,康特塞尔大光其火,把一众手下军兵,狠狠地臭骂了一通。 最后,遵他的指示,俄军弄来大批炸药,填埋在树根位置,才把这颗要十多人才能合围的龙脉古树,给彻底炸断。 据新宾县当地传说,俄军炸毁这棵清朝龙脉古树后,随后撤走,只有许多被强征过来,在这里做伐木和搬运工作的满汉百姓,还留在原地。在当天晚上,在如雪般的月光照耀下,这些连夜抓紧做工百姓,都惊奇地看到,就在月上中天之际,从这被砍断的树根位置,走出许许多多一寸多高的清朝官员形装的小人,顶带花翎一应俱全,这些小人走了几步,便消散在空气中不见了。 这个消息传到北京后,光绪皇帝连日痛哭,满洲权贵们亦皆惶惶不可终日。当时京城中,很多人都在暗中猜测,说清朝气运已毁,这大清朝,怕是没几年阳寿了。 果然,仅在七年后,大清朝便灰飞烟灭,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中国从此进入了军阀混战的民国时期。(注:作者本来还打算写一本,一个现代青年,穿越为清朝灭亡后的一个云南小军阀,然后不断崛起,统一中国称霸东亚的书,连大纲都写好了,但这个时代高度敏感,现在又处于莫谈国事之时,想到写个数十万字后,最终只能404,实在没有动笔的勇气。) 而令人惊奇的是,龙脉古树被砍伐后,参与了砍伐龙脉古树的俄军,有多人突然无缘无故地发疯或痴呆,剩下的俄军,也多命运坎坷,不是在战场上丧命,就是被日军抓俘。就连此次任动的指挥者,俄军中将康特塞尔,也最终在大连投降,成了日军的俘虏。 见到李啸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惊讶的神态,方中吉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把从其祖父方玉死后,到自已发现清朝龙脉的故事,向李啸简略地说了一遍。 原来,方玉被万历皇帝罢官归家后,心情悒郁,诸事消沉,更令人叹息的是,两年后,方玉遍体长满恶疮,流脓发臭,药石无效,病势一天比一天沉重。 方玉知道,这定是因为自已斩除龙脉,已遭天谴,这一身烂疮之病,怕是治不好了。故在垂危之际,他把儿子方道成叫过来,向他交待后事。 “道成,为父不行了,我命已在须臾,怕再难熬过今天了。有些话,爹一定要向你交待。”病床上的方玉,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 “爹,不会的,孩儿马上再去延请名医,一定可以治好爹爹的病。”侍立床边的儿子方道成,已然泪流满面。 方玉惨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不,不用了。你爹之病,乃是因破除龙脉,得了天谴,方得此恶疾。有道是,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得此恶疾,又岂是人力可以挽回!只是我虽命将归西,却有一番话语,要向你讲明啊。“ “父亲大人但请明言,孩儿洗耳恭听。“方道成扑通跪地,流着眼泪回道。 “道成,我前番前往东北,强斩龙脉,逆天而行,但是,所斩之三条龙脉,皆是正在沉睡状态,没有斩到那条正在苏醒的龙脉,故暂时只会罪由已身,不会祸及家人,故我方氏子孙,尚可保全。但从此之后,你的后代,要远离道术风水之类的修习,我的全部生前资料与笔记,也要统统封存或销毁,不要让子孙后代看到。道成你自已,也可慢慢转行,将来的子孙后代,就当个普通老百姓就好了。“ 方道略一犹豫,却还是立刻应诺道:“父亲大人的话,孩儿谨记于心。从今之后,我方氏子孙,不再研习道术风水,以避天谴之祸。”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儿子的回答,方玉脸上,顿现欣慰之色。 方玉交待完后事后,又在病床上哀嚎了近一天,才痛苦死去。据说,他死的时候,又瘦又小,整个人佝偻得有如一只猴子。 只不过,方道成虽然遵从方玉的遗言,将他的资料全部封存,却因为心疼道术风水乃是吃饭的根本,又是家传的职业,不忍抛弃,仍然继续研习使用。 当然,方道成也想过,等到将来,有了儿子后,就不让他接触这些东西,转而做个普通人便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谴的原因,在方玉去世整整十年后,方道成才得了一子,便是方中吉。 方中吉秉承了方家的优秀基因,从小聪颖,又好学习,方道成对这个优秀的儿子十分喜爱,心下亦在暗叹,这般佳儿,简直是学习风水道术的上佳人选啊。 开始时,方道成还有意识地,不让他接触到道术风水之类的知识,但后来,随着方中吉年纪越长,方道成对他的管束也越来越松,也不知从何时起,方中吉已自行开始,研读家中的道术书籍,钻研各类风水道术知识,他对这些玄学而神秘的东西,有着近乎痴迷般的狂热。 见到儿子这般沉迷,性格软弱平和的方道成,也不好再去管他,只得随他去了。当然,对于方玉斩龙脉的这些资料和笔记,他还是严密封存,不让方中吉接触到,他自已也从不对方中吉讲祖父方玉所经历过的这些惊天之事。 到了崇祯初年时,方道成染病逝世,整个家业,便全部交给了年仅十七岁的方中吉。 在给父亲办完丧事后,方中吉在家中整理遗物,无意中,在床板底下,发现了祖父方玉的遗物。 至此,凭着这些遗书与笔记,方中吉才算了解清楚了,当年祖父方玉,是如何给万历皇帝选陵,又如何前往东北斩杀龙脉一事。 接下来几年,方中吉埋头研习祖父遗留下来的资料,道术功法,皆是大进,可说是华夏顶尖的风水术师,亦不为过。 不过,当时的方中吉,对祖父方玉的遗物,仅仅是痴迷其中的道术风水知识,对于方玉前往东北斩龙脉一事,虽然好奇,却也并没有过多地去加以探查。 真正改变他思想,让他决意重新走上祖父之路的原因,是在崇祯七年,后金军入寇山西的残暴行径,给青年术士方中吉,造成了深深震撼。 当时,他正云游到了山西朔州,正巧碰上后金军阿济格部攻入山西,在朔州附近大肆烧杀抢掠,他亲眼见到,无数的村野百姓,有如猪狗一般被后金军砍杀,一个又一个村庄被夷为平地,壮者成为包衣阿哈,弱者当场砍杀毙命,就连道士王中吉自已,都险些死于后金刀下,至此,方中吉的人生观,被彻底改变。 不灭鞑虏,誓不为人! 不斩清人龙脉,自已何以苟活! 后金军退走后,方中吉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仇恨,返回北直隶的老家,从此闭门不出,仔细研究了近三年的各类龙脉学问,然后,就在他颇有所成之时,清军的第三次入关开始了。 方中吉家乡在霸州附近,他所在的城镇,被清军烧杀抢掠得一片精光,而在正史上,方中吉也会在这次清军入关中,被阿巴泰部的兵马所杀害。 结果,因为在这个时空中,李啸统兵入援京师,射杀了清军统帅扬古利,迫使阿巴泰从霸州紧急回援,才让霸州乡野免受荼毒,这才改变了历史,让原本在历史上,被清军砍杀而死的方中吉,得以侥幸活命。 随后,再无任何牵挂的方中吉,化装成游方道人,带上一名亲随小仆,秘密前往东北探查,以继续方玉未竟之事业。 方中吉在东北,以秘密方式,整整探查了五年,才最终查明了,这清朝的龙脉的秘密。 原来,这清朝的龙脉,竟是与古往今来的龙脉完全不同,不是藏于地下而山陵之中,而是潜藏在赫图阿拉城附近密林中的一棵参天古树上。 后来,方中吉也了解到,之所以这清朝龙脉,会感应在这个小小的满州部族上,却是缘于一次巧合,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可以说是天意。 当年,老奴打着大明龙虎将军的旗号,在辽东总兵李成梁的包庇下,在东北一带大肆用兵,扫灭不服从自已的其他女真部落。后来,在一次与叶赫部的战斗中,老奴打了败仗,部下皆灭,只有他只身潜逃回了老家。 深恐敌军前来报复的老奴,为避免父母尸骨被敌军发掘毁坏,才不得不将自已的父母尸骨刨出,装于布囊之中,准备带到秘密的地方,去重新安葬。 却不料,在他潜逃离开时,正好碰到了叶赫部的追兵,惶恐骇然有如丧家之狗的老奴,不辨方向,仓皇遁入这片密林中,然后也是机缘凑巧,慌不择路的他,在发现面前这棵大树后,便急急上树躲藏。 却不料,当他不小心把包着父母尸骨的布袋,放在树梢上后,他惊奇地发现,父母的骨殖,竟被这颗大树,给凭空吸收进去,任凭他怎么使劲,也抠不出来。 与此同时,从树干上喷出一团浓雾,将他包裹在其中,从而让老奴侥幸躲过了,冲入密林的叶赫部骑兵追杀。 老奴这才知道,此树端的不凡。在叶赫部骑兵离开后,他下得树来,在树前重重连磕三个响头。并在心下立了重誓,将来若夺了天下,一定要好好祭祀爱护此树,以报救命之恩。 后来,在这龙脉古树的庇护下,老奴顺利扫灭东北不服从自已的女真部落,统一了女真诸部,羽翼已丰的他,在此龙脉古树下祭拜祖先,复于赫图阿拉城中广场上以七大恨宣誓,起兵叛明。 大明的噩梦,至此开始。 只不过,方中吉虽然费尽心机,查清了龙脉的位置与形态,但苦于清军在赫图阿拉城布防严密,自已想去斩断龙脉,破除清朝的国运与风水,却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方中吉十分无奈,却又不舍离去,最终,他与小仆,二人渡过鸭绿红,来到朝鲜的边境小镇雩时镇上闲居,在这里以看字算命谋生。 方中吉苦苦地等待时机,以求最终有机会,能去赫图阿拉城处,将这维系清朝国运的恶龙龙脉,给彻底斩断,让华夏文明与上国文化,得以不被野蛮与黑暗所消灭。 让方中吉没想到的,他在这城中躲了一年,竟然遇到了李啸的唐军,要从这里远征赫图阿拉。 当日,听到镇中官府宣告,有唐军远来,要从雩时镇出发西征满清,让一众百姓不要惊慌的消息时,方中吉简真欣喜若狂。 多年的报负,祖父未竟的事业,终于可以在自已手中加以完成了,真真天可怜见! 于是,方中吉在唐军到达雩时镇的当天晚上,便急急地前来求见李啸。 “李大人,贵军此次西征赫图阿拉,请务必带上本道。本道绝对有把握,将这清朝龙脉彻底斩断,让那一众野蛮鞑虏,再无兴盛壮大的机会!” 烛光摇摇中,方中吉的两点瞳仁,有如两颗跃动的星星。 正文 第四百八十章 兵进赫图阿拉 听了方中吉的话,李啸陷入沉思。 说起来,他对于这些龙脉风水之类,还是半信半疑的。从前世到现在,都是一种敬而远之冷淡面对的态度。 毕竟,在真实历史上,明朝的灭亡,最根本的还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一味地将责任推给龙脉与风水,还是有失偏颇的。 只不过,李啸也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认为,既然这些东西能够千古流传下来,在民间与官方都有极强生命力,也许确有一定道理也说不定。既如此,倒也不妨一试。 只不过,李啸也清楚听到,这方中吉说过,若是斩破龙脉,会对作法者自身造成严重反噬,却不知道,方中吉考虑了这一点没有。 “方道士,你不是说,这斩破龙脉一事,会对作法者造成严重反噬吗?你就不怕……”李啸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方中吉惨笑一下,脸上便显出坚毅之色:“唐国公,本道要斩断龙脉,便是逆天而行,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了,又如何会在乎这条残命!想那鞑虏先后几次入关,杀我华夏百姓有如杀猪宰狗,连在下也险些丧命在其屠刀之下,这般血海深仇,我若不报,誓不为人!” 见到方中吉这般慨然表态,李啸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他沉声道:“好,那就请方道士回去准备一番,明天一早,就随我军一道行动吧。” 方中吉大声应诺道:“好!那在下就先行回去,明天与贵军一起出发。” 次日天亮后,唐军全部集结整伍,便立刻西渡鸭绿江,兵锋直指赫图阿拉。 而相士方中吉,则是带着他的那名小仆,两人皆是骑马,跟着唐军行进。 渡化鸭绿江后,李啸选择的行进路线,与当年萨尔浒之战时,朝鲜部队所选择的路线,完全不同。 萨尔浒之战时,朝鲜部队是经宽甸沿董家江(今吉林浑江)北上,并最终与明军刘綎部汇合,一路由东往西进攻。而现在的李啸,选择的路线是,从雩时镇出发,一路径直西进,过鸭绿江,再一路经过大鼓河,桓仁寨,再沿富尔江西进,最终抵达赫图阿拉城南部,原先刘綎部溃灭的阿布达里岗。 唐军所选择的这条路线,更加崎岖难行,也更人迹罕至,而李啸这所选择这条路线,却是希望,在这样人烟缥茫,近乎无人区一般的环境里,让自已的军事行动更加隐密,也更能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全军将士在这近乎原始的杂树与山崖间穿行,速度自然被大大限制,不时有唐军士兵,失足掉落山涧,活活摔死。 对于这些士兵的死亡,李啸面无表情,眼睛都不眨一下。 自古兵凶战危,更何况这千里翻山跃岭的偷袭进击,手下士兵的死亡,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要知道,三国时期,邓艾偷袭阴平,在翻越崇山峻岭后,全军将士死了一大半。饶是如此,也都坚持下来,最终千古扬名。现在李啸的唐军,才不过摔死了几十名士兵,却是根本不值一提之事。 更何况,慈不掌兵,对于现在已是心冷如铁又杀人如麻的李啸来说,这些唐军士兵,本来就只不过是自已用来获取胜利的筹码而已,根本就不能当成一个正常人看待。更何况,又有优厚的战死抚恤,来让他们死得其所身后哀荣,这些士兵纵然一死,也会十分平静地面对。故而,对于这样的零星伤亡,李啸根本不以为意。 上次萨尔浒之战时,刘綎部与朝鲜军兵汇合后,有两万余人,而现在,李啸手下的唐军,也只有两万多人,只不过,唐军的精锐程度与火力配备,与当初的刘綎部相比,可谓一个天下,一个地下了。 这次出征赫图阿拉的唐军,包括甲乙两总30队盾兵,60队枪兵,玄虎重骑2000人,飞鹞子轻骑2000人,横行哨2000人,辅兵2000人,鲁密铳兵9000人,重型龙击炮100门。总兵力达到了两万五千多人。可谓兵强马壮,战力之强悍,当初的刘綎部,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而李啸在到时雩时镇后,也收到了辽东安全司的人员传来的,关于赫图阿拉的兵力配置情报。 那就是,现在赫图阿拉城中,只有宗室镇国将军巴布海为主将,镶黄旗固山额真墨尔根为副将,率领了三千满州兵马,驻守其中。 因为考虑到这里是满州民族的发祥地,为防止外人玷污了龙脉之气,故在这里只有满州军兵驻守,而没有蒙古兵与汉军。 对于一座没有任何敌患的内地城池,安排了近三千人驻守,可谓已是绰绰有余。之所以安排这么多兵力,是因为,皇太极认为,赫图阿拉城,这座清朝的兴京城,乃是满州的根本之地,万万不可有失,才刻意派出了重兵守卫。 当然,他这番用意是好的,只不过,在长达数十年的没有任何战事的情况下,再有警惕性的部队,也会变得松懈不堪。 象现在,本来自富尔江地段开始,便已是兴京城赫图阿拉的属地,理应派出哨骑四下巡逻的,但这几十年没有任何战事的情况下,下面的哨骑也开始纷纷偷懒,最多前进到离富尔江有数里之外,便纷纷撤回。 故而在十天时间里,唐军一路西进,最终顺利地抵达了富尔江西岸,却没有遇到任何清军的探查或阻挠。至此,最为艰验的路段,已全部顺利地走了过来。 当然,这一路上,唐军也折损了近两百名唐军,大部皆是失足摔死。相比两万余名唐军的成功到达,这点损失,可谓微乎其微。 而相比先前的明将刘铤,李啸可谓无比仁慈。 史载,刘綎部率军一路往攻赫图阿拉城时,沿路攻占女真山寨,将自已军队中,那些瘸子、瞎子等不能动的人全部杀死,以防他们拖了部队的后腿,才一路继续向前进军。 随即,李啸立即下令,让全军向阿布达里岗快速行进,以期尽早占领这个,原先刘綎部东路军兵败的地方。 在向阿布达里岗进军的进程中,全军将士还可不时看到,在崎岖的小道旁,有散乱的白骨与生锈破损十分严重的兵器盔甲,应该是上次萨尔浒之战中,战死的明军或朝鲜士兵了。 见到这些遗物,李啸脸色紧绷,心下却在暗暗发狠。 在当唐军快到阿布达里岗时,他们的行动,终于被巡逻的清军发现了。 尖锐刺耳的海螺号声,立刻连绵响起,一路传回到了赫图阿拉城中。 而见到自已所部兵马被清军发现,李啸立即下令,趁清军毫无防备之际,玄虎重骑与飞鹞子两部骑兵,立即狂飙疾进,一定要先把地势险要的阿布达里岗给夺了下来。 两部唐军骑兵,有如两股突起的狂风,吼叫着向驻扎在该岗上,那一百来名清军兵马,追杀而去。 见唐军骑兵声势浩大又突如其来,清军兵马顿是惊恐万丈毫无战心,已来不及紧急布阵的他们,嚎叫着弃了阵位,掉头北逃,只希望在唐军的刀枪砍下前,能尽快逃得性命。 最终唐军骑兵一番追击,将全部的步兵六十余人,统统于路斩杀,复斩杀清军骑兵二十多人,只剩下二十多满州骑兵,仓皇北逃而去,遁入赫图阿拉城中。 随后,在黄昏来临时,唐军顺利攻占阿布达里岗。 看到唐军将士们,在这险峻陡峭的阿布达里岗中热烈欢呼,李啸心下,亦是十分欣喜。 他知道,在历史上,这阿布达里岗,可谓浸满了明军的血泪。 在当年萨尔浒之战中,明朝刘綎所率的东路军,因山路崎岖,行动困难,未能按期进至赫图阿拉。而明军兵力分散,通迅不便,率领东路军挺进的刘綎,根本不知道,此时杜松的西路军和马林的北路军皆已经失利,故他仍按原定计划,向赫图阿拉城开进。 而在此时,老奴在击败马林的北路军后,立即移兵,迎击刘綎部军兵。 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三,为全歼刘綎部,努尔哈赤采取诱其速进,设伏聚歼的打法。他事先以后金主力,在阿布达里岗布置埋伏,另以少数汉军士兵冒充明军,穿着明军衣甲,打着明军旗号,持着杜松令箭,诈称杜松军已迫近赫图阿拉,要刘綎速进。 刘綎见杜松部已然得手,心下顿是大喜。 一心想着要快点过去,不得让杜松一人得了全部军功的他,已被激动的心情冲昏头脑,也不对报信的哨骑详加审查,便立即下令,要全军加紧行军,全力赶往赫图阿拉。 阿布达里冈重峦叠嶂、隘路险夷,乃是极为险要的死地,立功心切的刘綎,不加侦查,依然督令手下兵马单列急进,却不知道,自已的军事行动,已然尽在清军眼底。 原来,在当年3月初5日,四贝勒皇太极立军山顶,对刘綎部的动向,看得一清二楚,在刘綎率东路军全部进入阿布达里岗时,他立刻带兵从山上向山下打,而大贝勒代善,则率军攻击侧翼,二贝勒阿敏则从前方进击。 见得时局突变,刘綎大惊失郄,急令迎敌,因为明军带有大量火器,八旗军数次攻击未果。刘綎率本部明军,付出了巨大伤亡的代价,退入至瓦尔喀什旷野时,却又中了后金的埋伏。早已埋伏在此处的八旗伏兵,呐喊四起,万箭齐射。 其实,刘綎乃是明朝名将,在15岁少年时,便披发从军。在讨伐九丝蛮的战斗中,他冲锋在前,率先登城抓获蛮人首领阿大,一战成名。后来打缅甸,仅率2千明军对阵5万缅军取胜。播州讨伐叛乱土司之役,刘綎勇冠三军,势如破竹,立了头功。援朝之战中,又大败小西行长军,是援朝之战首功。刘綎身经大小数百战,无一败迹,威名震动海内。 至此,整个东路军,已成为了后金军的活靶子,后金军一齐取弓齐射,飞矢如蝗,明军连抬头都十分困难。 最终,刘綎两个儿子刘佐、刘结相继牺牲,刘綎本人,也被飞箭射中左臂。他咬着牙继续奋力作战,却又被射中右臂,犹奋抗不止。有鞑虏冲上前来,一刀劈下刘綎半边脸,但骁勇的刘綎,仍然没有倒下,而是左右冲突,最后手刃数十人后,鲜血流尽,力脱虚弱,才倒地挣扎而死。 在他死后,其义子刘招孙,“负綎尸,手挟刃”,拼尽力气与八旗鞑虏厮杀,最后力竭而死,被数把凶猛劈来的虎刀,砍得四分五裂。 可叹,一代名将刘綎,在萨尔浒之前,一生从未打过败仗,他所部的兵士部将,也多为久战之士,凶猛精悍,堪为明朝顶级精锐之师,结果却在萨尔浒全灭,实实令人扼腕叹惜。 随后,老奴乘胜追杀,将整个东路军彻底杀败,溃逃而被杀的明军尸体,几乎堆满了整个瓦尔喀什旷野。 5天时间,后金军即击败明军,获得了此次萨尔浒战役的重大胜利。除李如柏部明军逃回外,明军损失45800人,宿将军官战死者310人,丢失骡马28000匹,火炮鸟铳20000多支,而后金军战死者,却是十分轻微。 后来,现代中国的军事科学院,专门建立了一个兰彻斯特模型,来研究这场战争。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以兰彻斯特模型计算,这样的伤亡比例,其实并不稀奇。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倘若两支旗鼓相当的军队来火并的话,最终双方将同归于尽。但是倘若甲军去和一支人数是它的两倍,但每个士兵的实力只有他一半的乙军交战,乙军只损失一半兵力,就可以歼灭对方,在这种情况下甲军如果想取胜,就必须拥有4倍于乙军的战斗力。 故而,按一般估算,八旗军是明军战斗力的8倍,在萨尔浒战役中,后金军又每每在局部战场上,保持2倍左右的数量优势,最终的结果就是,后金军以极少损失,彻底打败明军,取得了这场大胜。 萨尔浒之战后,明朝全国最为精锐的部队,一战全灭,而为挽回败局,明朝开始增兵增饷、计亩加派,导致农民暴动,朝党争权,天不佑明,加上小冰河期降临中国,从此天下糜烂,不可收拾。 清史记载,乾隆皇帝一日回返辽东,故地重游萨尔浒古战场,他以一种欣悦而感叹的语气,评价了这场萨尔浒之战。 “呜呼,由是一战,而明之国势益削,我之武烈益扬,游行克辽东,王基开,帝业定,岂易乎?允因我太祖求是于天复仇乎?祖同兄弟子侄之众,率股肱心膂之臣,亲冒石矢,授方略,一时圣嗣贤臣抒劳效悃,用成鸿猷。我大清亿万年丕丕基实肇乎此矣。” 当然乾隆纪想的亿万年基业,也只不过是水月镜花一场。 清朝在他的统治下,开始由盛转衰,各类社会问题集中爆发,志在推翻清朝的白莲教,在贫苦百姓中传播得如火如荼,最终在其后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清朝便宣告彻底灭亡。 遥想前世今生,凝视着那一轮缓缓下坠的夕阳,唐国公李啸,心下无尽感慨。 “传本公军令,现在天时已晚,行动不便,全军暂在阿布达里岗歇息。待明天天亮后,立刻将赫图阿拉城团团包围,务必一举攻破此城。此城若下,则不分军民男女,尽皆屠灭!” 从思忆中回过神来的李啸,立即沉声下令,他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 “在下遵令!”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一章 毁灭者李啸 望着前去传令的军兵,李啸脸色如铁。 李啸之所以打算,要在攻下赫图阿拉城后,完全不留活口,要把全城的鞑子全部杀光,也是有他的考量在其中的。 那是因为,唐军长途跋涉至此,已是十分不易,粮草也有多有不足。若攻下这赫图阿拉城后,再想把全城的鞑子给俘带走的话,却是比以前要困难得多。 因为,现在的唐军,没有水师支援,乃是孤军深入,故一定要做到,来去如风,尽可能地与清廷打一个时间差。 而若是在城破后,再带上这些鞑子俘虏的话,一是路途崎岖恐这些鞑子路上生变,二是粮草有限也难以供给,三是担心这些鞑子拖家带口,拖慢了撤离速度,以至被清军追兵追上,从而导致自已陷入不必要的缠斗之中。 而且,除这三点原因外,李啸之所以下这般狠手,还有一点更加重要,也更加隐密的原因。 那就是,李啸希望,通过这样残酷无情灭绝人性的杀戮,来给整个清廷,来给来到此地的清军援兵,一个极其残酷的心理打击。 要让他们明白,自已手下的唐军,与那些软蛋无用的明军完全不同,非但是他们在战场上碰到过的最厉害的对手,更是一架毫不留情的杀戮机器,要让这清朝从上到下,对唐军的强悍残暴,留下永远的心理阴影。 一定要让这些杀惯了汉人,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凶恶鞑虏,看看自已的龙兴起家之地,被更加残暴凶狠的唐军,将这座清朝的龙兴之城,掳掠一空再彻底抹为平地,再把全城的鞑子,不分男女老幼尽皆屠杀,先开膛剖肚,再砍下头颅筑成京观。 李啸相信,此事若成,也许从今之后,清国之中,闻唐军大名,小儿不敢夜啼矣。 这些忘恩负义的蛮族,自古畏威不怀德,只有这样残酷至极的杀戮与凌辱,才能让这些只会畏服于刀剑的两脚野兽,彻底屈服于李啸的心狠手辣。让他们最终明白,与地狱魔鬼一样残忍无情的李啸,继续对抗下去的话,只会有惨死一条路。 而在唐军骑兵突进,迅速攻打阿布达里岗时,那驻守在赫图阿拉城的守军主将,镇国将军爱新觉罗?巴布海,正在与自已的两名亲随小厮,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大床上,做不可描述之事。 巴布海原先并非赫图阿拉守将,而是率众驻守在营口一带,他之所会突然调防到赫图阿拉,却也是有原因的。 爱新觉罗?巴布海,清朝宗室,老奴第十一子,初授牛录章京。天聪八年,升授一等甲喇章京。同时,取妻为固山额真扬古利之女。崇德四年,他被授为梅勒额真,封镇国将军。 不过就在这之后,巴布海便一直未得进一步晋升,多年以来,一直停留在梅勒额真和这镇国将军之位上。看到代善、多尔衮、多铎等人,纷纷封为亲王,巴布海又羡又恨。在想到自已身为宗室,却连个固山额真都没捞到,他的心下,不由得愤愤不平。 有道是,不平则鸣。心下满怀怨恨的巴布海,虽然平时刻意压抑自已的真实想法,终于在皇太极亲统大军出征锦州的前夕,说了一番让他差点丧命的酒话。 原来,在得到皇太极令他整顿部下兵马,准备随军出征锦州之时,巴布海正与部下一同喝酒,此时已是大醉,正喝得头脑昏蒙之他,听到有使者前来宣谕,却也只得出席跪接。 听到皇太极要他一道出兵,准备去攻打锦州的命令后,巴布海心下极其恼恨,虽然当场尚未发作,但一俟使者远去,顿时跺脚大骂道:“娘个必!老四这个混蛋,平时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要出兵打仗了,就想起我来了。呸,什么玩意!” 下属急急相劝道:“镇国将军息怒,皇上这般安排,必有道理,如何可这般口出不逊之言啊。若万一被小人听去,对将军却是大有妨碍!” “哼,老子怕个屁!大家都是天命汗的机巴日出来的,谁又比谁高贵到了哪里去,凭什么他老四就当皇帝,老二,老十四他们能当亲王,却让同为宗室的我,只当个小小的梅勒额真,真他娘的狗眼看人低!” “主子爷,话不可乱说啊……” “乱说了啥,老子不是实话实说了么?入他娘的,他们做得出来,老子说他娘的一句,又能怎么的!罢了罢了,这个狗屁梅勒额真,老子当得憋屈,不做也罢!就让老四来罢了我这个梅勒额真吧,反正大清国的梅勒额真,比他娘的长白山的草木都多!” 巴布海骂骂咧咧,众人苦劝不住,直得酒精上头,才倒头睡去。 让巴布海没想到的是,他这口无摭拦地骂了一通,竟真被人告密上去,顿时在清廷中引起轩然大波,皇太极本人,更是盛怒非常。 以代善多尔衮等人意见,是要将巴布海立即当街斩首,以惩他口出秽言以及大不敬之罪。结果,皇太极考虑良久,还是以他酒后胡话,又是大军临战,不可斩杀大将为理由,暂且放过了他。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巴布海还是受到了清廷重重的惩罚。 他的梅勒额真一职被取消,只保留了镇国将军之虚职,以观后效。同时,他被罚银二千两,雕鞍马与素鞍马各二十匹,其治下的牛录数量,也被剥夺了一半。(注:此处描写,大致与《清实录》相同,只不过,真实历史上,巴布海的命运,还要凄惨得多。他先是废为庶人,随后又被顺治皇帝以谋逆之罪处死。作者在文中这般描写,算是给他从轻发落了。) 然后,皇太极下令,不再让巴布海参与进攻锦州之战,而是将他从可以与明朝暗中走私,而大肆收取贿赂的营口,调往虽贵为三京之首,实际却是清苦贫乏,捞不到半点油水的赫图阿拉城当驻守主将。 这样的调防,说白了,与变相贬低也差不多了。 而为了照顾这位宗室的面子,皇太极下令,让原先驻守此地,爵位比巴布海还高的固山额真墨尔根,暂且听从巴布海的安排,作为他的手下副将。 皇太极这连番下手,让巴布海遭受重大打击。 只不过,对皇太极的安排,巴布海心下虽然衔恨非常,却也只能表面服从,恨恨地率部离开营口,前往赫图阿拉而去。 很自然地,到了赫图阿拉的巴布海,因心下极度不满,自是疏于政事军务,而是每天沉迷酒色之中,聊以遣怀度日。他还有从营口专门带来的,两个戏班出身的清俊小厮,随时狎昵,作为泄火之用。 巴布海在赫图阿拉如此放浪,作为副将的固山额真墨尔根,心下虽多有不满,却也是不敢对这位清朝宗室多说什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罢。 这个黄昏时节,巴布海正与两个穿了女人衣服的清俊小厮,共享床第之欢时,忽听到城外传来连绵而尖锐的报警海螺号,他顿是大为不满。 “入他娘,墨尔根这个混蛋,搞的什么名堂,怎么这都快到晚上了,还在城外吹号鼓噪,却是何故?” 巴布海心下郁闷,推开两名小厮,骂骂咧咧地开始穿衣下床。 没想到,这时,卧室的门却砰的一声被撞开,他的一名亲随巴喀什兵,慌慌张张地闯入门来。 “主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巴喀什兵一脸惊恐地大声喊道。 “混蛋,瞧你那点出息!到底何事啊,这般惊慌失措的。“巴布海一脸怒容,犹在不紧不慢地穿衣。 亲兵扑通一声跪地,大声禀道:“禀主子,大事不好了,城外来了大批唐军,兵马足有数万,正向我赫图阿拉城外的阿布达里岗,大肆攻杀而来!” 听了亲兵的禀报,巴布海的脸色,顿时僵硬了。 不是吧? 这远在大清内陆的赫图阿拉,自萨尔浒之战后,数十年过去全无半点兵戈,怎么今天,竟然会有唐军攻过来? 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这赫图阿拉,远在大清内地,所来之道路皆甚是崎岖难行,那唐军又是何处冒出来的?你这贼厮,可是看清楚了?!”巴布海厉声喝道。 “禀主子,小的确是看清楚了。所来的唐军,盔甲森严,军伍极整,打了极多的红底黑字的唐字军旗,这不是李啸的唐军,又还能是哪部?” 巴布海的脸色,顿是十分凝重。 他几乎在下意识中,就想到了当日在金州被剥皮揎草处死的阿达礼,以及被砍头处死的勒克德浑,除了这两名宗室外,还有那被绑在炮口,一炮轰成血肉之雨的爱星阿…… 想到这里,巴布海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再不犹豫,急急披挂盔甲,便快步向城中官厅走去。 此时,城中已是大乱,军兵与百姓,皆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城中乱窜。 在亲兵的护卫下,巴布海沿着主街,一路走过汗宫大衙门,八旗衙门,关帝庙,城隍庙,启运书院,昭忠祠,文庙等建筑,快速来到官厅中。 而在这里,那固山额真墨尔根,已是全副武装面容严肃地伫立在一旁,显然已等他多时。 巴布海还未开口,固山额真墨尔根已哭丧着脸大声禀道:“禀主子,刚刚据城外逃回的骑兵禀报,唐军这番突袭,我军猝不及防,一时间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现在,唐军已把阿布达里岗处驻守兵马全部击溃,整个阿布达里岗已落入其手中,我军仅有二十余骑兵,逃回赫图阿拉城中。“ 听到这个消息,巴布海脸色大变。 操!唐军真他娘的狠啊,千里偷袭至此,竟未肯稍歇,反而抓紧这黄昏时节,夺了下地势险峻的阿布达里岗,倒是实实在在地抢了个先手。 可惜啊,这阿布达里岗,乃是当年聚歼了两万余名明军的险峻重地,没想到,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被唐军夺了去。 原本自已还在一路上想着,要复制当年老汗击溃明军的方法,再度来在阿布达里岗设伏,给唐军来个迎头痛击,却没想到,这条计策根本就来不及实施,这阿布达里岗就已然落入敌手。 “唐军此次偷袭,却是从何而来?所来之兵马,又有多少?“巴布海沉吟了一下,绷着脸问道。 “禀主子,据哨骑来报,唐军是东边而来,突然出现在富尔江一带的。故奴才认为,唐军极可能是从朝鲜之地,悄然渡江过来,再穿过崎岖难行缥无人烟的东边无人区,才突然到达此地的。可叹我军哨骑,直到唐军过了这富尔江时,才得以发现,却是大失了先机。然后,那唐军未加稍歇,而是奋起余勇,一路杀奔并占领了阿布达里岗,又让我军再失一重要基地。而据哨骑观测,唐军兵马之数,约有两万余人,各类兵种皆有,盔甲森严,刀枪耀日,其战力定然十分可观。” 听了墨尔根这段长长的禀告,巴布海在心下,不觉长叹了一口气。 操!狗入的唐军真够阴狠险恶,他们竟会想出从朝鲜绕道进攻的主意,倒是打了自已一个大大的措手不及,李啸这一手,可真够狠哪。 “主子,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墨尔根低声问道。 被他这一问,巴布海头脑发蒙,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这个,依你之见,我军却当如何处理?” 墨尔根见巴布海慌了神,竟然一副毫无主见的模样,心下对其顿是甚为鄙薄。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恭敬地回道:“主子,若依在下之见,首先要下令让城外全部巡逻军兵撤回城中,以加强城池守卫。另外,就是要紧急鼓动武装城中青壮男女,让他们参与守城。最后,还要紧急向盛京派出哨骑,请求援兵。” 听了墨尔根的回话,巴布海心神稍定,他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深思熟虑之状,便点了点头道:“很好,你说得很对,那就依你之见吧。总之,我们一定要好好守住这赫图阿拉城,让唐军师老兵疲,无以为功。争取在盛京的援兵到来后,城内城外,一齐合兵杀出,将这股胆敢犯我兴京重城的唐军,统统消灭。” “是,奴才遵令!”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夜破满清龙脉 赫图阿拉城的清军正在连夜紧急布置城防之际,相士方中吉,穿了一身崭新的乾坤颠倒道服,来到中军大帐前,求见李啸。 李啸的目光,迅速地被他这身奇异道服所吸引。 “中吉,为何你这道服,黑鱼在上,白鱼在下,开死门于卦顶,闭生门于封尾,却是乾坤颠倒之状,阴阳逆转之形。这道服如此奇异,倒是本公前所未见呢。”李啸一脸惊讶地问道。 方中吉一声惨笑,缓缓回道:“大人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本道这道服的不同之处。这道服,之所以会是这样的乾坤颠坤翻转阴阳之状,却是因为,我们风水相士要穿此道服,欲作九死一生,强与天争之搏也。“ “哦?“ “唐国公,这乾坤颠倒的道服,只为道术高深者可穿,若是普通道士,只怕是一生之中,都没机会看到过呢。因为着此服者,多是要逆天改命,强扭乾坤,做这般与天争强之举。有道是大道五十,尚有遁一,吾等着此服,便是以一之变化之数,反过来搏四十九的天定之数也。” “哦,也就是说,若着此服,对作法者来说,可是大有危险吧?” “正是。因为穿了此服,相当于以施法者全部的气运为赌注,去行逆天之事,这样一来,自是可大大增强作法者的施法效果与威力,然而,这般不计后果的搏命之举,对施法者的反噬却也极厉害。可以说,穿着此服以施逆天之术,实是九死一生是也。“ 方中吉脸带惨笑,又继续说道:“象当年三国时期,诸葛孔明祈禳七星,以求延命报国,便是穿着这乾坤颠倒道服。孔明着此服后,登七星坛作法,点七盏油灯向天借寿,若七天之内,七灯不灭,则寿可延一纪。可惜啊,孔明一番诚祷,奈何天不与寿,到第六日,狂风遂起,灭了这七盏油灯,孔明晕倒坛上,次日便吐血而亡。” 方中吉说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啊,那先生这样穿着,可是为了……” 李啸脸色凝然起来,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心中陡觉一紧。 “唐国公,本道现在到了此地,唯一的愿望,就是彻底破除满清之龙脉,以上慰祖父未竟之业,下图华夏百姓万世之安,则方某此生,再无遗憾矣。至于个人生死,本道早已至之度外,又何足道哉。况且人生自古谁无死,若能灭此恶龙龙脉,延我华夏气运,泽被天下苍生,纵然折损小道这条性命,吾亦在所不惜!” 方中吉朗声说完,一脸坚毅之色,一双英目中,两颗寒星熠熠闪烁。 李啸久久地凝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然后,他轻叹了一声道:“先生虽为方外之人,但这番忠心报国舍已为民之心,本公十分钦佩。那先生打算何时开始行动?” “时不宜迟,就在今晚!”方中吉斩钉截铁地说道:“本道已推算过黄历,现是盛夏,荧惑当值,在今夜子时,南气之旺将至顶点,可最大限度压制这北方恶龙气脉。本道还算过交爻之象,在今晚子时至天明之前,卦象为土马南来,白虎西动,正是利于动土行变之兆也。” “好!方相士当机而动,果是爽利。那你可需要本公派出人手,来协助于你么?”李啸追问了一句。 “唐国公,这斩除龙脉,乃是浩大工程,本道今晚前来,就是想寻求唐国公的帮助呢。”方中吉急急拱手,向李啸行了一个道礼。 “没问题,不管方相士要何人手物件,但请开口,本公一定全力支持。”李啸爽快地回道。 “好,在下多谢唐国公。” 方中吉脸上闪过一比喜色,随及将自已的计划,向李啸低低地和盘讲出。 此时,唐军已吃过晚饭,李啸遂按方中吉计划,调派了五百名精锐军兵人手,让他们全部听从方中吉指挥。 此时,方中吉手执拂尘,带着穿着黑色道童服饰的自家小仆,在李啸的陪同下,领着这四百名全副武装的精锐军兵,离开唐军驻扎的阿布达里岗,来到了清朝龙脉所在的这片密林外。 在森林外,方吉一脸严肃地来到这些军兵面前,向他们大声宣讲了自已的计划。 方中吉讲完自已的计划与安排后,下面的军兵,人人一脸惊讶至极的神色,很多人立刻开始窃窃私语,互相谈论这件在他们看来,十分荒谬不经又古怪至极的事情。 只不过,当他们看到,方中吉旁边的唐国公李啸,那一脸严肃凛然的神情时,各人皆是心下十分惕惧,没有任何人敢表示疑义或插嘴说话,只能老老实实听命行事。 随后,方中吉将这五百军兵,以百人为一队,每队任命一名队长,分执各色道家令旗行动。 其中,一名队长,手持紫色玄旗,率领其下的一百人,速去这片原始森林的正南方,在方中吉指定的位置,砍伐森林边缘最大的几棵桦木,摆成卍字状,再于这卍字端点处,打上数十颗特制的破术七星钉。 这种破术七星钉,是方中吉早在朝鲜时便已制好之物。 其具体做法为,在午夜丑时,将养得极熟的黑狗斩杀,取其满含怨气之鲜血,再混合未婚女子的经血秽物,以及百年老坟之土,置于鼎炉中。然后再放入以二寸来长,以百炼钢制成的七星钉,一边念咒,一边以温火炼之。每次祭炼约两个时辰,在连炼七日后,便成了所谓的破术七星钉。 这种七星钉,最大的功效,就是可以用其至怨至秽至阴之气,来让要对付的神怪失去法力,伤其本体,以便施法者成功制服或擒杀。 在钉完这破术七星钉后,这一百名军兵,要摆成圆形,复将这卍字状包围其中。这般做法,意为斩断潜龙之尾。 方中吉同时严令他们,无论发生何种事情,无论他们看到什么情况,皆不得大惊小怪,皆不得擅自退缩,违令者立斩不饶。 接着方中吉又安排一队军兵,手持青色玄旗,到此森林的正西方,砍伐森林边缘最大的几棵杨木,摆成卍字状,全体军兵,摆成圆形,复将这卍字状包围其中,也同样打上破术七星钉,其意为斩断潜龙之爪。 然后,他再安排一队军兵,手持蓝色大旗,去正北方的森林边缘,也与南西二路同样做法,但砍断之树木为槐树,意为截断龙身。 最后,他下令,让一队军兵,手持红色玄旗,到此森林的正东方边缘,也与其他三路同样做法,砍伐之树为重阳木,其意为斩断龙头。 众军兵领命而去后,方中吉自带最后一队军兵,在李啸的陪同下,点起火把,前往森林之中走去。 方中吉与小仆二人,在最前面引路。他手持罗盘,脚踏罡步,不停测定方位,又不时掐指一算,最终,在经过了半个时辰的行进后,他带着李啸,来到了一颗极其巨大,约要十余人方可合抱的巨大古树下。 此时,方中吉轻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十分欣慰的表情。 “李大人,这颗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重阳巨木,便是清朝的龙脉了。“ “哦,是吗?“ 在一百把熊熊燃烧的火把照耀下,李啸看到,这棵重阳古木,其势极为强壮,树冠约覆数十步外,枝密叶稠,树下却是寸草不生。而观此巨树,高约有十余丈,看上去几与天齐。 有一名唐军士兵走上前去,好奇地用刀背敲了敲树干,竟然发出有如金石般清脆的声音。 见此树颇异,他顿是更为好奇,沉声一喝,复用腰刀向树干猛砍而去,却只听到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震得他双手发麻。 这名唐军士兵取刀细看,却发现,这腰刀上,砍出一个明显的崩口,而这树上,却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刀痕。 这棵清朝的龙脉古树,哪里还是树,倒是如同用坚铁硬铜所铸成一般,真真成精了。 唐军士兵还欲挥刀再砍,被方中吉厉声喝止。 “不必砍了!此树禀赋恶龙脉之气,其质地堪比金石。你想砍开它,除非是用巨灵神的劈山斧,否则根不可能伤它分毫。“方中吉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到周围传来的一众军兵的咂咂称奇声,李啸心下,却是十分感慨。 也许,上天把自已穿越到这个时空中,就是要自已来做清朝的掘墓人吧。这茫茫天意,真真高深莫测啊。 随及,方中吉开始安排,先把这龙脉古树东边,方圆二十来步的一片稀疏从林,全部砍倒,然后用砍倒的树木,紧急开始制作法坛。 方中吉要求,务必在子时前,要把这法坛建好,让他可以顺利登坛施法。 见方中吉要求这般急切,李啸立刻下令,再调一千名军兵前来此地,紧急清理从这龙脉古树到法坛之处的密林杂草,以确保不会耽误时辰。 方中吉对李啸的大力支援十分感激,他告诉李啸,等会建好法坛,他在这里登坛作法时,李啸务必要保持与法坛有数十步远的距离,以确保安全,李啸答应了他。 在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后,一座散发着新砍下的树木清香的圆形法坛,在方中吉指定位置建好。 方中吉又下令,让那前来紧急帮忙的一千名军兵,立刻退回阿布达里岗,同时,让那一队一百人的军兵,围着法坛摆了一圈,以为拱卫之势。 此时,森林外面东南西北四处,也传来消息,告诉方中吉,外围之阵皆已布好,全体军兵,皆如他之安排行事。 方中吉是个做事极稳当的人,他立刻下令,让自家小仆去外围之阵验看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脱去鞋袜,走上法坛,开始正式登坛作法。 方中吉手执拂尘,端坐法坛正中,微闭双目,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向上天祷告。 而他的那名小仆,则是手中平端着一柄约二尺来长,在深夜中看上去呈黑红色的桃木剑,一脸严肃地站在他的后面。 不多时,方中吉祷毕,遂站起身来,先将手中拂尘交给小仆,便取下道帽,披散头发,然后从小仆手中接过桃木剑,开始踏罡起步,感应上天。 李啸远远地看到,这方中吉,嘴巴在不停地动着,应该是在念咒,与此同时,披发跣足的他,一边挥舞桃木剑,一边双脚迈动着一种奇怪的步伐,在法坛中,来回走动。 李啸暗想,这种步伐,便是道士作法时,所踏的所谓天罡禹步吧。 据说,这种步伐,是大禹所发明的,可以用来感应星辰之力,让道法更有效果,从而更有效地斩妖除魔。 不多时,天地之间,开始有异象发生了。 李啸看到,原本晴朗皎洁的月夜,忽地风云涌动,沙尘四起,而远处的龙脉古树,仿佛突然被无尽的沙尘所包裹,在古树周围,立即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怪音,似龙吟虎啸,又似鬼哭狼嚎。 李啸不知道的是,就在此时,这座原始森林的东南西北四处,也是同样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每个方位都是鬼哭狼嚎,哀声四起,令人闻之胆裂。 紧接着,这漫天风云,有如发狂了一般不停翻涌变化,竟从黝黑之状,骤变成有如暗红色的鲜血一般颜色,十分骇人。与此同时,空中雷声隆隆,有如无数鬼神在嚎哭。 忽地,一道惨白闪电划破天际,啪啦一声巨响,从天空疾速砸落,竟直直地劈在方中吉的法坛旁边,将放在这里的一棵未被用上的砍倒之树,立刻烧成焦黑的木炭! 见到这道闪电如此凶狠凌厉,护卫法坛的士兵惊骇不已,在这超出了人类想象的可怕超自然力面前,很多人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下意识地开始想要逃跑。 不过就在此时,他们的耳边,传来了方中吉有如雷鸣的怒喝。 “斩破龙脉在即,若有逃跑者,格杀勿论!” 听到方中吉的这声如雷暴喝,那些意欲逃跑的唐军士兵们,才仿佛忽然清醒过来一般,他们垂首缩脚地返回原位。 电闪雷鸣中,大雨倾盆而下,急急有如爆豆。 此时在法坛上,披头散发,踏着禹步,不停舞剑的方中吉,被大雨淋得精透,却犹然奋舞不已,一招一式,分毫不乱。 这时,李啸远远地看到,方中吉忽然大叫一声,桃木剑直指天空,剑端仿佛有一束刺目的流光闪现,直冲天空。 与此同时,空中的鬼哭狼嚎之声,愈发凄厉可怖,与隆隆雷声叠加在一起,几可震破人的耳膜。 这时,方中吉高亢得近乎变调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清晰地传到李啸耳中。 “樱裳,恶龙龙脉所招之鬼神,已被本道暂时镇住,你抓紧时间,速去其树根之下,用十方鬼铲,挖出老奴父母的尸骨!“ “是!“ 那名叫樱裳的小仆一声急诺,仿佛变魔术一般,手中便多了一把黑乎乎的的鬼头方铲,他一声轻啸,身形疾掠,直冲那龙脉古树而去。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三章 冥冥自有定数 欲破龙脉,先掘尸骨,将这吸收着龙息的尸骨消灭,以此截断龙脉与爱新觉罗家族的联系,这是斩断龙脉的第一步,也是十分关键的一步。 樱裳所用的十方鬼铲,也是与破术七星钉同样的手法制成,只不过,炼制的时间要长些,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炼成。其原理功效,也是取其至阴至秽之意,破除鬼神神通,让其避之不及。 所有的人都看到,在飘泊大雨下,樱裳小小的身体,划过一道黑色的残影,直冲到龙脉古树之下。 他围着龙脉古树兜了一圈,不停地用十方鬼铲敲击地面,仿佛在确定所埋尸骨的方位一般。很快,他似乎确定了一处,随即开始挥铲猛挖。 说来也怪,那龙脉古树下,原本十分坚硬的地面,竟被他用十方鬼铲轻松挖动,不多时,一个硕大的,似乎是黄铜制成金属盒子,被樱裳挖去。 樱裳一脸欣喜地,上下打量了了一番这个外表长满了铜绿的金属盒子,一把将它抱在怀中,便转身便向方中吉跑去。 这时,谁也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了。 这龙脉古树上,忽地喷出一道黑气,有如飞掷而出的一柄宝剑一般,从樱裳的胸口,凌厉穿过。 樱裳大声惨叫,口中鲜血狂喷,随即倒地不起。抱在怀中的金属盒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樱裳!” 方中吉厉声大吼,淋满雨水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痛苦。 只不过,现在的的他,却是根本无法对樱裳进行施救。因为,现在的他,正用尽全力的道力,在抵御天空中那龙脉召唤来的无数神魔,不让它们冲破结界,来搭救恶龙龙脉。 这时,护卫在法坛旁的两名唐军士兵,互相对望了一眼,便一起疾疾跑去,想把那樱裳与金属盒子抢过来。 不料他们方过冲到离这尸盒还有数步远处,这龙脉古树上,又接连喷出两道黑气,将他们二人,从胸口齐齐洞穿。 两名唐军士兵,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就扑地倒地身亡。 “不要过去!这是龙脉吐息,中者必死!“ 方中吉对着一众惶然不安的唐军士兵厉声大吼。 远处的李啸,见到这情况突变,亦不觉皱起眉头。 看起来,这斩除龙脉一事,在这紧要关头,却是十分不顺啊。 怎么办? 斩除龙脉这样神秘怪诞之事,自已根本插不上手,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方中吉能够自救了。 李啸正心下焦灼之际,忽见到,被飘泊大雨淋得一身精透的方中吉,忽然厉声一喝,腾出左手,连点自已胸口的几处穴位,随即,他猛一张嘴,一股鲜血狂喷而出,全部喷溅在右手高举向天的桃木剑上。 见此情景,李啸心头一凛。 他知道,方中吉此番作法,乃是用心中至阳之血,激发桃木剑的潜能。这样做的话,当然会使桃木剑在短时间内道力大增,只不过,对施法者,却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风水师的搏命之术,这样施法过的人,其本只会九死一生。 一声有如剑鸣般的铮铮声,浸满方中吉心头至阳之血的桃木剑,忽地放出艳艳红光,然后,方中吉骤然放手,这桃木剑十分奇怪地,依然有如神助一般,停留在空中。 随即,方中吉在坛上连踏几个奇怪的禹步,便冲着桃木剑厉喝一声,伸手一指,桃木剑顶端一道刺目的红光射出,直冲天空。 随即方中吉复双手执住这桃木剑,趁这道红光暂时镇住满天鬼神之际,他从坛上腾空跃起,人剑合一的他,有如一道平地突时的闪电,嗖的一声,向着龙脉古树直冲而去。 一道道黑气,有如飞剑一般,向疾冲而来的方中吉激身过来。饶是方中吉一路上身形疾掠,躲开了许多道黑气,但最终还是两道黑气,生生地贯穿了大腿与腹部。 这种黑气穿体,虽然在外表上不会留下伤害的痕迹,却会对身体造成致命的损伤,若伤脏器,必死无疑。 方中吉侥幸没有被射中要害,却也受了重伤。疾冲而来的他,嘴中不停喷血,却是一声狂吼,手中的桃木剑,有如一道激射而出的红光,深深地扎入这龙脉古树之中! 此剑刺得如此凶猛而势大力沉,以至只有那浸满血垢的剑柄,还留在龙脉古树之外。 真诡异啊,刀砍斧凿都不能伤其分毫的龙脉古树,竟被这柄全身上下浸满鲜血的桃木剑,给深深地捅入了树心! 方中吉有如一块软布一般,从空中掉落,摔倒于地。 这时,在场所有的人都清楚地听到,被桃木剑深深刺入的龙脉古树,全树上下哗啦直响,象个受伤的人一样不停颤抖,然后,从树干上,传出一声凄厉可怖震耳欲聋的龙啸。 “昂!” 这声震天动地的龙啸,让全体唐军几乎双耳失聪,每个人都被惊得一脸惨白,浑身哆嗦,仿佛在一瞬间,灵魂受到了极大压迫,几乎要离体而去一般。 随即,从龙脉古树上,涌起一团黑红交织的雾体,化成长长的蛇形,远远望去,倒有如半透明的凝胶一般,外面那有如爆豆般的大雨,对它却没有丝毫影响。 远处的李啸看到这一幕,心下知道,方中吉这捕命一击,断了龙脉古树的根本,潜藏在树中的龙脉气息,已受重创,无法继续潜藏在此树之中,现在的它正欲仓皇遁去,重新寻找藏身地。 这道黑红相间,充满了诡异色彩的龙脉气息,在围着龙脉古树盘旋了一圈后,便低吼着向森林外冲去。 它首先掉头往南冲,令人惊讶的是,这道龙脉气息,在碰到方中吉布在南边的法阵时,却有如撞在一块又厚又大的透明玻璃上一般,发出金石相击的巨响,怎么都逃遁不去。 守卫南部的法阵的唐军,见到这怪异之状,人人吓得面如土色,骇然欲逃,却因为方中吉早有警告,故他们虽然极其害怕,却还是无人敢逃跑。 这道黑红色的龙脉气息,在这个卍字状的法阵边缘盘旋吼叫,不停撞击着,却始终无法逸出。然后,它的身形开始渐渐变小,不得已,又掉头往西逃去。 当然,它同样也在西边的法阵处碰壁,撞在透明法墙上的声音,锵锵直响,让人心悸不已。 随后,这龙脉气息,见西边也逃遁不得,便再往北,往东各试了一次,却发现依然无法逃脱。它象发狂了一样,在森林上空高声嗥叫,四下冲突撞击,却象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中一般,始科无法挣脱,而它的身体,却还在不停地变小。 就在这龙脉气息,在森林边缘挣扎欲逃之际,方中吉从地上踉跄爬起,手腕一抖,一道黄色符箓已拿在手中。 他嘴中念咒,又随手一抖,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在这般大雨中,这符箓竟无声自燃,发出幽幽蓝光,汹涌而下的雨水,对它的燃烧没有任何影响。 在符箓半燃之际,方中吉一声厉吼,将烧了一半的符箓,猛贴在老奴父母尸骨的金属盒子上。这个看起来十分精密而沉重的金属盒子,随着方中吉这一贴,竟然砰的一声爆开。里面装着的老奴父母骨殖,与盒子一道被炸得四分五裂,在大雨中纷扬四溅。 这时,在声的所有人又听到了,远处又传来了那正在逃逸的龙脉气息,发出一声凄厉可怖令人灵魂震颤的悲鸣。 这数十年来,这龙脉气息,早已与老奴父母尸骨气脉相连,彼此共生,现在尸骨被毁,这道龙脉气息,自是遭受了重创。 说来也怪,这尸骨被毁之后,原本扯天扯地下个不停的暴雨,竟然停止了,一时间雷息电消,风停雨住,空中的鬼神狼嚎声,竟然也统统消失了。 而那条正挣扎逃命的黑红色龙脉气息,也仿佛耗尽了全部气力一般,它呜咽一声,又回到那棵龙脉古树上空,整个身体化成无数光点,从空中落下,散落在这龙脉古树上,顿时消失不见。 此时,深蓝色的天空中,万里无云,一轮明月高挂,旁边繁星点点,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如梦似幻,根本就不存在。 看到这龙脉气息在空中消失,方中吉那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笑容。 “快!快快架火烧树,现在此龙脉已被本道破解,只要烧掉此树,这条恶龙龙脉,便是彻底不得翻身出头,再不能为祸天下了!” 方中吉扭过头来,冲着正发呆的一众唐军凌声大吼。 这些唐军士兵才象猛然醒过来一般,急急开始寻找柴火,准备堆叠在古树旁,将此龙脉古树烧毁。 见此情景,远方一直在沉默观看的李啸,立刻下令,让唐军从阿布达里岗的唐军驻扎地,搬运大批未被淋湿的木柴过来,以尽快烧掉此树。 随后,李啸快步上前,准备带方中吉回营,让医官赶紧给他治病。 快步上前的他看到,力气耗尽的方中吉,以一种匍匐而行的姿势,艰难地爬到小仆樱裳所在的地方,将他吃力地抱起。 这时,樱裳的发冠掉落下来,盘成牛心状的发鬏,也散乱开来,一头如墨般的黑发,纷扬散落。 啊,此人竟是一名女子?! 难怪她,有这般女性化的名字,看来这方中吉与她…… 李啸一惊之后,顿时停住了继续前行的前步。 “樱裳,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本道好恨哪……“ 方中吉将奄奄一息的樱裳,紧紧抱在怀中,用自已的脸颊摩挲着樱裳光洁的脸蛋,他眼中满是柔情,眼泪却是大颗大颗地洒落。 在他怀里,樱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与方中吉目光相遇的这一刻,一双美眸中,两串泪水亦是潸然而落。 ‘公子,樱裳没用,误了你的大事……“ “别这么说,龙脉已被本道斩破,本道此番心愿已然完成,再无遗憾。我,我也快不行了,能抱着你,一起离开这世间,本道很知足……” “公子,那你抱紧我,能在你怀里静静地死去,我也很高兴,很满足……” 听了樱裳的喃喃之语,方中吉一脸扭曲的痛苦,泪水肆意流淌。 “……小裳,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忠心耿耿地陪着我,我却一直没有好好待你,本道心下,实是愧疚不已。樱裳,你等等我,我们要一起去永无人烟的地方,去再没有人能找到到我们的地方,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公子,小裳真的很幸福,很满足,你抱紧我吧……” 在方中吉的紧抱之下,樱裳的面容上,绽出一丝艰难的笑容,随及脖子向后一仰,再无动静。 方中吉大声哀泣,泪如涌泉,脸色却亦是越发惨白,紧抱着樱裳尸体的他,看上去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李啸悄然来到了他的身旁。 “方道长,本公速派军兵扶你回营,然后给你安排医官诊治。“李啸在一旁沉声急言。 方中吉却缓缓地摇了摇头,扭过头来,望向李啸,脸上涌出一丝惨笑。 “多谢唐国公,救我就不必了。“方中吉惨然笑道:”本道逆天而行,心脉已断,又中了龙息之击,已是再无活命之可能。好在龙脉已破,鞑虏气运已消,本道纵死,亦当含笑九泉。我只希望,本道死后,唐国公能将我二人,好生安葬一隐密处,再无外人打扰,本道便知足了……“ 李啸看着他期待的眼神,脸色十分复杂,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方中吉喘息着,用垂死的目光直视着李啸坚毅的面容,然后低声道:“唐国公,我已将死,却有一言相嘱,望唐国公垂听。“ “方道长但言便是。“ “唐国公,据余私下探查,你乃是天上白虎星降世,意为断灭清廷那青龙出海之象也。本道这所以能顺利斩除龙脉,亦是多借了唐国公的白虎之力也。以我观之,这清虏,将来必灭于唐国公之手,这番安排,却是天意召召,不可改也。只不过……“ “哦,不过什么?“ “不过,余想告诉唐国公的事,大明国中,帝星衰微,国运气竭,这大明王朝,只恐到了灯枯油尽之境。但大明纵没,李大人您却是前途远大,不可限量,何去何从,还望大人慎思之!只是,本道希望,大人将来行事,能处处以华夏社稷为念,以天下苍生为念,这天下之气运,必将维系于大人一身之上啊……“ 方中吉讲到这里,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随及脑袋一偏,再无气息。 听了方中吉的话,李啸心下,心潮澎湃,只不过,他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此时,冲天的大火已点燃,将这棵已被破解龙脉的古树,吞噬在汹涌的烈焰之中。 望着这棵被熊熊烈火所吞噬的龙脉古树,李啸眼中两道寒光一闪而过。然后,他立即沉声下令道:“来人,速速择一处好地,好好安葬方道长二人。然后,全军回营,明天一早,便立刻进攻赫图阿拉城!” “是,在下遵令!” (昨天本为防盗,意欲晚点再发,但夜晚停电,无法更改,现在来电了,才赶紧补发。对于给各位读者造成的不便,作者深以为歉。这样吧,今天加更一章,以为致歉。) 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兵围兴京 “将军大人,你看,汉狗子们把咱们大清的龙脉给烧了!” 一名清军军兵,右手颤颤地遥指已是火光冲天的森林,哭丧着脸,对巴布海大声说道。 巴布海手持千里镜,紧绷着脸,咬紧了牙关,却没有说话。 他虽然这般强作镇定,但在这清朝龙脉处,烧起了漫天大火时,整个赫图阿拉城头,已是惊骇万丈,城头的清军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惶惶无措。 而伫立在赫图阿拉城头,一直用手中千里镜默默观看的清军主将镇国将军巴布海,在观看了许久之后,才脸色惨白地放下千里镜,一脸震怖到几乎不敢相信的神情。 “狗入的李啸,竟然下得这般狠手,生生烧杀我大清的龙脉……“ 巴布海嘴中喃喃,他摇晃了几下,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幸得一旁的军兵急急扶住。 完了。 大清的龙脉,大清的气运,就这样被唐军烧完了。 可叹这埋了祖父母骨殖的大清龙脉,就这样眼睁睁地被烧毁在自已面前,而自已这个爱新觉罗宗室,竟然只能远眺旁观,而束手无策。 “天杀的李啸!天杀的李啸啊!老子一定要砍了你的狗头去当尿壶,老子一定要把你斩成肉酱,去给大清列祖列宗献祭!……” 巴布海脸色狰狞,嘴巴里不停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狠话,只是他的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惶然之色。 怎么办? 这大清国的龙脉被毁,自已纵然守得住这赫图阿拉城,只会那心狠手辣的皇太极,也不会放过自已了吧。 也就是说,已然得罪了皇太极的自已,可能横竖都是一个死…… 被巨大恐惧牢牢包围的巴布海,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气,从背上直窜而起,仿佛能把自已的心灵都冻动。 他缓缓地蹲了下坐来,背着城堞坐下,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巴布海在一瞬间,忽然感觉,自已的人生毫无意义。 自已虽贵为帝子,也是爱新觉罗的黄带子直属血脉,但好象无论是在天命汗时期,还是老四当政时期,自已总是备受冷落,处于一个可有可无的尴尬状态。 看到他们当皇帝的当皇帝,当亲王的当亲王,最不济的也混了个贝勒当当,就连许多子侄辈的官职名爵,都远在自已之上。而自已混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梅勒额真的而已,官职简直低得是一种耻辱。 也许,在同为宗室的各人眼中,自已该是何其鄙薄轻贱的存在啊。 更何况,在前段时间,自已一时酒话,得罪了皇太极,被从能捞到大笔油水的营水,调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赫图阿拉,这个名义上的三京之首的兴京城,说得好听点是调防,说得难听点,也跟流放差不多了吧。 想到这里,巴布海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 哼,既然横竖是个死,那何不死到临头之际,再狂欢行乐一场,那么,就算来,无论是死在唐军手里,还是混蛋老四手中,自已也他娘的没甚悔恨了。 他在城头坐了许久,呆滞的目光中才闪过一丝亮色。他仿佛终于想明白了一般,脸上浮起莫名的笑容,然后掉头下城,返回自已住所。 回到府中后,巴布海下令,让手下给自已办了一桌最好的酒菜,让他自已和这两名清俊小厮,一起饮宴大醉。 见巴布海下这般命令,手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吧,这都大战临头了,自已这位主子爷还有这般龙阳之兴,这,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一点…… 只不过,在巴布海恶狠狠的眼光注视下,他的这些手下,无人敢稍有迟疑,而是急急地准备筵席。 不多时,筵席备好,与两名穿着女子衣服的小厮左拥右抱的巴布海,大饮大嚼,喝得了昏天黑地。然后,醉薰薰的他,在两名小厮的搀扶下,向卧室踉跄而去。 这个晚上,整个府上的军兵与仆人都清楚地听到,在卧室中的巴布海高声欢笑,种种不雅的话语说个不休,同时,把那两名清俊小厮,给干得婬声浪语,惨叫连连。 见到大战在即,自家主将竟这般放浪形骸,一副肆意尽欢的模样,他下属的军兵都有大为泄气的感觉。 每个人都在想着,莫非是主将大人,心气已泄,才这般无耻放荡么…… 而在此时,在阿布达里岗的唐军营地中,李啸在牛皮军帐里,亦是心情久久不得平静。 方才在飘泊大雨中,那斩破恶龙龙脉这般超自然的神奇一幕,给李啸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他在心下暗叹,看来这个世界上,玄妙而奇异的事情还是极多的,今天之事,倒是让自已大开了眼界呢。 而相士方中吉的最后话语,更让他心潮起伏,在心下久久不能平静。 那方中吉这般肯定地说自已,是那西方白虎星下凡,白虎克青龙,故自已一定能消灭秉承青龙之气的清朝。对于他这一种说法,李啸自已亦是踌躇满志,对灭掉鞑清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只不过,在对于明朝的态度上,方中吉的说话,却颇值得自已玩味。 他说,明朝已是油尽灯枯之状,而自已前程远大,未来不可限量,他说道这话,到底是何意呢? 难道是说…… 跳跃在烛光下,李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双目却是愈发敏锐。 也许,在事情的关键时节,大丈夫顺势而为,才是最有利的根本之道吧。 李啸在军帐中来回踱步良久,才终于倒头在床上沉沉入睡。 几个时辰之后,天边浮起了一抹浅浅的鱼肚白,遥远的一抹晨曦,开始映亮黑沉沉的天空。 在唐军已然开始四下出动,开始首先将赫图阿拉城四下包围之时,清军主将巴布海,犹然抱着那两名赤裸的小厮,在床上酣然而睡。 “砰“的一声,卧室的大门被急急踢开。 “大人,不好了!唐军已开始布阵出击,欲将我赫图阿拉城团团包围呢!“一名亲随军兵,闯着粗气冲了进来。 闻听此言,巴布海睡意全消,立刻从床上惊跳而起。 不是吧,唐军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么? 不过,他略一思怔,便厉声问道:“那你可看清了,他们有甚攻城器械么?” “禀主子,未见得唐军有甚器械,现在他们,只是在快速围城。” 巴布海略一沉吟,便冷笑道:“哼,唐军不过是想围住我兴京城,不让我军从城中逃出罢了。他既无攻城器械,纵然围城,又怕他做甚!” “主子……” “你且退下,本将自有安排。”巴布海冷冷打他的话。 这名军兵退出房去后,巴布海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他脸上的神情,却比昨夜舒缓了许多。 哼,龙脉被毁又能怎的,木已成舟,现在想再多也是无用,反正大爷我兵来将挡,能过好一天是一天,又想恁多做甚。 巴布海转过身来,复淫笑着搂了搂床上沉睡的那两名小厮,低声问道:“怎么样,我的两位宝贝,昨夜可曾尽兴?” 一名小厮睁开眼,故意以女人般作态,拿着手帕向他轻轻拂了一拂,娇声道:“哎呀,主子昨夜好威风哦,可把在下给弄惨了。在下现在的后庭,还一缩一缩地痛得紧呢。” “就是,主子昨天太猛了,在下现在直不起腰,起不了身,下面更是疼得坐起不来……”另一名小厮也赶紧撒娇道。 “嘿嘿,你们这两个小贱货,爷今天晚上再来收拾你们。”巴布海在他二人脸上,每人都狠狠地亲了一口,才一脸不舍地直起身来:“操,要不是那李啸这厮前来犯境,本大爷我,现在还要好好调教调教你们这两个小妖精呢。” 随后,巴布海又与这两名清俊小厮缠绵了一阵,才穿衣着甲,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来到城墙之上。 巴布海看到,此时副将墨尔根正一脸阴沉地站在城墙上,看到城外唐军的行动。 见得巴布海过来,墨尔根急急上前参拜,然后向他沉声禀道:“禀告大人,现在唐军已将我赫图阿拉城四下围定,整座城池,倒是被他们围得水泄不通了。“ 巴布海轻哼一声,冷冷道:“慌什么!唐军远来,一时来不及备置攻城器械,若要临时制作,则少说也要六七天时间,那么,我军从盛京来的援军,正好与我军里应外合,将李啸这厮杀个大败,以报这厮昨夜烧了我大清龙脉之仇!“ 巴布海在这里挥舞双手,大言炎炎,墨尔根却是面容严肃,不发一语。 巴布海见他不吭声,还是以是他被自已说服了,遂挺着肚子,来到城头,向城外放眼望去。 这时的他,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迅速地被眼前的四下行进唐军行伍,给深深震惊了。 他看到,在赫图阿拉的周围,都是有大批全副武装的唐军,纷列成阵,沉默前行,然后在离城一箭之外站定,将赫国阿拉的四座城门,给牢牢堵上。 铁流滚滚,大军肃杀,在初升的朝阳下,沉默前行的唐军,充满了一种暴力美学的观感,那一排排有如直线般笔直的军阵,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威压与杀气。 见到唐军军伍这般森严,巴布海心下震撼不已,深深地皱起眉头。 难怪墨尔根等人这般一脸不安如临大敌之状,这唐军的气势,倒是着实骇人呢。 不过,巴布海随及在心下安慰自已,没事,反正唐军没有攻城措施,那么,自已只要耐心地在城中守着便可。那唐军就是再悍锐,也没有本事长出翅膀飞入城中吧。 巴布海揉了揉有此发酸的腰,心下已在想着,若守城无事的话,自已却可再返身回去,与那两个小妖精,好生缠绵恩爱一番呢…… 只不过,随着北面传来轻微的隆隆声,巴布海扭着望去,他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他惊恐地看到,在北面,唐军推出了多达一百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靠,唐军千里来袭,竟还带了100门重炮,这样一来,这赫图阿拉城,可就难守了。 而且,因为赫图阿拉城南高北低,这些唐军专门兜了个大弯,前来进攻这赫图阿拉城的北门,以减缓坡度与抛射量,倒是阴险得很。 巴布海的脸上,顿是有冷汗刷刷直流。 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看到,随着这些唐军的重炮,从密林中缓缓推出,城头的守卫的清军,已是一片慌乱。 而那些从百姓中抽调出来,前来参与守城的男女青壮,每个人都可以说是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形怪状的巨炮,他们的脸上,除了有恐惧与担心外,更有莫名的兴奋与好奇。他们浑然不知,这些有着黑乎乎巨大炮口的重炮,将会是他们免费升天的最佳工具。 而想到唐军这般昂然前来,一股腾腾的怒气从巴布海心头窜起,他想了想,便朝这些守城的军兵与青壮大声喊道:“各位休慌!我城中还有数百骑兵,待这些唐军火炮行近后,我军可派出骑兵,杀出城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的火炮成为一堆无用的废铁!“ 巴布海此话一出,城头的军兵大受鼓舞,慌乱程度小了很多。 只不过,唐军的火炮,真的这么容易被出城的清军骑兵给消灭吗? 巴布海嘴上这样说,心头并没有底。 接着巴布海迅速安排约三百多名清军骑兵,等候在北门处,等唐军火炮离得近了,再出城突袭,而这北面城墙,亦由他带着精锐军兵,亲自把守。 令他惊讶的是,那些缓缓前行的唐军火炮,在离赫图阿拉城北门外八百步时,就停住了。然后这些唐军炮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开始准备射击了。 巴布海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要知道,大清火器营中,最厉害的红夷火炮也不过只能打到四百来步远,怎么这些唐军火炮,在八百步外就停下来开始准备射击了,他们的火炮,能打这么远么? 难道说,是因为唐军怕死,怕被自已的骑兵偷袭,才在这么远的距离停下来,打算不加瞄准乱轰一通么? 巴布海当然不知道,唐军火炮的准确射程,其实可达一千步,现在之所以提前了两百步,是因为考虑到了这赫图阿拉城,是筑在山坡之上,要考虑仰角与抛射度,李啸才下令将这些火炮进一步提前距离,以便更有效的击垮城墙。 当然,饶是如此,唐军的火炮射程,也还是清军最厉害火炮的两倍,因此,唐军的这些重型龙击炮,给守卫城池的清军,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心理威压。 就在巴布海胡乱猜疑之际,这时,他们远远地听到,唐军阵中,传来微弱的喝喊声。 “预备!” “放!” 正文 第四百八十五章 近乎碾压的火炮 巴布海远远地看到,唐军炮阵前,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手中举着的红旗,用力挥下。同时,他一声暴喝,100门口径巨大的钢制重型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100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100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赫图阿拉城的北面城墙,狠狠撞去。 沉闷厚重的巨大撞击声中,这10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整个北面城墙。 整个赫图阿拉城的北面城墙,瞬间出现近一百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北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在北面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清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重炮齐射,竟让赫图阿拉城的北面城墙,瞬间陷入不小的混乱。 那些有过战场经验的清军士兵,情况还好,只是那些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头一脸都是尘灰的男女青壮,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巴布海,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 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清军,嘶声厉吼。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一名已然被震得双耳失聪的男性青壮,哀嚎从巴布海身边跑过,完全没听到这位清军最高长官的警告。 “混蛋,不许跑!” 巴布海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宝剑,一声怒喝,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大窟窿,这个逃跑的青壮,身体摇晃了一下,便从城墙上倒栽下去,摔得一摊肉饼。 好不容易,在巴布海及他的一众护卫,接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蒙的清军,才重新稳定下来,逃跑者胆颤心惊地重回岗位,整个北面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那些刚刚打完第一轮齐射的唐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 巴布海牙关紧咬,他眼睛一转,随即下令:“放下吊桥,全体骑兵出城冲击,务必将唐军炮手全部斩杀!” “得令!” 很快,城中四百精骑,放下北门吊桥,打开城门,一齐冲出城去。 这四百骑兵刚刚过了吊桥,他们便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起。 有骑兵下意识扭头一看,却见吊桥正被城头军兵奋力拉起,而北门早已是紧紧关上。 一时间,全体骑兵脸上满是萧然落寞之色。 他们知道,巴布海这般做,已是决然把他们当成弃子使用,只要他们率军一出城,便是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可走了。 也许,这就是奴才的宿命吧。 而见得出城的清军骑兵,现出踌躇之态,巴布海心下亦是不忍,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眼已是血红。 “各位兄弟,速速上前,只要斩杀那些唐军炮手,本将军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你们回来后,本将军亲自给你们庆功!”巴布海在城头厉声高喊道。 听到主将的这番鼓励,出城的骑兵也皆知道,这番虚假成份极多的话语自已除了相信,还能如何呢。毕竟,大清军律极严,抗命不从者,皆是要被立刻处死。于是,他们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喝喊,随即猛磕马肚,向着远处的唐军炮阵,纵马前冲。 马蹄隆隆,尘土飞扬,在这个盛夏的早晨,清军骑兵纵马疾驰,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唐军的炮阵。 在纵到至约离那一排唐军火炮只有三百来步时,一众清军骑兵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都是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炮手,一边拿出弓箭瞄准,一边愈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弓箭的有效攻击距离为六十步,所以他们要加快速度,冲到这个距离,让那些唐军炮手,好好尝尝大清骑兵疾弓重箭的威力。 “冲啊,冲过去,把这些尼堪全部射杀!” 越跑越近后,一众清军骑兵,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掂弓搭箭的清军骑兵,向对面的唐军炮手,纷纷拉满了弓弦。 只要跑进射程之内,这些唐军炮手,断然从清军的重箭下逃得性命。 让这些清军骑兵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一片顺利之时,一个意外却生了。 所有的清军骑兵都清楚看到,这些唐军炮手有如一群被老鹰追撵的兔子一般,掉头向后面逃去,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出现了密密的一排火铳手。 准确地说,是两排三千多人的火铳手,因为一排站着,一排跪立着,身披着烧得滋滋作响的火绳,手持装填好的火铳,迅速地作好了瞄准姿势。 此时,在城头用千里镜观察的巴布海,他那浅褐色的瞳孔,顿时惊恐地收缩成一点。 靠!唐军阵中,竟然还有暗藏的火铳手,这下,咱们这散成一排的骑兵,岂不成彻底成了挨打的靶子?! “快!,鸣金,速速鸣金,让他们回来!” 在巴布海嘶声大喊之际,对面的唐军阵上,随着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声大喊,手下令旗猛地下挥,或站或跪的两排火铳手,那三千杆火铳,顿时一同打响。 “砰砰砰砰!。。。。。” 绵密有爆豆的火铳声,剧烈地响起,从铳口飘起的余焰,组成了两道鲜黄而刺目的火线,大片大片的呛鼻而厚重的白雾涌起,瞬间将整个唐军阵前变成了一片人间仙境。 三千杆火铳,有二千六百杆打响,这二千六百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雨幕,向正狂奔而来的清军骑兵,呼啸着对冲而去。 巴布海从千里镜中,可以清楚看到,这呼啸而去的铅弹雨,将对面冲来的清军骑兵,或人或马,射了个正着。 起码有近三百五十多名清军骑兵,在开火的一瞬间,纷纷中弹,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清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向前冲击的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直到这时,清军的鸣金之声才当当的响起,可叹为时晚矣。 仅剩的不足四十骑的清军骑兵,已魂胆俱裂,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野外四下乱窜。 好在唐军因见他们数量极少,懒得派兵追杀,已被打得蒙了头的他们,在野外乱窜了一阵后,才急急地拔转马头,窜回北门入城。 在北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巴布海,心头的痛疼,简直有如刀割。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也未杀到,便全部报消在赫图阿拉城外,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唐军如此悍锐冷酷,组织森严精密,自已这些手下兵马,真的是唐军的对手么? 想到这里,巴布海感觉自已,从头冷到脚。 而见到出击的清军溃灭,正在北面唐军阵后押阵的唐国公李啸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哼,清军的这些伎俩,他已见过太多次了,对付他们,可谓已是手到擒来。 随即,他复冷冷下令:“清军骑兵已灭,继续火炮攻城。” “得令!” 那名唐军火炮指挥队长,手中的红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一百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北面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在垂死挣扎。 包括巴布海在内的全体防守清军,皆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清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大片垮塌的雉堞,也被震得从城墙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将那些被震落的清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还有城上摆放的几门零散火炮,也象被震飞的玩具一样,四处乱抛,从城墙上摔飞而去,随即在地上摔得一堆废铜烂铁。 在唐军的重型龙击炮猛烈轰击下,赫图阿拉城,这座自老奴时代起,就精心修造的城墙,根本未表现出,比先前的旅顺城等处更加结实的状态,同样被唐军的龙周炮轰得惨不忍睹。 被第二次沉重打击后的清军守兵,顿时陷入了比第一次炮击时更加严重的混乱。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所有的北面城墙的清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信心被严重摧残,原本就不高的士气,顿时降到几不可为的程度。 而那些被强征而来的守城青壮,早已皆是破胆,很多人疯狂地嚎叫着,立刻丢了武器逃命。 这时,根本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他们就立刻丢了岗位,哀嚎着冲下城墙马道,疯狂逃命而去。 在狂怒的巴布海,准备再度杀人立威之际,原本在东面城墙守卫的副将墨尔根,一脸慌张地冲过来,对他大声喊道:“主子爷,唐军火炮如此悍锐,这北面城墙,端的是守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 巴布海一脸血红地瞪着他,目光凶狠得几乎能杀人。 “主子爷,唐军火炮这般精准悍猛,我军又没有有效的反击手段,这北面城墙迟早要被唐军轰塌,我们在这里苦守,除了与城墙一同被炸身亡外,复能何为?” 墨尔根急急伏跪打扦,他皱着眉头,一脸哀色地向巴布海大声喊道。 听了墨尔根的喊话,巴布海的脸上,满是扭曲而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墨尔根的话,是有道理的,是这般困局之下,最为正确的决定。 在唐军如此猛烈凶狠的炮火打击下,自已所谓的顽强守卫,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徒劳送死罢了。 入他娘,这打得什么仗啊! 光挨打,无法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狗入的唐军,猖狂放肆地用重炮进行轰击赫图阿拉城墙,自已竟一点没办法没有,却只能象个缩头乌龟一样,眼睁睁地被动挨打,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了么? 只是,这样仓皇撤下的命令若下,对全体守军的士气,该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啊! 巴布海心下十分纠结,咬着牙难下决定,一旁的墨尔根又急急喊道:“主子,唐军第三次炮击又要开始了,再不速下决断,我守军将士只会有更多伤亡,这样纯为面子的坚守又有何意义呢?” 面对着墨尔根焦急的神情,巴布海长叹了一声,脸上尽是萧然之色。 他拉起跪地的墨尔根,大声喝道:“墨尔根,你说得对,唐军火炮这般凶狠,正苦守这北面城墙,实无意义。那就传本将之令,让全体城墙的守御军兵,立刻退下城去,于城中各街道入口处,摆阵迎敌,在城中杀退敌军!” ”嗻!主子英明!“ 听得巴布海下达放弃城墙的命令后,四面城墙上,那些惶惧万分守城清军与被征青壮,皆如遇大赦,有如溃退而去的潮水一般,立刻急急从城墙上踊跃逃下。 见到各面城墙上的清军,有如潮水一般退下城墙而去时,李啸那坚毅的脸上,泛过一道冷笑。 他知道,这场毫无新意的攻城战,终于又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了。 正文 第四百八十七章 攻克赫图阿拉 李啸看到这些守城清军,在这种绝对的暴力与死亡之下,被如同蝼蚁一般强势碾压,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最终狼狈逃窜下城而去,他心头的快意程度,何可言说。 只不过,这赫图阿拉城墙的坚实程度,还是令李啸心头暗赞了一下。 毕竟这是自老奴时代起,就一直在精心营造的城池,这赫图阿拉城的结构,可远是比已加固的旅顺城,还要坚实的多。 因为,这赫图阿拉城,虽也也是采用与汉地城池一样的构造,即内城夯土,下垫青石的方式,但它的外墙上,全部是采用一块块坚硬青色的条石,先内贴一层,外面再行包筑青砖,也就是说,这赫图阿拉城,相当于是包了两层外墙结构,这样的构造,可比旅顺城那样的只包了一层的青砖方式,要更加坚固。 要知道,自老奴时代开始,这座清朝的龙兴之城,城墙一直在加固,诸如突前马面等加固手段也全部采用,故整个城池的防御力,却比金州旅顺城还要坚固得多。 李啸记得,上次攻打旅顺时,这金州旅顺城的城墙,整整经受了6轮重型龙击炮的齐射轰击,才最终垮塌。而现在,若要攻下这更加坚固的赫图阿拉城的话,应该可能要轰击到龙击炮的一次性极限了。 要知道,龙击炮一次性连续射击次数,可以达到10次,李啸看现在的城墙损毁情况,挨了两轮齐射炮击的赫图阿拉北面城墙,已是四处绽裂,雉堞崩坏,那么,只要自已一直打下去,他在心下认定,这样的城墙,顶多也只能再承受个六七次便是到顶了 而且,李啸还在心下打算,就算这赫图阿拉城再坚固,那么自已超越安全次数,哪怕把龙击炮打到炸膛,也要继续打下去,不能给这些守城的清军以喘息之机。毕竟,自已千里远来,又粮秣不足,若拖延下去,甚至等到清军援兵到来的话,可就让自已陷入被动了。 一丝狰狞的表情,从李啸脸上一闪而过。 随即,他又冷冷下令:“传本公军令,全体龙击炮队,继续齐射轰击,直到彻底打垮这北面城墙为止!”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北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北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很多地方已开始出现了垮塌的迹象。 李啸可以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中,中间的黄色夯土,大把地往外掉,把外面的城墙染成一片砂黄。 “继续攻,不要停,直到把城墙轰垮为止!“ “得令!“ 李啸的命令下达后,唐军接连齐射,在又整整打放了7轮后,达到了龙击炮的一次射击极限时,整个北门城墙,终于在一片连绵而响亮的轰隆声中,彻底垮塌。 远远看去,这彻底垮掉的赫图阿拉城北面城墙,已成一堆散乱的土丘与废墟,整个北面城防,已然彻底崩坏。 而反观唐军阵中的龙击炮,则是门门炮身发红,用湿布擦拭时,大团的水雾滋滋叫着腾空而起,已到了快炸膛的边缘。 见到这些龙击炮,总算在快报废与炸膛的边缘,把这赫图阿拉城顺利崩塌,李啸不觉长吁了一口气。 本来,李啸有200门龙击炮可用,如果能全部调到此处,这轰城之战不会这般艰险,也许可提早几轮将北面城墙轰塌。但是,毕竟是千里远袭,路途崎岖,故李啸在考虑部队承受力与机动性之后,最后还是采取了只带100门的折中之举。 好在现在赫图阿拉城城被顺利攻破,接下来,李啸开始下达攻入城中的命令。 “传本公军令,全体9000名火铳手,与盾兵配合,列成三段击阵型直攻入城,横行哨居后掩护,枪兵列阵在最后,径入城去,消灭敢于抵挡的一片敌军!” “得令!” 李啸此令方下,北面的唐军军阵中,共有4500名火铳手,人人身披烧得滋滋响的火绳,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的乌黑发亮的鲁密铳,排成三排三段击形状,跟着前面的1500名盾兵,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城中走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则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而在最后,是大批的枪兵紧紧跟行,准备在鲁密铳兵撤下之后,就冲上前去,与清军肉搏对战。 在这段时间里,退下城去的巴布海,已带领全城的清军与青壮,在各个街巷入口处,紧急搭建了防卫工事,作好了与唐军在城中进行巷战的准备。 见到远处的唐军盾兵与火铳兵,一齐齐步整齐踏来,正指挥着一从清军在各道街口位置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巴布海,不觉面如死灰。 巴布海方才已在千里镜中亲眼看到,唐军的鲁密铳齐射,对出城冲击的满州骑兵,造成了多么大的击杀效果。那堪称屠宰一般的场面,让他想起来就心肝发颤。 要知道,这还是在唐军火铳手没有集齐紧急出动的情况下,便取得的这般战果,而现在,这4500名唐军火铳兵齐来射击,这威力与杀伤效果,却是可想而知有多么骇人。 巴布海在心下深深地感觉到,那一杆杆乌黑的鲁密铳,简直就是有如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那样身经百战的满洲军兵性命。 而且,他看到,从这鲁密铳射出的,不过三钱重的小小铅弹,似乎还比其他明军所用的普通火铳,要强大更多,要知道一般火铳最多打个六十来步远,而这鲁密铳,却是自已亲眼看到,可在一百六十步外,就将自已阵中装甲最好的清军骑兵,给活活射杀。 望着唐军军阵越行越近,巴布海心跳如鼓。 怎么办? 就这样龟缩着,等他们攻上来么? 不行,不能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如果唐军在一百六七十步外,继续这样不停射击的话,那么,自已的手下,就算有再多的兵马,也会被这样的一边倒屠杀给打得崩溃的。 那么,自已现在就要抓紧时间,现在要命令全体守军,冲出去把这些该死的唐军火铳兵干掉,绝不能让他们象打靶一样射杀手下兵马。 巴布海想到这里,立刻大声下令道:“墨尔根!” “奴才在!” “你听好了,趁唐军尚未过来,你迅速带领一千名精锐守军,突出工事,去突袭那唐军火铳手,与其近战绞杀,凭我军的悍勇与血气,击杀这些无用而懦弱的汉狗!’ “嗻!奴才明白!“ 墨尔根一脸阴沉大声接令,随其开始快速挑选,随自已一道突袭的精锐手下。 望着墨尔根等人忙碌的形态,巴布海一脸近乎扭曲的狰狞。 他曾想过,要等到唐军先打放的首轮,在他们重新装填的混乱时刻,再进行突袭攻击,但是,巴布海还是考虑到,唐军的火铳太过厉害,自已的手下军兵,很可能抗不过第一轮齐射,故而,趁唐军尚在进军之时,立刻出城攻击,才是最佳的方式。 很快,固山额真墨尔根亲自带队,一千名清军中最为精锐的马甲兵与步甲兵,一齐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正在行进的唐军火铳兵,疾速冲去。 而见到清军鼓噪冲来,唐军军阵立即停住了脚步,随即摆开阵型,准备打放。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队长一声暴喝,1500杆鲁密铳中,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15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1500杆鲁密铳。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击,打放完毕。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准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狂冲而来的清军,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清军的身体中。 在唐军这般近乎无休止,仿佛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那些跟随着墨尔根,一同前冲而的清军,在第一次三段击齐射时,就瞬间被射杀了八百余人。 领头冲锋的墨尔根,因为身上穿的铠甲鲜明亮丽,是这般与众不同,故他本人,堪称子弹磁铁,整整十五颗铅弹,同时击中了他,让墨尔根从头到脚,布满了密密的小血洞。 这名本来挥舞着战刀呐喊前冲的清军副将墨尔根,仿佛被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冲的脚步,呆怔了一秒后,扑通倒地,再无动弹。 而剩下的一百来名清军,稍一呆滞,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疯一般,扔掉了武器,哀嚎着转身逃跑。 只不过,后面绵密不停的鲁密铳,将他们的逃生渴望彻底打消,无数颗铅弹追上了他们,将他们从背后射杀。 随后,唐军火铳手收拾武器,在一声喝令后,继续保持着平稳的阵型,向城中继续推进。 而看到这一悲惨的一幕,主将巴布海,和全体躲在紧急修建造的工事后面的清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靠,唐军的火器这般凌厉,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唐军的火铳打放,怎么无休无止了? 因为,在所有清军的印象中,明军的打铳,只要顶过了第一轮齐射,那么,在接下来的数分钟时间里,明军因为要重新装填上弹,处于防备最是无力的状态,而自已正好抓住这样的机会,进行突击冲杀。 只不过,现在超过了主将巴布海想象的事情是,这对面的唐军,那密密麻麻的数千杆鲁密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竟一口气将出阵外想要近战绞杀的墨尔根部全部射杀,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完全与以往面对的任何明军都不一样。这种近乎无休止的火力射击,这种把攻击部队全部消灭的屠杀式战斗,对清军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怎么办? 自已手下这些剩余的军兵,还有临时召集的青壮,真的能顶得住么? 巴布海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恐惧。 而这时,唐军已然又快速行进过来,来到了一百六十步外的准确射击范围中。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又是绵密不休,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打铳声,有如爆豆一般密集响起,将任何敢在工事上露头的清军,立刻射杀。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守防在工事后的各处清军,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甚至还有不少临时召集来的青壮,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只不过,他们才起身后逃,那露在工事外的的身体,立刻会被几颗呼啸而来的铅弹给击中,将他们当场射杀。 整个清军的守卫阵地,顿时成了无间地狱。 “别跑,不许跑,操你娘的不许跑!” 巴布海双眼血红,冲着那些逃跑的青壮大声喊叫。 只不过,他喊破喉咙,却是效果不大。巴布海一脸狰狞,厉声大吼,抽出腰刀,然后率先向转身逃走的溃兵砍杀而去。 见主将这般无情砍杀,一众护卫也毫不留情地向逃兵们疯砍而去。 只不过,在绵密如爆竹般,几乎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鲁密铳声下,他的斩杀威吓之法,显然是毫无效果,而在自家主将的疯狂斩杀,与对面唐军的不停射杀下,原本就慌乱成一团的清军,已到了濒于崩溃的状态,逃跑的人数,已是越来越多。 操!再逃下去,老子都要成光杆司令了,这城还守个屁啊! 巴布海心下,顿是满是绝望。 难道,自已真的要战死在这里么? 不,不行…… 终于,他抬起头,用一种垂死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圈,低声喝道:“传我之令,全军停止抵抗,打出白旗,向唐军投降!” 正文 第四百八十八章 腆颜求存 见到清军阵中那高高扬起的白旗,李啸脸上浮起淡淡笑容,心头却是一阵莫名喟叹。 没想到啊,这些清军这么不经打,这么快就崩溃了,连一点为这大清龙兴之地,去决然效死的决心都没有,真令人扫兴。 这些往日里飞扬跋扈作威作福的鞑子,见到唐军残酷而凌厉的屠杀式战斗后,竟然彻底丧失了作战勇气,实实令人无语。 李啸略一沉吟,便挥了挥手,下令全军停止攻击。 爆豆般响了不停的射击声,瞬间停止,整个战场上,忽地一片安静。 只有大团大团的白色哨烟,在无声地四处弥漫,最终消失在,涌起了大片灰色云彩的天空中。 很快,赫图阿拉城东南西三处城门皆是大开,在外面包围的唐军,有如汹涌的洪水大批进城,连绵的欢呼声涌起,响彻云霄。 而全体清军与青壮,则在主将巴布海的率领下,扔了武器,成一字纵队,垂头丧气地从阵地中走出,随即被唐军分别看押。 至此,这场赫图阿拉攻城战,终于结束了。 共有一千五百多名清军被打死,而唐军,只不过有数名士兵受了一点轻伤。 这样的战斗,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而从凌晨到现在,唐军所花了总共不到三个时辰,便顺利打下了清朝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城,其效率可谓惊人。 当然,在这样高效率的攻城作战中,是由一个个细节累积起来的。 首行,唐军千里偷袭,穿越无人区未被清军发现,这是清军最大的失着。其次,清军主将巴布海犹豫不决,进退失据,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最后,因为长期的松懈,清军援兵远在沈***本无法在唐军围城前赶到,种种因素叠加,才最终导致赫图阿拉城,这座清朝的龙兴之城,在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里,被唐军彻底攻破,守军最终只能无奈投降。 巴布海本人,很快被唐军士兵推搡着,带到了正端坐在踏雪宝马上的李啸面前。 李啸以一种极为得意的眼光,临高居下地俯视着他。 “本官是唐国公李啸,你是何人,能听懂得汉话么?” 听到李啸发问,巴布海一愣,随即扑通跪地,打扦叩首。 “奴才布巴海,乃是清朝宗室,奴才不识天兵,竟敢对抗唐国公大人,实是罪该万死。“ 巴布海一边用生硬的汉话回禀,一边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哦,原来你就是老奴的第十一子,镇国将军巴布海啊。“李啸用一种揶揄的语气说道,一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正是奴才,原来大人您对奴才,已有所了解啊。“巴布海眼中一亮,脸上涌起一股讨好的笑容。 见到这个清朝宗室巴布海,在自已面前这般奴颜婢膝,自称奴才,又作出这样一副下贱苟且哀求活命的模样,李啸心下对此人极其鄙视,却又暗自得意。 想想自额弼纶起,象尼堪、岳讬、阿达礼、勒克德浑等清朝宗室,或是在自已手下屈膝效命,或是被自已残酷处死,今天再赚上一个清廷宗室巴布海,倒是亦未足奇了。 那么,自已是要饶了此人,还是要如先前所定那般,将此人斩杀了事呢? 李啸沉吟之际,地上伏跪的巴布海,仿佛猜到了李啸的心思一般,他苦着脸,嘴角却又挂着讨好的笑容,向李啸急急禀道:“李大人啊,但求看在奴才率众投降的份上,饶了在下一条贱命吧!奴才虽死无足惜,但只要能活下去,在下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啊。“ 巴布海这般声调古怪又卑切至极的生硬汉话,引起了旁边围观的一众唐军士兵吃吃窃笑。 只不过巴布海全不以意,他象一只向主人哀乞的流浪狗一样,伏跪于地,却又双眼直瞪瞪地,望向马上端坐的李啸。 李啸脸上,微微一笑,便朗声回道:“巴布海,本公向来赏罚分明,公平无偏。虽然你不识时务,对抗天兵,本该重惩于汝,但念你迷途知返,有率众投降之功,也算是微功一件。本公就饶你死罪。“ “唐国公果然肚大撑船,心胸似海,奴才谢谢唐国公,谢谢李大人!“ 听了李啸这句决定自已生死的话,巴布海一脸欣喜,满是轻松之色,又急急地磕头如捣蒜。 这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脸谄笑地向李啸轻声问道:“奴才敢问李大人,那奴才的这些手下兵马和城中百姓,唐国公却要如何处置?“ 李啸见他罗唣,便面现不悦之色,立喝道:“此事本公自有决断,又何需你这厮多问!“ 巴布海见李啸发怒,顿时脸现悚惧之色,他啪啪几声,掌了自已几个嘴巴,大声道:“奴才该死,唐国公之圣意,奴才竟敢妄自揣度,实是该死。“ 李啸见他这般胆小惊惧,心下更是对此人鄙薄非常。 想来诸如尼堪、勒克德浑等人,虽然皆是手下败将,但却是强硬抗撑到了最后,但也不失骨气。而这个巴布海,虽同是清朝宗室,却是这般苟且猥琐,为求活命,简直到了没有任何廉耻的地步,真真令人嗟叹。 “你且起身吧,就暂时跟随本公身边,过一阵子,你就会知道这些人的下落了。“李啸冷笑着答道。 巴布海颤颤起身,点头哈腰地站在李啸旁边,心里却在嘀咕,这个李啸,究竟在心下,是卖的什么药呢。 这时,唐军监抚司的官员,已经把全城的情况都统计完毕。 “禀唐国公,全城情况已统计完毕,共有清军俘虏一千三百多人,另有城中各鞑虏百约二千六百多人,这些鞑子,现在皆集中在城中广场之上。另在这赫图阿拉城中,共缴获黄金二百六十两,银子两万八千两,粮草一万五千二百石,各类绸缎布匹五百余匹。“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听完监抚司官员的禀报,李啸心下暗叹,这赫图阿拉城,虽是清朝的龙兴之地,曾是老奴的起兵之所,但毕竟不是清朝的经济重镇,边处偏远,没甚油水,故而唐军的缴获这般有限,却也是情有可原。 “传本公军令,将城中鞑虏,全部押往阿布达里岗,在那盘蛇谷道处,就地挖掘坑道,先将城中战死清虏,全部埋掉。“ 李啸向兴中镇镇长田威说完后,便又向他凝眉一示。 见到李啸这神情暗示,田威脸色复杂了起来,他知道,李啸心意已定,一场有计划的残忍活动,就要开始了。 他更不多话,向李啸一拱手抱拳,便立刻下去安排。 随后,大批的鞑虏,被唐军推搡殴打着,从赫图阿拉城南门离开,一起齐往南部的的阿布达里岗的盘蛇山谷。 这些鞑虏,无论是军兵还是百姓,皆是垂头丧气地离开赫图阿拉城,偶尔有人走得慢了,或是嘴中不干净地嘟囔着,立刻有唐军士兵冲过来,将他们劈头盖脸一阵打骂,打得这些家伙哭嚎不已惨叫连连。 这时,巴布海看到,自已那两名清俊小厮,身上还穿着女人衣服,也被从自家宅府中搜出,二人跟随在出城队伍的后面,踉跄而去。 巴布海的心头,顿是一阵难以言说的抽痛。 这时,这两名小厮,也正好看到了跟在李啸马后的巴布海,两人都用一种哀怨的眼神,向巴布海直直望来。 面对这二人的求救眼神,巴布海心下惭恨非常,只不过,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已,能保住自已性命已是不易,如何还敢为他二人多说一句话。 不多时,全城鞑虏到了阿布达里岗的盘蛇山谷处,随即,他们被勒令就地挖掘坑道,准备用来填埋城中战死清军的尸体。 而这些战死的清军尸体,稍好一点的盔甲皆已剥尽,许多尸首呈赤裸状,被杂七乱八地堆叠在谷外,准备在挖好之后,就丢入谷中埋掉。 三千多人的成年男妇,在谷中奋力挖掘砂土,很多人低低地哭泣着,却不敢稍为怠慢一点,因为,只要他们稍一懈怠,便有监督的唐军士兵,那粗大的鞭子奋力地抽来,打得他哭爹叫娘。 故而,所有的人都竭尽全力,希望快点把这坑道挖完,他们都在单纯的想着,也许只要自已表现好,能尽快地完成唐军交待的任务,这些凶神恶煞的唐军,就能放自已一条生路吧。 在这些鞑虏,正在阿布达里岗奋力挖掘坑道之时,李啸却在巴布海的引领之下,在赫图阿拉城中,兴致勃勃地游览了一番,这座刚刚被他征服的清朝龙兴之城。 这一路上,巴布海给李啸及他的一众护卫,担任免费的导游。 “唐国公,我大清……啊呸,这伪清,修造这赫图阿拉城可有年头了,天命汗……哦不,这老奴,自万历三十一年起,便将自已的都城从旧城费阿拉搬过来,定在这里,后在天聪八年,将赫图阿拉城,尊称为兴京,现在满人中,也多称此城为老城。“ 巴布海一路指指点点,向李啸详细讲述赫图阿拉的历史,他那殷勤讨好之态,倒象是李啸多年的亲随一般。 “李大人,你看,这赫图阿拉城,位于苏子河与二道河汇合处的左岸山岗上,有内外两城,内城周长五里,有南北东三个城门,外城周长九里,有南三门,北三门,东二门,西一门,这赫图阿拉城,城墙高七尺,土石杂筑,本来极其坚固,伪清其他城池远不能及,可叹却李大人转瞬攻下,李大人的勇悍武威,真真世罕其匹何人可及也。“ 说到这里,巴布海又是一脸谄笑地向李啸望去,李啸微微一笑,却并不多说什么。 巴布海见李啸神情平静,似乎并不为自已的谀词所动,不由得为自已的马屁没有拍到点上而略带惋惜,不过,他眼珠一转,又立即再介绍道:“李大人,这赫图阿拉城,之所以分内外两城,却是为了分清尊卑之所居。在外城,住的多是八旗兵丁以及他们的家属,原先还有各种工匠也住在外城,但因为伪清定都沈阳后,这些工匠都搬到沈阳去了,故现在的赫图阿拉中,只有满州军兵在其中驻守。而在内城,则是老奴全家,以及各清廷的皇亲国戚住于其中……“ 听到这个家伙,对自已的父亲,一口一个老奴,对自已的国家,也是一口一个伪清,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李啸在听其介绍之余,心下对此人的腆颜无耻,而叹为观止。 在巴布海的介绍下,李啸随他走过外城的各类满州民居,以及汗王井,关帝庙,塔克世故居,文庙,昭忠祠,启运书院,城隍庙,李永芳驸马府等一系列建筑,然后双方一齐走向内城。 在内城中,李啸又随意地看了看八旗衙门,协领衙门,各类清朝皇族的旧居,最终来到内城的中心,汗宫大衙门。 李啸看到,这汗宫大衙门,外形呈八角形,重檐攒尖式建筑,乃是完全的明代建筑样式,很象一座简化版的乾清宫。 这个地方,便是当年老奴登基称汗的地方。 1616年正月初一,老奴在这里登基称汗,定国号为金,年号为天命,从此开始了对明朝的正式反叛。 随后在次年4月13日,老奴以“七大恨”焚香告天,誓师伐明,正式与明朝撕破脸皮,正式开战,华夏汉人的黑暗时刻,终于到来了。 李啸绷着脸,随巴布海走向汗宫大衙门内部,他看到,这大殿正中内,摆设着老奴登基称汗的宝座。座前,是老奴折阅奏折的雕龙书案,在雕龙书案的两旁,则有鹤衔莲花蜡台,薰炉,和香亭等摆设。 而在宝座左右两侧,则摆着八旗仪仗,左翼是正黄、正白、镶白、正蓝四旗,右翼则是镶黄、正红、镶红、镶蓝四旗。 据巴布海介绍,这样旗帜,皆是按五行相生相克布置排列,其中两黄旗位于正北,取土克水。两白旗位于正东,取金克木。两红旗位于正西,取火克金。两蓝旗位于正南,取水克火。这些旗帜摆放极有秩序,丝毫不乱。 看到这打扫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汗王大衙门,李啸已在脑海中想象到了,当年老奴在这里是如何发号施令,如何接受贝勒大臣们参拜,如何共同研讨如何征伐明国的决策,一时间,他在心下,又感叹不已。 接着,李啸又参观了位于汗宫东侧的汗王寝宫。他看到,这汗王寝宫中,最大一间,是老奴与大妃的寝房,其余各小间,则是各名嫔妃的睡觉休息场所。 参观到这里,李啸已颇有些意兴阑珊,正欲离开之际,忽见田威急急跑来,向他低语禀报道:“唐国公,现在阿布达里岗中那盘蛇谷道中,坑道已然挖好,下一步如何做,请唐国公示下。” 李啸哦了一声,脸上浮起怪异的笑容,眼中却是一道寒芒,一闪而过。 他挥了挥手,示意田威先行退下。便转过身来,对巴布海微笑说道:“巴布海,这赫图阿拉城,本公已看够了。那现在就请你与本公一起,去阿布达里岗的盘蛇山谷处,看一处活生生的大戏,如何?” 巴布海一时怔住,他尚未反应过来,李啸所言究竟是何意,却还是赶紧回道:“嗻,奴才唯唐国公之命是从。” 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全城活埋 李啸一行人,策马出城,径往阿布达里岗而去。 而巴布海则是紧跟在李啸马后,拼命地大步奔跑,以期跟上李啸的坐骑。 不多时,李啸等人,一路来到了阿布达里岗的盘蛇谷口。 李啸看到,在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这盘蛇谷道中,已然挖了二里多长,深达六步的深堑,而全部的鞑虏,皆垂头丧气地站在这堑道之中,等待下一步指示。 看到这一幕,李啸的脸上,顿时满出满意的笑容。 他转过头,向一旁的田威,微笑着点了点头。 田威抱拳拱手,随即转过身来,对谷道中一众鞑虏大声下令,让他们先把那谷道口外,已被大太阳晒得发鼓的尸体,全部拖到谷道中掩埋。 不多时,战死清军的尸体皆扔入坑道中后,那些喘着粗气的鞑子,正欲休息一阵再填埋时,这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哨响。 这密谋已久又极其残忍的一幕,终于开始了。 只见坑道的四周,忽地涌出无数端着4米长枪的唐军枪兵,他们向正欲往上坑道上爬的鞑子们,吼叫着捅剌而去。开了深深血槽,锋利无比的三棱精钢枪头,立刻把那些猝不及防的鞑子捅了对穿,他们凄惨地哀嚎着,翻身滚落坑道之中。 而在这些枪兵旁边,是数千名唐军辅兵,正有发疯一般往坑道里不停的填落方才刨出的黄土,滚滚黄土从天而降,将这些大声哭嚎四下乱窜的鞑子,活活坑杀填埋。 隐藏到现在的唐国公李啸,终于露出了他的狰狞面目。 在这一刻,彻底暴露了这个人本质上,魔鬼而残忍的一面。 望着这下被活活填埋坑杀的鞑虏,李啸脸色平静,他的嘴角,似乎还泛起了一丝微笑。 真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哪。 既然你们这些鞑虏,曾经作恶多端,曾经双手沾满了汉人的鲜血,而现实条件又不容许本公大发善心,那么,就让本公用这样方式,送你们早入轮回吧。这也算是,为被你们杀掉的无数汉人百姓,小小地偿还了一笔血债。 想想清军自起兵以来,记录在历史上的那些血腥的屠杀记录,李啸回想起来,心下犹是无限的愤恨。 天命十年,老奴指责汉民“窝藏奸细,接受札付,叛逃不绝。”命令八旗军兵,对境内全部的汉人大肆屠杀,“分路去,逢村堡,但遇汉民,莫问缘由,即下马斩杀。”一时间,辽东数十万汉民,几被狗入的老奴给杀绝。 崇祯十二年清军入关掳掠,攻入赵州,三万汉人被杀,攻入济南,十三万汉人被杀。 而在崇祯自尽,清军入关之后,更有畿南之屠,潼关之屠,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昆山之屠,嘉兴之屠,江阴屠城,常熟之屠,南昌之屠,广州之屠等等,汉人被杀人数,零碎加起来,多达数千万,满清的恶行,可谓罄竹难书,血债累累,罪恶滔天。 “家家燕子巢空林,伏尸如山莽充斥。 死者无头生被掳,有头还与无头伍。 收得遗骸十余万,作普同塔叠葫芦。 血浸焦土掩余腥,孤孩悲啼探娘乳。“ 回想起这些悲惨的诗句,李啸便觉心如刀割,怒发冲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如果说,以往李啸收留清军降兵,多有政治与军事上的考虑外,现在这样纯为发泄性的屠杀,其实更符合他的内心真实所想。 要知道,相比清军的无数次血腥屠城,动辄杀死上万乃至数十万百姓的残暴行径,自已的做法,倒还是相当仁慈了。 李啸看到,有无数鞑子发疯一般哀嚎着,扎手舞脚地想从坑道中逃出。只不过,他们每每爬到坑道边缘,正欲再进一步向上攀爬之时,便有唐军士兵冲过来,将他们狠狠地一脚踹下坑道中去。随后,便有大团大团的黄土从天而降,将他们活活埋葬。 一名鞑虏妇人,在极其费力地爬到坑道边缘时,一名唐军枪兵,怒喝着将手中的精钢长枪向她狠狠刺来。这名妇人眼尖手快,忽地用手紧紧抓住了一名唐军枪兵的枪尖,双手被尖锐的枪尖割得鲜血直流,嘴中却在不停地用满语,大声哀求唐军士兵放过自已。 这一瞬间,为了活命,她甚至还腾出左手,一把扯开自已的胸衣,露出自已的洁白跳荡的胸部,向这名唐军枪兵,作出最下流的暗示。 这名唐军士兵,稍稍一怔,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不过,他迅速地反应过来,立刻暴怒地从她手中,狠狠抽出长枪枪尖,复向她胸口狠狠刺去,只听得噗哧一声轻响,这名鞑妇胸口鲜血狂喷,踉跄着仰栽入坑道中,随即一铲飞扬而下的黄土,埋住了她犹在不停颤抖的尸身。 有许多唐军士兵,怀着极大的恶意,故意用长枪去捅刺那些鞑妇的下体与胸部,当长枪深深捅入那些鞑妇的隐密之处,看着她们在枪尖下挣扎哀嚎之时,这些唐军士兵纵声狂笑,好象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一般。 而看到这种充满了人性阴暗面的丑恶而残酷的事情,李啸一脸平静,只装着视若不见。 李啸还看到,一名不过四五岁的小鞑子,大声哭泣着,连滚带爬地想从坑道上爬出来,却见一名唐军辅兵冲上去,嘴中怒骂了一句,狠狠一锹,将他的脑袋象砸西瓜一样,给拍得稀烂平扁,洁白的脑浆与鲜红的血液一同飞溅。这名小鞑子的尸身,摇晃了一下,便倒栽入坑道中,不复可见。 这极度凄惨残忍的一幕,李啸旁边的巴布海也看到了,他脸色惨白,双腿直打哆嗦,几乎就要跌坐于地。 他以一种极其惊怖的眼神,望向一旁的李啸。却发现这个英武俊朗的唐国公,脸色十分平静,似乎脸上还隐隐泛起了一丝微笑。 难道说,这样大规模地活埋赫图阿拉全城百姓,就是李啸所说的,要让自已一同观赏的一出活生生的大戏? 这个李啸,他不是人,他是个魔鬼,他是个来自地狱的,嗜血而变态的魔鬼! 巴布海整个内心都在滴血,都在不住地颤抖,他的眼中,竟有泪光在不停打转。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李啸,在他英俊而极富魅力的面孔后面,却有着一颗如此残忍变态的心灵。 看着数千族胞,就这样在自已面前,或被坑埋,或被捅杀,这一瞬间,巴布海心如刀割。 造孽啊! 因为自已一时贪生,而至全城军民于死地,自已这样的苟且活着,简直是一件无可言说的耻辱! 巴布海心如死灰之际,却忽地看到,自已那两名清俊小厮,每个人都是一脸黄土与血污,疯狂地从坑道中混乱的人群中,疾窜到巴布海脚下,大声哀求。 “主子,主子爷!你就开开恩,向唐军求求情,放我们一条生路吧!在下一定一世一生忠诚于你,你老人家,以后想咋弄我就咋弄啊……” “是啊,主子,在下对你何其忠心,下面本来又刚刚涂好了油,又嫩又软的,就等着你再度临幸啊,你怎么舍得我们就这样死在你面前。主子爷哪,你就发发慈悲,去向唐军求求情,救救在下吧……” 听到这两名他最喜欢的清俊小厮,这样向他发疯一般地苦苦哀求,巴布海有如万剑刺心,肝肠寸断。 只是,他转头望向李啸时,发现李啸根本没有在看他,此时的李啸,已经抬起头,目光深邃而复杂,仿佛在看极遥远的地方。 巴布海的嘴唇,象兔子一样嗫嚅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敢开口。 “主子,我快不行了,你快求求唐军啊!” “主子,你快救救我们啊,在下愿意给你当牛做马啊!” 下面两名小俊的呼喊之声,越来越濒急,却也越来越微弱。一锹锹的黄土汹涌撒下,已然将他们半埋其中,两个人原本清秀的面目上,已是布满黄土,根本再看不清脸庞模样。 在纷扬而下的黄土,将他这两名小厮彻底埋葬之后,巴布海终于一声嚎啕,扑地跪在地上,他双手捂面,抱头痛哭。 李啸却只是冷冷斜了他一眼,没有说任何话语。 在数千名唐军的共同努力下,半个多时辰后,整个盘蛇谷道的活埋行动,终于全部完成了。 放眼望去,谷道之中,黄尘漫漫,一眼望不到尽头。除了晚风萧萧外,便是一片死寂。只是,还可以偶尔看到,在一片半松不紧的黄土上,有微微露出的头皮与手掌,仿佛还在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出多么惨烈的人间悲剧。 这时,全体唐军静默无声,他们站在谷道的边缘,每个人都阴沉着脸,脸上满是肃然之色。 残酷的杀戮之后,这些士兵,很多人从内心开始感觉不适,心中更多有莫名的空虚与迷茫。这说明,李啸手下的唐军,还是具备人类的良知,而不是堕落成与鞑虏一样,纯以杀人为乐的人形野兽。 而李啸自已,亦是一脸萧瑟之色,他眼神复杂,默默环视这一片黄茫茫的谷道,心下喟叹不已。 自古杀俘不详,更何况这样惨绝人寰的活埋。只不过,在唐军粮草有限,又要追求机动快速撤离的情况下,将这些俘虏全部杀掉,自然是最为理智的选择。 更何况,这个盘蛇谷道,当年萨尔浒之战中,老奴在这里,残酷杀掉了刘綎部近五千名明军,今日李啸再于这谷道中坑杀多达三千余人的全城鞑虏,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而且,李啸希望,通过这样残酷无情灭绝人性的杀戮,来给整个清廷,来给来到此地的清军援兵,一个极其残酷的心理打击。 要知道,这些忘恩负义的蛮族,自古畏威不怀德,只有这样残酷至极的杀戮与凌辱,才能让这些只会畏服于刀剑的两脚野兽,彻底屈服于李啸的心狠手辣。让他们最终明白,与地狱魔鬼一样残忍无情的李啸,继续对抗下去的话,只会有惨死一条路,断无任何生还的机会。 活埋坑杀完全城的鞑虏后,已是黄昏,李啸下令,全军返回赫图阿拉城休息。 不过,在当天晚上,李啸令巴布海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让他在一块大木板上,写出了一封洋洋洒洒的告白信。在信中,巴布海表明自已是故意投降李啸,与清朝彻底划出界限,并且详细讲述了,自已是如何配合唐军斩破龙脉,以及坑杀全城军民百姓的。李啸希望,用这封信,让让将来的援兵能看到,给他们一个更加沉重的心理打击,要让他们从骨子里感觉到绝望。 当天夜晚,李啸在老奴与其大妃的寝宫内休息,躺着那宽阔平整的大炕上,李啸心下,却是莫名快意。 哼,狗入的老奴,老子今天灭了你的军队,活埋了你的百姓,还要睡了你这忘恩负义的叛贼的寝宫,到了明天,更要把你这苦心营造的赫图阿拉城,给彻底地烧成灰烬! 次日天亮后,李啸全军,拔寨起营,然后点起大火,将整个赫图阿拉城,烧成如同一个火焰炉子一般。 这座在中国历史上极其有名,堪为研究满族文化最为重要的历史古城,就这样,在一把冲天的大火中,彻底化为灰烬,最终烧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断壁残垣。 只不过,在这冲天大火为背景下,李啸全军,却是人人衣甲鲜亮,精神抖擞,一路上马踏金钲响,人奏凯歌还,全军将士人人满脸欢笑,皆为极为快意的神色,从这里径返朝鲜而去。 在这欢声如潮的唐军中,只有那位清朝的镇国将军巴布海,还是哭丧着脸,踉跄地跟在唐军的队伍中随行返回,一路上,他低垂着头,目光空洞而呆滞,整个人有如提线木偶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唐军东返。 巴布海现在,能感觉到自已似乎成了一具空壳,没有思想,也没有灵魂,在这天地之间,有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而未来会是如何,巴布海根本无从知晓。 在唐军离开了整整三天后,清朝的郑亲王济尔哈朗,才急匆匆地率兵赶到。 当他看到,眼前烧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断壁残垣的赫图阿拉城时,他惊慌得差点从马上掉了下来。 而当他再近一步走近,看清了立在城外,由巴布海亲笔书写的大木牌后,济尔哈朗更是恨得咬牙切齿,眦裂发指。 “天杀的唐军,天杀的李啸,我大清誓报此仇!” 济尔哈朗的声音,就象受伤的老狼在嗥叫,在灰沉的天空下,久久回旋。 正文 第四百九十章 头号敌人 在赫图阿拉的废墟旁,济尔哈朗大声喊完,脸上的肌肉犹在不停颤抖,他紧握着双拳,牙齿咬得格格响。 只不过,在他的心下,却是一片迷茫。 怎么办? 现在赫图阿拉已毁,全城百姓已被唐军尽数坑杀,而唐军早已尽数撤走不知所往。现在的自已,到底要如何处理,方为妥当呢? 济尔哈朗,在清廷中,向以老成持重为长,这行军打仗与紧急决策,实非此人之长,故而现在的他,这般茫然无措,倒也是正常表现。 就在济尔哈朗沉吟之际,一旁的副将户部承政索海,此人眨着一双三角眼,查颜观色后,知道济尔哈朗现在犹豫不决,便立刻低声禀道:“郑亲王,于今之计,奴才倒有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索海,正黄旗部,任梅勒章京兼户部承政,原是皇太极十分亲近的手下,后却因一件小事而被免职。 原因便是,在心爱的宸妃死后,皇太极极为悲痛,令全部的满州官员尽皆禁止游乐,以示哀痛之意。而这个索海,却公然违反禁令,召妓饮酒,吹弹歌舞,后被人举报,皇太极大怒,当即革除其承政与梅勒额真两职,本欲将其斩杀,只不过,到底还是考虑到他曾是自已的亲随奴才,最终还是只把他解职了事。 而在前段时间,因为大军西征,盛京之中,缺少老练的办事人员和心腹,皇太极才不得不重新启用此人,暂任原职,以观后效。 济尔哈朗扭过头去,阴沉的目光,上下扫视了索海一番,便道:“好,那你索海你且自讲来。” 索海轻咳一声,便道:“郑亲王,以奴才看来,现在唐军虽然撤走,但前来禀报消息的哨骑说过,唐军是从东边穿过无人区来到赫图阿拉城,那么奴才敢料定,唐军现在肯定还是从原路返回,再从朝鲜撤走回国。” “哦,那你之意是?” “郑亲王,以奴才看来,唐军虽然撤走,但其掳掠完赫图阿拉城,必定多有缴获,且东返朝鲜的道路崎岖难行,奴才料唐军的行军速度定是有限,到现在为止,所行距离定不为远,故我军可以轻骑逐之,一定能赶上他们。若能赶上他们,就可截杀其落在后面的人员,这些一来,既可有所斩获,以稍报我兴京城被焚,百姓被活埋之血海深仇,同时还可向皇上表明,我等尽忠职守,奋勇杀敌之决心。郑亲王,您以为在下之意如何?” 索海说完这一段话,目光熠熠地望向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本是个没主见的人,听见索海这般主意,顿是连连点头。 “甚好,索海你之计策倒是不错,那就着你率全体骑兵,一路东去寻找唐军下落,如果找到,就行截击,但切记不可冲动,以免中了唐军埋伏。你率骑兵先出发后,本王自率大军,于后面接应。“ “是,奴才遵令。“ 很快,索海率领全部援兵中的五千名骑兵,脱离本阵,急急东奔而去。 索海率部离去后,济尔哈朗立即派出哨骑,让他们急急前往锦州报信,去锦州城外的清军大营中,拜见皇太极,禀报这赫图阿拉城被焚毁,全城百姓被坑杀之事。 济尔哈朗告诉这两名哨骑,这一路上,绝不得耽搁,也不要在乎跑死马匹,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锦州之地,去向皇太极禀报。 两名哨骑大声应诺,随即急急纵马而去。 随后,济尔哈朗带着全体步兵,来到阿布达里岗,将这里被活埋了三天多的百姓尸骨刨出,重新加以安葬。 刨开面上的浮土后,在浓烈刺鼻的恶臭味中,见到那一具具身体极度扭曲的尸体,显然在生前的最后时刻,经受了残忍至极的巨大痛苦,济尔哈朗热泪纵横,几致失态痛哭。 “狗入的李啸,竟下得这般狠手,我大清誓报此仇!“济尔哈朗在心下咬牙切齿地发狠。 经过了整整一天的忙碌,济尔哈朗才将全部尸骨挑拣出来,然后火化安葬。 在阿布达里岗扎营休息了一天后,济尔哈朗率领这四万多人的步兵,根据前面索海部留下的踪迹,继续向东追去。 三天后,一路纵马狂奔的的两名哨骑,在每个人都跑死了两匹马之后,才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锦州城外的清军大营之中。 随即二人急趋入帐,向皇太极急急禀报。 此时辽西的局面,却是各路明军已然大聚辽西,在蓟辽总督洪承畴的指挥下,七镇明军共十三万人,在松山之北,乳峰山以西,间隔列七营,互相拱卫,环以长濠,以为久据之势。 因为明军据点不出,故皇太极正在与一众满洲宗室将领,在苦思筹备着,要如何断其粮道,以诱使明军出来,主攻向自已进攻,从而将这人数多达十三万的明军,击溃并消灭。听到两名哨骑的哭诉禀报,皇太极以及代善、多尔衮、多铎、豪格等人,都不觉惊呆了。 不是吧?! 这狗入的唐军,扫灭荡尽了整个金州,还不知足,竟潜行千里,从朝鲜之地登陆,偷袭了大清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还斩断了大清的龙脉,还坑杀了全城的军民百姓?! 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噗哧!“ 一声轻响,一口浓稠的鲜血,从皇太极口中喷涌而出,将地上的皮垫,浸染成一片奇异的暗红。 他双眼一翻,踉跄一下,身体一摇,险些仰面倒地。 “皇上!“ “汗阿玛!” 一旁的满洲宗室权贵们,一时间焦急地大喊了起来。 幸得一旁的护卫,急急上来扶住,才没让皇太极摔倒,随后,这一众护卫,小心地抱着他,将他扶回虎头椅上。 见皇太极竟致吐血昏厥,旁边的代善、多尔衮等人,亦是一脸惊愕,他们立即挥手斥退了禀报的哨骑,然后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等待皇太极醒来。 在令医官紧急用针灸之术,紧急调治了一番,皇太极才悠悠醒转来。 不料,在医官退下后,皇太极竟然扑通一声,面向赫图阿拉的方向跪下了。 “苍天啊!可叹我大清龙兴之地,可叹先汗发家之地,竟遭这般深重劫难,难道是上天要灭我大清么?!可怜朕君命天下十余年,虽无甚德政功绩,亦无甚重大过失啊,奈何苍天要这般惩罚于朕,朕若魂归地下,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皇太极跪在地上大声嚎啕,哭得涕泪纵横。 而见皇帝如此伤心,旁边的的代善、多尔衮、豪格等人,也纷纷跟着扑通扑通地跪地,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幅极其沉重的表情。 皇太极大声嚎哭,一脸极其哀痛的表情,同时不停地捶胸顿足,他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自已内心的伤痛与无比的自责。 许久,他才渐渐止住哭声,然后在两名护卫的掺扶下,站起身来,重新坐回虎头椅上。 坐回椅子后,皇太极面色阴沉地环视了一圈,犹然跪在地上的代善多尔衮等人,然后轻叹一声,令他们全部站起身来。 起身之后,豪格立即出列,大声禀道:“汗阿玛!请下令让孩儿带一只兵马前去,星夜疾赶东进,一定能追上李啸,孩儿定要与他战个你死我活,为我大清报这血海深仇!“ 听了豪格这番看似豪言壮语,其实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话,皇太极内心十分烦躁,他叹息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豪格你没听到济尔哈朗的奏报吗?唐军此番偷袭相当出其不意,乃是极为成功,现在他们早已远撤多时,你现在想去追上他们,却是绝无可能了。更何况,济尔哈朗业已派兵追赶,能不能追上,只能全看天意了。“ “汗阿玛,那唐军在我大清境内,毁我兴京,活埋军民,犯下如此滔天大罪,难道就这样轻轻放过他们不成?“豪格一脸焦躁。 “那又如何?难道你还能有什么更高明的法子吗?“皇太极冷冷回道:”现在木成生舟,赫图阿拉已成废墟一片,这样的既成事实,你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接受!“ 豪格一脸痛苦之色,他还想多说什么,却被代善一把拉开。 “皇上,现在赫图阿拉城被烧成一片白地,我大清龙脉,又被李啸生生斩断,这恐怕……“代善接过话,却嗫嚅着没有说完。 皇太极又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唉,礼亲王,你不必说下去了,你的心思,朕已知了。你可知道,这般惊天噩耗传来,在朕的心中,实实有如刀割一般啊!说实话,朕自掌理大清以来,对这些天命龙脉之类,并不深信,朕更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只是,朕在心中担忧,这般可怕的消息,在我大清国中传扬出去,则只怕是引起流声蜚语一片,令我臣民皆是恐慌,以至动摇我大清之国本啊。“ 代善闻言,亦是一声长叹,然后垂首无言。 多尔衮站出行列来,他沉声向皇太极禀道:“皇上,那赫图阿拉城既已被破坏,再多为痛悼,亦是无法。臣弟敢问,依皇上之见,我军下一步,却该如何行动?“ 皇太极抬起头,眼中便是一道冷光闪过:“老十四,朕告诉你,李啸这厮,毁掉我兴京城,活埋我全城子民,就是想迫使朕回师撤围!哼,朕却偏不上他的当,他能打得动如脱兔,朕就给他来个不动如山!” “各位,朕要告诉你们的是,朕非但要在这里继续守下去,还要努力想办法,尽快把洪承畴的十三万明军给解决掉,然后,再开始下一步行动。“ “哦,请问皇上,那我军若真能打败洪承畴部,接下来要如何行动呢?“多尔衮目光炯炯地追问了一句。 “那还用问么,自然再乘胜夺取锦州、松山、塔山、杏山等地了。“多铎在一旁,皱着眉头插了一句。 皇太极直视着多尔衮的目光,缓缓回道:“豫亲王说得是,我军大计既定,岂能轻易改动?且待平定整个辽西之后,我军方可返回盛京。“ 说到这里,皇太极环视了众人一圈,便轻叹一声,又自言自语般说道:“朕想告诉大家的是,待到辽西平定后,朕将派出使者,去与明朝议和。“ 听到皇太极这般话语,众人不觉瞪大了耳朵。 与明朝议和? 不是吧,这议和之事,向来是由那手下败将明朝提出来的,怎么会如何倒过来,堂堂大清皇帝,竟主动向被自已打败过无数次的明朝提出求和呢? 这,这有点不合常理啊? 豪格首先憋不住了,他向皇太极大声道:“汗阿玛,我军对明军,乃是屡战屡胜,奈何要向这手下败将去屈膝求和?更何况,我军若能消灭洪承畴的十三万明军,再吞下这锦州、松山、塔山等地,更是实力大涨,更胜明朝一个档次,将来再与明人作战,亦是更有优势,却不知您为何要降尊纡贵,反过来向那稀烂无用的明朝去求和呢?“ 豪格此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代善多铎等人纷纷上前建言,向皇太极说道,若由大清自已主动提出来向明朝议和,却是十分不妥,乃是大损国威之举。 皇太极见众人这般表情,不觉连连摇头。 他喝了一声,把豪格叫出来,对他大声说道:“豪格,朕往日里,是怎么对你说的?你都忘记了么?“ “汗阿玛……“ “朕说过,明朝虽弱,但却是个大国。大清虽强,却还只是一个小国。故这伐明之事,只能一步一步来,急切不得。有如砍伐大树一般,需得先斩树枝,再斩树干,最后才能挖树根。方是夺取明朝江山,让大清能一统天下的关键所在啊。” 皇太极又扫视了周围这些沉默的宗室们,复叹道:“更何况,现在形移势变,又岂能以旧日眼光来看待现在的问题?朕可以告诉你们,若此战结束,我大清的头号敌人,早已不是那孱弱糜烂的明朝,而是那该死的,双手沾满我大清鲜血的李啸!这个明为明朝唐国公,暗为影子帝国君主一般的李啸,才是我大清的死对头与头号敌人!“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一章 图库拉围歼战 皇太极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垂首。 皇太极见众人不吭声,又以一种沉痛的语气,大声道:“你们以为,真的是朕一时冲动,才胡乱提出这与明朝议和之策么?错,大错特错!这般计策,朕早已思虑多时,现在才对你们和盘托出!“ “你们好好看看,这狗入的李啸,现在强大猖狂到了何等地步!此人据占山东,复将整个南洋收据囊中,还北占了虾夷岛,库页岛,以及外满的广大地区,其治下,更有人口多达数千万,资财丰足,军力雄厚,这个李啸的治下,与一个独立的强大帝国,又复有何异?” 皇太极站起身来,环视了众人一圈,又皱着眉头说道:“据我国细作探查,现在的李啸,其下精兵怕有十余万之众,其精锐程度,休说明军不能比,就是我大清的满州久战之师,在诸如火器配备方面,怕亦是多有不及。这厮先前的战绩,朕且不去说了,但现在你们都看到了,就在这短短的两个月内,李啸连犯吾境,先灭了金州,再把赫图阿拉摧为平地,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其战力何其强悍,心机何其歹毒!这样的人,岂不是要比那糜烂一片的明朝,对我们危胁要大得多。这样的敌人,若不尽早另以摧毁,待其再进一步壮大后,则朕只恐我大清帝国必定覆亡,而我满洲部族,将来纵欲为奴隶,亦不可得也!“ 皇太极说完这句话,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他环视周遭,复对这一众满州权贵大声道:“各位,对于我大清来说,李啸这厮,早已从一个卑贱的乡野猎户,成长为我大清最为危险也最为可怕的敌人。若任其发展下去,只恐后果不堪设想!故朕以为,为了对付李啸这个魔头,我军其他任何方面的矛盾,都可以暂时先放一边。只有先想尽一切办法,来把这个可恶家伙尽快铲除,把此人的势力全部消灭,我大清才能化解亡国灭种的危局,才能有重新夺取天下的可能。“ 皇太极这番话语说完,众人皆是无言,而多尔衮却站出列来,多问了一句:“皇上此话实是有理,李啸这厮,已坐大了再不能不管的地步了。只不过,臣弟想问,此番辽西战罢后,我大清与明廷的关系,必会更加恶化,那么,我大清要如何与明朝开展议和活动呢?“ 皇太极斜了他一眼,淡淡道:“老十四,朕想告诉你,虽然明军将被我大清打败,甚至可能全军溃灭。但这议和之事,没你想象得这么麻烦。相反比,若在此基础上,我大清与明廷议和,只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多。朕以为,我国只需让与明国有来往的蒙古人当中间人,去联系明廷,那朕相信,清明两国之间的议和事项,将会快速而顺利地展开。“ 皇太极说到这里,又幽幽道:“你们不用担心,此事朕思虑已久,各类细节,朕也早已考虑周到。朕可确信,明廷与我们一定能很快达成协议的。因为,随着李啸的坐大,明廷对李啸的不安全感也会不断加强,在其精锐部众,皆被我军消灭后,他们对李啸的警惕与恐惧,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他们势必也想要找一个可以借用的外部力量,用来平衡压制野心勃勃的李啸。” 多尔衮点了点头,却又道:“皇上之言,甚是有理。只是臣弟听说,那崇祯皇帝,已将其长女嫁给了李啸,以为笼络亲近之意。故臣弟以为,他与李啸之间既有姻亲之关系,我国若想拆散挑拨他们的联系,怕是不易。“ “老十四,你想多说了。你以为,那崇祯皇帝,虽将公主嫁给了李啸,但其中的芥蒂,哪有那么容易就彻底消除!想那明廷,先前与李啸多有不合,数年前,我大清成功施展离间计,令崇祯与李啸君臣互斗,逼得李啸反叛朝廷,后来虽然崇祯服软,两人勉强复合,但其君臣之间,离隙已深,早已是一直面和心不和。再退一步来说,纵嫁了公主给李啸,那李啸阴阳两面,野心勃勃,又岂会是受儿女之情所困之人。李啸现在又这般坐大,俨然是一位,再不受明廷丝毫控制的君主一般,他现在势力这般壮大,那明廷虽无制约之力,但以朕观之,这庸碌无能的崇祯皇帝,怕是无日无刻不在害怕,这位明朝表面上的重臣李啸,有朝一日,会掉头反噬,起兵造反清君侧吧。” “所以,朕以为,只要我大清在议和中,表明和谈的诚意,表明我大清愿意从此以后,与明朝保持和平友好的态度,崇祯也最终会接受这般议和协议。以朕看来,只要我大清在此战结束后,与明朝宁远双树堡(今辽宁城兴城县东北)为明国边界,塔山(今锦县西南)为我大清国界,然后两国于连山(今锦西县)展开贸易,朕就不信,那崇祯,会不为心动!”(此处为《清太宗实录》记载,非作者杜撰) “皇上英明。我等但行听命便是。“听完皇太极的分析,各人再无异议,一致拱手回应道。 …… 又过了三天后,一路东行疾追的索海部,在快到离朝鲜边境不远处的大鼓河处,在那图库拉崖处,看到了李啸的唐军的踪迹。 他们远远地看到,前面险峻的图库拉崖处,有十多名唐军的骑兵,打着一面歪斜的唐字军旗,正三三两两往山谷中行去。 经过连日追击,已然疲惫不堪的梅勒额真索海,顿是大喜过望,他精神一下重新抖擞,大喝一声道:“各位兄弟,唐军军伍散乱,全无纪律,未发现我军踪迹,我军正好乘机猛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时的索海,已然完全忘了济尔哈朗的嘱托,连日艰难行军,内心又窝了一团复仇之火的他,象一个发现了扳本机会的赌徒一般,立刻下达了全军追击的命令。 他的命令刚下,五千名因为跋山涉水而极为疲惫的满蒙骑兵,顿时皆激动起来,很多人眼中露出有如发现了珍贵宝物一般的眼神,嘴里发出呼啸声,一窝蜂一般向着唐军狂冲而去。 直到几百步外,那十几名殿后的唐军骑兵,似乎才突然发现敌军杀来一般,立刻卷旗狂逃,直往图库拉崖中奔去。 这到手的猎物,岂能让它逃走! 索海立刻高声下令,让全军加快追击速度,务必将这部唐军全部截杀。 山腰处一块茂盛草丛,一只千里镜从草丛中露出,正在专注地观察着,那往图库拉山谷疾冲而来的清军骑兵行动。 很快,千里镜放下,露出了唐国公李啸,那英俊刚毅的脸庞,这张脸上,带着快意而舒心的微笑。 自已的诱敌之计,终于成功了。 原来,早在索海等人还在崎岖山道中跋涉之际,唐军队伍中,最后的游散哨骑,已然探查到了清军的行动。 于是,在探查到这部清军,只是骑兵突进,并没有后续部队赶来时,李啸当机立断,决定将计就计,就在这图拉崖下,给这部清军来个毁灭性的打击。 看到这些清军骑兵,完全没有阵形,只想凭兵力优势来消灭自已后续部队,李啸心下阵阵冷笑。 很快,在图库拉那狭窄弯曲的山道上,一路急追的5000名骑兵,全军尽行冲入了狭长弯曲,多达数里的山谷后,李啸的右手,猛地下劈。 立刻,盘谷山道的山腰处,响起了连绵而尖利的海螺号声。 听到这海螺声,索海心下骤然一紧。 完了,中埋伏了! 大意了啊! “不好了,额真大人,我们中计了!”一名骑兵小头目惊慌大喊。 索海脸色灰败,嘴唇哆嗦,心下懊悔无及。 可恶啊,原本想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反过来,却让唐军给疏忽大意的自已,来了个反包围。 “快,快撤,全军原路退回!”索海嘶声大吼。 晚了。 在索海刚刚喊完,清军骑兵们尚未来得及起步之时,后面的入口处,从两边各涌现出,许许多多身着三层厚重盔甲,脸上只露出两只凶狠的眼睛,人人手持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的重甲步兵部队,有如一只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一般,将山谷的入口,牢牢堵住! 这支队伍,便是李啸军的横行哨。 而在这图库拉山谷的出口处,复涌现了大股的骑兵,有轻甲的飞鹞子,也有重甲的玄虎骑,多达数千人的他们,将山谷的出口全部堵上,却并不立即进攻,而是沉默地在阵外,观看着索海部在重围之下拼死挣扎。 全部的清军骑兵,至此彻底落入了唐军的山谷口袋阵中,再无丝毫逃出生天的可能。 从山腰两旁,大批手持大盾的盾兵,排着长列,从两边向山道上的步兵围压过来。 每块大盾后面,则跟着一名神情专注的枪兵,那搁在大盾上的长枪,有如一条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充满了瘆人的威压感。 而更可怕的是,在枪兵的后面,两边山坡上,有多达数千名,手里端着修长而乌黑鲁密铳的铳兵,铳上挂着的火绳烧得滋滋响,每个铳兵都是一声不吭地向自已这里瞄准。 索海脸色惨白如纸。 这根本不是什么唐军的离散部队,而是早就布下重阵,只等自已上钩的全体精锐唐军! 索海紧紧咬牙,大喝道:“全军听令,拼死冲出山去,去与郑亲王的汇合!” “杀啊!” “冲啊!” 不甘束手待毙的清军骑兵,齐齐呐喊,奋力向封堵在入口处的横行哨打马冲去。 见清军决意垂死挣扎,李啸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有如密集的爆豆一般,数千杆鲁密铳密集,鲜红的余焰在浓密呛人的烟幕中隐现,数千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有如死神欢笑般的轻微尖啸,向山谷中的清军骑兵疾速扑去。 立刻,便有多达两千多名清军骑兵,被这些细小的铅弹击中,在朵朵飞溅的血花中,无数的骑兵惨叫着,纷纷摔倒在地。 在这样密集死亡的巨大的恐怖面前,清军骑兵,立即崩溃了。 他们尖声嚎叫着,有如汹涌的洪流,拼命向方才的入口逃去。 他们没想到,此时站在入口处的横行总,早已等他们多时,对他们充满了杀戮的欲望。 见到这些清军骑兵,有如开闸洪水一般杂乱无章地冲来,各人皆用力挥击出手中的重型武器,狠狠击向面前冒死冲来的流寇骑兵。 惨烈的哀嚎与马匹的悲鸣混杂在一起,沉闷的刀枪入肉声中,清军骑兵们纷纷倒地,更有甚者连人带马一同被砍杀。 在这一片混乱的清军队伍中,正在拼死砍杀的敌将索海,忽然惊恐地看到,一道惨白的刀光一闪,他旁边的一名护卫骑兵胯下的马头,有如拆装玩具一般,倏忽被砍落,脖颈的断裂面极其整齐,喷涌的马血将那名横行哨军兵喷得一身血红。 砍去头颅的马匹,在惯性的作用下,犹然向前猛地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将背上的骑兵活活压死。 他还未来得及喊出一声惊呼,方才斩去马头的那名敌军步兵,又怒吼着高高跃起,手中的虎刀疾速平挥,索海暗道一声不好,急急俯身,一道白光呼啸闪过,擦着自已的脖子边沿划过! 索海还来不及庆幸,一名从山腰上冲下的枪兵,大吼冲来,手中那闪着寒光的4米精钢长枪,凶狠地将胯下马匹捅穿了肚腹! 马匹一声悲鸣,被长枪捅穿的伤口血喷如泉,马匹摇晃着倒地,索海抽腿不及,被沉重的马身压住小腿,他清楚地听到小腿处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喀嚓声,立刻剧痛传遍全身,痛得他大声嘶吼。 与此同时,其他的枪兵纷纷挺枪捅刺,长枪挺抖如龙,凶狠凌厉,一匹又一匹马被捅杀,一名又一名清军骑兵惨叫倒地。 在李啸军枪盾兵的四面围杀下,清军骑兵不断倒下,被长着可怕尖刺的铁皮大盾,所围成的椭圆形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被压在马下的索海,被手下亲兵急急奋力搬开马尸救出,而痛得直打哆嗦的他,眼睁睁地看着旁边的骑兵,越来越少,脸上不由得满是绝望神色。 “兀那敌将,你部已入绝境,徒死无益,趁早投降!” 山坡上,传来唐军兴中镇镇长田威的大喝声。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 所有的李啸军兵一同嘶声大吼,连绵的喊声有如春雷滚滚,让整个图库拉的天空都在颤抖。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二章 必败的辽西 在唐军有如潮水一般的喝喊声中,索海面如死灰,心下却在紧张地盘算。 怎么办? 要不要投降唐军? 突然,索海迅速地想到了,那些在赫图阿拉城外,被唐军活活埋葬的全城百姓,心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投降了唐军,尚可活命,若是不是降,那自已的下场,可不就与那被活埋在阿布达里岗的军民百姓命运一样了么? 只是,谁又知道,自已就算投降了李啸,又一定能保住性命么? 索海还在犹豫之际,山坡上一名翻译的喊声,又炸雷般响起:“狗入的鞑将,你等降还不是不降,快快回话!“ 令索海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名翻译的话语喊完后,旁边的清军,在近乎绝对的死亡面前,早已破胆,再没了作战的勇气与决心,纷纷下马跪地而降。 索海懊丧地闭了眼睛,长叹了一声,下达了同意投降的命令。 在看到,谷道中的清军全部列队向自已投降时,李啸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本来,李啸完全可以凭借优势兵力,将这些清军骑兵全部剿杀,不过,现在的他,不打算这样做了,而是打算,把这部清军全部俘获后,再押回山东。 因为现在已近朝鲜边境,最多只要一天路程就可赶到,却不必担心还有清军追来。 而在进入朝鲜之后,粮饷问题完全可以向朝鲜征派解决。 故而,这剩下的两千多名精锐清军骑兵,完全可以被吸收消化,不用担心他们还能跳出什么水花来。 很快,清军主将索海,瘸着一条腿,被押到李啸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李啸面无表情地问道。 “户部承政,梅勒额真索海。“索海一脸羞躁,不敢抬头看他。 李啸微微一笑,他用一种打趣的语气对他说道:“索海,听说你现在是暂代户部承政一职是吧?“ 索海一惊,忙问:“李大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啸笑道:“那你不用管了,本官自有知晓信息的渠道。不过,鉴于你们还能及时投降,本官也不杀你们,全部俘虏皆往我山东劳改整治。当然,对于你这位户部承政嘛,本官考虑到你的官位前程来之不易,可以放你一马,准你回归清廷,你意却是如何?” 索海一听这话,却是浑身冷汗都吓出来了,他咬着牙跪下,对李啸大声道:“李大人说笑了,现在奴才乃是败军之将,若再回去,只怕会被会当庭处死!既然已决定要投靠李大人,奴才便是忠心不二,请大人再勿复疑!” 李啸大笑,虚扶起他,便沉声道:“好,索海你既愿在本公手下忠心办事,本公自会加对你量材为用。行了,你起身吧,先随我返程回山东。” 索海站起身来,感激道:“李大人心胸这般宽广,在下还有何话可说,愿任凭大人驱驰,纵死不惜。” 李啸点了点头,便令他下去,同时安排医官给他的断腿上夹板。 在简单地打扫了一遍战场后,李啸与腿上打了夹板的索海并辔而行,一道东返。 这进,索海忽然发现了正躲在唐军中的清廷宗室巴布海,两人目光复杂地对望了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在路上,李啸忽地向索海问道:“现在辽西局势如何,索海你可知道?” 索海挠了挠头,对李啸说道:“禀唐国公,此时辽西的局面,却是清军约十三万,正在重兵包围锦州,锦州已成死城一座。另有俄罗斯援兵三千人,也加入了战斗。报说是俄罗斯为报贵军攻占雅库茨克城之仇,才愿意与清朝结为联盟,首先一道攻打辽西,然后再合兵进攻在黑龙江入海口的贵军庙街堡。“ 李啸哦了一声,脸上显出凝重的表情。 其实,有辽东安全司的奏报,他对俄罗斯与清朝结成联盟一事已有所了解,只是李啸没想到,俄罗斯为了报雅库茨克被唐军攻占之仇,竟然会先帮忙清军去征伐辽西,以此来获得清廷的信任。 由是可见,现在的俄罗斯帝国,对自已可谓已然是痛恨到了顶点吧。 不过,即使如此,李啸的庙街堡也已准备充足,丝毫不会害怕清俄联军一齐来攻。他们若敢来,李啸相信,凭自已守军的实力,足以打掉他们的狗牙。 李啸冷笑道:“他们若想攻打我军的庙街堡,本公却怕他们,没这么好的牙口啊。对了,现在明军在辽西的情况如何,你可知晓?” 索海急急答道:“禀大人,对辽西局势,在下略知一二。各路明军已然大聚辽西,在蓟辽总督洪承畴的指挥下,七镇明军共十三万人,在松山之北,乳峰山以西,间隔列七营,互相拱卫,环以长濠,以为久据之势。而皇太极正在谋划,要如何诱使明军前为进攻,以便将他们全部消灭。” 听到了这个消息,李啸心下,却是莫名的心痛。 可叹啊,自已这么努力地想改变现状,这明清之间的辽西战争,竟还大致保持原来的状况。 而这场明清之间的关键性战役,作为穿越者的李啸,当然知道其结局又是多么的凄惨可悲。 在李啸看来,明清松锦大战,说到底,完全是一场明朝必败的死局! 之所以说这场松锦大战,是一场无奈的战争,是一场被动的战争,也是一场极具明末特色的官僚化战争,这是因为,明朝所吹嘘的宁锦防线,本身就是一种死局的布置;因为如果敌人一旦围困锦州,明朝就会陷入两难之中。 之所以说是两难,那就是,明国如果不救援锦州,那锦州就会坐困而亡;如果明国去救援锦州,那就意味着要率主力远赴关外四百里,与敌人进行战略决战。 这是一个相当拙劣的决策,相当于明朝被满清给牵着鼻子走了。 而如果明朝想与满清决战,什么地方不能进行,什么时间不能进行,这是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非要选择这样完全被动的时间、地点进行,说明明朝君臣,从上到下,都是一群只会惯性思维的短视之徒,完全没有缜密而高效的谋划。 现在,明朝国内,流寇势力大炽,各种战乱翻天覆地,明朝没有想办法尽力来和抚边关,全力镇压流寇,反而把军事主力远赴关外四百里,去与敌人展开一场胜多败少大会战,明朝的战略决策,在李啸看来,堪称弱智。 而任命本在全力进剿流寇的洪承畴为蓟辽总督,去救援锦州,完全是一种惯性化的官僚行为。 因为,这相当于是给流寇松绑,也相当是给本就奄奄一息的明朝抽血。 如果明朝能远赴关外四百里解了锦州之围,那长城之内,哪容满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呢? 但洪承畴对此就是不说。其实何止是洪承畴如此,明朝所有的官员都是这种态度。面对满清军队进入长城,明朝上下都是一个德性;他们才懒得与满清军队打仗,他们才懒得思考如何打败满清军队;保护好北京城就可以了,反正敌人抢够了自然会撤军的。 明朝这种官僚行为非常管用;满清几次深入长城,都是被他们用这种战略加以处置,就靠这种腐朽无能到极点的军队,指望他们到关外四百里解锦州之围,那不是指望母猪上树吗? 洪承畴乃是何其精明之人,他也知道,率领这看似庞大,却是军心不振,士气不足的大军,前去救援锦州,那基本是必败无疑的结局,唯一获胜的可能,只能是除非满清自己决定撤军。 所以,洪承畴率军去救援锦州;集结了八镇13万军队,却是停于宁远城内不再向前了。美其名曰:稳扎稳打。实际上呢?这与从前袁崇焕的战略一样,总而言之率主力出战,则是凶多吉少,呆在城里那才安全。只不过,在朝廷的逼迫下,洪承畴抗不住压力,才把军队前出到在松山之北,乳峰山以西,间隔列七营,互相拱卫,环以长濠,以为久据之势,还是以龟缩之态保持守势,这种战法,与死守宁远,倒也差不多。 袁崇焕那次在宁远也没有率主力救援锦州,但二十四天后敌人自己主动撤军了。于是历史上就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大捷,宁锦大捷。 只不过,真实历史上,洪承畴实在没有袁崇焕命好,因为他在宁远呆了半年,满清还是死围着锦州城不撤军,清廷已下定决心,要啃掉这块硬骨头,于是洪承畴自然只能硬着头皮,在朝廷的连续催逼下,去救援锦州去了。 李啸可以想象,如果洪承畴率军到宁远后,在那按兵不动一两个月后,满清就撤军,那洪承畴必定会一封捷报,送回北京城,明朝上下一吹嘘,估计比从前的宁锦大捷还要大吹特吹。因为,从前的宁锦大捷,明朝军队不过支撑了24天;现在明朝却支撑了一两个月,还把满清打跑了。这样的功劳,当然是值得载入史册。 令洪承畴既悲哀又无奈的是,皇太极现在是铁了心要攻下辽西,所以一直把军队驻扎在锦州城下,说死说活,就是不撤军。 后世的明史研究者们,总喜欢说明朝政府瞎指挥洪承畴,才导致松锦会战的失败。而李啸则认为,这根本就经不起推敲,所谓洪承畴与满清稳扎稳打就有取胜的机会,更纯粹是一厢情愿的说法。 我们看看真实历史上,松锦会战时明、清各自的实际情况。 满清当时在西面征服了蒙古诸部,在东面征服了朝鲜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攻明。 而明朝呢?李自成、张献忠早已不是从前的“吴下阿蒙”了,他们现在已开始进攻明朝的军事重镇、军事主力。并成功攻陷洛阳、襄阳、大败明朝军事主力。由此可见,清朝可以万众一心,齐心攻打明朝,而明朝却是内忧外患,已到了难以维续的地步。 仅凭这一点,明清双方军事主力在关外耗下去;谁能笑到最后呢? “义州位于锦州与广宁之间、、、、、三月,各硕亲王济尔哈郎率军修义州城池、驻扎屯田、、、四月,仅仅一个来月的时间,数万将士“修城筑室,俱已完备,义州东西四十来里田地,皆已开垦。《清太宗初录》卷51” 由此可见,满清对锦州的围困,根本没有必须撤军的理由,却有一直要耗下去的实力,而一座城池的粮草,哪怕再充足,在长时间的围困下,也还是有限的。更何况锦州只有不过一个月的粮草,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洪承畴不主动救援锦州,仅仅是可以避免明朝的这枝军事主力被敌人击溃;却绝不会解除锦州之围。这最多只能保证在锦州被攻陷后,洪承畴有机会全军而撤而已。 问题是,如果只是为了这种军事目的,那洪承畴不率军出关,岂非更保险? 所以,李啸认为,明朝松锦的失败,并不是败在一个偶然的原因上,而是一场可谓必败的结局。 明朝从上到下,都短视低能,惯性思维,用一种官僚应付的态度敷衍军国大事,这才是失败的根本原因。 本来以明朝内部的局势,以明朝军队与满清军队之间的差距,锦州之围是无解的。但这种事实,在明朝上下,无人敢讲!因为,承认这个事实,就需要承担这样一种责任,那就是不战放弃四百里的所谓战略要地。这种责任,谁敢承担?! 包括皇帝自已,都畏惧于承担这样的责任。 在李啸看来,明朝解救锦州之围的机会,真正来说,只有一个。 那就是,明朝军事主力,及早集结,以出其不意之势,直逼锦州,在满清大军还未准备好之时一举重创它。但率领明朝那种军队,洪承畴哪敢这样赌命呢? 明朝所谓稳扎稳打的方法,实际上最终不过是给敌人上道菜罢了。因为当他们最终按捺不住,把军事主力投入主战场时,满清军队也早已布置好了。在这种状态下作战,那纯粹是双方的军事主力对决;在这过程中双方谁也没有取巧的地方。 而明朝的军队与满清打野仗,那简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明朝八镇总兵就有六镇总兵率军集体逃跑了,剩下的两镇总兵随洪承畴撤到附近城里困守孤城了。逃跑的六镇军队,大都被满清趁乱杀得一蹋糊涂;而困守孤城的两镇军队,都坐困而亡了。 孙文良、李治亭所著《崇德帝》中写道,在巨大的恐慌下,胆小如鼠的大同总兵王朴乘天黑先自逃遁,而各将帅也跟着争相驰逃,沿海岩奔杏山,马步兵大乱,自相蹂践,弓甲遍野。 《清太宗实录》卷57记载,短短几天,清军歼灭明兵五万三千七百人八十三人,获马七千四百四十匹,赴海死者甚众,所育马匹甲胃数以万计,海中浮尸漂荡,多如雁鹜。 稍有失利,马上集体逃跑,全然不管主帅的权威;稍有失利,马上集体逃跑,全然不管这样的做的后果;就这种军队,也能远赴关外四百里与强敌作战? 洪承畴率军救援锦州,本身就是一种官僚行为。面对锦州被围,明朝根本无力解决,但明朝却又不得不采取一些表面措施。一方面救援锦州,一方面却屯兵于关外不前往锦州。只不过不过是这种背景下的产物罢了。如果满清两三天、二三十天攻锦州不克就撤军了,那明朝马上又可以开动宣传机器创造出另一个宁锦大捷,但满清就是偏偏不撤军,于是明朝这种盘算落空了。 而最悲惨的,则莫过于被屠杀的明军士兵与辽西的无数汉人百姓。 想到这里,李啸喟然长叹。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三章 辽西大溃败 李啸这边径自东去,又过了两天,济尔哈朗才带着主力步兵队伍,赶到了图库拉崖之下。 只不过,在快到图库拉崖时,济尔哈朗与全体清军,立刻被扑鼻的尸臭,给差点薫晕过去。 济尔哈朗强忍着剧烈的恶心,下令手下军兵,立刻前往图库拉崖中,将战死的清军骑兵,无论人还是马,统统加紧收拾安葬。 在看着那些清军,用重重厚布包着口鼻,把谷中全部尸体体清出,然后统一清点烧化时,济尔哈朗一脸惨白。 可恨啊,可恨唐军在向东回返之际,还能施计对前来追击的清军,来一番设计伏击,倒还真真完全出乎了济尔哈朗所料。 很快,大批的尸体被安排埋葬,而听到统计的士兵报上来的数字时,济尔哈朗深深地皱起眉头。 据统计,谷中只有两千来具清军尸体,也就是说,有至少二千多名清军,成为了唐军的俘虏,最终被全部带走。 而主将索海的尸体,则是根本找不到,由此看来,应该是索海主动投降,然后带着残余的两千多清军骑兵,向唐军骑兵集体投降。 济尔哈朗后悔莫及,为自已当初错信了索海的计策,而深深地无奈。 只是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后悔药吃啊。 济尔哈朗已想到了皇太极对自已厉声斥责的模样 就在济尔哈朗带着全部步兵,垂头丧气的往沈阳赶回之际,在辽西前线的明军总指挥洪承畴,正处于一种焦头烂额的状态。 因为,他刚刚收到了朝廷送来的加急圣旨。 这是一封,崇祯皇帝亲笔手书,催促洪承畴,尽快向清军发动进攻的信件。 看到这道圣旨,洪承畴仰天长叹。 原来,洪承畴自任蓟辽总督后,对鞑虏极为惕惧,他不敢冒进,故驻扎宁远,以窥探锦州势态。并向朝廷表示:“大敌在前,兵凶战危,解围救锦,时刻难缓,死者方埋,伤者未起。半月之内,即再督决战,用纾锦州之急。” 洪承畴这种作缩头乌龟的态度,让朝廷十分不满,象兵部尚书陈新甲,就以兵多饷艰为由,主张速战速决,不停地催促洪承畴进军。崇祯皇帝亦是心焦不已,急诏令洪承畴“刻期进兵”,又分任马绍愉、张若麒为兵部职方主事、职方郎中,前往宁远督促决战。 洪承畴无奈,只能先象征性地带着大军离开宁远,在他的指挥下,七镇明军共十三万人,在松山之北,乳峰山以西,间隔列七营,互相拱卫,环以长濠,以为久据之势。 饶是如此,朝廷依然对洪承畴畏敌怯战的态度,极为不满意,严令他立即进军,不得迟误。 洪承畴最终大哭了一场,终于决定,不在继续采取守势,而是派出先头部队,先去攻打锦州西石门,命总兵杨国柱率领所部攻打,结果杨国柱出师不利,中箭身亡,以山西总兵李辅明代之。 见到明军终于出动,皇太极十分高兴,他立刻下令,让手下的清军分军驻王宝山、壮镇台、寨儿山、长岭山、刘喜屯等地,就地挖壕,紧紧包围在松山一带,“断绝松山要路”。 而见面到自已已成孤军,洪承畴再无办法,只能与清军决战于松山、锦州地区,他不敢说能打败清军,只能希望维持一个不败不胜的局面,就能对朝廷交待。 只不过,硬着头皮进攻的明军,很快就被皇太极找到了漏洞,他秘令阿济格,率精锐清军突袭塔山,趁潮落时夺取明军屯积在笔架山的粮草十二堆。 结果阿济格此次出兵十分顺利,将素无防备的明军打个落花流水,十二堆粮草尽落入清军之手,清军由此士气大盛,而明军却是极度沮丧与恐慌。 随后,明军“因饷乏,议回宁远就食”,决定明日一早分成两路突围南逃。大同总兵王朴一回营,便率本部人马首先乘夜突围逃跑,结果“各帅争驰,马步自相蹂践”,黑夜中,明兵“且战且闯,各兵散乱,黑夜难认”。总兵吴三桂、王朴等逃入杏山,总兵马科、李辅明等奔入塔山。 总指挥洪承畴等人突围未成,最终困守松山城(锦州松山区松山镇),几次组织突围,皆告失败,不久“转饷路绝,阖城食尽”,松山副将夏承德遣人密约降清,以为内应,并以其子夏舒为质。 三天后,清军就夏承德所颇丰的城墙,进行攀登,总兵邱民仰、王廷臣等人被杀,洪承畴,以及游击祖大成、祖大名等人兵败被俘,他们遂后被送去了沈阳。 另外,城中有兵备道一员,副将十员,游击、都司,守备,红旗、千总、把总等官百余员,兵三千六百人,这些人,为给赫图阿拉城全城被李啸活埋的满州百姓报仇,被清军尽皆屠杀。 而洪承畴等人被押到沈阳之后,此时已离开锦州返回沈阳的皇太极,大喜过望,立刻命人全力劝降。 据说,还在松山城中时,就曾经有人劝说洪承畴投降,被他坚决拒绝。因叛将献城而被俘后,清兵把他带到主帅豪格面前,强迫他下跪,他却轻蔑地说:“我乃天朝大臣,岂能在小邦王子面前下跪!”摆明了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那么这个铮铮铁汉,为何后来又改了主意呢? 在历史上,有两个劝降洪承畴的版本。 洪承畴被押解到盛京后,关在皇宫内的三官庙里。他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每天披头散发,光着脚,不吃不喝,对皇太极骂不绝口。皇太极不仅不生气,还动员了盛京城中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前去劝降,这其中大部分是洪承畴以往在明朝的同事们,让他们现身说法。不料,洪承畴却是一幅十分有气节的样子,死活不降。 在大多数人劝降无效的情况下,范文程出场了。 范文程摆出一幅名士的风度,他面对洪承畴的暴跳如雷不但不恼怒,反而和风细雨与之谈古论今,让洪承畴不得不反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人就怕冷静,就怕想到值不值,一旦从牛角尖中钻出来,发现天地之大,就不会一心求死了。 恰在这时,积在房梁上的灰尘飘落下来,落在了洪承畴的衣服上,洪承畴不由自主地用手轻轻掸去。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范文程看在眼中,他暗自一笑,随即告辞出来,径直向皇太极禀报:“承畴不会死,这种时候,他连衣服尚且爱惜,何况生命呢。” ,皇太极亲自来到三官庙看望洪承畴,并脱下身上的貂裘披在他的身上,亲切地说:“先生不会感到冷吧?”洪承畴望着皇太极许久,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是真命天子啊!”归降了清朝。 到这里我们就该明白了洪承畴他不是不想投降,他是不能降!那一边大明王朝已经告诉世人,他是民族英烈,已经为国捐躯了!这个时候,如果我洪承畴要投降大清王朝,你大清王朝必须得给我一个很好很好的说法,得让我向全天下的汉族人有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是什么呢?唯一的借口就是:皇太极是真命天子,我洪承畴是良臣终于遇到了明主,可以降了。 当然,至于洪承畴的投降,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另一个版本。也是民间广泛流传的一个版本,那就是庄妃劝降了洪承畴。 这个版本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洪承畴一动不动地躺在光板床上,忍受着饥渴的煎熬,只求速死。忽然闻到一股奇香扑鼻而来,弥漫在整个囚室中。他精神为之一振,微微张开双眼,面前竟站着一位满洲贵妇人,袅袅娜娜,一头乌黑油亮、光可鉴人的秀发,挽着高高耸起的云髻,衣袖下腕似嫩藕,手如葱白,窈窕的身材如风摆杨柳、出水芙蓉。洪承畴只觉得整个囚室变得亮堂起来,似乎连饥渴也忘了。 庄妃说:“听说洪将军有年过花甲的老母,你若走了,谁来孝敬她?听说洪将军闺房中有结发的妻子,偏房中有娇美的爱妾,你舍得让她们独守空闺吗?”洪承畴听后酸楚万分,一言不发。庄妃觉得时机来临,连忙从带来的竹篮中取出玉壶,两只酒盅,倒满人参汤说:“洪将军已决心一死,我不敢让洪将军坏了名节,这是送行酒,请将军饮下。” 洪承畴沉默良久,一口喝了下去,谁知“酒”刚一入口洪承畴便觉出这不是酒是人参汤,心中不由一喜,不禁连饮数杯。 庄妃又说:“洪将军已数日未进饮食,身子虚弱,再多饮几杯吧!”说着双手按住洪承畴的双肩,洪承畴似乎被雷电击了一下,不由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庄妃的手。 庄妃故意娇滴滴地说:“洪将军还有什么话吗?”庄妃的所言所行,唤起了洪承畴对女人的思念,对生的留恋,他决心不再去死,然后翻转身来,把庄妃压倒…… 至于堂堂大清的皇妃怎么能随便委身他人,这个听来荒唐的传说,之所以能够流传开来,和历史上满蒙部族在对待两性关系上的观念、风俗不无关系。在那些尚未开化的野蛮部族中,如果一位女性能够把一个英雄收服过来的话,不但不会受到族人的鄙视,相反,她也会像英雄一样受到大家的爱戴与尊敬。 除此之外,作者还发现了另一种野史的说法。 据说洪承畴被俘后,绝食九日,只求速死。皇太极见劝降无效,又爱惜他是一个人才,就将他放了。但在洪承畴入关途中,遇见了一个家中的仆人,这位仆人告诉他:现在明朝上下都以为他已在松山会战中战死,如果他活着回去,而“所统三军俱没,地方俱失”,朝廷定会问罪,到时死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他的妻子儿女都将受到牵连。洪承畴进退两难,犹豫再三,决定返回盛京,归降皇太极。 这个说法的可信度就在于,当时明朝对败军之将确是施以严惩。《清史稿》记载:洪承畴归降之后,皇太极对他说:“朕发现你们明朝君主,宗室人被俘获不施救。而将帅战败被擒获,若有人投降,君主要么诛杀他们的妻儿,要么将他们变卖罚为奴隶。这是旧制还是新制?”洪承畴回答说:“以前没有这种制度,是近年才有的。”皇太极十分感慨地说:“君主不贤明,臣子欺上瞒下,枉杀之事就会层出不穷。将帅死战被擒或者走投无路归降,为什么要加罪于他们的妻儿老小呢?他们残虐无辜也太厉害了!”洪承畴听到这里,泪流满面。 天聪五年(公元1631年)九月,明太仆寺卿张春兵败被俘之时,也曾对前来劝降的达海、库光头缠等人说:“如果我现在死在你们手上,我的五个儿子和三个孙子就可以活下去了。”同年农历十月二十五日,大凌河守将祖大寿因为心系远在京师的次子的安危,而对是否出降颇为犹豫。他在写给清军副将石廷柱的信中,有这样的字句:“若能设计,将在北京之二弟救出,此乃兄全我祖氏之大恩也。” 崇祯皇帝对于败军之将和他们的家人毫不手软地予以严惩,与皇太极招降优待明军降将的做法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两年后,清军大举入关。在平定中原、江南和西南地区的进程中,洪承畴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反证出皇太极这个鞑子皇帝宽广的心胸和敏锐的政治眼光。 洪承畴投降以后,明朝不知道他已经变节,崇祯皇帝闻之大震,辍朝特赐祭九坛,祭到第九坛的时候,又得到军报,说洪承畴降清了,京城大哗,崇祯脸面无存,只能悻悻作罢。 而在辽西战场上,除着明军主力的溃败,祖大寿率部献城归降,清军占领锦州。接下来,清军用红衣大炮轰毁杏山城垣,副将吕品奇率部不战而降,松山、锦州、杏山三城尽没,至此松锦大战结束。 “是役也,计斩杀敌众五万三千七百八十三,获马七千四百四十匹,甲胄九千三百四十六件。明兵自杏山,南至塔山,赴海死者甚众,所弃马匹、甲胄以数万计。海中浮尸漂荡,多如雁鹜。” 松锦大战的结束,标著着明朝在辽东防御体系的完全崩溃,明朝在辽东的最后防线仅剩下宁远孤城一座和一道山海关,只有最后残存的吴三桂部与祖大乐部。 正文 第四百九十四章 皇帝的迷茫 站在后人的角度,再来看这场关系明清双方最终命运的松锦大决战,明朝之所以败得这么惨,其实是有好几方面的原因的。 首先来看清朝方面,皇太极在李啸扫灭金州、斩断清朝龙脉,以及活埋了清朝龙兴之地赫图阿拉全城的百姓,皇太极都坚定的不为所动,死死地盯住最终目标,就是要夺占辽西,消灭那十三万明军。这战略目光和坚忍毅力,连死对头李啸,都不得不为之佩服。 而在松锦大战中,皇太极对战略打击目标的选择,作战时机的掌握,用兵方略和临阵指挥等方面都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 最为突出的是:他善于以已之长攻敌之短,如利用八旗精兵良将善于奔袭野战之长,为了避其不长于攻坚城之短,因此在松锦大战中,始终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术,诱取明军主动来战,最终不仅消灭了洪承畴率领的十三万援军,而且困逼松山、锦州、杏山的明军守将献城投降,摧毁了明军经营多年的宁锦防线,为进取中原铺平了道路。 而对于明朝来说,这次松锦大战失败,后果就实在是太过严重了。 此次战役失败,致使关外明军精锐尽丧,松锦杏三城俱失,造成这种惨败的最根本的原因是明廷的政治腐败,在此战役中反映尤为突出的有以下几点: 第一点,便是盲目催战。当时崇祯皇帝、兵部尚书陈新甲等人,偏信“原属刑曹,本不知兵”的辽东监军张若麒轻敌冒进之言,一味催战。因此,洪承畴“轻进顿师,进不能突围,退不能善后,形见势绌,……遂使重臣宿将选率骁骑,十万之众,覆没殆尽”。 第二点,便是督监不和。蓟辽总督洪承畴根据关外兵力和锦州守将祖大寿“逼以车营,毋轻战”的意见,主张且战且守,步步为营,逐步向前推进以解锦州之围。而监军张若麒却反对,“振臂奋袂,扶兵之势,收督臣之权,纵心指挥”,于是明军“但知有张兵部,不知有洪都督,而督臣始无可为矣”。总督和监军两者互相掣肘,明军不知所从。 第三点,则是指挥失误。洪承畴虽然精通兵家权谋,由于考虑到个人的得失安危,所以屈从于陈新甲、张若麒等人的权势。当“陈新甲趣之,未免轻进以顿师。”时,他就孤军深入;当“张若麒惑之,倏焉退师以就饷”时,他就率军南逃。因此,洪承畴在指挥作战上,表现出犹豫和动摇,这就必然导致明军失败。 第四点,则是将官畏死。明军在松山与清军对阵时,兵员和火器都胜于清军,本应决一死战以解锦州之围,但是一些明军将领畏死,却弃战南逃,如总兵王朴为了自己活命,不顾全军安危,违约先遁,造成明军松山大败。又如明廷为了解救洪承畴,命顺天巡抚杨绳武、兵部侍郎范志完率军赴松山解围,可是“皆敛兵不敢出”。 以上四点,最终导至了明朝在辽西的悲惨结局,自天启至今苦心经营的防线毁于一旦。 松山、锦州、塔山、杏山四城失陷,祖大寿举城投降,致使“九塞之精锐,中国之粮刍,尽付一掷,竟莫能续御,而庙社以墟矣!” 京师大震,王朴以“首逃”之罪被逮捕,法司开庭审讯。御史郝晋发言:“六镇罪同,皆宜死。”“三桂实辽左之将,不战而逃,奈何反加提督”。兵部尚书陈新甲覆议,“但姑念其(吴三桂)守宁远有功,可与李辅明、白广恩、唐通等贬秩,充为事官。”独斩王朴,崇祯十五年五月十九日处死王朴。职方郎中张若麒被处以死刑,兵部职方主事马绍愉给予削籍的处分。吴三桂受到降级处分,镇守宁远。 松锦大战标榜着明朝在辽东防御体系的完全崩溃,明朝在辽东的最后防线仅剩下山海关的吴三桂部。从此,明朝山海关外,仅剩下宁远一座孤城,关宁锦防线彻底被摧毁。 在此次战役中,虽然明军由于上层指挥的失误而遭遇惨败,但广大明军将士“视死如归,鲜有乞降者。拥荷其将,立于海中,伸臂冀蔽,俾不中箭,不失敬礼,死而后已”,蹈海死者以数万计,展现出了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 时人谈迁评价道:“九塞之精锐,中国之粮刍,尽付一掷,竟莫能续御,而庙社以墟矣!” 《皇清开国方略》谓:“太宗神谋勇略,制胜出奇,破明兵十三万,如摧枯拉朽,指顾而定。” 崇祯十五年九月十二,京师,乾清宫。 皇帝象一个木偶一样,呆坐在龙椅上,仿佛一名耗尽了全身力气的人一样,瘫坐在龙椅上。 又败了,又是一场地惨不忍睹的彻底大败。 十三万精锐,就此彻底折损,关宁锦防线彻底被摧毁,关外仅剩孤城一座,而诸如洪承畴祖大寿等明朝文臣武将,大批降清,让明朝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实力,更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 崇祯几乎恐惧地想到了,在这些精锐大军被清虏彻底消灭后,那原本就猖狂肆虐的流寇,可能再无人能制了。 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在四川因为抵抗流寇不力,畏罪自杀的前礼部尚书,号称杨阁部的杨嗣昌。 崇祯暗想,也许,杨嗣昌在的话,一定会极力劝阻自已不要去兴兵救援锦州,以至十三万精锐大军全军覆灭。 这一刻,皇帝突然老泪纵横。 他不会知道,在崇祯十七年初,当李自成的农民军从陕西渡过黄河,横扫山西时,崇祯皇帝在一次高级官僚参加的御前会议上,面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显得悲凉而无奈,感慨万分地对他的大臣们道出了思虑已久的心里话:“朕非亡国之君,事事乃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将何面目见于地下?”“朕非亡国之君”,寥寥六个字,发自肺腑,是对兵败如山倒,无可奈何花落去,内心有所不甘的自然流露。 平心而论,在明朝十七个皇帝之中,他不但算不上是最为昏庸的一个,而且完全可以和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相媲美,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正如他自己所说:“朕自御极以来,夙夜焦劳。” 清朝国史馆编撰的《明史》也对他高度评价:“在位十有七年,不迩声色,忧勤惕厉,殚心治理。” 由此可见,他的自我评价“朕非亡国之君”,并不是文过饰非的夸张之词。但是,明朝恰恰在他手上灭亡了,于是乎历史让他背上了“亡国之君”的恶名,似乎有点不太公平。人们只能感叹他生不逢时,进行委婉的解释。 《明史》说:“明之亡实亡于神宗。”那意思是说,明朝灭亡的祸根是万历皇帝朱翊钧一手种下的。 明清史一代宗师孟森在《明清史讲义》中,把上述观点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说:“熹宗(按:即天启帝),亡国之君也,而不遽亡,祖泽犹未尽也。”“思宗(按:即崇祯帝)而在万历以前,非亡国之君也,在天启之后,则必亡而已矣。” 这种鞭辟入里的分析,既揭示了历史的真相,也反映了历史的无情,让并非亡国之君的崇祯皇帝上演了一幕亡国的悲剧。 这不禁使作者想起了,俄罗斯文豪列夫。托尔斯泰的巨著《战争与和平》中有一句名言:“皇帝是历史的奴隶。” 在一般人看来,皇帝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无边的,可以向任何人发号施令,似乎也可以向历史发号施令。其实不然,正如托翁所说,人类有意识地为自己而生活,却在无意之中,成为达成全人类历史目的的一种工具,皇帝也不例外。 历史是人类无意识的共同集团生活,将皇帝生活的所有瞬间,当作达成自己目的的道具,只为自己而利用这个道具。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皇帝是历史的奴隶。 崇祯皇帝力图挽狂澜于既倒,然而大势已去,回天乏力,所以向大臣们吐露了自己的内心独白:“朕非亡国之君,事事乃亡国之象。” 在临近王朝末日的紫禁城里,他常常暗自叹息:“朕不自意将为亡国之主!” 明朝灭亡以后,遗老遗少们回首往事,不免感慨系之,但是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崇祯皇帝不是一个亡国之君。 复社诗人吴伟业的《圆圆曲》,以“鼎湖当日弃人间”的诗句来缅怀皇帝的逝去。 他的史学名著《绥寇纪略》对逝去的皇帝崇祯皇帝给予高度的评价,大意是:皇上焦劳十七年,作风恭敬俭朴类似弘治皇帝,英毅果断类似嘉靖皇帝。处理公务机敏迅速,手不释卷,喜好读书、写字,书法逼近欧阳询,有文武才,善于骑射,力挽强弓,每发必中。他勤于朝政,黎明即起,一直工作到疲惫不堪才休息。上朝时仪表端庄,给人留下目光端正,姿势庄重的感觉。这样一位恭敬俭朴、英毅果断、能文能武的君主,落得个亡国的下场,不免令吴伟业这样的遗老遗少嗟叹不已。 《甲申传信录》在“睿谟留憾”的标题下,如此评价崇祯皇帝:英毅果断,继承万历、天启的政治遗产,拨乱反正,革除前朝弊政,打击邪党,励精图治,勤于朝政,希望出现中兴之治。然而边疆战事频发,中原内部空虚,饥馑连年,盗贼横行,拮据天下十七年,王朝覆亡,以身殉国。 呜呼!如此英明睿智的君主,十七年宵衣旰食,从来不曾开怀舒心,留下多么大的遗憾啊!该书写这些话的时候,崇祯皇帝已经死去,用不到拍马奉承,这是野史以秉笔直书的笔法,为后人留下一段信史,应当是可信的。事实确是如此。 崇祯皇帝经常对大臣们说:“朕自御极以来,夙夜焦劳。”因为他必须面对一个烂摊子,边疆武备废弛的许多积弊,百姓生活的长久贫困,官场陋习的陈陈相因,都必须面对。所以他经常举行御前会议,当时称为“召对”。 这种召对极为郑重其事,内阁、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六科、十三道御史,以及翰林院、锦衣卫的官员,都得参加,内容是商榷国事,改革积弊,推行新政。因此,他成了明太祖朱元璋以来罕见的勤劳皇帝。 朱元璋大小政务都要亲自处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办公,一直到深夜,没有假期,没有娱乐。 在这点上他与朱元璋确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整日忧勤惕厉,寝食不安。朱元璋定下每日上朝的祖制,后来的皇帝大多视为虚文,特别是到了隆庆、万历之际,公然改为每逢三、六、九日上朝,以后索性连三六九也“免朝”了。 崇祯皇帝恢复了每日上朝的祖制,十几年如一日地坚持着。崇祯十五年(1642)他再次重申:与群臣共同裁决政事,只有少数节日可以免朝外,每日都应该上朝;上朝完毕后,如果大臣要请示报告,可以报名,听候召见,如有大臣从中阻挠,以“奸欺”罪处死。如此十几年如一日,无怪乎他要慨叹“夙夜焦劳”了。 然而,他的“夙夜焦劳”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是什么缘故呢? 早在崇祯五年,兵部主事华允诚就有所分析。他在奏疏中向皇帝直言不讳地指出,朝政的“可喜”与“可忧”之处。 大意是说,三四年来,皇上焦劳于上,群臣匆匆孜孜,目不暇接,而法令烦琐,臣民解体,人才损失,国家受伤。终于形成这样的局面:皇上焦劳于上,诸臣舞弊于下,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从三个层面进行分析: 第一,主事者借口皇上刚毅严明,大搞严刑峻法;借口皇上综核名实,大搞锱铢必较,终于使得官场竞尚刑名,追求细碎,把皇上图治的迫切心情,化作诸臣斗智的捷径; 第二,率领部属的大僚,一再惊魂于向皇上认罪,监察官员埋头于撰写弹劾奏疏,致使官吏考核只问税收钱粮,同心同德的精神,化作案牍文书的较量; 第三,庙堂不以人心为忧,政府不以人才为重,四海渐成土崩瓦解之势,大臣只有分立门户的念头,意见分歧,议论纷扰,致使“剿抚”的大计等同儿戏,人才的用舍举棋不定。 只是,国事的日渐颓唐与衰败,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吗? 当然不是,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崇祯无法回答自已,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明朝渐渐走向灭亡的原因,也许只有从后世穿越回来的李啸,才能在心中知道。 正文 第四百九十五章 议和之议 “皇上,该用膳了。” 崇祯木偶一般地坐了一上午后,太监王承恩在一旁小声说道。 “朕没胃口,你且退下吧。” 崇祯摆了摆手,一脸厌烦的神色,半点也不想与他说话。 王承恩一脸无奈,只能应是一声,便躬身而退。 说起来,崇祯皇帝堪称明朝中最为清苦的皇帝,也不为过了。 自崇祯八年时,凤阳祖坟被掘后,崇祯大哭向太庙告罪,从此穿布衣、吃素食。官员们劝导他不必对自己如此苛刻,都遭到严词拒绝。 次年六月,他的外祖母梦见孝纯皇太后,要她转告皇上,除了祭祀、忌日以及初一、十五照例“斋戒”外,其余日子可以开荤。为此,他特地诏告臣民,从六月二十二日开始,不再吃长素。 虽然恢复了荤食,朱由检与皇后周氏仍然坚持每月有十天吃素“持斋”。这对于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帝后来说,实在是一大考验。 当然,朱由检的生活节俭刻苦,并非仅仅出于家庭生活方面的考虑,更多的是源于忧国忧民的思量,似乎是他的一贯态度。 他即位不久,面临国匮民穷的烂摊子,毅然宣布停止苏杭织造(专供宫内绸缎的官办机构)的活动,理由是:不忍心困扰一方人民。 复从崇祯八年起,周皇后身体力行,命太监在苏州收购棉花纺车二十四具,送进宫内,教宫女纺纱,培养勤劳节俭的风气。 虽然因为北方的宫女无法学会江南村姑的细巧手艺,终于不了了之,但是“天宫吹入纺车声”,不能不说是紫禁城内的旷古奇闻。 根据户科给事中孙承泽的记载,主管宫廷膳食的光禄寺报告的崇祯十五年皇室膳食开支,是这样的: 皇帝膳食每月银子一千零四十六两; 皇后膳食每月银子三百三十五两; 皇贵妃膳食每月银子一百六十四两; 皇太子膳食每月银子一百二十两。 这些当然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与万历时期相比较,已经大为节俭了。 特别是到了崇祯十六年九月,朱由检考虑到财政困难,带头节约,宣布他的膳食费用减去一半,后妃等减去十分之四,宫女太监减去十分之三。 一个月以后,他再次提倡节俭反对奢侈,自己以身作则,除了坚持以前宣布的“减膳撤乐”之外,规定只有重大节庆典礼可以使用金银器皿,日常生活一律改用锡器、木器、瓷器,希望大臣们仿效。 如果今后依然置若罔闻,奢侈靡费,必将严惩不贷。 这其实是他的一贯风格,从他登极以来,始终保持俭朴的美德。 当时担任翰林院编修的吴伟业这样记载:后宫无论每月的宴会,还是每季的宴会,以前外戚或者出嫁的公主都按时送来食品,崇祯皇帝即位以后,特地下达圣旨予以禁止。 崇祯元年始,宣布停止苏州织造以来,皇上经常穿着多次洗涤的旧衣服,袜子都缝上了布袜底。 他时常说:朕正在号召天下由奢侈回归朴素,要让后辈知道艰难,难道可以不从自身做起吗? 这类事例很多。 当时担任给事中的李清在《三垣笔记》中说:皇上担忧国家财政拮据,把后宫几十年储存的辽东人参,拿到市场上去出卖。李清曾在市场上买到一些,全是上佳的野山参,质地坚硬,口味隽永,与一般人参截然不同。听说此次人参贸易,可以获得白银数万两。 王誉昌《崇祯宫词》讲了这样一件小事。某一天,皇上去听老师讲课,所穿内衣袖子已经破损,露在外面很不雅观,不时地把它塞进去遮掩。目睹这一细微动作的“讲官”对他说:身穿破旧衣服虽然过于节俭,却是美德,何必掩饰。 为此,后人有诗赞叹道:圣德惟应俭是求,不遑袨服为身谋。就间损益通为计,寸积须成万里裘。 在皇帝严格自律作风的感召下,后宫出现了以往罕见的清静朴素风气,丝毫没有濒临亡国的那种醉生梦死的颓废景象。 正如吴伟业《绥寇纪略》所说:皇上在深宫之中,不苟言笑。他的太子和其他子女的言行,都以礼法为准绳。因此后宫没有玩弄珍珠宝玉的娱乐,没有声色歌舞的演出,闲暇时,只有古琴优雅的声音缭绕。 皇上说:这种琴声足以娱乐心神,胜过其他音乐。 这位一直严于律已的皇帝,会把国事搞得这样一团糟,这历史真是充满了吊诡。 崇祯心里迷茫至极,为什么自已如此克勤克俭,如此奋发向上,为何这国事还这般蜩螗沸羹,局势越来越崩坏不已,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近乎无解的问题,让皇帝心情极糟,却找不到问题的答案。 而今天,除了因为国事纷乱,让崇祯无心用膳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崇祯收到了一封李啸的来信。 李啸在信中,除了向皇帝详细禀报自已扫灭金州,将赫图阿拉城全城屠灭,毁为平地的功绩外,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向皇帝郑重提醒,不要轻易向清朝议和。 李啸说道,现在我大明虽遭重创,但自已也狠狠地打击了清廷,故而从整体来看,明朝虽然大输,但清庭亦是打了个大败仗,吃亏不小。 所以,皇帝没必要丧失信心,没必要被清人吓破了胆子,更不必被清廷牵着鼻子走。 李啸向皇帝保证,现在清廷虽在辽西大胜,但因为金州与赫图阿拉皆遭毁灭,故不必担心清军还会乘胜南下。 在他看来,清军就算想再入关作战,也得休息极长一段时间,所以,明廷完全没必要被清军吓怕,就慌不择路地签下议和条款。 李啸写这封信,其实也是基于他知道明末的真实历史进程,才提前防微杜渐地,向皇帝发出这封信,算是作为提醒。 崇祯皇帝本是个犹豫不决没主见的人,见到李啸这封信,不觉让他更是了无胃口,烦闷不已。 而就在此时,有兵部尚书陈新甲求见。 崇祯犹豫了一下,还是召见了他。 陈新甲一见到皇帝,立即扑通下跪,伏地不起。 崇祯见他这幅模样,心下猜到了他必定是有番刺耳的话,想对自已说,心情不觉愈发烦躁,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冷冷地说道:“爱卿,你有何话,大可一一奏来。” 陈新甲长吸了一口气,从地上直起身来,拱手禀道:“皇上,恕臣直言,现在松锦之战后,我大明一败涂地,若不赶紧想出对策,则臣只恐……” 后面的话,陈新甲刻意中断了,而且皇帝听到这里,已是一脸阴沉。 他当然知道,陈新甲接下来,想对他说什么,自松锦大战结束以来,这样的话题,已成了皇帝心头一块屡被揭起又无法痊愈的伤疤。 陈新甲缓缓抬起头来,对崇祯道:“皇上,臣有一策,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吧。” “皇上,现在我大明松锦之战大败,兵力残破已极,实在再无能力同时对抗鞑子与流寇了,臣请皇上同意,抓紧时间,去和鞑子议和,以免两面受敌,最终局面不可挽回啊!”陈新甲一脸痛苦。 崇祯听到这议和二字,不由得又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几乎在瞬间,就想到自天启年间开始,前几次与清廷议和的结果,无一不是以失败而告终。 尤其是上次,郑重其事地让李啸派出使者出使清廷,连协议都谈妥了,最终却也碍于脸面与朝议,此事也不了了之。 见皇帝犹豫不决,陈新甲又颤颤地说道:“皇上,现在乃是非常时刻,为保国家根本,皇上万勿犹豫啊,想那宋辽故事……” “住口!宋辽故事,如何可与现在的局势相比。”皇帝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清廷挟大胜之余威,若要议和,必会百般要求,来个狮子大开口,我大明现在国力衰落,这些条件,又如何承受得起。再说了,唐国公接连扫灭金州,攻克赫图阿拉,亦对清廷严重打击,又如何可这般挫已之志,而扬敌之威呢?” 有李啸的信件作提醒,皇帝对现在的局势,有一点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那就是明清议和,与宋辽故事,根本就没可比性,最根本的一点就是,假如议和成功的话,试问一下,刚刚经历了松锦大败,十三万明军全部覆灭的明朝,还有啥实力,能让满清遵守议和的承诺? 所以皇帝还是很清楚地知道,不能乱拿宋辽澶渊之盟来与现在做比较。 在历史上,澶渊之盟后,宋辽是一百多年没有爆发战争不假,事实上宋朝根本就没有能力阻挡辽军对宋边境的扫荡,要有能力的话怎会给辽岁币呢? 还有澶渊之盟不久后萧太后就死去了,随即辽向高丽开战双方打了十多年,顾不上对付宋朝可不是他不想开战,后来辽不是先后强迫宋朝增币和割地了。 再说明清议和的条件,恐怕谈得再好,也得给满清财物补偿吧,象那样减弱自身实力,白白增强对手实力的做法,实在不是啥好办法。 当初,袁崇焕想和皇太极议和时,满清当时正是一个内斗高峰期,皇太极地位不稳,几大贝勒明争暗斗,仅仅名义上是大汗,实际上和其他三大贝勒平起平坐,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太极的行为,必须要以遵循大多数人的意见,否则可能位置不稳。所在在那个时候,只要他没发神经,就绝对不会是真心和明朝议和的,再说当时满清内部,也是根本不可能同意议和的。 所以,现实地说,在目前阶段,再由自已提出,去向满清议和,根本就是错误的,明朝在军事层面,已经与满清的差距太过巨大,根本没有能力保证满清会遵守协议,将来满清搞小动作,或者干脆毁约的话,吃亏的肯定是明朝。 要知道,在真实历史上,满清开出的和平条件是这样的。 《清太宗实录》记录了皇太极给的条件: 第一,两国有吉凶大事,须当互相遣使庆吊; 第二,每岁明朝馈清国金万两,银百万两,清国馈明人参千斤、貂皮千张; 第三,清朝一方的满洲人、蒙古人、汉人,朝鲜人进入明境者须捕送于清;明之叛人进入清境者亦须捕送于明; 第四,各君其国,以宁远双树铺中间土岭为明国界,以塔山为清国界,以连山为适中之地,进行互市贸易。 不过皇太极也侮辱到:“若不愿和好,再勿遣使致书……约九月不至则治兵。” 大意就是要么你现在马上给百万两银子,要么我到了冬天自己来取。 说得难听点,就是给了百万两银子,是不是皇太极冬天就不会来中原劫掠了呢?这个却是难说。 皇太极可没给过保证,说在将来能与明朝保持多久的和平关系。 这个条件,实在太过苟刻,要知道,在松锦大战后,明廷还能弄出百万两银子,还和个屁啊!早就再从内地调派军队接着打了。 要知道,宋辽议和也不过10万两啊,而且还拖了很长一段时间,满清这个狮子大开口,要价确实够狠。 更重要的是皇太极已经急不可耐的表示,只要九月银子还不到,自己就要动手来抢,明廷哪去弄银子,像李自成一样在京城公开抢劫吗? 另外,即使崇祯想尽办法,哪怕当掉内裤,换来一百万两银子,换来的一纸和约,能有什么真实价值,却也是难说得很。 当然皇太极也不是什么都没许诺,只要9月前给银子。那么今年就不来南方打猎了。 至于明年,后年……那么远的事,我又怎么知道呢。 没想到,李啸的这封信,让历史拐了个弯,崇祯没有如历史上一样,同意陈新甲的提议,然后派出使者向清廷去议和。 听了皇帝的话,跪在地上的陈新甲,一时目瞪口呆,无以回话。 “皇上……“ 崇祯摆了摆手,对陈新甲厌烦地说道:“议和之事,先不必说了,你且退下吧。” “呃,微臣遵旨。”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六章 清廷遣使 令崇祯皇帝没想到的是,在他斥责了陈新甲的求和建议后,仅仅过了十五天,便有清廷使者前来京城,要求拜见皇帝,恳谈议和之事。 所来的清廷使者团,规模十分壮大,多达二十余人,其主使为原内阁大学士宁完我,副使为吏部右参政鲍承先。 按理说,宁完我这样的国家级大学士,担任一个小小使者团主使,还是有些委屈的,不过,现在宁完我,已从内阁大学士的职务上解职,现在的他,正处于最为落魄的时候。 而他之所以被解职,是因为这段时间起来,宁完我在处置蒙古进供一事上办事不力,又被人举报贪污,而被皇太极惩处,从内阁大学士的职位上撸了下来,成了一名普通的办事文员。 因此,为了给这位多年以来忠心耿耿的汉人老臣一个重新起复的机会,皇太极专门让宁完我担任此次议和的使者主使。 然后,皇太极考虑到,必须给宁完我配一个懂明朝礼仪的规矩,于是他决定,再以先前的明朝将领,现在为内秘书院大学士,吏部右参政的鲍承先担任副使,与宁完我一同前往。 清廷使者要来的消息,首先被用箭书射到到宁远,宁远总兵吴三桂得到书信后,立刻将书信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往明廷。 崇祯皇帝看到这封信时,不觉呆住了。 他本以为,明清若要议和,极可能会如陈新甲所说的那样,只能由自已派出使者,去向清廷乞求议和,方是可让清廷接受的唯一方式。却万万没想到,清廷反而首先派人过来,向自已商谈议和之事,这倒让崇祯皇帝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现在,清廷议和的心情倒比自己已还急切了? 不过,现在宁完我鲍承先等人既已来到,自已也不能不见,崇祯想了想,还是决定,在乾清宫单独召见了他们。 很快,宁完我与鲍承先二人,在太监王之心的带领下,来到了乾清宫中。 入得宫来,见到身着赭黄龙袍,端坐着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时,宁完我脸色倒还平常,而原为明朝将领,后来才投降清人的鲍承先,则是明显脸上浮显出一丝愧色。 两邦为臣,臣节尽失,今日复来,鲍承先心下,惶愧之情隐隐而现,好在他及时控制了自已的情绪。 二人来到丹墀之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明朝的规矩,伏地而拜。 “使臣宁完我,叩见皇上。” “罪臣鲍承先,叩见皇上。” 见到这两个穿着清朝服饰的官员,跪拜在自已面前,崇祯皇帝心下感慨万千,面色十分复杂。 从根本上来说,这两个人,其实都曾是他的臣民,宁完我曾是辽东秀才,而鲍承先更曾是明朝将领,只不过现在,他们却双双投效了异族,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 再看到,从当初到现在,有多少明朝重臣,纷纷倒向了关外的满清,诸如,洪承畴、祖大寿、孟乔芳、祖大名、祖大成……,这一连串的名字,让崇祯心酸不已。 崇祯心下,顿时一阵莫名的酸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咬噬着他的内心。 不过,他还是及时地反应过来,对下面的二人轻声道:“唔,你二人平身吧。” “谢陛下。” 二人站起身来,皆是一脸的不自然,尤以鲍承先为甚,根本就不敢抬头。 乾清宫中,一时一片尴尬的沉默。 还是宁完我首先开腔,他向崇祯深揖一拜道:“皇上,微臣此来,乃是奉我大清国皇帝之令,特来觐见陛下,要与贵国商谈议和之事。“ 听到议和二事,崇祯心里便十分不爽,他咬着牙轻哼了一声。 见崇祯一脸不快之状,宁完我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恕臣直言,先前两国在松锦大战,大动干戈,多有死伤,实是不堪回首之往事。但此事既已揭过,微臣认为,两国关系,还需再往前看,从此化干戈为玉帛,自此两国相洽,再无纷争,方为好事啊。“ 宁完我沉声说完,斜着眼睛,偷瞥了一下崇祯的表情。 崇祯听了宁完我这番话,心下更觉恼怒烦闷,却又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能紧绷着脸坐着。 “宁完我,那两国若要议和,你国所议之条件,却是为何啊?“ 崇祯皇帝憋了半天,终于淡淡地回了句。 宁完我见崇祯终于开口,心中顿觉轻松,他轻吸了一口气,将皇太极要求的几个条件,全部对崇祯讲了出来。 这些条件,具体如下: 第一,明朝承认清朝的独立地位,两国以兄弟之国相称,其中清朝为兄,明朝为弟。 第二,两国有吉凶大事,须当互相遣使庆吊; 第三,每岁明朝馈清国黄金三千两,白银五十万两,清国馈明人参千斤、貂皮千张; 第四,清朝一方的满洲人、蒙古人、汉人,朝鲜人进入明境者须捕送于清;明之叛人进入清境者亦须捕送于明; 第五,各君其国,以宁远双树铺中间土岭为明国界,以塔山为清国界,以连山为适中之地,进行互市贸易。 这个条件,比历史上真实的明清议和时,皇太极所要求的条款,却是优惠了很多的。比起趄实历史上上,清朝对明朝提出的苟刻提案,所要求的金银数少了一半。 当然,这不能不说,清廷之所以没有狮子大开口,却是大半要归功于李啸的卓越战绩,以及对清廷的沉重打击。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心下一动,却依然默不作声。 他知道,这个看似可承受的诱惑提案,自已还是不能轻易答应,以免中了敌人挖好的陷阱。 于是,崇祯轻咳了一声,复缓缓道:“宁完我,鲍承先,此事关系重大,朕需与朝臣商量一番,再作定计。你们先退下,暂住馆驿,以待回复吧。“ 见皇帝不置可否,原本极想从皇帝口中,套取一些信息的宁完我与鲍承先二人,皆不觉脸露失望之色。 只不过,他二人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悻悻而退。 待二人退下后,皇帝立刻派太监召集,首辅周延儒与兵部尚书陈新甲二人入宫,前来紧急商议这议和之事。 很快,周延儒与陈新甲二人匆匆而至,行过君臣礼节后,会谈立即进入正题。 皇帝简略地将宁完我说的条件,向二人转述了一遍,便开始向他们征询看法。 听了皇帝的介绍,陈新甲首先发言,他一脸喜色地向崇祯说道:“皇上,这是好事啊。现在清虏主动来求和,这对我大明来说,可是难得良机呢。依在下看来,在我大明如此残破,军力如此疲弊的情况下,鞑虏这般条件,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新甲说完,周延儒也轻咳一声开始说话,不过他略一犹豫,却试探着向皇帝问道:“皇上,鞑虏这般条件,没有狮子大开口,倒也确是在可接受之范围,若以此条件与清虏和议,朝臣虽还会多有反驳之词,但在目前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朝臣的非议终究会慢慢平息的。只不过,微臣却只在担心一点……”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望向崇祯,欲言又止。 “玉绳,不必拘谨,你且讲来,你在担心什么?“崇祯淡淡地说了一句。 周延儒长叹一声,拱手禀道:“微臣在担心,若朝廷与鞑虏达成议和协议,唐国公李啸,会是要立刻与朝廷反目成仇啊!” “周首辅何出此话?”听了周延儒的话,陈新甲急急说道:“唐国公在崇祯九年时,曾何其激进,力排众议主张议和,还曾自派人员,参与清廷议和的会议商谈,甚至还提出要把清国公主嫁给皇上的荒唐事,虽然此事不成,但足见唐国公愿意议和之心也。现在若两国能成功议和,那唐国公自会欣喜不已,又如何会反对呢?” 周延儒摇头道:“唉,陈尚书,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唐国公势力较弱,无力与清廷对抗体,而我大明又刚在清军第三次入关中,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因此大明与清庭还保持着微弱的平衡,故唐国公认为议和可行。但现在形移势变,唐国公经营南洋,远拓外满,其势力现在已然越发壮大,成为一只让清廷无法忽视的军事力量。而清廷正是畏于唐国公之军威战力,又被唐国公扫灭金州,屠埋赫图阿拉两地,受了重创,才不得不放下身段来与我大明议和。而他们之所急着要与我大明议和,正是希望至此不受我大明羁绊,又有大明可为其输血,从而让他们能腾出手来对付李啸,其用心何其毒也!” 周延儒顿了下,复道:“故臣以为,若我等这样,背着唐国公与鞑虏议和,只怕唐国公得到消息后,必定会勃然大怒,连表面上对朝廷的尊重,都难以维持下去了。而现在我大明精锐尽丧,李啸对我大明来说,堪为顶国之栋梁,堪为擎天之巨柱,若是清朝成功地利用这次议和,挑拔破坏了我大明与唐国公的关系,则微臣只恐这样的做法,不过是前门驱狼,后门进虎啊!” 周延儒脸上显出悚惧之色,他颤声道:“皇上,若造成这样的后果,这唐国公李啸,轻则如左良玉等跋扈将领一般,自此再不听朝廷调遣,连表面上的尊敬都做不到;重则当场与朝廷翻脸,仿效安禄山故事,兵进京师,若如此朝廷,又该如何应对?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李啸恪守臣节,不与朝廷翻脸,也不口出怨言,但到时清廷再找个借口,撕毁协议,与我大明重新作对,李啸因心灰意冷,只在旁边袖手旁观的话,我大明岂非只能坐亡而待乎?” 周延儒这话说得很重,崇祯皇帝大为动容,他半张着嘴,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 他前些时间,才看过李啸的来信,李啸在信中力劝他不要同意与鞑虏议和的建议,言犹在心,现在周延儒这番话,让崇祯愈发心乱如麻了。 不料,陈新甲却冷笑一声道:“周首辅,你这话,虽有些道理,但以本兵看来,你也未免太过抬举李啸了。李啸纵有跋扈之处,但归根到底,他还是明朝的臣子,总不可能朝廷要做何事,还需事事首先征求李啸的意见吧?另外,皇上,臣现说句诛心的话,现在的局势,早已成了我大明、清虏、李啸三方鼎立之势了,奈何首辅不自知乎?” 周延儒也皱起眉头:“陈尚书,你此话,究竟是何意啊?” 陈新甲轻哼一声,回道:“周大人,在下试问,现在的李啸,朝廷可有半点能力来约束他或来控制他?他虽名为我大明的臣子,却是为所欲为,基本不受朝廷任何管控,这样的一名臣子,以微臣看来,倒是比那唐朝的藩镇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说难听点,现在他装得象郭子仪,可谁又能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变成一个清君侧的安禄山!” 陈新甲这段话说到这里,崇祯感觉自已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怒斥道:“陈新甲,李啸乃是朕的驸马,你安敢如此说他?!你可知道,你这番胡言乱语,会给我大明官场,带来多大的震荡与伤害么?” 见皇帝发怒,陈新甲扑通跪地,脸上便涌起了哀色,他大声道:“皇上,非是臣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古话道,操刀必割,不可不小心哪。那李啸手握重兵,兵精将锐,又曾与朝廷闹过一次反叛,这样的人,纵然现在重新表面臣服,但有谁保证他这样的表面效忠,能持续多久?李啸表面是国家的忠臣与倚护,但在实际上,堪为我大明中的一头噬人猛虎也!“ 他顿了下,继续道:“这样的人,纵是皇上的驸马,但在诱人权势与利益面前,这样的姻亲关系,能有多大的可能长期维系下去,微臣心下着实没底。这野心勃勃的李啸,将来究竟是会变成何等情状,臣内心十分忧虑啊。“ “住口!陈新甲,你这般放肆言辞,恶心意贬损唐国公,究竟意欲何为!你难道还想要朕,再一次逼反李啸吗?!“ 听了陈新甲的话,崇祯皇帝脸皮气得通红,他腾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指着下跪的陈新甲大声怒喝。 正文 第四百九十七章 加封平辽王 见崇祯突然暴怒,陈新甲再不敢说话,伏跪于地的他,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周延儒轻咳一声,接过话来:“皇上,陈尚书所言,亦是有一定道理。唐国公李啸势力过大,确实不得不防,但微臣以为,陈尚书此举,太过激烈了些。如果要把为国立了大功,灭掉了清朝龙兴之地,且迫使清廷前来议和的大功臣李啸,还如此提防,把他当成当年互相利用,互相征伐的魏蜀吴三国一般看待,却是太不妥当了。这般做法,只会大寒功臣之心,皇上万万不可做此莽撞之举。” 崇祯长叹一声,缓缓道:“爱卿之见,朕亦如是观之。那依爱卿看来,朕当如何从事,方为妥当。” 周延儒眉毛一抖,随即拱手禀道:“皇上,以臣看来,这清廷的议和,不可轻易拒绝,而唐国公那边,也不能随便得罪。” 陈新甲在一旁冷笑道:“首辅这般说辞,倒是轻巧啊,在下何尝不想熊掌与鱼兼得,只是想要达到这样的目的,也太不易吧。以在下看来,若要与清廷议和,则必然要得罪李啸,而要让李啸满意,则我大明无法与清虏议和。这两难之举,周首辅虽言辞快意,只怕没这么容易做到吧。” 周延儒亦笑道:“陈尚书,周某亦知此事非易,但现在只能尽力调和,拿出一个让清廷与李啸都能接受的方案。以臣看来,此事当可这般处理,请皇上准微臣试言之。” 崇祯见周延儒有解决方案,顿时十分欣喜,立刻说道:“甚好,甚好,玉绳你可详细讲来。” 周延儒拱手道:“皇上,清廷所议之方案,若我大明立刻就加以答应,未免让鞑虏轻看,需得与其讨价还价一番方好。以微臣看来,就可用唐国公李啸之威,来明里暗里地弹压他们,让他们明白,现在是他们求着我大明签下议和协议,而不是我大明反过来求他们。微臣相信,他们想签下这份协议的心情,肯定比我们更加迫切。” 周延儒说到这里,陈新甲插话道:“周首辅说得是,清廷使者之建议,切勿立即答应,以免使其生出轻慢之心。对于每年所需朝贡的银钱,我大明还需尽力争取减少,争取达到清人的底线。” 崇祯也连连点头道:“玉绳此话甚是,朕亦如是观之。清虏想要急切签下此协议,那我大明正好趁机压低贡金份额,毕竟协议一成,再想改变,却是非易啊。” 周延儒见皇帝口出赞许之词,不由眼神一亮,他又对崇祯大声道:“皇上所言甚是,清虏那边,我大明当可这般应对。但对唐国公李啸,为表安抚,臣希望皇上给李啸封为异姓王,以释其忿,以忠其心,以坚其志,让李啸明白,朝廷虽与请虏议和,乃是不得已之举,但同时也是对其褒赏有加,才特赐王爵。如此一来,李啸虽然可能还会对陛下与清人的议和,抱有怨恨与不满,但在陛下这般看重并赐下王爵的情况下,李啸权衡轻重,最终还是会对皇帝陛下感恩戴德的。” 周延儒说完这话,崇祯皱起眉头,脸上显出复杂的神色。 不会吧,大明多少年没有封异姓王了,现在这样加封李啸,合适吗? 而这时,一旁的陈新甲则是以一种惊讶的语气大叫起来:“周首辅,这名爵乃是朝廷至为尊贵之物,岂可轻赐于人?李啸才刚刚三十岁,已是大明的唐国公,可谓少年得意,爵高名重,如何还要再赐王爵,这未免太过耸人听闻。” 周延儒直视着他的眼睛,针锋相对地说道:“陈尚书,你这话我就不认同了。唐国公李啸,在我大明如此颓败之际,还能独率其部,先扫灭金州,斩杀清朝宗室勒克德浑,尽掳全城军民而还。然后继续发兵北进,绕道朝鲜,往西攻下清朝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活埋全城的鞑子,这般奇功,足以彪炳千古,光照古今。此番大功,虽开国良将徐达、常遇春,怕亦未必能达成也。李啸立下这般奇功,朝廷因财力匮乏,没有半点物质奖赏倒也罢了,如何连这名爵也这般小气了。若朝廷既无银钱财货奖励,又无名爵地位拔擢,未免大寒一众有功将士之心。” 陈新甲脸上犹是不满:“首辅大人,这王爵之位,未免太过贵重,想来我大明,只有开国之际,才有异姓封王,时至今日,除了宗室内外,哪里还有异姓封王的例子。此例一开,在下只恐人间至稀之物的朝廷名爵,致此滥觞矣。“ 听到陈新甲这么说,崇祯亦是皱起眉头。 要知道,有明一代,异姓王极其稀缺,而且基本全部集中在明朝开国时,洪武至永乐的一段时间里,中后期所封的异姓极其稀缺,好象仅在土木堡之变中,加封追赐了几位。 为证实作者所言非虚,下面为明初异姓王的简要介绍。 扬王陈公:逸其名。明太祖朱元璋母淳皇后之父(即朱元璋的外祖父),洪武二年追赠扬王。 徐王马公:逸其名。明太祖朱元璋妻马皇后之父。洪武二年追赠徐王。 中山王徐达:开国功臣之一。封魏国公,追赠中山王,谥“武宁”。 开平王常遇春:洪武二年卒于军,追封王,谥“忠武”。 岐阳王李文忠:初封曹国公,追封岐阳王,谥“武靖”。 宁河王邓愈:追封岐阳王,谥“武顺”。 东瓯王汤和:初封中山侯,进封信国公,追封王,谥“襄武”。 黔宁王沐英:初封西平侯,追封王,谥“昭靖”。 定远王沐晟:初袭侯,永乐六年七月以征安南功进封黔国公,正统四年卒,追封王,谥“忠敬”。 东平王朱能:靖难第二号功臣。永乐元年九月封成国公。永乐四年卒于军,追封东平王,谥“武烈”。 …… 可以看到,哪怕是在明朝开国之际,很多的异姓封王,也多为追封,算是给死者的一种荣衔,而现在,崇祯若要把极其珍贵的王爵,赏给才刚刚三十的李啸,这还真算是大明开国以来头一遭。 崇祯马上想到了一个更现实的隐忧,那就是,李啸若已封王,将来他再立新功,又该如何赏赐他呢?这可是个大问题。 这时,周延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立即回道:“皇上,以臣之见,现在李啸立此大功,封给郡王之爵,实是理固宜然。况且朝廷现在如此匮乏,拿不出实在的赏赐,给李啸赐于王爵,又有何不可?况且此爵乃是流爵,一世而除,又有何不放心呢?退一步说,就算李啸将来再立新功,也恐怕不会比攻占清人龙兴之地赫图阿拉,这样更大的功绩了,他想再进一步成为亲王的话,却是十分艰难,基本不可能了,皇上对此勿要过虑。“ 崇祯沉默了许久,最终点头道:“好吧,朕就给李啸封郡王之爵衔吧。现在鞑虏为祸巨甚,急需李啸之力加以扼制,朕就给李啸封为平辽王。“ 周延儒一揖至地,大声道:“皇上英明。“ 有皇帝的同意,接下来,周延儒与陈新甲二人,立刻开始忙碌。 在经过了与宁完我等人,近十天的扯皮来商谈价格后,明清双方最终达成了初步协议。 这些条件,具体如下: 第一,明朝承认清朝的独立地位,两国以兄弟之国相称,其中清朝为兄,明朝为弟。 第二,两国有吉凶大事,须当互相遣使庆吊; 第三,每岁明朝馈清国黄金一千两,白银三十万两,清国馈明人参千斤、貂皮千张;由于今年战乱太甚,明朝国力匮乏,特准许明朝从明年开始交纳贡金。 第四,清朝一方的满洲人、蒙古人、汉人,朝鲜人进入明境者须捕送于清;明之叛人进入清境者亦须捕送于明; 第五,各君其国,以宁远双树铺中间土岭为明国界,以塔山为清国界,以连山为适中之地,进行互市贸易。 第六,两国划界立约后,此协议一式两份,需长久遵守,不得违反,若有违者,天地鬼神皆不佑之。 这个条约,特别是在交纳岁银贡金方面,比先前时的条件,又压低了不少,故崇祯对这个条件还算满意,最终下了圣旨批准实施。 而在协议达成后,虽然满朝汹汹,多有上书反对者,但在皇帝、首辅、兵部尚书三人的坚持下,朝中的反对议和之言,虽然热闹了一阵,也就最终默认了。 在达成一致后,崇祯复派出郎中马绍愉为主使,参将李御兰为副使,带着一只十余人的回访团队,与宁完我的清朝使团一道返回清朝,以回访清廷拜见皇太极,在两国皇帝共同盖章后,正式生效。 而在朝廷与清使商谈议和细节之际,崇祯正式下旨,给李啸赐郡王爵,升擢李啸为平辽王。 为体现对李啸的看重,以及打算李啸的猜疑,皇帝特别恩准,不必让李啸入京封王,仪式从简,而是专门派出司礼监大太监王承恩为代表,带领着庞大的宣旨团,亲往山东宣旨。 八天后,王承恩来到济南,在原先的德王府院中,也就是现在李啸的私人府邸内,对正伏跪于地的李啸一众人等,大声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唐国公李啸,远拓波涛,扫定金州之域,攻克清虏兴发之地,扬国威于异邦,振华夏于沮沉,这般奇功,彪炳殊卓,朕闻奏报,不胜欣然之至矣。李啸奋武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朝廷之倚柱。扶乱戡乱,纷列高功而谁何;为王行驱,赓歌国朝之荣光。兹以考绩,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为宠命乎?……“ “……然李啸既为乘龙驸马,乃是帝室一家,朕却嘉贤不避亲,乃再效皇祖有功必赏之遗命,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新纶命爵。兹特授李啸郡王爵衔,升授平辽王,加授太子太保,其部有功将士,皆付有司从优叙议。朕锡之敕命于戏,体国经野成荡平之。冀我干城之将李啸,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嘉乃丕绩,戮力中兴,以洽朕之荷望,钦此。” 一脸恭敬之态,伏跪于地的李啸,听到皇帝,竟给还在人间的自已,异姓封王,李啸心下,还是颇为震动的。 有明国一代,异姓封王者不过寥寥十余人而已,自已现在升授王爵,倒还是真出乎了自已的意料。 当然,到了南明时,皇帝为拉拢各地军头,导致名爵滥觞,终成王侯多如狗,国公遍地走,但这时明朝已行将就木,乃是非常之时,却不可与现在相提并论。 向来多疑而悭吝的皇帝,竟然肯大方地加封自已为郡王,莫非,是要打什么自已所不知道的算盘么?…… 伏跪于地的李啸,在紧张而快速地思考着。 一旁跪立的官员将领,脸上亦是大为动容。 这位李大人,先是成为当朝驸马,又加封异姓王,虽说是销售员至实归,功勋在此,但这圣眷荣宠,也真是天下无双了。 一脸风尘仆仆之状的王承恩,脸上满是憔悴之色,在念完这长长一段圣旨后,他连喘了几口气,才大声宣道:“平辽王李啸,接旨。” “臣,李啸,接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面色沉峻的李啸,从沉思清醒中过来,缓缓从王之心手中,接过圣旨。 王承恩笑着扶起李啸:“平辽王,咱家真心恭喜了,平辽王这般年轻,却身居郡王之高位,乃是本朝第一人也,放眼天下,何人复有这般荣宠,实令咱家羡慕钦敬之至啊。” 李啸笑道:“王公公谬赞了,李某何德何能,能让皇上这般信重,赐以王爵,李某心下,着实惶愧之甚也。“ 王承恩脸上挤出笑容,却压低声音道:“平辽王,咱家有话想对平辽王私下商谈,还请平辽王屏退众人,借一步说话。” 正文 第四百九十八章 王之潜伏 李啸直视着王承恩那复杂的眼神,心下不觉咯噔了一下,已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眉头微皱,随即脸上堆起微笑,对王承恩延请道:“好,那就请王公公请入内厅,与本王叙话。” 随及二人入得内厅,李啸与王承恩分宾主坐下,命人看茶后,便屏退众人,闭门密谈。 “公公,有何紧要话,但请对本王直言便是。“李啸轻声道。 王承恩轻呷了一口茶,沉声道:“平辽王,朝廷现在有一事,咱家想对平辽王言明。” “哦,却是何事?”李啸神情一凛。 “唐国公,前段时间,清廷秘密派了使者过来,想与我大明议和,现在,朝廷正在与清虏使者商谈议和条款。”王承恩手捧茶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淡淡地说道。 李啸的神情,一下子就僵住了。 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啸原本以为,自已在扫灭金州,攻下赫图阿拉之后,一定能给崇祯皇帝强大的支持,让他在辽西虽然损失了十三万精锐明军后,还能有自已这颗坚强倚柱,可以成为依靠,不致于对强悍善战的清人丧失了信心,从而被胁迫议和,却没想到,这历史,竟然还要与先前一样,明廷最终还是,开始与清人开始了议和。 看来,明朝的十三万精锐被清人消灭,给他们带来的打击太过沉重,明廷在清人的威压下,估计已成惊弓之鸟了。 当然,与历史上真实的议和相比,现在的议和,对明朝有利许多,必竟是清人派出使团来到明朝,主动请求议和的,这样的结果,十分有利于明朝讨价还价。 只不过,李啸之所以这般反对议和,其实也还是有一点私心的。 那就是,李啸希望,明廷能站在自已一边,哪怕明朝再无用,再孱弱,也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象,能为自已分担一部分压力。 这才是李啸返回山东后,立即给崇祯皇帝写信的原因。李啸希望自已的打气,能让皇帝拒绝清人的议和,使清廷不能从明清战争中脱身,转而全力对付自已。 而现在,随着明清正式签订协议,自已这个愿望,只能化为泡影了。 因为,李啸知道,明朝与清虏议和,必定会给清虏提供岁银与贡金,同时还会与清人展开边贸,这对于清人的壮大恢复是十分重要的,这也是清人为什么急于与明廷展开议和的根本原因。 而由于贡金与贸易,清廷的力量一定会迅速恢复,再加上没有明朝这个后顾之忧,接下来,清人可以集中全部力量,与俄罗斯帝国一起,来对付李啸。 而明朝在经历了松锦大败后,急需一段休整恢复的时间,对清廷主动提出的议和之请,基本没有抗拒之理由。而相反地,明廷看到清廷要与自已议和,转而集中全力对付将来对自已威胁巨大的李啸,可能还会暗中欣喜与庆幸吧。 现在看来,在明清议和之中,最为吃亏的,便是自已了。 毕竟,明清双方都可以从这份协议中获得利益,明廷可以获得和平,清朝则可获得钱财,而唯一利益受损,且将会被满清重点针对的,只能是自已。 李啸在心下感叹,那鞑酋皇太极,真真用心险恶,算计得很准哪。 只叹自已一心为国,甚至亲率主力去劳师远征,却落得这般算计,简直有些悲凉。 想到这里,李啸已然什么都明白了,他苦笑一声,淡淡道:“朝廷真是用心良苦啊!一边与鞑子议和,一边还担心李某会心存不满,才专门给李某封了这平辽王的爵位,来平复带给本王内心的伤害吧。” 听了李啸的话,王承恩脸上顿时显出尴尬之色,他喃喃道:“平辽王果然洞查敏锐,咱家复之何言!只不过,这也是朝廷中众多显臣的共同决策,皇上也有无奈之处……” “好了,公公不必再说了。”李啸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朝廷既已做了决断,李某做为大明臣子,理当遵从朝廷决定,再说更多,复有何用。“ “平辽王……” “好了,劝告的话,真的不用多说了,本公遵从朝廷的决定。公公远来山东,一路辛苦,本王另有程仪相送,还望公公勿要推辞。” 王承恩脸色十分复杂,脸上挤出的笑容,也十分尴尬,他轻咳一声,回道:“唉,平辽王一片心意,其情挚挚,咱家若是不领,是为却之不恭了。” 李啸微微一笑,随即命人送上雪花纹银3oo两,让王承恩收下,随后两人又闲聊天了一阵,王承恩才告退而去。 李啸对王承恩的其余随从也十分大方,也对他们各按品阶给予差赏,故众人无不喜悦。 王承恩等人离开后,李啸随即让自已最亲近的两名幕僚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一道入内厅议事。 二人入得内厅,分宾主而坐后,李啸立刻把朝廷正与鞑子议和的事情,对二人说了一遍。 一时间,内厅的气氛一片肃然。 陈子龙脸露愤然之色,率先开口道:“平辽王,想来我军远征清朝内地,立得偌大功勋,可谓是大扬国威,大挫敌虏之锐气,本以为这般功绩,可以让朝廷放心,以绝其与清人偷偷议和之念,却没想到,明廷竟还是被清人打得吓破了胆,偷偷地开始与其议和。以学生看来,朝廷今日加封大人为平辽王,无非是想通过这样,看似十分难得的异姓封王方式,来平息下大人的不满与愤怒罢了。可叹大人为国征战不休,朝廷却在后面拖后腿,使绊子,总难避朝廷之中一众小人的猜忌之心,朝廷此举,真真令人齿冷也。“ 姜曰广也在旁边补充道:“平辽王,在下亦是这般认为。现在明清议和,那皇太极便可全力来对付我们了,而且还有贡金与边贸为清虏输血,皇太极这一手算盘,打得倒是精哪。“ 陈子龙又压低声音道:“李大人,依学生来看,要不趁朝廷与清庭尚未谈妥之际,立即向朝廷表明态度。若朝廷不改变对清廷议和的想法的话,那我军将……“ 说到这里,陈子龙压低声音,没说下去了。 李啸脸色平静,仿佛没有任何表情。 姜曰广见李啸不表态,则亦压低声音道:“李大人,若担心兵迫京城以清君侧,在国中影响太坏的话,学生倒以为,还有一计可施。那就是,在清使团队从京师北返后,派我军将士,假扮盗匪,将整个清军使团与明廷回访团队全部截杀。从而让明清议和的希望彻底毁灭,让皇太极始终无法从对明战争中脱身。“ 李啸还是没有说话。 只不过,他的眼神愈发阴沉得可怕。 这二人的意见,在李啸看来,无异于火上浇油,大大激化矛盾,是绝对不可采纳的。因为无论采取他二人谁的意见,如果李啸这样做的话,可谓与明廷彻底撕破脸皮了,也许对于自已来说,只剩下起兵自立为主一条路可走了。 李啸现在还不想这样做。 现在的李啸,因为改组军队,装备新式武器,开拓南洋荒地等事项,已将他手上的数千万两银子的财力,基本花了个罄尽。 现在的李啸,财政上还是相当紧张的,毕竟大把的钱财花了出去,要见到效果,可能还要个两三年时间。 这两三年时间,李啸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财政与支出,防止财务崩溃,在军队转型完毕,且土地开发初步完成后,再开始向外大力拓展,方为合适之举。 所以李啸认为,如果真要现在一时冲动,同时与明朝与清朝一同为敌的话,且不说兵力上会相形见绌,财力上也是再难于支撑,除非把手下军队变成李自成那种流寇模式,以战养战,用中停地掳掠夺与裹胁,来发展壮大自已,而这是李啸所绝对不接受的。因为他若这样一做,且不说先前积累的英名毁于一旦,也等于是把自已,放在国中全部的官僚与将领的对立面上了。 而且,李啸现在还在利用与明朝的大体平和的关系,不停地从明朝国内转移人口,把这些源源不断的汉族人口,有如种子一样不停地充填到南洋与东北亚各个新建省份中,以进一步壮大自已的实力,强化自已的力量,直到将来,让一个由自已用心塑造,全新的、充满无限生机与活力的、有初步近代模式的汉人帝国,在世界面前,峥嵘崛起。 换句话来说,现在的李啸,实力还尚未到可以与明朝彻底撕破脸面,完全对立的状态,既然如此,那李啸实际上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姑且承认现状,接受这个明朝赐下的平辽王爵衔,默认明廷与清朝签下议和协议。然后在这两年里,继续发展壮大自已的实力,顺利实现军队转型,以及对手下各统治地域的进下开发与控制,这才是李啸最为迫切的任务。 李啸相信,就算明朝与清朝达成议和协议,清朝想在这两年里,就发展到能完全压制自已的状态,还是根本不可能达到的。 李啸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二人,不必再说下去了。 然后,他淡淡道:“二位,本王认为,现在我军财力有限,军队还未完全转型,还没有到能与朝廷彻底撕破脸皮的程度,故而,继续对朝廷何持表面上的的恭敬与遵从态度,才是我等唯一可行之策。我军现在的根本大计,还是要继续完成军队转型及训练,还有继续从国内移民,把南洋与东北亚开发好,这些事情才是真正的重要与关键所在。本王相信,只要我军实力进一步壮大,将来还怕没机会改变现状么?“ 听李啸这样说,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皆沉默了。 不过,很快陈子龙便接话道:“李大人能考虑长远,暂作潜伏,亦是好事。我等可以利用这两年的时间,好好发展壮大自已的实力,等到南洋与东北亚等地一切都稳步发展,并开始有固定产出,财政也不再紧张之际,再开始图布天下,却是更加妥当。“ 姜曰广也点头道:“卧子所言甚是,现在我军保持守势,再徐徐拓展,确是更加妥当之举,以学生看来,我军现在最为首要的任务,要要确保海参崴堡快速修好,估计明清议和之后,皇太极要进攻的首要目标,便是海参崴堡了。“ 李啸很同意两人的说法,他点头道:“二位说得甚是。现在海参崴堡才刚修了内城,外城才修了一半,还需要加紧修建,争取在明清议和谈定之后,便能顺利完工。然后,在海参崴堡完工后,本王还要再调派平南镇丙营兵马,前往海参崴堡,以加强当地防御,确保海参崴堡固若金汤。“ 李啸说完这话,姜曰广突然象想起了什么一样,对李啸笑道:“李大人,我等自辽东返回,已有两个月了,那被我军俘虏的清廷宗室巴布海,和在图库拉山崖投降我们的清廷户部参政索海,二人现在均在登州无所事事,却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李啸哦了一声,这才想起还有这档事来。 原来自返回山东后,李啸有大堆的事情要处理,又要关心松锦大战与明清议和等事,如何安置巴布海与索海二人,倒还真的一时忘了。 这两个人,已然彻底背叛清廷,现在就是李啸放他们逃回,他们也没胆量回去了。只不过,这两个人都是才能平平之辈,那索海更是因为坠马而成为了残疾,已然不能再如他们手下投降的军队一样,被李啸洗脑改造后吸收入军,那如何安置他们,倒还要好好考虑一下。 李啸想了想,便道:“这样吧,让这两人以我军退役人员待遇安置,全部送到澳洲,就在那里当个普通百姓过日子算了,反正对于他们来说,本王没有取他们性命,给了他们活路,已是足够仁慈。他们将来,就在当地,娶个汉人女子,养家糊口过日子吧。“ 随后,就在李啸,安排巴布海和索海前往澳洲安置之际,明廷派出的回访使者团,也跟着清朝使团,来到了沈阳城中。 望着沈阳西门上,那用满汉双语书写的“盛京“二字时,主使马绍愉,与副使李御兰,不觉皆是感慨万千。 正文 第四百九十九章 羞辱之宴 见到明廷使者前来,且宁完我禀报此次出使明国顺利完成议和之事,皇太极十分高兴,随及令人从沈阳西门径自迎接,直入盛京皇宫。 然后,他下令,亦如上次一般,在他最喜欢的凤凰楼上,设宴款待明国的正副二位使臣。 因为议和协定已基本达成,皇太极心下十分愉快,为体现对明朝使臣的重视,他让诸如代善、多尔衮、多铎、豪格的满州宗室权贵,以及范文程,宁完我,高鸿中,鲍承先,还有新近投降的洪承畴之类这些汉奸文臣,一道作为陪席,齐来凤凰楼中。 朗中马绍愉、参将李御兰二人,一路穿亭过殿,入得凤凰楼上来,便立刻便看到,一个头戴大毛本色貂皮缎台正珠蛛预冠,身穿绣二色金面天马皮金加貂皮五爪黄龙褂,腰间束金带头线钮带挂带挎,脚穿青缎毡里皂靴,端坐龙椅之上的大胖壮汉,端坐在北面龙椅之上。 二人立即在心下明白,此人就是此时的清朝崇德皇帝,皇太极了。 二人又注意到,在一旁右侧,则是端坐着五六名身着墨青色衮龙团袍,头戴东珠红缨凉帽的满洲重臣,而在左侧,则是一长串身着各色补子的的清廷汉人文官。 见到这阵势,二人心下皆是一惊,没想到,清廷对自已这般看重,接待规格这般高,倒是大大出乎了自已意料。 很快,两人迅速地注意到了,原先的大明蓟辽总督洪承畴,已然剃发改装,也穿着清朝官服,带着一脸谨慎的假笑,叨陪在文臣末席。 马李二人,与洪承畴着互相遥遥对视时,双方的眼神都十分复杂,仿佛有无尽的话语装在其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想到洪承畴这位原先在大明呼风唤雨,炙手可热的人物,松锦之战战败投降后,现在清朝之中,这般毫无气节的腆颜求存,马李二人心下,都有一种莫名的凄凉哀伤之感。 二人叹息着往前走了几步,便看到,正对着皇太极的龙椅位置的,则是客席,在这里摆了一张长酒桌与两把椅子,桌了摆了两副碗筷和一些酒菜,此时正空置着,马绍愉与李御兰二人心下明白,这便是给自已所坐之位置了。 而在所有席位相围的中央空地上,正生着熊熊旺火,上面炙烤着四只肥羊,四只山鹿,两只野猪,烤架之下,燃烧正旺的木柴劈啪作响,让楼中暖和得有些炙人。 马李二人看到,这八只动物,皆已烤得焦黄酥烂,油水渗滴,肉香扑鼻,令人闻之即食指大动。 二人心下便是明白,看来除了酒桌上那些酒菜,这些个烤羊、烤鹿、烤猪,便是主食了。 见得二人进来,皇太极挥了挥手,一边示意他们立刻坐下,一边朗声说道;“二位明国的贵客,千里远来我大清,路上辛苦了。今天朕特备薄席,一为明国使臣接风洗尘,二为明清两办达成议和协议一贺。请二位使者速速入席吧。” 二人入坐后,皇太极复向他们,简略介绍了旁边的一众满洲权贵与各名汉奸文臣,各人互相招呼致礼后,皇太极便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使者,上次明国派陈子龙与周元忠二位使者前来时,朕也是这般款待他们,他们倒是吃得极爽利,让朕心下亦称赞不已。却不知道,二位以前在明国时,可曾这么吃过野味么?“ 马绍愉李御兰见皇太极虽然表面热情,却是暗地里立刻就拿话来压自已,心头不觉一凛。 马绍愉眼珠一转,急急答道:“皇上盛情整治恁多野味,想必味道极好,马某向来无缘得尝,今天倒是可难得一快朵颐了。“ 马绍愉说完这话,却看到一众清州权贵的脸上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而一众汉奸文臣的脸上,则都是一副神情怪异而复杂的模样。 他不由得心下犯嘀咕了,怎么了,不就是吃肉么,难道还有什么名堂不成? 想到这里,他眼神复杂地与对一旁的李御兰二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一种莫名的担忧。 龙椅上的皇太极,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真实想法一般,他虽面带微笑,心头却是一声冷哼。 不过,他脸上还是保持着热情的笑容,对二人说道:“二位使者,朕知道,你们汉人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肉要割正,菜要码齐,总之规矩多多。只是,咱们满洲人可没有这么多的讲究,直接烤熟了,便用小刀割了吃,只图吃个痛快舒服,贵使若是不习惯,我便派人重新整治便是。” 马绍愉心下一凛,不觉暗中叫苦。 他恨恨地暗想,这皇太极这话,定是故作宽宏的试探之语,欲看看自已这些使者,是不是多有那怯弱汉人的娇贵习气,从而方便暗中考察自已这个代表大明前来的议和使团,究竟是个样的水准。 马绍愉心可以断定,如果自已表现怯场,甚至软弱的话,这些人面兽心的鞑虏,一定会在已基本谈成的和议中,再强行添加对大明的压榨性条款进去。 若是这样,这大明的脸面,可就要被自已丢尽了。 于是,他想到这里,便拱手笑道:“多谢皇上关照,换席就不必了,我等客随主便,却也觉得这样吃法既豪气,又方便,想必吃起来,一定美味的紧。” 旁边的李御兰也赶紧补充了一句:“皇上,不必这般客气,我等既来之则安心,这样吃挺好的,我等正要好好尝尝呢。“ 皇太极眯着眼,眼中却是冷光闪烁,他快速打量了一番马李二人一番,感觉此二人虽然看似与原先的陈子龙和周元忠一样,勉力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看人极为深刻,从他们那躲闪而犹豫的眼神中,皇太极猜到了这二人,定是硬着头皮装的,仅仅是在表面上强撑着,终是难以相信。 想到这里,他便淡然一笑,复道:“贵臣心下若有抵触,还是莫要口是心非才好,不需这般勉强的。” 见皇太极有如洞烛之明之般地看穿了自已,马绍愉与李御兰皆觉脸上羞躁异常,却又不好多说什么,两人蹙足而立,十分尴尬。 这时,一旁的代善插过来,他大声道:“皇上,这两位明朝使者,皆是远来稀客,且先让他们尝尝我满州美食,也是好事。现在这烤肉皆已熟透,正是让人垂涎之时,还皇上下令速速割来,让我等一解腹中饥馁。“ 听了代善的话,皇太极闻言大笑,便向一旁的太监挥了挥手。 那太监会意,便从御桌上取出一把镂花小刀,先向眼前烤得滋滋冒油的野猪肉上割了一刀,却正是最肥美的里脊肉,分割成两块,小心地放入马绍愉与李御兰二人碗中。 随后,那些太监又分别割肉到众中碗中,给每个人的碗中,都盛上了厚厚的一块。 皇太极的声音,又从龙椅上传来:“二位贵客请用,好好尝尝我满州风味。开席后,我们满州人要请客人吃第一块最肥美的肉,这可是咱们满洲人的待客规矩,不要客气。” 听了皇太极的话语,马绍愉与李御兰又下意识地犹豫地对望了一眼。 然后二人向皇帝应诺一声,便开始吃肉。 此时,整个凤凰楼中一片寂静,诸如代善多尔衮等人皆是不吃,而是饶有兴致的想看这两人是如何出丑。 而一众文臣中,范文程宁完我等人面无表情,只有新近投降的洪承畴,看着这坐在客席上的局促不安的二人,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在一片寂静中,马绍愉将碗中那足有七八两重的烤肉夹起来,放在口中用力一嚼,顿是眉头大皱,心中却是一阵莫名反胃。 原来,满洲人因为生活条件艰苦,生性粗疏,吃肉从不加盐,无论是汤煮的白肉,还是这般的烤肉,皆是扒了皮直接烤煮,熟了便吃,这肉虽香,味道却实在不敢恭维。 当下,马绍愉含着口中的肉,心里只觉得腻味难咽,喉咙阵阵紧缩,十分抗拒将这块无滋无味又体型巨大的里嵴肉吃下,面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而旁边的李御兰,此人虽是武将,却是显然是那种更倾向于文职一般的将领,在这粗豪无味的巨肉,他同样无福消受,脸上故作平静地,用力而反复地咀嚼着这块无滋无味肥肉,不停地伸着脖子,拼力地想将它嚼得更碎些再吞下,整个模样看上去十分滑稽而可笑。 见他二人吃得这般痛苦而抗拒,一众满洲权贵脸上满是轻蔑之色,更有偷偷地吃笑声传出。 而一众文臣中,范文程等人努力保持平静之色,只有洪承畴看着这二人在这里当众出丑,脸上露出十分同情而无奈的表情。 整个吃了近半柱香的时间,二人才勉强将这两块熟肉吃下,二人皆是大汗淋漓,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而痛苦。 他们方喘了口气,旁边席上的多铎立刻又直着嗓子喊起来:“二位使臣,这肉味道可好?来来来,这才哪到哪啊,再给二位贵客再上鹿肉,一定要让二位明国使臣吃好啊。” 听了多铎的话,满洲权贵中爆发一阵快意的大笑,每个人都用一种戏虐的神情,洋洋得意地看着尴尬而羞愧的马绍愉与李御兰,有如在看两只马戏团表演的动物一般。 一众文臣中,亦是有吃吃笑声传来,象鲍承先与高鸿中二人,皆是一脸揶揄之色,而洪承畴却是一声轻叹,垂下头来,再不看二人。 而此时皇太极,虽然努力保持面上的平静,但脸上的鄙视之状却已隐隐显露,他喝了一声,阻止小太监继续给马李二人上肉,而是传令下去,令人给他们换上汉式菜肴。 见到皇太极终于给自已换了菜肴,马绍愉与李御兰二人,皆不觉长出了一口气,只不过,两人也迅速意识到,也许就在这一刻,大明王朝的面子,怕已是被自已弄得荡然无存了。 见得二人皆低垂着头,一脸惶然不安之状,皇太极摇了摇头,便朗声道:“二位明使,你们吃不惯我满洲风味,也是实属平常,无需这般介怀。想来以前的明使,也不过仅有陈子龙周元忠二人表现还好,其余人等,也与你们差不多,虽然也咬紧牙关吃下,却是一脸痛苦不堪之色,也许,你们汉人的身体,确实是太娇弱了些。” 皇太极这番看似劝慰,实则讽刺的话语,更让二人羞惭无地,二人有如两个做错了事,被家长训斥的孩子一般,低着头,一声不吭。 而他们表现得越是这般可怜,那一众满洲权贵看他们的眼神便愈有兴致,现在的代善多尔衮豪格等人眼中,不但满是嘲笑,更是充满了鄙夷之情。 这时,那多铎又高声叫道:“咳!你们这些尼堪汉人,真他娘的没用!你们打仗不行,咱们且不说了,连吃块肉都这般费劲,恁的矫情,吃个肉难道会吃死人么?象你们这样的尼堪,我大清本可一鼓作气,将整个明朝尽行吞并,如何要这般自降身份,去与你们那软弱无用的明廷议和,本王实在感觉憋屈。” 多铎此话一出,一众满洲权贵中,多有点头附合者,而在文臣之中,那担任过清朝使者团主副二使宁完我与鲍承先,皆不觉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 多铎等人,难道想推翻皇帝都同意认可的条款吗?还是他们想借机压迫羞辱明使,以便塞入更多的压迫性条约? 而这时,听到多铎那放肆嘲笑的话语,低垂着头坐着的马绍愉,内心忽觉极度屈辱,他内心的怒火,在这一刻腾地炸开,那消失了不知多久的血性,仿佛在此时,剧烈地充填了他原本孱弱的身心。而所有的怯懦与苟且,在这一事关国家脸面的重大时刻,统统消失不见。 马绍愉抬起头,脸色十分狰狞,他充血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远处一脸洋洋得意状的多铎,大声喝道:“呸!你们清朝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若真有本事,如何会让我大明平辽王李啸,把你们的龙脉都给斩断了,还把你们的兴发之地赫图阿拉,都彻底毁灭成了一片白地,全城百姓尽皆活埋,你们清朝这般丢脸无用,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你在嘲笑本使之前,也不先撒泡尿照照,瞧瞧你自已是个什么腌臜货色!” 正文 第五百章 兵发海参崴 马绍愉这番话,有如惊天炸雷,回荡在整个凤凰楼中。 一时间,整个凤凰楼一片安静,几乎没有人能立刻从他这番凌厉狠绝的骂话中,回过神来。 所有的人都极度惊愕,这个看似软弱可欺的汉人使者,怎么突然间,竟象换了个人似的,敢说出这样激烈反悖的语言出来?! 被骂了个狗血喷头的多铎,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 本来就有疯狂王爷之称的他,顿时暴怒到了极点。 他嗷的一声高叫,刷地抽出一把锋利的解首刀,倒持在手中,便转身离席,冲着马绍愉便急奔过来。 “入你娘的南蛮子!操你娘的尼堪!你竟敢反骂本王,真真反了你了,本王现在就宰了你!” 多铎吼叫着,手持那柄寒光凛凛的解首刀,冲着马绍愉急奔而至。 也许,他接下来,便要手起刀落,将马绍愉一刀捅杀了。 此时的马绍愉,见到那把闪着森森寒光,向自已直冲而来的尖锐小刀,他脸色惨白,仿佛能听到,体内的灵魂从自已天灵盖上哧溜一声,远窜而去的声音。 “多铎,不得无礼!”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多铎的身后,传来皇太极的一声暴喝。 这把尖锐的解首刀,生生地停在离马绍愉喉咙仅有一分开外。 马绍愉缓缓抬起头,他脸色惨白,额头已沁满了细密的汗珠,这时,他惊恐地看到,多铎那暴怒到几乎扭曲的脸孔,他鼻孔中哼出的粗气,几乎喷在马绍愉脸上。 见到多铎这般穷形尽恶这状,不单马绍愉,一旁的李御兰亦是吓得半死,他的两条腿都在不停要打着哆嗦。 多铎牙齿咬得格格响,紧握着小刀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他那锋利而愤怒的目光,有如两把锐利无比的尖刀,把正下方的马绍愉,给戳了个对穿。 要知道多铎从小到大,皆是养尊处优,处处被人捧着恭维着,还从未被人这般当面对呛侮辱过,特别是一个他向来瞧不起的汉人,竟敢这么出言痛骂侮辱他,多铎简直气得要发狂! 这一刻,他感觉自已作为王爷的脸面,都被这个汉人一把撕掉扔在地上踩在烂泥,而凤凰楼宴会中的所有人,都在幸灾乐祸地观看自已出丑。 不杀此人,如何解恨! 如果不是皇太极这道命令,他早已手起刀落,一刀宰了这个口出狂话不知死活的汉人尼堪了。 “汉狗,敢骂本王,你他娘的是不是活腻了!今天若不是皇上来阻止,本王定当割开你的喉咙,砍掉你的狗头,再把你的尸首丢出去喂狗!“ 多铎一脸狰狞地说完,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恨恨地转过身,低垂着头,重新走回自已的座席。 整个凤凰楼中,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是,因为马绍愉这一时激愤的口不择言,已给整个会宴气氛造成了致命的破坏,原来还算和谐的宴会气氛,至此荡然无存。这一片压抑而沉重的氛围,让整场宴会,到了几乎无法进行的地步。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太极,紧绷着脸,双手暗握成拳,一双眯缝眼中,闪出两道冷光,他故作平静地轻咳一声,才缓缓说道:“马主使,你说那李啸,现在的官职,已成了平辽王么?” 马绍愉暗叹一声,回道:“禀皇上,正是如此。李啸因扫灭金州,攻克赫图阿拉之功,被我崇祯皇帝赐封平辽王,并加太子太保衔,以为嘉奖也。“ 听了马绍愉的话,皇太极牙酸不已,整张大饼子脸都在不停抽搐。 耻辱啊! 大清开国至今,最大的耻辱,莫过于此了。 想想萨尔浒之战,明军号称四十七万,都未能攻下这座清朝的国都,甚至连赫图阿拉城的模样都未见到,这些明军就灰飞烟灭,宣告大败。却没想到,仅仅在数十年到,这李啸率领其部的唐军数万人,竟能趁清军全力攻打辽西之机,绕道朝鲜,千里偷袭赫图阿拉城,生生地把这座清朝的三京之首的兴京城给攻占了。 然后,这厮便露出了魔鬼般狰狞的面孔,把这清朝的龙兴之地,烧杀抢掠成一片废墟,龙脉被生生斩断,全城军民,无论男女老幼尽皆活埋,这般狞恶野蛮的手段,连皇太极自已都自叹弗如。 若是先汗地下有灵,见到这般惨景,怕亦是会气得在十八层地狱里直蹦跶吧。 皇太极深深地感觉到,李啸这个人,虽然外表英武俊朗,但这个人内心十分黑暗残忍,甚至还有隐藏得极深的嗜血变态的成分在其中。这是个为了达到目标,可以完全不择手段,完全无任何底线无任何下限的人,跟这样的人形魔鬼成为对手,对付他的难度可比庸碌无能的崇祯,要难上不知道多少个数量级。 可恨哪,这大清开国至今所蒙受的的最大耻辱,却成了这个狗入的李啸的晋身拔擢之阶。 这个卑贱的村野猎户,竟然可以凭借大清无数血淋淋的人头,无数被毁成一片废墟的州镇,最终成了大明难得的异姓王。 可以说,李啸这厮的一路晋升,是用了无数大清军民的鲜血与头颅才获得的。 现在,自已为了对付此人,还不得不与奄奄一息行将就木的明朝签下议和协定,从此放弃再度入关掳掠的机会与条件,与孱弱不堪的明国保持和平,互相贸易,却再不能对明朝采取军事行动了。 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么。 只是皇太极也知道,现在自已就算再为不满,再心生怨恨,现在木已成舟,生米做成熟饭,说得再多亦是无益。 更何况,现在眼下的自已,好不容易才遣使与明廷议和成功,若因为宴会上的意气用事而节外生枝,甚至导致议和破裂的话,却是实为不智之极。 毕竟,现在自已最为重大也最为紧迫的问题,就是要集中全部精力和全部力量,来对付那该死的李啸,对付此人手下那多达近十万的精锐兵马,对付那潜藏在阴影中,规模庞大而潜力无限的明日帝国。 相形之下,现在的自已,若还想着在宴席上压服这两名明朝使臣,来获得议和上更多的利益条款,反而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了。 而且,经过了刚才的一番试探,他也看得出来,这份议和条款,也确实达到了明朝的底限,再对这两个可怜巴巴的明使苦苦相逼,意义却是不大。再退一步来说,若是真的与明廷谈崩了,那最高兴的,就是那该死的李啸吧。 于是,皇太极想到这里,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二位使者,今天乃是欢宴时刻,何必这般言语相激,徒生不快,实是极没意思之事。至于李啸那厮,居心卜测,野心勃勃,依朕看来,此人虽为明国之平辽王,但谁知此人将来会是如何,又是否会一直甘于做明朝的臣子,却是难说得很。李啸这厮就休再提他了,以免坏了这宴会兴致。倒是从今之后,我明清两国,可自此息止兵戎,和衷共洽,互相贸易,却是对两国皆大有裨益之事呢。” 见皇太极没有追究自已罪责,反而出言缓和宽慰,马绍愉紧绷的内心,顿时舒展了许多,他连忙拱手回道:“皇上所言甚是,微臣也希望,从此以后明清两国,能自此永息刀兵,和衷共济,方是两国互利共赢之路啊。” 皇太极微微一笑,接过话道:“贵使所说,甚是有理。其实你们也知道,朕自即位以来,向来主张明清两国互相修好的。只是可叹朕的一片诚心,都得不到明国皇帝的回应,现在想来,更是令人叹息啊。只不过,现在这些事情,皆已成过往,再来说具体经过与过错划分,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皇太极顿了下,又说道:“想来自天聪元年,朕登位御极以来,承蒙天眷,自东北海滨以乞西北,莫不臣服。女真诸部,蒙古诸部尽入大清版图,是以昭告天地,正位改元。这些年来,我大清屡次入关作战,几乎如入无人之境,攻州克县,灭敌陷阵,乘胜长驱,更复何畏。只不过,朕之内心,向来仁慈,不忍数百万生灵命涂刀锷,涂炭荒野,若两国君主,皆能各审祸福,诚心和好,自兹以往,尽释宿怨,那两国之间,又还有什么可以计较的呢?” 听皇太极这番貌似宽宏大量的语句,马绍愉与李御兰二人,一起站起身来,急急向皇太极拱手禀道:“皇上宽宏大量,不究过往,且能携手未来,更筹新画,实是两国百姓之福也。” 皇太极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他轻叹道:“古话说得好,情通则明,情壅则暗。象现在这样使者往来,期以面见,则情自不蔽。两国之间,互为兄弟,吉庆相吊,岁则通商贸易,互以特产财货赠之,两国逃亡人员亦各归之,那两国之间,还能有什么纠纷与阻碍呢。所以说啊,明国皇帝落得这般境地,在松锦大战中遭到惨败,真真不时识务,咎由自取也。” 听了皇太极这番长篇大论,看到他一个劲地站高枝儿,把自已择拣得干干净净的虚伪做派,马李二人虽在心下腹诽不已,却也只能诺诺连声,不敢多说什么。 于是,在皇太极的刻意缓和下,这场宴会,得以继续在尴尬的氛围中进行,在又整整进行了一个时辰后,这场欢迎宴会,才宣告结束。 宴后,皇太极取出皇帝印章,在两国议和的文书上加盖印章,算是给这议和之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然后皇太极又下令,在盛京城中的广场上,杀牛宰马,举行了盛大的祭告天地仪式,以此方式,来宣告明清两国正式达成议和协议。 在又邀马李二人,在盛京城中住了两天后,皇太极才给明廷使者团一份厚赏,并派人护送他们回国。 送走明廷的使者团后,皇太极立刻在崇政殿中,召集一众文武勋臣,包括那正驻兵在沈阳城外的俄罗斯帝国督军戈洛文,一道在殿中商讨接下来,要如何开始对李啸这个魔头,要如何开始对唐军进行全面的进攻与剿杀。 崇政殿间,皇太极端坐龙椅上,他环视了一圈满朝文武,朗声道:“各位,现在我大清已与明朝正式签订议和协定,两国之间,再无兵戈纷争,我大清现在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全心全意对付那该死的李啸了。那我军接下来要如何行动,还请各位畅所欲言,各抒已见。” 皇太极的话音刚落,在宴会中受了一肚子气,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的多铎,立刻第一个跳出来,大声说道:“皇上,这还有什么可讨论的。请你下令吧,着臣弟率国中十万精锐,杀奔山东,袭了此獠老巢,砍了这狗贼的脑袋,方解吾恨!” 多铎此话说完,殿中却是一片默然。 多尔衮走出列来,向多铎摇头说道:“多铎,你忘记了上次我等入关时,一路所向披靡,却在济南造遇惨败,以致数万兵刀折损其中,岳讬,尼堪等宗室大将皆死于李啸之手了么?这山东之地,在上次入关之后,李啸现在又已经略整治了数年之久,其防备可谓愈发精密周全,固若金汤。你冒然率军前去,只怕还真会重蹈上次入关的覆辙。” “睿亲王说得对。多铎,就算你要去山东攻打李啸,现在我大清已与明朝签定议和协定,走陆路已然不成,故只有海路可走,而我大清水师孱弱,如此可运载得恁多军兵?再退一步来讲,就算你费尽周折,用水师分部运兵,但那李啸的唐军水师极其强大,我大清水师,根本就不是其对手。依本王看来,极可能我军还在海上行进时,就会被唐军水师给击沉,让我大批精锐军兵,就此葬身鱼腹啊。”代善绷着脸,在一旁补充说道。 多铎焦躁道:“若不打山东,难道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攻打那唐军修建在黑龙江入海口的庙街堡么?” 多尔衮又是摇了摇头:“不,庙街堡早已修建完毕,又路途遥远,且有精锐唐军兵马驻守,我军可暂且放过此处。依本王看来,唐军现在外满之地,还有一处最为薄弱的地方可以进攻,我军若对此地下手,定可大获全胜。” “哦,是何处地界?”多铎眼中闪现亮光。 “海参崴!”多尔衮斩钉截铁地说道。 正文 第五百零一章 猝不及防 多尔衮说完这三字,抬头向皇太极望去,双眼之中,满是熠熠之光。 皇太极微微一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多尔衮继续道:“皇上,自我军开始攻打辽西时,李啸便安排手下,偷偷地在这海参崴处,也就是原先明朝的木阳卫地界,在那突出的半岛上,修建一座与庙街堡类似的军堡,意图在鲸海边上,再建立一个立脚点,从而以此堡为楔点,再慢慢向我满州纵深渗透发展。据我军哨骑来报,到现在为止,唐军此堡才刚刚建好内城,外城还有一大半未建,这样尚未建成的军堡,岂非是我军进攻的最佳选择么?” 多尔衮这话一说完,旁边立刻是一片同意声,各名文武官员纷纷出口附和,皇太极亦是频频点头。 多铎亦是对多尔衮的这番见解十分认可,他大声道:“皇上,十四哥说得是,现在我也认为,攻打这海参崴,要比进攻山东实际得多,也更容易给李啸这厮来个迎头痛击。” 令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却传来了一个反对的声音。 反对者,竟是那俄罗斯督军戈洛文。 他一脸怒容,冲着龙椅上的皇太极大声叫嚷道:“皇帝陛下,不是说好了么,等辽西的战事结束,就要与我俄罗斯帝国军队一道北上,去攻打雅库茨克或者庙街堡吗?怎么现在计划又会突然改变,改成去打海参崴呢?“ 听了他的话,皇太极尚未回答,多尔衮已皱着眉头说道:“戈洛文督军,本王想请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舍近求远,舍易就难去打那雅库茨克城与庙街堡呢?难道这海参崴之地的唐军,不亦是李啸的手下么?本王以为,只要能在这海参崴之地,把李啸这厮给打个惨败,把他建在海参崴的军堡据点给拔除,也是同样可以大大地削弱了唐军,从而沉重打击李啸啊。再说了,等到海参崴被平定后,你我两国军队再挥师北上,攻打雅库茨克城与庙街堡,不是会更容易得多么?“ 给多尔衮这么一说,戈洛文的脸色舒缓了很多,不过,他眨了眨灰蓝色的眼珠,还是向皇太极禀报道:“皇上,希望我们两国联军这次攻打完海参崴堡后,你能遵守诺言,去帮我俄罗斯帝国夺回雅库茨克城。我真心希望,贵国能真的说话算话,让两国的关系得以长久地维持。“ 皇太极听完翻译的话,斜了戈洛文一眼,淡淡道:“戈洛文,朕岂是不守信之人。俄国与我大清既已结成同盟,便理当齐心,共同进退,又何必互相猜忌,徒生嫌隙呢?你放心吧,只要拔掉了唐军的海参崴堡与庙街堡,我国定与俄罗斯国一起,发兵北进,去攻打庙街堡和雅库茨克城。“ 戈洛文得到了皇帝肯定的答复,脸上顿显满意之色,他再不说话,向皇太极横手在胸,深鞠一躬后,便退回一旁的朝臣行伍中。 而这时,皇太极却注意到,下面的一众文武大臣中,各人虽然皆大声附合,却有一个人,正皱眉作深思状。 此人,便是新近投降的洪承畴。 见到他这副模样,皇太极料定他在心下,必有不同意见,只不过,碍于自已新降的身份,又在朝中举目无依,洪承畴十分谨慎,不敢随便发言。 而皇太极则是心下暗想,这洪承畴在降清前乃是明廷的三边总督和蓟辽督师,其眼光与决策当是十分厉害,故皇太极认定,洪承畴的想法,一定对自已的决策十分地有裨益。 于是,他脸上堆起微笑,对洪承畴说道:“洪学士,朕看你似有心事,可是对此事有不同看法么,若有不同意见,可对朕如实言之。” 见皇帝向自已发问,洪承畴一副从沉思中惊醒的表情,他急急出列,拱手打扦道:“皇上,微臣在想,若我军要出兵攻打那唐军的海参崴堡,虽可趁其尚未完工,就对其发兵突袭,但听睿亲王言,此堡濒临鲸海,恃海而建,乃处于一处半岛尖端位置,却是极利于唐军水师就近给予补给,而不利于我军完全施展兵力,加以全面进攻。这样的话,我军虽有突袭之利,只怕难于骤然攻下,而战争若迁延时日,对我大清国力亦会损耗甚大,对大清官军的军心士气,亦会大受影响,微臣浅虑,还望皇上慎行。” 洪承畴此言一出,整个崇政殿中一片安静。 这时,多铎冷哼一声,面带一副嘲讽的表情,晃着肩膀走了过来,在洪承畴面前站定,然后冷冷地说道:“洪学士,你一介文臣,如何敢这般妄议军国大事。告诉你,本王尊你是我朝学士,才没有出言训你,但你自已要时刻记得自已的身份,不要以为从明朝投降到了我大清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听了多铎这没头没脑的一顿训斥,洪承畴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发作,只能低了头,兀自强吞闷气,双腿不停打颤。 “多铎,不可对洪学士这般无礼,速速退开。” 还是龙椅上的皇太极给洪承畴及时解围,他一声厉喝,多铎绷着脸,退回了朝臣班列。 皇太极转过脸,和颜悦色地对洪承畴安慰道:“洪学士,豫亲王性子急躁,出言伤人,你不必与他一般见识。你所说的甚有道理,朕在心下,亦是深以为忧。想那李啸有水师之利,我军在海上根本无法与其争雄,也完全无法阻止其从海路不停支援海参崴,这样一来,战争极可能会迁延良久,而最终打成两败俱伤。若是这般局面,非是朕所愿见到的结果。” 多尔衮站出来,向皇太极禀道:“皇上,但凡打仗,哪有每件事情,都可尽利于我者,以臣弟看来,那李啸纵有水师运送给养兵员之利,但我军若能集结大军,以势若压卵之势,攻往海参崴堡,却也未必没有一战而胜的可能。如果能在李啸的水师反应过来之前,就一鼓作气将海参崴堡拿下,却是最好不过。那么,在我军拿下唐军的海参崴堡之后,李啸的水师就算再强大,却也无能为力了吧。” 这时,豪格也急急出列,向皇太极禀道:“汗阿玛,睿亲王所言甚是。依孩儿看来,若我军能集结国中精锐,并且行动迅速,那唐军极可能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我军一举歼灭了。若到那此,李啸的水师再厉害,又复能如何?难道,他们的水师,还能上岸与我大清作战不成?” 听了众人的发言,皇太极沉吟不语,他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 这时,贝勒阿巴泰也走出行列,向皇太极禀报道:“皇上,您既然担心李啸的水师太强,那何不再等些时日,待鲸海海岸处尽皆封冻之际,再去向该地的唐军发动进攻,岂不是更好?” 阿巴泰说完,礼亲王代善也急急说道:“皇上,臣以为阿巴泰说得很对,既然李啸水师太强,我们何不干脆等到海参崴处的海岸尽皆封冻,让他们的水师为了避免冻住,只能远远撤离之时,再对那已成孤军的海参崴部唐军发动全面进攻,岂非有如瓮中捉鳖?” 不料,他二人说完,多尔衮却连连摇头,他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沉声道:“礼亲王,饶余贝勒,你们考虑问题,太过片面了。我可以告诉你们,若等到大海封冻,李啸的水师只能撤离之际,那唐军的海参崴堡早已建好多时,各类军械粮秣亦是全部筹备周全了。这样的话,我军攻打唐军的海参崴堡,却与攻打其庙街堡,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仅仅是为防备李啸的水师,而错过了一个趁其不备而夺下其军堡,消灭其军兵的大好机会,岂不令人扼腕叹惜。” 多尔衮说完,多铎亦急急插话:“十四哥说得是,岂能因为唐军的水师有威胁,就放弃这攻下唐军海参崴堡的良机啊,这般机会,失之不在,皇上绝不可轻易错失啊。” 听了一众权贵们的发言,皇太极手托下巴,一脸沉思的表情。 他仔细思虑了一阵,在心下详细审计了一番得失后,最终大声下令道:“各位,听了各位的建议,朕心下已有决断了。这攻打海参崴堡一事,睿亲王与洪学士,以及阿巴泰代善等人所言,均是有理,但朕以为,凡事岂可尽善尽美,又岂可便宜占尽。若不趁唐军尚无防备,且其军堡尚未建成之际,立刻发兵攻打,争取一扫而灭,后来再想拿下此地,怕是真的难了,而朕的心下,亦是万分不甘心。所以这海参崴堡,朕却是要抓紧时间,派出精锐大军,由朕亲自统领,前去攻打占领。此番出征,定要将海参崴之地全部拿下,方可再开展下一步军事行动。” 见皇帝同意了自已的意见,多尔衮等人,自是十分高兴。 不过,皇太极话锋一转,又说道:“当然,洪学士所虑,亦是不无道理,乃是老成谋国之言也。故朕以为,我军在将来的战斗中,一定要慎重行事,万万不可轻敌冒进,以致与李啸这厮打成拉锯战,最终把这场战争打了个无休无止。所以我军此番出征,一定要集中全部力量,包括俄罗斯部的军兵,都要齐心合力,一同齐步攻击,力争以雷霆万钧之势,把李啸的海参崴堡,给打个稀巴烂!” “是,奴才遵旨……” 皇太极说完,下面山呼海应,满朝的文武官员齐声应诺,气势十分惊人。 崇祯十五年十月十五日。 作好了一切准备的清军,集结了十万兵马,由皇太极亲自统领,以铺天盖地之势,向海参崴堡大肆攻来。 此时,海参崴地区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冷,朔风凛冽如刀,彤云满布的天空中,雪花已然开始纷然飘落。 海参崴地区,虽然临海,却是地势临茫,无险可凭,此时的木阳河,已冻结成了一条晶莹玉带般的冰河。就连海面上,都出现了许多细碎的冰棱,所有人都明白,也许再过了一个月,这里的海面就会全部封冻住。 唐军主将李定国,站在因为下雪而被迫停工的修建工地上,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 本来,他曾向李啸夸了海口,一定要在下雪前将此堡完工,却没想到,今年天公不作美,从开夏到入秋,这雨水就没怎么停过,所以导致施工进度一直不快,拖拖拉拉到现在,外城城墙才只建好了一半,而现在,这大雪一下,若不能及时停住,那整个海参崴地界,便会开始进入全面封冻时节,接下来,自已再想修也修不成了。 想到这里,李定国刚毅的脸上,竟闪过一丝愧色。 他想起自已当初在信中,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向李啸保证,说一定会完成这项筑城任务,现在却还是落了个尾巴无法结束,不由得让李定国莫名惆怅而自责。 虽然,李啸对他这位心腹爱将十分信任,并不会因为他没有及时完成这项筑城而严重责罚他,但责任心极强的的李定国,心下还是暗暗自责不已,为自已辜负了李啸的信任而感觉歉疚。 他知道,现在城堡若没有筑成,对于城防的压力会有多大,而一旦敌军大举来攻,这尚未建成的外城城墙,极可能会成为被敌人攻破的关键所在。 到了现在,李定国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加强城堡的守卫工作,把各类守城的火炮、器械,以及粮秣等物质全部备好,以防万一了。 而诸如工匠之类,李定国则是把他们全部遣散到了海上的船只中,准备在万一雪越下越大时,就让他们乘船离开,暂去虾夷岛过冬,以等到来年开春,土地化冻之时,再来重新修筑,完成剩余的修建工作。 这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这一天,李定国正在冒着风雪,沿着城堡内侧四处巡检时,忽有军兵紧急来报。 “报,李镇长,在十余里外的喜乐温河处,发现有大批清军前来,其势铺天盖地,无边无尽,我们看了一阵,还是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兵马前来!” 听了哨骑的禀报,李定国的脸色,顿住僵住了。 正文 第五百零二章 沉着应对 漫天飞雪中,凄厉的天鹅号声,顿时响个不绝。 敌军来得如此声势浩大又猝不及防,整个平南镇甲营的军兵,一时间有如一团纷乱的蚂蚁,他们喧哗着,叫嚷着,人喊马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开始紧急布防。 而见到陆上军情大动,海岸处原本处于空闲状态的数十艘唐军舰只,也立刻展开阵型,进入了战斗准备,对整个海参崴堡外围海域,展开成一个半包围状态。 风声怒吼,彤云飞卷,霰雪飞扬,天地之间一片昏蒙,气氛一时无比凝重。 站在建了一半的外城城墙上的李定国,身上鲜红的披风,被朔风吹得有如一面旗帜般猎猎飘飞,一张有如刀刻般的脸上,布满了片片雪花粒子,只不过,对这一切,他仿佛浑然不觉,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手持千里镜,向西边伫目凝望,仔细观察看清军动静。 他看到,在西边的尽头的地平线上,那白茫茫的大地边缘,仿佛突然冒出一道黑色的细线。然后,这条细线迅速变粗变大变长,几乎在转眼之间,变成无数有如细小黑点般的兵马与旗帜,迅速地把整个天地尽头,全部铺满殆尽。 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涯,十万清军一齐攻来的阵势,那种刀枪耀目旗帜蔽空铁甲森森人喊马嘶,所带来的强烈威压感,简直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瞬间,李定国的脸,都是在微微颤抖。而他旁的已做好的防卫的军兵,则亦是人人脸色大变,很多人的脸上,露出了莫名的惊恐神色。 李定国久经战阵,他看清军所来的势头,已在心下断定,清军所来的数量,怕是最少有近十万人。 十万人的清军精锐,是个什么概念。 这相当于,清朝出动了全国一片的精锐,只为消灭自已这个小小的海参崴堡。 旁边的副将祖宽,脸色灰败,他对李定国喃喃道:‘李将军,清军之势如此之大,我军还能……“ “当然守得住!“李定国看都不看他,立刻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语。 祖宽脸现尴尬之色,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是李定国外表如此坚定沉毅,但在他的内心之下,其实也是十分不安。 李定国的这支平南镇甲营兵马,从台湾打到菲律宾,再打到新几内亚,直到最终夺占澳洲,可谓转战千里,功绩显赫。但这支队伍有一个极大的缺陷,那就是,它一直是在南方热带地区战斗,以前从未来过北方。而现在因为李啸兵力不足,才不得不从南洋抽调这只精锐兵马,到海参崴来驻防建堡。因此,这支部队,对于这样的北方酷寒环境,尚未完全地适应,故战斗力比在南方下,相对而言,下降了不少。 而且,因为现在李啸的唐军,正在全面转型换装,这项工作,刚刚开始,还远未到已完成之时,而换装的顺序,则是优先内地与北方的军队,象这些平南镇的军兵,因为南洋战事已经结束,故换装的顺序,被排在了最后。结果直到他们被抽调到了海参崴,都没有开始换装。 不过,这样的疏忽,李啸与平南镇镇长兼甲营营长李定国,其实都考虑到了,但当时两人都认为,因为清军要打松锦大战,主力被牵制在辽西,因此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给李定国去修建这海参崴,故对于给部队换装之事,才并未太意。 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海参崴堡,因为天气原因,工程进度一直不如人意,并未能按时建好,而且,更不走运的是,在现在这大雪纷飞不得不停建的时节里,竟有清军来趁机偷袭。 清军选的时机,真够阴狠啊。 当某样糟糕的事情,看上去可能会发生时,它往往一定会发生。《墨菲定律》。 李定国开始迅速地,在心下紧急判断,敌我两军实力对比。 首先来看兵力,在当初李啸的规划中,现在的平南镇中,每营依然设甲乙丙三总军兵,其中甲总,是原来的枪兵与盾兵,即15队盾兵1530人,30队枪兵3060人,总共4590人。而另外乙丙两总,则是由盾兵与弩兵组成。 在他新定的编制下,这样的每总兵员人数为每总三哨,每哨兵员人数为盾兵5队510人,弩兵10队1020人。这样乙总与丙总一样,皆是一哨的兵员人数为1530人,一总的兵员人数为4590人,加上2000人的横行哨,整个甲营的战斗兵员人数为15770人。 除此之外,还有从虾夷运来的,原先从荷兰人及西班牙人手中缴获的老式火炮50门,火炮部队200人,以及2000名辅兵。 由于现在海参崴堡尚未建成,象玄虎重骑、飞鹞子等骑兵陪队,皆未布置在海参崴堡中,而是暂时还安置在虾夷岛,准备等到国堡建成,再从虾夷岛运来。 也就是说,李定国全部可用的兵力,就是这一万七千余人。 而要用这一万七千人,抵抗多达近十万的精锐清军,本来就在兵力上十分捉襟见肘,又因为大雪天气,火炮无法打放,全体唐军只能与敌军近战对杀,要想守住这外城城墙都没建好的海参崴堡,其难度可想而知。 当然,唐军还有水师可以助阵,但水师毕竟在海面上,不可能直接参与岸上的战斗,虽然能给海参崴堡的守卫战提供协助,但其作用,却还是有限,并不是决定性的。 只不过,在看上去李定国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现在的李定国,对于守住这海参崴堡,却还依然抱有极大的信心。 他的信心,固然多有守土卫国的坚定信念在其中,但李定国在心下,最为倚仗的便是,他还有大量的不惧风雪可以冒雪打放剧毒弩箭的弩兵,以在近乎堆满内城的手掷震天雷。 虽然远程火炮已无法使用,但有这两样东西,可以在近距离造成极大的杀伤效果,这才是李定国最大的依靠。因此,对于守住这尚未建成的海参崴堡,李定国认为,有弩兵与手掷震天雷,自已还是很有把握的。 除此外,李定国还有一个独到的守城手段。 那就是,由于海参崴堡是建在一个突出入海的半岛尖端,那么,除了西面城墙外,东南北面,皆可用水师的舷炮来辅助防守,因为虽然下了大雪,舰船上最上面的舷炮无法使用,但中层与下层的舷炮均可正常打放。这样一来,有舰炮的炮火阻断,清军绝然无法四面围城,只能集中在西边对西门城墙发动进攻,兵力布置绝对会大受限制。 面反对来,因为海参崴堡的东门不受敌军威胁,故可使海参崴堡处于始终可由水师进行补给的状态,这对于守军来说,可谓是个重大的利好。 约半个时辰后,清朝大军越行越近,在距离海参崴西面城墙约二里开外,全军停住。 李定国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在这些清军的远处,有一幢赤火烈炎金顶大帐,上面高高飘扬着一面金色龙旗,旁边则一众白摆牙喇兵重兵守卫,他顿时在心下暗叹不已。 看来,清廷为了夺下这海参崴堡,可是真的下了大本钱呢。这不,清廷不但出动了近十万大军,连皇帝皇太极都御驾亲征了,估计是存了想凭兵力优势,一口吞掉海参崴堡的决心。 只是,这看似小小的海参崴堡,你们这帮鞑虏,真的以为能一举吞下么? 没这么容易! 这时,李定国又从千里镜中看到,敌军阵中,竟也有数十门大小不一的红夷大炮,只不过,因为下雪了,这些火炮同样无法使用,大批清军,正把为些火炮清理到后面去,以免它们阻碍通行。 同时,现在的清军,正在全力准备撞车,楯车,攻城梯之类的夺战武器,准备要开始发动进攻了。 看到那一架架有备而来的攻城器械,李定国的心下,顿时又不觉揪紧。 现在的海参崴堡,外墙高高低低地大致只建了一半,平均高度不到10米,这对于清军攻城,可谓了便利了极多。接下的攻城战斗,将会大大地有利于清军。对于守城方来说,其守卫的难度,将会大大增加。 只是,现在的自已,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守住这海参崴堡,那么,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与代价,也要把这海参崴给守得固若金汤! 唐军将士,可不是那些一触即溃的明军,清军敢攻来,那就纵然拼得一死,也让他们不死也要掉层皮。 “全军听令!密切注意敌军动态,作好准备迎敌!”李定国最终咬牙下令。 “遵令!” 就在守城唐军最后一次检查布防之际,李定国忽然看到,清军阵中阵型微动,远远地有数名骑兵,拥着一个汉人通事般模样的人,快速打马向西门城墙处冲过来。 眼见得这些人快过浮桥之时,旁边的副营长祖宽,已然绷脸咬牙,手中的一把劲弓,吱吱拉响,便欲朝那汉人通事胸**去。 李定国轻轻按住了祖宽拉弓的右手。 祖宽扭头望去,只见李定国轻轻摇了摇头。 “李镇长,这些人定是皇太极派来劝降的说者,就让俺一箭射死他们算了,又何必与他多罗唣!”祖宽恨恨道。 李定国摇头道:“祖宽,且莫心急,先听听来人说得甚话,再做决定不迟。” 祖宽哏了一声,收起弓弦,肃立一旁。 很快,那汉人通事人等,到达护城河外后,知道自已进入了弓箭射程的他,立刻顿马停下,便冲着西门城墙,连声高叫:“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城上明将,请听通事我一句心腹之言啊!” 原本就焦躁不已的祖宽,听到此人喊话,立刻恶声恶气地吼道:“你这汉奸厮杂,恁的聒噪!有甚屁话,快快放了便是!” 那汉人通事听了祖宽的羞辱之语,脸上只是尴尬地笑笑,却也没甚羞恼之色。 他轻吁一声,勒住马蹄,随后抹了抹满脸的汗水与尘沙,便向城头急急喊道:“这位将官,我乃大清国汉人通事,敢问守城明将,尊姓大名?” 李定国跨前一步,大声回道:“哼,你这玷辱祖宗,背弃华夏的汉奸怂货,听好了,本官便是守城大将,唐军平南镇镇长李定国是也!” 那汉人通事听得李定国声势雄壮,心头不觉又恼又惊,他稳了稳心神,脸上便堆起笑容,大声回道:“李将军,恕在下直言,贵部孤堡一座,兵力不足,如何是我十万大军之对手!本来我大清可发兵立刻将你这小小军堡踏为平地,但我大清皇帝心地仁慈,不愿杀戮交战,愿意给贵部一条生路,以活尔全军性命。这才派我前来,特来告知贵部,我大清国重贤重能,对才德出众者,向不吝怀柔封赏之意,李将如愿率部及时反正,如当日锦州之地一般,献堡归降,附我大清,我大清皇帝说了,只要将军率部归降,可立时保举你为大清国一等总兵官之职。我大清皇上一片爱才之心,李将军可要知晓并珍惜啊,恕在下丑话说在前头,若尔等如敢顽抗,我大清兵攻进城内,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尔等却怕是悔之晚矣。” 听了这汉人通事的话,李定国心下暗笑,这家伙,封赏价码倒是够大,自已若能成为总兵官的话,倒与当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投降的待遇一样了。 只不过,平辽王待某有再生之恩,知遇之情,又岂是你这般宵小所能说动!而本将这样嚼钢咬铁的汉子,又岂是那畏首畏尾窝囊苟活的祖大寿! 想到这里,李定国面上划过一丝冷笑,脸上满是肃杀之色,他大喝道:“住口!你这认贼作父背弃祖宗的家伙,我李定国,乃是堂堂正正的大汉子民,华夏贵胄,岂可屈身以事于你们这些忘恩背主的杂夷!你回去禀告皇太极那厮,他若有本事,径来攻城便是,何必这这般罗唣。我李定国,已侯他多时了!” 李定国说完,旁边的祖宽已再已按捺不住,他一箭射去,嗖地一声,一道凌厉的箭光飞出,汉人通事旁边的一名护卫骑兵,立刻惨叫着被射杀于马下。 汉人通事脸色大变,在城头唐军的连绵欢呼与大笑声中,他有如一只被追撵的兔子一般,迅速地拔转马头,带着另两名骑兵急急逃去。 正文 第五百零三章 毒弩之威 (已替换,各位读者放心阅读,再致歉意,今天加更一章) “大帅,那守城明将李定国,真真是个死硬到底,顽固不化之徒。他断然拒绝皇上的劝降,一心要对抗我大清天兵,实实可恶之极!若非在下逃得快,早就被他一箭射死了啊。。。。。。”汉人通事逃回阵后,一脸哭相地抹着眼泪,一边对皇太极急急诉苦道。 “住口!” 皇太极厉声一喝,那汉人通事浑身一颤,立刻有如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再不敢哭出一声。 皇太极看着前面这个脸色吓得蜡黄,还如同女人一般轻声抽泣着的汉人通事,心中满是厌恶,脸上的嫌弃之色,更是溢于言表。 如果不是看中其人精通满汉双语,能暂为清军所用的份上,他早就下令,让人一刀砍了这软弱卑贱的家伙了。 “李定国?原来这海参崴堡的唐军主将叫李定国,你们可曾听说过这名唐军将领吗?”皇太极向旁边的一身将领轻声问道。 多尔衮、多铎、豪格、阿巴泰等人互相对望,尽皆摇头,倒是作为随军赞画的大学士范文程,皱着眉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范学士,莫非,你对此人有印象?” “回禀皇上,对于这个李定国,在下派往明国的细作,有一定了解。”范文程拱手答道。 “哦,但请道来,给朕说说。” 皇太极显然开始对这个据守孤城却死不投降的李定国,产生了一定兴趣。 “皇上,据手下细作探报,这李定国,原先是流寇出身,是明朝国中巨寇张献忠的第四名义子,他虽排名最后,却是张献忠四大义子中,武艺最高,本事最强的一个。“ “哦,那此人是如何离开其义父张献忠,转而为李啸效力呢?“ “皇上,听闻是在当年张献忠火烧明朝的中都凤阳时,李啸率众进剿,在南直隶某地围歼了李定国部,逼迫李定国投降。后面,为了夺回李定国,张献忠这个义父,亲统其部北上,欲找李啸报仇,却被打得大败而逃。也正因为此战,让李定国看到李啸的战力与智谋,才决意对其效忠。“ 范文程说到这里,一旁满州权贵将领,脸色无不十分复杂。 这个李啸,还真是个不拘一格收人才之人哪,这流寇出身的李定国,也定是看中了李啸这一点,才决意对其尽心效忠吧。 再想想,到了后来,李啸的军队中,不单是流寇被其收编利用,还有各地投效的明军,甚至投降的满蒙汉军兵,以及后来的各地的化外土著,皆被李啸吸入军中,为其忠诚效力,此人的统军能力,真真举世无匹也。 这样的人物,倒比自视甚高的皇太极,能力还要强出一大截呢…… “后来呢?后来这个李定国,被李啸派到哪里去了?“皇太极又追问了一句。 “禀皇上,后来,李定国被李啸引为心腹,先是在山东剿匪,随后被派往台湾,先后为李啸夺占了台湾,吕宋,菲律宾诸岛,以及整个澳洲,可谓战绩彪炳,功业赫赫,却是最受李啸信重的将领之一。“ 范文程顿了下,又说道:“正因为李定国战绩这般彪炳超卓,故在南洋战事结束后,李啸立刻抽调其部兵马北上,暂屯于济州岛,待我大清官军全力兵发辽西,而无力东顾时,便立刻从济州岛发兵,来到这海参崴处,兴建军堡,以为久据之势。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今年雨水连绵,以致唐军建堡极不顺利,这才给了我军趁机进攻的机会。“ 皇太极听到了这里,终于哦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发问。 不多时,清军已做好了作战准备,皇太极立刻下达了开始攻城的命令。 “多铎听令!” “臣弟在!” “朕令你统领2万精兵,作为先头部队,以楯车开路,对海参崴堡进行抵近射击,大力射杀城头守军,为后续的攻城部队,扫清阻碍!’ “得令!” 多铎大声应令,随即急急下去安排。 一场恶战,终于开始了。 刺耳的天鹅号声高亢地响起,无数面战鼓隆隆敲响,2万名清军齐步行进,旗帜如林,刀枪耀目,发出的野兽般的喝喊,有如闷雷滚过大地,让人心悸。 大批的清军步兵,排着整齐的步伐,推着蒙了牛皮与薄铁板的楯车,向海参崴城的西门城墙缓缓行进。 一眼望过去,整个宽达数里的清军战阵,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充满了一种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威压气势。 见到清军这般威压而来,作出一副一口吞掉自已的态势,李啸的脸上,却是划过一道冷笑。 狗入的清虏,你们以为可以一举吞并我军,现在,我军却要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神机弩是何等可怕与威力! “传本公军令,待敌军进向弩机射程后,立刻打放神机弩,让这些鞑虏好好尝尝我见血封喉毒弩的厉害!“ “遵令!“ 漫天大雪中,攻城的清军越走越近,渐渐地向海参崴堡西门城墙逼来。 在他们渐渐走近之时,西门城墙上的弩兵,开始吱吱在拉开弩弦,沉默地装填了弩箭,作好了射击准备。 守卫在西门城楼正中处的弩兵哨长谭三狗,身着厚厚的棉甲,外里再套着标准的两半式胸甲,此时的他,见到有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清军,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 他默然想到了,当年在攻打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上的马京达努国时,自已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弩兵下士,但在接下来扫平整个南洋的战斗中,因为自已英勇作战,不断立下军功,从而得到了不断地擢拔,最终成了为一名弩兵哨长。 数年飞过,弹指一挥间。 而象谭三狗这样从普通士兵起步,凭自身的努力与英勇,在李啸军中崭露头角的将领,实在是数不胜数,谭三狗的晋升经历,亦是其中极为普通的一分子而已。 在攻占了整个澳洲之后,谭三狗所在的甲营在北澳省休整了一段时间,便立刻抽调北上,来到了济州岛。在松锦大战爆发后,这平南镇甲营的全体军兵,立刻再度抽调北上,来到这海参崴地区,开始负责修造海参崴堡。 原本以为,可以顺利建成此堡,也可以在建成军堡之前,不会与清军产生冲突,却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在这样停建的情况下,却还会碰到清军前来大举偷袭。 在见到清军之势如此之大,发动全国的精兵,向这小小的海参崴堡汹涌而来,意欲一举吞并之时,谭三狗亦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不过,现在已是战场经验丰富的他,迅速地镇定下来,遵从最高指挥官李定国的命令,立刻开始安排其部下兵员,做好了紧急布防的准备。 放眼望去,谭三狗这样的普通弩兵将领,淹没在布防在西门城墙上五千余名弩兵之中,在这一色着装的弩兵中,根本看不出他的具体位置。 现在西门城墙上,最外面一排是盾兵,他们的大盾排得密密麻麻,有如在雉堞后面,复建成了一道盾牌构成的坚固城防。 而在这盾墙上面,都摆着密密的神机弩,根根暗藏在弩槽的熟铁毒弩箭,有如一条条潜伏着的毒蛇,随时准备向敢于对冲而来的清军,吐出准确而致命的毒液。 “全军注意!等敌军冲到离我军阵地八十步时,立刻打放弩箭!“李定国大声下令。 “得令!“ 其实说起来,弩箭的准确射程,应在六十步以内,但李定国看到,现在的清军,正推着楯车密密麻麻地冲来,可射击的面积极大,那么自已的手下弩兵,在清军跑到八十步时,那齐射发出的密集弩箭之雨,也足以造成同样厉害的杀伤效果。 这就是密集进攻的优势,在并不需要准确射击的情况下,同样可达到良好的杀敌效果。 李定国正好可以利用清军对自已的弩兵不熟悉的情况,给他们来个突然而猛烈的杀伤。 而因为天下大雪,清军又有楯车为掩护,故他们行进得大大咧咧,很多人还钻出楯车,一副牛皮哄哄无所谓的样子向前行进。 而见到清军对自已这般轻视,城头的唐军弩兵,无不在心下暗暗发狠。 狗入的清虏,你们还敢这般大大咧咧不知死活,下面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军劲弩毒矢的滋味! 在全体清军一齐走近之时,李定国沉声喝令:“全体弩兵注意了,预备。” 一架架神机弩,被唐军弩手稳稳地端在手中,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弩手们纷纷瞄准了各自的对象。 敌军终于到了八十步的攻击范围。 “放!” “嗖嗖嗖嗖!……”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漫天飞雪下,那淬了剧毒的弩箭,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五千多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丝毫没有防备,依然一步步向海参崴堡西门城墙行来的清军步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在大雪纷飞中,这些呐喊冲来的清军军兵,几乎在瞬间,就被唐军射死了五六百人。 其实清军的盔甲防备,远比当日的马京达努土著要强得多,而且他们还有楯车作为防护,唐军可攻击的范围其实有限。 而之所以清军有这么大的伤亡,那是因为,唐军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在这酷寒极北之地,这些向来骄狂的清军,终于尝到了来自南方黑暗从林的狠辣与阴毒。 “操他娘,唐军的弩箭有剧毒!” 见到恁多精锐清军,还未来得及发出一箭一矢,就这样被毒弩当场射杀,在阵后指挥作战的多铎,一脸暴怒至极的表情,牙齿咬得格格响。 “全军听令,全部躲在楯车之后,不要露出身体,以免中了敌兵的毒弩箭。且待到了弓箭射程,立刻抛身箭矢,射杀这些该死的唐军弩兵!”多铎焦躁地大喝道。 “嗻,奴才听令!” “很好,先停下,等清军再度冒头,就继续射他个狗入的!” 而见到这些冲过来的清军步兵,被自已一轮齐射,就杀死极多,李定国表情极其喜悦,他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复冲着全体弩兵大声下令。 李定国此话一出,城墙上顿是又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弩兵们紧急压发装填弩箭,纷纷瞄准那些缓缓推进的楯车,准备在清军探头后,便对他们再度来个迎头痛击。 清军推着楯车,缓缓行进到离西门城墙仅有六十步的距离。 他们的背后,立刻传来刺耳的天鹅号声和隆隆的战鼓打击声,这是告诉他们,已到抛射距离,可以对城着的弩兵来个万箭齐发了。 一名名手持硬弓的清军,从楯车后面探出头来,他们面目阴狠,掂弓搭箭,准备向城头抛射,而就在此时,城头的唐军弩兵,已抢先一步,开始打放弩箭。 “梆梆梆梆!……“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向着正在拉弓毫无防备的清军军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又是惨叫声连绵而起,城下的清军军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七百多人。 在大雪纷飞中,因为隔着重重雪花,清军视线受阻,又因是仰攻,故他们想要躲开唐军那些又快又急的弩箭,极其困难,一时间,清军蜂拥混乱,互相堆叠,整个军阵中出现了相当大的混乱。 在这样近乎绝对的残酷死亡面前,清军的战斗意志瞬间被严重打击,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喊,一些被打蒙的清军士兵发出声声哀嚎,狼奔豕突,纷纷飞快地转身逃走,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见到敌军竟然被自已两轮射溃,全体守城的唐军齐声欢笑。他们奔雷般的笑声,与怒吼嘶嚎的风雪声重叠在一起,组成了一曲荡气回肠的壮阔歌谣。 正文 第五百零四章 全面攻堡 “混蛋!不许跑!统统给本王回来!“ 见到自家的军阵中,竟有人被守城的唐军一番弩箭乱射就给打蒙,多铎那张满是乖戾气息的长条脸,都彻底扭曲了。 耻辱啊! 打到现在,自已连与唐军一个交手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射得混乱退却,白白折损了一千五百多人,这还是自已所熟悉的,那久经战阵勇悍如虎的大清军兵么? 一道暴虐的狠色,从多铎涨红的脸上,一闪而过。 “听好了,把这些临阵退却逃跑的家伙,全部就地斩杀!“ “嗻!“ 在一众侍从白摆牙喇兵,纷纷抽出腰刀,朝着四下奔溃的逃兵们猛砍而去时,多铎自已,亦刷地抽出锋利的佩剑,疾追了两步,率先朝一名逃跑的汉军,狠狠刺去。 噗的一声轻响,锋利的宝剑将这名身着棉甲的汉军,捅了个对穿,这名逃兵的胸口,忽地喷涌出大团的血雾,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娘啊……“ 这名逃兵语调凄惨地刚刚喊出这两个字,多铎已是吼叫着一剑砍来,啵的一声轻响,将他头盔滚落的脑袋,齐着脖根刷地砍落。 带着两根细小发辫的头颅,从喷血如柱的脖颈上腾地窜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掉在雪地上骨碌碌地滚动,沾满了雪沫与黑泥,滚到一个角落后,终至不见。 多铎复一脚踢翻那汉军的无头尸体,又一声低吼,又向另一名溃逃的清兵,砍杀而去。 在主将多铎及其侍从大肆砍杀下,逃兵溃散的势头终被遏止住,清军阵伍渐渐平稳。 “全军听令,继续推动楯车上攻,直至护城河边,再躲在楯车后面,进行抵近射击!再有敢畏敌不进擅自逃跑者,一律格杀勿论!“ 因为砍杀逃兵,而溅得一身一脸都是鲜血的多铎,有如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他连声喘息地下了这道命令。 “嗻,奴才遵令!“ 多铎不愧是多年征战的主将,他迅速地判断了战场的情势,他知道,在现在的状况下,如果不能扭曲变动挨打的情势,那清军将始终处于被动。 所以,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那就是既然城头的敌军弩箭这般厉害,让清军根本无法露头,那还不如让清军再把楯车推近些,然后就躲在楯车后面抛射,不求准头,只求在依然有近2万之众的清军数量下,手下的部队可以凭数量优势,射杀那些呆在尚未建成的城墙上的唐军弩兵。 应该说,这是多铎在情势这般无奈之际,所能采取的最好的对策了。 于是,震天的战鼓声再度隆隆响起,刺耳的天鹅号声,又连绵响起一片。 清军奋起余勇,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继续推着楯车向前行进。 这时,海参崴堡西门城头,又陷入一片寂静。那些唐军弩兵,一边重新装填弩箭,一边密切关注着清军的动态,等待着清军的下一波探头进攻。 只不过,他们有些失望地看到,这些清军,全部成了缩头乌龟,只能躲在楯车后面缓缓前行,却根本不敢探出头来。 李定国皱着眉头望着清军这样继续前行,心下在紧张考量清军下一步到底要如何行动。 “全体注意,作好防备,严防清虏耍花样!“ “得令!“ 飞雪漫天,朔风怒吼,城墙上的唐军弩兵,沉默地望着一辆又一辆清军楯车,吱吱响地推动,越行越近。 在到了已冻成一条晶莹冰带的护城河处,清军的楯车才一字排开,缓缓停下。 见此情景,包括李定国在内的唐军将士,心里都不觉疑惑。 清军将楯车停在这里,却是要闹那样? 正在所有的人都疑惑不安不际,从一辆辆清军楯车后面,忽地爆发出连绵的弓箭发射的绷绷声,无数根凌厉的箭矢,呈抛物线状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整个西面城墙的唐军守兵,激射而来。 近2万名清军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猝不及防的唐军弩兵,猛扑而来。 “叮叮叮!……“ 这是箭矢射在前面铁皮大盾的声音。 箭矢射中大盾后,擦出一闪而过的火花,便立刻被飞弹溅开。 “噗噗噗!……“ 这是少数幸运越过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后面的弩兵身体的声音。 虽然弩兵都穿着标准两片胸甲,但其面部与手部,还是十分薄弱的防备,使他们虽然被免于射中要害,却也难抵如此密麻的箭矢进攻。 于是,唐军阵中,不时有唐军弩兵大声惨叫着,甚至还有许多中箭的弩兵,被箭矢的强大冲力给射得倒栽而下,从城墙上跌落,非死即残。 清军这一番箭雨齐射,至少造成了二百多名唐军弩兵伤亡。 “全体弩兵注意!就地蹲下,躲避箭矢,受伤弩兵撤充城墙,由后备弩兵补充其位!“ 被一众护卫手持盾牌密集防护的术将李定国,冲着传令的士兵,大声吼道。 听到李定国的命令,躲在盾牌后的弩兵,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正持盾半跪的盾兵,勾缩着头,尽可能地躲开从天而降的箭矢。 “兄弟们,挺住,清军这番抛射,最多抛个七八轮,便会因为臂力衰竭而停止,到时,咱们再看看,这帮缩头乌龟,还能有什么鸟招!” 漫天箭雨中,李定国冲着守城的军兵厉声大吼,给他们大声鼓劲。 李定国命令方下,清军的第二轮抛射,又迅疾而至。因为有李定国的防御对策,这一轮抛射中,被射中的唐军弩兵,所发出的惨叫声,明显要稀疏得多。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见到城头的唐军弩兵开始退缩躲避箭雨之时,清军的弓箭也停了下来,李定国所预想的第三轮抛射,并没有发生。 原来,躲在楯车后的清军,见到了唐军弩兵已下蹲避箭,城头只剩下一排密密的盾牌却再没看到上面的弩手时,他们顿时再无顾虑,纷纷走出楯车的保护范围。 这些高声狞笑着的清军,心中充满了压抑后被释放的快感,他们不时拉响弓弦,打放箭矢,这些凌厉的重箭,又狠又准,将不小心将手脚或脸面暴露在外面的盾兵,一击射中,让这些个唐军弩兵,或轻或重地受伤。 一时间,敌我双方攻防转换,守城的唐军,竟然开始变得极为变动。 他们知道,在现在清军掌握了进攻主动权的前提下,他们根本无法再站起来进行还击,每个人都可以预想到,只要自已一探头,那些虎视眈眈寻机而射的清军,一定会立刻掂弓搭箭朝自已激射而来,等待自已的,将是一根凌厉无比的箭矢。 见到形势突变,清军开始重新猖狂,李定国恨得直咬牙。 原本指望清军会一直抛射,从而最终臂力衰竭,让自已的弩兵得以重新还击,却没想到,这帮家伙极其狡猾,根本不肯无谓地消耗臂力,而是在现在已然压制了唐军的情况下,采用零敲碎打的战术,让自已被动挨打。 这样的局面,倒是让李定国一时措手无策。 现在的他,是多想用城头的火炮,给这些鞑虏来个迎头痛击啊!如果火炮可以正常使用,如何会让他们这般猖狂放肆。 只不过,现在这大雪漫天的天气里,每门大炮的炮膛与火门皆已被雪花与冻水糊满,想要打放火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在远处,看到清军终于占据了主动,压得守城的唐军抬不起头时,一直绷着脸,用千里镜观战的皇太极,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好哇,多铎干得不错,我军虽然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总算压制住了唐军,既如此,那就趁此大好机会,朕再兵发两路,继续对海参崴堡发动进攻。”皇太极冷笑道。 随即,他眼中寒光一闪,大声道:“多尔衮听令!” “臣弟在!”多尔衮走上前来,大声应诺。 “老十四,朕着你率2万精兵,携攻城梯疾进,全力攻打这西面城墙,无需担忧兵员损失,一定要把这海参崴堡西面城墙给朕拿下!” “嗻!臣弟遵令!” 多尔衮急急退下后,皇太极复大喝道:“阿巴泰何在!“ 阿巴泰急急上前:“阿巴泰在此,皇上有何吩咐?“ “阿巴泰,朕着你速速率领1万精兵,将其分成两部,趁敌军兵力皆被吸引在这西面城墙之时,带上撞车等攻城物件,从这海参崴堡两边掠过,径攻这海参崴唯一入口东门,若能撞开其堡门,夺下其城池,朕给你记首功!“ 听到皇太极这道命令,阿巴泰双眼放光,他大声应诺道:“请皇上放心,在下保证完成任务,您就瞧好吧!” 战鼓隆隆,号音震天,旗帜翻飞,清军有如滚滚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声势极其浩大,他们野兽一般的喊叫声,有如狂飚怒卷,竟把那呼啸的朔风,给完全地盖住了。 而在城头,望见清军这般汹涌来攻,李定国的脸色,已然变得十分凝重。 好么,现在的清军,不断投入重兵,兵分多路前来进攻,看来,真的是想将海参崴堡一举而克啊。 李定国仔细看了看清军的动向,迅速地在心下判断了,清军要进攻的方向和路线。 “祖宽听令!” “末将在!” “本镇着你率全体弩兵后撤,把全部弩兵分别布防在东南北三面城墙上,沿途截杀掠道而过的清军,与海上的水师互相配合,务必不能让清军夺下东门!一定要将其彻底击溃击退!” “末将明白!” 祖宽大声说完,扭着粗大的身躯告辞,立刻开始行动。 原本蹲守的西门城墙上,被压得动弹不得的弩兵,也纷纷从马道而下,开始前往其他三面城墙上布防。 率领其部从马道上退下后,弩兵哨长谭三狗一脸遗憾之色。 在方才的两番齐射中,谭三狗打放了六只弩箭,却只射杀了两名清军,这让他心下颇有些失落。而在后来清军以抛射的方式进行抵近射击时,唐军弩兵因为情况不明,被清军突然之间抛射,一时吃了大亏,这更让他怒火填胸。 他娘的,老子征战南洋,纵横千里,还从未吃过这么大亏呢! 不过,现在的谭三狗,也开始对清军的强悍战力有了深刻的认识,他开始知道,这些久经战阵,有着人形野兽称呼的清虏,其强悍战力,却是远比那些南方的土著强太多,就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亦不为过。 想到这里,谭三狗长吸了一口气,脸上的坚毅之色,却是更加明显。 他暗暗想道,这些穷凶极恶又经验丰富的敌人,将会是对自已一次重大而严峻的考验吧。这场战斗的艰苦与残酷的程度,也许会远超自已的想象。 也不知道,自已能不能从这场残酷的攻防绞杀战中,最终存活下来,能让自已还有机会见到,在吕宋岛上定居的家人…… 在这些弩兵退下后,李定国又立刻下令,着全体枪兵,全部的横行队,以及1000名辅兵,统统登上西面城墙,预备与登梯作战的敌军,进行一番残酷的近身鏖战。 一架架长长的攻城梯,被多如蚂蚁一般的清军扛了过来,迅速地向西门城墙上靠近。 他们大声呐喊着,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好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参加一场轻松写意的运动会一样。 也许,在他们看来,已被清军弓箭手牢牢压制的唐军守兵,只能眼睁睁地看到他们把攻城梯靠过来,任由他们发动登梯攻城战了。 事实跟他们所预想的一样,他们轻松地越过结了厚冰的护城河,再一路无阻地顺利来到了西门城墙下,然后,一阵啪啪地响声,起码有三十多架攻城梯,被靠在了尚未建好的城墙上,立即开始有无数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的清军,缘梯上爬。 令所有清军都十分快意的是,城头只有那一面面盾牌还在巍然不动,那些唐军守兵,仿佛毫无动静。 只不过,在见到清军如此骄狂地开始大肆爬梯攻城之际,唐军主将李定国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微笑。 他轻轻地喊一句:“全体辅兵注意,听本将口令,准备投抛手掷震天雷!”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血肉搏杀 如果从天空往下看,可以看到,在海参崴堡西面城墙处,在每一面大盾的后面,差不多都蹲着一名辅兵。 他们身上披着烧得滋滋的火绳,手中拿着一个装了木柄,外表是黑乎乎的铁球状的单兵手掷雷。而除了他们手中所拿的手掷雷外,每个人腰间,还都挂着数个单兵手掷雷。 这单兵手掷雷,就是李定国用来对付攻城清军的最佳秘密武器。 这种的手掷雷,是由生铁作壳,内装颗料黑火药的震天雷改进版,也是李定国用来守住海参崴堡的最大倚仗。 在李啸军中,最早研发的单兵震天雷,未脱大明兵器局的巢窟,还是设计成铁壳15斤,内装黑火药12斤的大圆铁球状。但很快,李啸就发现,这种震天雷虽然威力强大,但过于笨重,难于掷远,且对投掷者的体力消耗太大。 最后,经实地检验,李啸决定,将这类震天雷重量大致减半,设计成生铁壳8斤,内装黑火药6斤的标准规格,这样一来,一个单兵震天雷的重量,与一个标准的男子铅球重量差不多相同,由于可以手握木柄投掷,经过训练的成年男性,平地投掷距离可达20米以上。而未经训练的普通男性,也可投至15米左右。 这样设计的改进版单兵震天雷,李啸曾用猪来进行实地测试。 这些身上披着皮甲与铁甲的猪,远近不等地摆了七八只,全部用木杆就地绑住,以防逃脱。 然后,李啸令人将制好的单兵震天雷,放在中央场地,点燃火绳,测试爆炸效果。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后,现场土石纷飞如雨。 现场情景教所有观看的人皆是毛骨悚然,离得近的猪,全身鲜血淋漓,七窍中流出血水,早已震毙;稍远一点的、穿着甲的,也耷拉着头,哼哼唧唧的眼看不活了;就是一丈半外的猪,身上也有被单兵震天雷破片划出好几个血窟窿,鲜血直流,嗷嗷惨叫,虽然还能活命,却明显了丧失了活动能力。 由此可见,这类单兵震天雷的有效杀伤半径,可达5米左右,实验效果还是相当令人满意的。 于是,李啸给这类改进定型版的单兵震天雷,取了个更为形象的名字,手掷雷,这便是手掷雷名字的由来。 手掷雷上次大发威力时,还是在海洋岛上。 当时清军在消灭了东江镇后,想乘胜进攻李啸的地盘,故在户部参政马福塔的带领下,清军渡海远来,大举进攻靖海堡,却没想到那守将靳统武,硬是用一枚枚单兵手掷雷,把登岛进攻的清军给打得大败。 最终,在李啸率领援军来后,李啸军内外夹攻,进攻海洋岛的清军全部覆灭,主将马福塔被副将萨穆什喀袭杀,斩了头颅献给李啸作投名状,同时,因为此战获胜,李啸还成功逼迫原东江镇副总兵沈志祥率部反正。 虽然,后来因为斗争需要,李啸让沈志祥等人潜回清廷,谎报战绩,成为自已安插在清廷中的一条内线,但沈志祥等人,能乖乖反正,从根源上说,这还真是这手掷雷的功劳呢。 此时,在全体1000名辅兵已作好准备之时,李定国的声音,又大声响起。 “全体辅兵听我之令,待本帅令下后,全体辅兵就地抛投手掷雷,给正在攀城而上的敌军,来个迎头痛击!让这些该死的鞑虏,好好尝尝我军手掷雷的厉害。各人皆断不可擅自攻击,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好,点火绳!” 在见到清军开始缘梯上爬之际,李定国大声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四周皆响起了导火索的滋滋燃烧声,辅兵们纷纷用火绳将单兵手掷雷的引信点燃。 漫天大雪中,滋滋点燃的导火索被辅兵们小心地用手盖住上部,以免被雪花浇灭。 很快,大批清军开始上爬到攻城梯的中部位置。 “投!” 随着李定国一声暴喝,1000名早已全神贯注等待下令的辅兵,立刻将那木柄已被手汗握得浸湿的手掷雷,以一个标准的侧身投掷姿势,越过前面的大盾,向城下汹涌而来的清军,猛掷而出。 “砰砰砰砰!。。。。。。” 1000枚投掷而出的手掷雷,约有850多枚手掷雷顺利爆炸。 剧烈的爆炸声猛烈响起,刺目的黄色火光,延绵成一片死亡的火网,强力的冲击波与尖啸的破片,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将一切敢于阻挡它们的人或物统统撕成碎片。 从城墙上向下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进入手掷雷攻击范围的敌清军,突然化成腥红色的血肉之雨,和那些攻城梯与攻城塔的木渣碎片一起,在弥漫大起的呛鼻烟雾中,四处纷飞。 这样的密集爆炸,对城下的清军,造成了堪称毁灭性打击。 李定国欣喜地看到,密集的单兵手掷雷,虽然爆炸范围比大型的震天雷要小得多,但在密集投掷的情况下,对敌军所造成的伤害,完全不比那用投石机投掷的大型震天雷差。 唐军的这一波突然攻击,让城下那些大大咧咧进攻,又皆是密集站位的清军,猝不及防,一时间损失惨重。 至少有一千五百多名清军被当场炸死炸伤,受伤而未死的清军伤兵,在城下打滚挣扎,他们的惨嚎声响成一片,让人心悸不已。 与此同时,共炸毁攻城梯约十六架,那些攻城梯上的攀爬的清军,死伤一片,而原本士气高昂的先头进攻部队,顿是士气大挫,遭受了十分惨重的损失。 而更让清军郁闷至愤怒的是,这些辅兵投掷手掷雷时,都是躲在大盾后面,根本就不露面,使得那些原本严阵以待,准备唐军一露头就立刻进行射杀的清军弓手,根本就不能对攻城的清军提供一点点掩护。 在唐军辅兵突如其来的攻击下,那残余的十余架上攻城梯上的清军,亦被吓蒙了。他们在如此近距离的环境下,亲眼目睹了唐军手掷雷的可怕威力,心下的震骇,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 被手掷雷强大的冲击波震得双耳失聪,口鼻流血的清军,人人脸上满是极度恐惧之色,他们纷纷哀嚎着掉过头来,朝梯下逃窜而去。 而在他们逃下梯去之时,城下残存的清军,早已脚底抹油,纷纷撤退一空。 他们如同退潮的洪水,顾头不顾腚的向后奔逃而去,直到退过结冰的护城河,到了那一字排开的楯车后面时,溃散的势头才稍稍止住。 此时,西门城墙上,唐军的欢呼声又响成了一片。 站在城头的李定国,见到了清军被自已的手掷雷打得大败,以至仓皇溃退时,心下的快意,何以言表。 “兄弟们,干得好,就是这样,狠狠地揍这些该死的鞑子。大家做好准备,等他们下次再来进攻时,再丢手掷雷炸这些混蛋!“ “得令!“ 而此时此刻,在清军阵后,见到自家军兵,被唐军这样突如其来的手掷雷给迅速击败,指挥大军登城作战的清军多尔衮,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哼,没用的东西,吃干饭的怂货,竟被唐军一炸而溃!大清养你们何用!”多尔衮厉声痛骂。 这时,多铎也急急过来,来到多尔衮身旁。 “二哥,唐军有震天雷守城,又是躲在盾牌后面偷袭,若要强攻,却是难啊!”多铎一脸忧色地说道。 多尔衮恨恨地看了他一眼,咬牙回道:“那又如何!老八给我下下死命令,不计伤亡,也要拿下这西门城墙。这战斗才刚开始呢,如何可就此泄气。” 多尔衮略一思怔,立刻对多铎说道:“多铎,你帮二哥一把,等下我令我部军兵再度上攻时,你让你部集体抛射箭矢,压制那些唐军,让他们难于投出震天雷来。只要我军能攻上城头,二哥我敢肯定,唐军在近战中,绝不是我军的对手。” “二哥你放心吧,没问题。”多铎大声应诺,却又面带犹疑之色地说道:“二哥,纵然我军能压住唐军,但亦有流矢会击中我大清官兵之危险,你就不担心这一点吗?“ 多尔衮冷哼一声,脸上便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他厉声道:“多铎,自古慈不掌兵。若害怕军兵伤亡,却错失了攻城良机的话,那才是真叫后悔莫及!“ 多尔衮说完,随即抽刀大吼:“传我军令,全军再度出征攻城,有临阵后退者,格杀勿论!” 隆隆的战鼓声与刺耳的天鹅号声,立刻响成一片,重新整队的清军,开始硬着头皮,扛着攻城梯,继续进攻。 现在的清军学乖了,他们的阵型排得很松散,仅让扛着攻城梯的清军走在最前面,而大部队却与他们远远地隔了一段距离,以保证将伤害减小的最少的程度。 他们胆颤心惊地走过冰冻的护城河,守卫的唐军却并没有动静,倒是大大出乎了清军的预料。 其实,之所以唐军暂不投掷手掷雷,还是考虑到清军数量有限,再将手掷雷密集投掷,实属浪费,故李定国决定,等到清军开始象蚂蚁一样缘聚在攻城梯下,不停向上攀爬之时,再开始对他们进行第二轮手掷雷打击。 眼见得清军越走越近,李定国的眼中,开始露狼一样锐利的狠光。 “各位兄弟注意了,作好准备,听我号令,准备再度投掷手掷雷!“ “得令!“ 令李定国没想到的是,清军在城下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呈松散队型靠了过来,然后将多达四十余把攻城梯,靠搭在城墙上,然后就开始一个个缘梯上爬,开始攻城作战。 见到清军所来的数量,比先前少了很多,李定国心下有些失落,不过,他立刻还是清醒地想道,一定要把这些攻城梯全部炸断,不然,让清军爬上城头的话,这战斗将会变得空前惨烈了。 不料,在李啸还未来得及喊出点火之间,他惊愕地看到,原本无所事事状的清军弓手,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纷扬而落的箭矢,虽然大部分被大盾所阻挡,却也给唐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立刻有多达一百余名辅兵或死或伤,还有十多名中箭受伤的辅兵,被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下,摔成肉饼。 一时间,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清军箭矢下,李定国手下的辅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清军进行反击了。 见到自已的手下重新被压制,李定国怒气填胸,牙齿咬得格格响。 李定国开始为自已放任这些清军,让他们将攻城梯顺利地靠搭上海参崴西门城墙,而后悔不已。 不过,他不愧是久经战阵的杰出将领,见此情势不对,他并没有在沮丧情绪中停留太久,而是立刻下令,让全部辅兵从城墙上撤下,只留下盔甲与装备更精良的枪兵与横行队员,继续守卫这西面城墙。 李定国知道,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清军很快就顺着攻城梯,攀到了城头上。 只不过,就在此时,唐军业已做好了反击交战的准备。 从天空朝下望去,可以看到,一个个鞑子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却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这些鞑子的头部、或是胸部、或是颈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长枪击刺,把这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鞑子,瞬间送入地狱。 在这尚未建成的城墙边缘,迅速地被鞑子的尸首填出了一条线。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在疯狂的交战中,唐军士兵的怒吼声,在鞑子惨叫声的伴奏下,透过重重飞雪,直冲云霄。 只是,随着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鞑子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来的白甲,因为穿着三层盔甲的他们防护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 有了这些强悍的白甲冲阵,原本被紧密包围的半弧型枪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盾兵与枪兵补上去。 与此同时,守在枪盾战阵两侧的2000人的横行总军兵,在此时,也终于迎来了大显身手的时机。 “兄弟们,立功扬名,就在今日!” 横行总总任安,手中的虎枪挽了一个枪花,率先向冲上墙头的鞑子杀去。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身着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站足未稳的鞑子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这海参崴堡的西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鞑子的尸首与死去的唐军的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一一起。让这尚未建成的,原本还算干燥的城墙夯土表层,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这些互相堆叠错乱的尸体,谁又比谁更高尚,谁又比谁更卑贱呢? 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 “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住在河的对岸。 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说与我们不一样的语言。 ——法国历史学家齐克果。“ 正文 第五百零六章 海陆联合作战 在西门城墙处唐清双方,有如绞肉机一般拼死搏杀之际,阿巴泰正率领其部的1万军兵的偏师,绕过海参崴堡南北两侧,一路逶迤而去,准备去进攻海参崴堡东门。 只不过,令所有清军都十分惊奇的是,与正杀得血流成河的西面城墙相比,他们的进军十分顺利。 阿巴泰心下十分高兴,他暗暗想道,好么,多尔衮这厮在前面顶着,与唐军主力拼杀消耗,却正好让自已来捡个漏,这样的好事,能落在自已手中,真真是运气好。 想到若是自已这只偏师,能顺利拿下这海参崴堡,皇太极会给自已记个首功,阿巴泰脸上的欢喜溢于言表。 阿巴泰随及又下意识地感慨想到,自已当年在朝鲜被李啸俘虏的悲惨遭遇,想到自已被绑在那石柱上,受尽凌辱与打骂,连想自尽都不可得,被李啸军用牛插子灌食而苟活,这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令阿巴泰一回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 哼,狗入的李啸,老子现在要拿下你的海参崴堡,屠尽你堡中的军兵,以稍报本贝勒当年在朝鲜受尽凌辱之大仇! 阿巴泰想到这里,他抹了一把满脸的雪花,大声下令:“全军听令,趁唐军在西门城墙处全力交战,无力他顾之际,我军速速从两边通过,径直攻打海参崴堡东门!” 听了主将的命令,他手下的清军,发出野兽般的齐声喝喊,推着巨大的撞车,在雪地上碾出清晰而巨大的滚轮,分别从南北两边缓缓推进,进攻的最终目标,自然是看上去兵力守卫薄弱的东门城墙了。 率领着一万精兵分部推进的阿巴泰,当然不会知道,他的推进之所以会如此顺利,并不是唐军真是对他疏于防范,使他得以钻了个空子。 实际上,他的顺利推进,乃是唐军有心为之的结果。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洋洋得意地率军通行之际,其实唐军早已做好了准备,城墙上的弩兵,以及海面上的舰炮,皆已是虎视眈眈地向他们瞄准,只不过,为了达到彻底围歼阿巴泰这一部兵马,唐军故意放他们顺利通行。 本来,在他们这样穿行通过时,唐军还可以沿途狙击,对他们进行不间断地杀伤,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以至这帮家伙见势头不对就掉头而逃,唐军还是极有耐心地,等着他们一路穿行通过,并不采取任何干扰与打击行动。 在阿巴泰部一路畅通无阻地,绕过海参崴堡的转角,正欲在东门之处汇合时,随着一连声刺耳的海螺号响起,城墙上旗语大动,有如毒蛇般潜伏多时的唐军,终于开始行动了。 其实,在见到清军对自已这般轻视,大大咧咧地一路穿行之时,守在城墙上的的唐军弩兵,无不在心下暗暗发狠。 狗入的清虏,你们还敢这般大摇大摆不知死活地一路行过,下面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军劲弩毒矢的滋味! 特别是被李定国任命全权指挥对付阿巴泰部的副将祖宽,脸上更是满满的阴狠。他阔大的脸孔上,目光狰狞,横肉都在微微颤抖。 在全体阿巴泰部清军快走近到了东门地界之时,祖宽见到从南北两路而来的清军,其末尾部份,业已基本到了东面城墙转角处,他在心下便知道,等待多时的关门打狗机会,能给这些鞑虏来个迎头痛击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祖宽用手按了下头上堆满积雪的头盔,大声喝令:“全体弩兵注意了,预备。” 一架架神机弩,被唐军弩手稳稳地端在手中,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弩手们纷纷瞄准了各自的对象。 “放!” “梆梆梆梆!……” “嗖嗖嗖嗖!……”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漫天飞雪下,那淬了剧毒的弩箭,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总共多达近万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丝毫没有防备,依然一步步向海参崴堡东门行来的阿巴泰部清军步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在大雪纷飞中,唐军此番密集齐射,把这些一路大大咧咧行来的清军军兵,几乎在瞬间,就被唐军射死了足有近两千人! 这个数字,可比原先两番齐射所射死的清军总数还要多得多! 之所以取得了这么大的战果,乃是因为,现在守在城墙上的弩兵,分别处于东南北三面城墙上,其数量比原先仅守在西门城墙一面的弩兵,却是多了近三千人,自然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在大雪纷飞中,因为隔着重重雪花,清军视线受阻,又因是正集中精神行军,故他们完全处于猝不及防的状态,想要躲开唐军那些又快又急的弩箭,却是极其困难,一时间,清军蜂拥混乱,互相堆叠,整个军阵中出现了相当大的混乱。 在这样近乎绝对的残酷死亡面前,见到中了弩箭的同伴全身发黑惨叫着死去,清军的战斗意志瞬间被严重打击,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喊,这一瞬间,许多被打蒙的清军士兵发出声声哀嚎,丢了攻破器械,狼奔豕突地纷纷飞快地转身逃走,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见到这突变的情况,阿巴泰气得怒气填胸,他冲着那些逃跑的军兵,嘶声大吼道:“不许逃跑!继续给本贝勒攻城!” 只不过,这极度混乱之时,那些已被打蒙的军兵,如何能听他的话,他们继续四下逃窜,有如一群溃散的鸟儿一般,四下飞逃而去,已然毫无秩序可言。 “别逃!老子叫你们别逃!” 见全军将士,仅在唐军一番弩箭合击之下,就这般崩溃到不可收拾,阿巴泰气急败坏,他脸上立刻闪过一丝狰狞之色,随即抽刀大吼:“传我军令,凡有临阵后退者,格杀勿论!” “嗻,奴才遵命!” 阿巴泰的一众护卫,听到主子下了这道残酷的命令后,立刻嚎叫着冲上前去,对哭嚎溃逃的部兵马大肆砍杀。 惨叫声声,鲜血喷溅,利刀砍断骨头的卟卟声与刀枪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响起一片,溃逃的清军在阿巴泰及其随从的奋力砍杀下,总算败势渐收,整个阵形开始重新恢复。 不过就在这时,唐军的又一轮弩箭齐射已然又开始打响。 “梆梆梆梆!……“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有如死神阴狠的镰刀,向着正在毫无防备惊惶不已的清军军兵,猛挥而去。 “噗噗噗……” 又是惨叫声连绵而起,城下原本就清军军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一千多人。 这还是幸亏清军方才已然逃散,阵型不再密集,这才让他们的死亡人数下降低了这么多。 这时的清军,再也承受不起这样连续不断又惨痛无比的伤亡,他们哀嚎着,纷纷向原路撤退而去。 而在这时,一直沉默良久的水师船只,那侧舷的舰炮,业已纷纷打响。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无数门大大小小的舷炮那乌黑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数百枚实心铁弹,形成恐怖的死亡之雨,扑向惊慌失措的清军军阵,很快,绵延不绝的惨叫,从已然混乱不堪的清军军阵中,不停响起。 其实,实心铁弹的真实杀伤力,比那阴狠巨毒中之即亡的弩箭,还要小得多,只不过,因为它所带来的绝对死亡与血肉横飞,对清军的士气打击极大,从这一点来说,这些舰炮所打放的大大小小的实心铁弹,更加令人惊心动魄,更令清军为之胆裂。 用舰炮轰击岸边目标,早已是唐军用得十分得心应手的战术,当年,唐军进攻岛津家的奄美大岛时,就曾用舰炮把岛津家久的精锐军队轰得四分五裂,大败而逃,让唐军顺利夺取奄美大岛,立下了关键性的功劳。 后来,在进攻金州的旅顺城中,唐军又故计重施了一次,用数百条船只的舷炮,把满州将领爱星阿所率的近四千骑兵轰成崩溃,杀伤极多,最终让清军骑兵只剩数百骑逃回,那清军副将爱星阿,也被唐军活捉,成了俘虏。 最后,这位在历史上逼死了永历皇帝的爱星阿,被李啸用炮打活人的残酷方式当场处死,沉重打击了旅顺守军的士气与决心。 “操他娘,唐军竟然海陆联合攻击,我军完矣!” 阿巴泰惊恐而痛心地看到,极多的手下军兵,被这些从海边的舰船上,射出来的大大小小的黑色铁弹砸得血肉模糊,残肢飞溅,鲜血与内脏四处迸飞,整个炮击的场面十分地恐怖而恶心。 更让他心惊不已的是,一枚呼啸而来的炮弹,将他旁边一名骑马护卫,给一举击中,连人带马,一齐砸扁,成了一团恶心的血肉团子。 这一瞬间,阿巴泰被吓得几乎大小便失禁。 这种新式而惨烈的海陆联合攻击的新型作战方式,大大超出来了阿巴泰的预想,他突然发现,自已对于这种战斗方式,没有任何的预案与对策,只能眼睁睁地被动挨打。 现在的自已,陷入了城头的唐军,与海边的水师联合夹击,处身于这绝对死亡的火网之下,这仗根本就无法再打下去。 城墙上弩箭夺命,海面上舰炮凌厉,在这两相重叠极度恐怖凌厉的巨大打击,让本来就惊恐万丈的清军,再也无法承受,立刻彻底崩溃了。 清军狼奔豕突,惊惧万丈,甚至还有人就地跪下,向城头的唐军哀求饶命,战到此时,清军整个阵型已然彻底崩溃,没有任何人能有能力挽回这基本注定的败局了。 “全军听令,扔掉攻城器械,尽速回撤!” 阿巴泰冲着乱成一锅粥的清军大声怒喝,随及自已率先拔转马头,掉头逃跑。 见到主将率先逃跑,残余的军兵,再无战心,他们一跑狂奔逃跑,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此时的疯狂逃命。 而即便如此,城墙上的唐军弩兵,一路对他们追射狙杀,把他们杀得一路上丢盔弃甲,狼狈至极。 而那些唐军水师的舷炮,也是一直不停地打放,在清军背部一路追杀,一枚枚呼啸而去的炮弹,有如死神的欢笑,将所有追上的清军,碾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最终,阿巴泰部,仅剩四千余人,得以从唐军的弩箭下逃脱,他们象一群受惊的兔子一般,窜回了数里外的清军大阵。 头盔丢失,发须蓬乱,一身沾满血污与泥尘的山纹甲的阿巴泰,跪在一脸阴沉的皇太极面前,他的脸上,满是羞愧至极的难堪神色,他一伏至地,大声请罪。 “皇上,微臣无能,败军失将,只率得四千余人逃回,所有器械皆已丢失,请皇上责罚!” 听了阿巴泰的话,皇太极虽在脸上还努力保持平静,只不过,在他心下,却是有如刀割。 可恨啊! 阿巴泰一将无能,轻敌冒进,被唐军诱入口袋,关门打狗,竟让近六千精锐这么快就全部丧失在海参崴堡的城外,这一万人的攻城军队,甚至连东门都没有碰到,就被打得一败涂地溃退而回。 这个阿巴泰,真真丢尽了大清的脸面! 一道杀机从皇太极脸上一闪而过,只不过,他在心头,却有一丝犹豫。真要就此杀掉阿巴泰吗? 这临阵斩杀大将,可是军中大忌啊。 再说了,阿巴泰这个统军将领,是自已挑的,况且自已也没有想到,唐军在与多尔衮部全力在西门城墙作战时,竟还有作了多手打算,诱歼了阿巴泰部,这一点,倒还真的大大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更何况,唐军有海陆联合作战,这种新型而残酷的作战方式,不但阿巴泰没有想到,自已也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出现。 那么,既然阿巴泰部已败,那么,自已现在要攻下这海参崴堡,唯一的希望,就是夺下这已杀得血流成河积尸累累的西门城墙了。 想到这里,皇太极冷冷喝道:“阿巴泰,你败军失将,朕本当严厉处置于你,但考虑到唐军是海陆联合进攻,这种情况,朕也始料未及,故朕暂饶你性命。现在,朕再给你一个将功补做的机会,你可愿意?” 正文 第五百零七章 敌我皆杀 听到皇太极这句话,原本心如死灰的阿巴泰,眼中顿是光采一亮。 什么意思? 老八不杀自已了?还要给自已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竟有这样的好事? 阿巴泰急急抬头,向皇太极大声应诺道:“请皇上放心,你下令吧,在下保证尽心尽力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 皇太极微微一点头,沉声道:“那朕命你,再率2万精兵,增援多尔衮,无论如何,无论付出多少的代价,也一定要拿下这西面城墙,先行夺占整个海参崴堡外城!” “嗻!在下遵令!” 阿巴泰从地上重新站起后,已是一脸的意气丰发。他随即转身告退,立即去选拔军兵,准备出击了。 见到飘飞的雪花中,阿巴泰昂然离去,皇太极面寒如铁,却是最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一旁的儿子豪格,皱着眉头,一脸不解地向他问道:“汗阿玛,阿巴泰这厮丧军失将,竟至折损了近六千人的兵马,实是大挫我军军威,大损我大清的颜面。为什么汗阿玛不重惩此人,反而要重新给他重立新功的机会呢?” 皇太极一声长叹,他摇头道:“临阵斩将,向来乃是兵家大忌。况且阿巴泰此次大败,也多有我军准备不足低佑对手的原因,从这一点来说,朕亦有失误在其中,又如何可过于苟责阿巴泰一人。” 豪格沉声道:“汗阿玛,那这样的话,我军可是要全力攻打海参崴的西面城墙,以求以此为突破口,然后夺占这海参崴堡是吗?“ 皇太极道:“正是如此,现在这海参崴堡,东南北三面皆有唐军水师船只守卫,我军想图之,十分不易。可见这海参崴堡最为薄弱的地方,便是这西面城墙了。因此,这西面城墙,乃是我军唯一的突破口,故朕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这里突破,最终占领整个海参崴堡!“ 皇太极说完这话,脸上的表情,紧绷如铁,大饼脸上的横肉都在微微颤抖。 战到现在,清军业已孤注一掷了,除了2万余名骑兵,基本上全部的清军步兵主力,都投入了战场。由此可见,皇太极想拿下这海参崴堡的决心有多大,又多么舍得下本钱。 而皇太极之所以这般疯狂地投入兵力,下定决心要拿下这海参崴何,他的心下,其实也是憋着一口气。 那就是,自从这个有如天生克星般的李啸,一路发迹以来,他与李啸的每次作战,竟然几乎都是以李啸的获胜,和清军的战败而告终。从开始交战到现在,清军始终生活在此人的阴影之下,故皇太极也真是憋了一口闷气,不彻底打败一次这个李啸,就无法去除这个心病。 因此,他下定决心,要不怕牺牲,不惜本钱,也一定要拿下这外满重镇海参崴堡,来给李啸这厮,来一个沉重的毁灭性的打击。 再说了,若是清军集中全力,占尽天时地利人合,却连这尚未建成的海参崴堡,都拿不下,都占不了,这岂不是绝对的耻辱么。更何况,这海参崴堡拿不下来,再想去夺下李啸军守备更加森严,兵力更加充足的庙街堡等地,岂不更是更会碰一鼻子灰。 更何况,在整个军阵后面,还有俄罗斯的督军戈洛文,以及由两千五百名火铳兵和五百名哥萨克骑兵组成的俄军,虽因为天气原因无法参战,却也皆正仔细地观看此战呢。若真的大清攻不下此堡,就此铩羽而归,那大清的脸面,可真要彻底丢尽了。 可以说,攻打海参崴堡,这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战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单单事关大清的脸面,更关系到大清的国运。 十万清军,连个小小的,尚未建好的海参崴堡都攻不下,那大清永远也没资格,再提与李啸的隐形帝国争雄之事了。 在阿巴泰再度率领2万清兵,沿着攻城梯不停上爬,朝海参崴堡的西门城墙上继续进攻时,城头的清军,经过多时苦战,已开始渐渐占据优势。 从城头攻上城墙的清军,凭借优势兵力,不断地将拼死作战的唐军士兵挤压得不断向后退去,全体守城唐军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疲惫交战的盾兵与枪兵们,以及奋战到精疲力竭的横行哨,皆被推得不断向后退,露出的空缺,已是越来越难于补上。 只不过,饶是如此,在主将李定国的亲自监阵下,没有人胆敢擅自逃跑或投降,虽然在西门城墙上的守城唐军,其人数仅有清军的数分之一,却还是拼死不退,死战到底。 不断地有唐军士兵倒下,惨叫着摔倒在城头那溢过脚踝的血泊中,或是径直从城墙上摔落,成为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刀光剑影中,他们鲜血喷涌,残肢乱飞,头颅滚滚落地,战况堪称惨烈至极。虽然战斗如此惨烈,这些唐军士兵却依抵死不退,用性命与勇力,践行着一名唐军士兵的忠诚承诺,维护着那隐形帝国的尊严与荣耀。 而战到此时,唐军枪兵,来自澳洲的毛利族人叨劳忽然发现,随着身边同伴的纷纷战死,仅剩下他与数名唐军士兵,还在垂死挣扎。 而与叨劳一起,加入唐军的数名毛利族士兵,此时已全部战死,只剩他自已还活到了最后。 叨劳来自西澳省,在他们部族,他是地位最为低下的奴隶。而他之所能改变历史的宿命,还是幸得唐军占领澳洲后,对整个澳洲的土著,实施了强制同化策略。 那就是,在攻占整个澳洲后,李啸下令,对整个澳州十余万土著,全部采用强制汉化的政策,对这些部落强制派出汉人官员,把整个部族的结构全部打散,让这些原本还处于奴隶社会的毛利族人,进行读汉书,着汉服,识汉礼的强制同化。 唐军丝毫不担心,还会有部族胆敢反而唐军的强制同化政策,因为有勇气反抗的部落,早在唐军入侵澳洲之际,就被唐军斩尽杀绝了。现在剩余的毛利人部落,早已有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对唐军的任何政策,都不敢有任何一个字的反对。 正因为唐军这般政策,象叨劳这样的部族奴隶,才得以从残酷的压迫中解脱出来,与普通的部落居民一样,有了结婚生子和接受教育的权利。因此,叨劳对于能改变自已命运的唐军,可谓极度的感恩戴德。 接下来,唐军在澳洲休整,随及扩招兵员,也正因为唐军的民族同化政策,叨劳与数名同部族的毛利年青奴隶,才得以有机会一道加入了唐军。他从一名小小的辅兵开始干起,最终凭自已的努力,成了为一名唐军枪兵。 随后,叨劳等人所在平南镇甲营,被李啸一纸调令,从遥远的澳洲,一路北调,先到济州岛,在当地休整了数月后,在松锦大战发动前,全军再度北调,来到这海参崴堡处,开始就地建堡,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爆发。 他连连喘着粗气,喉咙极度干渴,布满血垢的黑脸上,浅褐色的眼瞳中,映出许许多多四面围来,同样杀得满身是血的清军,叨劳忽然感觉,在心下,原本的紧张与恐惧,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消失了。 他突然想起了唐军监抚司的那些文官,那每天高强度的洗脑宣讲,在日复一日的洗脑子宣传中,让这个毛利人的士兵彻底记住了,只要为唐军奋勇作战,努力杀敌,那么,这样的尽忠而死的战士,死后一定能上天堂。 天堂。 多么美好的地方。 如果能去那里,该是没有任何苦痛,忧愁,战乱,纷争和厮杀了吧。 如果真的能去天堂,我宁愿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愿长久入睡,永不醒来…… “杀鞑虏,上天堂!“ 美丽的天堂,血腥的天堂,极乐的天堂,残酷的天堂,朝思暮想的天堂,幻灭与希望叠加的天堂,我,叨劳,就要来了…… 在这西门城墙的一个小小角落,叨劳与剩余的几名唐军士兵,虽然已是人人受伤,却是个个奋起余力,吼叫着向四面围来的清军发起了自杀性攻击。 一阵短促的交战,各名唐军纷纷阵亡,三柄沾满鲜血的虎枪,同时刺中了他,两柄刺在腹部,一柄刺在胸口。 叨劳发出一声哀惨至极的嚎叫,剧烈的痛疼让他险些昏厥,胸口与腹部皆是血喷如柱的他,还想要鼓起全部的勇气,再向清军发起最后一次攻击,这时,一柄刀面上沾满鲜血的虎刀,从他背后呼啸袭来。 嚓的一声轻响,锋利无比的虎刀,平直地从叨劳脖颈处划过,在喷涌如柱的颈血冲激下,他的头颅一下子腾空窜起。 这一刻,叨劳突然发现,原来脑袋被砍掉,并没有自已所想象中的那般疼痛,此时的他,忽然感觉自已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与透明,他发出有如鸟儿般的欢叫,向躲藏在漫天彤云中若隐若现的天堂,径直奔去。 叨劳的残酷战死,只不过是全体唐军,在城墙上奋勇作战的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缩影。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情、道德、良心、法律的制约,只有如同野兽般的厮杀,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只有尸积如山,只有血流成河,只有刀剑的铮鸣,只有濒死的哀嚎,这就是真实的战争,残酷的战争,剥去一切美化血淋淋的战争! 两个新兴帝国的争斗,就是这样的惨烈无情,你死我活。 唐军主将李定国,在一众亲兵的拼死保护下,且战且退,从血没脚踝的西面城墙上,侥幸撤退下来。 李定国身先士卒,在城头亲自与清军交战,在连接杀死杀伤了十多名清军后,他的大腿中了一枪,鲜血如注,他的一众护卫见情况不妙,才拼死保护着他,从绞肉机一般的城墙上退了下来。 这时,刚刚打败了阿巴泰部的唐军副将祖宽,见到李定国受伤下城,便急急迎了上来。 “李将军,你的伤势……“祖宽一脸关切之色。 “不碍事。“李定国喘着粗气,满是血污的脸上目光如刀:”祖宽,那部意欲偷袭我海参崴堡东门的敌军,你可已将其击退?“ 祖宽听到李定国这般发问,脸上闪过一道亮光,他向李定国拱手禀道:“李将军,现在在下已率弩兵,与水师配合,彻底打败了那部企图趁机偷袭我海参崴堡的清军,据在下估算,怕有至少五千人的清军命丧我军之手。只不过,现在我等要如何行动,还请李将军紧急示下。” 李定国直直地盯着祖宽,沉默了一下,眼中却是一道冷光瞬间划过。 “祖宽,外城的守卫,你就先别管了。我令你带上全体辅兵,入内城守卫,这些弩兵,就交给本将亲自指挥吧。“李定国冷冷下令。 祖宽犹疑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李定国为何下这道命令,但他还是立刻回答道:“下,在下遵令。“ 随后,祖宽带领残存的800多名辅兵,进入内城守卫,而城外多达六千余多的弩兵,都开始由李定国亲自指挥。 这些弩兵,被李定国全部集中在西面城墙下,离城墙不过数十步的距离。 李定国怔怔地看了看全体沉默站立的弩兵,又扭过头去,看了看城头正在拼死作战的,与清军绞杀成一团,几乎敌我难辨的残余枪盾兵与横行哨,脸上痛楚的神色,几乎无以复加。 终于,他长吸了一口气,冰冷而清晰地下令道:“全体弩兵听令,朝城头敌军打放弩箭,将城头的清军全部射杀!“ 李定国这道命令一下,全体弩兵瞬间变了脸色,人人脸上满是惊愕震怖的表情。 不是吧?! 现在西面城墙上,敌我打得这般犬牙交错,密不可分,清军都再不敢抛射箭矢了,我等这般射发弩箭,那岂不会是,把敌我双方一同被射杀了么? 这,这简直是…… 李定国仿佛看穿了各人心中的犹疑,他厉声喝道:“战事紧急,尔等速速执行命令!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正文 第五百零八章 退守内城 在全体弩兵,立刻开始咔咔地装填弩箭之时,李定国的脸上,痛苦有如刀刻一般明显,整张脸上都显现出莫名的扭曲。 各位兄弟啊,原谅李定国无能吧! 要不是现在战况如此紧急,这事关整个海参崴堡安危的西面城墙,就要落入不停涌来的清军手中,我李定国这样爱兵如子的将领,如何会对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痛下杀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下达这道命令时,又有谁能知道,自已其实已然肝肠寸断,却又强作镇静。 兄弟们,别怪我李定国手狠,你们走后,该给的抚恤奖励,李定国我一定会为你们全部审请下来,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们的。 若有来生,李定国我变牛变马,给各位兄弟赎罪! “各就位,预备,放!“ “梆梆梆梆!……“ “嗖嗖嗖嗖!……“ 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漫天飞雪下,那淬了剧毒的弩箭,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总共多达近万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丝毫没有防备,依然在西门城墙上拼死搏杀的唐清双方士兵,激射而去。 其实弩兵们在打放时,还是努力瞄准了清军进行发射的,但是,因为现在大雪纷飞,又是狂风呼啸,使瞄准变得极其困难,最终这样的瞄准射击,皆变成了无差别覆盖射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无数中了弩箭的军兵,皆是惨叫着全身发黑而死,这种突如其来的无差别覆盖射击,对唐清双方来说,都是近乎绝对死亡毁灭性打击。 在弩兵们打放毒弩箭时,唐军平南镇横行哨哨长任安,虽已穿着三层厚实盔甲,却还是难抵清军围攻的人数太多,此时的他,已然斩杀了十余名清军,杀得浑身是血,身上多处受伤,力气也已耗到了尽头,连头盔都被一柄清军的战锤给打飞了。 正当他暴吼着将手中那柄沾满鲜血,又湿又滑的虎刀,朝着一名离得最近的清军马甲兵的脑袋猛砍而去之时,一枚呼啸而来的弩箭,夺的一声轻响,射中了他的面门。 见血封喉毒素渗入肌肉与血液时,那锥心刺骨的痛苦,没有任何人能承受得了。横行哨哨长任安,发出一声可怕的惨嚎,他忍着那毒素蔓延时那噬骨疼痛,咬着牙将虎刀狠狠砍下,砍飞了那个马甲兵的半边脑袋。 叮当一声轻响,虎刀掉落于地,随即被城墙上四处曼浸的鲜血所吞没,顿时消失不见。 此时,任安他能感觉到,那射中面门的弩箭,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狰狞毒蛇,它扭动着粗大的身体,从伤口处一直钻进了整个身体之中。让他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是穿心噬骨般的剧烈疼痛。 难以忍受的剧痛从身体中传出来,任安能迅速地感觉到,整个身体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掌控,而自已的大脑,也仿佛在迅速地麻木,有如一台正在被格式化的电脑。他扑通一声,跪倒于地,浑身抽搐地倒在没踝的血水之中。 这一刻,他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射杀他的,正是唐军的毒弩,只有这浸了见血封喉毒素的弩箭才有这瞬间致死的威力,而他也知道,定是唐军主将见到城头已难守住,才这般痛下杀手,不分敌我一齐射杀。 李将军做得对。 濒死的横行哨哨长任安,对自已默默说道。 丢车保帅,舍小搏大,本是主将的根本职责所在,如果自已处于主将的位置上,也会象李定国一样行事吧。 只不过,真的没想到,自已拼尽全力,为唐军搏杀一生,最终却是死在自已兄弟手中,真他娘的有点不甘心啊,老子还没杀够鞑子呢…… 在意识弥留之际,任安忽然有种奇怪的幻觉,那就是,战争在这刻,仿佛突然中止了,宛如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而周围不停厮杀的唐清军兵,也仿佛都瞬间消失了,而这有如绞肉机般的西面城墙,也在骤然之间,变成那条熟悉的回家的路。自已的妻儿正在家门口,欢笑着看着自已回家…… 回家的感觉,真好。 于是,幻觉中的任安,伸出双手,想要拥抱自已那近在眼前的妻子,然而,全身发黑的他,却是忽地脖子一扭,整个人仰栽在地上,再无动弹。 这一轮箭雨袭击,至少射杀了近两千名清军,以及数百名唐军军兵。而在城下观战的多尔衮、多铎、阿巴泰等人,见唐军为了阻止这西门城墙被占领,竟不惜使出自杀性攻击方法,顿是皆是脸色大变。 没想到啊,唐军为了守住这西面城墙,竟能使出这般狠辣手段,采用这几乎是自杀般的攻击战术,这倒是完全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这些唐军,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魔鬼,一群没有任何底线的残忍恶毒的魔鬼! 而正在多尔衮他们不知所措,一时没反应过来之际,随着连绵的梆子响,又一轮弩箭呼啸射出,这些激射而出的弩箭,有如死神阴狠的镰刀,向着唐清双方仍在互相鏖战的西门城墙之上,猛挥而去。 又是不似人声的惨叫连绵传来,大片的清军士兵瞬间倒地身亡,同时,守城的唐军中,也有颇多军兵倒地牺牲。 见到唐军意欲采取同归于尽的战斗态势,多尔衮第一个清醒过来,他迅速派人返回大阵之中,向皇太极紧急禀报了此时的战况。 听到战况汇报的皇太极,脸上满是不可置住的震惊之色。 不是吧? 为了守住这海参崴堡,这唐军主将李定国,竟然不惜采取自杀性防卫手段,来个敌我双杀,同归于尽? 这个人,真是端的狠辣无情! 皇太极心下暗叹,他娘的,要是每个地方的明军,都能有象这部唐军这般死硬顽强,乃至不惜同归于尽的作战方式,与大清官军作战的话,那大清焉能在每次入关时,能如入无人之境般的顺利。甚至可以说,那些明军,哪怕只有唐军一半乃至几分之一的勇气与斗志,也许清朝就连辽东都夺不下,更遑论挥师入关了。 那么,现在唐军抵抗如此顽强,自已下一步要如何办呢?真要就此撤退吗? 皇太极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不能撤退,战到现在,清军前前后后加起来,已付出伤亡一万余人的高昂代价,若就此撤退,这些军兵的死伤,可就真的变得一文不值了。 况且,现在自已的军队,明显地占有优势,西门城墙上的唐军,显然已呈现出苟延残喘的态势,如果大清军兵更加一把劲,要打败他们,绝对是可以办到的。 再说了,唐军现在连自杀性无差别攻击手段都用出来,岂不是正说明他们,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这外城丢失已成定局了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胜利就在眼前,焉有白白放弃的道理。 想到这里,皇太极脸上一道狠光闪过,他厉声大声道:“传令多尔衮、多铎、阿巴泰三人,令他们无畏伤亡,要不惜代价,尽快扫灭西面城墙上的残余唐军,夺下这西面城墙。“ “嗻,奴才遵旨。“ 见到这名军兵正要转身离去,皇太极又叫住了他,沉声道:“若夺占西面城墙后,立刻攻击城中的唐军弩兵。朕敢料定,唐军见得西面城墙上丢失,必然胆丧,那些弩兵也绝然不敢再与我军对抗,只会逃入内城苟延残喘。故这海参崴堡外城,朕必取之!” “嗻!” 收到了皇帝的命令,多尔衮多铎阿巴泰三人再无顾虑,再度驱兵强行上攻,以期尽快夺下这西面城墙。 连绵不断的清兵,手中举托着盾牌,抵挡着铺天盖地的弩箭,不断地向城墙上仅存的唐军步兵发动海潮般的攻势,在他们凶悍凌厉的攻击下,城墙上的唐军战死牺牲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不断地被杀,不断地倒下,所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小,最终,只有残存的十余名唐军士兵,还守卫在下城的马道入口。 这十余名最后残存的唐军士兵,军衔最高者,是一名副哨长,姓蒋,名行广。 蒋行广是南直隶人,在家园被李自成张献忠扫荡一空后,全家成为流民的他们,一路北逃,来到了李啸的单县铁龙城。 在铁龙城,蒋行广一家人得到了安置,而后,蒋行广因为身材高大强壮,被挑选入伍,成了为一名唐军辅兵,随后又加入了李定国台湾拓殖军团,从山东一路转战到了台湾。 在接下平定整个南洋的战斗中,蒋行广先行士卒,累立功勋,不断晋升,终于在澳洲平定后,他从一名普通辅兵升为了平南镇甲营的一名副哨长。 战到现在,见到整个西面城墙上,数千名唐军,竟然仅剩下自已的这十余名唐军犹在死战,余部皆已战死时,蒋行广的心下,无限的感慨与凄凉。 好么,那么多朝夕相处兄弟都战死了,现在,终于轮到了自已了。 既然没有听到鸣金的声音,那就说明,李定国将军已是下定决心要把咱们当成弃子了,那么,自已这样的弃子,也该有弃子的觉悟吧。 这一刻,蒋行广反而并未想太多,他只是了稍稍喘匀了粗气,便抹了一把脸上滴嗒的的鲜血,便朝众人大喊道:“各位兄弟,就让我等在此为唐军,为李大人尽忠吧,反正抚恤奖励啥的,咱们都有份,一个子儿也不少,将来,咱们还能在忠烈祠中团聚,大家伙还能在一起呢。现在啊,我们最后努力多杀几个鞑子,给这辈子增点赚头。” 最朴实的话语,往往最激励人心。听了蒋行广的话,十余名唐军的脸上,皆是决死而奋然之色。 蒋行广率先行动,他吼叫着挥起手中的长枪,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清军,猛然刺去,把这个猝不及防的家伙,从腹部捅了个对穿。 见到副哨长已发令,其余的唐军也再不犹豫,他们纷纷呐喊着,朝着各自选定的目标猛扑而去。 而见到唐军死到临头还这般英勇,全体清军无不惊骇,他们四面围上,对这十余名拼死抵抗的唐军进行猛烈而凌厉的回击。 噗哧一声轻响,蒋行广被一根锋利的长柄挑刀,深深地扎穿了胸口,尖锐的刀尖,从他的胸口后部直透而出,大团的血雾四下喷涌。 蒋行广象一只被针扎中的黄蜂一样,浑身颤抖着,扑通倒地,全身剧烈地抽搐。 这名刺中他的清军,一把抽出挑刀,随即飞起一脚,将他从城墙上踢落。蒋行广在空中翻了个圈,啪地一声摔在地下,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 很快,其余几名唐军士兵,也迅速地被清军杀光,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唐军主将李定国,顿时热泪滚滚。 这些跟随着自已,一路转战南洋,身经百战,立下了显赫战功的兄弟,就这样,在这极北酷寒的海参崴,在这漫天的飞雪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们血战至死,无人退缩,无人溃逃,每一个人都用生命与热血,来捍来唐军的荣耀与尊严。他们是永远值得后人尊敬与怀念的英雄! 兄弟们啊,李定国对不起你们,你们的死,绝对是比泰山还重。你们放心吧,我李定国,只要还活着,将来一定给你报仇! 至此,五千余名守卫西门城墙的唐军,全部战死,而他们杀死的清军数倍,足足是自已的两倍有余。 海参崴堡最为薄弱的西门城墙,终于陷落了。清军在付出了他们自征战以来,前所未有的惨烈牺牲后,终于占据这有尸积如山,积血高达数寸,上上下下有如血染一般的西面城墙,终于收获了这场代价惨重的胜利。 夺下西面城墙后,清军立刻遵照皇太极的要求,不作稍息,而是又如有潮水般地涌下城墙马道,向城中的弩兵呐喊冲杀而来。 见到汹涌而来的清军,李定国长叹一声,大声下令:“全体听令,撤入内城防守,继续与清军血战到底!” 正文 第五百零九章 孤军绝境 在清军从外城城墙上汹涌而下之时,李定国终于率领全部的弩兵,撤入了内城,随及拉起吊桥,封锁了城门。 至此,这场极度血腥而残酷的海参崴外城守卫战,终于结束了。 大雪依然纷扬飞下,只不过,原先响个不停的砍杀声与呐喊声,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之间,倒好象是落了一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此时,见到海参崴堡外城已被自已手下官兵夺下海参崴外城,在中军大帐中,得到消息的皇太极,再也按捺不住自已的喜悦,立刻在一众白摆牙喇兵的保卫下,离开中军大帐,从东门入城,亲自来到了海参崴堡的外城,视察战况。 他放眼望去,可以看到,这暮色昏沉,大雪纷飞的天气中,那西门城墙上,堆积如山的唐清双方的尸体彼此错杂,流淌的鲜血从城墙下倒挂流下,有如一块惊心而写意的抽象画,现在寒冷的天气中,鲜血早已冻成暗红色的凝固状,只有无尽飘飞的大雪,将这一切渐渐覆盖。 一种剧烈的刺痛感,深深刺激了皇太极的心灵。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 山川萧条极边土,荒野孤城征战苦啊。 很快,多尔衮一脸阴沉地上来报告,此次攻城大战结束后,已方总共伤亡达一万余人,却是城头守军的两倍。 听到这个数字,皇太极又不觉心下一阵剧烈的刺痛。 一万余人的伤亡,再加上方才阿巴泰的五千多人伤亡,清军为了攻下这个海参崴堡外城,就付出了一万五千余人伤亡的代价,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唐军的战斗力如此强悍无比,自家那些身经百战的八旗勇士,竟未能在他们身上讨得半点便宜,反正战损人数近乎三倍于他们,这样惨痛的胜利,若是多来几次,也许大清就该一蹶不振了。 唉,要是明朝各地的军队皆能有如唐军一般勇悍,大清如何能打下这万里疆土,又如何能几次入关有如入无人之境,更极端点来说,如果明军真有如现在的唐军这么厉害,哪怕只有其一半乃至几分之一的的战力,那可能老汗在七大恨祭天后,向明朝发动进攻时,就注定了一败涂地的结局了。 这个小小的海参崴都这般难克,想到李啸手中还有十余万这样的虎豹熊罴,又据占了整个南洋大地,可谓实力雄厚,气吞万里。而自已还要跟这个强大的隐形明日帝国,一直苦斗下去,皇太极心下一阵阵发紧。 自已将来,真的能彻底打败李啸吗? 这个问题,皇太极越问自已,就越没自信,心里也越迷茫。 皇太极脸色十分难看地沉默了一阵,又是一声轻叹,才转过头缓缓对多尔衮道:“趁天色未黑,赶紧收拾我军战死将士尸首,救治伤员,今天就在外城休整驻扎,整治好攻城器械,待明天天亮后,再向内城进攻。“ “是,臣弟遵命。“多尔衮犹豫了一下,又问道:“禀皇上,那些战死的唐军尸首,又该如何处理?” 皇太极摇了摇头:“唉,这些唐军士兵,也是尽忠而死了,其勇可敬,其情可悯,也一并收拾,拖到城外集体烧化吧。” “是,臣弟遵旨。” 当看到外城的清军,拖着一车车的尸体,缓缓离开海参崴堡,然后在城外点起熊熊的烈火,就地焚化战死唐军士兵尸体时,李定国脸上的悲痛,无以复加,他的整张脸,都呈现一种莫名的扭曲。 可恨啊! 这些为国尽忠的唐军勇士,拼死血战,尽忠而亡,却连一场郑重而正式的葬礼都不到,只能由清军鞑虏,将他们集体烧化再丢入野地,命运着实太过凄惨。 这都是自已这个领军之将,无能所致啊。 李定国心如刀割,却在不停发狠,哼,你们这些鞑虏,休要得意,将来我唐军,必要报仇的一天!这些为国尽忠战死的兄弟,一定可以在将来安息瞑目。 李定国从忧伤中回过神来,随即开始想到,现在的局面,已然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那自已该如何应对,如何守城,却是个十分麻烦的大问题。 现在的自已,只有六千弩兵,700多名辅兵,守在内城之中,这些都是远程兵力,可用于近战的兵力,已全部在外城的守卫中丧失,接下来的内城守卫战,将会十分地艰难吧。 接下来,该如何守城,成了李定国现在最为紧要,也最为艰难的安排。 现在内缺军械,外无救援,想凭这不到七千的远程兵力,守住这已被清军四下围住的海参崴堡内城,谈何容易。 就算海边有水师支援,但现在清军已进入内城,有城墙阻挡,水师的火炮也无法越过城墙攻入城来。 可以说,现在这支唐军,已然陷于孤军死地,亦不为过。 李定国脸上虽强作镇定,心中却涌起一股悲凉的情绪。 莫非,这支横扫东南亚,平定整个南洋的英雄部队,就要在这极北酷寒之地,走到自已的生命尽头了么? 那么,如果这支南征北战的英勇军队就此覆灭,那自已的一生,也将在这海参崴堡,最终定格吧。 李定国有如雕像一般默然站立,任凭狂风吹散自已的披风与胡髯,只是在这时,自已的诸般前尘往事,此时有如动画一般,一桢桢出现在自已脑海中。 他清楚记得,在那场席卷陕北的大饥荒中,自已的亲人被活活饿死,年幼的自已迫于饥饿,差点到了捡粪而食的地步,在这濒死之际,自已的村口来了一伙流贼,而自已为了活命,毫不犹豫地投奔了他们。 这只从自已村口路过了流匪,便是张献忠部。 从此以后,自已便成为了张献忠部流匪的一分子,在接下来与明军的战斗中,由于自已英勇善战,屡立功勋,渐渐在张献忠部崭露头角,并获得张献忠的信重,让自已得以成为张献忠的第四义子。 而接下来,自已在流贼中的表现,更加突出而卓越,为张献忠四处征战,让自已获得“小尉迟”的美名,也让张献忠对自已更加看重,甚至有立了自已为继承人的想法,以至让自已遭到了四大义子之首孙可望的深深忌恨。 只不过,谁也没想道,在进攻庐州的战斗中,自已会被千里远来的李啸部率军打败,并成了为李啸的一名俘虏。 然而,自已虽然成了李啸的俘虏,却犹是不服,不肯投降,直到在亲眼目睹了李啸凭着一座铁龙城,就把前来解救自己的义父张献忠给打得大败后,自已才对他的卓越武功与智谋,方心悦诚服,遂真心投降,为其效力驱弛。 接下来,自已跟着李啸转战山东河南一带,为他立下赫赫战功,获得了李啸的坚定信任,最终被任命为台湾拓殖军的主将。 从这时开始,自已似乎进入了一个完全绽放自已军事才能,快意纵横四海的绝佳时期。 自已在这南洋一带,先是征服了台湾当地土著,然后扫灭了盘踞台南的荷兰人。 接着再东援琉球,帮助琉球摆脱受日本欺负的状态,进而北上作战,消灭了日本岛津家,占据了位于交通交津的萨摩一带。 然后,自已又遵循李啸的命令,兵进吕宋,把西班牙殖民者赶跑。 接着征服棉兰老岛,新几内亚岛,密克罗尼西亚岛,澳洲,新西兰等地,为李啸打下空前广阔的地盘,也给自已升官晋爵提供了一条快速通道,让自已最终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升任为平南镇镇长兼甲营营长。 平定澳洲后,自已与平南镇甲营一道,被李啸抽调北上,先驻济州岛,再于这海参崴地区建堡驻守,却没有想到,在这一天,突然遭遇了这般惨烈的一场战斗。 应该说,这场战斗,虽然唐军在清军的重压下,丢失了外城,但其实唐军打得还不错的。 毕竟,唐军此战,完全是猝不及防,仓促应战,在没有重型火力,又被清军弓箭全面压制,这般困难的条件下,还能以丧失五千军兵的损失,抵换了清军一万五千人的兵马,这相当一比三的战损比,可以说,是十分惊人的战绩了。 按理说,清军在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后,应该会就此退去了,却没想到,这一次的清军,有如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竟下定决心要把整个海参崴堡全部拿下,决不肯给自已半点喘息的时间与机会。 清军的作战意志这般坚决,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李定国所料。 那么,凭着这内城中仅剩的不足七千人人的远程守兵,究竟能守到何种程度,究竟能再守卫几日呢? 现在的内城城墙,因为城墙修筑比外城要早得多,已然修筑牢固,其坚实程度比外城要牢靠很多。但这内城虽然坚固,却是兵员与守城器械皆十分缺乏的,这样一座内城,究竟能守多久,李定国的心下,其实并没有底。 也许,战到此时,将来如何,用听天由命来讲,更加合适一些。 整整一夜,李定国都未入睡,他象一头守卫领地的雄狮一样,在城墙来回逡巡,等待着天亮后的战斗。 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的夜晚后,终于天亮了。 此时,大雪已然停止,整个海参崴堡,被一层有如厚厚棉被般的雪花所覆盖。天空中的彤云也已散去,放眼望去,天空辽阔高远,大地银装素裹。 这时,双眼浮肿血红的李定国,忽然看到,从清军阵中,在一大群白摆牙喇兵的护卫下,一名极其肥硕的胖子,身着明黄龙袍衮服,外罩一件翻毛外褂,头戴佛牌顶珠暖帽,坐着一匹墨黑色的大马,向城头缓步行来。 李啸见得此人装束,心下不觉一凛,好么,所来者,不正是清朝皇帝皇太极来了么? 他看到,这一行人,在一箭之外站定,随即有一名汉人通事模样的人,朝着城头纵声高喊:“城上的唐军听好了,我大清皇帝,亲到此处,有一番肺腑之言相告,请唐将李定国,于城头答话。” 听了此人喊话,副将祖宽走了过来,向李定国沉声问道:“李镇长,此人恁的聒噪,可要令弩兵打放弩箭,将他们射杀了事么?” 李定国摇了摇头,缓缓道:“杀这样一名猪狗不如的汉人通事,济得甚事。那皇太极有重兵拱卫,多有盾牌摭护,我军弩箭想偷袭他,却亦是甚难。还是且听他说下,要与我军说个甚话,再作决断不迟。” 听了李定国的话,祖宽退到一边,然后李定国趋前几步,手扶雉堞,朝着皇太极大声喊道:“皇太极,你这鞑虏皇帝,有甚屁话,快快说来便是。” 听了李定国口出不逊,皇太极身旁的白摆牙喇精兵们皆是一脸怒容,甚至有人想张弓搭箭朝城头射箭,皆被皇太极喝住。 皇太极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朝着城头大声回道:“原来,你就是李定国将军,朕想和你说的是,昨天你们这外城守备战打得好啊!虽然此战,你们杀死打伤了朕恁多手下军兵,却是打出了军人的血性与尊严,你我虽为敌手,朕却亦是对贵部作战之能,与将军指挥之材,深为钦佩呢。” 听到皇太极这番用汉语直接说出来的话语,城头的唐军皆不觉呆住,皇太极旁边的汉人通事亦是一脸惊疑。 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大清的崇德皇帝,怎么一来此处,就这般大声夸起对手来了,这岂不是灭自已威风,长敌军志气么? 听到皇太极微笑着说完这番话,李定国的脸上,顿是眉头大皱,阴晴不定。 这位向来以心机与权术著称的清朝皇帝,为何说出这样的话语,他的葫芦中,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李定国不及细想,便冷笑着回道:“皇太极,难为你此番违心的夸赞。我军虽然丢了这海参崴堡外城,折损了五千兵力,但亦挫败了你们多次进攻,杀死杀伤了一万五千多名鞑子,倒也是够本了。不过,本将在想,你这厮专门前来,怕不是仅仅为了来违心地夸赞我军一番吧?” 皇太极大笑道:“嗯,不错,李将军果是聪明人,一看就透。朕也实说了吧,朕此番前来,确有一番肺腑之言相告,还望将军细听。” 正文 第五百一十章 清帝诱降 见得李定沉默无言,皇太极微微一笑,继续道:“朕今天过来,首先想要问李将军,你是如何看待我大清的?” 李定国听他这般发问,便冷笑着回道:“什么狗屁大清!尔等蛮夷,野蛮低级,人面兽心,背叛大明恩主,一时苟且立国,实是无耻卑鄙至极,又有何可说的。” 皇太极听得李定国这番刺耳尖刻的话语,脸上顿是满是愠怒之色。不过好在他修养甚好,强自控制了自已内心的愤怒,依然平静地反问道:“李将军,你这话以朕看来,实是太过偏颇了。这天下,向来是有德者居之,又如何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你们汉人有话说得好,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实是有道理啊。我大清受命于天,鼎起于海东,先是统一女真各部,据东北以自立,然后连胜明军,一统辽东,自此建国奠基,实是理固宜然矣。想我大清先后四次入关,无不打得明军狼奔豚突,打得明朝有如落花流水。随后我大清又西征蒙古,先征服了蒙古诸部,将你们汉人从未收服过的漠北,纳入大清版图。然后东伐朝鲜,让朝鲜俯首称臣,非但不敢再西窥,与明朝也只能保持名义上附属关系。如是观之,我大清武功之盛,实是千古罕见矣。我大清拓地万里,何人能为敌手,放眼天下,其谁敢与争雄!由是足见,我大清之立国,实是顺天应命,上天护佑,气数所钟,可谓得位至正矣。李将军之言,无乃太过乎!” 听了皇太极这番长篇大论,李定国在城头却在仰首大笑,然后厉声回道:“咄!好一个得位至正,真真无耻之尤,真真笑死人了!我李定国虚长这二十多岁,还从未听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话,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且问你,当日若无我大明好心收留你们这些薙发纹身的丑类,把你们这些被朝鲜赶走的,不知从哪里来的流浪部落收留国中,给你们划地安居,给你们提供接济,只怕你们早就在原始森林中冻饿而死了吧。却没想到,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非但不念恩主半点恩德,反趁大明虚弱多事之际,反噬背主,行这样无耻无德之事,还敢说是得位至正,真真不知这世间,还有羞耻二字!你们这些人形兽类,不过是仗一时运气,沐猴而冠,苟且立国而已。本将倒要看看,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辈,究竟能猖狂到几时!” 见到二十多岁的李定国,竟能说出这样一番义正辞严的的驳斥之语,皇太极虽觉脸面躁热,却在心下,不觉暗自佩服。 没想到啊,这李定国不但有指挥作战之能,其言语口舌,亦是这般犀利入骨,此人真真是个难得的人材呢,这样的人材,若能招揽到自已麾下,对大清来说,岂非好似如虎添翼么? 皇太极轻捋胡须,顿时在心下,更起了招贤揽材之意。 他清了清嗓子,大饼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朝李定国喊道:“李定国,朕想对你说,这明朝已历二百余年,根基皆朽,摇摇欲坠,正可谓明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再说了,这天底下,就没有不被推翻的王朝,就没有永世长存的帝国。这明国已是如此腐朽无能,糜烂不堪,纵然没有我大清来打它推翻它,也必会难于持久,也一定会灭亡于其他势力的手中。朕之所言,皆出衷心,绝非自夸自褒,你若执意要唱反调,朕也不想去与你再来辨个是非曲直,这王朝更替的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等今天就不再多谈了。只不过,朕出于爱材之心,才想要告诉你,现在你部龟缩这海参崴堡内城,内难支应,外无援军,又已被我军重重包围,这般情势,便称为累卵之危,亦不为过。你等现在的处境,可谓已是进退失据,插翅难逃,再无生路啊!“ 皇太极顿了下,又道:“李将军,你乃是何其聪明之人,定知形势比人强,和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何不认清形势,率部归降我大清,方为正途矣。若尔率部来投我大清,朕可保证,你部将士皆可活命,朕绝不再杀你部一人。至于李将军你,朕将升你为应顺公,兼授总兵官之职,你部兵马,亦由你再行统率,朕绝不插手过问,除此之外,朕还会给你在大清国中,如孔有德耿仲明一样,划地拔土,让你自行养兵就食。李将军,这般条件,足见朕爱材之诚心了吧?岂不比你在那李啸手下,仅仅当个带兵打仗的将领,要强太多了么?“ 皇太极说完这话,满心以为李啸肯定会大为心动,谁知,令他没想到的是,李定国听了他的话,却又是一声冷笑回道:“皇太极,你就别来做劝降本将的美梦了。我李定国,自跟了平辽王李大人以来,深受其信重,这份知遇之恩,堪为百世不遇。故李某早已下定决心,此生纵死,亦要为李大人决然效力。这背主另投,腆颜求存之事,李某却是断不会做的。更何况,要本将屈身侍鞑,卖国求荣,哪怕你封本将为王爵,本将亦视之为垃圾狗屎,这般无耻无德万人唾骂行径,恕李某断难从命!“ 皇太极听到这里,脸上的假笑消失了,他脸上怒色涌现,大声喝道:“李定国,朕完全是出于一片爱材之心,才对你说这番话的,你可要好好想清楚,真若两军交战起来,你部可是必败之局啊!到时玉石俱焚,鸡犬不留,你可不要后悔!’ 李定国大笑道:“皇太极,那本将也可以告诉你,本将向来不是怕死之人,自跟了李大人以来,早就有了这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觉悟了。况且我军皆是忠义之辈,又岂会如孔耿之流的卑鄙之徒,屈身投鞑以苟且活命,腆颜求荣!你还想劝降本将,我劝你早早死了这份心思吧!更何况,本将若能在此为国尽忠,且不说身后哀荣,将来平辽王李大人,必定会为本将报此大仇,本将当可含笑九泉,再无半点悔恨,又有何难过的呢?皇太极,你休要再在这里多废口舌了,你若要取这海参崴堡内城,只管带兵来攻便是,又何必这般聒噪!” 皇太极久久地看了看李定国,眼中满是怨毒之色,他冷哼一声,再不说话,随即拔马后撤,驰回本阵之中。 入得阵来,皇太极立刻召集多尔衮,多铎,豪格,阿巴泰等人,一道入军帐议事。 皇太极脸色铁青地,向众人讲了一遍,那李定国铁石心肠不肯投降之事,语毕,便是一声长叹。 “可叹哪,朕不记前仇,以这般优厚之条件,特招揽这李定国,却不料此人浑然不肯上钩,断然拒绝了朕一片真诚劝降之心,实是令人可叹。也不知道为何,李啸那厮能如此收服人心,以至让李定国这等能战之将,愿为其誓死效忠,倒是殊以为奇。” 听了皇太极这番感叹,豪格在一旁插话道:“汗阿玛,那李啸这厮,之所以能这般笼络其部下将领,无非是凭高官厚禄一法罢了,汗阿玛又何必如此纠结。” 皇太极摇了摇头:“非也,以朕观之,这李定国非是利禄之徒,却能对李啸这般效忠效力,决非只是贪图李啸的名爵官位。况且,李啸这厮,只不过是明国的平辽王而已,又能给得了他甚么诱人动心的官位呢?此人这般执拗强硬,为李啸誓死效忠,真真令朕感叹啊。” 多尔衮在一旁插话道:“皇兄,以臣弟看来,这李定国,无非是看上了李啸将来前途远大罢了。以臣弟观之,李啸那厮野心勃勃,虽名为崇祯皇帝之附马,但此人必定不能恪守臣节,在其将来羽翼丰满,势力养成之后,朝廷将会对其再难节制,李啸极可能叛主自立,或者干脆吞并明朝,成为明国的实际统治者。故臣弟在想,这李定国,应是看到了这一点,认为跟着李啸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才这般死心塌地地跟他吧。” 听了多尔衮的话,皇太极才点点头道:“老十四说得有理,李定国之所以这般死硬要为李啸尽忠,定是看到李啸将来前景可观,才下定决心为其效力的。唉,也算是人各有志吧,不能强勉,不能强勉啊。” 这时多铎也插话过来:“皇上,那李啸,真的这般有能耐吗?莫非,他是董卓、司马懿一般的人物么?” 皇太极冷笑道:“李啸之材,区区董卓,司马懿可比之。依朕看来,此人将来的成就,当可直追汉朝的刘邦,唐朝的李世民,亦不为过!” 皇太极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阿巴泰皱着眉头说道:“皇上,那李啸虽然有材,只是皇上对这厮的评价,未免太高了些。那刘邦与李世民,皆是开启了一个强盛时代的伟大君主,李啸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村野猎户,现在的身份地位,也才不过是明朝的平辽王而已,如何能与这样的名君雄主相提比肩?” 皇太极斜了他一眼,冷冷道:“阿巴泰,你的眼光太过狭隘了。李啸出身确是卑贱,但对于其事业来说,低绝不代表其将来成就低。你想想,李啸从一介村野猎户起步,从最低层的军卒哨骑做起,一步步升百总,升千户,升指挥使,升总兵,升东海侯,升唐国公,直至现在升为平辽王,这一路升来,基本全凭其一已这力,全凭其自身所立的累累功勋。以朕观之,这样杰出的人材,便是放在汉唐之世,亦是可做出一番相当惊人业绩出来。” 皇太极顿了下,又说道:“现在的李啸,非但已据占山东全境,还把整个偌大的南洋全部收入囊中,连同虾夷岛,库页岛等外满的边蛮之地,全部收入麾下,其下所占土地,怕是有整个明朝一般大了。更何况,李啸现在以欺骗性手段,打着剿匪安民的旗号,蒙弊明廷,不断从明朝内部转移人口,填充到其新占的土地之处,真真大奸似忠的狡诈之徒。朕敢肯定,等到他所占的土地,在人口充足大量开发之后,李啸一定会一改现在这般故作雌伏假寐之态,而会以出林猛虎,腾空蛟龙的态势,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让整个世界为之惊讶。也许,到了那时,不单是我大清,包括那明朝,都将会看到,从今之后,我们将不得不,与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新兴帝国作斗争,而这斗争的结果,朕是十分地不乐观啊。” 皇太极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中军帐中一片沉默。 多尔衮接过话来,继续说道:“皇上说得是,以臣弟看来,现在应是我大清打败李啸的最后机会了。李啸刚刚吞并了大片的海外领地,还来不及彻底消化。且又才安置了部分移民,其财力与力量,皆是十分紧张。如果李啸这厮,能在这几年内,充分消化了其治下领地,再把多达数千万的移民安置成功,财力与兵力再没有任何之紧张与困顿了的话,那李啸势力大成,可能真的再无人能制了。” 皇太极摆了摆手,不想再在这个令人郁闷的话题上谈了下去,他沉声道:“好了,这个话题不必多说了。现在朕召你们前来,还是要赶紧讨论下,现在唐军不肯投降,我军却该如何拿下这海参崴堡内城,方为最为要紧。” 听了皇太极这话,未等各人说话,阿巴泰首先大喊道:“皇上,这有何难,依在下看来,眼下我们却有现成的手段,来攻打这内城,根本不要发兵蚁附进攻。” 阿巴泰这一说,顿时引起了各人的兴趣,多铎首先喊了起来:“阿巴泰,你这家伙休要卖关子,有甚好计,速速讲来。” 阿巴泰微微一笑,然后大声说道:“皇上,唐军撤退仓促,这城墙之上,总共有20多门火炮,现在天已放晴,我军不如把它们全部调转炮头,转而轰击海参崴堡内城,用唐军自已的炮火,将这内城城墙轰塌,让里面死守的唐军再无险可守,岂非甚好?” 阿巴泰此计一出,顿时多尔衮多铎等人皆是大赞不已。 “好好好,果是好计!阿巴泰此计,正可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之身,此计大妙!”多铎大笑着说道。 皇太极亦是一脸笑容,他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道:“嗯,不错,饶余贝勒此计甚好!行,就依你之计,我军用唐军留在城墙上的火炮,调头轰击海参崴堡内城,让这帮该死的唐军,好好尝尝,与我军作对到底,究竟会尝到怎样的苦果!”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水师之威 此时,已是辰时末刻,但空中浓云密布,寒风怒嚎,天地之间,依然一片昏蒙。 李定国一脸阴郁地,伫站在积雪皑皑的内城城墙上,不停观察遥视着城外清军的动静。 其实,对于清军接下来,究竟会如何行动,李定国的内心里,其实并没底。 毕竟,现在的清军已将内城重重包围,占据了极大优势,可以选择的出击方式实在太多,故李定国现在根本无法判断,清军到底会从哪里开始进攻,以及何以什么方式,开始进攻这海参崴堡内城。 只不过,当他看到,大批身着号衣的清军,忽地纷纷爬上外城城墙,把那遗留在城墙的唐军火炮,纷纷调转炮口,转而朝向内城方向时,李定国不觉瞪大了眼睛。 好么,这帮家伙真够损够阴狠的,竟然想出了用唐军遗留的火炮,来进攻这海参崴内城,此计真够毒辣的。 唉,都怪刚才撤退太过匆忙,来不及损坏这些留在城头的火炮,这下可好,正好便宜了这帮鞑子。 只不过,你们这些该死的鞑子,你们以为本将只会束手无策么,哼,想得轻巧。 你们别忘了,我唐军中,可有赫赫威名的水师在半岛外的海面上。下面,本将就给你们这样猖狂妄为的家伙,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定国心计已定,迅速地作出决定,他立刻打出旗语,尖锐的天鹅号声,顿时四处大起。 皇太极在中军帐处,微笑地看着唐军在内城城头忙忙碌碌,心下却是莫名快意。 他已可以想见,这些唐军,连同他们死守而据的内城,都将会在自已的连绵不停的炮火打击下,灰飞烟灭,再无遗存。 哼,李定国,朕好心好意劝降于你,你这厮却不识抬举死活不肯,现在,朕可不会对你们有半点同情了,毕竟这条死路是你们自找的,你们就去地狱中后悔去吧。 皇太极再扭头望去,看到自已的军队,正在城头,十多人一堆,围着一门唐军遗留的火炮,正在紧张地重新调试,他心头的快意,更是无可名状。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城外的海面上,传来了连绵不绝的炮声,三面沿海处的唐军水师所有火炮,在这一刻,一齐朝着正在城头调整火炮位置的清军打放过来。 “砰!” “砰!” “砰!” “砰!” 。。。。。。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无数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无数枚大大小小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海参崴堡的外城城墙,狠狠撞去。 沉闷厚重的巨大撞击声中,密集飞来有如一群黑色乌鸦般的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除了西面城墙外的整个海参崴城墙。 整个海参崴堡三面城墙上,瞬间出现近几百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三面外城城墙上,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皇太极惊恐地看到,这些从舰炮上打来的炮弹,除了把城墙打得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外,更是把城墙上面那些火炮给打得飞震而起,从城墙上摔掉下,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更有数门大炮,直接被舷炮击中,炮身与炮架被打得四分五裂,散碎成了一堆扭曲的碎片。 而在城墙上,被这次舰炮突然袭击,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清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水师舰炮齐射,竟让这海参崴堡的三面城墙,瞬间陷入不小的混乱。 而正在城头指挥清军调整火炮位置的清军主将阿巴泰,则是亲眼目睹,他身旁两名护卫的脑袋,被同一枚六斤炮弹击中,两个脑袋顿在同一时刻,有如被铁锤狠狠击中的西瓜一般一同爆裂,头盔碎片与脑浆一同飞溅四扬,模样十分恐怖,骇得阿巴泰大声失魂尖叫。 而阿巴泰自已,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在下属的搀扶下,扶着城墙堞垛勉强站起。 这时,阿巴泰复看到,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头一脸都是尘灰的清军士兵,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着!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清军,阿巴泰兴嘶声厉吼。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城头上被极其恐怖的凌厉死亡吓得心魂俱丧的清军士兵,依然顾头不顾腚的四下奔逃而去。 一名已然被震得耳鼻口皆在流的清军士兵,哀嚎从阿巴泰身边跑过,完全没听到这位清军最高长官的警告,甚至在旁边的阿巴泰护卫拉都拉不住。 “该死的,你慌甚么?!” 阿巴泰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的宝剑,一声怒喝,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大窟窿,这个逃跑的清军步兵,身体摇晃了一下,便倒地而亡。 阿巴泰更不犹豫,复向其余的清军士兵大肆砍去,刀光所到之处,一片哀嚎之声响起。 好不容易,在阿巴泰及他的一众护卫,接连砍杀了十余人后,这些被打蒙了的清军,才重新稳定下来,逃跑者们胆颤心惊地重回岗位,三面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城上城下各名清军又看到,在海参崴堡内城城头,又是旗帜飞舞,天鹅号声凌厉大起。 包括皇太极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唐军在示意,海面上的水师舰只,继续进行第二轮打放。 “砰!” “砰!” “砰!” “砰!” 。。。。。。 又是数百枚乌黑的大大小小的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海参崴堡的三面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原本就没有建好的整个墙体,其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一般。 包括阿巴泰在内的全体防守清军,皆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清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大片垮塌的雉堞,也被震得从城墙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将那些被震落的清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还有侥幸躲过了第一轮齐射的各类火炮,也象被震飞的玩具一样,四处乱抛,从城墙上摔飞而去,随即在地上摔成一堆废铜烂铁。 在唐军水师的数百门舰炮猛烈轰击下,这原本就尚未建设好的海参崴堡外城城墙,其崩溃垮塌的速度十分惊人,已有许多段城墙从中间部分开始垮塌,里面的夯土,与城墙表面的碎砖一起,四下飞溅,这三面墙体,眼看着就成了一团废墟。 在唐军水师舰船的沉重打击下,清军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被第二次沉重打击后的清军守兵,顿时又陷入了更大程度的混乱。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在这样来自海面根本无法还手的战斗中,所有的三面城墙上的清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信心被严重摧残,原本就被打得严重下降的士气,顿时降到几不可为的程度。 根本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许多已吓破了胆的家伙,立刻丢了岗位,嚎叫着冲下城墙马道,疯狂逃命而去。 在狂怒的阿巴泰准备再度杀人之际,一旁的护卫一脸慌张地冲过来,对他大声喊道:“贝勒爷,这城墙,端的是守不住了!” 脸色灰败的阿巴泰张了张口,最终亦是长叹道:“唉,这可怎么办,本贝勒已向皇上夸了海口,要立这夺取内城的头功呢。怎么现在倒好,一炮未放,反被唐军水师打了个溃不成军。打出这样的战绩,真真丢死人了。我还有何颜面,去向皇上禀报啊。” 护卫急劝道:“饶余贝勒勿作如此丧气之语,这是形势比人强,又如何可苟责贝勒一人乎?现在唐军水师炮火如此猛烈,纵是其他各位亲王来指挥,亦不过如此而已,贝勒万勿过于自责。” 而就是在他们二人相谈之际,从城下的清军大阵中,传来了叮叮的鸣金声,那原本就惶惶不可终日的清军,立刻如遇大赦,纷纷拔腿而逃,有如兔子一般窜下城去。 阿巴泰长叹一声,也再不坚持,亦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急急撤下城墙而去。 此时,在海参崴堡的内城城墙上,顿时响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各名守城的唐军士兵,见了被自家水师一顿猛轰,打得溃不成军的清军,脸上无不是喜悦至极的表情。 这时,主将李定国的脸上,更是一脸喜悦,心下的快慰,何以言表。 哼,你们这些狗入的鞑虏,现在尝到了我唐军水师舰船火炮的厉害了吧。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家伙逃得快,只会有更多的鞑虏来给我军陪葬。 下得城墙来,阿巴泰急急返回中军帐中,去向皇太极禀报战况经过。 “禀皇上,由于唐军炮火过于猛烈,我军无法抵抗,三面城墙皆已大面积垮塌,城头火炮亦多被击毁,臣无能,请皇上责罚。” 阿巴泰入得殿来,随及伏地打扦,向皇太极大声请罪。 皇太极俯视着在地下请罪的阿巴泰,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其实,方才清军被动挨打,被唐军水师火炮打得狼狈不堪时的情景,皇太极在城中,已然历历在目,看得十分清楚。 当时的他,虽然心下怒火万丈,却也只能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唐军的水师舰炮一顿猛轰而无可奈何,最终在清军挨了两轮炮轰之后,不得不下达了紧急撤退的命令。 耻辱啊耻辱! 大清水师十分孱弱,基本只有原来明朝东江镇投降过来的那点可怜的水师,这些水师,无论是战力还是斗志,都十分差劲,根本就无力与唐军水师相抗衡。 就只能这样被横行霸道的唐军水师明摆着欺负,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大清若要扳此胜局,除非也建成这样一只强大的水师,方能与唐军相抗衡,但是,要建成这样一只庞大的水师,所花费的银钱数额,怕是一个天文数字一般了吧。 那狗入的李啸,因为其下有庞大的财政收入,才能让这样数额巨大的水师船只得以维持。 这样规模的船只数量,对于现在财政亦十分紧张的大清来说,只怕亦是想都不可能想的,退一步说,即便大清想尽办法造出这些船只,也根本没有足够的银子来维护这样规模的船队。 没有足够的实力,大清就只能乖乖忍受唐军的水上优势,根本没有办法来改变现状。 皇太极长长地叹了口气,才对地下伏跪的阿巴泰大声说道:“阿巴泰,你且起身吧,唐军的水师舰炮如此凶猛,朕今天亦算是见识了一番,可叹我大清开国至今,水师一直这般孱弱无为,与那李啸相比,却是全面落后,亦是令人感叹啊。” 皇上说完这句话,整个中军帐中,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皇太极这番话语,说出来的,堪为整个大清帝国的至痛,而且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根本无力改变的最为薄弱的环节。 许久,方由皇太极自行打破沉默,向各人询问道:“唐军水师这般强大,我军想用城墙上的火炮轰塌海参崴内城,已不可能,各位可有何良策,去把这内城攻夺下来么?”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二章 危局突变 皇太极这番话一问,顿时,整个中军帐内又是一阵沉默。 但是,各人心下其实都明镜似的,因为在每个人看来,现在城墙上的火炮已然尽毁,那除了传统的蚁附攻城外,还能有其他的办法么。 只是这样平常无奇的方法,折损兵力太多,战况会过于惨烈,这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想的情况之下,才可才采用,故这样的方法,是个人都能想出来,所以根本就没必要在皇太极面前提出。 而见众人皆是垂首不言,皇太极也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只是,这时的他却感觉心下莫名愠怒,厉声道:“怎么了,各位有话,尽可明言,这般默不作声,却是为何?“ 皇太极虽然大声问完,只不过,众人依然垂首默立。 豪格见众人皆不吭声,便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向皇太极禀报道:“汗阿玛,依儿臣之见,眼下之计,唯有凭借我军兵力优势,以蚁附攻城法袭取这海参崴堡内城,此法应为唯一选择了。只是这样的话,唐军凭险固守,又有毒弩及手掷雷助阵,我军的伤亡,只怕会……“ 后面的话语,豪格没有说下去。 皇太极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倒是阿巴泰抬起头来,对皇太极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微臣倒觉得,我军并非只有这蚁附攻城一法,其实还有一法,可以采用。” “哦,那你且说来。“皇太极显然来了兴趣。 “皇上,现在海参崴堡外城,虽然三面城墙垮塌,城上的火炮皆被摧毁,但还有西面城墙因为唐军水师舰船打击不到,尚可使用。虽然那些唐军的火炮已然尽毁,但我大清自已还有数十门火炮,故臣以为,可把我军的数十门大炮移到这西门城墙上,然后再对其进行齐射轰击。这样的话,我军虽然只能主攻一面,却也足以对这海参崴堡内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阿巴泰洋洋洒洒地说完这一大篇话,抬起头,一脸期盼地望向皇太极。 皇太极捋须沉吟。 他在心下,还是认为阿巴泰的这条计策,十分有可取之处的。 现在清军阵中,从盛京带来的红夷大炮足有30门,在有这么多火炮的情况下,如果真能全部集在西门城墙上,对海参崴堡进行集中性的轰击,那可以肯定,这海参崴堡内城,绝难承受这30门红夷大炮的连续打击,最终也只有垮塌一条路。 “很好,就依阿巴泰之计,集中我军全部的红夷大炮于西面外城城墙,对内城进行集中轰击。“皇太极慨然下令,又追问了一句;”那这些红夷大炮全部堆放的西面城墙,大概要几天方可办好?“ “禀皇上,最多两天。“阿巴泰急急答道:”且待两日后,所有的红夷火炮搬上城头之后,我军再对海参崴堡内城进行密集攻击,臣相信,这海参崴堡,哪怕就是再坚固,在我军的连续性攻击下,也只有垮塌一条路了。“ 皇太极捋须大笑:“很好,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定要在尽量减少自身伤亡的情况下,再给唐军造成毁灭性打击,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好吧,阿巴泰,此事就由你全力去办,需要多少人力物力,皆由你调配。“ 刚刚欢庆胜利,以为顺利打败了清军后,就可以轻松一阵唐军,忽然发现,原本在城下有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的清军,忽然又重新行动起来,他们大声喧哗着,开始从城外,不停地推进运送着一门门巨大火炮,向残存的西门城墙处运来。 见到这一幕,包括唐军主将李定国在内的全体唐军,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又重新绷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清军要开始运炮轰城了么? 情况很就证实了李定国的判断,那就是清军接下来,并没有打算如自已预料般地开始蚁附攻城,而是确实打算,把这些清军带来的红夷大炮,装在西门城墙上,再用这些大炮,对海参崴堡内城进行攻击。 李定国心里预判了一下,他发现,若要清军要把城外的30门火炮全部运上墙去,那么按他们现在的进度,两天时间应该足够完成了。 李定国迅速地想到,若让清军顺利地将这些火炮,全部装在墙上后,将会给自已守卫的内城,带来怎么样灾难性的结果。 30门红夷大炮轮番齐射,这缺乏远程火力的海参崴内城城墙,将会象雪崩一样垮掉。若果真如此,这内城必不能再守,唐军只会全军覆没,再无孑遗。 这样可怕的事情,当然不能让它发生! 这两天时间,将是留给唐军最后的缓手,也是最后的机会。 李定国咬着牙,沉思了良久,才终于想了一条应对之策。 他可以保证,这条对策,皇太极等人,就算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 那就是,只有李定国等几个最高级别的主要将领,才会知道,在这内外城之间,有一条相当秘密的联系通道。 这条秘密通道,从内城的官署中的一个废井下去,直通西面城墙,当时修造这条通道的本意,是方便内城与直接暴露在敌军攻击范围的西面城墙互相联系,却没想到,到现在,它能派上这样的用场。 本来,这条通道,李定国是想把它彻底封死,以免敌军发现了之后,趁机利用这条通道前来偷袭,却没想到,在今天,这条通道能派上大用途。李定国打算,利用这条十分秘密的通道,作出最后的奋力一搏。 李定国想出的计策便是,从现有的700余名辅兵中,挑选一批精干能战的死士,趁着天黑,通过这地下通道中,潜入城外,然后点燃暗藏的手掷雷,将手掷雷扔入那已拉上城头,和暂放在城下的红夷大炮炮膛之中,把这些火炮炸个四分五裂,炸成一堆没用的废铁。 这个方法,因为是在深夜行动,故李定国认为,清军极可能全无防备,而让唐军顺利偷袭得手。 当然,李定国也不能保证,这个方法会真的一帆风顺到没有任何阻力与障碍。相反地,这个方法,风险性极大,任何一点微小的疏忽或错误,都会导致计划的失败与搁浅。 换句话说,李定国的这个计划要成功,不但需要的非凡的决心与意志,还要有足够的运气与机缘,这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由此可见,想要把这次行动完美施展,是有多么地困难艰险。 而且,就算这些出城偷袭者,有足够的勇气与运气,能成功把这些清军火炮给炸掉,那接下来,他们也必定会被恼羞成怒的清军发现,从而被围攻,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也就是说,这次行动所派出的人员,都是必定牺牲的死士。 死士。 这两个字,是多么沉重的字眼,又承载着多么艰难的责任。 只不过,现在的李定国不这么做,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为了守住这海参崴堡内城,这几乎成了唯一的办法,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行动成功了,则内城得以保全,若失败了,则全军会在这里彻底覆灭,再无存留的可能。 因此,这样的牺牲,不但是完全必要的,甚至可以说,是没办法的办法,是无尽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也是李定国现在必须采取的最后手段与措施。 为将者,慈不掌兵,该狠心就得狠心,况且,当兵吃粮,本来就是把脑袋提在裤裆之事,战死沙场,喋血蛮荒,几乎是每个唐军士兵的宿命。 李定国再不犹豫,随后召集全军辅兵于内城广场上,开始挑选死士。 他开始时想过,这些死士,要采用抓阄的方式来选择,以保证选择的公平。后来他考虑到,这个危险性极大,极可能有去无回的事情,如果可能,还是要他们自愿前往方好。 内城广场上,面对那一张张在凛冽寒风中,保持着麻木沉默的脸孔,面色坚毅的李定国,内心之中有如刀割,几次想开口,却皆是欲言又止。 最终,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各位兄弟,本将现在有一事相告,请各位兄弟静听。“ “各位,你们都看到了,现在清军正在加紧时间,运送多门火炮到西门城墙上去,想从这里用火炮打击我海参崴堡。这西面城墙,离海岸处十分遥远,又有其他外墙阻挡,故无法被我军水师击毁。而若清军此计成功,则我内城,恐终将难保矣。“ “所以,本将经反复思虑,现在要想阻止清军用火炮攻城,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内城与外城相连的地道,悄悄潜出城去,用手掷雷炸毁这些火炮,使得清军的可恶伎两无法实现,只要能成功把他们的这数十门火炮炸掉,他们就会成为崩牙的老虎,再不能对我进行有效的远程攻击。“ “所以,接下来,本将要在你们中间,挑选一批自愿前往作战的勇士,去把狗入的清虏的火炮给全部炸毁。本将也不讳言,这场战斗会十分艰难危险,堪为九死一生也不为过,只不过,若清军此计得逞,那我海参崴堡内城必不能保,全军将士,只怕最终只能死于清军炮火之下,只能丧命在这边远酷寒之地了……“ “因此,本将思虑良久,特此在此征询各位,此次行动的入选人员,以自愿报名为主,总共挑选二十来人,如有愿意者,自动出列。“ 李定国说到这里,眼睛不觉有些发湿,他哏了一声,继续说道:“各位入选者,本将向你们保证,此次行动牺牲者,本将一定给他们申请最高额度的抚恤,各位父母妻儿,本将也将向李大人申请,给予全力恩养。“ 李定国说完话后,下面依然一片沉默。 寒风呼啸,吹拂过每一张粗糙的脸孔,这些辅兵们,大多数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站立着,有如一群沉默的雕塑。 就在李定国感觉失望,打望开始点名挑选之际,从阵伍的边缘,默默走出了一名辅兵。 这名辅兵,看上去年纪已比较大了,发须都白了许多,他从阵伍中走出,缓缓地向李定礼走来,然后举手行了个军礼,淡淡道:“李镇长,在下赵九,愿意成为本次行动的辅兵队员。” 他平静的话语,倒让李定国有点惊讶,李定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轻声问道:“赵九,本次行动,十分艰巨危险,你心下可已准备好了么?” 赵九轻叹一声便道:“李镇长,赵某这条活了近五十岁了,差点饿死在河南老家,幸得李大人收留,让我一家人得以去吕宋岛活命。后来在唐军扩军时,我机缘凑巧,才能以加入军中,随后成为一名辅兵,只不过,在军中,因为年纪大,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所以一直也没混出个人样出来。本以为,象我这样的人,今生今世就只能平淡度过了,只是,现在到了这般危急时刻,我在想,也许我赵九,也能做出点英雄业绩出来吧。“ 赵九顿了下,又说道:“在古虽然碌碌一生,平庸无奇,又无子无女,没有牵挂,却也希望,能在在冰天雪地的边蛮之地,给诸位兄弟寻条活路,给咱们平南镇甲营留点种子。当然,也希望碌碌苟活了一辈子的自已,在这里,能活得象个英雄。” 李定国凝视着他许久,终于点了点头道:“好,赵九,你能做这份决定,本将很欣赏你,此次出征不论成功与否,都会给你们记功,万一有死伤,抚恤也会按最高额数进行。” 赵九嘿嘿一笑,又对李定国说道:“李将军,我赵九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老娘与一个妹子,到时,就请李将军把我的全部抚恤金都给他们,赵九此生,也就无憾了。” 李定国点点头:“没问题,这事包在本将身上。” 赵九脸现感激之色,他冲着李定国连连拱手抱拳,他脸上强行挤出笑容,只是眼中却泛起了淡淡的泪花。 有了赵九这个带头的,在接下来的一刻钟内,总共有二十三名辅兵走出阵列,愿意参加这次九死一生的偷袭作战。 见到参加行动的人数足够了,李定国心下稍为放松了点,他冲着这二十三人厉声大喝道:“各位,既们你们都愿意参加本次行动,那接下来,本将就来讲下此事行动的关键与要点,请各位谨记于心。”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死士破袭 这二十三名死士,纷纷聚拢过来后,李定国环视了众人一圈,便沉声道:“各位,此次作战,最大的要点与最为关键的因素,便在于快速行动。只有在清军醒悟过来之前,我军能抢先出手并采取行动,才是出其不意制胜的关键所在,所以,对于此次行动,本将的安排是……” 各人一脸凝重的表情,仔细附耳细听,听李定国把整个行动的具体安排全部讲完。 李定国将本次的行动的要点,详细讲了三遍,在每名死士都在心头牢记了之后,他才又厉声喝问了一句:“好了,本将讲完了,对于本次行动的安排,你们都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下面是近乎整齐划一的喝喊。 李定国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扭头望向赵九,下令道:“很好,那本次行动的负责人,就让赵九担任,由赵队长负责整个行动安排,各位要统一听他指挥。” 听到李定国让自已担任负责人,赵九脸现意外之色,不过他很快就脸色凝重而严肃,向李定国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是,在下赵九,保证顺利完成任命,请大人放心吧。” 当天晚上,黑云如墨,把整个天空摭得严严实实,地上虽然还满是皑皑白雪,但只是微微雪光反射,可见程度是大为下降。而这样昏蒙无光的夜色中,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到了午夜丑时,由赵九统领的行动队,在一间秘密的房间中,已按李定国的要求,人人穿了一件与清军类似的盔甲,只在手臂扎着白布巾一条,以为标识。每个人都带了三枚手掷雷,打火物与火绳,同时人人都带着一柄锋利的解首刀,以便近战与快速行动。 这些勇士换装完成后,正准备开始行动时,李定国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默然来到了房间之中。 他带来了一大罐米酒,入得房来,便给每个人筛了一杯。 李定国举起酒杯,杯子半端着,有如木头一般呆立,在昏黄的烛灯下,可以看到,他的嘴角,在微微抽搐,眼中亦是有淡淡的泪光泛起。 “各位兄弟,本将话不多说,全在酒中。“李定国声音颤抖地说道:”唯愿各位此去一切顺利,能成功炸毁鞑虏火炮,解我唐军内城防守之忧,让我唐军平南镇甲营,能最终留点种子。本将在此,先以这杯薄酒,谢过各位了。“ 李定国说完,一手持杯,一手托底,向各人巡了一遍,便一仰脖,一饮而尽。 然后,他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摔,啪的一声爆响,细瓷酒杯被砸得粉碎。 各人眼泛泪花,却皆不言语,只是纷纷将这杯酒,同样仰脖一口饮尽。 接着,各人亦是再把手中酒杯,猛砸于地,只听得啪啪连声,散碎的酒杯渣子遍布一地,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微微的幽光。 见各人皆已喝完,李定国向各人拱手抱拳,再致军礼后,复向各人再强调了一遍此次行动的要点,便来到赵九身旁,重重地拍了他一下肩膀。 “赵九兄弟,拜托了。“李定国沉声道。 “李镇长,你放心吧。“赵九面容坚毅,回答干脆有力。 赵九再向李定国致了一礼,便一声下令,召集这二十三名死士,离开房间,来到一处院中,打开一个看似废弃的井盖,点起火把,沿着井边的阶梯,拾阶而下。 李定国站在井边,沉默地看着他们下井而去,在所在的人都入井之后,他缓缓抬手,郑重地向他行了个军礼。 这个废井下,有一扇暗门,赵九带着众人,推门而入,眼前便赫然是一道幽深的暗道,这门一推外,一股冰冷的潮气带着浓重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一行人在赵九的带领下,举着火把,沿着阶梯深入,这一路上,赵九还在跟众人强调,等下行动的要点。 “各位兄弟,都听好了,我们等会,会在西门城墙的一个马面交界处出来,这个位置,方才李镇长也给各位交待过了,就在它旁边不远,便有上城墙的马道。从这里我们兵发两路,一路从马道上城墙,把城墙上的十余门火炮给炸了,另一路,则沿城墙行进,将城下尚未运上城墙去的火炮给全部炸毁。“ “放心吧赵队长,我们记下了。” 赵九凝望了一番众人被烛火映红的面孔,又叮嘱了一句:“各位,此次行动的关键,便在于速战速决,如果万一遭遇巡夜的清军,不要纠缠,立刻解决。总之,要集中全力,把火炮炸毁,方是最为要紧之事。“ “我等明白。“ 各人在黑暗的通道中,行进了约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这条地下通道的尽头,众人拾阶而上,来到了一处马面墙的空洞处。 “到了,各位在这里点好火绳,然后熄了火把,就准备就出发吧。“赵九沉声下令。 黑暗中,各人肩上披着的火绳,立刻在火把上点燃,全部点着后,赵九熄了火把,黑暗中,一条条点着的火绳,有如星星点点的繁星。 “等下,我先看看外面的形势。“ 赵九说完,自已首先推开一扇小窗般的的活动砖块,猫着身子,探出脑袋,向外面张望。 他看到,因为天气十分寒冷,此时的清军,已然十分懈怠,无论是在城墙上,还是城墙下,竟然连一个看守的清军都没有。倒是离内城最近处,还有清军在瑟缩着来回巡逻,看起来,象是为了防止唐军从城头下来。 赵九心下暗道,看来清军确是自恃势众,认为现在已把唐军围得有如铁桶一般,内城中的唐军,绝不可能突围而出了,才这般疏忽大意,戒备松弛。这下倒好,自已正好出其不意,给他们来个又狠又重的突然袭击。 看到那些那微茫的雪光下,那一门门静静伫立的火炮,赵九脸上,忍不住泛起冷笑。 他再不犹豫,随即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 二十三名队员从这小窗般的出口爬出,便立即兵发两路,一路从马道上城墙,一路从城墙下逡巡而进。他们边跑边用火绳点燃手掷雷的引绳,分别朝自已选定的火炮疾跑而去。 负责防卫这些火炮的清军将领,是汉军正黄旗部,也是怀顺王耿仲明的部下大将石明雄,此时的他,犹在自已的帐中,偷偷饮酒不止。 虽然清军严禁在战阵中饮酒,以免临阵误事。但石明雄向来跋扈自恃,对这些规定根本不放在眼里,况且他也安排了许多亲信在帐外看守,可确保不会有突发情况发生。 昏黄灯光下,石明雄大吃大嚼,在他旁边,一名身着女子衣服,脸上化着浓妆的小厮,正在一脸殷勤满嘴婬词地劝酒。石明雄一边婬笑着,一双长满黑毛的大手,则在这小厮身上来回游走,惹得那小厮愈发娇浪。石明雄则在呵呵大笑,嘴中含糊地与其调情,同时不停地喝下,这名小厮劝来的一杯杯美酒。 这名小厮见石明雄已然脸色酡红,便故意娇嗔道:“石将军,你看你,喝了这么多酒了,都醉成什么样了,等下咱们还怎么快活呀,奴家好心疼你呢。“ 石明雄冷笑一声,转过脸来,油腻腻的嘴巴,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沾下来一大团脂粉,他嘿嘿笑道:“小样!本将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酒才喝到哪到哪呀,告诉你,你待会把菊眼给老子好好洗干净了,老子今晚弄不死你这玩意!“ 那小厮急急娇嗔道:“哎呀,石将军最厉害了,你那玩意,粗长如许,恁的厉害,奴家怎么消受得起。奴家不过是担心将军嘛。“ 石明雄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又探下手去,狠狠地抓了一把他下面,脸上便显出狰狞而得意的的神色,他对这小厮低声道:“哼,你这家伙,只管好好把老子侍候舒服了就行!老子保你日后跟我吃香喝辣,有着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告诉你,等明天这些火炮全部运上城去后,我部汉军,将会在攻打这海参崴内城的战斗,立下首功呢。到时,老子肯定又会升官晋爵,而老子升了,自然也少不了给你的好处。“ 那小厮听得石明雄这番话,愈发媚眼如丝,吃笑不止,嘴中浪叫道:“哎呀,奴家就知道石将军对奴家最好了。反而奴家生是石将军的人,死是石将军的鬼。这一辈子,奴家啥也不要,只要陪在石将军身边,奴家就知足了。“ 石明雄大笑,又狠狠地捏了一把小厮的屁股,便得意地说道:“你这家伙,能这般解风情,得我意,本将决不会亏待你的。且待此战结束后,本将便要与宋国辅与潘孝和两位将军一起,把那件大事给办了。” 小厮见他脸现阴狠而得意之色,也不觉敛起神情,对他低声道:“石将军,你和宋将军,潘将军二人,真的要把怀顺王给办了么?” “哼,那是自然,耿二这厮,不过山东一矿徒而已,我杀他,如杀一狗耳!”石明雄面目阴狠地说道:“这样的苟且无用之辈,也配居怀顺王这样的高爵,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老子对这无德无能之辈,心下是一万个不服,那宋国辅与潘孝和二位将军,亦是极其鄙薄此人。本来在今年年初,我等便商议好了,要发动兵变除了这厮,只不过朝廷征伐辽西在即,耿贼被抽调出征,我等无从下手,故只能暂时做罢。但这次战斗完成后,我等返回盛京,却是必要至这家伙于死地!” (注:石明雄、宋国辅、潘孝和三人兵变作乱事件,乃《清实录》所载,非作者杜撰,只不过,在真实历史中,他们三人的叛变还未发生,便被耿仲明察觉,从而先下手为强,先把石明雄、宋国辅、潘孝和三人及全部家属一同斩杀。) 石明雄说完,狠狠地一擂桌子,震得一桌酒菜,都险些翻倒。 石明雄复恨恨道:“本来么,本将也不想与这厮刻意为敌的,只不过这厮不识抬举,竟然重重惩处本将擅自收留逃人为奴一事,让本将下不来台,丢尽了脸,实是可恨的紧,耿仲明这般与我石明雄作对的蠢上司,老子自然一定要除了他!” 石明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复冷笑道:“若待事成之后,本将再把那一同起事的宋国辅与潘孝和给除掉,将来朝廷追究下来,本将便把耿仲明之死,全部推在他二人身上。本将再以护主忠臣自居,这怀顺王的爵位,估计就在本将掌中跑不掉了。再退一步说,就算朝廷将来知道了事情真相,但生米已成熟饭,朝廷也只能无可奈何了吧。” 小厮见他说得一脸投入与陶醉,忙道:“石将军,这话你心下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来的,需防隔墙有耳啊。反正,奴家是铁了心要跟石将军的,石将军你将来,无论成败,无论结果,奴家都会生死相随。” 石明雄嗯了一声,一双狰狞的眼中,泛起难得一见的柔情,他放下酒碗,一把将这名小厮揽入怀中,喃喃道:“嗯,也难为你了,你也跟随本将这么些年了,你的忠心,本将自然都瞧在眼中,你放心便是,本将一定会让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一定不会委屈你的。” 那小厮见他情动,便嘤地一声,扑在他身中,两人顿是情欲大张,石明雄嗷的一声低吼,一把将他抱离酒桌,便往一边的床铺上走去。 然后两人皆急急地扒了衣裳,一番调戏后,正欲进入,忽听到那帐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 这爆炸声是如此巨大,几乎将石明雄的耳膜震破。他原本高昂的**,立刻软缩无比,用差点阳萎来形容,亦不为过。 石明雄一脸暴怒,他一把推开下面惊惶失措的小厮,急急开始穿衣着甲,同时冲着帐门大声喝道:“混蛋!你们怎么搞的?!这大半夜的,谁他娘的活得不耐烦了,在这里偷偷放炮!“ 石明雄嘴中大骂,却忽然有一名亲信从帐外冲了进来,一脸惊惧与哀色地,对他大声禀道:“不好了!不好了!石将军,有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唐军,正在炸毁我军的各门火炮呢!“ 正文 第五百一十四章 奇袭成功 听了这句话,石明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怎么可能?! 被围在海参崴内城的唐军,已是有如铁桶一般,被围了至外里外三层,莫说是个人,只怕就是只鸟儿,也别想从内城飞出! 而现在,竟然有唐军士兵,从城中无声无息地潜行出来,来把自已负责守卫城墙上的火炮给炸掉,这样的事情,简直是荒唐至极又骇人听闻! “你他娘的,你的狗眼可看清楚了?!莫不是我军军兵不小心自已偷点了火炮,以至走火?”石明雄拧着眉头,厉声喝道。 不过这句话他一说完,自已便感觉大为失言,脸上神情顿时更加懊丧。 有谁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这里违反军令打炮玩,还一门又一门地打,这不他娘的活腻了么? “石将军,非是我军军兵走火,确实是唐军前来偷袭啊!”亲随军兵见他不信,连忙一脸急色地禀报道:“石将军,这些唐军,穿了与我军类似的盔甲,不知是从哪里钻了出来,然后兵分两路行动,一路上得城墙,一路沿城疾进,不停朝我军各门火炮的炮口丢入手掷雷,将整个炮膛彻底炸毁,我军30门火炮,顷刻之间,皆成废铁矣!” 亲随军兵说完这段话,一脸惨白,大冷的天气里,额上竟有冷汗涔涔渗出。 石明雄瞬间呆住了,他的内心,在这一瞬间,掉入了冰湖之底。 不是吧? 真的是唐军来袭了么? 若唐军真的这样潜来偷袭,把这30门千里迢迢从盛京好不容易运来的火炮,给这样全部炸掉了,那自已这个负责防守的汉军将领,非但前程与官位皆成泡影,只怕是性命亦是难保! 石明雄脸色惨白如纸,此刻的他,只感觉连呼吸困难了。 完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还有保命的法子么? 石明雄脑中电光火石般的一闪,急急向这句军兵问道:“那你可曾看清,唐军总共来了多少兵马?“ “禀将军,夜色昏黑,看不太清,但估计数量不会太多,不然,他们人数一多,我们肯定会有觉察。“ 听了亲随军兵这句话,石明雄眼中一亮,脸上狠色立刻涌起,他大骂道:“这不屁话么,既如此,你这贼厮何不早报!速速带路,着我军全部将士紧急出击,把这股胆敢来犯的唐军,斩尽杀绝!“ “得令!“ 石明雄再不犹豫,迅速点起大批汉军,打着许多火把,从营帐中紧急杀出,向这股偷袭的唐军,鼓噪杀来,他知道,也许,只有把这股胆敢来犯的唐军全部消灭,自已才有勉强何全性命的机会。 在清军鼓噪杀来之际,唐军突袭队队长赵九,已来到城墙下最后一门火炮炮口处,他站在黑洞洞的炮口前,用火绳点燃了最后一枚手掷雷的引火索。 看到那嗞嗞燃烧闪着幽幽红光的引火索,已跑得气喘吁吁的赵九,脸上涌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啊,到了现在,总算是快大功告成了。 城墙下除了这门火炮,城墙上除了仅剩的两门火炮外,其余的全部火炮皆已被自已带领的这只唐军突袭队炸毁,可以说,唐军这次让清军意想不到的突袭,成果辉煌,几乎完美的达成了预期目标。 赵九在见到这引火索烧到快到尾部时,他再不犹豫,迅速地朝黑洞洞的红夷大炮炮口,丢了下去。 这一刻,他的内心之中,充满了难以言述的成就感。 与时同时,他快步向前窜路了近十步,脱离了爆炸范围。这时,在他身后,那门清军的红夷大炮炮口,闪出刺目的红光,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整个炮身爆开一个大洞,连炮架都震得飞扬离去,这门红夷大炮至此彻底报废。 而很快,城墙亦传来连接响起的两声巨大爆响,赵九抬头望去,还可以看到两团刺目的红光,在夜空倏忽而逝。 这一下,清军所有辛苦运来的火炮,都已被唐军彻底炸毁,再无孑遗。阿巴泰想利用清军自带的火炮,架在西面城墙上轰击海参崴堡内城的伎两,至此彻底破灭。 而在内城城墙上,见到唐军突袭队,已顺利把全部的清军火炮统统炸毁之后,海参崴堡内城城头,响起了激昂的欢呼声。 唐军主将李定国,亦是满脸激动的神色,他紧紧的攥着拳头,努力控制着内心的狂喜。 不容易呀,唐军在几乎必死的环境中,用这般自杀性攻击的方式,总算破解了清军的招数,使得原本会被清军火炮彻底轰塌的内城,得以转危为安。 清军若无火炮助阵,将只有蚁附攻城一条路可走了,这样一来,自已守住海参崴堡内城的希望大增,而清军想要攻下内城,所遭受的伤亡,将会呈几何级上升。 接下来,李定国很快看到,城下清军大动,无数根火把,齐齐地向西面城墙疾行而去,他脸上原本洋溢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现在清军大部队全力出动,这般四下包围而来,那这只完成了任务的唐军突袭队,他们再想逃回来,怕是不可能了。等待他们的前景,怕是非常不乐观吧。 也许,等待他们的,只会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按照事先的规定,在全部火炮炸毁后,全部的突袭队员立刻集结,重新从那隐密洞口处,再退回内城。 只不过,在全部突袭队员重新集结之后,他们见到,有无数把星星点点的火把,以四面环聚之势力,正向自已的方向猛地扑来,每个突袭队员的脸上,顿是满是凝重之色。 他们都已知道,在清军这般密密包围而来的情况下,自已想要逃跑,怕是再也不可能了。 此时,借着反射的微茫雪光,赵九环视了一圈众人,尚存十九人。 也就是说,有四名兄弟,在丢手掷雷炸毁清军火炮时,因未及时逃离,被飞溅的破片与火炮组件给炸死了。 也许,这种突如其来的 气喘吁吁的赵九,抹了一把满脸的热汗,冲着这些幸存下来的兄弟们,大声喊道:“入他娘,清虏反应还算快嘛,各位兄弟听好了,还有手掷雷没用完的,等他们跑近了,给他们来一顿好招呼!“ “好嘞!“ 在石明雄带着数千名汉军,向着赵九他们四下包围行来之时,这时,原本已在中军帐内就寝的皇太极,业已急急起身,在一众白摆牙喇兵的保护下,朝着事发的西面城墙,快步行来。 这几天的战况如此惨烈,战事进展如此不顺,让皇太极忧心忡忡,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入睡,却立刻被连绵而起的巨大爆炸给惊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不好,有敌军来袭营! 这是皇太极的第一个念头,不过,很快,便有贴身的巴喀什兵前来禀报,告诉了他,是西面城墙处,发生了原因不明的连续爆炸。 皇太极行动迅速,立刻着衣披甲,急急离开营帐。所以,在他刚刚离开中军帐时,便清楚地看到了,最后的几门火炮被同时炸毁时,那刺破夜空的明亮火光。 见到渐渐熄灭的刺目火光,和从此沉寂下来的爆炸声,皇太极的大饼脸都在不停抽搐,心中痛如刀割。 他乃是何其聪明之人,迅速地想到了,必定是唐军利用这深夜时节,从某条暗道中遁出,偷袭炸毁了自已带来的全部火炮。 30门火炮,至此化为泡影。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该死的李定国,真是够狠够狡诈。 可恨啊,可恨自已千防万防,却没想到唐军如此狡猾,竟能想出这样的招数,来让自已用火炮轰塌内城的想法,彻底破灭。 皇太极正在内心极度纠结难受之时,又忽地听到,从唐军被围的方向处,传来了连绵的爆炸声,震得大地隆隆颤动,明亮的金黄色火光在夜色中十分刺目。 接下来,他清楚地听到,清军阵中,传来连绵的惨叫,他们有如受伤野兽般的声音,在这个暗夜中听闻起来,十分地惊心悸人。 靠,狗入的唐军,竟然还有残留的手掷雷扔出,以至又给清军造成了重大伤亡。这般困兽犹斗,倒是又出乎了自已所料。皇太极脸色顿是铁青,牙齿咬得格格响。 “传朕旨令,着汉军统领石明雄,全力剿除这支唐军。如有可能,尽可能留个活口,带到朕面前,朕有话问他。“皇太极冷冷下令道。 “嗻,奴才遵旨。“ 皇太极的旨令下达时,汉军统领石明雄,脸上满是震怖与愤怒交织的神色,他是如此的激动狂躁,以至整张满是横肉的脸,都已然强烈地扭曲。 那种亲眼看到,冲到最前面的那些汉军,被唐军的手掷雷,给炸了个四分五裂,血肉横飞,人体内脏与下水有如下雨般四下飞溅的感觉,不要太恐怖。 一根脏兮兮的人类肠子,远远飞来,啪的一声轻响,溅在他的手背上,激得石明雄一哆嗦,闻到这根肠子散发的粪便臭味,石明雄恶心得几乎就要立刻吐出来。 可恨啊!原本以为会有如羊羔一般束手就擒的唐军,竟还能这么强烈地反抗,他们这数枚手掷雷投出,倒又让一百余名清军或死或伤。 “入他娘,这股唐军真真端的可恨!兄弟们,给老子听好了,他们现在的手掷雷已然全部扔出,再无反抗能力,你们都给老子上,去把这群该死的混蛋,统统给老子砍成肉酱!“石明雄抽出腰刀,厉声大吼。 就在一众汉军,嚎叫着各端刀枪,准备冲上去大开杀戒之时,石明雄收到了来自皇太极的命令。 “啥?还要抓活口,我……“ 石明雄听完传令,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只不过,他见到前来传令的满人巴喀什兵那两道冷冷的目光时,才把心中的怨气吞了又吞,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奴才明白。“ 随后石明雄对手下的军兵,大声地传达了皇帝的旨意,汉军原本高昂的战意顿是消沮了不少,不过,他们还是随即发出一声喊,向被围在中间的唐军突袭队,迅疾冲去。 他们的势头是如此之大,有如惊涛骇浪,席卷其中的一叶扁舟。 这是一场近乎屠杀般的战斗。 每个人只带了一柄短短的解首刀的唐军辅兵,本来所接受的作战训练就十分有限,在兵器处于十分劣势的情况下,根本不是人多势众又武器精良的清军对手。 只不过,饶是如此,他们犹然拼死奋战,挥着解首刀与不停冲来的清军展开近身血战,唐清双方的士兵,纷纷惨叫着倒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还能战斗的唐军军兵,越来越少。 “兄弟们,杀啊!反正咱们任务已经完成了,把这些狗入的鞑虏,能多杀一个是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赵九挥着血淋淋的解首刀,狠狠地又刺入了一名清军的胸膛,一边冲着所剩无几的唐军士兵,厉声狂吼。 听到自已的队长这最后的鼓励,所有的唐军士兵,纷纷咬牙吼叫着,与清军咬牙苦战。 只不过,就在这时,一柄有如毒蛇般阴狠的长枪,一下刺了过来,把赵九的大腿狠狠扎穿。 赵九一声惨叫,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一名清军冲上来,一脚踢飞他手中解首刀,复抡起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脸上。 噗哧一声轻响,赵九又是一声惨叫,他喷出大团血雾和两颗带血的牙齿,倒在地上,再无动弹。 一群如狼似虎的清军,立即冲上前来,把他捆了个结实。 此时,他眼角的余光已看到,在他身边,所有的唐军士兵,皆已倒下,无一存亡,也就是自已受伤倒地,反而成了清军的俘虏。 “操,老子时运不济,倒在这里给唐军丢人了。” 赵九心下狠狠地啐骂了一句,又噗地一声,吐出两颗粘在一起的碎牙。 这时,一名面目阴沉的清军将领,缓步来到他的面前,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赵九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嘴中含糊地喊道:“鞑子,看什么看,看你娘个蛋啊,有本事,立刻给你爷爷一个痛快!” 那名清军将领,见他受了重伤还这般嘴硬,两道目光顿是凶恨得几乎能杀人。不过,看上去,他还是强忍着克制了自已的怒气,冷冷道:“你们几个,把此人,带给皇上吧。” “是,在下遵令。”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缘何效死 这名清军将领,便是汉军正黄旗统领石明雄。 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面前齿强牙硬的赵九,心下恨不得将此人立刻砍成肉酱,但是,他想到皇太极的旨令,却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怒火,只是喝令手下军兵,将这赵九给就地绑了。 在把赵九捆结实后,石明雄亲自带队,押着赵九向皇太极所在的方向快步行来。 不远处,皇太极冷冷地看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唐军士兵,被一众清军推搡怒骂着,带到了自已面前。 这一刻,他的内心之心,五味杂陈又无可描述,只不过,在他脸上,却还努力保持着不动声色。 那汉军统领石明雄,亲自带队在前,他用一种惊惧地眼神,看着不远处的皇太极,仿佛想从他的面部表情,来判断自已接下来的命运一般。 只不过,他看到,皇太极那冷冷的眼神,正全部投放在那名被俘虏的唐军士兵身上,他的心里,顿时感觉略为放松了些。 很快,这名身受重伤的唐军士兵,被这群如狼似虎的清军,推扯到皇太极面前后,一名清军上前,双手一发力,把他狠狠地掼在地上,然后,又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赵九的腰眼上,痛得赵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吼,那名清军士兵还想再踢一脚之时,被皇太极厉声喝止。 “别打了,扶他站起来。”皇太极冷冷道。 两名巴喀什兵上前,一人一手地将伏趴在地上的赵九,颤颤地搀扶起身,赵九睁开粘满沙尘的眼皮,木然地看着面前身躯肥硕如牛的皇太极,他的表情,仿佛在想,这个被一众白摆牙喇兵簇拥在中间的壮汉,到底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皇太极凝视着赵九木然的眼睛,轻声问了一句。 赵九将一身甲胄的皇太极,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冷笑着回了一句:“你这厮凭什么问我,那你又是谁?” “大胆!” 一旁的石明雄一脸怒容,挥拳欲揍,却被皇太极厉声喝止。 石明雄作出一副恨恨状退到一旁,心下却在反复思虑,自已的表现,会不会给皇太极留下一丝好感。 皇太极转过身来,大饼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你是问朕么,那朕告诉你,朕是大清皇帝,皇太极。” 赵九哦了一声,却是一声冷笑回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鞑子皇帝啊。你问我叫什么名字,那大爷就告诉你,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赵九是也!“ 皇太极冷笑道:“哦,原来你叫赵九,那好,朕想问下你,你们能从这内城中,潜出到西面城墙处,可是从哪条密道中钻来?这条密道,却是在何处?“ 赵九听了皇太极的问话,却是仰头大笑不止,一脸砂尘,嘴边糊满了血垢的他,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地恐怖吓人。 旁边的石明雄,忍不住又厉声喝道:“混帐,你这贼厮笑的是甚!还不快快回答我大清皇上的问话!“ 赵九止住大笑,冷冷地扫了石明雄与皇太极一眼,便厉声道:“呸!你们这些狗入的鞑子,你们问赵爷甚话,赵爷我就要回答甚么吗?告诉你们,此事事关我军机密,赵爷我宁死,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好哇,你这狗东西还真是找死!将爷我现在就砍了你!“ 石明雄大怒,刷地抽出腰刀,作势就要朝赵九头上砍去。 “退下,不可造次!“ 皇太极又是一声冷喝,石明雄闻言哆嗦了一下,腰刀顿时停在半空之中。 他又恨恨地低诺了一声,退到一旁。 皇太极轻咳一声,脸上却犹是挤出微笑道:“赵九,所谓人情之大,莫过于死。朕就不明白了,那李啸的唐军,给了你们怎么样的优厚待遇,能让你们这般为他效死?“ 赵九听言,却又是大笑数声,才沉声答道:“你这鞑酋,你想知道,为什么我等会这般拼死为李大人效力么,那好,我来告诉你,你张开你的狗耳朵,好生听着!“ 赵九啐了一口嘴中的血沫,脸上便涌起了回忆之情,他轻叹一声道:“我赵九,老家在河南彰德府,崇祯九年,你们这些鞑虏入关,从北直隶侵入我河南彰德府,大肆烧杀掳掠,我全家无以为存,只得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前往南边的南阳府投靠亲戚。谁知道,你们这些鞑虏退走后,大明国外流寇复炽,大批流贼入侵南阳一带,无数良善本份的百姓,皆在死亡线上的挣扎苟活,朝不保夕。我家自也不例外,我大哥与小弟,皆死于乱兵之中,只剩得我与老母与妹子苟活逃走,一家人被迫成为流民,四处逃窜,眼看就要死在那荒郊野外了。“ 赵九说到这里,脸上满了痛惜之色,不过,就在陡然之间,他的脸上竟又泛起了莫名的生机,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谁知天不绝我家,就在我全家走投无路,几乎注定要成为饥寒倒毙的路边尸之际,有平辽王李大人派了监抚司文官前来,四处搜罗流民,给予衣食,并安排前往南洋定居,我家才因此幸运获救。平辽王此番仁义恩德,对我等濒死之人来说,岂止是雪中送炭,就说是白骨复肉,亦不为过!“ 赵九说到这里时,他忽然发现,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包括皇太极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凝神细听他说话。 这时的赵九,满是回忆的脸上,涌起淡淡笑容,他喃喃继续说道:“正因为我等命好,遇上了救苦救难的万家生佛李大人,才得到这极其珍贵的活命机会,最终枯木遇春,重获生机。从此之后,我们一家人,被李大人安排前往吕宋定居,在那里,给我们分了田土,授了农具耕牛种子,让我们一家人,得以在吕宋之地自食其地,重新过上了象人样的生活。故而,从那时,我赵九心下,就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位,让我们全家重新过上好日子的李大人,哪怕为其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赵九说得急切了,连咳数声,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唐军扩招兵马,我得以进入唐军中,成为一名辅兵。随后,我跟着李定国将军,四处征战,几乎打遍了整个南洋。而在南洋平定后,我们被平辽王征召到这海参崴之地,在这里修建城堡,以为长久之策。当然,我军修建此堡,也是为了灭掉你们这些该死的鞑虏,而特意修建的一座桥头堡,将来,却是正好取你们的狗命,哈哈。“ 听到赵九放肆的言辞,石明雄脸上又涌出怒色,他正欲上前,却皇太极又用眼神止住。 赵九敛笑后,哏了一声,又道:“告诉你,我军此次潜行到此,偷袭炸毁你们这些鞑虏的火炮,本来就是抱了必死之心前来,根本就没想着能活着回去。现在全体队员皆已牺牲,只有赵爷我,运命不济,成为了你们的俘虏。可恨啊,可恨老子没能死在战场上,得以和众位兄弟一道上路。但赵爷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等虽然最终必死,但李定国将军说了,我等牺牲后,可给我等最高额度抚恤,家人亲属也皆有平辽王李大人日给钱粮,月给癝禄,恩养终老。有这般条件,我等纵死,却是足以瞑目,又有何惜哉!” 赵九说到这里,才仿佛从无限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他轻叹一声道:“鞑酋,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时候我军将士,皆愿为李大人效死力了吧。因为在这血火乱世,只有李大人能给我一片安静的土地,给我们全家人安稳生活的希望,能让每名唐军士兵死得其所,再无任何后顾之忧。而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鞑虏,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李大人的治下,会有多么繁荣,会是如何大得人心。告诉你,莫说这一次我等愿为李大人效死力,就算再效死十次,我赵九也绝不会眨一下眼!“ 听了赵九的话语,皇太极面色死灰,他虽然在脸上努力保持平静,心下却是波浪起伏,澎湃难平。 如果这个李啸,对其治下的平民百姓,真的有象赵九所说的,有这么大的向心力与拥护程度的话,莫说那摇摇欲坠的大明,就是看起来国运还在不断上升的大清,都怕是远远不及吧。 李啸这厮,这般得民心,又善于谋划,长于战阵,精于经济,这样的千古雄主般的人物,以及其治下的隐形帝国,真是大清抹不去的噩梦啊。 皇太极忽然觉得,自已对再继续追问这个赵九,已然没有任何兴趣了。此时的他,只感觉有一种无可言说的疲累,袭遍全身,让他有种极度压抑又疲倦无力的感觉。 纵杀得一个赵九,李啸治下,还有数千万的赵九,有这么多齐心协力愿意为他效忠的百姓,自已又如何能把他们一一征服。 如果这般得百姓衷心爱戴的李啸,最终顺利完成了军队转型,彻底消化开发了其治下土地,此人爆发出的惊人能量,可能明清两国加起来,都远远比不上啊。 莫非,朕的大清,以及那崇祯的明朝,都将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了李啸这只吞天猛虎的口中之食么…… 想到这里,皇太极能感觉到,自已的背上,仿佛突然窜起一股凉意,让自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只不过,考虑到皇帝的尊严,他还是努力压制着自已的不良情绪,继续平静地对赵九说道:“赵九,你所说的这些,朕已了解了。只不过,朕还是打算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把唐军这条秘密通道的位置告诉我军,朕便可饶你一命。“ 听了皇太极的话,赵九又是连连大笑,他冲着皇太极厉声道:“呸!你这鞑酋,赵爷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想用这般伎俩来诱我说出我军机密,却是万万不能!你也再休说甚废话了,要杀要剐,快些动手便是!“ 皇太极没想到,这赵九竟如此刚烈,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于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寒无比。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正当他准备下令,让人把这个赵九拖下去砍了之时,这个赵九,忽地一声怒吼,猛地从两名巴喀什兵手中挣脱。他有一头暴怒拼力的狮子一般,吼叫着向皇太极猛冲过来。 这看似受了重伤的赵九,这番突然爆发,骇得皇太极身旁的一众白摆牙喇兵一时愣住,而在他们愣神之际,有如发狂猛兽一般的赵九,已快冲到了皇太极身旁。 “快,快拦住他!“ 见到赵九疾疾冲来,而自已的一众护卫竟然一时愣住,皇太极又惊又怒,心下更觉羞恼非常,他冲着这一众白摆牙喇兵厉声大喝。 皇帝这声大喝,这一众白摆牙喇兵才算回过神来,他们迅速地拱卫在皇太极面前,手中刀枪齐出,朝着赵九狠狠扎刺而去。 一叠声的噗哧细响,从赵九身体上密集传出,至少有三柄腰刀与两柄虎枪,同时刺中了赵发了胸腹部。 赵九噗的一声,口中鲜血狂喷,缓缓地低头,仔细看清了深深刺入自已身体的各类兵器后,随即身体一软,无声倒地。 “娘,赵九不孝,不能伺候您老人家了……“ 这是赵九在瞳孔散大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他象一只生命垂危的黄蜂一般,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弹。只不过,就在此时,他的嘴角,竟然奇特地浮起一丝怪异的微笑。 一众白摆牙喇兵恼羞成怒,他们吼叫着冲上去,想把赵九给砍成肉酱,却又被皇太极厉声喝止。 皇太极缓缓踱步,来到赵九的尸体前,面无表情地凝视良久后,才淡淡地说一句:“此人虽是敌军,却是忠心可嘉。就给他留个全尸,好生安葬了吧。“ 皇太极说完这话,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便朝中军大帐的方向,头也不回的离去。 只不过,他走到半路,却又忽地站住了。 然后,他缓缓扭过头,两道冰寒无比的目光,有如利剑一般,直直地投在汉军统领石明雄身上。 见到皇太极离去,原本感觉松了口气的石明雄,忽地见到那站住的皇太极,向自已投来这两道利剑般的目光,他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么,这个阴鸷凶狠的鞑子皇帝,终于要拿自已开刀了。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下辈子做你的女人 石明雄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又看到,皇太极在对一名巴喀什兵低声说了一句话后,便扭头朝中军大帐行去。 而那名传令的巴喀什兵,则是急急向他跑来。 “石统领,皇上有令,着你现在立刻去中军帐处,皇上有话要对你说。”巴喀什兵面无表情地,对石明雄冷冷传令道。 听到这声冰冷的命令,石明雄脸上的横肉,又不觉哆嗦了一下,他低诺了一声,便跟这名巴喀什兵一起,向中军大帐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直觉的原因,石明雄越向前走,就越觉得全身发冷,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瞬间袭遍了整个身心,让他感觉,自已要去的中军大帐,仿佛是一个要取他性命的魔窟一般。 因此,石明雄感觉,自已朝中军大帐行进的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之重,让他的两条腿,迈动得极其艰难。 只不过,到了现在,他除了如一条砧板上鱼儿一样,乖乖等待着命运安排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到了中军帐处,他跟着这名巴喀什兵,掀帐门而入,一进门,石明雄立刻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他看到,在许多火把的映照下,那虎头椅上,皇太极一脸冰冷地端坐上头,旁边的一众白摆牙喇兵护卫,则是个个面容严肃凝重,整个军帐之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 石明雄内心惊惧不已,脸上却还强行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他入得帐来,立刻伏跪打扦,摆出一副顺伏待罪的神态。 见他这幅样子,端坐在虎头椅上的皇太极,不觉内心五味杂陈。 这个石明雄,作为耿仲明的老部下,也是个打仗打老了的家伙了,自跟着耿仲明叛明投清以来,对大清效力也还是忠心耿耿,未有甚重大过失,那么自已到底要如何处置此人呢? 说起来,这次火炮被唐军炸毁,非但出乎了石明雄所料,自已这个大清皇帝,同样对此情毫无防备和提前预判,毕竟唐军这次夜袭活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若真的把责任全部推给他,倒也有失公允。 那么,自已要因此而放过他吗? 当然不能! 30门从盛京千里迢迢运来的火炮,就这样被全部炸毁,导致原本几乎稳操胜劵的攻打内城计划,在这里彻底化为泡影,皇太极心下的恼恨,却是可想而知。 而如果没有任何人,需要为此重大损失承担责任的话,自已作为大清皇帝的威信,无疑将会迅速下降,会让满州权贵及朝中文武官员,对自已心头的敬畏,降低太多。 更何况,这汉军统领石明雄,就算有不知情之故,但他作为负责守卫这些火炮的直接将领,却是防备松懈,管理涣散,整个守备地带,基本上就是处于完全不设防的状态。正因此石明雄的守备如此松懈,这才使得唐军能顺利得手,把全部的清军火炮统统炸毁,让清军这利用火炮摧毁海参崴堡内城的作战计划,彻底完蛋。因此,这份最为重大的第一责任,石明雄却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的。 更何况,自已曾经接到过密报,说石明雄与其他将领,因其顶头上司耿仲明曾打击惩罚他私留逃人为奴之事,故而怀恨在心,随后,石明雄曾与其他一众将领密谋,要发动兵变,干掉怀顺王耿仲明,甚至还有阴谋篡夺怀顺王之位的卑鄙想法,这便真真是罪无可遣了。 当然,对于这些传闻,皇太极本打算,在此战结束返回盛京后,再作一番详细调查,然后再给石明雄等人定罪。而现在,石明雄已然犯了大错在前,正是需要重惩以立威之时,那么,这发动兵变,袭杀耿仲明一呈,虽然现在还暂无根据,便形势需要,自已却也可以把它当成罪证,来给此人加一条罪状了,从而更加证明石明雄确是该死。 这忽正忽邪,忽捧忽杀,随时根据实际需要,来对待手下的帝王权术,皇太极自是玩得精熟。 石明雄,事到如今,朕也就只能借你的头颅一用,以安军心了。 想到这里,皇太极脸上,已是阴云密布,杀机显然。 他轻咳一声,缓缓开口,声音有如冰冷的霜雪一般,从虎头椅上传来:“石明雄,你玩忽职守,守备松懈,以致唐军顺利得手,炸毁我军全部火炮,这般大罪,你可承认?“ 石明雄闻言,顿是冷汗涔涔,他浑身颤抖着,磕头如捣蒜,大声回道:“皇上啊,奴才守备不力,不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以致让这股该死的唐军偷袭得手,实是罪该万死,皇上要如何惩治奴才,奴才绝无二话……“ 说到这里,石明雄心里陡地一惊,他凭直觉感觉到了,现在的气氛十分不对,便又抬起头,急急为自已辨解道:“皇上,恕奴才直言,这唐军不知从哪里钻出,实是突如其来,奴才根本无从防备啊,这话要说起来……“ “住口!“皇太极厉声打断他的话:“石明雄,你身为守卫主将,玩忽职守,防备松懈,全然不把这火炮守备工作放在心上,以至我大清30门红夷重炮全部被炸,让我军利用西面城墙,集中火炮轰击的作战计划,至此全部变成泡影,其损失何其惨重!你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竟想把责任一味推在唐军身上,你难道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 石明雄见皇帝动了真怒,心下愈急,正想再解释,一时气血攻心,酒气上涌,竟先打了个长长的酒呃。 听到石明雄打了这个酒呃,皇太极脸上更是满满的厌恶之色,他痛斥道:“石明雄,你看你身为主将,竟然带头违反临阵不得饮酒的大清军律,有你这样的主将,简直就是我大清官军的耻辱!朕若不从重惩治于你,如何服众!“ 皇太极说到这里,立即厉声下令道:“来人!汉军统领石明雄,怠玩其职,饮酒误事,以至我军30门红夷火炮全部丧于唐军之手,实是罪无可遣,为明典正刑,严肃军纪,速将石明雄推出帐外,于外城广场,斩首示众!“ 听到皇太极这道旨令,石明雄脸色惨白,匍匐于地的他,膝前而前,嘴里哀声连连:“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才确是有罪,但请皇上给奴才一个戴功赎罪的机会啊!来日攻打内城,奴才愿亲率本部,作为前锋,率先冲阵啊……“ 石明雄这般哀声连连,皇太极却是满脸厌恶之色,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些白摆牙喇兵快些上去,速速把石明雄拿下。 石明雄见情势不妙,正欲从腰间抽刀反抗,却不料那些白摆牙喇兵抢先一步,一刀斩在石明雄摸到刀把的右手上。只听得夺的一声闷响,石明雄立刻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他右手上的三根手指,登时落地。 随即,一众白摆牙喇兵一拥而上,将石明雄擒下,然后架着他往帐外退去。 石传雄奋力挣扎,一边冲着扭过头去的皇太极厉声吼道:“皇太极,老子入你娘!你这奸贼,分明是想要用老子的首级,来平定军心,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却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义正辞严,老子纵死,亦是不服!“ 听了石传雄的喊话,皇太极转过脸来,冷笑道:“石传雄,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与那一众反悖诸将,合计要发起兵变,攻杀怀顺王一事,你以为朕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象你这样不忠不义,又犯下重罪的狗奴才,朕只恨杀你杀得太晚了!“ 石传雄听到皇太极这番话,脸上的惊愕表情几乎无法形容,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十分机密的事情,竟然全部在皇太极的掌控之中。 他迅速想到,若是这样的话,即使自已在战事结束返回盛京后,真要起事兵变的话,也许事情还在计划阶段,就会被皇太极给迅速剿灭了吧。 这一瞬间,石传雄心下,忽然有种万念俱灭的感觉。 自已本以为,自已能靠细心的谋划,把自已的野心给一步步变成现实,却没想到,自已在一开始,就已被他人全部掌握,自已从头到尾,不过只是别人可资利用的一枚棋子。 石明雄再不挣扎,面如死灰的他,有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拖到了外城广场之上。 随后,皇太极召集全军,环围着广场站立,他们点起了无数火把,让全体清军一同观看,罪将石明雄的斩首之刑。 在监斩官念了长长的一段,宣布石明雄罪行的话语后,行刑开始。 石明雄有如一具毫无生命力的僵尸一般,呆跪在刑场上,他目光空洞而呆滞,嘴巴半张着,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刽子手拿着磨快了的鬼头刀,朝刀刃喷了两口黄酒后,便将跪地而立的石明雄颈部的立领后扯,又把他垂下的两根细小的辫子拔开,借着跳跃的暗黄色火光,仔细看清了石明雄颈部的斩头纹后,便运刀上举,嘿地发力,作势要朝石明雄颈部砍去。 “啊呀!” 这时,忽在后面的人群中,传一声不男不女的尖声惨叫。 这声尖叫,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中,是如此的清晰而凄厉,以及于刽子手都闻声一颤,高举的鬼头刀,顿时停在半空中。 而皇太极听得这声尖叫,亦是不由得眉头大皱,他在心下暗想,是这谁这么大胆,敢在这行刑这般大声喧哗,难道不怕朕砍了他的脑袋么? 他举目望去,却看到了更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原来,有一名身着女装,涂脂抹粉的小厮,正在狠命挣开那几名要拿下他的清军军兵,这小厮扎手舞脚地,想朝刑场上即将被砍头的石明雄冲去。 这时,原本僵跪在刑场上的石传雄,似乎也被这声尖叫注入了些许活气一般,他愣愣地抬起头,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目光便落在那名正在奋力挣扎的小厮身上。 两人目光遥遥相对的一瞬间,石明雄眼中不觉渗泪,那名小厮更是一脸悲色,以手捂面,嚎泣不已。 而见到这副情景,皇太极瞬间明白了二人的关系,顿时更是眉头大皱。只不过,他的嘴中,却不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时,刑场上的石明雄,忽地朝着皇太极坐着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皇上,奴才临死之前,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准允。” 皇太极冷冷地看着他,沉声回道:“你说吧。” 石明雄惨然道:“皇上,石某罪该万死,确无可遣。但还请皇上看在本将为大清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让我的小厮过来看看我吧。这样石某纵死,也知足了。” 皇太极冷冷地看着一脸乞盼之色的石明雄,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扭头下了旨令,让那些清军放开那名小厮,让他去刑场与石明雄相见。 那小厮被一众清军放开后,再不稍停,一路疾跑来到石明雄身旁,随即伏跪在地,一手轻抚石明雄满是横肉的脸庞,一手不停地抹泪痛哭。 “别哭了,再哭就把妆容给哭花了。”石明雄努力挤出笑容,对这名小厮柔声说道:“我石明雄,能在死前与你相会,心意足矣。从今以后,你就好好照顾自已,把我彻底忘了吧。” 小厮原本哭得有如梨花带雨一般,此时却停住了哭泣,他脸现惨然之笑,回道:“将军,你现在要离开人世,奴家又岂能独活。难得将军这些年来,对我一直恩爱照顾,奴家非是无情之人,今番不作他想,只愿与将军一道离开人间,亦是心愿足矣。” 石明雄瞪大了眼睛,他想说什么,又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时的小厮,却又惨笑道:“将军,你看,奴家今天的妆容化得多美,这样陪你上路的话,将军你喜欢吗?唉,若有下辈子,奴家一定要变成一个正正经经的女儿家,真真正正地做你的女人,继续侍奉将军,给将军生儿育女,要永远与将军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石明雄满眼噙泪,脸上横肉直颤,他喃喃道:“好,好的,你现在模样,我最是喜欢了。可叹我石明雄征战一生,却遭这般窝囊的死法,心下何其不甘!只不过,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有你忠诚相伴,我心亦足慰矣。这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了。” 小厮闻言,又轻泣起来,他颤声道:“将军,奴家真的希望,若有来生,你我同去一处没有纷争与战乱的世界,不求你飞黄腾达,只希望与你相亲相爱,永不分离,再不必过乱世中人不如狗的日子。将军,那奴家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轻声说完,嗖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刀,狠狠朝着自已胸口刺去。 然后,这名胸口鲜血狂喷的小厮,脸上带着满足而欣慰的笑容,软软地倒了下去。 见到这名最心爱的小厮,就这样在自已面前死去,石明雄大声痛哭,眼中的泪水,在暗夜中串串滑落。 随后,他冲着一旁呆怔的刽子手,厉声大喝道:“混蛋!你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刽子手一怔,便脸现狠色,手起刀落,嚓的一声轻响,石明雄人头落地,骨碌碌地滚落在一旁。 说来也巧,他那滚落的头颅,正好滚在那名死去的小厮头边,两人皆死不瞑目的眼睛,好象还在互相欣赏观看一般。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联合楯车 皇太极平静地看完整个行刑过程,脸部没有任何表情。 他扭过头去,对旁边的侍卫交待了一句安葬事宜,便掉头返回了中军帐内,再不回头。 对于石明雄部的汉军,皇太极并未再处罚一人,而是重新安排了原先的汉军副统领,接替石明雄之职,故汉军虽然惊惶了一阵,却也终归于平静。 只是,回到了中军帐中的皇太极,心下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并不为石明雄的死有半点惋惜,现在压在他心头,有如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般让他喘不过气来的事情,就是他现在,到底要怎么拿下,这座被唐军死守的海参崴堡内城。 难道,真的只剩下蚁附攻城一条路可走了么? 皇太极可以想见,在这座防备周全的内城中,唐军还有毒弩和手掷雷助阵,就算自已强令上攻,那这内城既下,只怕也会是伤亡众多吧。 想到清军十万兵力,要攻下这小小的海参崴堡,却是如此大费周章,难竟全功,皇太极心下,可谓纠结异常。 如果连攻打这么一个小小的海参崴堡,都如此困难,都要这般费尽全力大损元气,那大清还想要再夺占李啸的庙街堡,雅库茨克城,库页岛,虾夷岛等地盘,不是更加困难,更加不可能了么? 更何况,李啸这厮,还占据了整个山东,以及整个广博阔大的南洋,大清若要再想把李啸的地盘全部占尽,把李啸彻底灭亡,这看上去,可能是一个永远也无法完成的任务了吧。 想到这里,皇太极心乱如麻,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皇太极呆坐了许久,有军兵来报,说睿亲王多尔衮求见。 见有多尔衮来见,皇太极不觉皱了皱眉。 现在的他,心思烦乱,整个人处于十分焦灼的状态,本不想再见任何人,但他略一思怔,还是同意让多尔衮入帐叙谈。 多尔衮入得帐来,见到呆坐在虎头椅上一脸忧色的皇太极,也不觉轻叹一口气。 多尔衮与皇太极之间,纵然有再多的矛盾与勾心斗角,但他们毕竟都是满州宗室权贵,知道大清王朝的存在与稳固,才是他们这些权贵利益得以维系的基石,象现在,清军在海参崴堡下陷入这般困境,多尔衮心下,亦是十分焦灼。 故他心下一有想法和主意,还是要急急向皇太极来禀报。 “老十四,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却有何话想对朕说么?” 多尔衮进来后,皇太极并不看他,目光依然紧盯着墙上的地图。 多尔衮见皇太极对自已这般冷淡,心下不觉一沉,却还是一声轻叹,赶紧回道:“皇上,现在我军火炮已然尽毁,接下来要如何攻打内城,臣弟却有一点想法。” 皇太极哦了一声,扭头看向他,轻声道:“老十四,你有何想法,尽可一一道来。” 多尔衮应了一声,便回道:“皇上,以臣弟之见,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只有蚁附攻城一法可选了,只是……” 听到这话,皇太极脸现厌烦之色,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多尔衮,这般方法,朕早已想到了,又何需汝说。” 多尔衮沉声道:“皇上,这蚁附攻城之法,虽然眼下唯一可行之计,但臣弟以为,此法却需多加改进,方可改少伤亡,方可更为周全。“ 皇太极听了多尔衮的话,不觉眼中一亮,急问道:“哦,十四弟你有何良策,但请明言。“ 多尔衮见皇太极感兴趣,便凑上前去,压低声音,对多尔衮讲述了自已方法。 而听到这个方法后,皇太极频频颔首,最终赞叹道:“不错,十四弟真真智谋出众,担得起朕赐的这个睿字。行,就如你之见,速速下去准备吧。” 多尔衮见皇太极同意了自已的建议,亦是来了精神,他急急回应道:“是,皇上请放心,臣弟一定尽快办好此事,不会让误了攻城大事的。” …… 时间不知不觉中,六天时间过去了。 这几天,海参崴堡守卫主将李定国,一直在城头密切巡守,但令他十分奇怪的是,清军这几天十分安静,完全没有任何攻城的态势。 李定国原本以为,被炸毁了火炮的清军,很可能会恼羞成怒,在第二天天亮后,就会急急开始攻城,以报唐军夜袭之仇,却没想到,整整六天过去,清军一直没有任何攻城的动静,只是继续把内城重重围困。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清军不想攻城,只想这样长期围困下去,把自已这部兵马,全部在内城中困饿而死吗? 只是,这内城中,尚有可支一年的粮秣,自已这部兵马,岂是那么容易可以耗死的。 再说了,现在天气越来越寒冷,这几天虽未再下大雪,但滴水成冰,当日的积雪一直未化,清军再在这里呆得越久,后勤供给会越来越困难,士气也会越来消沮,想要攻打这防备周全的内城,将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 李定国一时间有些糊涂了,清军超出常理的行为,让他那敏锐的脑袋,颇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饶是如此,李定国依然下令,全军密切注意清军动向,切实做好守备工作,严防清军突然开始攻城。 直到第八天上午,清军阵中,才骤然响起隆隆的战鼓声,以及连绵刺耳的天鹅号声。 沉寂了整整七天的清军,终于开始对海参崴堡内城发动进攻了。 李定国惊讶地看到,在战鼓与号音的催逼下,无数的清军,推着许多个怪模怪样的奇异物体,正从鞑子阵中推出,呈四面包围之势,向整个内城四面城墙,缓缓推去。 看到这些古怪的东西,全体守备唐军,皆满是惊愕之情。 靠,几天不见,清军搞来了什么玩意。 随着鞑子们越推越近,守城的唐军,终于看清楚了清军推来的怪东西,究竟是何模样。 他们看到,这外型古怪的东西,是鞑子用四个楯车,两头两尾拼装在一起,中间空了大块空地,用来躲人在里面。在这拼合而成的楯车上面,则是钉了厚厚的木板,木板上又蒙了牛皮与湿被,整个东西,从整个外观上看去,倒有点象后世的汽车一般。 “这狗入的鞑子,做出这些玩意,究竟搞的什么名堂?”副将祖宽看着清军越推越近的这些东西,脸上是十分讶异的表情。 在守城的唐军十分讶异之时,在清军阵后,多尔衮却是一脸得意之色,向皇太极邀功般地说道:“皇上,你看,臣弟设计的这联合楯车,由四辆楯车合在一处,可比单辆楯车藏更多的军兵,也能更好地防备攻城士兵。皇上你看,这联合楯车上面,因为蒙了牛皮与湿被,唐军若用手掷雷来攻,则可被表面的牛皮弹开,使得手掷雷的爆炸威力大幅减少,而唐军若射弩箭,由于联合楯车防御面积更加扩大,且因为多铺了厚木板之故,使得唐军的弩箭,哪怕在近距离内,亦无法射透,故可大大减少我军士兵的伤亡。” 多尔衮顿了下,脸现狠色道:“只要我军能用这联合楯车为掩护,一路攻到海参崴堡的内城之下,再发掘墙底,填埋炸药,用炸药把城墙炸塌,我军再一举上攻,这内城当不难破矣!” 听完多尔衮这番洋洋得意的叙述,皇太极脸色亦是大为舒展,他点头道:“老十四,你这联合楯车之计甚好,若内城果破,汝当记首功!” “谢皇兄。”多尔衮脸带喜色,立即拱手回道。 其实,这种楯车,也并非是多尔衮灵光一现的突然发明,而是清军在当年攻打金家庄堡时,就早已用过的手段。只不过,因为此战失利,故这联合楯车,也被埋入历史的尘埃之中。由于多尔衮在后来,曾详细了解此战的经过,故对这联合楯车有了深刻印象。现在攻城不顺之际,他才一下子回忆起这种攻城方式,便立刻加以使用。 此时,在看到这些联合楯车越行越近之后,李定国的脸上,顿是一片冰寒。 难怪这几天清军一直没动静,原来,他们一直在造这玩意。清军这般做法,倒是完全地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而在看清了这些联合楯车的构造,以及清军的行进方向后,李定国心下,顿时立刻揪紧了。 头脑敏锐的他,在这一刻,瞬间想到了,清军接下来,到底对这海参崴堡内城做什么了。 哼,这些狗鞑子,无非是想用这奇形怪状的车子,潜行到内城墙角处,再用炸药把内城城墙炸开,从而让内城的守备出现缺口与漏洞,让清军得以趁虚而入,从而以点带面,凭借兵力优势,对内城进行全面攻击。 这般毒计,倒是诡诈得很! 果然,接下来的情况,不出李定国所料,这些奇形怪状东西,下面挤躲着无数清军,可以隐约看到这些清军手中,皆拿着各式各样的挖掘器材,还可以隐隐看到,由木板钉成的,内藏猛火油与炸药组成爆炸箱。 流寇出身的李定国,自是对这样的爆炸木箱十分熟悉。 在明朝时,用这样的爆炸木箱来轰垮城墙,明军与流寇皆是常用,甚至为了省得麻烦,直接使用棺材来填充炸药。崇祯六年初,明军反攻登州的战斗中,武状元王来聘,便是用这样的棺材制成的爆炸木箱,成功轰塌了登州城墙,虽然自已随即被叛军射死,却让明军最终成功攻入登州,扫灭了残余的来不及撤走的孔有德部叛军。 看到这里,李定国狠狠一拳,砸在了堞垛之上。 “狗入的鞑子!他们想把城墙挖出洞穴,再用炸药炸塌内城城墙!” 李定国这声大喝,让全体守堡军兵不觉大惊失措。 挖开城墙,再用炸药炸开城墙? 敌军竟有这般招数? “李大人,若是这般,却该如何处理?”旁边副将祖宽,一脸焦急之色地急急发问。 李定国不及多想,立刻大声喝道:“这还能如何,立刻安排军兵,对准这些清军研制的怪东西打放弩箭,抛投手掷雷,一定要阻止清军靠近城墙根部!” “得令!” 听了李定国的命令,城头的唐军守兵,立即开始忙碌开来。 首先打放的是弩兵,他们纷纷装填弩箭,对越行越近的联合楯车进行瞄准。 “预备,放!”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那淬了剧毒的弩箭,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多达近万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怪模怪样,依然一步步向海参崴堡内城城墙行来的联合楯车,激射而去。 令李定国及全体唐军十分揪心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看到,这些弩箭射出后,基本全部被联合楯车所阻挡,把这些联合楯车射得有如豪猪一般。 而更有许多弩箭,因受风力影响,射速减弱,连联合楯车上面,那层厚厚的表面牛皮都未能射透,就被立刻弹开。 只有极少数弩箭,幸运地射中了未及时在楯车下方躲好的清军,杀死了约七八十名清军士兵。 见得弩箭射击没什么效果,李定国立即叫停了第二轮齐射。 然后,他厉声大喝道:“弩兵退后,下面立即由辅兵投掷手掷雷,一定要把这些古怪玩意全部炸毁!” “得令!” 李定国此令方下,四面城墙顶端,弩兵纷纷退后,而辅兵则齐齐上前,他们纷纷点燃导火索,随着队长一声令下,一齐用力地向城下不远处的联合楯车抛射而去。 一副更让李定国等守城唐军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 他们看到,这些导火索烧得滋滋响的手掷雷,在抛扔到联合楯车上后,立刻被呈屋面般钝角状的表面牛皮给弹开到远处,因为楯车表面的牛皮都浸足了水,下面又有湿被垫底,很多手掷雷的引火索被震熄,象个小铁球一般,弹震到远处,便再无动静。 而有少数的手掷雷虽然被弹开,却还是幸运地爆炸了,但因为离攻城的清军较远,他们又有楯车防护,故杀伤杀死的清军十分有限,这一轮抛投手掷雷,加起来也不过杀死杀伤了二百来名清军。 而在远处,见到这联合楯车,竟让唐军的弩箭与手掷雷毫无办法,多尔衮抚掌大笑,连声道:“皇上,臣弟此计不错吧,你看,唐军已然束手无策,我军却正好赶到城墙根部,去把这内城城墙,给挖开炸塌!” 听了多尔衮的话,皇太极亦是一脸喜色,他朗声道:“好啊,多亏了十四弟这道良策,我大清此番攻城作战,终于扬眉吐气矣。“ 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内城炸开 见到辅兵抛下这一柄柄手掷雷,竟然对这些清军特制的联合楯车,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损伤,对整个战局也近乎没有任何影响,李定国的内心,顿是更深地揪紧。 怎么办? 就这样放任敌兵前来攻城么? 若是这内城城墙真的被炸塌了,凭着内城中仅剩的远程兵力,只怕根本不是清军的对手,甚至被这汹涌如潮的清军,一鼓而灭也说不定。 此时此刻,李定国的脑子有如一台高速马达一般转动。 不过,仿佛在转瞬之间,李定国忽地想到了,平辽王李啸在从前,曾和他在闲谈中讲过,在守卫宣府北路金家庄堡的战斗中,对付这种联合楯车的办法。 这一瞬间,李定国顿是双眼一亮。 对啊,这不是现在的计策么,嗯,就按平辽王的办法来! “迅速组织各面城墙上的军兵,烧燃煤块,拌入火油以助火势,然后倾倒下墙,务必将这些清军的怪车,给本将全部烧毁!”李定国大声下令。 “得令!” 正当唐军在快速找集内城中的煤块,开始生火燃烧之际,清军的联合楯车,已然到了城墙之下。 每个唐军士兵,都可清晰地听到了,内城城墙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凿击声。 海参崴堡的四面城墙下,已分别各有十多辆这样的联合楯车,靠在墙边,那凿击声十分刺耳,每个唐军士兵,似乎都隐隐能感觉到,那凿击声,仿佛正在敲打自已的心灵一般,而自已脚下的城墙,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轻微震动。 与此同时,似乎还能听到,城下的清军,传来阵阵刺耳的狂笑,仿佛这内城已然落入他们手中一般。 见局面如此危急,李定国双拳紧握,脸色冰寒如铁。 他知道,现在的自已,能不能及时地把这些楯车给摧毁,可就成了能否顺利守住这内城的关键所在,只有及时烧毁这些联合楯车,才能最终顺利保住堡墙。 堡内广场上,副将祖宽带着退下来的弩兵们,燃起一堆堆煤块。每堆煤块烧旺后,便有其他军兵,分别用大铁桶装着,提到四面城墙之下,然后从城墙头上,给这些燃烧的煤块拌入了猛火油,让更加熊熊燃烧的煤块,从城头倾倒而下。 为了顺利过冬,故这海参崴堡内城中,储备有充足的煤块,李定国丝毫不用担心煤块的数量会有不足。放眼望去,无数的唐军军兵,有如一队队搬运物品的蚂蚁一般,发狂地在广场与城墙间来回奔跑,不停地重复着装煤与倾倒的动作。 这加了猛火油的燃烧煤块,不断地往城下倾倒而去后,李定国看到,这个当年李啸在金家庄堡所采用的招数,果然十分有效,开始起到了显著的效果。 这些倾覆在联合楯车上,犹在剧烈燃烧的煤块,首先把浸过水的牛皮与下面的湿被迅速烤干,然后便把整个联合楯车给点燃,火势迅速地蔓延到整个楯车。 这样着火的联合楯车,由于着火点是在顶部,故躲在底下的清军根本无法及时灭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最终把整个联合楯车彻底烧成灰烬。 很快,随着唐军不停倾泄下这样剧烈燃烧的煤块,越来越多的联全楯车,开始燃烧起火。 只不过,饶是联合楯车开始着火,摭具下面的挖墙清军,畏于军令,却没有人敢擅自逃跑,里面押阵的鞑子头目,还在不停喝令他们继续加快进度挖掘。 这些清军疯狂地铲挖着内城的墙角,他们近乎天真地希望,在这楯车烧毁前,能先把洞穴挖好,以便自已填埋爆炸箱。 很快,清军就开始明白,自已的幻想有多么愚蠢。 “轰隆!” 一声沉闷的爆响,一辆这样的联合楯车,终于从上至下彻底垮掉,将里面大部分清军,给活活地砸成肉饼,只有少数几名烧得有如火人一般的清军,以一种极其恐怖的形态,嚎叫着跑出了一段距离后,便极其痛苦地倒地抽搐而死,直至被彻底烧成一团焦炭。 很快,又接连有四辆这样的联合楯车,被抛下的煤块烧垮坍塌,里面的清军,同样也是难逃一死。 尤其恐怖可怕的是,其中一辆联合楯车被烧垮后,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引燃了清军携带的爆炸箱,顿时,那几乎能震破人类耳膜的巨大爆炸声,轰然响起,将整辆垮塌的联合楯车,以及楯车下面那些被压扁烧死的清军,全部炸得四分五裂,成为弥漫四溅的血肉碎末。 见到城下清军,被自已的抛扔燃煤战术,给打得这般惨状,城头唐军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喜悦。 而见到清军的联合楯车攻势,忽然受挫,远处观战的皇太极等人,皆是心急如焚。 他们万万没料到,在防过了唐军的弩箭和手掷雷之后,唐军还能采用这般原始,却又十分有效的方式,对自已费尽心机造出来的联合楯车,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只不过,现在清军已然兵临城下,他们再想作出调整,却也再来不及了。 豪格首先忍不住了,他向皇太极大声提出:“汗阿玛,唐军的烧煤燃车战术,果真十分厉害,现在我军伤亡已然大幅增加,若再这般强抗下去,只会付出更多更大的死伤,不若下令,先他们退回来吧。“ 听了豪格的话,多尔衮却是立即反对,他一脸涨红地大声道:“不可!皇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攻城作战,军兵死伤在所难免,若在这关键时刻把军兵撤回,我军可就前功尽弃了!那这内城,怕是不知何时,方可攻下了啊!“ 皇太极面沉如铁,但他略一沉吟,还是同意了多尔衮的意见。 所谓慈不掌兵,死伤一些兵马有什么关系,要知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清军能用数量优势,在付出巨大死伤代价的前提下,把唐军的内城城墙,给炸塌一两处,从而给清军找到攻入城中的缺口,那么,这样的人员死伤,就是有价值的。 终于,算是清军运气还不错,在多达十多辆联合楯车,皆已被烧毁之际,在内城的南北两处城墙死角处,各有一辆联合楯车,侥幸躲过了唐军攻击,挖好的填埋爆炸木箱的洞穴。然后那押阵鞑子,立刻向清军本阵,打出了已成功挖出置放坑洞的旗语。 看到旗语传来,皇太极多尔衮等人,皆一脸喜不自胜。 “好哇,我军虽然牺牲惨重,但能最终炸开海参崴堡内城城墙的话,却还是相当值得的。”皇太极一脸喜悦地下令道:“打出旗语,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炸开这内城城墙,为我军下一步行动,打下坚实基础!” “嗻,奴才得令!” 在这名巴喀什兵,急急下去传令之时,皇太极又在后面急急地加了一句:“传令下去,若这两处能成功炸塌内城城墙,可给他们算首功!” “得令!” 这时,心情愉悦的皇太极,以一种轻松的神色,对一旁的多尔衮笑道:“老十四,这用爆炸箱轰塌城墙的一招,可是明朝国中的流寇所惯使之法,你可知乎?” 多尔衮笑道:“皇上所言,臣弟其实亦有耳闻。现在明朝国中,用这样的爆炸木箱来轰垮城墙,明军与流寇皆是常用,更有甚者,甚至为了省得麻烦,还有直接使用棺材来填充炸药者。当然,最有名的,莫过于前几年,在那反攻登州的战斗中,明军通过挖地道的方式,将坚固无比的登州墙根掘开,那明朝的武状元王来聘,便是用这样的棺材制成的爆炸木箱,成功轰塌了登州城墙。虽然王来聘此人,随即被叛军乱箭射死,却也让明军最终成功从爆破造成的缺口处,成功攻入登州,消灭了残余的来不及撤走的孔有德余部,最终成功占领了登州城。” 皇太极点头道:“十四弟说的是,我们今天用这爆炸木箱,轰开海参崴堡内城城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了,等下这内城城墙被轰开后,老十四你休辞劳苦,立即带兵冲阵,务必要将这海参崴堡内城,给朕一举拿下!” 多尔衮拱手急道:“是,臣弟一定不负皇上所托!” 此时,李定国在不经意中,也从城头看到,有清军正开始把爆炸箱,小心地放入挖好的洞穴中,并开始点燃火绒,引点爆炸那状如棺材木箱的引火索。 见到这一幕,李定国的脸上,瞬间变了脸色。 没想到啊! 原本以为清军会在接二连三的联合楯车被烧毁的情况下,承受不了伤亡压力而自行退去,却没想到,清军不惧死伤,发疯了一般的一波又一波地进攻而来,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后,清军终于挖开城墙,开始装填爆炸木箱,准备炸塌城墙了! 眼下,再想阻击清军炸毁这段城墙,看起来,已然不可能了。 自已唯一能做的,应该是如何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了。 “全体军兵注意,速速离开清军炸城位置,退至其他地方继续守卫城墙并攻击敌军的怪车,万万要小心城墙垮塌啊!”李定国脸色煞白,冲着一众军兵嘶声大吼。 在他的命令,刚刚传达下去后,那些唐军战兵还在纷乱而匆忙地撤开,立刻有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从南北两处内城城墙响起。 “砰!” “砰!” 李定国只感觉到,自已脚上的城墙,猛的一震,让他难于站稳,几乎摔倒在地。 大团大团上冲的灰尘,疾速地冲到了他的面门处,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接着剧烈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站稳的李定国,透过弥漫堡内的漫天灰尘,吃惊地看到,南北两处城墙上,赫然出现两个皆有五米多宽的巨大豁口! 一些还未来得及及时躲避的唐军军兵,被爆炸的强烈气浪冲击,有如纸片一般摔向空中,随即惨叫着摔落于地,血肉模糊地死去。 见到这内城城墙,竟然还是被清军给炸塌了两处,李定国的心下,有如刀割一般痛疼,而驻守的上面的唐军,则是人人惊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莫名的恐惧之色。 这时,城下的清军,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这样野兽一般的欢呼,绵延传去,整个清军大阵,皆是欢笑吼叫之声,绵叠如雷。 “哈哈,吾计成矣!” 多尔衮远远地看到唐军守备的内城,已被轰塌了两处巨大缺口后,不由得一脸得意,拍手大笑。 一旁的豪格多铎阿巴泰等人,则是一脸兴奋至极的表情,每人双眼中,都闪着贪婪的红光,在他们看来,现在终于出现了这两处巨大缺口的海参崴堡内城,简直就是一名被清军彻底扯掉了,最后一层摭羞布的赤.祼美女。 而皇太极亦是满脸喜色,那大饼脸上,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成潮红色,他冲着多尔衮大声喝道:“老十四,传令剩余的联合楯车就地放弃,撤回发掘洞穴的军兵。你再速整兵马,从这两边豁口攻入内城,一定要彻底消灭城中的唐军守兵,而我军在攻入内城后,要把满城唐军全部屠灭,要将这海参崴堡内城,彻底夷为平地!还要将那死不投降的狗贼李定国,给朕斩为肉酱!” 多尔衮亦是一脸激动与期盼之色,他大声道:“皇上放心,臣弟若拿不下这内城,甘愿提头来见!” 见多尔衮就要揽下这攻打海参崴内城的头功,豪格与多铎阿巴泰等人十分眼馋嫉妒,也纷纷向太极提出,自已也要带领兵马攻打海参崴内城。 听了三人的提议,皇太极呵呵大笑。 他当然知道,豪格、多铎和阿巴泰,明里是想为大清立下战功,为多尔衮分担压力,实际上,只不过是不想让多尔衮一人独占全功而已。 不过,此时的皇太极,虽然对他们内心的小九九洞若观火,但内心极其喜悦的他,没有半点责备之意,而是朗声道:“很好,很好,各位既然都有心为大清立功,朕今天就成各位,着你三人皆为副将,统一听从多尔衮指挥,带领兵马进攻内城,总之,一定要把这内城给朕彻底拿下,明白没有?” 见皇太极已然同意,三人皆脸上满是欣喜之色,遂齐声应道:“皇上放心,我等此去,一定不负所望,马到功成!” 见三人皆喜孜孜出发前去,一脸喜色的皇太极,复对一旁的亲随白摆牙喇军兵下令道:“你们听着,为更好激励士气,鼓励将士们奋勇杀敌,你们将朕的御椅,移到那西门城墙上去。让全体进攻的清军将士,皆能一抬头就看到朕的所在,让他们看到,朕是如何亲临战阵,给他们鼓舞士气的!朕就坐在那西面城墙上,看我大清将士,是如何将这海参崴堡内城,给一举攻下!” “嗻,奴才遵旨!” 正文 第五百一十九章 殊死之搏 当李定国看到,在南北两处堡墙位置,被以骤然炸塌了两个宽达5米的豁口时,他的心头,忽地一阵空白。 这拼死守卫的内城城墙,最终还是被清军不惜代价地炸开了两个巨大的缺口,导致李定国预想的,狙击清军的蚁附攻城计划,完全地成了泡影。现在的内城守卫,已然到了十分严峻的时刻。 怎么办? 现在城墙已然出现在巨大的豁口,自已想要再挡住清军的进攻,其困难程度,将呈几何级递增。 而且,现在唐军总共只有不到七千的兵马,基本都是远程兵力与辅助兵力,想凭这样的一点兵力,来对付城外多达八万余人久经战阵嗜血凶悍的清军,想守住这已被打出巨大豁口的内城城墙,不让清军突入城中,其难度几乎难以想象,称之为地狱级也不为过。 只是,现在的李定国,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他略一思考,便迅速下令道:“传我军令,全军速速退下城去,于缺口处架起路障堵住缺口,就地组织防卫。弩兵在前,辅兵在后,务必不得让敌军进入内城!” “得令!“ 李定国的命令方下,他立刻看到,剩余的清军楯车,全部被清军丢弃,那些手持发掘工具的清军,正以最快的速度撤退而去。 而在城墙之外,李定国又可远远看到,有浩荡到近乎无边无尽的清军兵马,以铺天盖地之势,正快速冲往南北两处城墙豁口,清军这股猖狂的气势,好象是无边无尽的汹涌海浪,要把这小小的海参崴堡内城,一口吞掉一般。 海参崴堡内城的情势,可谓危险至极。 利用清军正冲过来这段时间,唐军紧急做了一番防御准备。 他们将那垮塌的碎石砖块,紧急累叠在豁口处,一边尽把内城中的所有重物,都填堵在豁口的后面。 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紧急布防,很可能意义十分有限,但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能抵挡一时便是一时,又如何能考虑太多,毕竟这样的方法,可谓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而很快,李定国又远远地看到,原本驻在城外的皇太极,连同那金黄色的御辇,竟被一众白摆牙喇兵,给一同抬上了西面城墙。 这清朝皇帝,就这样端坐在城墙上,借着城墙的高度,远远地观看清军大举进攻海参崴堡内城。 李定国迅速地想到,皇太极此举,必定是以御驾亲临之势,大大激励正在大举攻城的清军兵马士气,使得这些家伙能在自已眼皮底下,更加卖命地攻城。 毕竟,有皇帝亲自督阵,还能有比这更有效的监阵举措吗? 他的做法,很快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那些正大举向内城进攻的清军,见到大清的皇帝都亲自坐在城头,以一种十分接近的俯视态度来督战,顿时更是倍觉鼓舞,人人愈发勇气百倍,他们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嗥叫,纷纷加快步伐,向这内城缺口猛冲而来。 而清军的统军主将,那一脸得意之色的多尔衮,见到自家军兵气势这般昂扬,心下可谓快意非常,他大声道:“儿郎们!让我们速速攻入城去,去把那些该死的唐军全部杀光!本王告诉各位,但有先入城者,可得首功!现在连皇上也在城头督战,各位如何可不奋勇向前,夺取功名富贵乎,还望各位奋力取之!” 有了统军将领的大力鼓动,四下攻城的清军更加倍受激励,奋勇异常,很多人一脸激动得通红,双眼中闪如贪恶野狼般的神色。他们有如一群疯狂的野兽,卷起一路狂飚,向海参崴的内城豁口处,发动了惊涛骇浪般的攻势。 见到四下而来的攻城清军,有如潮水一般涌来之时,副将祖宽咬着牙,沉声喝令道:“清虏已来攻城了,全体弩兵注意,预备!” 一架架神机弩,被唐军弩手稳稳地端在手中,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在临时建起的挡墙之后,大批的弩手们沉着应战,纷纷瞄准了各自要射杀的对象。 在等待着清军冲到攻击距离时,唐军弩手哨长谭三狗,却是一口又一口地吞着唾沫,双腿竟还微微地打着哆嗦。他的脸色,虽努力保持平静,但满脸的肌肉,却在不停地颤抖。 一个声音,有如魔音穿脑般,不停地闪现在他头颅中:“谭三狗,这清军如此势大,我军城防已破,兵微将寡,这海参崴堡内城,真的还能守住吗?” 只不过,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大声驳斥他:“混帐!你身为军人,战死沙场,自是本份,又如何这般贪生怕死,未战先怯!你身为弩兵哨长,不能身先士卒,反而犹豫畏敌,岂不是大大的羞耻?连整个南洋都征战遍了,如此可在这里对这些野兽一般的清军屈膝乎?为了唐军的尊严与荣耀,你纵然拼却一死,又有何惜哉!” 想到这里,谭三狗心里狠狠地啐骂了自已一句,随即手端弩箭,愈发专注地瞄准。 在清军冲到离自已有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时,祖宽已然按捺不住,大喊了一声:“放!” 按说,弩箭的最佳攻击距离,是在六十步左右,现在近两倍距离时,祖宽就下令打放,其原因,一是看到清军来得十分密集,十分有利于远程射击,二来也是心下莫名恐惧,想到能提前射击的话,能多杀死杀伤一些敌军也好。 祖宽话音刚落,连绵的弩箭打放声,立刻四下响起。 “嗖嗖嗖嗖!……”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这个天气昏蒙的下午,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它们嗡嗡叫地疾速飞翔着,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立刻,多达一万余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猛冲而来,看似没有任何防备的清军,呼啸着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被唐军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射中,自是必死无疑,这些浸过见血封喉毒素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而让李定国与祖宽皆感觉揪心的是,在这凌厉一击之下,清军的死伤人数却是有限,大概只有五六百人,丧命在激射而去的弩箭之下,远远地没有自已预料般多。 这是因为,一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弩箭沿途被凛冽的寒风吹歪的线路,导致攻击威力大减。二则是,那些汹涌攻来的清军,他们似乎早已料到守城的唐军会来这一手一般,最前排的清军,纷纷拿着盾牌摭掩,一根根激发而出的弩箭,大部分夺夺地射在清军盾牌上,故无法对这些冲阵的清军,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清军为了争取尽快拿下这海参崴堡内城,那些中了弩箭倒地的清军士兵,根本没有人停下施救,已然陷入了疯狂状态的清军,把他们的尸体和尚未死透的清军活活地踩扁,然后继续向内城的豁口狂冲而去。 见清军损失有限,又见他们有如丧失了理智一般继续疯狂攻来,副将祖宽心下亦是惊惧,他狠狠地咬了咬牙,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脏话,然后扭过头来,对一众正在不停装填新弩箭的唐军弩兵大喝道:“入他娘的,速速准备好,不要停,继续射!” 在清军冲到离内城城墙约八十步的距离时,祖宽又是一声暴喝:“放!”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向越来越近的清军军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又是惨叫声连绵而起,疯狂涌来的清军军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七八百人。 不料,这些进攻的清军,离内城越近时,就越有一种疯狂到竭斯底里的状态,他们一边用盾牌摭挡着唐军激射而来的弩箭,一边并不稍停进攻的脚步,依然吼叫着向前猛冲而去。 见到清军的进攻势头,竟如此凶猛难遏,李定国心下极其纠结而紧张。 怎么办? 清军进攻的势头如此凶猛,如果自已不能及时采取措施的话,李定国可以肯定,在如此敌众我寡,城防已破又外无援军的情况下,这内城被清军夺占,全体守军就此覆灭,只怕只会是时间问题罢了。 心下极度彷徨迷茫的李定国,这时复遥遥看到,远处的西门城墙上,那皇太极那金黄色的龙旗大纛,正在高高插在城头之上。更可隐隐看到,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胖子,端坐在虎头椅上,他的上头,一顶金黄色的绫罗盖伞,正在迎风飘扬。 李定国可以想见,现在端坐城头观看战局的皇太极,心头该是怎么样的得意。 是啊,唐军已然技穷,自已的军队势气又这般旺盛,这海参崴内城,几乎是一个被三个指头捏定的螺蛳一般,已是毫无问题须臾可下,见到这样情况几乎一边倒的状态,他如何能不得意。 李定国久久地凝视着端坐在西面城墙上的皇太极,仿佛能在心中看到,皇太极那满是喜悦的大饼脸。 “李定国,你这厮不识抬举,非要与我军对抗到底,现在这般局面,真真咎于自取。这下,朕就要让你好好尝尝我军的铁拳,是何滋味!”心中的皇太极,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对李定国厉声喝道。 李定国的心下,忽然涌起难以名状的痛苦。 虽然自已从不怕死,但真要面对这无可摆脱的必死之局,他的心下,还是有如刀割一般地痛疼。 要知道,这些犹然血战的唐军兄弟,跟随自已征战了整个南洋,从台湾一直打到澳洲,可谓功绩显赫战功累累。只是,这样一支南征北战的英雄部队,真的要在这极北酷寒之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就这样彻底走向消亡了么? 不,不要! 李定国钢牙紧咬,格格作响,他的心下,可以说,是有一万个不甘。 只是,现在的自已,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李定国久久地凝视着西面城墙上的皇太极,而就在这时,他的心头,忽地有如电光火石一般,涌起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擒贼先擒王! 如果能把鞑酋皇太极给干掉,或是让其身受重伤,那么,在皇帝受到重大伤害的情况下,清军必定会混乱而崩溃吧。 这个看似天方夜谭般的想法,在李定国脑海中,却迅速地变成一个具体的可执行计划。 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李定国有一条可以直通到西面城墙马面处的密道。 这条密道,便是上次唐军突袭队潜出城去,用手掷雷炸毁了清军30门红夷大炮的关键通道。 最为根本的是,这条通道,因为唐军突袭队全体人员皆已牺牲,故清军并不知道其具体方位,一直未加以破坏,因此,现在这条通道,自已却正好可以再度大加利用。 在李定国看来,这条通道,可谓真正意义上的生命通道。在拯救过自已一次后,还要再给自已一次求生的机会。 而李定国心下所定的计划便是,要和上次一样,挑选出数名精干辅兵,带上足够的手掷雷,来到西面城墙马面之处,就在城墙里面,掏空内层夯土,堆放集束手掷雷,然后统一引爆,把西门城墙炸塌一大段,从而让皇太极或当场炸死,或从城墙上掉下来摔死。 只要能把皇太极给干掉,李定国可以确信,清军必定大乱,从而不战自溃,而唐军将极可能在内城陷落前的艰难一刻,险之又险地将清军赶跑,最终让这内城得以保全。 这是一个十分艰难,又十分必要的计划。 李定国已没有任何其他选择的余地。 他扫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清军,嘴中清晰而严厉地对数名辅兵头目大声喝令道:“传本将之令,速速挑选数名精干辅兵,潜入西面城墙处,用集束手掷雷,将西门城墙炸塌,将那鞑酋皇太极,给我活活炸死!” “是,在下遵令!” 正文 第五百二十章 关键决心 由于时间已然十分紧急,现场又十分混乱,李定国已来不及和上次一样,用对辅兵进行思想工作的方式,来慢慢加以抽选,而是直接以点名的方式,迅速决定了行动人员。 最终辅兵队长李来旺,和另外9名辅兵,沉默地来到了李定国面前。 李定国面色沉重地扫视了众人一圈,看到这一张张朝夕相伴,朴实而凝重的脸孔,李定国心下十分纠结而痛苦。 不过,他很快稳住心神,没有流露出内心的任何一丝表情,而是厉声下令道:“队长李来旺听令!” “属下在!” “李来旺,着你带你带这辅兵9人,每人带上10枚手掷雷,通过秘道,前往西面城墙马面处,再掘开夯土层,填埋手掷雷,然后集中引爆,一定要把这西面城墙,给老子彻底炸塌,把那清酋皇太极,给老子当场炸死!” 李来旺拱手大声应道:“李镇长,你放心吧,在下保证完成任务!“ 李定国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来旺,你们要执行的这次任务,很关键很重要,事关整个海参崴内城安危生死,希望你们能破除一切困难,决死也要完成,绝不能中途而弃。要知道,这内城能否最终守住,这些守城的兄弟们能否最终存活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李来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光,他大声回道:“李镇长,你就放心吧,在下也是个老兵了,知道该怎么做。我等会尽已所能,一定会顺利完成此次任务!” 他一说完,再向李定国抱拳拱手,然后立刻转身,招呼着另外9名辅兵,急急离去。 李定国在背后,默然地目视着他们离开,神情十分肃然。 李来旺带着这9名辅兵,一路急匆匆地来到那间隐密的房中,然后每个人都带上了10个手掷雷,每人都带了一柄挖掘工具,或是铁锹或是钁头,还带了一大捆火绳和点火物,再点了火把,便朝那废井之时下钻而去。 一行人来这个废井下,有一扇暗门,李来旺带着众人,推门而入,眼前便赫然是一道幽深的暗道,这门一推外,一股冰冷的潮气带着浓重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一行人在李来旺的带领下,举着火把,沿着阶梯深入,这一路上,李来旺抓紧时间,跟这9名辅兵大声强调了一遍,等下行动的要点。 “各位兄弟,都听好了,我们的目的地,是西面城墙的一个马面交界,这个位置,里面是挖空的,前后左右皆用木板把夯土层隔开,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木板卸掉,把夯土挖下来,掏中一个巨大的中空位置,然后在这些把全部的手掷雷集中在一起,集体点燃引火索,进行引爆,务必要把这城墙给老子炸塌了。“ 李来旺说到这里,脸上满是阴狠之色,他又加了一句:“兄弟,如果这一炸,能把城墙炸塌,能把那鞑子皇帝给炸死,那咱们的任务,就算是顺利完成了。” 他一说完,旁边一名年轻的辅兵,以一种犹豫地口吻,向他低声问道:“李队长,那我们执行这命令后,还能顺利退回城中吗?” 这句话问得李来旺心头一颤,他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这名年轻的辅兵,心中却是涌起了莫名的酸涩之情。 这名年轻的辅兵,今年只有十九岁,名叫张二成,是湖广随州府应山县牛心寨人,自张献忠部入寇湖广后,应山县被流贼多次袭扰侵掠,又有湖广总兵左良玉无耻的杀良冒功残害乡民,当地百姓根本无法存活,只能四处逃窜,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张二成一家,自然也是这浩大流民队伍中的一分子。 后来,幸亏唐军派了征西营的兵马入驻随州,在当地大量收集流民,离开湖广,张二成一家才得以最终在菲律宾的苏禄省定居安家,后来,在唐军休整扩招兵马时,年仅十八岁的张二成报名入军,成为了平南镇甲营的一名辅兵。 随后,张二成跟随着全体平南镇甲营兵马,一齐抽调北上,来到这极北蛮荒的海参崴,驻扎修堡,而就在一个多月前,他刚度过他十九岁的生日。 李来旺当然知道张二成心下在想什么,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低声回了一句:“二成,你放心吧,我身为队长,自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 听到李来旺这句话,这名年轻的辅兵脸上,忽地涌起羞郝之色,他垂下头,再不说话,只是跟着整个队伍,一路朝着密道的尽头疾跑。 各人在黑暗的通道中,行进了约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这条地下通道的尽头,众人拾阶而上,来到了一处马面墙的空洞处。 “到了,总算到了,各位听我号令,那鞑酋皇帝在离我等左边十余步外,各位把左边的木板拆下,然后一路挖出夯土,到离鞑酋十步的距离,便掏出空洞,把一百枚手掷雷放入其中,然后你们全部撤走,由我来点燃引火索,各位明白了吗?“一片昏暗中,李来旺目光炯炯地下令道。 众人齐声应诺,然后立即开始如李来旺所说的计划,开始挖掘。 他们砸开垫衬的木板,然后不停挥舞着铁锹或钁头,把里面冻得梆硬的夯土,开始不停地采挖。 铁锹翻飞,钁落如雨,大团大团的夯土,被轰隆隆地刨下,在这个昏暗憋气的环境中,李来旺等人咬着牙关,以最快的速度刨挖着,在这大冷的天气里,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却都是热汗淋漓。 而此时,端坐在西面城墙上的皇太极,正一脸喜色地观看清军不断向内城包围而去,完全没有想到,就在他脚下不远,会有唐军辅兵,在这里大肆刨挖内层夯土,然后就要填埋炸药,把自已炸上西天。 此时的他,缓缓放下手中的千里镜,然后对旁边的侍卫长图赖,一脸喜悦地说道:“图赖,你看,我军之气势如此旺盛,连续抵挡了两波唐军弩兵的进攻,犹然气势如虹,不可阻挡,即刻便要攻上这内城的两处豁口,实是大慰朕心也。以朕观之,唐军近战之兵力已无,若想凭着这简陋的工事,来抵挡我军这些多年久战之士的全力进攻,实是妄想矣!” 见皇太极脸上这般欢喜,图赖一脸恭维地回答道:“有圣上天威亲临,我军将士,何人敢不用命乎。现在唐军其势已竭,以奴才观之,这海参崴内城,唐军根本无力抵抗,必定会被我军一鼓而下。” 图赖这话说得皇太极极其受用,他一脸感慨地说道:“是啊,朕亦如是观之。想当初,朕这般自纡身份,亲自向那唐将李定国劝降,却不料此人如此死硬,死不投降,现在终有这灭城惨祸,岂非咎于自取矣?” 图赖忙应道:“皇上仁德,才给这些汉人尼堪一条活命的生路。要是奴才来做安排,岂会给他们活命的机会,早就全部杀光了事!只可叹这些尼堪至愚至贱,竟不知珍惜这最后的活命机会,强要与我大清天兵相抗争,今天若被我军全部屠灭,亦是自取其祸罢了。” 皇太极听了图赖的回答,脸上的欢喜却是稍淡了些,他叹了口气,淡淡地回答道:“可叹哪!可叹这些唐军战至这必死之境,犹然死不投降,犹要作这困兽这斗,其战意与斗志,实为我大清所遇之至强对手矣!虽他们多有不识时务之嫌,但其忠勇强悍,却是令朕亦叹为观止。” 皇太极顿了下,又道:“图赖,你要知道,这非是朕虚夸对手,却是真真实实的战况实情。想来当日我大清军进攻锦州,那祖大寿坐拥如此险峻一座城池,其兵马之数,亦与这内城唐军相当,更有满城百姓可以相助,然其犹豫怯懦,私心自用,见到外面明朝的十三万援军一灭,便是魂飞胆裂,连半点交战的勇气都没有了,便立刻献城投降,以求活命。朕在当日,虽夸其识时务懂进退,然心下,亦是对其颇有轻视鄙薄之意也。” 图赖紧跟了一句:“奴才观皇上之意,却是担心这唐军将来会坐大到,能与我大清可以互相抗衡的地步么?“ 皇太极眉头一皱,又是叹息着道:“你这话说得,可不是废话么。朕告诉你,唐军可不是仅有这一座海参崴堡,唐军的地盘之大,远远超乎你的想象。象在这外满之地,除了海参崴堡外,还有庙街堡,雅库茨克城,库页岛,虾夷岛等处,其地盘可谓十分阔大。另外唐军的统帅李啸,还据有山东全省之地,以及更加广阔的整个南洋。此人手下所统治的地盘,完全可称为是一个隐形帝国!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随着李啸的势力越来越壮大,他吞并的大量土地逐渐消化完成后,那此人的力量与势力,也许,我大清怕亦再难匹敌了。“ 皇太极此话一出,图赖一时语塞,他嗫嚅了一番,才讪讪地回道:“皇上,奴才在想,若李啸将来真的有这么厉害,那我军更应该抓紧时间,趁其羽翼未丰,势力未成之际,将其彻底打垮,不给他发展壮大的机会,方是最为要紧呢。“ 听了图赖的话,皇太极点了点头,叹道;“是啊,图赖你的见解很对,朕是如是观之。好了,现在不必多言,就看下我久经战阵,勇悍非常的大清官军,是如何攻下这海参崴堡内城的吧。“ 皇太极刚说完这话,那些清军已然冲到了离豁口处,仅有二十来步的距离。 见清军冲得已是如此之近,分守南北两处豁口的主将李定国与副将祖宽,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地大吼了一声:“预备,放!“ “嗖嗖嗖嗖!……”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唐军开始了第三轮齐射打放。 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这个天气昏蒙的下午,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它们嗡嗡叫地疾速飞翔着,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立刻,多达一万余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面色狰狞,嘶声狂吼着猛冲而来的清军,呼啸着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由于距离是如此之近,弩箭的射速极快,有相当多的清军来不及作出反应,纷纷惨叫着,被唐军的弩箭近距离射杀,故这一次被杀的清军,比上两次,要多很多,有将近一千三百名清军,被唐军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弩箭打放,给活活射杀。 但凡被这涂了见血封喉毒素的弩箭所射中的清军,皆是必死无疑,他们发黑而扭曲的尸体,铺遍了豁口外围的空地。 饶是如此,那些近乎癲狂的清军,仿佛对于自已军兵的伤亡没有任何感觉了一般,他们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冲着豁口处,吼叫着直冲而来。 眼看到清军即将冲到,唐军的弩箭打放,到此已再无重新装填的时间,李定国与祖宽又几乎同时下令:“全体弩兵注意,立刻放下机弩,取腰刀迎敌!“ “得令!” 而在此时,他们又分别大声下令:“后面的辅兵准备,听我号令,给冲上来的清军,投抛手掷雷,尽可能杀伤清军!“ “得令!” 在全体弩兵开始把神机弩,全部倒背在背上,并且纷纷取出腰刀,准备近战迎敌之际,后面的辅兵,已是人人身披烧得滋滋响的火绳,用燃烧的火绳点燃了手掷雷的引火索,作好了投掷的准备。 其实,在这么近的距离,虽然前有临时组建的简陋的工事作为抵挡,但因是与清军在同一平面之上,这手掷雷爆炸所产生的破片,还是极可能会伤到自家军兵的。 只不过,现在战况如此危险而紧急,李定国与祖宽,皆已顾不了这么多了。 为将者,慈不掌兵,这般危急时刻,如果能用全部唐军的性命,来换取这海参崴堡内城的安全,李定国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全部牺牲掉。 清军很快更近了,李定国与祖宽,二人几乎同时爆出一声大吼。 “预备,投!”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一章 惨烈近战 听到主将的这声暴喝,各名早已按捺不住的辅兵,纷纷将右手中,那木柄已被手汗握得汗浸浸的手掷雷,以一个标准的侧身投掷姿势,向汹涌而来的清军,猛掷而出。 狗入的鞑虏,好好尝尝我军的手掷雷,究竟是何滋味吧。 “砰砰砰砰!。。。。。。” 700多枚投掷而出的手掷雷,约有600多枚手掷雷顺利爆炸。剧烈的爆炸声猛烈响起,刺目的黄色火光,延绵成一片死亡的火网,强力的冲击波与尖啸的破片,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将一切敢于阻挡它们的人或物统统撕成碎片。 如果从简陋摭挡物向外看去,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进入手掷雷攻击范围的敌军,有如变魔术一般,突然化成腥红色的血肉之雨,盔甲残片与破碎的人体组织,在弥漫大起的呛鼻烟雾中,四处纷飞。 在可怕的火器爆炸威力下,人类的肉体与生命,简直有如儿童玩具一般脆弱而可笑。 这样密集的单兵手掷雷,虽然射程要短,但对敌军所造成的伤害,完全不比那用投石机投掷的大型震天雷差。 南北两处堡墙的豁口加起来,至少有一千五百余名清军,被唐军辅兵这次密集而凶狠的攻击给炸毙或炸伤,可谓损失颇重。 可叹的是,由于辅兵投弹位置离得太近,又没有盾兵的摭护,有许多弹片越过简陋工事,复把后面的唐军弩兵给炸死炸伤了七八十人。 弩兵哨长谭三狗,就亲眼看到,旁边一名弩兵,被尖锐无比又冲力极大的破片,瞬间打爆了左眼球,眼球中的透明晶体粘液,四下飞溅,甚至有几颗还溅到了谭三狗脸上,让谭三狗心中一阵剧烈的抽搐。 接着,那手掷雷破片余力不歇,透过眼眶,直贯入脑,鲜血象细箭一般从这名弩兵眼眶飞射而出。这名弩兵捂着脑袋,痛苦地惨叫了一声,便抽搐着倒在地上,再无动弹。 见到这样近在眼前的死亡,见到这朝夕相处的兄弟,竟被自家辅兵的手掷雷给误炸而死,谭三狗眼中噙泪,心头的愤恨何以复加。 只不过,他却不敢在心中太过哀伤,而是紧盯着前方的清军,手中愈发握紧了腰刀。因为他知道,与其在这里多作感伤,还不如给这名屈死在自家人手中的兄弟,多杀几名清军,多斩几名鞑虏,方能更好为他报仇。 而见到唐军这番手掷雷齐发抛投,给清军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那押阵在后,亲自督临本阵的清军统帅多尔衮脸上的愤怒,几近将他整张英俊脸孔完全扭曲。 可恶啊! 没想到,这看似只剩下远程兵力的唐军,竟然还有这般强大的攻击力! 在内城城墙出现巨大豁口后,自已组织清军冲阵到现在,总共有多达三千多名的清军,在还未来得及与唐军交战,便命丧当场,这般伤亡,实是让人刻骨铭心。 多尔衮迅速地想到,当年大清入关,与明朝国内各处的明军交战,可谓每战皆是速胜,那些明军根本就不堪一击,被清军以极小的伤亡代价轻易击溃。更有甚者,甚至不是望风而逃,就是献城归降,大清在明国境内纵横数万里,几乎完全没有敌手,真真何其快哉。 而现在,在这样一座位于荒无人烟的冰雪荒原的海参崴堡处,清军却遭到了李啸手下的唐军那凶狠至极的反抗,让清军的进攻作战连连损兵折将,前后另起来已有多达两万余人折损其中,却还有这内城尚未拿下,实是耻辱之极。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地从多尔衮心头冒出。 他惊惧地想到,听说那李啸手下尚有十余万类似的兵马,那凭着大清国中的兵马,真的有能力,去把唐军彻底消灭吗?真的有能力,去占领李啸那厮的全部土地吗? 要知道,据说哪怕与整个东北比起来,唐军光是一个在南洋的澳洲,就比东北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如此强敌,简直是大清难以摆脱的噩梦啊! “全军听令!现在唐军已然近在眼前,全军将士休辞劳苦,休怕牺牲,要速速上攻,与其绞杀在一处,让其再无法投弹。一定要把这般该死的家伙,给本王全部统统杀光!”多尔衮从迷思中迅速回过神来,怒吼着大声下令。 见到统帅这道命令,又见更远处的西面城墙上皇帝皇太极正在肃然观战,更看到那躲在豁口处的唐军,已然近在眼前,全体清军顿时陷入极度的疯狂与嗜血状态,愈发加快速度,向内城豁口急冲而去。 很快,在冲过了这十来步的距离后,那些冲上来的清军,立刻与凭着简陋工事据守的唐军,绞杀战成一团。 “兄弟们,清虏攻上来了,让咱们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一定要守住内城啊!” 南边城墙上,副将祖宽,脸孔扭曲,他拔出腰刀,直指上空,用最大的嗓音厉声大吼。 而此时,在北边城墙上,主将李定国,早已带着手下军兵,与冲上来的清军,战成了一团。 在南北城墙的豁口处,这样临时搭建的工事,根本无法阻挡清军的进攻,一柄柄虎枪与虎刀,透过工事,直刺后面的唐军弩兵,杀得唐军弩兵惨叫连连,不停倒下。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砍中盔甲的沉闷夺夺声,唐清两国军兵濒死的惨叫声,混叠夹杂在一块,闻之令人心惊不已。 可怜这些唐军弩兵,原本皆为远程兵力,现在却不得不仅凭一柄腰刀,与全面武装甲胄俱全的清军拼死血战,惨况可想而知。 李定国痛心地看到,很多的唐军弩兵,面部与四肢纷纷被清军的长枪与虎刀刺中砍伤,不停地惨叫着倒下。见得这般惨况,这名坚强无比的唐军主将,他脸上的肌肉,忍不住在颤抖。 不过,倒是幸得全体的唐军弩兵皆穿着了坚实的两片式锻钢胸甲,胸甲中间的法线呈钝角状,可以让刀剑顺溜滑过,从而大大减消清军刀剑所造成的伤害。从而使得这些唐军弩兵,轻重伤员虽多,但被清军一击致死者,倒还是不多。 在见到自家军兵开始占了上风后,清军统帅多尔衮,终于脸现舒缓之色,他长长地吁了口气。 “儿郎们!加紧上攻,唐军皆是远程兵力,他们如何是我大清精兵的对手,冲上去,把这些敢于反抗的家伙全部杀光,一个不留!”多尔衮冲着潮水般上攻的清军,厉声大喝道。 见到统帅再度下令,又见这些唐军弩兵近战能力确实差劲,清军战意愈发激昂无比,他们有如一群疯狂的野兽一般,瞪着血红的眼睛,吼叫着越过简陋工事,向内城进攻而来。 “当!” 一声爆响,弩兵哨长谭三狗咬着牙,磕飞了一柄飞刺而来的虎枪,他随即又大喝一声,一刀猛砍而去,将一个攀上了简易工事上的清军马甲兵右手,给齐着手腕全部砍断。 这名被砍断右手的清军马甲兵,惨叫一声,从工事倒摔下去,迅速地被更多疯狂上爬的清军,给活活踩死。 不过,就在谭三狗怒吼着,准备去砍杀另一名上爬的清军时,一柄罪恶的挑刀呼啸而来,准确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谭三狗能感觉到,这柄冰冷刺骨的挑刀,在刺入自已的脖颈后,除了带来让自已几乎昏厥的剧烈痛疼外,自已那原本健旺无匹的生命力,亦有如泄洪的湖水一般,正顺着这冰冷的刀刃所组成的渠道,在迅速地流逝。 随及,这柄锋利的虎刀哧的一声,又一把抽出,谭三狗的咽喉处,鲜血象开瓶的汽水一般狂喷。 谭三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全身有如筛糠一般颤抖。 据说,人快死的时候,总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地回忆自已的一生。现在的弩兵哨长谭三狗,当然也不例外。 谭三狗是北直隶人,家在良乡县城郊,离京城颇近。只不过,因在崇祯十二年初时,清军第四次入关,良乡县城落入清军之手,包括县令在内的极多军民百姓,皆被清军杀害。而良乡县附近的村庄,更是全部皆被清军屠戮殆尽。谭三狗一家,因为家园被毁,不得不成为流民,而在向南逃窜的过程中,他大哥谭大狗和大嫂马氏皆被清军掳去,从此不知所踪。 没想到,他们一家,在南逃在涿州投靠亲友之后,又有清军再度来攻,全城军民百姓皆成瓮中之鳖,再难逃脱。 原本以为死定了的谭三狗一家,万万没想到,自已竟能有机会逃出生天。 这时因为,李啸为援救困在涿州城中的卢象升,才紧急率军来援,在涿州城险些被清军攻破之时,及时击退清军,保住了全城百姓的性命。随后,谭三狗被与其他涿州城中数万百姓一起,统一被唐军运往山东,被带到山东登州。 接下来,谭三狗一家,又从山东登州被运往台湾安顿,一家人在高雄与台东的交界地,也是唐军统治地界与原始土著的交界处,分配了田土,总算安顿了下来。 只不过,目睹过那些土著的野蛮与凶恶,又看过唐军进剿的威猛与凌厉模样的谭三狗,已然下定决心,让自已也要当上唐军,要在军中出人头地,从而实现自已的人生目标,为自已家族也争气争光。 在唐军首次进攻马京达努受挫后,唐军平南镇许多兵马北调,去了虾夷岛,成了安东镇的兵马,而空缺的员额,又开始重新招收新兵了。 这次征兵活动中,身材矫健反应敏捷的谭三狗,顺利地报上了名,成了一名唐军的新兵。 接下来,谭三狗在唐军征服马京达努的战斗中,屡立战功,从一名普通弩兵开始不断提拔,在唐军扫灭平定了整个南洋的战斗中,谭三狗继续为唐军不断立下战功,在唐军最终平定澳洲,占领了整个南洋之后,谭三狗也顺利成为了哨长。 随后谭三狗利用军队在澳洲休整的时间,和一名汉人移民姑娘,在澳洲结婚定居。 此时的谭三狗感觉自已,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等他随军离开澳洲时,他的妻子已有身孕,在一片不舍的气氛中,夫妻俩依依惜别。 接着,整个平南镇甲营全营北调,谭三狗自然也和全军一起,先到济州岛,再到这海参崴城处驻扎修堡。 原本以为,在这里修堡驻扎,很可能只会波澜不惊地度过,最终在换防后,自已就能平安地返回澳洲,和妻子一起生活,也许还能赶得上见到自已的孩子出世。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却有清军大举来攻,真真人算不如天算,说是造化弄人,也不为过吧。 当兵吃粮,本来就是要随意有牺牲的觉悟的,谭三狗在内心,迅速地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命运安排。 只是没想到,自已会在今天,战死在这里…… 可惜啊,本来还可以多杀几个鞑子的,却没想到,自已竟被这个偷袭的家伙给干掉了,真他娘的心有不甘啊…… 只是,经历过前番残酷的守城大战,今天又连射带砍地杀了五六名清军,谭三狗在心下认为,自已这时候战死,倒也不冤,实在是赚了不少呢。 自已就这样在这冰天雪地的极北酷寒之地战死,最对不起的人,一是父母,二则是远在澳洲,正挺着个大肚子,苦苦等待自已归来的妻子吧。 只不过,随着体内的鲜血与生命迅速流失,濒死的谭三狗,已经来不及考虑自已的人生意义与责任之类严肃而重大的话题了。他的灵魂,象一只刚刚苏醒过来的兔子一般,从身体的洞穴快速离开,一跃一跳地向空中走去。 哦,我不想去所谓的天堂,我只想找到回家的路,去永远地陪着她,永远地守在她的身旁,再不离开,永远不离不弃…… 瞳孔散大的谭三狗,他的尸体,象一块失去支撑的软软棉垫,无声地倒在地上,他圆睁着双眼,溅出了两颗晶莹的眼泪,却始终无法瞑目。 这时,眼见到自家军兵被清军牢牢压制,几乎全面处于下风之际,唐军主将李定国的脸上,闪现了一丝残酷而狰狞的狠色。 “传本将军令,着辅兵立即抛投手掷雷,全力攻击攻入豁口处的清军,纵然敌我皆杀,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得令!”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二章 危局与变数 李定国此令一下,一众唐军辅兵,当然无任何人敢违背,他们有如收到命令的机器一般,立即开始重新点燃手中的手掷雷,开始重新准备投掷。 只不过,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惊惧与不忍之色,他们当然知道,李定国的这道命令,它的真实内容,有多么地残酷。 在如此近的距离,又是两军错杂相接短兵交战的情况,若对清军进行投弹攻击,极可能会误伤了自已,这样一来,唐清双方,都会遭受重大损失。 而现在李定国的意思,明显是要玉石俱焚,是那种打算同归于尽的搏命战术,他根本就不打算再来区分唐清双方彼此的军兵,而仅仅是希望,在内城防守已然岌岌可危的情况下,不计伤亡地尽可能多地杀伤清军,便是最为重要的目的了。 如果说,上次命令唐军弩兵,不分对象射杀城头交战的两国军队,曾经暴露了李定国不为人知的阴暗一面的话,那么,这次命令辅兵这般近距离投弹攻击,可谓是将李定国血腥残忍的黑暗一面,再度加以展示。 只不过,李定国作为唐军主将,到了现在,也是到了拼死最后一搏的地步了,任何再无底线的手段,也都会拿来使用了。 战争进行到这一步,已然撕去了任何外在的画皮,完全暴露了它天然具有的,那血腥而丑陋的面孔,交战的双方,为了获得最终的胜利,任何的道义与规则,乃至人间的一切法律,都可以被踩在脚下,任何牺牲与战损,也都可以被统统接受。 “对战争行为的任何歌颂,都是不可告人的,别有用心的,卑鄙可耻的。“——维克多?雨果。 “预备,投!” 又是一声冰冷而清晰的命令传来,全体唐军辅兵更不犹豫,他们再度将那木柄已被手汗握得汗浸浸的手掷雷,以一个标准的侧身投掷姿势,向汹涌而来的清军,猛掷而出。 十来步外,一枚枚引火索滋滋燃烧的手掷雷,雨点从天而降。 “砰砰砰砰!。。。。。。” 700多枚投掷而出的手掷雷,约有600多枚手掷雷顺利爆炸。 剧烈的爆炸声猛烈响起,刺目的黄色火光,延绵成一片死亡的火网,强力的冲击波与尖啸的破片,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将一切敢于阻挡它们的人或物统统撕成碎片。 如果从简陋摭挡物向外看去,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进入手掷雷攻击范围的敌军,有如变魔术一般,突然化成腥红色的血肉之雨,盔甲残片与破碎的人体组织,在弥漫大起的呛鼻烟雾中,四处纷飞。 而同样极其惨烈的是,最前面唐军弩兵同样遭受重创,许许多多正与清军奋力厮杀的唐军士兵,被手掷雷的气浪高高掀起,然后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便摔成了一摊肉泥。 还有更多的唐军士兵,直接被呼啸而来的手掷雷破片击中,炸得碎肉残肢到处飞舞,飞扬的鲜血,有如写意画一般四处喷溅,死得可谓惨不忍睹。 李定国亲眼见到,一名年纪极轻,看上去完全还未成年的弩兵,在地上翻滚挣扎的他,他的咽喉被尖锐的破片划开了一条血红的大口子,鲜血有如喷泉一样汹涌而出。 他下意识地探着手,似乎想把喷嘴的咽喉堵住一般。同时他不停凄厉而含糊地惨叫着,好象在一直在喊什么“娘啊……“之类话语,渐渐地,这名年轻辅兵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蜷缩成一团,有如一只死去的小狗,再无动静。 李定国冷冷地看着他死去,他坚毅如铁的眼神中,却有一道莫名的哀伤,一闪而过。 孩子,愿你来生,生在安稳平和之世,再不要做乱世杀伐中人了…… 唐军此番近距离投弹,至少杀死杀伤清军近两千人,而自家损失也达到了三百余人。 饶是如此,清军却依然没有后退。 后面更多的清军,踩踏着遍地残碎的尸骸,依然疯狂地吼叫着,向前面豁口不停地冲来,仿佛他们的性命毫不值钱微不足道一样。每个清军的脸上,都满是狂热而嗜血的神色,又仿佛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把这豁口守卫的唐军全部干掉,把这海参崴内城全部占领。而为了这个目标,付出再大的死伤,都不在话下。 清军死战不退,唐军自是更加勇悍,这些经受过严格训练与强力洗脑,又嘉奖丰盛抚恤完备的唐军,自是更不后面的唐军弩手,愈发凶猛地冲上前去,和清军战成一团,两军士兵,又迅速地绞杀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极其残酷的消耗战,唐清双方拼死血战,两军士兵忘我搏杀,刀剑相砍的叮当声,长枪入肉的噗噗声,斩断骨头的卟卟声,濒死士兵的惨死声,响成一片又让人心悸。此时,战局又开始呈现出了犬牙交错之状,只不过,清军毕竟势大,在总体上,还是越来越占上风。 接下来,唐军又再投了一轮手掷雷,轰隆隆响起的爆炸声中,又杀死了清军近两千人,唐军自已损失又有多达三百人。 “不要停,再投!” 李定国面无表情,怒吼着继续下令。 在李定国眼中,手下这些拼死搏杀的唐军,皆不过是为了获得最终的胜利,而可以随时付出的筹码罢了,如果能用牺牲手下军兵的性命,来换取这海参崴堡内城得以保全,那全体唐军的性命,李定国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给死神。 当然,李定国并不是阴狠无情,视下属如草芥的人,相反,他对手下军兵十分照顾,各项权益也都尽力为他们争取,只不过,在这非常时期,已容不下任何妇人之仁,在这血腥而残酷的战场上,他作为主将,必须心硬如铁,必须狠辣决绝,唯一的使命,便是获得战争的胜利。 不料,他的命令刚传下去,这时却有一名辅兵队长急急前来禀报:“将军,现在我军中,每名辅兵的手掷雷已全部投完,仓库也再无孑遗,命令实在无法执行。” 听到这名辅兵队长的禀报,李定国一脸惊愕,忍不住啊了一声,好在他赶紧控制了自已的感情。 不是吧! 在这关键阶段,这可以决定战局走向的手掷雷,竟然就这样投完了?! 那岂不是说,现在唐军再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只能让这些远程兵马,与清军进行短兵相接的战斗了么? 清军本就有巨大的兵力优势,若自已又只能用这些远程兵力与清军近战搏斗的话,可以说,唐军基本是败局已定了。 若是这般战斗下去,也许,再过不了多久,唐军就会全军覆没了吧。 莫非,这海参崴内城,就是李某的葬身之地么…… 一股巨大的凉意,从李定国后背上蔓延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心下巨大的恐慌,依然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既如此,传本将军令,着全体辅兵,立即与弩兵一样,集结阵型,使腰刀御敌。“ “得令!“ 望着纷纷抽出腰刀,开始集结阵型的全体辅兵,李定国心下酸涩莫名,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的他,已然把守住这内城的最后残余希望,全部寄托在了,那李来旺带领的9名辅兵身上了。 可以说,如果李来旺他们的计划最终失败的话,全体守卫内城的唐军是必定覆灭的,整个海参崴堡,必定全部落入清军手中。 那么,这场海参崴堡守卫战,将会成为唐军自建军以来,最为惨痛的失利,也最大规模的战败。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结局啊! 那么,现在李来旺他们进展如何呢? 李定国心下,完全没有底。 他当然不知道,在现在唐清双方在内处拼死搏杀之际,已潜行到西面城墙中的李来旺他们,正在汗流浃背地,拼力开挖城墙中夯土,以期尽可能离皇太极所坐的位置更近一些,最终得以成功炸死这位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 此时,李来旺他们,正在不惜气力争分夺秒地疯狂挖掘,大团大团的夯土哗涌而下,现在为止,他们已然掘进了七八步的距离,差不多完成了预定目标的一半。 在这昏沉憋闷的环境中干活,每个人的体力都下降得十分迅速,人人都是满身满脸都是砂尘与汗水,外面用来御寒的厚厚外袍早已脱掉,更有数人干脆光个膀子,全身热汗直冒地在咬牙用力干活。干到这时,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几乎是全凭一口劲在硬挣着。 终于,再又急急而快速地挖了一阵子后,一名身高力壮的辅兵,率先扔了铁锹,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 “他娘的,累死老子了,老子要歇会。“这名脸上有一道深深刀疤的辅兵,坐在满是土块的地上,边喘气边小声地叫道。 在他的带动下,另有数人也扔了工具,七倒八歪地躺在地上。 见他们停下来不干了,队长李来旺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冲着那名率先躺倒在地上的壮汉辅兵大喝道:“张疤子,现在时间如此紧急,你也好意思躺上休息。你要知道,外面的兄弟们,正用性命给咱们争取时间!你们倒好,怎么一个个就躺下了,你们对得起外面血战的兄弟吗?!“ 李来旺这话说得很重,配上他一幅横眉怒目的样子,每个人都可以深深地感觉他的不满与愤怒。 见李来旺冲自已发火,那名叫张疤子的辅兵,顿时不乐意了,他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姓李的,在这里,你他娘的还真把自已当队长啊。告诉你,老子在重庆老家打行当打手时,看谁不顺眼就揍谁,老子心是黑的,**也是黑的,从小到大,一直就干这违法犯纪的勾当,还真从未怕过谁!李来旺,这地方可没有上官来罩着你,你若真把张爷我惹急了,张爷我要你好看!“ 李来旺听得这话,顿是气血上涌,他涨红了脸,手中的铁锹直指张疤子,大骂道:“狗入的张疤子,有本事你动手哇,你他娘莫非想在这里造反不成?!还连老子都放在眼里了,你他妈的活腻了么!告诉你,要是老子下令,让这几名兄弟跟我一起上,早就把你这狗入的锄成肉酱了,你别以为,你他娘的入伍前混过打行,就敢在这里不顾军纪,就敢在这敢违抗老子的命令!“ 见到李来旺发火,另外几名躺地休息的辅兵,纷纷脸现愧色,又急急起身,捡拾起了铁锹与钁头。只不过,那张疤子,却还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起身。 听了李来旺朝张疤子发火,年纪最小的张二成急急劝阻道:“张大哥,你们也别歇着了,再累再苦也得抓紧时间挖啊!不然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下,外面又不知道要多牺牲掉我军多少将士的性命啊!若是内城被清虏给拿下了,那咱们可就算是白忙乎了!“ 张二成说完,李来旺接过话来,恨恨道:“张疤子,你听到没,人家这么小的张二成,都要比你这混蛋要懂事得多,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快给老子起来干活!” 见到自已已犯了众怒,张疤子犹豫了一下,才颤然起身,一边捡起工具,一边嘴里却嘟囔道:“行了,行了,别他娘的叫了,老子起来干活还不成么?老子如何会不知道,外面的兄弟正在拼死拼活地与清虏搏杀来给咱们争取时间,只不过,老子也确实是累惨了,这才歇会不是?再说了,当年重庆府,被巨贼张献忠攻下,若不是李大人的以钱财换俘虏政策,老子全家人,早去地府阎王那报到去了,老子虽然入伍前是个混帐,也是知道好歹懂得报恩的人。况且,老子虽然以前干过打行,也还是有点良心操守的,杀人放火的事可是没干过,从这一点来说,老子的心,可比那明朝的达官权贵,要干净得多……” 张疤子说到的这里,李来旺忽地沉声一喝:“别说了,上头好象有动静!” 听他这么一讲,下面犹在不停发掘的一众辅兵,均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他们惊愕的眼光往上望去,果然发现,上面的土层,似乎在微微颤动,好象有人在上面同步开挖一般。 “入他娘,咱们的计划危险了!那些狗入的鞑子,肯定是发现异常了,现在正要挖土查个究竟呢!” 一瞬间,李来旺脸色大变,他失声大叫了起来。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三章 惊天一炸 李来旺的猜测十分准确,在上面的夯土顶上,两名护卫的白摆牙喇兵,忽地发现这里的土层在微微颤动,顿时大为好奇,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立刻开始用手中的长枪,用力地往下戳刺,十分好奇地,想要了解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他们当然不知道,现在的他们这番试探性的举动,给下面正在奋力挖掘的李来旺等人,带来了多大的恐慌与惊惧,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李来旺等人都懞了。 怎么办? 难道说,清军真的已发现了自已的计划,要象挖一窝土拔鼠一样,把自已给全部挖出来吗? 如果真的清军从上面挖掘下来,那这没带武器的10个人,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这个让人惊惧不已的想法,从每个人心头,有如春天的野草一般,再不受遏制地增长。 “队长,该怎么办?“张二成以一种极度惊慌的语气,向李来旺发问。 其余的各人,亦是人人脸上带着莫名的恐惧之色,眼光齐刷刷地向李来旺投来。 而李来旺此时,同样脸上满是不安,不过,好在他强自镇定,让自已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李队,清虏不会是想把咱们都给挖出来吧,那,那咱们现在到底咋办?“张疤子亦在旁边低声回答道。 李来旺快速思考了一下,咬了咬牙道:“入他娘,情况有变,由不得我们再向前挖了,那现在就在这里速速掏个大洞,把这总共100枚手掷雷填埋在这里,然后紧急引爆吧。“ “李队长,那这样的话,能炸死那个鞑子皇帝吗?“张二成又轻声地问了句。 “咳,现在如何能考虑这么多!“李来旺一脸焦躁,他咬着牙道:”真他娘的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情况突变,能把这西面城墙,炸成什么样,能炸到什么效果,能只看上天安排了。至于那鞑子皇帝能不能被顺利炸死,也只能看天意吧。“ 李来旺这道命令一下,各人再不犹豫,立刻开始在此地,急急地用工具掏洞。 而随着众人的掏洞,上面的夯土越来越松,忽地噗哧一声,一柄冰寒锋锐的虎枪,通过上面的浮土直捅而下。锋利的虎枪枪刃,从下面的一名辅兵的耳朵边擦掠而过,将他的耳垂切了下来,痛得他大声惨叫。 听到这名辅兵这声惨叫,李来旺与全体辅兵皆变了脸色。 靠!现在上面的夯土层已被清军捅破,那这名辅兵的惨叫,必定可以透过洞孔,让上面的清军听到,这样一来,虽然现在只掏了一半,但自已再想把这个掏洞计划给完成,却是不可能了。 果然,这时各人都可隐约听闻到上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很明显,那些清军已然发现这里的异常了,正在呼朋引伴地叫人过来。 “各位兄弟,别掏了,赶紧把手掷雷抱过来,就在这里引爆吧,时间来不及了!“ 李来旺脸上闪过极度惊恐的神色,他冲着一众愣住了的另外9名辅兵厉声大吼。 被李来旺这一吼,其余几人,才好象刚刚从梦中清醒过来一样,立即开始手忙脚乱地搬运那些散放在不远处手掷雷。 这时刻,在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下,每个人都仿佛被压榨到了生命的极限,原本疲惫不堪的他们,仿佛突然焕发了生命的活力,他们疯狂奔跑着来回搬运,把一枚又一枚手掷雷,搬到这个只挖了一半的土洞之中。 每个人都明白,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只能争分夺秒地迅速统一引爆这一堆手掷雷,及时才把这西面城墙炸塌,把那鞑子皇帝给炸死,外面那些正拼死作战的唐军,与现在土拔鼠一般忙碌的自已,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也许,越是急迫的愿望,就越难以实现。 就在李来旺等人发疯一般,刚刚把手掷雷搬运完毕之时,上面轰的一声,大团的夯土从空中掉落,赫然露出一个脸盆大的空洞出来。 由于这外城城墙,仅仅只修了一半的高度,所以外面的清军,在把这些浮土来回捅刺后,厚度不够的浮土顿时大团掉落,这才导致,最终上面露出空洞。 正与众人一起,紧张地把100枚手掷雷快速垒好的李来旺,他惊恐地抬起头,正好从这脸盆大的空洞是,看到一张凶恶狰狞,正往下看的鞑虏,那戴着高针缨盔的丑恶面孔。 这一瞬间,李来旺突然感觉自已的脑袋一片空白。 完了,这下终于被完全发现了。 这时,上面那名面孔丑恶的鞑虏,忽然高声尖叫起来,他扭过头去,彷佛正向远方高喊着什么。 李来旺虽然听不懂满语,却也能猜到,他们一定是在向不远处的皇帝皇太极,大声禀报这下面有唐军在秘密行动,从而让皇帝赶紧离开。 在七八步外,听到那名白摆牙喇兵侍卫的禀报,皇太极的脸上,顿时满是震惊之色。 不是吧,唐军竟又来这么一手?! 想到上次那唐军突袭队,在深夜从密道出来,将自已全部的火炮统统炸毁,让自已集齐大炮轰塌内城城墙的计划彻底泡汤,皇太极心下就愤恨无比。 没想到啊,这条未被自已发现的密道,竟然现在又发挥作用了。 那些唐军士兵,利用这条密道,竟然偷偷地来到了这突出的马面墙中,在里面不停挖掘夯土,那他们的目的是…… 想到这里,皇太极忽然从背上窜起一股极度的冰凉之意。 操!这些狡诈而该死的唐军,必定是看到自已在西面城墙督战,才做出突然决定,派出兵员通过密道潜行来到这马面墙处,他们的目的,必定是想趁自已不注意,偷偷掘开夯土,填入炸药,将在城墙上观战的自已,给炸个粉身碎骨! 如果自已真这样被唐军炸死了,那可以肯定的是,清军见到皇帝被炸毙后,必然会再无战心,陷入全线崩溃的状态,从而在胜利遥遥在望之际,最终功亏一籄,无法攻占这几乎唾手可得的海参崴内城。 想到这里,皇太极不由得在心下痛骂,这狗入的唐军主将李定国,真真是个阴险狠毒之辈也。 于是,他腾地起身,立即对一众侍卫大声下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立刻分成两部,一部护朕赶紧下去,另一部去紧急探查,把下面正在挖土的唐军全部杀掉!“ “嗻,奴才遵令!” 而在听到那名白摆牙喇虏向皇太极大声禀报,李来旺的脸色,顿是变成一片惨白。 靠,忙乎了这么半天,若鞑子皇帝就这样跑了,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操他娘的,鞑虏反应还真他娘的快!”李来旺咬着牙,厉声道:“兄弟,现在咱们什么都不别顾了,立即点了这堆手掷雷,就地引爆!” 众人一愣,也再不犹疑,立刻直接把火把拿了来,开始点燃引火索。 很快,100枚手掷雷的引火索滋滋地燃烧了起来,望着这100根闪耀着刺目红光的引火索,李来旺的心头,才稍觉平静安慰。 他正欲下令,让全体人员紧急撤离,忽然从上面传来喀喇喇一阵爆响,大团的夯土继续往下掉,竟然露出了一个足有两个人大的空洞。 随即一根粗大的绳子,从上面丢了下来,一名名全幅武装的白摆牙喇兵,从绳子上攀附而下。 李来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不会吧,清军这个时间下来了,要是把这些引火索给打灭了,那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入他娘!咱们跟这些鞑虏拼了,不然这些引火索被打灭,咱们可就真的彻底完了,可就真要愧对那外面那一众死战的弟兄们了啊!“ 李来旺说完,率先拿起一柄铁锹冲上去,来到绳下后,便朝那些全副武装攀附而下的白摆牙喇兵用力挥打而去。 见到队长这般奋不顾身,包括张疤子在内的全体辅兵,亦纷纷拿起武装,朝这些迅速爬下来的白摆牙喇兵,用力挥击而下。 最年轻的辅兵张二成,他斜眼看了一下,那滋滋燃烧的手掷雷导火索,稍稍犹豫一下,却也立刻挥舞着铁锹冲了上去。 只不过,随着这些清军中最为精锐的白摆牙喇兵下来的越来越多,下面的10名未着盔甲,武器又极窳劣的唐军辅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身材最高大的张疤子,再用手的铁锹,狠狠地拍砍在一名白摆喇兵头盔上,打得他连连后退哇哇惨叫,正欲冲上去再给他狠狠一击,一柄锋利而冰冷的虎刀呼啸而来,将他整个右手全部砍落。 叮当一声轻响,犹然紧握铁锹的断臂,从空中忽地掉落。 张疤子断面平滑如镜的肩部,喷血如泉,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跪倒于地,嘴中却在喃喃骂道:“操,老子英雄一世,没想到,今天没杀一个鞑子就挂,真他娘的亏啊……“ 不过,未等他说完,那柄砍断了右臂的虎刀再度凶狠袭来。 噗哧一声轻响,张疤子的头颅腾空飞起,带起一股飞扬的血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骨碌碌地滚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张疤子的头颅上,双眼圆睁着,那瞳孔早已涣散的双目中,仿佛还有极其浓重无法消解的恨意。 而很快,又有数名辅兵被这些凶残无比又强悍善战的白摆牙喇兵给当场斩杀,唐军辅兵的哀嚎与惨叫,响遍了这个密闭的马面墙空间内。 眼见得还能战斗辅兵越来越少,那身上已多次受伤的张二成,在勉强地摆脱了一名清兵的砍杀后,正高喊着想要再冲上前去时,却被队长李来旺一把拖住。 张二成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李来旺,他发现,李业旺的眼中,竟有一种满满的不忍之色。 “李队长……“ “孩子,不要再战了,你快点逃命吧,现在引火索已然快要爆炸了,我不想你这么年轻,就要战死在这里。“李来旺声音哽咽,脸上却努力泛起笑容。 张二成的脸上,顿是肌肉不停抽动,他的眼中,悄然泛起泪花:“李叔,那你呢……“ “你别管我,李叔我年近五十,也算活够了,在台湾有家有业,有子有女,没什么遗憾的了。你还年轻,别必要在这里陪葬……别废话了,快点跑吧,不然来不及了!”李来旺已是一脸耐烦之色,冲着他厉声大吼。 张二成艰难地嗯了一声,他急急地向李来旺鞠了一躬,立刻冲密道的入口急急逃走。 李来旺用一种极其复杂地看了张二成的背影一眼,又大吼一声,冲上去与一名正欲追杀张二成的清虏战成一团。 很快,残存的唐军辅兵,皆被清军全部斩杀殆尽。 在手掷雷的引火索,几乎全部燃烧殆尽之际,一柄尖锐的虎枪,狠狠地捅穿李来旺的胸口。 李来旺一声惨叫,随即倒地,鲜血从他胸口大团大团地喷出,他下意识地想去把虎枪拔出来,这时,又有数把尖锐的长枪刺来,把他捅成一个蜂窝一般。 在地上抽搐挣扎的李来旺,用濒死的眼光,看到烧到越来越短,几乎快到终点的导火索,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然后,他象一只垂死的青蛙一样蹬了蹬腿,再无动弹了。 这番苦战,唐军辅兵,除了张二成被李来旺勒令跑掉外,其余9名唐军辅兵皆被清军所杀,他们用自已的生命,在这个密闭昏暗的马面墙空间中,证明了自已的忠诚。 接下来,全部下来的白摆牙喇兵,以最快的速度,想要把那些已然快燃到尽头的手掷雷给熄灭之时,几乎所有的手掷雷导火索入口,都闪过一丝炫目的白光,然后,便是连绵而起的巨大的爆炸声剧烈地响起。 这一群冲向正在爆炸的,堆叠在一起手掷雷的白摆牙喇兵,瞬间汽化,彻底人间蒸发。 与此同时,从此处开始,前后各近十步的城墙,被炸得轰然崩塌,无数的夯土与碎砖,以一种气势磅薄无比惊人的态势,四处飞溅扬撒,一时间,竟仿佛弥塞了整个天地。 正文 第五百二十四章 重创皇太极 这100枚手掷雷同时密集爆炸的威力,除了将这长达二十余步的西面城墙全部摧毁外,还掀起了强力的冲击波,裹胁着无数烟尘,气势汹汹地冲入那密道中,滚滚气浪所过之处全部垮塌,密道结构给彻底摧毁。 而刚在密道中跑了一半路的张二成,迅速被后面余劲十足的气浪追上,在汹涌如潮的气浪冲击下,有如一枚被狂风卷起的破叶一般,直直地飞起,在空中直直飞掠了一段路途后,才划了一段抛物线,重重地摔趴在地上。 张二成能清楚地听到自已肋骨摔成断裂的喀吧声,忍不住一口鲜血激喷而出。 他艰难地用手将身体支撑起,扭头向背后望后,只见得狼藉一片,整个密道已然全部垮塌,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模样。 身体严重受伤的张二成,此时此刻满心凄然。 不过,他首先担心的,不是自已的身体,而在想到着,那几名方才还在与清军拼死搏杀的唐军辅兵,现在应是全部牺牲了。 “李叔……” 想到在最危急关头,拼死拦住清军,让自已这位年仅十九岁的最年轻辅兵逃出生天的队长李来旺,张二成忍不住热泪盈眶。 也不知道,在除了自已外,付出了全体行动的唐军辅兵性命的代价,那狗入的鞑子皇帝,到底被炸死了没有…… 他轻叹一声,咬着牙艰难地从地上站起,不停地咳着血,一边踉跄地往密道的入口行去。 在张二成向入口摇晃着行去之时,在西门城墙下,一众白摆牙喇兵围着已然摔成昏迷的皇太极,一脸的悲痛欲绝兼惊惶万分。 原来,刚才那惊天一爆,威力是如此巨大,除了将这长达二十余步的西面城墙全部摧毁外,还使得剩余的西面城墙产生了剧烈的摇晃,整个残余的墙体也纷纷开裂,大量的碎砖与里面的夯土块,有如下雨般往下掉落。 当时,正从城墙马道上下来,已然走了一半多路的的皇太极,脚底上受到这突然震动,他一时再也站立不稳,竟从高达数米的马道上,倒栽而下! 身高体胖的他,在空中象头蠢猪一样翻滚了一圈后,便狠狠摔下了来,他的背部狠狠在磕在城墙根部一块掉下来的断砖上,只听得脊柱下部某处传来轻微一声喀巴声,顿时一阵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痛传来。 皇太极立即惊恐地发现,自已的腰部以下,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与反应了。 其实,皇太极从空中掉来时,首先是双腿着地,他的右腿狠狠磕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立即摔成胫骨骨折,只不过,因为脊柱下端的粉碎性骨折,让他根本来不及感觉到双腿传来的巨痛。 与此同时,他的面部,因为巨大的重力惯性,狠狠地俯摔在地上,鼻骨立即骨折,鲜血有如喷泉一样从塌陷的鼻梁处喷出。而他的右眼,竟狠狠撞在一块突起的小石块上,啵的一声轻响,整个右眼当即爆裂,眼球中的晶体液四处溅洒。 感觉浑身都似乎散了架一般的他,象杀猪一样大声哀嚎了几声,又在地上翻了几下肥硕的身体,便昏过去,再无动弹。 这位能力杰出,文武兼备,堪称清朝的真正奠基的崇德皇帝,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李啸穿越过来的世界里,他会在这个冰天雪地的蛮荒海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身受重创,已然命悬一线。 而在皇太极身旁,还有两名同样因为站立不稳,而从城墙倒栽而下,眼看着都是不活了。 说来也巧,皇太极从城墙马道上摔下的一幕,正好被手执千里镜的唐军主将李定国,清楚完全地看到眼中。 此时此刻,李定国脸上的喜悦,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他腾地放下千里镜,脸上露出了有如孩子般的灿烂笑脸,激动地手指着远处皇太极从城墙上摔下的位置,嘴中厉声大吼道:“兄弟们,你们看哪!那狗入的鞑子皇帝皇太极,已被我军当场炸死,他的尸身,就躺在西面城墙下呢!” 李定国的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一众唐军士兵的热烈欢呼。 原本正各于绝对劣势,正在拼死以命搏杀的唐军士兵,立即人人激昂勇气百倍,他们一边与清军拼死战斗,一边连绵的口号大声响起。 “鞑子皇帝死了!” “狗入的鞑子皇帝被炸死了!“ “杀鞑虏,上天庭!” “杀鞑虏,得功名!“ …… 这边唐军气势如潮,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而对面的清军,却是士气大丧,人人脸上满是震惊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是吧,这场战斗中,自家已然占尽优势,眼见得拼死作战的唐军越来越少,这内城似乎弹指可下,怎么竟会出了,自已的皇帝被突然被炸死,这样近乎天方夜谭的事? 只不过,刚刚那一声远远传来的巨响,还有那残余的西面城墙上,已然消失不已的皇帝仪仗,无一不在说明,大清的皇帝极可能真的挂了,那些唐军所喊的,并非是谎言,而是一个真真实实的噩耗! 连大清皇帝都挂了,这战还打得有甚么意义! 清军所本高涨的士气,顿是有如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的瘪了下去,一时间,清军阵伍出现了不小的混乱,原本向着内城不断涌进的清军军兵,其前进的速度,顿是大大放缓,甚至有多处已出现了大面积的退缩。 而这时,彼消我盈,因为击杀了清朝皇帝而士气如虹的唐军,当然绝不会放弃这样绝佳的反扑机会,他们人人勇气百倍,奋勇争先,手中的腰刀又快又狠地向清军砍去,砍得清军惨叫连连,有许多处地方,清军竟然已不停向后退却。 这时,在一众清军将领中,所有的人,亦是陷入满满的震惊之中。 真真千防万防防不甚防啊,任谁也没想到,唐军还能通过这样殊死一搏的方式,通过地道潜行到西面城墙处,能以这么极度凑巧的手段,把堂堂的大清皇帝,给这样当场炸死。 豪格最新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脸色惨白,脸上的肌肉仿佛再不受控制一般地颤动,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朝着西面城墙处,悲声高喊了一句:“汗阿玛啊!怎么会这样啊!“ 满脸悲情,几乎就要当场掉泪,内心极度崩溃的他,再不顾所谓的军令,立即下令本部兵马撤退。然后,他自已率领带着一众护卫,纵马向西面城墙处疾驰狂奔。 豪格一撤,接下来便是阿巴泰也下令撤退,然后便是多铎,纷纷带着本部兵马撤退回阵。 最终,作为统军大将的多尔衮,见到军无战心,又阵伍混乱,而豪格、阿巴泰、多铎等人业也各带本部兵马撤退,他顿时亦是心下大沮,无奈之下,也只能长叹一声,放弃这原本唾守可及的海参崴内城,下令全军就此撤退,返回本阵。 清军这般退去,唐军却当然不肯放弃追杀的良机,不过原本打算宜将剩勇追穷寇的他们,却被自已主将李定国给大声喝止住。 “穷寇勿追,用神机弩狙杀他们就好!” 李定国这句话,让一众唐军,仿佛有如突然醒悟过来了一般,他们忙不迭地放回腰刀,又开始取出神机弩装填弩箭,对着溃散而去的清军不停射杀。 在全体清军皆撤围而去后,残余的守城唐军中,爆发出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杀鞑虏,立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战到此时,唐清双方的激烈绞杀,终于以清军溃退,唐军成功守住内城而告一段落。若从天下看去,豁口内外,几乎堆满了错杂重叠的尸体,鲜血浸满了豁口内外的大片空地,这积血是如此的厚重粘稠,让人几乎难以站稳,而一脚踩下,几乎可以没过脚踝。更有许多尸体,被尚未凝固的溢流鲜血托起,在上面轻轻飘荡。 看了这可怕残酷的交战场地,任何人都会明白,方才这场战斗,有多么的残酷而血腥。 李定国一脸激动之色,在见到清军已然退远之后,他立刻下令,让唐军搬开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再把临时工事紧急搭建加固,以便预防清军的下一轮大肆进攻。 这时,豪格已成纵马疾驰,一路飞奔到了皇太极摔倒的地方。 “让开,快让开!” 见到是肃亲王豪格前来,一众围着那昏迷过去的皇太极,正丧魂失魄不知所措的白摆牙喇兵们,立即迅速地让出一条通道,让豪格一众人急急到了皇太极身旁。 豪格远远地看到,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皇太极,心下的痛苦与悲伤,几乎难以用语言来描述,来到跟前后,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来到皇太极面前,豪格蹲下身体,一脸惊愕与悲痛交加的神色,打量了重伤昏迷在地皇太极许久,才仿佛突然想来什么一样,冲着那一众白摆牙喇兵厉声大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你们是怎么保护皇上的!本王要把你们这帮无用之辈,统统剁成肉酱!” 一众白摆牙喇兵见到豪格这副狰狞到扭曲的表情,愈发惊惶失措,侍卫长图赖眼中噙泪,硬着头皮说道:“禀肃亲王,我等本来正护卫着皇上走下马道下城墙,孰料唐军突然起爆,整座城墙都在剧烈摇晃,众人皆是站立不稳,才不慎让皇上从马道上倒摔而下,肃亲王,奴才无能,甘领死罪!” 豪格愤怒的目光有如两把尖刀,直直地戮在他的脸上,他想要发作又强自忍住,却大喝道:“图赖,你既这般说,那为何不速速扶皇上入帐,让医官验看诊治?!” 图赖急急解释道:“肃亲王,奴才怕皇上摔了骨头与筋脉,这才不敢轻易搬动。不过,我已派人去紧急寻了医官过来,看看要如何把皇上抬走。” 他一说完,豪格又焦躁道:“既如此,那医官莫非是死了么,怎么还到了现在,都还不赶紧滚来!” 不料,未等图赖回答,外面便响起一个颤颤的声音,大声道:“各位且让让,让小老儿赶紧给皇上看看啊!” 图赖听得懂汉话,他双眼一亮,急急喊道:“退开,快退开,让医官进来。” 众人闻言,急急退开,豪格看到,一名身形削瘦的汉人医官,急趋而入,他的身后,带着四个学徒,正合力抬着一面宽大的门板过来。 医官走近一看皇太极的惨状,顿是满脸凝重之色,他伸出右手,在皇太极心口探了探,又在他右手腕处搭了一下,便扭过头去,冲着那四名学徒大声道:“皇上虽受重伤,尚是有救,速速抬回帐中,再行救治。” 他说完,那四名学徒急急放下门板,手忙脚乱地将皇太极那肥硕而沉重的身躯放在门板上,便抬起门板,往中军大帐中急急抬去。 豪格急急上前,对那汉人医官道:“医官,请务必细心救治,若能治好我汗阿玛,本王当有重金相赠!” 汉人医官扫了他一眼,也立即拱手回道:“肃亲王,皇上待我等不薄,在下安敢不尽心救治,还请肃亲王放心便是。” 说罢,医官带着扛着门板的四名学徒,急急返走,豪格长叹一声,也只能与图赖等人一起,急急随行。 很快,入得帐来,帐中的炉子内,已生起了熊熊大火,整个帐内十分暖和,与外面冰寒的天气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汉人医官立刻带着四名徒弟,将皇太极的身躯,小心地放在柔软而温暖的绒毡床上,才仔细而小心地把他的外衣脱去,只着内衣,才开始细心地给他作全面的检查。 此时,多尔衮,多铎,阿巴泰等人,也已纷纷入帐,他们皆一脸阴沉地,沉默地观看医官检查皇太极的伤情。 医官皱着眉头,两根苍老的手指,有如探测器一样,在皇太极的身上四处游走,嘴中却是边叹气边说道:“唉,皇上摔得太重了啊,这胸骨断裂了两根,背骨断一根,大腿骨断了一根,手指扭断一根,右眼已废,另外……” 这里,他的这两根手指,按在皇太极腰椎之处,脸色顿是大变。 见他神情不对,豪格在一旁忍不住大声问道:“医官,你这是怎么了?” 医官闻听此言,才有如恍然回过神来一样,他对着豪格一脸质问的表情,颤声回道:“肃亲王,皇上腰椎摔断,中脉断绝,从此之后,怕是下半身再无知觉,只能永远瘫痪在床了。” “啊!” 正文 第五百二十五章 暗流涌动的混乱 听到医官说出这句话,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不是吧? 堂堂的大清国皇帝,将会从此彻底成为一个瘫子么? 那高高坐在龙椅上的最高统治者,将会是一个瞎了右眼,然后自腰部以下,彻底失去知觉,纵然屎尿齐流,亦再无任何感受的瘫子么? 若这么幅员辽阔臣民千万的清朝,竟只能被一个下半身完全瘫痪再完半点行动能力的人来统治,这,这对大清帝国来说,简直是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耻辱! 这时,豪格忽然失态,他呜咽一声,一下子冲上前去,在皇太极床边跪下,然后放声痛哭。 豪格的痛哭,是真心实意的,他清楚地知道,他父汗若是无法醒来,或是身受重创无法恢复的话,各方面能力皆是不足的自已,地盘与势力亦不稳固,诸如多尔衮多铎等人若趁机发难的话,自已很可会连现在的局面都无法维持。 要知道,大清帝国的权柄,那可是群狼争夺的目标,向来只有最厉害最凶狠的头狼,才能获得。而在获得这样至高权力的过程中,其中的血腥与残酷,外人根本无法想象。而这一点来说,仓促之下,豪格根本还未做好准备。 而阿巴泰则是一脸呆怔地站在原地,仿佛还未能从医官的话语中回过神来一般。 在这时,倒是那多尔衮与尔铎二人,彼此眼光复杂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二人中,尤以多尔衮的心情,最为复杂。 没想到啊,自已天天费尽心机地想着,要如何把这皇太极给悄悄干掉,却总感觉时机不对,无法下手,只不过,在现在这两军交战之时,在这自已最不想他出现任何意外的时刻,皇太极竟然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被唐军给这般重创了。 这一切,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多尔衮在这一刻,几乎下意识地迅速想到,当年只有十来岁的自已,亲眼看到,皇太极与其他的三大贝勒一起,矫诏杀掉了自已的母亲阿巴亥时的悲惨一幕。 他亲眼看到,自已的亲生母亲,就在自已面前,不停地向皇太极等人哀求饶命,却最终被人用弓弦套住脖子,活活绞杀,想到她在剧痛中挣扎至死,双眼暴突有如铜铃,舌头拉长有如吊死鬼的惨状,多尔衮的心下,其愤恨痛楚,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再想到,后来皇太极掌权后,对自已,以及大哥阿济格,小弟多铎的刻意打压,还曾利用权势,来强迫自已换旗,以此方式来掌握最具实力的正黄旗与镶黄旗,这种种卑鄙龌蹉的行径,无一不令自已为之切齿痛恨。 不过,就在这极度的猜忌不信任,且十分严厉的警惕与打压中,自已好歹凭着杰出的才能与智谋,在一众兄弟中崭露头角,最终成了大清的睿亲王。这其中的曲折艰难,又岂可一言而道尽。 要知道,在这追求晋升前程的道路上,饶是自已这般处处小心,谨慎听话,却也好几次出过差错,险些丧命在猜忌刻薄的皇太极手中,现在每每回想起来,犹然脊背发凉,都会感慨现在的获得,是何其不易。 只不过,虽然这一路艰难行来,自已在心中,却始终没有放弃为母亲复仇的愿望,始终没有放弃争夺那把金光灿灿的龙椅的决心…… 那现在,自已该展露出,内心中深藏已久的野心与愤怒吗? 多尔衮微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能,现在并不是复仇的良机。 皇太极虽遭重创,但并未死去,谁知道他何时会苏醒,况且又有他儿子豪格在此,此人当不会让自已这般顺利地上位,而那阿巴泰,亦是个首鼠两端之辈,实难猜测其内心真实想法。 至于清朝的心脏盛京城中,因为事发突然,自已在京城中布局的势力也未有任何准备,忠于皇太极的势力还十分强大,若想凭自已与多铎两人,就在这里发难,恐难济事。 更何况,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又何必就争于这一时呢? 现在皇太极已遭重创,虽被救治,又知其尚能活多久,再等上些时日,又有何不可呢?自已若在这里仓促行事,只会小不忍而乱大谋。 毕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想到这里,多尔衮轻咳一声,走到豪格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豪格,皇上遭此重创,实是皆出我等所料。你也勿太过伤心了,且让医官细心调治要紧,相信皇上不日定当霍然。” 豪格停止哭泣,他用一种阴寒而狐疑的目光,冷冷地扫了多尔衮一眼,没有说话,无声地站起来。 那汉人医官见豪格让开,连忙招呼四名弟子,开始仔细地给皇太极正骨,上药,上夹板,打绷带,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阿巴泰眨着着眼,悄悄过来,以一种讨好的语气,对多尔衮低声说道:“睿亲王,现在皇上昏迷不醒,以我看来,你既被皇上任命为统军之将,现在这军中之事,就还是你来拿主意吧。” 阿巴泰这番颇为审时度势的巴结之语,让多尔衮极为受用,他刚想说句表面的推脱之语,不过,未等他开口,多铎便急急插话道:“阿巴泰说得极是。二哥,现在皇上重伤昏迷,已然无法治事,依小弟来看,这军中之事,不若暂且皆由二哥你来掌事,却是众望所归呢。” 多铎说完,他的眼光,却是斜到一旁,冷冷地盯着一直沉默无言的豪格身上。 与此同时,阿巴泰,多尔衮等人的目光,亦是同时集中在豪格那紧绷如铁的脸上。 见众人的目光,皆向自已投来,豪格心里压力极大,他对多尔衮趁危搅权的手段极其痛恨,恨不得将这个表里不一的奸狡之徒,给狠狠地痛骂一通。 只是,他最终还是强行克制了自已,只是紧绷着脸不发一言,依然强忍着,不肯作任何表态。 见豪格一直这般沉默,阿巴泰一脸复杂之色,多铎则一脸愠怒,而多尔衮虽脸上保持平静,心下对豪格这般不识时务,却是恼怒非常。 哼,豪格,你这般不识形势,强自装大,本王今天且吞了这口气。且看将来,我多尔衮,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痛不欲生! 不过,就在帐中气氛异常尴尬之际,忽然帐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随即有军兵紧急来报:“禀大将军,帐外的俄罗斯督军戈洛文求见,你看……” 多尔衮一声轻叹,知道这率领俄军驻扎在城外的俄罗斯督军戈洛文,必定也是获知了大清皇帝出现意外的消息后,才紧急赶紧到帐中来探听情况。 多尔衮眼珠一转,迅速地想到,这可是个逼豪格就范的大好机会。 “哦,先让他们在帐外候着,我等正在议事,暂不方便接见。” 多尔衮皱起眉头摆出姿态,挥了挥手,示意禀报的军兵先下退下。 军兵嗻了一声,先行退下后,多尔衮脸上挤出微笑,对豪格说道:“肃亲王,本王也知道,这样的时刻,多铎与阿巴泰二人的意见未必太过不妥,这样吧,你也不用这样纠结了。现在这里诸事,以本王之见,由你来安排,亦是妥当。就由你来决定如何接见戈洛文他们吧,如此可好?” 听了多尔衮的话,多铎一脸怒色,他狠狠地斜了豪格一眼,冷哼一声,背过脸去。 而阿巴泰则是一幅老谋深算之状,他轻咳一声,低下了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而听到多尔衮这么一说,豪格表面虽然还不动声色,但其心下,对此人的奸狡,更是恨之入骨。 这个混帐多尔衮,明知自已向来只知战场厮杀,对于政治与外交,皆是十分粗浅不堪,却故意摆出这样的一幅故作贤明谦让下士之态,还拿这样的话来激自已,实是可恶的很。 只不过,现在俄罗斯的督军戈洛文就在外面等着,由不得豪格再沉默下去了。 他轻叹一声,抬起头上,面无表情地对多尔衮说道:“睿亲王,你与外国友人相处,多有心得与经验,本王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在汗阿玛苏醒过来之前,这边的一切,暂由你接手掌管吧。” 在终于得到了豪格这句同意之语后,多尔衮心下长吁了一口气。 哼,豪格你这家伙,非要拿大,非要装象,现在知道自已才谋不足,是多么难堪尴尬的一件事了吧。 不过,多尔衮心里虽然痛快了,脸上却还是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他故作沉痛地叹了口气道:“唉,本王其实亦是才智浅薄之辈,担此重任,实是心下诚惶诚恐矣。只不过,现在军情紧急,内交外困,本王若再推脱,也只能是于事无补,也罢,既然各位皆已同意,那就由本王暂时统管此处军政各事吧,且待皇上苏醒后,本王再行交权便是。” 多尔衮说完,便立刻下令:“此处皇帝正在紧急诊疗,不便打搅,着俄罗斯督军戈洛文,入偏帐相见。“ 多尔衮说完,自行出帐而去,径往偏帐之内。 不多时,那带着一身寒气的戈洛文,带着一名翻译,急急入得帐来。 戈洛文一进帐,四下张望一番,却见只有多尔衮与几名护卫在其中,不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他的皮蓝色眼珠眨了眨,冲着多尔衮一脸急急的高喊道:“睿亲王,请问,大清皇帝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他的伤情很重吗?“ 见到戈洛文一入帐就大声嚷嚷,帐中各人皆是脸现不悦之色,倒是多尔衮脸色平静,听完翻译的话后,多尔衮只是向他作了个延请的手势,示意他坐下说话。 戈洛文却连连摆手,又大声道:“睿亲王,皇上现在情况到底如何,可否让我一观?要知道,我全军将士,得知了贵国皇帝突然受了重伤的消息,皆不胜骇然,我这个督军也甚是担心,还请睿亲王先带我去看看大清皇帝。“ 多尔衮哦了一声,却是冷笑着回道:“戈洛文督军,皇上只不过受了轻伤而已,如何说得恁吓人,督军还是莫要以讹传讹为好。况且现在皇上正由医官紧急救治,却是不便探访。“ 戈洛文皱了皱眉,对多尔衮这推脱的态度心下甚是不满,不过他略一沉吟,还是直说道:“睿亲王,那现在贵国皇帝受伤了,贵军打算却是如何,可是有就此退兵的打算?” 多尔衮对他这连番逼问弄得心中甚烦,好在他强自控制内心的情绪,淡淡地回了一句:“戈洛文督军,我军现在已然重创唐军,若就退兵,未免太过可惜。本王决定,这两天且看皇上的伤情恢复如何,再行定夺。至于贵部如何安排,你们可自行决定。” 戈洛文听完多尔衮的话,心中的郁闷简直难以形容。 他娘的,这些可恶的黄皮猴子,说起话来总是这么摭摭掩掩,你们干脆一点会死吗?什么叫我部自行安排,是继续在这里驻守等待,还是就此退回盛京,甚至是让我部干脆退回俄罗斯,你倒是给个准话儿呀。 不过,看到多尔衮一幅满脸严肃又心不在焉的表情,戈洛文把心中的牢骚吞了又吞,没有回话,只是脸色十分阴沉地向多尔衮致了一礼,便退出帐外而去。 那名翻译也跟他出帐离去,然后轻声问道:“督军大人,那我军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戈洛文一脸烦躁之色,他轻哼一声,不耐烦地说道:“唉,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现在内部大乱,已是无暇顾及我们,我军且在这城外再驻上两日吧。若他们的皇帝情况仍不见好转,甚至更加恶化的话,那我军就此离开,先行退回俄罗斯。” 戈洛文说到这里,脸上涌起了激愤之色,忍不住大骂道:“可叹我高贵的俄罗斯帝国军队,为了夺回雅库茨克城,不惜忍受耻辱,听从他们调动指挥,先是帮他们攻下辽西,现在又来帮他们攻打这海参崴堡,尽可能地遵守了一个盟友的约定。却没想到,到了最后,他们会象扔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将我们就此丢弃,可见清朝根本就不打算遵守诺言。可恶啊,这些该死黄皮猴子做出的承诺,与海中腐烂的牡蛎一样,没有任别区别。”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一声长叹:“唉!只是,若我军真这里碌碌无为地退走,莫斯科那边该会有多么失望,沙皇陛下可能再也不会给我机会了吧。” 翻译嘴巴蠕动了几下,刚想劝说几句,却被一脸落寞的戈洛文,烦躁地挥了挥手,给中止了。 呼啸的朔风中,两人蜷着身体,沉默地踽踽离去。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冰墙之堡 深夜之际,外面凛风呼啸,中军帐内,却依然烛光通明,温暖如春。 多尔衮、多铎、豪格、阿巴泰、图赖等人,皆是一脸阴沉地沉默观看,那汉人医官继续忙碌不休给皇太极救治。 时间不断过去,医官一直忙碌到深夜,才总算把皇太极身上断裂的骨头处,皆打上夹板,摔破的右眼处,也上了药膏贴了绷带。 众人看到,这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太极,全身上下,打着好几处夹板,又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有趣。 忙到现在,汉人医官在剪断最后一条绷带后,脸上显出轻松之色,他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幸得几名学徒把他扶住。 豪格急急上前,追问了一句:“医官,请问,我汗阿玛却需几天,方可苏醒?” 医官以一种畏惧而犹疑的眼神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对豪格说道:“肃亲王,以在下看来,皇上何时苏醒这可真说不准,若是好一点,可能一两天内便可苏醒,若是不好……” “不好会如何?”豪格紧逼了一句。 医官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颤颤回道:“若是不好,则可能在一两个月内,皇上也有可能醒不过来……” 豪格张了张嘴,他本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医官那畏惧的眼神时,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十分的落寞萧瑟。 阿巴泰一声轻叹,又开口向多尔衮问道:“睿亲王,现在皇上伤势这般沉重,又不知何日方醒,我军在此处,到底何去何处,还请速作决断哪?” 多铎眨了眨眼,急急插话道:“二哥,依我看来,现在皇上伤势沉重,我军士气亦遭重挫,不若就此班师,退回盛京,且待明年春暖之后,再行征伐亦不为迟啊?反正这海参崴堡又跑不掉,又何必争此一时呢?” 听了二人的发言,多尔衮却并未回话,而是把犀利的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豪格。 “豪格,依你之见,我军却当如何?”多尔衮轻声道。 豪格冷笑一声,终于开口道:“现在不是由睿亲王暂作决断么?本王听命即可,又何需多问?” 多尔衮见他这般毫无主见,还故作强硬之态,心下不禁声声冷笑,对他十分鄙视。但在表面,却还故作一幅深思熟虑状道:“肃亲王过谦了。既如此,那本王就跟各位说下我的想法吧。我认为,现在我军,暂不宜撤退,而是应先坚守数日,恢复下士气,再看看皇上能否顺利醒来。若皇上苏醒,自是万事大吉,这军中诸事,由皇上定夺便可。若皇上万一还未能醒来,本王的意见是,继续全军上攻,务必拿下这海参崴堡内城!’ 听了多尔衮的意见,众人皆是一惊。 不是吧,还要攻城?清军为了攻下这海参崴堡内城,可谓死伤惨重,已付出近三万人的伤亡,且连皇帝都炸成重伤,这场残酷到令人绝望的战斗,真的还要再打下去么? 多尔衮仿佛看出来了各人的疑虑一般,朗声道:“各位,本王作出这般决策,非是一时兴起,乃是深思熟虑之结果。你们不要只看到我军死伤颇重,也应该要看到,守城的唐军在我军的全力攻打之下,死伤之数亦是相当之惨重,以我估计,内城之中,唐军守兵最多只剩三千余人,且城池残破,后勤乏力,外无援军,乃是必败之相也。而相形之下,我军却依然有7万余众,其势与唐军相比,堪为天壤之别矣。“ 多尔衮顿了下,继续道:“说起来,若非唐军这侥幸行险,炸伤我大清皇帝之举得逞,如何可由得他们这般顽抗下去!若是皇上没有突然受伤,现在内城的唐军早被我军一扫而灭,这内城早已拿下多时了。只可惜唐军运气好,天不佑我大清,方才功亏一籄,未能拿下内城,让这股唐军得以苟延残喘。本王想到这里,心下之痛,何以言表。“ 多尔衮叹了口气,又道:“所以,本王认为,且再过几天,待我军士气重新恢复,再行攻击守城唐军,必能以巨石压卵之势,把整个内城给夺下来。况且,本王还注意到,现在唐军消耗亦是极大,已没有那恐怖的手掷雷了,只怕那毒弩箭的剩余数量,亦是有限。若是这般我军再发动强攻,唐军必定力不能支,其覆灭之势,怕已成定局矣!“ 多尔衮这番分析,让除了豪格之外的每个人,都是频频点头。 多铎率先说道:“好,二哥说得有理,小弟再无二话,听命便是。“ 阿巴泰亦频频点头道:“睿亲王所言甚是,我自当从命。“ 豪格轻叹一声,亦回答道:“本王亦同意睿亲王观点。“ 多尔衮见众人再无异议,便大声道:“很好,既然各位皆无异议,那就这样实施吧。各位都且回去,这几天好好休整兵马,准备再战。“ 这个异常寒冷的夜晚中,唐军主将李定国,伫坐在内城城头,手持千里镜,观看着城外那灯火通明的清军大帐,心下却是感慨万千。 多么艰难的胜利啊,如果不是自已孤注一掷,想出派出敢死队潜入密道,去用手掷雷将那西面城墙炸毁,同时把皇太极炸死的主意,也许现在的自已,和全体残存的唐军,早已成了身首异处的孤魂野鬼了吧。 现在清军阵中依然灯火明亮,犹其是其中军大帐,更是从内到外皆是满布火把,显然在这里,正在发生极其重大的事情。 那是,是他们在讨论皇太极被炸死后,应该怎么办才好呢?还是皇太极只是被炸成重伤,正在中军帐中紧急调治呢? 李定国心下,一时颇为捉摸不定。 不过,他很快就在心下安慰自已。管他呢,反正不管皇太极是被炸死还只是炸成重伤,自已迫使清军撤退,保全摇摇欲坠的内城的战略目的,完全达到了就好。 当然,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迫使清军就此撤退,从而给整个海参崴堡彻底解围,当为最好之事。不过,若清军不撤,还想在将来的时间内再度前来攻城的话,自已却也有办法与对付他们。 那就是,浇冰筑墙,制造冰砖来堵住缺口,同时在整个外城上浇水,把整个内城的,打造成一座冰封之堡。 这个办法,是军中监抚司一名文官提出来的,这个计策的灵感来至三国演义,当时曹操用浇水结冰筑墙,成功抵御了马超和韩遂联军。 这名文官提出,现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正好利用内城中的井水,来修建冰墙,以防备清军防时可能发动的下一波进攻。 李定国欣然采纳了他的建议,然后下令,刚刚打完这场大仗,正极其疲惫的唐军,休辞劳苦,立即着手实施。 此时,可以看到,守城的唐军中,除留了少数人员在城头驻守外,已然兵分两部,一部在在原有的城墙位置处,清理尸体与碎砖,把整个城地给弄干净,同时给整个缺口打上夹板。 另一部则是在城中,利用打出来的井水,和早已制好的大量木板模块,开始就地制造冰砖。 具体的做法是,用尚未完全冰冷井水,倒入木板模块,利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将井水迅速冻结。然后从模块中倒出来,便成为了可用于砌墙的冰砖了。 唐军忙碌不休,一块块模板被灌入井水后,平放于地上,不过半个时辰,就迅速冻成了可供使用的冰砖。 然后,有唐军士兵搬起这些冰砖,往那两个豁口处搬去,迅速在豁口处就地砌墙。他们一边用冰砖砌墙,一边不停地往上边浇水,由于天气极其寒冷,这样浇上的水,倒有如混凝土一般,迅速将一块块冰砖粘合得坚实无比。 后来随着工程的继续,天气也越发寒冷,唐军发现了一个更简单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只砌墙体两边的冰砖,然后就在中间灌入井水,等待井水迅速冷却,便成了同样坚固的墙体。 在整整忙碌到了次日天亮后,两处的城墙豁口,才总算完全补齐。 见到这两个豁口,用冰砖补成这般晶莹闪亮,宛如童话世界的冰墙,累得死去活来的全体唐军,心下无不欣悦非常。 李定国见到这牢固又漂亮的冰墙,亦是十分高兴,他立刻下令,再与各面城墙上往下浇水,让整个城墙外面,都结成一道厚实的冰面,从而增强城池的防御力,让清军想攀爬城墙都完全不可能。 在唐军全部完工后,清军才恍然发现,这座在昏蒙的晨光中,闪着耀眼银光的冰墙之堡,他们大惊失色,急急返回禀报多尔衮。 一夜未曾休息好,刚刚起身,面目都有些浮肿的多尔衮,听到军兵禀报,亦是十分惊讶。 他穿衣着甲,急急出帐,跟着军兵行进了一段路后,果然看到,那巍峨耸立的海参崴堡内城,一片银光灿然,有如穿了一间漂亮而坚固的银色盔甲,而两个豁口处,更是一片银白透明,仿佛可隐隐看到,里面还有多人在来回走动。 多尔衮的脸上,迅速地笼上一层灰色。 他万万没想到,唐军在经历昨天的大战,死伤惨重又精疲力竭之余,还能这般抢强度抢时间,用冰砖砌墙的方法,抓紧修复了城墙豁口,唐军的行动力与执行力,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相形之下,无论是明军,还是大清军兵,都怕是没有这样的又快又狠的行动能力吧。想到要与这样强悍无比的对手不死不休地战斗下去,多尔衮在心头,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时,阿巴泰与多铎二人也赶了过来,见到面前那座银光闪烁几无瑕疵的海参崴堡内城,二人脸色皆是十分复杂。 阿巴泰率先问道:“睿亲王,唐军已用冰墙修好豁口,又把这内城弄得有如一座冰城一般,我军若想攻占,怕是不易啊。“ 他一说完,多铎亦叹道:“阿巴泰说得是,现在这唐军已重新建好高墙,我军若要强攻,是会伤亡颇重呢。将来要如何攻城,只怕是要……“ 多尔衮冷哼一声,打断多铎的话,他冷冷地回答道:“伤亡重些又如何,这内城若不趁机攻下,等唐军援兵一至,整个城墙彻底修复完整,那我军再下攻下此城,却怕是真的难了。你二人休要一有波折,就自丧信心。总之,这海参崴堡内城一日不下,本王就一日不会罢兵!“ 多尔衮说完,再不理会二人,率先拂袖转身离去。多铎与阿巴泰二人,遭多尔衮这番驳斥,不由得十分尴尬,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最终亦是讪讪离开。 接下来,在整整三天时间里,清军都没有任何动静。包围在内城四周的清军,每天里只是正常的出操训练,半点攻城的动静都没有。 只不过,李定国却还是从千点镜中远远地看到,远在外城处的清军,还正在砍伐树木,大肆修建攻城梯,撞车之类器械,一片人影绰绰的忙碌景象。 李定国不由得在心下暗叹,看来清军是王八吃枰砣铁了心要攻下这内城了,好么,本将就在这里,等到你们这群鞑虏再度攻来。 只不过,李定国在此时,心下也有一个最大的疑虑,那就是,那皇太极到底是死是活,怎么看上去清军会这般镇定,倒仿佛皇太极在与不在,皆无甚影响一般。 他当然不知道,现在的清军,之所以不攻城,一是为了恢复士气,休养体力,二是在等皇太极是否能顺利苏醒。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见各类攻城器械已修造完毕,士气也恢复了不少,多尔衮召集豪格、阿巴泰、多铎等将领,在偏帐中议事,商讨下一步要如何攻打海参崴堡内城。 会议才开始,多尔衮还未来得及说话,忽有军兵一脸喜色地过来,急急禀道:“睿亲王,各位王爷,皇上,皇上醒啦!“ 正文 第五百二十七章 痴呆皇帝 听到这名军兵的禀报,阿巴泰与多铎等人还是一脸呆怔,显然还未反应过来。 但是,这时的肃亲王豪格,却是欢喜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春风满脸的他,大声问道:“皇上真的醒过来了么?你所说可是实情?“ 军兵伏跪于地,大声道:“肃亲王,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向肃亲王撒谎呀。皇上就是刚才忽地睁眼苏醒,嘴中喃喃连声,那汉人医官正在紧急给皇上调治呢。“ 豪格脸上欢喜之色,几乎无可言表,他也不向多尔衮打招呼,率先掀起帐门,急急离帐,前往皇太极所居的中军大帐。 而听到军兵禀报这个消息,多尔衮半张着嘴,脸上顿是显出呆怔之色。 不是吧? 怎么老四这家伙醒得这么巧,正好自已要排兵布阵了,就他娘的醒过来了。 不过,这样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存留了不到一秒钟,他的脸上,迅速地换上了欣喜至极的神情,他欢喜地一拍大腿,大声道:“好啊,皇上醒过来了便好。那这会先不开了,各位与本王,一同去中军帐中,看看皇上的情况吧。” 说完,多尔衮率先起身,带着多铎阿巴泰等将领,前往中军大帐而去。 多尔衮入得帐来,一脸就看到,那已然苏醒的皇太极,正被人半扶着坐起,他歪斜地张着嘴,眼神十分呆滞,正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而这时,那汉人医官,正手持一盒银针,脸上神情十分严肃,他不时拿出一根银针,往皇太极脸上与颈上的各个穴位,仔细地捻扎而去。而在旁边,他的几名学徒,正在一个小炉子上,快速煎熬药汤。 与此同时,多尔衮迅速注意到,那提前跑过来,现在正站在床边的豪格,却犹是一脸呆怔之状,完全没有方才听到军兵禀报时,那么开心与喜悦。 这是怎么回事? 多尔衮心下,顿是大疑。 他快走了几步,来到正专心扎针的医官旁边,低低地轻咳了一声。 那汉人医官扭过头来,见是睿亲王多尔衮前来,急欲行礼,却被多尔衮止住。 “医官,皇上伤势如何?”多尔衮低声问了一句。 “禀睿亲王,皇上刚刚苏醒,各处伤势恢复情况也还好。但以在下观之,皇上极可能是从马道上坠下时,摔伤过重,导致灵台与脑脉受损,故才显出这般呆滞之状,故在下以针灸之法试治之,看看能否让皇上尽快恢复神智。”医官垂着头,如实禀道。 多尔衮哦了一声,又追问了一句:“那依你看来,皇上的神智,却需要多久方能恢复正常呢?” 让多尔衮没想到的是,他话一问完,医官尚未回话,一旁的豪格已是低哏了一声,一脸恨恨之状地将脸扭向一旁。 那汉人医官以一种畏惧的神情,看了看背过脸去的豪格,才转过脸,小声地对多尔衮禀道:“睿亲王,你也看到了,皇上受创甚重,脑脉与脊柱皆有多处损伤,想要恢复正常,绝非轻易之事。只能徐徐调治,慢慢恢复,至于到底要何时方才彻底恢复正常,小老儿医术浅薄,实在无法回答啊。” 汉人医官说到这里,又颤声道:“睿亲王,方才肃亲王殿下,亦曾这般问过在下,在下也只得据实禀之。若睿亲王觉得在下医术不精,学艺不够,当可更请良医,小老儿绝无二话。” 见汉人医官一脸诚惶诚之状,多尔衮哦了一声,脸上不动声色,他的心下,却是快意之状,无可言表。 苍天有眼啊! 皇太极坏事恶事干得太多,现在虽然醒来,却亦是呆滞弱智之状,且不知何日方可复原,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况且,这几天来,自已初尝尽掌大柄的滋味,若真要这般交权回去,实是万般无奈又万不心甘啊,毕竟,权力有如春药,是最容易让人上瘾的东西…… 多尔衮斜眼看去,正好看到,皇太极有如傻子一般张大着嘴,一丝涎水正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滴,顿时让他心下好一阵恶心,只不过,多尔衮心头,却是快意莫名。 好啊,老四这个家伙,虽最终苏醒过来,保住了一条狗命,但现在的他这个样子,与没有苏醒过来,又有甚区别么,自已当可在这里放心独揽政权,却绝不多加考虑,旁人还能多说什么。 当然,若是将来回到了盛京,还得召开宗族与旗主联合会议,才能最终决定谁才是大清帝国的真正掌权者。而到那里,自已自会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将向往已久的最高权力,最终收入囊中。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多尔衮,轻咳一声,脸上便泛起了和蔼之色,他对茫然不知所措的汉人医官朗声道:“医官你多虑了,你的医术,本王当然是信得过的,就由你继续为皇上调治吧,等到这内城攻下,全军返回盛京后,本王另外再安排御医接手,这段时间里,你只管尽心调治皇上便是。” 医官诺诺连声,多尔衮又冷眼观看了皇太极一阵,心下冷笑连连。然后,他便唤多铎阿巴泰豪格等人,复回偏帐议事。 多铎与阿巴泰,皆转身与多尔衮离开中军大帐,然而豪格却一动不动,依然扭过脸,肩膀却是一耸一耸之状。 原来,此时的豪格,竟然忍不住地,开始无声地哭泣。 豪格当时快步入得帐来,一脸欣喜的他,一见到皇太极这幅神色,心下便不觉咯噔了一声,知道情况不妙了。 在又问过医官皇太极的情况后,豪格失魂落魄,心里的失落,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达。 而在听到多尔衮用故作轻松,实得万分得意的语言对医官说话时,豪格内心的痛楚,简直有如刀割。 汗阿玛啊,天纵英明的你,向来何其睿智神武,怎么现在,却会变成这般凄惨模样啊。 你现在这个呆滞样子,神智全无,生活也完全无法自理,简直就是任人摆布的对象。更可叹的是,孩儿我也是个能力不足之辈,面对多尔衮这厮步步为营的夺权行为,几乎无力可以阻止他,我心下的痛苦与愤恨,简直有如翻江倒海,却无人可以诉说啊。 汗阿玛,你可明白,孩子的内心,有多么地痛苦难受么…… 豪格泪如泉涌,牙齿咬得格格响。 不过,见到多尔衮等人皆已准备离去,豪格好不容易才控制了自已颇为失态的神情,他用力拭去泪水,脸上努力保持平静,跟着多尔衮等人,从中军帐内离开。 他不知道,他方才这番失态的神色,却被心思阴鸷而细密的多尔衮尽收眼底。 多尔衮心下冷笑,这个豪格,往日里仗着皇太极的威风,处处与自已唱反调,摆出一幅水火不容之状,现在,皇太极这根最大倚柱,已然成了再不可依靠的朽木一根,这原本就没甚大本事的豪格,失去了凭依后,倒是有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真真令人可悲又可笑。 哼,豪格,告诉你,现在的不利局面,才只是刚刚开始,以后,本王还得是手段,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各人回到偏帐中后,多尔衮率先发话道:“各位,现在皇上刚刚苏醒,神智未复,尚难理事,故这里的一众军政诸事,皆还是由本王暂行代理吧。“ 多尔衮说完这句话,有意停顿了一下。 阿巴泰与多铎二人,自然连声同意,而枯坐一旁的豪格,则是一脸阴沉,不发一语。 多尔衮心下又是一声冷笑,然后道:“既然各位无甚异议,那接下来我等继续讨论,各位皆好好想想,我军却是要,如何攻打这海参崴堡内城,方为妥当。“ 多尔衮虽然摆出一幅虚心求教的模样,但众皆知道,多尔衮其实心下早有定计,不过是在表面上要作一番虚应功夫罢了。 阿巴泰率先笑着说道:“睿亲王,我等皆是属将,如何说得出甚高明之策来。还是你拿主意定计策吧,我等听命行事便可。” 阿巴泰这带着讨好与巴结的态度,让多尔衮心下十分受用。这时,多铎亦言道:“二哥,反正你心下早有定计,又何必多问我等,尽管下令便是,小弟定无不从命。” 多尔衮点点头,又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豪格,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便朗声道:“好吧,既然如此,那本王来说说我所定之策。本王在想,现在天气日渐寒冷,我军在这这鲸海边的荒原久驻,无论是后勤供应,还是保障士气,皆是十分不易。故而,如何尽快将城中唐军全数消灭,将这死伤了我数万大清军兵的海参崴堡全部拿下,实是最为要紧。” 多尔衮顿了下,继续道:“依本王看来,为了尽快拿下此城,可同时采用联合楯车与传统的攻城法相结合的方式,着全军一同进攻,一定要以巨石压卵之势,对这股人数不足又拼死顽抗的唐军,进行全面性打击,让他们防不胜防,最终只能一败涂地,被我大清全部消灭。“ 多尔衮说到这里,众人皆是表示赞同。 只有豪格默不吭声,他的心头,却是纷乱无比。 他知道,接下来,自已的命运,只能是听命行事,有如被人牵制的木偶一般,而这战若是打胜了,自是多尔衮的统筹制胜之功,万一出现败局,那狡诈奸滑的多尔衮,一定会把失利的责任,全部推脱给自已。 想到这里,豪格虽然面无表情,内心之中,却是无比的悲哀。 只是,自已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豪格心头,一片迷茫。 接下来,多尔衮开始按排具体的作战计划。 鉴于海参崴堡内城的南北两处城墙,上次已被联合楯车轰塌,多尔衮安排清军3万,依然用联合楯车主攻这两处,争取和上次一样,把冰墙炸塌。 同时,在内城的东西两处城墙,则安排用攻城梯攀爬上攻,这一部兵力,约为2万,这一路的作战目的,主要是配合联合楯车的攻打内城,当然,若情况有利,则完全可以反客为主,整个计划变成以攻夺内城城头为主,以毁炸内城城墙为辅,反正最终目标,同样是要拿下这该死的海参崴堡内城。 最后,多尔衮安排作战人员,他自已坐镇中军指挥,同时准备安排那2万后备部队,随时补充到急需兵员的进攻部队中。 而豫亲王多铎,则统一指挥进攻南北两处城墙的联合楯车部队,饶余贝勒阿巴泰,则负责指挥进攻内城西墙的部队,至于肃亲王豪格,则负责指挥进攻内城东墙的部队。 最后多尔衮总结性地讲道:“各位,此战我军务必搏尽全力,一举而胜。此战从小来讲,事关我大清脸面,以及整个外满地区的稳定。从大来讲,可谓事关我大清国运,如果连这小小的海参崴堡都不能全部拿下,那我大清,还谈何天下争雄,还谈何与李啸那厮决个你死我活。故而,此战只许胜不许败,一定要争取完胜。而且,为了获得胜利,哪怕付出再多的牺牲与代价,都是值得的!“ 有了多尔衮这句一锤定音,众人再无异议,立即下去着手准备。豪格犹豫了一下,本来想再说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同样下去默默准备了。 一个时辰后,清军准备完毕,隆隆的战鼓声与刺耳的天鹅号声再度响起。 四天后,清军新一轮大规模进攻,终于又开始了。 站在城头的李定国,望着密密麻麻的清军,以铺天盖地之势,旗帜如林,刀枪耀目,吼声如雷,地再度向这海参崴内城,汹涌猖狂地进攻过,他的面目,几乎比钢铁还要冰冷坚毅。 李定国知道,决定这海参崴堡最张终命运的一场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这一瞬间,他的心头,忽然没有那种临战前血脉贲张想要热血搏杀的感觉,反而有种看淡一切接受宿命的莫名感受。 一时间,他的心头,有如老僧入定,无喜无悲。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该来的,总会来吧。 既然这是宿命中的战斗,既然一定要在这里决定自已的最终命运,那么,就让一切都来吧,汝要战,吾便战! “全军注意,按事先计划,全力防守内城,全军将士,要与这内城共存亡!“ “得令!“ 正文 第五百二十八章 四面总攻 在唐军主将李定国看来,清军此番来攻,却是一场气势宏大却毫无新意的战斗。 他看到,清军依然是采用从四面城墙处一齐进攻的方式,想通过兵力优势,让自已无法进行重点防御。这内城处的每一面城墙外,都有仿佛漫无边际的清军呐喊着冲杀过来。 而再仔细看,可以清楚看到,清军的主攻方向,依然是上次被炸了两个巨大豁口的南北城墙,边里的兵力更密集,一辆辆的联合楯车,从城头看去,有如一只只巨大的蟑螂一般,缓缓而迅速地靠近。 而除了这南北两边城墙外,清军在内城的东西两处城墙也各发动了攻势,李定国看到,东西两面城墙上,皆有数十把攻城梯,呈一字并列状,向城头靠了过来。 一时间,李定国喟然长叹。 清军这番四面齐攻,看上去存了志在必得之势,确实让仅有三千余人的唐军,有捉襟见肘之感,只不过,现在的他,只能拼尽全部的努力,去把这近乎不可能的守卫海参崴堡内城的任务,加以完成了。 很快,在多铎的指挥下,南北两处城墙外的清军,推着巨大而沉重的联合楯车,率先靠近城墙,准备象上次一样,把南北两处城墙给炸开。 “迅速组织各面城墙上的军兵,烧燃煤块,拌入火油以助火势,然后倾倒下墙,务必将这些清军的怪车,给本将全部烧毁!”李定国大声下令。 “得令!” 只不过,现在见到这些巨大蟑螂一般过来的联合楯车,唐军早没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它时的巨大恐惧,在李定国一声令下后,他们熟练地开始准备进行反击。 堡内广场上,副将祖宽带着上次作战后幸存的一众伤兵们,燃起一堆堆煤块。每堆煤块烧旺后,便有另外的军兵,分别用大铁桶装着,提到南北两面城墙之上。 为了顺利过冬,故这海参崴堡内城中,储备有充足的煤块,上次作战时,所使用的煤块,还不足储存量的四分之一,故唐军丝毫不用担心煤块的数量会有不足。放眼望去,无数的唐军军兵,有如一队队搬运物品的蚂蚁一般,发狂地在广场与城墙间来回奔跑,不停地重复着装煤与倾倒的动作。 上次参与突袭队的唯一幸存者张二成,就是其中忙碌的一员。 胸部犹然上着夹板的他,干活毫不惜力,不停地铲动着一地燃烧的煤块,把他们铲入铁桶中,再让他人提走。 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因为上成功炸毁西面外城城墙的功劳,除了得到了大量的赏励外,另被被李定国破格越过甲长一职,直接提为队长。 此时的张二成,虽然胸部的肋骨最终被随军医师检查出断了两根,不时隐隐作痛,但自感身为队长责任重大的他,却不敢稍歇,干活十分卖力,额头的汗涔涔地渗出。 张二成知道,在这场极度凶险的战斗中,每一份努力,都是多了一份幸存下去的希望,尽管这份希望,看起来是多么的渺茫。 而在张二成身旁,同样有许许多多的伤兵在不停忙碌,张二成的身影,在他们中间,十分地不起眼。 这些装满燃煤的铁桶,被唐军带上城墙头,再于这里,唐军再给这些燃烧的煤块拌入了猛火油,让桶中更加熊熊燃烧的煤块,从城头倾倒而下。 全体守城的唐军都知道,现在能不能及时地把这些清军的联合楯车给摧毁,可就成了能否顺利守住这内城的关键所在,只有及时烧毁这些联合楯车,才能最终顺利保住堡墙。 这些加了猛火油的燃烧煤块,不断地往城下倾倒而去后,李定国看到,这个当年李啸在金家庄堡所采用的招数,又和上次一亲,开始起到了显著的效果。 这些倾覆在联合楯车上,犹在剧烈燃烧的煤块,首先把浸过水的牛皮与下面的湿被迅速烤干,然后便把整个联合楯车给点燃,火势迅速地蔓延到整个楯车。 这样着火的联合楯车,由于着火点是在顶部,故躲在底下的清军根本无法及时灭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最终把整个联合楯车彻底烧成灰烬。 很快,随着唐军不停倾泄下这样剧烈燃烧的煤块,越来越多的联全楯车,开始燃烧起火。 只不过,饶是联合楯车开始着火,摭具下面的挖墙清军,畏于军令,却没有人敢擅自逃跑,里面押阵的鞑子头目,还在不停喝令他们继续快速前进到城墙脚下。 不过,由于唐军这几天接连浇水,导致地面结冰严重,清军不得不边清除残冰,边往城墙靠近,导至他们前进的速度,比上次进攻时,要缓慢了许多。 而它们前行得越慢,就越有利于唐军抛散那些浸了猛火油,正熊熊燃烧的煤导体,一辆辆联合楯车,上头皆开始着火燃烧,却还是不停向前行进,有如一只浑身冒火的多脚怪物。 很快,清军的联合楯车,一辆接着一辆,纷纷到了城墙之下。 这时,城头驻守的每名唐军士兵,都可清晰地听到了,内城城墙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凿击声。 海参崴堡的四面城墙下,已分别各有十多辆这样的联合楯车,靠在墙边,那凿击声十分刺耳,每个唐军士兵,似乎都隐隐能感觉到,那凿击声,仿佛正在敲打自已的心灵一般,而自已脚下的城墙,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轻微震动。 “轰隆!” 在清军拼死挖掘之时,一直在不停燃烧的联合楯车,却终于率先烧垮了。 一声沉闷的爆响,一辆这样的联合楯车,终于从上至下彻底垮掉,将里面大部分清军,给活活地砸成肉饼,只有少数几名烧得有如火人一般的清军,以一种极其恐怖的形态,嚎叫着跑出了一段距离后,便极其痛苦地倒地抽搐而死,直至被彻底烧成一团焦炭。 很快,又接连有四辆这样的联合楯车,被抛下的煤块烧垮坍塌,里面的清军,同样也是难逃一死。 尤其恐怖可怕的是,许多辆联合楯车被烧垮后,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引燃了清军携带的爆炸箱,顿时,那几乎能震破人类耳膜的巨大爆炸声,轰然响起,将整辆垮塌的联合楯车,以及楯车下面那些被压扁烧死的清军,全部炸得四分五裂,成为一大团弥漫四溅的碎末。 见到城下清军,被自已的抛扔燃煤战术,给打得这般惨状,城头唐军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喜悦。 不过,他们很快就看到,清军有如疯了一般,仿佛根本就不畏惧伤亡,一辆烧废了,又一辆接着顶上,仿佛唯一的目标就是要挖掘炸塌城墙。 见局面如此危急,李定国双拳紧握,脸色冰寒如铁。 狗入的鞑子,还真他娘的不怕死,罢罢罢,本将就与你们战个你死我活! 李定国紧紧咬着牙,心下暗暗发狠。 而在远处,见到清军的联合楯车攻势,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远处观战的多尔衮,心下虽是心急如焚,脸上却是一片狠戾无情之色 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有血肉相拼的攻城作战,军兵死伤在所难免,若在这关键时刻把军兵撤回,清军军可就前功尽弃了!那对于自已来说,将会是威望严重受损,这是自已所绝不能接受的。 毕竟,现在自已刚刚利用皇太极不能理事的机会,掌握了全军的指挥权,若不趁此机会,打出成绩,拿下这海参崴堡,却是如何以服众啊! 故而,于情于量理,哪怕付出再多伤亡,这海参崴内城,也要咬紧牙关拿下。 而在清军正在用联合楯车猛攻内城的南北两名城墙之时,在东西两边城墙处,那些正在行进的攻城梯,却反而在弩箭的打放外,忽地停了下来。 “李将军,你看,清军用楯车攻过来了!”、 一名亲随军兵,手指西面城墙外,那一道缓缓推进的楯车,大声向李定国喊道。 “哦?” 李定国扭头西望,看到,在震天的战鼓声与刺耳的天鹅号响起一片之处,东西两面城墙的清军者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继续推着楯车向前行进。 李定国心下一凛,他知道,清军又要采用上次的进攻方法,先用楯车靠近,再打放弓箭来压制城头的唐军弩兵了。 清军这一招,李定国还未想出有效的克制方法,毕竟清军有楯车防护,想射杀他们,太过困难。 寒云万里,朔风怒吼,城墙上的唐军弩兵,沉默地望着一辆又一辆清军楯车,吱吱响地推动,越行越近。 在到了已冻成一条晶莹冰带的护城河处,清军的楯车才一字排开,缓缓停下。 与上次一样,楯车停稳后,从一辆辆清军楯车后面,忽地爆发出连绵的弓箭发射的绷绷声,无数根凌厉的箭矢,呈抛物线状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整个西面城墙的唐军守兵,激射而来。 近2万名清军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猝不及防的唐军弩兵,猛扑而来。 “叮叮叮!……“ 这是箭矢射在前面铁皮大盾的声音。 箭矢射中大盾后,擦出一闪而过的火花,便立刻被飞弹溅开。 “噗噗噗!……“ 这是少数幸运越过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后面的弩兵身体的声音。 虽然弩兵都穿着标准两片胸甲,但其面部与手部,还是十分薄弱的防备,使他们虽然被免于射中要害,却也难抵如此密麻的箭矢进攻。 于是,唐军阵中,不时有唐军弩兵大声惨叫着,甚至还有许多中箭的弩兵,被箭矢的强大冲力给射得倒栽而下,从城墙上跌落,非死即残。 清军这一番箭雨齐射,至少造成了二百多名唐军弩兵伤亡。 “全体弩兵注意!就地蹲下,躲避箭矢,受伤弩兵撤充城墙,由后备弩兵补充其位!“ 被一众护卫手持盾牌密集防护的术将李定国,冲着传令的士兵,大声吼道。 听到李定国的命令,躲在盾牌后的弩兵,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正持盾半跪的盾兵,勾缩着头,尽可能地躲开从天而降的箭矢。 原来,躲在楯车后的清军,见到了唐军弩兵已下蹲避箭,城头只剩下一排密密的盾牌却再没看到上面的弩手时,他们顿时再无顾虑,纷纷走出楯车的保护范围。 这些高声狞笑着的清军,心中充满了压抑后被释放的快感,他们不时拉响弓弦,打放箭矢,这些凌厉的重箭,又狠又准,将不小心将手脚或脸面暴露在外面的盾兵,一击射中,让这些个唐军弩兵,或轻或重地受伤。 一时间,敌我双方攻防迅速转换,守城的唐军,竟然开始变得极为变动。 他们知道,在现在清军掌握了进攻主动权的前提下,他们根本无法再站起来进行还击,每个人都可以预想到,只要自已一探头,那些虎视眈眈寻机而射的清军,一定会立刻掂弓搭箭朝自已激射而来,等待自已的,将是一根凌厉无比的箭矢。 现在的情况,与上次作战时,几乎一模一样,唐军弩兵被清军弓手压制,根本无法反击。 而这样的被动局面,自然迅速被清军利用。 一架架长长的攻城梯,被多如蚂蚁一般的清军扛了过来,迅速地向东西两面城墙迅速靠近。 这些扛着攻城梯的清军,大声呐喊着,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好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参加一场轻松写意的运动会一样。 也许,在他们看来,已被清军弓箭手牢牢压制的唐军守兵,只能眼睁睁地看到他们把攻城梯靠过来,任由他们发动登梯攻城战了。 而且,唐军现在的手掷雷已消耗完毕,根本不能象上次一样,进行近距离的狙击。这样的状况,几乎是一边倒的有利于进攻的清军。 事实跟清军所预想的一样,他们轻松地越过结了厚冰的护城河,再一路无阻地顺利来到了西门城墙下,然后,一阵啪啪地响声,起码有三十多架攻城梯,被分别靠在了闪着银光的东西两面冰封城墙上,立即,开始有无数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的清军,缘梯上爬。 正文 第五百二十九章 援兵终至 见到这些有如蚂蚁一般攀爬而上的清军士兵,李定国心下,揪紧到了极点,也心痛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如果一定要把这些攻城梯全部炸断,不然,让清军爬上城头的话,这战斗将会变得空前惨烈了。如果现在还有手掷雷的话,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早就他娘的炸得清军屁滚尿流狼狈逃窜了,如何会这般被动。 被动挨打的滋味,总是最难受,也最铭心刻骨的。 虽然城墙已浇了水结了冰,但这样攻城梯上头,都装备了搭钩,一但靠上城墙,立即牢牢抓住内城堞垛,再难加以撼动。 李定国万般无奈,正准备下令,让弩兵冒险探头对正攀爬而上的敌军进行密集射击之时,却不料,那些虎视眈眈的清军弓手,已然提前采取了行动,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近2万名清军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守卫的唐军弩兵,猛扑而来。 纷扬而落的箭矢,虽然大部分被大盾所阻挡,却也给唐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立刻又有多达一百余名辅兵或死或伤,还有十多名中箭受伤的辅兵,被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下,摔成肉饼。 一时间,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清军箭矢下,李定国手下的军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清军进行反击了。 见到自已的手下重新被压制,李定国怒气填胸,牙齿咬得格格响。 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清军很快就顺着攻城梯,攀到了城头上。只不过,就在此时,唐军业已做好了反击交战的准备。 从天空朝下望去,可以看到,一个个鞑子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却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这些大盾,皆是从内城武库中拿出,由弩兵操作防卫,他们的动作虽然比起专业的盾兵,要笨拙与不协调得多。但好在这些弩兵皆久经战阵,反应迅速,他们用这些大盾上的两排尖刺,狠狠地撞击爬上城楼的清军,用那尖锐粗大的钢刺,把他们象扎青蛙活活扎死。 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又有早已作好了弩兵抽出腰刀,立刻同时从几个不同方向联合攻来,把这些猝不及防的鞑子给活活砍杀,把他们瞬间送入地狱。 在这尚未建成的城墙边缘,迅速地被鞑子的尸首填出了一条粗黑的直线。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在疯狂的交战中,唐军士兵的怒吼声,在鞑子惨叫声的伴奏下,透过重重飞雪,直冲云霄。 只不过,只配备有腰刀的弩兵,其攻击力与熟练度,远不及唐军的枪兵与横行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鞑子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来的白甲,因为穿着三层盔甲的他们,武艺出众近战凶猛,防护十分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 有了这些强悍的白甲冲阵,原本就不是很紧密的半弧型大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唐军弩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弩兵补上去。 这海参崴堡的西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鞑子的尸首与死去的唐军的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了一起。让这尚未建成的,原本还算干燥的城墙夯土表层,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每一个人都看出来,随着上城的清军越来越多,清军开始占据了明显可见的优势,而原本就兵力不足的唐军,其处境却是越发的艰难。 “弟兄们,坚持住,这内城绝不能丢!” 李定国冲着正在厮杀的唐军士兵们厉声大吼,声音凄厉而悲凉。他一说完,带着亲随的护卫,也一道跃入清军阵中,身先士卒,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军兵濒死的惨叫声,交相叠起,闻之令人心悸。 而让所有城头的守城军兵,都在浴血搏杀之际,从在这极度揪心的时 立刻有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从南北两处内城城墙响起。 “砰!” “砰!” 李定国只感觉到,自已脚上的城墙,猛的一震,让他难于站稳,几乎摔倒在地。 大团大团上冲的灰尘,疾速地冲到了他的面门处,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接着剧烈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站稳的李定国,透过弥漫堡内的漫天灰尘,吃惊地看到,南北两处城墙处,那用冰砖封住的豁口,被炸得碎冰四溅,有如雪浪翻滚,赫然又出现两个皆有五米多宽的巨大豁口! 一些还未来得及及时躲避的唐军军兵,被爆炸的强烈气浪冲击,有如纸片一般摔向空中,随即惨叫着摔落于地,血肉模糊地死去。 见到这内城城墙,竟然又被清军给重新炸开,李定国的心下,有如刀割一般痛疼。而驻守的上面的唐军,则是人人惊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莫名的恐惧之色。 这时,城下的清军,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这样野兽一般的欢呼,绵延传去,整个清军大阵,皆是欢笑吼叫之声,绵叠如雷。 “哈哈,吾计成矣!” 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的多尔衮,拍手大笑,脸上的狂喜几乎无以言表。 多尔衮从椅上弹地站起,他的脸,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成潮红色,他冲着旁边的巴喀什兵大声喝道:“传令下去,剩余的联合楯车就地放弃,着多铎再速整兵马,从这两边豁口攻入内城,一定要彻底消灭城中的唐军守兵!“ “是,奴才遵令。“ 而在收到多尔衮的军令,多铎部的兵马,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呐喊着向豁口冲去。 在他们眼中,那些守卫在豁口处,为数不多的唐军,简直就是一堆等待打扫的垃圾,也许,只要自已一个冲锋,就能把这些可怜的家伙给一扫而光。 唐军最危险的时候,终于到了。 见清军冲得已是如此之近,负责守卫豁口的副将祖宽,抹了一把冷汗直渗的额头,刷地一声拔出腰刀,异口同声地大吼了一声:“全体弩兵,预备,放!“ “嗖嗖嗖嗖!……”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唐军开始了第一轮,也是最后一轮齐射打放。 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这个天气昏沉朔风怒嚎的上午,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带着无限的愤怒与阴狠,它们嗡嗡叫地疾速飞翔着,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立刻,多达四千余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面色狰狞,嘶声狂吼着猛冲而来的清军,呼啸着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由于距离是如此之近,弩箭的射速极快,有相当多的清军来不及作出反应,纷纷惨叫着,被唐军的弩箭近距离射杀。 也许,已陷入半癲狂状态的清军,根本就没想到要刻意躲闪,很多人只是象征性地用脾中盾牌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便依然不停向前冲杀。 由于弩箭密集打放,清军又密集上攻,故这一次杀伤效果十分可观,被杀的清军有将近七百名之多,被唐军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弩箭打放,给活活射杀。 但凡被这涂了见血封喉毒素的弩箭所射中的清军,皆是必死无疑,他们发黑而扭曲的尸体,铺遍了豁口外围的空地。 饶是如此,那些近乎癲狂的清军,仿佛对于自已军兵的伤亡没有任何感觉了一般,他们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冲着豁口处,吼叫着直冲而来。 眼看到清军即将冲到,唐军的弩箭打放,到此已再无重新装填的时间,祖宽又颤声下令:“全体弩兵注意,立刻放下机弩,取腰刀迎敌!“ “得令!” 而在此时,见到清军终于突入堡中,与唐军弩兵顺利绞杀在一起,远处观战的多尔衮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全军听令!现在唐军已然近在眼前,全军将士休辞劳苦,休怕牺牲,要速速上攻,与其绞杀在一处,一定要把这般该死的家伙,给本王全部统统杀光!”多尔衮一脸大喜之色,他大声怒吼着高声下令。 见到统帅这道命令,又见城头的清军也是越来越占据上风,全体攻入豁口处的清军顿时陷入极度的疯狂与嗜血状态,愈发加快速度,向内城豁口急冲而去。 很快,在冲过了这十来步的距离后,那些冲上来的清军,立刻与无险可依惊惶失措的唐军,绞杀战成一团。 “兄弟们,清虏攻上来了,让咱们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一定要守住内城啊!” 一脸扭曲而狰狞的副将祖宽,用最大的嗓音厉声大吼,眼光却是满是无可掩饰的绝望。随及跃入阵中,与汹涌而来的清军战成一团。 在南北城墙的豁口处,这样临时搭建的工事,根本无法阻挡清军的进攻,一柄柄虎枪与虎刀,透过工事,直刺后面的唐军弩兵,杀得唐军弩兵惨叫连连,不停倒下。 “儿郎们!加紧上攻,唐军皆是远程兵力,他们如何是我大清精兵的对手!冲上去,把这些敢于反抗的家伙,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指挥全军向豁口进攻的多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冲着潮水般上攻的清军,厉声大喝道。 见到主将大声激励,全体清军更加用命,他们有如一群发狂的野兽,再无任何顾忌地向唐军冲杀而去。 而此时站在城头,正拼死血战的李定国,见到整个战局,已然朝着越来越不利于自已的方向进展,他那发狠狰狞的脸上,隐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悲凉。 难道说,我李定国,终于在葬身于此么?也许,这冰冷蛮荒的海参崴,就是我宿命中生命终点。 也许,这最后的数千名唐军,都会在这里走向最终的覆灭,用热血与生命,为唐军谱写最后的一首忠诚之歌。 与敌军拼死搏死的李定国,下意识地朝东望去,只不过,天气昏蒙,海雾茫茫,他什么都不见。 当是,看不见,并不代表,现在的海面依然是死寂一片。 现在拼死搏杀的唐清两军,都不知道,在现在鲸海上,一支多达近百艘的舰队,正在浓浓海雾的掩护下,无声地向西边的海岸疾速行进。 在这最关紧要极度艰难的时刻,唐军的援兵,由曹变蛟率领的唐军平南镇丙营兵马,终于赶到了! 而且,他们非但带上了全部的丙营兵马,还把整个平南镇的骑兵部队全部带了过来。2500名玄虎重骑,2500名飞鹞子轻骑兵,早已在舰船上整发待发。 远远地看到,唐军与清军在内城中疯狂厮杀,又见唐军越来越处于下风,来援的唐将曹变蛟,眉头紧皱,面如刀刻。 好啊,还好自已来得及时,总算在最危急的时候,及时赶到了。 “传本将军令,紧急靠岸,全体骑兵,分成两部,立刻强力突击东面城墙的清军!” “得令!” 在唐军正与清军在豁口处忘我搏杀之际,唐军舰只终于靠岸,随即立即登岸救援。 首先下船的,便是全部的骑兵部队,他们按曹变蛟的指令,首先集中兵力,然后将从已然残破不堪几乎完全跨的外城东墙,向由豪格率领的,正在进攻内城东面城墙的兵力,突击而出。 朔风怒吼,沧海狂潮,铁马金戈,嗜杀勇悍的五千名唐军骑兵,分成左右两部,象两把黑色锋利的尖刀,朝正一心朝内城进攻的清军,猛冲而去! 复仇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正文 第五百三十章 铁骑突出刀枪鸣 旷茫的海边沙滩上,分列两边的玄虎重骑与飞鹞子的轻骑,分别在左右两边排成楔形尖阵,有如两把巨大而锋利的黑色尖刃,随着曹变蛟一声令下,一齐朝着已然完全垮塌的东面外城墙冲去。 马蹄隆隆,有如无数巨大的鼓棰,狠狠敲响冰冷坚硬的大地,铁甲森森,有如无数面闪亮的镜片,辉映着昏蒙清寒的晨光。枪指刀横,人马一体,朝着毫无防备正全力攻城的清军猛冲而去。 多达五千名的唐军骑兵,利用这茫茫海雾作为掩护,冲击一万人的豪格部清军,有如一股从平地卷起的狂飙,那无可阻挡的凌厉凶猛气势,足以把挡在前面的任何生物都在踏为齑粉。 所有的唐军骑兵,都对这场冲击作战,心下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唐军铁骑自成立以来,屡屡获胜,还从未吃过败仗,每一名骑士心中,都充满了莫名的荣耀与尊严。 其中,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这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哪怕对付那些已然结阵严立的清军,也只会是象刀切黄油一般轻松写意。 而装备稍弱的飞鹞子轻骑兵,其冲击力虽与玄虎重骑相比,虽然要差许多,但这样密集加速到冲锋状态的楔形战阵,其冲击力同样不可小觑,对于那些零散状态的后备清军,不要太容易。 起步,加速,冲刺,铺天盖地的马蹄声是,唐军离那垮塌的东面外城城墙,越来越近。 在2500名唐军玄虎重骑中的一名重骑兵,名唤来达哈,此时的他,心情十分复杂。 来达哈原属正黄旗,是在崇祯九年清军入关时,在镇边城所处,其部一千名骑兵,被李啸施计诱降的,投降唐军后,满心不甘的来达哈,首先被带到金汤城挖煤劳改,在当地整整劳改了一年后,来达哈才结束劳改生涯,被改编为唐军为辅兵。 此时的来达哈,已然接受了汉族的生活方式,从发型到衣饰都与一般的汉族百姓无异,同时也已初识汉话,此时的来达哈,已完成了从一名满洲鞑虏,向一名普通汉族人的初步转变,在心理上,也渐渐地接受了自已是一名新的汉人的心理定位。 接下来,来达哈等数百名辅兵,被从宣府北路的金汤城,抽调到了山东登州,然后,在这里,他们被分成两部,一部分留在当地,一部分则被分配前去台湾。 来达哈便是被选入前去台湾的一名辅兵,到了台湾后,凭借娴熟骑射技术入选为骑兵,成为平南镇满蒙骑兵总的一员。 再后来,唐军改编,撤消专有的满蒙骑兵编制,把这些已然汉化,与汉人基本无异的原满蒙骑兵,分别编入玄重虎骑与飞鹞子轻骑中。 故来达哈接下来,被编入平南镇玄虎重骑中的一员,参加了平定吕宋的战斗,而接下来,因为在绵密蛮荒的热带雨林中,骑兵难有发挥空间,平南镇的骑兵被抽调北上,一部分补入安东镇中,一部分暂留在虾夷岛处。 而在接到李啸抽调曹变蛟部从台湾一路北上入援海参崴的消息后,来达哈部的全体平南镇骑兵也接到命令,他们将随曹变蛟部一道,入援海参崴。 故而曹变蛟部从台湾出发后,首先直驶到虾夷岛,在接纳了平南镇的全部骑兵们,方再往海参崴驶去。 也正是因为要先往虾夷岛接这些骑兵,曹变蛟部才会在路上耽搁了这十多天,好在他们总算顺利地,在这场海参崴堡守卫战最关键也最危急的时候,赶到了此处。 在与全军一同冲阵时,来达哈的心下,还是猛然闪过莫名的痛楚,脑海中的他,有种强烈的分裂感。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我曾是满人,现在是汉人,我现在要以汉人的身份,去杀戮那些与我曾经的族胞。要用他们的鲜血与脑袋,来为自已铺开一条血淋淋的晋升之道。 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已是唐军的一员,对于唐军无情严明的纪律,来达哈半点违抗的心思都不敢起,更何况,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强力洗脑下,来达哈对于服从命令,基本上处于完全无个人思维,只会盲目遵守的状态。 想到这里,来达哈望着远处那些影影绰绰的清军,心下轻叹了一声,脸上便已是满满的狠戻之色。 哼,既然已经改换了门庭,变成了汉人,那就他娘的别作了表子还立牌坊! 现在老子要杀的,乃是唐军的死对头,不用他们的脑袋来给自已换取军功,难道还要老子发善心放过他们不成?! 来达哈双目如刀,下意识地猛磕马肚,手中的冰寒锋利的骑枪愈发紧握,跟着越来越快的整个玄虎重骑楔形军阵,一道往远处清军的阵伍猛冲过去。 “肃亲王,你看,东边有大批唐军骑兵,分从左右两处,朝我军大肆冲杀而来!” “啊?!” 在两部唐军骑兵,朝着海参崴堡的东面外城城墙,有如风驰电掣一般猛冲而去时,正指挥着清军不停攀爬攻城梯,朝东面城墙猛攻的豪格,听到手下军兵,禀报东边有唐军骑兵来袭的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 在这胜利在望,清军就要取得彻底胜利之际,竟会有救援的唐军骑兵杀来,这未免太巧了些。 不过,他扭头望去,看到那在雾中影影绰绰,正朝已部兵马汹涌冲来的大批兵马时,他原本激动不已的心情,顿是从半空中直落谷底。 他知道,唐军的援兵,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这里了。 真他娘的时运不济啊,唐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自已即将获胜的关键时刻到来,这简直是噩梦一般的事情。 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颤的豪格,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气,从自已的脊背上窜起,迅速地弥漫了全身。 怎么办? 唐军骑兵这般突如其来,自已还能再继续战斗下去么? 豪格几乎凭直觉就想到,现在的自已想要保存实力,可能唯一的办法,便是迅速地撤围逃走,只不过,这个决定,却让他一时陷入犹豫。 若自已就这样不作任何抵抗就退走,那狡诈阴险的多尔衮,怕是立刻要以此为借口,对自已大加处罚吧。 况且,若是向来标榜勇猛作战的自已,见到唐军骑兵冲来,便立刻逃命而去,这对自已的个人形象也打击太大了,影响也太过恶劣了。 如果自已真的这样作了这样的丢脸之事,也许,以后在大清国之中,自已虽是皇帝的长子,只怕也是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毕竟,八旗的勇士,纵横白山黑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八旗健儿,如何会变成现在这样,见了唐军便连一战之心都没有,反而只想着尽快逃命的,这,这简直是大清天兵的耻辱! 豪格深吸了一口气,急急下达命令。 “传本王之令,现在城头上去的军兵数量已足够,故城下集结的军兵,暂不继续上攻,全军立刻就地结阵,对抗唐军骑兵突击,而已然攻上城头的军兵,继续与守城唐军作战。同时紧急传令回本阵,向多尔衮通报唐军来袭的消息。” “嗻,奴才遵令。” 豪格不会想到,在这关键的决断时刻,在他与生俱来的犹豫性格影响下,他做出的决定,会给他带来难以挽回的结果。 命运的残酷就在于,一念之差,一瞬之隔,便足以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事后再后悔亦无用。 几乎与此同时,就在城下的清军,紧急开始结阵对抗唐军的骑兵的时候,城头正在苦苦抵抗的唐军,忽地看到从茫茫海雾中,看到那些正影影绰绰大批冲来的唐军骑兵,顿时城头响起了连绵如潮的欢呼声。 “李将军!你看,我军的援兵来了!他们终于来了!” 李定国顺着禀报的军兵那手指方向望去,他的脸上,迅速地浮起了近乎狂喜的神色。 没错,是唐军来了,苦等了十多天,终于把唐军援兵给等来了! 李定国再也抑制不住自已的激动心情,他脸上同样浮起满满的狂喜之色,冲着那些军兵厉声大吼道:“兄弟们!援兵来啦!咱们的援兵总算来啦!狗入的鞑虏得意不了多久了!大家坚持住,与来援的兄弟们,一起里应外合,把这些狗入的鞑虏,给老子统统杀光!” “是!” 李定国的命令方下,城上城下,唐军的欢呼又是连绵而起响声如雷,所有正在苦苦激战的唐军士兵,无不是一脸欣喜到癫狂的神情。 不容易呀,坚持到现在,唐军无论是兵力还体力,都已近崩溃。这来援的唐军,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一时间,城下城下的唐军,都爆发了极大的战斗力,人人勇气倍增,凭添力气,他们吼叫着与冲杀上来的清军战成了一团。 在唐军士气如虹,有如打了鸡血一般时,原来士气高涨到疯狂状态的全体清军,却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这怎么回事? 怎么在这些拼死反抗的唐军即将覆灭,自已在付出了巨大牺牲代价后,即将占领这海参崴堡内城时,就有唐军援兵紧急到来?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甚至可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噩梦! 很快,在中军帐中的多尔衮,原本正一脸欣喜等待全军传来消灭唐军,全部占领整座内城消息的他,迅速地发现了现在的阵状,忽然变得极其怪异。 那就是,他吃惊地发现,唐军突然爆发如此强烈的士气,如此凶狠的作战状态,而相形之下,原本有野兽般凶猛进攻的清军,反而莫名其妙地蔫了下来,这简直令人出乎想象。 不过,很快就有军兵急急前来禀报:“禀睿亲王,唐军有大股援兵自海上前来,正向海参崴堡直冲而来!” 多尔衮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 他从椅上腾起跳起来,对着报信的军兵厉声大吼道:“怎么可能?!唐军的援兵,怎么会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赶到!” “禀睿亲王,此是实情,确实有大股的唐军援兵,乘着海雾大起,一路潜行上岸,现在唐军的先头骑兵,已全力向我军肃亲王部突击而来!” 说来也巧,就在这名军兵禀报完,豪格派回本阵禀报的军兵,也急急地向多尔衮禀报了唐军大批来袭的消息,同时,还向他讲述了豪格的应对之策。 多尔衮听完这话,只感觉自已的脑袋轰的一声,仿佛一下子要炸开。 随及,他的脸孔,扭曲成愤怒的一团。 豪格这个傻蛋,简直蠢透了! 唐军从左右两部冲锋夹击,其冲力何其强大可大。豪格现在至少有一半兵攻上城头,其下不足五千兵力,即使临时结阵,如何可以抵挡得住唐军的冲击。 这样的战法,与系首待毙又有什么区别! 多尔衮牙齿咬得格格响,恨不得把豪格这个蠢货给大卸八块,他狠狠地一跺脚,冲着豪格派来的那名军兵大声道:“你速速去回禀肃亲王,让其部快点给我撤回来!” 军兵应诺而去,多尔衮又在想着,要不要把正在进攻南北两面城墙的多铎,以及进攻西面城墙的阿巴泰给撤回来,不过,在这时,他却也犹豫了。 毕竟,现在清军已然攻入堡中,骤然急撤,非但前功尽弃,而且大挫军心士气。况且,万一清军在唐军攻来之前,先行把堡中的唐军先消灭掉了,那不是正好可以据内城而守么? 如果能在唐军攻来前,先行把唐军守兵全部消灭,那清军据内城而守,又有外城的援兵作为呼应,唐军援兵纵来,只怕亦是无可奈何了。 况且,唐军援兵远来,利在速战,如果自已到时据城坚守,纵然不能立刻打败这部来援的唐军,却也绝对可以挫其锐气,让其顿步坚城之下,最终在其师老兵疲之际,清军再组织反攻,把这部该死的唐军给全部消灭。 只是,多尔衮绝对不会想到的是,他这次的犹豫,将会让清军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一章 局势大转 来不及了。 多尔衮不但低估了唐军骑兵冲击的速度,也低估了这只无论是人马装备,还是兵员素质,都堪称东亚最强悍无匹的精锐骑兵,那势不可挡的冲击力量。 就在向豪格回禀的军兵还在半途中时,铁马金戈,满是杀气,有如地狱中冲出的魔鬼一般的唐军骑兵,已是呼啸着掩杀而至。 可以看到,摆出楔形战阵的唐军骑兵,迅速穿过千疮百孔,垮塌成了一片的废墟城墙,从清军左右两翼疾速突入。 马蹄隆隆,铁骑强突,刀指枪横,狂飙突进的唐军骑兵,有如两把黑色的巨刃,从匆忙临时结阵的清军左右两翼,狠狠插入其中。 从天上看去,突入清军阵中的唐军骑兵,有如两把炽热而锋利的尖刀,有如刀切黄油一般,将整个清军大阵,迅速地切得支离破碎。 将鞑子所结的半圆形战阵,从左右两翼处,分别撕成两半,几乎是同时,迅疾冲开了两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楔尖所向,便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是无法抵挡的强横与迅疾而至的死亡,所有挡在黑色楔尖前面的清军,象被一场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的狂风吹起一般,有如纷扬的纸片,被抛向空中。 然后,这些象纸片一样被撞向空中的清军,大声惨叫着,划过长长短短的抛物线,不停向后面跌落而去,然后摔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 被一众护卫保护着,躲在了阵后的豪格,见到唐军的冲锋攻击,竟是这般凶猛无情劲爆凌厉,他的脸上,顿时变成一片惨白。 他亲眼看到,一名清军白甲兵的胸部,被一杆呼啸而至的骑枪,冲破了坚实的白漆亮甲,再扎透了他所穿着的三层盔甲,鲜血从胸口狂喷而出,冲力极大余劲未歇的骑枪枪尖,复从他的背部钻出,顶得后面的精钢银漆亮甲高高隆起。 随即这名唐军重骑兵弃了骑枪,而中了此枪的白甲兵,象是被长针刺穿的大是一样,软软地倒地,然后手脚挣扎着在地上低声哀嚎。 不过,他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又一名唐军骑兵纵马过来,疾冲的马蹄将他的脑袋象踩西瓜一样,啵的一声彻底踩爆,粉红的脑浆与殷红的鲜血四处飞溅。 同时,豪格的眼角余光又看到,另一名马甲兵虽然手持盾牌抵挡,只不过,在巨大强横的冲力作用下,这厚木盾牌象纸糊的一般,被骑枪轻易刺穿。 盾牌被刺穿后,骑枪之势犹然不减,又凌厉地冲穿了他的左臂,这名白摆牙喇惨叫着,随即象被一只巨大的野牛给正面撞击了一般,飞退到方法十余步外,最后被纷乱的马蹄,活活踩踏成一张薄饼。 两处的唐军骑阵,那楔形战阵的楔尖,是如此强悍而凶猛地突入,但凡挡在这条夺命血路之上的清军步兵,几乎皆是瞬间被杀,纵然万幸不死,也是重伤难活。 一时间清军大乱,哀声连连,紧急结成的军阵,几乎在瞬间陷入崩溃。 残存的清军,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却又因此将地下正翻滚哀嚎的伤兵,活活踩死,同时整个残阵冲得更乱。 清军军阵被唐军骑兵瞬间冲垮,整个唐军骑阵顿是士气如虹,他们拔出骑刀,对混乱不堪的清军军阵大砍大杀。 和玄虎重骑一同冲阵的来达哈,战到此时,已经接连砍杀了三名清军,当他把手中血淋淋的骑刀,又狠狠地戳进一名清军的眼眶中,听到这名清军不似人声的惨叫时,一脸血污的他,放肆地狰狞大笑。 哈哈,杀敌掠阵,用敌人的性命与鲜血,换取自已晋升的阶梯,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哼,纵然是曾经的族胞又如何,纵然是曾经的血脉又如何,自投降唐军已来,现在的我,已是彻头彻尾的汉人,已然与过去彻底划清了界限。 现在为李大人征战的自已,杀死这些与唐军为敌的家伙,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况且,自已在唐军中没有任何根基,想要在军中出人头地,想要在军中搏得高位,不靠奋勇厮杀,不靠搏命战斗,还是能什么可以倚仗的呢? 况且,唐军赏罚严明,功过明确,只要自已努力拼杀,为唐军为李大人忠诚效力,那将来的前程与官位,都不是问题。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虽然自已曾是清军的一员,但现在,老子要毫不留情地拿你们的脑袋,去铺平老子晋升发达的道路,至于曾经的族胞之谊,他娘的就是一泡臭狗屎! 混乱一片的军阵中,来达哈有如一只来自地狱的嗜血而残忍的魔鬼,对着这些曾经的族胞与战友,毫不怜悯地痛下杀手,刀光所到之处,惨叫哀嚎一片。 而在阵后,见到刚刚才紧急结阵的清军,就这样在自已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地崩溃,豪格那苍白的脸上,肌肉在不停地颤抖。 不是吧,唐军竟然强悍到了如此地步! 豪格确信,清军骑兵无论是从装备还是从战意上来讲,几乎根本无法与唐军铁骑相匹敌,更不用说这区区步兵了。想用这些临时结阵的步兵,来对抗唐军的铁骑,简直是异想天开的可笑之举! 一时间,豪格的脑中,竟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自已到底要如何应对。 倒是他旁边的护卫大声地提醒他道:“肃亲王,现在全军已溃,唐军即将合围,我们要速速撤退啊,不然,若被唐军包了饺子,到时想逃可就逃不掉啦!” 豪格听到这话,方才迷思中回过神来,他立即明白了,他的护卫的话语,是有多么地正确。 他知道,现在已是最后的机会了,若不撤退,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于是,他长叹一声,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 “全军听令,放弃与唐军交战,即刻撤退,径回本阵。”豪格厉害声大吼完毕,率先带着一众护卫逃之夭夭。 其实,他也知道,战到现在,自已率领的清军,城下部分皆是四下溃散,城上正与守城唐军鏖战的军兵,也听不到这句命令,故这道命令下得实是毫无意义,纯为应付之举。 豪格等人,绕过正在南北城墙处进攻的清军,径奔本阵,半路上,他正好碰到了,前来通禀让他们撤退的军兵。 豪格一声惨笑,这撤退的命令,未免来得太迟了一些。 然后就在此时,清军本阵中,鸣金声大作。 原来,多尔衮已然从千里镜中,看到了唐军冲入清军阵中之后,对豪格部带来的近乎毁灭性打击。 这一刻多尔衮的内心,近乎崩溃。 没想到啊,唐军的铁骑,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凶悍凌厉,近乎在转瞬之间,就把豪格部给彻底击垮,这对于清军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想趁着唐军刚来,先把守堡的唐军全部消灭掉的计划,自然完全破灭。 故而,现在趁着唐军的步兵大部队未至之际,赶紧先把部队尽可能撤回来,然后就地展开防御,当为最合适的办法。 至于在这样的狼狈撤退中,自已将可能遭受的巨大损失,多尔衮心里当然也考虑过,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如此的紧急,他当然也不是傻瓜,知道要如何做出最紧要的决断。 如果能保住大部主力,不至于让他们在唐军突然而猛烈的打击下骤然崩溃,那么相对地,牺牲一些清军军兵的性命,以保存整个清军的实力,无疑是最为紧要而迫切的事情。 听到中军帐处,传来这声声不断的鸣金声,全体清军顿时大为惊惶,几乎处处都出现了无可挽回的混乱。 “入他娘的,怎么这个时候下达撤军之令!这海参崴堡内城,咱们眼看就要拿下了!” 正指挥着南北两处城墙外的清军,从被炸开的豁口大举进攻的多铎,一脸焦躁与愤恨地喊道。 “豫亲王,唐军势头凶猛,豪格部已然溃散,东面城墙处已根本无力阻挡唐军的进攻,我军若不撤,等唐军大部队一来,陷入里外夹击的话,我军就完了!”旁边的护卫以一种带着哭腔的口吻,对他大声说道。 多铎重重地一砸大腿,恨恨道:“撤撤撤,他娘的,多尔衮这厮都不在乎后果了,我作为副将,还去争个屁啊,传令全军,就此撤退。” “嗻,奴才遵令。” 已然攻入堡中的清军,互相拥挤着撤退着,而守城的唐军,在惊魂甫定之余,当然绝对不会放过这追杀清军的好机会,在他们的奋力追砍之下,后撤的清军,纷纷惨叫着倒地。 十九岁的辅兵队长张二成,身上多处受伤,连固定胸口断裂的肋内的夹板都被清军砍断,几次惊险至极地从清军刀下逃得性命,但他却依然奋力作战,手中的腰刀已然砍杀了两名清军。 现在见到清军溃围而去时,他与旁边的同伴,几乎同时发出震耳的欢呼声,继续挥舞着血淋的腰刀,向他们猛砍而去。 爽啊!原本以为必败的结局,由于唐军援兵的对来彻底改变,现在这样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战局,这对于苦苦守城命悬一线的唐军来说,简直是最美妙不过的结果了。 只不过,现在的清军,士气一泄千里,根本就没有半点心情再对尾追而来的唐军作出有效的反击,他们象一群顾头不顾腚的蠢猪,一路向着本阵逶迤退去。 而在此时,听到了退兵的鸣金声传来,正率部攻打内城西面城墙的阿巴泰,同样是满脸的震惊之色。 阿巴泰攻打的西面城墙,离清军本阵最近,对唐军来袭的消息还一点都不知晓,故他心中的疑惑与愤怒可想而知。 “他娘的,多尔衮这厮搞得什么鬼,现在我军即将拿下整座海参崴堡内城,唐军兵力已近枯竭,正是一举夺下城池之机,如何可就此放弃,这简直是……” 自言自语说到这里的阿巴泰,忽地猛然住嘴,然后他狠狠地一跺脚,大声道:“得了得了,反正这海参崴内城,又不是我阿巴泰一定要拿下的,多尔衮这家伙要退兵就退吧,咱们也只能听令行是。” 然后阿巴泰大声下令道:“全军听令,立刻从城墙上撤退,后部改前部,迅速退回本阵。” “是,奴才遵令。“ 正与清军血战搏杀,身上已然多处受伤的李定国,忽地看到,正在西门城墙上与唐军搏战不休的清军,有如退潮一般,开始沿着攻城梯不断后撤。 西面城墙处,本来已是兵力稀少的唐军,见到清军突然潮水一般后撤,一时还有点发懞,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清军现在撤退,必定是因为唐军援军的到来,让他们的攻城作战无法继续,才迫不得已退兵。 清军一败退,唐军顿是士气如虹,纷纷奋勇向前,追杀溃退而下的清军。 一时间整个海参崴内城局势全面倒转,残余的守城唐军,士气高涨到了极点,纷纷追杀溃散而逃的清军,其中最惨的,当属于豪格部留在东面城墙上的清军,这数千名清军,在城头被守城的唐军肆意砍杀,好不容易退下城去的他们,又被早已等候在下面的唐军骑兵,象砍瓜切菜一般,就地杀了个干净。 最终,见到潮水一般哗然退去的清军已然离远后,守堡的唐军,与提前来援的唐军骑兵,一同发出如雷贯耳般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杀鞑虏,立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至此,第二次海参崴堡内城保卫战结束,此次战事,以唐军险胜,清军最终功亏一籄的溃败而告终。 此战中,守城的唐军,已然折损了一大半,全部的残留守城军兵,不过仅有一千二百余人,可谓一场艰难至极的惨胜。 而对于清军来说,他们的损失就大了去了。 这场战斗中,总共有多达一万三千多名清军被杀,其中大部分是被唐军铁骑冲杀消灭的豪格部兵马。 最先逃回本阵的副将,自是弃了本部兵马,一路狂逃回本阵的肃亲王豪格。 在见到一脸肃杀之色地端坐在虎头椅上的多尔衮时,豪格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知道,现在丢失了全部的本部兵马,几乎只剩这一众护卫逃回的自已,只怕接下来,要受到多尔衮严厉的惩罚了。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二章 虎啸海东 豪格咬了咬牙,还是向多尔衮走了过来,然后拱手禀道:“睿亲王,唐军骑兵极其悍锐,我军虽临时结阵相迎,却是难撄其锋,以致折损大半……“ 让豪格没想到的是,他说到这时,多尔衮却几乎没有正眼看他,他的眼光木然地直视着前方,倒仿佛自已根本不存在一般。 豪格怔住了,不知道还要不要往下说,不过就在这时,多尔衮却只是烦躁地一挥手,让他就此退下。 豪格一愣,不知道多尔衮心下卖的什么药,只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便自回本部而去。 他当然不知道,其实现在的多尔衮心下,对他的恼怒几乎无以复加。 豪格部有一万兵马,就这样被唐军骑兵一次冲锋突击,就给立即击溃,然后就一边倒地全部被消灭,这样的惨败,对于向来自视甚高的清军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其残酷的打击。 而豪格的惨败,实际上也已意味着,这第二次攻打海参崴堡内城,已然完全失败,想要拿下这海参崴内城,怕已是完全不可能了。 多尔衮当然知道,这次战斗的失败,对于自已的威望打击又会是多么惨重。 可叹啊,可叹自已自代替皇太极掌管军权以来,一场胜仗未得,反而初战即告失利,这样一来,大清朝野上下,对自已这个睿亲王的能力,将会产生严重的怀疑吧。 虽然自已可以把战败的主因,委过于豪格,但自已作为总指挥官,豪格部出现严重挫败,自已的责任,是怎么也推脱不掉的。 当然,多尔衮也不是没想过,利用这个机会,把豪格以败军之罪,将他就地正法,从此彻底消灭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但多尔衮经过一番仔细考虑后,还是决定暂放豪格一条生路。 毕竟,现在的自已,还远远没到能为所欲为的地步,那皇太极虽然痴呆,但毕竟是大清的皇帝,而豪格又是他的长子,多尔衮的胆子还没有大到敢代替皇帝来对一名亲王生杀决断的地步。 多尔衮很清楚,如果要除掉豪格,那一定要等自已把整个大清的政治军事全部掌握了之后,才能开始这般行事,否则操之过急的话,只能给自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豪格很快,多铎与阿巴泰二人,皆是一脸怒色与不满地来到多尔衮面前。 多尔衮冷冷地扫他们一眼,不发一语。 胸口起伏怒气冲冲的多铎,忍不住对多尔衮厉声道:“二哥,为什么我军既将拿下这海参崴堡内城,唐军守兵眼看就要崩溃,你却下令撤军,却是何故?!“ 多铎话语很重,充满了不满与戾气。但多尔衮却没有说话,只是锋锐如刀的目光,狠狠地直戮多铎的面孔。 多铎毫不畏惧,他瞪着眼睛,与多尔衮对视。 倒是一旁的阿巴泰,见他们兄弟二人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急急出来当和事佬,他急急说道:“豫亲王,睿亲王下令撤兵,想必是有无奈之处,我等作为副将,只管遵命行事便是,又如何可置疑主将决定。“ 听了阿巴泰的话,多铎犹然不动,多尔衮脸上却是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知道,这一战的失败,让他的威望与决断,受到了空前的置疑,如果他不能给多铎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只会让自已更加被动。 毕竟自已初掌军政大权,对部下的统驭,还远远没到象皇太极那样根深蒂固的程度,而且,哪怕是对自已最为忠心耿耿的多铎,对自已的初掌大权,在心中,也是多有怀疑成分的。 多尔衮轻叹一声,咬了咬牙,回道:“多铎,本王作此决定,自是多有不得已之处。你以为,现在我军在攻城作战中取得了全面优势,几乎就要把这内城给拿下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撤兵,本王心头就不难过,就不心痛吗?错!告诉你,本王心下,比谁都心痛,比谁都难过!” 多尔衮顿了下,继续道:“本王本想着,在唐军来援时,我军能顺利消灭守城的残余唐军,迅速拿下整座内城,然后据城防守,从而与唐军援兵进行对抗对战。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在我军还在与唐军守兵苦苦交战之际,豪格部便已被来援的唐军骑兵彻底击败,其部兵马完全陷于崩溃,整个东面城墙外,我军再无法对唐军进行任何有效地抵挡!” 多尔衮长叹一声,一脸痛惜之色地继续说道:“到了这时,情况突然这般恶化,如果不迅速撤走南北西三面城墙的兵马,等到唐军援兵进一步聚集,再对我军发动总攻的话,我军会有全面崩溃的危险!本王现在统帅,如何可孟浪行事,如何可轻率地把我五万攻城兵马置于这般险境!若这些攻城兵马有失,本王与你们,都将成为大清帝国最大的罪人!” 多尔衮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气。 多铎咬着牙,紧绷着脸,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他也知道,这局势变化如此之快,已然完全超出了自已对战局的预判,多尔衮此举,实属无奈。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唐军援兵的突然到来,以及他们快速而强悍的行动,让整个战局瞬间突变,根本无法再象以前一样可以继续掌握战斗进程,如果还一定要想着,先拿下这海参崴内城,再与唐军援兵进行对战,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所以,多尔衮这番做法,虽有求稳保守之嫌,却也无法过于苟责,毕竟在这样紧急危险的情况下,不顾现实,一味僵硬地执行原有计划,则必定会让清军陷入唐军里外夹击的困境中,反而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 多铎哏了一声,却又沉声问道:“二哥,既如此,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是继续在这里与唐军决一死战,还是就此退兵,以图后计?” 多尔衮听到这话,脸上便又泛起沉痛之色,他叹道:“多铎,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经此大败,我军士气已近消无,折损兵力又如此之多,若要等士气再行恢复,知复要到几时!而唐军那边,来援的兵马必定十分可观,况又首战告捷,其士气正是极其旺盛之际,如何可再与其争锋。这海参崴堡,只能就此放弃了……” 多尔衮说到这里,喉头不觉哽咽,几乎难以再说下去。多铎与阿巴泰二人,亦皆是垂首无言。 是啊,战到现在,清军损兵折将,原本的十万大军,已折损了近三万人,损耗已达三分之一,因为不断地挫败,士气又是十分低迷,清军如何还有资本与能力,再与兵力壮盛又士气如虹的唐军作战下去呢。 见二人皆是无言,多尔衮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复道:“既然你二人皆无异议,那就这样吧。全军于今天打点行装,作好准备,然后连夜悄然撤离,全军退回盛京。” “是!” 多铎与阿巴泰二人,一齐抱拳拱手,大声回应道。 见得清军如潮水般从外城撤走,径自退回野外时,全体守城的唐军欢呼声有如潮涌,声震云天。 “万胜!“ “万胜!“ “杀鞑虏,立功名!“ “杀鞑虏,上天庭!“ …… 伤痕累累又精疲力竭的守军主将李定国,见到清军终于退去,再看到现在城中残余的千余守兵,见到遍布内外城的鲜血与尸首,双眼忍不住热泪盈眶。 多么艰难而幸运的胜利啊! 如果不是自已属下们拼死搏杀,打退了清军的一次次进攻,如果不是在这最后的危急关头,有唐军援兵紧急来援,也许,现在的海参崴堡内城,早就是清军在欢呼胜利吧。 而唐军为了守住这海参崴堡,近一万五千军兵,打得只剩一千余人,战况何况惨烈,牺牲又是多么沉重,其中艰难与血泪,又岂可一言道尽。 此时,同样在大声高喊着欢呼胜利的守城军兵中,原本就肋骨断裂的十九岁辅兵队长张二成,现在亦是热泪汹涌,声音颤抖而疯狂。 他腾地想起了许许多多为了守住城池而牺牲的唐军兄弟,想起了赵九,李来旺,张疤子等普普通通,却用生命向唐军展现了忠诚,守卫了唐军的尊严与荣耀的辅兵,一时间,他的心下百感交集,却又是心如刀割。 各位兄弟,咱们的海参崴堡守住了,终于在这危急万分的最后时刻守住了,各位英勇牺牲的兄弟们的在天英灵,可以安心离去了。 愿你们都能去到永远和平安宁的天堂,若有来生,皆能投生在太平盛世中的富贵人家…… 就在清军陆续从外城撤走,径退到城外的本阵时,作为唐军主力的步兵部队,终于全部登岸,铁流滚滚地向海参崴堡行来。 主将曹变蛟,这位平南镇丙营的营长,甲胄俱全,军容整肃,亲自率部行进。狂风掀起他鲜红的披风,有如一面旗帜在空中猎猎飞舞。 一路上,他远远看到,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海参崴堡,已是一片狼藉,鲜血与尸体遍布了整个内外城,心惊之余,不由得感慨不已。 不容易啊,可以想见守城的唐军,是在怎么样的危险至极的条件下,历尽艰苦,付出了多么惨重的牺牲,才终于打胜了这场守城战,这场战争的胜利,来得实在是太艰难了。 而见到唐军的援兵大部队前来,守城的残余唐军,又爆出一阵滚雷般的欢呼。 他们看到,所来的正是唐军平南镇的丙营兵马,这些曾在吕宋岛,棉兰老岛,新几内亚岛,澳洲大陆上与自已齐肩作战的兄弟部队,现在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来救援了自已,这如何能让人不激动。 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与以卖队友为常事,自私自利冷漠无情的明军相比,唐军的各个兄弟部队,在李啸的制度规划下,互相之间的救援,绝对会拼尽全力,倾心相援。 很快,曹变蛟与李定国二人,终于在内城东门口见面了。 见到李定国身为一镇之长,却是浑身血污,身上布满伤痕,在凛凛寒风中有如雕塑一般伫立,曹变蛟心惊不已,心里愈是莫名感慨。 好险啊,要是自已来晚一步,这海参崴堡内城,应该就是一定要陷落了,那镇长李定国与全体守堡的军兵,怕是要一个不落地全部丧命于清军之手矣。而这苦心营建的海参崴堡,也将成为清军的占领地, “属下见过李镇长。” 数步外,曹变蛟单膝跪地,正欲向李定国行下属礼,却被李定国快速走来,将他一把拉起。 “不必多礼,若非变蛟你及时前来,我等皆已成清军俘虏矣。”李定国动情地说道。 “在下率部来迟,陷李镇长及甲营兄弟于如此险境,曹某心下惶愧之至,还请李镇长责罚。“曹变蛟一脸恭敬地请罪。 李定国脸上泛起微笑,淡淡道:“曹营长不必如此自责,这千里进兵,能及时赶到便是不易了,现在能成功守卫住这海参崴堡内城,李某心意足矣。“ 他说完后,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随后,李定国下令,着手下军兵打扫战场,便带着曹变蛟一同入内城的官署中细谈。 入得官署厅房中,两人略一寒暄,曹变蛟便向李定国说道:“李镇长,在下此次来援,还带有平辽王之令,要告诉李镇长。” “哦,请变蛟尽管言之,李某定当从命。” “李镇长,此番清军入寇我海参崴堡,平辽王早有预料,这才急急抽调丙营兵马北上救援。平辽王这番先见之明,在下实是深为叹服。” 曹变蛟顿了下,便道:“平辽王给在下的调令中曾说,在击退清军入侵后,若李镇长所率的甲营损失过重的话,便让曹某率丙营兵马,继续守卫海参崴堡,李镇长则率甲营兵马,乘水师船只返回山东,就地休整补充。” 李定国点点头,立刻肃然回道:“平辽王所令,李某无不从命,那就清军撤兵后,我便率部回返山东。“ 李定国说完这句话,却又面带疑感地说道:”只是,李某在想,清军此败后,却不知,可还会再度反扑进攻我海参崴堡么?”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不破不立 听了李定国的问话,曹变蛟脸上却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变蛟何故发笑?”李定国轻声问道。 “李镇长,你可知道,平辽王对清军此番战败之后,将会如何行动,早有判断。”曹变蛟笑吟吟地说道。 “哦,是么?平辽王竟有这般判断?”李定国脸上闪过惊讶之色。 “正是,平辽王说,清军若此番战败,必定会尽快撤退。”曹变蛟笑着回道:“平辽王在给在下的信中说过,清军远来,后勤运输与补给,皆十分困难,故利在速战,绝难持久。而我军在抵抗住了清军的先期进攻后,清军在损兵折将之余,必会师老兵疲,士气大沮,而我军援兵到来,兵力大盛,又可凭城固守,却可将这海参崴堡守得有如铁打铜铸一般。“ 曹变蛟顿了下,继续道:“故而,平辽王断定,清军此番战败之后,当再难与我军相对抗,极可能就在这一两天日便会撤走。而清军若撤走,我军当可重新加筑海参崴堡,再不会给清军以可趁之机。“ 李定国点了点头,忽然有如想到什么一样,对曹变蛟说道:“变蛟,我军在此战中,曾设计轰杀那鞑酋皇太极,眼下那皇太极,尚不知是死是活。李某认为,此事对清虏的影响,定是甚大,这事情,却需立刻向李大人报告方好。“ 听了李定国的话,曹变蛟先是一惊,然后便道:“果是如此?那此事却是甚为重大,却不宜迟,需得立刻向李大人报告。“ 两人商谈完毕后,接着李定国开始撰写信稿,把守住海参崴堡的经过,以及炸死或炸伤皇太极一事,详细写入其中,然后再以飞鸽传信的方式发送而去。 果然,接下来的事情,与李啸估计得一模一样。 就在当天夜里,全部清军收拾完毕后,连夜悄悄撤离,等到次日天亮唐军发现清军阵营已是一片安静之际,清军早已撤走多时了。 见清军这么快就撤走,唐军自然又是一片欢呼,每个人脸上都是满含喜悦,为取得了这场艰难的守城战胜利,而欣悦不已。 接着在又休息了两天后,李定国带着那千余残兵,以及无数的骨灰盒,登上水师船只,径返山东而去。这海参崴堡处,便只留曹变蛟部的丙营兵马驻守。 登上水师船只后,全体离去的平南镇甲营唐军,回望犹然几成废墟一片的海参崴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感慨之色。 辅兵队长张二成,手扶着船舷,凛烈冰寒的海风吹得他直打哆嗦,但他却木然站立着,看想起守卫这海参崴堡的艰险至极的战斗,又想起了诸多牺牲的战友与兄弟,不由得潸然泪下。 他知道,平南镇甲营战死了一万余兵马后,他们这仅剩的一千余人,对于整个平南镇甲营来说,可以说是种子一般的存在了。他们回到山东后,也一定会以他们为基干,进行重新的整编。 张二成相信,这饱受重创向近覆灭的平南镇甲营,一定能象重生的凤凰一样,重新从烈火中涅盘重生,再度成为一只震撼世界的劲旅。 两天后,正在济南的李啸,收到了李定国的飞鸽传书。 看这封信时,李啸的神情时刻变化,时而欣慰,时而凝重,时而轻声叹息,只是,在读完这封信后,李啸一声大笑,从椅子上腾地跳起,脸上立现显现出激动的神色。 “干得好,干得好,定国这事,干得真是太好了!”李啸激动地丢下信件,在房间中来回走动,一边不停搓着手,自言自语道:“定国此事做成,且不论皇太极到底是死,还是身受重伤,清国必定自此大乱矣!“ 李啸的欣喜,当然是发自内心的。、 他知道,也许,在此事发生后,在清朝内部,一定会有一场极其残酷的争权夺利的战争就要开始了。这样一来,历史的走向当会大变,这可是大大于有利于李啸自身的发展。 彼之衰也,吾之盛也,也许,这将是清朝衰败的开始,而是自已兴盛的开端吧…… 李啸预料得没错,自皇太极摔成重伤变成痴呆后,清廷内部的争权夺利,已从撤军回归的路上,就悄悄开始了。 清军在返回盛京的路途中,只行进了一天,当天夜晚在郊外一间帐篷中,豪格及其部众,正在自已的军帐中闭门密议。 与会者,除了豪格外,便是鳌拜,索尼,何洛会,杨善这四名最受豪格信重的手下,一同商议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决定自已的命运。 这个隐密的会议,在一片阴沉严肃的气氛中进行,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与会者每张阴沉着脸,将他们的面孔映照得扭曲而狰狞。 豪格环视了一圈这些最亲近的心腹,久久无语,不过,他终于轻咳一声道:“各位都是本王心腹,现在事情紧急,闲话就不叙了。昨日我军完全战败,不得不撤回盛京,皇上又是痴呆之状,不知何日方可复原,这般窘迫局势,各位有何高见,还望速速告之。” 豪格一说完,鳌拜第一个跳了起来,他大声道:“咳!肃亲王,现在的糟糕局面,你还不明白么!现在那多尔衮这厮,自接管军政大权以来,已然摆明了是要独操权柄排斥异已之态,这混帐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要是就此回到了盛京,哪里还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这个鳌拜,是清初权臣,出身瓜尔佳氏,苏完部族长索尔果之孙,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费英东之侄,生年不可考,满洲镶黄旗人,在真实历史上,清朝三代元勋,康熙帝早年辅政大臣之一,曾以战功封公爵。鳌拜前半生军功赫赫,号称“满洲第一勇士”,当然在晚年时,此人变得狂妄自大,操握权柄、结党营私,后被康熙皇帝于武英殿擒拿,鳌拜被生擒之后,老死于囚牢中, 此时的鳌拜可谓是豪格手下第一勇将,深受豪格信重,在这次攻打海参崴堡内城的战斗,鳌拜身先士卒,舍生忘死,斩杀唐军士兵将近二十名,倒是十分担得起巴图鲁的威名。而且,此人心直口快,说话犀利直接,虽然多有令人不快之语,倒是一片真心可见。 鳌拜说完,固山额真何洛会也急急插话道:“鳌拜所言甚是。多尔衮这厮向与主子不和,却是由来已久,幸得有皇上一直弹压着他,才没让这厮猖狂作恶。这次内城争夺战失败,奴才敢肯定,这厮一定会把主要责任推在肃亲王你身上!若此事被其坐实,那八旗之主会如何看待咱们,那宗室权贵又将会如何看待咱们,而大清的臣民百姓又将会如何看待咱们!对于咱们来说,可谓百年英名一朝丧!而多尔衮这厮将此事被其捏作把柄,还不是想怎么惩治咱们,就怎么惩治咱们,这样一来,我等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何洛会说完,一脸忧色的固山额真杨善,也长叹一声接过话来:“何洛会说得对,此去盛京,我等只会是凶多吉少。多尔衮现在暂代军政大权,已是在名份上压倒了我等,若万一多尔衮彻底掌握了权力,稳固了整个大清局面,那咱们怕是大祸临头了,到时只怕是,休说官位与前程堪忧,只怕各位的性命,亦是难保啊!“ 三个人说到这里,皆是不住叹息,而豪格自已,更是双眉紧锁。 他当然知道,这三人对自已所说的,俱是实心吐露,绝对没有半点藏着掖着,只是,这潜在危险是提出来,但怎么解决,却是一个巨大而头痛的问题。 豪格本是个多疑而犹豫之人,向有遇到大事就无法拿主意的毛病,现在要他处理这样的令其头疼又极度迫切的大问题,还真有点超出了他的实际能力。 豪格用求援的目光,投向一直没说话,表情却十分严肃镇定的索尼。 赫舍里?索尼,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开国功臣之一、位列一等公爵,是老奴在位时期,因索尼与其父硕色等通晓满语及蒙、汉文字,所以特命硕色与赫舍里?希福一起入直文馆,赐号“巴克什”。授索尼一等侍卫之职,并从征界籓、栋夔等部,从此之后,索尼开启了一路高升之路。当然,在真实历史上,此人最大的功绩,便是在崇德八年,皇太极崩后五日,经索尼等人的强硬争取,经过一番争议,决定奉六岁的皇九子福临即位。也正是因为这份拥戴之功,此人深受顺治信重,顺治皇帝指定辅助康熙帝的四位辅政大臣之首。 索尼最终累进一等伯世袭,擢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总管内务府。顺治十八年,顺治帝驾崩,遗诏让索尼与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同辅政。康熙四年,其孙女赫舍里氏成为康熙帝的首任皇后(孝诚仁皇后)。康熙六年,索尼去世,谥号文忠,其三子索额图继承大学士、辅政大臣之位,可谓子孙荣耀,一门显贵。 索尼为人老成持重,多有主见,向为豪格所敬重,此次出征海参崴堡,他堪为豪格最为倚重的智囊。现在一直在捋须思索的索尼,瞥见了豪格的眼神,知道豪格最终还是要由自已来做决定了。 他眉头一蹙,轻叹一声回道:“主子,依在下看来,鳌拜、何洛会、杨善三人所言,皆是十分有道理,我等若不及早拿出措施采取手段,只怕最终会有一日,皆会命丧于多尔衮之手!“ 豪格听到索尼亦是这般说辞,眉毛顿是更加揪成一团,他长叹了一声,便低声道:“索尼,那依你说来,我等现在却是如何行事,方是妥当?“ 索尼直视着豪格犹豫畏避的眼神,冷冷地说出四个字:“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豪格一脸惊愕表情,显然没有明白索尼到底想说什么。 “对,就是不破不立。“索尼脸色紧绷,目光如刀:”与其这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这样一步步走向敌人的套子中,倒还不如先下手为强,来个拼死一搏,尚可死中求活。“ 听索尼这么一说,豪格哦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致,他急急问道:“那索尼你倒是直说啊,到底怎么个先下手为强法?” 豪格说完,鳌拜、何洛会、杨善三人的目光,亦齐刷刷地集中在索尼身上。 索尼轻咳一声,便道:“肃亲王,依奴才看来,我等若只跟着多尔衮,一道同返盛京,那是万万不行的。这样一来,我等一回盛京,极可能会立刻被皇太极控制。现在的局势如此波诡云谲,如此万分险恶,我等若不主动行事,不采取非常手段,只怕是一到盛京,便陷入被多尔衮软禁的下场,那可真的就是任人宰割了。故奴才认为,我等现在需要兵行险着,拼死一搏,可先行不告而退,脱离本部,急急返回盛京,抢占行动的主动权。” “然后呢?”豪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又急急追问道。 索尼脸上闪过一道狠色,他厉声道:“然后么,自是要立刻联络正黄、镶黄、正蓝这三旗效忠我等的部众军民,告诉他们,现在皇帝不能理事,我等打算拥立肃亲王为大清国暂代国主,然后据占盛京,扼守重镇,以三旗之力,对抗野心勃勃的多尔衮,方为最善之策也。” 索尼说完,豪格还未表态,鳌拜大声道:“索尼说得是!奶奶的,你不仁,休怪我等不义。你这混蛋想制咱们于死地,咱们就跟你来个鱼死网破!我就不信,我等这般行事后,那多尔衮还能翻天不成!“ 鳌拜说完,何洛会,杨善二人也纷纷表态赞同。 豪格听完各人的建议,没有立即表态,脸上却泛起了淡淡的忧愁之色。 鳌拜急了,大声吼道:“肃亲王,现在时间如此宝贵,多拖一分钟,便多一分险情。如此还可这般犹豫,需要速下决断啊!“ 豪格一声轻叹,方低声回道:“索尼此计甚好。只是,本王在想,若仅凭这三旗之势力,想要对抗有五旗拥戴的多尔衮,怕是不易。” 豪格说完,鳌拜气得狠狠地一跺脚,何洛会与杨善等人皆是摇头叹气,而索尼却是一声冷笑。 “索尼,你何故发笑?”豪格一脸尴尬,低声问道。 正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曾经敌人,将来盟友 索尼抬起头,昏黄跳跃的烛光,一闪一闪地映照着他的脸,让他那长条脸,呈现一种怪异的狰狞与扭曲。 “肃亲王,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不要太过悲观了。奴才想提醒你,其实,要对抗多尔衮,我等纵然兵力不足,但是却有一个最好的,也是最强力的助手。”索尼冷笑着说道。 豪格听完,又是一愣,他眨了眨眼,才试探性地问道:“你可是说,那俄罗斯督军戈洛文么?只不过,他的军队,早在攻打内城之前,就已擅自回返,现在也不知去了何处……” 豪格还未说完,索尼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然后压低声音道:“肃亲王,俄罗斯帝国远在漠北,兵力又十分有限,可谓远水难解近渴。况且戈洛文率其部回返后,踪迹难寻,现在还找他们作甚?奴才所说的助手,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豪格一脸迷惑,他低头沉吟了一下,却忽然象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已满是惊骇之色。 “索尼,你,你不会是想让本王,去向唐军……” “不错,正是向唐军求援!”索尼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大胆!你疯了么!那狗入的唐军,把我汗阿玛打成重伤呆痴,让我大清陷入自开国以来最大的震荡动乱,本王恨不得将他们食其肉寝其皮!你竟然要本王向该死的唐军求援,你,你这话竟也说得出口!” 豪格腾地站起,脸上已是怒气腾腾,他格格地咬着牙,连拳头都已握紧。 见豪格已然动怒,索尼急急从椅子上站起,打扦伏跪于地,却并不发一语。整个营帐中,顿时陷入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木然站着的豪格,望着地上伏跪的索尼,心下的痛楚,几乎无可言说。 这个索尼,也是跟随自已多年的老臣子了,怎么会在此时对自已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向来说话最为大胆的鳌拜,用一种发颤的语气,向索尼问道:“索尼,你可不能开玩笑,唐军乃是我大清的死对头,我等纵有不足,如何可向唐军救助……” 不料,他还没说完,索尼就已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鳌拜,你若这么说,那我且问你,现在是唐军对我等威胁大,还是多尔衮对我等威胁大?接下来的日子,是唐军能把我等置于死地,还是多尔衮会把我等置于死地?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说,我们这样做的话,是在饮鸩止渴,又是背弃大清的可耻之举,好了,这些大道理谁都会说,但请各位扪心自问,现在我等身处这般紧急时刻,除了这曾为死对头的唐军可为奥援外,还有什么势力,能再来帮助我们!” 索尼说到这里,脸上便涌起了激愤之色,他大声道:“你们以为,索尼我吃饱了撑的要这么做吗?我索尼难道不是世受国恩并知恩图报之人吗?我在想着将来有一天,要想曾经的死对头唐军去救援,心里就不难过,心里就不痛苦吗?错!告诉你们,我比任何人心头都更难过,更痛苦!只是现在的我们,在这生死关头,在这决定命运的时刻,如何还可这般再执着于过去的不快,如何还要苦苦纠执于曾经的恩怨,而偏偏没有看到,这已然迫在眼前,就要取我等性命的重大危机呢?” 索尼咬了咬牙,脸上泛起了复杂的神色,他轻叹一声道:“肃亲王,恕在下直言,我大清与唐军既然身为死敌,那么在战场上,自然是要生死搏杀,为了争取胜利而无所不用其极。故而,唐军用偷袭爆破这样的卑劣的手段,来袭击我大清皇帝,让我大清崇德皇帝身受重伤神智痴呆,虽然十分可恶可恨,但归根结底,却也是各为其主并无可厚非。况且此事已成过去,现在反复重提,又复有何用?肃亲王若要不顾现状,硬要纠结于此不可自拔,奴才斗胆说一句,这般做法实非英雄之举也。“ “哦,那你说说,什么才是英难之举啊?”豪格逼视着他,言语十分冰冷。 索尼一声苦笑,复道:“肃亲王,你不是熟读三国演义么?那刘备让徐州的故事,想必肃亲王十分清楚吧。那刘备好不容易从陶谦手中赚得徐州,自任徐州牧一职,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原本来投靠自已的吕布,以反客为主之计,夺取了徐州基业后,他非但没有视吕布为仇敌,反而为了继续在徐州存身,不惜放下身段与自尊,尊奉吕布为主,自愿为其臣下,这般含辱忍垢能屈能伸之举,方是英雄大丈夫所为也,这才是肃亲王你当要模仿的偶像啊!” 豪格听完索尼这番语重心长的话,脸上虽然犹是黑沉如铁,却是最终不发一语,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十分地纠结与痛苦。 索尼见到豪格心动,遂再趁热打铁,他吸了口气继续道:“肃亲王,奴才知道,向曾经的敌人求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奴才也知道,向伤害了自已最亲的亲人的敌人去救援,是一件多么令人齿冷,乃至堪为笑柄的耻辱之事!但肃亲王你应该知道,三国演义中,蜀国在夷陵之败后,举国精锐尽丧,诸如张飞、黄忠等大将尽死于吴军之手,可谓与吴国不共戴天,但最终诸葛亮审时度势,还是迅速与吴国议和并签下了议和协定,这份协定,非但不追究吴国犯下的血海深仇,反而再把整个荆州,都交割给了吴国统治。诸葛亮这般忍辱负重之举,岂非比今天更甚?而诸葛亮之所以这般胸襟气度,无非是他明白,若吴蜀继续交战,彼此拼死搏杀,兵力耗尽国力孱弱的蜀国,极可能会就此陷入彻底崩溃的局面。况且吴蜀相自相残杀,最终只会白白便宜了那北方坐山观虎斗的魏国。奴才在想,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尚有如此智谋与远见,肃亲王你何其英明神武,如何会看不透其中的利害关系呢?” 索尼喘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继续道:“故而,以奴才看来,当时的三国,却与我等现在的局面,何其相似。现在我等实力最弱,时刻有倾覆之危,而多尔衮这厮,却是必要将我等至于死地,方可罢手啊!我等与其可谓成了生死仇敌,断难再予化解。而那曾为死对头唐军,自这海参崴堡争夺战结束后,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当不会再与我大清发生严重冲突与战斗。因此,即使唐军日后还会与我等为敌,却也不是现在的我们所应该要考虑的。我们一定要认清,在现在这个严峻时刻,何为当头之祸,何为日后之患,这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索尼说到这里,何洛会接过话来,他朗声道:“索尼说得是,奴才现在也明白过来了,他娘的,现在咱们都快死到临头了,只要能捞到救命稻草,管它曾经是敌是友呢。至少,现在要取我们性命的,不是唐军而是多尔衮这厮!奴才在想,为了保住我等现在的一切,与唐军暂时的合作,也无有不可。” 他一说完,杨善亦插话过来:“确是如此,我等现在势力不足,对局势又掌控不力,实是急需援手。那唐军虽然与我等有血海深仇,但这般大仇,将来再报亦不为晚,如果能借助唐军的力量,去与多尔衮这厮对抗,让他明白,咱们可不是一块没有反抗能力的面团,从而任他揉捏与宰割。再说了,只要能与多尔衮相抗衡,在大清维护好我等的实际利益,将来再与唐军翻脸作战,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嘛。” 听了二人这么说,鳌拜也长叹一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模样,然后大声道:“罢罢罢,肃亲王,就按索尼所说的办吧。咱们今夜就即刻悄悄离营回城,然后联络三旗,控制盛京,再派人与唐军紧急联系,作好呼应的准备,这样一来,多尔衮这厮,若是想动我们,也得好好想清楚了。若这厮敢来横的,老子第一个要他好看!” 鳌拜说罢,索尼又接过话头,总结性地说道:“其实,我等返回盛京后,虽然要与唐军联系,但也不要他们立刻派兵前来支援我们,只是要留此后手以防不测,毕竟多尔衮有另外五旗支持,整个蒙古诸部,也大多支持这厮,故我等不能不谨慎行事,以防多尔衮这个奸诈小人突然发难。“ 鳌拜挠了挠剃得发青的头皮,忽向索尼问道:“若我等返回盛京后,时间这般紧迫,却该如何去与唐军联得联系呢?“ 索尼冷笑道:“鳌拜,你太过小瞧李啸这厮的手段了,我告诉你,在盛京城中,李啸安排在其中的细作,怕有百余人之多。这些人,虽然身份各异,但与李啸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要去联系他们,却是甚便。只不过,因为这些李啸安插的细作,尚未有能力危急到我大清局势,又没有明显的证据,故我大清对他们也是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罢了。“ 鳌拜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 索尼说到这里,从地上直起身来,双眼目光炯炯地望向一直在捋须沉思的豪格。然后复沉声道:“肃亲王,奴才该说的,已然全部都说了,现在时间十分紧急,何去何从,还请肃亲王速作决断哪。“ 豪格听了他的话,又感受到了索尼投来的灼灼目光,他缓缓地抬起头,脸上却泛起了一丝苦笑,同时,他右手向上抬了抬,示意索尼重新站起说来。 索尼嗻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重新坐回自已的位置。 豪格脸色复杂地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长叹道:“没想到,我豪格对大清向来忠心耿耿,今天却要被逼到要做乱臣贼子的地步,真真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豪格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悲愤之色,他大声嚷道:“可叹我大清刚刚遭此重挫,正欲好生休养生息,却怎料陡起波折,皇上遭此大厄,多尔衮这厮又急欲揽权并排除异已,一场自相残杀的惨剧,看来是不可避免了。可怜我大清帝国,原本蒸蒸日上的国势,却将要因为这番残酷内斗,象那腐朽明朝一样倾颓而下,极可能再难收拾,唯一获益的,只有平辽王李啸那个奸贼了,一念及此,本王内心痛断肝肠啊!奈何,奈何!“ 豪格说到最后,满脸痛楚,眼眶中甚至有微微泪光在闪动,而在整个帐中,又一片压抑至极的沉默。 不过,豪格说完这番感概之话后,最终脸上重新恢复了冷峻之色,他大声道:“既然现在各位已达成共识,那就听令吧!“ “奴才在!“ “传本王之令,我部兵马,即刻脱离本阵,连夜拔营离去,一路径往盛京,再按计划行事!“ “奴才遵令!“ 茫茫夜色中,距离本营均有十余里之遥的豪格部,全军紧急收拾,立刻再度拔营起程,径往盛京方向而去。全军将士点起火把,有如一条长龙一般,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豪格部行动十分迅速而隐密,故清军本部皆无从发觉。 不多时,终于天亮了。昏蒙天气下,狂风怒吼,彤云四起,眼看着又是一场大雪要下了。 清军本部兵马业已收拾完毕,全军再度起程,这时,正阴沉着脸,护送着皇太极大帐,率军沉默回返的多尔衮,一路上正盘算着返回盛京后,要如何揽权如何争胜,以及同时又如何置最大的竞争对手豪格于死地时,忽看到,有军兵向自已急急打马奔来。 “报!睿亲王,昨天夜间,肃亲王及其亲随部众,已然脱离我军本阵,正一路疾驰西返,不知所踪。” 听到这句禀报,多尔衮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五味杂陈的神色。 不是吧,豪格这厮竟然这么大胆,不向自已禀报,便急急西返而去,实是可恶之极。想到这里,他近乎直觉地内心感到生气。 不过,多尔衮再一细思,却是陡地打了个寒噤。 他内心中,仿佛突然被人灌入大量冰水一般,令他整个人从内到外,凉了个透。 正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被逼摊牌 多尔衮是何其精明狡诈之人,当然迅速地想到了豪格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哼,无非是想趁着本王尚未归城之际,急急回去盛京抢班夺权了。 豪格这厮,着实可恶! “哼!现在我军新败,皇上又不能理事,他身为皇帝长子,不思如何报效大清,如何救治皇上,反而为了争权夺利,脱离军阵提前返前盛京,真是可恶得紧!”多尔衮忍不住痛骂了一句。 这时,多铎也靠了过来,厉声道:“二哥说得是!豪格身负战败主责,不思如何戴罪立功,反而只想着尽早回去争权夺利以谋私欲,豪格此人,简直是大清臣子的耻辱!请二哥下令吧,着小弟带领一部骑兵,去紧急截住他们,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多尔衮凝视着多铎愤怒的眼神,没有说话,最终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多铎,豪格部已然连夜撤走,现在去了何处,你我皆无从知道,却是要如何去寻找?“多尔衮脸上闪过痛楚之色,他轻叹道:”况且,纵然你能找到他们,无非是提前开始了一场内斗厮杀罢了。真要这样,那在本王还没有彻底掌握大清权柄前,就要与此人撕破脸的话,这样的结果只会完全失控,这可绝不是本王想要的。“ 多铎脸色十分难看,他嘴唇嗫嚅着,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嘿的一声,狠狠一拳砸在自已腿上。 多尔衮摇了摇头,又叹气道:“罢罢罢,怕本王失了一着,让豪格这厮给抢了先手,咱们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却是最为紧要之事。“ 多铎一脸焦躁,他沉声道:“二哥,你说吧,到底要怎么做,小弟悉听尊便就是。” 多尔衮点点头,脸上便闪过一丝狠色,他沉声道:“多铎,你休辞劳苦,立刻带着亲随部众,以最快速度赶回盛京,通知除了正黄、镶黄、正蓝三旗外的全部旗民部众,告诉他们皇上已被唐军炸成重伤痴呆,肃亲王豪格又心怀反悖,背军先撤,意图不轨,让他们断不可轻信豪格的蛊惑,若豪格有采取强硬措施的趋势,他们可尽速撤往东京辽阳,那里是我两白旗最坚实的地盘,豪格一时之间,绝不可能对辽阳有任何行动,他们若到辽阳,当可绝对确保安全。” 多铎大声应诺了一句,只不过,他又脸带犹豫地向多尔衮问道:“二哥,小弟在想那两白旗以及镶蓝旗,自是会皆听从二哥。但我在担心,诸如代善部的两红旗,怕是会首鼠两端,不一定肯听从我等安排。“ 多尔衮冷冷一笑,复道:“多铎,你多虑了,代善为人,现在年纪渐大,凡事最是求稳怕变,你可告诉他,此次出征的大军主力,还在我们这边,那痴呆皇帝也在我们手下控制着,代善不是傻瓜,当然知道我们是现在大清各部势力份量最重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抱最粗最大的大腿。而只要两红旗也倒向了我们,我们以五旗之众,外加蒙古诸部兵马,对抗仅有三旗的豪格,当非难事。“ 多尔衮说到这里,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退一万步来说,纵然豪格死据盛京,我等只要将盛京重重围困,甚至不需攻城,豪格部最终也将乏力难支,其部下必定分崩离析,到时我等只需坐等其部投降便可,几乎是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多铎听完多尔衮的话,脸上亦是十分轻松快意,他朗声道:“好哇,只要这豪格一除去,那这大清,可就由咱们……“ 多铎还欲说什么,被多尔衮摆手阻止,随即道:“小弟,不必多说了,即刻带领精锐骑卫,紧急返回盛京,按计划行事吧。如果计划万一有变,那豪格提前占据了盛京的话,你可即刻前往辽阳,招揽各部服从我等的势力,再与豪格决一雌雄。“ 多铎大声应诺,随即挑选了一批精干之士,纵马疾驰而去。 望着多铎一众人消失在茫茫旷野中,多尔衮又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眼神,十分复杂而迷茫。 其实,多尔衮在心下,还是十分不情愿这么早就与豪格摊牌相见的。毕竟现在的他,还远未掌握全国局面的程度,对大清国内各股的力量的整合根本就未来得及进行。况且,现在大军尚在归途,有太多不可预测的因素在其中,在这时与豪格翻脸内斗,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现在豪格已然先下手为强,由不得多尔衮不采取紧急措施了。 多尔在在心下哀叹,也许,自已与豪格这番内斗,最后大受伤害的,将会是大清帝国吧。可怜大清刚历二帝,正是国势蒸蒸日上之际,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内战给打断进程,陷入内斗不休的局面,这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历程。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毕竟豪格已提前一步采取了行动,自已再不采取行动,却是绝对不行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更何况至身于险恶的政治漩涡之中,不是我图人,便是人图我,不为刀俎,便为鱼肉,政治斗争的残酷性就在于此,一着不慎,全盘皆输。多尔衮自是知道,现在的自已,再想着和平安稳的夺权掌控局势,已然根本不可能了。 要斗就斗吧,上了政治这条贼船,尔虞我诈,你死我活,本是平常事情,又何必再想太多。 也许,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自已的将来,不是成功,便是成仁吧…… 一时间,多尔衮心中满心悲凉,狂风凛冽,拂起他的披风,猎猎如旗。 不过,现在的多尔衮和豪格,两人都有一点没想到的是,在他们两人,正在开始一场生死时速般的殊死较量之时,其实,现在的盛京都城,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了。 原来,早在皇太极被唐军炸成重伤的当天,便有溃兵离开了清军大阵,一路潜逃回到了盛京沈阳,故而皇上被炸成重伤的消息,在多尔衮率领全军返程的当天,整个盛京城中,几乎已是家喻户晓的秘密了。 此时,在盛京西边的安平贝勒府中,安平贝勒杜度,已经病得快要死了。 说起杜度已然病了好几年了,自当年第四次入关,在山东战败后退回关外时,杜度便身染风疾,这几年一直断断续续反复发作,终于在今年天寒时突然转重,然后到了现在,已然病入膏盲,眼看着活不了几天了。 在真实历史上,重病缠身的杜度,会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中,挣扎了一段时间后,便呜呼哀哉了。而在其死后,因为皇太极对他的家庭十分淡漠,竟连个吊唁的人都未派,让他的福晋乌嘛喇氏十分不满。 她象个喋喋不休的怨妇一般,对人大声抱怨说,皇上处事不公,特意小瞧并冷淡了同为宗室子弟的安平贝勒杜度,要知道,比贝勒还小的下官,都有朝廷派人专门吊唁,怎么现在安平贝勒杜度病故,朝廷竟没有半点表示,这实在令人太过寒心。为什么皇上会偏偏对我们不管不问呢,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而这位福晋乌嘛喇氏刚抱怨完,她的大儿子杜尔祜也在大声诉苦,说朝廷对我家何其不公,他娘的,每次有奖赏有好处,那我家就没份,要出力要办事,那我家就一定逃不掉,朝廷如此偏心偏意,处事不公,怎么不让我们这些同为爱新觉罗后代的宗室为之气愤! 不料,隔墙有耳,杜度福晋乌嘛喇氏和大儿子杜尔祜的抱怨,被家奴阿本柱偷偷告官,结果刑部审察属实后,作出决定,将福晋乌嘛喇氏处死,杜度的三个儿子皆从宗室中除名,废为庶人,全家人口罚没为奴。 不过,最终皇太极还是认为这个处罚过重,同进可能也是在内心感觉对病死的杜度有些亏欠,最终还是免了福晋乌嘛喇氏处死和她三个儿子为奴之判决,仅仅是罚没财产,革去爵位,并从宗室中除名完事。 当然,这是真实历史上的故事,现在这个被李啸已完全改变的世界中,杜度一家人原本的命运,已被时代的激流冲刷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这一天,杜度正半卧在床上,由福晋乌嘛喇氏喂服汤药,忽然管家荆古达从门外一掀门帐,急急跑了进来。 “主子,主子,不好了。“荆古达未进房门,便大声叫喊起来。 而荆古达一入房门,因脚步疾厉,带起一股寒风,冷得虚弱的杜度一阵哆嗦,大声咳嗽起来。 “荆古达,你怎么搞的,看你这慌张劲儿,什么事这么急啊?” 福晋乌嘛喇氏一边急急地给丈夫杜度捶背,一边用不满的语气对荆古达说道。 大冷天时,荆古达却跑得一脸细汗,他抹了一把脸上汗水,才喘着气回道:“贝勒爷,福晋主子,今天盛京城中,到外都在传着一个消息,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你他娘的嘴里塞了个鸡x么?” 见他一幅想说又不敢说的窝囊模样,福晋乌嘛喇氏展现了满族女人强悍暴躁的一面,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荆古达一声长叹,便急急回道:“说是皇上在东征海参崴的战斗中,被那狗入的唐军,给当场炸死了,当然,也有消息说是皇帝虽未死,却也被炸成了重伤……“ “啊!“ 乌嘛喇喇氏从椅子腾地跳起,她脸上那惊愕震怖的神情,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述。 “你,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乌嘛喇氏嘴唇哆嗦着,却无法再说下去。 而就在这时,那在病榻奄奄一息的杜度,忽然听到自已的管家,传来这个惊人消息后,竟然大叫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立时昏厥。 见到杜度突然昏厥,病房中所有的人都慌了手脚,他们手忙脚乱地给杜度又揉又按,又赶紧请了汉人医师来瞧。 很快,一名年纪约五十多岁的汉人医师,在管家荆古达的带领下,扛着医囊,带着一名徒弟急急赶来。 入得房来,汉人医师一眼就瞧见嘴角犹有血渍,正晕倒在床上的杜度,顿时眉头大皱,急急卸了医囊,顺手搬来一把椅子,靠着杜度床头坐下。 福晋乌嘛喇氏一脸急色,她正欲发问,却被汉人医师摆手止住。 那汉人医师一边搭脉,一边轻捋银须细诊了一番,脸方泛起轻松之色,他随即令徒弟打开医囊,取出一盒细如发丝的银针,开始给杜度扎针。 又给杜度的脑袋上天顶穴,人中穴,印堂穴等多处穴位上,都细细地扎了那小小的银针后,杜度突然浑身一颤,嘴中含糊地嘟囔了一声,重新苏醒了过来。 见杜度醒来,房中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那汉人医师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水,又用手按捏了一下杜度身体上的几处部位,才令管家荆古达取来纸笔,准备书写药方。 见到杜度重新苏醒,苏嘛喇氏十分喜悦,她趁汉人医师正书写方子的时机,急急向他问道:“请问大夫,贝勒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昏厥?“ 汉人医师头都不抬,只顾急急挥毫书写,嘴中却是熟练地用满语回答道:“福晋主子,贝勒爷方才之所以昏厥,一是受了风寒,二是受了惊吓,故而风症侵体,血气淤积,筋脉滞阻,元气不达于上,五脏不合于内,医书有云……” “唉,你就别背医书了。”福晋苏嘛喇不麻烦地打断汉人医师的唠叨:“你只管说,我家贝勒身体接下来可会受影响么就行了。” 汉人医师被她这一打断,脸上顿显尴尬之色,他轻咳了一声道:“福晋主子,可否等我写完方子,咱们再暂借一步说话。” 乌嘛喇氏见他言语支吾,心下暗道不祥,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是,正欲答应,却听到床头的杜度,用一种虚弱的语气,艰难地说道:“福晋,罢了罢了,我的病,已然沉重,病势如何,我心自知。纵然再瞧再治,又能恁的,你就不用再逼这位医官了。” 杜度这话一说出口,那汉人医师写方子的手,顿时滞住了。 而整个房间中,顿时满是尴尬而压抑的气氛。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杜度的遗嘱 “扶我起来。”平躺在床上的杜度,轻声说道。 “是。” 接下来,杜度在两名丫鬟的帮助下,艰难地支撑起身体,背靠着枕头,斜倚坐起。 一脸蜡黄满面病容的杜度,缓缓地环视了房中众人一圈,便轻声对福晋乌嘛喇氏道:“福晋,把诊金给这位医官,先让他们回去吧。” 乌嘛喇氏应了一声,便让管家荆古达把诊金与药钱给了医官,又告诉医官,等会就派人去他们医馆取药方抓药。 那汉人医官见状,只得停了书写,受了诊金,便带着徒弟急急离去。 汉人医师离去后,杜度复对福晋乌嘛喇氏说道:“福晋,把房中人等,除荆古达外,皆令离开,另召我三名儿子杜尔祜、穆尔祜、特尔祜前来本房,我有要紧话儿,要对你们说。” 福晋见他说得郑重其事,又急急应诺,一边把房中无关人等撤出房中,一边派管家荆古达去把杜尔祜、穆尔祜、特尔祜三人赶紧叫来。 很快,三个儿子都来到了杜度的病房之中,然后纷纷向病榻上的杜度打躬致礼。 他的三个儿子,大儿子杜尔祜已然结婚生子,穆尔祜刚刚长大成年,小儿子特尔祜则刚是一名少年。 杜度用一种慈爱而苦涩的目光,打量了一番肃立一旁的三名儿子,脸上枯焦的面皮都在微微颤抖。他轻咳一声,复令管家荆古达将房门紧紧关上。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到,杜度的眼中,竟然悄然泛起了泪花。 “父亲……”大儿子杜尔祜见他神情有异,不觉一脸关切。 杜度嘴角泛起苦笑,轻声道:“自古富贵有定,运命无常,我之病症,我心中自是最明。我业已知道,现在的我,已是灯枯油尽无可挽回,再服更多的药石针剂,复有何用。想来命数皆是上天注定,又岂是人力所能挽回矣。” “当家的……”福晋苏嘛喇低眼中泪光闪闪,声音哽咽。 杜度摆了摆手,阻止了她说话,随后,他翁动着嘴唇,以断断续续的话语,说出一番让房间中所有的人,都暗自惊骇的话语。 “房中各位,皆是本贝勒至亲之人,本贝勒命不久矣,现在可以先对你们交待一番后事了。有句话道,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本贝勒连日思虑,今天又听到了皇帝这般不利的消息,却是有番话语决断相告,望你们一一听从。” “我杜度这一生,虽然为大清忠心耿耿效力,为大清征战杀伐拼尽全力,但我身为当日废太子赭英的长子,可谓身负原罪,让皇上深为忌惮,故朝廷对我的提防与打击,可谓无日不有,只是这些事情,我这个将死之人,皆已是全部看淡了。” “今天,荆古达说,皇上在海参崴堡被唐军炸死或炸成重伤,这般结局,虽然大出意料,却是也在情理之中。想来当年我军第四次入关,一路上攻打明军有如摧枯拉朽,基本是兵锋所向,无人能挡,而自与唐军交手,我军方是真正遭遇了劲敌,与唐军多番战斗,基本是败多胜少,且最终在山东遭逢溃败,数万兵马一朝荡尽,岳讬与尼堪等大清宗室,皆没于阵中。幸得多尔衮审时度势急急撤兵,我剩余的入关大军,才得以保全,免遭了更大的打击与毁灭。以我看来,那李啸手下的唐军,装备精良,战意高昂,战力与我大清官兵相比,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要战胜这样难缠强劲的对手,真真谈何容易!所以我说,皇上此番出征海参崴堡,若真的被唐军炸死或炸成重伤,却也绝不是什么十分稀奇之事。” 杜度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接下来,便是咳嗽连连。 房间的一众人等,皆是一脸麻木呆滞地站立着。每个人都在想着杜度这番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也许,只有耐心等他说完,才能最终明白吧。 接下来,杜度喘气稍匀,又接着说道:“各位,现在皇上出此大事,我敢断言,大清接下来,诸如多尔衮与豪格等人,必定会为争夺权利,从而撕破脸面兵戎相见,他们两人的斗争,一定会把大清弄得内乱不休,更有甚者,大清极有可能,自此陷入满州八旗互相攻战杀伐的可悲境地。这样一来,大清帝国势将一片混乱血火连天,休说国运会就此中断,国家会彻底混乱,而就连我们这个小小的安平贝勒府,哪怕只是想平平静静地安生过日子,却亦是绝对不可能了。接下来,无论我家是依附哪一方势力,还是想努力保持中立,只怕都会是难躲漩涡,难逃灾祸啊。“ 杜度说到这里,脸上泛起沉痛而无奈的神色,他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本贝勒思来想去,感觉现在这个万分危急的时刻,唯一保全我家人与财产的办法,便是,便是……“ 杜度说到这里,又是一时接不上气,咳了个不停,那福晋乌嘛喇氏,急急过去帮他轻抚后背,好不容易才让他喘气均匀。 杜度恢复过来后,却是一把握紧了苏嘛喇氏的手,然后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沉声道:“福晋,接下来,我要说的,你们一定照做,一定要遵行,不要不听我言,不要阳奉阴违,因为现在这危急之时,一着不慎,只怕我家再难保全矣!而我要说的决断,将可能是唯一能保全我家的办法了啊。“ 见杜度说得郑重其事,又见他一脸期待地向自已望来,福晋乌嘛喇氏眼中含泪,连连点头道:“当家的,你放心吧,你所说的,为妻照做便是,荆古达与三个孩子,也一定会听从你的安排的。“ 她一说完,管家荆古达也是眼中噙泪道:“主子,你放心吧,奴才这条命都是主子给的,你有什么安排,奴才一定照做便是。“ 接着,三个儿子也纷纷表态,一定会听从阿玛的安排,绝不会违抗杜度的决定。 听了众人的表态,杜度脸上稍显欣慰之色,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对众人说道:“你们听好了,现在动乱在即,在这天崩地陷的前夜,我家人口与财产要得到保全的唯一方法,就是去投靠唐军,投靠李啸……“ 杜度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 身为大清宗室的安平多罗贝勒杜度,在这紧急关头,为了保全家人与财产,竟然不顾自已大清宗室的身份,不顾自已是大清安平贝勒的爵衔,想出了让自已的家人,去投靠大清的死对头唐军,去投靠手下沾染了无数大清忠勇将士鲜血的巨贼李啸,这,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听上去,这可谓是老鼠为了获得安全,而去投靠猫儿一样,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难道,难道这临死不远的杜度,是昏了头么? “当家人,你这主意,可是,可是……“ 福晋乌嘛喇氏一脸震惊与为难的神色,她嘴唇嗫嚅着,却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杜度烦躁地摆了摆手,复道:“你们真以为,我这快死之人,是头脑糊涂了,才这么说的么?告诉你们,这事情,我已想得很清楚了,投靠唐军,投靠李啸,才是保全我们家人性命与财货安全的唯一方法,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见杜度说得斩钉截铁,众人又是一惊。这时他大儿子杜尔祜站前一步,一脸为难而尴尬的神色,轻声问道:“阿玛,咱们可是太祖高皇帝血脉,是爱新觉罗的宗室子孙,是要与大清帝国同休戚共存亡的,阿玛您怎么可以说出去投靠那死对头李啸之语,这简直,这简直是……“ “住口!杜尔祜,你这奶毛未退的蠢东西,知道什么!“ 病榻上的杜度,以一种极其凶狠的语言,打断了杜尔祜的话语,他神情激动,目光凶狠,又连连咳嗽了起来。 见父亲动怒,杜尔祜急急跪下,另外的穆尔祜与特尔祜也急急跪下。 管家荆古达,见势头不对,也同样急跪于地,垂首不言。 只有福晋乌嘛喇氏继续轻抚杜度那瘦骨嶙峋的脊背,好不容易才又帮他止住了咳嗽。 止住咳嗽的杜度,脸上余怒未息,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颤颤地指向跪立于地的杜尔祜,同时厉声道:“杜尔祜,你才吃过几天饭,才见过几个人,对这政局大事,又能知晓什么!你竟还敢指责阿玛的决断,你还是真是翅膀硬了,想再不听阿玛的话了是吧。“ “啊,孩儿不敢!阿玛,你误会孩儿了……“杜尔祜的头垂得极低。 “哼,误会个屁!你那点花花肠子,在你阿玛面前,根本不够看!我告诉你,这个决定,其实阿玛我已思虑极久,但一直感觉时机不成熟,才未对你们说出来。你这毛头小子,你还真的以为,阿玛是老糊涂了,是一时昏蒙了头,才说出这话的么?错,大错特错!‘ “阿玛……” 杜度神情激动,他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你们看看现在的局面,皇上无论是被炸死还是炸成了重伤,对于我大清帝国来说,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接下来,多尔衮与豪格两人争权,一定会成必然之势。阿玛甚至都想到了,现在的他们,在最终拿下海参崴堡后,接下来必定会尽快赶回盛京,以争夺大清帝国那把金灿灿的龙椅。有道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接下来的血腥内战,极可能会波及我大清帝国的每一处地方,整个大清王朝都不会再有一个安稳的地界,而你阿玛一系,乃是废太子之后代,地位平凡,又无甚权势,且无论是多尔衮还是豪格,都对我们这支废太子赭英的余脉,深深地怀有戒心,故而无论我们依附哪一方,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杜度喘了口气,继续道:“所以,在这场极可能发生的,旷日持久又血腥残酷的战斗中,我家不赶紧想办法,若想平平安安地躲过灾祸,想安安稳稳保持中立,根本不可能。而相反地,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我安平贝勒府家破人亡,资财被掳掠殆尽,子孙也难以保全。若是最终这样的结果发生,你阿玛我在九泉之下,亦是死不瞑目啊!” 杜度说到这里,脸上便满是悲凉之色,他轻叹一声,继续道:“杜尔祜你何其幼稚,说甚我等大清的宗室子孙,就要与我大清共存亡,这话说得倒是慷慨激昂,只是杜尔祜你可知道,大清帝国的现实局面,远比你这毛头小子所想象的,要黑暗残酷得多!自老汗以来,我爱新觉罗家族之中,为了争夺权力与地位,发生了多少刀光血影惊心动魄之事。爱新觉罗的子孙们,互相残杀迫害起来,那叫一个毫不手软狰狞残忍,以阿玛看来,只怕是比外敌唐军,更加凶恶更无底线吧。” 杜度喘息了几下,又道:“虽然以往,爱新觉罗家族多有内斗与纷争,但好歹有个皇帝在上头,可以遏止这种恶劣的行为与欲望,但现在皇帝已不能理事,那多尔衮与豪格,彻底失去了制约,接下来这两人为了争夺权力与龙椅,估计什么下作手段都能使出来,这样的可怕局面下,纵然大家皆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又如何,纵然大家皆是老汗的后代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为了权力彻底撕破脸面,还不是一样要为了这把金灿灿的龙椅厮杀不休,直至战个你死我活,一方彻底失败方可罢手啊。” “所以你们看,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爱新觉罗家族中,哪里还有半点家族亲情,哪里还会有半点血脉之谊呢?阿玛只怕啊,将来要是我家不小心站错了队,那镇压反逆的血淋淋屠刀,可是只会把你当成必定要除去的逆贼,毫不留情地砍掉你的脑袋,而绝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爱新觉罗的血脉,是不是老汗王的子孙!“ 杜尔祜听了父亲的话,脸上顿是满是尴尬之色,心下深深地为自已在政治上的浅薄无知而羞耻。只是,他还是一脸不解地抬头望向杜度,颤声问道:“孩儿惭愧,阿玛说得有理。只是,你为何说,只要投靠了唐军,我们就一定能让家族人口与钱财,皆能得到保全呢?“ 正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生离死别 杜尔祜说完这话,整个病房之中,一片寂静。 除了少不更事的小儿子特尔祜看上去没心没肺心不在焉外,其余所有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在病床上的杜度。 杜度见到众人的目光一齐向自已投来,脸上不禁泛起苦笑,他又咳了几数声,便颤声问道:“杜尔祜,阿玛且问你,若你是李啸,见到我等势穷来投,你会如何处置?” 杜尔祜没想到杜度会反过来问自已,他愣了下,便急急回答道;“禀阿玛,孩儿认为,那李啸,乃是明朝的平辽王,是我大清的死对头,倘见我等堪为死敌的爱新觉罗宗室来投,极可能会趁此机会痛下杀手,将我们全部杀尽,以报往日积怨宿仇,然后再把我府财货全部据为已有。这样一来,他既除了后患,又饱得收益……” “唉,杜尔祜,你的想法真是太过简单了。”病床上的杜度长叹一声,打断了杜尔祜的话语:“杜尔祜啊,若那李啸,真的如你这般眼界狭隘,鼠目寸光,贪图这点蝇头小利,他只怕早就灭亡多时了,如何还能这般做大!你也不想想,如果李啸真的是这种图谋财货的小人,他如何可统治这般广大的地区,如何会让其下千万臣民敬服爱戴。你以为,李啸能从一个乡野猎户,成为明朝的平辽王,统治着那么庞大的疆域,管理着数千万之众的百姓,取得这般惊人的成就,这一切仅仅只是偶然么?” 杜尔祜被父亲杜度说得一脸羞惭,他低垂着头,一声不敢吭。 杜度复叹道:”杜尔祜,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李啸,是何等的心胸气度,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以我观之,此人现在虽为明朝的平辽王,但是金鳞岂是池中物,区区一个平辽王,又如何能限制住李啸的进一步发展。此人心中,怕是有吞吐天地之志,包囊宇内之心。其胸中丘壑,当世之下,休说朱由检与皇太极,更遑论多尔衮豪格之流,只怕是环视宇内,亦再无人能与其比肩矣!“ 杜度说到这里,神色不觉有些激动,他摇头道:”杜尔祜,你可知道,早年投靠李啸的爱新觉罗宗室额弼纶,这样在大清已被判死刑之人,潜逃到明境投靠李啸后,现在已成镇守一方的将军,能重用敌国宗室,并让其为自已效死用命,这是何等的胸襟气度。还有那巴布海,此人虽然无能,却也在李啸手下得以活命,财产也得到保全,听细作传闻,巴布海现在已在南洋澳洲置买了田地,还开了商铺,又娶了汉人为妻,亦算是自此过上了安稳富足的生活了。” 杜度又连咳数声,才继续说道:“杜尔祜,你也不好好想想,那镇国将军巴布海,曾在赫图阿拉与李啸拼死搏杀,但在投降后,却也最终保得性命,留得财产,可见李啸心胸宽广到了何等程度。而你呢,半个名爵没有,仅仅是我安平贝勒杜度之后,在大清属于无足轻重之人物,又是因形势穷窘而千里相投,那李啸不怀柔远人,以示自已心胸气度,以此来争取大清国内臣民之心,反而要贪图你这点蝇头小利,来取你性命,夺你财产,岂非笑谈。“ 被父亲连番数落,杜尔祜脸上已是十分挂不住,他一脸讪讪的表情,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表述。 杜度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又是一声冷笑道:”杜尔祜,有道是知子莫若父,你肚子在想什么,为父早已一眼看穿。你一定是在想着,如果能够不走,同时押注押对了的话,那么我家人口与财产,皆能得到保全了是吧?“ 杜尔祜一惊,脸现十分尴尬的神色,嘴中却犹在喃喃道:“这,这,阿玛错怪孩儿了,孩儿实无此心……” “哼,你少来,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杜度冷冷道:“告诉你杜尔祜,就算你运气好,押注押对了,我家的人口与财产也侥幸暂时得到了保全,那我想告诉你,这样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多久的。” 杜度这话一出,除了杜尔祜之外,福晋乌嘛喇氏与管家荆古达等人,皆是一脸惊骇之色。 不是吧? 身为大清安平贝勒的杜度,对大清帝国的前景,竟然看得这般黯淡,几乎是到了彻底悲观的地步了,这,这简直是…… 杜度环视了一圈众人,脸上便又浮起了凄凉之色,他颤声道:“你们一定是在想着,为什么我身为大清的安平多罗贝勒,却对大清的前景这般悲观,这般看淡吧?好,那我就来告诉你们,为什么,现在的我,会对大清的未来,有如此不乐观的看待。” 杜度轻咳了一声,轻叹道:“你们现在都看到了,我大清,即将要陷入一场前所未有旷日持久的内战,可怜我大清帝国方历两帝,便要陷入这般风雨飘摇之中。此战下来,无论获胜者是谁,对于大清来说,都只会是一场严重的摧残,大清各地,极可能生灵涂炭血火连天,这样一来,大清休说保持一直以来的蒸蒸日上的势头,这般战乱后哪怕只是恢复元气,便是不知要几时方可。大清的前景,哪里还会有半点亮色可言。” “而大清陷入内战,不断江河日下之际,你们以为那精明无比的李啸,会错过这个介入我大清帝国的大好机会么?我敢肯定,李啸会使出一切手段,来让这场内战尽可能无休止地进行下去,让大清帝国内部自相残杀不可止息。而他和他手下的唐军,却可尽收渔人之利,更大更好地发展自身势力,这样的话,大清帝国国运毁断,国势崩塌,而李啸的隐形帝国只会更加壮大,更具实力,所以我想说,在将来,大清帝国即使内乱平息,也是实力大损,陷入和明朝一样苟延残喘的境地。而到了那时,李啸治下的那个隐形帝国,其实力估计已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极可能无论是清朝还是明朝,皆无力再与其抗衡的地步。这样一来,大清帝国的灭亡,也许指日可待了。” “试想,大清到了灭亡之境,那时的你们,对于李啸来说,可就真的是半点作用也没有了。那此人当可彻底撕掉面具,对顽抗到底的爱新觉罗宗室人员大开杀戒,再不会有半点同情与怜悯。到时的你们,休说还想着保全财产,哪怕是想投降保命,亦不可得矣。” 听了杜度这番话,杜尔祜一脸惭愧之色,伏跪于地的他,向阿玛杜度拱手道:“孩儿见识浅陋,遇事不明,若非阿玛这番话语提点,孩儿定会大走弯路,以至让全家陷于险境矣。只是,孩儿想知道,就算现在我等想去投靠唐军,但唐军远在山东,离这里最近的海参崴堡又是战场,我等如何才能与唐军开始联系呢?” 杜度闻言,又是一声冷笑,他缓缓地举起枯瘦的手,向管家荆古达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说话。 荆古达走上前去,杜度便用微弱的话语问道;“盛京西城处,那家咸旺铁器铺的掌柜郝泽仁,你认识吗?” 荆古达见他这般发问,头点得有如鸡啄米一般:“认得,认得,这郝掌柜,与咱们常有生意往来,为人十分精明又和蔼大度,很不错的一个生意人呢。” 杜度冷笑道:“那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么?” 荆古达一愣神:“贝勒爷此话怎讲?” 杜度眼神一敛,低低道:“告诉你吧,这郝泽仁掌柜,明面上是个规矩的生意人,但背地里,此人的真实身份,却是个李啸安插在盛京的唐军探子。” 杜度这话一出口,众人又是一惊,荆古达颤声道:“老爷你既已知此人真实身份,为何不向朝廷举报?” 杜度又是一声冷笑,他低声回道:“你们以为,对于这些唐军探子,朝廷真的一无所知么?非也,不过是朝廷考虑到这些人份量太轻,也不太会得到什么重要情报,所以才一直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而现在,这些唐军探子,却是堪为我等救命的稻草啊。” 杜度叹了一声,复道:“这郝泽仁,先前与本贝勒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曾用言语隐隐告诉过他,我等已明白其真实身份,但因其危害程度尚小,故才暂对他网开一面。这郝泽仁故此对我一直心存感激,这便是为什么,他家的铁器在卖给本府时,总是额外优惠的原因。这一点,荆古达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荆古达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自已的额头,叹道:“难怪呢,我说每次我去采购铁器时,那郝掌柜总是额外热情,货价也比市面要便宜许多,原本还有贝勒老爷您暗中做的这番功夫在里头。贝勒老爷真是深谋远虑,替咱们……” 杜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了,然后,他对荆古达低声道:“荆古达,等会儿,你就带着杜尔祜二人,悄然出去,去见咸旺铁器铺的郝泽仁掌柜,你把本贝勒的贴身信物给他,他自是认得的。然后你告诉他,我想把家人与财产托付给他,让他想想办法,把杜尔祜兄弟三人,尽快带出城去。” 荆古达点头如捣蒜,急急回答道:“老爷你放心吧,奴才知道怎么做,不消老爷多吩咐。” 杜度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对一直在偷偷抹泪的福晋乌嘛喇氏,眼中竟不觉噙泪,低声道:“福晋,我家府人口众多,诸事纷繁,那郝泽仁掌柜,虽是唐军探子,但毕竟人微言轻,不可能有能力周济我全家所有人口。所以除了三个孩子及其家口离开大清去投李啸外,其余人等,皆还是留在府内吧……” 杜度说到这里,眼光泪光闪动,已然说不下去了。 而那福晋乌嘛喇氏,眼中的泪珠,则有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掉,她颤声道:“当家人,你的心意,我自是明了。就让孩子们逃去明境,投靠那平辽王李啸吧。我就在府中陪伴老爷,等当家的你去了,我就遣散奴仆,再与一众侍妾,一道随你而去,咱们黄泉路上,也不寂寞了……” “额娘不要!额娘你到时跟我们一块走,一块去投李啸!” 杜尔祜闻得此话,脸色大变,他带着哭腔,向苏嘛喇氏大声喊叫起来。而这时,另外的穆尔祜与特尔祜二人,也放声痛哭起来。 而管家荆古达,则是脸上肌肉颤动,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一时间,整个房间中满是悲凉无比的气氛。 乌嘛喇氏扭头去,环视了三名痛哭不已的儿子一遍,柔声道:“傻孩子,有道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额娘要服侍你阿玛,要掌管府内大小事务,还要瞒住外面的朝廷耳目,想要离开,哪有那么容易。你们三人能逃出生天,以后能过安稳日子,额娘和你阿玛,就算到地下,也再无遗憾了。杜尔祜,你现在已然成家立业,是三兄弟中最大的,有道长兄如父,额娘只想要求你,以后,你要多照顾好两个弟弟,算是额娘对你的最后期盼了。” “额娘……”杜尔祜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乌嘛喇氏走过去,轻抚他剃得发青的额头,虽然一直落泪不休,脸上却满是慈爱之情,她轻声道:“杜尔祜,别哭了,现在不是感伤之时。你要记住,只要你们兄弟三人,能在明境过得好过得安稳,额娘我,还有你阿玛,就算皆不人世了,也会十会欣慰的。希望你这个当老大的,不要让阿玛与额娘失望。“ 社尔祜抬起满面泪痕的脸上,重重地点了点头。跪立在地上的他,一时又控制不住,一把搂着额娘的腰肢,放声痛哭不止,而乌嘛喇氏也再控制不住自已的感情,一时间,母子二人哭成一团。 见他们母子二人哭得如此伤感,病榻上的杜度,亦是悄然洒泪,而管家荆古达与另外两名儿子,亦是掩面哀泣不已。 最终,还是病榻上的杜度,率先止住眼泪,他沉声道:“好了,各位莫哭了,赶紧按我说的去办吧,时间紧急,莫要误了正事。“ 正文 第五百三十八章 树倒猢狲散 杜度此话一出,房间之中,各人的哭泣声顿时小了很多。众人又哭了一阵,就开始按杜度所说的,开始分头行事。 荆古达带着杜尔祜,二人皆换了便装,再拿了安平贝勒杜度的随身玉佩后,便从家中离开,一直往盛京城西边,离西门不远的咸旺铁器铺走去。 这一路上,主仆二人皆是一脸沉重,于路无话。再加上天气寒冷,冷风如刀,瑟缩而行的二人,背影姿态皆是十分地寂寥。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铁器铺外,未曾入门,杜尔祜便立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铁器铺中出来。 这个身材长胖健硕,留着两撇粗浓胡须的人,可不正是原正蓝旗旗主,早在好几年前就暴病而死的德格类,他的长子德克西克么?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而且,这个德克西克还没带随从,并专门穿了一身普通的棉袍夹袄,倒与一个普通的买卖商人无异。 “堂兄!你今天怎么也来这里了?”杜尔祜想都没想,立刻向德克西克打了个招呼。 简装出行的德克西克,原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这时听到有人叫他,不禁脸现惊愕之色,他扭头一看,却看到是堂弟杜尔祜在向他打招呼,脸上不觉满是尴尬。 杜尔祜见状,其实也猜到了德克西克的来意了,一时间,他颇为自已方才的话语有些后悔,不过,现在两人既已相见,皆只得强颜欢笑。 唉,没想到啊,大清帝国的宗室子弟们,到了现在,竟是树倒猢狲散,纷纷开始给自已,寻找逃命的后路了。 这样的场景,真真有些说不出的悲凉,也说不出的别扭。 “原来是堂弟啊,这个,我今天无事,路过此地,又与这铁器铺掌柜有旧,才进去与他闲叨了几句,你们今天来此,却为何事啊?”德克西克一脸不自然,却还勉强地打着哈哈。 “……嗯,这个……”杜尔祜脸皮薄,一时不知道到如何接过话来。 倒是一旁的荆古达,是个办老了事的,见杜尔祜接不上话,知道他定是心下羞惭,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于是,荆古达脸上堆起笑容,躬身上前一步,对德克西克说道:“贝勒爷,这不,我家老爷重病在床,想着多给少主子压点担心,让他多多体察府中生计,这才让我带他来这里,认识下一直以来为我府上供货的各位掌柜么?说来也巧,没想到在这咸旺铁器铺,这郝掌柜还没见到,却不想在这先遇见贝勒爷,敢情贝勒爷不忙的话,可随我等入安平贝勒府稍坐一番?” 德克西克看到荆古达虽回答得滴水不漏,但脸上却满是不自然的表情,不觉心下一声暗笑,却也不想点破他,只是讪笑着回道:“不必了,我家中还有事,正要赶回去呢。却不知道我堂叔安平贝勒,现在病情可大好了?” 杜尔祜一脸郁闷为难之色,正在想着要怎么回答,一旁的荆古达已率先回答道:“我家贝勒老爷,虽然沉疴已久,但现在已多有恢复,不日当可霍然。” 德克西克哦了一声,连连点头,脸上带着十分不自然的表情道:“那就好,那就好,等再过几天有空了,我亲去府上看望堂叔。” 接着,两人又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分头告别离去。 望着德克西克消失在寒风的瑟缩背影,杜尔祜一脸落寞,心中更满是无限的悲凉。 两入掀开厚厚的挡风门帘,入得铁器铺来,便有一名伙计点头哈腰地迎上来。 “二位客官,想买点什么铁器,可随意看看……”这名伙计说到这里,忽地看清了荆古达的面容,便哦了一声,立刻道:“哟,这位不是安平贝勒的荆古达管家么,看小人这眼拙的。这么冷的天,你老怎么亲自来啦,要买甚铁器,派名办事的伙计来就行呗,或者我们给你送府上去也行……” 荆古达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客套话,便沉声道:“小二,我来这里,却是有要事要见你家掌柜,他人在哪,速带我去见他。” 伙计急急道:“我家掌柜正在楼上烤火呢,我这就带二位去见他。” 伙计说完,立刻带荆古达与阿尔祜进入后堂,再上楼而去。二人上得楼上,却看到,在宽阔的楼厅中,生着一大盆暖意融融的炭火,那郝掌柜正与一名帐房,在全神贯注地清点四柱帐册。 “掌柜的,安平贝勒府中荆古达管家,专门来找你来了。” 听了伙计的禀服,那身材矮胖,却是一脸精明之色的郝泽仁掌柜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伙计旁边的管家荆古达,以及那一脸严肃满是忧戚的神色的,杜度的大儿子杜尔祜。 郝泽仁眉头微皱,心下已对二人来意猜中了八九分,只不过,他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却是对那帐房低语了一声,让他与那名伙计先行退下。 随后,偌大一个楼厅中,仅有郝泽仁,荆古达,与杜尔祜三人在其中,三人随即分宾主之位,围着火盆落坐。 郝泽仁多次来过安平贝勒府,对荆古达以及杜度长子杜尔祜皆为熟悉,故他亲热地向二人行礼,并招呼他们坐下。 身为杜度长子的杜尔祜,见到这个往日里下人一般的郝泽仁,现在竟在这里与自已平起平坐,心头一时间,又是五味杂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也许,那种养尊处优的少主生活,怕是再也不会有了。从今后,自已必须要开始一种全新的,自食其力的生活吧。 坐下之后,荆古达二话不说,先把杜度的随身玉佩取出,郑重地递给郝泽仁。 “郝掌柜,这是我家老爷的随身玉佩,现特将此物赠予郝掌柜,见物如人,郝掌柜你认得吧。” 见到这递过来的碧莹通透,刻着杜度名号的名贵玉佩,郝泽仁不觉一惊,他急急推脱道:“这乃是安平贝勒随身玉佩,小人当然识得,荆古达管家你如何可把如此贵重之物给小人,这可如何使得,莫要折煞小人了。” 荆古达见他推脱,更是坚决地将这玉佩向郝泽仁递过去,嘴里同时说道:“郝掌柜,我也跟实说了吧,这次我带杜尔祜少主来找你,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乃是奉安平贝勒之令,有重大事情,要来向郝掌柜求救。” 郝泽仁心下一乐,他已猜到了荆古达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表面却故作惊讶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究竟是何事情,让荆古达管家如此郑重,还要赠给小人这般宝贵的玉佩,还望荆古达管家从实告之。” “不,此事极其重大,你先收下这玉佩,咱们再好好谈,这也是老爷的意思。”荆古达态度很坚决,依然将玉佩向郝泽仁强硬递去。 见荆古达这般坚决,郝泽仁心下快意无可名状,表面却还是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他讷讷地说道:“贝勒爷真是太折煞在下了,既如此,这玉佩在下权且收下,就当是为安平贝勒保管吧。那荆古达管家有何要事,但请对在下明言便是。“ 荆古达长叹一声,也不再隐瞒什么,他一边不停地叹息着,一边把杜度的原话,简略地向郝泽仁说了一遍。 听完荆古达的话语,郝泽仁的眼中,已满是复杂之色,脸上也显出极为难办的表情,他捋着短须,却是沉吟不语。 见郝泽仁这副为难模样,历练甚少的杜尔祜脸上亦是难堪得紧,他心下暗叹,自已向居府内,根本不知道求人办事之难,现在的局面,才让他明白,自已这个安平贝勒爵位的继承者,这个府中的长公子大少爷,如果失去了家族与爵位的光环,也许,什么都不是了。 正在杜尔祜暗道可能事情难办之际,这时一旁的管家荆古达,在说完这番话后,同样是一脸难堪,眼中更已是微微噙泪,他复颤声对郝泽仁道:”郝掌柜,我也实说了吧,我家老爷向来刚强坚毅,不喜求人,才这般在朝中屡受打击,一直混不开,若不到万分为难之际,断不会轻易启齿相求。今天之派我带少主子过来,说难点,可谓是在这穷途末路之际,托孤是也。“ 郝泽仁心下冷笑,脸上却是满满的感慨,他轻叹一声道:“唉,荆古达管家,你说的,我郝某人又如何能不明白,这人在江湖,谁没个七灾八难的呢。这位安平贝勒,昔时对郝某亦有恩德,郝某不是寡情之人,曾受其之恩,又得其所托,如何敢不好好关照三位公子。这样吧,郝某也把话放这了,纵然这事情难办,郝某也一定会努力想办法,尽快送三位公子离开清境,去投奔李大人。” 见郝泽仁这般仁义爽快,并没有为难要挟自已,荆古达长出了一口气,又急急问了一句:“那我替我家老爷谢过郝掌柜了,敢问郝掌柜,大概要多久方有消息?” 郝泽仁捋须沉吟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三天,三天之内,必定会有消息,我会派伙计去联系你们。” 荆古达眼神一亮,忙道:“那好,那就拜托郝掌柜了,那这几天我命人快点把行李与财货打点好,就随时等候郝掌柜的好消息了。” 他一说完,又用眼神示意阿尔祜向郝泽仁表示感谢,阿尔祜一愣神,才急急拱手道:“多谢郝掌柜伸此援手,先生这番恩德,对我家来说,实为雪中送炭也,到时我等到达明境后,另有重谢……” 他还没说完,却被郝泽仁挥手打断,郝泽仁笑道:“杜尔祜少主不必客气,你们能及时反正,去投奔我家李大人,倒还是颇有胆气与眼光之举。我家李大人,向来心胸宽广,海纳百川,对诚心归附者,一律坦诚相待,郝某能帮的话,一定会尽力的。” 得到了郝泽仁的保证,杜尔祜与荆古达皆是一脸喜色,接着,郝泽仁与荆古达又闲话了一阵,才告辞离去。 亲自送到门外,望着荆古达与本尔祜二人的消失在街角的身影,郝泽仁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随后,他返回到楼上,方在火盆旁坐下,正取出那杜度的玉佩细细观看,那名帐房先生便悄悄地走了过来。 两人对视,不觉大笑起来。 帐房先生叹道:“唉,想不到啊,那德克西克,还有这杜度,两家爱新觉罗宗室,竟没有半点为国效力,与国共死的想法,反而想搭上咱们的关系,急急逃离清朝这是非之地,倒是足以让人齿冷。” 郝泽仁轻笑一声,摇头道:“你啊,怎么还替敌人操起心来了。这清朝越是动乱,宗室越是外逃,对李大人来说,就是越有利之事,你也不想想,咱们李大人,发展了近十年,才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引发清朝巨大动乱的机会,自当好好把握。而清朝的宗室与百姓,越多地逃往明境,对我们将来的发展帮助只会越来越大,对清朝的打击则会越来越惨得,我等身为安全司,又何必为这些该死的鞑虏过多感慨呢?” 帐房先生捋须笑道:“那郝掌柜,你可以打算把杜度他们全部接到山东去么?这一路上关防紧密,我们的能力怕不够吧。” 郝泽仁冷笑道:“你想多了,你没听过斗米恩人升米仇人么,我们只要能把他们这些想外逃的宗室子弟运走即可,其余的府中人员,我们就不用操那份心了。且不说我等尚无全部运走其府上人员的能力,就算真有此能力,也不能答应他们。毕竟越是如此,才越显得这外逃机会何其珍贵,也越能让他们这些外逃人员感恩戴德。要知道,把这些爱新觉罗宗室子弟安排在李大人治下,掌握在我唐军手中,可是对清朝威望的一个重大打击。你想想,连爱新觉罗的宗室都不断叛逃了,这大清帝国,还有什么向心力可言,分崩离析,当可立待矣。” 郝泽仁顿了下,复道:“且待两日,我等与安全司总部联系好,就派人联络德克西克与杜度两家,把他们家中的宗室人员接走,一路南下到营口,从那里登上我军的走私船只,再从那边撤往山东。” 帐房先生笑道:“好好好,还是郝掌柜想得深远,那咱们就这么办吧。” 正文 第五百三十九章 代善的抉择 在这近乎天崩地坼的动乱时局中,爱新觉罗的宗室中,非但德克西克与杜度两家,在紧急寻找出路,此时呆在盛京城内,权势最大的礼亲王代善一家,亦是全府上下,乱成有如一锅粥一般。 在这个被李啸改变的世界中,此时此刻,代善一家,有两人成为旗主,正红旗旗主是礼亲王代善,镶红旗旗主则是代善次子硕托。其余诸子,也各有爵衔职位。现在代善一家人,正齐聚礼亲王府的密室中,紧急商议在这突如其来的重大乱局,接下来自已一家,到底要如何行事。 密室中,烛火通明,代善一家人济济一堂,分列两排而坐,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神情紧张,气氛十分压抑而憋闷。 全体与会人员,分别为礼亲王代善,次子贝子硕托,四子瓦克达,五子巴喇玛,六子玛占,七子满达海。另有已故的长子岳讬之长子罗洛浑和次子洛洛欢,以及已故三子萨哈廉的第三子杜兰。 端坐在上首的礼亲王代善,环视了一圈自已的子子孙孙,不觉愈发皱紧了眉头,那典型的满人长条脸上,更是阴郁得近乎能滴下水来。 最终,还是他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了这压抑至极的沉默气氛。 “各位,现在局面突遇大变,实是大出意料。然而,我等置身漩涡之中,安可轻易脱身啊!唉,你们对现在的局势有何想法,皆可坦白直言,无需隐瞒,本王择善而纳之。” 代善话音刚落,作为镶红旗旗主的硕托,第一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以一种激昂地语气向众人喊道:“阿玛,各位兄弟子侄,以我看来,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呢,直接投睿亲王多尔衮便是了,又何必多想。” 硕托的这个想法,倒是与真实历史上的他,想要拥立多尔衮为帝一模一样。 《清史稿》记载,当日在诸王宣誓拥立皇太极第九子福临为帝后,阿达礼、硕托二人却大为不满,二人商议道:“现在国家正是动乱之际,急需一名有威名能服众者为帝,如何能立一个不懂事的小儿为帝呢,这岂非是笑谈。这样的事情,决不能任其发生。“ 于是,二人商议来去,还是觉得,现在的睿亲王多尔衮最有智谋与威望,最符合接任大清帝国的皇帝,而且,若能拥立他,自已便可成为首拥之功臣了,其富贵荣爵,岂可指日可待。 二人其计已定,便去找代善商议,代善听了二人的计划,不由得大惊失色,急急斥责道:“你们是怎么搞的,不是诸王皆已盟誓,要拥立崇德皇帝第九子福临为帝吗?为什么在这时候,你们还要来搞阴谋唱反调,你们不要命了么?“ 代善这番严厉的相劝,却并未能让二人改变心意,硕托与阿达礼二人,先后派出近臣去见多尔衮,表达了愿意拥戴他为帝的决心与愿望,不料,多尔衮极其狡猾,没有立即答应他们,只是不作表态。 二人为了将这拥戴之功做实,又拉上多罗贝勒罗洛浑,一同去找了礼亲王代善,想让他也参另拥立多尔衮的行动,结果,他们被代善大骂了一通,然后把他们的罪状报告给了多尔衮,并公之于众。 至此,代善与多尔衮二人联合宣布了二人的罪状,将他们二人光着身子,绑缚到了衙门之中,并定了“扰乱国政,以叛逆论”之罪,连同阿达礼的母亲以及硕托的妻子,一同缢杀于市井。 可怜硕托一心想着拥立之功,却没想到,利令智昏的自已,最终被多尔衮当成平息众怒的替罪羊给抛了出来。可怜硕托想象中的飞黄腾达与富贵名爵一无所有,连一条小命都给不明不白地丢了。硕托在历史上的真实结局,却也足以令人叹息, 现在,硕托他这一说完,旁边的四子瓦克达却是冷冷道:“硕托,你考虑问题也太过轻率了吧,你如何就认定那多尔衮一定能持掌大柄把握局势,而豪格就一定会失败,可有失之偏颇之嫌?“ 硕托冷笑道:“你们没听到逃回来的溃兵说过吗,自皇帝重伤不能理事后,现在征伐海参崴堡的主帅,便是多尔衮。而出征的多铎、豪格、阿巴泰等人,皆是受多尔衮节制,由此足见,多尔衮成为大清帝国的继位者,实是众望所归。再说了,现在八旗之中,能对豪格效忠的,仅有正黄、镶黄、正蓝三旗部众,而多尔衮却拥有正白、镶白、镶蓝三旗的拥戴,以及整个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以及内外喀尔喀蒙古诸部的支持,这势力两相对比,多尔衮可谓具有压倒性优势,同时,我两红旗的兵马,大部亦参加了此次征伐海参崴部的战斗,现在也全部受多尔衮节制,由此可见,现在的多尔衮,他的势力有多么雄厚,他能获得的支持,又能有多么大清国中,孰人可与其抗衡?而那豪格,相形之下,根本就不能与其同日而语矣。“ 他说到这里,那罗洛浑也站了出来附合道:“二叔说得对,多尔衮的势力之大,大清国中,实是无人能与其相抗衡,况且多尔衮威信素著,多有智谋,可谓是统管大清最合适之人选。而那豪格,虽有武艺,为人亦是勇猛,但智谋亏欠,行事犹豫,又贪财好色,目光短浅,这样的人,如何可以成为大清帝国的继位者。再比实力,豪格仅有这三旗可为倚靠,又再无任何援力,又有何资本与条件,却与多尔衮相抗衡。我在想,这两人将来真要争斗起来,也许豪格会迅速溃败,支持他的三旗,也会迅速分崩离析,若把我家族之命运,系于此人身上,岂非自取灭亡乎?所以,我也十分支持二叔的意见,让我两红旗全力支持多尔衮,以争取在这从龙之战中,取得主动,建立功勋,最终顺利保全我家的官爵与名位。“ 罗洛浑说完,又有他的亲弟弟洛洛欢,和代善的第七子满达海皆站了出来,纷纷表态支持多尔衮,要代善做出决定,让两红旗去效忠多尔衮,去全力支持多尔衮夺取大清的最高权力。 让硕托等人没想到的是,代善听完他们的建议,却是双眉紧锁,面无表情。 相比硕托等年轻一代,在老奴子孙中,年纪最大的代善,已然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对于这些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实在是见得太多了。凡事都先想着最坏打算的他,对于硕托等人一厢情愿的乐观估计,心下很不以为自然,却又不好直接驳斥,故只能绷着个脸不说话。 而在这时,四子瓦格达却站了出来,他摇了摇头,冷冷一哼,立即开始对硕托罗洛浑等人,开始加以反驳。 “二哥,七弟,各位贤侄,你们让我家全力支持多尔衮,想凭此得到从龙拥立之功,让我家的权势富贵得到保全,但我思来想去,却是甚觉不妥。” “有何不妥,你可直说便是。”硕托冷了下脸,硬硬地回了一句。 瓦格达冷笑道:“二哥,我且问你,多尔衮看似势大,但你若以为豪格真的只能无力反抗坐以待毙,那就彻底错了。你们可试想下,豪格现在有三旗支持,虽然正黄旗与镶黄旗在历次与唐军作战中,损失了不少兵马,但这三旗加起来,豪格足可获精锐兵马两万余人,倘其急急返回,据盛京坚城以自守,以城中丰厚的物资与武器为依托,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故我认为,这场战斗,根本不可能速战速决,而是极可能旷日持久,难分胜负。而这样僵持作战的形势,若一直延持下去,难保没有外部势力,会趁机介入我大清内战之中。” 听到他这样一说,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六子玛占急急插了一句:“可是那俄罗斯帝国会趁机插手么?” 瓦格达冷冷一笑,摇了摇头道:“俄罗斯远在漠北,又冰雪封阻,纵其想插手我大清国内事务,只怕亦是有心无力。故对俄罗斯帝国,我却认为,不必过于担心。以他们的能力,最多可能在外满地区,对生女真部落进行掳掠骚扰罢了。” 他一说完,五子巴喇玛便一脸犹疑地插话道:“那按你这么说,这俄罗斯帝国不可能插手,难道会是明朝么?要知道,明国几个月前在松锦大战中,被我大清整整消灭了十三万精锐,哪里还有能力再来参与我大清国的内战,况且明廷与我大清一个多月前才签了和平协定,这也不太可能又立刻翻脸作战吧?更何况……” 巴喇玛未说,瓦格达便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老五你多想了,明朝现在国力衰微,又流寇泛滥,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还有能力介入我大清的纷争之中。你再想想,当今世界,谁还有能力,有愿望,介入我大清帝国的权利斗争之中?“ 巴喇玛挠了挠剃得发青的头发,皱眉思考了一下,才忽地脸上涌起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猛地抬起头来,对瓦格达大声道:“四哥,莫非,你说的是那个平辽王李啸,和他手下的唐军?“ 瓦格达绷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硕托,脸上顿是也显出惊愕而凝重的神情,他颤声道:“老四,你是说,那李啸,会趁此机会,主动而参与我大清国内的纷争么?“ “那是肯定的!“瓦格达脸上闪过狰狞之色,他沉声道:”现在的李啸,势力不断发展壮大,偌大一个南洋,也已根本容不下他的勃勃野心。这些年,有如一只吞天猛虎般的李啸,在那外满地区,不断拓展自已的势力,先后吞并了虾夷岛,库页岛,修建了黑龙江入海口的庙街堡,占领了极北之地的雅库茨克城,最近又修建了海参崴堡,对我大清帝国实行步步紧逼,不断蚕食的策略,这桩桩件件,无不表明,李啸这厮,不把我大清最后彻底消灭,彻底吞入肚中,是绝不会甘心罢手的!“ 瓦格达顿了下,复道:“现在的李啸,虽然对我大清膏腴之地一直虎视眈眈,但他之所以只是采取这样相对温和的蚕食策略,却没有与我大清来一场正面决战,其一是因为他所吞并的南洋地区,尚在消化阶段,大片大片的蛮荒土地未能得充分开发,其治下的人口数量也还相对缺乏,故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与我大清一决雌雄,只能用这样相对阴柔的蚕食方式,来不断拓展自已的地盘。而其二,便是这样年来,我大清整体国势,一直处于蒸蒸日上的状态,国家十分团结平稳,虽偶有纷争,却皆是能迅速平定,这才让李啸这头一直在择机噬人的猛虎找不到下爪的机会,而现在,这一点关键原因,随着多尔衮与豪格一触即发的内斗,却是再也不复存在了。“ 瓦格达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悄然环视了众人一圈,发出他们脸上,都露出了严肃思索的表情。 瓦格达继续道:“所以说,国家若有内乱,外敌必会趁隙而入。现在李啸有能力,有决心,所缺者,不过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与机会罢了。现在我大清国这场前所未有的动乱到来,那李啸会放过这样可谓千载难逢的机会么?我在想,只要他不傻的话,怕是会押上一切赌注,来参与大清国这场自开国以来最大的动乱吧。“ 瓦格达说完,周围的兄弟子侄们开始议论纷纷,而端坐在上头的代善,听到瓦格达这番言论时,虽然脸上依然在努力保持不动声色,但他心下,却是在不住地叹息。 他知道,瓦格达说得没错,现在的李啸,随着实力不断壮大,势力膨胀到了惊人的地步,对大清帝国心怀歹念也早就不是一天两天,有这样的机会,李啸这样智勇殊绝又实力强大之辈,当然绝对不会放过。 这时,在与会人员中,年纪最小的,已故颖亲王萨哈廉第三子杜兰,用一种怯怯的语气发问道:“四叔,那以你看来,唐军会如何介入我大清这场纷争呢?“ 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两头押注 听到杜兰的发问,瓦格达又是一声冷笑,然后道:“这其实又何必多问呢?只要我大清国中纷争攻伐一起来,唐军想要介入我国的这场纷争,可使用的方法,实在是多的是。” 硕托绷着脸插了一句:“老四,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且给大家说说,那李啸的唐军,究竟会是如何介入我国中纷争的?本人倒是愿闻其详。” 瓦格达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便道:“二哥,你看,只要我国纷争一起,多尔衮与豪格必定从各地抽集兵马,全力争夺盛京(沈阳)、东京(辽阳)等国中大城,而根据现在八旗驻防的态势来看,最终可能会形成多尔衮占据东京,豪格占据盛京,两人各自形成一个军事集团,互相攻伐,互相征战的激烈局面。而在这时,那狗贼李啸,则可趁我国边境兵力空虚之际,大肆进攻我国边境地区,这将是唐军最有可能采取的手段。” 瓦格达说得兴起,又大声道:“再具体来看,唐军极可能会从这几个方向来进攻我大清。其一,便是先前唐军入侵的方式,直接从金州登陆,一路北上攻击,横扫整个辽南地区。其二,便是唐军兵进宁远,从宁远北推而进,攻打我军新占的锦州之地,从而收复明朝丢失的辽西地区.其三,当是更进一步,唐军径直北渡渤海,从营口登岸,直攻海州,直接背后来一刀,威胁我大清重镇东京。而不管唐军从哪里进攻,那些在庙街堡、海参崴堡的唐军,都会配合唐军主力的攻势,不断地向我大清的西部与北部边境大肆骚扰进攻,这样一样,我大清帝国,将会迅速地陷入四面楚歌左支右绌的可悲境地。“ 瓦格达叹了一声,继续道:“唐军实力雄厚,装备精良,战力强悍,又能开展这样多点开花式的强劲打击,那多尔衮实力再强大,也禁起来这样无休止的分兵与消耗,所以,只要唐军愿意,他们几乎可以让这场战斗永远止息地进行下去。这样的话,又有谁能断言,多尔衮一定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呢?“ 听到瓦格达这样说完,整个厅房中,一片死去般的沉寂。 硕托罗洛浑等人,方才那急不可耐的神情皆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深思的神情。 而端坐在上头的代善,那眉头则是拧得更紧,整个脸阴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代善必须承认,老四瓦格达说得很有道理,大清国内两虎相争,那李啸是绝对会趁虚而入,不让大清帝国这场内斗轻易消停的。那这样的结果,对于大清帝国来说,几乎可谓是一场无法摆脱的噩梦。也许多尔衮与豪格的这场不死不休的内斗,最终只会白白便宜了李啸那厮吧。 这时,老五巴喇玛忽然以一种犹犹豫豫的语气插了一句:“阿玛,各位兄弟子侄,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豪格已与李啸有勾结,来个引狼入室,从而更深地参与我大清这场内斗中来。那这样一样,岂不是会对我大清损害更大更严重么?” 巴喇玛的话,让整个大厅的气氛,顿是更加紧张而压抑,整个秘室中,安静得几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此时的硕托,已是一脸难堪之色,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辨解什么,最终只是一声长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这时,倒是六子玛占又犹豫地问道:“既然多尔衮与豪格二人相争,只能这般两败俱伤,只能让大清遭受到空前的损害,最终白白便宜了李啸那厮,那阿玛你可否出面,去给二人讲和呢?毕竟大敌当前,我大清当以团结为重啊。现在外寇这般强大,我们自已人反倒自杀自灭起来,实是可悲之至。” 玛占这话一说完,作为一家之主的礼亲王代善,还未来得及回话,瓦格达却是沉声回道:“玛占你这话说得轻巧,还让阿玛去讲和?你以为,这场争夺大清最高权柄的斗争,只是小儿过家家么?岂是我等说停就能停的。” 玛占被他一抢白,顿觉脸上挂不住,他顿时气咻咻地说道:“好哇,老四,你这事都没做呢,如何知道就不成?难道你还能未卜先知,还能提前能掐会算不成?!” 瓦格达冷笑道:“玛占,你还真是胡搅蛮缠。有道是,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的大清,疆域辽阔,人民众多,事物繁杂,而皇上又不能理事,这最高权力,岂可一直空置?现在多尔衮与豪格,皆有夺取权力把持权柄的能力与机会,这样争权夺位的大好良机,失之不再,就是万年后悔亦是无用!他们又如何会作善男信女,轻易错失这样夺权夺利的大好良机。我敢料定,现在的多尔衮与豪格,只怕皆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下定决心要撕破脸面兵戎相见,只求尽早夺取这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力。在这一点上,这两人绝对没有半点妥协的可能!而我们若是还在想着,希望他们能为国家作想,以大局为重之类,让两人罢手劝和,只怕是会碰一鼻子灰,甚至只能自取其辱呢。” 瓦格达说到这里,罗洛浑站出来插言道:“四叔,若依你这么说,若那唐军参与我大清纷争,那多尔衮与豪格二人,可是会一直苦战下去么?难道,他们就不会发现,这样争权夺利的苦苦缠斗,最后只能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李啸这厮么?那这样的一场战斗打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瓦格达苦笑了一下,大声道:”罗洛浑,你问得好,为叔也是这样想的,这场战斗最终的结果,极可能是多尔衮与豪格谁也是胜不了谁,最终只能白白便宜了李啸的唐军。只是我想告诉你,现在他们二人皆已被权欲蒙敝了双眼,正一心想着,要如何尽快打垮对手以夺取高高权柄,如何还能听得进去半句劝说。也许,只能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际,等到李啸对大清的进攻连连得手之际,这二人才会最终幡然醒悟,最终握手言和吧。“ 瓦格达说到这里,长长一声叹息后,再不言语,而在房间中的众人,亦是人人沉默无声。 而作为一家之主的代善,听到这里,心里亦是叹息不已。不过,在这时,听了众人的发言与争辨后,他也最终在心下拿定主意了。 代善环视了众人一圈,然后轻咳一声,缓缓道:“好了,你们都不用再说了,本王听到现在,心下业已有主意了。” 听到代善这么说,原本皆低垂着头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一同向代善望去。 代善捋着近乎全白的胡须,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他低沉而清晰的说道:”本王最终的意见,便是两头押注。既支持多尔衮,也支持豪格。“ 听了代善的话,众人不觉愣住了。 两头押注? 这,这个建议怎么听上去,这么不靠谱呢。 硕托一脸不解,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代善大声问道:”阿玛,你这两头押注,究竟是何意?难道是把两红旗分成两部,分别派给多尔衮与豪格么?这样做的话,看上去挺好,似乎谁也不得罪,只是,这实际操作起来,何其不易!若真让我两红旗兵马,一旗去支持多尔衮,一旗去支持豪格,这未免太荒唐了些,只怕到最终,哪头都不讨好呢。“ 他一说完,七子满达海也一脸不满地说道:”阿玛,你这意见,实际执行实在是太难了。那多尔衮是何其精明之人,见我们首鼠两端,一旗兵马支援他,另一旗兵马却去支援豪格,心下一定会极其愤怒。这样一来,我们虽然为其出了力,只怕多尔衮也绝不会领情,反而极可能,对我们这样首鼠两端两头下注的行为恨之入骨。而对于豪格来说,我们这样做,只怕他也会心下大有微词,也必定不会领情,同时也会对我们在心下极其惕戒,难获信任。所以,我们若是这样做,很可能两面不讨好。甚至说难听点,到了最终一方决出胜负之际,也许无论是多尔衮,还是豪格,都会拿我们两红旗来开刀了。“ 满达海这话,得到了在座诸人的一致赞同,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每个人都对代善这个决定十分不解,也相当不满。 那内心站在豪格这一边的瓦格达,对父亲这个决定,也是十分诧异,他想张口询问,但见到父亲一副一脸严肃仿佛极难说话的模样,他还是知趣地闭住了嘴。 端坐在上首的代善,一脸威严地挥了挥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 “你们啊,根本就不明白本王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便在这里胡言乱语。”代善长叹一声说道:“你们也不想想,本王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好歹本王也是经过了多场政治斗争过来的人,如何会连这一点都看不透。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们,本王是如何两头押注的。” 代善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缓而坚定说道:“本王所谓的两头押注,是让硕托及巴喇玛、玛占、还有满达海,带着两红旗的剩余兵马,全部去东京投靠多尔衮。而这盛京城中,则由本王与瓦格达,还有罗洛浑,杜兰等,留守在亲王府中,以表达支持豪格之意。” 代善这个建议,听得众人目瞪口呆,众人皆是一脸惊愕至极的表情。 这算怎么回事? 把军队派给多尔衮,这位大清国中,现在最为德高望重的老亲王,却又留在盛京城中,这,这却是何意? 此时,整个房中,顿是一片寂静。 代善环视了房中的子子孙孙,脸上却是泛起了一片苦笑。 对于这些子孙的不能理解,代善心中早有所料,不过,当现在的他向他们开始解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已的内心其实充满了苦涩。 唉,现在的大清帝国,莫说还要如以前一般蒸蒸日上兴旺蓬勃了,连自家的宗室权贵,想要保住性命与富贵,都是极其不易,并且要认真应对,方可行之啊。 代善又轻咳数声,才对众人沉声说道:“本王这两头押注,其实还是有侧重的,那就是,在本王心中,还是更认可多尔衮能最终获胜的。毕竟,纵然有唐军插手,但多尔衮他有足够的兵马与手下支持,无论是个人智谋还是威望战功,皆远在豪格之上,若真要与豪格长久斗下去,虽然最终胜负难料,但最有可能的获胜者,还是极大可能是他。所以我个人认为,对于多尔衮这个精明强干又有足够实力的人,我们必须要给予足够的真实支持,才能打动其心,让他在心里认可我们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这样一来,虽然本王不亲去东京与多尔衮汇合,但有这全部的正红旗兵马支持他,多尔衮自当明晓本王心意,从而在心下认定,我两红旗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这样的话,多尔衮若最终获胜,则必当对我两红旗心存感激,纵然没有额外的封赏,但我家族中的族人性命与名爵财产,当可全部得以保全。“ 代善顿了下,又道:“而本王这样做,对于豪格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支持。因为我这个大清最年长,也最威望素著的老亲王,没有与你们一样,全部去投靠多尔衮,而在豪格处境十分困难之际,依然力排众议站在了他这一边。这样一来,虽然不能给豪格以兵马实际支持,但我却给了正在争权夺利的他,名份与道义上的最大也是最为坚定的支持。而这样东西,是豪格所极其缺乏的,从安定人心的角度讲,甚至比两红旗的兵马更为他所需要。这样一来,豪格可能会对我两红旗没有兵马支援给他而心怀不满,但他在看还有我这个老亲王坚定在站在他这一边时,心中的不快当可打消到最低的程度。这样一来,若是这斗争的结局,万一是豪格获胜,本王也可舍出这张老脸,去让他不追究你们被迫投靠多尔衮的罪过,从而力图保下我家人性命与财产安全。“ 代善说到这里,脸上才终于露出了淡淡笑容。 四子瓦格达首先反应过来,他大声道:“还是阿玛计谋长远,想得周到,好个两头押注,真真好主意也。“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老子就是个**的 有了瓦格达的率先表态,礼亲王代善的其余子孙,也纷纷倡和了代善的建议。至此代善整个家族,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随后代善便立刻开始行动,让硕托、巴喇玛、满达海、罗洛浑等人带着全部的两红旗兵马,径向辽阳而去,去那里投靠正驻守辽阳的多尔衮兄长阿济格。 至于他本人,则与心向豪格的瓦格达,以及孙子杜兰等人,留在盛京城中,摆出一副忠于皇太极的姿态,从而以不变应万变。 而在满州宗室权贵们,或投机押注,或趁机外逃,乱纷纷有如一锅一般之际,独居在盛京城中,原明朝蓟辽总督,现在的清朝大学士洪承畴,正在自家内厅发呆独坐。 洪承畴自松锦大战中战败降清后,皇太极命其隶镶黄旗汉军,并升任内院大学士,表面上对他恩礼有加,十分信重,但实际上,对于这位前明朝重臣,清廷一直未放松对他的防范。 洪承畴虽被清廷任了大学士之衔,但一直没有具体的官位和职务,皇太极只是给他安排了一处,处于一条幽深小巷中一间独门小院作为存身之所,同时又假惺惺地令他在家中好生休养,却又暗中嘱托他拔划的护卫,要他们密切注视洪承畴的行动,让洪承畴不得任意出入,同时一有异常,立即禀报。 故在正史上,终皇太极一朝,除偶尔向这个前明朝重臣咨询一下外,再没有委以任何官职,也没有另外的擢拔与宠信。 洪氏的真正发迹,还要到皇太极去世,明思宗自缢后,他跟随清兵入关进京,顺治皇帝对洪承畴十分器重,以洪承畴仕明时的原职衔任命他为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入内院佐理军务,授秘书院大学士,成为清朝首位汉人宰相。 自此,洪承畴为报答顺治的知遇之恩,开始为清廷忠心效力。为清廷不停地出谋画策,成为了朝廷的忠实鹰犬,先后扫灭了南明各个小朝廷,将明朝余烬彻底消灭,为清朝统一整个中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作为投降清朝、为清朝充当马前卒的前明大学士,洪承畴对清朝统一全国立下大功,按说,应该有无数想要发迹做官之人,要投效其门庭之下了,却不想,中国的传统士子们,根本不承认这样一个洪承畴的存在。 他们更希望的,那个传统意义早的“洪承畴”,早在被俘之后,就已经死了,是一个只会永远停留在史册上的光辉名字。据说洪承畴曾为感激崇祯皇帝的宠信,写了副对联帖在厅堂上:“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他降清后,有人将这副对联各加一字:“君恩深似海矣,臣节重如山乎?” 实际上,真实历史上,洪承畴的最后岁月,并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富贵荣华,权势煊天,相反地,此人的境遇,一直笼罩在屈辱和尴尬之中。 史载,他在彻底消灭了南明永历朝廷后,曾回乡省亲,在泉州建造了一座豪华府第,以此彰显自已的名贵身份与显赫权势。不过,让洪承畴万万没料到的是,这座奢华富丽的洪府落成后,竟没有一个亲友、故旧上门,就是洪承畴的母亲和弟弟都拒绝入住。 他的两个弟弟洪承蜿和洪承俊,痛感国家灭亡、社稷倾覆,对兄长投靠异族,效力仇敌的行为极为痛恨,发誓“头不戴清朝天,脚不踏清朝地”,携母亲避居船上,泛江隐居,并不与其兄相见,体现了真正的洪门家风。 在顺治十六年(1659年),心力交瘁的洪承畴年老体衰、目疾加剧,第二年正月解任回京。 最令尴尬的是,洪承畴既受到明朝遗民的强烈排斥,却也没有真正被清朝接受。在入关之初,洪承畴建议满族权贵汉化,学习儒家礼仪。而汉化的满族人接受了儒家的伦理纲常,也认为洪承畴名节有亏、不忠不孝。朝中的满族权贵,对这位国之重臣洪承畴,内心充满了轻蔑与鄙视。 在乾隆编纂的《贰臣传》中,洪氏名列前茅。 故而,在洪承畴镇抚南方扫灭南明并凯旋京城,如何安置他就成了朝廷的一大难题。最终,对于这位背叛故国把投靠自已的汉人重臣,清廷对他的处置十分冷淡,没有给他所预想中的封赏,也没有贴心的安抚,整个朝野用一种怪怪的目光,注视着年迈衰朽的洪承畴,缓缓走回朝堂。 洪承畴在清朝经历了皇太极、多尔衮、顺治和康熙四个时期。皇太极只是将洪承畴作为顾问而已,并未真正重用。在清军入关后,多尔衮和顺治两人虽然重用洪承畴,但也没让他进入决策层。到了顺治十八年(1661年),顺治皇帝驾崩,其子康熙继位,四大满族大臣分割了辅政大权,对洪承畴这个名节污损的重臣,更是备加排斥。 而这时洪承畴已到古稀之年,只顶着大学士的空头衔,在朝中备受冷落,不得不奏请退休。 本来,像洪承畴这样重要的人物退休,朝廷必须对他的功劳有所酬谢,以示皇恩浩荡优待故臣。但经过几番讨论,康熙皇帝仅授予洪承畴微不足道的三等轻车都尉世袭职衔,便把这条再无任何价值的乏走狗打发了事。 想来,洪承畴毁弃名节、效力20年、几经大战帮腘清朝统一全国坐稳江山,却只换来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轻车都尉,并且又给谴责他的人提供了挖苦讽刺的新内容。 正史上,康熙四年(1665年),洪承畴去世,结束自已备受垢病的一生。不过在此时,洪承畴在清朝官方文献中的地位,起码还是正面的,清朝还是把他当成开国功臣看待。 而到到了乾隆时期,满族权贵的思维已经完全汉化了,各地汉人的反清情绪渐渐平息,满汉之间思想文化不再如清初般严重对立,开始有了一定的交融。 乾隆皇帝以儒家圣贤后裔和华夏共主自居,与汉族文人相唱和,开始褒扬史可法、黄道周等忠君爱国的榜样,以此方式来勉励国家百姓对大清朝盲目效忠。这时,作为清朝开国功臣的洪承畴,身上“叛明”的污点开始掩盖“效清”的功绩,形象开始颠倒过来,变成一个反面人物了。 用乾隆的话来说,那就是“虽为功臣,然名节大亏,瑜不掩瑕,列为贰臣可也。”,有了皇帝的批示,清初功臣洪承畴,自是被毫不留情地列入《贰臣传》,并且名列前茅,列为贰臣甲等,完全变为了一个丑角的形象。 现在的洪承畴,也得到了皇帝皇太极,在海参崴征伐战中,被唐军炸死或炸成重伤的消息。 昨天,好不容易有了上街的机会,却由不经意之间,听到这个让人震惊至极的消息,当时的洪承畴,几乎惊得瘫倒于地。 不是吧? 自已刚刚向清朝投降,这才不过几个月,还未来得及向清朝统治者完全展示自已的能力与才华,还未得到任何重用与提拔,这把自已一手招降的皇太极,竟然就要挂掉了,那自已的这番投降,岂不彻底成了一个讽刺与笑话么? 经历了无数政治风波的洪承畴,心下可以肯定,不能理事形如废物的皇太极,虽然名义上还是大清的皇帝,但对于整个大清帝的政治军事,已然彻底失去了掌控力。 大清帝国的最高权柄,不可能一直空缺,不可能一直处于无人理事的状态,那么接下来,必定会有有野心有能力的爱新觉罗宗室站出来,争夺这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力,最终占获那把金灿灿的龙椅。 而有能力有野心夺取最高权力的人,无疑只有多尔衮与豪格二人了。只是这两人,与洪承畴交情都十分浅薄,基本无甚往来,洪承畴就是想把脸蛋往他们的屁股上凑去,都没有机会。 更何况,对于这两人的前景,城府极深见多识广的洪承畴,都不是特别看好。 明面上,多尔衮现在势力最大,兵马最多,还有全面暂管着整个庞大的远征军团,而那豪格,势力不足,兵马亦少,地方上支持的力量也少,看上去似乎多尔衮必胜无疑,但洪承畴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知道,大清国一开始内斗,就不单单仅仅只是多尔衮与豪格之间的争斗了,那势如猛虎,一直对大清虎视眈眈的平辽王李啸,很可能会趁此机会,介入清朝的这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内斗之中,最终收获渔人之利。 这样一来,他刚刚投降的大清帝国,将会从根本上发生动摇,国势即可能就此中落,转而与明朝一样,陷入无休止的内斗与纷争中。 而大清帝国一旦落得如此结局,他们这些投降清廷的前明重臣,无疑会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再找不到主人效忠的他们,极可能惶惶然有如丧家之犬,休说富贵功名,只怕想寻一个安稳的落脚之地怕亦是难了。 更何况,这场清朝国内的争权大战即将爆发,他们这些汉奸臣子,也极可能要被迫站队。那么,就算自已能侥幸逃过这刀兵之灾,如果万一站错队的话,只怕最终也是难逃一死。 换句话说,现在的洪承畴,已在不知不觉中,踏上了一条荆棘密布险象环生的道路,随时可能命丧其中,更极有可能的是,到时的自已,可能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脊背上直窜而起。听完消息的洪承畴,根本就不知道,失魂丧魄的自已,是怎么样地回到了自已的院中。 怎么办? 皇太极已然就快成了历史名词,那接下来的自已,却该怎么办才好呢?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错综复杂艰险万分的内斗纷争中活命下去呢? 是要被迫站队,赌一把命运,然后战战兢兢地活下去,还是要另寻他途,不让自已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成了摆在洪承畴面前最为迫切的选择。 洪承畴就这样木头一般呆坐了一个下午,亲随仆人陈泰唤他吃饭都不应。 其实,这也很正常,现在的他,将来的命运都悬于一线危在旦夕了,哪里还有半点心思吃饭。 不过,洪承畴在独坐深夜之际,终于给自已想到了一条,在他看来,最为稳妥最有价值的出路。 这条出路就是,趁现在清国国中混乱无主,护卫们对自已戒备松懈之际,再度背叛清朝离去。 不过,洪承畴自是再无脸面去重投明朝,他打算去投靠的新主子,便是李啸。 堂堂的前明朝蓟辽总督,现在的清朝大学士,竟为了苟且活命,去投靠向来无有交情的李啸,去投靠这个从一个破落猎户起家的李啸,这对于洪承畴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不过,在洪承畴看来,这去是现在的他,唯一可走的一条出路了。 洪承畴心下已然认定,现在的大清帝国,一定以这场内部斗争为转折点,开始不可避免地由盛转衰,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下,无论自已是投靠另一方,也不论自已能不能最终在这场残酷内斗中幸存下来,唯一等待自已的,也只会是一个极其黯淡的前景。 而相反地,清朝在走向衰落的时候,那野心勃勃又实力强大,名为明臣,实际上无异是一名独立君主一般的李啸,只会此消彼盈,越发强大,最终成为一股远远凌驾在明清两国上的第三方势力。 故而,在洪承畴看来,现在的李啸治下,已然无异是一个庞大而隐形的帝国,这个帝国的前途,无疑是极其光明而辉煌的。自已若能最终加入李啸的官僚集团,无疑比自已投清还是投明,都要前途光明得多。 想到这里,洪承畴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冷笑。然后,这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重臣,低声说了一句粗鄙至极的脏话。 “哼,他娘的,老子早就不是什么忠臣纯臣了,脸面这东西,更是他娘的早就不知丢哪里去了。说白了,老子就是个**的,谁给的钱多,谁给的利益大,老子就给谁上,老子就给谁效力,老子现在,就他娘的只为自已而活!”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谋劝祖大寿 那么,自已就要这样偷偷摸摸地,象只从下水道逃走的老鼠一样,孤身趁乱离开清廷吗? 不,不能这样做。 若只有自已孤身一人,象只溜走的老鼠一样,趁乱从清朝逃走,就算最终逃到了李啸之处,洪承畴估计,有如丧家之犬一般穷极来投的自已,最终也难入李啸的法眼,反而极可能被他轻视。 若是这般,这可是这位前明朝蓟辽总督,现在的清朝大学士洪承畴,所绝不能接受的。 这位自视甚高,智谋与能力在明末皆是一等一的历史名人,若是只能这般灰溜溜地去投靠李啸,只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而如果要获得李啸的重视,那自已可能必须要提供一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这样才足以彰显自已的才,才能让李啸愈发重视自已。 而这份见面礼,洪承畴又经过了一个不眠夜晚的思索后,最终想定了,要送给李啸一份怎样有份量的重礼。 那就是,洪承畴不单单想自已逃走,他还要再鼓动那被迫降清的祖大寿一道,带着当日松锦大战时,那些被迫降清的明军一同反正,从边境潜逃,最终前去投奔李啸。 洪承畴知道,这几个月来,祖大寿虽然投降了清廷,但心下一直思念明朝,对自已被迫降清的举动,一直痛悔不已,却是一个极易说动的对象。 要知道,在正史上,祖大寿自投降清朝后,就一直处于混吃等死无所作为的状态,唯一记录于史册的事迹,便是在投降清朝数月后,曾写了封不咸不淡的信,给自已的外甥宁远总兵吴三桂,要他率部归顺清朝,结果被吴三桂回信拒绝。最终这位被封为正黄旗总兵的祖大寿,在经过了长达十余年的浑浑噩噩度日后,在顺治十三年,默默无闻地病逝于北京。 当然,对于明朝来说,祖大寿这种状态,也算是给明朝最后的回报了。至少这种无所作为的状态,对明朝的伤害是最小的,总比吴三桂,洪承畴等人主动为清廷效力,甘当清廷鹰犬的可耻行为,却要强得多。也许,这也是祖大寿对于自已的投清叛明的行为,一种无可言说的负疚与补偿吧。 洪承畴确信,在得到皇帝或死或重伤的消息后,这个祖大寿,一定会与自已一样,对当日投降清朝的行为后悔不已,也一定在内心希望,在这个局面混知的时刻,抓紧时机进行改变。 毕竟,良禽投木而栖,又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在清朝这棵朽树上吊死。在清朝动乱在即大战将起之际,只是不是个傻瓜,都一定会为自已的将来前景,开始作更稳妥而长远的打算了。 若逃离清朝,洪承畴无颜返回明朝,这先后两次投降清朝的祖大寿,当然更是没有脸面再去见崇祯皇帝。所驻,这明朝再无颜面回去,洪承畴可以肯定,那么这个祖大寿,自然也会与自已一样,最终只能投向李啸的阵营。 而一旦祖大寿被说动,凭他的影响力,要再鼓动那些虽然投降清朝,但心中却是不情不愿的原明军部众,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洪承畴甚至在想,如果计划进行得顺利,甚至还可以让祖大寿鼓动他的那些,早在十多年前就投降了清朝的诸位子侄,如祖泽润、祖泽溥、祖泽洪等手握兵马的实权派,如果能把他们拉过来,这样一来,投往李啸的兵马将会更加壮盛,而自已的首倡之功,自是更加耀眼瞩目。 可以说,洪承畴所谋划的,是一个极为大胆,却又极有价值的计划,当然,到底能带走多少兵马,洪承畴心下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过,洪承畴确信,如果这个计划能成功的话,他这个计划主谋者,肯定会给李啸留在深刻印象,在李啸的眼中,也将会极受重视,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会和在明朝一样,成为李啸手下,不可或缺的国之重臣…… 想到这里,洪承畴的嘴角,忽地泛起了一丝怪异的微笑。 “来人,上饭吧。” 思虑既定的洪承畴,才开始感觉腹中饥饿,扭头朝门外一声轻唤。 听到了主人的传唤,管家兼仆人的陈泰急急赶过来,手里端着刚刚温好的饭菜,轻手轻脚地端在洪承畴面前。 洪承畴大口地吃着,眼中不时一道亮光闪过。 在连连大吃几口后,他停了筷子,对陈泰低声道:“陈泰,你今天晚上,去给我办件事吧。” 陈泰一怔,轻声回道:“好的,却不知,东翁有何吩咐?” 洪承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今晚以买酒食为名,潜出房去,去祖大寿处,告诉他,明天我有要事想去拜见他。“ 陈泰应了一声,正欲退下,洪承畴又叫住了他。 “陈泰,你告诉祖大寿,我明天要与他谈的这事,十分紧急而迫切,希望他到时不要外出,并屏退所有欲见之客,留出时间,与我单独聊下,切记切记。” 陈泰怔了一下,心中为洪承畴这般怪异态度,感觉十分诧异。 自投降清廷以来,洪承畴这么急切的样子,陈泰已经很少见到了。在他印象中,这位跟随多年的老主子,每天的神色,都是恍恍惚惚的,仿佛总在思考问题,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他今天这样的急切,倒还是真的大为出乎陈泰所料。 虽然陈泰对洪承畴突然想去见那个同样近乎闲置的祖大寿,感觉十分怪异,不然,作为一个多年的亲随老仆,他当然知道,洪承畴决定的事情,自已作为下人,根本就没必要想太多,只顾按他吩咐去办事便可。 于是,他恭敬地回答道:”好的,老爷你放心吧,我等会就去,务必帮你传达给祖总兵。“ 侍侯洪承畴吃完,陈泰挎上菜篮,急急出门,那些在门口守卫,皆得到了皇帝的噩耗,此已皆是神情麻木而涣散,一副无精打彩的惫懒模样。见得陈泰出来,只是随意开口询问了两句,便自放他离去。 离屋而去的陈泰,借着月色,在寂静的街道上七扭八拐地穿街过巷,来到祖大寿所居的院子处。然后,他向门人通报了一声,不多时,便被祖大寿接见。 ”陈泰,你深夜来此,却为何事啊?“昏暗烛光下,祖大寿轻声问道。 陈泰注意到,这位原明朝辽东前锋营总兵,现在的正黄旗总兵祖大寿,一点都没有先前在锦州担任总兵时那么威风凛凛气场十足,现在的他,一脸憔悴与忧虑之色,两眼更是浑浊无光,就连皱巴巴的衣服上,都溅着点点菜渍,看上去十分邋遢猥琐。 很显然,清朝皇帝的突然垮掉,以及接下来就会发生的残酷内战,让本来就精神沮丧混吃等死的祖大寿,内心更加忧烦无比,才会这般无心注重外表仪容,也可以想见,现在的他,内心的不安与压力,到底有多么巨大。 陈泰轻叹一声,恭敬地回答道:”禀总兵大人,我家老爷说,希望明天一早来府上求见,还望大人你能拔冗一谈。“ ”哦,这样呀,那让亨九明天上午来吧,反正现在皇上一出事,那些护卫监视也松了,让他尽管来便是,我在家中候他。“祖大寿淡淡地回了一句。 陈泰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家老爷说,这番会谈十分重要而迫切,希望大人明天能勿见他客,专门与我家老爷一见。“ ”哦,是么?“祖大寿眨了眨眼,看似浑浊无神的眼睛中,却有一道亮光一闪而过,他沉声道:”好的,本兵知道了,你告诉洪亨九,明天上午,本兵谁也不见,专在内厅候他,他要谈什么,皆只会出其之口,入我之耳,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得到了祖大寿肯定的答复,陈泰一脸喜色,他急急在应诺了一声,便告辞离去。 回到家中之后,陈泰立刻向洪承畴禀报了见面祖大寿的经过。 听了陈泰的禀报,洪承畴脸上,又泛起了淡淡的微笑。 他知道,祖大寿应该也猜到了,自已想要找他说什么了。也就是说,祖大寿愿意在明天与自已单独面谈,说明他的心下,也应该是有一个初步的打算了。 昏沉的烛光中,洪承畴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同时,暗暗握紧了拳头。 次日,吃过早饭后,洪承畴换了便服,又给了那些守在门中的护卫们一人一钱银子的贿赂,让他们睁一眼闭一眼后,便施施然独自出门离去。 洪承畴一路小心行走,同时密切注意是否有人在跟踪自已。好在现在城中秩序大乱,街头巷尾都是一片惶然不安的气氛,他这一路穿街过巷,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便衣简装的他。 不多时,他来到祖大寿居住的小院外,门人随即带他入内,直到内厅之中。而在这里,祖大寿早已等候在其中。 两人分宾主而坐,看茶后,仆人退出,并把房门紧紧掩上。 洪承畴与祖大寿二人,四目相望,一时间,仿佛有无限话语想对对方说出,却又一时什么都说不出。 一时间,这两位投降清朝的明朝重臣,脸色皆是十分复杂,两人都仿佛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这房间中的气氛,亦是十分尴尬。 最终,还是洪承畴轻咳一声,率先开口:”复宇(大寿字),我今日前来,却是有一要事,想与你相商。“ 祖大寿脸上的肌肉轻轻颤动了一下,他轻叹了一声,缓缓道:“亨九,咱们也是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了,就不用再打哈哈了。我也直说了罢,你此次前来我处,可是特来劝我,赶紧离开清朝,去别投他处的吧。” 洪承畴见祖大寿一下子就点破了自已前来的真正目的,不禁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快速反应过来,脸上微微一笑,沉声道:“复宇果是爽快人,洪某也不相瞒,我此番前来贵处,正是此意。” 祖大寿斜了他一眼,又是一声长叹:“亨九,你不就是想来劝我,趁现在清朝内乱,无睱顾及我们这些降臣,让我与你一起,重新潜逃离去,再投明朝效力么?只不过,我祖大寿不比你啊,我可是先后投降过两次清朝的人,子侄亦皆为清朝效力,这般丑行,提起来便是足以让人惭愧无地,如何还有半点颜面返回明朝!可叹皇上昔日对我祖家这般信重,我却最终难尽臣节,在这里腆颜求存屈身事虏,实是愧对皇上,愧对祖宗,愧对我大明亿兆百姓啊!” 听到祖大寿这番话语,洪承畴亦是脸上烧得慌,祖大寿深感惭愧,他洪承畴又如何能不后悔愧疚呢。 想来他自万历四十四年中得进士,一路累官升至陕西布政使参政,再升至三边总督,总管陕甘晋三省剿匪事宜,在松锦大战前官至兵部尚书、蓟辽总督,崇祯皇帝对他可谓相当不薄,信重非常。 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在听闻他被俘之后,多日不食而死,崇祯皇帝更是感动得大哭了一场,亲自为其举行了规模盛大的设坛祝祷。 为了记念洪承畴这位为国而死的大英雄,崇祯给他了最隆重的祭礼待遇,祭坛一共连设了九坛,其到祭到第九坛,整个祭祀快完成了之时,才突然得到消息说,洪承畴已然投降清朝,并没有绝食而死,崇祯这才在极度的尴尬与羞辱中,停止了这场令人啼笑皆非的祭祀活动。 不过,饶是如此,向来猜忌寡恩的崇祯,却也还是对洪承畴的家人朋友网开一面,并未采取株连九族的残酷措施,从这一点来说,崇祯虽在松锦大战中,对洪承畴有逼迫过甚的过错,但总体上说来,还是相当对得起他洪某人的。 洪承畴长叹了一声,才缓缓答道:“复宇,我想对你说,我是来劝你与我一道逃离清境的,只不过,我想投靠的,并不是明朝,而是平辽王李啸。” “啥?去投李啸?!” 祖大寿脸色一变,竟腾地站起身来。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见祖大寿突然如此激动,洪承畴不禁十分诧异。 祖大寿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到到去投那平辽王李啸,会这般神情激动到近乎失态?莫非对于李啸,他还有什么不可言说的心结不成? 对于祖大寿的这个态度,洪承畴一时愣住了,他端着茶杯,手臂僵在半空,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祖大寿自已,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已的失态,他苦笑了一下,脸上带着讪讪的表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复宇,你这是……”洪承畴放下茶杯,一脸关切。 祖大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往下说了,然后,他有如一个拘束的孩子一般,搓着双手躬身默坐,一脸极其复杂的表情。 洪承畴默然看着祖大寿这副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暗暗想道,莫不是这祖大寿,对这平辽王李啸有什么成见或有什么过结,才会对他有这么大反应么?只是,这样的问题,自已就是想问,也不太好开口吧。 一时,房间中的气氛十分尴尬。 最终祖大寿沉默了一阵,才又轻叹一声,缓缓开口道:“没想到,我祖大寿,堂堂的前辽东前锋营总兵,现在的汉军正黄旗总兵,竟然落魄到这般地步,要去投靠自已当年手下的一名小卒的地步。” 听到祖大寿的话,洪承畴不觉愕然。 祖大寿这话说的,倒仿佛他去投李啸,是一件极为可耻与羞辱的事情一般。莫非,就是这一点,让他抹不下面子,又解不开心结么? 洪承畴正欲好奇地想问下原由,这时,一脸回忆之色的祖大寿,又是一声苦笑,已然先行开口述说。 “亨九,其实,本兵与那李啸,早在崇祯六年时,就已相识了。” “哦,是吗?” 祖大寿点点头,一脸五味杂陈的神色,叹息着说道:“当时的他,以一名村野猎户的身份投军,仅仅只是一名广宁中屯所的普通哨骑,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没关系没倚仗,实在是默默无闻。却不料,此人却是胆大出奇武勇殊绝,加入官军后,仅率二名哨骑出行,就敢去完成本兵下达的,难度相当大的堪测大凌河城旧址任务,真真英雄出少年哪。结果,令所有人都没有想的是,他们非但顺利完成了任务,还斩获了六名鞑子的头颅,实在是大给辽西官军长脸,我这个辽东前锋营总兵,亦是与有荣焉。” 见洪承畴听得专注,祖大寿继续边回忆边说道:“正是因为李啸此次斩得六颗首级的军功,本兵亲自撰文给了朝廷,给李啸升了百总职位,李啸才开始正式步入晋升之阶,成为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军官。后来,李啸又被调任到不归墩,自筹粮饷,自募兵员,竟把一座废弃多年的墩堡,给管理得井井有条,其治理之材,实是令人刮目相看。” 祖大寿顿了下,又接着道:“到了当年冬天,鞑子哨骑队伍袭击我辽西粮队,整个粮队被截,护卫粮队的广宁中屯所哨骑全部牺牲,畏于鞑子之威,整个辽西官军,竟不敢派兵去救回粮队,实实耻辱矣!还是李啸听闻了消息,为给同为广宁中屯所的哨骑兄弟报仇,也为了夺回粮队,李啸带领其下自行招募的全部骑兵,在这酷寒无比的天气中,一路顶风冒雪北上,终于在快到大凌河处,与正押着粮队北返的鞑子哨骑遭遇,两军随即展开一场血战,李啸的骑兵队伍在付出重大牺牲后,终于全歼了这些鞑子哨骑,共斩杀鞑子四十三人,夺回了粮队,也夺回了全部战死的广宁中屯所哨骑的尸首,这般卓越战功,却是辽西官军近年来所鲜见矣。李啸之武勇威名,自此遍传辽西,人人都道,我辽西得到了,一位赵子龙般的少年英雄啊。” 听着祖大寿的描述,洪承畴的脸上,竟也不觉露出神往之色,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听复宇之述,李啸之勇武坚毅,仿佛昭然于眼前,却不知后来李啸的情形,又是如何?” 祖大寿回忆到这里,脸上竟泛起微笑,他叹道:”原本我以为,这李啸说到底,还只不过是一名能征惯战的武将罢了。谁知道,此人非但勇武精悍,还十分会处理人际关系,为自已和部下不断争取各种利益,故此人笼络下属本领极强,深受其部下拥戴。象这一次,李啸斩获了四十三颗头颅,李啸一次晋升的顶点,不过是到千户为止,仅需十八颗头颅足够了。为了不让自已辛苦斩获的头颅,给上级白白分润吞没,李啸主动去找到我弟性宇(祖大弼),把这多出来的二十多颗头颅送给他,帮性宇从参将升为副将,性宇当时之欣喜,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啊。当然,李啸这样做,有他自已想要达到的目的,那就是,一方面是让没人脉没关系的自已,抱上性宇这条粗腿,找了个坚实的靠山。另一方面,让心怀感激的性宇,能积极主动地给自已出面争取利益。由此看来,李啸的眼光与手段,在一众武将中,亦是远远的超类拔萃呢。“ ”哦,这么说来,李啸还真是颇有智谋之辈啊。无论是战场征伐,还是官场经营,他都是颇有手段游刃有余呢。看来此人这般迅速地发迹,但还真是事出有因,绝非偶然得来啊。“洪承畴捋着胡须,跟着叹了一句。 祖大寿亦是点头叹道:”你可知道,正是因为李啸攀上了祖大弼这大腿,才没有被他的原上司王道奇给雪藏埋没,此人心思,倒是伶俐得紧哪。而崇祯六年年末,鞑子为报复李啸全歼其哨骑队,大举兴兵侵边,大肆荼毒我锦州郊区,掳获了我辽西无数人畜,而那敌将阿山,更是猖狂恣肆目中无人,扬言要与我锦州中的将领单挑独斗,还约定以六百名被俘获的百姓为赌注,若其败了,便将这六百名百姓放回。可叹啊,当时我锦州城中一众将领,皆被其猖狂吓住,根本无人敢出去与其对战。最终还是祖大弼推荐了李啸出来,作为我大明官军的代表,去与阿山单挑作战。“ ”哦,那李啸此战,是胜是败?“洪承畴眨着眼追问了一句。 祖大寿脸上泛起笑容,看上去竟还隐隐有些激动,他继续说道:“这场单挑战斗,就在锦州北门外进行,吸引了两军将士前来观看。当时,西风怒卷,铁马金戈,战鼓如雷吼声阵阵,整个阵面十分有气势。李啸与那阿山,纵马挥刀往来厮杀,两人你来我往战斗了数个回合,那阿山便是不敌,拍马逃走,李啸追之不及,才让这厮逃得性命。不过,阿山这厮倒也信守承诺,放了六百百姓回来,还赠给了李啸一条当年浑河血战时,我军那战死的大将戚金,被清虏缴获的蛮狮腰带。“ 听到祖大寿说得这般激动而向往,洪承畴脸上,亦是满满的欣赏之色,他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既然李啸在辽西有如此威名,又深得你喜爱,按说,李啸应该在辽西前程无量呀,为何他却要擅自离开辽西,转而前去山东呢?“ 听到洪承畴这样问,祖大寿的脸上,却是不觉一颤。 他一脸讪讪之色,泛起一丝苦笑,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唉,李啸离开辽西,固然有其自身原因,却也是因为本兵无能,无法保全人材矣。“ “哦,复宇何出此言?“ “当年,自与阿山一战后,李啸便回到其不归墩处,一直潜心经营其自身势力,看上去默默无闻,没有任何异常。但谁也不知道,这时的李啸,便已成了离开辽西,前往山东之志。而他之所以这般做,一是因为辽西之地将门众多,土地又狭小,他难有发展壮大的空间。其二则是我这个做总兵的,对他关心不够,一直不能给他进一步上升提拔的机会,这才让李啸萌生了去意。只不过,现在想来,李啸离开辽西前往山东这一步,也许是十分正确的,毕竟,辽西可给他的发挥空间太过狭小,鞑虏又时时前来侵扰,李啸想安心发展,亦不可能矣。“ 祖大寿顿了下,复道:“故而,李啸接下来精心筹备了一个复仇计划,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截杀了他上司王道奇的一个走私商队,缴获大批的银两与商货,以及一艘走私福船。在听闻商队被袭消息后,急急率部赶来的王道奇,全军击溃,王道奇本人,亦被身首两处地一举击杀,随后李啸带着全体部众,分从水陆两处,南行离去,自此之后,再不复与我辽西有瓜葛矣。“ 祖大寿说完这段话,脸上满是无奈与痛悔之色,他仰起头,发出长长地一声叹息。 听到李啸最终离开辽西经过,洪承畴心下亦是轻叹,他捋须无言,一脸思索之色。 祖大寿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是因为后来的事情,两个人都知道了。 那就是,李啸到了山东后,也是基本完全独立自主一般的存在。他在一片荒芜的原黄县沿海地界,修建赤凤堡以存身,又编练壮大了自已的军队,让这支只听他指挥的军队,成为了一只纪律严明又战力强悍的队伍。最后,李啸打流寇,战鞑虏,一路不断晋升,从千户,升总兵,再升指挥使,封东海侯,封唐国公,直至成为大明难得一见的异姓王,平辽王。 而李啸在封官晋爵的同时,各类建设拓展开发亦是从无休止,他建铁龙城,建赤凤城,建金汤城,占据整个登州,再攻下台湾,吕宋,苏禄,新几内亚,澳洲大陆等广阔无垠的南洋地区,以及虾夷岛、库页岛、外满地区、雅库茨克等东北亚蛮荒地带,最后又把整个山东省收入囊中。 在占据了从南到北极其广阔的地域后,李啸复从明朝国内,大批运送国中流民到这些新占据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开发拓展,让这些沉睡了数千年的蛮荒土地,从此成为华夏汉人全新的生存土地,成为了汉族子孙世世代代一直永续相传的故土家园,从这一点来说,李啸对华夏汉族打下的功绩,可谓远迈汉唐,亘古绝今,跃居巅峰,数千年上下,再无人可与其比肩。 故而,现在的李啸,可谓是治域辽阔又兵马雄壮,而其治下的土地,无异于是一个全新的,充满了勃勃生命力的隐形帝国。这样一个强大蓬勃日新月异的崭新帝国,其生命力与未来前景,无论是衰朽不堪的明朝,还是已历两代的清朝,与其相比,皆是远远不及。 至此,洪承畴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祖大寿对于去投靠李啸,这般心存芥蒂了。原来,祖大寿是在想着,自已曾是堂堂总兵,李啸却只不过是自已属下的一名小卒,却没想到,李啸这家伙,全凭自身努力,竟在十年之后,就成了大明的平辽王,而真实实力,更是有如一个隐形的君主一般。 而相反地,祖大寿这十年基本就在原地踏步,甚至还在前段时间,极其耻辱地成为了清廷的俘虏,在这里当个有名无实的正黄旗总兵混吃度日。这两相比,这样不可思议的身份倒转,才让祖大寿一时戮痛伤疤,导致莫名失态,不过在他心下,却是更觉惭愧无比。 其实,换作任何人,也无法在心中立刻接受,如此天悬地别的身份倒置吧。 尤其是,曾经的总兵,现在要去投靠曾经的手下小卒,这样的事情,莫说要做,只怕说出来,便是一种羞耻啊。 洪承畴一时间,十分理解祖大寿又矛盾又纠结又羞辱的心情。 只不过,他在沉默了一下后,还是对祖大寿沉声说道:“复宇,我还是觉得,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如何还可以老眼光看人,如何还可这样拘泥于旧日心态呢。想来明朝太祖,起步之时,还仅是一个落拓和尚呢。李啸乃是何等人杰,说是金鳞不是池中物,亦绝非虚言矣。现在这样的紧急时刻,这般心思,还是当全部抛下,以崭新心态面对将来方好,恕我直言,若在此刻,复宇你还另作他想,只怕将来真会万劫不复啊!“ 正文 第五百四十四章 铁心叛逃 听了洪承畴的话,祖大寿捋着花白的胡须,却是沉吟不语。 洪承畴见祖大寿一副犹豫不决之状,便继续说道:“复宇,现在清廷之中,皇太极已然形如废物,再不能理事。那么接下来,那最具权势的多尔衮与豪格二人,一定会大起内讧争权夺利,为了那把金灿灿的龙椅,这二人必然互相攻伐大打出手,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啊。” 洪承畴端起茶杯轻舐了一口,然后复道:“这样一来,整个清朝的局势,必定会彻底陷入混乱与纷争,而这战端一启,岂能骤解?那么,到了这时,恐怕整个清朝国外,都会遍地战火生灵涂炭,满目疮夷遍地残垣,陷入无休无止的内战厮杀之中。有道是,危邦不入,乱邦不居,这清朝局势变得如此混乱而危险,我们这些降臣,休说再得到甚功名富贵了,只怕是连性命都难得保全啊。“ 洪承畴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而一旁的祖大寿听到这里,亦是浓眉紧锁脸神忧郁。他的脸上,与洪承畴一样,满是迷茫而沮丧的神色。 洪承畴继续道:”以我估计,也许很快多尔衮就会与豪格二人,就会要急急返回盛京,开始互相攻讦内斗了。而等到他们返回盛京后,我们就只能被迫站队,就是想走也走不掉了。那咱们只能赌这个三斤重脑袋,还能挂在脖子上多久了,这般境况,何其悲哉。介时你我二人,究竟是死于乱兵之下,还是能苟且保命,又有谁能知道,也许只能看天意吧。而真到这般境地,纵然再如果悔青肠子,又有何用!” 祖大寿嘴唇张合了几下,正想说什么,对面的洪承畴却已又开口道:“复宇,说一千道一万,现在的我们,真的只有投靠李啸一条路了,除此之外,再无他途可走。现在的时间,已是极其紧迫,若再犹豫不决,只怕是大祸立至,介进再来复悔,又还有何用啊!何去何从,还请复宇立下决断!“ 听了洪承畴加重语气说完这番话,祖大寿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终于,他长叹一声,呐呐地开口道:“唉,亨九你这番话,真可谓字字诛心也。祖某也非是不明事理之人,只不过,一时难过这般心结罢了。罢罢罢,既然还投降鞑虏这样耻辱的事情都做了,臣节与名誉早就成了一泡臭屎,再去投靠曾为我手下小卒的李啸,又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这事,祖某干了!那亨九你说吧,你打算何时逃离清境,祖某与你同去。” 见祖大寿终于同意,洪承畴心中石头落地,他脸上泛起轻松的笑容,又说道:“好啊,我就知道复宇你是识时务明事理之人,你同意了,便是再好不过。只不过,洪某在想,若只有你我二人潜离清廷去投李啸的话,却未免有所不足。” 见洪承畴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祖长寿那眼尾极长的三角眼眨了一下,随即问了一声:“亨九,你这话却是何意,但请明言。” 洪承畴轻轻一笑,便说道:“复宇,你也知道,现在李啸势力极大,手下能臣良将极多,你试想下,在这般情况下,若你我二人,这般有如丧家之犬般,两手空空穷极来投,李啸纵然能接纳你我二人,但在心下,只怕亦是多有看轻。你我二人,若是重新在李啸手下出人头地,再获重用,亦是难矣。” 洪承畴这话,听得祖大寿直点头:“亨九这话说得有理。人活于世,归根到底还是实力说话,想来即便我曾为李啸的老上级,但若真的只能这般穷极往投,确实极没脸面,也极有可能被他完全看轻。只不过,你我现在皆是孤穷之身,昔日部众早已遣散安置,难道还有什么势力与随从,能跟随我们一道返回不成?” 洪承畴直直地盯着他疑惑的眼神,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复宇,有道是,事在人为,只要肯想办法,当然有会势力和部众,能与我等一道返回。” 祖大寿愣愣地看着洪承畴,他沉吟良久,才恍然明白般道:“亨九,你的意思,莫非是我招揽旧部,与我们一道……” 后面的话,虽然他刻意没说出来,但洪承畴已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祖大寿一脸惊疑,呐呐道:“亨九,这,这样真的可行么……” “如何不可行?”洪承畴急急回道:“复宇,你的诸多子侄,不是都在清朝掌握兵权么?这些人,都是你现在可以就加以拉拢的对象呀。如果能把他们说动,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叛离清朝,去投李啸的话,那我敢肯定,有这般壮盛的兵马相投,李啸必定会对你我刮目相看,对你我二人也会礼遇尊敬有加,这样的机会,如何可以不加以好好把握呢?” 听了洪承畴的话,祖大寿拧起粗浓的眉毛,脸上顿是满是思索的表情。 他沉吟了一下,一边捋着胡须,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亨九,实不相瞒,这段时间,对于我的这些子侄们的情况,我也粗略地了解过。象我三个亲生儿子,泽润,泽溥,泽洪,早在崇祯五年时,就在清庭中效力,这些年下来,已深获清廷信任,三人皆在清国之中掌握了一定数量的兵马,而且说来也巧,他们三人皆是驻防在沈阳周围,若要联系,却亦是容易。而我的养子泽清,和侄子泽远二人,自从锦州与我一道投降清廷以来,皇太极为表示自已慷慨大度以及对降兵的信任,便让泽远任主将,泽清任副将,带着锦州投降的三千兵马,驻守在浑河边的武静营一带,要联系他们,却也不难……” (注:《清史稿》中说,祖泽润是祖大寿养子,祖泽清是祖大寿末子,但《祖氏家谱》中又说,祖泽润是祖大寿长子,祖泽清才是祖大寿养子,对于这样有些无聊的细枝末节,作者懒得去纠结了,这里就以祖氏家谱为准吧。) “咳,复宇呀,既然条件这般凑巧,若不好好利用,岂非可惜之至乎?”洪承畴拍着大腿,急急地打断了祖大寿的自言自语:“以我看,你可趁现在城中大乱无人理事之机,派出手下亲信,就言近日病重,让你这一众子侄,便装简从,急急返回沈阳探望。然后我与你一起,好好规劝下他们,让他们与我们一道去投靠李啸,不要再为清庭效命,不要成为了多尔衮与豪格内斗的炮灰,岂不甚好?若他们皆同意后,再紧急商议下,看看如何一齐带领手下兵马,再一道离开清朝。” “哦,这样可以么?”祖大寿听了洪承畴的话,脸上却泛起犹疑之色,他轻声道:“有道是,儿大不由爷,万一他们不肯随我等离开,却又该如何是好?” 洪承畴冷笑一声,便道:“复宇,你想太多了。这世间就没有完美之事,你的子侄们有自已的想法,亦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只要尽自已的能力去劝说他们便可,至于他们到底会不会听,愿不愿与我们一道离开清朝去投靠李啸,那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祖大寿哦了一声,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只是皱起眉头,一个劲地捋须不止。 洪承畴目光闪烁,他仿佛猜到了祖大寿的心思一般,又急忙补充道:“复宇,你是不是在担心,万一你的子侄们,若不同意跟随我们前去投靠李啸的话,他们就会向清廷出卖你?以我看来,这是绝不可能的。你看,且不论你们毕竟是家人,多有亲情牵绊,就是现在的清廷,已然群龙无首,一时间根本就没个管事之人。现在几乎所有的清廷宗室内权贵,都在忙于争权夺利,根本就无睱去管这些处于权力边缘的汉军了。说得直白点,你的子侄们,就算现在要把你我供出去向清廷邀赏,他们都找不到可以举报的对象。所以,我们的诱劝活动,只要清廷没有直接发觉,当可大胆进行。” 洪承畴的这番话,彻底地打消了祖大寿的疑虑,祖大寿抬起头,眼中便是一道冷光闪过。 “哼,亨九说得对。事到如今,确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祖大寿又是一长叹,脸上却闪过一丝狠色,他沉声道:”自古富贵险中求,这事,祖某干了!我也想过了,就算谈不拢,这帮兔崽子们,谅他们也没这个胆量,去拿他们亲老子的脑袋给清虏邀功!那就这样吧,我即刻手书数封,派我手下亲信出去,给我的一众子侄们送信,就约定他们明天早上到此,而他们明天到来后,我会立即派人联系你亨九,你再过来我处,与我一道劝说他们吧。” “好,那此事就此说事实上,我明天就在家中,等候复宇的消息。”洪承畴站起身来,向祖大寿略略地拱了拱手道:“行了,时间不早了,恐那一护监视的护卫会生疑,那洪某先行告辞,明天我就在家中等候你派人来唤。” “好的,一言为定。”祖大寿站起身来,向洪承畴拱手回礼。 洪承畴离去后,祖大寿立即手书数封,然后分别分别派遣自已信得过的的仆人,给自已的子侄们,分别送信而去。 望着这些化了便装的仆人,一个个消失在沈阳的街巷尽头,祖大寿脸色深沉而复杂,伫立在寒风中的他,有如一具木偶呆呆站立,最终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方转身回屋。 最先接到了祖大寿信件的,是祖大寿的长子,祖泽润。 祖泽润,是祖大寿长子,初为明锦州副将。天聪五年时,与其父祖大寿、其弟祖泽溥、祖泽洪一起,在大凌河城中,击杀了死不投降的将领何可纲后,一同投降后金(后来祖大寿反而悄悄逃走),隶汉军正黄旗,授三等子,任兵部右参政。 (注:有史料说祖泽溥祖泽洪是在松锦大战后,复与祖大寿一道投降清廷的,但《清通鉴》不支持这种说法。而且若兄弟三人分别投降的话,会有让小说支离破碎之嫌,故这里作者不作采信,还是采用三兄弟一道于大凌河城破后,共同随父亲投降清庭的说法为准。) 崇德七年时,祖泽润因为多年效力之力,擢汉军正黄旗固山额真。在真实历史上,此人到了顺治间,又从征在大同反叛清庭的姜瓖,诏晋一等子。后来从经略洪承畴略定湖南,驻长沙时,暴病卒于军,也有史料说是被李定国部击杀。 此时的祖泽润,正率本部两千兵马,驻守的沈阳南部的奉集堡一带。自听到皇帝在前线被唐军击成重伤不能理事的消息后,极度震愕的祖泽润,把自已单独关在军营中的秘室内,已然整整两天未见任何人。 祖泽润知道,决定自已命运的巨大关口,终于到来了。 以前的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多想,只管按清廷要求办事便可,而现在皇帝突然变成一具废物,大清的最高权力,突然变成真空,这还真让祖泽润始料不及。 祖泽润能在清廷混成一个汉军固山额真,说明他的头脑还是相当好使的,政治敏锐性也十分出色。他当时知道,接下来,极可能是清国中两个最大的实力派,多尔衮与豪格二人,开始血腥而残酷的争权斗争,而他们这些汉军将领,极可能要立刻开始分别站队了,这已然成了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他,却是陷入了最大的困惑之中。 因为,现在的他,不知道自已接下来到底要押宝给谁,不知道到底要投靠谁,才能笑到最后,才能真正保住自已的权势与富贵。 不过,在思考了整整两天后,祖泽润心下终于做了决定,打算让自已,去为多尔衮效力。 毕竟,多尔衮在清国中,威望素著,又智谋出众,愿意服从并效力于他的兵马将领亦是最多,夺取清国最高权力的机会也最大,那么自已,也只要跟着众人一道,去追随于他便好,如果能在将来的战争中有所表现,也许,自已这份从龙之功,还会让自已大获嘉赏呢。 不料,就在祖泽润准备下令,率领全军开拔前往辽阳,去那多尔衮的大本营时,他听到手下军兵来报,说其父祖寿派人过来,有紧急事件要告诉他。 祖泽润立刻接见来人,看了父亲的亲笔来信后,他的脸色顿是大变。 正文 第五百四十五章 各怀心思 祖泽润收起来信,目光便是有如刀子一般锋锐,他直视着那目光躲闪的仆人,沉声道:“家父身体向来康健,怎么会突生重病到不能理事,这封信上所说,可是实情?” 那仆人见他目光咄咄逼人,不敢与他对视,只是讪讪道:“祖老爷身体确有不适,这才派在下紧急前来。只是祖老爷到底要与公子说何事,在下却是不知,还请公子见谅。” 祖泽润盯着仆人惶然不安的脸孔,仔细看了一阵,双眉紧锁,面孔十分峻厉,却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而这名仆人见祖泽润一副严肃模样,顿是十分拘束,他尴尬地站立着,不知祖泽润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最终还是祖泽润一声轻叹,一脸无奈状地轻轻挥了挥手,对这仆人道:“好了,本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告诉家父,明天我一早,我就进城去看他。” 仆人应了一声,急急退了回去。 祖泽润凝视着他仓皇而去的身影,脸色却是十分绷紧,目光中更是饱含着无限的忧虑与迷茫。然后,他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屏退众人,偌大的一间内室中,仅有祖泽润自已,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呆坐着。 从这个仆人言不由衷的表情中,祖泽润已可以猜到,这仆人说的是假话,祖大寿极可能仅仅是想把自已召到身边,又怕自已不来,才故意编了这样的一个谎话。 那么,祖大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祖泽润凭直觉猜想到,莫非是父亲祖大寿,也听闻了皇帝现在身受重伤不能理事的消息,怕自已将来不能做出好的选择,才这般急切地召自已前去,和自已详加探讨么? 应该就是如此了。 自父亲祖大寿投降清庭以来,为了向皇太极展示自已一心效忠大清毫无私情,对于那闲居在盛京城中的祖大寿,祖泽润一直采取一种冷漠对待与刻意回避的态度。祖大寿投降清廷已有数月,而在盛京城外驻扎的祖泽润,仅仅只去过祖大寿处两次。 想到现在,祖大寿见局势不对,竟不怕清廷追查,还费心地编了重病的理由,从而召自已去见他以商量对策,舐犊之情可见一斑。而再想想自已,这数月以来,对父亲那般冷淡的态度,祖泽润的心下,一时颇为愧疚。 “父亲……“ 祖泽润嘴中喃喃,眼中竟有些晶莹闪烁。他复思虑了一阵,便站起身来,唤来手下,专意去买了些糕点礼品,准备明天给父亲带去。 而祖大寿的信件,也在不多时候,向祖泽溥、祖泽洪、祖泽清、祖泽远四人送达完毕。 收到祖大寿的信件后,祖泽溥与祖泽洪二人,皆是十分震惊与忧虑,二人本欲即刻前来,但考虑到祖大寿已在信中要求他们明天一早到达,故二人最终还是决定,明天一早便出发进城,去看看父亲的病势究竟重到了何种程度。 而这样的信件,送到了率领着锦州投降的三千兵马,驻守在沈阳西边浑河岸边武静营一带,那主将祖泽远与副将祖泽清二人手中时,二人先是十分惊讶,不过接下来,这长期跟随过祖大寿的二人,也迅速地明白了祖大寿的真实用意。 在打发走了送信的仆人,告诉他明天一早,他二人就会便装入城,去看祖大寿后,祖泽清与祖泽远二人,在军帐中闭门密议。 祖泽远眯着眼,一脸怪异莫名的神情,他首先说道:“泽清,你看,你伯父召我二人前去,可是真的因为身体患病么?“ 祖泽清闻言,轻叹了一声,沉声回道:“以我看来,父亲得的病,怕不是身体之病,而是心病吧。“ 祖泽远咧了咧嘴,便道:“哦,你可是说,在现在清国皇帝形如废物,清朝即将内乱的情况下,伯父心忧时局,才特意以生病为由,召我们去见他,以商应对策么?“ 祖泽清点点头,叹了一声道:“正是如此。父亲用心良苦啊,他虽然身居闲职,每天无所事事,但对于时局,只怕是比我们还关心呢。更何况,我们还掌握着三千锦州降兵,对于这只浸透了父亲多年心血的老部队,他虽然表面上作出一幅不闻不问的态度,但在心下,只怕依然是牵挂不已吧。“ 祖泽远直直地看着祖泽清,半晌没说话,最后幽幽地来了一句:“泽清,你说,伯父会不会有趁清国内乱,再带着咱们重返明国?“ 祖泽远这话说得祖泽清浑身一颤,不过他略一思索,还是连连点头道:“嗯,表兄你说得有理。当日父亲投降清廷,便是心不甘情不愿。若非锦州城中粮饷已绝,那洪承畴入援的十三万明军,被清军全部击溃消灭,父亲应该是说什么也不会降的。故而,现在他若存着率部重投明朝的心思,我是一点也不奇怪。我在想,现在清国出现了权力真空,对各类军政大事的管理,都是处于一种松懈与混乱的状态。我想父亲应该是看到了这点,认为可以趁此良机,重新带着我们这批锦州降兵回归明朝,亦是极有可能的。“ 祖泽远亦点头道;“是啊,泽清你的看法与我一样,我也是在想着,伯父极可能真的动了趁着清国内乱重新率部投明的心思。说起来,当日内外交困被迫投清,真真何等憋屈!现在我想起来,心中的痛悔,都无可用言语表述。若真能复归明朝,我祖泽远当无二话,全凭伯父裁处便是。“ 祖泽清笑了起来,也急急说道:“表兄你若这般想,愚弟亦如是观之。与其留在这里,被迫成为清庭内部争权夺利的炮灰,还不如重返明朝,给自已一条新的活路。若父亲明天真提出这般观点,我一定会第一个赞成。“ 祖泽远又点点头,总结般地说道:“那好,明天一早,我们就一道入城,去见伯父吧。这般动荡时刻,我们到底何去何从,真的该早点做个了断啊。“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天亮后,祖大寿的一众子侄们,皆纷纷入城,手中都带着各样各式的礼物与慰问品,如约来到了祖大寿的居所。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祖大寿独居于内屋之中,只是下令让他们在外屋等候,说等人到齐后,再统一与他们说事。与此同时,祖大寿派了仆人,急急去请洪承畴过来。 祖大寿的这番表态,却也在他的一众子侄估计之中。象祖泽润、祖泽远、祖泽清三人,皆是微微一笑,把礼物交给仆人后,自在外面静静候着。 而不明就里的祖泽溥与祖泽洪到来后,一心想看父亲病势如何的他们,被祖泽润他们拉住,低诉一番后,也明白了祖大寿的真实用意,也就安心到外屋等候了。 不多时,洪承畴赶到了祖大寿的居所。听到洪承畴到来的消息的,穿着整齐的祖大寿,掀开房门,健步从门中走出。 见到祖大寿出来,祖泽润率先反应过来,他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原来父亲这般康泰,却不知为何派人给孩儿送信,说是……“ 在祖泽润故意没把话往下说时,祖大寿也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朗声道;“没错,为父是说谎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怕你们有事推脱不来,才故作这般说辞。好在你们都已赶至,那为父就可把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跟你们明言了。“ 祖泽润急道:“父亲大人有何话说,但请明言便是,只要孩儿们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祖泽润说完,祖泽溥、祖泽洪、祖泽清、祖泽远等人,亦纷纷表态,表示无论祖大寿说什么,自已都会完全遵循,不会稍违。 而在一旁冷眼观察看的洪承畴,见众人皆这般表态,他脸上泛起淡淡笑容,眼中却是一道冷光闪过。 久历政事的洪承畴知道,他们现在的表态,在没有听到祖大寿的真实意见前,都不过是一番应付的虚词,根本当不得真的。那么接下来,由祖大寿自已来说的,率部去投李啸的事情说出口后,才可真正看清各人的真实态度。 而此时的祖大寿,在环视了众人一圈后,他冷冷的目光,直直凝视着自已这个长子那闪烁的眼神。 他在心下已猜到,这个祖泽润虽然这般说辞,但他的心下,一定会对自已接下来想到说的内容充满了警惕与疑虑,绝不会自已真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祖大寿轻叹一声,却并没有如祖泽润所想象的那样,立刻表明自已的观点,而把皮球先踢给了他,他淡淡地问一句:“泽润,为父且问你,对清国现在的局势,你有何看法?“ 祖泽润一愣,心下暗道,父亲这是何意,难道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吗? 不过,他心下虽这般想着,嘴中却急急回答道:“父亲大人,你既这般发问,那孩儿就斗胆分析一番。如有浅薄可笑之处,还请父亲大人指正。“ “你但说便是,无忍事,为父也确实是,想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祖大寿面容平静地说道。 见父亲这般说了,祖泽润但轻咳一声,对众人朗声说道:“父亲,洪学士,各位兄弟,以我看来,现在的清国局势,可谓波诡云谲,凶险异常。自皇上东征海参崴堡,被唐军炸成重伤不能理事后,这清国之中,顶层的权力自然出现了无法填补的真空。那么,以孩儿看来,接下来,那一众爱新觉罗宗室,必定要开始为了争夺大清的最高权力而纷争不已。而在这些爱新觉罗宗室中,最有权势与地位的,无疑是多尔衮与豪格二人,那么,接下来这最高权力之争,也势必在这二人之间展开。“ 祖泽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迅速地瞥了一圈众人,发现所有人正还在专心听自已说话,他便继续说道:“而他们二人若要相争,那诸如我等汉军诸将,自然也只能纷纷站队,为各自的主子效力。所以我认为,接下来,我们一定要判断清楚,到底是谁获胜的可能大,再相机去投靠,这样一来,才可能在最终的战局中获胜,同时有了拥立从龙之功,自家的权势与富贵,也才能得到保全。“ 祖泽润说到这里,一旁的洪承畴幽幽地插了一句:“那祖固山认为,却该去投谁,方为合适呢?“ 祖泽润愣了一下,便回道:“洪学士,你乃是明清两国的重臣,向是足智多谋之士,你这还不明白么?现在清国之中,势力最大的,便是多尔衮。此人无论是在威望,智谋,还是属下拥戴,以及手中兵马数量上,皆远远超过皇上的长子豪格,所以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及时率众前往辽阳投靠多尔衮,那么,必定可以在接下来的内战中,站得一个正确的位置。若多尔衮最终获胜,我们自然也可以功臣身份水涨船高,这却是必定无疑之事。“ 祖泽润说完,以一种期盼的眼光向祖大寿投去。却没想到,祖大寿听了他话,并没有立即表态,反而是捋须不止,眉头更加地皱紧。 祖泽润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洪承畴却是一声轻叹,他摇着头说道;“祖固山,你以为多尔衮必定会获胜,豪格必定会失败,却未免太过想当然了。“ “想当然?你说什么呢?“被洪承畴这番抢白,祖泽润顿觉自已颜面有些挂不住了,他急急说道:“洪学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多尔衮的势力远比豪格强大,这乃是人所共知之事,我们这些汉军,自然是追随大流,抱最粗的那条大腿,以为将来搏个好前程,这又何错之有呢,又如何会是想当然呢?” 洪承畴冷笑一声,淡淡道:“好,既然祖固山你这么坚持认为,投靠多尔衮是最为明智之举,那我且问你,若在将来,那多尔衮与豪格二人,二虎相争征战不休之际,却有人趁虚而入,趁清国内乱之机,大举进攻清朝,以获取渔人之利的话,那你还认为,多尔衮还是必胜之局么?” 洪承畴这番淡淡的话语,让祖泽润脸色顿是大变。 “洪学士,你所说的外部势力,却是谁?” “平辽王,李啸。” 正文 第五百四十七章 各怀心思 第五百四十五章各怀心思(原章节被封,为不影响阅读体验,先放在这里吧) 祖泽润收起来信,目光便是有如刀子一般锋锐,他直视着那目光躲闪的仆人,沉声道:“家父身体向来康健,怎么会突生重病到不能理事,这封信上所说,可是实情?” 那仆人见他目光咄咄逼人,不敢与他对视,只是讪讪道:“祖老爷身体确有不适,这才派在下紧急前来。只是祖老爷到底要与公子说何事,在下却是不知,还请公子见谅。” 祖泽润盯着仆人惶然不安的脸孔,仔细看了一阵,双眉紧锁,面孔十分峻厉,却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而这名仆人见祖泽润一副严肃模样,顿是十分拘束,他尴尬地站立着,不知祖泽润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最终还是祖泽润一声轻叹,一脸无奈状地轻轻挥了挥手,对这仆人道:“好了,本将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告诉家父,明天我一早,我就进城去看他。” 仆人应了一声,急急退了回去。 祖泽润凝视着他仓皇而去的身影,脸色却是十分绷紧,目光中更是饱含着无限的忧虑与迷茫。然后,他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屏退众人,偌大的一间内室中,仅有祖泽润自已,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呆坐着。 从这个仆人言不由衷的表情中,祖泽润已可以猜到,这仆人说的是假话,祖大寿极可能仅仅是想把自已召到身边,又怕自已不来,才故意编了这样的一个谎话。 那么,祖大寿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祖泽润凭直觉猜想到,莫非是父亲祖大寿,也听闻了皇帝现在身受重伤不能理事的消息,怕自已将来不能做出好的选择,才这般急切地召自已前去,和自已详加探讨么? 应该就是如此了。 自父亲祖大寿投降清庭以来,为了向皇太极展示自已一心效忠大清毫无私情,对于那闲居在盛京城中的祖大寿,祖泽润一直采取一种冷漠对待与刻意回避的态度。祖大寿投降清廷已有数月,而在盛京城外驻扎的祖泽润,仅仅只去过祖大寿处两次。 想到现在,祖大寿见局势不对,竟不怕清廷追查,还费心地编了重病的理由,从而召自已去见他以商量对策,舐犊之情可见一斑。而再想想自已,这数月以来,对父亲那般冷淡的态度,祖泽润的心下,一时颇为愧疚。 “父亲……“ 祖泽润嘴中喃喃,眼中竟有些晶莹闪烁。他复思虑了一阵,便站起身来,唤来手下,专意去买了些糕点礼品,准备明天给父亲带去。 而祖大寿的信件,也在不多时候,向祖泽溥、祖泽洪、祖泽清、祖泽远四人送达完毕。 收到祖大寿的信件后,祖泽溥与祖泽洪二人,皆是十分震惊与忧虑,二人本欲即刻前来,但考虑到祖大寿已在信中要求他们明天一早到达,故二人最终还是决定,明天一早便出发进城,去看看父亲的病势究竟重到了何种程度。 而这样的信件,送到了率领着锦州投降的三千兵马,驻守在沈阳西边浑河岸边武静营一带,那主将祖泽远与副将祖泽清二人手中时,二人先是十分惊讶,不过接下来,这长期跟随过祖大寿的二人,也迅速地明白了祖大寿的真实用意。 在打发走了送信的仆人,告诉他明天一早,他二人就会便装入城,去看祖大寿后,祖泽清与祖泽远二人,在军帐中闭门密议。 祖泽远眯着眼,一脸怪异莫名的神情,他首先说道:“泽清,你看,你伯父召我二人前去,可是真的因为身体患病么?“ 祖泽清闻言,轻叹了一声,沉声回道:“以我看来,父亲得的病,怕不是身体之病,而是心病吧。“ 祖泽远咧了咧嘴,便道:“哦,你可是说,在现在清国皇帝形如废物,清朝即将内乱的情况下,伯父心忧时局,才特意以生病为由,召我们去见他,以商应对策么?“ 祖泽清点点头,叹了一声道:“正是如此。父亲用心良苦啊,他虽然身居闲职,每天无所事事,但对于时局,只怕是比我们还关心呢。更何况,我们还掌握着三千锦州降兵,对于这只浸透了父亲多年心血的老部队,他虽然表面上作出一幅不闻不问的态度,但在心下,只怕依然是牵挂不已吧。“ 祖泽远直直地看着祖泽清,半晌没说话,最后幽幽地来了一句:“泽清,你说,伯父会不会有趁清国内乱,再带着咱们重返明国?“ 祖泽远这话说得祖泽清浑身一颤,不过他略一思索,还是连连点头道:“嗯,表兄你说得有理。当日父亲投降清廷,便是心不甘情不愿。若非锦州城中粮饷已绝,那洪承畴入援的十三万明军,被清军全部击溃消灭,父亲应该是说什么也不会降的。故而,现在他若存着率部重投明朝的心思,我是一点也不奇怪。我在想,现在清国出现了权力真空,对各类军政大事的管理,都是处于一种松懈与混乱的状态。我想父亲应该是看到了这点,认为可以趁此良机,重新带着我们这批锦州降兵回归明朝,亦是极有可能的。“ 祖泽远亦点头道;“是啊,泽清你的看法与我一样,我也是在想着,伯父极可能真的动了趁着清国内乱重新率部投明的心思。说起来,当日内外交困被迫投清,真真何等憋屈!现在我想起来,心中的痛悔,都无可用言语表述。若真能复归明朝,我祖泽远当无二话,全凭伯父裁处便是。“ 祖泽清笑了起来,也急急说道:“表兄你若这般想,愚弟亦如是观之。与其留在这里,被迫成为清庭内部争权夺利的炮灰,还不如重返明朝,给自已一条新的活路。若父亲明天真提出这般观点,我一定会第一个赞成。“ 祖泽远又点点头,总结般地说道:“那好,明天一早,我们就一道入城,去见伯父吧。这般动荡时刻,我们到底何去何从,真的该早点做个了断啊。“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次日天亮后,祖大寿的一众子侄们,皆纷纷入城,手中都带着各样各式的礼物与慰问品,如约来到了祖大寿的居所。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祖大寿独居于内屋之中,只是下令让他们在外屋等候,说等人到齐后,再统一与他们说事。与此同时,祖大寿派了仆人,急急去请洪承畴过来。 祖大寿的这番表态,却也在他的一众子侄估计之中。象祖泽润、祖泽远、祖泽清三人,皆是微微一笑,把礼物交给仆人后,自在外面静静候着。 而不明就里的祖泽溥与祖泽洪到来后,一心想看父亲病势如何的他们,被祖泽润他们拉住,低诉一番后,也明白了祖大寿的真实用意,也就安心到外屋等候了。 不多时,洪承畴赶到了祖大寿的居所。听到洪承畴到来的消息的,穿着整齐的祖大寿,掀开房门,健步从门中走出。 见到祖大寿出来,祖泽润率先反应过来,他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原来父亲这般康泰,却不知为何派人给孩儿送信,说是……“ 在祖泽润故意没把话往下说时,祖大寿也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他朗声道;“没错,为父是说谎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怕你们有事推脱不来,才故作这般说辞。好在你们都已赶至,那为父就可把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跟你们明言了。“ 祖泽润急道:“父亲大人有何话说,但请明言便是,只要孩儿们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祖泽润说完,祖泽溥、祖泽洪、祖泽清、祖泽远等人,亦纷纷表态,表示无论祖大寿说什么,自已都会完全遵循,不会稍违。 而在一旁冷眼观察看的洪承畴,见众人皆这般表态,他脸上泛起淡淡笑容,眼中却是一道冷光闪过。 久历政事的洪承畴知道,他们现在的表态,在没有听到祖大寿的真实意见前,都不过是一番应付的虚词,根本当不得真的。那么接下来,由祖大寿自已来说的,率部去投李啸的事情说出口后,才可真正看清各人的真实态度。 而此时的祖大寿,在环视了众人一圈后,他冷冷的目光,直直凝视着自已这个长子那闪烁的眼神。 他在心下已猜到,这个祖泽润虽然这般说辞,但他的心下,一定会对自已接下来想到说的内容充满了警惕与疑虑,绝不会自已真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祖大寿轻叹一声,却并没有如祖泽润所想象的那样,立刻表明自已的观点,而把皮球先踢给了他,他淡淡地问一句:“泽润,为父且问你,对清国现在的局势,你有何看法?“ 祖泽润一愣,心下暗道,父亲这是何意,难道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吗? 不过,他心下虽这般想着,嘴中却急急回答道:“父亲大人,你既这般发问,那孩儿就斗胆分析一番。如有浅薄可笑之处,还请父亲大人指正。“ “你但说便是,无忍事,为父也确实是,想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祖大寿面容平静地说道。 见父亲这般说了,祖泽润但轻咳一声,对众人朗声说道:“父亲,洪学士,各位兄弟,以我看来,现在的清国局势,可谓波诡云谲,凶险异常。自皇上东征海参崴堡,被唐军炸成重伤不能理事后,这清国之中,顶层的权力自然出现了无法填补的真空。那么,以孩儿看来,接下来,那一众爱新觉罗宗室,必定要开始为了争夺大清的最高权力而纷争不已。而在这些爱新觉罗宗室中,最有权势与地位的,无疑是多尔衮与豪格二人,那么,接下来这最高权力之争,也势必在这二人之间展开。“ 祖泽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迅速地瞥了一圈众人,发现所有人正还在专心听自已说话,他便继续说道:“而他们二人若要相争,那诸如我等汉军诸将,自然也只能纷纷站队,为各自的主子效力。所以我认为,接下来,我们一定要判断清楚,到底是谁获胜的可能大,再相机去投靠,这样一来,才可能在最终的战局中获胜,同时有了拥立从龙之功,自家的权势与富贵,也才能得到保全。“ 祖泽润说到这里,一旁的洪承畴幽幽地插了一句:“那祖固山认为,却该去投谁,方为合适呢?“ 祖泽润愣了一下,便回道:“洪学士,你乃是明清两国的重臣,向是足智多谋之士,你这还不明白么?现在清国之中,势力最大的,便是多尔衮。此人无论是在威望,智谋,还是属下拥戴,以及手中兵马数量上,皆远远超过皇上的长子豪格,所以我认为,如果我们能及时率众前往辽阳投靠多尔衮,那么,必定可以在接下来的内战中,站得一个正确的位置。若多尔衮最终获胜,我们自然也可以功臣身份水涨船高,这却是必定无疑之事。“ 祖泽润说完,以一种期盼的眼光向祖大寿投去。却没想到,祖大寿听了他话,并没有立即表态,反而是捋须不止,眉头更加地皱紧。 祖泽润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洪承畴却是一声轻叹,他摇着头说道;“祖固山,你以为多尔衮必定会获胜,豪格必定会失败,却未免太过想当然了。“ “想当然?你说什么呢?“被洪承畴这番抢白,祖泽润顿觉自已颜面有些挂不住了,他急急说道:“洪学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多尔衮的势力远比豪格强大,这乃是人所共知之事,我们这些汉军,自然是追随大流,抱最粗的那条大腿,以为将来搏个好前程,这又何错之有呢,又如何会是想当然呢?” 洪承畴冷笑一声,淡淡道:“好,既然祖固山你这么坚持认为,投靠多尔衮是最为明智之举,那我且问你,若在将来,那多尔衮与豪格二人,二虎相争征战不休之际,却有人趁虚而入,趁清国内乱之机,大举进攻清朝,以获取渔人之利的话,那你还认为,多尔衮还是必胜之局么?” 洪承畴这番淡淡的话语,让祖泽润脸色顿是大变。 “洪学士,你所说的外部势力,却是谁?” “平辽王,李啸。” 正文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念天堂 一念地狱 听到洪承畴一字一句地说出李啸二字,祖泽润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原来祖泽润曾与李啸的唐军打过交道。在第四次清军入关时,他跟着多尔衮,一路从北直隶杀到山东,一路上,与明军交手作战,可谓所向披靡,各地明军皆是触之即溃。而唯独在山东时,清军遭到了此次入关以来,最为惨重的溃败。 数万清军,在济南城即将唾手可得之际,被连夜赶来的唐军,给打了个大败。唐军突然而猛烈的袭击,让清军猝不及防,全面崩溃,虽然他们奋起抵抗,最终却还是一败涂地。清军将领岳讬、尼堪二人被唐军击杀,使得清军兵力造受惨重损失,士气更是被打击到几乎归零。 说来也是幸运,当时的祖泽润所部,正在济南南门处,见得势头不对,遂急急撤逃而去,侥幸保存了手下的千余兵马,祖泽润自已也才勉强保得性命。在逃离济南后,祖泽润与其余清军一样,惊骇万丈,狼奔豕突,一路西逃撤去,才勉强逃过唐军的追击,最终保得一条残命。 从那时起,祖泽润对唐军可谓深有余悸,对唐军的威名与战力,他在心下可谓十分佩服与畏惧。他甚至在心下暗自祈愿,今生今世,再不要与这如狼似虎的唐军交手了。毕竟,作为一个名节已无的降将来说,什么效命疆场,什么忠君报国,都不如保全自已的性命与权财来得重要。 既然如何保住现有的功名与富贵,才是自已的重中之重,那么为了做到这一点,就绝不要去逞强擅勇自不量力地做自已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不然,到时不但半份功劳未得,却反把小命给丢了的话,那可就万事皆休后悔莫及了。 象这次清军大举进攻海参崴堡,祖泽润的部队幸运没被抽中,让他心中十分欣喜。因为上次入关时,深深地尝到过唐军苦头的他知道,哪怕这次御驾出征的清军,看上去势力极大,但真要与那战力与装备皆十分精锐的唐军交手,哪里有想象的这么容易。这不,那鞑子皇帝,不就身受重伤形如残废,并且差点就挂掉在了那遥远而蛮荒的海参崴了么? 一时间,祖泽润的内心之中,无限嗟叹。 不是吧,自已真与这李啸这般有孽缘么?若真要再次与唐军交手,也许,自已这一百多斤,就真地要交待在战场上了。 至此,祖泽润那原本充满期盼的目光,顿是黯淡了不少。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洪承畴的双眼,低声道:“洪学士,你可是说,若大清内乱一起,那多尔衮与豪格二人争位内战的话,那李啸便会带着唐军,前来进攻袭扰我大清么?‘ ”这是必然之事,敌国有难,不趁机发兵进攻,难道还要等多尔衮或豪格打败了竞争对手,坐稳了大清江山再来动手么?换作你是李啸,你会轻易放过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吗?祖固山乃是头脑清楚敏捷之人,又如何会想不到这一点呢?“洪承畴从容言道,一脸似笑非笑之情。 洪承畴这话说得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让祖泽润感觉到自已的内心,似乎被钢针刺了一下一般,他脸上顿是感觉莫名躁热,一股莫名的怒意,便从他心头泛起。 “洪学士,你这般说法,本将想了下,倒也还真有些认同。那李啸乃是虎狼之辈,手下的唐军,更是天下难见的精兵劲旅,确是不会轻易放过这进攻我大清的难得良机。只不过,这样的事情,与我们这些底层的汉军将领有甚关系,便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呢,李啸纵然进攻大清,也是多尔衮与豪格之辈考虑的事情,咱们只管听命办事便可,又管那么多做甚?李啸要如何行动,却与我这样一个小小的汉军固山额真有甚关系?’祖泽润冷笑着回道。 洪承畴仿佛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一样,他淡淡一笑回道:”祖固山,为何要这般说话呢,为何你就不能眼光,再放得长远开阔一点呢?难道在你看来,除了给多尔衮与豪格卖命,充当他们争夺权势与皇位的炮灰外,你和你的一众部下,就没有另外的出路可走了么?“ 洪承畴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祖泽润自已反应过来一般。 祖泽润是个头脑反应十分快速的人,他迅速地明白了,洪承畴跟自已说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洪学士,你莫非是说,是说让我等叛离清廷,去投李啸……“祖泽润脸色骤变,回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正是如此!“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祖大寿,声音铿锵有力地插话道:”泽润,为父之所以诈病唤你等前来,便是想告诉你们,为父在经过慎重思考后,才终于作出了叛离清朝去投李啸这个重大的抉择!“ 听到祖大寿这般说辞,旁边的一众子侄,人人脸色大变。那祖泽润更是脸色突然变成惨白,他颤声道:”父亲,你若这般做,若被清廷得知,却是杀头的大罪啊……“ ”那又怎样,总比在将来坐以待毙,或是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炮灰要得强得多!“祖大寿一脸沉痛之色,他大声道:”泽润,现在这房间中,只有我们这一家人在此,难道,你还准备要拿为父的脑袋,去向鞑子邀功不成?为父倒想提醒下你,现在清廷内斗正是风起云涌,眼看就要白热化了,你就是想拿父亲的脑袋去邀功,都可能不知道要去向谁报告吧?‘ 听了祖大寿这番揶揄讽刺的话语,祖泽润脸上躁热非常,额头更是渗出细汗,他急急辨白道:”父亲大人,您这话真要折杀孩儿了。孩儿就是有一万个胆,也不可能去拿亲生父亲去换权势富贵啊……“ 祖大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自我辨白,继续对众人说道:”各位子侄,现在的局势,你们都已看得明明白白了吧。清庭之中,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权夺利之战,已然近在眼前无法避免。在这样的乱局中,若投错了主子,押错了宝,你等自然是难逃一死,而就算你们运气好,投对了主子,又有谁能保证你们顺利地活到这场残酷内战结束?再说了,在清国内战之际,还有平辽王李啸侍机侵边,对清国不断蚕食,若万一你们被抽调去对抗李啸的唐军,只怕会是九死一生吧?为父今天说的这番话,你们要好好考虑清楚!“ 祖大寿说到这里,整个房间中,顿是鸦雀无声。 这些人中,祖泽润是一脸难堪地站立着,而祖泽溥、祖泽洪二人,则是一脸震惊,一幅完全出乎了预料的表情,唯有祖泽远、祖泽清二人,因为昨天二人已商谈了今天可能会出现的情形,故二人倒还表情镇定,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的神色。 当然,现在祖大寿所提出来的,不是重返明朝,而是去投李啸,这个爆炸性的决断,还是让二人心下颇为惊讶,好在二人在表面上,都在努力克制着,没有显出真实想法出来。 见这一众子侄们,纷纷沉寂着不肯表态,洪承畴在一旁插话过来道:“各位,你们可是觉得,去投那平辽王李啸,有些太过唐突,而多有顾虑么?你们这样想,确是情有可原,只不过,我想对你们说,你们完全可以彻底打消顾虑,放心带领部众,去投李啸便是。“ 洪承畴顿了顿,复道:“你们可知,现在的李啸,其实力有多么强大么?他所占的土地包括山东全省,整个南洋地区,还虾夷、库页、外满等地,其地域之广阔宏大,只怕是大清与明朝皆不能比。而其治下,百姓人口亦是多达数千万,经济繁荣,百业兴旺,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其兴盛程度,清明两国,亦是远远不及矣。再来看其军事力量,李啸手下,有极其精锐装备精良能征惯战的唐军十余万,皆是虎豹熊罴,劲兵悍卒,其战力如何,就不需要洪某多加描述了。故而现在的李啸,虽然名义上是明朝的平辽王,是崇祯的属臣,但实际上,他早已独立王国一般的存在,明廷根本就没有半点能力能约束于他,他的治下,完全是一个独立帝国般的存在。而这个强大而隐形的帝国,其辉煌灿烂的前景,又岂是明清两国所能比乎?“ 洪承畴这番洋洋洒洒的话,说得祖大寿这一众子侄们,脸上纷纷显出深沉思虑的神色。很显然洪承畴的这番话,对他们造成了多强烈的冲击。 见得众人似皆心动,洪承畴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各位,非是洪某谬夸,这李啸,能从一名普通的乡野猎户,在十年之内,成为明朝的平辽王,足见他才能超卓,器宇非凡,便说是人中龙凤,池中金鳞,亦不为过矣。而现在的他,更是有如一名隐形的君主一般,其前程之远大,未来之辉煌,岂可限量!现在我等若能抓住机会,趁其还未充分发展壮大,便往投之,李啸乃是心胸宏阔之人,必会欢喜接纳,我等定能大受重用,一展所材,岂非美事乎?” 洪承畴轻叹一声,又道:“各位,洪某说句掏心窝的话吧,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在这里给清朝陪葬,还不如现在这清朝动乱在即的时刻,赶紧认清局势,去给自已谋个好前程,最为要紧与迫切啊!在洪某看来,现在这动乱之时,却是离开清朝,去投靠李啸的最佳时机也。现在清朝内乱在即,各路权贵纷争不休,根本没有人来监督我等的行动,所以,这段时间,实是逃离清朝的最佳机会。若等到多尔衮或豪格返回了盛京,再想离开,只怕难矣。“ 洪承畴说完后,祖大寿亦轻咳一声,总结般地说道:“好了,现在该说的,我与洪学士,都给你们说完了,你们各人就表个态吧,愿意跟我去投李啸的,为父十分欢迎。若真不愿意的,我也不强勉,毕竟人各有志,儿大不由爷,希望将来的一天,你们不后悔就好。只是,我还是想对诸位说一句,佛家有云,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何去何从,望你们好生把握啊。” 祖大寿说完这话,房间中又是静默了一阵。 之后,祖泽远率先站了出来,向祖大寿拱手表态道:“伯父与洪学士所虑甚是周到,小侄听完,亦觉得十分有理,这样吧,我个人先表个态,我愿随伯父往投李啸,决无二话。“ 他一说完,养子祖泽清亦大声说道:“我与表兄的看法一样,父亲大人愿投李啸,孩儿定会从命,那咱们这三千锦州降兵,就由我二人一起带领,跟着父亲去投李啸吧。“ 听到祖泽远与祖泽清的表态,祖大寿脸现欣喜之色,他大声道:“好,你二人不愧是跟我多年,这样的关键时刻,还是能明白地把握时局,本兵十分欣慰。“ 这时,祖泽溥也站了出来,他一副下了重大决心的样子,向祖大寿拱手道:“父亲大人,孩儿也决定了,愿率本部一千兵马,跟你一道往投李啸。“ 他一说完,祖泽洪也站出来,大声说道:“父亲大人,孩儿也愿率本部六百兵马,往投李啸,到时如何行事,全凭父亲大人裁处。“ 见到祖泽溥与祖泽洪,这早年便投了清朝的二人,也同样表态愿意与自已一道投靠李啸,祖大寿脸上喜形于色,一旁的洪承畴亦是频频颔首,脸色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只有祖泽润低垂着头,双眉紧锁,面目却是涨得通红,但一直沉默不语。 见他迟迟不表态,房中所有的人,目光齐齐向他投来。 “泽润,你却是做何打算?“祖大寿敛起笑容,低声向祖泽润说道。 听到父亲的问话,祖泽润抬起头,脸上便是一副显出重大决心的模样,目光亦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冰冷。 “父亲大人,孩儿还是想留在清朝效力,不想去投靠李啸。请父亲大人原谅孩儿的自作主张。“祖泽润的话语,虽十分低沉,却是字句清晰,并且不带任何感情。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留守与决别 听到祖泽润,最终竟是这样表态,整个房间顿时又一片安静。 端坐在上首的祖大寿,直直地看着自已这个大儿子,脸色十分难看,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真真儿大不由爷啊,这祖泽润在给满清效力了十年后,竟然象对这清朝有了感情一般,竟不愿离开了。可叹自已与洪承畴二人,这般费尽口舌地劝说,都不能劝他回心转意,真不知道这小子的脑袋,怎么会突然这么一根筋。 祖大寿心头怒气腾起,他腾地站起,正欲发火,却被洪承畴急急拉住。 祖泽润仿佛猜到了,父亲祖大寿想要他如何做出一个解释一般,他抬起头,平静地与父亲祖大寿对视,然后缓缓说道:“父亲大人,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儿好,想给孩儿一个更好的前程。只不过,孩儿之所以不想离开大清,是有缘由的。“ “你说吧,为父静听便是。“祖大寿平静地回答道。 祖泽润脸上涌起莫名的感慨之色,他轻叹一声回道:“父亲大人,这些年来,孩儿在清朝已然十分适应,且已娶妻生子,实在不想再拖家带口,去投靠曾为对手的李啸了。父亲大人与洪学士所言,固然十分有理,但孩儿还是认为,孩儿仅仅不过是一名汉军固山额真罢了,部众亦不算多,与李啸的唐军交手的机率实在太小。而孩儿若去投了多尔衮的话,此人成功夺取清国帝位的机率极大,将来这份拥戴从龙之功,基本却是必得的,就这样叛逃而去,丢弃了这机的大好会,着实可惜。而说到底,纵然唐军到时会入侵我大清,我相信,多尔衮他们也会有办法解决,却不需要我这样的底层将领,去为此多想什么。所以,父亲大人的高见,恕孩儿难以从命。“ 祖泽润顿了下,又咬牙道:“孩儿这番选择,最对不起的人,便是父亲大人您了,若有来生,孩儿当作牛马以报,望父亲大人勿要怪罪。不说了,将来若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有那般凑巧,我要与唐军对决作战,那也是我的宿命吧……” 祖泽润说完,刷地双膝跪地,深埋着头,拱手抱拳。 所有的人都看到,这个伏跪于地一动不动的祖泽润,竟然肩膀一耸一耸地,在轻声抽泣。 见到祖泽润这副可怜模样,祖大寿原本打算痛斥他一番的心情,顿时完全被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失落与悲哀。 “泽润,那你好自为之……“祖大寿沉默良久,最终说出这句话。 祖泽润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他哽咽地点了点头,复对祖大寿说道:“父亲,你放心吧,你们此番离开清朝去投李啸,我一定严守秘密,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在你们离开盛京后,我也会率我的部众前往东京(辽阳)投靠多尔衮。从今之后,我与父亲,还有诸位弟弟,以及泽远表弟,怕是天涯永隔再难相见了。这一别后,还望父亲多多珍重身体,勿让孩儿过多挂念……“ 祖泽润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他忽地沉下身去,向着祖大寿,连连地猛磕了三个响头。 祖大寿长叹一声,缓步走了过来,将他轻轻扶起。 “泽润,不必如此,有道是人各有志,岂可勉强,既然你想继续为清庭效力,那你就留在这里吧。“祖大寿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孩子,希望在将来,你永远不要与唐军为敌,为父不求你将来能立多的功业,我只是真心希望,你们全家人,皆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为父就知足了。“ 听到父亲这般话语,祖泽润更是惭愧无名,他噙着眼泪,再向祖大寿深躹一躬,又向各名兄弟拱手抱拳,然后道:父亲大人,各位兄弟,既然你们都铁心要走,而我又是要决意留在清朝,那么,道不同不相与谋,此处我也不好多待了。希望你们一路珍重吧,也希望你们,替我好好照顾好父亲……“ 他的一众兄弟们,没有回话,每个人都是脸色复杂地看着他,让整个场地更加尴尬。 祖泽润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随即扭头离去。 房间中的众人,皆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直到祖泽润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再不可见。 祖大寿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看上去,他整个人,仿佛瞬间变得更加苍老了。 不过,他还是迅速从这种莫名悲伤的气氛中回过神来,转头对洪承畴说道:“唉,泽润做了这般决定,将来究竟如何,就看他自已造化吧。亨九,那接下来,我们来商讨一下,如何从清国境中离开吧。“ 洪承畴轻叹一声,收回了凝望房外的目光,然后转身对祖大寿说道:“复宇,对于如何离开清国,我心下已有筹算,就请各位听我说来。“ 祖大寿点头道:“好的,亨九但说无妨,我与一众子侄,皆洗耳恭听。“ 洪承畴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以我看来,我等需在这一二天内,整好行装,做好离开的准备。然后从盛京南部的武静营处集结,再统一往西行,过浑河,过长胜堡,再过河套地区,进入喀喇沁蒙古部落,再一路西过,过奈曼部、东土默特部,再进入明境的宣府镇北路,从而最后投向唐军定北营。“ 他一说完,祖泽远首先插话问道:“洪学士,这样的路线,我军行进的路途,却是颇为遥远,可会有所不妥乎?“ 见祖泽远反驳,洪承畴反问道:“祖副将,你既这么说,那依你来看,我等却要从何处离开,最为妥当呢?” 祖泽远沉吟了一下,便道:“洪学士,以我看来,倒不如我等径直往南,从宁远进入明境,再去投唐军,岂不更便?“ 听了祖泽远的话,洪承畴笑了笑,便反驳道:“祖副将,这条道路,洪某也曾想过,但你要看到,若走这条路,虽然比西去投唐军定北营,看上去路途要近得多。但你想过没有,若走此路,只怕我们在路上遭遇到的风险,却要大得多。“ “哦,是吗?请洪学士试言之?“祖泽远冷冷回了一句。 洪承畴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各位,我军若从向南行进,一路从宁远进入明境的话,那么我们从盛京离开的话,必然要先经过广宁,再过锦州,才能到达宁远,这样一来,沿途多有清军驻扎,若见到我等这数千人的行伍一路招摇而去,必定会大生疑虑,若是在路上加以拦截,那恐怕我等的计划,将会就此破灭了。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一路无阻,顺利到达明境,尚有吴三桂这一关要过。倘若吴三桂为一已之私,强掳我等向明廷邀功,那我等复要如何处之呢?” 洪承畴顿了下,复道:“所以,相对来说,我等若从沈阳径自西去,那么,只要过了长胜堡,便可入得蒙古诸部,便不会再有清人复来纠缠。而蒙古诸部力量薄弱,又值此大乱将来之际,他们根本弄不清我们此行的真实用意,极可能只要我们于路无犯,他们就会眼睁睁地,放我西去明境,绝不敢于路设阻。故而,从这一点说,我们虽然多走了一点远路,便却是更为保险,也更为稳妥的做法。” 洪承畴这番话,说得祖泽远哑口无言,他脸带讪讪之色,退到一旁。 但祖泽溥却又开口问道:“洪学士,纵然从清朝南下不可行,我军还可径往北去,去投那黑龙江入海口庙街堡的唐军啊。若能成功从沈阳北去,这一路上人烟稀少,旷茫无人,顶多有只些野生女真部落骚扰,岂不是比从蒙古境内通行,更为稳妥可靠么?” 洪承畴微微一笑,他叹了一声道:“泽溥,你这话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你想过没有,现在天寒地冻,北边多处地界,怕正是飞雪漫天之际,本来北去之路,就是狭窄难行,又兼大雪阻路,在后勤供应不足的情况下,我军想顺利到达庙街堡,真真谈何容易。若万一在前途遇阻,进退无路之时,被追赶而来的清军截杀,我等估计都要丧命在那茫茫野外了。” 听了洪承畴这话,祖泽溥也再无二话,他闷嗯了一声,低头退到一旁。 这时,这时祖大寿站了出来,有如总结一般地发言道:“好的,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就这样吧,如洪学士所言,我们这一两天好好准备,然后就从武静营一同离开吧。” 听到祖大寿发言,他的一众子侄们,纷纷大声表态:“是,我们听命便是。” …… 而就次日,在祖大寿等人,正在紧张筹备,准备率部离开之时,安平贝勒杜度府中,来了一名神情怪异的伙计。 这名伙计,来自咸旺铁器铺,他一进门,便急急地对仆人说道:“速速带我去见你们管家荆古达。我家掌柜,有急事要传达给他。” 仆人不敢怠慢,急急前去通禀消息。 不多时,管家荆古达与通禀的仆人一齐急急出来,共同接见这名来自咸旺铁器铺的仆人。 这名仆人正欲开口,却被荆古达急急止住。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你且随我来密室商议。”荆古达低声道。 随即,他亲自带着这名伙计,一路穿阆过巷,七扭八拐地,最终到了一个僻静的密室之中。 入得密室中来,这名伙计惊讶地看到,在秘室中,竟然已有杜度的福晋乌嘛喇氏,一脸阴沉地坐在其中。 这名伙计犹豫了一下,正要行礼,却被乌嘛喇氏急急止住。 “小伙计,你不多客套了,你且说来,你们掌柜的派你来,可是带我三个孩儿离开清国之事,已然妥当了?” 乌嘛喇氏开门见山地刚问完,这名伙计立刻急急地回答道:“禀福晋,皆已准备妥当了。我家掌柜特派我来传递消息,说让三位少爷准备好,就在今天黄昏,在浑河的码头处,已备好了两条货船,让三名公子带上重要家眷和财货,登船离去,然后船只会一路南开到营口入海处,另换海船,直驶山东而去。” 听到这伙计说了这个消息,乌嘛喇氏脸上显出了轻松之色,不过,很快,她的脸上,便被莫名的哀愁与忧伤所笼罩。 好在她及时控制了自已的情绪,在又了问了这名伙计几句话之时,她给了这名伙计一两银子的赏钱,便打发他先回去了。 随即,乌嘛喇氏更不犹豫,迅速地来到杜度的病房中,把这个消息向病势愈发沉重的他报告。 然后她又令管家荆古达把杜尔祜、穆尔祜、特尔祜三名儿子,以及怀抱着一名不过半岁的孩子二尔祜媳妇,一齐叫到杜度床前。 三个儿子到来后,她迅速地把刚才那名伙计的话语,再对这三人述说了一遍。 听到终于可以乘船逃离这即将内战的清朝的消息,杜尔祜三兄弟,还有他媳妇,原本严肃的脸上,顿是亦显出轻松之色,不过,很快地,他们的脸上,立刻又涌起了浓重的哀愁。 这时,病床上的杜度,忽然大声地咳嗽起来,只不过,他却是直着脖子,双眼愣愣地看着三名儿子,那直直伸出的手,亦是一直探向杜尔祜等三人。 “你们三兄弟,都给阿玛跪下吧。” 苏喇嘛氏明白了杜度的心思,她大声地向三兄弟下令道。 三兄弟齐齐下跪,那杜尔祜的媳妇犹豫了一下,正欲也抱着孩子下跪,被乌嘛喇氏轻轻拉住了。 杜尔祜等三兄弟跪下后,病床上的杜度,大口地喘息着,好不容易地止住了咳嗽,他用一种满怀慈爱又满是忧伤的目光,将三兄弟仔细地打量端详了一番。 “阿玛……” 杜尔祜声音哽咽,眼中噙泪,他想点什么,却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口。 杜度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了,然后,他用一种满是柔情与关爱的目光,对他这个最心爱的长子,轻声说道:“杜尔祜,你记住了,阿玛最后要对你说的便是,你们自此以后,再不能把自已看成了满州的宗室权贵,要把心态彻底放平,就把自已看成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汉人百姓便可。只要你们三兄弟能平安顺利地活下去,阿玛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足以含笑瞑目了。”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阴沟翻船 听了父亲杜度的这无奈而感伤的话语,三兄弟放声痛哭。 在嚎哭了一阵后,三兄弟恭恭敬敬地一齐给病床上的杜度,齐齐地磕上三个响头。 “阿玛,你放心,此去山东,我会照顾好两名弟弟,你只管安心养病便是。”杜尔祜最终话语哽咽地说道。 杜度脸上闪过一丝惨笑,眼中却有泪光闪烁,他叹道:“好,杜尔祜你有这番表态,阿玛很欣慰。这样一个刀兵血火的乱世,你们能顺利活下去,就是给阿玛的最大安慰了。以后,逢年过节的,记得给你阿玛,多烧点纸钱……” “阿玛……” 杜度这句话,愈发刺痛了杜尔祜的心,他涕泪滂沱,抽泣着再说出不出话来。 杜度的话,同样戳中了一旁的福晋苏嘛喇氏的泪点,她轻声地抽泣起来,同时抽出手帕,不地擦拭那源源涌出的眼泪。 而管家荆古达与杜尔祜媳妇亦是不停抹泪,杜尔祜媳妇手中的抱着的孩子,也象应景一样,哇哇大哭,顿是让整个房间的气氛愈发伤感。 杜度见房间中的众人,皆是这般哭哭啼啼,顿时心下亦是十分感伤。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止哭泣。在众人哭声小了点后,杜度喘着气说道:“现在时间紧急,不是伤感之时,闲话什么的就不要多说了,杜尔祜,你们就速速准备离开吧,不要误了时间。” 杜度说完,决绝地将头扭向另一边,再不看他们。 “阿玛……”杜尔祜三兄弟又大声嚎啕着,在地上向杜度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们三人又转过身来,向自已的母亲乌嘛喇氏,同样连磕了三个响头。 苏嘛喇氏泪如涌泉,她挨个抚摸了一番三个孩子剃得发青的头颅,大颗的泪水从脸上滑落,滴在三兄弟的头顶。 “杜尔祜,记住你阿玛的话,到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们,帮他们成年立业,帮他们娶妻生子。有道是,长子如父,额娘拜托你了,额娘与你阿玛,到了天上,也会十分欣慰的……” 苏嘛喇氏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她一把用手帕捂住了嘴,大声的抽泣了起来。 一旁的管家荆古达与杜尔祜媳妇,也是再也忍不住地放声痛哭。 最终还是苏嘛喇氏率先止住了哭声,她拍了拍三个孩子的脑袋,让他们赶紧起身。 “好了,莫要再哭了。你阿玛也说了,时间紧急,再在这里作儿女态也没甚意思,你们赶紧收拾吧。” 苏嘛喇氏抹着哭得如同一双桃儿般的眼睛,然后扭头对管爱荆古达说道:“荆古达,你速速带他们下去准备,收拾整齐了,就赶紧出发。” 荆古达连连点头:“福晋,你就放心吧,我这就带三位少爷下去收拾。” 他说完后,立刻带着杜尔祜三兄弟,还有杜尔祜媳妇,急急出门而去。 杜尔祜犹然不愿离开,他圆睁着哭得红肿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自已的母亲,苏嘛喇氏却扭过头去,再不看他。 杜尔祜内心痛苦万分,又万般无奈,只能跺脚一声长叹,最终在管家荆古达的拉扯下,低垂着头,离开了杜度的病房。 很快,荆古达与杜尔祜他们,皆换了便装,然后,带了上整整五大箱的钱财,唤了二辆马车,一同离开这安平贝勒府,前往浑河码头。 暮色苍茫中,坐上马车的杜尔祜,从车窗外看着熟悉的家门离自已越来越远,泪水不觉又潸然而下。 想到自已这一去,今生今世也再见不到父母之面,莫说尽孝膝前,甚至就连他们的后事都无法料理,就这样生生地天人永隔再不相见,杜尔祜的心下,有如刀割。 马车在萧瑟无人的街道上,颠颠地向浑河码头行进,一路上,各人的心情皆是沉重,故一路无话,只有这二辆马车在辘辘地奔走。 因为天色已晚,此时出城离去的人已然十分稀少,故他们这二辆马车在路上显得十分醒目,在快到沈阳西门时,有守城的清兵,拦住了杜尔祜的马车。 “天色这么晚了,如何还要出城去?速速下车检查。”一名清兵大喝着,让车上的人下来。 管家荆古达急急地先从车上下来,一脸堆笑的他,手中拿着一块散碎银子,便向这名清兵手中递去。 “各位兄弟,你们看好了,这可是安平贝勒府上的车马,出城去办点急事,给各位兄弟添麻烦了。这点银子,就给各位兄弟买点酒喝。” 这名清兵接过银子,用手掂了掂,正欲放行,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慢着!” 荆古达一惊,急急扭过头去,却看到,是一名正蓝旗的牛录额真,正沉着脸从城门旁的小月门处,缓步踱了过来。 “主子,没事的,这是安平贝勒府中的车马,有急事要外出办事呢。” 那清兵收了荆古达的银子,便口风一转,开始帮荆古达他们说话,他脸上堆着尴尬的笑容,手中的那块银子,却是紧紧地攥着。 这名牛录额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喝道:“你怎知是安平贝勒府上的车马?你可真查过了么?现在城中这般慌乱,难保没有坏人想借机生事,不好生搜查一番,如何可这般轻易放过!” 荆古达见他这般强横,心头暗道一声不好,急急上前劝道:“牛录大人,这可如何使得?我等是奉了安平贝勒之令,全城有急事要办,现在天色已晚,还望牛录大人行个方便,放我等出城方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满脸堆笑地,从怀里摸出几块银子向这牛录额真递去。 不料,这名牛录额真见他这般殷勤,反而心头疑虑更甚,他眉头一皱,一把将荆古达推开,同时厉声道:“少来这一套,本将身负守城重责,谁知你们是何来路,岂可对尔等随意放行?万一造成重大差错,本将可脱不了干系!” 随即,这牛录额真一声大喝:“来人,给我把这两辆车马,全部好好地搜查一番。” “嗻,奴才遵令。” 听到这牛录额真下令,几名清兵立即上前,开始准备对这两辆马车进行搜查。 见到管家荆古达出面,在车子中的杜尔祜原本不想出来,但他听到这名守城的牛录额真,竟然这般不识抬举,还一定要搜查这两辆车子,不由得心头怒火腾腾窜起。 他一把掀开门帘,从车子中腾地跳下,脸红脖子粗地向那向名清兵大声喊道:“呔!你们真是好大狗胆!连安平贝勒府上的车马都敢搜查了,你们且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本贝子到底是谁?!” 见到杜尔祜从车上跳下,复向自已厉声喝骂,那几名清兵一时惊讶疑惧,纷纷站住了脚步,不敢再向前。 而这名牛录额真见到杜尔祜虽然身着便装,却是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充满了一种公子少爷的作派,心下亦是甚是惊疑,他近乎下意识地喝问了一句:“你,你是谁?竟然如此大胆,竟敢阻拦官军执行公务?” 杜尔祜听得他这么一说,更是心头怒火腾腾地窜起,他厉声大骂道:“你是谁,又是谁的部下?瞎了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老子是安平贝勒的长子杜尔祜,你他娘的不想活命是不是?竟敢以下犯上,竟敢搜查王府的私人车马……” 不料,杜尔祜还没骂完,那名牛录额真脸色一绷,同样厉声回骂道:“呸!你算什么玩意,在这里装大尾巴狼?你一来没有名牌,二来普通百姓的扮装,你说你是王府的大少爷,你骗鬼去吧!你若是是王府少爷,老子还是八旗旗主呢?!” 听到这牛录额真这句话,一旁的清兵顿时大声哄笑起来,而杜尔祜的长条脸,几乎气得彻底扭曲。 不过,在瞬间,他的内心,却是无限的悲凉。 他娘的,真真野鬼欺家神啊,要是在往日,这名小小的牛录额真敢这般对自已说话,自已可以用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将他彻底捏爆,哪里还能象今天这样,在这里受这番窝囊气。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换了平民装束,什么证件名牌也没携带出来,要说自已是一名爱新觉罗宗室,是一名王府的少爷,莫说是这样负责守城的牛录额真,便是一般的普通百姓,也不会认为自已真是一名王府的大少爷吧。 杜尔祜一时气噎,他手指颤颤地指着这名牛录额真的脸孔,嘴里却一时说不什么话来。 “来人,给老子把他拿下!” 牛录额真看到杜尔祜脸现异色,却又无话可说的模样,心下愈发认定了此人来历可疑,遂毫不犹豫地下令把他逮捕。 管家荆古达急急冲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这名牛录额真面前,哀声喊道:“牛录大人,你就大人大量,放过我家少爷吧,你若不相信,我现在就立刻回府,带凭证出来……” 荆古达还未说完,那牛录额真一脸厌恶之色,忽地一脚飞起,将他远远地踢开。 荆古达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后重重地摔趴在地上,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他吃力地想要再爬起来,支再无力支起身体。 见到自家管家被打,杜尔祜脸色狂怒,他怒喝着挥拳便向这名牛录额真冲去,而在这时,却有两名清兵立即一拥上前迅速出手,一人扣着杜尔祜的一条胳膊,再猛踢了一下他的膝弯,复把他严严实实地按倒在地。 杜尔祜从小到大,还从未受过这般屈辱,此时的他,内心几乎气炸,他厉声大骂道:“好哇,你们这些兔崽子,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竟然扣拿我杜尔祜,我一定要……” “啪!啪!” 杜尔祜一语尚未骂完,一名清兵走过来,狠狠地两巴掌扇来,打得他口鼻出血。 “他娘的,你这狗东西,假装王府少爷,鬼鬼崇崇私自出城,还敢口出狂言辱骂官军,真真找死,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 这名清军威吓性地抽出半截腰刀,朝着杜尔祜面前一晃。 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的杜尔祜,见到他们真的要来狠的,顿时也被吓住了,他愣愣地跪在地上,望着自已在刀面上反射出来的面孔怔怔发呆,心里的悲愤,几乎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见得这般突生变故,杜尔祜的两名兄弟,穆尔祜与特尔祜,还有他媳妇也纷纷从车中出来。 他们一见到杜尔祜被清兵强行扣倒在地,穆尔祜、特尔祜、还有那抱着孩子的妻子,皆是哀声喊叫着,便向杜尔祜扑来。 数名清兵立即上前,把他们全部扣拦在一旁。 在拦下他妻子时,一名清兵心生歹意,故意将手伸入他妻子怀里捏了一把,羞得他妻子大声惨叫,拼命地躲闪。而她这一挣扎躲闪,又把手中的孩子,给弄得哇哇大哭。 “畜生!畜生!你们这些畜生,老子一定要杀了你们!……“ 杜尔祜嘴角流血,犹自喃喃痛骂不止,方才的那名清军火了,又冲了过来,狠狠地再朝他嘴上猛扇了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将他打得几乎昏厥。 那名牛隶额真冷哼一声,再不看他,复大声下令道:“你们这群呆瓜,没听到本额真的命令吗?快点给老子搜,若搜出有异物,全部车马与人员,俱皆扣下,再上交给刑部。” 清兵们听得命令,再不犹豫,纷纷揎臂上前,便要仔细搜查。 见到清兵们向着马车一涌而上,口鼻流血,脑袋被扇得嗡嗡作响的杜尔祜脸色惨白。 他已想到了,若是清兵发现了其中藏着的大批银两,一定会把这些银子当成罪证,从而立即把自已和这一众家人,给全部扣下来了。 若是这样,这可真是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结局。 想到父亲杜度,这般艰难辛苦地打通关节,帮自已三兄弟出逃明境去投奔李啸,却没想竟然还未走出这盛京,就被这守城军兵给拿获,这可真是阴沟里翻船,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啊! 杜尔祜脸色涨红,双拳紧握,正在紧张地想着应对办法之时,那些清兵已然一拥而上,开始对两辆马车进行粗鲁而强横的搜查。 很快,他们就搜到了藏在后面的那辆车子上的,那个沉甸甸的五个大银箱,打开一看,里面白花花的银两,几乎能晃瞎人的眼睛。 “牛录大人,发财了!发财了!他娘的,这里藏着极多的银子呢!” 一名大声报信的清兵,那激动至极的公鸭嗓子,已然完全变调。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一章 幸运之救 听到这名清兵,那欢喜得近乎发狂一般的大声喊叫,这名牛录额真亦是大大地睁圆了眼睛,随即脸上涌起了狂喜的神色。 好么,自已的猜测与预见,果然十分准确,这下,可算是捞到了一条大鱼,可大发一笔浮财了! 他掩饰不住满脸的欣喜,大声喊道:“他娘的,这下人赃俱获了。你他娘的,还不立刻把银箱搬下来,扯个脖子嚎甚?“ 听到主将的这番话语,一众清军愈发有了动力,他们有如一群活蹦乱跳的蚂蚱,拍手跺脚地,互相笑骂着,齐力把一个个硕大的银箱,费力地从车子扛了下来。 被按跪在地上的杜尔祜,看到自家府上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全部钱财,竟被这群有如拦路土匪一般的清兵给就此截走,心中的痛苦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述。 随即,他再想到自已这一行人,俱会被拿送刑部受审,那么接下来,在刑部的严刑拷问下,自已叛逃明境的计划,很可能就败露,那么整个安平贝勒府,极能就此彻底完蛋覆灭了,父亲的一世英名化为流水不说,一家人也可能要同赴菜市口了。想到这一点,杜尔祜心下,顿是万念俱灰。 原本以为,可以从盛京离来,前往明境投奔李啸以求得一条活路,却没想到,最终竟连盛京城都没出去,就在这里,被这群该死的杂兵给逮住了,真真造化弄人,阴沟翻船哪! 一脸血污的杜尔祜,面孔极度扭曲,牙齿咬得格格响,心头却是有如刀割一般,更有汹涌的怒气从他胸口,不断地腾腾窜起。 他娘的,既然如此,老子现在就跟你们拼了,也省得去刑部受这番屈辱! 他噗地一声吐出口中的残血,又朝那正走过他身旁的牛录额真,厉声大吼道:”王八蛋!你们擅抢王府财货,扣押我王府人员,老子一定要取了你们……“ 杜尔祜一句未完,那牛录额真脸上闪出暴怒之情,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杜尔祜的脸上,杜尔祜一声惨叫,口鼻之中,又是鲜血大溅,两颗血淋淋的断齿,从他嘴中飞洒而出。 “狗东西,人赃俱获了还不老实,还他娘的嘴贱,好,本将成全你,现就以抗法撒泼为名,将你这厮就地斩首!“ 听到这牛录额真这句话,一旁的管家荆古达,弟弟穆尔祜、特尔祜以及杜尔祜的妻子,皆是大声哭嚎着,奋力挣扎地想向他跑过来,却被清兵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这牛录额真大声说完,刷地从腰间抽出雪亮的腰刀,作势就朝杜尔祜的脖颈上砍去。 看到这柄刀刃闪着寒光的锋利腰刀,高举到空中,再猛地朝自已脖颈上砍去时,杜尔祜双眼一翻,他能听到自已的灵魂刷地一下,发出有如两块足色银元互相撞击一般,啪的一声脆响,便从自已的天灵盖上,直窜天空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从这条西街的远处,传来一声如雷暴喝:“住手!“ 听到这声怒喝,这名牛录额真下意识地停了手,那锋利的刀锋,停在了离杜尔祜的脖子上方,仅有两个手指的距离。 而就在这时,那杜尔祜只觉得身体一软,整个人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般,若无两名清军紧紧地扯着他的手臂,也许就在下一秒,他就要倒在地上了。 浑身无力的杜尔祜,斜着眼睛望去,却见在街道的远端,有一名同样身着便服,却带了数名随从的壮汉,正急急策马而来,而在这壮汉的背后,亦有二辆马车,紧紧地跟着他过来。 随着这名壮汉打马走近,杜尔祜迅速地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一丝惊喜与惊讶交织的神情,立刻涌上了他的脸庞。 “德克西克堂兄,你怎么来了?!“杜尔祜远远地冲着来人,大声地喊道。 而听到杜尔祜这声大喊,那名牛录额真与一众清兵,皆是变了脸色。 那些正在急急搬运银箱的清兵,纷纷停了下来,然后呆站在原地。 很快,那名骑马的壮汉,有如流星赶月一般疾驰而至,他二话不说,高高举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朝这名牛录额真的脸上抽去。 啪的一声脆响,这名牛录额真的脸上,瞬间裂开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去捂脸,不料,这名牛皮与铁丝合织而成的马鞭,又狠狠地朝着他的另一面脸抽下。 “娘个x,拜克图,你这狗东西,真他娘的反了你了!连宗室贝子你都敢擅杀,连王府的车马你都敢搜查,你这狗东西真他娘的狗胆包天啊!“ 连抽了这名叫拜克图的牛录额真两鞭后,一脸怒气勃发的德克西克,才腾地跳下马来,手中紧握马鞭的他,向着一脸恐惧步步后退的拜克图疾步逼进。 “拜克图!你这个吃屎混帐的狗东西,当年你兵败金家庄堡,全军覆没,仅剩你这个怕死鬼逃得一条狗命,让我军遭遇了入关以来第一次大惨败,若不是当年我阿玛,看在你效命多年的份上,才力排众议保得你这条小命,你他娘的早在崇祯七年,就被砍了狗头了,你狗入的现在的坟头上,那野草都能长得一人多高了!你他娘的现在到好,现在任了个西门守卫,倒还真把自已当成一个人物了,连贝子都想擅杀,连王府的财货都敢抢劫了,今天老子若不好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他娘的还真是秃子打伞无发无天了……“ 德克西克越说越气,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忽地冲上前去,飞起一脚,将那闪避不及的拜克图,一脚踢倒在地上。 “主子,你就饶了在下吧,在下是真不知道他是贝子爷,他们一行人皆着便装,又无凭证,奴才身负守城重责,也是害怕出事才这般行事的……“ 倒在地上的拜克图,一脸惊惧与后悔的神色,急急地为自已辨解。 德克西克却又接着骂道:“你这狗奴才,真真好大胆。你既不知他的身份,为何不客气查明,却敢擅自盘查。你也不看看,你一个小小的牛录额真,竟敢去查王府的人员与物品,还狗胆包天,敢擅杀王府的贝子,你他娘的长了几个狗脑袋!“ 他连声大骂,手中马鞭疾疾挥出,打得那拜克图在地上连连打滚,狼狈不堪。 见到这拜克图被德克西克这般殴打,旁边的一众清兵,人人皆是脸色吓得蜡黄,那些原本正扯拽着杜尔祜的清兵,纷纷松开了手臂,和那样搜查车马的清军一样,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呆站着。 杜尔祜看到现在,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其实在心下,也已想到了,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身着便装的德克西克,应该是与自已一样,被咸旺铁器铺的掌柜郝泽仁安排好了,在这时紧急赶往浑河码头,从而带着家眷,一般从清朝离开,前去投奔李啸。 而因为德克西克曾知暂地当过正蓝旗旗主一职,这昔日曾被李啸打得大败的拜克图,自是对他十分熟悉,所以德克西克发起清朝宗室与前旗主的威风来后,这拜克图只能有如一条丧家之狗般,任他打骂侮辱。 杜尔祜心下暗叹,幸亏这德克西克来得及时,才让自已这般幸运地保得一条性命,不至于在这里这般憋屈窝囊地挂掉。 只不过,现在的他,看了看越来越昏沉的天空,心下知道,现在时辰紧张,抓紧时间逃到明境去要紧,却不是再于这里,过多地与这小小的拜克图纠缠下去。 杜尔祜想到这里,从地上艰难站起来,踉跄地向德克西克行去,然后一把拉住了他。 “堂兄,小弟这条性命,多亏了堂兄及时搭救,真真无以言谢啊。”杜尔祜脸上挤出笑容,复向德克西克拱了拱手。 德克西克停止了殴打,他转过脸来,一脸关切地望向杜尔祜:“杜尔祜,你还好吗,要不,我把鞭子给你,让你好好地抽他一顿出出气。” 杜尔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必了,这等宵小,纵然现在杀了他,亦是无益,堂兄,你我皆是有要事在身之人,如何可在这里过多纠缠下去,还是要办正事要紧。” 杜尔祜的这句话,提醒了德克西克,他略一皱眉,便大声对拜克图说道:“贝子爷不与你计较,算你这厮走运,不然的话,就是剥了你这狗奴才的皮,都是轻的。行了,你快快把贝子爷的东西给重新搬回车上,本贝勒要与贝子一道出城而去。” 听到德克西克发话,未等拜克图从地上爬起,那些清军已是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把散落在地上的银箱,一箱箱地重新抬回车子之中。 这时,那拜克图从地了站了起来,已是一脸卑微与恭敬之色,他来到杜尔祜面前,极其卑顺地扦伏跪于地,嘴中大声道:“贝子爷,在下有眼无珠,愚蠢冒昧,竟然冒犯了殿下,实是该死,还请贝子爷责罚便是。“ 杜尔祜冷冷地看着这个伏跪于地的拜克图,想到此人刚刚险些取了自已性命,心头的恼怒真真何可言说,按他的心性,现在的自已,就是活劈了他的心思都有。 只不过,杜尔祜也知道,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再与此人纠缠下去也无甚意义,取了他的狗命也没有任何价值。若真在这里纠缠下去,万一节外生枝,事情反而只会麻烦了。 于是,他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清兵手忙脚乱地抬银箱。 伏跪于地的拜克图,脸色十分尴尬,却又一动不敢动,只能象条被打怕的狗一样,一直伏跪于地。 很快,银箱全部装好,杜尔祜等人重新上了车子,驾着马车,朝已然铁门大开的盛京西门驱车离去。 而德克西克也重新翻身上马,带上随从与那自家家眷的车马,与杜尔祜的车队一道离去。 在车队扬起的一路烟尘中,被抽得一脸渗血的牛录额真拜克图,才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他脸色阴沉地看到他们一路远去,脸上的表情,既愤恨又无奈。 旁边一名小兵无奈地感叹道:“唉,他娘的,我就说嘛,这五大箱白花花的银子,哪里会这么容易到手,又哪里会是一般百姓,倒是咱们狗咬猪尿泡,弄了个空欢喜一场。” 拜克图闻言,虽然默不作声,但心去是愈发愤恨,他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心头却总感觉到,今天这事,里里外外透着莫名的怪异。 按说,德克西克与杜尔祜,皆是大清宗室,往日出行,向来都是仆从成群,鲜衣怒马,怎么今天倒好,他们两个倒象是约好了一样,纷纷换成普通百姓的衣服,还在车上藏了如此之多的银两,又在这天色这般昏沉之际,急急出城而去,这事情,真真蹊跷无比。 拜克图忽然觉得心下,有种说不出的不祥之感,只是一时间,头绪难理,他倒也实在难以想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在见到德克西克与杜尔祜的车马,消失在城外的街路尽头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哼,纵然你是正蓝旗的前旗主又如何,纵然你是大清的宗室权贵又如何,你们这般行色匆匆举措怪异地离去,老子就不信,你们这般举动,他娘的心中没鬼! “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行动这般匆忙诡异,由不得本将心下生疑。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刑部已无人办事。就等到了明天吧,我再去刑部,直接向刑部主事,郑亲王济尔哈朗禀报此事!”拜克图最终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 在城外又奔行了近半个时辰后,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终于来到了浑河边的码头处。 一行人走下马车,才刚走上码头,便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已微笑着走来。 “哦,是郝掌柜,原本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咱们呢。”德克西克眼尖,首先喊了起来。 他说的没错,向他们微笑走来的人,正是那身材矮胖的郝掌柜,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和蔼,但双眼之中,却是一束精明的寒光,一闪而过。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二章 人心散了 见到郝泽仁掌柜前来,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也一起向他走去。 郝泽仁见到杜尔祜面目青肿,脸上还有许多残留的血渍,不由得十分惊讶。他正欲询问,还是德克西克插话过来,把刚才在盛京西门外,杜尔祜被城门守军给拦住搜查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在德克西克讲述的时候,杜尔祜脸上十分尴尬,内心却是叹息不已。 德克西克讲完后,郝泽仁哦了一声,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下暗叹道,好险哪,把这家爱新觉罗宗了室,平安送到山东,可是李啸交待的任务,可别在阴沟里翻船呢。 他心下长吁了口气,脸上泛起微笑,轻轻拍了拍杜尔祜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有道是好事多磨,贝子没事就好。“ 三人在河边,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很快,话入正题,郝泽仁低声说道:“贝勒,贝子,你们看,现在船上的两条船只,由你们二家分乘。随后船只便会从浑河码头一直南下,直驶到营口入海处,到了那里,会再有海船来接应你们,然后船只直驶山东登州,到了那么,平辽王李大人,会给你们作出安排。” 德克西克感慨道:“多谢郝掌柜安排了,我已与我管家交待过,我等离开清境去明国后,府中剩余物品财货,会派人给郝掌柜送去,以谢掌柜照顾之恩……“ 郝泽仁摆了摆手,打断了德克西克的话语:”贝勒,这些都是小事,时间紧急,闲话我就不必多说了,你们能顺利到山东,我也算完成了李大人安排的任务了。这一路上,你们务必看管好自已的家人,尽可能不要抛头露面,这船家皆是我唐军之人,一切听他们安排便是。总之,你们能一路顺利到达山东,最是要紧。“ 郝泽仁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赶紧上船离去。 很快,船只开动,望着在岸上与他们挥手告别的郝泽仁掌柜,望着依依远去的盛京风景,杜尔祜双眼热泪滚滚,德克西克摇头叹息,而全体乘船离去的人员,亦无不是心头酸涩莫名。 两船南去,故土远离,全体离去的人员都知道,也许,今生今世再难回到这辽东故地吧。 寒风料峭,天地昏蒙,两条船只,一路悄然南下,渐渐全部消失在黑暗之中。 …… 在杜尔祜等人离开的次日清晨,拜克图立即前往刑部,去向刑部主事郑亲王济尔哈朗,亲自禀报此事。 入得刑部大院,向门人报了要见济尔哈朗的消息后,拜克图忽然发现,在这刑部大院中,一路所见的官员,无不是满脸焦虑又十分懈怠的模样,上至主事的官员,下至写文的笔贴式,皆是一副愁容满面无心办的状态。 拜克图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是般模样,现在皇帝身受重伤无法理事,那大清内部的争权夺利之战肯定已是近在眼前,这些官员与笔贴式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已接下来的命运会是如何,自然人人皆是惶惶然不可终日,如何还有心思办公。 见到刑部大院这副样子,拜克图顿是心下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只不过,现在他已到这里,难道还能再退步回去不成。他自然只能硬着头皮,把这要禀的事情,等待着对郑亲王济尔哈朗禀告。 不多时,有一名笔贴式过来,带拜克图进入大堂。入得正殿之中,拜克图看到,那郑亲王济尔哈朗一脸呆滞凝重的表情,木然地呆坐在虎头椅上,绷着脸,双眉紧锁,仿佛正在思虑某件极其重大的事情。看他这副神情,倒象是对拜克图的进来,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一样。 直到见到这名笔贴式,带着拜克图走近之后,那济尔哈朗才仿佛猛地回过神来了一般,他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已的失态,对拜克图沉声道:“这一大早的,拜克图你不好好地守城,来我刑部,却是有何事要禀告啊?” 拜克图打扦致礼,立刻把昨天晚上,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离城外出一事,向济尔哈朗简略地禀报一番。 拜克图说完后,整个大堂中一片寂静。 让拜克图十分惊讶的是,他原本以为,这样的重大而诡异的事件,极可能会让济尔哈朗十分感兴趣,从而立刻下令彻查追查,却没想到,那济尔哈朗听到这样的话后,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却并不吭声。 因此,大堂之中,气氛十分压抑,尴尬跪地的拜克图,不知道自已下一步到底要如何行事,只能继续呆呆地跪在地上。 他甚至在心下想着,也许自已这番禀报,那原本就无心办事的济尔哈朗,可能什么都没听清,也什么都没往心里去,自已这番禀报,只是有如一个蠢人一般自说自话而已。 不过,拜克图这番小心思,其实倒是多虑了。 那呆坐在堂上的济尔哈朗,并非对拜克图的禀告全然没听进去,而是他在听完拜克图的叙述之后,已然明白了,那德克西克与杜尔祜,到底是想在干什么。 哼,若连他们这点小小伎两都看不穿,也太小看济尔哈朗这只政治老狐狸了。若他真这般麻木不仁愚钝无知,也绝不会从一名老奴的普通侄子,攀爬到大清郑亲王这般高位之上。 在正史上,皇太极死后,济尔哈朗曾与多尔衮共同掌权,来辅佐年纪尚幼的顺治,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重臣,顺治元年十月,济尔哈朗被朝廷为信义辅政叔王,是除了多尔衮之外惟一一位受“叔王”封号的人,同时,朝廷赏赐给了他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绸缎千匹。 当然,在跋扈嚣张的多尔衮的挤压与打击下,济尔哈朗这样并没有什么真正实力,自已又低调内敛的人,自已开始迅速地靠边站,从两人共同辅政的局面,变成了多尔衮乾纲独断,完全由他一人说了算,济尔哈朗最后只能成为一枚人形橡皮图章的状态。 不过,饶是济尔哈朗如此退缩自保,谦恭做人,多尔衮依然嫌他碍事,嫌他这枚橡皮图章多费了手脚,故而开始费尽心机地对其打击迫害。 顺治四年二月,多尔衮借口济尔哈朗所新建筑的府第逾制,擅自使用铜狮、铜龟、铜鹤的等物,犯了大不敬谮越之罪,济尔哈朗被罚银二千,罢免辅政职务。 济尔哈朗顺从地从辅政位置上退了下来,在朝堂上担任了一名闲职官员,完全没有表露半点不满。但是,饶是他表现得如此恭顺臣服,心机狠毒不能容人的多尔衮,为除后患,还是打算,要对他除之而后快。 顺治五年三月,多尔衮唆使贝子屯齐、尚善、屯齐喀等人,联名诬告济尔哈朗,说当日太宗初丧时,济尔哈朗身为国家重臣,不举发两黄旗大臣谋立肃亲王豪格的谋私之举,以及扈从入关后,擅自令两蓝旗越序立营前行之事。最后刑部议罪当死,判济尔哈朗腰斩于市。 与此同时,多尔衮更以此为突破点,遂兴大狱,大肆逮捕不服从自成已的勋臣旧将,象额亦都、费英东、扬古利诸子侄皆受到牵连,整个京城中,陷入了莫名的恐怖气氛。 不过,多尔衮这番挟私报复之举,让朝廷中群议汹汹,太后布木布泰与诸多大臣旗主皆十分不满。多尔衮考虑到自已的权力尚未完全稳固,又因明朝残余势力还未全部被消灭,故在经过一番仔细思虑后,还是决定从轻发落,在将来的日子,再对他们痛下杀手,亦不为迟。 最终,济尔哈朗降为多罗郡王,肃亲王豪格则被彻底幽禁,各名勋臣旧将降职的降职,除位的除位,警告的警告,却还是最终保得一条残命。 后来,在太后与一众忠于皇太极势力的朝臣努力下,多尔衮在四月底,不得不宣布,暂复济尔哈朗亲王爵,以观后效。 而到了当年九月,忧心忡忡的太后布木布泰,为保住济尔哈朗这名内心忠于自已的老臣,不至于京城中遭了多尔衮毒手,便想了个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计策,把济尔哈朗授予定远大将军,离开京师,率部南下湖广,去扫除明廷的残余势力。 布木布泰此举,可谓煞费苦心,她一方面是希望保全济尔哈朗性命,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济尔哈朗能积累军功与威望,最终能与越来越猖狂跋扈的摄政王多尔衮相抗衡。 所幸的是,济尔哈朗十分争气,一路征战十分顺利,可谓凯歌高奏,捷报频传。 当年十月,济尔哈朗部道经山东,镇压了曹县的抗清义军,俘获了义军首领李化鲸、李名让等,同时又得到了降将刘泽清的反叛罪证,上报朝廷将其诛杀。 随后,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济尔哈朗一直率部在外征战,立下了累累功勋。大军一路奔袭永兴、辰州、宝庆、宣庆、靖州、衡州,几乎扫灭了整个湖南。接着全军突入广西,一直追杀到广西全州。然后又分军平定了道州、黎平府及乌撒土司,先后攻克了六十余城。给了明廷与农民军以极其沉重的打击,为清朝统一中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顺治七年初,济尔哈朗率部班师还朝,太后布木布泰等人十分高兴,遂论功行赏,顺治皇帝赐给了他金二百两、银二万两,以示嘉赏。 而接下来,原本以为接下来,会与多尔衮有一番刀光剑影内斗的济尔哈朗,得到了一个有如中五百万彩票一般的消息。 那就是,猖狂独断不可一世的多尔衮,竟然还未来得及与自已开展斗争,就一命呜呼地病死了。 多尔衮死后,济尔哈朗明白,自已苦苦等待的报仇机会,终于到了。 于是,这只看上去一直恭顺老实的政坛老狐狸,开始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他首先拉拢巽亲王满达海、端重亲王博洛、敬谨亲王尼堪三王,联合上奏朝廷,请求削去故睿亲王多尔衮爵衔,并追论多尔衮的罪状,这三王深知多尔衮一派大势已去,就顺水推舟,在伯父济尔哈朗主持下联名向太后与顺治皇帝举发多尔衮,清算多尔衮一派的残余势力。 检举揭发多尔衮的这一举动,是济尔哈朗一生中对清廷的最大贡献。众多清史专家一致认为,济尔哈朗此举,终于结束了自皇太极逝世以来、长达数年之久的皇室内斗,还大权于皇帝,使清朝在入关之初、百废待兴的关键时期实现了政治稳定,对以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顺治十二年五月,济尔哈朗病逝,葬在北京西直门外的白石桥。顺治对济尔哈朗的死,悲痛不已,诏令休朝七天(仅有济尔哈朗享此殊荣),赠祭葬银万两,置守陵园十户,并为他立碑纪功。到了乾隆朝,更是哀荣独具,入祀了盛京贤王祠。 所以说,这样一位在政治斗争中,终于笑到最后的厉害人物,若是连德克西克与社尔祜二人的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的话,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济尔哈朗洞若观火地知道,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之所以在昨天黄昏时,急急地带着眷属行李匆匆离开盛京,无非是担心接下来的大清国中,战乱不休纷争不止,他们在经过了左右权衡之后,为了保全性命与家财,才会这般匆匆逃离清国,往投明朝或李啸吧。 其实,济尔哈朗也十分理解他们这种做法。 现在大清内乱在即,已呈现出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的局面,诸如德克西克和杜尔祜这样已然无权无势的边缘宗室,没什么自保能力,又害怕在将来的政治斗争中站错了队,故他们自然极其害怕,自已会成为这场残酷内斗中的牺牲品。所以现在的他们,作出这样的选择,说到底,只是一种万分无奈的自保之举罢了。 对于现在大清即将到来的大乱之局相比,这类边缘宗室的外逃事件,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济尔哈朗明白,就算自已立刻出手,下令各地官员捉拿外逃的的德克西克与杜尔祜,并且能把他们顺利拿获归案,但对于整个局势来说,这样的做法又有什么实际帮助呢? 而在清朝内战将至之际,在整个局势都是一片混沌不明朗的状态下,这样对宗室内部进行严加整肃与惩戒,除了只会让自已白白树敌外,得不到任何其他的好处。 这样只会得罪人,却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情,当然谁做谁是傻瓜。 过了好一阵,堂上呆坐的济尔哈朗,才从沉索中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对拜克图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了,你所说的,本王已经了解了。你且回去吧,此事如何处置,本王自有主张。” 听了济尔哈朗这敷衍冷淡的回话,拜克图内心失望无比,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便告别离去。 见到拜克图闷闷离去的背影,端坐虎头椅上的济尔哈朗,表情十分阴郁复杂,最终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唉,人心散了啊……”,然后,便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三章 迷茫的郑亲王 其实,现在的济尔哈朗,对于自已的未来,亦是忧心忡忡,莫名迷茫。 现在的济尔哈朗,除了担任刑部主事外,另外还是镶蓝旗旗主,所以,在听到皇帝从城墙摔下,摔成重伤已然不能理事的消息后,在政治中沉浮多年的济尔哈朗,立刻敏锐地知道,现在处于最高权力真空期的大清帝国,一场可怕的争权夺利的内战,就要到来了。 毕竟,作为一个新兴的帝国,绝对不可能永远保持这样群龙无首的状态,接下来,在清朝最具实力的多尔衮与豪格二人,应该会立刻开始为了争夺这最高权力,开始一场血腥而残酷的争斗。 那么,在这堪称天崩地坼的剧变中,那接下来的自已,要如何站队,要选择哪一方进行投靠,无疑是极为关键的一场生死赌注。 向来在政治斗争中,喜欢不偏不倚站队,从而以中立的态度,最终取得最大利益的他,在得到消息的一刻,却陷入了极度的犹豫之中。 这场生死赌注,会比济尔哈朗所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政治斗争,都要更加血腥残酷。 因为他知道,以往的政治斗争,虽然争斗的双方,都是暗下狠手互相拆台,甚至径取对方性命,但毕竟规模有限,牵涉的人员与对象,皆可完全可控的范围之中。 而现在,多尔衮与豪格这场争斗,鉴于最顶层的统治者完全空缺,而他们二人又是清国中势力最大者,皆有数量可观的兵马与支持者,那接下的争斗,绝不可能只会以政治斗争的形势出现,而是极可能变成一场极其残酷的血腥内战,演变成一场你死我活,甚至毫无底线的,波及整个大清帝国的全面战争。 这样的结局,对于原本如日方升蒸蒸日上的大清帝国来说,无疑是一种无可言说的悲剧,对于清朝的国运来说,更是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这场大清几乎以倾国之力进行的战斗,非但没有取得设想中的战果,反而因为在此战中折损了皇帝,让整个大清帝国国运倒逆,陷入了分崩离析的可悲局面。 从这个意义来说,这场东征海参崴堡的战斗,堪称击中了大清帝国的阿喀琉斯之蹱。让这个原本力量强大四方畏惧的巨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倒下。 只不过,现在生米已成熟饭,大清帝国内乱已是不可避免,那么接下来,自已该怎么办呢? 这个重大而紧迫的问题,济尔哈朗整整思考了三天三夜,才最终作出了自已的决定。 当然,这也是一个十分艰难的决定。 那就是,他还是觉得,要把大部分筹码押在睿亲王多尔衮身上,更靠谱一点。 毕竟,据逃回的军兵说过,现在东征的大军中,是由多尔衮暂代皇帝一职,指挥全军行事。 那么,多尔衮掌握了这十万东征精锐清军,无疑已在将来的争斗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主动。 而另外,在现在的满州八旗中,除了两黄旗与正蓝旗,会坚定地支持豪格外,其余五旗,可能最终还是会支持更具实力与智谋,威望与战功亦是远甚于豪格的多尔衮。 而那些蒙古八旗,内外喀尔喀蒙古部落,还有汉军八旗等等杂牌部队,估计更会是统统墙头草随风倒,选择投靠更有可能从这场内战中胜出的多尔衮。 这样一来,双方的势力对比,多尔衮无疑极大的占据优势,甚至可以说,在这场大清帝国权位之争中,他已然占据了绝对了优势与主动,而那豪格一方,则是完全地处于守势。 这便是济尔哈朗在经过了一番仔细思虑,为何最终选择,大部筹码押注在多尔衮的身上的原因。 这是个实力与强者通吃一切的残酷世界,这这世界上,拳头与力量就是最大的真理,也是政治斗争中的不二法则。 只不过,他的心里,虽然已然作出决定,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 那就是,济尔哈朗认为,这多尔衮虽然占据了绝对优势,但他想轻易地彻底消灭豪格,把豪格集团连根铲除,却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因为,济尔哈朗知道,政治与军事斗争,从来就不会是一风帆顺,没有半点变化与波折的,而现在,虽然看上去多尔衮牢牢占据了上风,但豪格并非绝对没有反手相击之力,也并非绝对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因为,豪格虽然在国内势力有限,但他有一个最大的变数,那就是,求取外援。 现在的清帝国之外,有资格成为清帝国对手的强大势力,总共有三个,一个是漠北巨熊俄罗斯帝国,另一个是南边的明朝,最后一个,则是那平辽王李啸那庞大而隐形的帝国。 济尔哈朗在心下分析了一番,最终他认定,这三大势中,唯一有实力成为豪格坚强助力,便是那平辽王李啸。 因为,现在的俄罗斯帝国,连李啸夺取的雅库茨克城都无法夺回,反而要向清朝求取援军,可见俄罗斯帝国的实力,还不足以拓展到远东地区,故而,在清朝内乱的时候,俄罗斯就是想参与,也是有心无力。 另一个被排除的,则是饱经战乱国力已然奄奄一息的明朝,现在的明朝,前几个月才在松锦大战中,损失了十三万明军,丢失了锦州到松山的广大地区,国中精锐几乎尽丧。而在国内,那些流寇的势力正是方兴未艾,四处荼毒蔓延,明军为了剿匪,已是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实力,参与到这清朝的内乱中来。 所以,有能力有愿望参与到清朝内战中来的势力,只能是那个平辽王李啸。 这个占据着整个山东,整个南洋,以及诸如虾夷岛、库页岛、雅库茨克城以及外满的广大地区,拥有了数千万名百姓的李啸,其现在的治下可谓是生机勃勃,实力雄厚,并且日益发展壮大,实如一个强大而隐形的帝国一般。 而李啸虽名为明臣,但现在他,已然有如独立君主一般,除了与明朝名义上的臣属关系外,完全不受明朝半点控制。 在济尔哈朗看来,这个李啸及其治下,其将来的发展前程,却是无论是明朝,还是清朝,甚至那遥远的俄罗斯帝国,都远远不能比及的。 而有强大的经济基础作支撑,李啸现在,在其手下更有他一手打造,并且完全只听从于他一人号令的十多万唐军,这支装备精良战力强悍纪律严明的虎狼之师,一定会有如一只下山猛虎般,趁着清朝内乱的时机,狠狠地扑向清帝国,在它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大块肉来。 虽然李啸的唐军,刚刚在海参崴堡与清军生死搏杀,看上去两者势不两立已成死敌,但久历政治考验的济尔哈朗知道,这样局面,只要稍加外交努力,便可彻底改变。 这政治斗争,原本就是世界上最肮脏下流的事情,为了斗争的胜利,莫说与先前的敌人联合结盟,就是向魔鬼献上灵魂以换取盟约,多尔衮与豪格这两个权欲薰心的家伙,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当然,与昔日敌人的李啸联手,现在那处于相对弱势,前途更加凶险莫测的豪格,当然更有可能这样做。 而只要唐军一参与,大清的这场前所未有规模宏大的内战,那么原本处于相对弱势的豪格,将获得强有力的支撑与助力,那他与多尔衮的争斗,究竟鹿死谁手,却亦还是难知。 而更让济尔哈朗悲哀的是,那就是,无论豪格有没有想到找唐军为助力,那唐军也一定会以各种方式,参与清朝这场规模宏大的内战,不从清朝身上扯了一块肉来,那是绝对不肯罢休的。总之,那李啸的如意算盘就是,一定从动乱不已的清帝国身上,尽可能多地捞取好处,最好能达到趁你病,要你命的效果。 而现在济尔哈朗唯一不确定的,就是现在的豪格,到底有没有想到这一招,还是只想着凭自身之力,来与多尔衮作战。 所以济尔哈朗的作了大部分筹码押宝多尔衮这个决定后,却又悄悄地给自已留了个尾巴。 那就是他虽然打算把全部的兵马,都让手下将领,悄悄地带往辽阳,去为多尔衮作战,但他本人,却与那礼亲王代善一样,继续留在盛京城中,摆出一副为大清忠心效力的样子,从而向豪格表明,自已这样一名德高望重的政治老人,依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依然愿意坚持为皇太极的后代效忠。从而以这种方式,实现两头押注,最终让自已处于不败之地。 这样一来,若是最终多尔衮获胜,那自然会十分感谢他的兵马襄助之功。而若是豪格最终获胜,则必是感激他这样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大清的郑亲王,能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估计也会对他厚待有加。 济尔哈朗想到自已这般煞费苦心的安排后路,不由得心下喟然长叹,脸上泛起莫名的苦笑,然后缓缓在摇了摇头。 他在心下暗暗地想道,也许,现在的自已,这般无奈的境遇,倒还与大清帝国的左支右绌,前途缈茫的现状十分相符吧。 济尔哈朗在院中又坐了一个多时辰,将近正午,他正打算先回家吃饭之际,忽然有手下急急入得堂来,向他紧急禀报。 “禀郑亲王,不好了,城外发生大事了!”跑得气喘吁吁的手下,快步进入堂来,立即伏地而报。 “哦,什么大事,你倒是快说啊?!”济尔哈朗见他行色如此匆忙,顿时脸色大为绷紧,随即厉声喝问。 “禀郑亲王,盛京西门外武静营处,今天一早集结了大批汉军兵马,然后一道渡过浑河,西行而去,倒象是要离开大清境地一般!” “啊!……” 听到军兵禀报,济尔哈朗一声惊叹,顿是大皱眉头。 他知道,现在非常时刻,这些汉军定然也是在纷纷想办法寻后路,故这段时间以来,有大批诸如孔有德部、耿仲明部的汉军,已纷纷离开盛京郊外的军营,往南开拔前去东京辽阳投效多尔衮。 故对于这样的事情,济尔哈朗自然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毕竟,他那些尚且停留在盛京的镶蓝旗兵马,就已由昨天,统一由手下将领带往辽阳。他自已都是这般行事,又如可去苟责他人。 只不过,现在这名手下所禀报的信息,还是着实让济尔哈朗惊骇不已。 好么,这些家伙,竟然不选边站,反正趁着大清现在一片混乱无人管事的时机,悄然向西遁走,以逃离清境,倒还真是走了一条与众不同的独特道路。 这样前所未有的明目张胆的叛逃,真的着实让人震惊,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随着皇帝的缺位,高层权贵们的争权夺利之举,使得现在的清朝有多么混乱无序。 而且,这只叛逃的汉军选择的路线极其高明,他们是从西边逃撤,从武静营渡过浑河,再过大胜堡,便是喀喇沁蒙古地界,若叛军到了此地,便是一望无际,再无任何阻拦的河套平原。而由于清朝与蒙古诸部的良好关系,这西去路上,根本就没设立什么象样的关隘,也没有多么防卫的边境部队可以阻挡他们。也就是说,除了清廷现在就立刻派出大军,去追击剿灭这只叛军外,根本就没有其他办法,来对这只叛军采取象样的阻拦措施。 看来这只叛逃的汉军中,还是颇有智谋之士,在给他们出谋画策,才能选定这样一条高明的逃撤路线呢。 只是,现在的自已,手中无兵无权,又有什么办法,去阻止这支汉军出逃呢?可以说,他们此时的出逃,只会是处于完全无人过问也无人关切的状态。 内乱在即,宗室外逃,军队叛离,这大清,莫非真的也要走上象明朝一样的溃灭之路么? 济尔哈朗颓然跌坐回椅子上,他的心中悲凉无比,胸中仿佛有无数句话想大声喊出来,只不过,他张着嘴巴,最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他看着禀报的手下那惶惑不安的眼神,无力地挥了挥手,道了一声知道了,便挥手让他先退下。 阵阵刺骨的寒风,从大堂外不停吹来,跌坐在椅子上济尔哈朗,一动不动,呆坐得有如一具木偶。 正文 第五百五十四章 豪格返京 在济尔哈朗在大堂中束手无措,长吁短叹之际,由祖大寿统领的叛逃大军,已经渡过浑河,一路西行,过了大胜堡,快到了与蒙古喀喇沁部的河套地界了。朔风怒嚎,天地昏蒙,旷茫荒野上,触目可及处,皆是一片枯黄,无尽的萧瑟与肃杀,填充了整个天地之间。在这茫茫旷野上,一支近五千的部队,旗帜翻飞,刀枪皆闪着寒光,全军将士,正在完,率先纵马扬鞭,向结满厚冰,已成一条晶莹玉带般的界河,纵马扬鞭驰去,扬起烟尘滚滚。而在他身后,各名子侄自是人人奋发,带着全军快步跟行而上。放眼望去,铁流滚滚,一路西去。又过了两天时间,在祖大寿等人,率领着叛逃而去的军队,刚刚穿越辽河河套,正向喀喇沁蒙古部与奈曼蒙古部快速行进之时,当日从军中脱离,率先赶往盛京的豪格,终于率先带着本部的两千余名骑兵,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早晨,赶到了盛京城外。望着面前的这座清朝都城,这座由祖父老奴与父亲皇太极苦心经营多年的,号称清朝第一坚城的盛京城,终于出现在自已面前,豪格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想到当初,十万大军,由汗阿玛皇太极亲自统领,从盛京誓师出征,当时的情形何其煊盛,军容何其壮阔,全体出征军兵,估计每个人都在心下认为,这次出征,应该是会毫无意外的获胜,而且,这场战斗还会是一边倒的,近乎碾压式的大胜。然而,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那些凭着一座尚未建完的城堡据守的唐军,竟是如何的强悍善战,抵挡住了清军一波又一波的强大攻势,最后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苦战后,等来了援军,把这座几乎被清军彻底吞入肚中的海参崴堡,给近乎奇迹般地守住了。占据绝对优势的清军,付出三万多人死亡的代价,都未能把这座小小的海参崴堡给夺下,实在是大清帝国这些年来,堪称最大的惨败。而在这场败仗中,大清帝国最大的损失便是,便是在损兵折将之余,还把大清的皇帝给弄成了重伤痴呆,这简直是一个灾难性的结果。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而这场东征的败战,把大清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给消灭了,使得原本就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宗室权贵们,一下子失去了最高权力的约束与规范,开始为了夺得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利,撕破面皮,开始迅速地近乎白热化地残酷争夺。而作了整个爱新觉罗宗室中,权力最为显赫,力量也最为出众的多尔衮与豪格,自然在这战争结束的一刻,迅速地从盟友转变为死敌。随后,豪格便有如被人强行赶上架的鸭子一般,在诸如索尼、鳌拜等手下重臣的极力鼓动下,率先带着本部兵马离开,迅速赶回来,抢占这座大清的第一重城,首都盛京。想到这里,豪格的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悲伤。若不是汗阿玛突成痴呆,自已怎么会起了这样趁乱夺位的心思,如何是正常情况,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就地等着皇太极自然挂掉后,遵循遗诏接位便可。象现在这样的混乱局面,是头脑单纯而短浅的豪格所从未遇到过的,他根本就是在一种懞懂的状态下,被手下的大臣给强行推上了这条争夺大清最高权利的不归之路。现在的一切,难道是宿命么……不过,豪格迅速地从感伤的心思中回过神来,他心中却油然而起一种莫名的欣慰。那就是,擒贼先擒王,破国必夺都,见到这座大清第一重城盛京,最终还是先落入了自已手中,豪格感觉自已能及时听从手下建议,脱离本部率先赶回盛京,还是感觉十分欣幸的。他知道,若是让多尔衮抢先一步,把这盛京城给占据了的话,那雄踞两京的多尔衮,可就彻底占据上风,自已再想趁乱夺位,基本完全不可能了。而真等到多尔衮顺利而彻底地掌握了大清的最高权力,掌控了整个局势,那接下来,等待自已的,将是一柄砍断自已脖颈的血淋淋鬼头刀吧。豪格深吸了一口气,立刻开始如先前在路上所商议好那般,开始迅速下令。“鳌拜听令!““奴才在!”“本王着你迅速带兵入城,全面接管城防,然后据占城中武库、官衙、粮仓等重地,以确保本王兵马入城后,能一切平安无事。你记住,务必尽快夺城,以防生变,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得令!““何洛会、杨善听令!““奴才在!““本王着你二人,与鳌拜一道入城后,迅速接管城中驻军兵营,率先将忠于本王的正黄旗、镶黄旗、正蓝旗全部控制在手,若城中还有其余各旗兵马,随即裹胁控制,务必让他们不能脱逃出城。““得令!““索尼听令!”“奴才在!““着你带本王亲笔书信入城,率先拜见诸如代善、济尔哈朗等大清重臣,以稳定城中的宗室,同时发榜安民,晓谕城中百姓,让他们不必惊慌,确保城中秩序维持原样。““奴才听令!”索尼正欲前行,豪格又叫住了他。索尼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来,却见豪格脸上满是愁容,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肃亲王……”豪格轻叹一声,复道:“索尼,你听好了,对代善、济尔哈朗各府宗室亲王重臣,皆只能好言抚慰,决不可能随意动粗。另外你只需要通知他们便可,待城中安定,本王入城之后,还会亲自去拜见他们的。”索尼见豪格这样一副想做大事,却又犹豫反复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亦是一声暗叹,只是他嘴上,还是急急应了声是,便率着一众护卫,一道入城而去。原本一片平静的盛京城,迅速地被突如其来的肃杀气氛所笼罩。鳌拜带着一千名骑兵,率先直接从城中东门突入,那守城将领,乃是正黄旗部将,见是鳌拜杀气腾腾地带兵入来,心下虽觉惊惑,却丝毫不敢阻挡,立刻放鳌拜带兵入城。鳌拜一控制盛京东门,立即兵分三路,分别前往沈阳另外三门,接收城池防务。见到这批身上带着凛凛杀气的清军入城,随即在城中纵横驰突,四下有如入无人之境,城中的百姓惊骇不已,人人哭爹喊娘四下奔逃,整个城中秩序顿是大乱。这另外三处城防处中,由正蓝旗兵马驻防的西门,以及由镶黄旗兵马驻防的南门,皆是顺利地交接了城防,只有由一处由镶白旗兵马驻防的北门,遇到了矛盾与阻碍。这一处的镶白旗兵马,共有一百多人,由一名牛录额真沙尔虎达率领驻守其间,此时,见到城中忽然大乱,沙尔虎达顿是惊骇不已。很快,便有手下军兵来报,说是正黄旗大将鳌拜,带着大批兵马入城,正在四处接防城池守卫,听了这个消息,沙尔虎达心下更是震惊不已,不过,接下来,他就开始迅速地后悔了。原来,当天,沙尔虎达听闻皇帝在东征海参崴堡时,身受重伤不能理事的消息,他也曾想过,可能接下来大清国中,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的争权夺利的内战,就要开始了。这些天来,盛京城中,除了正黄旗、镶黄旗、正蓝旗的兵马,皆全部继续在盛京附近外,其余的五旗满洲兵马,包括大部分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大部分已悄悄地前往辽阳,去投靠多尔衮的大哥阿济格。而沙尔虎达之所以未与那两白旗兵马一样,悄悄地潜离盛京前往东京辽阳,却是他心下有所不忍,不肯背弃之故,才一直留了下来。原来,这沙尔虎达,老姓瓜尔佳氏,其先祖为海西女真苏完部,居虎尔哈一带,在老奴时代,其父亲桂勒赫带着整个部落来投,被老奴授于牛录额真一职。而在皇太极时代,其父战死,年轻的沙尔虎达开始从军,首战从征瓦尔喀部,立下功劳,被授于世职备御。而在今年夏季,沙尔虎达与另一名将领巴兰奇,同征北面的女真部落,俘获人畜极多,故被加了半个前程,而皇太极为示宠爱,特令其袭父职牛录额真,并暂在这北门处担任城防守备,同时还告诉他,等到这次东征归来后,再对他另有任用。故而,沙尔虎达对皇太极十分感激,他对自已的将来充满了美妙幻想,只不过,没想到自已一片痴心,最终只等到了皇帝重伤不能理事的消息。听到消息的沙尔虎达,顿时有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他在心下哀叹道,自已怎么会这样时运不济,在皇帝还未给自已再作下一步安排,再作下一步提拔使用之际,便先行挂掉,这也太倒霉了一点。不过,沙尔虎达却并不死心,因为,到现在为止,所听到的消息,都还只是传闻,对于皇帝的命运如何,并没有真切的消息传来。所以,沙尔虎达认为,如果自已也和其他的两白旗兵马一样,悄悄地撤往辽阳的话,万一皇帝真的回来了,估计自已的前程可就彻底地泡汤了。于是,在这种微妙而奇异的心理作用下,沙尔虎达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作出最终决定,甚至对上级固山额真巴喇塔催促自已尽快撤兵前往辽阳的命令,也是一拖再拖,却没想到,最终,自已没有等到皇帝归来,反而只等来了凶横蛮暴的鳌拜与他手下的一众杀气腾胯部的两黄旗兵马。沙尔虎达的心下,后悔程度何以言说。他暗叹道,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当初不与其他两白旗的兵马一道撤往辽阳,真真是傻透了。只不过,事到如今,沙尔虎达还是想赌一把。他想凭自已中立的态度,来为自已搏得一个良好的脱身之机。很快,有一名正黄旗的将领过来,厉声下令,要他交出城防,全体守城的镶白旗部队也要接受豪格的改编,沙尔虎达想了想,立刻拒绝了他。“我奉皇帝之令,在此守城,责任何其之重。若要我交出城防,改编部队,只能由大清皇上或五城兵马司下令,你们这样过来,没有任何旨令与印信,就想让我交出城防,却是不能。”沙尔虎达平静而清晰地回答道。 正文 第五百五十五章 刀锋下的顺从 “两小时后替换,勿急。” 听到这名清兵,那欢喜得近乎发狂一般的大声喊叫,这名牛录额真亦是大大地睁圆了眼睛,随即脸上涌起了狂喜的神色。 好么,自已的猜测与预见,果然十分准确,这下,可算是捞到了一条大鱼,可大发一笔浮财了! 他掩饰不住满脸的欣喜,大声喊道:“他娘的,这下人赃俱获了。你他娘的,还不立刻把银箱搬下来,扯个脖子嚎甚?“ 听到主将的这番话语,一众清军愈发有了动力,他们有如一群活蹦乱跳的蚂蚱,拍手跺脚地,互相笑骂着,齐力把一个个硕大的银箱,费力地从车子扛了下来。 被按跪在地上的杜尔祜,看到自家府上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全部钱财,竟被这群有如拦路土匪一般的清兵给就此截走,心中的痛苦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述。 随即,他再想到自已这一行人,俱会被拿送刑部受审,那么接下来,在刑部的严刑拷问下,自已叛逃明境的计划,很可能就败露,那么整个安平贝勒府,极能就此彻底完蛋覆灭了,父亲的一世英名化为流水不说,一家人也可能要同赴菜市口了。想到这一点,杜尔祜心下,顿是万念俱灰。 原本以为,可以从盛京离来,前往明境投奔李啸以求得一条活路,却没想到,最终竟连盛京城都没出去,就在这里,被这群该死的杂兵给逮住了,真真造化弄人,阴沟翻船哪! 一脸血污的杜尔祜,面孔极度扭曲,牙齿咬得格格响,心头却是有如刀割一般,更有汹涌的怒气从他胸口,不断地腾腾窜起。 他娘的,既然如此,老子现在就跟你们拼了,也省得去刑部受这番屈辱! 他噗地一声吐出口中的残血,又朝那正走过他身旁的牛录额真,厉声大吼道:”王八蛋!你们擅抢王府财货,扣押我王府人员,老子一定要取了你们……“ 杜尔祜一句未完,那牛录额真脸上闪出暴怒之情,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杜尔祜的脸上,杜尔祜一声惨叫,口鼻之中,又是鲜血大溅,两颗血淋淋的断齿,从他嘴中飞洒而出。 “狗东西,人赃俱获了还不老实,还他娘的嘴贱,好,本将成全你,现就以抗法撒泼为名,将你这厮就地斩首!“ 听到这牛录额真这句话,一旁的管家荆古达,弟弟穆尔祜、特尔祜以及杜尔祜的妻子,皆是大声哭嚎着,奋力挣扎地想向他跑过来,却被清兵牢牢按住动弹不得。 这牛录额真大声说完,刷地从腰间抽出雪亮的腰刀,作势就朝杜尔祜的脖颈上砍去。 看到这柄刀刃闪着寒光的锋利腰刀,高举到空中,再猛地朝自已脖颈上砍去时,杜尔祜双眼一翻,他能听到自已的灵魂刷地一下,发出有如两块足色银元互相撞击一般,啪的一声脆响,便从自已的天灵盖上,直窜天空而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从这条西街的远处,传来一声如雷暴喝:“住手!“ 听到这声怒喝,这名牛录额真下意识地停了手,那锋利的刀锋,停在了离杜尔祜的脖子上方,仅有两个手指的距离。 而就在这时,那杜尔祜只觉得身体一软,整个人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般,若无两名清军紧紧地扯着他的手臂,也许就在下一秒,他就要倒在地上了。 浑身无力的杜尔祜,斜着眼睛望去,却见在街道的远端,有一名同样身着便服,却带了数名随从的壮汉,正急急策马而来,而在这壮汉的背后,亦有二辆马车,紧紧地跟着他过来。 随着这名壮汉打马走近,杜尔祜迅速地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一丝惊喜与惊讶交织的神情,立刻涌上了他的脸庞。 “德克西克堂兄,你怎么来了?!“杜尔祜远远地冲着来人,大声地喊道。 而听到杜尔祜这声大喊,那名牛录额真与一众清兵,皆是变了脸色。 那些正在急急搬运银箱的清兵,纷纷停了下来,然后呆站在原地。 很快,那名骑马的壮汉,有如流星赶月一般疾驰而至,他二话不说,高高举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朝这名牛录额真的脸上抽去。 啪的一声脆响,这名牛录额真的脸上,瞬间裂开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去捂脸,不料,这名牛皮与铁丝合织而成的马鞭,又狠狠地朝着他的另一面脸抽下。 “娘个x,拜克图,你这狗东西,真他娘的反了你了!连宗室贝子你都敢擅杀,连王府的车马你都敢搜查,你这狗东西真他娘的狗胆包天啊!“ 连抽了这名叫拜克图的牛录额真两鞭后,一脸怒气勃发的德克西克,才腾地跳下马来,手中紧握马鞭的他,向着一脸恐惧步步后退的拜克图疾步逼进。 “拜克图!你这个吃屎混帐的狗东西,当年你兵败金家庄堡,全军覆没,仅剩你这个怕死鬼逃得一条狗命,让我军遭遇了入关以来第一次大惨败,若不是当年我阿玛,看在你效命多年的份上,才力排众议保得你这条小命,你他娘的早在崇祯七年,就被砍了狗头了,你狗入的现在的坟头上,那野草都能长得一人多高了!你他娘的现在到好,现在任了个西门守卫,倒还真把自已当成一个人物了,连贝子都想擅杀,连王府的财货都敢抢劫了,今天老子若不好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他娘的还真是秃子打伞无发无天了……“ 德克西克越说越气,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忽地冲上前去,飞起一脚,将那闪避不及的拜克图,一脚踢倒在地上。 “主子,你就饶了在下吧,在下是真不知道他是贝子爷,他们一行人皆着便装,又无凭证,奴才身负守城重责,也是害怕出事才这般行事的……“ 倒在地上的拜克图,一脸惊惧与后悔的神色,急急地为自已辨解。 德克西克却又接着骂道:“你这狗奴才,真真好大胆。你既不知他的身份,为何不客气查明,却敢擅自盘查。你也不看看,你一个小小的牛录额真,竟敢去查王府的人员与物品,还狗胆包天,敢擅杀王府的贝子,你他娘的长了几个狗脑袋!“ 他连声大骂,手中马鞭疾疾挥出,打得那拜克图在地上连连打滚,狼狈不堪。 见到这拜克图被德克西克这般殴打,旁边的一众清兵,人人皆是脸色吓得蜡黄,那些原本正扯拽着杜尔祜的清兵,纷纷松开了手臂,和那样搜查车马的清军一样,手足无措地在原地呆站着。 杜尔祜看到现在,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其实在心下,也已想到了,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身着便装的德克西克,应该是与自已一样,被咸旺铁器铺的掌柜郝泽仁安排好了,在这时紧急赶往浑河码头,从而带着家眷,一般从清朝离开,前去投奔李啸。 而因为德克西克曾知暂地当过正蓝旗旗主一职,这昔日曾被李啸打得大败的拜克图,自是对他十分熟悉,所以德克西克发起清朝宗室与前旗主的威风来后,这拜克图只能有如一条丧家之狗般,任他打骂侮辱。 杜尔祜心下暗叹,幸亏这德克西克来得及时,才让自已这般幸运地保得一条性命,不至于在这里这般憋屈窝囊地挂掉。 只不过,现在的他,看了看越来越昏沉的天空,心下知道,现在时辰紧张,抓紧时间逃到明境去要紧,却不是再于这里,过多地与这小小的拜克图纠缠下去。 杜尔祜想到这里,从地上艰难站起来,踉跄地向德克西克行去,然后一把拉住了他。 “堂兄,小弟这条性命,多亏了堂兄及时搭救,真真无以言谢啊。”杜尔祜脸上挤出笑容,复向德克西克拱了拱手。 德克西克停止了殴打,他转过脸来,一脸关切地望向杜尔祜:“杜尔祜,你还好吗,要不,我把鞭子给你,让你好好地抽他一顿出出气。” 杜尔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不必了,这等宵小,纵然现在杀了他,亦是无益,堂兄,你我皆是有要事在身之人,如何可在这里过多纠缠下去,还是要办正事要紧。” 杜尔祜的这句话,提醒了德克西克,他略一皱眉,便大声对拜克图说道:“贝子爷不与你计较,算你这厮走运,不然的话,就是剥了你这狗奴才的皮,都是轻的。行了,你快快把贝子爷的东西给重新搬回车上,本贝勒要与贝子一道出城而去。” 听到德克西克发话,未等拜克图从地上爬起,那些清军已是争先恐后地跑了过去,把散落在地上的银箱,一箱箱地重新抬回车子之中。 这时,那拜克图从地了站了起来,已是一脸卑微与恭敬之色,他来到杜尔祜面前,极其卑顺地扦伏跪于地,嘴中大声道:“贝子爷,在下有眼无珠,愚蠢冒昧,竟然冒犯了殿下,实是该死,还请贝子爷责罚便是。“ 杜尔祜冷冷地看着这个伏跪于地的拜克图,想到此人刚刚险些取了自已性命,心头的恼怒真真何可言说,按他的心性,现在的自已,就是活劈了他的心思都有。 只不过,杜尔祜也知道,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解决,再与此人纠缠下去也无甚意义,取了他的狗命也没有任何价值。若真在这里纠缠下去,万一节外生枝,事情反而只会麻烦了。 于是,他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些清兵手忙脚乱地抬银箱。 伏跪于地的拜克图,脸色十分尴尬,却又一动不敢动,只能象条被打怕的狗一样,一直伏跪于地。 很快,银箱全部装好,杜尔祜等人重新上了车子,驾着马车,朝已然铁门大开的盛京西门驱车离去。 而德克西克也重新翻身上马,带上随从与那自家家眷的车马,与杜尔祜的车队一道离去。 在车队扬起的一路烟尘中,被抽得一脸渗血的牛录额真拜克图,才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他脸色阴沉地看到他们一路远去,脸上的表情,既愤恨又无奈。 旁边一名小兵无奈地感叹道:“唉,他娘的,我就说嘛,这五大箱白花花的银子,哪里会这么容易到手,又哪里会是一般百姓,倒是咱们狗咬猪尿泡,弄了个空欢喜一场。” 拜克图闻言,虽然默不作声,但心去是愈发愤恨,他皱着眉头站在原地,心头却总感觉到,今天这事,里里外外透着莫名的怪异。 按说,德克西克与杜尔祜,皆是大清宗室,往日出行,向来都是仆从成群,鲜衣怒马,怎么今天倒好,他们两个倒象是约好了一样,纷纷换成普通百姓的衣服,还在车上藏了如此之多的银两,又在这天色这般昏沉之际,急急出城而去,这事情,真真蹊跷无比。 拜克图忽然觉得心下,有种说不出的不祥之感,只是一时间,头绪难理,他倒也实在难以想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在见到德克西克与杜尔祜的车马,消失在城外的街路尽头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哼,纵然你是正蓝旗的前旗主又如何,纵然你是大清的宗室权贵又如何,你们这般行色匆匆举措怪异地离去,老子就不信,你们这般举动,他娘的心中没鬼! “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行动这般匆忙诡异,由不得本将心下生疑。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刑部已无人办事。就等到了明天吧,我再去刑部,直接向刑部主事,郑亲王济尔哈朗禀报此事!”拜克图最终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 在城外又奔行了近半个时辰后,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终于来到了浑河边的码头处。 一行人走下马车,才刚走上码头,便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自已微笑着走来。 “哦,是郝掌柜,原本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咱们呢。”德克西克眼尖,首先喊了起来。 他说的没错,向他们微笑走来的人,正是那身材矮胖的郝掌柜,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和蔼,但双眼之中,却是一束精明的寒光,一闪而过。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六章 首鼠两端 “两小时后替换” 见到郝泽仁掌柜前来,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也一起向他走去。 郝泽仁见到杜尔祜面目青肿,脸上还有许多残留的血渍,不由得十分惊讶。他正欲询问,还是德克西克插话过来,把刚才在盛京西门外,杜尔祜被城门守军给拦住搜查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在德克西克讲述的时候,杜尔祜脸上十分尴尬,内心却是叹息不已。 德克西克讲完后,郝泽仁哦了一声,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心下暗叹道,好险哪,把这家爱新觉罗宗了室,平安送到山东,可是李啸交待的任务,可别在阴沟里翻船呢。 他心下长吁了口气,脸上泛起微笑,轻轻拍了拍杜尔祜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有道是好事多磨,贝子没事就好。“ 三人在河边,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很快,话入正题,郝泽仁低声说道:“贝勒,贝子,你们看,现在船上的两条船只,由你们二家分乘。随后船只便会从浑河码头一直南下,直驶到营口入海处,到了那里,会再有海船来接应你们,然后船只直驶山东登州,到了那么,平辽王李大人,会给你们作出安排。” 德克西克感慨道:“多谢郝掌柜安排了,我已与我管家交待过,我等离开清境去明国后,府中剩余物品财货,会派人给郝掌柜送去,以谢掌柜照顾之恩……“ 郝泽仁摆了摆手,打断了德克西克的话语:”贝勒,这些都是小事,时间紧急,闲话我就不必多说了,你们能顺利到山东,我也算完成了李大人安排的任务了。这一路上,你们务必看管好自已的家人,尽可能不要抛头露面,这船家皆是我唐军之人,一切听他们安排便是。总之,你们能一路顺利到达山东,最是要紧。“ 郝泽仁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赶紧上船离去。 很快,船只开动,望着在岸上与他们挥手告别的郝泽仁掌柜,望着依依远去的盛京风景,杜尔祜双眼热泪滚滚,德克西克摇头叹息,而全体乘船离去的人员,亦无不是心头酸涩莫名。 两船南去,故土远离,全体离去的人员都知道,也许,今生今世再难回到这辽东故地吧。 寒风料峭,天地昏蒙,两条船只,一路悄然南下,渐渐全部消失在黑暗之中。 …… 在杜尔祜等人离开的次日清晨,拜克图立即前往刑部,去向刑部主事郑亲王济尔哈朗,亲自禀报此事。 入得刑部大院,向门人报了要见济尔哈朗的消息后,拜克图忽然发现,在这刑部大院中,一路所见的官员,无不是满脸焦虑又十分懈怠的模样,上至主事的官员,下至写文的笔贴式,皆是一副愁容满面无心办的状态。 拜克图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是般模样,现在皇帝身受重伤无法理事,那大清内部的争权夺利之战肯定已是近在眼前,这些官员与笔贴式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已接下来的命运会是如何,自然人人皆是惶惶然不可终日,如何还有心思办公。 见到刑部大院这副样子,拜克图顿是心下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只不过,现在他已到这里,难道还能再退步回去不成。他自然只能硬着头皮,把这要禀的事情,等待着对郑亲王济尔哈朗禀告。 不多时,有一名笔贴式过来,带拜克图进入大堂。入得正殿之中,拜克图看到,那郑亲王济尔哈朗一脸呆滞凝重的表情,木然地呆坐在虎头椅上,绷着脸,双眉紧锁,仿佛正在思虑某件极其重大的事情。看他这副神情,倒象是对拜克图的进来,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一样。 直到见到这名笔贴式,带着拜克图走近之后,那济尔哈朗才仿佛猛地回过神来了一般,他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已的失态,对拜克图沉声道:“这一大早的,拜克图你不好好地守城,来我刑部,却是有何事要禀告啊?” 拜克图打扦致礼,立刻把昨天晚上,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离城外出一事,向济尔哈朗简略地禀报一番。 拜克图说完后,整个大堂中一片寂静。 让拜克图十分惊讶的是,他原本以为,这样的重大而诡异的事件,极可能会让济尔哈朗十分感兴趣,从而立刻下令彻查追查,却没想到,那济尔哈朗听到这样的话后,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头,却并不吭声。 因此,大堂之中,气氛十分压抑,尴尬跪地的拜克图,不知道自已下一步到底要如何行事,只能继续呆呆地跪在地上。 他甚至在心下想着,也许自已这番禀报,那原本就无心办事的济尔哈朗,可能什么都没听清,也什么都没往心里去,自已这番禀报,只是有如一个蠢人一般自说自话而已。 不过,拜克图这番小心思,其实倒是多虑了。 那呆坐在堂上的济尔哈朗,并非对拜克图的禀告全然没听进去,而是他在听完拜克图的叙述之后,已然明白了,那德克西克与杜尔祜,到底是想在干什么。 哼,若连他们这点小小伎两都看不穿,也太小看济尔哈朗这只政治老狐狸了。若他真这般麻木不仁愚钝无知,也绝不会从一名老奴的普通侄子,攀爬到大清郑亲王这般高位之上。 在正史上,皇太极死后,济尔哈朗曾与多尔衮共同掌权,来辅佐年纪尚幼的顺治,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重臣,顺治元年十月,济尔哈朗被朝廷为信义辅政叔王,是除了多尔衮之外惟一一位受“叔王”封号的人,同时,朝廷赏赐给了他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绸缎千匹。 当然,在跋扈嚣张的多尔衮的挤压与打击下,济尔哈朗这样并没有什么真正实力,自已又低调内敛的人,自已开始迅速地靠边站,从两人共同辅政的局面,变成了多尔衮乾纲独断,完全由他一人说了算,济尔哈朗最后只能成为一枚人形橡皮图章的状态。 不过,饶是济尔哈朗如此退缩自保,谦恭做人,多尔衮依然嫌他碍事,嫌他这枚橡皮图章多费了手脚,故而开始费尽心机地对其打击迫害。 顺治四年二月,多尔衮借口济尔哈朗所新建筑的府第逾制,擅自使用铜狮、铜龟、铜鹤的等物,犯了大不敬谮越之罪,济尔哈朗被罚银二千,罢免辅政职务。 济尔哈朗顺从地从辅政位置上退了下来,在朝堂上担任了一名闲职官员,完全没有表露半点不满。但是,饶是他表现得如此恭顺臣服,心机狠毒不能容人的多尔衮,为除后患,还是打算,要对他除之而后快。 顺治五年三月,多尔衮唆使贝子屯齐、尚善、屯齐喀等人,联名诬告济尔哈朗,说当日太宗初丧时,济尔哈朗身为国家重臣,不举发两黄旗大臣谋立肃亲王豪格的谋私之举,以及扈从入关后,擅自令两蓝旗越序立营前行之事。最后刑部议罪当死,判济尔哈朗腰斩于市。 与此同时,多尔衮更以此为突破点,遂兴大狱,大肆逮捕不服从自成已的勋臣旧将,象额亦都、费英东、扬古利诸子侄皆受到牵连,整个京城中,陷入了莫名的恐怖气氛。 不过,多尔衮这番挟私报复之举,让朝廷中群议汹汹,太后布木布泰与诸多大臣旗主皆十分不满。多尔衮考虑到自已的权力尚未完全稳固,又因明朝残余势力还未全部被消灭,故在经过一番仔细思虑后,还是决定从轻发落,在将来的日子,再对他们痛下杀手,亦不为迟。 最终,济尔哈朗降为多罗郡王,肃亲王豪格则被彻底幽禁,各名勋臣旧将降职的降职,除位的除位,警告的警告,却还是最终保得一条残命。 后来,在太后与一众忠于皇太极势力的朝臣努力下,多尔衮在四月底,不得不宣布,暂复济尔哈朗亲王爵,以观后效。 而到了当年九月,忧心忡忡的太后布木布泰,为保住济尔哈朗这名内心忠于自已的老臣,不至于京城中遭了多尔衮毒手,便想了个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的计策,把济尔哈朗授予定远大将军,离开京师,率部南下湖广,去扫除明廷的残余势力。 布木布泰此举,可谓煞费苦心,她一方面是希望保全济尔哈朗性命,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济尔哈朗能积累军功与威望,最终能与越来越猖狂跋扈的摄政王多尔衮相抗衡。 所幸的是,济尔哈朗十分争气,一路征战十分顺利,可谓凯歌高奏,捷报频传。 当年十月,济尔哈朗部道经山东,镇压了曹县的抗清义军,俘获了义军首领李化鲸、李名让等,同时又得到了降将刘泽清的反叛罪证,上报朝廷将其诛杀。 随后,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济尔哈朗一直率部在外征战,立下了累累功勋。大军一路奔袭永兴、辰州、宝庆、宣庆、靖州、衡州,几乎扫灭了整个湖南。接着全军突入广西,一直追杀到广西全州。然后又分军平定了道州、黎平府及乌撒土司,先后攻克了六十余城。给了明廷与农民军以极其沉重的打击,为清朝统一中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顺治七年初,济尔哈朗率部班师还朝,太后布木布泰等人十分高兴,遂论功行赏,顺治皇帝赐给了他金二百两、银二万两,以示嘉赏。 而接下来,原本以为接下来,会与多尔衮有一番刀光剑影内斗的济尔哈朗,得到了一个有如中五百万彩票一般的消息。 那就是,猖狂独断不可一世的多尔衮,竟然还未来得及与自已开展斗争,就一命呜呼地病死了。 多尔衮死后,济尔哈朗明白,自已苦苦等待的报仇机会,终于到了。 于是,这只看上去一直恭顺老实的政坛老狐狸,开始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他首先拉拢巽亲王满达海、端重亲王博洛、敬谨亲王尼堪三王,联合上奏朝廷,请求削去故睿亲王多尔衮爵衔,并追论多尔衮的罪状,这三王深知多尔衮一派大势已去,就顺水推舟,在伯父济尔哈朗主持下联名向太后与顺治皇帝举发多尔衮,清算多尔衮一派的残余势力。 检举揭发多尔衮的这一举动,是济尔哈朗一生中对清廷的最大贡献。众多清史专家一致认为,济尔哈朗此举,终于结束了自皇太极逝世以来、长达数年之久的皇室内斗,还大权于皇帝,使清朝在入关之初、百废待兴的关键时期实现了政治稳定,对以后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顺治十二年五月,济尔哈朗病逝,葬在北京西直门外的白石桥。顺治对济尔哈朗的死,悲痛不已,诏令休朝七天(仅有济尔哈朗享此殊荣),赠祭葬银万两,置守陵园十户,并为他立碑纪功。到了乾隆朝,更是哀荣独具,入祀了盛京贤王祠。 所以说,这样一位在政治斗争中,终于笑到最后的厉害人物,若是连德克西克与社尔祜二人的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的话,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济尔哈朗洞若观火地知道,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之所以在昨天黄昏时,急急地带着眷属行李匆匆离开盛京,无非是担心接下来的大清国中,战乱不休纷争不止,他们在经过了左右权衡之后,为了保全性命与家财,才会这般匆匆逃离清国,往投明朝或李啸吧。 其实,济尔哈朗也十分理解他们这种做法。 现在大清内乱在即,已呈现出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的局面,诸如德克西克和杜尔祜这样已然无权无势的边缘宗室,没什么自保能力,又害怕在将来的政治斗争中站错了队,故他们自然极其害怕,自已会成为这场残酷内斗中的牺牲品。所以现在的他们,作出这样的选择,说到底,只是一种万分无奈的自保之举罢了。 对于现在大清即将到来的大乱之局相比,这类边缘宗室的外逃事件,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济尔哈朗明白,就算自已立刻出手,下令各地官员捉拿外逃的的德克西克与杜尔祜,并且能把他们顺利拿获归案,但对于整个局势来说,这样的做法又有什么实际帮助呢? 而在清朝内战将至之际,在整个局势都是一片混沌不明朗的状态下,这样对宗室内部进行严加整肃与惩戒,除了只会让自已白白树敌外,得不到任何其他的好处。 这样只会得罪人,却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事情,当然谁做谁是傻瓜。 过了好一阵,堂上呆坐的济尔哈朗,才从沉索中回过神来,他轻咳一声,对拜克图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了,你所说的,本王已经了解了。你且回去吧,此事如何处置,本王自有主张。” 听了济尔哈朗这敷衍冷淡的回话,拜克图内心失望无比,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闷闷地应了一声,便告别离去。 见到拜克图闷闷离去的背影,端坐虎头椅上的济尔哈朗,表情十分阴郁复杂,最终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唉,人心散了啊……”,然后,便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不多时,鳌拜带着一众兵马急急返回,然后洋洋得意地向豪格禀报城中现状。 “肃亲王,现在盛京城中,已被我军全部控制啦!各处城防、粮仓、武库、官署已被我军控制,这座盛京城,已然全部在我军掌握之中了。” 豪格笑了笑道:“不错,鳌拜你办事果是得力!那城中治安如何?我等入城,却是无妨吧?” “当然无妨!”鳌拜一脸得意,他大声道:“现在城中的兵马,都是支持我们的三旗军兵,而其余的残余各五旗军兵,也已是纷纷宣布为我等效力,肃亲王此刻入城,却是平安无虞。” 豪格听到他这样一说,心下亦是十分高兴,他更不多话,随即下令着索尼与鳌拜一起,跟着自已一道入城而去。 入得城来,豪格看到,原本熙熙攘攘的各条大街,早已萧瑟无人,街边还有一些来不及的店铺,被混水摸鱼的手下军兵,打砸得一片狼藉。他甚至看到,在街角位置,还有几具来不及搬走的百姓尸体,其中更刺目的,是一具光溜溜的女尸,肚子上插着一把锋利的腰刀,肚肠横流,模样极其惨不忍睹。而流满街边的鲜血,积成大块大块的洼地,早已被冻成黑红色,十分刺眼醒目。 豪格见到这些景象,已经可以想象手下那些兽兵,在入城后,是怎么地放纵自已的兽性,在城中趁机奸婬掳掠胡作非为了。 他眉头大皱,扭头望向鳌拜,鳌拜则是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豪格冷冷地抛了一句:“鳌拜,你这个主将是怎么当的?!难道我盛京城中的百姓,是明境中的敌国居民吗?如何可以这样对待他们?“ 鳌拜嘴中支吾,他呐呐地回道:“这个,城中一时混乱,敌我难辨,军兵们又刚从战场回来,身上杀性正浓,所以才……“ “放屁!“豪格厉声骂了一句粗话,便喝道:”你们干出这种混帐事,还狡辨什么!你听着,给本王立刻把街道打扫干净了,被军兵杀害的百姓,也由钱库中拔出相应赔偿给其家人。你记住了,以后一定要严格约束兵士,不能让他们再胡作非为草菅人命。这可是我大清都城,你这般放纵手下,对我等的名声可是一个大大的污损!百姓们与官员们,又会如何看待我们?!而我等若是失了民心,失了城中官员的支持,将来如何服众,又如何与多尔衮这厮长期对抗下去。” 听了豪格的话,鳌拜一脸难堪,他扶了扶官帽,便拱手应道:“肃亲王说得是,奴才以后一定会注意。不过,现在盛京已下,军兵皆是已经回营,这帮家伙,以后俺一定从严治理,决不让他们再上街胡作非为。” 豪格嗯了一声,再不看他,急急纵马离去,仿佛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心生不快的地方。 不多时,豪格一众人马,来到了礼亲王府外。 众人方才下马,便有代善第四子瓦克达,带着仆人微笑出迎。 瓦克达见到豪格,便要参拜,被豪格急急止住。 “瓦克达,咱们就不用来虚礼客套了,你速带我去见伯父吧。”豪格扶起正要下跪的瓦格达,脸上满是温和亲切的笑容。 瓦克达急应了一声,便带着豪格等人入府而去。豪格、索尼、鳌拜三人,在瓦克达的带领下,一路穿厅过巷,然后来到了客厅之中。 二人到了这里,发现代善已然端坐在其中,他的旁边,侍立着两名孙子,罗洛浑和杜兰。 见到已是头发花的代善,垂首坐在上首,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豪格心下莫名感慨。 他一进客厅,正欲行礼,却被代善立刻唤住。 “肃亲王,不必行礼客套了,请速速落坐吧。”代善抬起头,面色平静地淡淡地说一句。 豪格怔了下,却也只能嗯了一声,然后与索尼、鳌拜等人一同落坐。 给各人看茶后,代善屏退仆人,才缓缓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便对拘束而坐的豪格苦笑道:“肃亲王,此番前来敝府,却是所为何事啊?” 听了代善这明知故问的话,豪格心下一声暗叹,便轻声回道:“礼亲王,小侄此来,乃是奉皇命,先行返回盛京,以控制京城局势。但小侄考虑到自已年轻无材,又素无威望,这才特来贵府,求礼亲王伯父协助于我。” 豪格说完,代善却是垂首不语,会客厅中,顿时一片尴尬的安静。 最终还是代善轻叹一声,目光深沉地回道:“肃亲王,恕本王直言,你此番返京,倒是用心良苦啊。” 豪格哦了一声,心下对代善摭摭掩掩的态度十分不满,但在表面上,还是十分平静地回答道:“礼亲王,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小侄不过是奉汗阿玛之命,又何谈用心之话。难道说,礼亲王对小侄此举,感觉不妥吗?” 见豪格还在说些违心的表面话,代善摇了摇头,不想再与豪格虚应故事了。 他抬起头,两道锐利如刀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豪格,然后道:“豪格,时至今日,咱们伯侄二人,就别在互相打逛语了,有什么话,就敞开来谈吧。” 听了代善的话,豪格尚未回话,一旁的鳌拜按捺不住插话过来:“礼亲王说的是,现在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说话还摭摭掩掩干甚。俺就直说了吧。前些日子,我军在攻打海参崴堡的时,皇上正端坐在城墙上督战,却不料那唐军已提前在堡中挖了地道,派了一队唐军潜行到城墙下,用炸药炸塌了城墙,皇上猝不及防,被炸药从城墙上炸下来,立刻被炸成了重伤昏迷呢。” 鳌拜说得急切,拿起桌上茶杯,一口气咕嘟咕嘟全部喝干,然后又放下茶杯,大声道:“说来可恨,也正因此,这东征大军的指挥大权,从此便被多尔衮这厮接管,可恨我肃亲王身为皇上长子,却不得不受此人指挥,现在想来,着实令人愤恨之至。后来,又过了几日,皇上才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却又发现已摔坏了脑子,从此一直处于痴呆状态,无法理事,亦是令人可叹之至矣。” 鳌拜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过,他好象生怕别人打断他,又急急地继续说道;“至此,那多尔衮便得以继续执掌军权,此人为了稳固权力,树立威望,竟不顾皇帝这般重伤,需要赶紧撤兵返回的局面,强行下令,要继续在海参崴堡与唐军打下去,结果没想到,最终只能功亏一籄,那唐军援兵及时赶来,把我大清官军杀得大败,多尔衮最终无奈之下,才终于决定撤兵返回。” 鳌拜说到这里,脸色更是怒色勃发,他腾地站起身来,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他娘的,多尔衮这一个狗屁决策,让我军又多付出了一万余人的巨大伤亡,礼亲王,你说说,多尔衮这厮有多可恨,以俺看来,就是把这厮军法处置,亦不为过!“ 鳌拜说到这里,才气咻咻地坐下,然后自已提起茶壶,给自已的茶杯重新灌了满满的一杯,然后又咕嘟咕嘟全部喝了个一干二净。 全屋中的人,听了鳌拜这一番话语,顿是又皆是陷入了沉默。 开始听到鳌拜在这里大声嚷嚷之时,豪格心里十分生气,对他大嘴咧咧的说话方式十分不满。 在鳌拜说话时,他几次想开口打断训斥他。不过,听鳌拜说完后,他才发现,鳌拜实在是个粗中有细的家伙,他这番话,非但把皇太极受伤的经历说得清楚明白,又把责任全部推给了该死的多尔衮,倒是真是替自已说出了,十分想说却又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豪格心下,一时对鳌拜这个粗鲁直爽的家伙,顿是高看了许多。 这时,罗洛浑、杜兰等小辈,皆是一脸惊愕不知所措的模样。而那礼亲王代善,则是一脸凝重,不停地捋着胡须。 说实话,他也是到现在,才算是了解了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虽然鳌拜这番话,很可能不太公正客现,却也是把当时的情形,给基本描述清楚了。 代善心下暗叹到,皇太极以这般不可思议的方式成了一具生不如死的废物,倒也真是运数穷奇,造化所然啊。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应该就是此意吧。 而更可叹的是多尔衮,这个家伙初掌大权,急于立功,竟没想着要赶紧返回国中,来稳定整个局势,以掌控全国,却反而利欲薰心,为了搏得军功,为了提升自已的个人威望,在海参崴堡赌博一般全心用兵想拿下此堡。却没想到,最后他偷鸡不成蚀把米,败军失将大挫军心不说,还让豪格对他心下极其不服,以至趁其不备,抢先返回盛京来夺取权利。 可见多尔衮这人,虽然向有威望与智谋,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见代善捋须无言,一旁一直沉默的索尼,冷笑一声,继续插话道:“礼亲王,所幸的是,皇上在东征时,曾对肃亲王有过交待,说此番东征,若其万一有事,可由肃亲王接替其职,统管全国。当时,大家都以为这只不过皇帝的多心之话,谁也没有往心里去。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最终一语成谶,皇上在那蛮荒之地身受重伤,再不能理事。为此肃亲王忧心如焚,多次向多尔衮央求其早日东归,为皇上早日治病,以求让皇上尽快康复。不料多尔衮这厮初掌大权,正欲夺功立威,故再三反对肃亲王之请,执意要拿下这已付出了极大代价,却始终未能拿下的海参崴堡,说什么现在机不可失,唯有趁大雪封路之前夺下此城,方能解除我大清东面的巨患,肃亲王万般无奈,只得从之,现在想来,多尔衮这自私之举,着实可恨之至。“ 索尼这番话,半真半假,破绽亦是极多,只不过,现在皇太极已成痴呆,多尔衮亦不可能与他对质,所以只能随他信口编来。 故而代善听到这话,虽然一直在皱眉,却也无法反驳,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索尼叹了一声,又说道:“礼亲王,后来之事,鳌拜也说了,就是我军在海参崴堡,被唐军援兵打得大败,全军方不得已就此撤退。而在撤退之时,那多尔衮心胸狭窄,为推卸战败的责任,特意放出话来,说是我因为肃亲王所部没有力战,不能抗住唐军援兵,才至有此一败。这般谬言,真真其心可诛!此人还说,要在回去后,要继续追究我家肃亲王怠战败绩之责,可怜我肃亲王为大清拼死杀敌,身先士卒,若是最终竟落得这般下场,实是令人可悲可叹啊。” 索尼顿了下,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又继续道:“故而,肃亲王十分忧惧,深恐返回盛京后,为小人多尔衮所害。所以,最终我等决定,遵循皇帝先前所说之语,脱离本部,提前返回盛京,以控制局面,稳定大清局势。也正因为此原因,肃亲王在返回盛京,接防城池后,便立即来拜见礼亲王您,以求得到象你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亲王的鼎力支持,从而更好更快地掌控时局。肃亲王这番苦心,还请老亲王明察。“ 豪格见索尼替自已把话说得这般圆满,心下十分快意,他向索尼投去赞许的眼神,微不可见地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豪格装模作样地一声长叹,对一脸沉思表情的代善说道:“伯父,小侄现在也对你实说了吧。其实小侄未非恋权之人,也深知自已德小福薄,难担掌管大清帝国之重任。只是现在的我,说是被多尔衮给逼上梁山亦不过!况且再退一万步来说,那多尔衮能对我痛下杀手以排除异已,独揽大权,又有谁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不会再对其余的爱新觉罗宗室同室操戈,暗下毒手,以确保自已能非法上位为所欲为呢?这样一来,岂非是我大清宗室将人人自危,而我大清,则是国将不国了乎?“ 豪格一声长叹,又对代善用一种十分诚恳的语言说道:“礼亲王,说实话,小侄也知道,我自已才德有限,实非可继统大清之人,将来究竟如何,小侄一时也难预料。只不过,现在的局面,说难听点,伯父与你小侄,还真如鳌拜所说那样,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的命运,却是紧紧相连在一起,逃不了你,也脱不了我。所以,还请伯父看在皇上的份上,看在小侄昔日的情份上,帮小侄一把吧。“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 据京城以自守 听豪格把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代善心下也明白,自已到现在,也到了最好的表态时机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脸上露出柔和的神情,对豪格轻声说道:“虎口(豪格小名),你说了这么多,伯父心里,其实也是跟明镜似的,如何会看不透呢?你也知道,伯父对皇上,对大清,一直是忠心不二的。而你身为皇上长子,伯父又如何会不支持你掌控这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力呢?“ 对于代善直接称呼自已小名以示亲近,同时亲口表态支持的行为,豪格表面佯装感动,他一脸感激地朝代善重重地点了点头。 代善继续道:“虎口,你放心吧,伯父在官场呆了这么多年,如何会不懂你的心思。今天,你能跟伯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伯父很感动,也当然知道,到底要如何选择。我可以告诉你,我作为大清礼亲王,绝对支持你来掌控大清的最高权力,只不过……” “不过什么,伯父有话,但请直言便是。”豪格急急说道。 代善轻叹一声,便道:“虎口,虽然伯父一直支持你,但有道是儿大不由爷,你的一众兄弟子侄,他们各有心思,各有打算,有些人可能会一时心思糊涂,转而去支持多尔衮,对于这一点,伯父心头亦是十分恼怒又无奈,所以,虎口你看……” 豪格心里轻叹一声,他当然知道,代善跟自已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何意。 无非是想利用他投靠了自已为筹码,在自已将来若真的胜出的话,最终让自已放他的一众子侄,这家伙的算盘,打得倒是精啊。 哼,说起来,只怕让他们去投多尔衮,可能正是你这只老狐狸给出的主意吧,这两头押胜,两面沾光的事,代善你若没从中插手,本王死也不信!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正是要争取代善全力支持的时候,自然只能对他虚以委蛇,不能与他为这点小事闹僵,把这事情先答应下来亦是无妨。再说了,真的到了打败多尔衮,自已全盘获胜之后,要如何处置代善的一众子侄,还不是自已一句的事情。 况且,若真到了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力,被自已全部掌握,同时扫除了多尔衮这个最为强大的政敌的话,那自已就算放诸如硕托、满达海、巴喇玛等代善子侄一条活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这样做,反而更显出自已宽大为怀有容人之量呢。 这样的空头人情,当然是不做白不做了。 于是豪格轻笑一声,朗声回道:“伯父,不必如此,你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硕托、满达海他们另有心思,亦是人之常情。这样吧,小侄也在这里表个态,那就是若等到小侄真的全面掌握了这大清局势,看在伯父之面上,你的诸位子侄,我会对他们网开一面的。” 听到豪格这句表态,代善脸色大为舒缓,他轻咳一声,向豪格拱手道:“好,虎口你这番表态,却是大去我心头之忧。伯父心下十分欣慰,将来你有何事,需要伯父帮忙,只要伯父能帮到的,一定会全力支持你。” 豪格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脸上却满是欣喜之色,他大声道:“好,那小侄就先谢过伯父了。有伯父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给我撑腰,小侄心中实是定会与那多尔衮战到最后,最终顺禀皇上之意,掌握这大清局势。” 谈到这里,豪格想从代善处到到了承诺与支持,都已到手,顿时心下十分惬意。随后,豪格又在代善处不咸不淡地闲聊了一阵后,但告辞离去。 离开代善府后,豪格带着索尼与鳌拜,径自前往刑部大堂,去见正在那里等待与他相见的济尔哈朗。 在去见济尔哈朗之前,豪格已把代善支持自已的信息,已经先让下人传递给了济尔哈朗,从而确保在与济尔哈朗的交流中,保证了自已的心理优势。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刑部大堂,见到正板着面孔在上着踞坐的济尔哈朗,豪格心下不由得一阵冷笑。 哼,你济尔哈朗,虽是堂堂郑亲王,但现在无论是身家性命,还是爵禄官职,均掌握在了本王手中,还要强行在本王面前摆出这副臭脸孔,真真好不不识时务。 他不知道,与此同时,那济尔哈朗,心下亦是五味杂陈。 已得到代善亲口表态支持豪格的他,当然知道,自已接下来,也只有表态支持豪格一条路可走了。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呀。 豪格走近几步,向端坐堂上的济尔哈朗微笑地拱了拱手:“郑亲王,小侄此来,特为方才我部下之粗鲁冒犯,向郑亲王赔罪了。还望郑亲王宽大为怀,不与这帮武夫计较方好。” 见得豪格向自已恭敬行礼,一口一个小侄,一副向自已真诚赔罪的谦卑态度,济尔哈朗明白他在给自已台阶下,顿时脸色也好了许多。他从椅上站起,缓步走下台来,在豪格面前站定,然后虚扶起他道:“唉,肃亲王,我何尝不知是你这帮手下,不遵你令,任性胡为所致,只不过,当时为叔亦是气极,才与他们计较了一番,现在想来,也无甚打紧。倒是肃亲王这番回来,必是有要事在身吧?” 济哈尔朗这番语气缓和的话,令豪格心里莫名有些得意,他借势起身,便向济尔哈朗说道:“郑亲王不愧是当朝老臣,果是个明察之人,一来便知小侄心下之意。小侄此番来求见郑亲王,一来是代先前手下来向郑亲王请罪,二来也是希望在我奉皇命回盛京守城后,能得到郑亲王你这位德高望着重的大清老臣,对小侄的切实支持与帮助。对了,关于在海参崴之战的经过,以皇上身受重伤不能理事之事,郑亲王想必都已知道了吧?” 济尔哈朗闻言,当然知道豪格说这番话,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微微一笑,便道:“肃亲王,对于海参崴之战的经过,以及皇上受了重伤不能理事一事,本王已听得礼亲王府中的人传话,对这些皆已知晓。肃亲王,你我本是叔侄,倒是你说话太过客气了。想来本王深受皇恩,一直对皇上之厚恩无以为报,现在扶持其长子继统我大清最高权柄,亦是理所应当。肃亲王,本王告诉你,本王会与礼亲王一样,坚定支持你,你可放心便是。” 听到济尔哈朗的表态,豪格心下一喜,却也是立刻脸上佯装感动,他大声道:“多谢郑亲王对小侄的关爱与支持,小侄内心之感激,何可名状。既然叔父如此支持小侄,大可不必这般拘于礼数,从今之后,你可与礼亲王一样,直称小侄的小名便可。” 见豪格这般表态,一旁的索尼与鳌拜二人,则是同时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个的眼中,都满是无可言说的复杂神色。 这个济尔哈朗,明明也是与代善一样,在豪格与多尔衮之处进行两头押注,却在这里装得忠诚可嘉,倒亦是令人恶心得紧。 当然了,现在非常时期,能争取到这个大清重臣哪怕表面化的支持,都是很难得的事情,他就是再演戏,也只能微笑接纳了。 见到豪格对自已把镶蓝旗兵马偷偷派往辽阳,去为多尔衮效力一事完全不加以追究,济尔哈朗脸上的笑容顿时更见灿烂,他对豪格朗声道:“好,既然虎口你都这么说了,叔父我也就不拘那些礼节了,咱们叔侄二人,就以家常称呼便好。只不过,叔父很想知道,虎口你对接下来要如何处事,可有具体规划么?” 见济尔哈朗突然问自已这个问题,豪格顿是一愣,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其实说起来,一直在急急赶回盛京的他,到现在为止,对如何到底要进行下一步行动,还真的只有一个初步而模糊的轮廓。对于据占了盛京城后的自已,到时要如何开展下一步工作,如何对抗马上就要赶过来的多尔衮,心里极时并没有仔细的盘算。 而豪格同时在心下,更是犹豫地想着,济尔哈朗突然问自已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在心底略一沉吟,便猜到了济尔哈朗的真实用意。 济尔哈朗极可能心下已有不少建议,想趁这个机会来告诉自已,就看自已领不领会了。 哼,这个家伙,估计是在心下已然想好,要与自已更近一步地靠近,更近一步地捆绑,反正现在的他,也已是完全地绑在豪格这条船上,与自已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所以,从济尔哈朗的方面来说,如果他能趁此见面机会,搏得自已对他更多的好感与倚重,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毕竟,对于济尔哈朗来说,反正他已把手下的镶蓝旗兵马,派往了辽阳,已向多尔衮表明了自已效忠之心。那么在这里,自然还要两头做好,再向这豪格表明自已的拥护态度。 其实,济哈尔朗现在也想清楚了,这样的两头押注,并非没有轻重缓急,也并非没有主次之分。因为,虽然他认为多尔衮获胜的可能性更大,但相对来说,如果豪格能最终胜出的话,自已作为他的主要支持者,可获得的利益却是更多更大。 这便是济尔哈朗经过一番审慎思考,最终还是决定要把自已心下的衷告与建议,对其全部讲出的重要原因。 反正现在自已是在赌博,不妨就赌大点,看看最终能不能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 而想到这里,已然豁然开然的豪格微微一笑,对济尔哈朗道:“叔父,小侄身奉皇命,行旅匆忙,现在盛京局势刚刚稳定,将来如何打算,确实尚未仔细想过,叔父如有好建议,但可对侄儿一叙,侄儿洗耳恭听。” 济尔哈朗见豪格迅速上道,心头倒也欣慰。于是,他点了点头,对豪格说道:“虎口,叔父以为,现在你既然占据盛京城,最为关键的,便是应对多尔衮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夺城之举。” “这事我已自知,接下来,小侄会发动城中的三旗兵马,以及城中青壮,日夜加紧巡守城池,决不会让多尔衮有机可乘。纵然多尔衮带大军来攻,小侄亦不惧他,也要力挫其锋于城下。”豪格咬牙道,脸上露出发狠之色。 济尔哈朗听了豪格的话,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豪格一怔,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叔父,莫非你认为侄儿此法有不妥乎?” 济尔哈朗叹了一声,冷冷道:“虎口,你真的以为,仅靠你手下这些兵力,仅靠据守这座盛京城,你真的能与多尔衮长相抗衡吗?” 济尔哈朗这句话,戳中了豪格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他当然知道,仅有三旗支持的自已,绝对无法与有五旗支持,还有全部的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以及蒙古诸部支持的多尔衮相抗衡。他刚才的这番话语,无疑只不过是一番自我壮胆的话语罢了。真的细究起来,仅有这三旗兵马,又仅据孤城一座的自已,与几乎可以号令全国的多尔衮比较起来,能坚持抵抗多久,真的是个很现实而严峻的问题。 不过豪格还未发话,鳌拜已然忍不住瓮声瓮气地开口说话了。 “郑亲王,你这话说得,俺就不赞成了。多尔衮这厮有甚么了不得的,他有两个脑袋,四条胳膊,八根吉巴么?!他兵马多些又如何,我盛京城乃是大清第一坚城,三旗兵马亦是精兵强将,足以凭城据守。他狗入的想吞下,也不看看他有多大的狗肚,有几颗狗牙!这厮若是敢来,老子立马将他打趴在盛京城下!” 鳌拜这番气昂昂的回答,让济尔哈朗一时怔住,而一旁的豪格顿是羞得涨了红脸。 这家伙,才在代善府上表扬了他,现在就翘尾巴了,这粗蛮无礼的本性,也就全盘暴露出来了。 “鳌拜,你这厮鸟,知道个甚,给本王住口!”豪格狠狠地扫了鳌拜一眼,忍不住骂了句粗话。 正文 第五百五十九章 雨夜访客 “肃亲王……“ “鳌拜,你给本王退一边去!“见鳌拜还欲辩解,豪格又是一声怒喝。 主子下令,那鳌拜虽一脸不甘的怒色,却也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面前的济尔哈朗,方退开到一旁。 不过,鳌拜虽然退开,豪格旁边的索尼又悠悠开口道:“郑亲王,其实呢,我家肃亲王也知道,现在两相对比,多尔衮占据较大优势,这是大家都明白了。现在我军虽据都城,然兵力不足,确是属于下风。然而在下窃以为,若一味自抑,却是并非好事。多尔衮方率军回返,必定还要筹措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方可来兴兵夺城。因为现在天寒地冻,各地下雪不停,他纵然想发兵来夺盛京,亦是十分不易。依在下看来,他若要行动,也只能等开明年开春化冻之后,方可率兵来攻。而到那时,我军已作了相当齐全的准备,却也未必没有与其长期抗战的能力。“ 听了索尼的话,济尔哈朗微微一笑,又说道;“索尼,你所说的,亦是有理。只不过,凡事皆以常事来揣度,乃是庸才之举。但你想过没有,多尔衮乃是人中英杰,是久经沙场之辈,乃是我大清难得的统帅之才,他若兵行诡道,偏不按常理出牌,你又该如何处理呢?“ 听到济尔哈朗这一说,索尼不觉一怔,豪格却也顿是皱起了眉头。 “叔父,以你看来,那多尔衮接下来会如何行动?“豪格轻声问了一句。 “虎口,以叔父看来,在了解到你部已据占盛京后,多尔衮必会当机立断,让全体返京的部队立刻转向东京辽阳,然后在稍作休整之后,便会立刻从辽阳发兵,想趁着未下大雪之际,对盛京发动猛击的全面进攻,以期将盛京城一举拿下。这样一来,虎口你准备不足,兵马有限,盛京守备也未到固若金汤的程度,想抵挡住多尔衮这雷霆一击,怕是十分困难。恕叔父直言,那多尔衮若这般行动,他一举夺城的机率,怕是极大。“济尔哈朗一脸严肃地说完,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听了济尔哈朗这番说得郑重其事的话,豪格一脸落寞与复杂交织的神色,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这时,一旁的索尼却轻声道:“郑亲王,若多尔衮真这么行动,岂非无法可挡?那依你之见,我等接下来,却该如何行事,方为妥当呢?” 济尔哈朗冷笑一声道:“以本王看来,若我等真要抗住多尔衮的这番进攻,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求取外援,以解困局。” 索尼哦了一声,立刻逼问了一句:“却不知郑亲王,要向何处求援?” 济尔哈朗直视着索尼探询的眼神,沉声吐了两个字:“李啸。” 听到济尔哈朗这一说,豪格与索尼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都十分复杂。 当日,索尼其实已向豪格提出,要向李啸的唐军求援,只不过,在索尼的构想中,自已这一方,应该还有与多尔衮相抗之力,却没必要立刻就向唐军求援。他想要等到撑不下去了后,再去向李啸的唐军求援,方更为合适。 却没想到,现在听了济尔哈朗这一说,向李啸的唐军求援一事,已成了迫在眉睫之事了。 不过,豪格心下也明白,济尔哈朗所说的话甚是有理,若多尔衮真的征发大军紧急来攻,自已没有时间做好准备,只能仓促应战的话,这盛京城,还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多尔衮狂潮一般的攻势。 豪格默然无语,脸色十分难堪。 原本同为宗室的多尔衮,现在却成了自已最大的敌人,而原本为生死仇敌的李啸,现在却要与他结盟为友,反过来共同对抗自已的敌人多尔衮,这样太过戏剧化的转变,让一向好面子的豪格,心里感觉着实难于接受。 只不过,现在的他也知道,除了与那实力强大又野心勃勃的李啸结盟联手,以对抗多尔衮外,自已还能有什么办法,在这尔虞我诈残酷危险的世界中,继续生存下去呢? 活下去,生存下去,才是最大的道理,才是最本质的条件,若自已命丧于多尔衮的屠刀之下,那便是万事休提,彻底完蛋了。 因此,对于现在的自已来说,面对这生存还是死亡的紧急选择时,何为敌,何为友,也许,真的只能趁时应变了。 唉,这个残酷而冰冷的世道,真真形势比人强,半点不由人啊…… 只不过,在豪格犹疑感叹之际,一旁的索尼却已是平静地开口说道:“郑亲王,那现在我等刚返回盛京,这般紧急状态下,却该如何与李啸取得联系呢?” 济尔哈朗冷笑回道:“这个么,却非难事,你等且听我道来……” …… 到了黄昏的时候,整个盛京城的上空,忽地浓云翻卷四起,凛风呼啸如刀,在将近天黑的时节,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冻雨,沙沙之声,响遍全城,让在白天里饱受刀兵之灾的盛京城,更增加了萧瑟凄寒的味道。 在这天寒地冻一片死寂的气氛中,在盛京西边的咸旺铁器铺二楼,却是生着满满一铁盆的熊熊炭火,烧得噼啪作响,让整个楼间暖意融融。 在炭盆旁边闲坐,边烤火边闲聊的铁器铺掌柜郝泽仁,与帐房先生陈举义二人,皆一脸笑容,言谈晏晏。 陈举义烤着火,低声对郝泽仁说道:“郝掌柜,刚刚收到下面报告,说那叛逃离去的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两家清廷宗室,现在已在营口港处,登上我军水师船只离开了。” 郝泽仁一声轻笑,脸上却是忍不住的得意之色,他轻叹一声道:“他们能顺利登船入海,前往山东,我这个安全司辽东分局局长,也就算是尽到了职责所在,算是顺利地完成了李大人的嘱托与安排了。他们到了山东后,想必李大人对他们自有下一步安排,那就不是我等要考虑的了。” 陈举义呵呵一笑,又道:“郝掌柜,真没想到,那鞑酋皇帝被我军炸成呆滞废物后,这清朝的局面会这般急转直下,倒有树倒猢狲散的气象,倒还真出乎我等意料。象前两天,李大人的飞鸽来信中说,要我们密切注意清廷动静,说什么接下来清廷中,极可能会有某一势力想要来借助咱们以求援手。对于李大人的这番嘱咐,郝掌柜却是作何观想?” 郝泽仁眨了眨眼,脸上便是满满的感慨之色:“李大人足智多谋,思虑长远,他的预料,只怕会在不远的将来,便会得以应验吧。象今天,那豪格率兵返回盛京,便立即纵兵夺城,全面接管并掌握了整个沈阳,这般形如叛乱之举,足以说明,现在的清廷内部,争权夺利有多么激利与残酷。以我看来,这豪格虽据占盛京都城,但毕竟立足未稳,兵马有限,只怕过上一段时间,那多尔衮必定会统率大军来攻夺盛京,以求将豪格部彻底消灭,全部掌握这清朝的最高权力吧。” 陈举义点点头,表示同意郝泽仁的观点,他沉声道:“郝掌柜,现在豪格与多尔衮相比,无论是掌控的兵马,还是拥护的力量,皆远不及他。那这么说来,豪格及其部下,当是最有可能向我军求援之人了。那你可认为,现在那豪格,真的会如李大人所说的一般,来向我军求援么?” 郝泽仁双眼寒光熠熠,他冷笑了一声,便道:“那就看豪格这厮自已的觉悟了。我倒感觉,只要他与他的部下,还没有傻到认为自已在仅仅据占了一座都城,便能长久地与多尔衮对抗下去的话,那么,他们向我军求援,则是必然之举。毕竟,现在要取他性命的,要消灭他与他部下的,不是我们唐军,而是那野心勃勃一心要独揽清朝大权的多尔衮。” 陈举义听完,哈哈一笑道:“好啊,若豪格真要来向我军求援,那我军却是正好与其好好地谈谈条件,再怎么地,也得从这内乱不休的清朝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大块肉来。现在这般紧急时候,却不怕他不肯就范。” 郝泽仁点头表示同意,他慨然道:“是啊,趁你病,要你命,这般良机,失之不在,此时不对他们下痛手,更待何时!再说了,毕竟现在,是你们清朝内部狗咬狗,从而有求于我唐军,我军若是要出兵相助,又岂有白白帮忙之理?这个条件,一定要谈得豪格肉痛,却又不得不答应,让这家伙对我军又怕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当是最妙。” 二人越说越高兴,正继续笑谈间,忽楼下有伙计上楼相报,说门外有两名客人求见。 “哦,这么晚了,却是何人求见哪?”郝泽仁扭头问了一句。 “禀掌柜,来人皆是穿了便服,天色太晚,又裹了围巾,面目也看不太清,只是说,有要事要求见掌柜,请掌柜的务必拔冗一见。“伙计如实答道。 郝泽仁哦了一声,眉头顿是皱起。不过,他也没想太多,便立刻对这名伙计道:“既如此,楼下寒气重,你就带这两名客人上楼说话罢,我就在这里见他们。“ 伙计应诺了一声,便急急退身离去。 他一走,陈举义便低声问道:“郝掌柜,这便怪了,谁这么晚了,还这么急着来见咱们,却不知所为何事呢?“ 郝泽仁皱了皱眉,眼中却是一道寒光闪过:“谁知道呢,且见了再说,你我二人,随机应变便好。“ 陈举义刚刚答应,便听到一阵纷乱的楼梯踏响之声传来。 然后,那厚厚的棉布门帘,被人立刻掀起,两个身材高大,穿着便服,又围着厚厚围巾的人,无声地走进楼间。 “掌柜的,就是这二位客人。“伙计在一旁向郝泽仁说道。 郝泽仁点点头,示意他先行退下,伙计应了一声,急急转身离去。 楼间只有油灯一盏,光线不足,郝泽仁迅速打量了两人一番,轻声问了一句:“二位贵客,这位晚了,却来找本掌柜作甚?“ 这二人听了他的问话,却并不回答,只是缓缓地把围巾解开,露出了全部面孔。 不过,一见那解开围巾的人,那显露在自已面前那长条脸儿时,郝泽仁不觉呆住了。 而他旁边的陈举义,亦是一脸怔然。 这个身着便服一脸忧色的人,可不正是刚刚返回,并纵兵据占盛京城的豪格么?! 豪格此人,惯在盛京城中行走,这些个街边铺子中的掌柜与店员,无不熟知他的相貌,故现在这围巾一去除,郝泽仁与陈举义立刻看出,这样身着便装微服私访的人,可不正是清朝的肃亲王豪格么,而他后边这一位,不正是内院大学士索尼么? 郝泽仁心头,立刻电光火石般地想明了这二人的来意,心下不由得一阵狂喜,同时更是无尽的得意从心头满泛而起。 真真说曹操,曹操到哪! 好么,李大人的预言还真准啊。这豪格才返京城,便真的立刻来向自已求援,这家伙,还算他有脑子。 郝泽仁更不多想,立刻打扦下跪,在他旁边,陈举义亦迅速跪地。 “草民郝泽仁,见过肃亲王,见过大学士,草民不知是两位主子前来,有失迎迓,心下惶恐无状,请两位主子恕罪。“郝泽仁伏跪于地,声音极其谦卑与惶然。 见到这郝泽仁摆出这副诚惶诚恐惊惧害怕的模样,豪格心头,却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自已堂堂大清肃亲王,又是皇帝长子,身份何其尊贵,到了今天,却要听济尔哈朗指点,不得不屈尊来到这个小小的咸旺铁器铺,去拜见一个唐军的细作头子,一个身份低贱的汉人尼堪,真真造化弄人啊。 更可恶的是,这个唐军安插在盛京的细作头子,在自已面前倒是装得这般可怜而恭顺,仿佛完全不知情一般。只不过,在此人心头,怕是对自已的真实来意已完全猜透,并在心中对自已十分轻视与嘲笑吧。 只不过,这般恶心的的剧情,自已却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将它演下去,谁让自已有求于人呢? 豪格忍住心头不快,脸上挤出笑容,他上前一步,虚扶起郝泽仁与陈举义二人,嘴中一边柔声道:“郝掌柜客气了,请速速起身。本王这么晚来,实是有要事,要求郝掌柜帮忙哪。“ 正文 第五百六十章 李啸的三项条件 豪格作势虚扶,郝泽仁等人趁势起身,随后,四人围着火盆,分宾主而坐。 众人一落坐,郝泽仁又急急地唤了伙计上来,给各人献上茶水。这时,整个楼间忽然安静下来,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气氛之中。 郝泽仁眼中微芒暗闪,颤颤地捧着茶杯的他,故意作惶恐不安的样子,只不过,当他瞥见豪格一脸拘束与无奈的神情时,郝泽仁的心下,莫名快意。 哼,什么大清的肃亲王,为了争权,为了活命,还不是象条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来向自已求援,那我就偏不先说话,让你这厮脸上挂不住,让你好好尝尝难堪的滋味。 最终,还是豪格轻叹一声,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闷而尴尬的氛围。 他目光复杂地望向郝泽仁,低声说了一句:“郝掌柜,你的真实身份,本王其实业了解了。只不过,本王今天来此,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也许,郝掌柜已猜出了本王所来,是为何事了吧。“ 听了豪格这句话,郝泽仁微微一笑,然后也不急不慌地回抛了一句话:”肃亲王,你既这般说,在下也就不用过多解释了,大家心知肚明就行。肃亲王是聪明人,就请开门见山对在下直言吧,不必再这般试探虚言了。“ 豪格脸上抽动了一动,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来,他呷了口茶,便目光炯炯地低声道:”好,那本王就实说了吧,今天来此,本王是希望能与唐军交好结盟,共同对抗多尔衮。“ 郝泽仁哦了一声,脸上便是一副焦虑为难的表情,他捻着稀疏的胡须,以一种犹豫不决的语气回答道:”肃亲王,按说你之所请,在下是断不敢回绝的。只是兹事体大,非是在下所能决断的,且在下在唐军中职位卑微,安敢擅作主张啊。“ 郝泽仁说完,一旁的陈举义也插话道:”郝掌柜说得是,肃亲王请恕在下直言,想来前段时间,我军方与清国在海参崴之地拼死交战,死伤惨重,这般血海深仇,又岂可轻易化解?只怕这般建议一提上去,李大人就要把我们骂个狗血喷头了。“ 见他们两人一主一副,一个唱红脸,一个虽白脸,豪格心下恼恨非常,只不过,现在有求于人的他,脸上却还只能装出大肚能容毫不介意的模样,他干笑一声回道:”郝掌柜,本王听说,是你安排了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两家,从盛京离开,前往山东去投靠平辽王李啸的。这事情,郝掌柜不会不承认吧。“ 见豪格说这番话,郝泽仁心下当然明白他的用意。 这不过是豪格想让他知道,李啸给自已的权限还是颇大的,对于各种紧急事情的处置,也还是相当信任并放权的,所以,自已如果还要假意推脱,说自已无能为力,只能让自已显得虚伪无比,也让这番谈话难以为续。 只不过,这样重大的事情,郝泽仁当然没有自行拍板决定的权力,顶多他只能把这次会谈的条件汇总上去,最终由李啸来拍板决定。 而唐军的具体要求,以及与清廷的谈判条件与底线,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安全司辽东安全分局局长郝泽仁,所能轻易开口同意的,这些东西最终也还是只能由李啸的相关意见从山东传达过来后,郝泽仁才能在这个基础上,开始与豪格等人开始商谈。 现在的郝泽仁,唯一能做的,其实就是代表唐军表态,愿意捐弃前嫌,愿意与豪格进行结盟共抗多尔衮的相关谈判。而这一点,精明无比的郝泽仁也知道,自已不能立刻同意,而是要先强调困难,然后再隐晦地表态自已愿意促成唐军与豪格的和解的态度,从而以这种方式,吊足豪格的胃口,让将来的谈判,能更加顺利地进行,也能为已方搏取更加有利的条件。 想到这里,郝泽仁轻笑一声,便回道:”原来这事,肃亲王已然知晓啊。那在下也实说了吧,帮德克西克与杜尔祜离开清国,前往山东投靠李大人之事,在下确可勉力为之。但现在肃亲王的要求是,要让原本堪为死敌的两军,来捐弃前嫌,商谈结盟互助之事,此事如此重大,在下确是官职微小,无法立刻答应肃亲王你呀,在下这为难之处,还望肃亲王恕罪。“ 郝泽仁说完,豪格一急,正欲接话,旁边的索尼却已是冷冷地率先开口道:”郝掌柜,你误会了。肃亲王今天前来,其实也并非是就要与你立刻开始商谈两军结盟的具体条款,我们此来,更多地是想了解了下,贵军有无可能,有无意向,与我等结盟共抗多尔衮。贵军对于两军合作的态度,才是我们现在最想知道的。“ 郝泽仁哦了一声,脸上又浮起莫测的微笑,他捋着稀疏的胡须,以一种边回忆边述说的表情道:”肃亲王,大学士,你们二人希望与我军交好,共抗多尔衮的心思,在下自是明白。在下也知道,现在时间紧急,多尔衮这厮又势力庞大兵马众多,你二人的急切心情,在下当然也深有体会。我可以告诉二位的是,对于肃亲王现在的处境,在下一定会尽快如实向李大人禀报。李大人向来急公好义,救困扶危,对于你二人现的处境,他也一定也会深为同情。“ 听得郝泽仁这番表态,豪格与索尼脸色稍缓,不过,那郝泽仁却又皱着眉着说道:”只不过呢,恕在下直言,我唐军与清国,方为生死仇敌,现在却要捐弃前嫌,共结盟助,这样的转变,确实太大了一些。而且,这样的话,相当于是我军单方面的援助与付出,只怕……“ ”郝掌柜,本王明白你想说什么。“豪格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他轻叹一声道:”这样吧,本王也跟你说下,你可向你们平辽王禀报,只要他能与本王结盟交契,共同抵抗多尔衮,且帮本王夺得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力,那么,本王必有重酬相谢,决不食言。“ ”好好好,肃亲王果是豪爽快意之人,在下深为佩服。“听到豪格这番亲自表态,郝泽仁的脸上,立刻笑得有如花开一般灿烂。他点了点头,便接着回答道:”肃亲王,你有这番诚心,两军合作,当非难事。想来李大人得闻肃亲王这番态度,也会十分高兴的。这样吧,二位的这番心意,在下会尽快向李大禀报,决不会误了肃亲王的大事的。“ ”好,那本王就等郝掌柜的回音了,却不知道多久,可得李啸的回话?“豪格脸上泛起笑容,又急急追问了一句。 “两天,最迟三天,必有回复。”郝泽仁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界时一有消息,在下会立主刻派出伙计前往肃亲王府上报知。” “甚好。”豪格点了点头,然后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便对郝泽仁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此行,也算达到目的了。就请郝泽仁掌柜尽快禀报李啸,本王就在府中静候佳音了,告辞。” “嗯,在下送送肃亲王与大学士。”郝泽仁也站起身来,准备送客。 在送豪格等人走下楼梯,穿过厅堂,再准备送他们出门之时,豪格转过身来,向郝泽仁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送了。 郝泽仁立刻明白,是便装出行的豪格不想把动静弄得太大,才这般阻止自已。 郝泽仁微笑着点了点头,作了个欢送的手势,然后与陈举义一起,站在门口目送着豪格与索尼二人出门而去。 很快,一辆马车辘辘行来,豪格与索尼二人上车,迅速地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 坐在奔行颠颠的马车上,豪格与索尼二人,听着车外沙沙的雨声,皆是阴沉着脸,半晌不说一句话。 其实,现在的他们虽不说话,但都在心内想着,那个狡诈无比的李啸,如果同意与自已结盟共抗多尔衮的话,那么他会给自已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同意自已的请求。 这是一个现在没有人能回答的问题。 在门口看到豪格的马车消失在沙沙冻雨之中,掌柜郝泽仁与帐房先生陈举义二人脸上,皆是忍不住浮起灿烂的笑容。两人一扭头,目光对视,不觉放声大笑起来。 二人随后回到楼上,继续边烤火边聊天,陈举义一脸的意气丰发,他朗声地郝泽仁说道:“郝掌柜,看起来,豪格这厮情势窘迫,现在是十分想尽快到我军援助呢。虽然此人今天刻意掩饰自已的真实心态,但还是太容易被我一眼看穿了。这一下,咱们可要建议李大人,给他来个狮子大开口,断不能轻易放过这家伙。” 陈举义说完,郝泽仁捋着胡须,亦是笑着连连点头:“嗯,举义说得对,现在豪格都求上门来了,可见这厮现在的压力有多大,需求我军援助的心情有多么急切。他现在越是着急,我军就越处于主动的地位。这些事情,我都会立刻详细向李大人全部禀明的。” 郝泽仁陈举义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后,便立刻铺开信纸,提笔写了封简明而清楚的信件,复用油纸包了,但立刻用飞鸽送信的方式,向李啸急急报信。 到了第二天下午时分,刚刚从济南返回登州,准备在这里迎接从海参崴堡撤回的李定国部的李啸,便收到了郝泽仁的来信。 李啸拆信一看,顿是放声大笑。 “哈哈哈,果然不出本王所料啊!”李啸朗声大笑:“豪格这厮,果然抗不住压力,来向本王求援了,这般良机,岂可轻易放过。” 李啸随即传令,让仆人立即将两名贴身幕僚陈子龙与姜曰广唤来客厅,要与他们一道商谈要事。 很快,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匆匆而至,两人入得客厅,李啸随即令二人,互相传看郝泽仁的这封来信。 看完郝泽仁的来信后,陈子龙与姜曰广皆是放声大笑。 陈子龙向李啸拱手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这般介入清朝局势的良机,简直是天下掉下的馅饼呢!还望主公好生把握,勿失良机呀。” 姜曰广亦是一脸激动,他紧跟着陈子龙说道:“李大人,陈赞画说得是,这实是我军介入清朝内部的大好良机。那个豪格在多尔衮的巨大压力下,为了保命,为了夺权,现在估计是饮鸩止渴之事,都愿意干出来了。这可是我军向其提出要求的大好机会,主公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李啸同样点了点头,一脸感慨地说道:“两位说得是,有道是,鹤蚌相争,渔人得利,这位良机,确是难得。若我军真能以结盟共抗多尔衮为条件,强迫那豪格献出重礼,来与我军签下这条约,实是再好不过之事。而现在这般紧急局面,我军就算提的条件再苟刻,那豪格为了保命与夺权,定是如姜赞画所说那般,毫不犹豫答应了。” 陈子龙立刻道:“平辽王所言甚是,却不知道,李大人打算对这豪格提出甚条件,来强迫他答应呢?” 李啸看了看二人,微笑道;“二位,那豪格势力不足兵马有限,实难与多尔衮相抗衡,他想保命与夺权,唯一能依靠与指望的,便是我们了。所以,对于现在的状况,本王其实早有所料,而如何向豪格提出怎样的要求方可同意他的结盟请求,本王心下,也早作了决定了。” 听了李啸这句话,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皆下意识地哦了一声,对自已这位主公自是愈发敬服。陈子龙急急问道:“既如此,就请平辽王告诉之我等。” 李啸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便是一道寒芒闪过,他朗声道:“豪格若想与我军结盟共抗多尔衮,那本王的条件便是这几点。” “一、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乌苏里江)以东的外满地区,皆为我唐军地盘,我军与这两条江,与清朝为界。” “二、清朝放弃蒙古宗主国地位,整个蒙古诸部,由我唐军征服占据,清廷不得干涉与反对。“ ”三,清朝放弃金州、复州、锦州三地,交与我军统管,让这三地成为我军治下领土,以此作为我军出兵相助的酬劳。” 李啸说到这里,脸上浮起莫名笑容,他淡淡道:“豪格只有同意以上三条,我军方可与其结盟,共抗多尔衮,并保证让其上位,以夺取清廷的最高权力。”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丧权辱国的结盟 听到李啸的三项条件,陈子龙与姜曰广皆不觉呆了一呆,二人一时皆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来他们以为,李啸会趁机要求豪格大献物货财产,甚至趁机要求豪格强行划定唐清两地边界,却没有想到,这李啸的胃口是如此之大,这何止只是从清朝身上生生撕扯下一大块肥肉下来,这几乎是要把清朝给近乎生生肢解了一般! 这位平辽王,真真好大的胃口啊。 这既要独占几乎整个外满地区,又要让唐军去征服蒙古诸部以代替清朝成为蒙古的宗主国,还要强行割占锦州、金州、复州三州之地,这等于是把整个清朝给豆剖瓜分一般巨大的野望,实非他人可以想见。 见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皆是一副面带犹豫若有所思的模样,李啸心下,不由得一声暗笑。 这二位最贴心的赞画,看来在心中,还是认为自已所提的条件太过苟刻,从而不敢附议啊。 李啸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二位,你们可是认为本王要价太高了么?非也。以本王看来,现在那豪格身处窘境,乃是即将溺水之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是定要想尽办法抓住,这三项条件,豪格那厮,就算想不答应也不成。” 陈子龙拱手回道:“李大人,在下在想,您的三项条件,虽然那豪格可能会畏于多尔衮的强大攻势,为了保命,只能暂时虚假答应。但其最终无法兑现的话,签下这项协定,却亦是难于执行呢。” 李啸呵呵一笑,便道:“卧子,你太多虑了。这三项条件,乃是本王深思熟虑之结果,只要那豪格愿意以此条件来与我军结盟,那么,他最终也只有完全遵循这些条款一条路可走。而且,这些条款看起来对清朝的利益损害十分严重,但如果仔细分析,你们会发现,这些条款,完全皆在清虏的承受范围之内。” 李啸顿了下,便对二人继续解释道:“这样吧,下面本王来对你们详细解释一番,让你们看看本王所提的三项条件,清朝为何最终会不得不答应。” “首先,来看第一条,本王打算,把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的广大外满地区,让清朝承认是我军统治范围,两国疆界以黑龙江与阿速江为界河。对于这一条,其实现在,我军因为修建了庙街堡与海参崴堡,实际上已在这外满地区打下了两颗牢不可破的钉子,当地的土著业已服从我军的管理与宣化,清朝对这些地区的影响力可谓已是微乎其微。这样的外满地区,实际已处于清朝再无力管控的状态,那么再进一步,让这些地区以白纸黑字的形势固定下来,让它们成为我唐军治下的新拓领土,对于清朝来说,不过仅是一个面子问题,又有何妨呢?” 李啸说到这里,姜曰广连连点头,插话道:“李大人说得是,想来现在的外满当地土著,在我军的猎头令政策下,不断袭扰小股的清军与满州鞑虏,以此来换取我军的奖赏,这些当地土著,对于清朝来说,有如一只只不停吸血的牛虻一般,让他们防不胜防又厌倦不堪。如果能通过和约的方式,让他们停止这样进乎无休止的袭扰,对于清朝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呢。” 姜曰广说完,陈子龙也接过话说道:“学生也想明白了,想来这些鞑虏,在付出了巨大代价,伤亡了数万兵马,就连皇帝都被炸成重伤不能理事的情况下,都未能攻克海参崴堡,那么他们再想控制整个外满地区,只怕亦是有心无力罢了。在清朝内战将起的环境下,李大人提这样的条件,他们除了面子上过不去外,也确是最终只能顺水推舟地加以同意。” 李啸笑道:“卧子说的是啊,哪怕皇太极不受伤,清廷在遭此重创后,亦难再对外满进行征伐,更不用说现在清廷内战将起,即将互相狗咬狗厮杀不休了。可以说,无论是豪格还是多尔衮,现在的他们,全部心思都在如何消灭对方,抢占清朝的最高权力之上,如何还有空来管这蛮荒一片的外满归属。故而,这整个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的广大地区,本王却是当仁不让地占定了!” 听了李啸这坚定的回答,姜曰广又点头赞道:“李大人目光如炬,看得透彻,那么,学生来分析下,是不是可以同样认为,那清朝既然对外满地区失去了控制,那西边仅是名义上服从的蒙古诸部,只怕亦是统管乏力了。虽然清廷名义上是蒙古诸部的宗主国,但毕竟缺乏实际的管控与治理,只不过是据一个虚名罢了。那些内心怀有不满想脱离其管控的蒙古部落,细算起来,又何只一两家?这清廷内乱一起,那些蒙古诸部,只怕是会立刻异心大起,再不驯服于清朝了。” 陈子龙亦叹道:“曰广说得是啊,清廷内乱一起,以学生看来,那内藩蒙古,尚可在表面上服从清朝,也可能会听从多尔衮的调兵之令,从其部征集兵力,补充到蒙古八旗之中。但对于原本就面服心不服,堪称清朝鞭长莫及的外藩蒙古,只怕会就此脱离清朝的管控,各自为政或另立可汗,却是极有可能发生之事呢。” 李啸点了点头,十分认可二人的说法,他长长地感叹一声,便继续说道:“所以说,在清朝收缩兵力,准备开始大规模内战之际,那蒙古诸部,一定会有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失去管控。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有蒙古部落叛清自立,或者联合起来推举可汗,清朝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毫无办法。因为蒙古人都知道,清朝在内战结束之前,想重新征服叛变的蒙古部落是不可能的。而这样一来,一盘散沙又心怀异志的蒙古部落,完全可以被分而化之各个击破,实是我军最好不过的征伐与拉拢对象。我军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定北营的兵力,全面推进到漠北一带,从而把整个蒙古诸部,从清朝手中完全夺过来,牢牢掌握在自已手中。” 李啸顿了下,又冷笑道:“由此可见,清朝内战一起,这蒙古诸部,也与外满一样,最终只会一步步脱离清朝的统治,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军不插手蒙古,将来清朝内战决出胜负,那么,无论是多尔衮还是豪格,皆无法在国力大损兵员大伤的前提下,再对蒙古进行征伐,这蒙古诸部,尤其是外喀尔喀蒙古,借机脱离清朝,那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定局。所以,本王这第二条,要清朝承认我军对蒙古诸部的统辖权,让他们从清朝的名义统治下,转而成为了我军手下恭顺而听话的附属部落。而这一条款,对于清朝来说,虽然极伤面子,却是最终还会无奈答应的,毕竟,他们也知道,与其将来要面对一个基本脱离管控再难收服的蒙古,还不如与外满地区一样,顺水推舟的将这宗主国虚名扔掉,让自已再不必去管那蒙古草原上乱糟糟的各个蒙古部落,却是最为省心,也最为可取之事。” 李啸的这番说法,得到了陈子龙与姜曰广两人的一致赞同。 陈子龙感慨地说道;“听了李大人这番分析,学生可谓茅塞顿开,心绪霍然清明了啊。只不过,学生在想,虽然那外满地区与蒙古诸部,将来必定要被我军牢牢占据的话,但是,那锦州、金州、复州三地,却是清朝的核心土地,若要豪格同意将这些土地割给我们,怕是对他在清朝的统治权威造成重大打击,只怕他万难接受平辽王的这项条件。” 陈子龙说完,姜曰广亦插话道:“陈赞画说得是,这三州之地,乃是清朝的核心本土,若豪格敢把这三州之地作为酬劳割让我军,只怕清廷的满朝文武,都会对他大有意见,让他的脸面大损。所以,学生我认为,那豪格对平辽王的这一条,极可能只会在迫于多尔衮大兵压境的压力,而违心地同意,但在与我军交割时,只怕此人必会反悔,从而让我军所签的协定,最终无法实行。“ 听完姜曰广的话,李啸却是大笑起来,朗声道:“姜赞画,你之所虑,未免太过老实。他豪格想不给,就没想过本王可以自已去取吗?而且,本王夺取这三州之地,乃是名正言顺,豪格断然无话可说。“ 姜曰广闻言一惊,忙问道:“学生智计浅薄,却不知道,平辽王何以这般自信?” 李啸冷笑道:“你们想想,如果豪格与我军达成了盟约的话,那么,我军接下来,必然要开始对多尔衮部展开进攻,以缓解那据占沈阳的豪格那巨大的压力。而我军要对清朝展开攻势的话,自然也会与先前进攻清朝一样,首攻金州、再攻复州、然后在以这二州为据点,派水师搭载军兵前去进攻锦州,在拿下锦州后,再兵分两路,一路从辽南向北进攻,直攻海城,一路从辽西向北进攻,径取广宁。从而实现对多尔衮部的两面包夹之势。这样一样,这三州之地,皆已为我军所牢牢据占,那豪格纵然想反悔不给,又岂能由得了他么?就算他成功后想翻脸,但他在好不容易抗住了多尔衮的攻势后,定会势力大损,兵力衰微,自保亦是艰难,如何还有能力再重夺我军据占的三州之地呢?相形之下,被满朝文武背地里看不起,暗中嘲笑讽刺,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李啸的这番话,说得陈子龙与姜曰广大笑起来,二人皆是连声感叹,对李啸的说法十分赞同。 陈子龙昂然道:“李大人说得是,现在豪格的命运,可谓基本全捏在我军手中,他若想调皮翻脸,那我军绝对有能力要他好看。更何况,豪格这般屈辱继位,就算夺得了清朝的统治大权,其下面亦是人心涣散,各怀异志,整个清朝都会变成一盘散沙。这样的话,就算我军尚难一口吞下整个清国,但这样的饱受战争创伤,又暗流涌动内乱不息的清朝,又有还有多大作为,还能给我军造成多大的麻烦呢?“ 姜曰广亦笑道:“李大人,这样看来,这三项条件,却是豪格皆无法违抗而必段同意之事呢。那我们当可告诉郝泽仁,让他在接下来与豪格的谈判中,一定要牢牢咬紧,断不可松口,让豪格最终只能无奈地同意我军的全部条件方好。“ 李啸一脸笑容地连连点头,朗声道:“正是此意。那本王接下来,就立刻修书回信,把我军同意与豪格部结盟的条件告诉郝泽仁,让他作为我军的全权代表,去与豪格进行谈判,同样让他务必紧守这三项条件,不可松口更改,一定要让豪格乖乖就范,方可同意与其结盟共抗多尔衮的请求。“ 李啸说完,即刻修书,同样以飞鸽传信的方式,在次日下午,便将此信送到了郝泽仁的手中。 郝泽仁看完来信,顿是眉开眼笑,他复将李啸的回信给帐房先生陈举义观看,陈举义看完,亦是大笑不止。 “哎,我就说嘛,主公李大人是何其精明厉害之人,一定能从清朝身上狠狠撕下一大块肉来,这下可好,这三项条件,却是足以把清朝七解八剖,从一个幅员万里的大国,重新变回成一个孱弱无为的小国了。“陈举义一脸喜孜孜地说道。 郝泽仁亦是一脸笑容:“是啊,李大人真是太厉害了。只不过这三项条件,那豪格现在为了保命与夺权,只怕是心中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毕竟,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豪格想得到我军的援助,这些对于清朝来说丧权辱国的条款,他却是必须同意,而再无其他选择了。而且,我敢打包票,就算这厮有异心,那李大人将来也一定有本事,让豪格乖乖遵守协定,断不敢生出二心,甚至与我军翻脸为敌。“ 陈举义一脸兴奋之色,他急急地冲着郝泽仁说道:“好,既然李大人的意见与要求也传给我们了,又指派了郝掌柜你担任谈判代表,那我们现在就派伙计去告诉那豪格吧。我在想,也许现在的豪格,正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家中急得团团转呢。” 郝泽仁大笑道:“举义说得对,事不宜迟,那本掌柜现在就派伙计去告诉他,让他亲自再来我咸旺铁器铺,与我等商议签定盟约之事。”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二章 贝勒全家自我了断 很快,铁器铺中的一名伙计,急急地前往豪格府中而去。 这名伙计一路穿街过巷,一路小跑着来到肃亲王府,便立刻向门人禀报,求见肃亲王豪格。 令这名伙计十分意外的是,那门人告诉他,肃亲王此时并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安平贝勒杜度之处。 伙计一愣,也不知道豪格是真去了安平贝勒杜度府中,还只是不方便见自已,他略一犹豫,便向门人说了自已的请求,告诉他咸旺铁器铺掌柜郝泽仁有要事求见豪格,请他代为禀报。那门人答应后,伙计便告辞回返。 其实,门人向伙计所说的,确是实情,因为就在前一个时辰,豪格接到手下禀报,说那一直重病在身的安平贝勒杜度,早在昨天晚上,终于蹬腿咯屁了。 而在今天上午听到这个消息,豪格心头,竟然莫名地泛起一丝免死狐悲般的悲凉。 他几乎在突然之间,就想到了在四年前时,自已与杜度一道入关作战,一路杀得明军丢盔弃甲,现在想来,倒是有如在昨天一般。没想到四年过去,当年强健如牛的骁将的杜度,竟然就这般一病呜呼了,真真造化弄人哪。 不过,这个杜度,赶到清朝内战将起之前死掉,也许,还算是种幸运吧。毕竟,等到战火一起,盛京城被多尔衮派兵团团围住的话,这杜度想得个好死,怕亦是不能了。 相比这一死了之一了百了的杜度,现在的自已,面对莫测的将来与前程,面对即将到来的规模清朝内战,这日日所受的煎熬与焦虑,只能一个个默默承受,却是实不足与外人道啊。 不过,接下来,当豪格听到军兵接下来的禀报,豪格顿是瞪大了眼睛。他仿佛能从军兵的话语,亲眼目睹了安平贝勒府那一可怕右悲惨的一幕…… 昨天晚上,安平贝勒杜度突然病情加重,躺在病床上的他,大口喘气,全身冷汗直流,象筛糠一样不停地哆嗦着。 见到杜度这副样子,旁边服侍他的福晋乌嘛喇氏大声哭泣起来,她一边紧紧地拉着杜充枯瘦的手,一边喝令一旁的管家荆古达赶紧出来叫大夫过来。 杜度却艰难地举起了手,制止了她。 “不,不必去叫大夫了,我大限已到,断难捱过今夜了。”杜度喘着粗气艰难地回答道:“福晋,现在孩子们都平安离开,为夫心愿已了,纵是一死,亦足含笑九泉了。我只希望,我这些天,向你交待的事情,你要做好,为夫也就死而无憾了……” “老爷,你放心吧。”福晋乌嘛喇氏涕泪纵横,她点着头,哽咽地答道:“,当家的,你若去后,家里后事,为妻我会全力安排好的,然后,我再随老爷你而去,不让你一个人在那边太孤单……” “很好,很好,若是如此,我就放心了。”杜度脸上费力地挤出笑容,深陷无神的双眼中,却是一道凛光一闪而过。 忽然,杜度全身剧烈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咯咯地响了几声,便双腿一蹬,两眼一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见杜度终于挂了,呆在房中的福晋乌嘛喇氏与管家荆古达大放悲声,二人一同扑在杜度的尸体嚎啕不止。 不过,二人嚎哭了一阵后,还是乌嘛喇氏先行停止哭泣,两眼已哭得有如一个烂桃儿般的她,虽然还是在轻声抽泣,但她脸上,已是满是冰霜之色。 ”荆古达,你去把老爷的射弓带来,再带上几名忠心有力的小厮,然后,再唤老爷的三名姬妾,一道来老爷的病房中来。“乌嘛喇氏凝视着杜度僵死的面容,冷冷地下令道。 听了乌嘛喇氏的话,荆古达忍不住全身一抖。 他当然知道乌嘛喇氏所说为何意,取杜度的射弓,无非是想用弓弦缢杀那三名姬妾。这种缢杀方式,是女真族的传统处决手段,尤其用来处决女子。象在当年,多尔衮的母亲阿巴亥,就是被皇太极等人用这样残酷的手段当场杀害。 而想到杜度那三名姬妾,将在这样残忍而可怕的手段下,被活活处死,荆古达的内心深处,感觉十分震怖,对这三名姬妾的可怜命运,也充满了莫名的怜悯。 不过,作为效力贝勒府多年的老管家,荆古达迅速地控制了自已的心态,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便立刻转身出门,遵令行事。 很快,四名身高力壮的小厮,率先带着杜度那柄粗长的射弓,来到了杜度的病房之中,而不多时,管家荆古达带着那三名姬妾,一路哭哭啼啼地进行杜度的病房中来。 她们一进门来,见到病床已然死翘翘的杜度,立刻大放悲声,争先嚎哭着扑上前去,抱着杜度已然发凉的身体,一口一声老爷啊,你怎么先离我而去呀,诸如此类的哀切之辞,哭了个稀里哗啦。 乌嘛喇氏见她们三人个个哭个不休,一副十分悲痛欲绝的模样,脸上却是涌起厌恶心之色,深深皱起眉头。 哼,你们这三个小骚蹄子,你们虽然表演得这般真切,个个悲痛欲绝的样,但谁知道你们这番嚎哭,到底是有几份真心在里头。 不过,现在的你们三人,既然已经进门,那无论你们到底在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反正接下来,本福晋便要送你们去地下,与老爷杜度相会合了…… 在默默地目睹了这三名姬妾嚎哭了一阵后,乌嘛喇氏冷冷地喝了一声道:“好了,你们别再哭,都跪在老爷床前,给他磕三个响头吧。然后,本福晋有话要对你们说。“ 听到乌嘛喇氏这般吩咐,三人顿时皆不敢怠慢,立刻齐刷刷地在杜度灵前跪成一排,砰砰地分别磕了三个响头。 这三名姬妾一磕完,乌嘛喇氏的声音便冷冷传来:“你三人听着,老爷已吩咐过了,待其归天后,着你们三人同殉,以解老爷地下寂寞。这事是老爷生前所定,你们纵不情愿,却也怨不得我。” 听到乌嘛喇氏这般话语,三名姬妾魂魄都几乎吓飞。她们三人,一人吓得当场昏厥,一人则有如被雷劈中一般,呆呆地跪在原地有如木头,只有最小的一名小妾,她嗷地一声大叫,一把飞扑过来,立刻紧紧地抱着乌嘛喇氏的大腿不放。 “福晋主子,你就放过我吧,我今年才不过二十三岁,跟着老爷也不过几年时间,实在是不想这么早去地下陪老爷。福晋主子大人大量,你就放过我罢。小婢子给你当牛作马,给你立长生牌位,只求福晋主子放小婢子一条生路啊……” 听到这女子这般哭求,乌嘛喇氏亦曾一阵心软。要知道,在现在的清朝,皇太极已颁律令严禁各家族私殉人口,家主死后,其妻妾只能由国家再行分配,私殉人口可是大罪。 只不过,这条律法对于现在的乌嘛喇氏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知道,自已在处死这三名姬妾之后,自已也要与她们一样,都追随那病死的杜度而去,也不会再于这世间苟活了。反正,她的三个儿子都已离开清境,前往山东投靠李啸,就算现在一死,自已也无甚遗憾了。 其实在真实历史上,杜度的几名姬妾,乌嘛喇氏也是打算将她们统统私刑处死的,只不过,她只来得及处死最小的一名小妾,便被家人告发,另外两名姬妾,才得以死里逃生。 再说了,现在的盛京城,乃至整个大清,都将处处战火纷起,这样的流离乱世,纵然苟活下去,又有甚意思呢。 于是,乌嘛喇氏板起脸孔,厉声喝道:“住口!你听好了,这是老爷临终前的要求,你们纵然不情愿,本福晋也要执行老爷的遗令,你们休怪本福晋狠心,来人,先送她送上路!” “不要呀,福晋,我不想死,奴婢真的不想死呀!福晋你就开开恩,放过小婢子吧……‘这名小妾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把整张漂亮的脸孔弄得十分难看。她死死地搂着福晋乌嘛喇氏的大腿不松口,那修剪得极好的指甲,几乎就要掐入乌嘛喇氏的大腿肉中。 见到这名小妾求生意识这般强烈,乌嘛喇氏亦是心如刀割,她的泪水,亦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哽咽道:“好妹妹,别怕,这是老爷的遗令,本福晋也是没法子。况且,大清马上内战将至,这样的乱世之中,你孤身一人,失了倚助,又如何生存下去。你们不要以为,本福晋只让你们去陪老爷,本福晋在送你们上路后,也会前去地下与你们共聚的。放心吧,很快就过去了,不会很痛的……“ 不过,她话未说话完,那小妾已是哀嚎着打断了她的话:“不要!不要啊!福晋,我不想死,小婢我宁愿在这乱世中苟活下去,也不想去……“ 她话还没说完,立刻四名小厮一齐上前,用力地把她从乌嘛喇氏大腿处掰开,然后其中二人分别按住她的手脚,一人按住她的脑袋,最后一人颤抖着平举那把杜度的射弓,把那细细的弓弦,迅速地套在她洁白细腻的脖颈上。 “绞!“ 在那名小妾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之时,苏嘛喇氏眼中噙泪,咬着牙吐出了这个字。 那名小厮闻令,心下一发狠,双手持弓柄迅速地绞动,那半透明状的细细弓弦立刻嘎嘎作响地扭紧,紧紧地勒住了那小妾的脖子。 见到这悲惨而可怕的一幕,苏嘛喇氏的眼泪又悄然而落,她一把捂住了脸孔,肩膀一耸一耸地纵声饮泣。而那管家荆古达,则是一脸不忍之状地将脸扭向一边,不愿观看这样的人间悲剧。 很快,这名小妾最后剧烈地弹动挣扎了一下,便身体一软,再无动静。 她死了。 其实,这种缢杀方式,并非是满州人所独创的死刑方法,在中国历史上,早在秦汉时代就有这样处死犯人的方式。其具体操作便是,就是把弓套在受刑人脖子上,弓弦朝前,行刑人在後面开始旋转那张弓,弓越转越紧,受刑人的气就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断气。 在中国历史上,比较有名的缢杀方式,除了皇太缢杀阿巴亥外,另有岳飞父子就是这样被秦桧处死在风波亭。而明末之年,永历皇帝朱由榔,还有其皇后,以及其子朱慈焕,也是这样的方式,让吴三桂给逐一缢杀。 一直在神情紧张费尽全力地按着她的几名小厮,这时,才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按她的手,瘫软在一旁。 不过,他们喘气未定,乌嘛喇氏那有如死神催命般的声音,又再度冷冷响起, “去,再送她上路吧。“ 乌嘛喇氏指着那一名一名木头一样呆呆跪立的姬妾,冷冷地下令道。 几名小厮不敢怠慢,又向着那名姬妾一拥而上。 只不过,这名看上去有如木头一般跪立,仿佛已彻底吓傻没有了神智一般的姬妾,在那滴着鲜血的弓弦套上了脖颈之后,她一直微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两串晶莹的泪珠,有如断线的珍珠,潸然而落。 与此同时,扑上去的那几名小厮,皆听清了她的一声喃喃低语。 “额娘,孩儿来与你做伴了……“ 很快,在弓弦嘎嘎响动之后,这名姬妾,也同样被弓弦迅速缢杀,她的死状,与方才那名小妾一样恐怖而骇人。 最后,那名一直昏厥于地的姬妾,也被这些小厮抬起,在昏迷状态下,同样被弓弦就地缢杀。 只不过,在缢杀这名姬妾后,那根浸满了鲜血与怨气的弓弦,忽然绷的一声,断了。 房间中,一时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 苏嘛喇氏用一种呆滞垂死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地上已了无生机的三具尸首,她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惨笑。 “老爷,等等我,现在为妻,就要和她们一起,来地下陪你了。“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不祥的兆头 “荆古达,你去把我存在房中的那匹白绫取来,我就在这里上路了……”乌嘛喇氏的声音,艰难而哽咽。 “福晋……” “你没听到么,快去取来。” 见那管家荆古达一脸不忍之状,乌嘛喇氏没有看他,而是又低低地催了一声。 本来,乌嘛喇氏也想与那三个姬妾一样,让手下小厮动手,给自已来个痛快,却没想到,这弓弦竟被绞断,所以,她才不得不采用这备选方案。 荆古达一声轻叹,重重地一跺脚,径自出房而去。 不多时,一阵零乱的脚步声传来,荆古达手捧着一匹洁白的绫布,缓缓迈入房中。 “福晋……” 荆古达颤抖着将白绫捧到乌嘛喇氏面前,却迟疑着不知道要怎么拿给她。 倒是乌嘛喇氏又一次展示了满洲女人的强悍,她冷哼一声,大刺刺地从从荆古达手扯过白绫,顺手便朝房梁上抛去。 荆古达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中涌了出来,他垂下头去,不敢看乌嘛喇氏究竟是如何扎好这白绫的。 只是,乌嘛喇氏虽然手面上在不停忙碌,但她的话语,却也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与荆古达交流着。 “荆古达,后院的几口棺材,都备好了吧?” “禀主子,老爷与各位主子的寿具,都备好了……” “好,等我去后,你把老爷与我等的尸首,分别安柩,你便去肃亲王府投信,让他帮忙放行,将我等安葬于城外。然后,你拿出府中最后的存银,遣散府中一众仆人,你自已也找个地方,去安心过活罢……” “……嗯,福晋,奴才记下了。” …… 交待完荆古达一众事项后,那白绫已扎好在房梁上,下面也已打好了结,被渗入房中的寒风,吹得轻轻地一摇一摆。 房间中一片安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乌嘛喇氏拿了个凳子,放在白绫结下端,然后缓缓地站了上去。 然后,她缓缓转过头来,用一头莫名复杂的神色,凝视了病榻上那僵死的杜度尸身良久,眼中不觉又噙满了泪水。许久之后,她才决然地一咬牙,极其缓慢地把脑袋挂上那白绫圈环上去。 两串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角簌然掉落,与此同时,她脚下一踢,蹬倒了那小凳子,整个人立刻悬挂在半空之中。 这一刻,原本安静得如同坟墓般的房间里,立刻传来了一片低低地抽泣声。 悬梁自尽的人,其实十分痛苦,因为人体自身重力不够,无法象西方的绞架一样,在受刑者的脚上挂上石锤或铁球等重物,同时通过绞架绳索的骤然拉起拉紧,可以迅速拉断人的颈椎,从而让人快速死亡。相形之下,中国传统式的悬梁自尽,只能全凭自身重力,让绳索通过勒紧颈部的气管,使人慢慢窒息而死,这种死法,十分地痛苦而漫长。 这悬梁自尽的乌嘛喇氏,在白绫上不断地扭动挣扎,双眼直直地暴突,舌头也越耷越长,甚至下身都因为括约肌松懈,而导致屎尿排泄物渗出,发出怪异刺鼻的臭味。 只是,她虽然一心求死,却是始终无法迅速解脱。悬挂在白绫上,下意识不停挣扎的她,有如一条在网兜里挣扎的鱼,她表情十分痛苦,脸部涨成可怕的青紫色,嘴中还断续地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见到自已的主人这般难受,管家荆古达心下十分不忍,他一声长叹,终于不顾男女之防以及主仆之分,快步走过去,抱紧乌嘛喇氏那下意识在空中踢踏不停的双腿,然后往下用力拉扯。 “福晋,奴才来帮你,不必这般受苦了……”荆古达泪眼模糊,嘴中喃喃道。 有了荆古达的帮忙,乌嘛喇氏挣扎的程度小了很多,最终在约半柱香的时间后,乌嘛喇氏她双眼一翻,舌头耷出老长,嘴角滴滴地往下流血,再不动弹了。 “福晋,你终于生天了,一路走好……” 见到福晋终于成功吊死,荆古达眼中含泪,望着在空中来回摆动的乌嘛喇氏尸身低语了一句后,他把那几名小厮唤过来,小心地从白绫上解下乌嘛喇氏的尸首,然后众人一阵忙碌,将杜度、乌嘛喇氏、以及地上被缢杀的三名姬妾的尸首,一同运往后院,放在早已备好在此处的棺材内。 随后,在这深夜里,荆古达带着两名小厮,凄惶出门,顶着如刀的朔风,一路艰难行往肃亲王府。 他在路上,碰巧遇到了正沿街检查宵禁的豪格护卫,险些被当成危险分子抓起来,在表明身份后,荆古达再不隐瞒,立刻向这些豪格的护卫军兵通报了安平贝勒府中合家自尽的消息。 得到通报的护卫十分吃惊,只是,因为正是半夜三更,这名护卫考虑到反正安平贝勒府中的人皆已死绝,杜度本身也只是个闲散贝勒无甚实权,若因此而去急急地向豪格禀报,以致打搅了豪格休息的话,却也着实无甚紧要。故他思考了一下,便让荆古达先行回去,告诉他自已会代他去向肃亲王禀报,要他在安平贝勒府中等待消息便可。 荆古达犹豫了一下,却也只能点头答应,然后带着那两名小厮急急转身返回。 这名护卫在巡防在天亮后,才率众返回肃亲王府,向刚刚起身洗漱的豪格,作详细禀报。 终于听完了全部禀报的豪格,顿时觉得一股极其寒冷的凉意,从他后脊处直窜入头顶,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真想不到啊,这个安平贝勒杜度,竟然这般心狠,在安排了三个儿子逃离清境后,要让一众妻妾给自已殉葬,此人的内心,何其凶狠而残酷。 只不过,杜度之所以这样做,可能也是考虑到接下来,大清内部将有一场极其可怕的内战将要爆发,他一定也在担心,自已死后,那一众妻妾,极可能在这场规模盛大又血火纷飞的内战中,难以保全性命,甚至还会凭白受到乱兵的折磨与污辱,与其这样,倒还真不如把她们统统带入地下,也算是全家团圆脱离苦海了。 想到这里,豪格的内心又极其苦涩。 他有如木头一般,在椅上呆坐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与怪异,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在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他沉声下令,让护卫带路,他自已立刻前往安平贝勒府上探查。 豪格一行人,在那结了一层薄冰的盛京街道上小心行走,来到安平贝勒府上后,管家荆古达正带着一众家仆在府门口跪立,凜凜寒风中,众人皆冻得簌簌发抖,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见到豪格过来,那名护卫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荆古达,告诉豪格,昨夜就是此人前来禀报的。 豪格哦了一声,缓步来到正跪立于地的荆古达面前,然后沉声喝问道:“荆古达,昨天夜里,可是你向本王的护卫禀报的?” 荆古达一愣,急急回答道:“正是奴才,肃亲王,现在安平贝勒和各位主子的灵柩,皆停在后院中,您看……” 豪格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沉声道:“好了,不用多说了,你且带我去后院看看罢。” 荆古达低声应诺了一句,便立即起身,带着豪格等人,进入府中,又穿阆过巷,来到了后院之中。 见到摆到后院那五口黑森森的棺材,豪格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肃亲王,这些尸首,你可要验看一番?”一旁的护卫低声询问道。 豪格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他曾见过杜度的妻子乌嘛喇氏,知道这个叔母的性格有多么的暴躁而强悍,荆古达等人想要谋害她及一众妻妾,却是绝无可能的。 况且,若荆古达等人真的有心要在杜度死后,谋杀福晋与那三名姬妾,也早就会不声不响地悄然潜逃了,如何还会傻乎乎地前来禀报案情。 只不过,望着这一排摆放整齐的棺木,豪格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感伤。 在那即将到来的内战的沉重打击下,大清帝国将来的命运,会不会也会形将就木,最终成为历史的遗迹呢?这可真是个不好的兆头啊。 这时,荆古达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模样凑了过来,向豪格禀报道:“肃亲王,昨夜福晋说过,希望肃亲王给网开一面,让奴才把主子们的棺木安葬出城,也算让他们入土为安。您看……“ 荆古达故意停顿了一下,紧张地看着豪格的表情。 豪格一声轻叹,缓缓回道:“好吧,本王同意了,等下本王便会让城门处放你们出城而去,你们一切从简,速速将棺木带到城外去安葬吧。“ “奴才明白,多谢肃亲王。” 荆古达低声应诺了一句,便急急下去安排。 不多时,安平贝勒府中响起了连绵的哭声,头上身上皆扎着孝巾的家仆与包衣们,扛着棺木,一路放着鞭炮,扬着纸钱,有如一条灰黑色的长蛇,一路逶迤出了盛京北门而去。 豪格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这送葬的队伍消失在街角处后,才转身离开。 离开安平贝勒府的他,心情沉重而悒郁,并没有径自返府,而是先去了城墙上,沿着城墙巡查防务。 豪格在城墙上巡查许久,才从杜度合家自尽的压抑心境中解脱了一些,他默然眺望盛京城外的一片萧索的茫茫旷野,心下却在紧张算计着将来的情景。 他算得很清楚,又经过了这两天,多尔衮估计最迟就会在明后天,率领东征的大军回返抵达盛京了,却不知道,这家伙在看到盛京城已被自已牢牢占据,会是怎么的恼怒与不甘吧。 豪格抬起头,望向天空中那一轮刚刚升起的日头,心下又是一阵莫名感慨。 唉,可悲啊,这原本蒸蒸日上充满生机,有如这初升太阳一般的大清帝国,可惜就要在这样剑拔弩张互相攻伐的残酷内战中,迅速地走向衰弱与沉沦吧。 而在经过了整整三个时辰之后,出城送葬的荆古达等人,终于把杜度及他的一众妻妾全部安葬完毕,望着新立的五座坟头,荆古达心头,实是无限感伤。 荆古达是个精细之人,他知道,这次送葬出城后,如果再重新返回盛京,那么自已将永远再难于离开了,所以,他在运送棺木出城时,也悄悄地把王府中最后的一笔财物随着送葬物品一齐带出,准备在安葬完毕后,就在这里给各人发遣散费。 现在,他就地召集众人,让他们齐齐地站在自已面前。 他环视了一圈,这一众朝夕相伴,可谓熟悉到麻木的众人,荆古达心中百感交集,心中的滋味,何可一言以道尽。 他控制了一下自已的情绪,便大声对众人说道:“各位,现在主上已然安葬完毕,我就在这里,遵从福晋的遗愿,给各位发放遣散费吧。各位今后何去何从,完全可自行决定,我是不打算返回盛京了,今天在这里,算是给各位就此道别了。“ 听了荆古达的话,众人一阵骚动,却也很快安静下来。毕竟这些日子,遣散他们的消息,早已传入各人耳中,故而现在的众人,也算是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了。 荆古达见众人皆不吭声,遂下令打开银箱,按早已拟定的名单与份额,给各人发放银两。 不多时,银两发放完毕,这些安平贝勒府中的人,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去,有些人重返盛京城,也有一些人就此离去,不知所踪。 荆古达自已,则拿了早已藏好的五十两银子,与两名最亲近的小厮一起,一路向浑河码头行去。 原来,他早与郝泽仁约好,在将来给安平贝勒一家送葬完毕后,也和杜尔祜他们一样,悄悄乘坐唐军船只,前往山东投靠李啸。 风沙大起,将他们三人踽踽前行的身影,迅速地吞没了。 在荆古达等人向浑河码头悄然走去之时,豪格已在城墙上巡看了许久,正打算下城离开,重新返回府中之时,忽然远远地看到,盛京东边那茫旷无垠的边际线上,突然冒出了一条黑线,随即黑线越来越粗,竟有如变魔术一般,变成一大票骑兵,正向盛京城急急行来。 随着这股骑兵越奔越近,旁边用千里镜观察的护卫,忽然大声尖叫起来:“肃亲王,来的是镶白旗的兵马,为首者,豫亲王多铎是也!“ 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城头激辨 听到护卫的这声高喊,豪格顿时变了脸色。 他一把从护卫手中抢过千里镜,眺目望去,可以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东面烟尘滚滚,镶白旗的旗帜高高飘扬,而率军奔行在最前头,身穿华贵的白漆镶红边的锻钢铠甲的家伙,不是豫亲王多铎,又还能是谁?! 豪格脸上一阵抽搐,嘴唇紧紧地绷起,立刻对一旁的护卫下令道;“快,快去把鳌拜与索尼叫来这里!” ”嗻,奴才遵令!‘ 护卫应诺急去,豪格又略一沉吟,又立刻快速下令道:“传本王之令,各面城墙密切作好防卫准备,严防多铎率部突入城中。“ ”奴才遵令!“ 豪格的命令一传下去,整个城墙之上顿是一片忙碌,他手下的三旗兵马,立即紧张地开始就地布防,气氛瞬间变得十分紧张。 很快,鳌拜与索尼二人,亦匆匆来到城墙之上,二人正欲行参拜之礼,被豪格急急止住。 豪格一脸阴沉地,手指着越跑越近的多铎部骑兵,向二人沉声问道:“二位,现在多尔衮本部兵马未至,而多铎却率这部骑兵疾疾赶来,却是何故,二位可知否?” 他的话一说完,鳌拜立刻扯着嗓门喊道:“咳!肃亲王,这有何不明白的?定是多铎这厮以为我等城防不密,兵马不足,想趁乱前来夺城罢了。肃亲王休慌,我观多铎部骑兵并不多,且待我挑出一千精骑,出城与他决一死战,定将其生擒至麾下!” 听了鳌拜这番头脑简单又粗鲁直接的回答,豪格皱了皱眉头,他没有说什么,却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一直捋须思考的索尼脸上。 索尼显然也感觉到了主子的目光,他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豪格道:“肃亲王,以奴才看来,多铎此来,当非为趁乱取城。” “哦,何以见得?” 索尼目光闪烁,沉声道:“肃亲王,以奴才观之,多铎此来,其本意定是想赶在我军前头,返回盛京城以控制局势,只不过,他们比我军晚来太久,返程之路又不熟悉,才会拖延到现在方至。奴才在想,多铎现在在发现这盛京城已被我等所据后,必定是在想着劝我等与多尔衮和好,放弃这盛京城,这就是多铎此来的目的。” 豪格哦了一声,便冷笑着说道:“多铎这厮想得倒好,要本王放弃这好不容易才据占的都城,就这样凭白将盛京城拱手让出,然后再让多尔衮对本王随意宰割,他让本王是傻瓜么?” 索尼亦是微笑道:“肃亲王能有这般清醒认识,在下十分欣慰。以奴才度之,那多铎到来后,必在城下与肃亲王折辨,肃亲王便与其言语相争即可。那多铎折辨不过,必会自返辽阳而去。“ 索尼一说完,鳌拜又急不可待地插话道:“那如何使得,岂可轻易放跑了他们!依俺看,也休与他们啰唣什么了,就请肃亲王下令吧,让俺带一支精骑杀出城去,定把多铎部杀个七零八落,再把多铎这厮给擒下,献予肃亲王。“ “够了。“索尼冷冷地打断鳌拜的话语,他沉声喝道:”鳌拜,你以为,多铎此来,真的会毫无准备吗?他们现在情况,我们根本一无所知,你冒然带兵出城,万一被多铎诱入伏阵,我等岂不是平白地折了兵马,然后还要再折上一员大将么? 索尼的话,说得鳌拜哑口无言,最终他只能恨恨地一跺脚,然后扭头向一边,脸上的表情犹是愤然不已。 索尼的声音依然在继续传来:“肃亲王,恕奴才直言,现在的我们,力量尚是薄弱,唯一可行之计便是据城自守,绝不要轻易被多尔衮诱出城去。另外,便要是在那郝泽仁掌柜传来唐军愿意签定盟约的消息后,要立刻抓紧时间,不计代价与其签定盟约,让唐军尽快出兵,为我军分担这巨大的压力……” 听到索尼的话语,豪格的面色十分复杂,他最终摆了摆手,示意索尼不必再说下去了。然后他一声轻叹,还是迅速地控制了自已的情感,专注地凝神观望东面城墙外,那越来越近的多铎部骑兵。 而此时,城外那带着一众骑兵加速奔来的镶白旗旗主多铎,见到城头除了大清的国旗外,仅剩下正黄、镶黄、正蓝三旗的旗帜,心头不由得一阵锥刺般的疼痛。 可恨呀,可恨自已一路紧赶,到底来晚了一步,让豪格这厮抢了先机,现在这座清朝的首都,大清帝国的心脏,竟然全部落入豪格这厮手中,岂不让人可叹。 多铎心下莫名懊悔,只不过,现在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饭,自已就是再后悔再恼恨,亦是无法了。 现在的自已,只能按在路上想好的第二方案,开始行动了。 那就是,看看能不能在这里,用言语好生劝说豪格,让他放弃据守京城,放弃与多尔衮的对立与争斗,从而让这两位清朝最具仅势的对手,不要彻底撕破脸面,能看在同为爱新觉罗后代,同为大清王朝权贵的份上,暂时握手言和。 只要豪格能被自已说动,让随后而来的多尔衮带着东征大军返回盛京,那豪格可就彻底地成了刀板上的鱼肉,再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儿来了,到时候,自然是随多尔衮或自已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很快,在离盛京西门约一箭之外,多铎大声喝令,让全军就地停下。 数百名骑兵闻得命令,全部戛然而止,纷纷停在多铎身后。 此时的多铎,已看清了在盛京东门城楼上之人正是肃亲王豪格。他略一沉吟,便信马执辔,缓缓上前几步。 而这时的豪格,亦是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多铎纵马前来,只见多铎上前了数步后,才一勒缰绳,缓缓停住。 城下城上,两双眼睛互相对望,豪格与多铎二人,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满满的感慨与说不尽的复杂之色。 想想前些时间,两人尚在海参崴堡处并肩作战,一道为大清帝国奋勇杀敌,而现在,却是突然翻脸成了再难和解的对手,这世间造化,真真弄人矣。 二人皆是满腹心思,故而此处突然陷入了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只有凛冽的寒风在呼啸嘶吼,仿佛在唱一首凄厉而古怪的歌谣。 最终,还是城下的多铎率先开口,他脸上挤出笑容,对豪格高声喊道:“肃亲王,这近十天不见,别来无恙啊。” 豪格一声冷笑,淡淡回道:“承蒙豫亲王挂心,本王一切安好。“ 多铎抿了抿嘴,复笑道:“肃亲王,前些时日,你部脱离大军本部,一路率先赶回盛京,却是忒急了些。恕本王直言,肃亲王纵有急事要提前立返,也需向暂代皇上职位的睿亲王先行禀明,再脱阵而去,方是合理之举啊。为何却……“ “住口!“多铎一语未完,豪格脸上闪过一道狠色,他厉声大喝着打断了他的话语:”多铎,你少来这般虚伪地说这些混话,你们兄弟二人安得什么心,真当本王是傻瓜,什么都不知道么?你们以为,本王我这般私行先返盛京,真的只是目无军律,擅自行动么?哼,本王只是不想这般窝囊地落入那多尔衮的魔掌之中,从而任你们随意宰割罢了。你到好,还专门来此说这大言不惭之词,着实令本王恶心!“ 听了豪格的话,多铎脸色十分难堪,他咂了咂嘴,想了想,方轻叹一声回道:“唉,肃亲王,你的话这么说的话,就太过了。想来大家同为大清效命,皆是爱新觉罗宗室,怎么会弄到这般尔虞我诈互相算计的地步?多尔衮不过是因为军情紧急,才暂时代行皇帝职务,这也是你当时就同意了的呀?而在返回盛京后,他自当交权,再由各旗旗主与议政大臣一道商量,看看现在皇帝身受重伤不能理事的条件下,却该如何行事,方为妥当。怎么这样的安排,到了肃亲王嘴中,便成了吾兄一心要谋害于你的罪证了呢?依我看,肃亲王你这样行事,莫不是听了某些小人见不得人的谗言,方才这般做出据占京城,营据自谋的荒唐之举么?“ 见多铎这样粉饰言辞,还有一句没一句地要把自已陷入不义,豪格连连冷笑,厉声回道:“多铎,休在这里狡言逞辨了,你们安的什么心,只怕这大清上下,已是人人皆知吧。你废话休说了,有本事,便带兵来攻,我豪格就在这盛京城中,恭候你们的兵马到来!‘ 见豪格态度强硬,多铎犹是一脸不忍之色,他叹了口气道:“肃亲王,你可知道,你若真要这般不识时务强硬顽抗下去,那我大清帝国中,这场内战怕是再难避免了。为什么我们同为爱新觉罗宗室子孙,同样一定要这样同室操戈,互相攻伐方为后快呢?而且,恕本王直言,肃亲王你兵马有限,势力不足,如何可与多尔衮长相对抗下去啊?” 多铎顿了下,复道:“若肃亲王与多尔衮之间,真到了兵戈相见彼此厮杀的地步,以余观之,肃亲王纵据有京城,然势力对比太过悬殊,又能抵抗到几时?更何况战端一开,彼此又岂能骤解?到时,肃亲王身家性命岌岌难保,大清帝国亦是深受重创,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又是肃亲王你所想要的吗?本王每思及此,无不深以为虑,心下叹息不已啊。何去何从,还望肃亲王慎思之。” “够了!这般废话就不用再说了。”豪格冷哼一声道:“你说来说去,巧舌如簧,无非是想让本王放弃这盛京都城,放弃这唯一据点,然后听任尔等发落,乖乖束手就擒罢了。想让本王当成任凭尔等揉搓拿捏的肉丸子,却是休想!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本王心意已决,就要在这盛京城下,与那篡权夺位的多尔衮决个输赢!哼,他若真有心和好,也行,就让他解去武装,自缚入城,本王可保他一条活路,断不会再加害于他。” 听到豪格这番话后,旁边的军兵顿是一阵哄笑,而下面的多铎,则是气得脸红脖子粗,眼中顿有凶光闪过。 这个豪格,还真是软硬不吃的刺头,也罢,你既然定要拿鸡蛋碰石头,那本王便成全你!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说话,豪格旁边的鳌拜,却是来了精神,他咧嘴大笑,然后冲着城下多铎大声喊道:“多铎,你他娘的废话恁多,俺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你有本事就带兵马来攻,没本事就缩卵子滚蛋,少来这里啰唣。你他娘的再要多嘴,爷爷我便要带兵马出城,立马擒了你这厮,再将你这厮砍了喂狗!” 鳌拜话一说完,旁边的守城军兵,又是一阵哄笑,而城墙下的多铎则是气得一脸猪肝色,牙齿咬得格格响。 “好,好,豪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你行啊你,那你等着吧,等着睿亲王的大军过来,把你们这帮据城叛乱的家伙一网打尽,一个不留。界时,尔等引颈就戮之际,不要后悔!” 多铎手指城墙上的豪格,厉声骂完,还欲再骂之际,豪格旁边的鳌拜已是一脸嫌恶之色,他嘴里脏话连连,一边拿出弓箭,搭箭上弦,瞅着多铎的脑袋,咻的一声轻响,一根粗长的羽箭,立刻向多铎的脑袋激射而去。 见到一点寒芒呼啸而过,多铎脸色大变,他急急将头一偏,才堪堪躲过这夺命一击。 多铎恼怒已极,却不敢再多作停留,他怒喝下令,拔转马头,调头离去,那数百骑兵,亦立刻尾随着他,卷起一路烟尘呼啸离去。 见到多铎部夹尾逃走,城上的守军顿时又是一阵欢呼。手持弓箭的鳌拜,更是咧嘴大笑,一脸长出了口气样子。 只不过,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肃亲王豪格的表情,却是十分落寞,眼神中满是迷茫。 他知道,也许从今天开始,他与多尔衮二人,关系正式宣告破裂了,再无修复补救的可能。 自已的未来,究竟会是如何呢?豪格在心下轻声问自已,只不过,他一直找不到答案。 正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屈辱的盟约 豪格呆呆地站在城墙上,脸色十分忧郁。寒风呼啸中,静伫而望的他,有如一截没有生命的木头。 他凭堞而望,一直在看到多铎部的骑兵,全部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后,才闷闷地转身下了城墙,径返府内而去。 一路上,索尼与鳌拜二人一直跟行,因三人皆有心思,故一路无话。 才回到府中,便有门人上来禀报,告诉豪格,就在刚才不久,那铁器铺的郝泽仁掌柜,派了手下伙计过来通禀消息,说铁器铺掌柜有重要事情,请豪格来铁器铺一叙。 “具体何事,那伙计没说,他只是……” 豪格哦了一声,摆了摆手,止住了门人絮叨的话语。因为,他已立刻敏锐地想到了,定是那平辽王李啸已传过信来,授意这郝泽仁掌柜与自已商谈两军合作签定盟约一事。 豪格眼角的余光一扫,发现身后的索尼与鳌拜二人,正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 他心下一怔,顿是知道,这二人在心中,定然也是明白,郝泽仁派人来找自已,究竟是所为何事了。 豪格略一思考,便转过身,立刻对二人说道:“你们先随本王到客厅来,我们先好好商量一下。” 二人应了一声,立刻随豪格入客厅,然后闭室密谈。 客厅的光线昏暗,豪格率先开口,他轻咳一声,低声问道:“二人,以本王看来,那郝泽仁传来消息,让本王去铁器铺见他,定是那平辽王李啸已然同意了与我军商谈协作同盟之事。而且,极可能就派那郝泽仁为代表,来与本王商谈具体事宜。那么,接下来,本王去和他谈的话,却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他一说完,又是性情急躁的鳌拜率先发言,他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大声道:“他娘的,有甚可注意的,反正现在不过是一纸协定罢了。依俺看,无论唐军提甚条件,都不过是纸面上东西而已,可先虚以委蛇,含糊答应也未尝不可。反正么,咱们的目的,现在就是要这些狗入的唐军尽快出兵,帮我等分担压力就行。到了将来,真等到多尔衮这厮被打败后,咱们再与唐军翻脸,让这些汉人尼堪狗屁都得不到。” 鳌拜这番话说完,豪格厌恶地皱了皱眉,他还没说话,一旁的索尼已冷笑着说道:“鳌拜,你这话说得,这天底下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真当别人都是傻瓜么?你真以为,那李啸和他手下的唐军,只不过是一件随你使唤的工具么?你真的以为,那些唐军所提的条件,我等到时,可以随意编个理曲,就能推托支吾过去就行么?唐军这般装备精良又强悍勇锐,昔日崇德皇帝尚且对其深为忌惮,我们势力这般弱小,又如何有拂逆其心意的资本。说难听点,凭我们这点实力,若真要与其翻脸,只怕到时,我们非但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反而有身死族灭之危险呢。所以,我可不象你这般乐观,我到是在想,我们现在真要一切好处全部占尽,却不肯付出任何代价的话,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现在想得太好,最终却怕是悔得太迟啊。” 鳌拜被索尼说得哑口无言,他哏了一声,却再无话可说。 而听了索尼这般说词,豪格的脸上,亦是愈显忧愁之色,他向索尼沉声问道:“索尼,既然你这般认为,那你觉得,本王若去与郝泽仁谈判的话,却是注意甚么事项,而对于唐军所提之条件,到底要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索尼闻言,捋须沉思了一阵,便立刻说道:“肃亲王,以奴才看来,接下来与郝泽仁的谈判,唐军所提的条件,只要不太过份,统统答应无妨。如果他们的条件,确实太过分,太令人难以接受的话,我等就与其据理力争,迫其松口,方为妥当。“ “若是唐军不肯妥协,一定要以我等全部同意他们的条件,才肯答应签定盟约呢?“豪格绷着脸,毫不迟疑地又紧逼了一句。 索尼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堪,他呐呐地回了一句:“若真如此,那奴才劝肃亲王,为防止夜长梦多,以及节外生枝,还是尽快答应为好……“ 听了索尼这句低语,一旁的鳌拜顿时愤怒了,他腾地站起,手指着索尼的鼻梁,厉声道:“索尼!亏我平日这般敬重你,没想你竟是这样一个胆怯的懦夫,一个无用的孱头!你怕唐军报复,要遵从协定,俺也无话可说。可现在,你竟然为了达成盟约,就真要唐军提出什么条件,你都要一股脑儿全部同意吗?操,真真窝囊透顶了!他娘的,老子问你,唐军让你去吃屎,你也去吃么?唐军要大清帝国的龙椅,你也要给么?你也不想想,若我军真的这般软弱,只能全部答应的话,那唐军得寸进尺,趁势提出更多非理的要求,你又当如何,你倒是说啊?!他娘的,老子……“ “够了!鳌拜你快给本王够口!“豪格一声怒喝,止住了犹欲破口大骂的鳌拜说出更难听的话语出来。 鳌拜一愣,他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只是脸上怒然犹然,他嘿的一声,狠狠地一跺脚,又重重地坐回椅子上。 豪格脸色十分难看,他一声轻叹,扭头看了看旁边被骂得微闭双眼,一脸无奈至极表情的索尼,叹气着问道:”索尼,鳌拜这厮言语无礼,你别放在心上。只不过,本王也觉得,若是退让太过的话,一是我等自家难于承受,二则是怕唐军趁机得寸进尺,这样的话,我军即使与其达成盟约,却也太过屈辱与被动了。“ 索尼以一种充满了伤感的复杂眼神,回头望向豪格,然后缓缓说道:“肃亲王,恕在下直言,你觉得,现在我军,能与与唐军讨价还价的条件与本钱吗?“ “你……“豪格一时语塞,脸上却是一阵燥热。 索尼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肃亲王,恕在下说得难听点,现在我等,可谓完全仰仗唐军鼻息,如何还能有半点自主的权力!我们能不能守住这盛京都城,能不能最终顶住多尔衮的进攻,唐军的及时支援,可谓至关重要极其迫切。虽然说,我等还没有到饮鸩止渴的地步,但现在的危急情况,却也怕是不惶多让吧?而再直白一点来说,如果我们为了所谓的脸面与尊严,与唐军的谈判最终破裂,从而孤军无援坐以待毙的话,那等我军势力一灭,各位的性命身家皆是不存,那么我们才是真正的万事休矣,才是真正的无稽空谈!“ 索尼顿了下,脸上浮起悲色,他喃喃复道:“而真到了那时,我等非但身死名灭,只怕还会被人戳着脊梁骨嘲笑辱骂了,毕竟这条死路,是我们自找的,怨不到任何人。肃亲王,若真到了这般地步,索尼纵死于九泉之下,亦是难安哪!“ 索尼的话语,给整个客厅中,灌入的莫名悲凉的气氛。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豪格脸上的表情愈发难堪,甚至在他眼中,都有点点泪光在微微闪动,他扭过头去,不想让鳌拜与索尼看到自已这副脆弱的表情。 不过,沉默了一阵后,索尼继续说道:“肃亲王,以奴才看来,唐军所提的条件,虽可能会十分苟刻,但应该不会到了让我等万难接受的程度。“ “哦,你何以这般认为?“豪格双眼微微一亮。 “肃亲王,那李啸乃是何其精明之人,如何会不明白杀鸡取卵涸泽而渔的道理?以我看来,他极可能会放长线掉大鱼,在提出条件的时候,必定会考虑到我们的实际承受能力,绝不会一开口就把我们往死路上逼的。而只要他的条件未到伤害我大清国本的时候,这些条件,就可以被接受。“ 豪格眼中的光芒,顿是更盛。只是,他嘴巴张了下,却还是没有说话。 索尼顿了下,复道:“肃亲王,你一定要知道,现在我们的最为关键最为紧迫的事情,是要想尽办法抗过多尔衮即将开始的凌厉进攻,能扛过最初的攻势。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现在是无论如何,也要与唐军达成盟约协定,要让唐军尽快出兵,以协助我军抵抗多尔衮,这是最为要紧的。再说了,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只在我等能顺利打败多尔衮,把握了这大清帝国的最高权力,到时,再过几年生聚与养精蓄锐,未必没有再翻本的机会,到时,我等再与唐军一决雌雄,时犹未晚矣。” 豪格听到这里,脸上已是满是决然的神情,他站起身来,对二人大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本王心下已有主意了。就按索尼所说的办吧。想想昔日越王勾践,连吴王的大便都敢尝,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终成一代霸主。那淮阴侯韩信,亦曾受胯下之辱,并当过治粟小卒,最终却成了一代名将千古流名。本王虽不敢说见贤思齐,却也要奋发努力,以求挽狂澜以既倒吧。至于最终成败,则看天意如何了。” 豪格说完,索尼立刻急急拱手道:“肃亲王不计身誉,不图虚名,一心为国,有此英主,实是大清帝国之幸也。吾等必誓死追随之!“ 豪格深吸一口气,昂然道:“好,那我等现在去一起去咸旺铁器铺,去见那个唐军细作头子郝泽仁。“ “嗻,奴才遵令。“豪格与鳌拜二人,齐齐拱手应道。 接下来,三人也不坐轿,直接带着一众骑兵,顶着凛凛寒风,纵马直奔盛京西区的咸旺铁器铺。 来到咸旺铁器铺后,郝泽仁、陈举义二人早已恭迎在门外。 三人下得马来,郝泽仁迎上来,他脸上满是笑脸,眼中却满是深意。 而见到郝泽仁这副表情,豪格心下极为酸涩,只不过,他的脸上,却还是努力保持一副平静的模样。 他身后,鳌拜与索尼二人,亦是神色复杂,却皆默不作声。 豪格正欲说话,郝泽仁却已是作了个迎请的姿势,低声道:“肃亲王,外面不是说话之地,请上楼详谈。“ 豪格哦了一声,便下令,让鳌拜与索尼跟随自已入内,却让一众骑兵在外面继续警戒,不得让任何人进入铁器铺中。 郝泽仁豪格等人上得二楼,围着炭火熊熊的炭盆,分宾主而坐,郝泽仁随即下令伙计看茶,然后便让伙计退下,又叮嘱他无事不得让人上二楼,不得打搅接下来要与豪格进行的这场关键性的谈话。 郝泽仁一脸笑眯眯的,却并没有立刻开始与豪格切入正题开始谈判,而是热情地招呼着众人,让他们好好先烤烤火喝喝茶,好好驱驱寒气。 “肃亲王,大学士,护军统领,三位好好尝尝,这茶可是今天早上才从台湾运来的新茶,号称什么冻顶乌龙,其味道香醇可口,回味悠长,可比各位往日来喝的茶水好多了,实是十分稀罕难得的好茶呢。莫说这辽东之地,就是在明朝国内的达官贵人,都难得喝到呢。这冻顶乌龙茶,在下还另备了些,等会各位大人还可再带些回去,也让家人好好尝尝……“ 郝泽仁一脸和气的笑容,不停地絮絮地说些殷勤话儿,他的这种热情而随意的态度,让豪格等人原本的戒惕之心,顿时放松了不少。 再说这清冽透彻茶水,也确是好喝,豪格一番细啜,自认为,却比以前喝过的任何一种高级茶叶,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要好得多,顿时原本纠结压抑的心情,也不觉舒缓了许多。 他们一边烤火一边品茶,约过了半刻钟后,豪格才轻咳一声,率先开始切入正题。 他脸上挤出假笑,对赫泽仁轻声道:“郝掌柜,你今天通知本王到此,可是平辽王那边传了消息,愿意与我军进行结盟谈判了么?“ 郝泽仁微微一笑,他目光闪烁了一下,便对豪格说道:“肃亲王说的没错,平辽王李大人那边确是传了话过来,同意与贵军进行结盟合作谈判,并且,平辽王已委派在下为全权代表,代表唐军与贵部进行谈判。“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外满疆界划定 听到郝泽仁这样一说,豪格还未说话,一旁的索尼已插话过来:“郝掌柜,既然平辽王已同意谈判,那唐军与我部的合作,便有了基础与前提了。却不知道,贵军究竟开出了怎样的条件,还请郝掌柜明示。” 索尼说完,一旁的鳌拜亦大声说道:“对,郝掌柜,俺是个爽快人,最讨厌那种试来探去的弯弯绕,那平辽王李啸,究竟对你说了怎样的条件,你且对俺们直说便是,咱们一五一十谈个清楚。他娘的,结盟这事儿,成了就成了,不成就拉倒,没那么多废话。” 听了两名手下的话语,豪格脸上有些尴尬,却又不便说话,只能装着喝茶。 而郝泽仁听了索尼与鳌拜的话后,他下意识地与一旁的帐房先生陈举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得了莫名得意的神色。 哼,这些鞑虏,明明现在只能低声下气地来求咱们签定协议以解危局,却还故作一副直爽痛快的模样,倒是令人心下暗笑。 郝泽仁虽这般想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盛,他放下茶杯,轻轻地叹了一声道:“唉,这个世道,真是造化弄人啊。想来前些时日,我唐军还与清军,在那海参崴堡之地杀了个昏天黑地你死我活,没想到现在,两军竟又能化敌为友,互相携手互助,来对付国贼多尔衮,这般缘份,倒是奇妙得紧呢。” 索尼笑道:“郝掌柜,这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嘛。过去的事情既已过去,就不必多提了,我等此来,实是真心希望,两军能就此冰释前嫌,两相交好,互为盟友,共同对抗国之巨贼多尔衮,方为最是要紧之事啊。“ 郝泽仁呵呵大笑了两声,便一脸感慨地点了点头,朗声道:“好,大学士这话说得真挚。既然各位都能以诚相待,郝某也就推心置腹地实话说了吧。李大人确实给在下交待了几个关键性的条件,这些条件,李大人希望,贵方能全部采纳,你我两军之间,方可再谈进一步的合作事项。“ 郝泽仁话音刚落,鳌拜便急不可耐地吼道:“奶奶的,郝掌柜,你倒是快说呀,李啸到底说了啥,你快些讲来,俺心里都着急死了。“ “鳌拜,休得无礼!“豪格终于开口,却是绷着脸训斥他说道:”两军谈判,乃是何等重大而严肃之话,岂容你在这里这般放浑,你且听郝掌柜说话,不可多嘴!“ 鳌拜被豪格这一骂,脸上顿是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讪讪地哼了一声,拿起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部喝光。一旁的陈举义忍住笑,拿起茶壶给他重新续满。 郝泽仁犹是一脸微笑,他开口打了个圆场道:“肃亲王,护军统领,勿要心急,下面我就来给各位讲讲李大人的几项条件。这第一项条件,是李大人希望,为避免两国继续纷争不休,首先要就此与清国划定外满地区的疆界,从此两相安堵,不滋事端,可为长久之计矣。“ 听了郝泽仁这一说,豪格眼中一亮,却又迅速地暗沉下去。 在他心里,其实也是极其希望,若清朝真在内战后能被自已掌控的话,他是极不希望,复与唐军再为了外满地区,而大起争端以至兵戎相见的。毕竟大清帝国在经过了这场规模浩大的内战后,再想复与精锐强悍的唐军去争夺外满,只能是力不从心自取其败。 而且,还有一点,一直是豪格心下的隐忧。 那就是,现在外满地区的土著,受唐军猎头令的鼓动,不停地袭扰击杀单独的清军与民众,给整个清朝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如果能通过划定疆界的方式,将这样的事情永远消除,让清朝的东面与北面归于宁静,自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真的自已要立刻开口同意的话,豪格心下,却也多有不甘。 因为,他知道,这外满地区,虽是一片蛮荒,是完全没有开发的原始之地,但这些地方原本就是清朝固有领土,如果就这样被李啸一纸盟约就给白白划去的话,却是实是可惜。 豪格甚至在心下想着,自已这般作为,若老汗地下有知,老奴见到当年费尽心机统一整个东北女真各部后,好不容易占据的土地,就这样拱手让人,该会在九泉之下,也会痛骂自已这样的不肖子孙吧。 只是,自已还有拒绝唐军要求的资本与条件么? 要知道,现在的外满之地,唐军先后建了两座大堡,庙街堡与海参崴堡,把外满地区渗透了大半。可恨的是,唐军在外满地区开枝散叶,不断拓展自已的势力范围之际,大清却深恐两面作战,而一直腾不出手来反击,好不容易在与明朝签定和平协议后,由皇帝御驾亲征来攻打这座尚未完全建好的海参崴堡,以求以点带面,击破唐军对外满的侵占与包围,却没想到,最终会是这般结局。 更可叹的是,这些把汗阿玛击成重伤形成废物的唐军,这些双手上可谓沾满了大清帝国无数官军鲜血的唐军,现在的自已,却还不得不与他们曲意和解,以求其援助,这样的事情,真真想想就令人痛苦,令人扼腕叹息啊…… 就在肃亲王在内心中感慨莫名之时,一旁的索尼已是轻声问道:“郝掌柜,若贵军要与我国划清外满界限的话,却是以何地为边界呢?“ “大学士,我李大人的条件是,以黑龙江与阿速江为界,进行两国边界划分。“郝泽仁敛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李大人要求,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的外满之地,皆归我唐军治下,从此与清朝划清界限,永久界分外满,不得再与我军起纠纷。” 郝泽仁顿了下,又道:“若两军以此条件进行疆界划分后,李大人也会下令,约束部下与当地居民,让他们不得再与清国的军兵或民众发生战斗或纠葛。自此之后,两国在外满地区的疆界就此划定,再无侵扰,可为长久之计矣。” 听了郝泽仁的话,肃亲王豪格又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在心下暗叹,李啸这番条件,其胃口倒是真大。若把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的地界,全地划给唐军的话,基本外满之地的一半土地,都给唐军全部吞入肚中了。 这个条件,开得到是真够狠哪。 只不过,饶是如此,豪格心下,对唐军这个条件,其实最过不去的,是一个难解的心结。 那就是,这个地方,明显是从老汗以来历代相传到现在的,已历数十年之久,可谓是清朝的固有领土,虽然现在唐军因为不断蚕食渗透,清朝已失去了许多地方的实际管控。但现在就真的要一纸条约就正式拱手送人,这出卖国土背弃祖宗的心中坎结,还真不容易一下子跨过去。 仿佛是看穿了豪格的心结一般,那掌柜郝泽仁虽然还是一脸微笑,却是故意在这里稍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等着豪格,最终同意接受这个令他难堪的条件。 而一旁的鳌拜,则是一脸愤怒的模样,胸口起伏,呼吸粗重,看得出来极其不满,不过,刚刚被豪格批评过的他,没胆量又出来大放厥词,只得强忍着不发一言。 而索尼则是一脸复杂神色,不停地捋着短须,一副正在专注思考的模样。 整个房间中,顿时又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 最终,还是豪格轻咳一声道:“这个么?平辽王的条件,定得可是太过苟刻了些。要知道,这外满之地,早在数十年前,就是我大清领土,若把这样的祖宗之地,就此轻易拱手划出,本王实难担此重责矣。“ “肃亲王这话差矣。“郝泽仁脸上笑容依旧,但话语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外满之地,原是我大明奴尔干都司之地,从成立到现在,已有数百年矣。后来我大明退出外满,仅据守辽东一带,这些地方才没有直接管控。后来,你们的天命汗起兵,反叛大明,用武力占据了整个东北一带,这外满之地才落入清朝之手。所以说,这外满之地本为大明属地,实是后来清朝强夺才据有,现在我家李大人拔乱反正,重新入据外满一带,实是理固宜然,肃亲王又何必这般固执呢?“ 郝泽仁说完,旁边的陈举义也插话过来:“肃亲王,就算退一步说,因为我大明失于管控,而被清国凭武力所据,那么,既然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那现在我家李大人,凭借武力重新占据这外满一地,亦是完全合理的了。况且,恕在下说得直接一些,现在外满之地,清朝实际业已失去管控,这块地方,已被我唐军据占不少并实现了有效管控。现在李大人提出,以黑龙江与阿速江为界,据占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的地界,不过约占外满的一半地区而已,对于现在经过了海参崴之败而实力大减的清朝来说,实是还赚了不少啊。“ 陈举义顿了一下,复道:“再说了,若是边界划定完成,那两军之间,交战自可息止,而各类骚扰与对抗,亦会就此消失,这样一来,两国皆可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休养生息,再无纷争。肃亲王你是何其睿智英明的人物,如何会看不到这一点呢?“ 豪格听到这里,心下是苦涩莫名,脸上却还要努力作出一番平静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这郝泽仁与陈举义二人的话语,说来说去,无非只是在给自已一个台阶下罢了。 毕竟现在清朝已是根本没有能力掌控管理外满之地,唐军就算不提出这个条件,而是继续一块块加以蚕食的话,经历过海参崴大败的清朝,也确实没有能力加以阻止,与其再为了面子而强要与唐军纠结于此,那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免谈了。 再退一步来说,毕竟现在的自已关键是在于取得唐军的援助,从而更好地对抗多尔衮,从正式条款中放弃这近一半的外满之地,也算是必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想到这里,豪格长叹一声,脸上堆起虚假笑容,对郝泽仁回道:“好吧,郝掌柜你这话都这般说了,本王也不想过多争执了,就答应平辽王这一条件吧。两国今后,就以黑龙江与阿速江为界,其黑龙江以北与阿速江以东地界,皆由唐军统治掌管。而黑龙江以南,阿速江以西的地界,就皆是我大清国土,这一条款,本王就此同意了。“ 听到豪格的表态,郝泽仁一脸笑容顿是灿烂如花,他连连点头恭维道:“肃亲王真真英明决断,所言甚是啊。难得肃亲王对两国现状有这般清醒认识,想来这外满地区一定,我军与贵国纷争止息,两国军民,皆可休养生息大获其利矣!“ 郝泽仁话上这么说,心下对李啸的这一条件,能得到豪格的最终承认,心下更是十分高兴。 因为他知道,若是与清朝的纷争休止之后,这原本只有两处驻军的外满之地,这些广袤无垠的土地,将可与库页岛一样,开始进行移民开发了。 而只要这些土地开发出来,唐军对这些地方的占领,基本就是铁板一块,再不会松脱,这旷古蛮荒的外满之地,从此也会与南洋一样,成为中华汉族世世代代子子孙孙永续相传的宝贵领土。 而这些土地一旦开发出来,对于所驻的唐军,将会形成更加强有力的支持,无论是人力还粮食,补给都会更加容易了。 那么,唐军再以此为凭依,继续向整个东西伯利亚拓展的话,无疑会更加顺利,也更加便捷。 豪格见郝泽仁这一脸灿烂笑容,心下十分不是滋味,他皱了皱眉,复对赫泽仁说道:“郝掌柜,那平辽王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呢,请郝掌柜立即告之本王。“ 郝泽仁笑道:“肃亲王,我家李大的第二个条件,便是要清朝让出蒙主宗主国的称号,让清国皇帝放弃博格达彻辰汗的称呼,转而让蒙古诸部归服于我家李大人,这一点,肃亲王应该不会反对吧?“ 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蒙古宗主之争 郝泽仁一说完,豪格那原本还堆着假笑的长条脸,立刻僵住了。 不是吧,这个狗入的李啸,竟然在吞了外满一半土地之后,还要打蒙古诸部的主意?! 他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明朝平辽王,却想着要成为内外喀尔喀蒙古的宗主,并还要接替清朝皇帝,成为蒙古共主的博格达彻辰汗,这个李啸的野心,也忒大了。 “奶奶的,李啸实实欺人太甚了!” 鳌拜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骂道:“想我大清先后征战数十载,牺牲极多军兵,才好不容易征服了整个蒙古地界,成为了蒙古共主。我大清皇帝才众望所归地成了蒙古各部尊奉的博格达彻辰汗。现在倒好,李啸这厮仅凭一纸盟约,就要把我大清辛辛苦苦,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费了无数兵马钱粮,才拿下的整个内外蒙古诸部,就这般全部轻而易举地吞入肚中,这算盘倒是打得真好哇!告诉你们,这个条件,着实过份,我大清绝不接受!” 鳌拜大声说完,双眼瞪得有如铜铃,一脸极为愤怒的神情,他说完话后,又狠狠地跺了跺脚,才恨恨地重新坐下。 而这时,他一旁的索尼与豪格,则皆是沉默无语,两个人的脸上,皆是十分严肃而沉重的表情。 二人心下,皆是认为,鳌拜这番粗鲁而直接的话语,倒是十分清楚地表明了自已的态度,传达了自已的心声,接下来,却看郝泽仁与陈举义二人,如何应对。 郝泽仁环视了他们三人一遍,不由得轻轻皱了皱眉,他下意识地与陈举义对望一眼,发现对方也在心照不宣地看着他。 二人对望之际,郝泽仁的脸上,却浮起了淡淡的笑容。 郝泽仁知道,现在的自已,若不能成功说服豪格等人,那么,这场谈判,极可能会就此中止,再没谈成的可能。 郝泽仁轻轻地叹了口气,对鳌拜沉声道:“护军统领,你这番话语,郝某可以理解。但是恕郝某直言,你所说的,在下皆不能认同。“ “不能认同?凭什么?难道本统领说错了吗?那你倒给本统领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鳌拜气冲冲地说道。 郝泽仁轻轻一笑,便回道:“好,统领既发问,那在下也就直说了。你说,这蒙古之地,是清朝经数十年征战才最终臣服的。那郝某倒想问问下,这蒙古之地,既然会被清朝以铁腕以征服,那么也就是说,蒙古诸部仅仅是畏于清朝的武力,才被迫臣服的。那么,在清朝实力衰退,又要经历这样一场规模宏大的内战后,清朝还有没有实力继续让蒙古诸部臣服?如果蒙古诸部中,有部落见清国内战而心生叛意,清朝还有没有实力去加以镇压,还有没有实力去千里征伐?更极端一点来说,若是一个蒙古部落反叛,而清朝无力镇压,那么其他的蒙古部落见到清朝这么无能衰败,定是绝对会蜂起而叛,那整个蒙古诸部,定会以此为契机,全部脱离清朝管辖,不是自立为主,便是共拥出新的可汗出来,那清朝的宗主国之名,岂非仅剩一个虚词了么?恕在下说得直接,真到了那时,这样的宗主国之名,也许不是什么美誉之词,反而只是个耻辱的称呼了吧。统领大人,对于这一点,郝某没有说错吧?“ 鳌拜听到这里,心中又怒又愧,脸色顿是更加涨红,但他本是粗人,不善口舌,此时郝泽仁这番话又说得无懈可击,顿是让他有无话可说之感。他大张着嘴,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郝泽仁却没有停口,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鳌拜的窘状,便继续说道:“统领大人,你以为,你们清朝皇帝的博格达彻辰汗的头衔,真的是蒙古诸部心甘情愿地奉上的么?还不是他们畏于当时强盛的清朝那可惧的武力,所以才不得不由各部落联合上称,尊奉那清朝皇帝为博格达彻辰汗。当时的清朝强盛壮大,故蒙古诸部自是畏服,但现在清朝实力大损,又内战不休,那蒙古诸部又如何还会继续尊奉清朝皇帝为所谓的博格达汗。古话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而这个博格达彻辰汗,一旦不能被蒙古诸部继续尊奉,那么,对于清朝来说,就算再继续占据这样一个无人尊奉的称号,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郝泽仁的话,可谓字字诛心,让豪格、索尼、鳌拜三人皆是无言以对。鳌拜现在,更无方才质问时的嚣张气焰,他木然呆坐着,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郝泽仁见豪格等人皆是无语,又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各位,郝某对你们也直说了罢。那蒙古诸部,原本就实力孱弱,又被征入蒙古八旗跟随多尔衮与贵部作战,故而蒙古诸部的实际兵力只会是更加空虚,根本就不是我兵精将锐战力勇悍的唐军对手。只要我家李大人想要出兵征伐,必能所向披靡,横扫草原,又能有谁能遏我唐军兵锋?而真到那里,清朝空有宗主国的虚名,空有博格达彻辰汗的称号,却不能发一兵一卒前去救援,岂非更让蒙古诸部看轻,更给自已凭添羞辱。” 郝泽仁说到这里,索尼在一旁插话道:“郝掌柜,你所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但以本学士度之,李啸想让其治下想要成为蒙古诸部的宗主国,想要这博格达彻辰汗的尊号,也是为了更方便征服蒙古诸部吧?他有了这个名号,便可打着宗主国的名义,打得博格达彻辰汗的尊号,名正言顺地讨伐不服从自已的蒙古部落,而且因为有这样名义上的东西,那些蒙古部落也无法拧成一股绳来对付他,从而任由李啸各个击破一统草原,郝掌柜,我之所说,可是实情?” 郝泽仁微笑起来,他点了点头称赞道:“大学士果是敏锐精明之人,对我家李大人之举,看得甚是透彻。实话跟你们说吧,这个宗主国的名义,以及这个博格达汗的头衔,对于内战不休国力大损的清国来说,已是形成鸡肋,除了只会增加无尽的烦恼与羞辱外,不能再带来任何的实际利益。而对于我军来说,却是一件可以立刻发挥用处的上好武器,这也是我们李大人下定决心要拿下的原因。” 郝泽仁顿了下,复道:“肃亲王,大学士,护军统领,古人有话道,为人行事,万万不可慕虚名而招实祸。请恕在下说得直接,若你们定要护住这样不能带来实际利益的虚名,而让谈判无法进行下去的话,那么,对于现状岌岌可危的你们来说,是不是最为不智之举。再说了,我家李大人若拿不到这宗主国的名义与博格达汗的尊号,也可凭实力去征服草原,只不过相对来说,名义没那么正式,征服的时间也会多花费一些罢了,却也谈不上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这两相对比,肃亲王是何其聪明之人,定能一下就知道,接下来自已到底要如何决断了吧?” 郝泽仁把这说得这般直白后,他转过头,双眼平静而坚定地望向豪格。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被自已捕获,虽在挣扎不已,却是最终再难逃脱的猎物一般。 此时的豪格,紧皱着双眉,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心下亦在喟然长叹。 他知道,现在的自已,其实除了答应这一条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加以反对。而且,对于这个徒有虚名的宗主国,和已成耻辱之义的博格达彻辰汗,对于现在的自已来说,确是毫无实际意义的东西,把这些虚名送给李啸,倒也确无不可。 只不过,豪格心下知道,这个李啸,在东边吞了一半的外满之地后,又把西边的蒙古诸部尽数吞入肚中,那对于唐军来说,他们的实力将会得到极大的增强与壮大。而对于清朝来说,则是相当于自已的左右臂膀俱皆丧失,其国家实力更是极大受损。这样一样,清国与李啸治下那个隐形帝国相对比,可谓是差距越来越大,几乎到了再难追赶的地步。那怕到了这场可怕内战结束后,清朝再休养生息,能够恢复的实力,也达不到现在的程度了。 一时间,豪格心下,充满了莫名的悲哀,而整个房间中,又是一片令人压抑的沉寂。 只不过,他很快就从这样毫无意义的感伤中回过神来,他轻咳了一声,便叹道:“好吧,这个宗主国的名义,与这个博格达汗的称号,就由我大清正式转给李啸吧。现实比人强,本王心下虽然纠结不堪,却也明白时务。这一条件,本王也同意了。” 郝泽仁立即赞叹道:“好,肃亲王真真英明果决,郝某甚是敬佩。能与肃亲王这个识明务善决断之人谈判,郝某亦不胜快意矣。好了,那这一条件既已通过,那在下就来谈谈,李大人所提出的最后一项要求吧。” “好吧,请郝掌柜尽快告之。”豪格心下十分无奈,脸上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对郝泽仁轻声说道。 听了豪格的话,郝泽仁那微眯的双眼,忽地闪过一道光芒,他朗声道:“好,那在下就来告诉各位,我们李大人的最后一项条件,便是希望在帮助贵部打败多尔衮之后,可以把锦州、金州、复州三地,割让给我军,作为此次结盟出兵的报酬。” 郝泽仁的这句话,又有如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豪格、索尼、与鳌拜心上。 如果说,先前的两个条件,李啸要的仅仅是些虚的东西,豪格心下虽然不不甘,却也不是万难割舍。只不过,现在李啸开的这个第三个条件,那可是真真实实地从清朝身上割肉,是真真切切的割地求存卖国求荣,这个条件,着实太难让人答应了。 鳌拜再度从椅子上腾起站了起来,他粗大的手指,颤颤地直指着郝泽仁的鼻梁,然后厉声大骂道:“郝泽仁,你们这些汉人尼堪,不要这般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了!你们拿了外满,又要吞并蒙古,我大清都可以忍了,现在倒好,连我大清的本土都不肯放过了,你们的心肠,如何这般歹毒,你们的野心,又如何这般贪得无厌。你们提这样的条件,我大清绝不能接受!” 鳌拜说完,索尼也冷冷地插话道:“郝掌柜,得饶人处且饶人,根据协议,你们已经吞了外满一半的土地,又占了蒙古宗主国的名分和博格达汗的称号,已是赚得盆满钵满,为何还要这般狮子大开口,要鲸吞我大清三州之地呢?你们这般条件,实在是太过分了,使我方不得不怀疑,贵方是否真有诚心来与我等结盟了。” 听了鳌拜与索尼的话,郝泽仁却是微微一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二位,你们也应该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饭,就没有义务的帮忙,我唐军劳师远征,耗费钱粮,牺牲军兵,这一切加起来,怕是一个天大的开销。如果没有半点真正的收获,如何抚恤将士安定军心?况且,说难听点,无利不起早,李大人也不是圣人,你我两军之间,先前亦是敌对关系,现在要捐弃前嫌,结盟合作,清朝不出半点血本,不付出半点代价,就想坐收其利,那又怎么可能呢?” 豪格长叹一声,他长久地凝视着郝泽仁那一直笑微微的脸孔,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这个郝泽仁,话说到现在,基本已是处于半威胁的状态了,这个家伙清楚地知道,自已现在内外交困,随时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果自已胆敢不答应,那他一定会就此翻脸,谈判就会彻底完蛋。那么,唐军顶多是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罢了,而接下来岌岌可危以至生死攸关的,就是自已了吧。 豪格正在考虑怎么回答郝泽仁,一旁的鳌拜已是冷笑着对郝泽仁说道:“郝掌柜,你这般咄咄逼人,开出这般狮子大开口的条件,你就不怕,我等一旦发怒翻脸,将会对你们不利么?” 正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盟约签定 听到鳌拜这番咄咄逼人满是威胁的话,房间中顿时是一片安静。 每个人都知道,如果郝泽不能很好地应对这鳌拜的这句挑衅,那么,非谈唐清双方的谈判会就此谈崩,那郝泽仁以及全家咸旺铁器铺的伙计们,只怕皆有生命危险。 豪格与索尼二人,故作沉思之状,并未对鳌拜这粗鲁蛮横的话语加以制止,现在他们最想看到的,便是郝泽仁要如何应对。 对现在这微妙的局面,郝泽仁自然有如洞若观火。 他微微一笑,便对气冲冲的鳌拜说道:“好么,原来,护军统领是想柿子要挑软的捏,特意要来威胁在下呀。郝某在想,护军统领对我等大逞其威,甚至痛下杀手,我等现在倒也还真无法反抗。只不过,在下在想,统领若真这般做了,那只不过是自取灭亡之道,而我等虽命丧你们之手,却也只不过是比你们早走几步罢了。“ 鳌拜一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郝泽仁的声音继续冷冷地响起:”肃亲王,在下也实话对你们说了吧,你们要想拿我们整个咸旺铁器铺的众人性命,来出气发泄一番,却也容易。只不过,对你们来说,这样做法,除了让你们彻底败亡更快覆灭外,我倒还真看不出我有什么实际用处。“ 豪格脸色十分难堪,却不便反驳,这时郝泽仁又继续冷笑说道:“肃亲王,恕郝某直说了吧,如果谈到现在,因为这最后的一条不能达成,而导致你我两方谈判破裂,那对你我双方来说,我唐军固定利益受损,但最承受不起谈判失败的,还是你们吧。“ “郝掌柜,你的意思……“ 索尼在一旁讪笑着插言,却被郝泽仁摆摆手打断。 “大学士,郝某可以直言,如果没有我军的协助与援救,你们绝难抗过多尔衮的第一次进攻,更不用说后面的事情了。“ 郝泽仁敛起笑容,冷冷道:”肃亲王,从古自今,肯求他国出兵帮忙,焉有半分代价都不付出的道理?更何况现在肃亲王部已到生死关头,正是急需援助之际,却还如何连区区三州城池都舍不得割舍?郝某愚钝,实在不明其中的玄机。就算清国朝廷中有些非议,肃亲王若掌控了大局,完全可以把这些反对之词统统压制,甚至还可以把三州的丢失缘故,统统推在多尔衮身上,这都是可以轻易做到的事情。肃亲王,你好好想想,是得到清国的统治大权重要,还是这区区三州城池重要?如果不能抵抗并打败那多尔衮,一味地纠结于这三座城池,导致谈判破裂,最终让尔等身败名裂的话,只怕各位将来一定会后悔莫及吧?郝某这番衷心之言,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清楚!“ 听到这里,豪格脸色灰败,他低垂着头,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而纠结,有如一个犯了错误等待处罚的孩子一般。 郝泽仁最后一声轻叹道:“可叹护军统领,没有看到自已的艰危局面,反面以言辞来威胁郝某及一众咸旺铁器铺人员,郝某想来,甚觉可笑啊。你们要知道,要取你们性命的,是那国贼多尔衮,而能救你们性命的,则是我唐军全动的兵马。你们若要不知好歹,以为威胁我们就能就范的话,未免太过可笑。“ 郝泽仁说完,故意冷冷地斜了鳌拜一眼,鳌拜当然看得懂他的眼神,当下心头愈发生气,只不过,现在的他,已被郝泽仁那如簧利舌给彻底说服,却也再说不出甚话来,只能呼吸粗重地闷闷而坐。 房间中,一时又是一片令人难堪的寂静。 而在房间里,心中最为痛苦的,便是肃亲王豪格了。 他知道,在现在最终还是豪格轻咳一声,打破这令人难堪的沉默,他转过头,怔怔地看了看郝泽仁那似笑非笑的圆脸,才轻声问道:“郝掌柜,这割让三州之事,真的就不能商量了吗?或者,你看看去跟李大人的商量一下,看看能否少割一州……“ “肃亲王,我知道你的难处,只是,这些条件,皆是李大人亲手拟定,规定不可随意更改,在下也很难办哪。”郝泽仁作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却又感叹地说道:“肃亲王,以在下看来,凡事当计较长远,不可拘于眼前。以在下看来,现在虽然清国要割这三州,但相比得到整个清朝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付出。况且,我们李大人做事也十分地留有余地,仅仅只提了这三个条件,再没有任何金钱与物质要求,已是给了你们极大的余地了。还望肃亲王好生体谅我家李大人一片苦心才是。” 豪格怔怔地听完,脸上的表情一片木然。只是,他心下知道,想再要改变现在这既定的局面,想改变李啸所定的这三个条件,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现在的自已,除了答应这三条外,别无他法。 许久,豪格终于一声长叹,沉声道:“好吧,既然郝掌柜话也都说得这般明白了。本王又还能多说什么,就依郝掌柜之言,这三个条件,本王都同意了。今天天色已晚,那就等到明天,本王取了大印,我军与你们唐军,正式签定同盟互助条约。” 豪格说到这里,又急急地叮嘱了一句:“若盟约签定,还请平辽王尽快发兵相助,方是要紧哪。” 郝泽仁微笑道:“肃亲王,你放心吧,我唐军言既出必以信,只要盟约一定,我便立刻告之李大人,李大人则必会尽快出兵攻打多尔衮,但请肃亲王放心便是。” 豪格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来,便向郝泽仁陈举义二人告别。 郝泽仁等人也不多加挽留,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让豪格等人离开。 豪格回到府中后,什么人也不见,独自在房中呆坐了一晚,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过,豪格倒也信守承诺,就在第二天早上,他便取了肃亲王王印,又带上索尼,亲自前往咸旺铁器铺,在这里与郝泽仁正式签下了一份《唐明结盟协议》。 这份盟约的内容,便是如下。 为了匡扶大义,对抗清朝国贼多尔衮,平辽王李啸与肃亲王豪格,在此签订合作互助盟约,其盟约内容为: 1、清朝正式承认,在外满地区,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皆为唐军治下领土。而清朝则统辖黑龙江以南,阿速江以西的土地。自此之后,两国界定其地,各安其土,再不得发生纠争与战斗。 2、清朝将蒙古宗主国名份,以及博格达彻辰汗尊衔,全部转赠给平辽王李啸,从今之后,由平辽王李啸作为蒙古的博格达汗,并统治管理整个内外喀尔喀蒙古。从此清朝与蒙古诸部再无纠葛。 3、为答谢唐军出兵之义举,清朝将锦州、金州、复州三地赠予唐军,由唐军管辖这三处城池。自此以后,唐军与清朝各守其土,化干戈为玉帛,两国和平共处,就此休战。 4、以这三项条件为基础,唐军要出动精锐兵马,尽快进攻多尔衮,以帮助肃亲王抵挡其攻势,并最终协助肃亲王登上大清皇位,掌据清朝的最高权力。 5、此协议一式两份,加盖大印后分执保存,以为永远凭证。 签完这份协议,在墨迹未干的纸张上,用力加盖了肃亲王王印后,豪格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湿润了。 他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与郝泽仁互致谢词,并又再度叮嘱他要立刻通知李啸尽快派兵后,才终于告辞而去。 离开咸旺铁器铺的豪格,拒绝了部下军兵让他上马的好意,独自一人瑟缩着身体在寒风中行走,狂风卷起,他落寞的身影,有如一条丧家之狗。 说来也怪,豪格与郝泽仁签下这份协议后,竟然不知怎么地,迅速地弄得满城皆知,这盛京城中,上至达官权贵,下至升斗小民,竟然人人都知道了,现在据占盛京城的豪格,已与那明朝的平辽王李啸签了结盟合作协议,来共同对抗所谓的国贼多尔衮了。 更让豪格无语的是,这份协议的具体内容,也不知何故,竟也被众人大多知晓。 结果,果然不出豪格所料,留在盛京城中的一众官员,对于豪格与唐军签下的这份协议十分地不满,许多人对于这份看上去近乎卖国求荣的盟约颇有微词,只不过,他们畏于豪格的兵马权势,心下虽是多有怨言,却无人敢当面表达不满。 而盛京城中的百姓,却是另一番景象。原为担心多尔衮率大军来攻的他们,现在皆是心下大定,每个人都在十分喜悦地四下传达这个消息。在他们看来,有唐军作保障和支持,这盛京城当可守得固若金汤,多尔衮这厮,就算再势力浩大,再巧谋多算,也是拿不下这清朝的都城了。 而这份签议在签定后,郝泽仁立刻将那盖了肃亲王大印的盟约,派了飞鸽送信,快速地传给了李啸。 一天之后,身在登州的李啸,收到了这份郝泽仁传来的盟约。看完全部内容后,李啸抚掌大笑。 果然不出所料啊,那肃亲王豪格畏于多尔衮可能发动的攻势,最终还是全部答应了自已提出的三个条件,没有作出任何反对,对于这个结果,李啸非常满意。 如果最终能况现这盟约上所提出的要求,那么,李啸将获得的好处,可谓多得让他数不胜数。 首先,外满的一半土地,从此会成为他的永远性领土,可以正式移民开发,却不必再担心清朝会派兵来袭扰与阻拦,这些土地,当会与库页岛和虾夷岛一样,获得良好的开发,从而从千古蛮荒的状态下,转变成一块生机勃勃的土地。 而且,这些土地,还有一个独特的地缘优势,那就是,它们正好与东西伯利亚相连接,自已将来再向东西伯利亚进兵的话,这些地方,将会是极好的补给基地。 其次,自已获得了清朝转赠的蒙古宗主国头衔和博格达彻辰汗的称号,当可以名正名顺地向蒙古诸部发起征服行动,有不服者,便以博格达汗的名义惩处之,从而最终一统草原,让蒙古诸部统统降伏在自已脚下。 最后,如果自已据有了这三州之地,那么,自已就可以这三州城池为基地,作为进一步向清朝国内发动进攻前哨。 这其中,尤以金州最为重要,因为金州的旅顺湾,因其极为优良的地理条件,当可作为李啸军水师的最大基地与驻点,从而相当于在清朝的下腹部,插入了一把极其锋利的尖刀。 李啸在心下感叹,若这三个条件最终达成的话,那清朝的国运,也就到了终结的了。哪怕自已一时半会不再主动去进攻它,内外交困的清朝,也会不可遏制地走向衰亡。 于是,李啸在给郝泽仁写了一封嘉奖信后,便立刻开始安排手下兵马,准备开始配合豪格的请求,向多尔衮发动进攻。 李啸的命令,随着他的口述,迅速地一条条对赞画陈子龙下达。 “谕令安东镇镇长武壮,着驻守的庙街堡的安东镇乙营兵马,轮流派出小股部队,在当地土著的配合下,不断袭扰清朝北方,袭击其哨所军兵,斩杀其部众百姓,掳获其钱粮物资,让清朝北境,一直处于搅扰不安的状态。” “谕令征北镇镇长段时啟,副镇长刘文秀,留一营兵马驻防金汤城,其余两营兵马,作好准备后,分左右两翼,立刻向蒙古诸部进军,讨伐任何胆敢不服从我军的蒙古部落,让全部的蒙古部落,皆转而向我军臣服。” “谕令兴中镇镇长田威,让甲乙两营作好准备,由本王亲统,如上次一样,发兵进攻金复二州,在夺下二州后,再乘水师船只,从营口登陆,进攻海城,最终攻向多尔衮的老巢辽阳。” “是,在下这就去传令。”陈子龙亦是一脸喜色地回答道。 正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皇帝复原 就在李啸调兵遣将,积极安排手下兵马,准备从三处方向同时向清朝发动进攻之时,那统率东征大军回返的主帅多尔衮,一路西返,终于来到了盛京东面的抚顺。 因为天色已晚,多尔衮随即下令,令全军暂驻抚顺休息,等待明天天亮后,再出发返回几百里外的盛京城。 多尔衮不是没想过豪格可能已提前返回了盛京,只不过,他的心中,却总有一丝侥幸,认为豪格部的兵马,未必能抢在多铎的骑兵前面赶回盛京。多尔衮知道,只要豪格没有能够据占盛京城,那么无论他去了哪里,自已在返回盛京后,都能象拍苍蝇一样,轻易地拍死他。 令多尔衮没想到的是,全军刚刚驻扎完毕,便见到有数百名骑兵,从西边正沉沉而下的夕阳下,有如旋风般急急回返。 “禀睿亲王,是豫亲王他们回来了。” 一名眼尖的护卫,手指夕阳下那奔腾而至的骑兵,向多尔衮禀报道。 多尔衮哦了一声,顿时立刻皱起眉头,脸上露出沉重而忧郁的神色。 因为,在多尔衮原先所定的计划中,如果多铎能成功据占盛京城,那么,他只需要留在盛京驻守,以控制当地局势,然后,再立刻派出信使来向自已通报便可,从而迎接东征大军西返盛京。 而现在,多铎部的数百名骑兵已全部尽返,那就说明,盛京城中已大有变,应该是豪格部已提前返回,并且控制了盛京城,多铎部的骑兵方会无功而返。 多尔衮心下暗叹,这样一来,自已想夺占盛京,从而逼得豪格等人无路可走最终被自已全部消灭的计划,就此彻底落空了。 很快,这数百名骑兵,已然飞驰而至,为首者,正是豫亲王多铎。 多铎驰得近了,也看清了在自已前面不远处的,正是面目阴沉的兄长多尔衮,他的心头,亦是忍不住一声长长地叹息。 在离多尔衮十步开外,多铎勒住马蹄,翻身下马,随即下拜,却被多尔衮急急上前几步,将他一把搀扶住。 “二哥,我们晚至一步,那盛京城已经……” 多铎脸色阴沉,后面的话他正想说,却被多尔衮摆手止住。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且随我入城,再去房中说话。”多尔衮面无表情地说道。 很快,多尔衮与多铎二人,一同入得抚顺城中,随后来到抚顺官署中的一间秘室内,兄弟二人闭门详谈。 多铎在房间中,向多尔衮详细禀报了自已一路率领骑兵西返盛京,却没能赶在豪格之前返回,反回被堵在东门外,被豪格好一顿数落与嘲笑,自已才不得不率领全部骑兵东归,以求回见多尔衮,再商议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行事。 多铎最后愤怒地说道:“可恨那豪格这厮,在据占了都城盛京后,已是下定决心要与我们为敌了。小弟在城外还曾劝其反正,接纳回返的大军,再与二哥共商国事,却被这小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由起可见,豪格反意已决,我们再想劝说他回心转意,却是定无可能了。“ 多铎说到这里,又恨恨道:“二哥,那豪格初据盛京,其势必然不稳。小弟肯请二哥下令,着西返大军立刻开往盛京,将盛京城团团围住,把豪格部围成瓮中之鳖,然后再打造攻城器械,小弟愿为先锋,定能将盛京一举而克,把豪格等人捉拿正法。“ 多铎说完,用一脸期盼的神色望向多尔衮,但令他失望的是,多尔衮听完他的话语,只是不停地捋着胡须,却并没有立刻做出任何表态。 “二哥……“ 多尔衮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了。 多铎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一脸阴沉的多尔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多尔衮低头沉思了许久,才长叹一声抬起头,然后对多铎沉声问道:“多铎,二哥且问你,你可知道,为什么豪格丝毫不曾考虑他的兵马与势力皆不足与为兄抗衡,却突然这般翻脸无情,摆出一幅与我们对抗到底的模样?” “咳,定是豪格这厮以为,在据占了都城后,有了足够的钱粮库存,有了这号称大清第一坚城的盛京城为依托,他足以与咱们垂期对抗下去了呗。只是,这盛京城再坚固,凭他这点兵马,我们真要发大军去攻打,只怕他也是难于坚守吧。更何况,哪怕我们不攻城,只要天长地久地围下去,这盛京城中粮尽,豪格部也会最终分崩离析吧,那此人……” 多铎喃喃地说到这里,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对多尔衮颤声问道:“二哥,莫非这豪格这般有底气与我们对抗下去,是因为这家伙找到了外援了么?” 多尔衮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他冷冷地直视着多铎惊讶的脸孔,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多铎犹是一脸不可置信之色,他皱着眉头道:“那豪格不过才返回盛京几天时间,怎么可能就这么快与外界取得联系?” 多尔衮冷笑道:“多铎,这个问题,二哥先不回答你。我且问你,你认为,如果豪格寻得了外援,那么,最有可能成了他盟友的,却是哪一部势力?” 多铎挠了挠剃得发青的头皮,眉头愈发皱紧,他喃喃道:“以小弟看来,现在豪格能找到的外部势力,无非是明朝与俄罗斯了。只是,俄罗斯帝国远在漠北之外,能够派往远东的兵力实在有限,前段时间,又因为我们不肯帮他们攻打雅库茨克城一事,两国关系闹得很僵。故小弟认为,豪格绝难与俄罗斯结盟共抗我们。” 多铎顿了下,又道:“再来说说明朝,明朝自上次松锦大战惨败后,十三万精锐兵马被我们全歼,已是大伤元气,心惊胆裂,连北面的防备兵力都是不足了,如何还有能力还有胆气来与豪格结盟再来共抗我军,以小弟估计,现在的明朝,应该是巴不得我大清内斗不休,好让他们能继续苟延残喘,这才是那庸碌无能的崇祯皇帝,所最想要的呢。” 多铎说到这里,脸上的疑惑之色顿是更为明显,他忍不住问道:“二哥,你别绕弯子了,你且说说,那豪格究竟是得到了谁的助力,才敢这般嚣张妄为的。小弟我实在猜不出来。” 多尔衮又是一声冷笑,然后从嘴里迸出两个字:“李啸。” 听到这两个字,多铎不由得又是一惊,他的双眼瞪得溜圆,充分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啥?二哥你说啥?那豪格,竟然与我大清的生死仇敌李啸谈和结盟,这,这怎么可能?!” 多铎一脸震惊至极的神色,他急急说道:“更何况,我军才刚刚在海参崴与唐军拼死血战,彼此皆是损失惨重,而我大清皇帝都身受重伤形同痴呆,这种种新仇旧恨添在一起,说是万世难解亦不过份,怎么那豪格身为皇太极长子,不思为父报仇,反而腆颜无耻地与仇人和好结盟,反过来对付同为大清宗室的我们,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多尔衮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多铎,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唯一存在的,只有永远的利益。豪格做出这个选择,在为兄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甚至可以称之为十分聪明之举措。“ “二哥,你,你怎么这么说?“ 多铎用一种惊讶至极的眼神呆望着对面的多尔衮,完全不明白多尔衮为什么会这般说话。 多尔衮眼神十分复杂,他扭过头去,望向已然昏黑一片的夜空,然后兀自长长地一声叹息。 “多铎,你要站在豪格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那你很快就会明白了。“多尔衮沉声说道:“豪格自当日脱离大军本阵,率领本部兵马提前返回时,他就知道,他已选择了一条与为兄对抗到底再难回头的道路了。为兄甚至在想,早在当时,他就存了在返回盛京后,立刻去与唐军和解,与李啸结盟来对抗为兄的想法。从这一点来说,倒是为兄当时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个向无主见的豪格,竟也能有这般决绝与狠厉的举措。现在想来,为兄不胜后悔啊。”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在豪格看来,现在对他威胁最大的,也最想把他至于死地的,不是李啸的唐军,而是同为爱新觉罗宗室的为兄。所以,他为了保命,也为了争权,不惜至国仇家恨于不顾,不惜放着皇太极被炸成重伤的大仇不报,转而以委曲求全的姿态,与唐军签下结盟合作协议,以此方式来抵抗为兄接下来会对他进行的讨伐。而且,我在想,豪格如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与唐军达成协议,结盟合作,所签的条约一定严重出卖了我大清的利益,一定是一个极为屈辱的合作条款。只不过,现在的豪格有如溺水之人,能抓住一条救命的稻草,便已是十分不易,哪里还有半点与唐军讨价还价的条件。” 多尔衮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他转过身来,对多铎说道:“多铎,你一定是想问,那豪格人在盛京城,就算尽快派出使者,一时未会也到不了明境,如何会与李啸签下协议。为兄告诉你,唐军早在盛京城中安插了许多探子与细作,豪格一定是与他们取得了联络,才能这般尽快地与唐军取得联系。也许,到了现在,豪格正在盛京城中整军备战,而那野心勃勃的李啸,为得获得条约中的各项利益,一定也在积极地调派兵马,准备向我大清发动进攻了。” 多铎听完多尔衮的话语,脸色亦是十分凝重,他紧皱双眉,亦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多尔衮脸色沉痛地继续说道:“可叹哪,可叹我们同为爱新觉罗宗室,同为老汗的子孙,现在却是同室操戈,互为仇敌,弄到几乎水火不容的地步。更可恨的是,竟然连我大清的死敌,都能明正名顺的插手我大清内部事务,把整个局面搅得更加混乱,可叹我大清方历二世,国势正如朝日初升般蒸蒸日上,却要突遭这般重大打击,整个国家将要陷入内乱纷争,整个国运也会就此中断,为兄一念至此,心下之痛,何以言之!” 多铎一脸焦躁,他沉声问道:“二哥,现在事已至此,再后悔再感叹亦是无用。那豪格如此反悖猖獗,如此勾引外敌,不重重惩治他,那大清之乱如何可定。那依你看来,我们却要如何应对,方是最为妥当呢?” 多尔衮捋着胡须,目光中寒芒闪过,他咬了咬牙,回道:“哼,那豪格以为,他勾结了唐军为外援,我便奈何不了他了么?要知道,现在我手下有近乎全体的的回返大军,再加了辽阳的大哥阿济格部兵马,以至肯定会来的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兵马,兵力上可谓占据了绝对优势。要消灭豪格,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在唐军尚在筹备入援的时间里,加紧时间调派兵马,以雷霆之力一齐进攻,争取一举夺下盛京城,一举消灭豪格那厮。” 多尔衮顿了下,复道:“只不过,现在东征大军一路返程至此,已然十分疲惫,故以我之见,我们接下来,便率领全军,尽速赶回东京辽阳,去与大哥阿济格部下兵马汇合。然后好生休整几天,便挑选精锐,整治军械,由我亲统大军从辽阳出兵,争取一举拿下盛京城。” 多铎听了多尔衮的安排,连连点头道:“二哥安排甚好,小弟便凭二哥差遣,绝无二话。“ 二人刚刚说完,忽然房门外有脚步声紧急传来。原来,是那名给皇太极看病的医官,要紧急求见多尔衮。 多尔衮未及多想,便让其入门禀事。 这名医官方一进门,便一脸喜色地向多尔衮和多铎拱手禀报道:“睿亲王,豫亲王,好事,好事啊!皇上方才忽然醒了,目光清明,神智清楚,竟似已完全恢复过来了一般呢。“ 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无毒不丈夫 “你,你说什么?!” 多尔衮瞪大了一双三角眼,脸色大变,问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而在这时,一旁的多铎,亦是一脸吃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见到多尔衮与多铎二人脸上,皆只有吃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笑容,这名医官瞬间明白了自已的禀报,可能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睿亲王,豫亲王,就在刚才,皇上刚刚醒了,已知道喊饿要用膳,还问了这里究竟是何处。看上去,似乎神思已恢复的样子……”医官的声音,十分低微,脸上满是惶然的表情。 多尔衮深吸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心下的纠结,简直无以言述。 不是吧,在这紧要关头,皇太极这厮,竟然命不该绝,反而开始恢复神智了,这,这该如何是好…… 可恨啊,可恨自已初掌权柄,才刚刚品尝到权力那摄人心魄的魅力与味道,还未来得及完全体会到这最高权力的美妙与动人,若是就要立即重新交权回去,这简直是人生的最大也最难忍受的痛苦吧…… 更何况,现在的自已,为了夺取大清的最高权力,已与豪格彻底闹僵,大清的局面,也被自已弄到已近内战边缘,那么,可以想见,如果自已一旦交权上去,那怒火中烧的皇太极首先要惩治的人,只怕就是自已了…… 不,绝不能让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自已身上!要知道,满族人有句老话,老虎一旦失去了牙齿与利牙,就只能任凭猎人宰割了。 男人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失去权利! 多尔衮是久历政界之辈,生性敏锐而冷酷的他,迅速地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他略一沉吟,便向医官问道:“哦,看来皇上真是洪福齐天哪,本王心下,倒也十分高兴。那本王且问你,这皇上醒过来之事,除了你外,还有几人知晓?” 医官一愣,不知道他这问话是何意,却也只能老实回答道:“禀睿亲王,此事只有小老儿和手下两个照看的徒儿知道,小老儿并未禀报他人。” 多尔衮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他沉声道:“那就好,那你先回去照看皇上,给皇上好好喂膳。等过会儿,本王再去拜见皇上。” 医官应诺一声,急急退下,在走出房门之时,多尔衮又冷冷地叮嘱了一句:“医官,你要注意,你们只管照顾皇上用膳便可,再不可告诉任何人皇上恢复神智的消息,也不能让任何人去医馆看皇上,你明白吗?” 医官回头,见多尔衮的眼神十分冰冷而阴沉,吓得他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急急回道:“睿亲王,小老儿明白,小老儿清楚要怎么做,您就放心吧。” 多尔衮嗯了一声,那医官便有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急急窜跳而去。 医官离去后,这房间之中,顿是陷入一阵死去般的寂静之中。 “二哥,现在老四重新苏醒,这,这却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就此把权力,这般拱手交回去么?”多铎的声音十分急切而紧张。 多尔衮转过脸来,昏暗的烛光映照下,他长条状的脸庞,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狰狞。 “多铎,为兄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权力,我是绝对不会上交的。”多尔衮目光中寒芒闪烁,他咬着牙说道:“有道是,小丈夫处世,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处世,则不可一日无权。这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最高权力,乃是为兄梦寐以求之物。为兄纵死,亦不会轻易把这最高权力拱手交出。要知道,为了争夺这大清最高权力,现在的大清已是如此分裂破碎之局面,我们若是交权,只怕下一步,那重掌大权的皇太极,就会毫不犹豫地拿我们开刀。而我们兄弟等人,就一定会成了砧板上鱼肉,从而任其宰割了。” “那二哥你的意思是……”多铎瞪着眼,低声逼问了一句。 多尔衮紧紧地咬着牙,脸色黑得吓人,许久之后,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哼,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做了初一,焉可不再做十五!依为兄之见,索见来个一不做二不休,那老四既能从痴呆状态恢复过来,那咱们就把他再重新变成痴呆无能的状态!” “啊!二哥,你这是……”多铎闻言,脸色亦是大变。 多尔衮凝着着多铎不安的脸孔,脸上却露出一丝惨笑,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道:“多铎,现在的我们,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这恢复过来的皇太极,一旦重新掌权,咱们必定会是死路一条,再没有任何活路!而且本王在想,老四这人阴狠歹毒,真要重掌权柄来处置咱们的话,一定会对咱们用尽酷刑,说不定会把咱们,象当年的莽古济一样,在菜市口活活凌迟处死,亦是极有可能。” 多尔衮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竟然变得莫名痛楚,他又长叹了一声,低低地说道:“再说了,当年额娘被四大贝勒合谋杀害,当着我们三兄弟的面,额娘那般凄惨而痛苦地死去,这般血海深仇,我一直牢记心中,未曾稍忘。只恨这些年间,被那狡诈多疑的皇太极牢牢压制,才一直未有复仇的良机。在皇太极这厮被炸成重伤成为痴呆后,本王亦是想过趁机将其除掉,一为额娘报仇,二为免除后患。只不过,考虑到自已初掌大权,基业未稳,人心未附,还要留着这个家伙作表面文章,这才留他一条性命。而现在,他既重新恢复神智,那么,为兄能采取的唯一措施,便是让那医官熬配毒药,坏其心智,让他再度成为现在这样一个浑浑噩噩,再无任何神智的废物。” 多尔衮说到这里,脸色阴狠无比,双手亦不觉紧握成拳。 一旁的多铎闻言,亦不觉打了个寒噤。 不过,多铎略一思考,却又逼问了一句:“二哥,若是那皇太极发觉药物有异,不肯服用,又当如何?” 听了多铎的问话,多尔衮眉头愈发紧皱,脸上的表情更显狰狞,他叹声道:“若真如此,那他就休怪本王心狠手辣了。他自已选择要上黄泉路,本王又如何能不助他一臂之力呢?” 多尔衮冷冷地说完,多铎听了,更觉浑身冰寒。只不过,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说到现在,多尔衮已把话都讲明了,现在的局面,他们兄弟三人,已与皇太极成为了再不能和解的生死仇敌,彼此双方已成了彻底的敌我关系,在这种局面下,自已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多尔衮的声音,又冷冷传来:“多铎,你速速去调派兵马,牢牢包围守卫整个医馆,严防有变。下一步如何行动,再听为兄号令。” “是,兄长放心便是。” …… 在多铎将整个医馆包围得水泄不通,几乎连只鸟儿都飞不进去后,多尔衮才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医馆门口。 医馆外面,一片通明的烛火,多铎远远地看到多尔衮,向他拱手致意,兄弟二人的目光,满是彼此心照不暄的深意。 此时,那医官已带着两名徒弟正守在门口,恭迎他的到来。 多尔衮一走近,那医官便一脸谄笑地迎上来。多尔衮脸上挤出笑容,便对他轻声说道:“医官,皇上可曾用膳?现在情况如何?” “禀睿亲王,皇上刚刚吃过一小碗米粥,现在精神比方才更好了些。对了,皇上现在还未入睡,睿亲王可要拜见?”医官一脸讨好的笑容,小心地问道。 多尔衮嗯了一声,略一沉吟,便沉声道:“那好,那你带本王去拜见皇上吧。” 医官应了一声,立即前面开路,带着多尔衮进入医馆之中。 多尔衮只带着两名护卫,跟随着这名医官入内,一入房中,立即被浓郁的药味所包围。 多尔衮远远看到,在屋角处那一张平整的藤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被子的皇太极,正半坐着,斜靠在软垫上,微微地闭目养神。 而在皇太极的病榻旁边,是用一个简易木栏围着的,正烧得噼啪作响的云铜炭盆。在炭盆旁边,则是张小药桌,上面有正切到一半的人参,估计是医官听到多尔衮突然到来,才立即停下手中的活计,来迎接自已。 多尔衮略一沉吟,便令两名护卫也暂出房去,自已则随着这名医官,来到了皇太极的病榻旁。 在到了病榻旁时,那名医官忽然露出惊讶的神情,在那小药桌上来回寻找什么东西。 “怪了,刚刚切药的那把药刀,怎么没看到了呢?”医官桌上桌下来回寻找,嘴里不停地喃喃说道。 多尔衮略一皱眉,便对那名医官说道:“算了,你先别找了,你且出去,让本王与皇上说说话。” 医官一脸窘色地抬起头,急诺了一声,便躬身退出房去。 在看到医官退出房去后,多尔衮才寻了把椅子,端坐在皇太极床边。皇太极犹然微闭着双眼,已消瘦不少的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正睡着了一般,而坐在他旁边的多尔衮,亦是一脸肃穆地端坐着。 一时间,整个病房一片安静,只有炭盆中的木炭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打破了房中令人压抑到窒息的寂静。 多尔衮以为,皇太极这样的假寐,很可能要装很久,那自已可能要继续这样与他一直耗坐下去。却令人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皇太极便缓缓睁开了眼睛,缓缓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立刻看到了端坐在床边的多尔衮。 皇太极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惊愕的神情,不过这样的神情转瞬便逝,整张面孔立刻恢复平静。与此同时,他微微张嘴,吐了一句低沉却还算清晰的话语。 “老十四,没想到,朕刚清醒,你便来了。“ 多尔衮平静地与皇太极对视,他脸无表情地看着皇太极木然的面孔,心下五味杂陈不可拟述,但在表面上,却还是从容平静地回答道:“皇上龙体康复,臣弟自是要来探望。臣弟在想,皇上一定很想知道,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皇太极冷冷地地扫了他一眼,脸上浮起淡淡的苦笑,他轻叹一声,又微微地摇了摇头:“你不必多说了,朕醒后,已与医官相聊多时,对现在的情况,已然多有了解。“ “哦,既如此,那臣弟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多尔衮脸上挤出笑容,他的声音顿时变得十分冰冷:”那皇上,是不是接下来,想要臣弟交回权力,让你重新掌握大权了吧。“ 听了多尔衮这句极其无礼,甚至可以说是极具挑衅意味的话,皇太极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心头的恼怒,已然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个该死的多尔衮,在自已身受重伤不能理事的情况下,强行夺取了东征大军的指挥权,却最终被唐军杀得大败,东征大军受损三万余人,不得不放弃海参崴堡,狼狈撤回,实为大清这些年来,难得一见的耻辱败仗。 而在其后,此人急于争权,生生逼反了自已的长子豪格,让豪格连夜率领本部兵马,先行撤回盛京而去,两人之间彻底决裂,而原本国力强大,国势蒸蒸日上的大清,被多尔衮的一已私欲,逼到了近乎内战的边缘。 皇太极又迅速想到,如果大清内部,真的战乱纷起,内战不休的话,那有如猛虎在侧一直虎视眈眈的李啸,只怕会立刻趁机扑咬过来,在伤痕累累的大清身上,狠狠地撕下一大块血肉。 这样的变化,简直有如噩梦一般。 而如果局势直的这般发展下去,那大清帝国走向衰微,怕是已成定局,而最终彻底地灭亡,也绝非难以想象之事。 把朕辛辛苦苦才建设好的大清,折腾到了这般不堪的地步,这个该死的多尔衮,朕便是要将他千刀万剐,亦不解恨哪! 皇太极想到这里,心里激烈的心绪虽有如翻江倒海一般,却还在表面上,努力保持了平静的神情。 最终他苦笑一下,淡淡地说了一句:“老十四,朕想知道的是,莫非你已作好了,与朕彻底翻脸的准备?”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兄弟相残 听到皇太极这句冰冷至极又意味深长的问话,多尔衮不由得心头一颤。 与此同时,皇太极的双眼一起睁大,那颗溃烂失明的左眼愈发骇人,而那尚是健全的右眼中,一道冷光投了过来。 这颗独眼投来的目光,却是依然充满了帝王威严,有一种十分强大的无形压迫力。 多尔衮轻轻扭过头去,不想与皇太极那弃满压迫力的目光相对视,只不过,呼吸明显开始粗重的他,脸上的狠戾之色,却是愈发明显。 “皇上,你想多了,臣弟并不想致你于死地。臣弟只是希望皇上,能够与原先一样,继续不理政事罢了,我想,皇上应该能明白我的话。” 许久之后,多尔衮才缓缓地吐这句话,背过头去的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哦,是吗,难得你这份好心,竟然不取朕的性命,那么朕倒是要好好感谢你一番了?”皇太极话语满是揶揄,脸上浮现淡淡的冷笑。 多尔衮亦是一声冷笑,然后他扭过头,冷冷回答道:“那倒不必。皇上,臣弟其实也明白,你在心下,应该是恨不得把臣弟给碎尸万段了吧。” 皇太极沉默无言,只是眼光愈发冰冷,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用一种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轻声问道:”多尔衮,在你动手之前,你且告诉朕,我儿豪格,近况如何,他现在到底在何处?“ 听到皇太极这句有气无力的问话,这时,多尔衮的神情反而放松下来。他咧了咧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平静地望着皇太极,淡淡地回答道:“皇上,你既然想知道,臣弟当然可以毫无保留地告诉你。现在的豪格,已率部先返,抢先据占了盛京城,正与臣弟摆开了一副彻底决裂争战到底的架式呢。而且,据臣弟观察,豪格之所以之这般有底气来与臣弟坚决对抗,应是他寻到了一个强大的外援,双方结盟协作,再共同来对抗臣弟。怎么样,这个回答,皇上满意否?” 皇太极面无表情,那只独眼之中,目光却是十分复杂,他淡淡地说道:“哦,是么?没想到,豪格竟能走出这一步,倒是朕往日小看他了。只可叹,多尔衮你计划不周啊,竟让豪格率部先逃了,现在的你一定后悔莫及吧。而且,朕在想,那豪格能拉拢到的外援,应该是那平辽王李啸吧。” 多尔衮一愣,随即干笑一声,便道:“皇上英明,所察甚是。确是臣弟防备不周,以致让豪格钻了空子,提前抢占了盛京城,现在想来,确是颇为后悔。而且,臣弟也是认为,现在豪格能拉拢到的外援,应该就是李啸了。可叹我大清军兵,前些时日才在海参崴与唐军战了个你死我活,打了个不死不休,两家兵马,看起来已是永世难解的世仇了。却没想到,不过十多天的时间里,豪格竟与我大清的生死大敌,与把他自已阿玛击杀成重伤的重大仇家,握手言和并结盟协作,反而转过来对付臣弟了。这般戏剧造化,倒还真让臣弟开了眼界呢。” 皇太极听到这里,竟然仰头大笑了起来,那只独眼中,似乎笑得还有泪花闪烁。只不过,他的笑容里,却依然可以一眼看出,那笑容中隐藏的痛苦与纠结。 “哦,皇上觉得这个故事很有趣么?还是认为,豪格最终能夺取大清的最高权力,从而为你顺利报仇呢?“多尔衮话语冰冷,仿佛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 皇太极止住笑,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愈发明显,他轻叹一声,才缓缓说道:”多尔衮,你与豪格二人,这般争权夺利,这般内斗不休,依朕看来,不过是鹤蚌相争,只会是渔人得利罢了。更可叹豪格现在为了自保,竟然不惜引狼入室,不惜与仇敌结盟,最终只能白白便宜了那奸贼李啸啊。而你们将来无论是谁输谁赢,只怕最终大受损害的,只会是我大清帝国。也许,在这场内战结束之后,我大清的国运也就到头了,接下来,原本国力强大兵马壮盛的大清帝国,也只会与明朝一样,逐步走向灭亡一途了……“ ”那又怎么样!“多尔衮一声大喝,打断了皇太极的话语,他的脸上,腾地涌起愤怒之色,整张长条脸瞬间涨红,一双锐利的三角眼更是熠熠生光,他厉声道:”皇太极,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些话,已然毫无意义了么?告诉你,相比所谓的大清的未来,我倒是更关心我能不能掌握这大清的最高权力,能不能把整个大清帝国最终掌握在自已手中。告诉你皇太极,有道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大清国的最高权力,我多尔衮是要定了,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去获取它,而为了这个目标,哪怕身败名裂,哪怕千古遗臭,我亦在所不惜!“ 多尔衮顿了下,那涨红的脸上,却涌起一丝莫名的悲凉之色,眼光亦有泪光微闪,他哏了一声,继续说道:”更何况,现在局面已是如此,我已是日暮途穷,除了一条道走到黑外,再没有任何退路了。若再交权给你,以老四你凉薄狠毒的禀性,只怕会立刻对我们兄弟三人痛下杀手,也许,定要把我们给当街生剥活剐,方才一解心头之恨吧。我多尔衮,还没有傻到做出自取灭亡之蠢事!“ 多尔衮加重语气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的表情转而显出狰狞之色,双眼的目光,亦有如刀子一般锐利,他直直地与皇太极对望,摆出一副彻底撕破脸面,再无挽回余地的样子。 “好,好,今天朕也总算听到了多尔衮你说出自已的心里话了。”皇太极艰难地挤出一个惨笑:“既如此,你就下手吧。毕竟,朕还要感谢你,能留给朕一个活命的机会不是。” 多尔衮脸沉如铁,他再不多话,只是从椅上缓缓坐起,在艰难地迈开双脚,向外走了几步后,忽地急转过身来,向皇太极郑重地深躹了一躬。 “皇上,我们兄弟之间,走到今天这兄弟相残一步,臣弟也是身不由已。还望皇上明白臣弟的苦心,勿要怪罪……” 多尔衮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再难说下去,他抬起头望向皇太极,眼中竟不觉已是泪光闪烁。 不料,皇太极根本就没有看他,他那颗独眼的目光,转而直直地投向墙壁上那小小的窗户,投向窗外那无尽的浓黑夜色。 多尔衮轻叹一声,掉头决然离去。他没有注意到,当他离去时,皇太极转过头,那独眼之中,投出一束冰寒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离开了病房。 多尔衮离开房间,随即令那名医官与自已去另外一间秘室中密谈。 两人入得房来,门口便有护卫严密守护,以防他人误入,随后,两个人在一张桌子旁,分主客而坐。 这名医官,一脸惶恐不安的神色,坐得都不安稳,仅仅是斜签着身体坐下,有如一只随时准备逃窜离去的兔子。 而对面的多尔衮,则是一脸阴沉地捋须静坐,仿佛正在思考接下来要如何对这名医官说出口的模样。 房间中,一时一阵静默。 最终,还是多尔衮轻咳了一声,率先开了口。“医官,本王要你办一件事,你勿要推托。” “哦,睿亲王要小老儿做何事,但请吩咐便是。”医官一脸恭谨地回答。 多尔衮一声冷笑,便沉声道:“医官,本王要你配一剂汤药,能让人喝了之后,虽不至死,却能永远地神志不清。” 听到多尔衮的话,这名医官的脸上,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他当然不傻,知道多尔衮说这番话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了。故而这大冷的天气里,这名医官的额头,却是冷汗涔涔。 他忽地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拱手哀声道:“睿亲王,小老儿如何敢做这般事情,求睿亲王……” “住口!”多尔衮厉声打断他的哀求,他的脸色十分狰狞,话语更有如寒冰一般毫无温度:“医官,你听好了,这事情,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已然由不得你。若你办好了这事,本王自有重赏,若是办砸了,或是不愿干,那休怪本王翻脸无情,到时莫说你们几个性命难保,就连你们的家人,本王也会斩草除根,一并处死!” 医官听了多尔衮这毫不留情的话语,骇得一下子瘫软在地,他全身上下,有如打摆子一样剧烈地哆嗦着,脸孔更是煞白一片。 “怎么样,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快给本官一个准话。”多尔衮不耐烦地催问了一句。 这名医官一把掩面嚎哭起来,只不过,他哭了一阵后,却是最终轻轻地点了点头。 多尔衮脸上浮起轻蔑的笑容,他冷冷地对这名医官说道:“那好,本官给你一个时辰配好药,然后,本王会亲自看着你喝给皇太极喝!” 多尔衮说完,再不理会地下那惊惧到了极点的医官,率先拂袖离去。 不过,多尔衮这番声色俱厉的恐吓与威压,还是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仅在半个多时辰后,这名医官就与他的两名徒弟一起,配了一副黑乎乎的汤药,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多尔衮面前。 “禀睿亲王,这汤药,乃是由枳实、麻黄、桂角为主料,由乌头为药引,在鼎炉中小火熬制,若饮之,可让人神智丧失,昏沉嗜睡,其医理为……” “好了,谁听你背医书呢。”多尔衮看了看犹然热气腾腾的汤药,不耐烦地打断了医官的唠叨,然后又冷冷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药给皇上端去。” 医官急诺一声,便端着汤药,带着两名徒弟,向皇太极的病房走去。他身后,则是多尔衮带着数名护卫紧紧跟随。 入得病房中来,皇太极远远地看到,那医官颤颤地端着一碗药来,脸上竟泛起一丝苦笑。 而见到皇太极这样的笑容,多尔衮心头,不觉一颤,他努力保持平静的面容,与医官一齐走到皇太极的病榻前。 医官手捧着汤药,望向皇太极的双眼中,竟有泪水在微微打转,他喃喃地低语道:“皇,皇上,该喝药了……” 皇太极木然无应,他那仿佛茫然无物的眼神,越过手捧汤药的医官,直直地投在医官背后的多尔衮面孔上。 见皇帝的目光直直地向自已投来,多尔衮忽觉全身不适,一种无可言说的焦躁与难受,瞬间弥漫了他全身。他扭过头去,不再与皇太极对视。 而见皇太极不说话,那医官又连问了两句,皇太极还是默然不应。 医官转过头,用一种尴尬而难堪的眼神望向多尔衮,仿佛在询问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处理。 不料,多尔衮还未说话,病床上的皇太极,却是噗地一声轻笑起来,他颤颤地举起左手,向多尔衮招了招手,然后轻声道:“老十四,好歹咱们也是兄弟一场,这碗汤药,就给你来喂给朕吧。朕想让你记住,朕会如何在自己的兄弟面前,从一个正常人,重新变成一个不能理事的呆傻痴货的。” 皇太极这番话,有如一把锋利尖刀一般,狠狠扎中了多尔衮的心灵。 多尔衮忽然发现,自已在皇太极面前,仿佛从未都未抬起过头,一直在现在,犹在这个已然无权无势的大清皇帝面前,被他的帝王之气给牢牢威压,使自已充满了拘束与压迫感。 不过,多尔衮很快就被自已这莫名畏缩的心态给激恼,一股莫名的怒气从他心头勃然而起。 哼,既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已还能什么不能放下的,不就是让老四重新变成痴呆吗,他既求自已动手,那自已便亲手喂他服下汤药便是,这样一来,倒也算是给当年惨死的额娘阿巴亥报了仇了。 多尔衮上前几步,从医官手中夺过汤药,随即俯下身来,一手端碗,一手执汤匙,舀了一匙,更不多话,便向皇太极嘴中喂去。 不料这时,令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看似衰弱无力的皇太极,忽然一声大喝,一直缩在被子中的右手暴起,手中紧攥着一把锋利的切药刀,朝着多尔衮的喉咙,凶狠凌厉地疾刺而去!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弒帝栽赃 “当!” 一声脆响,却是多尔衮见到这把锋利的切药刀凶狠刺来,下意识地拿手中的汤药碗去挡了一下。 只听得啵的一声脆响,这个汤碗瞬间被切药刀磕爆,碎瓷乱飞,黑色的汤汁四处飞洒,而这切药刀余势未歇,虽然被改变了方向,依然狠狠切下,将多尔衮左手的无名指与小指,迅速切断。 伴着多尔衮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两根鲜血淋漓的手指,从空中忽地掉落于地。 皇太极一击未成,迅速收臂,想再重新击刺,那多尔衮却已捂着鲜血滴嗒的断指处,急急抽身退步。 这柄呼啸刺来的切药刀,在离多尔衮喉咙一分之差的地方,一击刺空。 见多尔衮已然撤远,皇太极又是一声暴喝,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切药刀,朝着多尔衮的脑袋急急飞掷而出。 见到一道白光飞来,多尔衮暗道一声不好,把头急急一偏,这柄闪着寒光的的切药刀,几乎贴着他的面皮,呼啸飞过,夺的一声脆响,插入了后面的一根木头梁柱之上。 皇太极犹然挣扎着想坐起,只不过,前胸、后背、大腿处均打着夹板的他,根本就用不上力,在床上奋力挣扎的他,有如一只受伤挣扎的蝎子。 皇太极这番袭击,发生得十分突然而迅速,后面那医官与两名徒弟,还有更远处多尔衮的两名护卫,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那柄切药刀投入那木柱后,他们犹是木然呆立,根本就没清楚,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在这时,多尔衮在逃过这夺命一击后,暴怒非常的他,急急走到自已的护卫处,刷地一下,从侍卫的身旁,抽出寒光凛凛的腰刀,转身纵步一跃进,那闪着寒光的腰刀刃尖,便是直抵皇太极的喉头。 此时旁边的一众人,见到睿亲王多尔衮持刀直逼皇帝皇太极的喉咙,则皆是骇然不已,人人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皇太极一下子停住了挣扎,他原动激动的目光,也在转瞬之间平静下来,他静静地看着面前那手持腰刀,却是一脸羞怒之色,整张面孔几乎到了扭曲程度的多尔衮。 “老十四,你动手吧。”皇太极脸色涌起一丝惨笑,喉头在冰冷的刀刃下涌动:“你给朕来个痛快吧,算是朕给你额娘偿命了。” 手持腰刀的多尔衮一动不动,只是双眼开始发红,竟似有泪光在不停闪烁。 皇太极见多尔衮不动手,他又是一声惨笑,然后说道:“多尔衮,你不知道,其实朕一直十分欣赏你,因为你是我们兄弟之中,最为聪明也最有智谋之人。只不过,这大清的龙椅,只能一个人坐,这大清的最高权力,也只能由一个来掌控,所以,朕才这样处心积虑的一直压制你。而尽管如此,你还是凭着自已的智谋与战功,一路升为了大清的睿亲王。这般才能,便是朕亦欣赏得很哪。” 听皇太极侃侃而谈,多尔衮面无表情,他原本狰狞的脸孔,不觉缓和了许多,脸上的神色,更是夹杂了许多的难以言说的痛楚。 皇太极的声音,依然在断续传来:“多尔衮,朕纵然今天身死于你手,算是天道好还,但是,朕还是要劝你一句,望你好生记取。朕真心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能以大清的国运为重,尽快与豪格合好,改变现在的对立分裂状态。你是十分聪明睿智之人,万万不要被所谓的最高权力,给迷住了双眼。要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大清如明朝一样,因为这场残酷内战而不可遏抑地走向衰亡的话,你纵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打败豪格,夺得了大清的最高权力,又有何意义呢?你真的希望,将来的自已,也要走那个明朝崇祯皇帝一样,每天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却又一筹莫展吗?你又真的希望,自已的一番辛苦忙碌,最终只是为了那个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李啸作嫁衣裳吗?” “皇太极,你不用再说了!”多尔衮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语,双眼之中,目光冰冷而锋利:“你以为,我要做的事,会导致什么后果,我自已就不知道吗?我也想告诉你,要怪的话,只能怪你这厮当日伤的实在不是时候,才把我突然给卷入这场漩涡之中,而形势演变下来,我再想回头,已是断无可能。现在的局势,不是人图我,便需我图人。不为刀俎,便为鱼肉,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说什么为了大清,我若不存,大清就是再好,又与我何干!而只要能掌握这最高权力,能最终把大清帝国掌握在手中,又有谁能说,这大清不会在我的手中复兴,不会重新向外开拓进取,从而夺回失地并开疆拓土呢?” 皇太极听到多尔衮这一说,便长叹了一声,把那张开的独眼给闭上了。然后,他再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着多尔衮尽快动手一般。 这时,整个房间一片安静,有如一座死寂的坟墓。 多尔衮喉头涌动,他的那双刀刻般的三角眼,已是微微泛红,在所有的人注视下,那腰刀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地,以极慢的速度,扎向皇太极突起的喉结。 “四哥,你就安心地去吧,你的后事,自有我来安排。” 皇太极紧闭双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独眼之中,有泪水潸然而落。 而多尔衮艰难而哽咽地说完这句话,脸色的表情十分的挣扎而扭曲,他忽然发狂般的一声大吼,右手手腕迅疾一抖,一道寒光闪过,皇太极的脖颈处,腾起划开一道红线,然后他反手一搅,整个伤口张开得有如一个孩童张开的嘴巴一般,那殷红的鲜血,立刻有如喷泉一般汹涌喷出。 被自已的鲜血喷涌得有如一个血人一般的皇太极,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独眼大睁着,嘴巴发出嗬嗬的怪声,双手颤颤地,下意识地向脖子伤口探去,仿佛是想把那被彻底割断喷涌不息的颈血脉给重新堵上一般。 只不过,他的双手,刚刚触及到伤口的边缘,便是浑身一阵剧烈的抽搐,脖子一歪,双手无力垂落,再无动静。 他死了。 一代雄主的皇太极,就这样,在这个被李啸改变的历史时空中,以一种极其窝囊的方式,被自已的弟弟多尔衮,亲手弑杀。 这样死去的皇太极,比正史中的他,早死了半年多。 叮当一声轻响,多尔衮手中那沾满鲜血的腰刀,掉落在地上。 亲手杀掉了皇太极的他,有如一具木头一样,呆怔地站立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脸上被溅上的血珠,犹在一滴一滴缓缓滑落,有如红色的泪水。 接着,他身体一软,瘫在地下,随即伏地放声大哭。 多尔衮纵情嚎啕,哭得极其伤心,不停地双拳捶地,整个房间中,都回荡着他瘆人的哭声。 而那些医官与护卫,在此时此刻,更是完全呆怔,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他们皆是愣愣地呆站在原地,看着多尔衮在地上痛哭流涕。 而听到房间中多尔衮在纵声哀哭,外面的其余守卫,以及豫亲王多铎,皆闻声而入。 而他们进来后,看到病床上喉咙被割开,鲜血几乎溢满了整张床铺,死状极其难看的皇太极,又看到正伏地痛哭不止的多尔衮时,无不惊呆了。 不是吧?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大清皇帝,就被人给杀了? 从外面进来的护卫,正欲蜂拥上前,却被多铎给低声喝止。 多铎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下却已猜明了七八分,他的脸色十分复杂,最终摇着头,发出了一声长叹。 多尔衮哭了许久,才停止了哭泣,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时,那名医官急急上前,与两名徒弟一起,给多尔衮上药包扎左手,把无名指与小指的断口,在清理干净创口后,小心地上了药膏,然后帮他系好绷带。 多尔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忙碌,只是,他的双眼之中,却是一道阴毒的寒光一闪而过。 包扎完毕后,医官与两名徒弟躬身退到一旁,多尔衮才转过身,环视了一圈房间中的众人,又看了看沉默而立的多铎等人。此时的他,脸上的悲戚之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寒之色。 “将医官与他二名徒弟,一齐绑起来!”多尔衮忽然大声下令。 闻得此令,立刻就有护卫上前,迅速地将不知所措的医官与他的两名徒弟,迅速拿下,并被勒令跪倒于地。 “睿亲王,冤枉啊!冤枉啊!皇上之死,实非小老儿之啊,这不是,这不是……” 医官在地上大声哭求,却又不敢把睿亲王多尔衮弑杀皇帝之事说出来,他那干巴瘦脸已是煞白一片,表情恐惧至极。而他的两名徒弟,也在他身后,大声哭喊冤枉。 “哼,尔等还有何冤枉!你们所配汤药无效,以致崇德皇帝突发狂疾,神智狂乱,皆是你等救治不力之故也。随后,皇帝奋力挣扎之际,却被你等所误杀。本王阻迟一步,以至铸成大错,何其悔痛之至!传本王之令,医师及其二徒,虽为误杀,然所犯过错太大,致我大清皇帝暴死,实为大逆之罪也,断不可饶,皆斩之!”多尔衮面目冷酷无比,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说出这段话,话语冰冷至极。 “多尔衮,你这狗东西,分明是你亲手弑杀了皇帝,你竟把这般大罪推在我等身上,你简直是禽兽不如的混帐!” “多尔衮,你他娘的为了掩饰自已,才这般拿我们作替罪羊吧,你这混蛋,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多尔衮,你这厮下出恁的黑手,老子纵死,死后也要变成厉鬼,决不会放过你这狗杂种!” 见自已忽地被多尔衮当成替罪羊而斩杀,医官与两名徒弟纷纷厉声痛骂,一边奋力挣扎。 “大胆!你们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本王,真真罪大恶极!立即斩了!”多尔衮衣袖一拂,厉声下令。 “噗噗噗。” 三声令人牙酸的斩断颈骨的声音,医官及其本名徒弟的脑袋,纷纷掉落于地,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而三具无头的尸体,则是颈部纷纷喷着纷扬的血柱,无声地瘫倒于地。 整个房间,一片令人压抑到极点的安静。只有刺鼻的血腥气四下弥漫,让整个房间更增加了莫名的恐怖与惊悚。 而在斩杀完了医官和他的两名徒弟后,面目阴沉如铁的多尔衮,才长吁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多铎走上近前,在多尔衮面前两步站定,兄弟二人无声对视,彼此都是眼神莫测,仿佛什么话都不用多说,便已解了对方的心思一般。 “二哥,你看这皇上的后事?……”多铎轻声问了一句。 听了多铎的问话,多尔衮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低声道:“给皇帝备好好棺盛殓,停灵于大帐之中。着令三军举哀,将士人人带孝,明天一早,便一同返回东京辽阳,将皇上的棺木,暂且葬在辽阳城外。将来若打败豪格,收复了盛京,再于盛京城外重择吉地,隆重安葬皇上便是。” 多铎点了点头,大声应诺了一声,正转身欲走,却又被多尔衮叫住。 “多铎,这医官等三人,虽有过错,然终系误杀……唉,也给他们三人一人一具棺木装殓,就在抚顺城外埋了吧。他们的家属,也就不究其罪,就此统统放过吧。”多尔衮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二哥仁德,小弟这就去办。”多铎并不点破多尔衮的谎话,急急应了一句,便转身告辞离去。 多尔衮又坐了一会儿,在看着多铎带着一众将士忙碌之时,他才踉跄起身,独自离开医馆走到房门之外。 他默然抬头望天,却见天空昏黑一片,无星无月,有如一块漆黑的墨炭一般,让他的内心,顿时更加压抑而沉重。 一阵呼啸的狂风忽地迎面吹来,猛烈地掀起他的衣襟,也将他眼角渗出的两颗泪水,呼地吹落,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自任摄政王 “稍失替换” 听到郝泽仁这样一说,豪格还未说话,一旁的索尼已插话过来:“郝掌柜,既然平辽王已同意谈判,那唐军与我部的合作,便有了基础与前提了。却不知道,贵军究竟开出了怎样的条件,还请郝掌柜明示。” 索尼说完,一旁的鳌拜亦大声说道:“对,郝掌柜,俺是个爽快人,最讨厌那种试来探去的弯弯绕,那平辽王李啸,究竟对你说了怎样的条件,你且对俺们直说便是,咱们一五一十谈个清楚。他娘的,结盟这事儿,成了就成了,不成就拉倒,没那么多废话。” 听了两名手下的话语,豪格脸上有些尴尬,却又不便说话,只能装着喝茶。 而郝泽仁听了索尼与鳌拜的话后,他下意识地与一旁的帐房先生陈举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得了莫名得意的神色。 哼,这些鞑虏,明明现在只能低声下气地来求咱们签定协议以解危局,却还故作一副直爽痛快的模样,倒是令人心下暗笑。 郝泽仁虽这般想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盛,他放下茶杯,轻轻地叹了一声道:“唉,这个世道,真是造化弄人啊。想来前些时日,我唐军还与清军,在那海参崴堡之地杀了个昏天黑地你死我活,没想到现在,两军竟又能化敌为友,互相携手互助,来对付国贼多尔衮,这般缘份,倒是奇妙得紧呢。” 索尼笑道:“郝掌柜,这就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嘛。过去的事情既已过去,就不必多提了,我等此来,实是真心希望,两军能就此冰释前嫌,两相交好,互为盟友,共同对抗国之巨贼多尔衮,方为最是要紧之事啊。“ 郝泽仁呵呵大笑了两声,便一脸感慨地点了点头,朗声道:“好,大学士这话说得真挚。既然各位都能以诚相待,郝某也就推心置腹地实话说了吧。李大人确实给在下交待了几个关键性的条件,这些条件,李大人希望,贵方能全部采纳,你我两军之间,方可再谈进一步的合作事项。“ 郝泽仁话音刚落,鳌拜便急不可耐地吼道:“奶奶的,郝掌柜,你倒是快说呀,李啸到底说了啥,你快些讲来,俺心里都着急死了。“ “鳌拜,休得无礼!“豪格终于开口,却是绷着脸训斥他说道:”两军谈判,乃是何等重大而严肃之话,岂容你在这里这般放浑,你且听郝掌柜说话,不可多嘴!“ 鳌拜被豪格这一骂,脸上顿是有些挂不住,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讪讪地哼了一声,拿起茶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全部喝光。一旁的陈举义忍住笑,拿起茶壶给他重新续满。 郝泽仁犹是一脸微笑,他开口打了个圆场道:“肃亲王,护军统领,勿要心急,下面我就来给各位讲讲李大人的几项条件。这第一项条件,是李大人希望,为避免两国继续纷争不休,首先要就此与清国划定外满地区的疆界,从此两相安堵,不滋事端,可为长久之计矣。“ 听了郝泽仁这一说,豪格眼中一亮,却又迅速地暗沉下去。 在他心里,其实也是极其希望,若清朝真在内战后能被自已掌控的话,他是极不希望,复与唐军再为了外满地区,而大起争端以至兵戎相见的。毕竟大清帝国在经过了这场规模浩大的内战后,再想复与精锐强悍的唐军去争夺外满,只能是力不从心自取其败。 而且,还有一点,一直是豪格心下的隐忧。 那就是,现在外满地区的土著,受唐军猎头令的鼓动,不停地袭扰击杀单独的清军与民众,给整个清朝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如果能通过划定疆界的方式,将这样的事情永远消除,让清朝的东面与北面归于宁静,自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真的自已要立刻开口同意的话,豪格心下,却也多有不甘。 因为,他知道,这外满地区,虽是一片蛮荒,是完全没有开发的原始之地,但这些地方原本就是清朝固有领土,如果就这样被李啸一纸盟约就给白白划去的话,却是实是可惜。 豪格甚至在心下想着,自已这般作为,若老汗地下有知,老奴见到当年费尽心机统一整个东北女真各部后,好不容易占据的土地,就这样拱手让人,该会在九泉之下,也会痛骂自已这样的不肖子孙吧。 只是,自已还有拒绝唐军要求的资本与条件么? 要知道,现在的外满之地,唐军先后建了两座大堡,庙街堡与海参崴堡,把外满地区渗透了大半。可恨的是,唐军在外满地区开枝散叶,不断拓展自已的势力范围之际,大清却深恐两面作战,而一直腾不出手来反击,好不容易在与明朝签定和平协议后,由皇帝御驾亲征来攻打这座尚未完全建好的海参崴堡,以求以点带面,击破唐军对外满的侵占与包围,却没想到,最终会是这般结局。 更可叹的是,这些把汗阿玛击成重伤形成废物的唐军,这些双手上可谓沾满了大清帝国无数官军鲜血的唐军,现在的自已,却还不得不与他们曲意和解,以求其援助,这样的事情,真真想想就令人痛苦,令人扼腕叹息啊…… 就在肃亲王在内心中感慨莫名之时,一旁的索尼已是轻声问道:“郝掌柜,若贵军要与我国划清外满界限的话,却是以何地为边界呢?“ “大学士,我李大人的条件是,以黑龙江与阿速江为界,进行两国边界划分。“郝泽仁敛起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道:“李大人要求,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的外满之地,皆归我唐军治下,从此与清朝划清界限,永久界分外满,不得再与我军起纠纷。” 郝泽仁顿了下,又道:“若两军以此条件进行疆界划分后,李大人也会下令,约束部下与当地居民,让他们不得再与清国的军兵或民众发生战斗或纠葛。自此之后,两国在外满地区的疆界就此划定,再无侵扰,可为长久之计矣。” 听了郝泽仁的话,肃亲王豪格又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他在心下暗叹,李啸这番条件,其胃口倒是真大。若把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的地界,全地划给唐军的话,基本外满之地的一半土地,都给唐军全部吞入肚中了。 这个条件,开得到是真够狠哪。 只不过,饶是如此,豪格心下,对唐军这个条件,其实最过不去的,是一个难解的心结。 那就是,这个地方,明显是从老汗以来历代相传到现在的,已历数十年之久,可谓是清朝的固有领土,虽然现在唐军因为不断蚕食渗透,清朝已失去了许多地方的实际管控。但现在就真的要一纸条约就正式拱手送人,这出卖国土背弃祖宗的心中坎结,还真不容易一下子跨过去。 仿佛是看穿了豪格的心结一般,那掌柜郝泽仁虽然还是一脸微笑,却是故意在这里稍停了一下,似乎是在等着豪格,最终同意接受这个令他难堪的条件。 而一旁的鳌拜,则是一脸愤怒的模样,胸口起伏,呼吸粗重,看得出来极其不满,不过,刚刚被豪格批评过的他,没胆量又出来大放厥词,只得强忍着不发一言。 而索尼则是一脸复杂神色,不停地捋着短须,一副正在专注思考的模样。 整个房间中,顿时又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 最终,还是豪格轻咳一声道:“这个么?平辽王的条件,定得可是太过苟刻了些。要知道,这外满之地,早在数十年前,就是我大清领土,若把这样的祖宗之地,就此轻易拱手划出,本王实难担此重责矣。“ “肃亲王这话差矣。“郝泽仁脸上笑容依旧,但话语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外满之地,原是我大明奴尔干都司之地,从成立到现在,已有数百年矣。后来我大明退出外满,仅据守辽东一带,这些地方才没有直接管控。后来,你们的天命汗起兵,反叛大明,用武力占据了整个东北一带,这外满之地才落入清朝之手。所以说,这外满之地本为大明属地,实是后来清朝强夺才据有,现在我家李大人拔乱反正,重新入据外满一带,实是理固宜然,肃亲王又何必这般固执呢?“ 郝泽仁说完,旁边的陈举义也插话过来:“肃亲王,就算退一步说,因为我大明失于管控,而被清国凭武力所据,那么,既然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那现在我家李大人,凭借武力重新占据这外满一地,亦是完全合理的了。况且,恕在下说得直接一些,现在外满之地,清朝实际业已失去管控,这块地方,已被我唐军据占不少并实现了有效管控。现在李大人提出,以黑龙江与阿速江为界,据占黑龙江以北,阿速江以东的地界,不过约占外满的一半地区而已,对于现在经过了海参崴之败而实力大减的清朝来说,实是还赚了不少啊。“ 陈举义顿了一下,复道:“再说了,若是边界划定完成,那两军之间,交战自可息止,而各类骚扰与对抗,亦会就此消失,这样一来,两国皆可化干戈为玉帛,从此休养生息,再无纷争。肃亲王你是何其睿智英明的人物,如何会看不到这一点呢?“ 豪格听到这里,心下是苦涩莫名,脸上却还要努力作出一番平静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这郝泽仁与陈举义二人的话语,说来说去,无非只是在给自已一个台阶下罢了。 毕竟现在清朝已是根本没有能力掌控管理外满之地,唐军就算不提出这个条件,而是继续一块块加以蚕食的话,经历过海参崴大败的清朝,也确实没有能力加以阻止,与其再为了面子而强要与唐军纠结于此,那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免谈了。 再退一步来说,毕竟现在的自已关键是在于取得唐军的援助,从而更好地对抗多尔衮,从正式条款中放弃这近一半的外满之地,也算是必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想到这里,豪格长叹一声,脸上堆起虚假笑容,对郝泽仁回道:“好吧,郝掌柜你这话都这般说了,本王也不想过多争执了,就答应平辽王这一条件吧。两国今后,就以黑龙江与阿速江为界,其黑龙江以北与阿速江以东地界,皆由唐军统治掌管。而黑龙江以南,阿速江以西的地界,就皆是我大清国土,这一条款,本王就此同意了。“ 听到豪格的表态,郝泽仁一脸笑容顿是灿烂如花,他连连点头恭维道:“肃亲王真真英明决断,所言甚是啊。难得肃亲王对两国现状有这般清醒认识,想来这外满地区一定,我军与贵国纷争止息,两国军民,皆可休养生息大获其利矣!“ 郝泽仁话上这么说,心下对李啸的这一条件,能得到豪格的最终承认,心下更是十分高兴。 因为他知道,若是与清朝的纷争休止之后,这原本只有两处驻军的外满之地,这些广袤无垠的土地,将可与库页岛一样,开始进行移民开发了。 而只要这些土地开发出来,唐军对这些地方的占领,基本就是铁板一块,再不会松脱,这旷古蛮荒的外满之地,从此也会与南洋一样,成为中华汉族世世代代子子孙孙永续相传的宝贵领土。 而这些土地一旦开发出来,对于所驻的唐军,将会形成更加强有力的支持,无论是人力还粮食,补给都会更加容易了。 那么,唐军再以此为凭依,继续向整个东西伯利亚拓展的话,无疑会更加顺利,也更加便捷。 豪格见郝泽仁这一脸灿烂笑容,心下十分不是滋味,他皱了皱眉,复对赫泽仁说道:“郝掌柜,那平辽王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呢,请郝掌柜立即告之本王。“ 郝泽仁笑道:“肃亲王,我家李大的第二个条件,便是要清朝让出蒙主宗主国的称号,让清国皇帝放弃博格达彻辰汗的称呼,转而让蒙古诸部归服于我家李大人,这一点,肃亲王应该不会反对吧?“ 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盛京报丧 多尔衮一同意,下面的官员立即开始高呼拥戴之辞:“摄政王在上,我等誓死追随效忠!“ “嗯,各位爱卿平身。“多尔衮一脸微笑,伸出右手,向众人作了个虚扶的手势。 此时,作为首倡者的范文程,更是一脸得意莫名。因为他清楚看到,多尔衮向他投来那欣悦赞赏的目光。 而高坐在虎头椅上的多尔衮,见自已这个摄政王这般受拥戴,心下的喜悦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好在他久历政坛,总算把自已内心这不合时宜的欲望给强自抑住,没有表露失态的地方。 多尔衮随即下令,对一众前来投奔他的官员,各人皆如先前一般职位,继续为大清效命,同时大加恩赏,或加爵衔,或给前程,或赠银两,多尔衮此举,自是大收众人之心,各人无不喜悦。 而首倡拥立的宁完我,以及提议多尔衮为摄政王的范文程,自是被多尔衮重点抬举,宁完我加三等甲喇章京,范文程则更进一步,加为二等甲喇章京,以示荣宠。 对投效自已的官员进行安抚后,接下来,多尔衮下令,因为国事紧急,立刻大发国丧,同时令全国举哀,然后将崇德皇帝暂且在辽阳城外安葬,待将来拿下盛京后,再在盛京附近择选吉壤重新安葬。 多尔衮又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皇帝去世的消息,根据明清和平协议,派出使者向明朝进行通报。 毕竟,在多尔衮看来,这份明清和平协议,对于现在的自已,还是极有作用的。 因为,如果自已切实遵循的话,一是可以通过与明朝贸易不断获得巨额利润,二是解除了自已的后顾之忧,使自已能集中兵力,专心对付豪格。所以,做这样的表面功夫,其内在利益却是最为重要的。 当然,多尔衮也知道,其实就算自已不向明朝通报,那孱弱不堪奄奄一息的明朝,业是没有半分能力来表达不满。但这样的表面文章做了,一来彰显自已仁义厚德,二来堵住朝中宵小之口,却效果极好之事。 至于豪格那边,多尔衮原本不打算去派人通知他,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也派出使者,去向豪格说明一番皇帝的死因。 毕竟,如果自已不把皇帝被杀去世的消息告诉他,在向明朝通报了之后,豪格一定也会迅速知道此事,从而对自已更加恨之入骨,盛京城中的军民百姓,也会更紧密地团结在豪格身边。与其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自已派人去告诉他,同时,也可以让派出的使者最后假惺惺地对豪格作一番挽回的姿态,以示已仁至义尽,不得已而动刀兵。 这样的话,自已愈显姿态超卓,仁义风范,也更有利于树立自已的明君英主之象,更有利于拉拢清朝国内的臣民人心。 这项任务,因劝进摄政王中大出风头的范文程,自告奋勇前去,以求为自已揽得更大功勋。见范文程这般急于表现揽功,多尔衮心下暗自得意,却在表面上又好生嘉勉了他一番,方派了一众精锐骑兵,护卫他前去。 接下来,多尔衮下令,立刻为皇太极举办了一场简易的葬礼,在辽阳东边,给皇太极随意择了一处陵寝之地,因为天气极寒土地冻硬无法深挖陵墓,又因为将来还要迁葬盛京,故只是草草用浮土填了一番后,就此了事。 随后,多尔衮调兵遣将,将一众前来投靠自已的兵马,分派到各地边境去,以严备唐军趁机袭扰边境。而最为精锐的兵马,则依然屯驻在辽阳,由多铎负责加紧训练,准备在下大雪之前,再由自已亲自率领整训好的大军迅速北上,然后全面进攻盛京,争取将盛京城一举拿下,把豪格部一击而灭。 他暗想道,只有等到盛京城被自已拿下,豪格部全被消灭后,自已现在这个摄政王,才能最终顺利登基,成为真正万众臣服的大清皇帝吧…… 两天后的上午,范文程在一众骑兵的保护下,来到了盛京城外。 随着年节将近,天气愈发寒冷,他们到达的这一天,天上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冻雨,天气变得极其阴冷,城外的坑洼积水之处,皆结了平滑如镜的冰层,远远看上去,有如一面面发亮的镜子一般。 然后,范文程这支队伍,打着使者旗号,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能跌死马匹的冰镜,好不容易才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南门城下。 范文程派人,向城头大喊,说自已是多尔衮派出的使者,求见肃亲王豪格。 城头守卫的军兵闻令,又看到范文程等人皆是一副重孝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急急前去禀报正在城中广场上亲自训练兵马的豪格。 而听到了军兵禀报,说多尔衮派人过来,还身着重孝,豪格的脸上,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不是吧,多尔衮派了人过来,还身着重孝,那岂不是说…… 豪格更不多想,立刻叫上鳌拜,一同赶往盛京南门城楼上。 二人上得城头来,却见一行素衣素甲的人马,驻步在那冻成一条晶莹玉带的护城河外,他们中为首的那人,不是大学士范文程,又还能是谁? 见到这汉人大学士范文程亲自前来,豪格心头不由得涌起一团怒火。 他知道,这范文程原本是在盛京文馆就职,甚被父汗所看重,自已以往为了拉拢这个被父汗看重的家伙,也没才给过他好处,却没想到,此人在这重大关头之时,估计是反复权衡了一番,认定自已会最终失败,竟舍了本职工作,前往辽阳投靠多尔衮,实是端的可恨。 而这时,那范文程也已看清了,豪格与鳌拜二人已走上城头。在他与豪格二人目光对视之际,范文程在心头,忽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他当然知道,自已多受皇太极恩惠,豪格也曾用心拉拢过自已,只不过,自已出于现实考虑,最终还是去投靠多尔衮,这般行径,着实太不光彩,也足以为人垢病了。 只不过啊,这个世道,为了权利与财富,自已只能舍弃这些旧日恩宠,而另投新主了。豪格,你休要怨我,要怨,就怨你自已实力不够吧。 范文程想到这里,一声轻叹,便朝城头大声喊道:“肃亲王,范某此来,乃是摄政王之命,向你等传达重大消息。你等需知,皇上已于前些时日,在东征大军返回抚顺之际,不幸过世,大行登天,现已暂葬于东京辽阳城外,我等特来告知肃亲王,望肃亲王节哀顺变。“ 听到这个有如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豪格忽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身体一晃,险些从城头倒栽下来,幸得一旁的鳌拜紧急扶住,才没有跌倒。 “你,你说什么……“ 重新站稳的豪格,脸色煞地变得惨白,双眼瞬间蒙上一层泪雾,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嗑嗑巴巴地对问了一句。 尽管在看到范文程等人一身缟素之孙,豪格已有心理准备,但他当真听到皇太极死亡的消息时,他还是如遭重击,几乎忍不住就想放声痛哭。 现在皇太极离世,那就是说,自已现在再不能指望汗阿玛复原,以重新掌权,从而让大清帝国恢复原状了。 从现在开始,必须要丢掉一切幻想,要仅凭自已的力量,去与多尔衮这厮斗争到底了。 对于这个的重任,豪格说实话,虽然他在表面上作出一副坚定无畏的样子,但从心里来说,还是很有些抗拒的。 不过,算是在政坛中浸泡多年的他,自然明白现在不是展示软弱与无能的场地,从而迅速地从软弱涣散的状态下清醒过来,便对范文程厉声道:“范文程,你这贼厮,好好给本王讲清楚,我汗阿玛到底是怎么过世的?你老实说,汗阿玛是不是被那奸诈狗贼多尔衮,给卑鄙谋杀的?!“ 听了豪格这声色俱厉的询问,范文程脸色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他略一沉吟,但迅速地回答道:“肃亲王,你错怪摄政王了。皇上自东征回返后,一直处于不能理事的痴呆状态,但到了抚顺之时,不知为何,在晚上突犯狂疾,夺得一把切药刀后,便大肆攻击周围之人,那些医官见状,急急将其按止,却在制伏夺刀的过程中,不慎切到皇上喉咙,让皇上最终因为流血过多而亡,实属误杀。而后,摄政王才急急赶到,然而,皇上已然殡天而去,再无挽回余地。见此惨状,摄政王痛泣不已,几致昏厥。随后为平息众怒,便着那医官与他的两名徒一并斩杀,以惩其医术不精且大不敬弑上之罪。肃亲王,此事为多人所见,非是在下可以随意编造之辞。肃亲王若不是相信,可随范某前往辽阳亲自调查,自然会发现,范某所言非虚,决无任何欺瞒之语也。“ 听了范文程的话语,豪格心下甚疑,不过他略一思索,便立刻觉得到范文程此话,不过多为虚辞假话罢了。 他仰头发出两声惨笑,又厉声道:“范文程,你休在这里巧言令色编造虚词,你以为,本王看不出你是在撒谎吗?!皇帝自受伤以来,连日饮食懒进,四肢无力,纵然突发狂疾,亦是体虚无力,如何会数名医者都无法控制制伏?这般虚言,你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罢了。以本王来猜度,定是那多尔衮狼子野心,一心想夺取掌控我大清的最高权力,故其在看到皇上可能神智有所恢复,心下忧惧皇上会要求其交出权力,以重新掌权,再度统治我大清帝国,才趁人不备痛下杀手,以绝后患。这般卑鄙恶毒之手段,如何瞒得过我!可恨我汗阿玛新丧,那多尔衮便急不可待地自封了个摄政王,这副窃权夺利的嘴脸,实是令人恶心得紧呢!“ 范文程听到豪格言语犀利直接,更是猜得了几分事情的真相,不由得心中一阵心虚,脸上亦觉躁热起来,不过,现在的他,也只能咬紧牙关不松口了。毕竟皇帝已然入土,豪格纵然再起疑心,亦是无法证实。 于是,在豪格说完后,范文程又故作沉痛地叹息一声,便朗声回道:“肃亲王,在下也知道,现在范某说得再多,你也不会相信的。只不过,公道自在人心,范某再多自辨,亦是无用。不过,范某虽不得已前往东京辽阳效力,但余往日亦曾深受皇上之隆恩,肃亲王也曾对范某多有照拂,种种恩义,自是难以忘记。故而在传完此务噩耗,范某亦有一番衷心话语,想对肃亲王从实言之,还望肃亲王能好好听听范某这剖心之语啊。“ “哼,你这厮既然背本王而去,去投靠了那狗贼多尔衮,又有何屁话要对本王说啊?以本王看来,你这厮定是奉了多尔衮之命,前来禀报汗阿玛殡天之事为次,特来劝降本王,方为真事吧?“豪格冷笑一声,话语揶揄地说道。 “肃亲王说得对,你们这些贼厮,就是来劝降的!还装模作样假惺惺说什么节哀顺变,以俺看来人,你这厮定是以为,现在皇上已过,那多尔衮当成顺理成章地继位为大清皇帝了吧?呸!你们倒是想得美,也不问问俺手中这把大弓答不答应!哼,爷爷我也不想听你们聒噪了,尔等休逃,且吃俺一箭先!“ 旁边一脸怒容的鳌拜,咬着牙大声说完,作势从背上取下弓箭,便欲直射范文程,吓得范文程与那一众护卫骑兵便欲立刻拔马而去。 不料,他这番举动,却被豪格低声喝止。 “且休急躁,听他们放完屁,我们再做下一步决定,亦不为迟!“豪格低声说道。“ ”咳,跟这帮龟孙有甚话可说,白白浪费口舌罢了,还不如一箭射杀了这些小人,更令俺痛快些。“鳌拜对豪格的阻止十分不满,不过,他还是听从了命令,缓缓地收起弓箭,嘴里一边嘟囔道:”也罢,且让他们再放几句狗屁,到时,肃亲王你下令吧,就由俺带支兵马出城,定能把这帮家伙给全部擒来,再全部交由肃亲王你处置。“ 正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巧舌如簧 原本惊骇非常,正欲拔马逃命的范文程,见到城头上,豪格已然制止了鳌拜的无礼举动,才重新拔转马头,再度停马在护城河畔,然后向城头大声喊叫。 “肃亲王,恕在下直言,你真以为,你仅靠这三旗兵马,据守着盛京都城,真能守得下去么?” 范文程一脸恳色,话语中满是同情:“肃亲王,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难道肃亲王你真的不知道,自已与摄政王相比,实力差距有多大么?肃亲王你仅有满州三旗为你效力,而现在投靠摄政王的的各股势力,有另外的满州五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以除了盛京城外的全国和地的支持。这两相对比,肃亲王你与摄政王的差距,岂只一星半点,说是天悬地差亦不为过呀。若到将来大军压境之际,实力相差这般悬殊,范某只是在担心,肃亲王纵然拼尽全力,亦是难以抵抗摄政这雷霆一击啊。” “你这个狗入的汉人尼堪,放你娘的屁!”听范文程说到这里,豪格犹未说话,旁边的鳌拜已是怒气冲冲地大喊起来:“你他娘的说得我们恁的不堪,是不是要尽早举手投降,乖乖让你们这般弑君犯上的反贼排队杀掉,才算是称了你们的心愿啊?告诉你,老子还就与那弑君儿乱的多尔衮对抗到底了,他若有胆,尽管带兵来攻城便是,老子若是怕了他,就是小老婆养的!老子再告诉你,你莫以为,我们真的是孤立无援坐以待毙,我们肃亲王早与平辽王李啸结为盟友,彼此互助相援,你们想以举国之兵攻打我盛京城,俺却怕,那李啸的唐军,会趁尔等出兵之际,立刻挥兵袭尔之后,专门来爆你们的菊花呢。” 鳌拜的如雷喊话说到这里,旁边守城的军士纵是忍俊不禁,大声哄笑,豪格听得他这番粗鄙却有趣的话语,亦是心中极其想笑,却还在表面上强自抑住。 范文程听了鳌拜这番粗鲁而充满了攻击性的话语后,却并没有特别生气,而是极有涵养的一笑,便捋着胡须说道:“护军统领,你这话以范某听来,却是差矣。你以为,现在肃亲王与唐军结盟,便足以抗衡摄政王的大军了么?非也!范某窃以为,肃亲王与唐军结盟,看似一步好棋,但不过是远水不解近渴罢了。” 听了范文程这样一说,豪格顿是眉头一拧,而旁边的鳌拜又是大声吼道:“你这个狗入的尼堪,说什么近水不解近渴,俺倒要好好听听你是如何放屁的。” 范文程摇头一笑,回道:“护军统领说话如何恁的难听,好吧,下面范某就来为肃亲王与护军统领好生分析一番,请二位静听。” “有屁快放!” “肃亲王,据在下派在明国中的细作回报,现在唐军在明朝国内,且与我大清距离较近的地方,主要有两处,一处是其山东本部兵马,另一处唐军,则是位于宣府镇北路的金汤城,那么,唐军若要发兵攻打我大清,只能是从这两处派遣兵马。那么,唐军会如何开始进攻呢,以在下看来,无外乎是用以下手段进攻我大清而已。” 范文程顿了下,目光中闪过一道锐光,他的声音也大了许多:“肃亲王,唐军向我大清进攻的路线,定是兵分两路,同时从山东本部,以及宣府镇北路的金汤城一齐派遣兵马,向我大清发动同时进攻。其中,从山东进攻的唐军兵马,一定会如先前一般,首先渡海而来,进攻金复二州。而从金汤城发兵的唐军,则是大肆进攻蒙古诸部,以迫使蒙古诸部臣服,从而斩除我大清一条臂膀。至于在外满地区的庙街堡唐军,海参崴堡唐军,则亦会频频派兵袭扰我境,以策应另外两路主力兵马的进攻。这样的进攻方式,是唐军最有可能采取的手段与方式,肃亲王,范某所猜测的,应该你也多有所考虑了吧。” 听了范文程的话,豪格脸上,冰寒无比,他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而一旁的鳌拜,却又是怒气冲冲地大声吼道:“范文程,你这条老狗,那俺却问你,唐军若这般进攻,你们难道不要赶紧抽调兵力回援吗?若是如此,则我盛京压力自解,如何会被你说成这般不堪?” 范文程仿佛料到他会这样发问一般,他又哈哈一笑回道:“护军统领,范某都说得这般直白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就算唐军现在立刻筹备进攻我大清,他们的钱粮军械整治,战前的规划与部署,总是要一段时间吧?就算唐军速度超常,一切举动皆大大加快,那么,他们在这严冬时节,一路行军,其后勤压力之大,却是可想而知!唐军进攻蒙古诸部的兵马,暂且不去说它,就以唐军山东兵马为例,他们在筹集粮草,整治器械之后,便是要渡海北上,以首夺我金州之地。而在这里,天寒地冻,大海结冰,也许他们来到金州附近海域时,大海已是封冻,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进攻金州,更遑论进攻大清内地了,以范某来看,唐军若渡海来攻,最终的结果,也只能灰溜溜地南撤而去。” 范文程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由此可见,在这严冬时节,唐军想发动对我大清的进攻,实是极其不易,而相反地,我摄政王,现在正在辽阳一带尽快整训兵马,只待攻城器械修造完毕,便可立刻率兵北进,大举进攻盛京城。范某甚至在想,也许,摄政王兵至盛京城下时,那李啸可能尚未派出兵马,或是兵马还在半途,这样的情况,是极其可能发生的。而这个时间差,对于摄政王来说是天赐良机,但对于肃亲王你来说,只怕是灭顶之灾吧?这样一来,肃亲王你的压力可想而知。而只要摄政王的大军一鼓作气,全力攻城,那么,兵力有限又没有外援的你们,必定不能坚守到大雪封路之时,最终只能城破兵灭,唯有覆亡一途啊!何去何从,望肃亲王慎察之。” 范文程说到这里,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故意顿了一下。他看到豪格的脸色愈发难看,而一旁的鳌拜,亦是张着嘴巴,却再说不出甚反驳的话语出来。 见到豪格等人默然无应,范文程心下甚是得意,他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又趁热打铁般地继续说道:“肃亲王,这些话,本来没必要与你讲出来。只是范某考虑到往日多受皇上之隆恩,以及肃亲王你的照拂关爱,才这般一吐心声,对肃亲王通盘以告。还望肃亲王听了在下这般衷心之语后,能迷途知返,痛改前错,那范某说这些话,也算是有价值了。而且,摄政王也说了,只要肃亲王能一改前错,交出盛京城,率部来归,并尊奉摄政王为大清之主,那先前的纠葛与过错,摄政仁德大度,皆可既往不咎。除此之外,贵部的全体将士,也会与其他前来投靠拥戴他的兵马一样,各有封赏,另给前程,却是绝对性命无忧,又有官位爵禄皆在面前,这般难得的最后良机,还望肃亲王好好把握,勿要轻易错失了啊。” 范文程这番最后半吓半劝的总结之语,让豪格眉头愈发皱紧,脸上也是青一阵白一阵,他低垂着头,不停地援着胡须,仿佛在仔细考虑,范文程的话语,是不是真的值得采纳。 而在一旁的鳌拜,见到豪格这副模样,知道这位向来性格犹豫摇摆不定的主子,定是已被范文程说动,不由得心下甚忧,他嘿了一声,便向豪格耳语道:“肃亲王,休被这范文程花言巧语给骗了,我等走上与多尔衮对抗的自立之路,已是根本没有回头的可能,若真要如范文程这个狗入的尼堪所说的这样,不作丝毫抵抗,便献城出降的话,以鳌拜看来,等待我们的,极可能不会什么加官进爵,反倒最终会有如失掉牙齿与爪牙的老虎一样,只能任其摆布与屠杀了吧。到时,奴才只怕,肃亲王你虽贵为帝子,却是最终连求得活命得机会,都未可得呢。” 鳌拜这般话语,立刻打醒了陷于迷思的豪格,他长长地叹一气道:“鳌拜你说得是啊,这盛京城中,哪怕是人人可降,但本王却是断不能去向多尔衮屈膝求饶,此乃宿命之因也。只不过,这家伙巧舌如簧,说得我等无从反驳,若纵其自去,未免低了我军名头,却是要找个人能压服他的人方好。” 听到豪格这样一说,鳌拜眼珠一转,便低声道:“肃亲王,这个么,俺心中倒有个人选,此人口才敏捷,言语犀利,应足以压服这范文程,却不知道,肃亲王现在,准不准他立刻过来城头说话?“ 豪格脸色一绷,斜眼过来,冷冷道:“哦,竟有这样的人么?哼,只要此人真有能耐,能压服这范文程,本王当然可以紧急唤他前来,那你这厮也休卖关子了,速速告诉本王,此人究竟是谁?“ 鳌拜低声一笑,低声道:“奴才举荐之人,便是那咸旺铁器铺的掌柜郝泽仁。此人在当日与我等结盟谈判时,所展示的口才与能力,反正奴才是深为佩服。奴才认为,此人虽是唐军部下,但现在也是我等盟友,正是可以引为奥援之人。来到这里,必能压服这牙尖嘴利的范文程,从而大长我军志气,不至于被这背主求荣的狗东西,给压低了我军的名头呢。“ 豪格略一思怔,更不多想,便立刻点头同意:“甚好,就如你所说,本王暂在城头虚应,你速去请郝掌柜过来。不把这范文程的气焰压住,本王心下,亦是不甘!“ 鳌拜应诺了一下,便急急离去。随后,他带着两名护卫,急急前往咸旺铁器铺,去找郝泽仁掌柜。 到了铁器铺后,鳌拜迅速禀明来意,简略地向郝泽仁说了一下范文程以报丧为名,借机诱劝豪格向尔衮归降一事。 而听到鳌拜的话语,郝泽仁捋须细思了一番后,脸上却泛起了淡淡微笑。 “郝掌柜,这事有何可笑么?“见郝掌柜这莫测的笑容,鳌拜十分不解。 郝泽仁笑道:“护军统领,本掌柜非是笑他人,而是笑那范文程这般不自量力前来劝诱肃亲王,以为能搏得一番功劳,但依郝某看来,他此番前来,实是自投罗网罢了。“ 鳌拜眼神一亮,忙道:“郝掌柜有何高见?但请速速对本将言之。“ 郝泽仁嗯了一声,随及附嘴在鳌拜耳边,对他细细地耳语了一番。 郝泽仁这番话,却是听得鳌拜眉开眼笑,他连连点头道:“好,好,掌柜好计,鳌拜我从命便是。哼,本将早就看不惯范文程这个狗贼了,如今定要好好地给他一个教训!“ 随后,计议已定的郝泽仁与鳌拜二人,立刻分乘马匹,急急驰往盛京南门。 到了南门后,鳌拜不上城墙,而是立刻按郝泽仁所说的,开始准备行动。 郝泽仁在数名护卫的陪同上,登上南门城楼,见到正伫立在城楼雉堞旁的豪格,立即伏身致礼。 豪格立刻止住了他的客套礼数,然后手指那一箭开外的范文程,对郝泽仁低声道:“此人便是范文程,掌柜可曾认识?“ 郝泽仁微微一笑,回道:“范文程惯在城中街面行走,郝某却也见得熟了。只不过,往日时,却是我识他,他不知我,如今,正好让郝某会他一会,好好挫下他的气焰。” 豪格听他这么一说,顿觉双眼一亮,急道:“如此甚好!这厮方才言语嚣张,巧舌如簧,一时间说得本王竟无言以对,现在就请郝掌柜,一展口舌之材,与其舌战一番,好好压服这厮,好与本王出这口鸟气!” 郝泽仁点了点头,再不多话,随即来到雉堞边上,冲着远处的范文程大声说道:“喂,远处来者,可是内馆大学士范宪斗乎?”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压服追杀 听到城头有人在叫他,原本正一脸得意地低头捋须的范文程,不觉一愣。 他下意识地向城头望去,却是惊奇地发现,是一个相貌平凡普通,身着圆滚滚厚棉服的人,正向自已大声呼喊。 怪了,却不知道此人是谁? 范文程略一皱眉头,便大声回道:“正是范某,尔却是何人哪?” 那人微微一笑回道:“在下是咸旺铁器铺掌柜郝泽仁。” 范文程哦了一声,心下对这个郝泽仁,却是十分鄙视。 他暗暗想到,这豪格手下,莫不是再没人可用了么,竟然把个开铁器铺的掌柜派过来与自已对谈,真真可笑。 不过,他心下虽然这般想着,却又总感觉哪里不对,他冷眼看去,只见那豪格对这个名铁器铺的掌柜态度甚是热情而恭敬,心下顿时又是十分生疑。 堂堂一名肃亲王,竟然对一名低贱的铁器铺掌柜这般亲切而尊重,这事儿,怎么看都透出莫名的古怪,莫非,是这个掌柜的,他有什么来头不成? 这一瞬间,范文程头脑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念,立刻想明白了。 哼,这个所谓的郝掌柜,极可能根本不是什么豪格的手下,或者干脆只是一名普通人,而定是唐军的一名细作头子,那豪格其可能是通过此人的运作,才最终与唐军达成结盟协议。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才会这般被豪格看重,才急急派鳌拜前去唤他前来,与自已进行城上城下的对谈。 范文程心下暗自沉吟,这么看来,这人应该是个口才了得思维敏锐之辈,自已却要小心与他应对,方为合适呢。 范文程正沉思间,那城头处,又传来了郝泽仁的声音:“范学士,你说肃亲王现在统据盛京,总掌三旗兵马,却没有与多尔衮一战之力,以郝某看来,实为大谬也。” 听了郝泽仁这句话,范文程一声冷笑,复回答道:“是么?只不过,范某倒以为,这般军事大事,非是你一个小小的铁器铺掌柜所能了解的吧?“ 郝泽仁又是微微一笑,复道:“范学士,有道是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身居庙堂者,就一定比市井小民要懂得更多吗,却也未必巴。郝某虽是一介草民,却也位卑未敢忘忧国。范学士只管听听郝某所言是否有理便可,又何必这帮计较郝某的地位与阶层呢?” 范文程被他说得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讪讪地一笑道:“好啊,那范某倒要好好听听,郝先生能说出怎样的一番高论了。但请郝先生一一讲来。” 郝泽仁笑了笑道:“范学士,你说多尔衮现在有五旗满洲兵马,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也皆效命于他,所以在兵力上来讲,多尔衮的兵力,是远胜于豪格,是吧?” “正是如此。”范文程毫不客气地打断郝泽仁的话,冷冷说道:“摄政王的兵力,与肃亲王相比,乃是数倍有余,这还是没有再加上各个地方驻守与巡察的零散兵力。这两相对比如比悬殊,只怕将来摄政王率领大军来攻打盛京,将会是又巨石压卵之势袭来吧。这样的话,肃亲王兵力太过有限,外援又难至,我摄政王所率大军,要夺下这盛京城,要消灭肃亲王的部众,难道不是三个指头捏螺蛳,已是完全笃定之事么?” 听了范文程的话,郝泽仁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边笑边摇头道:“范学士,你且让郝某把话说完嘛。你所说的,郝某却是完全不能赞同呢。你就不能耐心点,让我好好给你分析一番么?” 范文程闻言,也知道自已方才的表现颇些失态,于是他又讪讪地一笑,便捋须不言。 郝泽仁见他这番洋洋得意的模样,心里不觉冷笑,他随即说道:“范学士,我且问你,多尔衮兵力虽多,但他要布防的地方,却也是要比仅据守一城的肃亲王要多不少吧?如果他想好好守备清朝边境,以防唐军四下偷袭进攻,那么,清朝各地边境要增派的兵力,必定会要不少,方可守备周全。这样一来,他又何来足够的兵力,前来一举夺下盛京城呢?更何况现在我军处于守势,正好以逸待劳,正好据险而守,多尔衮就算还能抽调出,将近我等两三倍的兵力,却也未必有能力,将这座清朝第一坚城给一举拿下吧?” 郝泽仁说到这时,旁边的豪格连连颔首,范文程却是眉头紧皱。 他不得不承认,郝泽仁说得十分有理,多尔衮兵马是多,但因为要各地分防,要防备能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攻来的唐军,所需要的防备兵力必不能少。如果多尔衮为了求稳,还真的不能抽出足够的压倒性优势的兵力来进攻盛京城,这一点,这个郝泽仁倒是洞若观火,看得十分准确。 范文程略一思怔,便大声回道:“哼,郝掌柜,你以为,我家摄政王,是那种只会四平八稳过日子,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之人么?我说过,摄政王一定会充分利用唐军还来不及进攻的时间差,便立刻发动大军前来进攻盛京,从而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对盛京进行合力攻击,这样雷霆万钧的攻势,肃亲王仅有三旗兵马,纵然据守这大清第一坚城,只怕亦是难守不了多久吧?范某所说的这些,相信郝掌柜也会多有了解吧?” 郝泽仁捋须大笑回道:“哈哈,若真是如此,多尔衮能率领全部兵力一齐前来进攻的话,来那这盛京城,还真是难以守住。只不过,本掌柜却很好奇,不知道为何,你为什么就这般认定我唐军不能顺利赶来,不能顺利地牵扯住多尔衮的后腿,让他不能顺利地进攻盛京城呢?方才,本掌柜只听过护军统领讲过一个大概,现在,倒是颇有兴趣,听听范学士对郝某再说一遍。” 听了郝泽仁这样一问,范文程冷冷一笑,又把方才对豪格说过的话语,重新对郝泽仁再重新说一遍。 不料,郝泽仁听完,却又是捋须大笑起来。 “郝掌柜,为何这般发笑,莫非,是你在心虚掩饰自已吗?”范文程冷笑着说道。 “范学士,本掌柜所笑者,是笑你看问题太过死板,太过自以为是。” 郝泽仁微微一笑,随即敛起笑容道:“你所猜测的唐军进攻路线,完全是出你的一厢情愿,根本就不了解我唐军行动有多么迅捷与凌厉,从准备到出战,又有多么的快速果断。当然,我军具体的行动方案,郝某并不知晓,就算知晓,也不会对你透露一个字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所说的问题,我家李大人早有通盘考虑,决不会出现因为准备不足而迨误战机之事,也决不会因为天气原因,导致部队半路抛锚无法到达预定作战地点之事。你若不信,到时自看便是。” 郝泽仁这番话,明是说给范文程的,其实,更大的作用,是给一直忐忑不安的肃亲王打气,让他对唐军更加信服与依赖。 果然,在听了郝泽仁的话后,一旁的豪格脸上浮现隐隐的笑容,一脸轻松之色溢于言表,显然郝泽仁的话深深打动了他,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而范文程听到郝泽仁的话语,脸色也不觉耷拉下来。 他心下暗自沉吟,这个郝泽仁所说的,虽可能会只是虚张声势,只不过是给自已壮胆充势之举。但真的分析一下,可能也未必没有道理。 就拿山东的唐军兵马来说,如果他们行动迅速,军兵与水师皆能迅速集结到位,粮草供应运输也能迅速办好。那么,他们将比自已预想的时间,要提前许多。 那么这样一来,唐军就有更大的可能,在大海彻底封冻前登上了大清国土,从而发动迅速而猛烈的进攻。 范文程又立刻想到,唐军真要进攻的话,还真的未必一定要走先前的老路,一定要先打金复二州,再一路慢慢北推而进,唐军还有一个更加直接百致命的选择,那就是,由水师带着大军,径直渡过渤海,从营口的牛家堡港口登陆上岸,利用多尔衮统率大军北上进攻盛京的机会,先下营口,再夺海城,最后再进攻辽阳。 而到这时,多尔衮见到唐军进攻如此迅猛,深恐老巢被端的他,必定只能迅速撤围回防,以保最后的老巢辽阳不失。 真到这般境地,若唐军与豪格部里外夹击的话,后果只怕会是不堪设想…… 当然,多尔衮还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来进攻盛京,那就是,只派出两到三倍的部队前来,但不立刻攻城,只是把这盛京城团团围住,最终把豪格等人困死于其中。 以这样的方式,最终迫使豪格在粮秣耗尽之际无奈投降,若是通过这样的手段,促使其内部生变,从而与自已里应外合拿下盛京。 只不过,这样的方法,虽然风险要小得多,但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缺点,就是耗时太长。 毕竟这盛京城可是大清第一坚城,又是清朝首都,里面积存的粮食军械极多,据说存了可供十万大军驻屯三年的粮食,要想靠围城耗死豪格,着实非易。 而多尔衮若这般分兵而战的话,边境之地兵马有限,若让唐军如啃牛皮糖一般,一块接一块土地打下来,不断地蚕食大清国土,亦无异于是在自损根基。 想到这里,范文程心下莫名烦躁,更忽觉背上冷飒飒的,竟有一股凉气从腰上窜起,直冲脑门。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郝泽仁却是低声对一旁的豪格耳语了数句,那豪格表情十分怪异,只不过,最终,他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完全同意那郝泽仁的建议。 而见豪格作了表态之后,郝泽仁的声音,又冷笑着地响起:“范学士,郝某要说的话,便是这些,相信范学士这样的聪明人,定能好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呢,有道是,两军相争,不斩来使,我们肃亲王热情好客,见范学士既然来了,如何可不尽地主之谊,好好好款待各位一番呢,现在我等就打开城门,欢迎你们入城。” 听到郝泽仁这句话,范文程竟觉得自已全身的汗毛,都一下子炸了起来。 不是吧?! 这般家伙,说什么热情好客,要请我们入城,只怕是要立刻发兵来抓自已,把自已抓进城中去当人质了吧! 范文程刚想到这里,便看到城头的豪格,脸带冷笑,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又用力地向下一挥。 然后,那城头的上军兵,立刻开始嘎嘎地拉地绞盘,试图放下吊桥,再打开大门。 “不好了!豪格这厮想把咱们扣为人质,各位速速随着撤回!” 想明白了豪格意图的范文程,脸色煞白,他大吼了一句,率先拔马向后逃走。 见到主使逃窜而去,一众护卫他前来的二百名骑兵顿时亦是惊恐不已,他们人喊马嘶地纷纷拔转马头,跟着范文程掉头南逃而去。 见他们这般狼狈地掉头逃去,城头的豪格纵声大笑,郝泽仁亦是捋须微笑,一脸欣慰之色。 应该说,范文程的反应,还是很及时的,因为就在他们转身逃走的时候,躲在南门后面,有鳌拜亲自统领的一千余名精锐骑兵,已是人人持刀荷枪,完全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们正十分不耐烦地,在等着大门打开,就立刻冲杀出去,把范文程这支小队伍一举消灭擒杀。 也许是范文程命不该绝,在他们顾头不顾腚地掉头南逃之时,城头的绞盘,因为天气太冷,很多链条都已冻得结成了滑溜溜的冰条,就连绞盘都冻得转动起来冰渣直往下掉,拉起来十分地困难不畅,导致这吊桥放下的速度极慢。 最终那吊桥终于缓缓放下,鳌拜等人冲出城门之时,那范文程等人,已跑出去老远的距离,只能远远地看到一群影影绰绰的背影。 鳌拜怒不可遏,大声喝道:“入他奶奶,这帮小兔崽子倒是跑得的挺快!快,给老子追,追上之后,如若不降,立刻格杀勿论!” 听了主将的命令,一千余名精锐满洲骑兵,人人口中发出有如野曾般的尖锐啸音,立即纷纷纵马扬鞭,向着远窜逃跑的范文程一行人,急急地驰追而去。 正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两路进兵 旷茫枯瑟的旷野上,鳌拜亲率一千余名精锐骑兵,一路狂追南逃而去的范文程等人。 沙沙而下的冻雨中,千余名全副武备的精锐骑兵,在结冰的旷野上疾驰奔突,隆隆马蹄声震响大地,地面上无数冰棱冰渣,被有如鼓棰般的马蹄,踏得四下纷飞四溅。 饶是范文程等人已拔马奔逃了一段时间,但在鳌拜部的骑兵不停追击下,双方的距离还是愈来愈近。 惊慌溃逃的范文程,在打马奔逃得气喘吁吁的情况下,见到后面那些影影绰绰追来,已然越来越近的鳌拜部追兵,不由得心下大骇。 “快,快跑,要不被鳌拜拿到,咱们只怕命都没了!” 范文程厉声大吼,愈发加急地猛磕马肚。那马一吃痛,嘶嘶地高叫起来,愈加拼力向南疾冲驰去。 这样的亡命追逐,差不多有近一个时辰后,范文程等人快到了盛京边境之地,眼见得后面的追兵愈来愈近,众人顿时更加慌乱,整个队伍有如一群被狮子追逐的鹿群,惊恐万状地四下逃命。 而见到范文程等人这般狼狈,鳌拜与一众追兵愈发斗志昂扬,他们纷纷发出野兽般的啸叫声,冲着溃散而去的范文程等人,愈发加快了追击的速度。 而作为统军之将的鳌拜,自是全神贯注地直追范文程。在离范文程约一箭之地外,他迅捷地取下弓箭,搭弓上箭,瞄准了范文程的坐骑,吱吱作响地拉满了弓弦。 “嗖!”的一声轻响,鳌拜这只箭头呈铲状的重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流星赶月般激射而去,夺的一声闷响,却是碰巧正中了范文程的后马鞍上,箭头深深地扎穿了马鞍外面蒙着的牛皮,直透入生铁铸成的鞍身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范文程这匹坐骑险些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而马背上的范文程,见有箭矢射来,更加惊恐万状,愈发猛烈地猛磕马肚,近乎疯狂地向南急逃而去。 而见自已一箭射空,鳌拜脸上顿是泛起躁热,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心中骂了一句粗话,然后一下子抽出了三只箭头锐利的轻箭出来,一齐搭上弦去,吱吱拉满弦后,仔细地瞄准了范文程的后背,一咬牙一松手,三道白光顿时一闪而过。 这一次,鳌拜弹无虚发,三支箭矢全部射中目标。 其中一支箭矢,射在坐骑的屁股上,另外两支箭矢,一支射中了范文程小腿,另一支,则正中了范文程的肩胛之处。 远远地,人与马一同发出一声惨叫,那坐骑吃痛不已,腾地扬起前蹄,将痛得惨叫不已的范文程,狠狠地掀在地上。 原本就中了两箭,肩胛与小腿均是血流如注的范文程,从马背上摔下来,狠狠地掼在地上,立刻晕了过去。 “大学士!范大学士!“ 见到主使受伤昏迷倒地,旁边的护卫骑兵惊骇地大叫起来,急急向他环拢过来。 他们知道,若这主使有失,他们就算逃得性命,回去之后,也定会大受处罚。于是,他们,再不多顾后面的鳌拜追兵越来越接近,故而还是冒着危险,向昏迷于地的范文程疾疾驰来。 而见到护卫骑兵们一齐向范文程聚拢,鳌拜立刻下令,让手下一齐放箭,把他们全部就地射杀。 呼啸的箭雨密集袭来,立刻有不少的护卫骑兵中箭,连绵而起的人的惨叫与马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只不过,饶是箭雨激射而至,那些骑兵犹在奋力向范文程靠拢,那离范文程最近的一名骑兵,疾疾冲了过来,来到范文程身边后,探腰一揽,一把将范文程一把从地上抓了起来,横搁在自已腿上,再复往南疾逃而去。 “奶奶的,给老子追,把这帮不知死活的家伙,全部宰了!” 鳌拜见他们及时救了范文程,又再度向南逃跑,不由得十分恼怨,他冲着旁边的自家骑兵,厉声大喝。 全部骑兵听到主帅之令,纷纷鼓起余勇,又是人人发出野兽般的啸叫,继续向前拼力追击。 隆隆马蹄疾驰而过,把方才那些被射伤倒地,犹在惨呼不已的范文程部护卫骑兵,给活活踏成肉饼。 只不过,眼见得似乎前面那些护卫骑兵越来越近,鳌拜正打算下令让全体骑兵准备短兵冲杀之时,那沙沙的冻雨却是越下越密集,中间竟然开始夹杂着朵朵雪花,纷扬而下。随后,那雪花也是越来越密,竟然又似乎在瞬间,就从一场冻雨转变成一场鹅毛大雪。 这场突出其来的大雪,让鳌拜部追兵猝不及防,因为大雪之故,每个人的视线都严重受阻,而想再用弓箭射击的话,弓弦由于这一路追击,上面粘满了雪水,已是十分松软,再难发力,故也无法远程追射了。 “吁!停了,停了,别追了!“ 鳌拜率先勒住马蹄,望着茫茫风雪下,范文程等人已渐渐又跑远不可见后,他啜着牙花,厉声骂道:“入他娘,真真天不作美。范文程这厮恁的好命,竟有天降大雪来护他,操,竟让这厮这般逃得一条狗命!” 旁边一名骑兵轻声发问:“护军统领,方才你已射了他两箭,只怕亦是难于活命,我等回去,却也可向肃亲王交差了吧?” 鳌拜听到这名骑兵的宽慰之语,眉头却是愈发皱紧,他摇着头叹道:“唉,这个却是难说。本统领弓弦浸了雨水,软了许多,射力与准头皆是不足,这范文程只要没摔下时伤到要害,要保住性命,却是大有可能。哼,要在往日天晴之时,他有十条命,也不够本将杀的了。” 鳌拜说到这里,脸上满是可惜之色,却还是只能下令,让全军尽速回返,再向肃亲王如实禀报。 鳌拜返回盛京,豪格已与郝泽仁一起从城头下来,鳌拜见他过来,立刻下马跪拜:“禀肃亲王,我等奉命一路追杀范文程部,本将连发数箭,将范文程严重射伤,眼看就要得手,却不料天降大雪,我等视线受阻,又因弓弦浸水发软,故无法再追击,奴才未能擒灭该部,只斩杀得约十七八名护卫骑兵……,奴才无能,请肃亲王责罚。” 听了鳌拜的话语,豪格哦了一声,脸上顿时皱起眉头,他扭过头去,向郝泽仁轻声问道:“先生,若是这范文程成功逃走,却该如何是好?” 见豪格一脸不安的神情,郝泽仁却是微微一笑道:“肃亲王不必多虑,这范文程纵然命大,能逃回辽阳,却也济不得甚事。无非是在多尔衮面前添油加醋地数落我们一番,求多尔衮为其报仇之类这样的话语罢了。再说了,郝某之所想抓他,无非是想把他羞辱一顿,再割去双耳放其回辽阳,现在护军统领已严重射伤了他,却也算是给这个自视甚高的家伙,一个永远难忘的教训,也让多尔衮那厮,深深地明白我们不是好惹的,也让他好好看到,肃亲王与其对抗到底的决心与意志!” 听了郝泽仁的话语,豪格点了点头,脸上却又涌起了凄然之色,他长叹一声道:“好吧,本王现在是唯郝掌柜为依靠了。鳌拜,你且起身,下令全城军民,尽皆着重孝,为崇德皇帝守丧。” “嗻,奴才遵旨。”鳌拜从地上站起,大声应命。 …… 就在豪格下令,让整个盛京城人人举哀,为死去的皇太极披麻戴孝之际,李啸的唐军,已然作好了准备,两路大军,开始分别从山东本地,以及宣府镇的金汤城,向蒙古诸部及清朝本土发动进攻。 具体的进攻计划与路线为,宣府镇金汤城的唐军定北镇,留丙营兵马,看守金汤城,而让刚刚换装完毕的甲营与乙营兵马,加上辅兵与民伕,总共近四万人,一齐从宣府镇出发,一路向内喀尔喀蒙古腹地进攻而去。 这其中,甲营兵马由定北镇镇长段时棨率领,乙营兵马则由定北镇副镇长刘文秀率领,两营兵马互为犄角互相配合,一路出边墙,直往东土默特的满套地区而去。 整个定北营兵马的行军路线,是先平定东土默特,再攻打奈曼部,然后是喀刺慎部,喀喇沁部,最后攻打上下两部科尔沁,最终直抵清朝边境。 这个作战计划,基本只针对内喀内喀东部的诸个蒙古部落,对于内喀尔喀西部以及外喀尔喀部落,李啸在慎重考虑后,决定还是先不动它们,暂且放他们一马。 毕竟,对于现在的唐军来说,最为重要的是,定北营的兵马,能在征服这内喀尔喀东部的蒙古部落后,能兵进清朝边境,从而迫使多尔衮分兵,以为苦守盛京的豪格减轻压力。 李啸相信,只要能一路上,把这内喀尔喀蒙古东部蒙古部落尽数征服,让这些最为亲近清廷的蒙古部落,最终不得不全部倒戈在自已麾下,那么,对于内喀尔喀西部以及外喀尔喀的蒙古部落,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震慑与打击。 在等到完成帮豪格夺权的计划后,再调头去攻打他们,却也完全来得及。 毕竟,这些蒙古部落已然大大衰落,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重新振作,李啸根本不用担心,在失去了清朝帮忙的他们,将来能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与作为。 而按照李啸所定的计划,为加快行军速度,定北营的出征兵马,并不带上重型火炮,只是带着数千名火铳兵,其余的基本都是枪兵、盾兵、骑兵等传统兵种。 这是因为,李啸考虑到,在清朝从喀尔喀蒙古诸部中,抽调了最为精锐的部落人员去充实蒙古八旗后,现在的蒙古诸部,其真实实力已然十分孱弱,根本无法与精锐强悍又有大批火器助阵的唐军相匹敌,故而唐军这一路行去,实际会遇到的抵抗将会十分轻微,更大的可能,是一路上各个蒙古部落,望风而降,纷纷臣服。这样一来,带 太多火炮反而只是累赘。 而山东本地的兵马,其进攻的计划则是,在李啸抽调了大批水师船只后,由李啸亲统并总体指挥,而由兴中镇镇长田威带领甲营,兴中镇副镇长刘国能率领乙营,一道乘水师船只,从登州北攻清朝国境。这山东之地,只留丙营营长秦良玉带领丙营兵马驻防。 这进攻的路线,李啸在经过慎重考虑,以及与陈子龙姜曰广等人商量后,最终决定,更改原先从登州直攻金州的计划,转而更改为,全军转过老铁山水道,进入渤海,再径直北上,直取那离辽阳最近的清朝港口,营口。 李啸知道,现在的豪格,与多尔衮相比,兵力对比堪称悬殊,如果自已不能尽快救援,不能尽快给多尔衮施加压力,反而让他顺利抽调大军去进攻盛京城的话,那多尔衮真的成功利用了这个时间差,把盛京城攻了下来,再把豪格部消灭掉的话,那自已的全部计划,可就皆泡汤了。 更何况,还有一点是李啸所十分忧虑的,那就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如果自已再按原先计进去进攻金复二州的话,那么,一旦海水结冰,导致水师再难使用,那么自已的军队,可就只能凭两条腿,一路从金州北上攻击了。 这样一来,由于辽南到辽阳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多尔衮将会有充足的时间来作出调整,从而层层设阻,城城设离,拖住自已的兵力,不能自已能顺利北上进攻。 而一旦自已的进攻兵力被拖住,那么,在接下来的严酷天气里,没有水师提供后勤保障的军队,将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结局。 这样的话,非但救援豪格分担压力的作战目标无法实现,更可怕的结局是,因为失去后勤供应,这支进退两难,又陷身敌国内部的兵马,最终还会反被多尔衮派兵包围并消灭。 这是一个李啸所绝对不能接受的结局。 故而在经过了慎重考虑后,李啸更改了作战计划,决定在大海结冰前,派出水师船只,径取营口,从而在多尔衮的背后,狠狠地插入一把尖刀,迫使他只能转头来与自已纠缠,从而大大地减轻豪格部的压力。 而就在李啸全军准备完毕,在他们将要出发的前一天,那从清国脱逃的清廷宗室德克西克以及杜尔祜两家,也终于顺利地渡海来到了登州城外。 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妥善安排 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两家,乘着那假扮成走私船的唐军水师船只,经过一路长途跋涉,终于从海上准备进入登州港。 在进入登州港之前,他们的船只,在经过水师巡逻船只的检查后,方被准允入内。 随后,搭载他们的这条鸟船,有如一只小鱼儿一般,在密集如云在登州港中的唐军水师船只中,小心翼翼地穿行,再进入登州北面的水城,最终在这里登岸上陆,完成了这次漫长的旅程。 两家人从码头上岸后,便有军兵入城通报,他们则皆留在登州北门外等待消息。 在等待之际,望着面前高峻宏大防备措施一应俱全的登州城,各人皆是赞叹不已。 “这登州城真真雄峻非常,这般宏阔坚固,倒是比大清第一坚城盛京城,都要强上许多呢。”德克西克忍不住捋须赞叹。 “是啊,听说这般雄城,竟是由平辽王李大人一已之力加以营建成功,实实令人叹为观止。”杜尔祜亦是一脸感慨之色。 很快,入城的军兵,来到了平辽王府,向李啸禀报了德克西克与杜尔祜二人到来的情况。 听到手下禀报这个消息,原本正在一心准备第二天率军出征的李啸,心中又是不由得一阵莫名感慨。 没想到啊,自当年额弼纶为了逃命,被迫来投自已之后,到了现在,随着自已的实力越发强盛,竟然有清廷宗室主动来投奔自已,这时局变迁,倒还真是够快的。 李啸一番细思,最终还是决定拔冗一见。其实,对于现在来投靠自已的这些无权无势的爱新觉罗宗室,李啸见或不见,其实都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出于拉拢人心分化敌人的目的,李啸还是决定,亲自接见一下他们。 如此一来,一是彰显自已心胸宏阔怀柔远人,二是将来这样的事情,传入清朝后,能更好地动摇与影响更多的清廷宗室,促进整个清廷宗室,进一步分崩离析。 李啸主意既定,随即下令,让首席赞画陈子龙代表自已,亲自带他们进入登州城,以表看重之意,而他自已,就在平辽王府议事厅中,接见他们。 陈子龙应诺而去,跟着军兵一起出城,远远地就看到,德克西克与杜尔祜等人,正一脸欣赏之色地指着登州城,嘴中不断说着赞叹之辞。 陈子龙走过来,便有军兵向德克西克他们介绍,这位便是李大人帐下的首席谋士陈子龙,特来带他们入城。 听到这陈子龙在李啸帐上这般位高权重,各人顿是对他十分看重,纳头便要参拜,被陈子龙笑着止住。 “各位一路远来,前来投奔我们李大人,倒是眼界宏阔,看得甚是长远。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吧。“陈子龙微笑道。 “禀赞画大人,我等这一路上,多亏唐军将士一路策应照料,虽然旅途颠簸辛苦,却还十分顺利,倒是李大人这番细致安排,在下先要好生谢过了。“德克西克迅速地摆正了自已的位置,回答得十分得体。 见他态度恭敬,杜尔祜等人亦是一脸殷盼之情,陈子龙心下,为了这些昔日里在清朝不可一世的清廷宗室,如今竟然落魄来投敌人,而暗暗得意。 不过,他在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客气随和,又略略寒暄了数句,大致了解了德克西克与杜尔祜等人名姓之后,便用一种平静而亲切的语气说道:“好了各位,闲话不叙了。我们李大人听闻各位到来,亦是十分高兴,特派陈某过来,带你们去平辽王府,平辽王要亲自接见你们。“ 听闻平辽王李啸竟然要亲自接见自已,各人愈是激动,在又说了一堆感谢之辞后,便跟着陈子龙,一路入城而去。 入得城来,却见这登州城内部,街道宽阔,规模整齐,一眼看去,竟有如一个巨大无比的军营一般,到处都是正准备登船出发的军队,城中有许多高大到让他们感觉渺小的仓库与场铺,更有许许多多的辅兵与民伕,正在急切而紧张地从中搬运军械与粮食,有如蚂蚁搬家一般,一路运出北门去装船。 各人一路看去,不觉嘴中啧啧连声,尤其是杜尔祜的两个弟弟,穆尔祜与特尔祜,见到这有如超级军营一般的登州城,更是几乎把眼睛都直了。 陈子龙带着他们穿过外城,再进入内城,众人在一条宽阔笔直两边皆是各类官署的街道上,探头探脑四下张望地行走,终于,又转了几个弯后,来到一座规模宏大的王府前。 见到了这占地极广轩昂壮丽的王府,又看了看这朱漆铜铆大门,金边蓝底的平辽王府牌匾,以及门口那两个几乎有两个人高的硕大石狮,众人又是暗自赞叹了一番后,才又随着陈子龙入府。 一路上,只见亭阁错落,屋房连绵,众人一路穿阆过巷,才终在绕过了一扇巨大的琉璃屏风后,来到了李啸惯于见客的议事厅中。 各人入得厅来,立即看到,在议事厅正中的一把官帽椅上,一名约在三十年纪,容貌英俊,气宇轩昂,头戴黄金青玉冠,身着鲜红色蟒袍玉带的人,正一脸笑容地端坐其上。 德克西克与杜尔祜等人,皆是在心下料定,此人必是平辽王李啸了,于是,他们也不待陈子龙说话,立刻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这时,原本在对面端坐的李啸,才微笑着起身,上前几步,将众人虚扶而起。 听了李啸的话语,德克西克等人方趁势而起,每个人望向李啸的眼神都满是敬畏之情,看他们的神情,仿佛面前的这个李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名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 这时,陈子龙复向李啸低地质局简述了一下各人的名字,李啸微微一点头,以示明白。 陈子龙遂招呼各人在议事厅中,分别坐下并上茶。众人坐下后,李啸微笑而随意地问了下各人旅途情况,德克西克又恭敬地对李啸这次帮忙脱逃,向他大表感谢之意。 李啸见德克西克回答恭敬有礼,汉话说得也甚是流利,心下不觉颇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他望着德克西克,意味深长地说道:“德克西克,想当初,本王与你父亲,在宣府镇北路的金家庄堡拼死搏杀,彼此俨然万世不解之冤家对头,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到了今天,你作为他的长子,竟然会千里迢迢投靠本王,这般命运造化,倒是堪为可叹。“ 见李啸提起这段往事,德克西克脸现惭愧之色,他垂下头,喃喃道:“平辽王,您与家父的往日纷争,乃是各为其主,家父与贵部作战,其实也是无可奈何。只是您可知道,家父在被皇太极害死之时,曾对在下说了什么吗?“ 李啸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来了兴趣,忙问道:“德格类说了何话,你但说无妨。“ 德克西克叹道:“家父临死前,因为中毒之故,死得极其痛苦,只不过,他神志却还清醒,当时,他拉着在下之手,对在下叮嘱道,若将来皇太极逼迫太甚,或是大清到了危险内乱之际,需得我率族人,立刻离开清庭,前往明境之中,去投奔李大人,方为存身保家的根本之计。家父还说,将来能为他报仇的人,也只怕是只有李大人您了……“ 德克西克说到这里,颇有些动情,双眼竟已不觉泛红。 李啸听完,脸上亦显出沉思之色,他暗想道,这德格类,他作出让长子德克西克前来投奔自已的举动,又说出将来能致皇太极于死地的只能是自已,他对于时局的看法,倒还看得十分准确,眼光颇为可观。 李啸环视了众人一圈,目光灼灼地望向德克西克,轻声道:“德克西克,你的阿玛说得没错,那皇太极可以说,确是死于本之手。因为就在昨天,本王收到辽东的线报,告诉本王,皇太极已在东返的途中,就在抚顺之地,一命呜呼了。“ 听到李啸的话,众人顿是大惊。 不是吧,这皇太极,竟然真的就这样死了么? 尤为震惊的是德克西克,他在心下暗叹道,若真是这样的话,倒也还真是天道好还了…… 这时,李啸的声音,又在冷冷传来:“不过,本王还听到一个版本,那就是这皇太极,在到达抚顺之时,因为突然恢复了神智,才被一心要独揽大权的多尔衮给下黑手杀害。这种死法,在本王看来,倒也是极有可能。“ 德克西克苦笑一声回答道:“平辽王,说实话,自我等逃离清境,前来投奔大人您,这皇太极最终是死是活,在下皆已看淡了。不过,平辽王能为家父报这番血海深仇,在下是实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啊。“ 李啸摆了摆手,又笑道:“德克西克,你还年轻,将来的前程,只要你好生把握,却也未可限量,却不知道,你可愿意,与你堂兄额弼纶一样,为本王驱驰效力么?“ 德克西克见李啸出其不意地竟要延揽自已,不觉一愣,却还是低头回道:“禀李大人,在下也实说了吧,自伯父与家父二人,皆这般残酷惨死于皇太极之手,在下便已看淡了这政治与斗争,实在无心再去搏什么功名前程了。况且家父也说过,只要我能带着妻子儿女顺利地活下去,便是他的最大心愿,德克西克身为长子,安可不从之。“ 听了德克西克的话,李啸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不过,在李啸心下,他这番话,也是多为抚慰之意,并不是一定非要延揽他不可。毕竟现在唐军兵强马壮,气势极盛,德克西克加不加入,其实都于事无补,只不过能更好地招揽人心罢了。 于是,李啸想了想,便笑道:“好,有道是,人各有志,孰可强勉,既然德克西克你厌于政事与兵戎,本王便从尔心愿。从今之后,你与你之儿女,皆改姓为德,复取汉名,着汉服,从汉俗,然后且在登州将养一段时间,便全家前往澳洲定居吧。现在澳洲之地刚刚开发,你们毕竟是清廷宗室,家财丰厚,前往那里,定能大有作为。“ 李啸这番话,说得十分平静从容,但在德克西克看来,却有如雷霆一般,让他内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么,李啸这短短一番话,就把自已彻底地与爱新觉罗家族的关系给割断了,从今之后,自已就是一个姓德的汉人,子女妻室也俱要成为汉人,从此与满洲部族再无联系了。 然后,自已将与先前投降李啸的巴布海一样,前往那遥远而蛮荒的澳洲定居,从此在那遥远的极南之地安家落户,繁衍子孙,这样的安排,虽然不出自已意料,却还真的让他颇有些失落。 因为德克西克也知道,这一去,只怕是永生永世,再难回到满洲故土了,唉,这样的结局,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可叹李啸这短短一句话,看似平淡,却充满了无可言说的威严与定势,让他根本没有任何置辨的勇气与能力。 不过,真的要这样听从李啸的安排的话,自已带了这么多家财过来,将来无论是置买田土,还是从商开店,都一定能在澳洲过得十分舒适与惬意吧。更何况,现在的澳洲早已平定多时,乃是一块安居生活的乐土,自已去到那里,当可再无兵戈纷争之忧矣。 德克西克略一沉吟,便脸上满是笑容,他拱手向李啸道:“李大人为在下想得周道,在下万分感谢李大人这番安排。“ 李啸嗯了一声,眼光便投到一旁一直低头不语的杜尔祜身上,他轻声道:“你就是安平贝勒杜度的长子杜尔祜吧?“ 杜尔祜见李啸问自已,也急急用有些生硬的汉话回答道:“禀平辽王,在下正是安平贝勒长子杜尔祜,这两位是我兄弟,穆尔祜与特尔祜。“ 李啸点了点头,脸上却是泛起凝然之色,他淡淡地说道:“杜尔祜,本王想告诉你们,在杜度逝后,你们的额娘乌嘛喇氏,以及安平贝勒的诸位妻妾,皆已是自尽身亡,而安平贝勒府全府人员,亦已各自遣散离开了。“ 听到李啸的话语,杜尔祜一脸震骇至极的表情,而旁边的妻子,以及两名弟弟穆而祜与特尔祜,却是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正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兵进营囗 “稍后替换” 次日清晨,寒风凛冽如刀,空中彤云密布,在天刚放亮的时候,空中已有纷扬细小的雪粒,飘飘洒洒地落下。 这个昏沉的雪天,全体西返大军,人人身披重孝,打着素白旗帜,在统军大将多尔衮的率领下,离开抚顺,一路哀声不断,折向东南,径返辽阳而去。 在一众护卫簇拥下的多尔衮,头戴白帽,身着白甲,披着纯白色的披风,护卫着装了皇太极尸首的金丝楠木棺柩,一路上紧绷着脸,默然前行,不时有纷扬的雪花与纸钱洒在他的脸上,但多尔衮却一直一副凝然思考的模样,对这些仿佛浑然不觉。 多尔衮这一路上,都在默然想着,返回辽阳后,自已该如何在群臣与众将树立威信,从而正式成了皇太极的继位者,又要如何调兵遣将讨伐豪格,还又该如何安排兵力守卫边境,以防李啸的唐军前来偷袭,种种大事压在他心头,让他心情十分沉重而压抑,故一路行去,他这张长条脸一直紧绷如铁。 跟着他回去的将领中,多铎神情倒与昨日无异,只是另一名宗室大将阿巴泰,虽然一直低头无语,但脸色却是十分难看。队伍中的他,自率已部,精神萎顿地远远地跟着队伍后面。 在昨天夜晚,多尔衮弑杀皇太极时,阿巴泰因一路行军疲累,已早早躺下休息,结果到了深夜时分,才听到了手下军兵禀报的,崇德皇帝被杀的可怕消息。 虽然,向阿巴泰禀报的军兵告诉他,是皇太极突发狂疾,最终被医官所误杀,便这个消息,对于也算久历政坛的阿巴泰来说,他心下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虚辞。皇太极的真实死因,其实极可能是被多尔衮给弑杀的。 因为对于任何人来说,他们都没有弄死皇太极的理由,只有想夺取大清最高权力的多尔衮,一直忌惮皇帝重新掌权,才会痛下杀手,把皇帝最终给杀掉,以绝后患。 而多尔衮之所以突然弑杀皇帝,应给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诸如,皇帝突然恢复了神智之类,毕竟,原本痴呆状态的皇帝,对于多尔衮来说,并不构成任何威胁,只有恢复了思维与理智的皇帝,才会让多尔衮倍觉威胁,以致痛下杀手。 说起来,对于多尔衮采取这般狠辣残酷的手段,阿巴泰在心下虽然纠结难受,但其实他也能理解多尔衮的这种做法。毕竟大清的皇位只有一个,多尔衮自暂代权柄以来,便一直朝着夺取大清权力之目标拼力追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逼反豪格,不惜把整个大清弄到几乎内战的边缘,所以,多尔衮最终对皇帝痛下杀手,却也是意料之中。 但令阿巴泰心下十分不满的是,他对于多尔衮在弑杀了皇帝之后,对待自已的态度十分生气。 因为昨天整个晚上,多尔衮都未跟他解释自已不得不杀掉皇帝的原因,甚至连个通报消息的人都没有派出,反而是自已手下军兵在探明了消息后,才向自已悄悄禀报。 阿巴泰对多尔衮这种对自已这般轻视的态度十分不满,只不过,现在已跟着多尔衮上了贼船的他,纵然再有心反对,却也无能为力了。 阿巴泰忍不住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已成了多尔衮的绊脚石,那么,他也一定会把自已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吧。 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已即使在继续跟着多尔衮混,那么,出工不出力,应当是最佳选择。 从抚顺到辽阳,这一路上,阿巴泰越来越认定了自已的这个观点。 在又过了三天之后,多尔衮统领全军,抬着皇帝的棺木,终于到达了辽阳,驻守此处的阿济格,亲自出城相迎。 在见到多尔衮后,阿济格毫不犹豫地与一众官员出迎,并率先跪地而拜,然后大声痛哭,以示向皇帝的灵柩举哀,当然,也是隐晦地承认那站在灵柩旁边的多尔衮的继统之权。 见到阿济格这般下拜,其余的各名官员,自是皆明其意,立刻跟随着他一同下拜,然后皆放声痛哭。 一眼看去,整个辽阳城外,乌央央地跪倒了一大片,便是颇为壮观。 见到兄长带着一众官员这般恭敬地,明为哭拜皇帝,实则参拜自已,多尔衮心下十分欣悦,只不过,他在表面上,却还要与他们一样,作出因为皇帝过世而十分悲痛的模样。 接下来,在下令让人将皇帝的棺木抬入一间规模宏大的灵堂后,多尔衮与阿济格一路并肩行走,一路前往早已给他安排好的东京辽阳的府衙之中。 在这一路上,阿济格向他简要地讲述了辽阳城中的兵马数量,以及前来投靠的诸多势力情况。 当多尔衮了解到,除了正黄旗、镶黄旗、正蓝旗三旗满洲兵马外,几乎所有的清国兵马都齐来投奔自已,他的内心无比欣喜。而在听到,诸如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以及不少从盛京逃出的官员,都全部齐来投奔自已,并拥戴自已掌控大清最高权力时,多尔衮内心的愉悦,何可胜说。 哼,凭着这近乎压倒性的兵马数量,那么,在豪格尚未彻底在盛京城中站稳脚跟之前,自已发动大军,大举进袭盛京城,极可能会将那豪格一举击溃,而真若如此,那李啸纵率唐军来援,只怕亦只能干瞪眼了。 不过,当他了解到,那两红旗兵马与镶蓝旗兵马虽然投靠自已,但礼亲王代善和郑亲王济尔哈朗却依然留在盛京之时,多尔衮原本笑容隐现的脸孔,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是何其聪明之人,自然明白那代善与济尔哈朗虽派了部下兵马,但自已却不来投奔他,无非是想两头押宝,最终让自已稳操胜劵罢了。 这两个老狐狸,倒是真真狡猾得紧。 不过,多尔衮也知道,现在局势未定,这场内战的最终结果也没有确定,自已当然不能对这两位在大清政坛上极具份量的宗室权贵表达不满,毕竟,他们实打实地把兵马交给了自已,相形之下,对自已的支持,却是远比豪格更重一些。 两兄弟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进入大堂,在这里,有更多的官员早已等候在其中。 多尔衮昂昂然坐上了那把高居于众人之上的虎头椅,环视众人一圈后,便正式向众人宣布了皇帝的死因,以及自已在皇帝临终前,被正式任命为大清帝国继任者一事。 皇太极临终前任命自已为大清帝继任者这句话,是多尔衮在路上所突然想到的,多尔衮认为,反正死人不会说话,自然可以随自已怎么编造。 而一旦抬出了皇太极临终遗嘱,无疑会给自已的政治形象大大加分,继位的正统性与合法性,亦是愈足。 当然,多尔衮这样的说辞,其实有了一个巨大到几乎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 那就是,按他所说的皇太极的死因,这皇太极既然是突发狂疾,最终被医官误杀而死,那么,他如何会还在临终前,突然这般清醒,以至能清楚地口授谕旨,让多尔衮继统大清之位,这根本就无法用正常的语言解释明白。 只不过,多尔衮这番漏洞百出的话语说到这里,下面的各人自是人心活泛,每个人都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揭穿他话语中的不合理之处。 于是,在下面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后,站在下面的一众官员里,大学士宁完我施施然地,首先站了出来。 “禀睿亲王,奴才以为,现在崇德皇帝既已大行,纵再痛悔哀哭,亦是于事无补矣。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主,民不可一日无君,奴才以为,睿亲王智勇殊众,德配天地,功盖大清,又有皇上临终口谕为证,实是继任我大清皇位的最为正统之人选。若得睿亲王为大清之主,则大清国中,应是人人欣悦,万众臣服矣。还望睿亲王勿要推托,需得顺天应民,代天受命,统续为君,成为我大清之主,则我大清幸甚,百姓幸甚啊!” 宁完我说完,率先下拜。而见他伏身而拜,其他的人也自然不是傻瓜,纷纷跟着下跪磕头。 而见到大堂中的朝臣们纷纷表态了,阿济格与多铎二人相视一笑,也急急伏地打扦而拜。 至于阿巴泰,则是在略一犹豫后,亦是嘴中大声应命,同样下跪伏拜。 见到众人在宁完我的带头下,在自已面前纷纷表态拥立,多尔衮内心有如喝蜜一样甜,只不过,他在表面上,却还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色。 “咳,各位的心情,本王自是理解,只不过,现在乃是国丧其间,皇帝尸骨未寒,本王又如何有趁机取位之心?更何况,那豪格占据了盛京都城,谋叛自立,这国家未统,金瓯未完,本王又如何有继承帝位之想法。诸位这般好心,却是把本王置于火炉上烤呢。至于这大清的帝位,本王还是认为,要依祖制,让八旗旗主与各位文武重臣一起推举商定,方为合适啊。” 听了多尔衮这番表态,下面伏跪的官员心下皆是暗揣,多尔衮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难道说,他真的这般高风亮节,不愿趁机夺取大清的最高权力了么? 就在各人心下暗自思揣之际,一人直起身来,向多尔衮拱手道:“先君未过丧期,国家未得一统,睿亲王便不继位承统,真真仁德之主也。只不过,微臣在想,睿亲王这般做为,虽全小节,却未免失了大义啊。” 听到了这个声音,多尔衮与一众官员,皆不觉扭头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却是内馆大学士范文程。 这范文程,在当天得到皇太极在海参崴受了重伤的消息后,在盛京城中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是认定,兵马微少势力不足的豪格可能会落败,而兵多将广又智谋出众的多尔衮,应能最终夺取这大清最高权力,故在经过一番审慎思考后,才最终决定押宝在他身上。 故而,他趁着盛京混乱动荡之机,带领全部家眷,急急逃离盛京,一路来到了多尔衮的最大最根本的据地东京辽阳。 现在,看到多尔衮回来,又说了那么一番虚情假意,却又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话语,范文程知道,自已表态显忠心的时候到了。 多尔衮眉头微微一皱,却忽地明白了范文程说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他哦了一声,便故意问道:“范学士,你既这般说,可以有甚想法,可从实对本王说来。” 范文程嗻了一声,便立刻回答道:“睿亲王,微臣想说,现在国家新丧君主,正是最为动荡不安之时,更何况,现在内有叛贼据守都城,外有恶邻虎视国境,这般紧要关头,国家若没有强有力的君主来统领,只怕是危机重重,不可胜数矣。睿亲王如何可拘于祖制与礼节,而弃大清,弃臣民于不顾呢?” 听了范文程的话,多尔衮心下甚喜,脸上却还是一副为难的神色:“唉,大学士之言,却是不无道理。只是祖制在前,国君新丧在后,本王就这般急急上位,只怕还是会有小人在背后乱嚼舌头,也定有不少朝臣心中不服,还是需要商议个稳妥之法方好。” 那范文程仿佛料到他会这般一样,他立刻昂然地大声说道:“睿亲王,若你实在为难,不肯立刻继位以承续大统的话,在下却亦有一法,可让睿亲王不登基称帝,亦能顺利统掌大清的最高权力。” 范文程这话说完,周围一阵窃窃私语,然后,又全部归于一片安静。 “哦,是何方法,你倒说来一看。”多尔衮显然亦是极感兴趣,他瞪着眼睛,向范文程问道。 “禀睿亲王,那就是,睿亲王可任为大清摄政王,以为代替皇上统摄国政军事之意,这样一来,纵有小人嚼舌,纵有朝臣暗中不服,但对于睿亲王这般行动,却亦无可指摘。而睿亲王当可以虽无皇帝之名,却能行皇帝之实,岂其是两全其美的好计?若在将来平定盛京,一统大清之后,睿亲王再顺水推舟进位为皇上,亦是完全可以呀。“范文程从容不迫,一脸微笑地缓缓而道。 听了范文程的话,多尔衮眼中,顿是有亮光一闪而过。他略一沉吟,便微笑着大声说道:“好,很好,既然范学士与各位的推举之心这般诚挚而肯切,本王又如何忍心拂逆众意,那本王就勉为其难,暂任摄政王,还望各位好生辅佐本王,一并为国效力。“ 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营口登陆 李啸率领着庞大的船队,离开了登州港一路北上,这一路上,倒也还算是顺利平安,数百艘大大小小的舰船,一路顶风冒雪劈波斩浪向北行去,目标直指营口。 作为全军总指挥的李啸,每天都静静伫立在升龙号船首,看着这艘最大的龙骧级战列舰那尖削的船艏一路分波裂浪,扬起巨大洁白的浪花,任凭凛冽的寒风将鲜红如血的披风,吹得有如一面猎猎飞舞的旗帜,只是他那英俊的脸上,却满是沉思的表情。 李啸心下十分清楚,自已率领的这支近五万的精锐兵马,其最紧要的战略目标,便是想要实现拖住多尔衮,让他被迫分兵,从而无法去攻打盛京城,以解豪格的燃眉之急。而最根本的战略目标,则是与豪格内外夹击,最终打败多尔衮,并扶助豪格上位。 李啸确信,若这场大战下来,清朝处于内战与外战共同进行的混乱状态中,打到最后,其国力一定会大大损伤,甚至可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这样一来,纵然到了最后,豪格惨胜夺取了清国的最高权力,但清朝国必定已是糜烂一片,其原本蒸蒸日上的国运,绝对已会是彻底急转直下,那么,那豪格就算最终夺取最高权力并成了清朝皇帝的话,面对这样的境况,只怕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向自已俯首称臣吧。 而这,才是李啸希望达到的最终目的。 这样的计划,其关键在于,自已的行动速度一定要快,要尽可能早地到了营口港,只有大军在这里正式登陆,多尔衮才会切实地感受到威胁,最终不得不发兵抗击唐军的入侵,从而无法如先前计划的那样,能集中全部力量向豪格发动进攻。 只不是,现在的酷寒天气,以及凛冽如风的北风,让李啸的水师舰只行进十分不易,颇令李啸为之头疼。 更让他担心的一点是,他知道,如果自已行动不再迅速一点,万一船只还在海上之际,就被结冰的海水给封冻住了的话,那可就是最糟的局面了。 在后世中国,渤海结冰一般是在公历一月中下旬,也就是农历十二月底的样子。但现在是小冰河时期,海水结冰时间肯定会提早,而具体的时间,则是受西伯利亚寒潮的影响,忽早忽晚时间不定,现在却还真难以预测。 李啸心下暗叹,这次远征,除了要抓紧时间外,还有一条十分重要的,便是要看运气在不在,自已这一边吧。 只不过,该赌的时候,就只能把筹码一推而上,再不能有丝毫的犹豫与不舍,毕竟,这样清廷内乱的黄金机会,如果自已不能及时抓住,实在太过可惜。 这样逆风北上的行程里,李啸的庞大船队,从登州港出发后,一路上绕过老铁山海道,进入渤海,再北上辽东湾,在逆风而行,且经过了整整十二天的时间后,才终于在一个天气阴沉的下午,看到远处黑乎乎的海岸线。 李啸所选的登陆点,并不是那辽河入海口的营口港,而是稍偏一旁的营口牛庄地区,之所以选择这里登陆,也是有原因的。 说起来,营口地区,在中国历史上,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区了,最早出现在史册中的记录,是在战国时期,营口地区属燕国,是燕国从白狄手中夺占过来的地方。到了秦代,则属辽东郡。而公元前195年,西汉政府在辽东郡置18个县,营口地区南部设平郭县,北部置安市县,从此这块原本用于牧马的蛮荒地区,算是正式成为有官府统治的,传统意义上的中华固有国土。 随后,时代历经变迁,明废州县改设卫所,营口境内南部属盖州卫,北部隶海州卫。营口地区时称梁房口。 到了1621年,后金占据营口地区,修建耀州城(今大石桥北岳州村)为中心屯兵镇守。 本来,在真实历史上,到了1644年清朝入关之前,清廷对该地区汉人和满人分别治理。营口地区北部置海城县,南部设盖平县以治理汉人,在熊岳设副都统管辖辽东半岛各地满人,又在熊岳、盖平、牛庄设防守尉或城防尉管理八旗事务。只不过,在这个李啸穿越来的时空里,历史已完全被李啸改变,现在的清廷,在营口之地的屯兵之所,只有耀州一地,驻守了约一个甲喇一千余人的兵力。 而李啸之所以不选择那简陋而平坦的营口港,而是选择在一旁的牛庄没沟营地区登陆,却是因为他知晓前世历史之故,知道在这里登陆的话,更有利于自已的大批军兵顺利上岸。 1858年,清军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战败,清政府只能无奈签下丧权辱国的中英《天津条约》,该条约规定,清朝要“增设牛庄、登州、台湾、潮州、琼州开埠为通商口岸”。在这条约签定后,英国人遂开始从南到北,逐一开设通商口岸。 到了咸丰十一年(1861)四月,这营口牛庄通商口岸一事,英国人开始正式准备开设,为开设前,英国特派驻中国牛庄领事馆的首任领事密迪乐前往营口牛庄地区亲自考察,结果他看到,这牛庄地区,与那粗糙简陋的营口港一样,海口水浅,只能行进小船,大船难以出进,条件如此之差,根本不能作为口岸开埠通商,不由得在失望之余,产生了退意。 而就在英国人灰心丧气准备打退堂鼓之时,有汉奸为了邀功请赏,前去报告英国人,说牛庄辖管的没沟营条件不错,可以设为口岸。密迪乐听了报告,立刻亲自带手下前去考察,结果发现这牛庄没沟营一带,不仅水深河阔,可供大船出行,又有距海口近、码头紧靠城镇的优势,如能在此开埠通商,倒是牛庄的最佳地带。于是,密迪乐找到牛庄的清朝官员,提出改牛庄没沟营为通商口岸的要求,并将实地调查和开工地点的情况,写信向英国政府报告。在信中,密迪乐开心地禀告道:“牛庄之地,现在虽然没有地位,没有生机,更看不到商业上的活力。但根据我们探察的结果,距离辽河入海口最近的牛庄没沟营,一旦开设为通商口岸,必将成为中国东北地区的外国贸易的中心地”。 清政府畏英如虎,立即同意了密迪乐变更开埠的要求。就这样,在这牛庄没沟营地区,米字旗飘然升起,宣告日不浇帝国的崭新存在,从此正式通商开港。 正因为李啸前世了解过这段历史,所以现在的他,目标自然是直奔此处。李啸知道,只有诸如升龙号这样的巨型风帆战舰能够停泊,自已的登陆方案,才能得以快速实施。 在又过了近两个时辰,日头已然偏西之际,李啸的庞大船队,终于到了牛庄没沟营一带海岸。 李啸惊喜地发现,这里的海岸,果然与自已设想的一样,水深海阔,十分有利于自已的舰队停泊。而且,更加有利的一个条件是,在这将近傍晚之际,海上风浪也小了许多,却正是自已登陆的大好良机。 李啸不由得在心下感慨,这一路行来,海水没有结冰,风浪也还平静,也许,真的是天佑华夏,才让自已这次冒险一搏的出征,能这般顺利成功吧。 只不过,就在唐军水师渐渐靠岸之时,在海边的清军监视哨所,已有清军巡哨,发现了李啸的水师,立刻,那尖锐刺耳的警报声顿是连绵大起。 清军在牛庄没沟营一带的警戒哨所不过寥寥几座,巡逻看守的清军,总共不过十几名,除了及时报警外,再无任何抵抗能力。故当他们满是骇然地看到,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唐军船只上,每条船的船桅顶上,都打着巨大无比的黑底红字的唐字军旗,直直地朝没沟营的海岸上冲来时,他们除了立刻报警并紧急撤退外,再无其他任何办法。 只不过,这样连绵而刺耳的警报声,一路传递,最终在约一刻来钟后,警报声传到了营口地区的屯兵重地,耀州城。 此时,耀州城主将,正白旗甲喇额真吞齐喀,本来正在耀州城中安排营房,准备迎接梅勒章京李率泰的援兵入住。 在听到海边传来那连绵而刺耳的警报声时,吞齐喀几乎惊呆了。 不是吧? 怎么唐军此番远来,不去攻打辽南,也不去攻打锦州,反而先拿这营口开刀了,这,这可完全出乎了自已的预料啊。 齐吞喀之所以如此惊慌,却是有原因的。这事情,却还要从范文程当日从盛京逃回辽阳说起。 原来,范文程在劝降豪格不成,并险之又险地利于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才从鳌拜箭下脱逃,遂忍着箭创,一路南逃而去。幸得此人命大,竟侥幸未死,一路挣扎着逃回了辽阳,立即向摄政王多尔衮,紧急禀报了豪格已吃了秤砣铁了心,决意与其对抗到底之事。 多尔衮闻言大怒,乃发誓来日要痛惩豪格,以为范文程报仇。同时,他给了范文程一笔丰厚的赏赐,以慰其劳,并叮嘱他且安身回家养病便可,余事再不必操心。见多尔衮对这般关切,范文程心下才稍觉宽慰,深深地为自已选对的主子而庆幸。 不过,他随即便向多尔衮禀报到,现在豪格确已与唐军相勾结,而唐军为了抓住这个难得的清廷内讧的机会,极可能已在在积极筹备,可能准备就在出征路上,不日就要对大清下手了。所以,他反复叮嘱多尔衮,要他务必要抓紧时间,作好边境各地的军事防务,以免唐军远来突袭之时,自已若是没有任何防备的话,那情况可就糟了。 对于范文程的这个建议,多尔衮亦十分重视,于是,在过了个六七天后,随着辽阳城中整顿训练的逐渐完成,原本集中于辽阳的兵马,被多尔衮不断分派到各个要地去驻守。 多尔衮认为,李啸极可能还会与先前一样,先取金州与复州,再一路从辽南北上,攻打东京辽阳,这样一来,自已就需要在辽南重点布防了。 于是,多尔衮将辽南一带,从金州起的各个州县,布防重兵,以确保他们可以同气连枝,互相守望救助,最终确保将李啸的全部兵马,拖在辽南,让他们无法北进。 而只要唐军不能北进,那么多尔衮就获得了一个很好的时间差,使他可以带领精锐兵马,立刻北上去攻打豪格。而他的如意算盘则是,在彻底消灭了豪格之后,再统领大军回头,去消灭那些困顿在辽南,已是师老兵疲的唐军兵马,当是轻而易举之事。 当然,多尔衮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唐军可能会从其他地方开始进攻,范文程在回家养病时,也还上书提醒过他,要他不单单考虑辽南的守备,其他象锦州、营口等地,那奸诈狡猾的李啸,极可能也会派兵来攻,一定要好生注意。 不过,虽然自已有所考虑,且范文程业已提醒,但多尔衮还是认为,现在天寒地冻,说不定何时大海就结冰封冻,那李啸不一定有全军拼死一搏的勇气与决心,他最大的可能还是先取辽南,而诸如其他的锦州、营口等地,李啸纵然派兵,也可能只会了牵制性的佯攻,使自已不能集中兵力以应对其主力罢了。 多尔衮的这种心态,自然也就影响了他接下来的排兵布阵,所以,象锦州与营口,他只是象征性地加派了部分兵力,以应对唐军可能会有的牵制性佯攻。 象在营口地区,他就只加派了汉军八旗梅勒章京李率泰部的一千五百余名汉军,紧急前去耀州城,与当地守将吞齐喀合兵一处,共同负责营口守卫。 在李啸率军快到营口之时,李率泰的援军也快要抵达耀州城了,这才有齐吞喀下令手下军兵,紧急打扫城池,安排宿房,让李率泰部入住之事。 所以,在守将齐吞喀看来,自已守卫的这个地方,毕竟不是唐军进攻的主力方向,自已只要虚以应付一番便可。正因为这种侥幸心理,现在的他,才会这般手足无措惊慌不已。 而远在辽阳的清国最高统治者摄政王多尔衮,他当然不知道,现在,他很快就要为自已的误判,付出惨重到让他肠子悔青的代价了。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一章 肃杀之夜 这样刺耳连绵的警报声,有如一颗颗投掷入耳朵中的炸弹,又有如死神的一道道催命符一般,让耀州城守城主将吞齐喀,头痛欲裂又茫然无措。 吞齐喀在这一瞬间,忽地感觉到,仿佛从腰间开始,一股冰寒的凉气直窜而起,一直窜入自已的脑顶,把自已整个人全部冰冻。 怎么办? 唐军已然就要登陆,估计接下来就要全军攻击耀州城了,现在的自已,却该何去何从? 吞齐喀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随即连连下达命令。 “传本将之令,立即前往没沟营一带哨探,看看所来的唐军兵马,到底有多少,一有消息,及时回报。” “嗻,奴才遵令。” “传本将之令,立即去查看李率泰部兵马到了何处,如若见到,请他们加快前来,尽早与我军汇合一处。” “嗻!奴才明白。” “传令全军,立即集结城中,作好战斗准备,对整个耀州城严加守卫,务必要守住耀州城!” “嗻!” …… 在吞齐喀急急下达命令,令全军作好准备,打算就在这耀州城中,好好迎击李啸军兵之时,李啸的各条舰船已然靠岸,立即开始放下沉重的舷板,各名军兵顿时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纷纷登陆。 盾兵,枪兵,玄虎重骑,飞鹞子轻骑,横行总,火铳手,重炮队,辅兵、马匹、军械、粮食、帐篷……等等形形色色的唐军部队与物资,从舷板上逶迤而下,忙而有序。 登时,这个荒凉的牛庄没沟营海滩,立刻被唐军的近五万兵马,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整个海滩处,人喊马嘶,一片热闹的景象。 李啸依然伫立船头,他的脸上带着隐现的笑容,目光却更加锐利。 好么,清军果然全无防备,立刻弃了巡守的岗楼仓皇逃命,由此可见,自已这次远征袭击,十分地成功,完全打了多尔衮一个措手不及。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立刻开始攻击那清军的屯兵要地耀州城吗? 李啸抬起头,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心里头却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知道,现在天气已晚,自已对这营口地区也根本不熟悉,若是强行进军,却是十分不便。更何况,全体将士经过了这十多天的辛苦航行,皆是十分疲惫,晕船生病的将士亦有许多,若再要他们不经休息,就还要强行进军并战斗的话,也确实勉为其难了。 于是,李啸立刻下令,全军就在海边扎营,同时埋锅造饭,就此休息一晚。除了安排的警戒人员外,其余各人,均在搭好的帐篷里休息。 李啸自已,也下得船来,在一间早已为他搭好的牛皮大帐篷中安顿下来,与将士们一起在海滩上休息。 在唐军刚刚休息之后,被吞齐喀派出,远远地外面打探查情况的清军哨骑,看到海滩处这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头的唐军帐蓬,已是惊骇得一脸煞白,急急地返回耀州城中禀报。 “主子,主子不好了!以奴才观之,唐军兵马,只怕足有数万,那暂扎在海边的帐篷,一眼望均,无边无际,近乎看不到头,可见唐军兵马之盛,何其壮观哪。以奴才看来,这部唐军,绝非佯攻,应是下决心要拿我整个营口呢。”跪在地上的清军哨骑,一脸惊惶地向吞齐喀急急禀报。 听了这番禀报,吞齐喀亦是神情大变,他脸上的震怖之色,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这名哨骑退下。 随后,他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失魂落魄地在椅子上呆坐着,头脑中,更是一片迷茫。 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原本自已还在侥幸地想着,可能唐军此来,不过是发动小部分兵力来佯攻耀州,以策应唐军大部队去进攻辽南,却没想到,他们的主要进攻方向,竟是营口,竟是首先就拿自已开刀。 若这数万唐军齐来进攻耀州城,自已这千余兵力,根本无法守住。而且,就算李率泰部的一千五百名汉军及时赶到,耀州城中的兵马也只有不到三千之数,与唐军多达数万的兵力相比,只怕亦是杯水车薪,根本于事无补。 可恨呀,这些狗入的唐军,这下可真是彻底打乱了自已的如意算盘了。吞齐喀忽然感觉,现在的自已,有如一条被命运之手抓上砧板上的鱼儿,在突如其来的一瞬间,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 怎么办?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吞齐喀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已,心中却没有答案。 不过,现在的他,却还有如一个快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稻草一般,在心下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李率泰身上,希望这名汉人梅勒额真来后,能给自已提供一个有可行性的参考方案,最终抵挡住唐军进攻。 冬天的晚上,总是来临得很快,太阳迅速地消失在了西边,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这是一个十分寒冷的夜晚。 这个夜里,无星无月,天地一片昏沉。只有北风呼啸如刀,十分强劲,有如在天地间纵横嘶吼的狼群。这夜晚的北风十分劲烈,竟把好几个没有扎结实的帐逢给当头吹翻,让这些家伙冻得呲牙裂嘴,不得不打着火把,急急加固,才免了自已露宿帐外的可怕局面。 这样寒冷的夜晚,唐军士兵们就算是在睡在这帐篷里,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又钻在厚实的呢绒睡袋之中,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好在每个人都是紧挨着入睡,互相靠得极近,才可以彼此用体温取暖。 而李啸作为全军主将,却没有这么早休息。 此时,在他的牛皮大帐中,却点着熊熊火把,照得帐内一片明亮。而中帐中的靠床位置,摆着一个巨大的白云铜炭火盆,其中的积炭堆积如塔,烧得劈啪作响,让整个帐蓬温暖了不少。而在帐篷墙上,则挂着一幅巨大的辽东地形图,李啸在这里,与兴中镇镇长田威和副镇长刘国能二人,在其中商定明天的作战计划。 “明天一早,全军饱食毕,由田威率甲营兵马,带上全部的火炮部队与火铳手,团团围攻耀州城,而国能你则率乙营兵马,径插到北面,将海城到营口的这条要道给本王牢牢截住,万一有敌兵来援的话,不得放任其过来。本王之意,你二人明白了吗?”李啸手指地图,目光灼灼地向二说道。 “李大人,我们明白。”田威率先回话:“总之,大人的意思就是,就是要让这耀州城中的兵马,无处遁逃,同时又力阻清军援兵,确保这耀州城被我军顺利拿下吧?” 李啸点点头,脸上便满是凝重之色,他回答道:“你说得对,现在天气突然变得这般寒冷,估计可能很快就要大雪来临了。这样的话,我军若陷步此处,一定要拿下这耀州城,作为我军的落脚之地。再以此地为凭依,才能继续向海城,向辽阳发动进攻。故这耀州城,本王要求你们务必一击拿下,以为我军立足之本。况且,此战为我军登陆后的首战,意义更是重在,决不能出现半点纰漏。” 刘国能立刻回答道:“李大人您放心吧,明天我们一定按你所定之计划行动,在下保证彻底截断海城至营口的通道,绝对不会放敌军一兵一卒过来,确保耀州城顺利地落入我军手中。” 田威亦拱手禀道:“嗯,李大人放心,明天我亲率军兵进攻耀州城,一定尽快将此城拿下,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啸满意地扫视他二人一眼,复点点头道:“二位将军这般表态,本王甚是欣慰,那现在计划既定,两位将军就先回去休息吧,且待明天天亮后,立即开始行动。” “在下遵令!”田威与刘国能二人,一同拱手大声应道。 李啸等人不知道,就在他们连夜商谈明天的作战计划之时,在耀州城北边,一只长长的队伍,打着火把,忍受着有如刀割的老北风,一路逶迤向南,直往耀州城而来。 这只队伍,便是李率泰带领的汉军正蓝旗部兵马,总兵力一千五百余人,现在的他们,正在顶着凛风,忍受着酷寒,加紧向耀州行进,整个队伍沉默而整齐,只有刷刷的快步行走的脚步声,在这个静夜里,有如春蚕咀嚼桑叶一般,连绵不停。 夜色昏黑,纵然有火把引路,可见度亦是极差,故没有人注意到那押阵在队尾的主帅李率泰,那一脸黑沉的表情。 原来,早在前一个时辰,正率部不紧不慢地往耀州城赶去的李率泰,便见到了耀州城主将吞齐喀派来的军兵,向他紧急禀报,说现在有唐军兵马渡海而来,正在牛庄没沟营处登陆,耀州城主将吞齐喀请他尽快率兵马赶至耀州,紧急商议下一步要如何御敌。 听到这个消息,李率泰当下脸色大变,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这个李率泰,今年三十来岁,是汉奸李永芳之子,字延龄,属于汉军正蓝旗,是其父娶阿巴泰之女所生。而他自已,也在十六岁时,娶了清廷宗室之女,算起来,倒算是清廷的皇亲国戚了。 此人在正史上,倒是赫赫有名,为清廷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而他的双手上,却是沾满是无数汉人的鲜血与怨魂,被他杀害的汉人军民百姓,多达数百万之多,可谓罪恶累累,纵挫皮扒骨,亦难解其恨矣。而此人,最后竟能得以善终,在59岁时死于任上,时为都督同知兼兵部侍郎。 而清廷为了表彰他,对他追赠了兵部尚书一职,并赐谥号忠襄,以显哀荣。 当初,在听闻皇太极重伤不能理事之后,政治嗅觉敏锐的李率泰,立刻明白,大清内部,可能会有一场血腥的权利争夺战了。而争夺的焦点,无非是肃亲王豪格与睿亲王多尔衮二人,只有这二人,才最有可能夺取清廷的最高权力。 于是,他在经过一番慎重思考后,最终决定,还是把宝押在多尔衮身上,毕竟多尔衮无论是威望与智谋,皆远过豪格,阿附他的势力与兵马,亦比豪格多得多,押注给他的话,自然最有成功的可能。于是,李率泰带领家人亲眷,以及本部兵马,一齐离开盛京,前往多尔衮的老巢辽阳,投靠了多尔衮。 李率泰这番识时务的举动,自然颇受多尔衮欣赏,他立即下令,将这位大清的皇亲国戚,从原先的三等梅勒章京,提拔一阶,成为二等梅勒章京,以示嘉宠。 随后,就在前段时间,李率泰受多尔衮之令,率汉军正蓝旗兵马一千五百人,入援营口,以防唐军偏师佯攻。 说实话,对于多尔衮这个命令,李率泰心下并不以为然,他暗暗想道,唐军两次进攻清朝,皆是从金州登陆,这次纵然唐军再度来袭,应当也是与先前一样,首先攻打金复二州,方是最有可能的。 所以,他辞别家人后,这一路上,一直行进得不紧不慢,完全没想过,唐军会有突然来袭之事。 而现在,在听了军兵的禀报,李率泰的心头,顿是有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一般,令他再也轻松不起来。 于是,他立刻下令,全军加速行军,务必在今天晚上子时前赶到耀州城,去与吞齐喀部的正白旗兵马合兵一处,共同守备耀州城。 李率泰知道,耀州乃是营口最重要的屯兵之地,如果此地有失,那整个营口将只会剩下几个诸如东昌堡、博罗堡、太平堡等孤零零的小军堡,根本无济于事,这块大清背面最为重要的领土,势必被唐军所全部占据。 这是李率泰所绝不能接受的结果。 他知道,大清军律严苟,若耀州有失,营口不保,那纵然自已是皇亲国戚,多尔衮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也是会毫不犹豫地拿自已开刀的。 只不过,李率泰还是认为,唐军此来,应该只是偏师偷袭,却是为唐军主力进攻辽南的策应之举,只要自已与那吞齐喀好生守卫,打败唐军当非难事。 于是,李率泰略一沉吟,立即决定,派出亲信手下,紧急返回辽阳,去向多尔衮禀报唐军来袭的消息。同时,自已率领全军,一路向南加紧急行,终于在子时之前,顺利地赶到了耀州城中。 吞齐喀迎接李率泰部入城后,一见到李率泰,脸色仓皇的他,立刻紧紧拉着李率泰的手腕,颤声问道:“延龄兄啊,据哨骑来报,唐军此来,兵马足有五万之数,却是要将营口全部吞下之势呀!现在局势如此危急,我等却到底该如何行事,还望延龄兄速速告知!”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二章 困境中的决断 听到吞齐喀这句问话,李率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瞬间懞了。 不是吧? 不是说,自已此来,是为了支援吞齐喀,以应对唐军可能会有的小股军兵来偷袭么?怎么会一下子情报全变,竟成了有唐军主力前来进攻,这,这简直是…… 奶奶的,可恨自已才到这营口之地,原本以为不是一场例行公事般的行军,结果却成了自投罗网自入其瓮,这,这真他娘的晦气! 李率泰心下暗叹,怎么自已运气就这样差,竟然一步步地,让整个事情向着最不利于自已的方向发展,真真复之何言。而我李率泰虽是皇亲国戚,但毕竟不是神仙,现在你吞齐喀来问我,我又如何会知道,到底要怎么对付这该死的李啸! 不过李率泰虽然心下这般想着,脸上却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他将吞齐喀拉到一旁,低喝道:“你且莫急,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且入房中细说。“ 吞齐喀尴尬地应了一声,他也明白了自已多有失态,于是立刻与李率泰一起,去自已的官署中走去,二人进入一间秘室后,才闭门细谈。 昏黄的烛光下,吞齐喀急急地把哨骑探查到的唐军情况,向李率泰详细汇报了一遍。听得李率泰愈发眉头紧皱。 “额附,你说,现在唐军兵力如此之多,其势这般强大,我军在此纵拼死作战,又真的能守住吗?万一……“吞齐喀皱着眉头喃喃。 “没有万一,这耀州城一定要拼死保住!“ 李率泰立即打断了他吞吞吐吐的话,脸上的表情已是十分狠戾:”吞齐喀,本将告诉你,现在摄政王已作好了全力攻打盛京的准备,估计不日就要出兵,我们守卫这背腹要地,若是有失,只怕摄政王会立刻砍我们的脑袋去示众!“ “但,但是敌军之势如此之大,我军虽合兵一处,只怕亦是完全不是对手。这样一来,纵与这耀州城同死,又有何益呢?”吞齐喀犹是一脸犹豫。 李率泰一声轻叹,没有回话。只是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地缓步来到窗前,凜冽的寒风透过窗户纸,直直地吹到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在这一瞬间,他却仿佛突来灵感,立刻对吞齐喀说道:“看这天气,莫非是要下大雪了么?“ 吞齐喀一愣,却不知道他所问为何意,只能立刻答道:“是啊,看这天气,应该过上一会儿,就要下大雪了,这当是没跑的了。而且从往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大雪若下起来,怕是没个数天不会停呢。“ 李率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立刻回答道:“好,好,如果真的下了大雪,那我们就有办法了。“ 吞齐喀一愣,忙问:“哦,额附有何办法?“ “本将的办法就是,若是真的这般连降大雪,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唐军的火炮必定难于使用,那么他们将不得不临时修造攻城器械,那这样一来,我军就可以得到喘息之机,就能最终凭城固守了。“李率泰目光灼灼地说道:”与此同时,我等速速派出信使,去东京紧急通报摄政王,让摄政王速派援军。只要援军一到,那我军当可内外夹击,必能大破唐军于城下。“ 李率泰顿了下,复道:“若真的天气变得这般酷寒,那极有可能,这营口这处的海面也会结冰,那唐军水师船只,将会全部冻住,再难脱逃离去。这样一来,唐军无论是水师还是陆上军兵,都将成为笼中困兽,进退失据,动弹不得,只能任凭我军包围消灭了。“ 听了李率泰的计划,吞齐喀眼中一亮,他猛地一拍大腿道:“额附好计!那就这样,我这就派出信使,去向摄政王紧急救援,同时下令,临近的军堡中的守兵,全部放弃本堡,立刻赶回耀州协同防备。只要把在这耀州城中拖住唐军一段时间,等到摄政王的大军一来,我等立即与其内外夹击,将唐军登陆之军兵,全部彻底消灭!而唐军只要陆军皆灭,那些被冻住的水师船只,岂不是一群罐子中的王八,任凭我军从容收拾么?“ 李率泰点头道:“本将亦作如是观之。现在的我军,只需全力守住这耀州城便可。只要能在城下拖住唐军,那么将来无论战果如何,我们都是大功一件。以本将看来,这样的守城战,对我们来说,是个挑战,更是个难得的良机!“ 接下来,两个开始商谈两军具体合作事宜,最后,二人谈定,因为李率泰官衔职位皆要比吞齐喀高,又是额附身份,从此接任耀州城主将一职,而吞齐喀虽是满人,但因为官职与身份,皆低于李率泰,便成为他的副手,担任耀州城副将。 二人商议既定后,立即开始按计划行动。 说起来,李率泰这家伙的预测,还真是准,到了后半夜时,寒风愈发凛冽,天空中竟然还真的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纷扬而下,把整个营口地区,覆盖得一片洁白。 李啸原本就睡不安稳,正睡得迷迷糊糊地他,听到大雪敲打帐篷的扑簌声,不觉心头一凛,随即从床上惊跳而起。 不是吧? 现在开始下雪的话,那明天的耀州城攻城战,可就是大受影响了。万一明天大雪还未停,那自已还真能按原计划行动吗? 李啸脸色凝重,心中顿是莫名纠结起来,不过,现在的他,唯一的希望,也只能是寄希望明天一早大雪就会停,不至于耽搁明天的作战安排了。 只不过,要是,明天的大雪不停,而是继续下呢?…… 李啸再无睡意,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大雪却犹然未歇,压得整个帐篷顶都沉沉下垂,让李啸心头莫名烦闷。而他才在帐中洗漱之际,便有手下军兵紧急来报。 “报!李大人,昨天晚上一夜刮风下雪,到了现在,海水已然结冰,我军的水师船只,皆困于冰中了!’ 听到手下这番禀告,李啸顿是脸色大变。 不是吧,这次寒潮来得这么迅猛,竟然一夜之间,就把海水给冻住了,这下自已的水师,可就再也走不脱了。 李啸更是心下感叹,这么说来,自已这次前来营口,还真是老天眷顾,不然的话,哪怕晚上一天,自已的舰队,就会被冻在海外,从而动弹不得,陷入无比尴尬而危险的境地。 李啸迅速从迷思中回过神来,他明白,现的处境十分不利自已行动,只不过,自已作为一军主帅,却还是必须要紧急作出决断的。 “去,把田威与刘国能叫来,本王有要事找他们紧急商议。“ “是!“ 很快,兴中镇镇长田威与副镇长刘国能,带着一身寒气,急急地来到了李啸的帐中。 田威一进帐中,立即急急地向李啸问道:“李大人,现在天降大雪,不知几时方停,我军可否还要如昨夜所定计划一般,继续前去攻打耀州城?“ “是啊,李大人,现在大雪阻路,火炮一进了水,亦只能成了摆设了,若无火炮攻城,这耀州城如何得下,现在这情况,却如何是好?“刘国能亦是一脸忧色忡忡地在一旁插了一句。 李啸冷冷地扫了他二人一眼,声音却有如钢铁般坚硬而冰冷:“哦,原来你们都以为,这一场大雪一下,我军就只能束手无策了么?我军就只能坐等雪停,才能再度向耀州城发起攻击了么?” 听了李啸的问话,田威与刘国能二人默然对视了一下,皆默然垂首。 李啸冷哼一声,声音愈发凌厉起来:“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海水结冰,我军全部水师皆被冻在原地,要等着数月后方可开化,我军现在的局面,极其糟糕,可谓已是破釜沉舟,再无任何后路可退!你们想等雪停,若是雪一直不停呢,若是这雪连下个六七天呢?那我军在这堆满积雪的海滩,无依无援,天天在帐篷中苦捱,如何能长久呆得下去!而我军若是被一场大雪,就给弄得束手无策前退两难的话,还打个甚仗,那岂不是干脆不来营口,不是更好?!” 李啸这番话,说得田威与刘国能脸上皆显羞愧之色,两人头垂得更低,更是无话可说。 如果不能乘现在士气尚是可用,一举拿下耀州,那等到多尔衮带着大批援兵过来,而我军师老兵疲,士气受挫,只怕是多尔衮不来进攻,仅仅是围困,就要把我们全给围死在这里了。还样的死局,我们还不赶紧想办法改变,仅仅只是坐等雪停,或是临时去野外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皆是不足取之举也。“ “李大人,那依您看来,我军现在当如何行动?“被说得一脸羞红的田威,小声地问了一句。 “就如昨天的计划,继续向耀州城发动进攻。“李啸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李大人,现在大雪纷飞,这火炮一旦进水,可就无法使用了啊。“刘国能一脸犹豫地问道。 “那就想办法,在火炮射击时,在上面弄一层摭挡物,防止雪水溅湿火门与内膛。纵然不能完全防止,纵然会有牺牲,也要在所不惜。总之,要不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耀州城,你们明白本王的话了吗?“李啸目光炯炯,说得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听了李啸的话,田威与刘国能二人,皆觉得全身一凛,二人一齐拱手致礼道:“放心吧,李大人,在下明白了!“ 随后,田威与刘国能二人转身出帐,立刻开始急急下达命令,让全军开始准备进行耀州。 而在接到命令后,全体唐军开始纷纷行动起来,撤帐篷,吃早点,清点武器与物李,然后便顶风冒雪开始出征。 在兵马众多的唐军那人喊马嘶的一片忙碌气氛中,火炮总驻地上,火炮炮头王老栓那瘦小的身影,十分地不起眼。 王老栓是山东莱州人,说起来在唐军中效力的时间,也有数年之久了。只不过,头先几年,一直在辅兵中干活。后来,因为火炮总扩招,他因为办事细致可靠,工作认真负责,被选入火炮总之中。 年纪偏大又身形瘦小的王老栓,十分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自然积极上进,对火炮下了功夫与心血来钻研,故对火炮的操作与使用十分熟练,遂被兴中镇火炮总长胡贲,挑选为这门打放二十四斤重炮弹龙击炮之炮长。 炮长,是火炮总最为基层的军官,仅仅负责分派给自已的这门火炮和手下的数名炮手。此时的王老栓,正吆喝着手下的五名炮手,将自已视着珍宝的二十四斤龙击炮,给小心地盖了炮盖,覆上炮衣,再推到炮架上,然后便把炮架的撵绳,仔细地套上两匹驮马脖子上。 这两匹驮马,是从骑兵中因为受了轻伤,腿脚稍有不灵便而退下来,现在成为火炮队的驮马,因为有战马的底子在,这两名驮马的拉力与可能性还是远比一般的农家土马要强得多,故被王老栓与他手下的一众炮手十分珍爱,非是拉炮,绝不轻易使用。 随后,在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中,王老栓他们,便在火炮总总长胡贲的监视下,与驮马一起,前拉后住,小心翼翼从原地启动,人与马共同发力,那打了胶皮的轮子,立刻开始吱呀行进,辗开已有二指多深的积雪,一路折向东北,直往耀州行去。 而放眼望去,整个火炮总的各门火炮,皆已成一字长蛇一般,在最前面的一杆黑底红字的唐字军旗指引下,一路逶迤地在雪地中行走。 凛风呼啸,大雪纷扬,王老栓等人,虽然在后面用力推在炮架,身上已有微微发热,但手脚却是冻得冰凉到近乎不听使唤,而整个包了厚厚毛巾的脸庞,更是冻到麻木至极,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而从口鼻中呼出的气体,更是因为一遇冷,便在毛巾外,结成一坨冰溜子,让人愈发难受。 众人这样一路推着火炮,一路上也在断断续续地聊天说话,以这样的方式,让精神集中,不至于让头脑冻昏过去。 “王炮头,你说,平辽王要咱们顶着这样的大雪,去打耀州城,这,这能行吗?”一旁一名叫小平子的年轻炮手,低声地向王老栓问道。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冒雪攻城 听了这小平子这样问自已,冻得浑身直打颤的王老栓,眉头一皱,大声道:“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个啥,李大人这般安排,必定有其考虑在其中。我等只需按要求做事便可,又何必多问?” 小平子见他这样回答,沉默了一下,却还是嘟囔着说道:“我当然知道,李大人乃一军统帅,他的命令,我等自当遵从便是。只是这大雪天气,这火炮却该如何使用?万一火门或内膛进了水,火炮可是有炸膛的危险呢。” 王老栓见他还在置疑李啸的决策,不由得把脸一绷,怒声道:“咋了,到时咋打,听李大人的便是,你在这里老是咋呼个啥?你没听胡总长说么,咱们此去,是无论如花多大代价,都要攻下这耀州城。火炮炸膛算啥,咱们火炮总这次把全部家当都带了上了,总共一百三十多门火炮呢,就是炸是几门,可用火炮却还是足够,还怕拿不下耀州城咋的?退一步说,若是耀州城真拿不下,咱们啊,可就真的糟了。” 王老栓说到这句,另一名炮手接过话来:“王炮长说得对,小平子你狗入的没看到么,现在我军水师船只皆被冰层冻住,根本动弹不得,我军退路已断,再不拿下耀州,作为存身之所,那我军才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你他娘的,别想那么多没用的,这一百三十多门火炮呢,哪能那么不走运就炸咱们的。” 小平子被众人说得十分难为情,他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众人见他不再纠结于这问题,才又渐渐把话题转往他处。 雪地行军,颇为不易,全体唐军一路顶风冒雪行走,速度十分缓慢,最先出动的大批骑兵,大约在行进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后,才算看到耀州城那黑糊糊的城廓影子。 而见到唐军部队出现,耀州城头,顿时又骤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来。 听到这样的警报声,率军行进了一整天,又差不多忙碌了一个晚上的李率泰,才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一听到这尖锐刺耳的警报,顿时从床上惊跳而起。 “怎么回事?警报怎么响了,难道这样的大雪天,唐军还会来攻城么?”李率泰怒吼地冲着服侍自已的军兵怒吼道。 那名军兵尚未回答,房门便被砰地一声撞开,一名报信的清兵,带着一脸的惊惶,急急地冲入房中,便向李率泰高声喊叫起来。 “不好了,额附主子,有唐军骑兵顶风冒雪赶来,径自包抄到耀州城北面,竟象是要彻底截住我军退路一般呢。” 李率泰脸色大变,残余的睡意顿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他的内心,立刻被莫名的恐惧所笼罩。 不是吧,这些唐军,竟是如此的强悍而顽固,在这样的雪天里,还想着要来进攻耀州城,这,这怎么可能? 李率泰二话不说,立刻开始穿衣着甲,随后,便连早饭也不吃,急急出门,径往北面城墙而去。 在去北面城墙的半路上,副将吞齐喀也是一身甲胄俱全地从房中冲去,在看到正疾步走向城墙的李率泰后,便立即向他小跑着过来。 “额附,唐军竟在这样的大雪天,还想着进攻我耀州城,这,这简直是……”吞齐喀一脸惊惶,嘴都说得不利索了。 不过,他还未说完,便被李率泰一脸厌烦之色地摆摆手打断:“别说了,快跟本将上城一看,看看唐军此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吞齐喀一愣,急急应诺一声,跟着李率泰快步前往北面城墙。 他们二人登上城墙后,李率泰与吞齐喀透过纷飞的雪花,立刻远远看到,在离耀州北门一里开外,有多达四千多名骑兵,密密麻麻地摆开了阵势,已把海城至耀州的官路全部截断,不觉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唐军这次远征的部队,光骑兵就有四千多人,比自已守城的兵力还多得多,这阵势来得够大呀,由此可见,唐军此来,怕是对这耀州城势在必得了。 李率泰怔怔地望着那些严阵以待的唐军骑兵,心里头,忽地涌起莫名的后悔之意。 他娘的,早知道唐军军势这般强大,又有这般强硬地攻城决心,自已昨天晚上,就该鼓动吞齐喀与自已一起弃城而逃了。 现在倒好,被唐军堵了个严严实实,已然成了瓮中之鳖,再想逃跑已是根本不可能了。 这时,旁边的吞齐喀,仿佛看到了李率泰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悔之色一般,他惊恐地又向李率泰低声问了一句:“额附,你看来,这唐军骑兵,已把我军退路给全部阻断,这接下来……” “你不要说了!”李率泰粗暴地打断了吞齐喀的话,厉声道:“现在事已至此,我等只能坚守城中,苦守待援。哼,现在雪下得这么大,唐军火炮只怕是难于使用,一时半会,却亦是没甚好办法攻城的,你等不必太过惊慌。” 听了李率泰安慰的话语,吞齐喀脸色稍好了些,只不过,他还是一脸犹疑,一副掩饰不住的忐忑不安的模样。 吞齐喀不知道,李率泰说这番话,其实也是在给自已壮胆罢了,毕竟,对于唐军接下来的行动,他在心里,其实根本没底。 而在半个时辰后,大批的唐军步兵,也终于赶到耀州城外,远远望去,在纷飞的雪花下,各类唐军军兵,盾兵,枪兵,横行总,火铳手,辅兵等等,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向周长不过四里的耀州城,顶风冒雪步步行来,给守城的清军,造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威压感。 见到唐军步兵的来势如此凶猛,兵力数量又如此之多,李率泰与吞齐喀二人,愈发感觉心头极其不安。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已然再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唐军的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四万余人的唐军步兵,把整个耀州城给团团围住,有如紧箍的铁桶一般,看上去,倒仿佛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后,推着重型火炮前进的火炮总的全体军兵,才总算看到了远方已被自家军兵围得紧紧的耀州城。 这时,火炮总总长胡贲的声音,又在每名火炮总军兵的耳边,大声地响起:“各位兄弟,看到没有,前面就是耀州城了。咱们加把劲,把炮推到耀州城西门外一里半之处,再进行抵近射击。平辽王说了,现在天下大雪,耀州城头上的那些露天火炮,恐怕早已成被雪水给糊满了,已彻底成了摆设,故咱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抵近射击,狠狠地揍他们这些狗日的!李大人还说了,只要轰开这耀州城城墙,就给咱们火炮总计首功,兄弟们,这大把赏赐在前头,咱们可得拿出劲头来好好干哪!” 胡贲的话,让一众体力近乎耗尽的火炮部队顿是精神重新振作了不少,象王老栓等人,愈是拼尽气力,继续推拉着火炮向耀州城行去。 在火炮总向着耀州西门奋力前行之时,最后押阵而行的李啸,在数百名最为精锐强悍的护卫骑兵保护下,也来到了耀州城外。李啸身着纯白色精钢铠甲,披着一件鲜红如血的披风,这件已被雪水濡湿了不少的披风,犹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有如一面旗帜一般,哗哗地舞动着。 这时的李啸,手持一柄精铜雕花的千里镜,透过纷扬而落的大团雪花,仔细地观看了一遍耀州城的布防情况,脸上不由得显露出难掩的笑容。 “哼,这些清虏,你们以为,有老天爷帮忙的这场大雪,就能阻止本王攻城么?告诉你,你们这纯粹是痴心妄想!”看完情况的李啸,放下千里镜,英俊的脸上,一抹狠色却是一闪而过。 “传本王之令,让火炮总加速推进耀州西门外指定位置,随即令辅兵用收好的帐篷,搭盖防雪棚,尽可能减少火炮内膛与火门飘入雪水。” “是,在下明白。” 在又过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后,火炮总的一众炮手们,总算推着各门重型火炮,来到了耀州西门外一里半之处,然后,原本围在西门外的唐军步兵,纷纷让开位置,退到后面或两旁。而让这些炮手们,把全部的一百三十门火炮分成前后两排,前面为攻击火炮,后面为预备火炮,这些火炮皆摆放在西门右侧的位置,一眼望去,几乎与整个西面城墙右侧等长。 在把火炮从炮架上卸开,并固定好之后,那些疲累到了极点的火炮手,纷纷退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气休息,以恢复体力。 王老栓带着他手下的五名火炮手,也是大口地喘着气,步履踉跄地闪退到一旁,每个人在这里,都感觉全身的体力,似乎全部耗尽,若是还凭意志在勉力支撑,几乎每个人,都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无所顾忌地好好休息一番。 而这时,立即有大批辅兵一拥而上,他们手中拿着用帐篷制作的简易摭雪盖棚,悬空覆盖在每门火炮上面,雪棚四角用粗棍固定,同时,多名辅兵用手固定四角的粗棍,以防雪棚掉落或松脱。 此时,西门城墙上的李率泰与吞齐喀二人,见到唐军的火炮抵达了预定的位置,然后见那些辅兵正在紧急搭建防雪布棚,两个人的脸色,几乎就在瞬间,一同变成惨白色。 这下糟了,看来唐军是不惜代价,不怕费功夫,也要下定决心要把耀州城拿下来了,这样一来,处于这被唐军团团包围中的自已,也许,只有束手就擒的一条路吧。 李率泰迅速注意到了,一旁的吞齐喀,又用一种可怜巴巴惊惶万般的眼神望向自已,他的眼神,已是在明确地问自已,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见到这名满州正白旗的将领,竟是这般毫无主见,又胆小畏缩,李率泰在心中,对他充满了鄙视,只不过,强忍着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哼,吞齐喀你这个胆小的家伙,现在这般境地,除了死守之外,还能怎么办? 毕竟若是丢这关键的城池,导致整个营口地区皆落入唐军之手,同时全部兵马丧尽的话,你与我这样的败军之将,皆是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李率泰满心悲凉,一时间,他又想到了正在辽阳城中的妻儿,心头更是有如刀割。 唉,现在这般不利之局面,到底如何,只能全看天意了。 现在的李率泰,已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唐军的火炮质量低劣,只要受潮或飘入雪水就打不响或炸膛之上,这样的一种莫名幻想,成了他心里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不料,在这时,从唐军阵地上,却有一名使者,带着两名护卫,疾疾跑来,在结成一条冰带般的护城河外站定,便向城头大声地喊话。 “敢问城头,哪位是主事的将军啊?某家奉李大人之命前来,特有心腹之话,要向守城的将军告之。”那名使者仰着头,用极其熟练的满语,冲着城头高声喊道。 李率泰透过重重叠叠纷落的雪花,仔细向下看去,忽地发现,此人颇有些眼熟,正在思量之间,旁边的吞齐喀已是一脸惊讶地高喊了起来:“咦,额附你看,此人不是先前在入关时,那个背叛了主子谭泰,腆颜投降了唐军的正黄旗部的喀喇木么?” 李率泰内心徒地一惊,再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此人么? 这时,他又猛地想到,当时那在明国镇边城所处,被唐军活捉,然后活活地挖心剖肝处死的主将谭泰,不由得全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哼,这般背主求荣的小人,先是出卖了谭泰,如今竟又来赚我以邀揽功劳,真真无耻之尤!”李率泰低声啐骂了一句,本欲不理,却又听到城下那名使者高叫道:“这位主将,为何不回答某家之问话,却是何故?现在你等危在旦夕,命在须臾,其局面可谓已是危如累卵,覆灭可谓在即矣,为何这般窘迫之境,却还不听听某家的劝话呢?” 李率泰听到这里,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站前一步,一手扶堞,冲着下面的喀喇木厉声大骂道:“呸!喀喇木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蛋,还有脸来劝降我!老子恨不得一箭射死了你,再将你剥皮挫骨,掏心挖肝,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正文 第五百八十四章 强攻耀州 (稍后替换) 次日清晨,寒风凛冽如刀,空中彤云密布,在天刚放亮的时候,空中已有纷扬细小的雪粒,飘飘洒洒地落下。 这个昏沉的雪天,全体西返大军,人人身披重孝,打着素白旗帜,在统军大将多尔衮的率领下,离开抚顺,一路哀声不断,折向东南,径返辽阳而去。 在一众护卫簇拥下的多尔衮,头戴白帽,身着白甲,披着纯白色的披风,护卫着装了皇太极尸首的金丝楠木棺柩,一路上紧绷着脸,默然前行,不时有纷扬的雪花与纸钱洒在他的脸上,但多尔衮却一直一副凝然思考的模样,对这些仿佛浑然不觉。 多尔衮这一路上,都在默然想着,返回辽阳后,自已该如何在群臣与众将树立威信,从而正式成了皇太极的继位者,又要如何调兵遣将讨伐豪格,还又该如何安排兵力守卫边境,以防李啸的唐军前来偷袭,种种大事压在他心头,让他心情十分沉重而压抑,故一路行去,他这张长条脸一直紧绷如铁。 跟着他回去的将领中,多铎神情倒与昨日无异,只是另一名宗室大将阿巴泰,虽然一直低头无语,但脸色却是十分难看。队伍中的他,自率已部,精神萎顿地远远地跟着队伍后面。 在昨天夜晚,多尔衮弑杀皇太极时,阿巴泰因一路行军疲累,已早早躺下休息,结果到了深夜时分,才听到了手下军兵禀报的,崇德皇帝被杀的可怕消息。 虽然,向阿巴泰禀报的军兵告诉他,是皇太极突发狂疾,最终被医官所误杀,便这个消息,对于也算久历政坛的阿巴泰来说,他心下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虚辞。皇太极的真实死因,其实极可能是被多尔衮给弑杀的。 因为对于任何人来说,他们都没有弄死皇太极的理由,只有想夺取大清最高权力的多尔衮,一直忌惮皇帝重新掌权,才会痛下杀手,把皇帝最终给杀掉,以绝后患。 而多尔衮之所以突然弑杀皇帝,应给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诸如,皇帝突然恢复了神智之类,毕竟,原本痴呆状态的皇帝,对于多尔衮来说,并不构成任何威胁,只有恢复了思维与理智的皇帝,才会让多尔衮倍觉威胁,以致痛下杀手。 说起来,对于多尔衮采取这般狠辣残酷的手段,阿巴泰在心下虽然纠结难受,但其实他也能理解多尔衮的这种做法。毕竟大清的皇位只有一个,多尔衮自暂代权柄以来,便一直朝着夺取大清权力之目标拼力追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逼反豪格,不惜把整个大清弄到几乎内战的边缘,所以,多尔衮最终对皇帝痛下杀手,却也是意料之中。 但令阿巴泰心下十分不满的是,他对于多尔衮在弑杀了皇帝之后,对待自已的态度十分生气。 因为昨天整个晚上,多尔衮都未跟他解释自已不得不杀掉皇帝的原因,甚至连个通报消息的人都没有派出,反而是自已手下军兵在探明了消息后,才向自已悄悄禀报。 阿巴泰对多尔衮这种对自已这般轻视的态度十分不满,只不过,现在已跟着多尔衮上了贼船的他,纵然再有心反对,却也无能为力了。 阿巴泰忍不住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已成了多尔衮的绊脚石,那么,他也一定会把自已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吧。 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已即使在继续跟着多尔衮混,那么,出工不出力,应当是最佳选择。 从抚顺到辽阳,这一路上,阿巴泰越来越认定了自已的这个观点。 在又过了三天之后,多尔衮统领全军,抬着皇帝的棺木,终于到达了辽阳,驻守此处的阿济格,亲自出城相迎。 在见到多尔衮后,阿济格毫不犹豫地与一众官员出迎,并率先跪地而拜,然后大声痛哭,以示向皇帝的灵柩举哀,当然,也是隐晦地承认那站在灵柩旁边的多尔衮的继统之权。 见到阿济格这般下拜,其余的各名官员,自是皆明其意,立刻跟随着他一同下拜,然后皆放声痛哭。 一眼看去,整个辽阳城外,乌央央地跪倒了一大片,便是颇为壮观。 见到兄长带着一众官员这般恭敬地,明为哭拜皇帝,实则参拜自已,多尔衮心下十分欣悦,只不过,他在表面上,却还要与他们一样,作出因为皇帝过世而十分悲痛的模样。 接下来,在下令让人将皇帝的棺木抬入一间规模宏大的灵堂后,多尔衮与阿济格一路并肩行走,一路前往早已给他安排好的东京辽阳的府衙之中。 在这一路上,阿济格向他简要地讲述了辽阳城中的兵马数量,以及前来投靠的诸多势力情况。 当多尔衮了解到,除了正黄旗、镶黄旗、正蓝旗三旗满洲兵马外,几乎所有的清国兵马都齐来投奔自已,他的内心无比欣喜。而在听到,诸如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以及不少从盛京逃出的官员,都全部齐来投奔自已,并拥戴自已掌控大清最高权力时,多尔衮内心的愉悦,何可胜说。 哼,凭着这近乎压倒性的兵马数量,那么,在豪格尚未彻底在盛京城中站稳脚跟之前,自已发动大军,大举进袭盛京城,极可能会将那豪格一举击溃,而真若如此,那李啸纵率唐军来援,只怕亦只能干瞪眼了。 不过,当他了解到,那两红旗兵马与镶蓝旗兵马虽然投靠自已,但礼亲王代善和郑亲王济尔哈朗却依然留在盛京之时,多尔衮原本笑容隐现的脸孔,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是何其聪明之人,自然明白那代善与济尔哈朗虽派了部下兵马,但自已却不来投奔他,无非是想两头押宝,最终让自已稳操胜劵罢了。 这两个老狐狸,倒是真真狡猾得紧。 不过,多尔衮也知道,现在局势未定,这场内战的最终结果也没有确定,自已当然不能对这两位在大清政坛上极具份量的宗室权贵表达不满,毕竟,他们实打实地把兵马交给了自已,相形之下,对自已的支持,却是远比豪格更重一些。 两兄弟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进入大堂,在这里,有更多的官员早已等候在其中。 多尔衮昂昂然坐上了那把高居于众人之上的虎头椅,环视众人一圈后,便正式向众人宣布了皇帝的死因,以及自已在皇帝临终前,被正式任命为大清帝国继任者一事。 皇太极临终前任命自已为大清帝继任者这句话,是多尔衮在路上所突然想到的,多尔衮认为,反正死人不会说话,自然可以随自已怎么编造。 而一旦抬出了皇太极临终遗嘱,无疑会给自已的政治形象大大加分,继位的正统性与合法性,亦是愈足。 当然,多尔衮这样的说辞,其实有了一个巨大到几乎无法自圆其说的漏洞。 那就是,按他所说的皇太极的死因,这皇太极既然是突发狂疾,最终被医官误杀而死,那么,他如何会还在临终前,突然这般清醒,以至能清楚地口授谕旨,让多尔衮继统大清之位,这根本就无法用正常的语言解释明白。 只不过,多尔衮这番漏洞百出的话语说到这里,下面的各人自是人心活泛,每个人都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揭穿他话语中的不合理之处。 于是,在下面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后,站在下面的一众官员里,大学士宁完我施施然地,首先站了出来。 “禀睿亲王,奴才以为,现在崇德皇帝既已大行,纵再痛悔哀哭,亦是于事无补矣。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主,民不可一日无君,奴才以为,睿亲王智勇殊众,德配天地,功盖大清,又有皇上临终口谕为证,实是继任我大清皇位的最为正统之人选。若得睿亲王为大清之主,则大清国中,应是人人欣悦,万众臣服矣。还望睿亲王勿要推托,需得顺天应民,代天受命,统续为君,成为我大清之主,则我大清幸甚,百姓幸甚啊!” 宁完我说完,率先下拜。而见他伏身而拜,其他的人也自然不是傻瓜,纷纷跟着下跪磕头。 而见到大堂中的朝臣们纷纷表态了,阿济格与多铎二人相视一笑,也急急伏地打扦而拜。 至于阿巴泰,则是在略一犹豫后,亦是嘴中大声应命,同样下跪伏拜。 见到众人在宁完我的带头下,在自已面前纷纷表态拥立,多尔衮内心有如喝蜜一样甜,只不过,他在表面上,却还露出一副十分为难的神色。 “咳,各位的心情,本王自是理解,只不过,现在乃是国丧其间,皇帝尸骨未寒,本王又如何有趁机取位之心?更何况,那豪格占据了盛京都城,谋叛自立,这国家未统,金瓯未完,本王又如何有继承帝位之想法。诸位这般好心,却是把本王置于火炉上烤呢。至于这大清的帝位,本王还是认为,要依祖制,让八旗旗主与各位文武重臣一起推举商定,方为合适啊。” 听了多尔衮这番表态,下面伏跪的官员心下皆是暗揣,多尔衮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难道说,他真的这般高风亮节,不愿趁机夺取大清的最高权力了么? 就在各人心下暗自思揣之际,一人直起身来,向多尔衮拱手道:“先君未过丧期,国家未得一统,睿亲王便不继位承统,真真仁德之主也。只不过,微臣在想,睿亲王这般做为,虽全小节,却未免失了大义啊。” 听到了这个声音,多尔衮与一众官员,皆不觉扭头望去,只见说话之人,却是内馆大学士范文程。 这范文程,在当天得到皇太极在海参崴受了重伤的消息后,在盛京城中犹豫了好几天,最终还是认定,兵马微少势力不足的豪格可能会落败,而兵多将广又智谋出众的多尔衮,应能最终夺取这大清最高权力,故在经过一番审慎思考后,才最终决定押宝在他身上。 故而,他趁着盛京混乱动荡之机,带领全部家眷,急急逃离盛京,一路来到了多尔衮的最大最根本的据地东京辽阳。 现在,看到多尔衮回来,又说了那么一番虚情假意,却又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话语,范文程知道,自已表态显忠心的时候到了。 多尔衮眉头微微一皱,却忽地明白了范文程说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他哦了一声,便故意问道:“范学士,你既这般说,可以有甚想法,可从实对本王说来。” 范文程嗻了一声,便立刻回答道:“睿亲王,微臣想说,现在国家新丧君主,正是最为动荡不安之时,更何况,现在内有叛贼据守都城,外有恶邻虎视国境,这般紧要关头,国家若没有强有力的君主来统领,只怕是危机重重,不可胜数矣。睿亲王如何可拘于祖制与礼节,而弃大清,弃臣民于不顾呢?” 听了范文程的话,多尔衮心下甚喜,脸上却还是一副为难的神色:“唉,大学士之言,却是不无道理。只是祖制在前,国君新丧在后,本王就这般急急上位,只怕还是会有小人在背后乱嚼舌头,也定有不少朝臣心中不服,还是需要商议个稳妥之法方好。” 那范文程仿佛料到他会这般一样,他立刻昂然地大声说道:“睿亲王,若你实在为难,不肯立刻继位以承续大统的话,在下却亦有一法,可让睿亲王不登基称帝,亦能顺利统掌大清的最高权力。” 范文程这话说完,周围一阵窃窃私语,然后,又全部归于一片安静。 “哦,是何方法,你倒说来一看。”多尔衮显然亦是极感兴趣,他瞪着眼睛,向范文程问道。 “禀睿亲王,那就是,睿亲王可任为大清摄政王,以为代替皇上统摄国政军事之意,这样一来,纵有小人嚼舌,纵有朝臣暗中不服,但对于睿亲王这般行动,却亦无可指摘。而睿亲王当可以虽无皇帝之名,却能行皇帝之实,岂其是两全其美的好计?若在将来平定盛京,一统大清之后,睿亲王再顺水推舟进位为皇上,亦是完全可以呀。“范文程从容不迫,一脸微笑地缓缓而道。 听了范文程的话,多尔衮眼中,顿是有亮光一闪而过。他略一沉吟,便微笑着大声说道:“好,很好,既然范学士与各位的推举之心这般诚挚而肯切,本王又如何忍心拂逆众意,那本王就勉为其难,暂任摄政王,还望各位好生辅佐本王,一并为国效力。“ 正文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不惜代价 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又是六十余枚乌黑的铁弹呼啸而至,有如从漫天飞雪中疾速飞来的死神,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与雪沫漫天飞起。 耀州城整个西面右侧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几乎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一般,在勉强地挣扎苟活。 包括李率泰在内的全体防守清军,皆能清楚地感觉到,脚下那本就严重受损的城墙,有如打摆子一般,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清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大片垮塌的雉堞,以及从城头摆放的大小火炮,也被震得从城墙掉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和火炮,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砸得地上积雪四溅,腾起大团白色的雪沫,将那些被震落的清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剩余的西面右侧的清军守兵,顿时彻底崩溃了。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所有的西面右侧城墙的清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心惊胆裂,统统再无继续守卫作战的勇气了。 此时此刻,他们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已被吓破了胆的家伙,立刻全部弃了岗位,嚎叫着冲下城墙马道,狼奔豚突,逃命而去。 “回来!你们给老子回来!给老子守住城墙!” 被雪沫与污泥糊满了脸孔的李率泰,模样有如一个滑稽的小丑一般,他挥舞着宝剑,冲着那些顾头不顾腚逃跑的家伙厉声大喝。 只不过,到了现在,那些已被彻底吓晕的清军,士气与斗志皆是降到谷底,他们如何肯听,整个西面右侧城墙的清军,一窝蜂般地纷拥而逃,根本不再把小丑李率泰放在眼里。 “额附大人,这城墙守不住了!不唐军火炮过于凶猛,我军士气已崩,再无战心,这西面城墙,已是绝对守不住了!” 一名一头一脸皆是灰尘,鼻子还被飞溅的砖头砸得鼻血直流的副将模样的人,对模样同样狼狈不堪李率泰,一脸哀色地低声急禀。 李率泰脸上哆嗦,表情扭曲而痛苦。 入他娘,这打得什么仗啊! 光挨打,无法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狗入的唐军,猖狂放肆地用重炮进行轰击耀州城墙,自已竟一点没办法没有,只能象个缩头乌龟一样,眼睁睁地被动挨打。 他娘的,战前的全部估计,看来都是错误的,指望下了大雪,唐军就会暂缓进攻,更是无稽之谈。 那些唐军,根本就不在乎火炮炸膛,不在乎牺牲炮手,不在乎火炮损失,他们的全部目标,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这耀州城。 他娘的,早知唐军的战斗意志这般顽强,作战如此凶狠,自已早就该趁昨天夜晚率部溜走了,如果会现在这样任人宰割,而根本无法还手。 只不过,久经战阵的李率泰知道,现在的情况十分危急,他必须要迅速地,在唐军下一轮炮击开始前,紧急做出改变。 “传本将之令,全体西面城墙守御军兵,立刻退下城去,于城中街道入口处,摆阵迎敌,在城中杀退敌军!” “嗻!” “再传令至北面城墙,让吞齐喀同样带兵退下,与我军合兵一处,共同抵御此处城墙破裂后,唐军将要发动的进攻。” “嗻!” 见到西面城墙上的清军,有如潮水一般退下城墙而去时,李啸那坚毅的脸上,泛过一道冷笑。 不过,在他的心下,却又是莫名的酸涩与难过。 因为,就在刚才的炮击中,唐军火炮阵中,又有整整六门火炮炸膛了。看到这些精心铸造的攻城利器,就这样在自已面前炸得四分五裂再难使用,看到这些久历沙场,跟着自已南征北战的炮手们,被炸膛的火炮那喷涌的气浪或零件,给弄得或死或伤,情况惨不忍睹之时,李啸的心下,亦是感同身受,慨叹不已。 只不过,为了夺取胜利,这样的代价,却是必须要付出的。 毕竟,现在的自已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耀州城,哪怕付出再多代价,也要把它坚决拿下。 李啸随即又想到,这个清军主将李率泰,知道趁早退下城去,不再苦苦支撑守卫,倒还算他识时务。 毕竟,若他们再不变通,而是真等到城墙被彻底轰塌的话,这些清军,也就真的能与这城墙作陪葬了。 而全体唐军将士,见到清军被打得这般可怜,在这种绝对的暴力与死亡之下,被自已强势碾压,以至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他们心头的快意程度,何可言说。 只不过,这耀州城墙的坚实程度,还是令李啸心头暗赞了一下。他原本以为,原先攻打的那金州城墙,能够承受整整三轮重型龙击火炮齐射,直到第四轮时,才彻底底垮塌,便算是相当坚固城防了。而这耀州耀州城的城墙,在近70门重型龙击炮的齐射打击下,没有在一两轮齐射之后就垮塌,已经是非常不错的防御质量了。 李啸当然不会知道,这耀州城的城墙,之所以也这般坚固,却是因为,当初在修筑此堡时,老奴为了防止东江镇的明军携带火炮渡海来攻,特意将此城城墙修筑得十分牢固,无论是内夯土还是外包砖,皆是要求严格建造细致,故耀州城墙的防御能力相当可观。 而且,在后来李啸第一次打下金州后,皇太极鉴于沿海地区的城堡,会成为唐军的偷袭对象,故对金州、复州、耀州等多地的城墙,再度进行了内部修筑马面墙等方式,来进行二次加固。这样一来,这两次加固的筑墙方式,让整个耀州城城墙,对炮弹的承受力大大加强,支撑到现在,实在是比李啸所想象的要坚实得多。 只不过,李啸已从千里镜中看得清楚,挨了两轮齐射炮击的耀州西面右侧城墙,已是摇摇欲坠,危险万分,与一个濒死的老人差不多了,绝对难以承受近70门重型龙击炮的第三轮齐射。 一丝狰狞的表情,从李啸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在看到自家火炮重新补位,并且又准备得差不多了之后,李啸又深吸了口气,再度冷冷下令。 “传本王军令,全体龙击炮第三轮齐射轰击,务必彻底打垮这西面右侧城墙!”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指挥官,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第三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西面城墙右侧,大块碎砖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西面右侧城墙,已基本全部垮塌破碎,成为废墟一片。 整个西面右侧城墙,至此全部被唐军轰塌,远远看去,有如一座奇怪怪状的小丘陵。 只不过,在这一次轰击中,又有五门火炮,因为或受潮或渗入雪水,而当场炸膛。 炮长王老栓他们操作的那门打放二十四斤铁弹的重型龙击炮,也是这五门炸膛火炮之一。 当时,炮长王老栓,一声令下,火门点了药绳之后,全体炮手,都在这极短的瞬间看到,这门火炮,仿佛从内到外,忽然变成红色,随即在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爆响,刺目的金黄一下子从火炮炮体中闪出,然后,这门重型龙击炮,就象一枚巨大的爆竹一般,彻底炸开,炽热喷涌的气浪以圆形冲击波的方式向四周喷涌。 而四分五裂的炮体零件,更如纷扬的礼花碎片一般,向四面八方飞迸而去。 站在炮身旁的两名炮手,一名被炽热喷涌的气浪当场烤焦了半边身体,在极高的温度下,他身上的衣服与体表的脂肪一同剧烈燃烧,整个人的半边身边瞬间被烤焦,他甚至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喷涌的气浪炸飞到十多步外的距离,溅起大团的雪沫,再无动弹。 而另一名炮手,则是被炸开的半截炮管生生撞飞了脑袋,脑浆与鲜备一同飞迸四散,只有无头尸体还在地上一直抽搐。 炮长王老栓,在迅速地目睹这一切后,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个约手臂般粗大的尖锐火炮破片,狠狠地撞倒在地,弹飞出了数米远,那尖锐的破片尖端,深深地扎入他的喉咙之中,鲜血有如喷泉一般汹涌而出。 王老栓在地上挣扎着,他努力想喊出几句话来,却只能从嘴中喊出断断续续的嗬嗬声,在数名辅兵快步向他冲来之时,他的意识已处于弥留状态。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十分疲累,似乎所有的力气都从身上被抽了,眼皮更是有如两扇千斤坠一般,不停地往下掉,根本无力再睁开。 “入他娘的,没想到,老子英雄一世,竟会挂在这个破地方……” 这句心里的话,是王老栓在这个世界的最后意识,然后,正被辅兵们七手八脚抬起的他,全身剧烈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静了。而在这时,王老栓忽然感觉身体变得十分轻盈,仿佛卸去了任何的负担一样,他象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灵活而自由地飞向天空,然后,穿过纷扬而落的大雪,径往南方的家乡飞去。 见到这耀州城西面右侧城墙,终于全部垮塌之后,李啸长吁了一口气,随即下达了向城中进攻的命令。 “传本王军令,枪盾战阵直攻入城,横行总居后掩护,轻重骑兵押后补位,给本王消灭敢于抵挡的一切敌军!” “得令!” 李啸此令方下,多达三千余人的枪盾战阵,排成整齐的两队纵列,在整齐的鼓点声中,各人齐步同位,有如一架开动的战争机器一般,一齐向城中行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左右两侧,牢牢护住枪盾战阵的左右两翼。 见到大步行来的唐军,指挥着军兵在街口位置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李率泰,不觉面如死灰。 现在城墙已破,自已接下来,只能与唐军短兵相接战斗了,而看唐军这肃杀整齐的攻势,久历沙场的李率泰知道,这是一支纪律严明,战力强悍的精锐部队,那么,在这样精锐而强悍的唐军面前,自已手下这些汉军,真的能抵挡住他们么? 李率泰的心,顿时有如打鼓一般狂跳起来。 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到现在为止,那守卫北面城墙的吞齐喀,虽然已率部从城墙上下来,却一直没来与自已汇合。 他娘的,这吞齐喀搞什么鬼? “快去,传本将的命令,令吞齐喀这厮速带其部兵马与我汇合,合力抵挡唐军进攻,不得有误!”李率泰一脸焦躁地向旁边的亲随军兵喝道。 那名军兵急急地应诺一声,便立刻起身离开,径往北城方向奔去。 眼见得唐军越行越近,而吞齐喀部又迟迟未来汇合,李率泰心下焦躁不安到了极点。 他再也按捺不住,刷地抽刀,正欲下令让全军上攻,与敌人绞杀在一处,以反突击方式,来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就在这时,从远处的北门方向,却传来了巨大的喧哗与呐喊声,随后,便是吊桥梁嘎嘎放下的铁链滑动声响,以及砰的一下吊桥砸落之声。 李率泰惊恐地扭头张望,透过街道的尽头,他愕然看到,由吞齐喀部驻守的北门,已然轰然大开。 “操!狗入的吞齐喀放开了西门,这厮率部投降唐军啦!”旁边一名亲随副将,一脸震惊之色,咬牙切齿地大声喊叫起来。 听到这句话,李率泰只觉得自已的心灵,急速下沉,瞬间跌到了冰湖之底。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杀主求降 “入他娘,吞齐喀这个混蛋,在这般紧要关头,竟然无耻叛变,无耻地出卖大清,投敌求存,真真可恶之极!” 旁边的副将军官吴芳时,厉声大骂,表情十分愤恨难抑。 李率泰面无表情地听着吴芳时厉声大骂,脸上的表情却是极度僵硬。 他能感觉到,此时的自已,头脑之中,仿佛只有一片空白。 在李率泰的汉军们,陷入极度的恐慌之际,开门投降的吞齐喀,一边让旁边的兵士用力摇动一面巨大的白旗,一边亲立城门旁边,向纵马疾驰过来的唐军兴中镇镇长田威,展露出极为谦卑而恭顺的灿烂笑容。 此时的吞齐喀,暗暗为自已在这关键时刻,能临机决断向唐军投降,感觉极为庆幸。 方才,站在北面城墙上的吞齐喀,从千里镜中亲眼看到,那唐军的火炮竟如此凌厉,在三轮齐射后,就彻底轰塌了西门右侧城墙。 可见这些唐军的战力何其强悍,而自已手下这一千余名的满州兵马,想要与兵力众多又实力强悍的唐军对抗下去,实在是死路一条。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甲喇额真吞齐喀瞬间明白,自已决不能与这些汉军一道陪死,决不能与那个李率泰一样,傻乎乎地去为清廷尽忠,毕竟官是大清给的,而命可是自已的,一旦这般冤死于唐军手中,可就真的狗屁不值了。 所以,现在的自已,必须要抓紧机会,及时向唐军投降,从而不旦让自已与一众手下得以活命,也能得到一个将功补过的大好机会。 当然,自已这样做,无疑是彻底背叛了大清,彻底背叛了多尔衮,只不过,在保命面前,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这个狗入的乱世,没什么东西,比保全性命更重要的了。 所以,趁着自已现在还有最后一点这城中的数千满洲兵马,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齐吞喀只能当机立断,开城献降,以此邀功。 而对于那位额附李率泰,吞齐喀在心下,甚至不无快意地想着,对不起了啊,对不起你这位额附了,现在这大难临头之际,某家只能对不住你了,只能拿你们的脑袋,去给唐军邀功了。 轰的一声,耀州城北门吊桥猛然放下,砸得地上雪花四溅,北门城头的白旗高高飘扬,吞齐喀率着一众将领,亦打着一面白旗,纷纷出城,以一种恭顺的姿态,默立一旁等着唐军入城。 见得北门的敌人,见到西面城墙被唐军攻破后,竟在唐军的巨大威压下,就打开城门献降,迎接自已入城,兴中镇镇长田威心下,可谓欢喜无限。 哼!算你们这般狗入的鞑子识时务,懂得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向我军来投降保命。 田威随即下令,全军尽速入城,尽快拿下整个耀州城。 听得主将这声令下,围在北面的唐军士兵,顿是响起了响亮的欢呼声,只听得脚步齐动,大批行动的唐军甲叶摩擦嚓嚓作响,有如一道钢铁洪流一般,径直向耀州城奔行而去。 一身精钢铠甲的兴中镇镇长田威,在一众铠甲精良的护卫下纵马行近耀州北门,吞齐喀与手下将领,一齐急急上前趋迎。 “在下吞齐喀,乃是耀州城中甲喇额真,在下虽是满人,但久慕平辽王威名,只是无缘,不得相投,心下实深以为恨。我部军兵,盼李大人北来,实有如婴儿之盼父母也!现在王师已至,在下率部来投,却是正当其时也。故特献这耀州城北门以迎王师,望大人怜我等一片效诚之心,看在我等不动刀兵,恭迎上国天兵的份上,就留我等性命,准我等为李大人效力,小人心中,实是感激之至。” 吞齐喀一脸卑伏之色地躬身站在一旁,一边听旁边这名汉文通事那说得半通不通的翻译,一边不时偷眼瞥去,看来入浓眉怒目的唐军主将田威的表情反应,他的双眼之中,满是期待之色。 听了吞齐喀这般肉麻无比又卑躬屈膝的谎话,田威哦了一声,心下对他无比鄙视,脸上亦满现讽刺的笑意,他用一种无可言说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吞齐喀一番后,便冷冷喝道:“吞齐喀,你虽身为鞑虏,估计手上也沾过不少汉人的鲜血,但能现在,能幡然悔过,献门投降,却也是大功一件,本将自会全尔等性命,且会再为你们请功。” 吞齐喀闻言大喜,急急拱手谢道:“谢谢将军不咎过往,并全我等性命,在下代全军将士,谢将军活命之恩。“他说完,又皱着眉头道;“禀将军,城外另一部兵马,是清朝额附,汉军正蓝旗的李率泰所统之汉军,此人死硬到底,不肯投降,却与我等无干哪。” 田威冷笑一声,便道:“无妨,他要自寻死路,当然与你等无干。不如,你们既已投效我军,就当听从我军号令。你听好了,本将令你速率你部全体军兵,与我军一起,夹击城中那些不肯投降的鞑虏,务必不得让一名不肯投降的鞑子,从耀州城中得以走脱。你等若能再立新功,本将自会向李大人,为你们大大请功!” 听完田威的话语,吞齐喀双眼放光,脸上漾起难以抑制的喜色,原本惴惴不安的他,顿时精神大振。 他猛抬起头,立刻大声向田威喊道:“请大人放心,我等既投降贵军,理当尽诚效力,在下现在就率部前去,杀了李率泰部的这些混蛋,用他们的脑袋,向大人交纳一份投名状!” 吞齐喀说完,刷地抽刀在手,纵声大喝道:“兄弟们,咱们现在新投唐军,正是建功立业,搏取功名之时,请各位跟本官一道返身杀敌,为唐军开路,向李大人交纳一份沉甸甸的见面礼!” 一众汉奸兵马齐声应诺,2000名汉奸军兵,高声呐喊着,纷纷抽刀拔剑,尽展骁勇,向城中慌张一团的满州兵马,冲杀而去。 “额附主子,不好啦!现在前面有唐军攻来,后面有叛变的吞齐喀部杀到,我军何去何从,还请大人立即定夺!”站在李率泰身边的副将吴芳时,满脸惊惧至极的表情,说话的声音颤抖不已。 李率泰一声长叹,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与纠结。 如何定夺?还能如何定夺?还有什么定夺的余地!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已是板上钉钉,那么,自已真在要在这里,与城同殉么? 李率泰在心下,虽然极不愿意选择这样窝囊而无奈的死法,但是,自已真的能就此向唐军投降么? 李率泰略一思怔,也立刻否定了自已这个想法。 不行,不能降,别人都能降,唯独自已不能。 因为,只要自已一投降,那自已在盛京的家人,只怕会立刻就遭了多尔衮的毒手,自已的妻子儿女,也只怕是一个都不得保全了。 要想他们能顺利活命,那自已就只能在此地战死,这,就是自已的宿命…… 这一瞬间,李率泰的眼中,不觉噙满了泪水。 他的脸色,随即变得十分凛然,他昂然大喝道:“全军速速分成两部,准备与唐军及叛贼,决一死战!” “得令!” 后面的副将吴芳时阴沉着脸,大声应了一句。 李率泰再不理他,随即拔出宝剑,指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唐军大声喝道:“弟兄们,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请各位与本将一起,奋力杀……” 最后的这个敌字,他还未说出口,忽然腰部扑哧一声轻响,一阵钻心的巨疼传来,疼得他几乎昏厥。 他以一种极度惊愕的表情,扭身往望,却见一只粗大的手,紧握一柄锋利的腰刀,那长长的刀身,已深深地捅入了自已的腰眼。 他抬望眼,却是副将吴芳时一脸狰狞的表情。随及,他紧握刀柄的右手,又用力了搅了一搅。 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方才还故作正义慷慨的吴芳时,没想到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深藏不露的叛徒! “狗入的,连你也背叛我……”李率泰忍着剧烈的痛疼,嘴角鲜血直滴,他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额附,莫怪在下手狠,实在是弟兄们还想活命,不能陪你一同去死啊……,要怪,就怪你不识时务吧。”副将吴芳时双眼之中,亦有泪光一闪一闪,脸上的肌肉也在不停地抽搐。 李率泰目光已然开始涣散,他整张脸都因为剧烈的痛疼,几乎扭曲变形,他低声喃喃道:“罢罢罢,既如此,你就给我一个痛快,然后,拿本将的脑袋,去给唐军邀功吧,也给众位兄弟一条活路……” “额附主子,你放心吧,我的刀,很快……“ 吴芳时双眼血红,泪落扑簌,他再不说话,咬牙一声低吼,刷地抽出腰刀,猛然横砍而去。 又是一声扑哧闷响,刀光闪过之处,李率泰平滑如镜的颈部,鲜血如柱直飚,他那颗圆滚滚的头颅立刻腾空窜起,有如一只无忧无虑的鸟儿,扑腾飞向漫天飞雪之中,随即,划过一道长长弧线,掉在远处的雪地上。 而他犹在喷血的尸体,则是软软地倒地,喷溅不停的鲜血,将雪白的大地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颜色。 这位在真实历史上,从辽东打到广东,为清王朝统一全国立下汗马功劳,并最终担任广东担督的清初汉奸重臣李率泰,在这个被李啸改变的历史中,以一种极度窝囊的死法,丧命于自已部将之手,丧命于这个在正史中微不足道的小小耀州城,倒是一种宿命般的讽刺。 见李率泰被副将吴芳时杀死,旁边的汉军,皆是呆怔住了,每个人都用惊恐至极的眼神,望着被溅了一身污血模样极度恐怖的吴芳时,根本不知道,到底要如何面对现在这样完全超过了自已思考能力的局面。 此时,吴芳时却是再不顾众人惊恐的眼神,他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李率泰尸体,急急行了几步,把滚落于地沾满雪泥的李率泰头颅拿起,快步来到阵前,冲着对面即将站来的唐军大声喊道:“唐军兄弟,刀下留情,吾已斩了死硬到底的主将李率泰,现在我军愿降,愿降啊!” 听到吴芳时这连番大喊,面前只差十几步就要冲到了唐军,与左边就差数十步冲到的吞齐喀部,皆不觉呆住了。 不是吧? 这李率泰,竟然被自家反水的部将给斩杀了,这家伙,倒是死得不同寻常。 吴芳时手持李率泰头颅,不停声嘶力竭地大喊,终于等到了唐军阵中一声喝令,随即全体唐军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然后,一名身着精钢铠甲的唐军将领,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纵马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名将领,便是唐军兴中镇副镇长刘国能,在听闻了李率泰已被自已的部下所杀后,他奉李啸之令,特来接受剩余汉军的投降。 这场耀州城争夺战,以唐军彻底胜利而告终。 说起来,这场战争,虽然唐军付出了多达十五门火炮炸膛数十名炮手或死或伤的代价,却也最终完美地实现了战略目的,不但拿下了整个耀州城,还最终强迫城中敌军反水杀死自已的主将李率泰,并全部向自已投降。 对于这个结果,李啸心下相当满意,故而在他远远地听到吴芳时那近乎癫狂的哀求投降之声后,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然后立即派出刘国能前去受降。 此时,在离吴芳时约十多步的距离时,刘国能勒住马蹄,端坐于马背上的他,以一种冷冷的目光,将血人一般的吴芳时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以一种揶揄的口气开始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这李率泰是你们杀的么?你们可是真投降?” 听了刘国能这一迭声的问话,吴芳时立即双腿跪地,双手高高地捧起了李率泰血糊嘶拉的头颅,对刘国能恭敬地说道:“在下吴芳时,曾是李率泰手下副将。因李率泰不识时务,全军已至死境,却还执意对抗天兵,我等不愿与你一道赴死,这才被逼无奈,将其斩杀以投贵军。我等既斩清庭额附李率泰,实是再无退可走,将来绝对会真心效忠贵军的,万望贵军不计前嫌,将我们全部收纳,我们一众兄弟,当不胜感激矣!” 正文 第五百八十七章 俘虏处置 听了吴芳时这卑微惊恐的回复,刘国能心下甚是得意。只不过,他在表面上,却还是十分平静地回复道:“哦,既如此,那你们全军缴械,列阵出降,再听从平辽王下一步发落。”吴芳时闻言,心中石头落地,他一脸谄笑,大声拱手道:“多谢大人成全,我等皆听从大人发落。”刘国能嗯了一声,随后又来到北门那些吞齐喀降兵之处,同样喝令他们放下武器,列队受降,然后便与田威一起,回见李啸。此时,李啸已远远地看到城中敌军正垂头丧气地列队受降模样,心下亦是说不出的欣喜。随后,见田威与刘国能过来,李啸略一沉吟,便屏退旁人,专让他二人靠近禀事。“李大人,城中主将李率泰,已被其部将吴芳时杀死,现在城中敌中皆已投降,大人接下来,却该如何安置他们?“刘国能低声禀报道。李啸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却把这个问题回扔给他们。“这个问题么,本王且问你,你二人,却是如何看待呢?“田威与刘国能互相对望了一眼,田威脸上闪过一抹狠色,率先拱手回道:“禀李大人,在下以为,现在敌军新降,但他们的家属皆在清朝内地,故各人皆是畏于形势,表面投降,心下怕是未必。而现在,我军水师船只,皆被海冰冻住,根本无法运走他们,以在下看来,不如……““不如什么?“李啸面无表情逼问了一句。“不如趁现在他们全部解除了武装,一齐杀了,一来省得他们日后生出反心,二来也可节约不少粮食。“田威举起右手,用力作了了斩杀的手势。李啸哦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望向刘国能:”国能,你的意见呢?可与田威有不同么?“刘国能皱着眉头,半晌不语,最终却还是闷闷地说道:“李大人,以在下看来,这些人现在既已投降,那么,不管他们是真降还是假降,若我军言而无信将其屠杀,一是降低了我军的威望与信义,二是对于接下来的战斗,其实也说毫无好处。““哦,何出此言?““李大人,毕竟不论如何,这耀州城的清军,是确定投降了我军,已成了我军的俘虏,那咱们既然答应了全其性命,就不能言而无信,就不能自食其言。而且,将来清军若知道,就算投降了我军,也只能是死路一条的话,必定会拼死一搏,只怕我军将来的战斗会极其辛苦,部队损失也会大得多。“刘国能才说完,田威便立刻反驳道:“国能,你这话说得,我就不能同意了。我等答应全其性命,无非是一时权宜之计,如何便真的成了必须遵守的铁律。况且,我军先前先答应投降,随后又加以屠杀的事例又不是没干过。象当年攻下日本岛津氏的鹤丸城,攻下满清重镇赫图阿拉,皆是大规模屠城,也没见有什么后患,如何到了现在就不行了。“刘国能摇头叹道:“田镇长,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的情况,有其特殊原因,如何现在还能生搬硬套。当年屠鹤丸城,是因为整个萨摩之地我军皆已平定,只剩这鹤丸城一座,为防止岛津氏余孽作乱,李大人才下令将城中日人尽皆屠之以绝后患。而至于赫图阿拉屠城,则是一为打击清廷威信与士气,二是因为我军不能久居其地,三是我军远来突袭,粮食亦是不足,故只能立刻撤返国中,故为了防止这些鞑虏路上生乱,才决定将他们坑埋了事。但现在的情况,却与屠鹤丸城和屠赫图阿拉城完全不一样。“刘国能顿了下,继续道:“田镇长,你看,现耀州城中投降的敌军,满打满算,不过二千五百人,又无任何家属负担,那么,保证他们活命所需要的粮食,哪怕不计耀州城中的积存,用以我军所带来的粮食,也足够养活了他们。而他们现在刚刚兵败,尽皆胆裂,又全无武器与统领,如何还会有心思反叛。再退一步来说,纵然将来多尔衮带兵来攻,他们有了外援,但只要我们每天控制其饭量,保证他们只处于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他们有本事反抗,那才是怪了。“刘国能说到这里,田威默然,李啸亦是微微颔首。刘国能受到鼓励,便继续道:“李大人,以在下愚见,这拔俘虏,可立刻征发他们为免费劳力,与当日海参崴堡一样,就地修建冰墙,以填补这段被我军火炮炸塌的城墙,然后,便统一交给我军辅兵看管,在城中腾中专门的房间关押,每人每天只给一碗饭,以确保他们能够活命,但绝对没有气力来反抗我军的管制。待到将来春暖,海冰化冻,那押送他们上船,再全部运往山东安置。“刘国能的这个建议,让李啸频频点头,他拍着刘国能的肩膀道:“很好,国能的这个建议十分不错,就依你之计,这些俘虏也由你分别安排管制。只不过,率军投降的吞齐喀与吴芳时,率部反正有功,就与我军普通将领一样待遇吧。他们的个人财物,也都可以得到保全,以此作为嘉赏。“刘国能大声应道:“是,在下这就去照办。“刘国能退下去后,李啸又安排田威去赶紧去火化两军战死的士兵,唐军战死的将士,每个人的骨灰都暂存于骨灰盒中,准备开春化冻后,再运回山东安葬。而清军战死者的骨灰,就近洒在城外乱葬岗上。在刘国能指挥这一众俘虏,开始顶着犹然漫天飞洒的雪花,就地从井中取水,然后开始制冰砌墙之际,监抚司的统计报告也出来了。这名监抚司的文官一脸欣喜地向李啸汇报道:“禀李大人,据我司清查,整个耀州城中,积存颇丰,足有粮食十八万石,另有积存银子一万余两,以及大批全新的盔甲军械……“听了这名文官的禀告,李啸亦是一脸笑意。十八万石粮食,这可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也就是说,哪怕李啸不依然自已从山东运来的粮食,光凭耀州城中的积贮,但足以支持五万大军四五个月了。李啸不由得在心下暗叹,自已临机决断,让全军速攻,付出了十五门火炮炸膛的牺牲代价,最终顺利地攻下耀州城,还是十分值得的。现在的全军,不单有了一个十分可靠的落脚地,还有如此之多的缴获,可谓获利颇丰啊。随后,全体唐军在耀州城中,分区驻扎下来,而统帅李啸,则是居住在原先吞齐喀的官署中,吞齐喀主动表态,把这座耀州城中最好的建筑让给李啸,他这番借花献佛的虚应之辞,倒是赢得李啸不少的好感。到了晚上,李啸伫步窗外,看到依然飘洒不停的雪花中,远处的刘国能,正指挥着那一众俘虏,紧急搬运冻好的冰砖来砌造那被轰垮的的西面右侧城墙,心头不由得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若这般连续的大雪天气下,因为冰雪阻路,自已将来想要北上进攻海城,将会变得十分困难,甚至可以说,将会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反过来想,自已无法北上,那多尔衮却也肯定无法南下,这样的话,自已将与多尔衮自然而然的形成一个僵持的局面,这样的局面,倒是自已在出征前,所没有考虑到的。不过,李啸现在还有一点担心就是,他不知道,自已在来到清境后,那多尔衮,可否已开始向盛京城进攻,还是依然还在筹备阶段。如果多尔衮抓紧时间,在现在的大雪还未完全将道路封死的情况下,强行向盛京发动进攻,李啸心下,并没有把握豪格一定能顶得住多尔衮规模浩大又攻势凌厉的进攻。李啸心下喑叹,这豪格将来命运如何,只能看他自已造化了。李啸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就在他向耀州发动进攻的当天,多尔衮亦率领了整整十万大军,声势浩大地北去,向盛京城发动全面围攻。迎着凛冽的寒风与飞舞的雪花,多尔衮的心情却是极好,一路上,不停捋须的他,脸上的笑意,更是怎么都隐忍不住。多尔衮的高兴,不是没有缘由的,此时的他,统率着经过整训的十万精锐兵马,攻城器械也全部打造完成,他完全可以确信,只要自已能在三天后顺利赶到盛京,便可以四面围攻之势,向盛京城发动全面进攻。而在自已这样凌厉到了极点,可谓是巨石压卵般的进攻下,豪格绝无力抵挡,他必定只有迅速覆灭一途可走。当然,对于现在的天气,多尔衮心下也有所顾虑,但他知道,现在大雪刚下,还未到立即落地就结冰的程度,故而对整个大军的行进并未造成太大的阻碍,而且,就算这大雪下到自已到达盛京之时,虽然会对自已的攻城战斗争造成一定的阻碍,但多尔衮确信,自已还是绝对有能力加以克服的。多尔衮率领大军,从辽阳出发,一路走了两天,在第二天晚上,全军到达离盛京城已然不远的白塔铺,多尔衮下令,全军在这里宿营休息,争取在明天下午时,就赶到盛京城下,然后便把盛京城给团团围住,让豪格等人再难脱逃。不料,多尔衮的中军大帐才刚刚搭好,还未来得及整理内部的床铺桌椅,便有亲随军兵,带着两名一身雪泥,浑身上来酸臭难闻的哨骑,急急入帐来报。“禀摄政王,大事不好了!“多尔衮见来人这般辛苦加急赶来的模样,心下顿觉一紧,急急回问道:“怎么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来人喘着粗气,却急忙站直了身体,对多尔衮拱手禀道:“禀摄政王,就在大前天,唐军渡海来到我营口地区,全军驻扎在没沟营海滩一带,一眼望去,帐篷遍地,以奴才们观察,怕是足了五万余兵马!甲喇额真主子见状大恐,他认定,次日天亮的,唐军定会大举向我耀州城发动猛烈进攻,而我耀州城中,仅有守军一千余人,加上李额附的一千五百余汉军,只怕亦非唐军对手啊。“这名哨骑说得急切,连咳了数声后,才又喘着气大声道:“故李额附与甲喇额真主子商议后决定,连夜派我等前往辽阳搬取救兵,以解耀州城燃眉之急。我等到了辽阳,听闻摄政王已率军出发去攻打盛京,我等不敢稍歇,遂换马奔行到此,总终见到摄政王了。还望摄政王速发援兵,去紧急救援耀州,若是迟了,只怕耀州难保,我等可就白来一趟了。“听了这名哨骑后话语,多尔衮的眉头顿是深深地拧起,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没想到啊,这个李啸,竟然如此胆大,冒着大海结冰的危险,都敢来进攻我大清。而且,此人所选的地方,不是先前的辽南,更不是辽西的锦州,恰恰是自已所忽略的营口之地,却是正好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这个李啸,端的果决狠辣!他这一出手,无异于是在自已的后背处,狠狠地捅了一刀呢。多尔衮随即又恐惧地想到,如果这多达五万之众的唐军,真的立刻开始进攻耀州的话,仅凭耀州城不足三千的守军,只怕会迅速失守,根本不可能坚持多久。若是耀州落入唐军手中,那么,他们将在辽中的南端获得一个坚定而稳固的落脚点,并绝会以此为根据地,继续向北进攻海城,甚至是自已的老巢,东京辽阳。那么,现在的自已,到底该怎么办呢?……多尔衮心下烦躁,看到地上一脸乞求之色的哨骑,他轻叹一声,摆了摆手道:“你等先下去休息,此事关系重大,且待本王考虑清楚,再告知尔等。“听到多尔衮没有表达立刻救援之意,这两名哨骑皆十分失落,不过,他们瞥见多尔衮严厉峻刻的目光,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帐外。他们一退走,多尔衮立刻对一旁的亲随军兵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豫亲王来帐中议事!“ 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 铩羽而归 “稍后替换” 这样刺耳连绵的警报声,有如一颗颗投掷入耳朵中的炸弹,又有如死神的一道道催命符一般,让耀州城守城主将吞齐喀,头痛欲裂又茫然无措。 吞齐喀在这一瞬间,忽地感觉到,仿佛从腰间开始,一股冰寒的凉气直窜而起,一直窜入自已的脑顶,把自已整个人全部冰冻。 怎么办? 唐军已然就要登陆,估计接下来就要全军攻击耀州城了,现在的自已,却该何去何从? 吞齐喀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随即连连下达命令。 “传本将之令,立即前往没沟营一带哨探,看看所来的唐军兵马,到底有多少,一有消息,及时回报。” “嗻,奴才遵令。” “传本将之令,立即去查看李率泰部兵马到了何处,如若见到,请他们加快前来,尽早与我军汇合一处。” “嗻!奴才明白。” “传令全军,立即集结城中,作好战斗准备,对整个耀州城严加守卫,务必要守住耀州城!” “嗻!” …… 在吞齐喀急急下达命令,令全军作好准备,打算就在这耀州城中,好好迎击李啸军兵之时,李啸的各条舰船已然靠岸,立即开始放下沉重的舷板,各名军兵顿时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纷纷登陆。 盾兵,枪兵,玄虎重骑,飞鹞子轻骑,横行总,火铳手,重炮队,辅兵、马匹、军械、粮食、帐篷……等等形形色色的唐军部队与物资,从舷板上逶迤而下,忙而有序。 登时,这个荒凉的牛庄没沟营海滩,立刻被唐军的近五万兵马,铺天盖地地覆盖了,整个海滩处,人喊马嘶,一片热闹的景象。 李啸依然伫立船头,他的脸上带着隐现的笑容,目光却更加锐利。 好么,清军果然全无防备,立刻弃了巡守的岗楼仓皇逃命,由此可见,自已这次远征袭击,十分地成功,完全打了多尔衮一个措手不及。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立刻开始攻击那清军的屯兵要地耀州城吗? 李啸抬起头,看了看渐渐西沉的太阳,心里头却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知道,现在天气已晚,自已对这营口地区也根本不熟悉,若是强行进军,却是十分不便。更何况,全体将士经过了这十多天的辛苦航行,皆是十分疲惫,晕船生病的将士亦有许多,若再要他们不经休息,就还要强行进军并战斗的话,也确实勉为其难了。 于是,李啸立刻下令,全军就在海边扎营,同时埋锅造饭,就此休息一晚。除了安排的警戒人员外,其余各人,均在搭好的帐篷里休息。 李啸自已,也下得船来,在一间早已为他搭好的牛皮大帐篷中安顿下来,与将士们一起在海滩上休息。 在唐军刚刚休息之后,被吞齐喀派出,远远地外面打探查情况的清军哨骑,看到海滩处这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头的唐军帐蓬,已是惊骇得一脸煞白,急急地返回耀州城中禀报。 “主子,主子不好了!以奴才观之,唐军兵马,只怕足有数万,那暂扎在海边的帐篷,一眼望均,无边无际,近乎看不到头,可见唐军兵马之盛,何其壮观哪。以奴才看来,这部唐军,绝非佯攻,应是下决心要拿我整个营口呢。”跪在地上的清军哨骑,一脸惊惶地向吞齐喀急急禀报。 听了这番禀报,吞齐喀亦是神情大变,他脸上的震怖之色,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这名哨骑退下。 随后,他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失魂落魄地在椅子上呆坐着,头脑中,更是一片迷茫。 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原本自已还在侥幸地想着,可能唐军此来,不过是发动小部分兵力来佯攻耀州,以策应唐军大部队去进攻辽南,却没想到,他们的主要进攻方向,竟是营口,竟是首先就拿自已开刀。 若这数万唐军齐来进攻耀州城,自已这千余兵力,根本无法守住。而且,就算李率泰部的一千五百名汉军及时赶到,耀州城中的兵马也只有不到三千之数,与唐军多达数万的兵力相比,只怕亦是杯水车薪,根本于事无补。 可恨呀,这些狗入的唐军,这下可真是彻底打乱了自已的如意算盘了。吞齐喀忽然感觉,现在的自已,有如一条被命运之手抓上砧板上的鱼儿,在突如其来的一瞬间,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 怎么办?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吞齐喀在心中不停地问自已,心中却没有答案。 不过,现在的他,却还有如一个快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稻草一般,在心下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李率泰身上,希望这名汉人梅勒额真来后,能给自已提供一个有可行性的参考方案,最终抵挡住唐军进攻。 冬天的晚上,总是来临得很快,太阳迅速地消失在了西边,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这是一个十分寒冷的夜晚。 这个夜里,无星无月,天地一片昏沉。只有北风呼啸如刀,十分强劲,有如在天地间纵横嘶吼的狼群。这夜晚的北风十分劲烈,竟把好几个没有扎结实的帐逢给当头吹翻,让这些家伙冻得呲牙裂嘴,不得不打着火把,急急加固,才免了自已露宿帐外的可怕局面。 这样寒冷的夜晚,唐军士兵们就算是在睡在这帐篷里,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又钻在厚实的呢绒睡袋之中,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好在每个人都是紧挨着入睡,互相靠得极近,才可以彼此用体温取暖。 而李啸作为全军主将,却没有这么早休息。 此时,在他的牛皮大帐中,却点着熊熊火把,照得帐内一片明亮。而中帐中的靠床位置,摆着一个巨大的白云铜炭火盆,其中的积炭堆积如塔,烧得劈啪作响,让整个帐蓬温暖了不少。而在帐篷墙上,则挂着一幅巨大的辽东地形图,李啸在这里,与兴中镇镇长田威和副镇长刘国能二人,在其中商定明天的作战计划。 “明天一早,全军饱食毕,由田威率甲营兵马,带上全部的火炮部队与火铳手,团团围攻耀州城,而国能你则率乙营兵马,径插到北面,将海城到营口的这条要道给本王牢牢截住,万一有敌兵来援的话,不得放任其过来。本王之意,你二人明白了吗?”李啸手指地图,目光灼灼地向二说道。 “李大人,我们明白。”田威率先回话:“总之,大人的意思就是,就是要让这耀州城中的兵马,无处遁逃,同时又力阻清军援兵,确保这耀州城被我军顺利拿下吧?” 李啸点点头,脸上便满是凝重之色,他回答道:“你说得对,现在天气突然变得这般寒冷,估计可能很快就要大雪来临了。这样的话,我军若陷步此处,一定要拿下这耀州城,作为我军的落脚之地。再以此地为凭依,才能继续向海城,向辽阳发动进攻。故这耀州城,本王要求你们务必一击拿下,以为我军立足之本。况且,此战为我军登陆后的首战,意义更是重在,决不能出现半点纰漏。” 刘国能立刻回答道:“李大人您放心吧,明天我们一定按你所定之计划行动,在下保证彻底截断海城至营口的通道,绝对不会放敌军一兵一卒过来,确保耀州城顺利地落入我军手中。” 田威亦拱手禀道:“嗯,李大人放心,明天我亲率军兵进攻耀州城,一定尽快将此城拿下,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啸满意地扫视他二人一眼,复点点头道:“二位将军这般表态,本王甚是欣慰,那现在计划既定,两位将军就先回去休息吧,且待明天天亮后,立即开始行动。” “在下遵令!”田威与刘国能二人,一同拱手大声应道。 李啸等人不知道,就在他们连夜商谈明天的作战计划之时,在耀州城北边,一只长长的队伍,打着火把,忍受着有如刀割的老北风,一路逶迤向南,直往耀州城而来。 这只队伍,便是李率泰带领的汉军正蓝旗部兵马,总兵力一千五百余人,现在的他们,正在顶着凛风,忍受着酷寒,加紧向耀州行进,整个队伍沉默而整齐,只有刷刷的快步行走的脚步声,在这个静夜里,有如春蚕咀嚼桑叶一般,连绵不停。 夜色昏黑,纵然有火把引路,可见度亦是极差,故没有人注意到那押阵在队尾的主帅李率泰,那一脸黑沉的表情。 原来,早在前一个时辰,正率部不紧不慢地往耀州城赶去的李率泰,便见到了耀州城主将吞齐喀派来的军兵,向他紧急禀报,说现在有唐军兵马渡海而来,正在牛庄没沟营处登陆,耀州城主将吞齐喀请他尽快率兵马赶至耀州,紧急商议下一步要如何御敌。 听到这个消息,李率泰当下脸色大变,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这个李率泰,今年三十来岁,是汉奸李永芳之子,字延龄,属于汉军正蓝旗,是其父娶阿巴泰之女所生。而他自已,也在十六岁时,娶了清廷宗室之女,算起来,倒算是清廷的皇亲国戚了。 此人在正史上,倒是赫赫有名,为清廷南征北战,立下赫赫功勋。而他的双手上,却是沾满是无数汉人的鲜血与怨魂,被他杀害的汉人军民百姓,多达数百万之多,可谓罪恶累累,纵挫皮扒骨,亦难解其恨矣。而此人,最后竟能得以善终,在59岁时死于任上,时为都督同知兼兵部侍郎。 而清廷为了表彰他,对他追赠了兵部尚书一职,并赐谥号忠襄,以显哀荣。 当初,在听闻皇太极重伤不能理事之后,政治嗅觉敏锐的李率泰,立刻明白,大清内部,可能会有一场血腥的权利争夺战了。而争夺的焦点,无非是肃亲王豪格与睿亲王多尔衮二人,只有这二人,才最有可能夺取清廷的最高权力。 于是,他在经过一番慎重思考后,最终决定,还是把宝押在多尔衮身上,毕竟多尔衮无论是威望与智谋,皆远过豪格,阿附他的势力与兵马,亦比豪格多得多,押注给他的话,自然最有成功的可能。于是,李率泰带领家人亲眷,以及本部兵马,一齐离开盛京,前往多尔衮的老巢辽阳,投靠了多尔衮。 李率泰这番识时务的举动,自然颇受多尔衮欣赏,他立即下令,将这位大清的皇亲国戚,从原先的三等梅勒章京,提拔一阶,成为二等梅勒章京,以示嘉宠。 随后,就在前段时间,李率泰受多尔衮之令,率汉军正蓝旗兵马一千五百人,入援营口,以防唐军偏师佯攻。 说实话,对于多尔衮这个命令,李率泰心下并不以为然,他暗暗想道,唐军两次进攻清朝,皆是从金州登陆,这次纵然唐军再度来袭,应当也是与先前一样,首先攻打金复二州,方是最有可能的。 所以,他辞别家人后,这一路上,一直行进得不紧不慢,完全没想过,唐军会有突然来袭之事。 而现在,在听了军兵的禀报,李率泰的心头,顿是有如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一般,令他再也轻松不起来。 于是,他立刻下令,全军加速行军,务必在今天晚上子时前赶到耀州城,去与吞齐喀部的正白旗兵马合兵一处,共同守备耀州城。 李率泰知道,耀州乃是营口最重要的屯兵之地,如果此地有失,那整个营口将只会剩下几个诸如东昌堡、博罗堡、太平堡等孤零零的小军堡,根本无济于事,这块大清背面最为重要的领土,势必被唐军所全部占据。 这是李率泰所绝不能接受的结果。 他知道,大清军律严苟,若耀州有失,营口不保,那纵然自已是皇亲国戚,多尔衮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也是会毫不犹豫地拿自已开刀的。 只不过,李率泰还是认为,唐军此来,应该只是偏师偷袭,却是为唐军主力进攻辽南的策应之举,只要自已与那吞齐喀好生守卫,打败唐军当非难事。 于是,李率泰略一沉吟,立即决定,派出亲信手下,紧急返回辽阳,去向多尔衮禀报唐军来袭的消息。同时,自已率领全军,一路向南加紧急行,终于在子时之前,顺利地赶到了耀州城中。 吞齐喀迎接李率泰部入城后,一见到李率泰,脸色仓皇的他,立刻紧紧拉着李率泰的手腕,颤声问道:“延龄兄啊,据哨骑来报,唐军此来,兵马足有五万之数,却是要将营口全部吞下之势呀!现在局势如此危急,我等却到底该如何行事,还望延龄兄速速告知!” 正文 第五百八十九章 北攻海城 “稍后替换” 听到城头的李率泰这么骂自已,喀喇木不觉脸上一红,心里顿是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 现在的喀喇木,已是穿汉服,着汉衣,蓄汉发,汉话也说得十分流利,一眼看去,与一个普通汉人没有任何差别。况且他自投降李啸到现在,已在山东娶妻生子,安家落户,故在喀喇木心里,早已把自已当成汉人看待了,对于自已出身的部族,感情却是十分淡漠。 喀喇木那生硬挤出的笑容消失了,脸上亦是一道狠色闪过,他扬起头,冲着厉声喝骂自已的李率泰大声回道:“你这厮好生无礼,如何敢这般口出狂言!你究竟是何人,可否敢报上名来?“ 李率泰一声冷笑,立即回道:“喀喇木,你的狗耳朵听清楚了,老子行不改名,立不改姓,大清额附,二等梅勒章京李率泰是也!“ 喀喇木微微一愣,随即便冷笑回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额附啊。不过,本使在想,你父亲李永芳当年尚时审时度势,知道在抚顺城不能坚守之际,赶紧投降老奴以保命,你这个当儿子的,怎么就半点眼力价儿都没呢?难道真的是黄鼠狼下崽子,一窝不如一窝了么?” 喀喇木说到这里,他身后的两名护卫放声大笑起来,城头的那些清军闻言,竟然亦是个个忍不住想笑,不过,他们瞥见李率泰那气得发青的脸孔时,只能生生把笑声给憋了回去。 见喀喇木这般讽刺自已,当众揭示自已与父亲的丑事,李率泰内心几乎气炸,牙齿咬得格格响,只不过,在他还未来得及发作时,喀喇木的声音再度冷冷响起:“李率泰,你这贼厮听好了!你们现在,兵力稀少,困守孤城,且被我军四面团团围定有如铁桶一般,根本没有半点脱逃的可能!这般必死之境,你还这般口强齿硬,装模作样,真真愚不可及。本使好心好意来这里劝你们及时投降,从而保得一条性命,你们到好,还他娘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罢罢罢,本使也懒得多说了,你们就等着引颈受死吧!只不过,本使还是想多说一句,到时屠刀落下之际,你们莫要后悔!“ 喀喇木说到这里,又是冷冷一笑,随及拔马调头,与后面的两名护卫,一齐纵马离去。 这时,站在城头的李率泰,见到喀喇木离去,犹是一脸阴沉,紧绷着脸。而他旁边的吞齐喀,却是脸色十分复杂,他扭头望了李率泰一眼,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李率泰知道,吞齐喀这幅表情,其实只不过是此人内心已然开始活动,只不过,慑于自已的威势,他才不敢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罢了。 唉,可叹此人虽是满人,却没想到是这般畏怯怕死,真真让人可叹。也许,真的只有到了紧要关头,才能看出各人的本来面目吧。 那么,现在的自已,真的要向唐军投降吗? 这个念头从李率泰心头泛起后,他却猛地打了个哆嗦,随及在心中,立刻否定了自已这个卑怯可鄙的念头。 不行,他人皆可降李啸,我却独不行。毕竟自已身为大清额附,妻子儿女皆在多尔衮控制之下,若是自已降了李啸,纵然可能保得一条性命,但自已在辽阳的妻子儿女,只怕皆要遭多尔衮毒手了。 李率泰心下凄然,脸上却还兀自强忍,最终冷冷喝道:“吞齐喀,休听喀喇木这厮大放厥词,你我好生守卫耀州城便是,不可自乱了军心。“ 吞齐喀低低了应了一声,便与李率泰分头驻守。李率泰率本部汉军,守卫这将被唐军重炮轰击的西门,吞齐喀则是由本部兵马,主守唐军围而不攻的北门。 喀喇木返回本阵,立即向李啸禀报:“禀平辽王,此耀州城中,主将是当今的清廷额附李率泰,此人虽陷死地,但态度死硬,拒不肯降,大人你看……“ “嗯,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李啸面无表情,向他摆了摆手。 喀喇木应了一声,随即拱手退下。他退下后,李啸的脸上,却划过了一丝微笑。 对李率泰这拼死拒降的举动,李啸十分理解,因为他知道这个李率泰,因为妻子儿女皆在多尔衮控制之下,那么,无论是他降或不降,皆是两难之选,那么,自已就来帮他解脱吧。在喀喇木返回本阵后,伫立在西门城楼的李率泰,终于看清了,从远处缓缓推来了前后两排,多达130门口径巨大的银灰色精钢巨炮之时,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他看到,这些唐军的火炮,身材与口径竟如此巨大,却比以前自已见过的最大的红夷大炮还要大得多。他立刻在心下恐惧地想着,这些唐军的火炮这般雄伟巨大,其真实威力,怕是要比先前的红夷火炮,也要强上许多吧。 若是如此,自已这凭城据守的做法,岂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惶,从他心头不受控制地窜起。 很快,李率泰又看到,唐军将这130门炮口巨大的重型钢制炮,全部集中在耀州城西面城墙的右侧。接着,他又清楚看到,这些唐军炮手,开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 这些狗入的唐军炮手,搞什么名堂? 李率泰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自是知道,在这明末时代,哪怕是威力最大的新式红夷大炮,准确射程基本在600米左右,而现在,这些唐军竟在近800米的距离,就开始装填火药,塞入铁弹,调整射角,难道说,这些唐军的火炮的准确射程,将近是原先红夷大炮的两倍?还是说,是因这些唐军只是威吓性进攻,才打算这样在火炮射程外乱射一气? 李率泰当然不知道,其实,现在的唐军炮手,是看到他们城头的火炮已成摆投,才抵近了进行射击,因为,唐军现在重型龙击炮的正常攻击距离,乃是在1000米开外,若是他有幸看过唐军攻打金州,一定会惊掉下巴。 这时,前面的火炮总传来一声尖厉的哨音,打断了李率泰的迷思,他猛地看到,唐军的火炮阵中,一面巨大的红旗,忽然高高举起。 李率泰心下陡地一紧,他当然明白,这是火炮总在向李啸示意,表示各门火炮皆已准备好了,已可以进行轰击。 押阵在后的李啸,环视了一圈那一门门躲在简易搭建的防雪棚下的各门火炮,皆是作好了准备,正等着自已一声令下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笑容,神色却愈发坚毅。 李啸深吸一口气,高高地举起右手,随即用力挥下。 “预备!” “放!” 见到最高指挥官下令,火炮总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一声暴喝,近70门口径巨大的钢制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几乎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只有六门火炮因为受潮没有打响,六十余枚乌黑的24斤至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穿过飞扬而落的层层雪花,向耀州城左侧的东面城墙,狠狠撞去。 本来,现在唐军制式火炮,全部采用最大口径的32斤弹的重型钢制龙击炮,但李啸考虑到,那些早期做试验时所用的打放24斤弹的火炮,也需要在战场上使用或消耗,才在这次进攻清朝的战斗中全部带上。 让李啸担心的事情,还是终于发生了。 除了六门火炮因为受潮没有打响外,三门火炮因为内膛进了雪水,当场炸膛。 刺目的金黄火光一闪而过,三声沉闷而响亮的炸膛声,让整个地面都在颤抖,飞扬的火炮零碎片,象空中纷扬的雪花一般,四处飞溅,而只要被它们炸中的炮手,个个非死即残。连绵而细小的惨叫声,迅速地透过雪幕,四处传开。 炮长王老栓就亲眼看到,旁边的一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就在一声闷响中,四分五裂,离得最近的两名炮手,立即被巨大的冲击波当场撕成碎片,血肉横飞,连一声都来不及发出。而另外的各名炮手,则几乎是人人受伤,或肢体撕断,或肚肠爆裂,模样惨不忍睹,他们在地上打滚哀嚎,令人闻之心悸。不过,随即有辅兵快步上去,急急把他们带下战场。 这时,啪的一声轻响,王老栓忽然发现,自已的脸上,贴了上一条湿热的东西。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抹,才发现,这是一条人类的大肠。而那溅在脸上的粪水,迅速地零下十多度的天气,在脸上冻成了冰渣。 王老栓的眼泪,一下子抑制不住盈满眼眶,他强忍着没让泪水流下来。 只不过,内心莫名难过伤感的他,不敢稍歇,立即大声喝令,让手下们尽快做好清膛的准备,以打放下一枚炮弹。 而这时,火炮总总长胡贲的声音,便是冷冷响起:“炸膛火炮炮手退下,由后备火炮补位,准备下一轮射击。” 在后面押阵的李啸,亲眼看到这凄惨的一幕,心头亦是难过。不过,在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仿佛对这样的惨剧视若无睹一般。 慈不掌兵,在残酷血腥的战场上,牺牲与损失本是兵家常事,哪有那么多时间来伤感。毕竟对于现在的唐军来说,他们唯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不记代价,尽快拿下耀州。为了这个目标,哪怕付出更大的代价与牺牲,李啸都在所不惜。 而让李啸欣慰的是,这首轮打击,还是取得了十分不错的效果。 沉闷连绵的巨大撞击声中,这六十多枚乌黑大大小小的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耀州城西面右侧城墙。 整个耀州城的西面右侧城墙,瞬间出现五十多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城墙上的积雪与尘雾一同四处飞溅弥漫,整个西面右侧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而在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清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重炮齐射,竟让耀州城的西面右侧城墙,瞬间陷入一场不小的混乱。 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的清军士兵,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雪沫与尘泥,发须散乱的李率泰,有如在雪地中打过滚一般,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清军,嘶声厉吼。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一名已然被震得双耳失聪的清军士兵,哀嚎从李率泰身边跑过,完全没听到这位清军最高长官的警告。 李率泰见状,不觉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的宝剑,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大窟窿,这个逃跑的清兵,身体摇晃了一下,便倒地而亡。 好不容易,在李率泰及他的一众护卫,在接连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的清军才重新稳定下来,西面右侧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那些刚刚打完第一轮齐射的唐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 “全体都有了,现在天降大雪,火炮受潮,务必仔细抹干,防止雪水渗漏,以免不响或炸膛。”火炮总总长胡贲的话,在每一名炮手的耳边,厉声响起。 胡贲的提醒,十分有必要,毕竟在这样的大雪天气里,虽有防雪棚摭挡,但是,火炮还是极易受潮与进水。所以,一定要把内膛仔细清理干净以保持清洁与干燥,哪怕是装填速度再慢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在整整过了近八分钟的准备之后,那名明军火炮指挥队长,手中的红旗,才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诱敌白狼谷 “稍后替换” 听了这小平子这样问自已,冻得浑身直打颤的王老栓,眉头一皱,大声道:“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个啥,李大人这般安排,必定有其考虑在其中。我等只需按要求做事便可,又何必多问?” 小平子见他这样回答,沉默了一下,却还是嘟囔着说道:“我当然知道,李大人乃一军统帅,他的命令,我等自当遵从便是。只是这大雪天气,这火炮却该如何使用?万一火门或内膛进了水,火炮可是有炸膛的危险呢。” 王老栓见他还在置疑李啸的决策,不由得把脸一绷,怒声道:“咋了,到时咋打,听李大人的便是,你在这里老是咋呼个啥?你没听胡总长说么,咱们此去,是无论如花多大代价,都要攻下这耀州城。火炮炸膛算啥,咱们火炮总这次把全部家当都带了上了,总共一百三十多门火炮呢,就是炸是几门,可用火炮却还是足够,还怕拿不下耀州城咋的?退一步说,若是耀州城真拿不下,咱们啊,可就真的糟了。” 王老栓说到这句,另一名炮手接过话来:“王炮长说得对,小平子你狗入的没看到么,现在我军水师船只皆被冰层冻住,根本动弹不得,我军退路已断,再不拿下耀州,作为存身之所,那我军才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你他娘的,别想那么多没用的,这一百三十多门火炮呢,哪能那么不走运就炸咱们的。” 小平子被众人说得十分难为情,他低下头去,不敢再说话。众人见他不再纠结于这问题,才又渐渐把话题转往他处。 雪地行军,颇为不易,全体唐军一路顶风冒雪行走,速度十分缓慢,最先出动的大批骑兵,大约在行进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后,才算看到耀州城那黑糊糊的城廓影子。 而见到唐军部队出现,耀州城头,顿时又骤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来。 听到这样的警报声,率军行进了一整天,又差不多忙碌了一个晚上的李率泰,才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一听到这尖锐刺耳的警报,顿时从床上惊跳而起。 “怎么回事?警报怎么响了,难道这样的大雪天,唐军还会来攻城么?”李率泰怒吼地冲着服侍自已的军兵怒吼道。 那名军兵尚未回答,房门便被砰地一声撞开,一名报信的清兵,带着一脸的惊惶,急急地冲入房中,便向李率泰高声喊叫起来。 “不好了,额附主子,有唐军骑兵顶风冒雪赶来,径自包抄到耀州城北面,竟象是要彻底截住我军退路一般呢。” 李率泰脸色大变,残余的睡意顿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他的内心,立刻被莫名的恐惧所笼罩。 不是吧,这些唐军,竟是如此的强悍而顽固,在这样的雪天里,还想着要来进攻耀州城,这,这怎么可能? 李率泰二话不说,立刻开始穿衣着甲,随后,便连早饭也不吃,急急出门,径往北面城墙而去。 在去北面城墙的半路上,副将吞齐喀也是一身甲胄俱全地从房中冲去,在看到正疾步走向城墙的李率泰后,便立即向他小跑着过来。 “额附,唐军竟在这样的大雪天,还想着进攻我耀州城,这,这简直是……”吞齐喀一脸惊惶,嘴都说得不利索了。 不过,他还未说完,便被李率泰一脸厌烦之色地摆摆手打断:“别说了,快跟本将上城一看,看看唐军此来,究竟是想干什么。” 吞齐喀一愣,急急应诺一声,跟着李率泰快步前往北面城墙。 他们二人登上城墙后,李率泰与吞齐喀透过纷飞的雪花,立刻远远看到,在离耀州北门一里开外,有多达四千多名骑兵,密密麻麻地摆开了阵势,已把海城至耀州的官路全部截断,不觉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唐军这次远征的部队,光骑兵就有四千多人,比自已守城的兵力还多得多,这阵势来得够大呀,由此可见,唐军此来,怕是对这耀州城势在必得了。 李率泰怔怔地望着那些严阵以待的唐军骑兵,心里头,忽地涌起莫名的后悔之意。 他娘的,早知道唐军军势这般强大,又有这般强硬地攻城决心,自已昨天晚上,就该鼓动吞齐喀与自已一起弃城而逃了。 现在倒好,被唐军堵了个严严实实,已然成了瓮中之鳖,再想逃跑已是根本不可能了。 这时,旁边的吞齐喀,仿佛看到了李率泰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悔之色一般,他惊恐地又向李率泰低声问了一句:“额附,你看来,这唐军骑兵,已把我军退路给全部阻断,这接下来……” “你不要说了!”李率泰粗暴地打断了吞齐喀的话,厉声道:“现在事已至此,我等只能坚守城中,苦守待援。哼,现在雪下得这么大,唐军火炮只怕是难于使用,一时半会,却亦是没甚好办法攻城的,你等不必太过惊慌。” 听了李率泰安慰的话语,吞齐喀脸色稍好了些,只不过,他还是一脸犹疑,一副掩饰不住的忐忑不安的模样。 吞齐喀不知道,李率泰说这番话,其实也是在给自已壮胆罢了,毕竟,对于唐军接下来的行动,他在心里,其实根本没底。 而在半个时辰后,大批的唐军步兵,也终于赶到耀州城外,远远望去,在纷飞的雪花下,各类唐军军兵,盾兵,枪兵,横行总,火铳手,辅兵等等,以铺天盖地的气势,向周长不过四里的耀州城,顶风冒雪步步行来,给守城的清军,造成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威压感。 见到唐军步兵的来势如此凶猛,兵力数量又如此之多,李率泰与吞齐喀二人,愈发感觉心头极其不安。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已然再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唐军的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四万余人的唐军步兵,把整个耀州城给团团围住,有如紧箍的铁桶一般,看上去,倒仿佛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后,推着重型火炮前进的火炮总的全体军兵,才总算看到了远方已被自家军兵围得紧紧的耀州城。 这时,火炮总总长胡贲的声音,又在每名火炮总军兵的耳边,大声地响起:“各位兄弟,看到没有,前面就是耀州城了。咱们加把劲,把炮推到耀州城西门外一里半之处,再进行抵近射击。平辽王说了,现在天下大雪,耀州城头上的那些露天火炮,恐怕早已成被雪水给糊满了,已彻底成了摆设,故咱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抵近射击,狠狠地揍他们这些狗日的!李大人还说了,只要轰开这耀州城城墙,就给咱们火炮总计首功,兄弟们,这大把赏赐在前头,咱们可得拿出劲头来好好干哪!” 胡贲的话,让一众体力近乎耗尽的火炮部队顿是精神重新振作了不少,象王老栓等人,愈是拼尽气力,继续推拉着火炮向耀州城行去。 在火炮总向着耀州西门奋力前行之时,最后押阵而行的李啸,在数百名最为精锐强悍的护卫骑兵保护下,也来到了耀州城外。李啸身着纯白色精钢铠甲,披着一件鲜红如血的披风,这件已被雪水濡湿了不少的披风,犹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有如一面旗帜一般,哗哗地舞动着。 这时的李啸,手持一柄精铜雕花的千里镜,透过纷扬而落的大团雪花,仔细地观看了一遍耀州城的布防情况,脸上不由得显露出难掩的笑容。 “哼,这些清虏,你们以为,有老天爷帮忙的这场大雪,就能阻止本王攻城么?告诉你,你们这纯粹是痴心妄想!”看完情况的李啸,放下千里镜,英俊的脸上,一抹狠色却是一闪而过。 “传本王之令,让火炮总加速推进耀州西门外指定位置,随即令辅兵用收好的帐篷,搭盖防雪棚,尽可能减少火炮内膛与火门飘入雪水。” “是,在下明白。” 在又过了一刻多钟的时间后,火炮总的一众炮手们,总算推着各门重型火炮,来到了耀州西门外一里半之处,然后,原本围在西门外的唐军步兵,纷纷让开位置,退到后面或两旁。而让这些炮手们,把全部的一百三十门火炮分成前后两排,前面为攻击火炮,后面为预备火炮,这些火炮皆摆放在西门右侧的位置,一眼望去,几乎与整个西面城墙右侧等长。 在把火炮从炮架上卸开,并固定好之后,那些疲累到了极点的火炮手,纷纷退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喘气休息,以恢复体力。 王老栓带着他手下的五名火炮手,也是大口地喘着气,步履踉跄地闪退到一旁,每个人在这里,都感觉全身的体力,似乎全部耗尽,若是还凭意志在勉力支撑,几乎每个人,都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无所顾忌地好好休息一番。 而这时,立即有大批辅兵一拥而上,他们手中拿着用帐篷制作的简易摭雪盖棚,悬空覆盖在每门火炮上面,雪棚四角用粗棍固定,同时,多名辅兵用手固定四角的粗棍,以防雪棚掉落或松脱。 此时,西门城墙上的李率泰与吞齐喀二人,见到唐军的火炮抵达了预定的位置,然后见那些辅兵正在紧急搭建防雪布棚,两个人的脸色,几乎就在瞬间,一同变成惨白色。 这下糟了,看来唐军是不惜代价,不怕费功夫,也要下定决心要把耀州城拿下来了,这样一来,处于这被唐军团团包围中的自已,也许,只有束手就擒的一条路吧。 李率泰迅速注意到了,一旁的吞齐喀,又用一种可怜巴巴惊惶万般的眼神望向自已,他的眼神,已是在明确地问自已,现在这样的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见到这名满州正白旗的将领,竟是这般毫无主见,又胆小畏缩,李率泰在心中,对他充满了鄙视,只不过,强忍着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哼,吞齐喀你这个胆小的家伙,现在这般境地,除了死守之外,还能怎么办? 毕竟若是丢这关键的城池,导致整个营口地区皆落入唐军之手,同时全部兵马丧尽的话,你与我这样的败军之将,皆是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李率泰满心悲凉,一时间,他又想到了正在辽阳城中的妻儿,心头更是有如刀割。 唉,现在这般不利之局面,到底如何,只能全看天意了。 现在的李率泰,已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唐军的火炮质量低劣,只要受潮或飘入雪水就打不响或炸膛之上,这样的一种莫名幻想,成了他心里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不料,在这时,从唐军阵地上,却有一名使者,带着两名护卫,疾疾跑来,在结成一条冰带般的护城河外站定,便向城头大声地喊话。 “敢问城头,哪位是主事的将军啊?某家奉李大人之命前来,特有心腹之话,要向守城的将军告之。”那名使者仰着头,用极其熟练的满语,冲着城头高声喊道。 李率泰透过重重叠叠纷落的雪花,仔细向下看去,忽地发现,此人颇有些眼熟,正在思量之间,旁边的吞齐喀已是一脸惊讶地高喊了起来:“咦,额附你看,此人不是先前在入关时,那个背叛了主子谭泰,腆颜投降了唐军的正黄旗部的喀喇木么?” 李率泰内心徒地一惊,再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此人么? 这时,他又猛地想到,当时那在明国镇边城所处,被唐军活捉,然后活活地挖心剖肝处死的主将谭泰,不由得全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哼,这般背主求荣的小人,先是出卖了谭泰,如今竟又来赚我以邀揽功劳,真真无耻之尤!”李率泰低声啐骂了一句,本欲不理,却又听到城下那名使者高叫道:“这位主将,为何不回答某家之问话,却是何故?现在你等危在旦夕,命在须臾,其局面可谓已是危如累卵,覆灭可谓在即矣,为何这般窘迫之境,却还不听听某家的劝话呢?” 李率泰听到这里,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站前一步,一手扶堞,冲着下面的喀喇木厉声大骂道:“呸!喀喇木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蛋,还有脸来劝降我!老子恨不得一箭射死了你,再将你剥皮挫骨,掏心挖肝,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一章 全歼围敌 “稍后替换。” 听到吞齐喀这句问话,李率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瞬间懞了。 不是吧? 不是说,自已此来,是为了支援吞齐喀,以应对唐军可能会有的小股军兵来偷袭么?怎么会一下子情报全变,竟成了有唐军主力前来进攻,这,这简直是…… 奶奶的,可恨自已才到这营口之地,原本以为不是一场例行公事般的行军,结果却成了自投罗网自入其瓮,这,这真他娘的晦气! 李率泰心下暗叹,怎么自已运气就这样差,竟然一步步地,让整个事情向着最不利于自已的方向发展,真真复之何言。而我李率泰虽是皇亲国戚,但毕竟不是神仙,现在你吞齐喀来问我,我又如何会知道,到底要怎么对付这该死的李啸! 不过李率泰虽然心下这般想着,脸上却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他将吞齐喀拉到一旁,低喝道:“你且莫急,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且入房中细说。“ 吞齐喀尴尬地应了一声,他也明白了自已多有失态,于是立刻与李率泰一起,去自已的官署中走去,二人进入一间秘室后,才闭门细谈。 昏黄的烛光下,吞齐喀急急地把哨骑探查到的唐军情况,向李率泰详细汇报了一遍。听得李率泰愈发眉头紧皱。 “额附,你说,现在唐军兵力如此之多,其势这般强大,我军在此纵拼死作战,又真的能守住吗?万一……“吞齐喀皱着眉头喃喃。 “没有万一,这耀州城一定要拼死保住!“ 李率泰立即打断了他吞吞吐吐的话,脸上的表情已是十分狠戾:”吞齐喀,本将告诉你,现在摄政王已作好了全力攻打盛京的准备,估计不日就要出兵,我们守卫这背腹要地,若是有失,只怕摄政王会立刻砍我们的脑袋去示众!“ “但,但是敌军之势如此之大,我军虽合兵一处,只怕亦是完全不是对手。这样一来,纵与这耀州城同死,又有何益呢?”吞齐喀犹是一脸犹豫。 李率泰一声轻叹,没有回话。只是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地缓步来到窗前,凜冽的寒风透过窗户纸,直直地吹到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在这一瞬间,他却仿佛突来灵感,立刻对吞齐喀说道:“看这天气,莫非是要下大雪了么?“ 吞齐喀一愣,却不知道他所问为何意,只能立刻答道:“是啊,看这天气,应该过上一会儿,就要下大雪了,这当是没跑的了。而且从往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大雪若下起来,怕是没个数天不会停呢。“ 李率泰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立刻回答道:“好,好,如果真的下了大雪,那我们就有办法了。“ 吞齐喀一愣,忙问:“哦,额附有何办法?“ “本将的办法就是,若是真的这般连降大雪,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唐军的火炮必定难于使用,那么他们将不得不临时修造攻城器械,那这样一来,我军就可以得到喘息之机,就能最终凭城固守了。“李率泰目光灼灼地说道:”与此同时,我等速速派出信使,去东京紧急通报摄政王,让摄政王速派援军。只要援军一到,那我军当可内外夹击,必能大破唐军于城下。“ 李率泰顿了下,复道:“若真的天气变得这般酷寒,那极有可能,这营口这处的海面也会结冰,那唐军水师船只,将会全部冻住,再难脱逃离去。这样一来,唐军无论是水师还是陆上军兵,都将成为笼中困兽,进退失据,动弹不得,只能任凭我军包围消灭了。“ 听了李率泰的计划,吞齐喀眼中一亮,他猛地一拍大腿道:“额附好计!那就这样,我这就派出信使,去向摄政王紧急救援,同时下令,临近的军堡中的守兵,全部放弃本堡,立刻赶回耀州协同防备。只要把在这耀州城中拖住唐军一段时间,等到摄政王的大军一来,我等立即与其内外夹击,将唐军登陆之军兵,全部彻底消灭!而唐军只要陆军皆灭,那些被冻住的水师船只,岂不是一群罐子中的王八,任凭我军从容收拾么?“ 李率泰点头道:“本将亦作如是观之。现在的我军,只需全力守住这耀州城便可。只要能在城下拖住唐军,那么将来无论战果如何,我们都是大功一件。以本将看来,这样的守城战,对我们来说,是个挑战,更是个难得的良机!“ 接下来,两个开始商谈两军具体合作事宜,最后,二人谈定,因为李率泰官衔职位皆要比吞齐喀高,又是额附身份,从此接任耀州城主将一职,而吞齐喀虽是满人,但因为官职与身份,皆低于李率泰,便成为他的副手,担任耀州城副将。 二人商议既定后,立即开始按计划行动。 说起来,李率泰这家伙的预测,还真是准,到了后半夜时,寒风愈发凛冽,天空中竟然还真的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纷扬而下,把整个营口地区,覆盖得一片洁白。 李啸原本就睡不安稳,正睡得迷迷糊糊地他,听到大雪敲打帐篷的扑簌声,不觉心头一凛,随即从床上惊跳而起。 不是吧? 现在开始下雪的话,那明天的耀州城攻城战,可就是大受影响了。万一明天大雪还未停,那自已还真能按原计划行动吗? 李啸脸色凝重,心中顿是莫名纠结起来,不过,现在的他,唯一的希望,也只能是寄希望明天一早大雪就会停,不至于耽搁明天的作战安排了。 只不过,要是,明天的大雪不停,而是继续下呢?…… 李啸再无睡意,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大雪却犹然未歇,压得整个帐篷顶都沉沉下垂,让李啸心头莫名烦闷。而他才在帐中洗漱之际,便有手下军兵紧急来报。 “报!李大人,昨天晚上一夜刮风下雪,到了现在,海水已然结冰,我军的水师船只,皆困于冰中了!’ 听到手下这番禀告,李啸顿是脸色大变。 不是吧,这次寒潮来得这么迅猛,竟然一夜之间,就把海水给冻住了,这下自已的水师,可就再也走不脱了。 李啸更是心下感叹,这么说来,自已这次前来营口,还真是老天眷顾,不然的话,哪怕晚上一天,自已的舰队,就会被冻在海外,从而动弹不得,陷入无比尴尬而危险的境地。 李啸迅速从迷思中回过神来,他明白,现的处境十分不利自已行动,只不过,自已作为一军主帅,却还是必须要紧急作出决断的。 “去,把田威与刘国能叫来,本王有要事找他们紧急商议。“ “是!“ 很快,兴中镇镇长田威与副镇长刘国能,带着一身寒气,急急地来到了李啸的帐中。 田威一进帐中,立即急急地向李啸问道:“李大人,现在天降大雪,不知几时方停,我军可否还要如昨夜所定计划一般,继续前去攻打耀州城?“ “是啊,李大人,现在大雪阻路,火炮一进了水,亦只能成了摆设了,若无火炮攻城,这耀州城如何得下,现在这情况,却如何是好?“刘国能亦是一脸忧色忡忡地在一旁插了一句。 李啸冷冷地扫了他二人一眼,声音却有如钢铁般坚硬而冰冷:“哦,原来你们都以为,这一场大雪一下,我军就只能束手无策了么?我军就只能坐等雪停,才能再度向耀州城发起攻击了么?” 听了李啸的问话,田威与刘国能二人默然对视了一下,皆默然垂首。 李啸冷哼一声,声音愈发凌厉起来:“你们想过没有,现在海水结冰,我军全部水师皆被冻在原地,要等着数月后方可开化,我军现在的局面,极其糟糕,可谓已是破釜沉舟,再无任何后路可退!你们想等雪停,若是雪一直不停呢,若是这雪连下个六七天呢?那我军在这堆满积雪的海滩,无依无援,天天在帐篷中苦捱,如何能长久呆得下去!而我军若是被一场大雪,就给弄得束手无策前退两难的话,还打个甚仗,那岂不是干脆不来营口,不是更好?!” 李啸这番话,说得田威与刘国能脸上皆显羞愧之色,两人头垂得更低,更是无话可说。 如果不能乘现在士气尚是可用,一举拿下耀州,那等到多尔衮带着大批援兵过来,而我军师老兵疲,士气受挫,只怕是多尔衮不来进攻,仅仅是围困,就要把我们全给围死在这里了。还样的死局,我们还不赶紧想办法改变,仅仅只是坐等雪停,或是临时去野外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皆是不足取之举也。“ “李大人,那依您看来,我军现在当如何行动?“被说得一脸羞红的田威,小声地问了一句。 “就如昨天的计划,继续向耀州城发动进攻。“李啸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是,李大人,现在大雪纷飞,这火炮一旦进水,可就无法使用了啊。“刘国能一脸犹豫地问道。 “那就想办法,在火炮射击时,在上面弄一层摭挡物,防止雪水溅湿火门与内膛。纵然不能完全防止,纵然会有牺牲,也要在所不惜。总之,要不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耀州城,你们明白本王的话了吗?“李啸目光炯炯,说得话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听了李啸的话,田威与刘国能二人,皆觉得全身一凛,二人一齐拱手致礼道:“放心吧,李大人,在下明白了!“ 随后,田威与刘国能二人转身出帐,立刻开始急急下达命令,让全军开始准备进行耀州。 而在接到命令后,全体唐军开始纷纷行动起来,撤帐篷,吃早点,清点武器与物李,然后便顶风冒雪开始出征。 在兵马众多的唐军那人喊马嘶的一片忙碌气氛中,火炮总驻地上,火炮炮头王老栓那瘦小的身影,十分地不起眼。 王老栓是山东莱州人,说起来在唐军中效力的时间,也有数年之久了。只不过,头先几年,一直在辅兵中干活。后来,因为火炮总扩招,他因为办事细致可靠,工作认真负责,被选入火炮总之中。 年纪偏大又身形瘦小的王老栓,十分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自然积极上进,对火炮下了功夫与心血来钻研,故对火炮的操作与使用十分熟练,遂被兴中镇火炮总长胡贲,挑选为这门打放二十四斤重炮弹龙击炮之炮长。 炮长,是火炮总最为基层的军官,仅仅负责分派给自已的这门火炮和手下的数名炮手。此时的王老栓,正吆喝着手下的五名炮手,将自已视着珍宝的二十四斤龙击炮,给小心地盖了炮盖,覆上炮衣,再推到炮架上,然后便把炮架的撵绳,仔细地套上两匹驮马脖子上。 这两匹驮马,是从骑兵中因为受了轻伤,腿脚稍有不灵便而退下来,现在成为火炮队的驮马,因为有战马的底子在,这两名驮马的拉力与可能性还是远比一般的农家土马要强得多,故被王老栓与他手下的一众炮手十分珍爱,非是拉炮,绝不轻易使用。 随后,在完成了一切准备工作中,王老栓他们,便在火炮总总长胡贲的监视下,与驮马一起,前拉后住,小心翼翼从原地启动,人与马共同发力,那打了胶皮的轮子,立刻开始吱呀行进,辗开已有二指多深的积雪,一路折向东北,直往耀州行去。 而放眼望去,整个火炮总的各门火炮,皆已成一字长蛇一般,在最前面的一杆黑底红字的唐字军旗指引下,一路逶迤地在雪地中行走。 凛风呼啸,大雪纷扬,王老栓等人,虽然在后面用力推在炮架,身上已有微微发热,但手脚却是冻得冰凉到近乎不听使唤,而整个包了厚厚毛巾的脸庞,更是冻到麻木至极,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而从口鼻中呼出的气体,更是因为一遇冷,便在毛巾外,结成一坨冰溜子,让人愈发难受。 众人这样一路推着火炮,一路上也在断断续续地聊天说话,以这样的方式,让精神集中,不至于让头脑冻昏过去。 “王炮头,你说,平辽王要咱们顶着这样的大雪,去打耀州城,这,这能行吗?”一旁一名叫小平子的年轻炮手,低声地向王老栓问道。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唐军的条件 稍后替换。 “入他娘,吞齐喀这个混蛋,在这般紧要关头,竟然无耻叛变,无耻地出卖大清,投敌求存,真真可恶之极!” 旁边的副将军官吴芳时,厉声大骂,表情十分愤恨难抑。 李率泰面无表情地听着吴芳时厉声大骂,脸上的表情却是极度僵硬。 他能感觉到,此时的自已,头脑之中,仿佛只有一片空白。 在李率泰的汉军们,陷入极度的恐慌之际,开门投降的吞齐喀,一边让旁边的兵士用力摇动一面巨大的白旗,一边亲立城门旁边,向纵马疾驰过来的唐军兴中镇镇长田威,展露出极为谦卑而恭顺的灿烂笑容。 此时的吞齐喀,暗暗为自已在这关键时刻,能临机决断向唐军投降,感觉极为庆幸。 方才,站在北面城墙上的吞齐喀,从千里镜中亲眼看到,那唐军的火炮竟如此凌厉,在三轮齐射后,就彻底轰塌了西门右侧城墙。 可见这些唐军的战力何其强悍,而自已手下这一千余名的满州兵马,想要与兵力众多又实力强悍的唐军对抗下去,实在是死路一条。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甲喇额真吞齐喀瞬间明白,自已决不能与这些汉军一道陪死,决不能与那个李率泰一样,傻乎乎地去为清廷尽忠,毕竟官是大清给的,而命可是自已的,一旦这般冤死于唐军手中,可就真的狗屁不值了。 所以,现在的自已,必须要抓紧机会,及时向唐军投降,从而不旦让自已与一众手下得以活命,也能得到一个将功补过的大好机会。 当然,自已这样做,无疑是彻底背叛了大清,彻底背叛了多尔衮,只不过,在保命面前,这些东西都不值一提。这个狗入的乱世,没什么东西,比保全性命更重要的了。 所以,趁着自已现在还有最后一点这城中的数千满洲兵马,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齐吞喀只能当机立断,开城献降,以此邀功。 而对于那位额附李率泰,吞齐喀在心下,甚至不无快意地想着,对不起了啊,对不起你这位额附了,现在这大难临头之际,某家只能对不住你了,只能拿你们的脑袋,去给唐军邀功了。 轰的一声,耀州城北门吊桥猛然放下,砸得地上雪花四溅,北门城头的白旗高高飘扬,吞齐喀率着一众将领,亦打着一面白旗,纷纷出城,以一种恭顺的姿态,默立一旁等着唐军入城。 见得北门的敌人,见到西面城墙被唐军攻破后,竟在唐军的巨大威压下,就打开城门献降,迎接自已入城,兴中镇镇长田威心下,可谓欢喜无限。 哼!算你们这般狗入的鞑子识时务,懂得在这最后的紧要关头,向我军来投降保命。 田威随即下令,全军尽速入城,尽快拿下整个耀州城。 听得主将这声令下,围在北面的唐军士兵,顿是响起了响亮的欢呼声,只听得脚步齐动,大批行动的唐军甲叶摩擦嚓嚓作响,有如一道钢铁洪流一般,径直向耀州城奔行而去。 一身精钢铠甲的兴中镇镇长田威,在一众铠甲精良的护卫下纵马行近耀州北门,吞齐喀与手下将领,一齐急急上前趋迎。 “在下吞齐喀,乃是耀州城中甲喇额真,在下虽是满人,但久慕平辽王威名,只是无缘,不得相投,心下实深以为恨。我部军兵,盼李大人北来,实有如婴儿之盼父母也!现在王师已至,在下率部来投,却是正当其时也。故特献这耀州城北门以迎王师,望大人怜我等一片效诚之心,看在我等不动刀兵,恭迎上国天兵的份上,就留我等性命,准我等为李大人效力,小人心中,实是感激之至。” 吞齐喀一脸卑伏之色地躬身站在一旁,一边听旁边这名汉文通事那说得半通不通的翻译,一边不时偷眼瞥去,看来入浓眉怒目的唐军主将田威的表情反应,他的双眼之中,满是期待之色。 听了吞齐喀这般肉麻无比又卑躬屈膝的谎话,田威哦了一声,心下对他无比鄙视,脸上亦满现讽刺的笑意,他用一种无可言说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吞齐喀一番后,便冷冷喝道:“吞齐喀,你虽身为鞑虏,估计手上也沾过不少汉人的鲜血,但能现在,能幡然悔过,献门投降,却也是大功一件,本将自会全尔等性命,且会再为你们请功。” 吞齐喀闻言大喜,急急拱手谢道:“谢谢将军不咎过往,并全我等性命,在下代全军将士,谢将军活命之恩。“他说完,又皱着眉头道;“禀将军,城外另一部兵马,是清朝额附,汉军正蓝旗的李率泰所统之汉军,此人死硬到底,不肯投降,却与我等无干哪。” 田威冷笑一声,便道:“无妨,他要自寻死路,当然与你等无干。不如,你们既已投效我军,就当听从我军号令。你听好了,本将令你速率你部全体军兵,与我军一起,夹击城中那些不肯投降的鞑虏,务必不得让一名不肯投降的鞑子,从耀州城中得以走脱。你等若能再立新功,本将自会向李大人,为你们大大请功!” 听完田威的话语,吞齐喀双眼放光,脸上漾起难以抑制的喜色,原本惴惴不安的他,顿时精神大振。 他猛抬起头,立刻大声向田威喊道:“请大人放心,我等既投降贵军,理当尽诚效力,在下现在就率部前去,杀了李率泰部的这些混蛋,用他们的脑袋,向大人交纳一份投名状!” 吞齐喀说完,刷地抽刀在手,纵声大喝道:“兄弟们,咱们现在新投唐军,正是建功立业,搏取功名之时,请各位跟本官一道返身杀敌,为唐军开路,向李大人交纳一份沉甸甸的见面礼!” 一众汉奸兵马齐声应诺,2000名汉奸军兵,高声呐喊着,纷纷抽刀拔剑,尽展骁勇,向城中慌张一团的满州兵马,冲杀而去。 “额附主子,不好啦!现在前面有唐军攻来,后面有叛变的吞齐喀部杀到,我军何去何从,还请大人立即定夺!”站在李率泰身边的副将吴芳时,满脸惊惧至极的表情,说话的声音颤抖不已。 李率泰一声长叹,脸上的神情,十分痛苦与纠结。 如何定夺?还能如何定夺?还有什么定夺的余地!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已是板上钉钉,那么,自已真在要在这里,与城同殉么? 李率泰在心下,虽然极不愿意选择这样窝囊而无奈的死法,但是,自已真的能就此向唐军投降么? 李率泰略一思怔,也立刻否定了自已这个想法。 不行,不能降,别人都能降,唯独自已不能。 因为,只要自已一投降,那自已在盛京的家人,只怕会立刻就遭了多尔衮的毒手,自已的妻子儿女,也只怕是一个都不得保全了。 要想他们能顺利活命,那自已就只能在此地战死,这,就是自已的宿命…… 这一瞬间,李率泰的眼中,不觉噙满了泪水。 他的脸色,随即变得十分凛然,他昂然大喝道:“全军速速分成两部,准备与唐军及叛贼,决一死战!” “得令!” 后面的副将吴芳时阴沉着脸,大声应了一句。 李率泰再不理他,随即拔出宝剑,指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唐军大声喝道:“弟兄们,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请各位与本将一起,奋力杀……” 最后的这个敌字,他还未说出口,忽然腰部扑哧一声轻响,一阵钻心的巨疼传来,疼得他几乎昏厥。 他以一种极度惊愕的表情,扭身往望,却见一只粗大的手,紧握一柄锋利的腰刀,那长长的刀身,已深深地捅入了自已的腰眼。 他抬望眼,却是副将吴芳时一脸狰狞的表情。随及,他紧握刀柄的右手,又用力了搅了一搅。 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方才还故作正义慷慨的吴芳时,没想到竟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深藏不露的叛徒! “狗入的,连你也背叛我……”李率泰忍着剧烈的痛疼,嘴角鲜血直滴,他咬着牙吐出这句话。 “额附,莫怪在下手狠,实在是弟兄们还想活命,不能陪你一同去死啊……,要怪,就怪你不识时务吧。”副将吴芳时双眼之中,亦有泪光一闪一闪,脸上的肌肉也在不停地抽搐。 李率泰目光已然开始涣散,他整张脸都因为剧烈的痛疼,几乎扭曲变形,他低声喃喃道:“罢罢罢,既如此,你就给我一个痛快,然后,拿本将的脑袋,去给唐军邀功吧,也给众位兄弟一条活路……” “额附主子,你放心吧,我的刀,很快……“ 吴芳时双眼血红,泪落扑簌,他再不说话,咬牙一声低吼,刷地抽出腰刀,猛然横砍而去。 又是一声扑哧闷响,刀光闪过之处,李率泰平滑如镜的颈部,鲜血如柱直飚,他那颗圆滚滚的头颅立刻腾空窜起,有如一只无忧无虑的鸟儿,扑腾飞向漫天飞雪之中,随即,划过一道长长弧线,掉在远处的雪地上。 而他犹在喷血的尸体,则是软软地倒地,喷溅不停的鲜血,将雪白的大地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颜色。 这位在真实历史上,从辽东打到广东,为清王朝统一全国立下汗马功劳,并最终担任广东担督的清初汉奸重臣李率泰,在这个被李啸改变的历史中,以一种极度窝囊的死法,丧命于自已部将之手,丧命于这个在正史中微不足道的小小耀州城,倒是一种宿命般的讽刺。 见李率泰被副将吴芳时杀死,旁边的汉军,皆是呆怔住了,每个人都用惊恐至极的眼神,望着被溅了一身污血模样极度恐怖的吴芳时,根本不知道,到底要如何面对现在这样完全超过了自已思考能力的局面。 此时,吴芳时却是再不顾众人惊恐的眼神,他一脚踢开倒在地上的李率泰尸体,急急行了几步,把滚落于地沾满雪泥的李率泰头颅拿起,快步来到阵前,冲着对面即将站来的唐军大声喊道:“唐军兄弟,刀下留情,吾已斩了死硬到底的主将李率泰,现在我军愿降,愿降啊!” 听到吴芳时这连番大喊,面前只差十几步就要冲到了唐军,与左边就差数十步冲到的吞齐喀部,皆不觉呆住了。 不是吧? 这李率泰,竟然被自家反水的部将给斩杀了,这家伙,倒是死得不同寻常。 吴芳时手持李率泰头颅,不停声嘶力竭地大喊,终于等到了唐军阵中一声喝令,随即全体唐军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然后,一名身着精钢铠甲的唐军将领,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纵马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名将领,便是唐军兴中镇副镇长刘国能,在听闻了李率泰已被自已的部下所杀后,他奉李啸之令,特来接受剩余汉军的投降。 这场耀州城争夺战,以唐军彻底胜利而告终。 说起来,这场战争,虽然唐军付出了多达十五门火炮炸膛数十名炮手或死或伤的代价,却也最终完美地实现了战略目的,不但拿下了整个耀州城,还最终强迫城中敌军反水杀死自已的主将李率泰,并全部向自已投降。 对于这个结果,李啸心下相当满意,故而在他远远地听到吴芳时那近乎癫狂的哀求投降之声后,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然后立即派出刘国能前去受降。 此时,在离吴芳时约十多步的距离时,刘国能勒住马蹄,端坐于马背上的他,以一种冷冷的目光,将血人一般的吴芳时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以一种揶揄的口气开始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这李率泰是你们杀的么?你们可是真投降?” 听了刘国能这一迭声的问话,吴芳时立即双腿跪地,双手高高地捧起了李率泰血糊嘶拉的头颅,对刘国能恭敬地说道:“在下吴芳时,曾是李率泰手下副将。因李率泰不识时务,全军已至死境,却还执意对抗天兵,我等不愿与你一道赴死,这才被逼无奈,将其斩杀以投贵军。我等既斩清庭额附李率泰,实是再无退可走,将来绝对会真心效忠贵军的,万望贵军不计前嫌,将我们全部收纳,我们一众兄弟,当不胜感激矣!”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三章 杀俘迫降 稍后替换。 见到前部的一万兵马,在白狼谷被唐军伏击,统帅多铎心下连连哀叹,而在白狼谷的一处山腰上,唐军统帅李啸,则是脸带得意的笑容,然后长吁一口气,缓缓放下千里镜。 好么,自已的这次精心设伏,终于大获成功了。 李啸望着被推下的巨石截断退路的一万清军兵马,心头的快意,何可言说。 原来,在攻下耀州后,李啸在当天晚上,便得到了吞齐喀的禀告,说是就在唐军到达的当天晚上,自已已派出了哨骑,去辽阳城中禀告多尔衮,求他速派援兵,以免耀州城陷落。 听到吞齐喀这个消息,原本打算按兵耀州,坚守地盘的李啸,有如一只嗅觉敏锐的狐狸,忽地发现了一个极妙的机会。 他随即与吞齐喀聊了一番,大致掌握了现在北面的海城布防情况,便让他先行下去。随即,李啸迅速地召集田威与刘国能二人,让他们急急来自已房中议事。 二人一进房中,李啸便笑道:“二位将军,本王现在有一桩好买卖,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听了李啸这么一说,田威与刘国能二人顿时一愣,随即一齐问道:“大人有何好买卖,还请告之。” 李啸笑道:“吞齐喀对本王说过,他在昨天晚上,便派出使者,紧急前往辽阳求援,那么多尔衮在得到消息后,估计一定会立刻前往耀州救援。” “大人是认为,多尔衮会立刻派出援兵来救援耀州,所以,我们正好来个将计就计围点打援吗?”田威眨了眨眼,插了一句。 李啸一声轻笑,低声道:“围点打援,你说对了。只不过,本王选的地点,却不是耀州,而是海城。” “啊?海城?”田威与刘国能皆是一惊,然后刘国能急问道;“李大人,不是说,我等因为大雪阻路,就一直呆在这耀州城中吗,怎么会突然要到海城去?“ 李啸冷冷一笑,但低声道:“国能,那多尔衮,乃是清廷中罕见的智谋与武勇兼备之人物,他自会知道,现在我军突至营口,这耀州城兵微将少,定是难以守住,所以,他派出的援兵,绝不是来救耀州的,而是去救北面的海城,以免我军。“ “大人的意思,是说多尔衮为了防止我军在拿下耀州后,乘胜进攻海城,才紧急派出援兵的吗?只是,现在海城据说是正红旗的巴喇玛率部据守,我等仓促前行,难道不怕暴露行踪吗?田威犹是满脸疑惑,对李啸的说法十分置疑。 李啸扫了一眼自已手下这两员大将,微微一笑,便道:“二位将军,你们以为,现在大雪阻路,多尔衮要派兵前来,哪有这么迅速,又哪里会立刻得到准确消息。本王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只要我军不畏艰难,行动迅速,一定能赶到多尔衮的援兵到达海城之前,先行将海城给团团围住,然后再围点打援,这样一来,却是正好和多尔衮打了个时间差。“ “大人说得是,只要我军能率先把海城给围住,那多尔衮派来的兵马,却是正好钻入我军布下的口袋之中,他这部入援兵马,在我军强力打击下,估计不死也残。然后,见到援兵被灭,海城主将巴喇玛极可能心惊胆裂,再无与我军对战下去的意志,说不定,乖乖地献城投降也也有可能。“ 听到这里,刘国能恍然大悟,他一脸激赏之色,立即对李啸的意见大加赞赏。 田威这里也一跺脚,一拳狠狠地砸在自已大腿上,大声道:“李大人说得是,他娘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这仗迟早要打,现在正好搏他一把,要是真能把清军援兵消灭,同时再把海城拿下来的话,哪怕就此形成僵局,我军便是牢牢地在从海城到营口的广大地区站稳了脚根,多尔衮这厮现想把咱们赶走,却是也不能了。“ 听了二人的表态,李啸点了点道:“很好,两位将军既然与本王达成共识,那我们就来具体商讨一下,接下来要在海城围城打援的话,却该如何行动。“ 随后,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研究,李啸与田威刘国能,终于讨论出了一个各人认可的行动方案。 整个方案可简述为,今天晚上,全军休息准备。然后明天一早,除了留下全部炮兵和火铳手以及一半的辅兵,以看守耀州管治俘虏外,全军尽数出动,以争取尽快赶到海城,以将海城团团围住,再趁机寻歼清军的入援部队。 而之所以不带重炮与火铳手,则是因为,现在天降大雪,重炮与火铳皆难以打放,李啸可不希望,再付出几十门重炮炸膛的代价与打败敌人。另外,便是因为天降大雪,道路严重受阻,普通步兵都难于行进,象重炮部队之类,更是举步唯艰。正因为这两点,李啸决定,把重炮部队与火铳手,以及一半辅兵皆留在耀州城中,让他们负责守城并看管俘虏。 次日天亮,李啸亲统大军出发,全体兵马人数,约四万余人,成一路纵队,顶风冒雪浩荡前行。 在这样的极寒天气行军打仗,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凛冽的寒风有如无数把细小的刀子,把包括李啸的内的全体军兵,每个人脸上都刻出细密的小血口,以至让人一张大嘴巴,就撕裂了嘴唇,鲜血直流。更有漫天的飞雪袭来,让人几乎无法争眼直视,鼻腔也被完全冻住,整个鼻子已完全失去知觉,时不时,要张开嘴巴呼吸,才能勉强保持供氧量,以维持头脑的清醒。而整个长蛇般的队伍,在近膝深的大雪中跋涉,其行军速度与平时相比,连一半都达不到。 原本,正常情况下,从耀州赶往海城,二天时间足够了,而现在,唐军一路紧赶慢行,整整花了四天半的时间,才遥遥地看到出现在自已面前的海城城池。 自然,迎接他们的,是刺耳的警报声遥遥地响起,整个海城,已开始迅速地开始作好了防备。 原来,自当天耀州城派出使者前往辽阳时,路过海城,也曾向海城守将巴喇玛,紧急通报唐军营口登陆一事。 听闻消息的巴喇玛大吃一惊,心里深深地为唐军选择从营口登陆进攻而震惊。他当时也想过,要不要立刻前往耀州救援,只不过,考虑到海城中只有四千守军,他犹豫再三,没有派出援兵,只是下令加强城防,以备唐军在夺取营口地区后,再向海城进攻。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向辽阳派出使者,只是因为已有耀州派出的哨骑,所以,巴喇玛认为,有他们去通报敌情就已足够,自已没必要再派人前往了。 巴喇玛绝不会想到,他这一次疏忽,会给自已带来永生难以弥补的遗憾与后悔。 在得到警报后,海城守将巴喇玛,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城头。 当他从千里镜中看到,从南方逶迤而来,只见其头不见其尾的唐军队伍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凉气,脸色也在瞬间变成惨白。 唐军终于来了。 他原本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唐军在攻克耀州后,会在营口地区暂时停留一阵,却没想到,他们最终还是来了,顶风冒雪长途跋涉而来,并且还是以一种自已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是祸躲不过吧…… 几乎就在巴喇玛胡思乱想的同时,城外巡逻的哨骑,业亦急急返回城中,随后迅速地向他禀报:“不好了,主子,有数万唐军,已是疾疾杀来,他们已到海城南部,看这样子,却是必定攻城无疑了。“ 巴喇玛的牙关紧咬,略一沉吟,便立刻道:“既如此,咱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传我命令,全军皆上城墙组织防务,务必将唐军阻当于城下。“ “嗻,奴才遵令。“ 巴喇玛转念一想,又急道:“速派人前往辽阳,通报最新战况,告诉摄政王,说唐军已从营口来到海城,正将我海城团团包围,以图一举夺之。我海城局势,却是到了万分危急之时,还请摄政王速派援兵来救啊!“ “嗻!奴才明白。“ 巴喇玛命令下完,便急急地手写了一纸求援信,让两名哨骑带出城去。而这两名哨骑正从海城北门疾驰而出时,远方的唐军已是呼啸而至。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唐军队伍,铁甲森森,刀枪如林,让人望之胆寒。而冲在最前头的唐军骑兵,他们的马蹄飞扬起纷乱的雪泥,隆隆的马蹄声,已然清晰可闻。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越行越近,巴喇玛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厉声喝道:“各人都听好,等到唐军骑兵靠近后,立刻将其射杀,务必要阻其靠近!“ “嗻,奴才遵令。“ 很快,城头清军,纷纷张弓搭箭,向越行越近的唐军骑兵瞄准好,那吱吱的拉弓声响起一片,仿佛一曲怪异的协奏曲。 不过,让巴喇玛十分奇怪的是,这批唐军,在冲到离海城南部仅有一箭开外后,却迅速分成两部,一部人马俱着重甲,有如钢铁怪兽一般的重骑兵,就停在离南面城城南一箭开外,而另有一部分多达一千多人的轻骑兵,则是兵分两部,呼啸着掠过海城东西两翼,径直望北包抄而去。 巴喇玛心头一疑,很快就明白了唐军这般做法到底是为什么了。 这些轻骑兵此去的目的,无疑是想迅速截住自已的退路,让自已无法弃城而逃。而另一点,则是他们极可能已看到自已派出了求援的信使,极可能是想要追上他们,让这两名信使无法成功报信。 他可以想见,这两名毫无防备的信使,一定会落在李啸手中,他们的生死,却是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里,巴喇玛心头大恨,他狠狠地一拳砸在雉堞上,咬着牙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他骂归骂,城下却又响起一个熟悉的满语声音。 “城头这位,可是正红旗的巴喇玛章京么?“ 巴喇玛一愣,透过纷落的雪花扭头望去,却见唐军的一众重骑兵中,一名身着厚厚棉服,有如使者模样的人,正向自已高声叫喊。 这个声音让巴喇玛莫名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不由得心头大疑,他仔细向下看去,忽地发现,此人不单声音象,更有些眼熟,正在思量之间,旁边的一名副将已用一种吃惊的语气喊道:“咦,主子你看,此人不是先前在入关时,那个背叛了主子谭泰,腆颜投降了唐军的正黄旗部的喀喇木么?” 巴喇玛内心徒地一惊,再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此人么? 这时,他又猛地想到,当时那在明国镇边城所处,被唐军活捉,然后活活地挖心剖肝处死的主将谭泰,不由得全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哼,这般背主求荣的小人,先是出卖了谭泰,如今竟又来赚我以邀揽功劳,真真无耻之尤!”巴喇玛低声啐骂了一句,本欲不理,却又听到城下那名使者高叫道:“巴喇玛,为何不回答某家之问话,却是何故?现在你等坐困孤城,危在旦夕,局面已是危如累卵,若我军强攻,尔等覆灭在即矣,为何这般窘迫之境,可否听听某家之劝呢?” 巴喇玛听到这里,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站前一步,一手扶堞,冲着下面的喀喇木厉声大骂道:“呸!喀喇木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蛋,是不是刚把耀州城给劝降了,然后现在又来赚我!“ 听到巴喇玛这气急败坏的喊话,喀喇木心下暗叹,脸上却是冷冷一笑道:“巴喇玛,你这贼厮听好了!你们现在,困守孤城,外无援兵,又被我军四面团团围定有如铁桶一般,根本没有半点脱逃的可能!这般必死之境,你还这般口强齿硬,装模作样,真真愚不可及。耀州城主将吞齐喀,可比你聪明识时务,知道趁早归降以保性命,你们不会连这点头脑都没有吧?告诉你,本使好心好意来这里劝你们及时投降,你们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兵不血刃 “稍后替换。” 见到前部的一万兵马,在白狼谷被唐军伏击,统帅多铎心下连连哀叹,而在白狼谷的一处山腰上,唐军统帅李啸,则是脸带得意的笑容,然后长吁一口气,缓缓放下千里镜。 好么,自已的这次精心设伏,终于大获成功了。 李啸望着被推下的巨石截断退路的一万清军兵马,心头的快意,何可言说。 原来,在攻下耀州后,李啸在当天晚上,便得到了吞齐喀的禀告,说是就在唐军到达的当天晚上,自已已派出了哨骑,去辽阳城中禀告多尔衮,求他速派援兵,以免耀州城陷落。 听到吞齐喀这个消息,原本打算按兵耀州,坚守地盘的李啸,有如一只嗅觉敏锐的狐狸,忽地发现了一个极妙的机会。 他随即与吞齐喀聊了一番,大致掌握了现在北面的海城布防情况,便让他先行下去。随即,李啸迅速地召集田威与刘国能二人,让他们急急来自已房中议事。 二人一进房中,李啸便笑道:“二位将军,本王现在有一桩好买卖,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听了李啸这么一说,田威与刘国能二人顿时一愣,随即一齐问道:“大人有何好买卖,还请告之。” 李啸笑道:“吞齐喀对本王说过,他在昨天晚上,便派出使者,紧急前往辽阳求援,那么多尔衮在得到消息后,估计一定会立刻前往耀州救援。” “大人是认为,多尔衮会立刻派出援兵来救援耀州,所以,我们正好来个将计就计围点打援吗?”田威眨了眨眼,插了一句。 李啸一声轻笑,低声道:“围点打援,你说对了。只不过,本王选的地点,却不是耀州,而是海城。” “啊?海城?”田威与刘国能皆是一惊,然后刘国能急问道;“李大人,不是说,我等因为大雪阻路,就一直呆在这耀州城中吗,怎么会突然要到海城去?“ 李啸冷冷一笑,但低声道:“国能,那多尔衮,乃是清廷中罕见的智谋与武勇兼备之人物,他自会知道,现在我军突至营口,这耀州城兵微将少,定是难以守住,所以,他派出的援兵,绝不是来救耀州的,而是去救北面的海城,以免我军。“ “大人的意思,是说多尔衮为了防止我军在拿下耀州后,乘胜进攻海城,才紧急派出援兵的吗?只是,现在海城据说是正红旗的巴喇玛率部据守,我等仓促前行,难道不怕暴露行踪吗?田威犹是满脸疑惑,对李啸的说法十分置疑。 李啸扫了一眼自已手下这两员大将,微微一笑,便道:“二位将军,你们以为,现在大雪阻路,多尔衮要派兵前来,哪有这么迅速,又哪里会立刻得到准确消息。本王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们,只要我军不畏艰难,行动迅速,一定能赶到多尔衮的援兵到达海城之前,先行将海城给团团围住,然后再围点打援,这样一来,却是正好和多尔衮打了个时间差。“ “大人说得是,只要我军能率先把海城给围住,那多尔衮派来的兵马,却是正好钻入我军布下的口袋之中,他这部入援兵马,在我军强力打击下,估计不死也残。然后,见到援兵被灭,海城主将巴喇玛极可能心惊胆裂,再无与我军对战下去的意志,说不定,乖乖地献城投降也也有可能。“ 听到这里,刘国能恍然大悟,他一脸激赏之色,立即对李啸的意见大加赞赏。 田威这里也一跺脚,一拳狠狠地砸在自已大腿上,大声道:“李大人说得是,他娘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反正这仗迟早要打,现在正好搏他一把,要是真能把清军援兵消灭,同时再把海城拿下来的话,哪怕就此形成僵局,我军便是牢牢地在从海城到营口的广大地区站稳了脚根,多尔衮这厮现想把咱们赶走,却是也不能了。“ 听了二人的表态,李啸点了点道:“很好,两位将军既然与本王达成共识,那我们就来具体商讨一下,接下来要在海城围城打援的话,却该如何行动。“ 随后,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研究,李啸与田威刘国能,终于讨论出了一个各人认可的行动方案。 整个方案可简述为,今天晚上,全军休息准备。然后明天一早,除了留下全部炮兵和火铳手以及一半的辅兵,以看守耀州管治俘虏外,全军尽数出动,以争取尽快赶到海城,以将海城团团围住,再趁机寻歼清军的入援部队。 而之所以不带重炮与火铳手,则是因为,现在天降大雪,重炮与火铳皆难以打放,李啸可不希望,再付出几十门重炮炸膛的代价与打败敌人。另外,便是因为天降大雪,道路严重受阻,普通步兵都难于行进,象重炮部队之类,更是举步唯艰。正因为这两点,李啸决定,把重炮部队与火铳手,以及一半辅兵皆留在耀州城中,让他们负责守城并看管俘虏。 次日天亮,李啸亲统大军出发,全体兵马人数,约四万余人,成一路纵队,顶风冒雪浩荡前行。 在这样的极寒天气行军打仗,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凛冽的寒风有如无数把细小的刀子,把包括李啸的内的全体军兵,每个人脸上都刻出细密的小血口,以至让人一张大嘴巴,就撕裂了嘴唇,鲜血直流。更有漫天的飞雪袭来,让人几乎无法争眼直视,鼻腔也被完全冻住,整个鼻子已完全失去知觉,时不时,要张开嘴巴呼吸,才能勉强保持供氧量,以维持头脑的清醒。而整个长蛇般的队伍,在近膝深的大雪中跋涉,其行军速度与平时相比,连一半都达不到。 原本,正常情况下,从耀州赶往海城,二天时间足够了,而现在,唐军一路紧赶慢行,整整花了四天半的时间,才遥遥地看到出现在自已面前的海城城池。 自然,迎接他们的,是刺耳的警报声遥遥地响起,整个海城,已开始迅速地开始作好了防备。 原来,自当天耀州城派出使者前往辽阳时,路过海城,也曾向海城守将巴喇玛,紧急通报唐军营口登陆一事。 听闻消息的巴喇玛大吃一惊,心里深深地为唐军选择从营口登陆进攻而震惊。他当时也想过,要不要立刻前往耀州救援,只不过,考虑到海城中只有四千守军,他犹豫再三,没有派出援兵,只是下令加强城防,以备唐军在夺取营口地区后,再向海城进攻。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向辽阳派出使者,只是因为已有耀州派出的哨骑,所以,巴喇玛认为,有他们去通报敌情就已足够,自已没必要再派人前往了。 巴喇玛绝不会想到,他这一次疏忽,会给自已带来永生难以弥补的遗憾与后悔。 在得到警报后,海城守将巴喇玛,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城头。 当他从千里镜中看到,从南方逶迤而来,只见其头不见其尾的唐军队伍时,不由得倒吸了一凉气,脸色也在瞬间变成惨白。 唐军终于来了。 他原本一直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唐军在攻克耀州后,会在营口地区暂时停留一阵,却没想到,他们最终还是来了,顶风冒雪长途跋涉而来,并且还是以一种自已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是祸躲不过吧…… 几乎就在巴喇玛胡思乱想的同时,城外巡逻的哨骑,业亦急急返回城中,随后迅速地向他禀报:“不好了,主子,有数万唐军,已是疾疾杀来,他们已到海城南部,看这样子,却是必定攻城无疑了。“ 巴喇玛的牙关紧咬,略一沉吟,便立刻道:“既如此,咱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传我命令,全军皆上城墙组织防务,务必将唐军阻当于城下。“ “嗻,奴才遵令。“ 巴喇玛转念一想,又急道:“速派人前往辽阳,通报最新战况,告诉摄政王,说唐军已从营口来到海城,正将我海城团团包围,以图一举夺之。我海城局势,却是到了万分危急之时,还请摄政王速派援兵来救啊!“ “嗻!奴才明白。“ 巴喇玛命令下完,便急急地手写了一纸求援信,让两名哨骑带出城去。而这两名哨骑正从海城北门疾驰而出时,远方的唐军已是呼啸而至。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唐军队伍,铁甲森森,刀枪如林,让人望之胆寒。而冲在最前头的唐军骑兵,他们的马蹄飞扬起纷乱的雪泥,隆隆的马蹄声,已然清晰可闻。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越行越近,巴喇玛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厉声喝道:“各人都听好,等到唐军骑兵靠近后,立刻将其射杀,务必要阻其靠近!“ “嗻,奴才遵令。“ 很快,城头清军,纷纷张弓搭箭,向越行越近的唐军骑兵瞄准好,那吱吱的拉弓声响起一片,仿佛一曲怪异的协奏曲。 不过,让巴喇玛十分奇怪的是,这批唐军,在冲到离海城南部仅有一箭开外后,却迅速分成两部,一部人马俱着重甲,有如钢铁怪兽一般的重骑兵,就停在离南面城城南一箭开外,而另有一部分多达一千多人的轻骑兵,则是兵分两部,呼啸着掠过海城东西两翼,径直望北包抄而去。 巴喇玛心头一疑,很快就明白了唐军这般做法到底是为什么了。 这些轻骑兵此去的目的,无疑是想迅速截住自已的退路,让自已无法弃城而逃。而另一点,则是他们极可能已看到自已派出了求援的信使,极可能是想要追上他们,让这两名信使无法成功报信。 他可以想见,这两名毫无防备的信使,一定会落在李啸手中,他们的生死,却是可想而知了。 想到这里,巴喇玛心头大恨,他狠狠地一拳砸在雉堞上,咬着牙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他骂归骂,城下却又响起一个熟悉的满语声音。 “城头这位,可是正红旗的巴喇玛章京么?“ 巴喇玛一愣,透过纷落的雪花扭头望去,却见唐军的一众重骑兵中,一名身着厚厚棉服,有如使者模样的人,正向自已高声叫喊。 这个声音让巴喇玛莫名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不由得心头大疑,他仔细向下看去,忽地发现,此人不单声音象,更有些眼熟,正在思量之间,旁边的一名副将已用一种吃惊的语气喊道:“咦,主子你看,此人不是先前在入关时,那个背叛了主子谭泰,腆颜投降了唐军的正黄旗部的喀喇木么?” 巴喇玛内心徒地一惊,再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此人么? 这时,他又猛地想到,当时那在明国镇边城所处,被唐军活捉,然后活活地挖心剖肝处死的主将谭泰,不由得全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哼,这般背主求荣的小人,先是出卖了谭泰,如今竟又来赚我以邀揽功劳,真真无耻之尤!”巴喇玛低声啐骂了一句,本欲不理,却又听到城下那名使者高叫道:“巴喇玛,为何不回答某家之问话,却是何故?现在你等坐困孤城,危在旦夕,局面已是危如累卵,若我军强攻,尔等覆灭在即矣,为何这般窘迫之境,可否听听某家之劝呢?” 巴喇玛听到这里,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站前一步,一手扶堞,冲着下面的喀喇木厉声大骂道:“呸!喀喇木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蛋,是不是刚把耀州城给劝降了,然后现在又来赚我!“ 听到巴喇玛这气急败坏的喊话,喀喇木心下暗叹,脸上却是冷冷一笑道:“巴喇玛,你这贼厮听好了!你们现在,困守孤城,外无援兵,又被我军四面团团围定有如铁桶一般,根本没有半点脱逃的可能!这般必死之境,你还这般口强齿硬,装模作样,真真愚不可及。耀州城主将吞齐喀,可比你聪明识时务,知道趁早归降以保性命,你们不会连这点头脑都没有吧?告诉你,本使好心好意来这里劝你们及时投降,你们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正文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多尔衮的彷徨 稍后替换。 听了吴芳时这卑微惊恐的回复,刘国能心下甚是得意。 只不过,他在表面上,却还是十分平静地回复道:“哦,既如此,那你们全军缴械,列阵出降,再听从平辽王下一步发落。” 吴芳时闻言,心中石头落地,他一脸谄笑,大声拱手道:“多谢大人成全,我等皆听从大人发落。” 刘国能嗯了一声,随后又来到北门那些吞齐喀降兵之处,同样喝令他们放下武器,列队受降,然后便与田威一起,回见李啸。 此时,李啸已远远地看到城中敌军正垂头丧气地列队受降模样,心下亦是说不出的欣喜。 随后,见田威与刘国能过来,李啸略一沉吟,便屏退旁人,专让他二人靠近禀事。 “李大人,城中主将李率泰,已被其部将吴芳时杀死,现在城中敌中皆已投降,大人接下来,却该如何安置他们?“刘国能低声禀报道。 李啸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却把这个问题回扔给他们。 “这个问题么,本王且问你,你二人,却是如何看待呢?“ 田威与刘国能互相对望了一眼,田威脸上闪过一抹狠色,率先拱手回道:“禀李大人,在下以为,现在敌军新降,但他们的家属皆在清朝内地,故各人皆是畏于形势,表面投降,心下怕是未必。而现在,我军水师船只,皆被海冰冻住,根本无法运走他们,以在下看来,不如……“ “不如什么?“李啸面无表情逼问了一句。 “不如趁现在他们全部解除了武装,一齐杀了,一来省得他们日后生出反心,二来也可节约不少粮食。“田威举起右手,用力作了了斩杀的手势。 李啸哦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过头望向刘国能:”国能,你的意见呢?可与田威有不同么?“ 刘国能皱着眉头,半晌不语,最终却还是闷闷地说道:“李大人,以在下看来,这些人现在既已投降,那么,不管他们是真降还是假降,若我军言而无信将其屠杀,一是降低了我军的威望与信义,二是对于接下来的战斗,其实也说毫无好处。“ “哦,何出此言?“ “李大人,毕竟不论如何,这耀州城的清军,是确定投降了我军,已成了我军的俘虏,那咱们既然答应了全其性命,就不能言而无信,就不能自食其言。而且,将来清军若知道,就算投降了我军,也只能是死路一条的话,必定会拼死一搏,只怕我军将来的战斗会极其辛苦,部队损失也会大得多。“ 刘国能才说完,田威便立刻反驳道:“国能,你这话说得,我就不能同意了。我等答应全其性命,无非是一时权宜之计,如何便真的成了必须遵守的铁律。况且,我军先前先答应投降,随后又加以屠杀的事例又不是没干过。象当年攻下日本岛津氏的鹤丸城,攻下满清重镇赫图阿拉,皆是大规模屠城,也没见有什么后患,如何到了现在就不行了。“ 刘国能摇头叹道:“田镇长,有道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的情况,有其特殊原因,如何现在还能生搬硬套。当年屠鹤丸城,是因为整个萨摩之地我军皆已平定,只剩这鹤丸城一座,为防止岛津氏余孽作乱,李大人才下令将城中日人尽皆屠之以绝后患。而至于赫图阿拉屠城,则是一为打击清廷威信与士气,二是因为我军不能久居其地,三是我军远来突袭,粮食亦是不足,故只能立刻撤返国中,故为了防止这些鞑虏路上生乱,才决定将他们坑埋了事。但现在的情况,却与屠鹤丸城和屠赫图阿拉城完全不一样。“ 刘国能顿了下,继续道:“田镇长,你看,现耀州城中投降的敌军,满打满算,不过二千五百人,又无任何家属负担,那么,保证他们活命所需要的粮食,哪怕不计耀州城中的积存,用以我军所带来的粮食,也足够养活了他们。而他们现在刚刚兵败,尽皆胆裂,又全无武器与统领,如何还会有心思反叛。再退一步来说,纵然将来多尔衮带兵来攻,他们有了外援,但只要我们每天控制其饭量,保证他们只处于吃不饱饿不死的状态,他们有本事反抗,那才是怪了。“ 刘国能说到这里,田威默然,李啸亦是微微颔首。 刘国能受到鼓励,便继续道:“李大人,以在下愚见,这拔俘虏,可立刻征发他们为免费劳力,与当日海参崴堡一样,就地修建冰墙,以填补这段被我军火炮炸塌的城墙,然后,便统一交给我军辅兵看管,在城中腾中专门的房间关押,每人每天只给一碗饭,以确保他们能够活命,但绝对没有气力来反抗我军的管制。待到将来春暖,海冰化冻,那押送他们上船,再全部运往山东安置。“ 刘国能的这个建议,让李啸频频点头,他拍着刘国能的肩膀道:“很好,国能的这个建议十分不错,就依你之计,这些俘虏也由你分别安排管制。只不过,率军投降的吞齐喀与吴芳时,率部反正有功,就与我军普通将领一样待遇吧。他们的个人财物,也都可以得到保全,以此作为嘉赏。“ 刘国能大声应道:“是,在下这就去照办。“ 刘国能退下去后,李啸又安排田威去赶紧去火化两军战死的士兵,唐军战死的将士,每个人的骨灰都暂存于骨灰盒中,准备开春化冻后,再运回山东安葬。而清军战死者的骨灰,就近洒在城外乱葬岗上。 在刘国能指挥这一众俘虏,开始顶着犹然漫天飞洒的雪花,就地从井中取水,然后开始制冰砌墙之际,监抚司的统计报告也出来了。 这名监抚司的文官一脸欣喜地向李啸汇报道:“禀李大人,据我司清查,整个耀州城中,积存颇丰,足有粮食十八万石,另有积存银子一万余两,以及大批全新的盔甲军械……“ 听了这名文官的禀告,李啸亦是一脸笑意。 十八万石粮食,这可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字,也就是说,哪怕李啸不依然自已从山东运来的粮食,光凭耀州城中的积贮,但足以支持五万大军四五个月了。 李啸不由得在心下暗叹,自已临机决断,让全军速攻,付出了十五门火炮炸膛的牺牲代价,最终顺利地攻下耀州城,还是十分值得的。 现在的全军,不单有了一个十分可靠的落脚地,还有如此之多的缴获,可谓获利颇丰啊。 随后,全体唐军在耀州城中,分区驻扎下来,而统帅李啸,则是居住在原先吞齐喀的官署中,吞齐喀主动表态,把这座耀州城中最好的建筑让给李啸,他这番借花献佛的虚应之辞,倒是赢得李啸不少的好感。 到了晚上,李啸伫步窗外,看到依然飘洒不停的雪花中,远处的刘国能,正指挥着那一众俘虏,紧急搬运冻好的冰砖来砌造那被轰垮的的西面右侧城墙,心头不由得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若这般连续的大雪天气下,因为冰雪阻路,自已将来想要北上进攻海城,将会变得十分困难,甚至可以说,将会是一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反过来想,自已无法北上,那多尔衮却也肯定无法南下,这样的话,自已将与多尔衮自然而然的形成一个僵持的局面,这样的局面,倒是自已在出征前,所没有考虑到的。 不过,李啸现在还有一点担心就是,他不知道,自已在来到清境后,那多尔衮,可否已开始向盛京城进攻,还是依然还在筹备阶段。 如果多尔衮抓紧时间,在现在的大雪还未完全将道路封死的情况下,强行向盛京发动进攻,李啸心下,并没有把握豪格一定能顶得住多尔衮规模浩大又攻势凌厉的进攻。 李啸心下喑叹,这豪格将来命运如何,只能看他自已造化了。 李啸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就在他向耀州发动进攻的当天,多尔衮亦率领了整整十万大军,声势浩大地北去,向盛京城发动全面围攻。 迎着凛冽的寒风与飞舞的雪花,多尔衮的心情却是极好,一路上,不停捋须的他,脸上的笑意,更是怎么都隐忍不住。 多尔衮的高兴,不是没有缘由的,此时的他,统率着经过整训的十万精锐兵马,攻城器械也全部打造完成,他完全可以确信,只要自已能在三天后顺利赶到盛京,便可以四面围攻之势,向盛京城发动全面进攻。 而在自已这样凌厉到了极点,可谓是巨石压卵般的进攻下,豪格绝无力抵挡,他必定只有迅速覆灭一途可走。当然,对于现在的天气,多尔衮心下也有所顾虑,但他知道,现在大雪刚下,还未到立即落地就结冰的程度,故而对整个大军的行进并未造成太大的阻碍,而且,就算这大雪下到自已到达盛京之时,虽然会对自已的攻城战斗争造成一定的阻碍,但多尔衮确信,自已还是绝对有能力加以克服的。 多尔衮率领大军,从辽阳出发,一路走了两天,在第二天晚上,全军到达离盛京城已然不远的白塔铺,多尔衮下令,全军在这里宿营休息,争取在明天下午时,就赶到盛京城下,然后便把盛京城给团团围住,让豪格等人再难脱逃。 不料,多尔衮的中军大帐才刚刚搭好,还未来得及整理内部的床铺桌椅,便有亲随军兵,带着两名一身雪泥,浑身上来酸臭难闻的哨骑,急急入帐来报。 “禀摄政王,大事不好了!“ 多尔衮见来人这般辛苦加急赶来的模样,心下顿觉一紧,急急回问道:“怎么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来人喘着粗气,却急忙站直了身体,对多尔衮拱手禀道:“禀摄政王,就在大前天,唐军渡海来到我营口地区,全军驻扎在没沟营海滩一带,一眼望去,帐篷遍地,以奴才们观察,怕是足了五万余兵马!甲喇额真主子见状大恐,他认定,次日天亮的,唐军定会大举向我耀州城发动猛烈进攻,而我耀州城中,仅有守军一千余人,加上李额附的一千五百余汉军,只怕亦非唐军对手啊。“ 这名哨骑说得急切,连咳了数声后,才又喘着气大声道:“故李额附与甲喇额真主子商议后决定,连夜派我等前往辽阳搬取救兵,以解耀州城燃眉之急。我等到了辽阳,听闻摄政王已率军出发去攻打盛京,我等不敢稍歇,遂换马奔行到此,总终见到摄政王了。还望摄政王速发援兵,去紧急救援耀州,若是迟了,只怕耀州难保,我等可就白来一趟了。“ 听了这名哨骑后话语,多尔衮的眉头顿是深深地拧起,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没想到啊,这个李啸,竟然如此胆大,冒着大海结冰的危险,都敢来进攻我大清。 而且,此人所选的地方,不是先前的辽南,更不是辽西的锦州,恰恰是自已所忽略的营口之地,却是正好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李啸,端的果决狠辣! 他这一出手,无异于是在自已的后背处,狠狠地捅了一刀呢。 多尔衮随即又恐惧地想到,如果这多达五万之众的唐军,真的立刻开始进攻耀州的话,仅凭耀州城不足三千的守军,只怕会迅速失守,根本不可能坚持多久。 若是耀州落入唐军手中,那么,他们将在辽中的南端获得一个坚定而稳固的落脚点,并绝会以此为根据地,继续向北进攻海城,甚至是自已的老巢,东京辽阳。 那么,现在的自已,到底该怎么办呢?…… 多尔衮心下烦躁,看到地上一脸乞求之色的哨骑,他轻叹一声,摆了摆手道:“你等先下去休息,此事关系重大,且待本王考虑清楚,再告知尔等。“ 听到多尔衮没有表达立刻救援之意,这两名哨骑皆十分失落,不过,他们瞥见多尔衮严厉峻刻的目光,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帐外。 他们一退走,多尔衮立刻对一旁的亲随军兵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豫亲王来帐中议事!“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孤军险境 稍后替换。 很快,一脸肃然的豫亲王多铎,匆匆来到多尔衮帐中。 一入帐下,多铎正欲行礼,便被多尔衮匆匆止住。 “多铎,别来这些虚礼了,你看坐吧。”多尔衮轻叹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坐位。 多铎入坐后,多尔衮随即把方才哨骑禀报的内容,向他简要地说了一番。 听了多尔衮的叙述,多铎亦是一脸惊讶至极的神情,仿佛听到了一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多铎,现在局势如此,你却有何看法?“多尔衮皱着眉头,一脸阴沉地问道。 多铎亦是眉头大皱,他略一思怔,便立刻回道:“二哥,恕小弟直言,现在局面如此危急,进攻盛京怕是不成了,我等必须赶紧回援营口,不然,那五万唐军一番猛攻,只怕这耀州城,早不复为我大清所有矣。而耀州一失,整个营口地区必然全部落入敌手。更可怕的是,有了耀州这个立足点,唐军可以再无顾忌地北上进攻,先下海城,再进逼辽阳,如此一来,我们最基本最关键的地盘,可就岌岌可危了。” 多铎这话,说中了多尔衮内心最柔软脆弱的地方。 如果因为自已回援不快,而导致辽阳丢失的话,那自已所统领的十万大军,只怕会立刻士气崩盘,再不可收拾了。 当然,现在的局面,如果李啸反应稍为迟钝,导至大雪阻路,让李啸的大军无法北上的话,自已倒还是可以放心保全海城与辽阳的,只是,那李啸,真的会这会乖乖地呆在耀州城么? 万一此人拼力一赌,自已却将何以为继…… 多尔衮心下一团乱麻之际,多铎的话语,却还在继续:“二哥,以小弟看来,唐军此次远征我大清,必定全是精兵猛将,战力定然十分可观。而现在耀州城传来消息,已过了两天有余,小弟只怕,只怕……” 听了多铎这充满忧虑的话语,多尔衮心下顿是更为烦忧,他长叹一声,脸上却是浮起了苦笑:“多铎,你还认为,这耀州城,还在我军的掌控之下了么?” 多铎闻言,脸上顿是惊恐之色愈发明显,他颤声道:“兄长,你的意思,莫非现在这耀州城,已落入唐军手中不成?” “那是必然之事,又何必多问。”多尔衮冷哼一声道:“唐军远来,又值大雪纷降,他们无以立足,必然要全力夺下这耀州以为立足之本。以我看来,唐军定会不惜代价,全力攻打耀州城,唐军有众多精良火炮助阵,又有久历战场的精卒为根底,攻下这兵微将寡耀州城,当非难事矣。” 多铎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他呐呐道:“若真是这样,那梅勒章京李率泰,与吞齐喀,他们岂不是……” “非死即降。”多尔衮又冷冷地插话过来:“而以本王看来,李率泰极可能会为了保全其在辽阳的家小性命,选择殉城而死,至于那甲喇额真吞齐喀,此人虽为跟我多年的部将,但却是心眼活泛,未必肯选择效死,却怕是现在已投降唐军了。” 多铎听到这里,不由得一声长叹,他摇了摇头,便向多尔衮问道;“二哥,若真是如此,那依你之见,我等现在却该如何行事方好?” 多尔衮一声苦笑,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便向多铎说道:“多铎,我也实话对你说吧,我们现在还能有什么选择吗?以本王看来,我们现在的唯一之计,便是立刻撤营返回东京辽阳了。“ 多铎一脸忧色,却亦是连连地点头道:“二哥说得是,我军现在,却是要保得辽阳与海城不失,方最为要紧。毕竟唐军攻入我大清的消息,辽阳城中若是人尽皆知的话,只怕是现在全军之中,不久也都会知道了。唐军争夺营口地区,实实生生给我大清背后猛插一刀矣。非但我大清损失实地,估计现在全军之中,军心亦是大挫,如此一来,我军如何还能再战。就算是勉强再去攻打这盛京城,只怕也难于拿下。” 多尔衮亦叹道:“正是如此,更何况,唐军拿下耀州,夺占整个营口地区一事,李啸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飞鸽传书,让盛京城中的豪格知晓,这样一来,彼与我士气可谓此消彼长,再想攻下这盛京城,怕是再无可能了。” 他说到这里,随即传令:“多铎,传本王之令,全军今夜在此休息后,明天天明,即前队变后队,返回辽阳。到了辽阳后,多铎你再带两万兵马,紧急入援海城,以免唐军北上偷袭。” 多铎闻令,大声拱手道:“是,小弟谨遵二哥之令。” 次日天亮,大雪虽减小了许多,犹然未歇,多尔衮亲统全军,再度回返辽阳,经此波折,全军士气几乎降到极点,一路上行进的清军,几乎人人无精打采,个个满腹心事。 而与他们相反,原本在为如何抵抗多尔衮大军攻城而焦虑得几乎夜不能寐的豪格,收到李啸亲笔手写的飞鸽传书。 李啸在书信中告诉了他,自已已顺利到达营口,并夺占了耀州城,豪格看到这里,顿时再也憋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仰天大笑,声震屋瓦。 “好,好哇,李大人果然厉害,竟然赶在大海封冻前到了营口,还能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拿下耀州城,实实是令本王深深佩服啊。” 一旁的索尼亦是一脸欣喜笑容,他紧接着说道:“肃亲王,现在唐军袭取了耀州城,多尔衮必定再无法向盛京进军,我等却可喘口气了。再过几天大雪封路,多尔衮就算布置好了海城与辽阳的城防,却也再无力北上进攻盛京,我等却可安枕无忧矣。” 豪格连连点头:“索尼你说得对,现在多尔衮已是焦头烂额,顾头不顾腚,再也无力对盛京城发动进攻,我等却可好好喘口气了。” 他说到这里,却还是对索尼叮嘱了一句道:“索尼,现在虽然多尔衮不再进攻,但我们还是要好好珍惜这段难得的时间,把城防整顿好,让盛京城作好更完善彻底的守备工作,以免将来多尔衮再次进攻时,象现在这样惊惶失措。” 索尼立刻抱拳拱手:“是,肃亲王你放心吧,我与鳌拜二人,一定把盛京城守备事宜给办好,保证整个盛京城给您守得有如铁桶一般。” 两天后,多尔衮统领大军,一路返回辽阳。 此时的他,一脸疲惫,满心厌烦,见到出城迎接的群臣,他强打精神与他们打招呼,然后便令多铎再领两万兵马,径往海城布防,另外的八万大军,则全部就地驻防,以防唐军可能的进攻。 多尔衮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已这番命令一下,下面的将领虽然各各应诺去执行任务,但是各人的精气神,却是远比先前去攻盛京时萎顿了许多。 见此情景,多尔衮心下更是气恼,却只能在表面上装出平静的模样。 一个更大的问题,从现在开始,一直横亘在他心头,那就是,现在的唐军,哪怕一直不进攻,仅仅是一直盘桓在耀州之地,那么,有如一把尖刀插在自已后背的他们,将来到底会如何行动,而自已又到底该如何应对他们,这真是一个巨大而难解的问题。 一时间,多尔衮心下烦乱无比,却又无可奈何,并没有真正解决的办法。 他悲哀地想道,也许,现在的自已,真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更让多尔衮想不到的事情,在两天后发生了。 原来,在返回辽阳后,多铎立刻依多尔衮之命,率两万兵马,急急南下赶往海城。 原本以为,他会是一帆风顺没有任何波折,却没有想到,在来到了离海城不过数十里的甘泉堡外,还未过土河,便见得有两名清军哨骑,纵马飞驰而来。 他们打马飞奔,沿途溅起雪泥无数,却是步伐不敢稍歇,仿佛有极重要的事情要急急禀报一般。 见他们这般模样,多铎心中疑甚,遂立刻派人上前去把他们叫过来,好生询问一番。 那两人见到多铎部兵马,立刻随着来人过来,一同来参见禀报多铎。在离多铎五步外止住马匹,立着喘着粗气大声向多铎禀报。 “禀豫亲王,大事不好了!有数千名唐军骑兵从南面大肆前来,看情势,倒象是准备进攻海城一般,巴喇玛梅勒章京为防海城有失,方急急派我等北上求援,还请豫亲王尽快率部入援,以免唐军趁我军兵力空虚攻打海城啊。” 听到哨骑的禀报,豫亲王多铎顿时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心下对海城的局面,一时时充满了忧虑。 他知道,巴喇玛是代善之子,原本就是心猿意马的代善,为了两头投注,才令巴喇玛等人投靠在多尔衮之处。 所以巴喇玛等人的正红旗兵马,到底有多少可靠性,会不会在唐军大兵压境之际便反水献城,却是十分值得怀疑的。 由此可见,如果自已不能及时赶赴的话,巴喇玛这样首鼠两端的家伙,极可能会迅速投敌。 没想到啊,没想到唐军才攻下耀州,便迅速北上进攻海城,李啸这家伙,行动实在是果断而狠辣,倒是实实大出自已意外,此人用兵之术,实是远出自已之上啊…… 在多铎这般疑神疑鬼乱想之际,这名哨骑又从怀里扣摸出一封信来,毕恭毕敬地递给多铎。 多铎接过这封被汗水濡得半湿充满了汗臭的信件,打开一看,果见巴喇玛亲笔求援之信,而信上所说的内容,也与这名哨骑说得完全一致。 多铎看到这里,再不犹豫,立刻大声道:“全军听令,立刻向海城全速开进,务必尽快进入海城,以免唐军前来夺城。“ “嗻,奴才遵令!“ 多铎此令方下,全军立刻收拢队形,成一字纵列,向海城疾速进发。而那两名唐军哨骑,则自是在前面开路引领。 两万大军一路前行,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后,便见到已冻成一条玉带的土河,多铎毫不犹豫,下令全军从土河上的浮桥尽速渡过,以尽快赶往海城。 不料在前军出发不久,多铎心头,忽觉一阵莫名纠结。久历战阵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在心中忽然有种极其不祥的感觉,仿佛自已此去,正要去踏入一个敌军早已设伏好的陷阱一般。 因为他知道,渡过土河,还要再经过约二里长的白狼谷,才能最终到达海城北门。那么,现在的情况下,要是万一唐军提前在白狼谷设下埋伏,自已此去,岂非自投罗网? 当然,这种预感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来佐证,反而有海城守将巴喇玛的信件可以表明,唐军仅仅是刚到海城南面,还来不及在海城北面的白狼谷进行设伏,但是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怪异,却又是如此强烈,让多铎心头焦虑不堪,有种精神分裂的感觉。 他坚信,李啸这厮异常狡猾,决非善男信女,此人向来机诡百出,如果他有机会在白狼谷设伏,这家伙一定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的。 现在的多铎,一方面担心海城守备的安危,另一方面,却又在担心渡过土河后,会有落入唐军陷阱的危险。一时间,他颇为焦灼。 不过,多铎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略一沉吟迅速地下令,让全军分成前后两部,两军拉开足够的距离,以保证在前队万一遇袭之后,后队可以迅速地做出反应,以决定究竟是前去解救,还是就地防守或撤退。 多铎思虑既定,立刻下令,让全军分成两部,每部一万兵马,拉开足够间距,继续向前挺进。大军过了土河后,前部一路逶迤行去,倒是看起来无甚异常。 随着距离的拉长,多铎又令哨骑往来通服前后情报,以免前部因擅行过远而失去控制。 在又行了半个多时辰后,前部的一万军兵,终于进入白狼谷中。 听到前部军兵已入白狼谷,多铎不由得心下一紧,遂立即对哨骑下令,要他们一定多加防备,以免中唐军埋伏之计。 此时的他,在心中不停祈祷,希望自已的军队,能顺利通过白狼谷,到达海城中,去与巴喇玛的军队汇合。 只不过,就在不久,他遥遥地听到远的白狼谷中,传来两声依稀的号炮,他那不停祈望的心灵,顿是瞬间掉入冰湖之中。 “狗入的唐军,他们果然在白狼谷设了埋伏!“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地狱之骑 “祖将军!洪学士!是蒙古鞑子来!” 洪承畴旁边的一名护卫,一脸恐惧,嘶声裂肺的大叫起来。 听到这名护卫的喊叫,见到这突来其来的巨大变化与危险,祖大寿与洪承畴二人,皆是在瞬间变了脸色。而那经过长途跋涉,此时皆疲惫不堪的三千部众,亦是人人脸上满是惊恐,整个军伍立刻开始出现混乱。 这些人,尤以洪承畴的脸色,最为难堪。 不是吧,原本以来,自已安排这西行计划,会让这一路行军,虽然艰苦,但应该还会顺利。毕竟蒙古各部要抽调兵力去参加清廷内战,不至于有哪部蒙古鞑子,会有实力在路上打他们的主意。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会有蒙古鞑子联合起来,向自已发难,意图消灭自已这支虽有三千之众,但疲惫不堪又装备简陋的军伍。 眼见得四面围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似乎已可隐隐看清那些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鞑们那些油腻的大饼脸时,洪承畴知道,若不迅速作出行动,自已这只孤军,一定会被四面围来的蒙古鞑子给全部消灭。 而现在的自已,如果不投降要抵抗的话,无疑也只有两条出路可选。一条是就地防守,另一条,则是拼死突围。 洪承畴迅速地内心中,否决了第一条路。他知道,现在全军疲惫,若就地结阵固守,无疑只能被动挨打,根本就不是这些游牧骑兵的对手,也许,蒙古鞑子们几番轮射下来,自已的三千人就会登时崩溃了。 所以说,现在的自已,唯一的出路,便是死中求活,趁蒙古鞑子们尚未完全合龙阵型,集中兵力攻其一点,以求打开突破口,让全军得以溃围而出。 而至于溃围而出之后,全军会造受多大的损失,又有多少人能顺利从这极度险恶的环境脱逃离去,那就只看尽人事,听天命了。 洪承畴心思既定,立即高声下令道:“全军听令,蒙古鞑子想合兵击溃咱们,咱们岂可束手就擒!需得全军用力,全力前冲,以求打破包围,突围离去。全军即刻准备,随本学士一同杀敌!” 洪承畴下令完毕,全军将士人心稍定,原本的混乱也尚有平息,整个军伍中人人荷盾持枪,迅速结成冲击阵型,准备向前突围。 这时,一旁的祖大寿却是眉头大皱,他快步凑到洪承畴面前,厉声喝道:“亨九!我军士卒兵士已疲,又装备简陋,若要突围,却是谈何容易!” “复宇!现在的局面,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洪承畴一脸忧色地急急回道:“我军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向死而生,力求突围以得一线生机,如果固守此处,只怕必死无疑,再无生机啊!” “亨九,你有没想过,我军疲惫已极,又皆是步兵,想从这四面围来的蒙古骑兵军阵中冲出,谈何容易!“祖大寿一脸忧色地叹道。本将只怕我军战力低下,一旦突围不成,反而尽皆折损于蒙古鞑子的弓箭之下啊!“ “复宇啊,现在情况这般紧急,能尽可能逃出去,便是最大胜利,岂是可以讨论战损之时!”洪承畴一脸焦躁地说道:“冒死突围,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想凭这点简陋装备,在这平旷之地结阵困守,只怕是全军上下,皆会被蒙古鞑子射得刺猬!“ 祖大寿听得到这里,顿是一脸灰败颓然之色。他知道,洪承畴所说的,皆是实情,现在的情况,唯有效当年西汉时,李陵从匈奴突围一般,向死而生,才是唯一的出路。至于到底能突围多少,能有多少人得以活命逃到明境,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很快,四面围绕来的蒙古鞑子,组成一个松散的圆形环阵,把祖大寿与洪承畴部的军兵围在了中间,这些被困的清军,有如惊涛骇浪中,即将被吞覆的一座小岛。 见到圆阵中,那些被团团围住又慌乱不已的清军,正面冲来的东土默特部大济农温布楚虎尔那油腻的大饼脸上,那洋溢于表的得意之色,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冲过去!冲过去射死这些不知死活的清狗!”温布楚虎尔厉声大吼道:“这些清狗已经疲惫不堪,又装备简陋全是步兵,简直就是他娘的待宰的羔羊!“ 在他旁边,另一名济农善巴,也同样高声喝道:“儿郎们,快快冲啊!只要冲过去,给他们来番齐射,清狗们一定会全军崩溃,到时候,咱们只抓俘虏就成了!” 听了两名主将的大声鼓励,全体东土默特部的蒙古鞑子,齐齐地爆发了一阵欢呼声,每个愈发猛磕马肚,越发急切地向清军奔来。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脸贪婪急切的表情,在他们眼中,这些被前后左右团团围住的清军,已然是一群等待分配的奴隶了。 见到东土默特部军兵快速奔进,那马蹄声绵密响起震耳欲聋,以及其中夹杂着蒙古鞑子们刺耳的嚎叫时,洪承畴只觉得喉咙发干,一股近乎难以想象的压迫力扑面而来,让他一时间有种艰于呼吸的感觉,只是他知道,现在的时刻,已然到了最后关头,正是全军用命之时。 “全军将士,听我号令,全军一齐向前突击,务必凿其一点,从前面的蒙古鞑子中透围出去!”洪承畴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道。 全体清军齐齐发出一声吼声,祖大寿与众多子侄一马当先,率先朝前发急速冲来的蒙古鞑子对杀而去。 清军这般搏命的打法,倒让前面狂冲而来的东土默特部烟兵一时猝不及防,很多人来不及勒住高速奔驰的马蹄,也来不及拈弓搭箭射发箭矢,便一头与清军撞将在一处,互相绞杀成一团。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身体的噗噗声,马匹倒下的悲鸣,两军军兵濒死的惨叫,几乎在瞬间,就混杂地响在一处,有如死神的欢歌。 在这样的混战中,已然没有阵型,也没有战法,只有彼此拼尽力气地奋力厮杀,只有彼此毫不留情地凶狠对砍,从天空看去,两军士兵,有如两头怪异的野兽,在拼死地厮咬,双方都知道,只有对方的死亡或倒下,才是自已唯一的生机所在。 祖大寿次子祖泽溥,在数名亲兵的保护下,已然奋力砍杀了三名蒙古骑兵,正在他吼叫着,向又一名蒙古鞑子骑兵的马腿上奋力砍去之时,一支冷箭呼啸而来,一下子射穿了他的脖子。 汹涌的血,顿是不可遏止地涌出。 祖泽溥踉跄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已面前的景物,在瞬间变成一片血红,而整个厮杀场景,则是愈来愈模糊,他嘴里发出怪异的嗬嗬声,下意识地用手去拔仅剩一截短短箭尾的羽箭,却身体一晃,猛地摔倒于地,再无动弹。 “泽溥!” 不远处,同样杀得一身是血的祖大寿,见到这悲惨景象,顿是厉声大呼起来,而他的一众子侄,亦是跟随着厉声凄呼。 只不过,任凭他们再如何呼喊,仰趴在地上的祖泽溥,再无动静,他年轻的生命,在这寒冷临茫的蒙古高原上,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祖泽溥的死亡,仿佛有如一个预兆,被四面八记夹的清军,迅速地陷入越来越不利的局面,前面要与东土默特部蒙古军兵拼死作战,后面则有奈曼部的军兵,不停骑马兜射,一根根凌厉的箭矢如雨般飞来,幸得蒙古军的箭矢制作工艺差劲,多为生铁或骨制,才没有对清军造成致命的打击与伤害。 只是饶是如此,清军死伤的人数皆在快速增加,整个军阵中,开始出现越来越明显的混乱,作为全军主将的洪承畴知道,也许接下来不久,已是苦苦支撑的清军,就会全面崩溃了。 就在这时,一柄凌厉的弯刀,猛地从地下斜砍下来,把正在浴血搏杀的祖大寿第三子祖泽洪,给活活劈掉了半个左边的肩膀! 祖泽洪厉声惨叫,右手弃了刀,下意识地去捂着喷血不止的左肩膀,就在这时,那柄凶狠的弯刀再度袭来,一道凌厉的刀光挥过,祖泽洪的脑袋冲天飞起,带起一股笔直的血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骨碌碌地滚在某个尸堆之中,而他的无头尸体,则是颈部不停地喷血,最终软软地倒在遍地尸骸之中。 祖泽洪,这名在真实历史中,随清军入关后,接连打败李自成、贺珍、姜瓖等部的清军骁将,最后进封为一等精奇尼哈番的重臣,就这样,与他的二哥一道,被蒙古鞑子斩杀于枯瑟旷茫的草原,以一种令人叹息的方式,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泽洪啊!“ 杀得满面鲜血的祖大寿,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呼,他面上的表情因为极度的痛楚,变得十分地扭曲而可怕。紧随着,四子祖泽法与养子祖泽清,亦是悲呼连连。 “兄弟们,不可泄气,拼死杀敌啊!“同样手执一柄钢刀,业已砍得鲜血淋漓的洪承畴,近乎绝望地大声喝喊。 而见得清军陷入困境,作战人员不断被自已击杀,无论是东土默特部还是奈曼部的蒙古军兵,皆是人人意气昂扬,战意十足,他们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喝喊,愈发猛烈地向清军发动攻击。 三千清军,战至此时,已然到崩溃的边——每个人都在拼力死撑, 就是全体清军以为必死无疑,全体蒙古鞑子以为必胜无疑之际,在东土默特部军兵的后面的地平线上,忽然又涌如一条长长的黑线。 在祖大寿洪承畴部清军命悬一线之际,由刘文秀亲自统领的三千名唐军骑兵,终于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赶到了。 凛风如刀,四野苍茫,枯黄一片的草原上,唐军的铁骑有如突然间从地狱中杀出的死神,马蹄所向,无不披靡。在略略行近之后,他们兵分左右两部,一部为玄虎重骑,一部为飞鹞子轻骑,两部兵马掀起滔天之势,有如平地突起的狂飙,向正与清军全力作战的东土默特部冲杀而去。 “大济农!不好了!后面有敌军杀来了!”温布楚虎尔身旁,一名蒙古鞑子,忽然尖叫大叫起来。 听到这句话语,温布楚虎尔顿是浑身一颤,他惊恐得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唐军骑兵,已呈铺天盖地之势汹涌而来。尤其是,最前那面巨大的,红底黑字的唐字军旗,正在凛风中猎猎招摇,十分地醒目。 天啊!竟然是唐军来袭! 这一瞬间,温布楚虎尔只感觉自已,似乎从内到外,突然都被冻成一坨冰渣,他的头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不是吧?怎么在自已交战正酣之际,会有唐军突然来袭,这些有如地狱死神一般的唐军,究竟是从哪里偷偷冒出来的。 这个问题,温布楚虎尔并没有思考太久,因为,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唐军骑兵有如两股汹涌的洪流,从背后猛烈地冲击过来。 “快,快拦住他们!一定要拦住他们啊!”这句话,是温布楚虎尔几乎下意识地吼将出来。 来不及了。 一杆锋利无比,上面开着深深血槽的骑枪,有如一条灵动疾驰的银龙,穿过混乱的人群,准确地扎穿了他的皮甲,准确地从他后背穿入,有如刀捅黄油一般,复从他的前胸凶狠扎出。 大团的血雾从温布楚虎尔胸口喷涌而出,有如一口突然开辟的喷泉,他下意识地一张口,又是大团的血水从嘴中咕嘟咕嘟地喷出,随即他整个人,便全身一软,从马上倒栽下来。 纷乱的马蹄下,倒栽下马来的温布楚虎尔,迅速地被纷乱的马蹄踩成一张近乎平扁的人皮。 而与此同时,其余的东土默特部蒙古军兵,也是被唐军刀砍枪刺,纵情屠戮,他们纷纷惨叫着摔下马来,然后同样在一片混乱中,被马蹄踏成肉饼。 唐军的突击是如此的凶猛而残酷,整个东土默特部的蒙古军兵,顿时再无占意,他们嚎叫着纷纷四下溃逃。另一名济农善巴,眼见得大势以去,再也无心恋战,立即高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撤!快撤!保全性命要紧哪!” 凛冽的寒风中,善巴的惨呼声,有如风中一朵飘萍,随即被卷向不知何处。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八章 引为前部 第五百九十八章引为前部 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东土默特部军兵,听得主帅这句逃命之语,顿时有如泄气的皮球,再无任何抵抗之心,纷纷四散溃去。 “全军听令!勿要追击,绕过清军军阵,再度夹攻后面的蒙古军兵,务必将蒙古鞑子,全部击溃!刘文秀的话语,又冷冷地在每个唐军骑兵耳边,高声响起。 唐军随及遵令而行,隆隆铁蹄绕过惊魂未定的清军战阵,复从左右两翼兜行而去,径直冲击后面的奈曼部蒙古鞑子。 “袓将军,洪学士,是唐军的兵马!是唐军来救了我们!” 一名洪承畴旁边的清军护卫,以激动得向乎不成声的语调,高声叫喊起来。 其实,根本不用他说,祖大寿与洪承畴等人,皆已看得真切,那面巨大的红底黑字的唐字军旗,早已说明了一切。 洪承畴忽然感觉内心一酸,不是吧,自已这么命好,在行将毙命或被俘之际,竟有唐军从天而降,救自已于必死之中,这样逆天的运气,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洪承畴犹在呆呆地感慨之际,正率部从后面攻击他们的奈曼部大诺颜巴布尔,同样是一副目瞪口呆之状。 这,这么强悍而凌厉的唐军,是怎么冒出来的?他们难道是突然从地狱中冒出的魔鬼么? 在亲眼目睹了唐军以雷霆之势,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将前面进攻的东土默特部迅速击溃之后,巴布尔能感觉自已忽然从内而外,整个身体都变得冰冷无比。 唐军战力如此强悍,一次冲锋突击,就迅速地打败了东土默特部军兵,那接下来,他们要对付的,必然是自已,而自已的二千兵马,又如何是唐军的对手。 不过,巴布尔根本就来不及思考太多,那些有如地狱铁骑一般的唐军,便已迅速地冲到他们面前。 “撤!快撤!全军尽速撤离!” 在唐军前锋离自已仅有百步之遥时,巴布尔终于大声高喊了一句。随即率先拔马而逃。 一见到主将首先溃去,原本斗志高扬,正准备一举消灭清军的奈曼部众,见到自家的大诺颜都弃众而逃了,顿时士气一泄千里,再无任何斗志可言。 奈曼部军兵,顿是全军皆为鸟兽散,每个蒙古骑兵,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拔转马头,掉头狂逃而去。 “全军听令,尽力追杀,不可轻纵了敌军!”见到奈曼部这般稀松不耐打,两军未曾接触就掉头逃跑,刘文秀心下对他们十分轻蔑,又怕失了战功,故急急大喝,令全军不可放松,继续追击。 唐军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四下追杀奈曼部的蒙古骑兵,不多时,便有如风卷残云一般,把奈曼部留在战场上残余部众,全部加以消灭。 放眼放去,整个平旷的草原上,人与马尸枕狼籍,早已干涸的鲜血,将草原染成深浅不一触目惊心的暗红。 “操!还是让这狗入的鞑子跑了!” 望着奈曼部大诺颜巴布尔在部众的保护下,一路仓皇遁去,最终还是逃出唐军的追击范围后,刘文秀心下懊恼不已,狠狠地啐了一口。 就在他下令,让全军就地打扫战场之际,有手下军兵,带着两名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人,来向他求见。 “在下祖大寿,拜见将军。” “在下洪承畴,参见将军。” 端坐在马上的刘文秀,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冷冷地斜视着地下伏跪的洪承畴与祖大寿二人,心下一时间充满了莫名的感慨与得意。 他当然知道,这二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也知道他们皆是明朝的重臣,却没想到,现在名节已污的二人,竟然最终拜伏在自已这个曾经的流寇马前,这般情景,真真令人感慨万千。 “二位不必客气,本将是李大人帐下副镇长刘文秀,二位且起身说话。”刘文秀翻身下马,笑着虚扶起二人。 在听过刘文秀的自我介绍后,祖大寿与洪承畴皆是脸现羞赧之色,心下大觉愧然。 没想到啊,这刘文秀,这曾经的巨寇张献忠手下第三义子,现在也已为李啸效力,且成了其手下大将,真可谓一步翻身,二步登天,彻底改变了原本的命运。 倒是自已,这样原本的明朝重臣,反而屈身事鞑,名节皆污,现在清廷内乱之际,又不得不反正来投奔李啸,这人生际遇,这造化穷奇,如何能不让人感叹。 两人应喏连声,以示卑好之意,随后,刘文秀下令,给清军中的伤兵安排救治,他自已则与祖大寿洪承畴二人,复择了一块干净地方,在草原上席地而坐。 三人坐下后,洪承畴轻咳数声,十分尴尬地将自已如何率部从清廷逃出,一路西行,只求尽快穿过蒙古地界,前往宣府镇金汤城去投靠李啸之事,简略地向刘文秀通盘说出。 洪承畴说到这里,一脸诚恳地说道:”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万万没想到,在这奈曼部与东土默特交境处,这两个蒙古部落,竟然交相来攻,险些至我军于死地。幸得有贵军及时来援,方救得我等逃出生天,这番救命之恩,真真不知道要如何回报!” 刘文秀听完洪承畴的话语,脸上笑容愈发明显,他大声回道:“二位不必如此客气,其实我军能来救援你们,多有凑巧之处。本来,我军从金汤城发兵,一路征服经过的蒙古部落,目标直接攻入清朝西境,以为我南路唐军减轻压力,却没想到,竟在这东土默特部与奈曼部相交处,救了你们这一部兵马。这般巧合,倒还真是天意呢。” 听了刘文秀这番话,祖大寿与洪承畴等人更觉羞惭,又接连致谢,被刘文秀摆手制止了。随后,他向祖大寿与洪承畴二人问道:“二位,我军现在,仍需按计划继续向西行进,却不知道,二人是做何打算?” 他刚问完,洪承畴立即明白,自已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他急急回道:“刘将军,若贵部真有心攻打清境,在下区区,却是可为前部探路,虽然我部军兵战力不行,但给贵部兵马当个向导,却还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见洪承畴主动表态愿意自已带路,刘文秀顿是大喜,他朗声道:“甚好,两位远来相投,便能为我军建功立业,相信李大人知道后,也会十分高兴的。“ 随后不久,唐军定北镇镇长段时棨率领全体步兵赶到。在段时棨赶来后,刘文秀立刻向段时棨热情引见他们。 听了刘文秀热情的介绍,段时棨也十分欢喜,遂对祖大寿与洪承畴连声夸赞,让二人心下十分欢喜,连声致谢不提。 于是,唐军遂把洪承畴率的残余二千余人的清军,全部当场割辫改编,加以吸收消化,把他们作为随军辅兵使用。而祖大寿与洪承畴二人,因为此事还未向李啸禀报,故皆没有安排正式官职,但还是准允他们,暂时作为军前赞画随军效力。 至于祖大寿战死的二名子侄祖泽溥、祖泽洪,段时棨也下令,把他们与战死的清军士兵一起,全部火化后装入骨灰盒,准备到时带回宣府镇在一同安葬。他的这道命令,让祖大寿及另外两名子侄祖泽清与祖泽法二人,皆是十分感激,也让全体归附的清军,不由得皆是为自已得到了尊重与善待,而内心十分感动,对唐军愈发从心底认可。 不多时,全军造饭休整完毕,越过东土默特与奈曼部的交界边境,继续向东进发。 段时棨刘文秀等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继续对奈曼部与东土默特部进行犁庭扫穴式地追击剿灭,只不过,在茫茫草原上,想找到一支溃逃的部落踪迹谈何容易。而且,唐军的最终任务,是以攻击清境为主,如果因为四处追击蒙古部落,导致最终的战略目标被耽搁,这得不偿失了。 毕竟现在天气酷寒,大雪随时会下,如果在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那么等到大雪封路,就真的会进退两难,全军都将陷入困境。所以,趁现在大雪未下,全军尽快来到清境,相机攻占一座清朝边城,以为全军落脚之地,却是最为要紧之事。 在唐军整理军伍,全军继续东进之时,死里逃生的东土默特大济农善巴,才与惊魂甫定的奈曼部大诺颜巴布尔,在靠近北边翁牛特部的地界相见。 二人皆是十分狼狈,见到对方这般不堪之景时,二人的内心滋味,可谓五味杂陈悲凄无比,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表述。 最终还是东土默特部的济农善巴率先开口,他一脸凄凉地说道;“巴布尔部主,现在唐军大胜,你我联军大败,我等却该如何是好,唐军接下来又会如何行动?” 善巴的这句问话,让巴布尔心里更是十分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更是十分尴尬。 要知道,这是巴布尔全盘策划的行动,却没想到,就在大功将成之际,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唐军给砸了锅,非但偷鸡不成,反而大蚀了一把米,尤其是东土默特部的一名大济农温布楚虎尔,都命丧唐军刀下,这样惨痛的战果,简直把自已的脸面给丢尽了。 巴布尔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已的心情,随后迅速思考了一下,便朗声回复到:“现在唐军方胜,正是好生打扫战场休整队伍,一时之间,当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且在这边境之地,好生休整才是。” “若唐军休整打扫完毕,再度派兵过来追击,你我二人现在兵微将寡,却如何是其对手?”善巴又急急追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正问到了巴布尔的痛处,他咬了咬牙,答道:“若唐军真的再度攻来,我等刚历大败,正是军心士气皆至谷底之时,如何可再与唐军交手。于今之计,只有派出哨骑,及时观察唐军动向,若发现其一旦发现我军踪迹,有北上攻打之举,我等立领带领部众,迅速北撤入翁牛特部,以避其锋芒。若其再度逼进,我等复退往外喀尔喀,总之,要以保全兵力与族人为最为要紧之要务,绝不能再与唐军浪战,以至白白受损。“ 巴布尔这番话语,虽然多为心虚之词,却也算是给了善巴一个心理安慰,善巴闻言后,亦是一声长叹,然后道:”好,现在也只能这般行事了,你我各自珍重吧。“ 两人商议既定,随后就地休整,一边派出哨骑,远远地去窥视唐军的行动。 数个时辰后,便有哨骑飞报而来:”报!唐军打扫战场休整完毕后,随即全军继续东进,一路前往喀喇沁部地界而去。“ 听了哨骑的回报,巴布尔与善巴二人,不觉皆是大松了一口气。 好么,看来唐军所图非小,他们的最终目的,应该要去远行攻击清庭,并不把自已这两个蒙古小部落放在眼中,这样一来,自已现在,却可高枕无忧了。 巴布尔心下暗喜,却依然板着脸对哨骑下令道:”好了,本诺颜知道了,那你等继续哨探,不得有误,直到观察到唐军进入喀喇沁部后,方可撤回。一旦唐军有甚新动向,需得紧急回报,不得有误,你等明白?“ “在下明白!”数名哨骑齐声喊道。 眼见得哨骑纷纷远去,巴布尔才脸露欣喜之色,对一旁同样一脸轻松的巴布尔笑道:“若是唐军与我等只是遭遇战,那倒是还真是万幸,我等当可再无忧矣。只是巴布尔你看,我等是否要派人向清廷举报唐军动向呢?” 巴布尔冷冷一笑,回道:“哼,你还操这份闲心。依我看,完全没必要,清廷现在正是内斗正酣这际,如何会理睬我等的禀报?况且,清廷与唐军两者狗咬狗,都与我等无关。我等现在,只需骑墙观望即可,等到清廷与唐军决出胜负,再来决定将来之路,要如何行动吧。” 说到这里,巴布尔脸色一暗,长叹一声答道:“唉,如果清廷真不是唐军对手,那么,也就是我等考虑重新投换门庭之时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九章 兵临镇远堡 巴布尔想的倒是没错,唐军在此战获胜后,遂一路东行,在祖大寿洪承畴部的归附清军引领下,于八天之后穿过奈曼部地界,再进入喀喇沁部的范围。 在进入喀喇沁部之后,唐军遇到了穿过奈曼部时同样的境遇,即大军一路行去,并没有任何蒙古兵马加以拦截。 对于这样的结果,段时棨与刘文秀二人心下早有预料,他们知道,定是喀喇沁部落的哨骑,见到自已这只庞大的兵马一路东进,便早早地带走部众与兵马远避而去,以求免遭唐军毒手。 至于这些喀喇沁部落的蒙古人,有没有去向清廷报信,这一点就不知道了。当然,他们报信与否,段时棨与刘文秀二人也皆不在乎,毕竟,等到自已要攻打清境时,与清军的正面战斗,是无可避免的。 十天后,全军顺利地在喀喇沁部落穿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辽河河套边缘,也就是现代中国的内蒙古阜新市一带。到了这里,段时棨所率的西路唐军,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向南攻进广宁地界的镇远堡,另一个是再度东行,穿过辽河河套,直接进攻离沈阳颇近的长山堡。 按段时棨的打算,自然是径自东行,全军进攻长山堡,从而以此地为落脚点,复与沈阳的肃亲王豪格,互为犄角形成互相拱卫是最佳选择了。但是,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全军刚到辽河河套之际,前几天还是飘飘小雪的天气,忽然变得十分寒冷,漫天大雪飞扬而下,厚厚的积雪阻路,让全军行进十分艰难困顿。因此,所有人都知道,继续越过辽河河套东征长山堡的计划,再无实现的可能。 在这决断时刻,洪承畴立刻向段时棨进言:“段镇长,现在大雪阻路,径往沈阳已是不能,于今之计,唯有全军掉头南下,去攻打广宁地界的镇远堡,攻下这座离我军最近的清廷军堡,在此栖身整顿,方是唯一存身立命之计。“ 段时棨眯着眼,雪花沾满了他的发须,看不清他的表情。 洪承畴继续说道:“段镇长,现在天气这般恶劣,实需尽快做出决断,不然的话,大军在茫茫雪地中陷入困顿,可就情况不妙了。至于拿下镇远堡后,将来如何,且再定计不迟。反正我军若要再度行动,也只有等到开春化冻,积雪消融,道路重现之后,方可再行与清军作战呢。” 听完洪承畴的话语,段时棨微微了点了点头,对洪承畴的提议十分认可。他轻咳一声,随即下令道:“洪赞画说得是,有道是计划不如变化,既然向东之路已不可行,现在的应变之计,便是在道路尚未完全被大雪摭盖,以致无法走动之时,全军即刻南下,直抵广宁镇远堡,迅速攻下这座清廷重镇,以此为立足休整之地。至于将来,再行定计便是。” 他这话一出,全军听令,随即改变行军路线,全军掉头南下,一路径奔镇远堡而去。 漫天飞雪,苍茫大地一片银白,有如一片无边无尽的雪白绸缎,而在大雪中艰难跋涉的唐军,卷旗束马,一路蜿蜒南下,有如一条望不见头尾的黑色长蛇。 在这样的大雪天气里,行军当难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所幸的是,这部从宣府镇出发的西路唐军,并未携带诸如重炮之类的大型武器,故这次雪中跋涉行军,虽然艰难,却还没有到难于行动的地步。两天后,在大雪终于把前行的道路全部摭蔽,几乎再也无法前行之际,这部唐军,终于看到了远处镇远堡那灰濛濛的影子。 见到这座出现在自已面前的清军重堡,全体唐军竟然发出一阵欢呼,一路跋涉他们,人人都已精疲力竭的他们,仿佛看到了全新的希望一般,人人脸上满是兴奋之情。 身为主将的段时棨,更是满脸的欣喜,他拿出千里镜,仔细地观看了一番远处那静谧沉默的镇远堡,他看到,因为天下大雪之故,堡中兵马尽皆懈怠,根本就没有派出哨骑来侦察,数里之外的镇远堡一片安静,看得出来,清军根本就毫无防备。 段时棨放下千里镜,立刻开始连声下令:“传本镇军令,骑兵即刻兵分两路分别包夹出击,将镇远堡南撤之路,给我全部堵住。“ ”在下遵令!“ “全体枪盾步兵听令,紧随骑兵之后,分堵三列,把除北门外的镇远堡,给本镇团团围住,务必不得让一人脱逃!” “在下明白!“ “全体辅兵听令,带上刀斧工具,与归附兵马一起,去附近森林砍伐木料,抓紧现场制作抛石机,准备投掷集束震天雷!” ”在下遵令!“ ”全体鲁密铳手听令,随本镇一齐前往镇远堡北墙,排开阵列,准备射杀城头守兵,以此立威,杀鸡杀猴!“ ”在下遵令!“ 段时棨的军令,一道又一道下达,全体唐军顿时有如一架彻底开动的机器一般,各人皆奋尽全力,在漫天大雪中,开始纷纷行动。从天空向下看去,各类快速行动的唐军部队,有如一张四下张开的大网,霎时把整个镇远堡,给牢牢兜在其中了。 在唐军的铁骑,有如两股黑色的箭头,从镇远堡两边包夹过来时,镇远堡城头,那些松懈不堪的清军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整个城头,凄厉的的警报声,立刻连绵大起响起一片。 此时,城中的守将,镶白旗的三等甲喇额真哈宁阿,正在城中官厅内饮洒作乐,闻得这般连绵响起的警报,他陡地睁大了血红的醉眼,脸上顿时满是极度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 不是吧?怎么会突然有唐军来袭,这,这怎么可能?! 说起来,哈宁阿也是一名名经沙场的老将了,他现在表现得如此失态,倒是大大出乎了手下军兵的预料。 哈宁阿,老姓富察氏,是满洲镶白旗人,世居额宜湖,算是清初知名将领。其父阿尔图山,率其族攻萨齐库城,杀其部长喀穆苏尼堪,抚降三百馀人,以归老奴,被授牛录额真,从此开始了发迹的第一步。 有道是父荣子贵,老子吃肉儿子喝汤,《满州实录》中写道,“既,复分其众别编一牛录,以命哈宁阿。”从始之后,哈宁阿也走上了军功发达这路,东征西杀多年后,被授为巴牙喇纛章京。 在真实历史上,哈宁阿在从龙入关后,才真正开始了发迹的过程。据《清实录》记载,顺治元年,从入关,击李自成,战庆都,再战真定,自成焚辎重走。二年后,授世职三等甲喇章京。 接着,哈宁阿逐贼绥德,徇延安,战破城兵。南逐自成,战安陆,得舟八十。复与谭泰合兵下江南,战江上,夺敌舟。逐敌至富池口,敌据江岸为阵,复击之败。三年二月,从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略湖广,破明将吴汝义,降甚众。四月,进二等甲喇章京。五月,从肃亲王豪格讨叛将贺珍,取汉中,逐贼至秦州。珍党武大定据三寨山,山势峻不可攻,师围之。会其将周克德、石国玺皆乞降,克德遣其子导师自僻径登,国玺为内应,哈宁阿与梅勒额真阿拉善、署巴牙喇纛章京噶达浑将六百人破垒入,贼皆自投崖下,斩杀略尽。进讨张献忠,徇夔州、茂州、资州、遵义,皆下。五年,师还,进一等阿达哈哈番。 至此,哈宁阿达到了自已人生际遇的顶峰,随后,此人生病而亡,倒也落了个富贵善终。 而在这个李啸穿越过来的时代,在多尔衮自任摄政王后,为进一步笼络手下将领部众,哈宁阿也与其他将领一样,获得了进一步的擢升,从巴牙喇纛章京擢拔为三等甲喇章京,倒是比历史获得此官衔早了三年之久。 哈宁阿获得提拔后,自是对多尔衮更加感激,对镇远堡的守卫工作,也愈发尽心尽责。就在唐军在辽中南部一带大肆进攻,攻城掠地之时,镇守在广宁重镇镇远堡的哈宁阿,也在加紧防备,城中一千兵马,日夜巡防,以备唐军来袭,却是好生忙碌了一阵。 直到前不久,因为接连天降大雪,同时唐军在攻占海城后,也暂停了动静,故哈宁阿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城堡的守备工作,也顿时松懈了下来。堡中的每名守兵都是认为,在现在这般状况下,这座远在广宁边界的镇远堡,当是万事无忧,至少到了开春化冻之时,当再不会有外敌入侵之虞。 却没想到,这般大雪天气,又从未有半点唐军来袭的消息传来,这些有如异度空间冒出来的唐军,给镇远堡的全堡守兵,带来的心理震撼与压力,实是可想而知。 哈宁将乃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迅速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迅速地披了盔甲,带上一柄锋利的长柄挑刀,便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急急地登上镇远堡城头去查看。 他首先登上镇远堡南门城头,方一站定,便迅速地被眼前的情景,给深深地震惊了。 他看到,漫天大雪中,从镇远堡两边绕行而过的唐军铁骑,铁甲森森,旗帜翻卷,有如两个凌厉突进的箭头,迅速地绕过镇远堡东西两侧,一齐奔袭到了镇远堡的唯一出口南门,把堡中军兵的唯一撤退之路给牢牢堵住。 而在这些唐军骑兵之后,大批的身着盔甲手持精良武器的唐军枪盾步兵,亦摆成整齐队伍,严整齐肃地开拔过来,数千名唐军枪盾步兵,也全部列阵在南门外,摆成一个却月形状的c字型。这个阵型,在哈宁阿看来,倒与一个张开的渔网差不多。他下意识地悲哀地想到,也许,这张唐军张开的大网,应该是想把自已和全堡军兵一网打尽吧。 难道说,唐军是打算把自已这镇远堡给活活围死么? 哈宁阿冷静下来,随即对自已的这种看法摇了摇头。 只是现在镇远堡内饷粮尚足,足支全体守兵近两年之用,根本就不可能把自已活活困死。更何况现在这大雪天气里,唐军在外面也不可能久久维持,却不知道,他们究竟打的什么名堂? “额真大人,你看,唐军正在北面城墙外,集结了大批的火铳手呢。” 手下的亲兵,以一种惊惧不已的语气,打断了正陷入迷思的哈宁阿,他顺着亲兵的手势向北望去,果然,可以隐约地看到,远远地,有一长排唐军火铳手,人数有近两千人之多,正排着整齐的步伐,齐步向镇远堡北面城墙迈进。 而在这些火铳手后面,则是盔甲闪亮,人人手持锋锐骑刀骑枪的护卫骑兵,他们的正中间,似乎正簇拥着一名身着华贵铠甲,系着如血般鲜红披风的的唐军将领,一齐纵马缓步行来。 哈宁阿心下暗道,看来,这名唐军将领,应是唐军的主将了,却不知道,此人接下来的计划究竟为何,自已接下来却又要如何加以应对。 见南面的唐军,暂时没有攻打镇远堡的想法,哈宁阿不及多想,便立刻带着手下一众护卫,复从南面城墙,急急往北面城墙赶去。 踩着城头那些喀吱喀吱的积雪,却一直在快步行走的他,一脸焦虑地看到,那些唐军火铳手已然越走越近,在沿着已然结冰的护城河一字排开,然后,就在这样的大雪天气里,手持着乌黑发亮身型修长的改进版鲁密铳,然后点燃火绳,装弹填筒,开始进行射击准备。 “咦?这些唐军是不是傻蛋?这般大雪天气里,他们的火铳如何打放?真是奇了。”见唐军准备开始打铳,哈宁阿旁边的护卫,忍不住发出一声问。 而听到他这句发问,哈宁阿的内心,却是陡地揪紧,他已在心下下意识地想到,接下来,唐军想要干什么了。 那就是,这些唐军火铳手,打算不计损失,冒着火铳无法打响乃至炸膛的危险,也要先射杀那些正木然站在北面城墙上的清军守兵! 唐军一定是要以此方式,来给哈宁阿及全体守兵,一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 哈宁阿正快速思考之际,从北边城墙处,传来了一迭声的喝令。 “预备,放!” “砰砰砰砰!……” 正文 第六百章 攻心诱降 二千杆改进版鲁密铳,在这样的大雪天气里,犹有一千三百杆火铳打响。 连绵响起的枪声有如爆豆,枪口的鲜红余焰飘飞,有如一长排煞是好看的彩绸,大团大团的白雾从枪管口喷涌而出,迅速地连接成一片摭天幕地的呛人烟阵,与漫天的飞雪连接在一处,一片迷蒙中,再分不清是雪是烟。 而在密密麻麻的铳声响起后,一千三百多颗带着轻微啸音的细小铅弹,向城头犹然呆呆伫立,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的清军守兵,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一片瘆人的惨叫声,在城头的清军守兵中密集响起,这些惨叫着倒地的清军守兵,或是头上,或是身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个细小的血洞。 从鲁密铳中射出的那只有七钱重的细小铅弹,看似只在人体上造成了一个有如手指般大小的小孔洞,却是在人体中造成了可怕的空腔效应,炽热变形的铅弹,在人体内无规律到处乱窜,将人的内脏、肌肉、骨骼等均搅得稀烂。所以只要中了枪弹的人,绝对是无药可医必死无疑。 伫立在镇远堡城头的清军守兵,不过仅有一百余名,一千三百杆鲁密铳的这一番齐射邀击,胜在弹药密集,平均每个守兵有十余杆火铳招呼,立刻让这一百多名清军,立刻或死或伤地倒了一片。更有甚者,径自从高达十余米的城头倒栽下来,活活摔成肉饼。 这场一边倒的屠杀式射击,完全出乎了堡中清军的预料,见到北面城墙上的清军,突然被唐军一番齐射全部射杀,无不惊骇不已,他们有如一群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陷入混乱,开始嚎叫着掉头往马道上窜去。 “混蛋!不许跑,统统给老子回来!” 见到手下军兵,这般顾头不顾腚的仓皇而遁,哈宁阿怒不可遏,他冲着那些飞奔下逃的清军厉声大喝,一边大步前奔,朝那马道下口疾冲过去。 见主将出手前拦,他的一众护卫也再不迟疑,纷纷冲上前去,一齐堵在马道下口处,同时连踢带打,连打带骂,才好不容易止住了这混乱的局势,那些有如无头苍蝇一般溃逃的清军,才在哈宁阿及一众护卫的胁迫下,硬着头皮重新回到了驻守岗位。 当然,那北面城墙上,自是再没有任何清军守兵,有胆量敢重新站上人去,而也正因为这般原因,北面城墙下的唐军火铳手,统统停止了射击,一时间,城上城下一片安静。 在这短暂的宁静中,刚刚好不容易止住混乱的哈宁阿,一脸雪沫气喘嘘嘘,但他心里却是十分震惧,不知道唐军接下来,究竟会对自已采取什么手段。 就在他站在东墙上的马道口不知所措之际,忽地从北面城墙处,遥遥地传来一迭声的满语高声叫喊:“城头主将听着,本人奉唐军段将军之令,特来城下,却有要事要与城中主将相谈,还请你前来北面城墙处,本人有重要事宜,要对将军实言相告。“ 哈宁阿听到这里,立刻在心里明白,那个在城下叫唤的人,定是唐军派来的劝降使者无疑了。 可恨啊,可恨这帮家伙刚刚杀了整个北面城墙上的清军守兵,现在又来对自已进行劝降,这倒是杀鸡吓猴,一手一手连着来呢。 就在哈宁阿心下发狠之际,北面城墙下,又是一迭声的叫唤响起:“城中主将听着,我军为表诚意,已令全体火铳手退后,再不会趁机打铳开黑枪,还请你放心过来商谈便是,我军向以信义立于世间,绝不全搞偷袭之举。” 哈宁阿听了这话,眉头一皱,便向旁边的一名护卫使了使眼色。 那名护卫会意,踩着喀吱喀吱的白雪,快步从东面城墙来到北面城墙,然后仔细一看,果然,唐军的火铳手们,皆已人结冰的护河边退走,北面城墙之下,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原先的那种排开齐射的强烈压迫,倒是再没有了。 护卫脸露轻松之色,他急急返回,大声向哈宁阿禀报道:“主子,唐军果然退去,你看,你可是要去与唐军使者一谈?” 哈宁阿斜了这名护卫一眼,脸色绷紧,却没有立刻做出表态。此时的他,在心下紧张地盘算着,自已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做出选择。 只不过,就在哈宁阿还未来得及仔细思考,自已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之时,在北面城墙下,那唐军使者又高声大叫起来:“城中守将,现在镇远堡已被我军重重围困,尔等已是坐困愁城,插翅难逃,为何还不现身来谈?难道非要等到我军开始攻城,把城中生灵尽皆屠戮之际,尔等才会再来后悔莫及么?” 听到唐军使者这般咄咄逼人地喊话,哈宁阿心下愈发焦躁,脸上亦是燥热不已,他牙关一咬,再不及仔细思考,他率着一众护卫急急来到北面城墙处。 来到这里,哈宁阿首先进一步看清了,北面城墙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清军尸体。在看到他们扭曲痛苦的死亡表情,看到他们流出的鲜血已在洁白雪地上,涂抹出令人心悸的暗红血垢后,哈宁阿心下,顿是一阵莫名的凄楚难过。 唐军这一手杀鸡吓猴,倒是端的心狠手辣,就是要用这一百多名清军守兵的性命与鲜血,来让自已明白,与唐军作对到底究竟是什么下场。 哈宁阿正心下痛苦之际,城下的唐军使者已然瞧见了他,形容瘦削的他,捋着胡须大笑着说道:“城上这位将军,可是镇远堡中守将?可否一报贵姓尊名?” 哈宁阿恨恨地盯着这名唐军使者那尖瘦的脸孔,厉声回道:“老子便是城中守将哈宁阿,你这厮尖嘴猴腮,又是何人?如何一副汉人模样,满州话却说得恁好?“ 那唐军使者听他言辞粗鲁不善,倒是不恼,反而又援须笑道:”在下辽东锦州人士,姓孙名善,曾在祖大寿将军帐下任赞画效力,对满州话,多有研习,自是会说。只叹孙某后不得已,随明军一道降了鞑虏……“ ”哼!原来你这厮是个大清的叛徒!“哈宁阿厉声打断了孙善的话:”你既与明军降了我大清,如何又不出尔反尔,再度叛变去投靠唐军?你这样随风倒的三姓家奴,也好意思来劝降本将?!“ 哈宁阿这番话说得犀利而直接,让城下孙善的脸面不觉一红,不过,他轻咳一声,迅速回道:”哼!被迫降鞑,确为孙某一生难洗之污点,但孙某乃是读书明理之人,又是汉家苗裔心怀故国,又岂可一直甘心沉沦泥淖,一直为异族屈身卖命乎?“ 哈宁阿听到这里,忽然感觉出了一丝不对的味道,他又皱着眉头,厉声说道:”你既是祖大寿部下,现在却又为何率领唐军来到我镇远堡处?莫非是,那祖大寿与洪承畴,已然背叛大清,去投奔了狗贼李啸不成?“ 孙善哈哈一笑,立刻回道:”不错,你脑袋还转得挺快嘛。告诉你,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又有句话道,良臣当择木而栖,此皆至理名言矣。现在,你们鞑清已是一山不容二虎,多尔衮与豪格二人的狗咬狗斗争,还不知道要进行到何时。这般危局之下,尔等清军自已,都是各投其主,自保其命,更遑论我等迫降之人。而祖将军与洪学士二人,以及我等在松锦之战后被迫降清的部众,自然再不可能屈身事贼,当然是要为将来重新作出打算了。而当今天下,除了明清两处外,势力最强大,实力最强劲者,当属平辽王李啸是也。我等离开清境往投其处,自是弃暗投明,方是最佳之选,这样的选择,又有何奇怪的呢?“ 孙善顿了下,又大声道:”哈宁阿,你一定在奇怪,我军是从何处突至此地的吧。现在我就告诉你,我军是平辽王属下的定北镇兵马,应你国肃亲王豪格之邀,才自大明宣府镇金汤城一路赶来,我军行过蒙古东土默特部、奈曼部、喀喇沁部,一路皆是摧枯拉朽一般,无人能挡。本来么,我军欲径去沈阳与豪格部会合,之所以会来此地。只不过天不凑巧,大雪阻路,才全军掉头南下,先拿你这小小镇远堡开刀了。“ 孙善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一下,以观察看哈宁阿的表情。而哈宁阿听到这里,虽然表面沉默不语,努力保持平静,但他心头,却是苦涩难言。 可叹啊,可叹大清内部争斗,自杀自灭,才这般让外人趁虚而入,才这般让整个国家陷入内忧外患的可怕境地啊。 而真要说起来,这唐军趁机入侵清境,说起来,还是受了肃亲王豪格的邀请之故,才大肆派兵前来,真真自家内斗,外人得利啊。 只是,说起来,整个大清都没人会想到,唐军除了在辽中南部的营口与海城大举进攻外,还派了一支偏师从宣府镇前来,一路攻打到了自已的驻守的镇远堡,这倒是让自已现在措手不及的地方。 见哈宁阿表情难堪,一副不知要如何回应的样子,孙善心下顿是暗自得意,遂又大声说道:”哈宁阿,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我军已然彻底包围了整个镇远堡,唯一的出堡之路,也已被我军牢牢堵住,现在的你们,已是瓮之中之鳖,已成网中之鸟,已然陷于死地矣,再无半点脱逃的可能。这般绝境之下,你身为城中主将,难道就这样甘心为清廷送命,甘心让全堡军兵白白送死,一道成为刀下之鬼么?这般死法,何其窝囊,请哈宁阿将军三思哪。“ 孙善说到这里,稍稍喘了口气,未等哈宁阿发话,便又继续说道:”哈宁阿,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良臣自当择明主,你现在还有唯一的一条生路,那就是立刻率领全堡军兵,向我唐军立即投降。如此一来,我军也不想多造杀你与全堡清军性命皆可保留,个人财产也皆可留下。如果真是倾心归降,我家平辽王李大人,乃是心宽如海的英主,定能对你量材为用,绝不计你等是何来路与出身。怎么样,这般归降条件,够实在,也够优惠了吧?“ 孙善满以为,哈宁阿听到这里,估计会内心大动,却没想到,哈宁阿只是冷笑着回道:”孙善,你这家伙嘴巴倒是厉害,只不过,我这镇远堡,却也不是你们想攻就能攻得下来的地方!告诉你,我堡中尚有足够全军驻守三年之积粮,又兼城池高峻军械充足,你等想要迅速拿下,岂非笑谈?以本将看来,你们除了方才乘我军不备,偷袭射杀我北面城墙驻守将士外,还能有何好手段可使乎?” 哈宁阿顿了一下,复道:“更何况,你等千里行军,侥幸行险,来到我这镇远堡,只怕全军已是精疲力竭,焉得再有攻打坚城之力?再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们屯兵城下,临时冒雪伐木,制作攻城器械,只怕亦是至少半月方可有成,而到那时,我军更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你等再想攻下我镇远堡,怕更是断无可能了。“ 孙善听了哈宁阿这番回复,眉头微皱,但表面上却依然十分平静,他哈哈一笑,脸色便阴沉下来,厉声回道:”哈宁阿,真没想到你死到临头,竟还是如此自大!你莫非真的以为,我军刚刚远来,又未带火炮等攻城器械,就拿你这镇远堡再无办法了么?告诉你,我军若要要拿下此堡,自有奇策可用,拿下这镇远堡绝非难事。只不过,我军主帅段镇长向来心存仁念,不忍徒造杀孽,才这般先令我前来劝降。若你等真执迷不悟,那本使也就无甚好说的了,就等我军发力攻城,再将你这全城兵马,尽皆屠尽罢! “好!本将就在这里守着,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何本事前来夺城!哈宁阿脸泛冷笑,毫不客气地回顶了一句。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集束震天雷 “好,哈宁阿,你既然要顽抗到底,执意要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军不客气!” 见哈宁阿这般齿强牙硬地拒绝了自已的劝降建议,孙善一脸青黑,他恨恨地盯着城头的哈宁阿看了几眼,便立刻拔马调头离去。 回返到段时棨身旁,孙善立刻把哈宁阿的拒降态度,向段时棨添油加醋地讲了一番,最后说道:“段镇长,哈宁阿这厮顽固不化,抗拒天兵,真真死硬到底!依在下看来,现在我军唯一可做的,便是加紧攻城一条路可走了。” 段时棨皱了皱眉,还未说话,旁边那新归降过来的洪承畴,却是捋须笑道:“段镇长,以洪某看来,这镇远堡守将哈宁阿,倒也并非是完全的顽固不化之徒。他若真的决心与我军对抗到底,就不会在我军击毙了城头百余名清军后,便来与孙善相谈,而是直接下令全军固守城池,与我军决死一战了。“ ”哦,那依洪学士之见,这哈宁阿还是有投降的可能了?“段时棨斜了他一眼,低声问道。 洪承畴点点头道:”以洪某看来,正是如此,只不过,此人这所以还不肯投降,是他尚未认识到我军的厉害,才这般心存侥幸罢了。而我军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彻底打破他的幻想,让他认识到,我军在没有攻城火炮与攻城器械的前提下,还是一样有强大而凌厉的攻城能力。而只要这样强悍而凌厉的攻城能力展示了出来,哈宁阿定会被极度震慑,因此最终决定开城投降,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段时棨双眼一亮,立即明白洪承畴所说的话具体是指何意了,他立即沉声下令道:“着令全体辅兵,加快制作简易抛石机,夜晚亦不得休息,最迟于明天天亮后要制作完成!” “得令!” 段时棨下达了此道命令后,又下令全军就地安排扎营休息。只不过,他依然安排了大批步骑兵,轮流守住镇远堡的唯一出口南门,以免哈宁阿率部逃窜。 不多时,夜色暗沉下来,大雪终于难得地暂停了下来,依然伫立的城头的哈宁阿,脸色阴沉如铁,狂风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他在表面故作平静,心里却是有如五味杂陈。哈宁阿现在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已把镇远堡团团围住的唐军,究竟会以怎么样的手段,来拿下这看似无比高峻难克的镇远堡。这个问题,哈宁阿在心下反复问过自已多遍,却始终没有答案。 到了深夜时分,始终睡不踏实的哈宁阿,重新起身,又在城墙上来回巡查,只不过,他似乎能隐约看到,在远处的森林中,有点点火把在闪烁,似乎有许多人在森林中忙碌不休。 哈宁阿迅速地想到,这应该是唐军士兵在连夜制作攻城器械,准备来日攻打镇远堡,却不知道这些家伙,还需几天,才能把攻城器械全部造好。 不过,见到唐军这般忙碌,哈宁阿依然在心下安慰自已,唐军要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建成足够的攻城器械,至少也要个十天半月才能建好吧。若是这样的话,自已却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防务,组织全堡军兵来进行守卫。 甚至,在这样的长时间对峙过程中,唐军不可能一直处于严密包围的状态,若其有松懈的话,自己再偷偷安排人潜出城去报信,这镇远堡之围,当可解矣。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次日天明,大雪已停,却依然浓去低垂,朔风怒吼,天地之间,仿佛是一片浓淡不均的灰色与白色交织,斜斜地插入极目所至的地平线处。 此时,忙碌了一夜的哈宁阿,满心以为暂时无事,故在巡查到了三更之后,他便返回自家府邸安睡。而在这天亮时分,他正在自家府中睡得正熟,忽有军兵急急前来叩门禀报。 “大人,不好了!唐军扛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从森林中一直推到北面城墙外来了!” 听了这名手下亲兵的急声禀报,犹在睡梦中的哈宁阿,顿时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一跃而下。 “你说什么?唐军推了个什么劳什子过来了?”哈宁阿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冲着那名亲兵厉声喝问。 “禀大人,唐军推的这件东西,在下从未见过,实在不知道是什么,还请大人见谅。”这名亲兵见哈宁阿凶狠的模样,心虚地回道。 哈宁阿眉头大皱,他再不多想,随即披上盔甲,与一众亲兵一道,急急出门,再一道登上城墙上查看实情。 上得北面城墙上来,哈宁阿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 他看到,真的如那名亲兵所说,一架看上去奇形怪状的木制器械,正被大批的唐军辅兵,一路喊叫着向北面城墙推来。 哈宁阿看到,这架器械,全部为木制,用钩榫相接结,另有麻绳将各个连接处,全部加固捆牢,用厚重实木填垫下盘,约有五步之宽,高约近十尺,却是一根又粗又大的原木制成的投杆,投杆的顶端上面,则是用麻绳绑制了一个巨大木盆一样的东西。 这个制作尚为简陋的庞然大物,一步步向北面城墙推近,哈宁阿忽然明白了什么,内心顿是立刻揪紧。 “入他娘!唐军推来的东西,是抛石机!” 哈宁阿这声失声叫喊,让旁边的一众护卫皆是大吃了一惊。 不是吧,原来这个奇形怪状又丑陋难看的器械,竟是投石机。那些唐军通宵不上眠,原来一直在森林中赶制这玩意,难道说,他们是打算用投石机抛投石块,来轰开这镇远堡的城墙么? “主子,我镇远堡城池高峻坚固,城墙十分坚牢,那些唐军,想凭抛石投扔,就把我城培轰垮,未免太不可能?”旁边一名亲兵小心地问了一句。 哈宁阿听了他这般发问,虽然表面不作一词,但其心下,亦是对此人说法十分认同。这镇远堡这么高峻坚固,唐军若是仅凭抛石机抛扔石块,便想攻破这镇远堡,未免太过可笑。 更何况,唐军这架赶制而成的投石机十分粗糙,抛杆长度亦是不足,看上去抛扔的威力绝不会太大,绝不能历史上那些诸如回回炮之类的强力抛石机相比。 想到这里,哈宁阿心情顿缓,他轻咳一声,厉声道:“唐军此番来攻,当是以威吓为主,尔等勿需惊慌,各人自守本职便是。” 众人齐声应命,随即各自散开,自行就岗守卫。而哈宁阿则依然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几乎一眼不眨地看着远处的唐军喝喊着将抛石机越推越近。 说起来,哈宁阿与这一众守城清兵,对唐军的抛石机这般低估,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这部兵力,这些年来,几乎一直在镇远堡驻守,从未参加过入关战斗,所以对唐军用投石机投抛震天雷一事全然无知。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想到,现在的唐军接来来,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 就在哈宁阿等人,呆呆地看到唐军推动抛石机抵进北面城墙之时,唐军的另一帮辅兵,则是在急急地做着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是用细麻绳,将多达近二十个手掷震天雷捆扎在一起,各个震天雷的引线也全部绞结在一起,把这些平时散装的单兵震天雷,统一捆扎成一个超大型的集束震天雷。 说起来,单兵投掷的震天雷,相当于那种80斤重的重型攻城震天雷爆炸当量的十分之一,但二十多个单兵震天雷所组合起来的惊人爆炸力,显然是一枚攻城震天雷的爆炸威力两倍,用来对付对震天雷威力向无所知的镇远堡守兵,显然是最好不过的手段。 不多时,唐军辅兵们推着投石机,来到了离镇远堡北面城墙约七十多步的距离处,然后就地停下,开始进行装填准备。 他们在这里,吱吱响地拉下投杆,几名唐军辅兵上前,一齐小心地把集束捆好的震天雷小心地放在投盒上。随后,又有一名唐军辅兵点燃火绳,同时将投杆拉至最低。 接着,远远地一声厉喝从唐军阵中传来,哈宁阿等人看到,一名唐军小队人模样的人,手中的红旗高高举起。 “预备!” 他一声喝喊,旁边一名辅兵立刻将手中的火绳,点燃了那集束成团的震天雷引线。蓝色的火光大冒而起,散发出迷离而炫目的光芒。 “放!” 随着这声令下,数名正咬牙着按住绞盘的唐军辅兵,立刻松开时绞盘,只听得喀喇喇一串响,绞盘剧烈而迅速地回位,粗长的投杆立刻弹地跃起,那颗滋滋燃烧的集束震天雷,立刻有如一颗出膛的炮弹,向远处的镇远堡北面城墙,迅疾飞去。 看到这个闪着蓝光滋滋燃烧的硕大圆球,以迅疾的速度,向镇远堡北面城墙冲来,哈宁阿与一众护卫瞬间皆变了脸色。 操!原来唐军投来之物,并未是石块等简单的硬物,而是能对城墙造成严重伤害的震天雷! “撤!快撤下城去!“ 哈宁阿厉声大吼,随及,身为主将的他,率先掉头朝马道口狂奔逃去,在他身后,一众护卫亦是人人震怖地惊惧逃窜。 有了主将作榜样,北面城墙上剩余的其他守卫军兵,亦是人人嚎叫着惊恐下逃而去,甚至有两三人因为被推搡与脚滑,径自越过女墙,从城墙上倒头直栽而下,给活活地摔成了肉饼。 不过,饶是哈宁阿等人反应如此之快,那枚呼啸而来的集束震天雷,已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撞在北面城墙雉堞下方. 这一瞬间,巨大的撞击力,让整个北面城墙都在剧烈颤抖,正在急急奔下城墙逃跑的哈宁阿等人,纷纷站立不稳,有许多清军脚下打滑,皆惨叫着摔下城去,立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而这一凶猛的撞击败,让正从马道上急急逃下的主将哈宁阿,亦站不住脚,他踉跄着在马道上摔了个狗吃屎,幸得手下急急搀扶住,才免得从马道上径自滚下城去。 只不过,哈宁阿侥幸能防得住第一下,却难躲第二下,整个集束震天雷在撞击北面城墙之后,立即红光一闪,刺目的黄色火光紧随着闪现,二十余枚震天雷亦同时爆炸。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让城头的清军耳膜几乎震破,整个城墙竟象一个正在剧烈咳嗽的结核病人一般,在剧烈地颤动摇晃。那被击中之处,赫然出现一个直径数米的可怕大洞,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激扬所形成的黄色土雾与震天雷的呛鼻白烟混在一处蒸腾而起,而沿着这个大洞的边缘,许多道触目惊心,有如密密麻麻蜘蛛网一般的巨大裂缝向四周尽情伸展,远远看去,倒如一幅奇异而可怖的抽象派艺术。 只不过,被这凌厉一炸,城头残余的清军可就惨了,离爆炸处最近的清军,在强劲的冲击波作用下,就象被风吹起的纸片,从城头纷扬而下,划过或长或短的抛物线,摔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而哈宁阿自已,刚刚才啃了一嘴雪泥的他,好不容易才在护卫的搀扶下,从地上狼狈爬起,却亦是被这剧烈的爆炸冲击,给震得再度仰面倒地,连同搀扶自已的两名护卫,骨碌碌地一齐顺着阶梯,从马道上面直滚而去。 幸得马道上积雪甚厚,众人这般从马道上骨碌下滚,倒也未受大伤,只不过皆是擦破了脸孔与表皮,只有其中几个倒霉者摔断了骨头。 哈宁阿一直滚到几乎到了城墙脚下才停住,他颤颤地站起,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泥与血污,却又立即大声吼叫下令道:“北面城墙全体守兵,全部撤下城来,以免被敌军放雷误伤。” 其实,在这般危急状况下,根本就不用他加以动员,残余的守城清军,已如一群惊恐万分的兔子,纷纷哀嚎着从城墙上奔溃而下,其势绝不可挡。 说起来,他们这番奔逃,速度还算挺快,就在唐军第二颗集束震天雷正在装填发射之际,整个镇远堡的北面城墙,清军已跑得一个人影儿也不剩。 正文 第六百零二章 献堡归降 “预备! “放!” 这声令下,第二颗滋滋燃烧的集束震天雷,又以凌厉的姿势,呼啸着向北面城墙奔袭过来。 “啵!”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第二颗集束震雷,准确地击中了被第一次震天雷炸开的黑洞上方,整个镇远堡的北面城墙,顿时又是微微一颤,大团的粉渣刷刷地往下掉。 “砰!” 一道红光闪过,又一声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第二颗集束震天雷亦彻底爆炸了。 原本就被大大炸开的北面城墙,更是四分五裂,大块碎砖与里面冻硬的夯土,一同以惊人的气势四处飞溅,一个比刚才更加触目惊心的巨大弹坑,赫然出现的眼前。而在这个大洞的四周,比方才弹洞更大更粗的裂缝更加密密麻麻,以一种极其怪异扭曲的姿势,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其中最粗的一条裂缝,竟然从城墙中央位置,一直开裂到城墙基脚之处,直探入地底。 经这第二次轰炸,整个镇远堡的北面城墙,更是呈现一种摇摇愈坠的态势。唐军这种集束震天雷的威力,大大出乎了唐军自已的预料,也远超了清军守兵想象。 此时,已撤到城下安全地带的哈宁阿,和他的一众手下,见到面前的这面城墙,有如重危病人一般剧烈地打着摆子颤抖,各个心下,俱是心惊不已。 他在心下惊恐地想到,唐军的攻城手段如此厉害,这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这般强悍,仅仅两轮攻击,这面看似十分坚固的北面城墙,已呈摇摇欲坠之势,这样看起来,唐军如果继续攻击下去,这北面城墙只怕是迟早要被打垮了。 而一旦这城墙垮掉,镇远堡门户洞开,那么,仅凭自已手下这一千余名剩余兵力,真的能守住这镇远堡吗?只怕,这北面城墙一旦被打破,士气大损的守兵,会在如狼似虎的唐军面前一战即溃吧。 想到这里,哈宁阿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脖颈后面腾地窜起,他在心下暗想道,若真的镇远堡被破,只怕城中的这千余守兵,定会全部命丧唐军屠刀之下了。 面在城墙外的唐军阵中,见到这种临时想出来的应急手段,其威力竟能如此厉害,唐军主将段时棨一脸喜色。他立刻大声喝令道:“我军之集束震天雷威力甚大,北面城墙已然残破,继续加紧攻击!若城墙轰破,本帅给你们记首功!” 见到主将赞奖,唐军辅兵大受激励,愈发加快了装弹投掷的速度,迅速地开始进行下一轮的投掷准备。 “砰!” “砰!” “砰!” …… 在又连续六次集束震天雷投掷发射后,整个北面城墙,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正面被击中约十多米宽的城墙彻底垮掉,碎砖与夯土四处纷扬,在在雪地上堆成一座七扭八歪的废墟山坡。两边残余的城墙斜立着,上头因失去支撑而互相倾斜着靠在一起,远远看去,倒有如一座怪异无比的拱门一般。 当然,从攻城效果来讲,这样临时制作的集束震天雷,比重型龙击炮还是要差得多,但在这样的天气与地形中,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完美地达到了唐军的战术目的。 唐军阵中,远远地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全军将士无不振奋,而在城中结阵守卫的清军,却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面对前面那轰然垮塌的城墙,哈宁阿忽然感觉自已头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采取什么样的防御措施才妥当。而城中那些清军守兵,亦是人人震怖,瑟瑟发抖,士气几近谷底。 此消彼长,清军士气低迷,惶然无措之际,唐军这边却是士气如虹,每名唐军士兵都紧握手中武器,紧盯着缺口处那些影影绰绰的清军士兵,神情激动地等待主帅段时棨下达总攻的命令。 在这全军振奋之际,唐军主将段时棨亦是满心欢喜,一脸意气丰发。他激动地吞了几口唾沫,随即就要下达全军从缺口处全力进攻的命令,只不过,就在这时,旁边一直在冷眼观战的洪承畴,策马靠了出来,向他再度提出建议。 “段镇长,以洪某看来,现在北面城墙已破,城中清军尽皆胆裂,若再派出使者劝降,只怕城中清军定束手归降。却并不需要我军发动全力进攻了。”洪承畴一脸微笑道。 “哦,洪赞画此策,倒是不错,可以一试。”段时棨点了点头,脸上亦露出赞许之色:“想来敌军已然胆破,原本必死的他们,现在有这样一条活路可选,必然再无斗志,就算不肯归降,也再不会困兽犹斗了。” 段时棨说到这里,眼中凛光一闪,立刻大声喝道:“孙善听令。” 孙善急急纵马来到他跟前,段时棨侧过脸,对他附耳轻语一阵,孙善连连点头,脸露会意的微笑,随后,他拱手领命,复带着两名护卫,径往那道被炸开的豁口而去。 这一路行去,呼吸着充满粉尘味空气的孙善,心下却充满了愉快的感想。他知道,自已此次前去,那哈宁阿已然再无价可讲,无价可还,现在要他们束手就擒,绝对会乖乖就范了。 孙善等人打着使者旗帜,一路纵马径自来到缺口处,随及冲着缺口大声喝道:“哈宁阿,你听着!本使特奉段大帅之令,再度前来宣谕。现在城池已破,我军若攻入城中,击杀尔等余孽,实是有如杀鸡屠狗!只不过,我家大人有好生之德,不忍徒造杀孽,故特令我来传令,只要你们放下兵器,全部就地投降,那我军可不计前嫌,再给尔等一条活命之路。若尔等再不识务,强要对抗自寻死路,那你等休怪我军刀剑无情,定将尔等全部斩杀,一个不留!“ 听了孙善在缺口处这般洋洋得意地厉声喝喊,正被一众护卫牢牢守护在中间的哈宁阿,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内心更是在不停地滴血。 唉,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已以为这镇远堡,至少可以守上个十天半月,却没想到,仅仅过了半天,就被唐军以集束震天雷炸塌了城墙,自已想凭城固守的计划,瞬间破灭。 而现在,北面城墙已破,自已再坚守下去,已无可能,那些如狼似虎般的数万唐军,真的冲入城中,那么城中这千余守兵,只怕会登时被唐军全部屠尽,再无孑余了。 只是,自已真的能这般,就此放下武器投降唐军么? 哈宁阿想到这里,却是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这里面的守城军兵中,谁都是可以投降,唯独他不能。 因为,他身为主将,本来就有为国守土之重责,若这边境重镇镇远堡在自已手中丢失,哪怕他能逃得性命,那手段狠辣峻刻无情的多尔衮,也会将他毫不留情地斩首示威。 而自已若向唐军投降,那么,自已倒是可以保得性命,只不过,在辽阳城中的妻子儿女,定会被盛怒的多尔衮全部斩杀,再无人能活命了。 所以,对于现在的哈宁阿来说,已处于进退两难无法可想的境地,战亦死,降亦难。 只是,现在的自已,真的要率部与唐军对抗到底吗? 哈宁阿同样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些守城军兵,没有理由与自已一同陪葬,他们并没必要成为唐军的刀下之鬼,而是应该有一次活命的机会。毕竟,有自已这个主将顶缸,这些军兵纵然投降,他们的家属妻儿,亦不会被多尔衮所害。 而如果,自已要以一已私心,硬要他们与自已一同死战到底,只不过让他们白白徒送性命。更有可能的是,在这危急关头,人心思变,自已的手下从背后捅刀,拿了自已的人头去向唐军请功,亦是有可能的。 见主将久久无语,旁边的护卫已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搭弓上箭,瞅准了对面正洋洋得意的孙善,吱吱地拉开弓弦,便欲一箭射去。 “住手!都给本将放下!” 哈宁阿一声厉喝,那几名护卫一脸茫然,却不得不无声地收回弓箭。 此时,在对面的孙善,见到清军作势欲向自已射箭,不由得一脸惊恐,正拔马欲逃之际,却见那些清军又统统收起弓箭,顿让心里原本紧张无比的他,顿时松懈下来,脸上却又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哼,这些清虏,死到临头,还兀自强硬,好在他们有自知之明,不敢采取这般鲁莽之举,不然,本使若是有失,唐军将士定会把城中一众鞑子,全部砍杀为齑粉! “哈宁阿,本使已把大帅的话语尽皆传达,尔等如何还这般执迷不悟乎?告诉你,本使耐心有限,若你等再不回话,本使就要下令,让我军发起进攻了,若到那时,尔等毋要后悔!”一脸不耐烦的孙善,冲着哈宁阿的位置,大声地喊道。 哈宁阿默然凝视了孙善许久,便推开挡在自已前面的护卫,径自从清军阵中走出,一步一步地,来到离孙善十步开外。 孙善伫坐马上,昂然地看着这名手下败将,心下十分得意,只不过,他在脸上,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 随后,孙善将哈宁阿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大声道:“哈宁阿,你现在过来,可是做好了归降的准备么?“ 哈宁阿一声惨笑,眼神却满是凄怆之色,他喃喃回道:”孙善,我且问你,我军若是归降,我军将士性命,皆可得免乎?“ 孙善捋须一笑:”哈宁阿,我军乃是仁义之师,向来是言既出,必以信,你部若放下武器,就地归降,我军绝对会既往不咎,对他们网开一面,全其性命。“ 孙善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当然,哈宁阿你率部归降,免却一场厮杀,是为大功一件,段大帅自为量功酹情,为你向平辽王李大人请功的。“ 哈宁阿听到这里,却又是一声惨笑,并没有再说话,他的目光看着极遥远的地方,脸上满是复杂神情。许久之后,才转过身去,当的一声,把佩刀扔在地上。 随后,他缓缓环视了后面的一众清军一圈,才大声喝道:“诸位,唐军火器厉害,我镇远堡城墙已破,复守无益,本将准你们投降唐军,以求一条生路,这丢失镇远堡之责,就皆由我哈宁阿一人承担,绝不会拖累大家。诸位就听唐使之言,放下武器归降吧。” 听了主将下令投降,原本还在结阵固守的清军,顿是泄了最后一口气,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各种各样的武器与旗帜,统统被扔在地上。 缺口外的孙善见到城中清军尽皆放下武器与旗帜,顿时脸上涌出狂喜之色。一脸激动的他,急急转过身,向后面做出手势,示意清军已经投降,唐军可以无所顾忌地上来了。 见到孙善的手势,唐军主将段时棨亦是十分高兴,随及,他在一众护卫簇拥下,纵马前来,直入那镇远堡缺口之处。 而与此同时,镇远堡的唯一入口南门,亦是门户洞开,大批的唐军步骑兵,从门口蜂拥而入,将那些投降的清军团团围住。 段时棨等人,到了孙善旁边,与他耳语几句后,便与一众护卫一起,纵马越过缺口的废墟,在离哈宁阿十步开外,停住马蹄。 “哈宁阿,你能最终省悟,率部投降,本镇甚是欣慰哪。”段时棨一脸微笑道:“此番功劳,本镇定会向李大人如实禀报,为你请功,要知道……” 不料,段时棨话语未完,哈宁阿却是长叹一声,便抬起头说道:“主帅大人,哈宁阿此番率众归降,实不求有功受赏,只不过,是不想他们徒然送死罢了。另外,在下有一件小事,希望贵军能答应。” “你但说便是,只要本帅能做到的,一定答应。”段时棨立即回道。 听了唐军主帅这话,哈宁阿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他凝视着段时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大帅,在下身为守城大将,却丢失重堡,丧军失地,实是罪不可遣。只不过,因为我家小皆在辽阳,若我也与他们一样投降贵军,我之妻儿老小必定皆不得活命,故在下可谓走投无路,困窘非常。于今之计,唯有一死,灭此残躯,方为最佳之选择矣。” 听哈宁阿说到这里,段时棨脸上的笑容,顿时立刻凝固了。 正文 第六百零三章 内外交困的多尔衮 “哈宁阿,你这番话,究竟是何意思?”段时棨冷冷地直视着,马前不远处呆站的哈宁阿,沉声喝问。 见唐军主帅段时棨发问,哈宁阿牙关一咬,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拱手大声回道:“段将军,在下现在,只求一死矣!只是希望,在下死后,将军能让我的两名护卫,送我尸首返回辽阳。如此一来,在下虽丢失重堡,丧军失地,但在下的家小性命,却可全部保全,如此一来,在下纵死,亦无憾矣。” 段时棨以一种复杂的眼神,久久地凝视着哈宁阿痛苦的面容,最终沉声回道:“行,你所说的,本帅准了。” 哈宁阿微微躬身,以示感谢,随后,他一把拾起扔在地上的佩刀,刷地一声抽出雪亮腰刀。他目光空茫,又怔怔地看了看寒光凛凛的刀面许久,便牙关一咬,手腕发力,狠狠地朝脖子上抹去。 哧的一声轻响,锋利的刀刃,有如刀切黄油一般,深深地切入脖颈之中,鲜血顿时有如开闸的潮水一般,从颈部切口狂喷而出。随后,哈宁阿浑身一颤,松开了刀柄,沾满鲜血的腰刀叮当掉地,他整个身体便软软地向一旁倒去。 倒地而死的哈宁阿,双眼瞪得极大,只不过,脸上却并没有多少痛苦之色,反而多有一种释然之情。也许对哈宁阿来说,这样的自刭身亡,应该是一种最佳的解脱了吧。 段时棨及一众护卫,皆默然看着哈宁阿倒地身亡,各人皆是噤声不语。最终,在倒地的哈宁阿再不抽搐之后,段时棨长叹一声,发话道:“此人这番自刭而死,倒也真是着实无奈之举。看在他最终献堡而降的份上,就给他好生装殓吧,再派他的两名护卫,护送他离开镇远堡。” “是,属下遵令。” 很快,两名被挑出的护卫,带着装殓好的哈宁阿棺木,一路从南门疾驰离去,消失在雪地的尽头。 随后,段时棨下令,着全体俘虏和自家辅兵一起,一齐来到缺口处,把被轰塌的城墙先清理干净,再进行简易修复。 他要求,自家辅兵与这些俘虏,要在白天重新修建完城墙坯体,然后利用晚上天冷降温时机,抽取堡中井水浇筑其上,与去年唐军守卫的海参崴堡一样,利用冷水结冰,修筑一道坚固的冰墙。 在一众唐军辅兵与一众俘虏开始急急忙碌之际,监抚司的官员们,也在紧急清点清远堡中的各类库存,不多时,便有监抚司的文官把总计情况报了上来。 ”禀段镇长,经我司人员清点统计,整个镇远堡中,只有守军驻守,并无其他居民,其府库之中,共有粮食十八万石,布匹五千多疋,武器军械三千二百余件,……“ 段时棨听了文官的禀报,脸上顿时泛起掩不住的微笑。 他听到了最令他高兴的数据,那就是,堡中有这十八万石的粮食储备,哪怕不算上自已所带的辎重,自已这两万余兵马,亦足以在镇远堡呆上半年多都没问题。军有粮则稳,有了堡中这大批的粮食,才是最让段时棨为之心安的地方。 随后,段时棨立刻飞鸽传书,向李啸报告了现在西路唐军已据占镇远堡之事,当然在信中,他也向李啸详细说明了,祖大寿与洪承畴等人率部归顺唐军的经过。只不过,因为李啸现在海城之处,这封发往山东的飞鸽传书,李啸暂时未能看到。 很快,在段时棨的指挥下,整个镇远堡迅速地恢复了正常状态,到了第二天,冰墙筑起之后,又是一场大雪纷扬而下,完全掩盖了昨天战斗的痕迹。 大雪中的整个镇远堡,一片安静,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战斗。只有城头高高飘扬的唐字军旗,正在提醒所有看到的人,此地已然易主,再非清廷之领地了。 六天之后,由两名护卫带着哈宁阿棺柩,返回了辽阳城中。 二人跪在多尔衮面前,一脸悲痛地哭诉主将哈宁阿战死,全城清军尽皆被唐军屠尽的悲惨经历。最终着重强调,只有他们二人,拼死护着哈宁阿的尸体棺柩,一路饮冰嚼雪,好不容易才返回了辽阳。 多尔衮一脸阴沉地听他们说完,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哆嗦,一股无名怒火在内心涌动,让他燥热难安又无从发泄。 他是何其聪明之人,当然看得出来,这两名护卫所说的话语皆是不实。毕竟在全城屠灭的情况下,他二人如何还能有时间给主将装殓,还能这般全须全尾地从镇远堡带着哈宁阿的尸首逃脱,这样的谎言,骗鬼去吧! 多尔衮在内心,其实已大致猜到了镇远堡陷落的经过。那就是,唐军定是以极凌厉的手段,击杀哈宁阿,或逼迫其自尽,然后迫使全军投降,从而迅速地夺下镇远堡,然后,又派这两名护卫,带回哈宁阿的尸体,从而一是展示自已的所谓仁义态度,另一点,当然是通过这二人,来告诉清廷,镇远堡已在唐军手中。现在唐军已在清境西部,牢牢地打了一颗坚固的钉子。 只不过,现在的多尔衮,没必要去戳穿他们的谎话。毕竟,哈宁阿已死,镇远堡已失,就算杀了这二人,也已于事无补。更何况,这二人好歹把哈宁阿给带了回来,也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多尔衮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这二人先行退下。 他沉默良久,心里思虑既定,便大喝道:“户部官员何在?” “奴才在。” “哈宁阿虽失镇远堡,但念其为国殉死,忠勇可嘉,着户部拨款,将甲喇额真哈宁阿厚葬,另厚恤哈宁阿家人,以彰其功。另外这两名护卫,各赏银十两,以表其护主回返之功劳。” “喳,奴才明白。” 户部官员退下后,多尔衮瘫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暗沉郁的他,又久久地陷入了沉思,心里却有如压了一大块石头一般,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同室操戈,兄弟相煎,最终得益者,终究只是外人啊!可叹现在,自已尚未与豪格开始内战,却反到先让唐军从西南两路进攻而来,先后夺占了营口、海城、镇远堡等地,让整个大清边境风声鹤唳,清廷上下惶恐不安,整个局面让人沮丧不已。 而这样危机四伏的局面,最可怕的一点,就是它绝不会只保持现状,而是极有可能继续恶化,直至情况不可收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鹤蚌相争渔人得利,这些令人沮丧的词汇,不停地从多尔衮脑海中迸出,有如一把把锋锐的刀子,在不停地切割他的内心,让他痛苦又无奈。 怎么办? 现在的自已,两边作战,左支右绌,内有豪格据都城以自守,外有唐军侵边而蠢动,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局面,究竟要恶化到何时,又要恶化到什么程度,才是一个终结啊! 他娘的!早知现在这般局面,当初的自已,就不该利欲薰心地把皇太极给做了,而是应该留着这个傀儡统领全局,自已再于暗中操控,方是更为有利的举措啊。现在想来,悔之何及! 想到这里,多尔衮忍不住一声长长地叹息,长条型的脸上,阴郁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就在这时,忽有手下来报,说内馆大学士范文程与宁完我一起求见。 听到这二人求见的消息,多尔衮内心烦闷,正欲推脱不见,那禀报的手下却又急道:“摄政王,二位大学士说,此番前来实有要事求见,还望摄政王拨冗一见,勿要推脱。” 听了这名手下这般言辞,多尔衮心下不觉一动。他暗暗想道,这二人急急求见自已,只怕确有要事,还是召见为好。 范文程宁完我二人,在得到多尔衮宣召入见后,急急入内,来到大厅之中,正欲打扦下拜,被多尔衮止住。 “二位学士,此番紧急前来,却是有何事请教啊。”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范文程便率先沉声回道:“禀摄政王,我二人此下,实是有番重大建议,想对摄政王一一禀明。若我二人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摄政王勿要见责。” “哦,却是何事,你二人但说无妨。” “摄政王,方才镇远堡失守一事,我二人也已知晓。以我二人看来,目前的局势,已然危如累卵,艰险无比,若不采取断然措施加以改变,只恐局面恶化,再难控制矣。”范文程忧心忡忡地说道。 “是啊,摄政王,宪斗说得对,在下亦是这般认为。”宁完我在一旁插话道:“现在我大清国中,先失营口,再丢海城,到现在,又连西边的镇远堡也丢了。这般连续失利,对我军的军心士气,打击可谓极大。如在这般坐视不管,任凭局势恶化,让唐军继续对我大清攻城掠地,那对我大清的将来,可是大大不利啊。” “哦,你们的意思,是唐军现在还会继续向我军发动进攻么?”多尔衮斜了宁完我一眼。 “这个么,现在天寒地冻,道路封堵,唐军自然无法在这样的天气中进一步对我大清发动进攻。”宁完我急急回道:“只不过,若天气一但回暖,唐军定会从西南两边全力进攻,这是必定无疑之事。另外,东边海参崴堡的唐军,北边庙街堡的唐军,也会蠢蠢欲动,不停前来骚扰,总之要让我大清边境再无片刻安宁。再加上盛京城中,与唐军联手的豪格,再一同发难,我大清岂非处处烽火,再无宁日?而在这般困难条件下,再想消灭豪格,一统大清,岂非基本已是不可能之举乎?” 宁完我这番话,实实说中了多尔衮的痛处。 现在的局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多尔衮虽然据占了除盛京外的整个大清,看似风光,但现在的他,却是内外交困,完全不得施展手脚,正处于唐军与豪格的联合攻势之下,这般困窘局面,如果不加以改变,只会不断恶化,最终让自已陷入四面楚歌内外夹击的境地。 也许,等到开春化冻之时,唐军便会与那该死的豪格,对自已来一番新的两处攻击了,这样几乎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了。 那到时的自已,只怕真的要四处救火,焦头烂额了吧。 若到了这般地步,大清的这场内战,只会不断加深加大,自已也会越陷越深,整个国家将会彻底陷入混乱,再也看不到和平结束的尽头。 虽然,唐军与豪格联手,未必能把自已彻底击败,但到这般恶劣局面这时,自已与豪格二人,可能皆是输家,白白为他人作了嫁衣裳而已。唯一能从混乱中获得好处的,也许只有那李啸那厮了吧。 多尔衮内心烦闷,却又不好发作,只得闷闷地回问了一句:“宁学士,这局面演变,本王心下亦多有思虑,只是尚未思得良策可破困局。却不知道,你二人有甚好建议呢?” 听到多尔衮向自已询问,宁完我急急拱手回禀:“摄政王,在下确有一策,当可扭转现在的局面。只不过,此策事关重大,还望摄政王善加决断。” 听到宁完我说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多尔衮心头愈发焦燥,他喝道:“你二人有甚话,直说便是!本王不是说过了么,你们但可畅所欲言,不必这般拘谨,纵有差池之处,本王也决不怪罪。若真有可取之处,择其善者以纳之便是,又何如这般拘谨不言呢。” 见多尔衮已不耐烦,宁完我深吸一口气,沉声回道:“摄政王,于今之际,以在下看来,唯一可取之策,便是捐弃前嫌,重新与豪格和解,从而消弭内战,我大清内部自行化解冲突,重新团结对外,让唐军失去助力与借口,最终只能不得不从我大清撤军而走。” “什么?你说什么?!”听了宁完我的话,多尔衮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他瞪着眼睛,从虎头椅上跳了起来;“宁完我,你疯了么?你难道不知道,现在豪格与本王已成死仇,正是彼此酣斗不休之时,可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般险恶态势下,你们来说要与其和解,岂非笑谈!” . 正文 第六百零四章 二王拥帝 见到多尔衮骤然发火,宁完我大骇,急跪于地,浑身颤栗,不敢抬头。 多尔衮余怒未消,继续训斥道:“现在大清上下,除了豪格这一小撮不识时务强与天争的混蛋外,还有何人敢不服从于本王!纵然现在我军与唐军的斗争略有小挫,但毕竟事出有因,未伤及根本。更何况,唐军这几番取胜,多为突袭使诈,我军猝不及防才吃了大亏,以致连续丢城失地。但有道是来日方长,岂可争于一时长短。我方重振旗鼓后,再与唐军争锋,其结果最终如何,实是尚未可知。你等这般说辞,实是大丧我方之气,陡长对方之威呢。” 多尔衮说这里,已是一脸愤怒。地上伏跪的宁完我,自是深埋着头,不敢再多说半句。 见宁完我一副伏地认罪的可怜模样,多尔衮本想再说更多的训斥之话,却最终一声长叹,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在多尔衮重新坐回虎皮椅之后,旁边的范文程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一脸凝重的样子,他觑得多尔衮脸色稍缓,却又低声从一旁插话道:“摄政王所言,亦是有理。我等据占大清大部,确实大占优势,不宜妄自菲薄。只是眼下局势,确有不断恶化的迹向,还是不能太过乐观哪。以在下愚见,唐军与豪格的联合势力,可能远比我们所料想的还要强大,还是真不能低估了他们。若摄政王准允,请听在下详言之。” 多尔衮瞪着眼睛,直视着范文程的脸孔,他冷哼了一声,却只没有说话。 范文程见多尔衮不表态,亦是十分尴尬,只不过,现在话已说出口,他还是想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摄政王,请听在下一言,现在我军势力,若只与豪格相比,无论是军力还是附众,皆是远在其上。攻取豪格等人,可能虽有波折,但最终解决消灭他们,当非难事。只不过,因为有了李啸的唐军,这巨大的变数参杂其中,这事情的变化,已然从两方较量变成了三方博弈,这情况实在复杂太多,就说是远超我等控制,亦不为过。” 多尔衮还是没说话,只是面目阴沉得可怕。很显然,范文程的话对他颇有触动,他正在等着范文程继续说下去。 范文程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摄政王,在下明白你的心意。你定是想着,等开春化冻之后,亲率大军,去与李啸的唐军决一死战。以求以我军优势之兵力,把这些入侵者全部赶出我大清国土。只是,臣想说的是,唐军此番前来,绝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周密谋划的入侵之举。其攻入我大清的数万精锐,皆是久历战阵之辈,又岂是我军可以轻易战胜的。更何况,这段大雪封路的时间里,他们经过这数月盘桓,定将海城、营口、镇远堡等地全部经营完善,各地防守定会十分严密,我军若要前去攻打,纵能取胜,只怕亦是要付出惨重代价。而在下最担心的,却是我军在与唐军搏命厮杀之际,豪格在盛京城中坐大发展,甚至出兵与唐军两处夹击,如此一来,我军定当处处陷入被动,忙个焦头烂额。而唐军与豪格却可以逸待劳,坐守坚城,其损失会远远小于我们,这样的话,战况必然长拖不决,大清国情必不断糜烂恶化,而若真是这般局面,我军将来的前景,着实不甚乐观哪。故而,我军现在优势虽大,但在这看不到头的攻伐作战中,军心士气定会不断消靡,最终实力大大受损,大清国势亦当急转直下啊。“ 范文程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一脸无奈心痛的神色。 多尔衮的脸色愈发难看,只不过,他在心下,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范文程说得还是颇有几分道理。 现在的自已,看似家大业大,据占上风,但真实情况,也许还会比范文程所说的更为不堪。这场战争一直这样打下去,情况绝对不容乐观,就算将来自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侥幸打败豪格与李啸的联军,只怕亦是惨胜而告终。而原本如日中天的大清帝国,必将中道而衰,国力大大跌落,说不定到了那时,久经战乱的大清帝国,将与那行将就木的明王朝一样,不由自主却又无可奈何地走向历史垃圾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局面。那就是,多尔衮虽搏尽全力,消灭了与自已对抗的豪格以及远征而来的唐军,但现在据占山东、台湾、东南亚、澳洲、东北亚大部领土的李啸,恢复能力相当惊人,只怕非但不会就此退兵,反而重新调集兵力,大举进攻,趁自已气息奄奄之际,来穷追猛打自已这条落水狗,这样一来,大清帝国,可真的要终结在自已手中了。 若真到这般最黑暗时刻,非但大清帝国最终完蛋,对自已来说,最终也是非但权利与地位皆是不保,性命亦是堪忧矣。 想到这里,多尔衮脸上涌起痛苦之情,他长叹一声,暗自握紧了拳头。 只是,自已真的只有与豪格和谈这一条路可走么? 说到底,在多尔衮看来,现在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真要自已放弃现有的优势,去与仅仅只能据占盛京自守的豪格谈判,这未免太过掉价,太过跌份,自已这个摄政王的颜面,怕是要丢尽了。 更何况,天宪大权,至尊之位,向来只能牢牢掌握在一个人手里,岂有与他人合伙共分之理。 再退一万步来说,若是自已真的这样做了,谁又能保证,自已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与地位,不会从此大权旁落呢? 多尔衮面目复杂而痛苦,这些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话,他无法对任何人说。 王者从来都是孤独的,不是他们天生如此,而是一旦处在这个位置上,已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了。 范文程查颜观色,看到多尔衮这副表情,又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心知他的其实内心已颇有波动,只不过,碍于地位与颜面,无法把内心的话语说出来罢了。 范文程乃是何其聪明之人,心下当然知道,多尔衮最担心的,其实是什么。 无非是他费尽心机,用尽手段得来的权势与地位罢了。 这些东西,估计多尔衮看得比自家性命还重。可以确信的一点是,如果权势与地位受到威胁,多尔衮不惮与任何人拼死相搏,就是让整个大清帝国与自已陪葬也在所不惜。 ”摄政王,其实据在下看来,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如果真与豪格和谈的话,在下可以确信,我们还是会占据绝对的主导位置,绝不会让大权旁落他人。“ 范文程这句话声音很低,却让多尔衮心头一动。 ”你说什么?“多尔衮沉声喝问,一道锋锐的寒光从他眼眸中一闪而过,他显然听出了范文程的弦外之音。 “在下想说的是,摄政王若真要与豪格和谈,我们也会牢牢掌握主动权,牢牢把持国家大势的。从而内解困局,外挡强寇,最终实现大清一统,江山永固。而那豪格,最终只不过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不会得到,只会被我们彻底排挤出朝廷。” “哦,宪斗这番高论,本王倒要好好听听。”多尔衮来了兴致,又扭头喝道:“宁学士,你也别跪着了,且起身说话吧。” “嗻!谢摄政王。”地上的宁完我如遇大赦,随即起身恭立一旁。 范文程轻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摄政王,在下与公甫二人,均是认为,现在时局虽然艰困,但大势依然牢牢掌握在摄政王手中。大清上下的朝野官员至军兵,对摄政王的威望与智谋,亦是十分钦敬。故有此条件为凭依,我等在与豪格的谈判中,便有绝对的底气,可谓首先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范文程话音刚落地,宁完我亦在一旁附合道:”正是如此。现在我军统据大清四境,又有蒙古诸部与汉军八旗相助,而豪格只据得盛京城一处,这两相对比,我等优势之大,自是可一眼判明。所以,我军若派出代表,去与豪格商谈,无论是真实实力,还是心理优势,皆是优势巨大,对豪格可造成压迫性影响,从而为我军在谈判中,提供良好帮助。“ ”既然我等优势这般巨大,实力与豪格相差这般悬殊,那豪格不是傻瓜,如何可吃这暗亏?更何况他现在又有唐军作为助力,又如何会同意与我军商议和谈一事?“多尔衮松了口,却依然满脸犹豫。 范文程微微一笑,回道:”摄政王,你以为,豪格与唐军的联盟,是牢不可破的么?非也,他们之所以能苟且相合,不过是前段时间被我等逼迫太过,为了自保,才不得不与唐军联合,以求对抗我等。说白了,纯粹是一时需要而抱团取暖罢了。他们这等联盟,表面看似牢固,实则各怀鬼胎,各自生疑,又如何可得久乎?“ ”宪斗此话甚是,豪格与唐军的联盟,有着根本性的矛盾与冲突,绝难长久合好。他二人能得苟合,实是因为我等优势太大,那豪格为了自保,才不得不不顾唐军炸死先帝的血海深仇,与那大清死敌唐军化敌为友,联手共同对抗我军,想来亦是令人可叹哪。所以,我二人认为,豪格与李啸的唐军,能因利合,则必以利散,此为必然之事也。“宁完双眼泛光,在一旁朗声插言。 ”二位这般分析,倒亦是有理。那你们可曾计议过,要以何等条件,去和豪格商谈方合适么?或者说,你们认为,我们开出怎么的条件,才能最终打动豪格呢?“多尔衮点了点头,又向范文程低声问道。 见多尔衮这般发问,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知道他内心已动,心里皆不觉一喜。二人对视一眼,便齐齐跪在地上,拱手而拜。 ”禀摄政王,我等思来想去,认为有一条最佳的和谈计策,当可施行。这条计策若提出,豪格必不会拒绝。“宁完我抢先说道。 ”哦,却是何和谈计策啊。“多尔衮眨着眼,一脸兴趣盎然的模样。 “二王拥帝!”范文程一字一顿回道。 “什么?二王拥帝?!”多尔衮瞬间瞪大了眼睛。 ”对,就是二王拥帝之策。禀摄政王,这般计策,乃是我等苦思所得,绝对可行。“范文程目露精光,沉声说道:”此计实施之法,就是首先由摄政王向豪格提出,其实是他误会了,自已根本无心争夺帝位,能成为摄政王,心愿已足矣。先前举措,不过仅是为了收拾人心,而采取的紧急措施。只不过,这般措施太过操切,又逢先帝暴薨,才让豪格心生误会,最终大清帝国内部同室操戈,互相攻伐,却最终让仇敌得利,这般误解,何可痛哉。“ ”那你的意思,你是打算……“多尔衮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范文程正在思考要如何组织措词,一旁的宁完我却是按捺不住,急急插话道:”摄政王,我二人商议过,若要打动豪格,让他同意与我等和谈,最最关键之处,却是有两点。一是要另立新帝,摄政王您以此方式,做出确实不想谋取帝位的姿态,二是要保证豪格的官爵、地位、财富,从而让豪格放心,愿意解除戒备,与我军开始和谈。只有做到这两点,这次和谈,才能顺利进行,才能最终与豪格一起,谈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出来。“ 多尔衮听到这里,心里也明白他们所谓的和谈,大抵要如何进行,做什么准备了。 可叹啊!可叹自已一算辛苦算计,最终还是不能一步到位,不能实现登上九五至尊的多年梦想,最终还是不得不曲线行进,通过先立一个傀儡皇帝,自已再背后操控的方式,来控制整个大清政局,这种方法,算是相当无奈的妥协吧。 至于给豪格合适的官爵,以及保全他的财产下属之类,多尔衮倒不是特别看重,因为他知道,象豪格这样志大才疏,有勇无谋的人,哪怕将来在朝堂上,开始能与自已平起平坐,最终也会被睿智多谋的自已,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排挤出去,最终再把这家伙至于死地。 所以,现在问题的关键便是,挑选皇太极的哪个子嗣来继承皇位,来成为受自已操控的棋子,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了。 那么,皇太极子嗣众多,自已却该挑谁才合适呢? ”那么,依你二人看来,却该立先帝哪位子嗣为帝,方为合适呢?“多尔衮斜了范文程一眼,看似漫不轻心地问了一句。 正文 第六百零五章 和谈初议 多尔衮这般发问,范文程内心中,却是洞若观火,全然明白他的真实想法。 那就是,从皇太极子嗣中选出来的傀儡皇帝,一是必须年纪小,不懂朝廷与政治,才能完全受多尔衮长久操控,不必考虑中途换人。二是要为多尔衮所信任,与豪格没有特别的亲近感,最好还能偏向多尔衮,这样才能让多尔衮用得放心,从而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不会担心变生肘腋。 这些条件一相加,多尔衮所要挑选的傀儡,其实已然呼之欲出了。 三人都知道,除了永福宫庄妃之子福临外,再无其他合适人选了。 在这里,可以向各位读者简介一下正史上,多尔衮与豪格相争,最终选择福临为帝的史实。 皇太极死后,后宫里尚有五位后妃,她们的地位,远高于其它嫔妃。当然,在其中,皇后哲哲地位最高,所以帝位继承人,要从这五位后妃中选。 皇太极暴死之后,多尔衮和豪格相争帝位,两人僵持不下,最终听从索尼、鳌拜等人意见,另择皇太极嫡系子嗣为帝,多尔衮与豪格二人摄政辅佐。 接下来,皇太极与豪格二人,开始从皇太极的其余子嗣中挑选继位帝王。 当然,皇太极这五个后妃中,共生了嫡子3人,除了豪格外,主要还有福临和博果尔二人,是皇位的最佳人侯选者。 在福临和博果尔之间,为什么多尔衮选择了福临呢,笔者认为,这也是当时形势所迫,才让多尔衮选择福临为最佳选择。 我们先看福临和博果尔的年龄,博果尔生於崇德六年十二月二十,在太极死时崇德8年9月,他是1岁零9个月, 再看福临,出生于崇德三年正月三十日,到皇太极死时是足足有6岁半,因此,福临的年龄更大,相比博果尔,将来亲政的时间要早近四年。 这样一来,看上去福临年龄偏大,在竞争上有劣势,但这一点对于多尔衮来说,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的。 福临最终胜出的秘决,便在于他那位永福宫庄妃的母亲,布木布泰。 按满清皇室要求,当时让拥有蒙古血统的孩子继承皇位,符合满蒙联合的要求,福临有满蒙血统,博果尔也是有一半的蒙古血统,这一点看上去,两个人并驾齐驱,但细究起来,两人却是大不相同。 因为,博果尔的母亲,懿靖大贵妃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她是插汉部人,是天聪9年才归顺的,8年的时间过去,插汉部到底有没有彻底臣服于大清,还真不好说。 但福临的母亲是科尔沁人,从九部联军攻打建州后,就素有来往,从归顺大金开始算,大概已有28年的时间,算是大清的忠诚盟友了。故而,要论忠心耿耿,科尔沁比察哈尔放心的多,还有科尔沁和大清的联姻有多少,察哈尔与大清的联姻有多少,两者更是天壤之别。 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博果尔的母亲博尔济吉特氏,在归顺大清时,肚子里还有林丹汗的一个儿子,在崇德8年时,也已经8岁了,如果博果尔做了皇帝,他哥哥的权势绝不会小,这样一来,相当于有一个哥哥提前要与多尔衮分权,这是多尔衮所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另外,作为林丹汗的子孙,他们对清庭的忠诚度实在是大大存疑,要大打折扣。在康熙朝,林丹汗的后裔就在西蒙古造反,这般行为,倒是预见了他们对大清的真实态度,绝非感恩与顺从,相反地,应该是充满了屈辱与仇恨。 这些各种各样的问题,非但多尔衮与豪格,乃是所有大臣和亲王在选择福临和博果尔为帝时,所必须要考虑的东西,完全马虎不得。 毕竟,在帝位继承上,政治的稳定性,这是为关键的地方,也是最需重视之处。 当然,还有一点,是正史上没有明说,但在野史中却是津津乐道的,那是福临的母亲布木布泰,与多尔衮私底下有一腿,两人在皇太极死后,更是勾搭得火热。 故而,为了支持自已的情人,也是因为这层情人关系,多尔衮对布木布泰更加信任,他在经过反复权衡与才最终痛下决心,去支持情人的孩子上位。 所以,多尔衮立福临,既满足了自已的私心,也是各方利益的最佳平衡点。 这些历史上的真实情况,对于现在的多尔衮来说,其实也相差无已。所以,当范文程拱手上前,轻声地把福临的名字告诉多尔衮时,多尔衮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对于福临这个人选,多尔衮还是相当满意的。福临现在六岁,等到其十六岁成年,多尔衮有近十年的操控时间,另外,福临的母亲布木布泰也是自已的老情人,如果扶持福临上位的话,相信这个女人也会全力支持自己。 当然,唯一一点可叹的便是,现在福临与布木布泰,皆在盛京城中,处于豪格的控制之下,不得让自已先得与他们进行一番勾通,却是深为遗憾之事。 唉,可惜呀,要不是当初自已一门心意想要夺取大权称帝,根本就没想过要利用这样一个傀儡皇帝。不然的话,自已若是能早作准备,派人早点把他们,从盛京接到东京辽阳了,现在想来,自已当日考虑不周,甚是失策啊。 只不过,现在既然已打算利用他们,这些旧情旧关系,都还在可以随时利用起来的,毕竟,在巨大的现实利益面前,没有任何迈不过去的坎。 “范学士说得没错,福临身为帝子,虽然年幼,但气度不凡,有帝王之象,这个人选,本王亦是认可。”多尔衮捋着胡须,最后一锤定音。 接下来,多尔衮与范文程以及宁完我三人,又详细商讨了一番,要如此去与豪格谈判,要如何在谈判中维护自己的最大利益,这场朝会,才最终散去。 本来,多尔衮是打算让范文程成为主使,宁完我为副使,一同前往盛京去和豪格谈判的,但因为范文程上次出使时,被豪格部下鳌拜射伤的小腿,现在伤势都还没好利索,所以为了让这位自已倚重的谋士不出意外,多尔衮最终决定,仅派宁完我一人出使盛京。 多尔衮这样做,其实还有另外的考虑。那就是,这一次出使仅仅只是一次初步试探,毕竟这次会面,究竟会谈成什么状况,其实还真是难说。因此,仅派出宁完我一人,倒也足够了。 三天后,成了和谈主使的宁完我,奉多尔衮之命,带着一众随从,顶风冒雪,艰难跋涉,终来到了盛京城外。 见到面前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清朝都城,一身风雪神情憔悴的宁完我,及一众饱受行程之苦的手下,均是满脸的感慨。 自离开盛京,投奔多尔衮以来,宁完我及这些随从,已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返回过盛京城了,此番重见,心下感慨何以言之。 更何况,现在前来此处的他们,已是敌人的身份,这般身份巨大转变,如何不让人感叹。 而相比这些随从,心里感触最大的,便是文馆大学士宁完我。 他蓦然想起了数个月前,奉多尔衮之命的范文程,前来盛京城劝降,却没想到,豪格与唐军早已勾搭在了一起,非但不肯听从他那番苦口婆心的劝降之议,反而纵兵出城,要擒杀范文程与那一众随从,若不是范某人逃得快,只怕也与那大部份随从一样,命丧豪格部的刀剑之下了。 想想范文程好歹也算是读书人,却是如此狼狈而归,险些丢了性命。那深深射入小腿的那一箭,狰狞恐怖,端的够狠,让前来探望的宁完我亦是心惊不已。 幸得范文程这厮命大,没伤着主要筋脉,才保全了这条腿,在经过了近三个月的恢复后,才总算可以正常行走,想来倒是侥幸。 而现在,现在轮到自已,前来与豪格会谈了。这半年多来,自已总算再次来到了这盛京城外,却不知道,现在迎接自已的,却是何等样的命运。 不过,有了上次范文程差点被杀的教训,宁完我这一次可是谨慎得多。他凝望了远处的盛京城池许久,才一声低喝,一名随从应声出列。 宁完我侧头对其耳语数句,这名随从点了点头,随即纵马直前,踏着厚厚的积雪,向远处的盛京城飞奔而去。 这名随从,身背骑弓,手中拿着一根裹了厚厚布帛的无头箭矢,一路纵马行到离盛京南门约三十步外,遂再不敢前。 他从背后取下弓来,随即引弓搭箭,吱吱地拉到最满,用力朝城头激射而去。 裹了厚布的长长箭矢,在小雪微茫的天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穿着守备森严的南门,准确地落入城中。 一直到此时,守城的豪格部清军才反应过来,警报声顿时大作响起,与此同时,有士卒急急下城,去捡拾那正斜插在雪地中的书信。 而见得城中警报大起,那时随从不敢稍停,立即纵马狂奔返逃,一路猛磕马肚,急急逃到宁完我身边,随即下马跪禀。 “你可确将书信射入城中了?” 宁完我紧盯着伏跪雪地上,犹然气喘吁吁的随从,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禀大学士,此箭书小的确已射入城中,绝然无误。”随从急急禀道。 宁完我微微点点头,又听到依稀可闻的警报声,脸上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哼,只要这封书信送到城中,那本学士就敢肯定,豪格这厮,一定会被信中内容给打动。 在宁完我暗自得意之际,那从城墙上快速赶上的清军,已拾起箭书,不敢稍停,一路小跑着向肃亲王府跑去。 不料,就是在他还在半路上,从肃亲王府中,已然一大队人马,盔甲整齐的径奔南门而来。 亲自冲在最前面领头的,便是肃亲王豪格。 原来,听到警报大起之后,原本在府中与手下饮酒作乐的豪格,顿是大吃一惊,他不及思索,便立刻点起兵马,急急前往报警的南门处而来。 报信的士卒,见得肃亲王亲自率兵而来,急急让出大道,高高地手捧箭书,跪立在一旁。 “禀肃亲王,方才有南门外有信使过来,射得箭书一封,奴才不敢怠慢,急急来送予肃亲王过目,不曾想在此处得见亲王,特此献上。” 一脸阴沉的豪格,吁的一声,勒住马蹄,作了个取来的手势。 随即便有手下跳下马来,将跪地的士卒手中箭书取来,复恭敬转交给了豪格。 豪格接过箭书,未曾打开,却先皱了皱眉,向那下跪的士卒问道:“你且说,是如何收到他们的箭书的?” “禀肃亲王,我等正在城上巡防,忽有一名哨骑纵马过来,趁我等尚无防备之际,偷便射来此箭书,待我等发现后,此人已拔马回转,一路远遁而去。我等追之不及,故先来向肃亲王禀报。” 豪格哦了一声,他眼珠一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那几名士卒,立刻急急挥袖而退。 豪格打开厚厚的箭书布帛,立刻见到一长串的满文映入眼帘,他不觉小声地暗念了一遍,脸上却是更加阴云密布,两道浓眉亦是皱得更紧。 哼,多尔衮这厮,现在想起要与本王和议,看来是真尝到了唐军给的苦头了,这番举措,倒是算他识时务。只是不知道,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这番话语有几分可信,其中可否又有诡谋暗藏其中。 豪格略一沉吟,立刻拨转马头,率部回返肃亲王府,同时,他喝令侍卫,立刻令索尼与鳌拜二人入府紧急面谈。 豪格刚一回府,索尼与鳌拜二人已然急急前来,豪格立刻在客厅会前二人。 二人刚一坐下,豪格便将手中的简书传示给二人观看。二人看完之后,索尼一脸沉思之状,鳌拜却是冷笑连连。 未等豪格发问,鳌拜率先跳了起来,他大声喝道:“奶奶个甚!现在我军与唐军联手,正是连战连捷之际,如何可自堕威风,去与多尔衮这厮和谈!依俺来看,不若肃亲王下令,让俺带兵出城,去把城外宁完我一伙贼厮,全部斩杀干净,再把他们的人头,送回东京去!” 正文 第六百零六章 各怀鬼胎 鳌拜这番激情表态说毕,满心以为豪格肯定会同意自已的做法,他扭头看去,没想到豪格却是眉头紧皱,捋须细思,一言不发。 而旁边的索尼,却是连连摇头,最终一声苦笑道:”鳌拜,此事虽事发突然,但你之手段,未免太过简单粗暴。“ 鳌拜闻言,顿是大为不服,他大声嚷嚷道:“索尼,你什么意思?现在我军形势一片大好,难道还真要与多尔衮这厮和谈么?” 索尼冷笑道:“鳌拜,你想问题太过简单了。我军形势一片大好?我军到现在,不还只是困在这盛京城中么?说起来,倒是唐军形势一片大好才对!他们利用这场大清内部冲突,打着救援我军的旗号,在大清边境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实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那又如何?索尼,俺且问你,难道你以为,光凭我军之力,能与多尔衮对抗到底吗?难道不借助唐军的力量,我军真能顺利守住这盛京城池吗?”鳌拜目光凶狠,毫不客气地向索尼回顶。 索尼脸色难看,还未回复,鳌拜又道:“就算唐军夺下了大清边境些须城池,又能恁的?要知道,这几座城池,原本都在多尔衮治下,却与我等有何关系?就算唐军不来攻取,难道我们还有何本事,能从多尔衮手中抢过来吗?现在多尔衮仅仅只是一封和谈书信过来,难道我们就要撕毁盟约,去与唐军反目,去和那曾欲陷我等于死地的多尔衮,再度和好吗?这未然太想当然了。“ 索尼摇头叹息道:”鳌拜,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本学士并不是认为多尔衮这番派人前来和谈,我等便立刻要背弃与唐军的同盟,立刻就同意多尔衮的这番建议。我的意见是,多尔衮既然派人过来和谈,这就说明,他们哪怕是仅仅做个样子,也是表明了一种态度。我们完全可以把谈判的使臣放入城中,详细听取一下他们的和谈建议,然后再做决断不迟。“ 索尼顿了下,继续说道:”肃亲王,恕奴才直言,我们与唐军的联盟,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罢了,这样的合作同盟,本来就难于持久,这一点,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现在唐军仗着与我军的同盟,理直气壮地进攻我大清边境,攻城掠地,将营口海城等地皆据为已有,实是大大地捞了一笔。虽然因为唐军的出动,让我们解了倒悬之急,这一点确实得承认。但在真实利益方面,唐军赚了个盆满钵满,我军却是除了自保之外,基本全然无获,这般状态,相信肃亲王亦是心下明了。“ 索尼的话,说得豪格连连点头,他微微挥手,示意索尼继续说下去。 索尼受到鼓励,继续说道:”所以,在奴才看来,现在多尔衮顶不住压力,派人前来和谈,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好事一桩。我们完全可以先与其谈谈,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诚意,能给我们开出何等条件,也可观察出他们是不是真心实意,是不是暗藏诈谋,都可以从中探查知晓。所以,奴才认可,接待多尔衮的和谈使团,实在是一件让我军左右逢源,实现利益最大化的好事。肃亲王完全可以放他们入城来,再与他们详细交谈,难道我军重兵在城,戒备森严,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豪格深以为然,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笑容,他捋须叹道:”索尼所言,甚合本王之心,想来多尔衮能派出宁完我为代表,派遣使团前来和谈,本王难道还怕与其商谈不成!索尼,就由你出城去,带多尔衮的和谈使团入城,本王亲自面见他们。” 索尼应诺一声,便急急告辞而去,倒让鳌拜在一旁尴尬不已。 豪格见他这般无措,便吩咐道:“鳌拜,你也别闲着,你去城中加强戒备,务必让使团秘密进入,不得让城中的唐军探子轻易知晓此事。” 鳌拜如释重负,立即拱手禀道:“肃亲王放心,奴才保证使团入城一定隐密小心,决不会轻易走漏了风声。” 在鳌拜离开后,豪格一人独坐客厅中,心头的滋味,却是难以名状。 很快,索尼带着一众护卫,急急地出城而去,沿着方才那名撤走的信使马蹄痕迹,一路向南寻去。 此时,在南边等待的宁完我一行人,见到远远的有一簇人马从北边迤逦而来,脸上顿时显出紧张之色。 “快去,看看来人可否带有弓箭之类武器。”宁完扭头朝一名护卫厉声大喝。 护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急急返回,立刻向宁完我禀道:“禀大学士,豪格部出城队伍,似由索尼带队,他们只带着随身刀剑,未带弓箭。” 听了护卫禀报,索尼脸上不由得泛起冷笑,他捋须道:“好么,果然不出本学士所料,豪格这厮果然派人来接我们了,倒也是算他知晓轻重,懂得权衡。有了这一步,接下来,本学士定能说得那豪格动心。” 他方说完,那边索尼已带着一众人纵马过来,在远远看到宁完我后,索尼大笑道:“哦,我道是何人呢,原来是实甫啊,我等有失迎迓,还望勿要怪罪。” 宁完我干笑两声,也拱手答道:“没想到,竟是索尼学士前来,实出宁某意料。想来宁某一别盛京,已是半年有余,今番重回故地,再见故人,心下实是感慨得紧哪。心中这万语千言,真真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呢。” 索尼哈哈一笑,便回道:“唉,既然宁学士腹中有万语千言,索尼安可不洗耳恭听。只不过此处非说话之地,还是入得都城,去肃亲王府上,我们再好好商谈。请。” “宁某恭敬不如从命,就请索尼学士前面带路。”宁完我脸上挤出笑容,向索尼作了个请其前行带路的手势。 随后,由索尼带队,宁完我等一众人,与索尼的队伍一起,从盛京城南门进入。 进得盛京城中,宁完我看到盛京城中景象,倒也与往日无异,只不过相比从前,现在盛京城戒备森严了许多,一片肃杀气氛,倒是让宁完心下暗自嗟叹不已。 一行人穿街过巷,行不多时,便来到了肃亲王府,随后,便另有人来,将宁完我的一众随从带往他处休息,而宁完我本人,则由索尼带着,径往返内堂客厅行去。 进入客厅,豪格早已端坐于主坐之上,客厅中一个白铜火盆中的炭火熊熊燃烧,烧得劈啪作响,火星四溅,让整个大厅洋溢着暖融融的感觉。见到宁完我进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一闪而过的笑容。 而进入客厅的宁完我,一见豪格,便立即整肃衣袍,打扦下跪。 “奴才宁完我,叩见肃亲王。” “免礼,你跪安吧。” “嗻,谢肃亲王。” 宁完我起身后,豪格随即命其看座,索尼则另坐对面,与此同时,已有下人献茶上来。 宁完我望着正端着架子,耐心吹着茶沫的豪格,他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却是欲言又止,不知道首先从何处说起。一时间,客厅中满是尴尬的气氛。 最后,还是宁完我自我解嘲地轻咳了两声,才豪格低声说道:“肃亲王,想来箭书的内容,您已全然过目了吧。在下此次前来,是奉摄政王……” “好一个摄政王!多尔衮这厮,争名夺利也就罢了。现在先帝尸骨未寒,他便自已给自已升官晋爵,还弄出个不伦不类的摄政王出来了,真真无耻之尤!”豪格冷笑着打断宁完我的话。 豪格这番话,让宁完我不觉脸上燥热,他想了想,讪讪地回道:“肃亲王,您误会了。恕在下直言,摄政王这称号,实非其自封,乃是群下众臣共议之结果,因先帝故去,国不可一日无主,众人才推举摄政王暂摄国政,总理朝纲,实是权宜之举也。而摄政王见众人心意如此,这才免为其难……” “他免为其难个屁!”豪格冷哼一声,再度打断宁完我的话语,脸上便涌起了激愤之色,他厉声道:“先帝从海参崴回撤之际,虽然神志不清,尚是身体无恙。却在多尔衮的所谓保护下,忽地在抚顺之处暴薨而亡,其状实为可疑至极。若说多尔衮对此事完全置身事外,一无所知,只怕连鬼都不信!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先帝路途驾崩,与其无关,也当运回盛京,与天命汗一道,共葬于大清皇帝陵寝之中。多尔衮这厮,不与八旗旗主与各位大臣齐商共议,他如何敢就这样,径自将先帝送到东京辽阳,草草安葬,真真岂有此理!真当我大清国中,再无王法了么?!” 豪格说得唾沫四溅,胸口一起一伏,他全然不顾旁边宁完我一脸难堪之色,又继续说道:“这厮草草安葬先帝,自以为国中再无可阻挡其野心之人,遂大逞淫威,威迫群臣,自称甚摄政王。便自以为得计,自以为可以在大清一手摭天为所欲为了。却没想到,本王乃先帝长子,却是绝不服他,为秉忠义纲维,据盛京以固守,誓与这夺国之贼,血战到底也! 豪格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想来前段时间,这厮以为天下既定,狂妄之极,竟派范文程这个混蛋来劝降本王,真真自不量力,可鄙可笑。他以为,本王仅据这盛京一城,就再无力与其抗衡么?他绝没想到,本王能死中求变,最终与唐军达成同盟协议,竟反过来,先狠狠咬了他一口!现在,多尔衮这厮,被唐军打得焦头烂额,丢城失地,到了实在熬不下去了,这万般无奈之际,才最终派你前来和谈吧,他这番用心,倒是着实良苦呀。“ 豪格这连续数段话,大大发泄了内心的不满与怨气,顿时感觉心下畅快了许多。 而这时,一旁的宁完我,则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水,陪着一脸尴尬的笑容,局促不安地坐着,模样十分滑稽怪异。 豪格说得有些口干,又举杯连饮了两口茶,润了下喉咙之后,才又对宁完我说道:“宁完我,过去这些种种不快往事,本王就不想再与你多说了。本王也知道,多尔衮专门派了你作出和谈主使前来,想必是有一番条件要对本王说吧。“ 宁完我急急点头,大声道:”正是如此,在下受摄政王所托,诚心实意要与肃亲王商议和谈之事,相信肃亲王亦有和谈之愿,不想我大清再这般同室操戈,兄弟倪墙,以至外人受益,国家遭损啊!“ 豪格斜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宁完我,你也别装出这般为国忧心之态,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本王十分清楚。宁完我,你一定会很奇怪,本王为什么对你不似当日对待范文程那般,派兵将你擒拿,反而这般客客气气待你如上宾吧。“ 听到豪格这杀机暗露的威吓之语,宁完我吓得浑身一哆嗦,急急从椅子上站起来,又伏跪于地禀道:”肃亲王,你对在下的宽厚相待,在下自是万分感激。只不过,在下此行前来,确为代表摄政王来与尊上和议,绝非与当日范学士那般,前来劝降亲王,这般区别,还请肃亲王明鉴哪。“ 见宁完我迅速认怂,豪格心里十分适意,于是,他决定加大威胁的语气,便又冷哼一声,对地上伏跪的宁完我继续说道:”宁完我,你此行的目的,本王已从箭书中知晓,不必你再多言。不过,本王也可以告诉你,之所以本王会给你另外的待遇,不象当日对待范文程一般,倒并不是全因为你是来和议,本王才留你一条活路的。毕竟本王要杀你,如杀一狗耳!所以,你应该知道,本王之所以现在还暂时留你性命,就是想让你来给本王好好说说,你这番前来,到底能给本王开出何等条件,看看能不能最终打动本王。若是说得好,则一切好商量,如若不然,本王对你绝不轻饶!“ 听到豪格这般威胁,宁完我却是有如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他抬起头,立刻连声表态道:”肃亲王,在下这番前来,实是诚意十足,那和谈的条件,一定让您十分满意,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您且听在下讲来便是。“ 正文 第六百零七章 安可不动心 见宁完我这副谄媚模样,豪格内心十分蔑视,表面却故作欣赏道:“好,那本王就听你一一说来,你且起身,坐回椅子上说话吧。” 宁完我喏喏而起,脸上依然满是讨好的笑容,他斜签着身体,在椅上重新坐下。 随后,宁完我轻咳了一声,便向豪格拱手说道:“肃亲王,在谈和谈条件之前,在下首先想问下,您觉得,唐军接下来,会如何行动?” 豪格一愣,没想到他会这般发问,他眉头一皱,不甘心地回答道:“现在大雪阻路,唐军自是无法行动,又何必多问。” 宁完我微微一笑,又紧接着问道:“那在下斗胆敢问肃亲王,若是将来雪消春至,道路重新恢复畅通的话,唐军又会如何行动?” 豪格捋了捋胡须,略略思索了一下,脸上却闪过警惕狐疑之色,他厉色喝道:”唐军现在乃是我等盟友,他们如何行动,乃是军事机密,安可告诉于你!“ 仿佛猜到了豪格会这会回答一样,宁完我又是一笑,接着回道:“禀肃亲王,请恕在下妄自揣度,以在下看来,待到春开雪化,唐军接下来,必定会复从辽西、辽南两处地界,派出主力军兵,分头开始进攻,另外我大清的北边与东边地界,也会有唐军来骚扰侵袭。此为必然之局也。“ 宁完我顿了下,继续说道:“唐军若开始这般行动,界时我大清境内,必定又会处处烽火,战乱遍地。在下不怕自曝家丑,摄政王虽兵马众多,但恐头尾不得兼顾,最终四处救火,战况陷入僵局。而这场战斗,因为唐军有海运优势,后援不断,故最终只会呈现胶着之势,长期厮杀不休,而战至最终,只会是我大清帝国疮痍满目,战乱不休,自天命汗创业到现在的一切成果,尽皆化为乌有矣。” 宁完我说到这里,偷眼瞥看豪格的表情,却见豪格只是黑沉着脸,并没有说话。 宁完我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接着说道:“肃亲王,恕在下直言,若真到这般局面,对整个大清帝国来说,估计是国运彻底终结,国势颓然再难振作了。摄政王与肃亲王,这般兄弟倪墙,互相内斗,也只会是两败俱伤,最终只有唐军一方得利,此为必然之势也。“ 说到这里,宁完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见到豪格似乎依然是一副凝神静听的模样,便又说道:”在下亦知,现在唐军是肃亲王盟友,但这样的盟友,究竟对肃亲王你有多大益处,其实大为可疑。可以预见的是,唐军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会打着您的旗号,在大清国中攻城掠地,自肥其伍,却让肃亲王凭白得了一个恶名。恕在下说得直接,唐军攻占的城池再多,掳掠的财货再大,也与肃亲王你无关,所有好处,只会全让他们得了。毕竟,摄政王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会放松对你的监控,你想从盛京发兵与唐军联合攻击,实是极难。这样一来,说得难听点,难道将来大清帝国沦丧于唐军之手,肃亲王也不过仅仅据得盛京一地,又怎能扩展半点势力。在下斗胆再说句诛心之语,唐军若真据占了大清全部或是大部,他们还会再遵守与您所订立的盟约吗?到时候,他们必定会随意找个理由来翻脸,以实现最终彻底消灭大清,全部占据大清土地的险恶用心。那样一来,恕在下说句诛心之语,真到这般境地,肃亲王你内外无依,孤军愁城,只怕最终灭亡,也是须臾之间了。” “放肆!宁完我,你如何敢这般对肃亲王说话!你也不掂量下,你自已到底有几个脑袋!“一旁一直没作声的索尼听不去了,朝宁完我厉声喝止。 宁完我闻言,顿是一哆嗦,又急急伏跪于地。 ”索尼,且让他把话说完,不必打断他。“豪格铁青着脸,对地上伏跪的宁完我喝道:”你且起来说话。本王现在不想听你的狗屁分析。你一介书生,知道个屁!你就直接告诉本王,若要本王同意和谈,你们能开出何等条件,若再东扯西谈,言而无物,本王决不轻饶!“ 宁完我应喏起声,然后复对豪格说道:“肃亲王,恕微臣直言,其实您与摄政王之间,本无根本性的矛盾,之所以会闹到同为宗室,却互相征伐互相厮杀不休的地步,关键的一点,便在于先帝突遭唐军打击,身受重伤丧失理事能力,这才使得大权旁落,群龙无首,我大清帝国才因此陷于一片混乱。因此,摄政王与肃亲王为了争夺大清统治之权,才兵戈相向,互相攻伐,最终却让外人得利,大清落得这般局面,如何不让人痛惜!” 豪格一脸厌烦地看着他,正欲喝止他继续大放厥词,宁完我却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又急急说道:“所以,在下以为,这般大清自我毁灭的乱局,这般鹤蚌相争渔人得利之事情,实在不可再继续持续下去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如果现在能双方和谈,达到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协议,方是最为紧要之事啊。“ ”既如此,那你们的和议条件是什么呢?“见宁完我的铺垫实在太长,一旁的索尼也颇不耐烦地插了一句。 宁完我轻咳一声,便朗声道:”肃亲王,索学士,这和议内容,在来贵地之前,摄政王也与在下详细商谈过。最终摄政王提出了一个和议方案,据我等仔细商议,皆认为这是一个对双方都十分有利,应该都可以接受的和谈条件。“ 宁完我顿了顿,脸上便换了郑重之色,迅速接着说道:”摄政王所提出的和议条件,就是我大清帝国,重新另立新主,但由摄政王与肃亲王共同辅佐,平分国家大权,以此方式,息弥争斗,解决矛盾,从而二王联手,共逐唐军离境,让我大清消除战乱,重新步入正轨。却不知道,这般条件,可能打动肃亲王否?“ 宁完我说到最后,明显加重了语气,他双目炯炯地望着向肃亲王,一脸志在必得的表情。 果然没出他所料,听到这番条件,豪格与一旁的索尼,皆是一脸震惊之色,似乎不太敢相信,宁完我所说的话是真的。 ”宁完我,这般条件,事关重大,可确是多尔衮这厮亲口所说,你断不可欺蒙本王!“豪格厉声追问了一句。”在下纵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瞒肃亲王啊!“宁完我急急禀道:”这和议方案,确是摄政王所亲定,绝无虚假!现在局势糜烂,国势蜩螗,若我等真无半点诚心,如何会开出这般大度之条件,岂非作茧自缚乎?肃亲王若不信,现有摄政王亲笔书信在此,还请肃亲王过目。“ 宁完我说完,立即探手入衣服内层,从贴身内衣中,扣出一封带着体温的信件,恭敬地交结豪格。 豪格拆信一看,果是多尔衮字迹,再看内容,倒与宁完我所说完全一致,他的脸上,顿时满是复杂之色。 豪格随即又把信件交给索尼,索尼皱着眉头看完,与豪格两人眼神复杂地对视了一下,两人内心的震撼,皆可从对方眼睛中清楚看到。 而在这时,宁完我则是一脸得意地,在一旁偷瞥两人的表情变化,从这二人此刻的表情,他可以清楚断定,作为利禄之徒以及权欲薰心之辈的豪格与索尼,他们早已动心,现在唯一要做的,可能就是要考虑如何与自已进行接下来的具体商谈了。 客厅中,一时出现了一阵怪异的沉默。三个人,各怀心思,却又一时难于言述。 最终还是索尼一声咳嗽,对宁完我说道:”宁学士,此事系关重大,肃亲王亦须好生思考斟酌一番,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我们先内部商谈一番,得出结果后,再来与你进一步协商谈判,你看如何?“ 索尼说完,豪格也捋须点头道:”索尼所言甚是,此事关系重大,断不可立做决定。这样吧,宁完我你远来辛苦,那就先与你的随丛们一道去驿馆好好休息,待本王考虑得当后,自会派人通知你。“ 宁完我似乎已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微微一笑,便向豪格与索尼各拱了拱手,便道:”那好,那在下先行告退休息,希望肃亲王能以大清帝国之国运,大清帝国子民之性命为念,早作决断为好。在下就在驿馆中,恭候肃亲王下一步通知了。“宁完我说完,便向豪格郑重地打扦下跪,礼仪十分周到,礼毕后,方在一名小仆的带领下,躬身退出客厅而去。 他退走之后,客厅中又是一阵长久的沉寂。最终,还是豪格对索尼冷冷问道:“索尼,依你看来,多尔衮这番和谈条件,可否有诈?” 索尼眯着眼,又仔细思考了一番,才小心地回答道:“禀肃亲王,多尔衮这番条件,以余观之,应非诈谋,而是确有诚意。” “哦,你也这么认为?”豪格斜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觉得多尔衮这番和议条件,是确有诚意的,而不是暗藏诈谋?” 索尼拱手回道:“肃亲王,今天奴才仔细看过了,宁完我的表情神态,再结合看多尔衮的这封信件,奴才对于多尔衮确有和谈诚意,至少有八成把握。“ 索尼顿了下,继续道:“现在的局势其实十分清楚,多尔衮这厮在唐军的连续打击之下,已然焦头烂额,应顾不暇,如何还能有精力再来对付我们。故而从现实条件来讲,他现在派人前来讲和,实是迫于无奈,故而耍诈的可能性很低。当然了,他就是想耍诈,我们只要小心应对,断不妨事。” ”哦,那这么说来,我们可以答应多尔衮条件了么?“豪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肃亲王,当然可以答应,要知道,现在的我们,可是手握绝对的主动权,可以获得最大利益的最好时刻。“索尼脸上也涌起兴奋之色,他急声道:”肃亲王你看,唐军现在要依赖我们给的盟友名号,而多尔衮希望与我和解然后共抗唐军,可见,现在我们是左右逢源,两头通吃,处于极为有利的位置。如果我们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我们一定能在这次谈判中处于极为有利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把唐军作为砝码,让接下来的谈判,给我们增加重量,从而获得更多好处是吧。只是,若谈判达成的话,我们真的要与唐军决裂吗?“ 豪格说到这里,脸现忧色,轻叹一声继续道:”索尼,你要知道,我们好不容易才与唐军达成协议,我们现在还能据占盛京之地,没有被多尔衮攻伐,也是多亏了唐军的及时进攻。若真放弃现在这结盟关系,答应多尔衮的和谈条件,未来的情形,真的会对我们有利么?“ 索尼冷冷一笑,眼中一道精芒闪过,他沉声道:”肃亲王,您是何其聪明之人,万不可一叶障目啊!我们与唐军的联盟,说来说去,还只不过是利益联系,大家一起抱团取暖罢了,最终还是会分手反目,此为必然之势也。“ 索尼顿了一下,又道:”现在多尔衮势穷来求和,实在是一个最好的和谈机会。毕竟,我们与多尔衮之间,一旦没有你死我活的权力之争,有了一个傀儡皇帝在中间,作为我们与他们之间的缓冲与抓手,那么作为同为爱新觉罗宗室,一切就都还好商量,一切都可以重新商谈,从而弥合分岐,共同对外,这样的话,大清帝国战乱消除,国家重新走上正轨,国土与人口皆可以得到保全,我们的权力与财富也都不会受到损失,甚到在和谈之后,权利与地位还能得到进一步的强化与保障,有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答应呢?“ 索尼的话,说得豪格频频点头,他沉吟良久,最终沉声道:”索尼所言甚是,那就依你之言,本王同意与多尔衮进行和谈,择日复与其详细商定细节。只不过,此事尚需保密,不可走漏风声,以免唐军侦知,从中作梗。“ 索尼拱手应道:“奴才谨遵肃亲王之令。” 正文 第六百零八章 拥立顺治 深夜时分,咸旺铁器铺内,依然灯火未灭。远远望去,依然可见厚厚的纸糊窗户上,有两个人影在隐隐晃动。 那是唐军的细作头目郝泽仁与手下陈举义,正在低语切切地秉烛夜谈。 原来,豪格虽然努力加强戒备,把宁完我一行人来盛京秘谈之事,弄得颇为隐密,尽量不让他知晓。但盛京城中,唐军耳目无处不在,他们迅速地探查到清军动态有异,很快便把宁完我一行人前来盛京,并被豪格接见的消息,传递给了咸旺铁器铺的掌柜,也就是唐军在盛京的细作总头目郝泽仁之处。 郝泽仁一脸阴沉,陈举义亦是一脸肃然,看得出,这次的谈话的内容,十分沉重又事关重大。 “郝掌柜,以在下看来,宁完我此次来沈阳,定是与豪格商谈议和之事。”陈举义皱眉道。 郝泽仁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很认同陈举义的看法,他沉声回道:“你说的很对。宁完我这次来盛京,不象上次范文程那般被豪格派兵擒杀,反而能受到豪格的亲自召见,确实十分可疑,他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我揣之,他定是带来了让豪格为之心动的条件啊。” 郝泽仁顿了一下,又道:“而在我看来,最能打动豪格的,无疑是两军合谈,互相讲和,结束清朝的内战状态。所以,他们这番苟且相见,一定是想着偷偷议和,从而重新内部停战,再撕毁联盟,掉过头来重新对付我军,基本是可以确定的了。” “郝掌柜,那依你看来,宁完我的和谈条件,到底是什么呢?“陈举义眨着眼问道。”究竟是怎么样的和谈条件,才能打动豪格呢?“ 郝泽仁一脸凝重,他沉吟半天,却依然只能摇了摇头,然后缓缓道:”这个却是难说,我等缺乏情报,实难凭空猜测。于今之计,便是把豪格这里的突发情况,紧急向李大人进行通报,让大人早作准备。“ ”郝掌柜,现在李大人,不是正领兵在辽南一带么?我们的飞鸽传书,也无法给李大人送去消息啊。“陈举义一脸忧色。 ”没办法,尽人事,听天命吧。“郝泽仁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山东那边,能尽快与李大人联系上了。我们这些作下属的,能尽自已本份就好。“ 陈举义点了点头,正欲下去安排之际,却又忽地想起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郝泽仁问道:”郝掌柜,若豪格真与多尔衮达成协议,调转头来,复与我唐军为敌,那我等岂不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往下说完,只不过,郝泽仁当然已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话了。 郝泽仁苦笑一声,缓缓道:”举义,我等既为李大人做事,全家人等皆饱受李大人恩德,岂有事到临头而畏死之理。现在我们身为虎口,又处于清军的严密监视之下,就算是想要立刻离开,都是几乎不可能之事。如果豪格真要与我们彻底翻脸,咱们大不了引刀成一快,视死忽如归,又有何憾焉。“ 郝泽仁说到这里,眼中却是一道冷光闪过,他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过,依我看来,豪格就算与多尔衮苟合,停止内战共同对外,只要他脑袋还能保持正常思维,也未必有决心与胆量来动我们。“ ”哦?郝掌柜何以这般认为?“ ”因为我们有实力强大的唐军作后盾。“郝泽仁冷笑道:”就算豪格为了私利,背弃同盟,掉头与我们为敌,他至少也应该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道理。如果他真敢为了撇清与我们的关系,而对我们痛下杀手,那么本掌柜可以肯定的是,唐军将来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一定会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郝掌柜,听你这么一说,确有道理。那豪格就是想对我们下黑手,但畏于我军之威,只怕也会多有顾忌,不敢乱来。咱们确实没必要自已先把自已给吓着了。“听了郝泽仁的话,陈举义脸现轻松之色。 郝泽仁点了点头,复道:”如果豪格眼光能长远点,聪明点,那么,对他来说,即使要与多尔衮苟合,那他对我们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表面对我们采取疏离冷淡的态度,暗中却还继续与我们保持联系,多一条沟通的渠道,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毕竟,以我看来,豪格此人,勇则勇矣,然寡谋少断,实非多尔衮之对手,就算与多尔衮达成协议,双方重新同流合污,他也未必是最终胜者,而是极可能在暂时稳定一段时间后,会被多尔衮排挤出权力中心,这些事情,都是可以预判到的。“ ”郝掌柜你的意思,可是说,到时候,被多尔衮暗中打击,形同丧家之犬的豪格,还是会灰溜溜地来找我们吗?“陈举义追问了一句。 ”此为必然之势也!“郝泽仁冷笑道:”豪格若真从清廷中被排挤出来,唯一可投可依者,还不是我们。所以,若他识相,绝不会做杀鸡取卵这般愚蠢之事。而在我们看来,就算豪格这厮暂时与我们翻脸,也不过是一条暂时脱钩的鱼,到其势穷之际,一定还会重新咬钩的。对于这一点,本掌柜绝不会看错。“ 陈举义一脸释然,他昂然起身,大声道:”好!听了郝掌柜的话,在下信心亦更足了。那在下就先去给李大人发信,相信李大人也有足够手段来对付这群无耻宵小。“ 郝泽仁这边在发书信作准备,仅仅只过了一天,豪格便作了决定,让宁完我继续来肃亲王府,与他及索尼二人,继续商谈接下来的和谈细节。 宁完我欣欣然而来,分宾主落坐后,豪格便急不可待地问了他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 “宁完我,多尔衮可曾与你说过,打算立何人为帝乎?” “禀肃亲王,摄政王之意,是打算拥立永福宫庄妃之子福临为帝。”宁完我脸色平静地回答道。 “哦,竟是选择福临……”豪格与索尼眼神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在心下,迅速地打开了小算盘,这多尔衮选择福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宁学士,先帝子嗣众多,纵不挑肃亲王即位,按任贤选能的规则,怎么也轮不到福临来当大清之主吧。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索尼捻着胡须,对宁完我沉声发问。 索尼这话说得隐晦,实则已悄然点出了多尔衮与福临之母永福宫庄妃多有桃色秘闻,两人勾勾搭搭暗通款曲也是大清朝廷上下人尽皆知之事。故而他怀疑多尔衮选择福临为候选人,有极大的私心自用之嫌。 宁完发仿佛早料到索尼会这般发问一般,他轻笑一声,便拱手回道:“索尼大学士,摄政王之所以挑选福临作为帝位候选人,实则是为了肃亲王你考虑呀。” “哟嗬,多尔衮竟然还有这般好心,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豪格一声冷笑,随即厉声喝道:”宁完我!你难道是想说些谎话来搪塞本王吗?!多尔衮这厮这般安排,定是私心自用,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宁完我,你速速给本王从实说来!“ 宁完我轻叹一声,急急回道:”肃亲王,在下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你呀!之所以摄政王选择福临主子为帝位候选人,确是多为肃亲王考虑呢。“ ”那你就给本王好好说说,多尔衮这厮,他到底是怎么为本王考虑的。“豪格脸色十色难看。 宁完我拱手应喏,稍缓了一下,便向豪格沉声说道:”肃亲王,请恕在下私心揣度,说句以下犯上的话。那就是,摄政王以为,现在既然要让你与他二人辅佐朝政,自是帝主年幼最好,这番深意,相信肃亲王自是明白。“ 宁完我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一下,来看豪格的反应。果然,豪格听到这里,脸色微变,不停地捋着胡须。 宁完我审势度势,继续说道:”肃亲王,考虑到我大清嫡传血脉,欲立为帝者,当以嫡子为宜。那么,先帝五个后妃中,共生了嫡子3人,除了您之外,还有福临和博果尔.此二人,当是最为合适的皇位的侯选者。“ ”既如此,为何不立博果尔,而立福临呢?这般做法,多尔衮这厮却是何用意?“豪格声色俱厉。 “肃亲王勿急。之所以在福临和博果尔之间,最终摄政王选择了福临主子,这也是现在形势所迫,以及多为肃亲王您考虑,才让摄政王认为,选择福临为最佳选择的。” 宁完我顿了下,急急又道:“虽然,从年纪来看,福临的年龄更大,相比博果尔,将来亲政的时间要早近四年。这样一来,看上去福临年龄偏大,在竞争上有劣势,但福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是博果尔所绝不具备的。” “是什么优点啊?”豪格逼问了一句。 宁完我微微一笑:“禀肃亲王,之所以最终选择福临主子,便在于他那位永福宫庄妃的母亲。” “哦,原来如此啊。看来多尔衮还真是照顾自已的相好呢,他这番用心,还说什么是为了本王,真真可笑!”豪格毫不客气地戳破这层桃色关系,脸上满是揶揄的笑容。 宁完我脸色一变,连连摇头道:“非也,非也。肃亲王你误会摄政王了。您也知道,按大清皇室要求,让拥有蒙古血统的孩子继承皇位,符合满蒙联合的要求,福临有满蒙血统,博果尔也是有一半的蒙古血统,这一点看上去,两个人并驾齐驱,但细究起来,两人却是大不相同呢。 “哦?是何不同啊?” “这是因为,博果尔的母亲,懿靖大贵妃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她是插汉部人,是天聪9年才归顺的,8年的时间过去,插汉部到底有没有彻底臣服于大清,还真不好说。”宁完脸现凝重之色,又继续说道:”但福临的母亲是科尔沁人,从九部联军攻打建州后,就素有来往,若从归顺大金开始算,大概已有28年的时间,算是大清的忠诚盟友了。故而,要论忠心耿耿,科尔沁比察哈尔放心的多,还有科尔沁和大清的联姻有多少,察哈尔与大清的联姻有多少,两者更是天壤之别。肃亲王你乃是何其明智之人,如何会看不到这一点呢?“ 宁完我这番话,说得豪格与索尼俱是无言,两人相视一眼,皆是皱眉深思状。 宁完我察颜观色,知道二人已然心动,继续添火加柴:”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博果尔的母亲博尔济吉特氏,在归顺大清时,肚子里还有林丹汗的一个儿子,在崇德8年时,也已经8岁了,如果博果尔做了皇帝,他哥哥的权势绝不会小,这样一来,相当于有一个哥哥提前要与摄政王及肃亲王你二人分权,这是摄政王所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当然对于肃亲王你来说,也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结果吧。“ 宁完我这番话,彻底打中了豪格的软肋。 他知道,作为林丹汗的子孙,他们对大清的真实态度,绝非感恩与顺从,相反地,应该是充满了屈辱与仇恨。 这些各种各样的问题,非但多尔衮与豪格,乃是所有大臣和亲王在选择福临和博果尔为帝时,所必须要考虑的东西,完全马虎不得。 毕竟,在帝位继承上,政治的稳定性,这是为关键的地方,也是最需重视之处。 说到这里,其实问题已然明了,那就是,豪格其实只有选择福临为帝,再无任何其他选择了。 这样说来,宁完我所说的,多尔衮挑选福临为清帝,是为豪格考虑,倒也可以勉强说得过去。 豪格心里五味杂陈,他用求援的目光望向一旁的索尼,索尼朝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好吧,选择福临为帝,本王亦是同意了。“ 在这个最大也是豪格最为关心的问题上,豪格终于与多尔衮达成一致。 这个最大的问题一解决,其他的事情就好办了。 三天后,豪格便与宁完我等人,在经过数番谈判后,达成了初步协议。 整个协议内容,可简介如下: 1、豪格同意与多尔衮化解矛盾,停止冲突,双方在达成最终协定后,正式停止敌对状态。 2、多尔衮与豪格等人,各人的财富与手下,均得以全部保留,以往种种,若有过失,皆不究其罪,一切从宽。 3、豪格同意拥立福临为帝,由多尔衮与豪格同为左右摄政王,共同辅佐朝政。 4、协议达成后,将暂时安葬在东京辽阳的皇太极尸首,重新装殓,安葬于盛京沈阳皇陵之中,与天命汗陵寝,葬于一处。 5、清廷恢复正常运作后,需合力对外,将侵入国中的唐军全部赶走,再不能私下与唐军联系,一切当以大清国的最高权益为重。 对于最终达成的这个条件,豪格十分满意。故他下令,给宁完我一行人隆重饯行,再派专人护送他们离开盛京,直至送出数十里开外方回。 正文 第六百零九章 顺治登基 返回辽阳之后,宁完我立即急急地向多尔衮表功,多尔衮见宁完我这趟出使,差事办得这般顺利,亦是十分欢喜。 “宁学士,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这趟出使,你算是为本王立了汗马功劳。本王曾以为,豪格这厮会十分难缠,谈判可能要费时费力,却没想到,宁大学士一出马,竟能把整个谈判框架与内容都大致敲定,实是令本王大为激赏哪!”多尔衮一脸笑意,连声褒奖,随即大声喝道:“传本王旨意,加授大学士宁完我二等牛录章京,以彰其功。” 宁完我大喜而跪:“多谢摄政王!在下不过略建微功,安敢得如此厚爵!在下愿竭所能,为摄政王赴汤蹈火,再效驱驰!” 多尔衮一脸笑容,他作了个虚扶的手势,待宁完我起身后,便继续说道:”那既然豪格与我等初步达成协议,那宁学士休辞劳苦,本王再派全权委派于你,前去盛京正式商谈,如果最终正式达成了协议,本王对你定会再行厚加嘉赏。“ 宁完我闻言,一脸喜色不禁,立即又打扦下跪:”请摄政王放心,在下保证顺利完成任务,绝不负摄政王厚望!“ 在两边都有意媾和的情况下,正式协议迅速达成,仅仅过了不到十天时间,正式协议终于谈妥。 至于内容,倒与上次宁完我与豪格所谈的内容相差无比,即多尔衮为右摄政王,豪格为左摄政王,大清国事的最终决断权,掌握在二人手中。另外在二人之下,还安排礼亲王代善与郑亲王济尔哈朗一道辅佐。 至此,纷争了近四个月的大清内讧终于结束,多尔衮与豪格两大集团,在经历了一场狗咬狗的内斗之后,终于在表面上重新和好。整个清朝,战乱休止,开始重新走上正轨。 只不过,在协议达成后,为表示诚意,豪格要求,由多尔衮亲自带队,护送皇太极灵柩,来盛京城安葬。希望以此方式,彰显多尔衮之诚心。 对于豪格的这个要求,多尔衮自是痛快答应,在择定良辰吉日后,多尔衮刨出皇太极的棺木,重新装殓之后,派出多达千余官员的送葬队伍,连同数万护送军队,一路北返盛京而去。 多尔衮一行人,于五天之后,到达盛京南门外,多尔衮与豪格二人,便在此地相见。 二人此时相见,内心俱是五味杂陈,心下恨意着实难消,只不过,皇太极棺木在前,二人不得不当众表演,以释众人之心。 众人看到,一眼皇太极棺木送到,那原本伫立在盛京南门外的豪格,立刻满脸悲怮之色,嚎哭着飞奔而来,官帽掉地,靴子跑脱,光着脚奔逃在雪地之上,一把抱住棺木哀哀痛哭,充分展示一个孝子应尽的礼节与悲伤。 见左摄政王这般伤痛,如此孝道周全,围观的官员与士卒,俱是感叹不已,一时间,竟多有人陪同落泪,现场气氛一片感伤。 见豪格表演得这般投入,效果这般良好,一身素装扶棺而立的多尔衮,一时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精湛演技,他在内心冷笑的同时,表面上却不得不挤出两颗眼泪,以示自已同样悲痛。 豪格哭得涕泪纵横,揰胸顿足,声情并茂,在众人面前充分展示了一个孝子的悲怮。眼见得豪格这般哭下去,还不知何时方止,多尔衮心下暗骂不休,表面却还不得不一副悲痛模样前来劝解:“豪格,先帝已然仙逝,还请节哀顺变,莫要哭损了身子才好。” 见多尔衮亲自来劝,虽知他是口是心非,豪格却也只得顺坡下驴,他止住哭泣,以一种沉痛语的语气回答道:“唉,本王心下哀痛,何以言表,只恨不能以身替父啊。” 多尔衮内心一声冷笑,表面却还一副关切模样劝道:“豪格你这般孝悌之心,我等各位皆是大为感动。只是先帝灵柩长途远送至此,一路上饱受风雪,还是需尽快安葬方好。” 豪格点了点头,却又向多尔衮低声问道:“现在天寒地冻,土地比生铁还硬,如何再可挖陵寝,这先帝灵柩,却是该停于何处,方为妥当?“ 多尔衮早就想到豪格会这么问,他沉声答道:”眼下之计,唯有先行变通,可用有砖石木料,暂搭一陵,为先帝灵柩暂栖之所。等开春化冻,再大建陵寝,为先帝隆重发丧。“ 多尔衮顿了一下,又压低声音对豪格说道:”豪格,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我们最要急之事,便是先扶福临即位,只有君主选定,国家方可安宁,才可团结一致,共同对外,这才是我们身为左右摄政王,身份辅佐朝政的重臣,所要尽快确定之事啊,万万拖延不得。“ 豪格一声轻叹,点了点头道:”嗯,多尔衮你言之有理,就依你之见从事吧。“ 两人谈妥之后,多尔衮立刻下令,就在老奴坟墓旁边不远,先用石料与木头,临时搭建安放皇太极灵柩的场所,与此同时,在盛京城中,重新安顿百官群僚,大力整顿衙门,更是把盛京皇宫里里外外,重新打扫安排一新。 这些工作都完成后,多尔衮与豪格二人一起,开始筹备福临登基的准备工作。 崇祯十五年,农历二月初五,清朝的第二个皇帝,福临正式登基。 经右摄政王多尔衮、左摄政王豪格、礼亲王代善、诸王文武群臣定议,拥立清太宗第九子福临为嗣皇帝,以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辅政,年号顺治,将明年改元为顺治元年,并决定,让于福临于大政殿,举行即位大典。 令众人惊奇的是,年仅六岁的福临,年纪虽小,却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君王气度。在登上去大政殿的车辇时,奶妈怕他坐不稳,想抱着他一同坐在御驾之上。福临却开口道:“此为尊驾,非尔所宜乘。”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叹服。一时间,他的聪慧气度,在清朝国中广为流传。 说来也怪,就在当日,向来阴沉的天气,竟也神奇地一扫阴霾,变为明朗晴天。顺治皇帝御大政殿(亦称笃恭殿)受贺,为体现尊老礼,特命礼亲王代善勿拜。随后由郑亲王济尔哈朗谕部院各官,凡白事先启两位摄政王,由他二人全权处理国家大事。 至此,顺治皇帝上台,虽然比正式历史早了大半年,却还算是维持了原有的历史轨迹,清朝内部至此重新弥合,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就在在顺治皇帝登基上位前两天,驻守在海城的李啸,终于收到了山东辗转传来的消息。 原本心情不错的李啸,见到郝泽仁所禀报的消息,他那英俊的脸上,骤然阴沉了下来。 他在心中近乎直觉地想到,豪格真的极可能接下来,会与多尔衮二人媾和了,清廷一盘散沙互相内斗的局面,只怕也会就此告一段落了。 那么接下来,自已与豪格的联盟,极可能就此终结,一拍两散,这样的结局,只怕已是必然。 若真到这般境地,自已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呢? 是该趁着清庭动荡未休,全力继续进攻呢,还是先暂缓行事,看看清庭的最新动态再作决定呢? 只是,在情报信息这般稀少的情况下,要作一个妥善的决定,谈何容易。 也许,现在唯一之计,便是看看清廷的动态,自已再来采取行动,才是最为稳妥适当之举。 李啸在房中来回踱步,沉思良久,才最终下令:“立即回复郝泽仁,让他密切掌握清廷动态,如有消息,立刻紧急回报。” “是,在下遵令!” 而就在顺治皇帝登基的当天夜晚,豪格与索尼二人,在肃亲王府中密厅里,低声密谈。 密谈的重点便是,现在与多尔衮和解,并且成功推举了顺治作为清朝的傀儡皇帝之后,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对付曾经与自已结盟的唐军。 这是一个十分重大又迫在眉睫的问题。按理说,现在清廷恢复了秩序,豪格本应与多尔衮仔细商谈此事,但他信不过多尔衮,故宁可先与自已的亲信索尼商谈。 “索尼,你觉得,我们真的要和多尔衮所说的那样,不但要彻底撕毁与唐军的同盟,而且还要掉过头来,与他合兵一处,便向唐军发动进攻吗?” 跃动的烛火中,豪格神情复杂,声音很低。 “禀肃亲王,在下认为,接下来要如何对待唐军,实是要万分慎重,万万不可一时意气用事啊。”索尼一脸严肃的表情。 “哦,那你的意见是?” “肃亲王,在下窃认为,现在我们虽然与唐军解除了联盟,且与多尔衮重新和好,但绝不能掉头就与唐军彻底交恶。若我等真这般做了,乃是极其愚蠢之举,只会自断后路,大大折损我们的潜在实力,这般作为,只会白白便宜了多尔衮这家伙。” “你且详细说来。” “肃亲王,你也知道,我们能最终逃得多尔衮的魔掌,免掉灭城之灾,同时现在还能与其平掌大权,共同拥佐皇帝,皆是唐军及时出兵之力也。唐军对我们来说,意义十分重大,作用也十分关键。“索尼目光灼灼,沉声回道:”所以,虽然现在我们与多尔衮和谈,两军合并又拥立了皇帝,但唐军对我们来说,依然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凭借。甚至可以说,万一将来我们与多尔衮翻脸的话,还能再度与唐军联手共抗此獠,此为我等最后之生路是也。“ 索尼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虽然多尔衮一心希望我们,能与唐军彻底翻脸,能掉过头来就与唐军血肉搏杀,但这样过河拆桥,又只会白白便宜他人之事,我们绝不能做。最多只能虚以委蛇,能拖就拖,哪怕将来多尔衮真与唐军再度打了起来,我们也要努力保存实力,不可轻易与唐军对战为敌。要知道,万一将来多尔衮与我等翻脸为敌,我们尚可联络唐军为助力。更退一步说,说算我们在清廷无法立足了,那我们尚有投奔唐军这一条退路可选,这可是我们保命的最后机会啊!“ 豪格听到这里,脸上满是痛苦纠结之色,他抬起头,兀然一声长叹:”索尼你之所言,确是有理,本王心亦然之。那在你看来,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与那咸旺铁器铺的掌柜郝泽仁,先去秘谈一番给唐军交个底呢?“ ”那是自然,而且要尽快去做。“索尼急急言道:”要知道,现在新皇登基,万事不稳,我们才有机会上下其手,若等到朝政安稳,整个朝廷与官场正式运作顺畅,我们再想避人耳目,可就难了。所以一定要尽快与郝泽仁交底谈妥,让他明白,我们虽然不得不与唐军解除联盟,但绝不想再与他们为敌,尽可能保持一种默契无事,甚至可以暗通款曲的局面。这个态度,一定要让他们知晓,此为极为要紧这事。“ 豪格还未说话,索尼又沉声禀道:“肃亲王,依在下看,我们还可以在与郝泽仁的秘谈中,给他们再谈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那就是,我们会向朝廷提出建议,不与唐军发生正面冲突,而是希望能通过谈判手段,来解决现在两国交兵互相攻伐的困局。希望让他向李啸表明我等的这番态度。若能得到唐军的肯定答复,我们再向多尔衮施压,让他明白与唐军对抗到底是没有出路的,只有谈判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手段与唯一选择。这样一来,若能谈成,两国刀兵不起,战事可息,多尔衮这厮也无法凭借与唐军作战来增加他的个人威望,而唐军这边,则定会因为我们这番举动,记我们一个大大的人情。这一样来,我们两边得益,岂非好事?” 索尼的话语,说得豪格直点头。 “很好,索尼你的分析十分有道理,那就这样吧,本王委派你为全权代表,明天晚上就去与那郝泽仁秘密商谈。“ ”嗻,肃亲王放心,奴才定会竭力办好差事。“ 正文 第六百一十章 和谈为上 豪格与索尼谈妥之后的第二天,咸旺铁器铺中的郝泽仁,在深夜时分,迎来了一位秘密客人。 这位客人,便是豪格的心腹属下,索尼。 听闻是索尼前来,郝泽仁心下一惊,不过,他迅速地想明白了索尼此来何意了。 很快,索尼被伙计带着二楼密室,在这里与掌柜郝泽仁,进行秘密商谈。 分宾主落坐后,房间里一片难堪的沉默。 落坐的索尼,就着火盆拘着双手,一脸难堪与犹豫的神色,而郝泽仁却是一脸平静,甚至脸上还微微带着笑容。 “郝掌柜,本学士此来……”索尼欲言又止。 ”索尼大学士,你此番前来,怕是要与我军商谈中止联盟之事吧。”郝泽仁打破沉默,他夹起炭火,悠然点起了一只香烟。 索尼一声苦笑,轻叹一声道:“郝掌柜果然洞见非凡,本学士此来,确为此事。于今对郝掌柜说出这般话语,本学士甚是惭愧啊。” “索尼学士,现在形移势变,你们愿意与多尔衮谈合,又重新推立了清朝皇帝,与我唐军确实再无合作结盟的理由。于今各为其主,分道扬鐎,乃至战场之上重新对战,却亦是自然之事。郝某心下早有预见,又何足怪焉。” 郝泽仁说这番时,神情十分平静,仿佛所有的一切,他都已清楚预料,根本就毫不奇怪一般。 郝泽仁越是这般从容无事,索尼便越有种说不出的拘束感。 他尴尬地笑着,搓手许久,才讪讪地说道:“郝掌柜你这般大度从容,倒让我是愈发拘促不安了。唉,现在这般情形大变,我等也确未料到,现在与贵军就此终结同盟,实是迫不得已,想来亦是十分遗憾哪。” 未等郝泽仁说话,索尼又急急说道:“郝掌柜,虽然现在迫于形势,你我两军不得不中止联盟,但我依然希望,还能与贵军保持联络,至少在可见之将来,勿生冲突与对战,此诚肃亲王真心之愿也。相信郝掌柜,也能明白我这番话的苦衷。“ 望着索尼一脸期盼的眼神,郝泽仁心下暗笑。 好么,果然不出自已所料,豪格这厮,虽然与多尔衮苟合停战,又拥立了顺治皇帝,但他们在心里,还是视唐军这个大清最大的敌人,作为最后的倚靠啊。 这样的关系,真是微妙而奇特,实实难以一言以道尽。也许,更是一种讽刺吧。 而索尼说这番话,其实也是在试探郝泽仁的态度,看看他到底是对自已这番曲意沟通的意思,作何表态。 郝泽仁对索尼的心思,自是洞照彻然,所以,他故作姿态地捋须沉思了一番,便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想必索尼学士已有两军合作的具体方案了,可否对郝某详细说出?“ 索尼见郝泽仁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已的心意,内心十分欣喜,遂立刻又说道:”郝掌柜,这么跟你说吧。只要贵军愿意,我等愿意随时与贵军保持暗中联络,以防两军之间,发生不愉快的冲突与波折。若是在将来,万一肃亲王在朝中受到排挤,或是被政敌攻讦,也希望有贵军可为倚靠,帮我等度过难关。总之一句话,我等是真心希望,虽然两军不能再保持同盟,也能在将来的岁月里,和平相处,甚至在我等有难之际,贵军能帮扶一把,至于好处与报酬这类,我等决不会少给贵方。” 听索尼说得这般委婉迎逢,郝泽仁心下暗自得意,但表面却还是面露难色地说道:“索尼学士这番表白,郝某人心下其实亦深以为然。毕竟你我两军曾是同盟,现在虽然不复有同盟之实,但若有条件,互帮互助,自是理所应当。只不过,现在你们与多尔衮重新合作,又给清国新推举了皇帝,那接下来,你们应该是要与多尔衮一起,要准备对付我军了吧,对于这一点,本掌柜可没说错吧?” 见郝泽仁一脸微笑地说出这杀机隐隐的话来,索尼竟浑身一颤,他脸上挤出笑容,立刻急急回道:“郝掌柜这是说哪里话。我此番前来,除了要向贵军表明我等态度外,另外还有一件重要事情就是,希望能与贵军进行和谈,以解决现在的冲突局面,这也是本学士此次来贵店的重要目的。若真能以和平谈判方式化解冲突,消弥争斗,对于你我双方来说,岂非最好之事乎?” 听得索尼这话,郝泽仁不觉一愣,原本以为接下来,唐军无论如何都会与清军有一场血腥厮杀的他,听到索尼说要主动以和平谈判方式来解决现在的冲突局面,一时间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见郝泽仁不吭声,索尼继续说道:“郝掌柜,其实说起来,我大清能与多年宿敌的明朝,都签下和平条约,可见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之事。故与唐军之间,你我双方亦未有根本矛盾。去年的海参崴之战,实是一场不该发生的战争。现在大清与贵军之间,虽有纷争冲突,但完全可以用谈判手段来加以解决,没必要到还需再次发生战争的地步。对这一点,肃亲王看得极透,故而他认为,只要贵军同意用和平谈判方式解决两国争端,那他一定会尽快做通多尔衮的工作,让他明白两国两军合得两利,斗则两败之理。相信只要我们能向多尔衮提出这份建议,那最终他也是会必然答应的。” 索尼这番说说到这里,郝泽仁基本明白索尼是什么意思了。 说来说去,还是清军被唐军给打怕了,所以到了现在,象豪格这样的人,还是最希望用谈判手段来解决两军之间的冲突,那从,从这一点来看,唐军完全可以把清朝的这个述求,作为一个很好的谈判筹码。 也就是说,唐军完全可以同意谈判,然后在谈判中,利用清军不想再战急于求和的心理,把现在占据的清境城池,都当作筹码来与清廷作交换,实在是一件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郝泽仁脸上泛起微笑,他故作沉思状,沉默良久后,才点了点头道:“索尼学士这条建议不错,若是两军之间,能通过谈判来解决冲突,化解矛盾,自是最好不过。只不过,具体的谈判条款与内容,郝某却还做不得主,需得先行禀报我家李大人,再做决定。”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贵方能答应谈判就好。”索尼得到了郝泽仁肯定的答复,脸上已满是喜色:“若是贵方同意进行谈判,那在贵方准备谈判方案之时,我等正好去与多尔衮进行沟通,相信要说通此人,绝非难事。” “好,那就有劳索尼学士了,希望清国与我军的谈判,能早日开始。毕竟,此事对你我双方皆是有益,若能尽快为之,自是甚好。”郝泽仁拱手笑道。 随后,索尼与郝泽仁又随意闲聊了一画,便起身告辞离去。 他一走,帐房陈举义立刻进得室内,复与郝泽仁详细商谈此次会面的结果。 “郝掌柜,看今天索尼的态度,清廷确是急于与我们议和呢。”陈举义一脸笑容:“想必李大人听到我们传来的这个消息,也是会十分高兴吧。” “那是自然。”郝泽仁亦是一脸喜色:“郝某敢料定,李大人见到清廷这般想求和,一定也会十分高兴。想必李大人听了这个消息后,估计会立刻与一众谋士商议,看看用何计谋,用何手段,在与清廷的谈判中,获取最大利益了。” 郝泽仁随及亲笔书写一封信件,立刻安排飞鸽传书送走。望着消失在灰濛濛天空中的白鸽,郝泽仁内心中满是喜悦。 而在清廷之中,索尼在返回肃亲王府后,也立刻喜孜孜地向豪格禀报。 “肃亲王,此番在下与唐军商谈,一切皆极顺利。”索尼一脸喜色地向豪格报道:“唐军已然同意了我等诉求,愿意与我等继续保持合作,彼此尽量不发生冲突。而且将来若我等有事,也会尽量相帮。” “哦,不错不错,看来那个郝掌柜,亦是极明事理之人呢。”豪格一脸如释重负。“有唐军在外作为保障,将来多尔衮这厮再敢挟诈,我等却也多了与其相争的底气,万一我等在朝中失势,却也有一个可靠的后路可去了。” “是啊,肃亲王,所以在下审时度势,立即趁热打铁地向他们提出,现在大清与唐军之间的纷争,可用谈判来解决,那郝泽仁亦十分欢迎,当场表示同意,只不过,具体的谈判方案与内容,还要等那李啸决定。“索尼立即再度为自已表功。 ”很好,唐军能这般表态,那本王接下来,就可去和那多尔衮商谈了。“豪格一脸欣慰之色:”索尼,你此次出使,意义重大,这番劬劳,本王铭记于心,日后断然不会亏待你。“ ”谢肃亲王。“索尼闻言,大喜而拜,得到了豪格这亲口允诺,更是满心得意。 豪格点点头,示意他起身说话,随后压低声音道:”索尼,那接下来,我们若要与多尔衮商谈此事的话,却该如何与其交谈方好?“ 索尼微微一笑,立刻沉声答道:”肃亲王勿虑,以奴才看来,与多尔衮相谈,不能自已低了姿态,弄得我们象要求着他们谈判似的,而是要以威压之势,让他明白,现在的我们,只有与唐军停止战争,坐下来好好谈判,才是解决冲突与矛盾的最佳手段,这样的话,我们的建议,才会最终被这厮采纳,才能最终与唐军顺利开启正式谈判。“ 豪格连连点头,朗声道:”索尼你说得有理,若真低声下气去与多尔衮谈,这厮说不定就会摆臭脸加以反对,只有压着他,让他彻底认清局势,才是开启谈判的最佳方法。那本王明天退朝后,便亲去多尔衮府上,与其详谈此事。“ 次日退朝之后,豪格立刻前往多尔衮府中,与其商谈和唐军谈判之事。 见到向来老死不相往来的豪格,今日竟然主动登门拜访,多尔衮颇有些吃惊,不过他迅速地想明了豪格的来意,立刻邀他入客厅详谈。 不出多尔衮所料,豪格一入坐,果然立刻向多尔衮谈到这事。 “睿亲王,现在我大清大统已定,国纲已正,接下来,如果把国中的唐军逐出大清国境,应是首要之任务了。” 听了豪格这试探的话语,多尔衮微微一笑,立即把皮球踢回给了他,“此事确是重大,系关我大清国本,却不知,肃亲王对此有何高见?” 豪格见他这般狡猾,心下暗骂不已,但表面还是故作诚恳地说道:“睿亲王,本王也不想说甚客套话,我直说了吧,以本王之见,我们要想解决与唐军的冲突矛盾,唯有与其谈判一条路可走。不然的话,干戈无休,何时可终啊。“ 听了豪格这番干脆而直接的话,多尔衮可谓无比震惊。 不是吧,这家伙身为大清的左摄政王,作为国家的肱股之臣,竟然全无半点血性,未战先求和,说得这等无骨气的话语出来,这简直是大清的巨大耻辱! “哦,原来肃亲王的意见,竟是这样啊。”多尔衮一脸冷笑:“我万万没想到,我大清内战终结,正要集力对外,把境内唐军全部扫出境内之时,肃亲王却说出这种自涣军心自阻堕斗志的言辞,真不是何居心!本王愚钝,实不知肃亲王何以这般自贬,在还未交战之际,便已然认定我大清官军不是唐军对手?” 多尔衮原以为,自已这番严厉的话语,定会让豪格暗自惭愧,却没想到,豪格亦只是冷笑着回道:”睿亲王说的好轻松!现在我大清好不容易刚刚结束内战,国力衰微,军心不振,正是需要好生休养调节,以恢复国力,重振国势。这般疲弱之势下,如何可再度出兵作战,去与那精锐强悍的唐军互相厮杀?本王再说得直白一点,若我大清军兵能这般能战,如何会在短短时间内,被唐军连接攻占营口、海城、和辽西的镇远堡?对于这些事实,难道睿亲王一定要闭目塞听,装作看不到么?“ 豪格冷冷的话语,揭了多尔衮最不想让人提及的伤疤,让他顿是满脸涨红,怒气横生,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不打怎么谈 “豪格!你这番荒唐言辞,简直是荒谬透顶!可笑之至!”多尔衮一脸涨红,额上青筋暴跳,他厉声喝道:“豪格,本王当日猝不及防,才让唐军侥幸偷袭得手,如何被你说得这般不堪?过往暂且不论,你凭什么就说,要把唐军从我大清国土中赶走,竟只有与唐军和谈这一条路,你身为大清右摄政王,说番这般自丧自贬之辞,又究竟是何居心!” 见多尔衮勃然动怒,一副气咻咻的模样,豪格却是冷笑连连,他哼了一声,继续说道:“睿亲王说得这般豪气,怎么不在战场上表现出来?若睿亲王当初能把唐军拒之于国境之外,不让他们连占了营口,海城和镇远堡,那本王倒还真可高看你几分。现在这里,与本王说得这般义正辞严大义凛然,又有何用?依本王看来,只怕亦多是意气之见吧。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大清现在国势如此不振,军势这般萎靡,复可与那精勇悍锐唐军作战,岂非笑谈么?想来海参崴之战中,先帝倾全国精兵,御驾亲征,与唐军苦战近一个月,尚且不能攻克这小小海参崴堡,反而折兵丧师,先帝自已也最终因此战而薨没,这番教训,何其惨痛!现在我大清新挫,丧师失地,全军士气低迷,厌战者粥粥甚众,你又有何底气,去把正以逸待劳,牢牢固守营口、海城、以及辽西镇海堡的唐军,给统统赶走呢?” 豪格这番话,话调严厉,夹枪带棒,让多尔衮脸色难堪又恼怒非常,只是却又不好发作。 多尔衮咬着牙沉吟一番,便回道:“豪格,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等真这般放下身段,连再与唐军打一仗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近乎哀求地去与唐军谈判,且不说如何低了自家名头,就单论谈判形势而言,就是何其不利!本王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唐军纵然愿意谈判,也一定会愈发鄙视我等,一定会愈发提出苟刻条件,唐军若是这般要求,我们又要何以自处?再说了,你我二人,身为大清的左右摄政王,如何可以做出这等自损名节自辱国格之事,我们若真这样做了,又该如何面对整个大清帝国万千臣民的汹汹之口?凡此种种,难道豪格你就没有考虑过吗?” 多尔衮痛声说完,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豪格却又冷哼了一声回道:“多尔衮,你说的这些,本王当然知道。将来与唐军的谈判,肯定会十分艰难,也极可能会在谈判过程中,不得不丧失我国的一些固有权益,这都应该都是是无可奈何又极难避免之事。“ 豪格顿又下,脸上便是沉重的表情:”但是,本王想说的是,我们既然身为国家的肱股之臣,理当万事以国家大事为先,岂可一味计较个人荣辱与权益。本王一直以为,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一味空谈,而是必须要面对现实,断断不可意气逞事!若真不顾我国现在疲弱之现状,定要与唐军一争高下,在战场上杀个你死我活的话,本王只怕,我们不但极可能会在战场上失利,还更可能在损兵折将的情况下,不得不再来与唐军求和,若真到了那般境地,才是真正的耻辱至极,才是真正的回天无力哪!在这样兵败折戟的条件下,就算唐军愿意再与我们谈判,那条件也定会相当苟刻严厉,极可能会比现在能达成的条件要更严酷得多,而我大清到了这般境地,除了屈辱地答应唐军条件外,又岂能还有半点反制措施吗?!” 豪格这严厉的反问,让多尔衮一时愣住。 他在心下暗恨不已,看来豪格今天此来,这厮原是早有准备,定要说服自已不与唐军交战,反而只能与唐军进行所谓的和平谈判的。 可叹自已一时疏忽,被这有备而来的家伙,给激怒得失去常态,应对颇为不当,以致在此人面前落了下风。 只不过,豪格这厮的话语,看似有一定道理,但多尔衮知道,自已绝不能就此答应豪格提出的条件。因为有个最严重的问题,让多尔衮最为忌讳。 那就是,自已绝不能轻易让豪格占得上风,以提高此人的威望与人气,从而在朝廷斗争中占得上风,这是心高气傲的多尔衮所绝不能容忍的。 更何况,多尔衮从心里反对在唐军已然侵占了大清大片国土的情况下,连反击都不作一下,就想到卑躬屈膝地乞求唐军来谈判,这种卑怯无能的行为,若真实施了,简直是大清帝国无法洗刷的耻辱! 所以,多尔衮下定决心,一定要与豪格争辨到底,绝不能这家伙的意见得逞。 多尔衮一脸愤怒扭曲,他略一思索,遂又厉声回道:“豪格,你现在所说的,都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唐军又不是天兵天将,如何会还未与我们交手,就必定会胜,而我等就必定会败?海参崴之败,若真分析起来,实是非战之罪,而是多有侥幸之故也。若唐军没有凑巧把先帝给震成重伤,只怕此城早已被我十万大军给顺利拿下了。现在的一切历史,都会早就改写了,如何会是这般颓唐模样!” 多尔衮顿了下,又继续说道:“豪格,你这番消极自颓的观点,说来说去,又有何真实凭据,难道你是能未卜先知不成?你如何就这般认定,我大清再无一战之力,再不能在与唐军的交战中获得胜利?再退一步来说,唐军远征来此,其自身也不是铁板一块,以致没有半点缝隙可乘。现在攻入我大清国土之中的唐军,又不是全在一处,而是可大体分为辽南与辽西两部分,其中辽南部的唐军,是其主力,由李啸那厮亲自统帅,这部唐军兵力较强,我军若要彻底击败他们,确是非易。而辽西一部唐军相对较弱,兵力有限,又未携带火器,我军若能把它夺下,定能大大打击唐军气焰,哪怕不能将唐军彻底赶出辽西,哪怕接下来还是要与唐军进行谈判,但有这样的胜仗在手,我们无疑可以更好地抬升自我身价,也能有更多的筹码可用,到时再与唐军谈判的话,岂非底气十足,更有把握了吗?” 听了多尔衮这番言辞严厉的话语,豪格不觉一怔。 他没想到,在自已有备而来,多尔衮这厮全无防备之际,这家伙还能口舌如簧,迅速扭转局势,化不利为有利,倒让自已一时接不上话来了。 多尔衮这厮,难怪这么得众人之心,此人的智谋机变,真的是远在自已之上啊。看来今后在朝堂之上,与此人的斗争,怕是要相当激烈而残酷了。 客厅之中的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到了现在,豪格已经明白了,自已一厢情愿地想要说服多尔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多尔衮这厮,看来是不与唐军打上一仗,是绝不甘心的。 只是,现在连遭败绩军心涣散的清军,真是可以战胜那些凭城固守的唐军吗?豪格完全不作此想。 他内心认定,现在的清军,哪怕是集中全力,仅仅是去攻打一个兵力较少又没有火器的镇远堡,亦绝非易事。根本不可能象多尔衮说得这么轻松简单。 既如此,那就让多尔衮派出自已的兵力去打吧,我豪格只作壁上观好了。本王就在一旁好好看看你们,会是如何在唐军的铁拳前面,碰得头破血流。到了那时候,可别怪本王丑话没有说在前头! 想到这里,豪格脸上故作沉痛之色,他长叹一声道:“睿亲王,看来本王的意见,你是半点都听不进去啊。既如此,道不同不相与谋,本王也不再多说了。只是本王要告诉你,你若真打算去攻打唐军的镇远堡,可派你下属军兵前去,本王的兵马,不愿去作这般无意义的牺牲。好了,闲话不叙,本王就此告辞!” 多尔衮见豪格竟堂而皇之地说出这般分裂话语,语气又是如此无礼,心下十分恼恨。只不过,考虑到大清刚刚才结束分裂恢复统一,可是万万承担不起再与豪格翻脸为敌的局面,故而,豪格最后这句十分无礼到极点的话语,多尔衮也只能吞了又吞,咬牙忍了下来了。 他狠狠咬了下牙关,控制了内心烈火般熊熊燃烧的愤怒情绪,冷冷回道:“既如此,那这个话题就到此结束吧。还望肃亲王稍安勿躁,请等本王派兵拿下镇远堡之后,再来与肃亲王商谈下一步举措吧,恕不远送了!” 豪格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快步消失在客厅口。 望着豪格昂然而去的背影,多尔衮恨得牙关紧咬,他一直等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才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摔成粉碎。 “豪格,你这个混蛋!本王总有一天,要把你这厮象砸杯子一样,砸个粉碎!本王定要将你这贼厮,踩踏在地上万世不得翻身!“空荡荡的大厅里,多尔衮的咆哮声,声震屋瓦。 多尔衮有如一只困兽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待到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他对小仆沉声下令:“去,把豫亲王与范学士,给本王带到客厅中来。” “嗻,奴才遵令。” 不多时,豫亲王多铎和文馆大学士范文程匆匆而至。 多尔衮止住两人礼节,随后他阴沉着脸,把刚才豪格过来对他说的话语,大略地向二人讲了一遍。 听了多尔衮的叙述,二人皆是大惊,范文程拧眉深思,右手不停地捋着胡须,而豫亲王多铎,业已是怒不可遏。 “真真气煞俺也!二哥,豪格这厮身为大清左摄政王,竟然如此无用,未战先怯,连与唐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这般苟且地想着,要与唐军和平谈判,真真丢尽了我大清的颜面!”多铎从椅上腾地站起,挥拳咆哮,一脸愤慨。 多铎双眼圆睁,一脸怒色翻腾,他又冲着多尔衮大声喊道:”二哥,你别想啥了。你就发话吧,就让小弟我带一只兵力,前去与唐军捉对厮杀。无论是打海城,还是营口,抑或辽西的镇远堡,小弟均无二话。若再不取胜,小弟我愿提头来见!“ 多尔衮冷冷地看着多铎激情表态,却并未说话,只是长叹一声,反而向旁边一直未发言的范文程询问道:”范学士,本王想问你,你对肃亲王这番意见,却是有何看法,但可对本王尽情实言。“ 范文程哦了一声,仿佛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一般,他向多尔衮敛容拱手说道:”摄政王,请恕在下直言,肃亲王此话,虽有偏激之处,却是有几分道理。“ ”哦,范学士何以这般认为?“ “睿亲王,现在我大清战乱方休,民生艰苦,国力维艰,又兼军心颓丧,士无战志,如何复能与养精蓄锐已久的唐军进行正面对决啊!以微臣看来,我大清现在,首要之事便是在于,尽快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然后再图振作,重与唐军争霸天下,方是最佳举措。故在下看来,肃亲王这番意见,虽然有畏战卑怯之念,虽有辱没国家尊严之嫌,但在现在这般局面之下,却也不失为我大清一条尚可的出路。” “哼,范文程,你个混蛋什么意思?!那依你看来,豪格这厮守意见,我们是要同意他了么?难道我们就真的只能这样,连一战之力都不敢,就要向唐军屈膝求和了么?!“ 未等多尔衮说道,一旁的多铎已然厉声喝问,他粗壮的右手直指范文程鼻头,两道凌厉的目光,直直戳在范文程的瘦脸上。 ”哼,你们这些汉狗,没有骨头,没有勇气,事到临头就想着求饶,真真无用之极!告诉你,咱们这些纵横白山黑水的满州勇士,可绝不会象你们汉狗这般卑怯无能,是一群只知道屈膝投降的懦夫!” 被多铎这番激烈辱骂,范文程脸色十分难看,他打着哆嗦,又不敢反驳,斜眼偷觑了多尔衮一下,发现他也正皱眉沉思,倒是对多铎的话语十分认可一般。 范文程一声长叹,面目灰白,心情十分颓然。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二章 私心暗斗 “多铎,你怎么可如此粗鲁,不可对范学士这般无礼,还不退下!” 虎头椅上的多尔衮一声怒喝,解了范文程的尴尬局面,多铎狠狠地瞪了范文程一眼,才气咻咻地得新坐回了椅子上。 “范学士,多铎这厮向来无礼,你乃饱学之士,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多尔衮一脸和气地望着面前神情尴尬的范文程,随后又说道:“不过,本王在想,若我大清真的按豪格所说的这般,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就卑躬屈膝地与唐军去谈判,未免太过示弱,这样在谈判中,本王只怕我大清必会吃大亏呀。” “哦,微臣智识浅薄,实不敢妄出计策,却不知摄政王之意,却是打算如何行事方好?”范文程摸不清多尔衮的真实意图,故意以一种低下姿态,把皮球踢回给他。 多尔衮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自已的首席谋士,然后沉声说道:“依本王之见,当先与唐军作战一场,而且要在战场上对其战而胜之,好好挫挫唐军锐气,方好再与唐军进行谈判,这样一来,我军当可更有底气与把握,在谈判中取得主动,为大清获得更多的谈判成果。而不是象豪格一样,连与唐军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想着卑躬屈膝地与唐军谈判求和,这般行为,本王深以为耻!” “二哥说得是!奶奶的,豪格这厮,如此怯弱无能,真真丢尽了我大清的国格,丢尽了我八旗勇士的颜面。二哥你说发话吧,让小弟带兵前去,无论打唐军的哪一处地界,小弟绝无二话!“多铎又在大声表态。 多尔衮没有理他,只是目光直直地望向一直沉默的范文程。见范文程一直沉默不语,一副不愿表态的模样,多尔衮心下亦甚为不悦,便又问道:”范学士,本王这番意见却是如何,可有甚不妥之处?你休要担心,但可直言便是,本王绝不怪罪。“ 范文程轻叹一声,内心对他反对豪格的建议,十分不认可,只不过,他看多尔衮的表情,却不敢这般直言。只是在紧张地揣摩多尔衮这番话,到底是何意思。 他乃是何其聪明之人,快速思考了一下之后,立刻想明白了多尔衮的心意,又试探性地问了一下:“那依摄政王之见,我军当先攻击唐军何处地界,方为合适呢?” 多尔衮冷哼一声,立刻回道:“若依本王之见,当需进攻唐军兵力最少,同时又无大型火器的镇远堡,只要先拿下此处,那对我们来说,一来收回了辽西重镇,彻底解除了来自西边的威胁,二来可以此为筹码,向唐军展示我大清官军之威风,认识我军之坚强战力,那么接下来,哪怕真的要与唐军进行谈判,也能在谈判中,因此大大占据优势。” 范文程听了多尔衮的计划,心里却是叹息不已。 他知道,多尔衮这个计划,其实多有与豪格赌气成份在其中,只不过,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对他加以反驳。 因为,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范文程,对多尔衮的品性,可谓是十分地了解.深知他是个外表宽厚,实则内心十分狭窄的人。 之所以多尔衮对豪格这个建议如此抵触,实在是因为,豪格的这个建议,若能在朝廷中通过,无形会极大提升豪格的威信,是对多尔衮个人威望与形象造成重大损害,所以哪怕从私人恩怨角度,他也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范文程知道,多尔衮提出打算进攻镇远堡,应该是他思虑多时才做出的决定。若自已要轻易反驳,多尔衮这家伙,极可能表面和气,但在内心中,必会对自已十分不满,乃至暗生嫌隙。 还有一点,那就是清军若去进攻镇远堡,虽然在范文程看来,胜算不大,但如何自已要强行劝阻他,只怕更让多尔衮生疑,甚至怀疑自已是不是已被豪格暗中拉拢过去。 唉,夹在中间的自已,处境真是太过艰难。 范文程经过仔细思虑,终于沉声道:“摄政王,你的想法,亦是有理。现在唐军虽然势大,却也不是全无破绽,那镇远堡兵力不足,火器有限,确为我大清最好的突破口。只不过,微臣在担心,唐军凭城固守,又是以逸待劳,若我大清想在骤切之间,就要拿下这座辽西重堡,怕是不易啊。”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安可如此畏首畏尾。”多尔衮果然对范文程的顾虑十分不满,他冷笑一声道:“当日唐军远来偷袭,我镇远堡猝不及防,才被其侥幸拿下,但是,现在我军潜忍数月,再向其发动进攻,亦是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唐军在我大军重炮轰击之下,想要固守此堡,只怕亦是艰难,范学士如何可这般过于自贬。” 范文程听得多尔衮决心已定,心下知道,再不能多说任何反驳的意见了,他立刻顺坡下驴:“摄政王说得是,我大军若准备周全,再向唐军发动突然进攻,镇远堡的唐军确是极可能措手不及。若真能拿下此堡,那么我军将来无论是继续攻打海城或营口,还是挟此战之威再与唐军进行谈判,都有大大有利,此亦是微臣愿见之局势也。” “咳!二哥,你也甭说什么废话了。你就下令吧,让小弟带兵前去攻打这镇远堡,若不把镇远堡完全拿下,小弟愿提头来见。“一旁的多铎,又不耐烦地插了一句。 多尔衮见二人皆是表态赞同,心下宽慰了许多。他轻叹一声,便对多铎说道:”你休急,这仗可是有得你打的。虽然本王已拿定主意,但还是要向皇上与太后走个流程,方可行事,你到时听令便是。若你到时真能拿下镇远堡,这份大功劳,本王亲自为你向皇上请功,绝不会亏待了你。好了,你二人,都先退下吧。“ 多铎大喜,向多尔衮打扦而拜。然后,便与一脸忧色的范文程,一同出厅而去。 二人退下去后,多尔衮复在厅中思虑既定,便去见福临之母,也就是现在的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 此人姓博尔济吉特氏,名布木布泰(亦作本布泰,意为“天降贵人”),蒙古科尔沁部贝勒博尔济吉特·布和之次女,孝端文皇后之侄女,敏惠恭和元妃之妹。 她出生于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二月初八日,天命十年(1625年)嫁给努尔哈赤第八子皇太极为侧福晋。崇德元年(1636年)皇太极在盛京称帝后,受封为永福宫庄妃。崇德三年生皇九子福临。 到了崇德七年(1643年),被唐军炸成重伤的皇太极,在抚顺被多尔衮亲手弑杀后,布木布泰与福临二人,在盛京城中惶惶不可终日。母子二人躲在宫中,每天饮食用度皆十分节据,想到未来的悲惨前景,常常互相抱头痛哭。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豪格与多尔衮讲和,最终共同拥立其子福临即位,与其姑孝端文皇后两宫并尊,称圣母皇太后。至此,母子二人命运大变,一下子从朝不保夕的破落户状态,变成万人簇拥的大清皇帝,这般变化,堪称离奇。 布木布泰深知,自已的儿子能当上皇帝,可谓全凭多尔衮一力之功,故早就与多尔衮暗中有一腿的她,对多尔衮相当感激,甚至可以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所以,听到多尔衮深夜来访的消息后,正凤趾宫中准备休息的布木布泰十分欢喜,她迅速屏退侍女,单独来见这位自已的情人兼最大支柱。 一见多尔衮进入自已的寝宫,她有如开春的少女一般,发出一声甜蜜的欢叫,象一只小鸟一般从寝宫深入飞处,一把扑入情郎的怀抱。 干柴烈火,如胶似漆,喁喁微吟,两人忘情相拥,激情温存云雨一番之后,才在床上互相低语交谈。 “多尔衮,你真的考虑好了,要派发五万大军,去攻打镇远堡吗?”布木布泰头枕着多尔衮健壮的手臂,犹然泛红的俏脸上汗珠细密。 “是的,本王心意已决,定要与唐军决个高下,定要一雪先前连败之耻!”发辫散乱的多尔衮,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如果真要如豪格所说的那般,连与唐军对战的勇气都没有,就只想着屈膝求和,以苟且图存,那我大清,岂不是与那无能软弱的明朝一个鸟样!再说了,若我5万大清精兵,又携带了重型火炮,岂有连一个小小的辽西镇远堡也拿不下的道理!本王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打完镇远堡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是要再把海城与营口的唐军也全部赶走吗?“布木布泰追问了一句。 多尔衮脸色凝情,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大清就算拿下辽西镇远堡,但毕竟国力大大受损,国力财政皆难以支持下一步继续作战。若想着挟此胜势,再拿下唐军主力镇守的海城与营口,着实非易。还是要以此为条件,在展示了我大清的国力与军威之后,再与唐军进行和谈,更为现实。“ “你这样做,是不是也存了个与豪格争强斗气,同时打击豪格气焰与威信的心思?”布木布泰冷冷地抛出一句。 见自已的情人这般心思敏锐观察入微,多尔衮内心一颤,脸色亦是为之一变,一瞬间,竟觉得怀里的这个女人,有种金鳞岂是池中物的感觉。 这个一个极有心机的女人,真的能被自已长久控制吗? 他轻咳一声,掩饰自已的失态,然后点点头道:“本王不瞒你说,确有此心。虽然豪格与本王讲和,又共同拥立了皇上,但此人在朝中屡屡与本王作对,实是可恶之极!本王早晚有一天,要把此人逐出朝廷,甚至要将其踩于脚底,方解吾恨!” ”多尔衮,我只担心一件事。“布木布泰转过身来:“你就没想过,万一此次西征不利,这对你自已的威望可是一次重大打击啊。” “不可能,此次出征,我军准备充足,兵力足够,又有大批火炮助阵,更兼本王会派豫亲王多铎为统帅,断断没有失败的道理。” “我是说万一……” 多尔衮脸色阴沉下来,随即一道阴狠的冷色闪过:“就算人算不如天算,万一真的出师不利,本王自有办法,把罪名安在豪格头上,这样一来,既可掩本王之罪行,又可对豪格这厮加以牢狱之灾,这样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多尔衮,你万万不可操之急切。豪格现在毕竟是左摄政王,其下属部众亦是极多,你若轻举妄动,万一行事不密,反为不美。”布木布泰面带忧色,小声地叮嘱了一句。 多尔衮一声冷笑:“你说得是,只不过,就算这次出征本王不找他麻烦,将来也会另有手段来收拾他。你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傻跟他明着干,总能找到方法来收拾这个家伙的,到时,你且看本王手段便是。” 两个人商定既毕,又是重新软语温存,缱绻缠绵,好不风流快活。 而此时,在肃亲王府中的客厅里,亦是灯火通明,豪格与索尼二人,亦在挑灯夜谈。 “索尼,你这番估计,完全错了。”豪格叹着气说道:“多尔衮这厮,油盐不进,何其不识时物!此獠对本王深为妒恨,为了压制我,不让本王在朝廷中获得更多威望,乃不顾我大清现在国力孱弱军心颓丧的现实,定要发兵去与唐军作战,真真其心可诛!“ 见豪格这般动怒,索尼却是冷笑连连。 ”肃亲王,匆需过怒,多尔衮这厮自要寻死,就让他去吧。咱们袖手旁观,坐观其败便可,又何必多虑呢。“ ”唉,话是这么说,但本王毕竟是大清的左摄政王,也是这大清国的当家之人,见多尔衮这厮这般败坏国本,心里如何能不难过。只恨本王朝中势力有限,不然的话,定在皇上面前折辨,决不让这厮发兵前去。“豪格一脸忧色。 索尼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肃亲王,依奴才看来,可能现在,多尔衮这厮,只怕已是决意出征,并已向那太后请旨定夺了呢。“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三章 西征镇远堡 “你是说,那多尔衮这厮,此时已向布木布泰禀报了?”豪格猛地l回头,眼中满是森寒之色。 “正是如此。”索尼急急回道:“多尔衮想要发兵镇远堡,必须要在表面上得到太后的支持。他们二人另有这层人人皆知的暧昧关系,想必多尔衮在与肃亲王谈完之后,必定会立刻连夜去面见太后,以取得她的坚定支持。多尔衮这样做,便是想先下手为强之故,以便次日在朝堂上,万一与肃亲王争辨的话,可大大占据主动。” “哼,那又如何?本王也跟他说了,他要去攻打镇远堡,自可带兵前去,反正我的部下与兵马,一兵一卒他多尔衮也别想调动!本王倒要看看,他多尔衮这番逞能,究竟能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索尼冷冷一笑,却愈发压低了声音:“肃亲王,你以为,那多尔衮此次西征镇远堡垒,就没有做好万一失败的准备吗?奴才极为怀疑,多尔衮这厮已然做好了准备。如果他这次出征真的失败的话,就一定会把锅推在肃亲王身上,说你暗中扯后腿,不肯派发自家兵力,甚至偷偷地向唐军通风报信,让他们提前有了准备,才终致此败。这样的一来,这西征失败的罪名,肃亲王你却是绝难撇清呢。” “若是这般,如之奈何?”豪格是没有城府与主见之人,见索尼说出这话,心里不由得担忧起来。 “于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提前散布消息,让盛京城中,乃至整个大清国中,都知道是多尔衮这厮自作主张,不顾现在大清国力疲弱的局面,强要出兵去与唐军争锋,肃亲王苦苦相劝,皆不听从,定要一意孤行。肃亲王万般无奈,才与其划清界线,不再掺和西征行动。只有把这消息提前散布,让整个大清都知道,是多尔衮这厮,自行决定要出兵攻打镇远堡,肃亲王你全然未曾参与,完全是个局外人。到时候,多尔衮若胜还罢,万一要是打了败仗,他再想拉你下水,肃亲王你有举国舆论支持,多尔衮纵有此心,却也难以实现了。“ ”嗯,不错,索尼此计甚妙。“豪格连连掂须颔首:”反正离雪化开春还有一段时日,本王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把这消息散布出去。本王倒要看看,多尔衮这厮,在这般群情汹汹之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光阴飞速,不知不觉,便到了二月底,整个辽东大地,冰雪化冻,万物复苏,久违的春天,终于到来了。 春天一至,清廷首先立刻要处理的事情,便是立刻安排皇太极的下葬事宜。 首先,清廷下召,给皇太极上庙号太宗,谥号为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敬敏昭定隆道显功文皇帝,名谥皆定之后,便紧急营建坟墓,赐名昭陵。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紧急开挖与兴建后,陵园初步成型,立刻举行隆生的下葬仪式。 贮放在石屋中的皇太极棺椁,被隆重地大作法事请出,满朝文武官员一齐送葬,锣鼓鞭炮齐鸣,纸钱漫天,经幡遍地,可谓备极哀荣。 在棺椁入土,帝陵正式封闭后,多尔衮豪格等人,在灵前痛哭不止,一个个捶胸顿足,涕泪横流,表情真挚,向垂泪围观的文武百官,充分展示了兄弟亲情以及父子孝义。 在安葬完皇太极后,多尔衮立刻开始调兵遣将,准备对唐军据占的镇远堡大举征伐。 崇祯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宜兵马,利征伐,多尔衮命多铎为主将,领奉命大将军衔,代善第二子,镶红旗旗主硕托为副将,复命悍将三等甲喇章京沙尔虎达为先锋,共统精锐兵马五万五千人,携大批火炮,西征镇远堡。 多尔衮这次派兵征伐,最令他郁闷的事情便是,全军还未出动,清朝要派出大军征伐镇远堡的消息,就已传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让这次行动的保密性荡然无存。 多尔衮几乎凭直觉想到,肯定是豪格是暗中搞鬼,以此方式来给自已暗中拆台,让自已出征不会顺利。 他甚至在想,豪格这厮,为了让自已战败,极可能早就向唐军透露了自已要去攻打镇远堡的消息。那么,自已这次出征,从离开盛京开始,将一直在唐军暗探的眼皮底下行动,完全失去了攻击的突然性。 想到这里,多尔衮不觉恨得直咬牙。 哼,豪格这个该死的家伙,本王总有一天,要致你于死地! 这样举国皆知的出征,镇远堡的唐军,自然业已早早得到了消息,已在堡中休养了一个多月的他们,早已是做好了充足准备,静等多尔衮的大军上门了。 统领大军一路西征的多铎,望着周围一片春暖花开的情景。他一手轻击马鞭,一手捋着胡须,一脸得意洋洋。 i 不过,在旁边,与他一同出征的副帅镶红旗旗主的硕托,却没有多铎这样的好心情,一路上他一直低垂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硕托这副表情,多铎原本的好心情消减了不少,他斜眼望过去,心里不觉暗暗生怨,遂发问道:“硕托,为什么我大军一路出征,尔却这般不开心,却是何故?” 硕托抬起头,轻叹一声:“多铎,我总感觉这次出征,不会如我们想象得那么顺利。我在想,现在我军出征的消息,已在大清传得沸沸扬扬,唐军会不会早有准备,就等我们去自投罗网。” 听到硕托这话,多铎不觉皱起眉头。 硕托这家伙,怎么对清军这么没信心,又如何会对唐军这般高看,实实令人齿冷。 “硕托,我军方行出征,断不必这般自贬。我军此次出征,兵力充足,又有大批火炮助阵,攻下这兵少将寡又孤立无援的镇远堡,当非难事。再说了,唐军又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非是人力所以杀死,你太过多虑了。” 硕托苦笑一声,本想反驳,但最终他摇了摇头,什么意见都没说。 不过,多铎虽然急于一雪当日白狼谷之耻,急于拿下镇远堡来为自已邀功,却也没有到了不顾现状冲昏头脑的地步。 在快入镇远堡地界之际,他下令,着三等甲喇章京沙尔虎达,带领一千骑兵,提前进入镇远堡,观察唐军的布防情况。 沙尔虎达受命前去,领兵进得镇远堡地界。这一路前去,他的内心,却是满满的感慨。 沙尔虎达是镶白旗人,本是多铎部下,曾是牛录额真的他,带兵负责守卫盛京北门,却没想到,清廷忽然发生内讧,他因为从盛京撤退不及时,被豪格兵马团团围住,不得不屈辱地向豪格投降,以保全性命。 他本以为,自已这一辈子,可以就只能在豪格的阴影之下,屈身苟活了,却没想到,后来多尔衮与豪格讲和,自已最终得以重回多铎部下。 这段屈辱的经历,让沙尔虎达羞愧不已。他原本以为,自已回到多铎部下会,会备受冷落,从此郁郁一生。却没想到,多铎为了笼络人心,对这名曾在外满战出赫赫威名的虎将,非但不曾治其罪,反而将他刻意提拔为三等甲喇章京以示恩宠。 多铎这般大度容人,让沙尔虎达十分感激,故在这次西征镇远堡的行动中,他积极请战,以求一洗当日之耻。沙尔虎达这番态度,让多铎极为赏识,立刻亲自上奏,奏请让其担任最为重要的先锋。 顺利担任先锋的沙尔虎达,对多铎可谓感激涕零,他愈发积极表态,要成为全军的尖刀前部,为多铎肝脑涂地效力驱驰。 沙尔虎达这样的态度,自是极对多铎胃口,故这一路上,一切探路侦查等事,皆是安排沙尔虎达领兵前去。而沙尔虎达也是恪尽职守,一路上尽心尽责,哨探侦察等事完成得极好。 率军进得镇远堡地界,久经沙场的悍将沙尔虎达,几乎是凭直觉就能感受到,此处地界,弥漫着一股令人全身发紧的肃静气息。 安静,莫名的安静,说不出的安静,似乎这里的春天,就是悄无声息,只能在一片安静中存在的一般。 “传本将之令,挑出数十名精锐白甲,前往镇远堡各处地界探查,全军其余部队,全部集结一处,不得分散,以免中了唐军埋伏。“沙尔虎达警恂地环视四周,冷冷下令。 ”嗻,奴才遵令!“ 数十名白摆牙喇骑兵,有如数十支出弦之箭,向镇远堡的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望着这些自已派出的精锐骑兵,沙尔虎达眉头深拧,一脸严肃,他一声大喝,令全军集结成阵,缓步向镇远堡深处慢慢行进。 全军向前行进不过小半个时辰,沙尔虎达忽听得前进隐隐有惨叫声传来。 听到这声声惨叫,沙尔虎达与后面跟行的一众骑兵,皆是脸色大变。 他全身一激凌,心下暗道不好,知道肯定是出去的哨骑中了唐军埋伏了,立即急声下令:”全军注意,前面应有唐军埋伏,万万小心!“ 他这话一说完,便又看见,两名衣盔不整的白摆牙喇兵,正从远处急急纵马回来。 ”主子,主子,不好啦!“两名哨骑边跑边大声喊叫,声音十分凄惨。 到了离多铎约十步开外,二人滚鞍下马,连声急禀:“甲喇主子,不好了!唐军在前面设了埋伏,我们方要靠近镇远堡,便有火铳连绵打来,端的是又准又狠!数十名兄弟猝不及防,或死或伤,只有我们两人逃了出来啊!” 见二人这般惶恐的表情,沙尔虎达怒气填胸,心下更是痛惜不已。 好么,数十个精锐白甲,这可是大清军队中的宝贵财富啊,就这么窝囊地被唐军全部射杀,这简直是一种极大的耻辱。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沙尔虎达好不容易抑制住内心的愤怒,又急声喝问:“那你们可此番前去,可是看清了唐军在何处设了埋伏?” “禀主子,唐军在镇远堡周围,环挖了数道沟堑,里面藏着极多火铳手,端的是狠毒异常!他们早作了准备,趁我们不注意,入得射程,一番密集火铳打来,我们兄弟多人,立即死伤惨重……” “好了!不用再说了!”沙尔虎达烦躁地打断他的话:“那你的意思,可是唐军已挖好坑道,做好埋伏,就等我军前去自动上钩是吧?” “这……” 沙尔虎达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现在的他,感觉自已现在似乎是进退两难。 因为,现在他既害怕唐军埋伏,不敢率部继续抵进侦查,又不敢轻易率兵撤退。 毕竟,自已的侦查任务根本就没有做好,对唐军的部署与防御情况认识依然是一团模糊,若就此撤退,多铎必定会对自已极其失望,甚至对自已大加处罚也说不定。 怎么办?是进是退,都要自已赶快拿主意,这样僵持等待总不是个办法。 沙尔虎达又气又恨,有如一只焦头蚂蚁,他仔细思虑了一阵,最终下定了决心。 那就是,不惜再牺牲一百名哨骑性命,也要把唐军阵地情况给探查清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沙尔虎达绝不能容忍自已无功而返,这简直是八旗勇士的巨大耻辱! 他一勒马缰,咬牙喝道:“传本将军令,再选出一百名哨骑,一路小心警戒前行,务必要探查出唐军的阵地形势,再速速回报!” “嗻,奴才遵令!” 一百名清军哨骑纵马前驰,目视着他们消失在远方的沙尔虎达,一脸关切神情,内心却是提心吊胆无以言表。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当远方依稀传来排枪打放的声音时,沙尔虎达的内心,有如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简直喘不过气来。 最终,当他看到仅剩下不到十骑的哨骑兵马,从地平线上踉跄出现时,沙尔虎达内心有如刀割. 好么,一百名哨骑前去,竟然仅存不到十骑返回,已方的伤亡之重与唐军的狠辣凶悍,都让沙尔虎达为之扼腕。 不过,饶是如此,他在心下依然心存侥幸,那就是,纵然如此,这些逃回的清军哨骑,若能带回唐军的阵地信息,那么所有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都是有价值的。 沙尔虎达这个侥幸的希望,迅速地被残酷现实打破。 他惊愕地看到,在这些狼狈逃回的哨骑后面,竟有看似铺天盖地的唐军骑兵呼啸而来,带着凌厉的杀气,有如平地突起的一股黑色狂飙。 正文 第六百一十四章 交锋初挫 见到唐军骑兵铺天盖地而来,沙尔虎尔吓得脸都黄了。 好么,看唐军兵力,至少有三四千名骑兵狂冲过来,唐军这般势大,自已何以挡之! “撤!快撤!” 沙尔虎达脸黄如纸,他尽力嘶吼着,率先拔马转身逃去。 主将率先逃走,其余的清军骑兵恍如大梦初醒,亦纷纷拔马向后狂逃。 清军狼奔豕突,掉头鼠窜而去,后面残存的十余名逃归的清军哨骑,则迅速地追击上来的唐军狂飙,给风卷残云般全部吞没。 唐军骑兵一路狂追,有如狗撵兔子一般,把全部的清军骑兵追出近十里开外,直到他们已远远脱离了攻击范围,才收兵回去。 而率军策马狂奔一路遁逃的沙尔虎达,远远地看到,那些追击自已的唐军骑兵退走,才稍稍放缓了逃跑的步伐。 清军骑兵重新清点,竟然又损失了近一百名哨骑,估计是在唐军的追击中,或被杀死或被追散。当然了,这些倒霉的骑兵,却是尸骨难寻了。 算起来,沙尔虎达总共损失了二百五十余名骑兵,其中不少是精锐白甲,在未能完成侦查任务的前提下,这个损失着实太大。 出师不利啊!看来将来与这镇远堡的唐军,有得硬仗可打了。 沙尔虎达内心哀叹,惭悔无及,却也只能率领一众残兵急急回撤,不多时,便与多铎的大部队相汇合。 见得马上昂然端坐的多铎,沙尔虎达内心惶惑不安,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禀报。 “禀报豫亲王,奴才率军前去侦查,却突遭唐军埋伏,幸得奴才反应尚快,急急率军回撤,这才保得大部兵马。奴才此去,未能完成豫亲王交待之任务,实是死罪……”沙尔虎心虚地编着谎话,一边小心地看着多铎的反应。 多铎一脸紧绷,脸色十分难看,他半晌不语,最终他只冷冷问道:“沙尔虎达,那现在唐军在镇远堡处的防守情况,你皆未探得么?” “这……,禀主子,奴才无能,确是未得探明。不过,据逃回的哨骑说,唐军已在镇远堡周围环挖濠堑,作好了周全防备。我军携带的大量火炮,若想径直行进,怕是不能……” 多铎浓眉大皱,正在捋须沉吟之际,旁边的副帅硕托插话过来:“多铎,我军出师不利,挫了锐气,实为可恨!现在唐军已有准备,又兼敌情不明,我军断不可轻动啊!” “不可轻动?现在我大军将至镇远堡,说甚不可轻动,又有何意义?”多铎一脸忧烦:“有道是,军出必前,安可轻易后撤。更何况,我军只是小挫,如何就有裹步不前之理?难道说因为敌情不明,我等就只能把这五万大军,露宿在荒郊野外,徒耗光阴,再慢慢探查敌情不成?” 被多铎劈面一顿斥责,硕托脸上多有愧色,他嗫嚅回了一句:”那依豫亲王之见,我等当如何行事,方为妥当?“ ”以本王看来,于今之计,我大军方至,正当乘此锐气,快速进取,断不可迁延时日,与敌长期对耗,终至师老兵疲,徒劳无功矣。“多铎手捋胡须,下了最终决断:”我军此行,可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否速胜,皆在此一搏!“ 多铎说到这里,随即厉声喝令:”全军听令!令步兵整队前行开路,骑兵分成两部,分别保护步兵侧翼,后面火炮部队尾随而行。全军一路哨探前行,全部行径大路,不得擅自脱离队伍,直抵镇远堡城下,再作计较。“ ”嗻!奴才遵令!“ 五万清军,浩浩荡荡地径往镇远堡而来,有如一大片望不到边的乌云,腾腾杀气席卷天际,气势倒是端的惊人。 而在镇远堡前面的堑壕中,用千里镜看清了清军动向的唐军主帅,定北镇镇长段时棨,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哼,清军倒还真没被我军骑兵吓住,倒是直冲我军本阵而来。本将就料到,清军远来,辎重不足,又人心急躁,必定会想与我军速战速决,我军却偏不如他意。“段时棨冷笑一声,转头向副镇长刘文秀问道:”文秀,你们这些诱敌骑兵,可曾做好了准备?“ 刘文秀一脸昂扬,方才率兵追击清军哨骑,成功将沙尔虎达迫退的他,现在更是自信心十足。他闻得段时棨发问,立即大声回道:”段镇长,我部骑兵已做好准备,就等段镇长下令。“ ”好,那本帅命你,速带三千骑兵,分成两部前去诱敌,只要能把清军引至陷井之处,便是首功一件!“ ”得令!“ 刘文秀率领分成两部分的三千名唐军骑兵,立即纵马前行,向着地平线上涌来的清军队伍,对冲而去。 刘文秀一离开,段时棨立刻又向旁边定北镇甲营副营长拓行忠下令:”行忠,现在各处陷阱的埋伏兵马,可皆做好了准备?“ 拓行忠一脸兴奋地回答道:”段镇长放心!在下早已令各处埋伏之枪兵与火铳手做好准备,只等刘将军诱敌过来,便拉塌陷井,将敌军全部活埋,让其陷于死境!“ 段时棨十分满意,连拍了他肩膀数下以示鼓励,又对其余的兵马加以安排,便完成了整个战场的紧急动员。 这时,在旁边,那自投附唐军之后,一直呆在镇远堡中无所作为的祖大寿与洪承畴二人,见到唐军行动这般迅速整齐,井井有条,皆在心下叹服不已。 ”唉,早知道李大人的唐军这般威猛强悍,实是令人叹服得紧!吾等当日何其没眼力,竟自毁名声去投降清军,何其愚矣!要是早点率兵径去投平辽王,何必白白受此折辱,本兵实是后悔莫及。“祖大寿搓手长叹,一脸痛悔。 洪承畴亦是一脸惆怅,他长叹一声道:“大寿你这般作想,本督亦何尝不为之叹息痛恨!想来洪某为大明效力经年,身为朝廷重臣,只可叹一朝松锦大败,不得不弃国投敌,实是大耻也!幸得有李大人的唐军收留我等,不然,我等真不知何以自处啊。” 就在他二人感叹不已之际,清军大部已越行越近,与对冲过来的刘文秀部唐军骑兵越来越接近,旗帜兵马,都隐约可见。 ”豫亲王!不好了,你看唐军骑兵来了!“ 心下高度紧张的沙尔虎达,作为在多铎旁边的引路者,见到遥遥奔来的唐军骑兵,立即条件反射般地想到方才被追杀的狼狈情形。一脸骇然的他,急急地手指奔来的唐军,向多铎颤声禀报。 其实何需他废话,多铎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他手托千里镜,迅速地观察了一下,便立即沉声喝令:“传本王之令,唐军有数千骑兵分两部而来,我军暂停前进,就地列阵,再作计较!” 5万清军闻得此令,立刻不再行进,就地结阵,眼见到那两部唐军骑兵越驰越近,迅速地迫近眼前。 “豫亲王,唐军这些骑兵前来,可是为了引诱我等前去追击么?”一旁的硕托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静观其变,且看这数千唐军骑兵有何手段。”多铎迅速回了一句。 不多时,刘定北镇副镇长刘文秀,带领左翼骑兵,率先来到清军阵前。 多铎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在一箭之外的距离,一个白袍精甲,手提闪亮银枪的唐军将领,勒马停缰,缓步趋前。在其后,数千唐军骑兵,亦同时停下,严阵以待。 “尔等无耻鞑虏,安敢来犯我境!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名唐军将领枪指刀横,指着多铎所在的中军之处,厉声大骂。 多铎忽然感觉,此人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 他仔细思考了一番,猛地想起,此人不正是当日,率领唐军在蒙古草原上兴建锡林郭勒城的那个唐军将领刘文秀么?! 想当初,幸得自已及时率兵征伐,才让唐军没能在此处建得城池,从而为大清消除了肘腋之患。而在当时的对攻之战中,多铎对这名骁勇善战的年轻唐军将领,印象十分深刻。 真真冤家路窄啊! 想不到,这帮唐军,竟从宣府北路出发,一路横穿过千里草原,竟然攻下了辽西镇远堡,倒是端的厉害! 现在倒好,自已率兵前来征伐讨逆,收复国土,倒弄得象是侵略者一样,而这些据占此地的唐军,已将此地视为自已的固有领土,正要严加守卫,拼死拒敌呢。 此中滋味,何以言之! 一股浓郁的杀意,从多铎心头腾腾泛起。 若不先杀此人,以挫唐军锐气,如何鼓舞军心,如何一泄吾恨! “沙尔虎达!” “奴才在!” “本王命你,速带我军全部骑兵,同样分成两部,分别击杀对面唐军!”多铎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至于对面的唐军将领,务必给本王杀掉,提此人头颅来见,听明白了吗?!” “奴才遵命!” 沙尔虎达大声应了一句,转身欲去,却被听到后面沉声一句:“回来!” “豫亲王还有何吩咐?”沙尔虎达急声禀道。 “沙尔虎达,本王派你前去攻打唐军骑兵,你要小心注意,万万不可鲁莽。若唐军败逃,你率军一路追击,可得小心些,万万不可如上次一般,中了唐军埋伏,以致白白折损了兵力,你明白了没?” “奴才明白,请豫亲王放心便是! “好!若能击杀该部唐军骑兵,本王给你记首功! “是!奴才绝不辜负豫亲王厚望!” 沙尔虎达嘴上大声应命,内心却是一凛。 他知道,多铎之所以这般叮嘱自已,乃是对自已方才丧失了一百余名哨骑的本能警惕。要是自已这一次出击再砸了锅,那自已不是要命丧唐军之手,就要死于多铎惩戒的刀下了。 沙尔虎达转身快步离去,迅速点起约六千清军骑兵,同样分成两部,向对面的唐军骑兵,呼啸着猛扑过去。 眼见得阵中的清军骑兵,以铺天盖地之势对冲扑来,刘文秀冷冷一笑,立即下令,全军拔转马头,急返回阵。 见到刘文秀掉头逃跑,沙尔虎达稍有犹疑,不过他心头,很快就被满满的狂喜给覆盖了。 哼,唐军这般败逃,定是因为我众其寡之故,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全军听令!全力追杀唐军逃兵!有斩得唐军主将者为首功!沙尔虎达厉声大吼,率先纵马狂奔。 近六千清军骑兵,闻得命令,顿是人人振奋,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喝喊,纷纷猛磕马肚,大大加快了追击的速度。 眼见得自已军兵人人奋勇,卖力追击,清军本阵欢声如雷,人人振奋非常,而主将多铎更是一脸喜悦,双眼放光。 只有在他旁边的硕托,却是脸上毫无欢喜,反而却是忧色重重。 ”硕托,我军气势大盛,正是乘胜追击之时,你为何这般不乐?“多铎斜眼瞥眼硕托的表情,十分不快。 “豫亲王,恕在下直言,唐军这骑兵此番来攻,实在是越看越象诱敌之计。我军骑兵人数虽多,但这一路追击下去,在下只恐他们会头脑发热,误入唐军的埋伏圈,着了唐军之诈谋诡计啊!”硕托皱着眉头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声。 多铎冷哼一声,一脸不屑之色,他用一种暗带蔑视的目光,将硕托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喝道:“硕托,你今天怎么搞的,怎么老是涨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却是何故?” 未等硕托答话,多铎继续说道:”硕托,你说唐军前面设有埋伏,本王其实也早有考虑。故在刚才已叮嘱沙尔虎达小心行事,慎重追击,万一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刻带兵撤回。本王已如此谨慎,你又有何可担心的呢?“ 硕托见多铎心意已决又言语不善,心下顿时一凛,他不得不在表面做出一副赞同之态:“豫亲王说的是。可能是我思虑太多,总担心沙尔虎达一时狂躁突进,同时又管不住手下队伍……,唉,希望我军能凯旋而归,那到时,在下亦要为其请功呢。” 硕托这及时的转弯与表态,让多铎脸色稍缓,他捋了下胡须,复道:“硕托,你看好了,只要消灭了这些不知死活的唐军骑兵,那一定能给镇远堡的唐军一个极其巨大的打击,对其军心与士气,都要是毁灭性的影响!让他们好好尝尝我大清官兵的赫赫铁拳,究竟是何等滋味!更何况,只要消灭了唐军骑兵,唐军将再无机动力量,只能龟缩于镇远堡中被动挨打。到时,我军再派出火炮部队轮番轰城,这镇远堡哪怕是铁打的,也要给彻底轰烂了!到时候……” 多铎这洋洋得意的话语,尚未说完,忽听到目光尽头的地平线处,忽然传来天塌地陷般的轰隆声响,与此同时,是连绵响起依稀可闻的人的惨叫与马的悲鸣。 清军阵中,所有的人在此时此刻,原本欢喜的表情,顿时全部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怖与震惊。 正文 第六百一十五章 活埋聚歼 多铎等人以及全部留于阵中的清军,听到这爆炸般的轰隆声和人马惨叫悲鸣声,顿时俱已知道,沙尔虎达的出击兵马,定是中了唐军埋伏或诡计了。 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沙尔虎达等人,遭到的的情况到底会是何等残酷与可怕。 那是近乎噩梦般的恐怖与绝望。 原来,率领全军,一路意气丰发地追击唐军骑兵的沙尔虎达,眼见到前面唐军骑兵越追越近,而自已面前是一片旷野平畴,草浪起伏,此处又离镇远堡尚有一段距离,故心下料定,唐军在这些地方断无埋伏。 尤其是,那些看似仓皇逃命的唐军骑兵,离自已不过数百步之遥,简直就是挂着狗脖子前面一块香味扑鼻的肥肉,让他心痒难熬,几难自制,根本就按捺不住。 “全军听令,狗入的唐军已被我军追近,他们近在咫尺再难脱逃,望全军将士休辞劳苦,随本将一路杀去,定要将唐军全部斩杀殆尽,片甲不留!若有擒杀唐军主将者,本将亲自为其请功!” 听得主将鼓励,又看到近在眼前的唐军骑兵,全体清军骑兵俱是双眼充血,人人脸上显出贪婪而嗜血的神色,他们发出野曾啸叫般的嘶吼,纷纷紧磕马肚,愈发加快了冲刺的速度。 发狂般追击唐军的清军骑兵,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前面率军撤逃的唐军主将刘文秀,在越过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小土陂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浅笑。 唐军骑兵刚刚越过此处,清军紧随着杀到,就在这时,振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响而起,地上看似普普通通的草地,竟然极其恐怖地凭空塌陷下去。 有如一只身材庞大的巨兽,突然张大血盆大口,大口大口地吞噬猎物。把冲到此地的清军骑兵,一股脑儿连人带马全部吞噬入肚。 两部追击的清军,几乎同时掉入两处相差无几的巨坑之中,瞬间就被暗藏其下的锋利铁签或木签,活活扎了个透穿,其状惨不忍睹。 纵有侥幸不死者,立即有潜藏其下的唐军辅兵或枪兵,有如死神一般,执刀荷枪冲了出来,给他们迅速补上一刀,或刺上一枪,确保他们快速死透。 一时间,昏暗可怖的地下穴洞,成了最可怕的阿鼻地狱,残酷杀戮下,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交织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歌。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设伏,至少让一千五百余名清军骑兵,猝不及防掉入坑中,迅速又糊里糊涂地走向死亡的终点。 清军主将沙尔虎达,倒是命大,他在离洞坑还有数步之远处,才死死地勒住处了马蹄,没有让战马掉了下去。 俯看洞坑中的惨状,看着人的肢体与马的身躯,象一块块黄油落在炽热锋利的针尖一般,被铁签或木签轻易扎透。又看到残留的幸存者,连从地上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立即惨死在唐军步兵刀枪之下。这摆在面前活生生的可怕惨景,让沙尔虎达这名饶是久经沙场的清军主将,亦是吓得肝胆俱裂。 他脸色蜡黄,双股颤慄,眼神中满是极度恐惧之色,险些就要掉下马来。 天杀的唐军啊! 这帮刁毒可恶的家伙,其手段简直是狠辣奇诡,竟然在这平旷之地偷挖了陷阱,实在是完全出乎了自已的预料,怎一个卑鄙无耻可以形容! 这两个巨大黑暗的洞口,有如魔鬼的大嘴一般,生生而迅速地吞噬了恁多清军骑兵的性命,这简直是比噩梦还要可怕的场景! 完了,自已这番追击,非但寸功未立,反而损兵折将,这要是回去,那多铎…… 想到多铎在自已出阵前,最后那番神情严肃刻意叮嘱的话语,沙尔虎达万念俱灰,心中的绝望,何以言表。 不过,沙尔虎达虽然心神恐惧而迷乱,但出于军人的本性,还是近乎下意识地立刻明白了自已现在的险恶处境,他厉声喊叫起来:“狗入的唐军设了埋伏,全军听令,速速撤回本阵,再作计较!” 其实,根本不用他叫喊,此时的清军骑兵,遭此突然打击,阵伍顿时大乱,他们惊恐地尖叫着,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原地乱窜了一阵,便纷纷拔马回逃。 哼,想逃,没那么容易! “全体骑兵听令!清军已然败逃,全军速速返追,尽可能多杀一些鞑虏!”刘文秀刷地拔出雪亮骑刀,率先向溃逃而去的清军骑兵追杀而去。 从天空下望,清军乱哄哄一窝蜂般顾头不顾腚鼠窜而去,后面的唐军则是军心振奋,气势如虹,一路呐喊高呼追杀不止。 刀枪如雪马蹄疾,一路掩杀不留情。 一路上,不断有清军骑兵被唐军追上,刀砍枪刺,惨叫连连,这一路追杀,溃逃的清军有如冰雪在烈日下消融,损失十分惨重。 “快,兄弟们快快追上去,前面是那个清军鞑子头目,务必要将此人截下!” 刘文秀于乱军从中,一眼就清楚见到,那被数名护卫裹在其中,正狼狈逃窜的沙尔虎达,顿是双眼放光。他厉声大喊,率先挥舞手中闪亮骑刀,一马当先向清军阵中猛然冲而去。 其余的唐军骑兵,见刘文秀这般奋勇,自是人人振奋,每个人都猛磕马肚,纵马疾行,更有约有数百名唐军骑兵兵分两路,从两边包夹过去,一举把沙尔虎达前逃之路给切断,把包括沙尔虎达在内的约三百多名清军骑兵,牢牢包围其中。 见到自已这般倒霉,被唐军追上并包围,沙尔虎达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全军快快来救!助本将突出重围啊!” 奋力厮杀左冲右突的沙尔虎达,一边与不断围过的唐军骑兵拼死作战,一边冲过包围圈外溃逃不止的清军大声喝喊,希望能得到他们的救援。 只不过,现在溃逃的清军骑兵已是胆气俱无,一心只想着逃命,哪里有人顾得上去救沙尔虎达这个临时主将,他们在沙尔虎达声嘶力竭地大喊之际,已如一窝乱蜂般地逃远了。 沙尔虎达彻底陷入了绝境。 此时的他,心思狂乱满脸惊恐,咬紧牙关与周围迅速越围越前的唐军骑兵拼死抵抗。 只不过,他这番垂死挣扎,实在没什么作用,因为唐军骑兵越围越紧,刀剑呼啸过处,沙尔虎达身边的护卫不断地哀嚎着倒下。 就在沙尔虎达犹自苦战之际,刘文秀纵马疾冲至其跟前,一柄锋锐的骑刀横伸过来,一把磕飞他手中腰刀,那锋利冰凉的刀刃,立刻横搁在他脖子上。 “鞑将!你这厮已必死无疑,何不早降!” 见到那名白袍精甲的唐将,用半生不熟的满语向自已喊话,又清楚感觉到锋利刀尖割破喉咙皮肤的疼痛,又手无武器的沙尔虎达,顿时再无反抗的勇气,心下哀叹不止。 唉,天亡我也! 奶奶的,反正自已这番大败回去,最终还是极可能被多铎正法,还不如就此投降唐军,换得一条残命,说不定在将来,尚有东山再起之时。 这个大乱之世,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唐军壮士,请莫动手,我愿降,愿降……” 沙尔虎达连连喊话,复冲着那一众被围犹正苦斗的清军骑兵,大声喊道:“儿郎们!我军兵败至此,断无生路,实是天意哪!与其被唐军杀死,或返回受惩处死,还不如在此投降唐军,以为活命之计啊!” 他一喊完,自已率先高高举起双手,以示投降之诚心。而一众被围清军,见主将已降,顿是再无斗志,纷纷弃了武器,就地投降。 刘文秀抽回骑刀,把沙尔虎达上下打量下番,冷冷一笑,厉声喝道:“哼,算尔等识时务!来人,将此人及一众俘虏带走!其余人等,继续随本将追击溃兵!” “得令!” 一百余名骑兵押送沙尔虎达等人返回,刘文秀复率领两部唐军骑兵,一路猛追猛杀,直到快看到清军本阵,清军溃兵已然逃远之际,才率部回返而去。 唐军这番诱敌入伏之计,加上后面的追杀及俘虏,共斩杀清军骑兵二千余名,另有包括清军主将沙尔虎达在内的五百余名清军兵被俘或投降,仅有三千余名清军骑兵侥幸狼狈逃回,此番战果,极其可观。 而在清军本阵中,见到这三千余名清军骑兵,一路丢盔弃甲狼狈逃回,清军主将多铎几乎气炸了肺,脸色几欲发狂。 “混蛋!你们如何恁的无用,人数是两倍之众,竟让唐军狗撵兔子一般杀败逃回,实实气煞本王也!” 多铎冲着败逃回来的清军骑兵厉声大骂,心下的痛苦与愤怒,简直难以言表。 旁边的副帅硕托察言观色,刷地一声抽出腰刀,一把戳在了一个脸色都吓黄了,浑身颤栗不已的清军骑兵小头目面前,厉声喝道:”呔!尔等如此无用,兵马数是敌两倍,竟这般溃逃奔回,真真丢尽了大清官军的脸面!说,沙尔虎达这厮哪去了,怎么没见这厮逃回?!“ 见到这柄雪亮的腰刀,带着森冷的钢铁气息在自已面前晃动,那名千辛万苦才逃回的清军小头目,愈发面白如纸,说话都说不利索了:”禀,禀主子,沙尔虎达,他,他……“ ”他怎么了?!“ ”他,他在逃回途中,被唐军围住,顺势率部投降了……“ 听到这个消息,硕托与多铎二人,瞬间皆是变了脸色。 这二人中,尤以多铎脸色,最为难看。 好么,自已精心挑选出来的统军之将,竟然败军溃逃之后,就丧失军人气节,向唐军苟且投降,以求保得性命,真真耻辱之至。 唉,原本想着要给唐军来个当头痛击,一展大清官军的赫赫军威,却没想到,清军此番出击,就迅速中了唐军诡计,非但兵马损失了近一半,就连统军之将,都向唐军投降以保全性命。 沙尔虎达这厮,亏得本王对他这般信重,现在想来,真是杀他万遍亦不解恨! 这样的惨败,若是传回朝廷,非但诸如豪格等人会借机大肆攻击自已,只怕多尔衮虽为自已的亲哥,亦无法为自已轻易撇脱吧…… 那这样的话,自已只剩下想尽办法,搏命也要拿下这镇远堡一条路可走了。 只是,这唐军如此凶悍狡诈,自已真的能顺利拿下这镇远堡么? 多铎心下恼恨非常,却无法表露,心下的痛苦懊悔,简直难以用语言表达。 这时,那名一脸惊恐,生怕被硕托砍掉脑袋的清军小头目,又急急地把清军骑兵如何追杀唐军,后又如何中计掉入唐军预先挖好的洞坑,最后又是如何大败逃回等事,对硕托快速而简略地说了一遍。 硕托听了他的话语,脸色气得几近扭曲,不过,他并未痛骂或训斥,而是斜眼偷偷地看了看多铎的表情。 但他看到,多铎这个主将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便也只能长叹一声收刀入鞘。然后,他厌恶地挥了挥手,示意那个清军小头目尽快退下。 这名小头目如遇大赦一般,急急退下去,硕托才转过脸,对多铎沉声道:”多铎,现在我军遭遇此败,折损了恁多兵马,却该如何计较,方为妥当?“ 硕托这句问话,让多铎愈发心乱如麻。 向来争强好胜的他,现在也知道,大军遭此大挫,军心士气皆是降至谷底,再想继续作战已是不能,于今之计,只能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至于自已在硕托以及全军面前丢了脸,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唉,出师不利,又能奈何!传本王之令,全军退回东边镇安堡,在那里休养一阵后,再图进取。“多铎的声音,颇为有气无力。 ”嗻,奴才遵令。“ 清军就地拔阵而去,一路退往西边的镇安堡,唐军哨骑远远地观察着他们的举动,却并没有派兵追击。 倒是率军大胜而回的刘文秀,此时颇有些按捺不住,他向定北镇镇长段时棨禀道:”段镇长,现在清军仓皇后撤,可否派在下前去追击,若能斩杀一些不及撤退的清军,亦是好事啊。“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六章 拼死一搏 段时棨微微一笑,却摆了摆手,没有同意刘文秀的意见。 ”文秀,毋需这般急切。据哨骑回报,那多铎虽然率军退走,但尚有秩序,绝非仓皇溃走。我军若轻率出击,万一陷敌重围,却是不美。再说了,现在我军已将镇远堡之地,打造得固若金汤一般,正要以逸待劳地等清军前来攻打,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要知道,清军远道而来,利在速战,他们一定还会尽快休整,然后再来攻打的。到时候,本镇到要好好看看,多铎这厮想来攻我镇远堡,却是怎样的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段时棨说完这番话,便拍了拍刘文秀肩膀,对他压声音道:”文秀,你今天立下大功,擒了那清军骑兵主将沙尔虎达,本镇一定会为你亲自表功!现在此人,正与其部下一道扣关于我镇远堡中。你我现在就一起返回堡去,好好提审下此人,了解一下清军此来的兵力与动机,再来作下一步应对之决定。“ 刘文秀拱手抱拳:“段镇所言极是,在下全听段镇长安排。” 二人回来镇远堡,立即在堡中公厅内,提审沙尔虎达。 “沙尔虎达,你既已投降我军,可愿为我军效力啊?”段时棨轻声一问。 听了旁边汉人通事的翻译,沙尔虎达点头如捣蒜:”奴才承蒙将军厚德,不杀在下才得以活命,若能为贵军效力,实是荣幸之至,安有不愿之说。“ ”很好,算你识时务。“段时棨微微一笑:”既如此,那本镇问你,多铎率这5万兵马,前来攻打我军的镇远堡,其兵力组成为何?又是何人所指使?而清军总的战略目标,又是如何?“ ”禀将军,清军这5万兵马,步兵4万,其中满兵2万,汉军一万五千,另有5千蒙古兵。骑兵近7千人,满兵3000人,蒙古兵2000人,汉军1000人,另有火炮部队3000人,大部分皆是汉军……“沙尔虎达连珠炮一般,把清军的兵力组成,一五一十向段时棨全部说出。 段时棨一边听沙尔虎达讲述,一边频频点头。 其实,清军此次出征的大概兵力分布,那些安插在盛京城的唐军秘探,已然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向段时棨作了简要说明。故段时棨得以知晓清军统帅是多铎,兵力大概有5万之类信息,但现在有了沙尔虎达的情报,无疑对这只西征镇远堡的清军,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 ”清军此次出征,乃是受多尔衮所主使,意图拿下镇远堡,从而让其在清廷中获得更大威望。具体的战略目标,是首先攻下镇远堡,下一步,便是攻打海城与营口……“ ”那清廷之中,可是人人都同意多尔衮这厮主张吗?“段时棨插问一句。 “当然不是,对于此事,那肃亲王豪格就极力反对,说我国现在大乱方定,国弱兵疲,实不宜再动刀兵。况且唐军已在镇远堡驻守数月,估计早已做好万全措施,清军若出兵攻打,只怕没想象中的容易。且据他主张,现在清廷要与贵军进行谈判,来达成两军和解,方为正道。只不过,多尔衮说他包藏私心,才最终否决……” “哼,看来豪格这厮倒是颇有自知之明。”刘文秀在一旁冷笑插话:“沙尔虎达,我军已早已做好准备,正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呢。那多铎不识时务,迟早还有大苦头吃。你能尽早投降,保得性命,倒是聪明之举。要知道,现在我唐军中效命的原满洲人,人数之多到你难以想象!若是将来,你这厮能奋发努力,将来在我军中重新出头,反是一条更好的出路呢。” ”刘将军说得是,奴才能投降贵军,实是难得的缘份,却不知道,贵军对我等投降人员,是做如何安排?“沙尔虎达连声恭维,然后问出了自已最为关心的话。 ”很简单,与先前投降的满洲人一样,先剃去辫子,这后再着汉发,穿汉服,习汉语,最终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汉人。总的说来,要过一段大概半年多的劳改时间。只要你能熬过这段时日,又愿意继续在我唐军中效力的话,我们绝对欢迎。“段时棨微笑着回道。 沙尔虎达连连点头,又向段时棨大声表态,以示忠心。段时棨便鼓励了他几句,便让他先退下去。 “文秀,看来现在,清廷之中果然不是铁板一块哪。”段时棨笑道:“想来多尔衮这厮,一想妄想以攻下镇远堡来立威,真真可笑之极。” “此话极是,那多尔衮以为,我镇远堡兵力有限,又无大型火器助阵,他就可以轻易拿下此堡,却是白日做梦!在下倒要看看,他还能有什么能耐,尽可使出来!“刘文秀亦一脸得色。 此时,清军已退回了镇安堡,一间密闭的厅房里,多铎与硕托二人闭门密谈。 烛光摇摇,让两张严肃而惶然的脸孔,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 ”可恨哪可恨,没想到我军初次交锋,便大挫而归,那先锋沙尔虎达,更是背主弃国,投降唐军,真真耻辱至极!这般消息,若是传至盛京,非但豪格会趁机发难,大作文章,只怕我二哥之处,亦是压力颇大,你我二人,在朝廷之中,可就……“ 多铎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忧容。 ”豫亲王所话甚是,现在的我们,只有想尽办法扳回局面,方是唯一解决问题之道。至少这初挫交锋,先暂且不报,待我们最终拿下镇远堡,再报不迟。“硕托也在一旁叹道。 ”硕托,那依你看来,现在我军若要拿下镇远堡,到底该如何行动,方为合适?“多铎皱着眉头扔下这句话。 硕托低垂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尽可直言,本王绝不怪罪。”多铎见他心事重重不肯说,连忙给他鼓气。 “以我之见,现在我军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唐军的布防情况。”硕托抬起头,缓缓回道:“恕在下直言,今天之败,就是败在我们不了解唐军布防,却盲目轻进,才中了唐军埋伏,以致折损了恁多骑兵,那沙尔虎达才被迫投降了唐军啊。所以,只有了解唐军是如何布防的,我们才能有的放矢,最终制定正确的进攻方案。” “硕托你的话有点道理。为将者,知已知彼,方可百战不怠。不明敌情,躁动轻进,以致挫败,确是本王之失也。”被硕托当面指出错误,多铎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但还是故作从容大度地回道:“硕托,那依你之见,唐军的布防情况,如何还能探查清楚呢?” “豫亲王,对于这一点,其实在下也没有太好办法.但我能说的一句话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硕托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此话怎讲?” “豫亲王,要想清楚探查唐军布防情况,以在下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出零散人员,趁黄昏之际,悄然潜入唐军阵前,探查出他们的具体布防情况,从而为我军下一步行动,提供可靠情报。” 硕托说到这里,便轻叹一声道:“当然,这样做的话,这些侦查人员,难免会大部分被唐军所杀,能活着回来禀报消息的,怕是少数。但于今之计,唯以这般,方可探查到唐军的具体布防情况吧。” “硕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探查的士卒,乃是必要的牺牲筹码,若我等最终能获胜,又有何可惜?况且,纵其在侦查之际牺牲,本王也不会亏待了他们,一定好生抚恤他们的家人。”多铎冷冷回道,随即一拍椅栏:“此事就这么定了,从明天开始,在全军在镇安堡休整的时日里,你挑选精干士卒,前去唐军阵前探查,但凡有准确回报者,必有重赏! “是,在下现在就去安排。” 第二天,黄昏时节,正在堑壕中守卫,颇有些百无聊赖的唐军士兵发现,在昏暗的暮色下,从包围镇远堡的四面八方处,皆有一些鬼鬼崇崇的家伙,躬身潜伏地向唐军阵中靠近。 唐军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迅速明白了清军的意图。 在他们越行越近时,堑壕中开始有零星的打铳声响起,一颗颗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有如最恶毒的诅咒,向那些影影绰绰的清军探子,激射而去。 被铅弹击的清军探子,有如面袋一样仰头摔倒,剩余的探子一愣,立刻哀嚎着向后面掉头逃去。 哪里逃! 早已作好准备的唐军骑兵,有如黑夜中涌中的死神,纵马挺枪,迅速追上逃走的清军探子,刀砍枪刺,将他们迅速砍杀。 唐军阵中,发出阵阵欢呼,而匍匐在远处,一直用千里镜暗中观自已派出的探子动向的硕托,则是心如刀绞。 罢罢罢,牺牲的儿郎们啊,你们早死早脱生吧。只要有零星探子能探得情报返回,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 但让硕托揪心的是,尽管暮色昏沉,唐军骑兵还是展示了极高的砍杀效率,每批派出的清军探子中,能顺利囫囵回来者,不过寥寥。 而硕托也是个狠角色,他不怕牺牲手下,执意每天派人前去侦查。一连侦查了六天后,终于大致拼凑出了唐军的布防情况。硕托略加整理,立即向多铎禀报。 “豫亲王,唐军的布防情况,据这六天来的探查,已大略探查清楚了。现在唐军的镇远堡外,约三百多步处,环挖了一道深深的圈形壕沟,暗藏军兵在其中。本来其还复在壕沟圈外,复挖了两个大坑,以为诱敌之用,但因为上次我军骑兵误踏其中,已被认破,却是暂不足虑了。“ 硕托顿了下,继续道:”故在下认为,我们若要拿下此堡,唯一可行之计,是要能推近到壕沟处,与圈中暗藏的唐军近兵厮杀。只有把这些唐军全部消灭后,我军方可直抵堡下,再用火炮攻城。“ 多铎听到这里,脸上却并没有太多表情,反而忧容更加明显。 ”这么来看,唐军真的是准备周全哪,那依硕托你来看,我军接下来,却该如何进攻,方可合适?“ ”办法只有一个,立即打造楯车,挡住唐军枪弹与弓箭,缓缓抵行,再令士卒下壕攻下战壕,或者至少打开一个缺口,让我军火炮得以运至城下,方可进攻。要知道,我军火炮,最多可打三百来步,只有过了壕沟,才能抵近射击,才能有拿下镇远堡的希望。“ ”哦……“ ”当然,这样一来,我军强硬进攻,唐军却是固守战壕,以逸待劳,坐乘成便。故我军这番进攻,死伤只怕会是极多。只不过,依在下看来,若要拿下镇远堡,此为唯一可行之计矣。“硕托说完,忍不住一声长叹。 多铎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硕托,为将者,慈不掌兵,此为古今至言也。只要能拿下镇远堡,完成摄政王交付的任务,牺牲点儿郎将士又算什么。“多铎冷笑道:”此战事关重大,但只要能顺利拿下镇远堡,就是伤亡再大,本王也不在乎。” “这个,若是伤亡太大,到时诸如豪格等人,会不会……”硕托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哼,莫名提豪格那厮,这个一心只想与唐军求和的怂货,老子一提他就来气!”多铎脸上泛起怒容,厉声道:“想来我军与唐军作战,从最早的宣府镇金家堡开始交手,一直到前段时间丢失镇远堡,两军交手也有七八年了,可这作战结果呢,基本都是唐军获得胜利,而我军的获胜之战,可谓寥寥无几,真真耻辱之极啊!” 多铎咬着牙,继续恨恨道:“这日积月累下来,唐军连胜,我军连败,对军心士气打击可谓极大,只怕将来,真要闻唐而色变了!故而,这次我军攻打这座唐军驻守的孤堡,天时地利人合皆占全,又有兵力人数之优,若再不能获胜,那我巍巍大清国,还有什么脸面,复立于天地之间!而你我二人,又还有什么脸面去回见摄政王,去见朝中的衮衮诸公,去见大清国的天下臣民!“ 正文 第六百一十七章 搏命堑壕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清军征集了大量的民伕工匠,在镇安堡处日夜不息地大力建造铁皮楯车。 军令惨急,监工酷厉,这些工匠与民伕稍有懈怠,即遭惨无人道的当场砍杀。在这般恐怖压力下,所有辛苦做事的工匠与民伕,皆是惊骇万状,为了保命,不得不拼死劳作加快进度。 最终五十多座铁皮楯车全部打造完成时,工匠与民伕,累死累伤了近三分之一,实实惨毒之至。 只不过,这些人命消耗,在多铎眼中,形如死去之蝼蚁,根本就不值一提。毕竟,只要能用这些楯车,顺利拿下这唐军驻守的镇远堡,那么,一切的牺牲与损耗,都是值得的。 要知道,这可是一场大清的正名之战,翻身之战,如果5万清军,连这座小小的镇远堡,都不能最终拿下,那大清真的是气运已尽,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再不用想天下争雄之事了。 不过,饶是铁皮楯车全部造好,多铎也没有立即下令让全军发动进攻,相反地,他在耐心地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日。 一个下雨天。 因为,多铎知道,现在驻堡的唐军,虽然缺少火炮之类重型火器,但还是有火铳手,有单兵手掷雷,如果自已冒冒失失地在晴天发动进攻的话,无疑会给唐军这些火器部队充分的施展空间,这是多铎所绝不愿意看到的。 以已之短,击敌所长,绝对是愚蠢之举,只有庸将才会这样做。更何况,现在已到春季,辽东地区雨水天气极多,这样的天气,也不会需要等待太久。 当然,如果真下大雨,自已的火炮部队同样不能使用,但如果能清除唐军外围,占领了那些壕沟,那镇远堡中残余的唐军,可就彻底成了为瓮中之鳖了,到时候,还不是只能任由自已宰割。 功夫不负有心人,楯车完工后的第三天,从凌晨开始,一场连天扯地绵绵不休的春雨,飘然而落。 多铎十分高兴,立即发出全军出击的命令。 除了数千火炮部队停留在镇安堡中外,4万余清军主力,浩浩荡荡铁流滚滚地径向镇远堡进发。若从天空下望,可以看到,清军阵势有如一条望不头也看不到尾的黑色长蛇,气势端的吓人。 在镇远堡外,一柄油纸伞下,手持千里镜的唐军主帅段时棨,见到清军从地平线上涌现时,他的脸上顿时显出凝重之色。 这时,从漫天雨幕中,由副帅刘文秀亲自统帅的哨骑,匆匆返回。 绵绵不尽的雨水,冲得他们的盔甲刀枪愈发鲜亮,在灰暗的天气里,闪着摄人心魂的森冷光泽。 ”文秀,清军情况如何?“ ”禀段镇长,清军一路从镇安堡而来,约有4万之众,推了五十余辆楯车,正一路向我镇远堡开来。估计清军此来,定是要强行攻下我军外围了。“刘文秀抹了抹满脸的雨水,向段时棨急急禀报。 ”哦,这么说,清军这次来势汹汹,是下定决心要攻下我镇远堡了。“段时棨冷冷一笑:”他们必是以为,这样的大雨天气,我军火器无法使用,拿他们没办法,可以让他们放肆进攻了。“ ”段镇长,我军的燧发鲁密铳,不是可以防水么?却又怕他恁的?“刘文秀低声问了一句。 ”文秀,我军的燧发枪鲁密铳,其火门固然可以防水,但雨水这般越下越大,已超过了燧发枪的防水极限,怕是极可能在装填时弄湿火药,这样一来,炸膛的风险却是增加了许多。万一到时因为火药弄湿,炸膛伤了自家火铳手,却是得不偿失了。况且,清军备了恁多铁皮楯车,定是为了防止我军火枪弓箭射击,他们这番用心,倒亦是算计得十分清楚明白。“ 段时棨脸上神色,渐渐愈发凝重:“以本镇看来,清军此来,最为忌惮的,其实并不是我军的火铳,而应是我军的手掷震天雷。” “哦?” “文秀,你知道,我军这震天雷的爆炸力,堪称惊人,清军纵然装备了楯车,亦是难以防止我军在近距离内用手掷雷加以攻击。所以多铎这厮十分狡猾,才刻意挑了这样绵绵大雨的时日,前来进攻我堡,真是用心良苦啊。” “那我军现在,却该如何?” “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又有何惧哉!他们以为,在纯冷兵器作战的条件下,我军便会不如他们么,真真打错了算盘!”段时棨冷冷一笑:“要知道,我唐军,乃是从枪盾军阵起家,堪称冷兵器作战的顶级专家。无论是盾兵还是枪兵,都十分强悍善战,清军的平均战力,又岂能与我军相提并论。更何况,我军还有最为精锐的横行重甲步兵,其战力与清军的白甲相比,都不在其下。他若以为单纯的冷兵器作战,我军便会不是对手,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段镇长说得对,这些该死的清虏,总以为我军兵力不足,便不足挡其兵锋。他们却没想过,我军乃是久战之师,冷兵器对战厮杀,只会比他们技高一筹。更何况我军现在又有堑壕为依阻,清军无法充分施展其兵力优势,这场仗打下来,清军想要获胜,断无可能!“刘文秀亦是一脸自信之色。 段时棨点了点头:“文秀,现在本镇命你,立刻做好布防准备,集中全军精锐兵力,向清军楯车方向迎击,与敌军在堑壕中,决一死战!” “得令!” 茫茫大雨中,4万余名清军,来得越来越近,在离唐军堑壕约二百余步外,清军阵型散开,五十余辆楯车,缓缓前推,到了清军阵型的最前方。 一顶青罗盖伞下,清军主将多铎,冷冷地看到手下清军阵型布置到位,立即高高举起右手,猛地下劈。 “豫亲王有令,全军进攻!一旁的巴什喀兵,厉声大喝起来。 约一万名清军,推着厚重结实的楯车,吱吱作响地缓缓地朝唐军堑壕推去。 前面的清军咬着牙齿奋力推车,后面的清军,则是小心翼翼地躲在楯车之后,生恐被唐军打了冷枪。 这时,雨越下越大,眼线尽处一片迷蒙,多铎心下,却是愈发欢喜。 这般大雨,真真天助我也! 督阵作战的副帅硕托,亦是十分高兴,他挥着手中令旗,不停地大声喝令全军进攻阵型保持一致,一路向着并无动静的唐军堑壕攻杀而去。 雨声萧萧,清军野兽般的呐喊声响彻天地。而唐军的堑壕处,却是毫无声响,仿佛其中没有任何人一般。 唐军的沉默,被进攻的清军视为软弱可欺,他们愈发战意激昂,人人脸上满是贪婪兴奋之色,那沉重的铁皮楯车,也越来越快地,被推到了堑壕附近。 眼见得前面的清军推进这般顺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唐军有如缩头乌龟一般不敢出击,阵后观战的多铎心下狂喜。他立即下令,只留下七千余名满洲兵驻守本阵,那2万名后备部队,也全部派出。让他们立即全部跟上先锋部队,一道向堑壕攻去。 而除此之外,他还另派出全部的骑兵,守住步兵战阵两翼,整体阵型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唐军的堑壕行进。 清军这般骄狂恣肆,这般自以为是,在堑壕中沉默地摆阵驻守的唐军,人人内心怒火中烧。 哼,你们这帮自大的鞑虏,先让你们得意一会,有本事,你们速速下来与我军决一死战!咱们一刀一枪,在这雨中堑壕里,决个高低死活! 这时,那投降了唐军,此时被安排在堑壕其余部位上,防止零散清军偷袭的祖大寿与洪承畴等部,见到在堑壕中守卫的唐军,在这般巨大压力之下,还是保持整齐如刀刻般的军阵,还能如此沉得得气,心下顿是叹服不已。 ”唉,没想到啊,李大人的唐军,非但火器厉害,骑兵悍锐,就连这些盾兵枪兵,皆是这般极有纪律悍不畏死,李大人治军之严,理军之能,祖某实是叹服。“ ”是啊,清虏大军压阵,唐军人数虽少,却丝毫不乱,极其沉稳,简直有如躲藏在草从中,耐心等待出击的猛虎!依洪某看来,清军纵然势大兵多,但想破唐军的堑壕军阵,却是十分不易。“ ”哼,岂止不易,依祖某看来,这些冲头的清军,纯粹是不知死活!“祖大寿冷哼一声:”现在敌我两军,在这狭窄堑壕中交战,倒有如两鼠相争于穴道,必如古时赵奢所言,两鼠斗于穴,唯勇者胜之矣。以我观之,清军虽人多势众,但心思浮躁,不成整体,全凭一时气势罢了。故他们只能乘鼓噪之势以望一举夺胜,而断不能与唐军久持而战矣。这般气运相赌,祖某还是更加看好,唐军能最终获胜。“ ”祖总兵说得是,若清军一露败相,我军也不能再坐观下去了。需得紧急从两翼夹攻溃败之清军,尽可能多地捞取军功,以示我军可用,更图在将来,能让李大人更加高看我等……“ 祖大寿与洪承畴二人正沉声交谈之际,清军的五十余辆楯车,终于推到了离堑壕不过十余步开外。 ”全军突击!冲入堑壕,把固守此处的唐军,给本帅统统杀光!“ 见全军终于顺利抵达堑壕处,唐军竟然丝毫没有做出象样的反击,督阵的硕托激动不已,立即大声下达进攻命令。 野兽般的吼叫,立即响彻原野,无数面目贪婪双眼充血的清军,挥枪持刀,从楯车后面如潮水般涌出,急急朝前面的堑壕冲去。 冲在最前面的清军,却立即看到,令他们内心极度生寒的一副景象。 他们看到,堑壕中的唐军,已然空出了一边,他们背靠着另一边的堑壕壁,前面的精铁大盾,摆成密不透风的一道盾阵,排成一条十分整齐而肃杀的直线。大盾上那两排粗大锋利的尖刺,有如死神的指尖,森然欲搏人焉。 而在每面大盾后面,都有一名枪兵已做好准备荷枪而立,那4米精钢长枪的三棱血槽枪头,正搁在大盾上方正中,闪着清凛的寒光,有如一条条蓄势待攻的毒龙。而在每名枪兵后面,还在预备枪兵,正肃立其后,一脸跃跃欲试。 至于两边空隙处,则更有身着厚重钢制盔甲,手持虎枪、虎刀,厚背军镰、长柄挑刀等重型武器,全身上下皆被钢铁包裹,仅仅只露出两只眼睛,有如机甲怪兽一般武装到牙齿的唐军重甲步兵。他们牢牢守住两端,那股久历战阵的凛凛杀气,有如择机噬人的猛虎,仿佛正等着他们从堑濠外跳下来,便他们一把撕成碎片。 冲到最前面的清军,几乎在瞬间,能感觉到死神正向自已亲切微笑。 靠!唐军这般慑人阵势,显然是精心做了准备,哪里是毫无准备的样子! 他们分明是完全摆好了阵势,就等自已有如肥羊一般,自入虎口前去送死。 不过,这些呐喊冲阵的清军,根本来不及思考更多,就被后面蜂拥冲出来的后续部队,给硬生生地挤下战壕而去。 唐军这架精密而严酷的杀人机器,开始正式运作。 漫天大雨下,从堑壕跳下的清军,还未来得及在湿滑的泥地上站稳,甚至还未来得及看及眼前的唐军模样,一柄柄寒光闪烁的精钢长枪,立即呼啸而至。 ”噗噗噗……“ 长枪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立即响起一片。 至少三四百名率先跳下的清军,或是脸部,或是颈部,或是胸口,立被锋利沉重的枪头扎得通透,堑壕中,清军濒死的惨叫声,登时响起一片。 还有一些更倒霉的清军,跳下的时候,因为冲力太大,竟然一头真接栽在大盾上。立刻被锋利的盾刺扎得通透。这样痛苦地抽搐而死的清军,倒是有如一只只被串起来等着烧烤的牛蛙。 更多的清军吼叫着蜂拥而下,他们踩踏着最先倒下的清军尸体,近乎疯狂地猛扑唐军的枪盾战阵。 与此同时,守在枪盾战阵两边的唐军横行队员,也立刻开始出击了。机甲怪兽一般的他们,发出可怕的啸叫声,有如一只只发狂的野兽,迅速冲入清军阵中,毫不留情地大砍大杀。 刀枪相击的叮当声,长枪入肉的噗噗声,骨头被砍断或砸断的卟卟声,士卒濒死或重伤的惨叫声,立刻响起一片。 堑壕里的鲜血迅速堆积溢漫,涓涓而流,被雨水冲刷成一条恐怖的血河。这段长度不过二里多的圆弧状堑壕,立即成了血肉搏杀的人间地狱。 唐清两军拼死搏杀,杀声震天,互相发泄着最原始的仇恨与凶残,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境况,真的是两鼠搏于穴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正文 第六百一十八章 撼山易,撼唐军难 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短兵相接的厮杀战斗,开始往越来越残酷血腥的方向发展。 刀光枪影,血肉横飞,唐清双方,都不断地有交战士卒,惨叫哀嚎着倒下,当然,相比极有纪律与组织,又是处于守势的唐军,主攻一方的清军死伤人数,差不多是唐军的三倍以上。 跌倒在血泊中尚未死透的伤员,尚在地上蠕蠕而动,后面的人已是急不可耐地冲将上去,一只又一只穿着军靴的脚,把他们死死踩在脚下,直到踩成一张薄薄的人皮。 毫无理性凶狠原始的厮杀,极其残酷毫不留情的战斗,整个堑壕,就是阿鼻地狱,就是修罗战场。地面上的那条可怖的血河,汇合着漫天雨水,变越来越粗大,触目可悚的殷红,竟然渐渐地没过脚踝,又滑又腻,让人心惊魂断。 泥泞湿滑的血泊地里,阵状乱哄哄的清军,变得更加难以站稳,不少人打着杀着,就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就栽倒在地上。这时,一柄锋利的长枪,就会有如死神手中的夺命锁链一般,闪着寒光呼啸而至,快速而准确地扎穿他的心脏。 更可悲的一点,则是如果倒地清军没能立即站起,就会亦与那些伤员一样,被后面疯狂拥至的清军,给野蛮残忍地活活踩踏至死。 唐清双方士兵,在堑壕中拼死搏杀,任由死神疯狂收割生命,而双方的主帅,却皆是目无表情。冷冷地用千里镜,透过大雨注视着一切。 慈不掌兵,冷血与凶狠,无情与铁血,是每个合格将领的必备素质。这些搏命厮杀的士兵,其实根本不能算是人,他们不过只是一张张换取最终胜利的筹码,该推上赌桌时,就要毫不犹豫地使出去。 战场上的士兵,乃是世间最卑贱的生物,也是最短命的物种,他们命贱如草,轻如鸿毛,仿佛根本就不值一提。每个忘我搏杀的士兵,在这修罗场中的生存时间,皆仅能以分秒来计算。而他们在血腥残酷的战场上,拼死搏杀,不断消耗最宝贵的性命,其唯一价值,只是为了已方能最终获胜。 虚幻的胜利,永恒的死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然,战到现在,相比唐军的战损,清军的损失远超其上。见到自家军兵,象玩死尸堆叠游戏一般,在唐军那森寒可怖的大盾前,不断地越叠越高,远处督阵观战的硕托,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有如刀绞一般疼痛。 近2万名士兵填了进去,在这狭窄的堑壕中的血肉搏杀,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而想象中的获胜,想象中的唐军崩溃逃跑,却依然遥遥无期。 相反地,唐军的枪盾战阵,加上两边有如机甲怪兽般的唐军重甲横行步兵配合,简直有如一架残酷而精密的杀人机器。这架全力开动的可怕机器,是如此迅速而高效地收割着,那些苍蝇一般冲过来的清军性命。硕托目测得出,两军战损比例,基本都保持四换一,甚至五换一的可怕程度。 要知道,清军虽然人多,却也是着实难以承受这样近乎无止境的快速消耗,更何况这样的消耗,似乎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自已纵然再担忧,又有什么意义呢。 军令难违,战场无情,岂是个人意志所能左右。更何况,本阵中的主帅多铎,没有传来任何新命令,这样残酷的绞肉战,还要不停继续下去。 硕托知道,多铎和自已一样,也是在赌,赌自已的军队,能坚持到唐军崩溃之后,再来收割打扫战场。为了这个目标,哪怕付出再惨痛再沉重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只是,看现在的胶着战况,自已这一方,真的能坚持到这一刻吗?…… 撼山易,撼唐军难哪! 其实,硕托不知道,此时此刻,正在镇远堡堡墙上观战的唐军定北镇镇长段时棨,心情同样压抑而沉重。 见到这堑壕中,那些正拼死厮杀,却也不停倒下的的枪兵、盾兵、以及横行队员,段时棨虽然表面冷峻无比,但其心下,有如刀割。 这些忠勇的战士,他们跟随着自已,在寒冷凛冽的冬日,从宣府北路金汤城出发,一路顶风冒雪穿过蒙古草原,最终奋力攻下镇远堡。却没想到,在堡中捱过冰封的几个月后,他们中的许多人,又要在这样血水弥漫的堑壕中,走向自已的人生终点。 自古战士阵中死,从来将军马上亡,古话虽是这么说,但亲眼看到这么多鲜活勇悍的生命,一条接着一条地消失在自已面前,主帅段时棨的心下的沉重与痛苦,难以用语言来表述。 虽然,已方的战损比,现在仅是清军的四分之一左右,但这些忠勇坚韧又久经战阵的唐军士兵,他们本来可以拥有更好更有意义的未来,要是都能好好活下去,该有多好…… 只是,战场没有同情,战场更没有仁义,战场只相信你死我活,战场只相信勇气、鲜血与坚持,只有战到最后,坚持到底的的一方,才是最终胜利者。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这些士兵的命运,在走上战场的一刻,其实已然注定。而唯一可以告慰这些最终战死的英勇士兵的,就是唐军那丰厚的抚恤与赏赐,可以多多少少消除他们家属的绵绵哀痛。 另外,唐军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兵不断补充进来,继承他们的遗志,继承他们的精神,继续与所有唐军的敌人英勇战斗。新加入的士兵们,也和幸存的战友一起,为他们复仇,为他们而战,让他们的英灵,在天堂得以真正安息…… 战到此时,唐清双方,均已没有退路,唯一的一点,就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只不过,在两军交战到近两个时辰之际,一个变数悄然发生。 那就是,从凌晨到现在,已下了大半天的大雨,在两军交战了近两个时辰后,竟然渐渐地开始变小了。 春雨多变,天意难测,没有谁会有永远的好运,也没有谁会有永远的眷顾。 当漫天大雨,开始变成牛毛细雨,漫天乌云,开始向天边渐渐退散之时,副帅硕托的脸上,顿时变得十分凝重。 在清军本阵中,那一直阴沉着脸观战的多铎,亦是脸上闪出掩饰不住的惊慌之色。 他与硕托二人,都知道,这连绵大雨变成现在这般微小,会给战局带来怎样的不利变化。 那就是,随着雨水量的快速变小,唐军的火铳手,以及单兵手掷雷,终于都可以派上用场了! 这场胶着残酷的冷兵器对杀战,终于开始有了最大的变量。一直沉默无语的唐军火器部队,将要露出它狰狞凶恶的可怕面孔。 此时此刻,见到天气突然发生了这般有利于自已的变化,唐军主帅段时棨的脸上表情,则可以用狂喜来形容。 天助我也! 这般天赐良机,不加以利用,岂非呆傻愚痴,岂非暴殄天物! “火铳手听令!立刻全部集中于堑壕之上,对堑壕另一侧的清军,集火射杀!” “得令!” “辅兵听令!立即准备单兵手掷雷,成长排站于火铳手之后,向堑壕对面的清军,大力抛扔手掷雷,把这帮该死的混蛋,给老子全部炸死!” “得令!“ “全体骑兵听令!全军集结于右边平旷之处,待堑壕外的清军军阵开始出现混乱后,立即全军突击,首先消灭阵外清军骑兵,再一路追杀清军溃兵!” “得令!” “祖大寿洪承畴听令!本帅命你们,在堑壕外清军溃逃之后,立即从两边包夹,跃入堑壕,把堑壕中的残余清军,内应外合,全部消灭!“ “得令!我部兵马,定不负段镇长所托!” 段时棨安排既定,这些原本潜藏不动的唐军后备兵马,立刻开始紧急出动。 两千余名火铳手,敏捷如猴,迅疾如鹿,迅速地从镇远堡中冲出,沿着厮杀得最激烈的堑壕处圆弧状排开,列好阵型后,便立即开始装填火药,准备击发。 “预备!” 两千余杆精钢所制的燧发鲁密铳,齐齐平托举起。 “放!” “砰砰砰砰!……” 绵密的枪声接连响起,大团大团的白烟腾空窜起,枪口飘飞的余焰,有如一排鲜红夺目的火舌,十分漂亮诱人。二千余杆燧发枪鲁密铳,有一千八百余根打响,一千八百余颗三钱重的铅弹,呼啸着向堑壕对面伫立着的清军军阵,激射而去。 有如变魔术一般,朵朵血花,从那些清军士兵身上爆溅而出,他们象一只只被击中的面袋,纷纷惨叫着仰头摔倒。 第一番齐射,清军阵中,有七八百人或死或伤,整个清军军阵,瞬间开始出混乱。 随即,一击得手的唐军火铳手,已经又开始清膛、上药、填弹,重新准备第二轮射击了。 就在此时,火铳手后面那一长排唐军辅兵,业已做好准备,他们点燃了滋滋作响的火绳,又迅速点燃手中的木柄手掷雷的引线,一根根细小而结实的引线,闪着一点一点滋滋作响的炫目蓝光。 “投!” 近三百颗单兵手掷雷,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齐投出,除了少数在空中,被牛毛细雨打湿湮灭了引线的外,约有二百六十余颗顺利炸响。 “砰!” “砰!” “砰!” ……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立即在堑壕的另一边连绵响起,刺目的黄光如此耀眼,有如突然在暗绿草地上绽开的魔鬼之花,在清军阵中朵朵盛开。 爆炸之处,汹涌奔腾的气浪,把站位密集的清军凌空炸起,呈正圆状向四下抛开,草绿色的地面,立刻被炸出一个个惊心触目的褐黄色大坑,一时间血肉横飞,碎尸如雨。 漫天飞舞的无数尖锐破片,带着尖利的啸音,有如死神的尖齿与利爪,疯狂地吮吸鲜血,收割生命,清军惊怖凄厉的叫喊声,瞬间响遍整个堑壕岸边。 就连数辆沉重的铁皮楯车,都被唐军的手掷雷那强劲的爆炸力,给彻底掀翻炸碎。还有一辆铁皮楯车,被炸得凌空飞起,划过一道短短弧线,径自飞入堑壕之中,把防备不及的数十名清军,给活活砸成肉饼。 这番手掷雷凌厉一炸,至少有一千余名清军,被当场炸成残破碎尸,或是肢体不全濒死的重伤员。 而在这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过后,就在清军急急散开一片混乱之时,唐军的第二轮燧发枪鲁密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欢快的尖啸,第二次扑向对面已然一片混乱的清军,又是数百名清军士卒惨叫着倒下。 “砰!” “砰!” “砰!” …… 与此同时,第二轮手掷雷齐射投弹开始,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四下响起,已然急急散开的清军,虽稍有防备,却又是数百人被炸死炸伤。 “撤!快撤!全军速速退回本阵!” 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凌厉的火器打击下,近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屠杀,硕托心如刀割。 不行了,唐军已然迅速占了上风,再打下去,亦是毫无胜算,只会白白地徒增伤亡而已。 双眼血红的他,深知此的清军境况凶险,全军上下,已近崩溃的边缘。故他当机立断,不等到多铎的命令传来,立即自行决断,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 乱哄哄如无头苍蝇一般的清军,闻得此令,如遇大赦,立即纷分掉头就逃。 原本担任护翼的清军骑兵一马当先,率先掉头逃走,然后便是站在堑壕外的清军,顾头不顾腚地嚎叫撤逃,最后是堑壕中原本与唐军拼死厮守杀的唐军,亦后队变前队,争先恐后地从堑壕爬出,向外狂逃而去。 从天空下望,疯狂撤走的清军,简直有如一窝漫山遍野溃散的蚂蚁,汹涌撤走,毫无秩序。 现在想逃,没那么容易! 早就憋了一口的唐军骑兵,无论是玄虎重骑还是轻骑兵飞鹞子,纷纷纵马疾追。 铁流滚滚,马蹄隆隆,疾追猛赶的唐军骑兵,有如收割生命的死神,他们迅速地追上哀嚎急撤的清军步兵,刀砍枪刺,娴熟而准确地将他们一一当场杀死。 唐军骑兵尽情地一路砍杀,堑壕中血战的唐军步兵,亦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他们朝尚未爬出堑壕的清军,四下环围过来,无论是盾兵、枪兵还是横行队员,无不奋力厮杀,对已乱成一团的清军,给予凶狠而致命的打击。 这样快意摘取胜利果实的扫尾战斗,祖大寿与洪承畴部的原投降清军,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绝佳表现机会。 他们持刀荷枪,高声呐喊着,从堑壕外面包夹过来,把堑壕中的剩余清军退路牢牢堵上,彻底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被四下包围,再无逃脱可能的堑中清军,已然肝胆俱裂,再无任何斗志。他们哀嚎着扔下手中武器,纷纷跪地求降。 正文 第六百一十九章 如不和谈,大清危矣 “豫亲王!豫亲王!我们,我们败了!” 望着视线尽处,有如涌动的黑潮一般,向着本阵汹涌溃退而来的清军,旁边为多铎打青罗盖伞的一名巴喀什兵,竟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其实何需他说,对于现在的战局,那一脸痛苦扭曲的多铎,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 彻底的惨败啊! 战至此时,只怕是孙武再生,诸葛再世,也无力挽回败局了。 多铎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缓缓放下千里镜,眼神中满是迷茫的他,最终喃喃下令。 “传,传本王军令,鸣金收兵,固守本阵。” “嗻!” 听到远处叮叮的鸣金声传来,率领一众护卫,奔逃在逃跑最前方的副帅硕托,心下的苦涩,简直难以言表。 这场精心准备,兵力占优,又经过全面动员了的战斗,都不能打败这些唐军,都不能拿下这小小的镇远堡,甚至连外面的那圈堑壕,都不能实现占领,反而丢盔弃甲大败而归,这大清官军的每个人,只怕从此都会得恐唐症了。 内心酸涩的他,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装备精装的唐军骑兵,有如一道道黑色闪电,在平旷的草地上,尽情收割着惊惧溃逃的清军步兵性命。 他甚至看到,一名靠得近的唐军骑兵,在追上一名头盔都跑掉了的清军步兵之后,炫耀般地一提缰绳,坐骑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与此同时,他扭身侧腰,右手中那雪亮锋利的骑刀,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便猛地下劈。 一道寒光闪过,那名清军步兵的脑袋,象变戏法一样,带着一股汹涌笔直的血柱,从他脖子上腾空窜起。那结了两根细小丑恶辫子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短短的弧线,就骨碌碌地滚入嫩绿的草从中,再不可见。 那名唐军骑兵,还来不及看那具无头尸体倒下,便打个唿哨,又一提缰绳,纵马疾追另一个哀嚎奔逃的清军溃兵。 见到这些手下清军,这些大清帝国久经战阵的精锐兵马,有如溃散的羔羊一般任人屠杀,硕托悲中从来,心里有如压了千钧巨石一般痛苦,眼中几乎落泪。 硕托再不多看,率领一众护卫,仓皇逃回本阵,在离多铎十余步外,他滚鞍下马,泣声而拜。 “豫亲王,我军,我军……” 硕托说不去,将头扭向一边。一直没正眼看他的多铎,脸色愈发扭曲而痛苦,似乎每一条肌肉都在轻轻抽搐。 他艰难地摆了摆手,示意硕托不必多言。 硕托惭恨而退,多铎木然呆立于濛濛细雨中,有如一截青黑色的朽木,没有人知道现在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疯狂追击的唐军骑兵,在追杀到离清军本阵一百余步后,才拔马回走,不再继续追击。 他们挥舞着手中血淋淋的骑刀骑枪,高声大笑着打着唿哨,尽情抒发大获全胜的喜悦,还有许多唐军骑兵,手中高举的骑马或骑枪上,扎着一个砍下的清军头颅,正挥舞着尽力招摇。这样的做法,可视为是对清军最赤果果的羞辱与鄙视。 目睹这一切的多铎,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心中的屈辱,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传本王军令,由硕托率骑兵开路,全军撤回镇安堡。”多铎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话。 “嗻,奴才遵命。”、 至此,战斗终于结束了。 最终,出击作战的3万余名清军,仅有一万六千余人逃回本阵,其余清军兵马,总有五千八百余人投降,另有一万余名清军毙命沙场,而唐军的死伤人数,仅为一千八百余人。 唐军大获全胜,清军彻底完败。 溃兵渐渐收拢完毕后,由硕托率领骑兵开路,清军后部兵马交替掩护,偃旗息鼓灰溜溜退回镇安堡而去。 说起来,清军之所以还能有这么多人得以逃回,还是幸得清军本阵距离前线没有太远,让唐军骑兵追杀的距离有限,才得以让他们最终侥幸逃生。 而此时的镇远堡,嘹亮的军歌与口号交相重叠,透过细雨响彻云霄,这些成功守住镇远堡并大获全胜的唐军将士,人人欢欣鼓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主帅段时棨却并没有太多笑容,他在心里,为那些英勇战死的唐军士兵,深为感伤。 无情未必真豪杰啊。 安息吧,兄弟们,愿你们忠勇的灵魂,能在美好的天堂里,得到永恒的安宁。 一脸严肃的他平静下令,让手下立即救治唐军伤员,并快速打扫战场。 打扫完战场后,唐军将全部的清军俘虏,分门别室关于镇远堡中,堡外的清军尸体全部集中火化,然后撒入荒野。而不幸阵亡的唐军,则在火化后,骨灰装入骨灰盒子中,暂放于堡内,准备到时撤走之际,运回金汤城安葬。 春雨绵绵,时近黄昏,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此时,整个战场上,已然打扫得干干净净。尸体、旗帜、武器等等全部已被清理,就连清军留下的楯车,都被拆散运入堡中。一眼望去,昏沉暮光里的暗绿色旷野,与以往一样千里平畴沉寂无言。仿佛刚才这场残酷血腥的战斗,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发生过。旷茫原野上,环睹萧然,只有盘旋的野风,在空中凄瑟回鸣。 清军在镇远堡外惨败的消息,至此再也掩藏不住,它象自已会飞的鸟儿一样,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向京城飞驰而去。 就在三天后的晚上,多尔衮在自已府上,率先得到多铎战败的消息。 听完来人的禀报,大惊失色的他,象一截朽烂的木头一样,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不是吧,5万精锐出征,连一个小小的镇远堡都拿不下,反倒被守堡的唐军彻底杀败,一万多人战死,数千兵马向唐军投降,这,这简直是大清又一场难以洗刷的耻辱! 当然,这也是自已这个右摄政王,无法洗刷无法摭掩的巨大耻辱。 多尔衮几乎在瞬间想到了,诸如豪格、代善、济尔哈朗等人,那暗自得意又窃笑不已的神情,想到了他们将会在朝堂上,怎么样地对自已大加讽刺与嘲笑。 也许,自已的威信,将在这次战败后一落千丈,再也不会到达先前的高度了。 更可悲的是,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已在朝堂上的地位会逐渐被豪格所压过,那一众精明如猴的朝臣,也会见风使舵地开始把他们的前途,押赌在肃亲王豪格身上。 这一切,都是自已所绝不能接受的! 多尔衮腾地站起身来,有如困兽一般在厅房中来回走动许久。 他知道,也许,现在的自已,只能去找她了。 这个她,自然便是顺治皇帝的母亲,太后布木布泰。 多尔衮连夜出府,急急赶往太后所住的衍庆宫。 见到自已最为钟爱的情人,一脸忧色地走入卧室中,原本一脸欢喜,甚至满是少女般柔媚笑容的布木布泰,脸上神色顿是僵住了。 “多尔衮,你怎么了,难道,难道是……” 多尔衮一声长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下頦的胡须,来回蹭她细嫩的脸颊,脸上的忧愁之色,却是更甚。 “大玉儿,我,我……”多尔衮说不下去。 这时,布木布泰反而平静下来,她那深潭一般的眸子,把心爱情郎上来打量了一番,便轻声道:“多尔衮,莫不是这次西征镇远堡,我军又败了……” 多尔衮内心惭悔无状,松开了搂抱她的手,然后喃喃地向她简略地禀道了一番多铎打败仗的经过。 衔庆宫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大玉儿,对不起,是本王无能,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是我这番错误决策,才让数万大清将士,丧命于唐军刀锋之下,埋骨于辽西的旷野荒郊,早知如此,当初我就……” 最终,还是多尔衮打破沉寂,他象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向布木布泰低语而诉。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现在就是再后悔再痛苦,又能于事何补。”布木布泰一声长叹,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从多尔衮怀里坐起,缓步来到窗边。 春月皎皎,柔白的月光遍布庭院,晚风徐徐吹拂,抚弄着她柔软浓密的鬓发。只不过,这安谧平和的景境,却愈发映衬出她脸色的阴悒冰冷。 “眼下之计,为了保你,不至使你在众臣面前抬不起头,只能如你先前所说,先把豪格给拖下水了。”布木布泰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寒冷酷。 “但是,先前一个月豪格这厮已然散布了消息,说是本王自作主张,才要去攻打镇远堡的。现在若要拖他下水,只怕不易……” “那又如何,皎皎之玉,污泥淖之。豪格他想站在一旁看热闹看笑话,绝不可能。“布木布泰冷冷道:”他就是将自已摘择得再干净,站的地儿再清洁,只要脏水朝他接连泼去,这番罪名,他纵不承认,形象也会大受损失。毕竟,他先前与唐军私下暗通结盟之事,朝中谁人不知。有这般脏污往事拿捏在咱们手里,他想轻易撇干净,怎么可能!” 见情妇这般为自已开脱,多尔衮心下暗自释怀,一时间轻松了许多。只不过,他的脸上,却还装出十分难过的样子,故意长叹一声道:“唉,本王无能,竟要太后为我这般撇脱,我心下着实惭愧得紧。” “唉,不要再说这事了。镇远堡之败,既然已是不可挽回,后悔再多,又有甚用?现在我们,除了要分罪于豪格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如何处置后续之事。”布木布泰的目光,一直望向窗外遥远的地方:“依本后之见,大清接下来,唯一可走之路,便是与唐军议和了。“ 布木布泰脸上涌出凄楚之色:”多尔衮,你作为大清的摄政王,可切莫再轻起与唐军争雄斗狠之心了。人哪,总是要认清现实才好。这大清基业,可不能毁在我们娘儿俩手里,可不能毁在你这位大清摄政王手里啊。” “大玉儿,你的心思我自是明白,只是本王担心,唐军经此大胜,只怕会愈发轻视我等,愈发不把我大清放在眼里。接下来的议和谈判,怕是极难哪!“ 多尔衮一脸痛苦:”依本王来看,唐军极可能会不愿意和谈,而想着继续在我大清境内攻城掠地,以此方式消耗我大清国力。而且,就算他们同意谈判,在这番大胜后,只怕也会狮子大开口,提出令我大清极难接受的条件啊。” “那又如何,难道现在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现在大清国力如此衰微,军心士气如此低迷,我们还能再去与气焰正盛的唐军对抗吗?”布木布泰脸上满是哀伤:“多尔衮,大清现在是什么局面,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在唐军这个危险而强大的敌人面前,我们还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们已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决不能再做出任何错误的决策了!”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想来我大清,经历二代雄主,现在传到福临手中,国势虽已衰弱,但与天命汗时相比,现在的条件岂非好上太多。所以,本后认为,我们不可盲动,却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我大清能有休整的时间,能重新积蓄国力,重新恢复力量,将来再卷土重来,再重振河山,倒亦未可知也。” 听完布木布泰的这番话,多尔衮心下,竟有莫名折服之感。 好么,自已的这个情人,在皇太极时代,一直藏山隐水,平淡无闻。却没想到,她竟还有这样的大局观与决断定策之能,今天倒是让自已颇为刮目相看了。 这样聪慧又有计谋的女人,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已心中。 多尔衮站起身来,走到布木布泰身后,从后面伸出手去,揽住她柔软苗条的腰肢,然后把头埋在她细腻光洁的脖颈处,嗅闻她沁人的芬芳。 “大玉儿,你放心吧,本王知道怎么办。如你所言,只要能保得大清根本,只要能让大清帝国重新恢复和平休养生息,纵然要付出可能难以接受代价,本王也认了。”多尔衮说到这里,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一旦我们与唐军达成了和平协议,那本王接下来,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豪格一伙势力从朝堂上彻底铲除!唯有如此,本王才能真正执大清之牛耳,才能真正让大清彻底免除内讧争斗的风险,也才能真正让你们娘儿俩,彻底坐稳这大清帝国的龙椅!” 正文 第六百二十章 何人可去和谈 一天之后,肃亲王豪格,也得到了多铎大败镇远堡,全军惨败而归的消息。 “报应!报应!多尔衮这厮不听本王所劝,不顾国力衰微,执意动兵西征镇远堡,今番惨败,真真报应不爽!” 客厅中的豪格,一脸得意洋洋的兴奋之色,他在客厅中来回踱步,满是欣悦。 “唉!只可惜,我大清恁多精锐,就因为多尔衮这厮私心自用,白白在辽西旷野中枉送了性命,想到甚是可叹。若是当日本王之计,能被朝廷采纳,这诸多儿郎又如何会这般枉死,此皆多尔衮之过也!” 豪格抒发完喜悦,又捋着胡须,很是感慨了一番。 就在豪格在客厅之中,来回踱步大发感想之际,旁坐的索尼,却是一脸平静地喝茶,脸上神情淡然。 “索尼,镇远堡这般惨败,那现在的话,本王若提议去与唐军合谈,这朝廷之中,应该是再无人反对了吧。”豪格笑吟吟地扭头说道。 索尼微微一笑,回道:“朝廷经此大败,再无可征伐之兵马,国家也可再无可支撑战争之财力,若不和谈,还能有甚出路。只不过,奴才现在却在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 索尼放下茶杯,望向豪格的目光满是深意:”肃亲王,恕在下直言,多铎这番惨败,多尔衮自是罪无可脱,但你作为左摄政王,想要彻底撇清干系,却是甚难。“ ”哼,这是什么话,这番西征镇远堡,全是多尔衮这厮想出的馊主意,本王当时已是极力反对,而且还事先向全国散布了,是多尔衮这厮定要出兵征伐唐军的消息,朝廷若要指责于我,岂不是没有半点道理!“ ”那又如何?咱们毕竟在先前,有过与唐军结盟的黑历史,这个巨大的把柄被多尔衮与朝廷抓在手里,他们绝不会放弃把咱们拖下水的机会。“索尼冷冷道:”奴才以为,待多铎回来后,朝廷虽会训斥多尔衮与多铎等人,但一定会有小人向朝廷禀报,说肃亲王你有里通外国,提前向唐军汇报了我军动向与军情之嫌,从而最终会让肃亲王你与多尔衮一样,被朝廷所惩治。“ ”这,这纯是血口喷人,纯是恶毒污蔑!“豪格顿时急了,他快步来到索尼面前,厉声道:”朝廷中有小人作怪,本王自是知晓,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如何敢这般肆意诋毁本王!本王倒要反诉他们一个毁谤之罪!“ ”肃亲王,这事根本就不需有什么实际证据,朝廷这样做,只是要对肃亲王你的威望加以打压,让现在多尔衮被训责受惩之际,你也不会因此而获得威望与群臣的信重,从而让你与多尔衮能继续维持一个相当的势力平衡。“索尼说到这里,长长一声叹息。 ”不过,肃亲王你也不必担心,这事情毕竟没有实际证据,最终朝廷还是会合稀泥一般带过,不会对你真正严惩的。“索尼顿了下,继续说道:”奴才认为,这些事情,说到底,其实都不过是些小事。接下来,要如何派人去与唐军谈判,甚至首先让唐军同意谈判,才是重之中重。这件事情,才是肃亲王你要去努力做好的,你一定把这事,当成提升威望,争取更多臣僚支持的最佳机会。“ ”此话怎讲?“ ”肃亲王,这与唐军和平谈判之事,乃是与我大清生死攸关之大事。奴才以为,肃亲王你一定要把此事的主动权牢牢抓在手里,让整件事情尽在掌握。此事若能成功,我们与唐军暗中之联系会更加紧密,你也可以从中获得的更多的切实利益。“ ”听上去,有点卖国求荣的味道。“豪格苦笑。 ”肃亲王,恕奴才说得难听,现在的大清国中,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唯有自身势力巩固,牢牢处于不败之地,才是最为重要的。其他的细枝末节,反倒可不必太讲究。“索尼的眼中,有冷光一闪而过:”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失之不在,你若不主动去争取谈判主动权,万一被他人所乘,被他人抢了先机,这与唐军谈判中暗里得到的好处,咱们岂不是只有干瞪眼的份么?“ ”但是,索尼你也知道,太后与多尔衮关系不一般,朝中群臣也多为多尔衮党羽,自是会先让多尔衮去与唐军谈判,我们要想抢得先机,只怕甚难。“豪格面露忧色。 ”呵呵,朝廷自是向着多尔衮,奴才岂会不知,太后肯定会先让多尔衮派出人员去与唐军和谈,这都是板上钉钉之事。但是,我们左右不了朝廷,却可左右唐军啊。“索尼冷笑道。 ”左右唐军,这话有意思了,你倒是给本王好好说说。“豪格来了兴趣。 ”肃亲王,奴计之计是,在朝廷派出使者去与唐军谈判前,我们先与城中的唐军密探头目郝泽仁沟通好,让他派人提前秘密地与平辽王李啸联系,让唐军一定要搅黄多尔衮的好事,让他所派出的人员无功而返,从而让朝廷在无奈之下,最迫向肃亲王求助,这时,肃亲王才故作勉为其难地,派出我方人员,去与唐军谈判,并最终达成协议。“ 索尼说到这里,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若我等最终能与唐军达成协议,唐军定会对我们十分有好感,与我们的暗中联系也会不断加强加深。反过来,有唐军为外部倚恃,我们在朝廷中的威望,一定也会大大提高。在群臣之中,也定会有许多人开始见风使舵转向我们这一边。相形之下,多尔衮的威望自会大受打击,我们在朝堂之上,说话做事,都会更有份量了。“ “很好,索尼你这份言论,甚合我心,那本王就立即派你为使,先去与郝泽仁联系。这样的好事,当然不能白白便宜了多尔衮这厮!”豪格一脸兴奋。 “是,奴才谨遵肃亲王之令!” 接下来的事,果然不出索尼所料,在多铎带着残存的军队返回盛京之后,朝廷立即召集众臣,对此战相关责任人员,一一处罚。 多铎身为主将,败军失利,自是责任最重。他被裭去豫亲王之爵衔,改为和硕豫贝勒,镶白旗旗主之职改为暂领,夺去十个牛录,暂时补入正黄旗,同时罚银一万两,马五百匹,并被罚去天命汗陵园扫墓一个月。 副帅硕托,其罪亦无可推,只是相比多铎为轻,故其贝勒之衔不变,镶红旗旗主之职改为暂领,夺去五个牛录,暂时补入正红旗中,罚银五千两,马二百匹。 多尔衮身为右摄政王,计策有误,用人失当,战败有责,为示惩戒,其正白旗旗主一职改为暂领,夺三个牛录,暂时补入镶蓝旗中,同时罚银五千两,马三百匹,布匹五百疋。 肃亲王豪格,有与唐军暗通之嫌,虽无实证,亦需戒惩,着太监当面训戒,其正蓝旗旗主一职,亦改为暂领。 太后布木布泰,亲自在朝堂上宣布这个结果,群臣跪拜,俱是领旨谢恩。 而站于阶下的肃亲王豪格,对于这个结果,心下虽有不满,但也还能接受。 要知道,对他的处罚都是表面性的,朝廷并没有捕风捉影地刻意惩戒。象多铎的十个牛录,还暂时补在自已所掌握的正黄旗下,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其实,豪格也能隐隐感觉到,那太后布木布泰,从福临登位后,就开始刻意笼络正黄镶黄两旗,似乎想把这两旗兵马势力,从自已手中剥离,转而为她自已所控制。 只是,正黄旗与镶黄旗,乃是先帝皇太极留给自已的私产,自已亦在其中安插了极多亲信,布木布泰想要凭些须小手段,便从自已手里夺去这两旗,哪有这么容易! 不过,她现在到还没什么实质性动作,如果她真的头脑发热,想动自已的根本,那本王也不是吃素的,到时定要她好看! 接下来,到了第二天重新上朝之际,在崇政殿内讨论的重点话题,自是如何要与唐军议和。 对于这样的大事,原本垂帘听政的布木布泰,在多尔衮不便出面的情况下,自是要亲自主持。 之所以不由权摭朝野的多尔衮出面议定,反而要向来不出面理政的太后布木布泰来垂帘主持,乃是因为镇远堡刚刚大败,多尔衮威望严重受损,这时再来大包大揽乾纲独断,就颇有些不知廉耻了。 “各位爱卿,这镇远堡之败,已成过往,再谈无益。现在我大清当务之急,便是如何与唐军议和。各位有何高见,但可直言,哀家定当择善而从之。” 布木布泰说完这番客套话,朝堂之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个大臣出来说话。 其实,之所以没有人说话,是因为一众朝臣都知道,布木布泰这番话语,不过仅是虚言客套,其实在她心中早就想好了,最终要右摄政王多尔衮去派人和唐军谈判。所以这样的问话,不过仅是走个场面而已。 一片沉默中,只有那尚不懂事的六岁皇帝福临,正在龙椅上跳来蹦去,仿佛那金灿灿的龙椅,倒是个烫屁股的炉子,让他十分不耐又无趣。 “福临!如何这般叵耐,你身为天子,怎么垂坐朝堂都这般不安稳,真真成何体统!” 见众人皆是不语,明显不想给自已这个太后面子,布木布泰心下恼怒,又无从发作,只得拿尚不懂事的福临来训斥撒气。 听到母亲的训斥,福临垂下头,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他一声不吭,默默玩弄手上的祖母绿大扳指。 见到这样的尴尬的场景,豪格心下却在冷笑,只是表面故作平静。 而在另一面的多尔衮,则是脸现羞惭之色。他想出来说话,却又不便直言,心下的羞恼,何以言之。 而且,非但他不便说话,他在朝堂中的一众党羽,为了避嫌,也个个不敢吭声。 最终,还是须发皆白的礼亲王代善,一声长叹,颤颤地走出朝班,向那重重珠帘拱手而拜。 “臣代善,有话要讲。” 自去年至今,大清时局剧烈动荡,礼亲王代善虽然洞观时局,采取了两边押注之策,并最终成功保全了自家的权势与财富,但这样你死我我勾心斗角的内讧,还是让这位大清最年长的亲王为之心焦力瘁。这半年多下来,他明显地衰老了许多。以前行走如风,现在走路都已是颤颤巍巍,老态尽显。 “礼亲王,你有甚话,尽可对哀家直说。”见代善这位年纪最大的大清亲王出来说话,布木布泰心下一动,柔声说了一句。 “微臣以为,为了挽回时局,需派肃亲王豪格,亲去与唐军面谈,方可最终达成和平协议。” 代善这句话,让整个朝堂都惊呆了,包括肃亲王豪格。 这老亲王,不是老糊涂了吧,他难道不知道,布木布泰只是想走个过场,最终还是要安排多尔衮派人去与唐军谈么?他这番话,简直是在拆在布木布泰和多尔衮的台呢。 另外,自已与他并无甚亲密交情呀,怎么他今天却向着自已说话呢? 难道,他想投向自已么?感觉也不象呀……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豪格感觉自已有些糊涂了。 相比豪格此时的发蒙,低垂着头的多尔衮,却是对代善恨之入骨。 这老东西,你不会说话,尽可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他娘的当众拆我多尔衮的台,你究竟是何居心! 该不是,因为我与布木布泰商议,处置了你的儿子硕托,才让你这般衔恨于我,才这样帮豪格说话么? 多尔衮内心衔恨不已,却又不便出来说话,只得把一口恶气吞了又吞,才没有当场发作。 当然,代善这番话,让整个朝堂上,最下不来台的人,其实是太后布木布泰。 她原本以为,代善出来仅仅只是打个圆场,让情郎多尔衮好出来接话,却没想到,这个老糊涂调头为豪格说好话,这简直是当众打自已的脸呢。 布木布泰银牙紧咬,好不容易才控制了内心的愤恨情绪,她沉声回问道:“老亲王,哀家倒想问问,为何我大清非得派出肃亲王,才能与唐军进行谈判呢?”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一章 和谈背后的博弈 布木布泰这句话问完,整个朝堂之间顿是一片安静,连掉根针都听得到。 所有的臣僚,都在竖着耳朵,听代善怎么回复。 “禀太后,这是老臣仔细考虑,才最终得出之结论,决非一时的轻言浪语。“代善没有抬头,话语叨叨:”太后,镇远堡的唐军,力挫我5万大军,给予我大清沉重打击。此番战败,我大清在唐军面前,可谓里子与面子皆是输光,这般巨大耻辱,实是可叹之至!想来天命汗时,我大清何尝有过……“ ”老亲王,你所说的这些,与定要派肃亲王前去与唐军谈判,又有甚关系?“ 见代善象得了老年痴呆一样,唠唠叨叨扯东扯西,布木布泰甚是厌烦,不得不打断他啰嗦的话语。 代善听得出布木布泰话语中的不满,他苦涩一笑,又说道:”太后,请恕老臣直言,之所以本王认为,这番和谈定要派豪格前去,是因为,豪格先前在与多尔衮内斗之际,曾与唐军有过密切联系,故派其去谈判,可谓轻车熟路。而且,我大清内部重新和睦,消弥纷争之后,豪格也未与唐军撕破脸面,算是和平分手。故派其前去,因其彼此仍有信任基础,老臣相信,豪格能在短时间内达成和平协议。“ 代善这番话说完,原本一众只想看热闹的群臣,竟然有也许多人开始赞同。 郑亲王济尔哈朗首先站出来:”太后,臣亦附议礼亲王之策,现在我大清,山河破败,百废待兴,与唐军尽快达成协议,争取一个和平发展的环境,比什么都要重要,也比什么都急切。现在我大清,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啊。“ 随后,有大学士高鸿中,刑部侍郎朱喇玛等人,也纷纷站出来,表态支持代善之议。 见朝堂中,一时间竟被代善这一番话给彻底搅浑,豪格心下暗乐,只是在表面上,他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无动于衷平静如常的样子。 而布木布泰与多尔衮二人,此时此刻,对代善这个搅局者,可谓恨得直咬牙。 哼!若派豪格这厮前去,这不等于给了豪格明目张胆地拿国家利益,去结交唐军的机会么?这不等于送给了豪格一个大大提升自身威望,并让朝中群臣向其转向的大好时机么? 退一万来步,就算是要出卖大清利益,向唐军换取和平,也只能由多尔衮派人前去,这样的好事,绝不能落在这对顺治皇帝福临威胁最大的豪格身上。 只不过,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布木布泰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礼亲王,你的建议,哀家已然明了,你先退下吧。“ ”嗻。“ 见自已一番衷心之话,布木布泰却完全不加置否,代善颇为失望。碰了个软钉子的他,悻悻而退。 ”左摄政王。“ “臣在。“豪格急急出班。 “左摄政王,礼亲王向哀家推举你前去与唐军谈判,那你意见,却是如何?“晶莹珠帘中,有声音淡淡传出。 豪格微微一笑,拱手致礼,却故作谦逊道:“禀太后,本王何德何能,能让礼亲王这般高看,着实惭愧得紧。这与唐军谈判之事,关系重大,牵系国本,本王深虑自已德行浅薄,能力有限,只怕难担重任,有负圣恩哪。” 豪格这番故作谦虚的话语说完,布木布泰心里轻松了许多。她暗暗想到,豪格这家伙,倒还颇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已仅仅是想过走个过场。这样一来,有他这番表态,自已接下来就好说话多了。 当然,该说的礼节套话,还是一定要说完的。 “肃亲王,你也是国家的胈肱重臣,何必这般自谦,若你愿意去与唐军谈的话……” “太后,微臣之材,打仗征伐,尚可一用,若要在谈判桌上鼓弄唇舌,见机使诈,实非本王所长。本王确是不足以担此大任,还望太后另择贤良而任之。”豪格的话语,十分谦卑而自然。 布木布泰见他这般上道,心里竟有些莫名欢喜。她沉吟了一下,便轻声道:“既如此,哀家也勉强,肃亲王你暂且退下吧。” “嗻。“ 豪格退下后,布木布泰环视了一圈陷入沉默的朝廷,轻叹一声道:”唉,与唐军和谈之事,关系重大,时间急切,实在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了。既然各位再无更好的人选推出,那哀家就只能来个亲自点将了。“ ”伏惟太后圣裁。“朝堂中群臣一齐回应。 ”右摄政王。“ 听到布木布泰这声呼唤,多尔衮知道,自已的情人演戏到现在,终于还要找到自已来做最终的决定。 “臣在。”多尔衮迈出朝堂,拱手致礼。 “右摄政王,哀家命你主管与唐军谈判之事,你可派出使臣,去与唐军谈判,至于你自已,是否要亲自出马,哀家不作太多干涉,你尽可便宜行事。此事要尽快去办,并且要尽快办好,这与唐军达成协议之事,望右摄政王多加努力了。” “是,本王尽会竭心尽力,绝不负太后所托。” 多尔衮一语应承之后,此事终告一段落。 在随后,朝堂众臣又议了一些杂七杂八之事后,宣布散堂。 豪格迈着轻快步伐,一脸轻松神色地回到自家府邸,随即派人却把索尼唤至客厅。 “索尼,果然不出你所料呀,太后果然是安排了多尔衮派人去和唐军谈判。”豪格冷笑道:“本王倒要好好看看,多尔衮这厮,在我等做了周密准备的情况下,还能与唐军谈出个甚子丑寅卯来!” 索尼微笑呷了口茶,亦是一脸欢喜之色:“肃亲王,现在唐军密探郝泽仁处,奴才已与其谈好,让他向李啸禀报我等的真实意图。让平辽王李啸做好准备,尽量与多尔衮谈崩,到此朝廷迫不得已,只能让咱们去与唐军谈判,到时候,嘿嘿……。想来我们这般深意,相信李啸这般精明能干之人,定会明白的。” “甚好!那我等就先好好看看,多尔衮这厮,会如何表演,又会如何出丑吧。”豪格忍不住大笑起来。 就在豪格与索尼两人欢喜聚议的当天晚上,右摄政王多尔衮,连夜来到了布木布泰的寝宫,衍庆宫中。 令他没想到的是,布木布泰这个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的女人,这个生恐没有对他巴结到位的女人,今天竟然对他颇为冷淡。既没有出来迎接,也没有笑脸相迎。 当多尔衮步入宫门时,布木布泰正站在雕花格窗前,专注又木然地,眺望窗外的如水月色,树影婆娑。 她看得十分专注,一双眸子幽若深潭,而对于进来的多尔衮所传来的沉重的脚步声,仿佛充耳不闻。 见情人今天这般态度,多尔衮不觉一怔,他缓步来到她身边,从后面轻轻揽住她的腰肢。 “怎么了宝贝,今天怎么对我这般冷淡。” 多尔衮柔声细语,布木布泰却是双眼一红,眼中有泪光泛起,她嘤地一声,扭过身来,有如少女一般一把搂住多尔衮健壮的肩膀。她把头倚靠在多尔衮肩头,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悄然而落。 “大玉儿,你今天怎么了……” “多尔衮,这番与唐军谈判,极为重大,事关我大清国本啊!我们娘儿俩,万万拜托你一定要谈好,断不可再出任何差错。要是你再与先前西征镇远堡一般,那可就……” 布木布泰一语未完,却被多尔衮温柔地捧起头,一把吻住了她的小嘴。 两人拥吻一番后,多尔衮直视着她美丽的眼眸,微微一笑,缓缓道:“放心吧,此番前去谈判,我会慎重派人,并交待好谈判事项,绝不会有甚差错的。” 布木布泰凝视着情郎英俊的面孔,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多尔衮,今天那代善,在朝堂上力推豪格前去谈判,这却是何故?是他老糊涂了,还是他与你有什么过节?” 多尔衮苦笑一声,叹道:“代善与本王,皆是天命汗子孙,彼此谈不上什么交情,却也没什么私人过节。当时,代善在朝堂上这样帮豪格说话,确是大大出乎我之所料,本王心下确是十分恼怒。但现在回想起来,代善之所以这样做,却是多有出于公心之故。” “哦?” “因为本王新败,而豪格又向来主张与唐军和谈,那礼亲王代善,为了大清能早日摆脱与唐军为敌作战的状态,早日开始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也让了早日平息战火,不至于让战争进一步蔓延,以致损失其财富与权势。这才想着,希望由豪格出面,去尽快谈妥与唐军的和平协议。他这番心思,本王自是十分明白。“ “只是,那你觉得,真的由豪格去谈的话,会好些么?“ “怎么可能!这与唐军的和平协议,哪有会象代善他所想的这么好谈。本王可以料定,这样的谈判,不可能迅速达成协议,双方扯皮争执乃是必然,总要争执谈论一段时间,这是不可避免的。就算派出曾与唐军合作结盟的豪格前去,依本王看来,其效果也未必见得有多好。” “何以见得?” “因为李啸这厮极其精明,自有考量,断不会为了以往所谓的交情,去自降要求,却最终损失自已的切身利益。对于这一点,本王自是看得通透。”多尔衮眼中闪出精光,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豪格今天在朝堂上所说的这番谦词,真的是他这么谦虚么?才不是呢。他是在等着我多尔衮去和唐军谈判不成功,从而让本王出丑,让本王威望进一步下挫后,最终朝廷在无奈之际,却不得不低三下四地请他去和唐军谈判。这样一来,他既可明目张胆地为自已捞足威望,又可在与唐军的谈判中,为自已大量谋取私利,更可到时假借唐军的势力,让朝中群臣认为他有坚强靠山,从而纷纷倒戈,并愈发拥戴于他。豪格这般伎俩,本王已是洞若观火,只不过,不愿加以当场戳穿罢了。” 布木布泰哦了一声,柳眉暗蹙,一声不吭。 多尔衮说到这里,脸上却愈见狠色:“哼,他豪格还真以为,本王真的无法把这场谈判谈下来么,真的只能乖乖地到时由朝廷来请他去与唐军谈判么?这个算盘,他未免打得太精明了些!本王倒偏要好好给他看看,让他睁大狗眼,好好看看,本王将会怎样与唐军达成协议!本王将会怎样给大清带来真正的和平!本王定会让他好好看清楚,这大清天下,还是我多尔衮真正说了算!他豪格想来与本王平起平坐,实是痴心妄想!“ 多尔衮说完这番话,兀自冷笑连连,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怀中那名女子,正悄悄地,向他瞥来复杂而冰冷的眼神。 多尔衮从衍庆宫中回来后,立即开始着手安排,去和唐军谈判的合适人选。 最终,他经过一夜仔细思虑,决定选择了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分别作为正使与副使,去与唐军谈判。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二人,皆是他深信得过的手下老臣。两个皆是智谋出众,行事敏锐之谋士,在唐军的谈判中,一定能巧妙地为大清谋得更多利益,减少更多损失。 而且,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这二人皆是汉人,万一所谈成的内容,让朝廷上下皆不满意的话,自已还可利用这二人是汉人的身份,当成挡箭牌,给顺手推出去,为自已挡住舆论攻击。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准备妥当之后,多尔衮又反复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才派出一队护卫,护送他们二人,前去海城与平辽王李啸进行谈判。 而就在多尔衮派出使者,从盛京出发前往海城时,坐镇于海城的平辽王李啸,已然收到了盛京城中的唐军密探头目郝泽仁,向他秘密送来的紧急信息。 读完这张小小的绸布字条,平辽王李啸的脸上,却浮起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微笑。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二章 和谈为假,谋利为真 李啸知道,现在的清廷之所以愿派人来谈判,确实已是民穷财殚,军心尽沮,已处于全面守势,再也无法与唐军抗衡,才不得不夹起尾巴,灰溜溜地哀求谈判,以期能签下和平协定,给清国一段稳定的休养生息的时间。 想当初,清军憋了一肚子气,打算趁开春雪化之后,派遣精锐主力,一举消灭入侵清境的唐军。却没想到,他们的理想很丰满,就是现实太骨感,5万清军精锐,带着重型火器,西征一个兵力不足又无火炮的区区镇远堡,费尽九牛二虎之务都拿不下来,反而损失折将,精锐尽失,让原本就在勉力维持的清朝,愈发衰弱到了,再也无法与唐军继续作战了的地步了。 而与其相反,唐军自从营口登陆以来,连战连捷,处处凯歌高奏,军心士气皆是振作如虹。全军上下,正打算趁着雪化之后,再重新向清廷发动新的攻势,为自已搏取新的功名呢。 这般局势变化,起消彼涨,真真让人兴叹不已。 而更让李啸为之嗤鼻的是,现在清廷已然危机深重,国穷力衰,外敌未去,内斗又却重起。那豪格与多尔衮,这号称大清左右摄政王的肱胈之臣,还在为了如何与唐军谈判一事,彼此继续内斗不休,全不以国事为念,真真可笑又可叹。 李啸在客厅中来回踱步,好生思虑了一阵,便传令下去,把兴中镇镇长田威、副镇长刘国能、随军赞画姜曰广,以及兴中镇监抚司司长赵秉文四人,一齐叫到客厅。他要与他们一起商议一下,接下来要如何与清军使者,进行和平谈判一事。 这其中,那赵秉文原是安东镇监抚司副司长,因其在与德川幕府的谈判中,表现极好,为唐军在对日贸易中,争取了极大利益。故深受李啸信赖,特把他从日本萨摩,调回山东济南,担任兴中镇监抚司司长。 这次北征清庭,赵秉文作为监抚司司长,自是随军出发,他这一路上,工作十分尽心尽责,监抚司的各项工作皆处理得井井有条,让李啸对其愈发高看几分。 故而,这次机密商议,李啸毫不犹豫地叫上他。这份不直说的看重,让赵秉文十分感激。 听到清廷要派使者前来,与已方进行和平谈判,兴中镇镇长田威率先表态反对。 “他奶奶的!现在我军攻城掠地,连战连捷,士气如虹,正要再挥兵进攻,继续夺占清虏各地。那狗入的清廷却在这个时候,想来与我等议和,岂非笑谈!” 田威一脸不屑之色,又冷笑着说道:“这帮无耻之徒,还真他娘的脸大。现在他们连败吃仗,仗打不下去了,就舔着个破脸来谈,真是他娘的够无耻!也行,要谈是吧,也可以,咱们大人不记小人过,那就让清庭把辽阳与沈阳都给俺们,让咱兄弟们,一齐去沈阳的清朝金銮殿中好好耍耍,俺们就同意,跟他们签这个和平协议。” “田镇长说的是,奶奶的,清虏确是不要脸,他们刚在镇远堡打了大败仗,损兵折将一败涂地,怕我军接下来再暴揍它,就想着抢先来签个和平协议来停战,想以此方式,来重新获得休养生息的时间,哼,这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他们给占全了呢。平辽王,依俺来看,现在我军士气正旺,将士用命,正当全力进取横扫清朝境内,何必去和他们费这番口舌!以我之见,为了立威,待这些清廷使者赶来海城,全部割去鼻子与耳朵,再行放回,好好羞辱他们一番,让他们看清楚,有本事,就接着和咱们继续在战场开打,没脸没皮地来求停战,算个鸟啊!” 刘国能接过田威的话,亦是十分反对与清廷和谈,说到最后,他甚至狠捶了下椅把,神情满是蔑视。 平辽王李啸,听完手下两员大将的话语,却是微微一笑,又转头向随军赞画姜曰广,以及与监抚司司长赵秉文二人,沉声问道:“曰广、秉文,你二人的意见,却是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姜曰广率先发言:“禀平辽王,以在下看来,田镇长与刘副镇长之意见,固然颇有道理。但如果能与清廷使者在谈判中,鼓摇唇舌,言语交谈,便能获得足够利益的话,那我军与其进行和璾谈判,倒也不是不可接受之事。更何况,现在是清廷有求于我们,而我们则是稳坐钓鱼台,这般谈判局面,可谓予取予求,实是再好不过。以学生看来,若谈判得当,那与其达成的和平协议,甚至可以取得兵不血刃,却又远甚刀兵征战的最佳效果呢。” “姜赞画说得有理,学生亦如是观之。”赵秉文紧接着说道:“有道是,以势迫人,谋利自便。我唐军在清境之中,连战连捷,凯歌高奏,又兼高段时间镇远堡大胜清军,灭敌近万,俘敌五千,这般大胜,足以让清军为之胆丧,让清廷为之胆寒。如果真能善用我军现在之威胜态势,完全可以在不动刀兵的情况下,对清廷大加敲诈与威吓,只要手段得当,一定能取得非常不错的效果。“ 听完了两方面这近乎完全相对的意见,李啸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他从虎头椅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凭窗远望,没有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 ”平辽王,你的意见,却是如何?“田威忍不住问了一句。 ”诸位,你们的观点各有道理,但依本王看来,却还是多有不足之处。“ 李啸这句总结性的话语,让各人俱是暗自惊讶,一时间,整个客厅之中,一片安静。 ”以本王看来,现在我军,确是连战连捷,一片凯歌,军心士气皆是十分高涨,确是应当努力进取之时,如何可自挫锐锋,自偃旗鼓,去和清军进行和谈,这简直是白白送给了清廷休养生息的机会!从这一点来说,田威与国能二人的意见很有道理。“ 听李啸的话语对二人意见这般肯定,田威与刘国能二人,皆是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看来平辽王李大人,在心下还是站在咱们这些武将这一边啊,接下来,估计是要一起讨论,如何对清庭进行用兵作战了。 不料,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李啸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我军现在兵锋虽健,斗志虽高,却亦有隐忧之处。想来我军自渡海臆来清境作战,已过数月之久,粮草与武器等等俱需从山东海运补充,若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就想着再去与敌军打一场正面对决的大战,倒也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反到是,清军狗急跳狗,困兽犹斗,集中力量拼死一搏的话,我军纵然能胜,却亦会反遭不小的损失。” 李啸顿了下,继续道:“所以,以本王看来,如果能利用现在我军的气势与兵威,强迫那些来谈判的清军使者,不得不答应更多更屈辱的条件,从而在兵不血刃的情况下,为我军谋得更大利益,却亦不失为一条极好之计策。从这一点上来说,姜赞画与赵监抚二人之策,亦是颇有可纳之处。“ 李啸这番话,十分对姜曰广和赵秉文的胃口,二人相视而笑,为自已的意见被李啸重视而欣喜。 随即,姜曰广一声轻咳,又急急而道:”李大人,恕学生妄自揣测,大人的意思,可是要综合二者优点,来个一手打击,一手谈判,给清廷来个两管齐下么?“ 李啸微笑点头:”姜赞画说得对,本王之意正是如此。各位都知道,现在我军连胜连捷,无论是战是谈,皆是大有可为,皆是有充分地的用武之地。故而,本王认为,在清庭这般急于求和的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用与清廷谈判为幌子,既打又谈,从而为我们自已争取更多更大的利益。“ 李啸的话,似透非透,说得众人皆不甚明了。赵秉义追问道:”平辽王之意,我等尚不甚明白,可否能讲得更透彻些。“ ”各位,本王的意思,便是假作我军假装同意与清廷进行谈判,但是,要我军能与清廷进行谈判,首先要清廷答应我军一个先决条件。” “平辽王要提出什么条件?”田威来了兴趣。 刘国能、姜曰广、赵秉文三人,都直直地看着李啸,想看他到底提出什么先决条件来。 李啸环视众人一圈,微笑道:“那就是,清廷想要与我军谈判,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出来,而最能表达诚意的条件,就是必须先割让金州的旅顺城给我军!” “割让旅顺?!”赵秉义闻言而惊:“李大人,这谈判先决条件,未免开得太高了。清廷又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他们会答应么?” “难道清廷还有别的选择吗?难道现在他们还能再有其他办法来把我军从清境赶走吗?“李啸冷笑道:”先前,清廷为了扳回局势,不顾国势疲弱与军心不振等不利条件,强行出兵攻打我军驻守的镇远堡,结果却被我军给打得大败而归。经过镇远堡这场大败,清军已然胆裂,现在正全面处于退守之势,军心士气极度低迷,国家财力更是十分匮乏到再难支撑的地步。这般恶劣条件下,他们再想强与我军争锋,岂非笑谈?“ 李啸的这番话,说得众人俱是无言。 李啸冷笑着说道:”再说了,金州旅顺之地,先后被我军两次攻破掳掠,城池残破不堪,百姓更是极其稀少,对于清廷来说,此地差不多已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对我军来说,若能得到旅顺,却是有了一个绝佳的水师港口,只要能据占此地,我军水师便在辽南之地,有了一个绝好的基地与出海口。将来无论是东征朝鲜,还是西攻天津,抑或北征辽南,都甚是方便。如若不得,何其可惜!“ 李啸顿了下,复道:”再退一步来说,清廷现在集中退守主要城池,这金州旅顺,地处辽南之极,清廷纵想好生守卫,亦是有心无力。与其到时被我军轻易攻下,还不如作为礼物送给我军,以此换取与我军进行和平谈判的可能。我本王敢料定,清廷对这旅顺城,虽然开始会十分畏难,但为了能达成和平协议,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李啸说到这里,各人俱是频频点头。、 ”那么,李大人,若清廷答应此条件,在之后的谈判中,平辽王又是做何打算?“田威追问了一句。 ”哼,如果清廷答应这条件,那正中我军下怀。那接下来,我们在派出兵马,去把旅顺之地顺利接收后,便正式与他们开始谈判。在谈判过程中,我们可进一步向他们提出相关要求。那就是,如果要我军退出海城与营口,也不是不可以,那么,首先一点,就是要把乌苏里江以东,黑龙江以北的外满地区,正式确定为我唐军地界。其次,整个蒙古诸部,从此脱离清廷藩属,全部转让并臣服于我军。最终,我军的要求,是要能达成和平协议的话,再得到整个金复二州。“ ”如果清廷不答应呢?“赵秉文问。 ”不答应?好办,那就让谈判拖着,反正急的不是我们。我们正好利用这谈判时间,从山东大量转运战略物资过来,为我军长驻清境作好充足的准备。与此同时,我军各处兵马,尽可四下侵扰清境,或烧或掠,尽可行之,一定不能让清虏获得一丝安宁。“ ”李大人说得是,象我军北边的庙街堡,可以侵扰黑龙江至松花江一带。东边的海参崴堡,则可进袭图们江口到赫图阿拉一带.而镇远堡处西路唐军,则可以侵扰其余辽西诸堡,让整个辽西动荡不安。至于海城营口两地的大军主力,则更可作出乘势北攻辽阳的姿态,以清廷巨石压顶般的威压。如此一来,一定能让清廷四下着火,各处皆是动荡不安,让多尔衮等人忙得焦头烂额。这样一来,有我军的强力施压,不怕他们不肯就范。“姜曰广对李啸的计策,十分赞同。 “正是如此,现在敌疲我逸,无论是谈是战,主动权皆是在我,反正就是一点,在谈判过程中,提出他们不可能答应之条件,尽量让谈判不容易达成,不断迁延时间,想达成和平协议的时间十分漫画长,从而让我军更好地积蓄实力做好准备。而等到准备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便向他们摊牌施压,告诉他们,如不答应我军要求,则我军必会不再谈判,到时候,清廷莫怪战火无情,也莫怪我们不肯给机会。倒是,本王倒要看看,以多尔衮为首的一伙鞑虏,还能有何本领来与我军应对。” 李啸说完,客厅中诸人俱是大笑,一时间,客厅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三章 割让旅顺,为见面礼 三天后,清廷使者范文程、宁完我二人,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抵达海城。 令他们十分沮丧的是,他们一行人高高打着使者旗帜,一路看似畅通无阻地来到海城,却在海城北门外数十里外,就被唐军一众巡罗哨骑,给全部拦住。 一名模样看上去趾高气扬的唐军甲长,缓缓地纵马上前,把范文程宁完我等人,饶用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便怒喝道:”尔等人物,前来我海城地界,却是做甚,可有通行令牌?!“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对视一眼,脸上均显出尴尬之色。 这时,宁完我急趋上前,陪着笑脸对这名唐军甲长说道:”这位军爷,我等是大清和谈使臣,是奉右摄政王多尔衮之令前来,特意要与贵军……“ ”入你娘!什么狗入的大清使臣,什么狗入的右摄政王,在你爷爷眼里,他娘的还不如一泡屎呢!“唐军甲长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上头可没什么命令,说有甚清虏使者前来,谁知道你们这些厮鸟是甚玩意?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部拿下!“ ”遵令!“ 一众盔甲鲜明的唐军哨骑,呼啸着兜马散开,呈一个不规则的圆圈,枪指刀横地,迅速把范文程宁完我等人包围于其中。 “军爷,军爷,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啊!” 宁完我急得脸冒冷汗,急声唤道:“军爷啊,我们确是清廷使臣,是要来与贵军进行和平谈判的。先期我大清已有书信送给平辽王了,想必是平辽王军务繁忙,还未来得及与各位军爷详说此事。你看,我等现在打着的是使者旗帜,确实是正经的清廷使臣。若各位还不信,但可带我等入海城去见平辽王,相信平辽王肯定礼遇我等的。” “礼遇?你们这伙来历不明之辈,还想要礼遇?”唐军甲长冷笑道:“废话休说,全部给我拿下,解往海城!” “得令!“ 这群虎狼一般的唐军哨骑,立即纵马驱前,把范文程宁完我两人,以及那数名护卫一齐扣下,不由分说地捆牢绑实,便朝海城进发。 好么,自已堂堂的清廷使臣,专程奉命前来进行和平谈判,却没想到,未点礼遇未得,反而被当成犯人一般五花大绑,一路押往海城而去,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皆感觉到深深的屈辱。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自入海城地界以来,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没有枉送性命在这帮蛮横无礼的唐军哨骑刀下,已是十分幸运了。 约行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海城北门外。 范文程与宁完我等人皆是文官,何曾受过般苦楚,各人徒步走这十多里路程,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个个腿重有如灌铅,模样十分狼狈。 唐军哨骑甲长随即入城通报,不多时,他从城中出来,便喝令手下带范文程宁完我等人入城。 一行人入得城来,清军使团迅速被转移接交给了一群看守,并全部关入一间充满了霉味的废弃营房之中,里面那污浊的空气味道,几乎能把人薰晕。 ”喂,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们!我们是清廷使臣,是大清右摄政王多尔衮专门派来与贵军进行谈判的,请这位军爷,看在两国关系的份上,速速向李大人通报啊!“ 隔着结满了蜘蛛网的窗棂,窝了一肚子憋屈的宁完我,冲着窗外的守卫大声叫喊。 他连喊了十多遍,那名守卫才懒洋洋地回过头来,厉声喝道:“入你娘!你个狗鞑子叫什么叫!什么两国关系,关俺屁事!上面有甚安排,你们耐心等着便是。再这般聒噪,老子割了你的狗舌头去下酒!” 宁完我还欲叫喊,被一旁的范文程拉住了。 “实甫,别叫了。以范某看来,若不是这些唐军士卒真的没有得到通知,那就是,那平辽王李啸,在有意给我们小鞋穿,要故意让我们丢丑受辱呢。”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难道不知道,两国相争,不辱来使么?我们仅仅是个谈判使臣,李啸却把咱们当犯人看待,先是个个捆了个结实,一路艰难跋涉到此,随后又关在这肮脏发霉的黑屋子里,究竟是何道理?他身为唐军主帅,却拿咱们来折辱撒气,真真其心可诛!”宁完我一脸委屈。 “唉,人在屋檐下,焉可不低头。现在唐军究竟作何打算,确是难知,我们且耐心等待便是,再与这样的些须小卒计较,又有甚益。”范文程一声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这间充满霉味的房间里,众人呆了半个多时辰,才有一名白衫儒巾的文官,缓缓来到房外,令门外的看守,打开房门让他进去。 这名文官,便是姜曰广,他其实从窗外一眼就瞥见,那被关于房中,捆得结结实实有如粽子一般的范文程与宁完我等人,他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哟,这二位,可是信中所说的,清朝内文馆的范学士与宁学士吧?学生是姜曰广,乃是李大人手下赞画,刚才才得禀报,故现在才来接待各位,实实有失迎迓。“ 门一打开,姜曰广故作一脸惊讶与歉意,快步迎了上去。 宁完我一脸恼怒,恨恨道:”姜赞画,鄙人便是宁完我。我等远来贵地谈判,却被这般折辱冷遇,究竟是何道理?!“ ”唉,原来是宁学士啊。失礼失礼,这事么,实在是我军事务繁忙,一时对下交待不周,多有疏漏,才让各位受了些小委屈,还望二位学士勿要见责。“姜曰广一脸假笑,连连拱手致歉。 旁边的范文程一脸苦笑:“唉,姜赞画,过去之事,休要再提了。现在就请快快为我等松绑,再带我等去见平辽王李大人吧。” 姜曰广故作反应不及的哦了一声,连声道:“这是自然,学生这就去向平辽王禀报各位远来我海城的消息。只是各位远来辛苦,想必皆是饥肠漉漉,就先不必急于见平辽王,还是先去我军饭堂中随便吃点东西,聊解饥渴吧。” 姜曰广说完,一连声地对数名守卫下令,让他们快快解开范文程等人身上的绳索。 范文程宁完我等人,身上的绳索解开后,姜曰广便令看守们着众人,前往唐军的士兵饭堂吃饭,而他自已,则假意去向李啸禀报。 清军使团的款待伙食,却是没有任何优待,完全与唐军的普通底层士兵一样。都是一个大铁碗,里面装了三两麦饭,搭上了四片蒸肉,两块炸鱼,以及数根青菜叶,上面复浇了一舀满满的浓汤汁。 这样的饭菜,虽然足以吃饱,但说实话,对于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位已然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来说,着实太过简陋粗疏了一些。只不过,现在已是饥肠辘辘的他们,哪里还计较得这么多,各人俱是狼吞虎咽地快速吃完。尤其是那几名清军护卫,更是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把满满一碗饭菜,吃得干干净净,一颗饭粒儿都不曾剩下。 不多时,姜曰广从外面进来,见得众人吃得这般发狠,心下不觉暗笑。不过他兀自强忍着,端坐在一旁,微笑着看到他们全部吃完。 范文程宁完我等人吃完后,姜曰广便安排那数名护卫去一处空房休息,然后他独自带着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去李啸府上,面见李啸。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一路跟着姜曰广前行,他们走在海城的街道上,东张西望地观看海城景象。在看到整个海城,基本没有了居民百姓,而是全部成了一个硕大的兵营时,不由得心下暗暗心惊。 好么,唐军竟然把全城的百姓,都全部运走到了他处。那么,海城如此,那营口等地的百姓,想必也同样被唐军运走了。 这样一来,大清就算是能拿回这两座城池,也只有两座毫无用处的空城,这对于急于人力补充国本的清廷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二人心思复杂,却又不敢多言,一路跟着姜曰广穿街过巷,终于来到海城官署,也就是现在的李啸府邸。 姜曰广把二人带到客厅,刚一进门,二人就一眼看到,那端坐在虎头椅上,身着江牙海水红绸蟒袍,头戴名贵祖母绿嵌紫金冠的李啸,正手捧一盏精瓷青花小盅,正悠闲地喝茶。 李啸喝茶的模样,十分投入,仿佛根本就没有正眼去看,那畏畏缩缩走进来的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 “二位,这便是我家大人,平辽王。”姜曰广在一旁小声地提醒。 范文程与宁完我闻言,立即拍着袖子,打扦跪拜。 “臣,内文馆学士范文程,诚惶诚恐,拜见平辽王。” “臣,内文馆学士宁完我,战战兢兢,拜见平辽王。” 李啸斜了一眼在地下伏拜的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一时间,心头却感慨万千。 好么,这两个清廷中十分有名的汉奸文人,这二个在明末历史中,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明朝叛徒,现在竟这般卑屈地跪在自已面前,如何不让人为之感慨。 一瞬间,李啸心下,忽然有种想这两人碎尸万丈砍成肉酱的冲动,要用这两个著名的汉奸的血肉,为成千上万屈死在满清鞑虏屠刀下的亡魂陪罪。 只不过,很快他的理智就控制了他的情感。 他知道,在已盛敌衰的大势之下,这两个汉奸文人,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兴风作浪的能力了。他们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等了时候,自已再寻机把这两个汉奸,一并除掉,亦不为迟。 在李啸内心感慨之际,伏拜于地一脸恭诚的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亦是心下满满的感慨。 可叹啊!李啸这个辽东的破落猎户,这个出身极度卑贱的家伙,现在已是人五人六地大大发迹了,竟成了明朝的平辽王。他的手下,兵多将广,更拥有了山东、台湾、菲林宾、澳洲、外满等广大地域。在明朝中,他和他手下的唐军,更是独立藩镇一般的存在。而到如今,势力愈发强大,已是能强压大清一头的强大势力。 这短短十余年的时间,李啸这破落猎户,这一介武夫,竟能发展壮大到这等地步,取得这般宏大的功业,如何不让人感慨。 “你二人平身吧,看坐。” 李啸冷冷地抛下一句,兀自缓缓喝茶,根本就没有正眼看他二人。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都是一脸谄笑着起身,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斜签着身位坐下,那杯桌上的茶水,根本就不敢端起来。 见这二人在自已面前这般谨慎小心,这般谄媚上谀,李啸对这两个汉奸愈发鄙视,心头却是快意莫名。他强自控制着自已,没有在脸上表露真实心思出来。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察颜观色,明显感觉到李啸的冷漠与不善,二人俱是十分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话。整个客厅中,顿是一片沉寂。 “怎么,那多尔衮是派你二人,来与我军进行谈判么?”最终,还是李啸先开口,他慢悠悠地抛下一句。 “正是,正是。”宁完我一脸谄笑,紧接着回道:“平辽王说得对,正是右摄政王多尔衮派我二人,作为和谈使者前来和贵军进行和平谈判的。” “哦,是吗?多尔衮这厮,算盘倒是打得好啊,他打不过我军,就想着来和谈,就想着暂且蜇伏,以图将来东山再起。他这个睿亲王,倒是随机应变得快,还真担得起这个睿字呢。”李啸冷笑着说道。 李啸讽刺的话语,让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十分尴尬,范文程揣度李啸心意,小心地问了一句:“在下敢问,李大人可是对这唐清双方谈判,有甚条件或意见?” 李啸微微一笑,缓缓道:“二位,你们皆是聪明人,本王也不想与你等说甚无用的虚话,就开门见山和你们直说了吧,现在是你们清廷要求着我唐军进行和谈,绝不是我唐军反过要求你们的。那么,作为求人的一方,你们总该有点合适的表示吧。” “哦,却不知李大人想要的合适表示,却是什么?”范文程声音很低。 李啸放下茶杯,直视范文程的目光锋锐如刀,沉声道:“本王要的是,你们清廷把旅顺一城以及港口等地,全部割让给我唐军。只有此条件得到执行,那么本王才会同意,接下来,再与你们做下一步的具体谈判。” 李啸这话一说完,范文程宁完我二人,顿时俱是脸色煞白。 正文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太后的决断 “李大人,这,这谈判还没开始,你就要让我大清,割让辽南旅顺一地,这,这未免……”宁完我一脸难色,吞吞吐吐说不下去。 “此事没得商量。”李啸斜了他一眼,冷冷道:“宁完我,你们要搞清楚,现在是你们求着我唐军来谈判,而不是我唐军要求着与你们进行和谈。如果清廷不肯答应此条件,那我们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本王就在这海城中,坐等多尔衮这厮带兵马来攻。” 李啸斩钉截铁毫无情面的话语,让范文程宁完我二人十分尴尬。两人下意识地互相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神中,发现了深深的无奈与无助。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国家衰微无力,使者亦是倍加受辱矣! “二位,此事以姜某来看,你们清廷其实答应下来,亦是无妨。”一旁的姜曰广见此尴尬局面,趁机插话道:“二位学士,恕学生说得直接,这旅顺之地,这几年前,先后两次被我唐军攻下。两番刀兵血火,这旅顺之地,现在已是城池倾颓,百姓稀少,对于清廷来说,可谓食之无味的鸡肋是也。这样一座破败不堪无甚用处的城池,就是割让给我们唐军,对于清廷来说,又能有甚真正的损失呢?若能以旅顺城取信于我军,两国真能最终达成和平协议,消弥战火,两相和好,清国百姓从此可以安宁稳定地休养生息,岂非大赚?” ”只是,李大人,姜赞画,话虽这么说,但此事重大,我等做不了主,只能先返回盛京,去向右摄政王多尔衮禀报,让上面再做决断啊。“宁完垂着头,说话有气无力。 ”那你们就回去吧。“李啸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回去后,如实告诉多尔衮,本王没耐心与他扯皮,也没精力与他废话。他同意割机让旅顺给我军,就谈,不同意,就带兵带战,根本无需任何废话。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送客!“ 李啸毫不留情地下了遂客令,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无奈地跟着姜曰广离开。 范文程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海城地界后,宁完我忍不住大骂道:”狗入的李啸!你他娘的牛啥呀,你这厮不过是一个辽东的破落猎户,现在竟也这般人五人六人模狗样起来了,你这般折辱我等读书之人,老子咽不下这口气,老子跟你没完!“ ”好了,实甫,不要再骂了。有道是,国势衰弱,使者受辱,我等又何必过多抱怨。就让我等回去,如实向右摄政王禀报吧。“范文程在一旁摇头叹道。 五天后,一行人返回盛京,遂立即前往睿亲王府邸,回见多尔衮。 听完范文程宁完我二人的汇报后,多尔衮几乎把鼻子气歪。 ”砰!“ 一声爆响,一个精瓷茶杯,狠狠摔在水磨青砖地上,被砸得粉碎。 ”他奶奶的,李啸这厮欺人太甚!这厮真真无耻,竟然未曾谈判,就有这混帐要求,就要我大清把旅顺一地割让给他们,还要以此为先决条件,才能同意进行和平谈判,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多尔衮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是啊,摄政王,奴才也是这般认为。李啸这厮自恃唐军势大,军兵能战,这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想当初我们在海城时,极尽折辱,百般受虐,根本没有半点使者的尊严!依奴才来看,他表面是瞧不起我等,其心下,却是完全瞧不起摄政王你呀。“宁完我察颜观色,立刻添油加醋地补了一句。 多尔衮的脸孔,顿是愈发扭曲愤怒,他有如一只困兽一般,在房间中焦躁地来回踱步。 这时,范文程却在一旁低声回禀道:“右摄政王,请恕在下直言,李啸的这个要求,我大清还是要慎重考虑,最好加以同意。” “哦,宪斗,你这番话,倒象是完全为李啸这厮所说一般,却是何故?”多尔衮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摄政王,微臣窃以为,国家大事不可意气行事。李啸提出这个要求,表面看起来多有过分之处,但摄政王断不可一时意气,就立即加以否决。要知道,能否与唐军达成和平协议,能否能让我大清有安定发展休养生息的机会,对我大清的重新振兴至关重要!故微臣认为,如果确以此为条件,最终能与唐军达成和平协议,那么把这本就破败不堪形同鸡肋的旅顺城割给唐军,亦是可以接受的。当然,若摄政王认为微臣此语,是为大逆不道,微臣愿接受惩处,断无二话。“ 范文程说完,立即伏地跪拜,一副恭顺受罚的样子。 见他这副假情假意的模样,多尔衮内心十分厌恶,表面却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大度能容的样子。他走近几步,伸手虚扶道:“宪斗何必如此,本王又不是不能纳谏之人。你这番话语,本王定会慎思而行。你二人来回往返辛苦,就先行退下吧。“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退下后,多尔衮颓坐在虎头椅上,一脸的阴沉,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他娘的,李啸这厮真够狠毒,也真够贪婪,他连举行谈判,都可以用来开价,实是无耻之至。只不过,这厮这般狮子大开口,这般无耳地设立先决条件,自已却好象没有任何办法来反制于他,真真是一种无言的悲哀。 多尔衮在房间中思虑良久,心里七上八下不是滋味。内心焦躁的他,决定还是去和布木布泰说一下此事。也许,这个聪明多谋的女人,会给自已一个不错的建议。 而且,如果她这个太后,最终也同意此事,那么,无疑可以为自已分担不少的压力,也能更好地堵住一众朝臣之口。 多尔衮随及起身,前往皇宫而去。 他急急来到衍庆宫,却被告知,太后布木布泰已前往养心殿,去检查顺治皇帝的学业去了。 多尔衮立即赶往养心殿,来到门口后,他根本不待太监进去通报,立即登门而入。 一进门,他便看到,布木布泰正和小皇帝一起,坐在明黄鲜亮的锦绸缎垫上,母子二人一起研习满语书法。 下午的阳光,明亮而温暖,把布木布泰一脸甜蜜的笑容,映照得更加动人。她望向福临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疼爱与关切。 福临年幼,握笔不稳,布木布泰凑上前去,一手抓紧他的右手,十分用心地,手把手把一个个满文大字写好。 ”额娘,吾不想学写字了,吾想去骑马。“小皇帝写得烦了,奶声奶气地抱怨道。 ”皇上,你现在是一国之君,要统领万千臣民,怎么能怕苦怕累,只由着自已喜好去做事呢?“布木布泰轻声嗔怪道:”你若不把文字写好学好,天天只想着吃喝玩乐与骑马野游,却没有半点皇帝的本事的话,那将来天下的臣民百姓,哪个愿意服你,又有哪个愿意真心辅佐于你呢?“ ”哦,额娘说得是,吾知道了,吾好好写便是。“小皇帝似懂非懂地用力点了点头。 ”嗯,皇儿真懂事,额娘心下好高兴呢。“布木布泰十分疼爱地摸了摸他剃得光溜溜的脑门,一脸慈爱之状。 多尔衮远远看着这一切,心下却有说不出的酸涩。他绷着脸,目光黯然,没有他到底在想什么。 终于,他轻轻咳了一声,提示母子二人自已的到来。这时,布木布泰与小皇帝才纷纷抬起头,注意到了门口的多尔衮。 远远见到,多尔衮一脸忧郁之色,布木布泰几乎凭直觉猜到,多尔衮定是又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要来对自已说了。 难道说,是与唐军的谈判,不顺利么…… 她一声轻叹,挤出笑容,对小皇帝轻声说道:”皇儿,今天儿天也不早了,就先学到这吧,让太监带你去花园骑骑马。“ 听到布木布泰突如其来的允诺,小皇帝欢喜无比,立刻扔下纸笔,便哦哦叫着,向殿外快步跑去,两名太监在后面匆忙跟上。 在跑过多尔衮身边时,小皇帝抬起头,用一种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位一脸严肃又身材高大的叔叔,原本高声叫喊着的他,象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一下子不敢吭声了。 多尔衮努力向小皇帝挤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只是那呆呆仰望他的小皇帝,却是下意识地浑身一哆嗦。 多尔衮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幸得这时,后面两名太监赶了上来,才打破了这尴尬场面,他们急急地向多尔衮打扦行礼,便拉着小皇帝的手,快速离开养心殿。 这时,布木布泰轻轻一挥手,养心殿里其余的太监宫女,立即都知趣而退。 偌大一个养心殿,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二人。 “多尔衮,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何事这般急切,让你专门来此见我?”布木布泰上前数步,柔声问道。 “唉,与李啸那厮的谈判不顺利啊。”多尔衮一脸愁容:“大玉儿,你不知道,李啸这贼厮有多么贪婪可恶!他说什么,若我军想要与其谈判,必须先要把旅顺一地割让给唐军,才能开启和平谈判,否则免谈……” 多尔衮脸色铁青,声音很低,他把整个事情,向布木布泰低声地讲了一遍,最后长长一声叹息。 布木布泰听完,脸色十分凝重。 她那秋水一般的眸子,默默望向多尔衮,渐渐地,里面却有说不出的决然。 她知道,这件事情,其实已然没得商量。李啸看准了清廷急于谈判的心态,故狮子大开口,以割让旅顺城为要挟,实在是看准了清廷的弱眯,他这般提出要求,却也是再正常不过。 只是,多尔衮现在对自已说这些,真的是他拿不定主意吗? 才不是呢。 其实,是他想让自已这个所谓的太后,象个橡皮图章一样,最终决定拍板,从而在将来,为他自已分担一点坏名声罢了。 自已一心爱慕的情人,表面与自已如胶似漆,暗自却也这般私心自用,这般利用暗算,让布木布泰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大玉儿,你看……” “不必多说。这割让旅顺一事,我同意了。”布木布泰转过头,目光望向遥远的地方,面容却有说不出的坚定:“现在的大清,再也经受不起任何战乱了。如能用旅顺一城之地,最终换成两国达成和平协议。那么,割让旅顺城给唐军,还是值得的。” 布木布泰的声音,继续传来:“右摄政王,这件事情,你就对朝臣说,是本太后一已决定,与你并无任何直接干系。将来万一在史书中留下骂名,那也只是我这个太后没有远见没有智谋,而与你这位大清摄政王,没有任何牵连。” 布木布泰这句坚定而清晰的话语,让多尔衮内心大惭,甚至脸上都有些发烧。 一时间,他如鲠在喉,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已的情感,只能缓缓伸出手去,把她兜揽入怀,缓缓抱紧在自已怀里。 女人晶莹而冰凉的泪水,从那娟秀脸庞上,潸然而落。 方才坚决而果断的布木布泰,重新变成柔软依人楚楚可怜的小女人,她一声呜咽,把头埋在他宽厚的肩膀中,嘤嘤直泣。 “大玉儿,我这个大清摄政王无能,真委屈你了……”多尔衮眼中亦有泪光闪动,不知是真是假。 布木布泰哭得愈发情难自抑,楚楚香肩一耸一耸。 ”大玉儿,你放心,与唐军交涉谈判之事,本摄政王一定全尽心尽力去办好,一定会让你们娘儿俩的位置,稳如泰山。“多尔衮声音颇有些哽咽,不知是不是动了真情。 有了太后的一语定音,身为谈判使臣的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顿是大大有了底气。 他二人在重新返回海城后,立刻向李啸禀报清廷愿意以交割旅顺城为条件,换来两军顺利举行谈判。 李啸闻言大喜,遂立刻下令,着海城中的兴中镇甲营丙哨兵马,乘坐船只前往旅顺接收。 正文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大顺建国 旅顺被唐军顺利接收后,唐清双方和平谈判正式开始。 按李啸的指示,唐军的谈判代表,正使为姜曰广,副使为赵秉义,他二人在海城官署的一间秘密议事厅中,与清庭使臣范文程与宁完我,进行和平协商谈判。 有道是,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视谈判为幌子的李啸,在已方极具优势的情况下,其实根本就没想过,会与清廷达成一个怎么样的和平协定出来。 所以他要求姜曰广与赵秉义二人,尽可能地将这场谈判拖延下去,最好达了一个小细节,都最好要谈一两个月以上,要让清廷看到希望,却又急切不得。从而以此方式,为自已下一步集中兵力全力攻打辽阳,获得充足的时间,彻底地做好准备。 在李啸这个指示下,作为使者的姜曰广与赵秉义二人,在这间秘室内,逐字逐句地抠着字眼,一条一条地进行细节讨论,十分地繁琐与精细。而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让急于取得谈判结果的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则是如坐针毡,却又无可奈何。 而在两国谈判之际,李啸又安派,现在停留在营口港处的全部海船,立即返回山东,装运粮食与军械,为下一步全军合力进攻辽阳,作好充分的后勤准备。 就在李啸以为眼前全部的事情,都在按自已规划进行时,在西北的陕西一带,却是阴云涌动,波诡云谲。 原来,就在前二个月里,在陕西这地方,各类惊心动魄的大事接连发生,完全出乎李啸的预计。 崇祯十六年一月初,自封为新顺王的李自成,突然动手,袭杀罗汝才,并吞并了其全部兵马。 罗汝才自夔州兵败于唐军征西营后,率残部北投李自成,受到了李自成的热情款待与迎接。 为了笼络新败归来的罗汝才,李罗两人约定,但凡是攻下城池,所得子女玉帛,皆按照四六比例分配,即罗汝才得四份,李自成得六份。 这个条件,可谓十分优厚,让兵败来投的罗汝才十分感激,遂许李自成以驱驰。 俗话说,患难朋友才是真朋友,但由于人的劣根性,大多数人都只可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遗憾的是,闯王李自成也属于这大多数人之一。 从起兵反明以来,李自成本人,总体说来,还是一向保持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而罗汝才这厮,却是高度腐化,妻妾成群生活糜烂,即便在明军步步紧逼最为困苦的困境下,军营里也养着好几支供他娱乐的戏班子。 对于罗汝才的腐化堕落,李自成内心十分鄙视,十分地看不起他,并在心下认为,象罗汝才这样的人,最终只会拖自已的后腿。、 而随着罗汝才的部队,在陕西逐渐恢复生机越做越大,李自成又开始担心罗汝才这厮将来定会尾大不掉,再不听从自已指挥,于是,在军师宋献策的挑唆下,暗自动了杀机,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崇祯十六年一月上旬一个风雪飘摇的早晨,李自成派出一支精锐小分队,打着联络军情的旗帜,毫无征兆地一路直冲进了罗汝才大帐,将还在床上搂着女人睡觉的罗汝才,活活砍杀在了床上。 接下来,在斩首成功之后,李自成出动大军,把罗汝才全军围堵在军营之中,并把罗汝才军师吉珪,以及几名死硬效忠于罗汝才的部将,也全部当场杀掉。这般恐怖血腥,却又残忍直接的手段,让罗汝才所部的十余万人马,全部震骇至极,除了极少数哗变逃离外,大部分兵马,皆被李自成顺利整编。 李自成收得罗汝才兵马后,其势大振,立即又发兵攻打同为流寇,且皆驻在陕西的蔺养成,革里眼,以及老回回马守应等部,全部兼并其众,其声势愈发浩大,威震甘陕。 李自成这连番兼并动作,令远在北京的崇祯皇帝心惊不已。 他近乎本能地想到,要立即调派驸马李啸的唐军前去征剿,只不过,他又担心本已势大的李啸,若再让其打败了西北的李自成等流寇,其势只恐愈发难制。 再说了,崇祯也知道,现在李啸兵马的主力,正在全力北伐攻打满清,若是再想让分兵去西北,只怕力不能够。且就算李啸立即从辽东撤兵赶往西北,这千里跨进,时间亦来不及了。 在这样的犹豫不决中,势力庞大的李自成,却开始在陕西频频用兵,四处攻打州县,整个陕甘的军情,已是愈发紧迫如火燃眉睫,向朝廷告急的文书雪片一般飞来。 “报!流贼兵克渭南,知县杨暄战死,被敌兵戳尸分块,县中教谕张馥,训导蔡其诚及县中生员,皆力战而死,贼大掠渭南,十户九空……” “报!流寇攻陷华州,前南京史部尚书南且仲,与其子一道,俱被贼兵炮烙至死,贼兵纵火焚城,屠尽军民,华州已为废墟……” “报!李自成部流寇攻陷临潼,故四川恤刑郎中郭宗振,故山海关游击李承灿,故宁夏守备薛国蕙与其弟国华俱被活活苔死,其状惨不忍睹……” “报!贼兵攻下商州……” 一连串丢城失地的可怕消息,让崇祯如坐针毡,在首辅陈演的力荐下,崇祯只能仓促下令,把陕西总兵孙传庭,擢进为兵部尚书,同时兼四川、河南、陕西、甘肃四省军务总督,称为督师,并赐尚方宝剑,要求其集中四省兵马,全力征剿李自成部匪寇。 对于崇祯这道十分严厉,甚至可谓慌不择路的圣旨,兵部侍郎张凤翔明确表示反对,他向崇祯奏禀道:“孙传庭属下,为天下仅存之忠于陛下的精兵良将,皇上只有此一付家当,万万不可轻动啊!” 对于张凤翔的奏禀,心急如焚的崇祯皇帝,自是完全不予听从。为了陕西局势尽快平定,他连发圣旨,责令孙传庭限期剿匪,不得有误。 升任兵部尚书的孙传庭,本不欲仓促出战,可是在朝廷的催逼下,他不得已四下集结兵力,亲率白广恩等部共10万兵马,出师潼关,自阌乡次陕州,进剿李自成部。 同时,他传檄湖广总珍左良玉,河南总兵陈永福、川北总兵秦翼明这三部兵马互为犄角,一道西进关中,以加强明军后备军力,确保明军在进攻流寇时,有足够的兵力补充。 本来,孙传庭还想抽调驻在川东和郧阳一带的唐军征西营兵力,但他又深恐这些唐军一动,那已然盘踞川中大部,并且定都成都自立为王的张献忠,将再无人可制,极可能会包抄自已后路。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简直有如噩梦一般,故这些唐军的兵力,他不敢轻易调动。 孙传庭这边调兵遣将,准备与李自成决一死战之际,李自成在商州城中,也与一众谋士紧急商议,要如何打败来犯的孙传庭。 牛金星率先提议,要全军撤出陕西,避其锋芒,然后集结力量,挥师直取北京。 杨永裕则说,要全军撤出陕西,兵进河南,然后一路挥师东南,最终攻下富庶的金陵及整个东南钱粮要地。 他两人说完,首席谋士顾君恩,却对这两种意见,尽皆加以否决。 他对李自成说道:“直取京师之计,太过急切,万一路有所阻,京城攻打浰,而陕西后路已失,我军安归乎?至于兵进河南再取金陵之计,又太过迂缓,且千里进军,明军定有充足时间,来对我军进行前后夹击,故此计亦不可取。故以顾某看来,还是要立足于陕西,集中兵力打败孙传庭为要。只要我军此战获胜,整个陕西,明军将再无力量可以守卫。而关中的沃野千里,百二秦关,亦皆属我也,此等王霸之资,岂可轻弃?此事济后,我军再挥师山西、宣府,直捣京师明廷,则天下可定,霸业可成矣!” 顾君恩这段话,极对李自成胃口,他立即拍板决定,采纳其策,全军在商州集结,与孙传庭决一死战。 于是,在商州城外,李自成部大军近20万,与孙承庭的10万兵马,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这场大战,从天亮打到天黑,远道而来,又缺少给养的明军,本就比流寇兵力要少得多,战到此时,已是饥疲不堪无力再战,总兵白广恩见势不妙,率部急急逃撤,一路逃往潼关而去。 白广恩一逃,孙传庭独臂难支,全军立溃,流寇军势大振,李自成一日内率兵追杀上百里地,10万明军战死者过半,损失大量兵器辎重,孙传庭只昨率领残部,与白广恩一样,退守潼关。 此时,明军残部仅有不到四万人,已成惊弓这鸟,再无力对流寇发动任何进攻,只能死守潼关一地,以待援军到来。 而李自成则立即将兵马分成两部,一部兵马七八万人,把潼关围得有如铁桶一般。另一部兵马十八万人,乘胜直攻西安。 对战局无比关切的崇祯皇帝,在接到败讯后恼羞成怒,明明是他勒令孙传庭加紧进攻,现在却又把战败责任,统统推到孙传庭身上,严厉下旨道:“谕兵部曰:传庭轻进寡谋,督兵屡溃,削去督师尚书,以秦督戴罪收拾余兵守关,图功自赎。如纵贼入秦,前罪并论。” 与此同时,他又担心流寇万一置孙传庭于不顾,东向直取京师,所以又下旨道:“复谕兵部令晋、豫、保、东四抚,各整兵马,亲驻河干,协力堵御,不许一贼窥渡。” 而仅过三天,有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崇祯,又急急下令,升白广恩为援剿总兵官,挂荡寇将军印,并允诺拨给他京营精兵三万,希望以这样的重赏,使这个当天的商州败军之将能感激用命,能同孙传庭一道固守潼关,最终保住陕西。 只不过,崇祯的旨令,挡不住时局的变化迅速,那李自成在迅速攻克西安后,立即全军集中兵力,一起攻打潼关。潼关被迅速攻破后,孙传庭兵败自杀,而被崇祯厚加封赏的总兵白广恩,却反而不能为国尽忠,竟然大开潼关关门,投降李自成。 在听闻了孙传庭原死讯后,尚带兵在路上的左良玉、秦翼明、陈永福等人,皆是大惧,纷纷引兵撤回驻地而去。 一时间,李自成部连败明军,把整个陕西收入囊中,气势之盛,为造反以来,前所未有。 崇祯十六年2月,李自成在西安正式称帝,改西安为长安,称西京,以明秦王府为后宫,建国号“大顺“,并以崇祯十七年为永昌元年。并册封李继迁为太祖,其曾祖以下为皇帝,母吕氏为太后,册封高氏为皇后,陈氏为贵妃。 接下来,李自成开始大封功臣,他以功臣军功为凭,分以五等爵衔。具体情况为,权将军、制将军封侯;果毅将军、威武将军封伯、子、男。 其中比较有名的,则是汝侯刘宗敏、泽侯田见秀、蕲侯谷英、亳侯李锦(李过)、磁侯刘芳亮、义侯张鼐(李双喜)、绵侯袁宗第、淮侯刘国昌等等。 在军制上,则定五营的名称为中吉、左辅、右翼、前锋、后劲;旗纛前营为黑色、后营为黄色、左营白色、右营红色、中营青色。军职虽仍设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军、都尉、掌旅、部总、哨总等军官职衔。对外则号称,其下兵马总数为,步兵六十万,马兵四十万。 军制既定,李自成又下令,设天佑殿大学士,由牛金星担任,同时兼任工部尚书,宋企郊为吏部尚书,陆之祺为户部尚书,巩煜为礼部尚书,张嶙然为兵部尚书。 而在尚书之下,又以喻上猷为吏部侍郎,萧应坤为户部侍郎,杨永裕为礼部侍郎,邱之陶为兵部侍郎,邓岩忠为刑部侍郎,姚锡胤为工部侍郎,帮腘分理政务,在侍郎之下,又有各从事等官,就不多述了。 这个李啸穿越而来的世界里,李自成正式建国的时间,倒比真实历史提早了一年。这件事情说起来,对于风雨飘摇的明朝来说,真是一种无以伦比的悲哀。 西北之地,一个全新政权,一股全新的力量,正式宣告崛起。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它的力量,轻视它的决心。而整个明朝,则因此陷入了更加风雨飘摇的境界。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章 贼将东攻,奈何? 李自成大败明军,席卷陕甘,并在西安建立大顺国的可怕消息,传到北京后,崇祯皇帝几乎惊呆到瘫倒。 整整一天一夜,这位大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滴水不进,粒米不食,只是呆呆地坐在东暖阁中,仿佛已然坐化了一般。 可恨啊!李自成这个黄土高坡的放牛娃,官军历经十余年的艰苦征剿,都无法剿灭,反而让其愈发壮大,直到现在西安建国立政。 这个被大明裁撤的驿卒,竟这般不可思议地,到了完全可以与自已分庭抗礼的地步。难道说,他真的是大明的克星?还是说,开国二百七十余年,真的气数已尽,真的要在自已手中终结么? 崇祯忽然感觉到,从腰间到脖颈,一股嗖嗖凉意正腾起窜起。在这温暖的仲春时节,自已浑身冰冷,仿佛已冻僵成冰。 现在,还有一个更现实更严峻的问题,正摆在他面前。那就是,已然建国定都称帝的李自成,他接下来,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满足于据陕西一地称孤道寡,满足于个人的野心与私欲。还是会想着,乘此军势大振,伪朝新立之机,立即统领大军挥兵东进,一路攻向山西与宣府,最后直指京师? 不,绝不能让李自成这厮,这般顺利地发兵东进,一定要想方设法剿灭此獠,至少要把这厮死死地扼在黄河西岸,让这家伙就算再跳得厉害,也只能在陕西一地蹦达,绝不能让他威胁到京师。 “传朕旨意,着兵部尚书冯元飙入见。” “奴婢遵旨。” 自兵部尚书孙传庭战没以来,崇祯皇帝从满朝臣子之中,实在找不出合适的继任兵部尚书人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老迈生病的兵部右侍郎冯元飙,给赶鸭子上架一般,提拔其为兵部尚书。 之所以选择老迈多病的冯元飙,其实也是崇祯皇帝的内心,在孙传庭最终为国战没后,多有惭悔之故。 原来,在崇祯皇帝当日给孙传庭接连下旨,强令他去剿灭李自成时,朝中的群臣,唯唯诺诺者与沉默不语者居多,只有兵部左侍郎张凤翔与老迈的兵部右侍郎冯元飙,两人皆向皇帝提出了反对意见。 相比个性硬直的张凤翔,他言辞激烈地上书反对皇帝,结果却被皇帝严厉斥责。年纪大得多,已是官场老油子一般的冯元飙,可就圆滑得多了。 他先是静静地听了皇帝的陈述,并频频颔首,以示认同皇帝的观点。但在皇帝讲到,兵不战则贼益张,且兵久战则易懦之类的话时,冯元飙立即见机插话,拱手说道,陛下既已知现在的局面,将士习懦,未经行阵,则宜致贼而不宜致于贼也。故微臣以为,孙尚书手下虽有精兵良将,但此刻最宜之策,乃是按兵不动,固守待援,缓缓而图之,方为正道也。 崇祯被他这一狡猾的顶撞,脸面上颇有挂不住,还未来得及斥责,冯元飙却又跪于帝座之前,大声禀道:“陛下,微臣之语,皆出肺腑,若有污圣听,请先下臣狱,俟一战而胜,斩臣谢之。” 冯元飙这一硬一软两番态度,让崇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处罚他吧,又感觉不太合适,最终只能在表面上批评一番了事。 冯元飙察颜观色,从宫中回来后,立即抱病在家,以此为藉不再上朝,省得崇祯看到他心烦。 没想到,这陕西的局势,还真如冯元飙所言,孙传庭全军覆没,整个陕西与甘肃彻底丢失,这下崇祯皇帝回想起冯元飙的话语,心下的后悔,何可言之。 于是,在考虑数日后,崇祯终于抹下面子,下了圣旨,着兵部右侍郎冯元飙补擢为兵部尚书。不过,冯元飙虽然提拔为兵部尚书,但崇祯对他依然不太信任。而当冯元飙进一步提出,把左都御史李邦华与右佥都御史可法二人,皆补入兵部时,崇祯都拒绝了。 因为,生性多疑的皇帝担心,冯元飙此举,有利用皇帝恩宠去扩充自已势力的私心,故当即给予反对。 见到皇帝只不过是把自已升任为一个名义上的空头兵部尚书,对皇帝的猜疑与不信任,冯元飙自是心知肚明。故心灰意冷的他,连日来又和先前一样,一直告病在家。 所以,当他听到皇帝要紧急召见他时,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久历官场的他,心下立即想明白了,皇帝召见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何了。 冯元飙抱病入宫,颤颤巍巍地欲在丹阶前跪下,被皇帝止住。 “尔弢,现在流寇如此猖獗,竟已在陕西建国造反,实是可恶之至。朕且问你,你身为兵部尚书,对现在这般局面,究竟该如何控制,可有何建策乎?”皇帝绷着脸,声音很低。 冯元飙偷偷瞥了一眼,在龙椅上呆坐神情黯淡的皇帝,心下暗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也许,更准确地说,是现在的局面,让他已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还好,在他尴尬无语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之际,皇帝的话语,又继续传来:“尔弢,现在流寇已据陕甘,我大明官军再无力进剿,时局之艰危险恶,岂且是危如累卵。你来告诉朕,这该死的李自成,究竟是只想守着西北一隅关门当个伪帝,还是存了更大的野心,想要东渡黄河,挥兵进攻山西与宣府,最终进攻京师呢?’ 听到这话从皇帝嘴中说出,冯元飙心下轻松了一点。他颤颤抬头,仔细思虑了一阵,便低头回道:”禀皇上,微臣以为,流寇刚建伪国,心气大盛,岂会只满足于拘守陕甘一隅之地乎?他们一定会东流黄河,侵攻山西与宣府,最后目标,便是直攻京师矣。“ 听了冯元飙的话,崇祯脸色变得煞白。 其实,在他心下,何尝没有想过,流寇发展到现在,气势这般兴盛,李自成手下更是拥有雄兵数十万,怎么会满足于只据守这陕甘一隅之地。只不过,当这样肯定的话语,从兵部尚书冯元飙的嘴中说出时,崇祯皇帝的心中,还是一阵莫名的刺痛。 怎么办? 现在情况如此紧急险恶,朕又还能怎么办?! ”尔弢,那,那依你之见,流寇若果真东渡来攻,那我大明官军,将何以御之?“ 听了皇帝这仓皇问话,冯元飙心下暗叹不已。他浑浊的眼珠眨了眨,立即大声回道:”于今之计,以微臣观之,唯一可行之办法,便是令我大明平辽王立即从清境撤兵,集结其手下精兵良将,紧急赶往山西宣府等地,方可勉强挡住流贼东渡啊! 崇祯听到冯元飙这番话语,心下的纠结与无奈,几乎无可言之。 唉,看来于今之际,大明官军已然无力对抗流寇,唯一能指望与依靠的,也只能是李啸这个曾经反叛过自已的家伙了,真真造化弄人哪。 见皇帝沉默不语,冯元飙想了想,又说道:“陛下,现在平辽王李啸在清境之中,接连攻下营口、海城、镇远堡等地,打得清军魂飞胆丧,实是大涨我大明军民士气!且前段时间,平辽王手下兵马,更是在海参崴之地,击毙了清酋皇太极,这倚天之功劳,国朝开国至今,都罕有其匹啊!微臣在想,陛下若要剿灭流贼,除掉倡乱之首李自成,就非得重用李啸不可,除此之外,再无他人可用矣!” 听到冯元飙说得这般语重心长,崇祯内心亦是暗自同意,只是,他疑心一动,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尔弢,那依你之见,朕当如何重用李啸?” “陛下,微臣以为,你当以为其表功之名义,重重封赏李啸,给其重爵厚禄,切实招拢其心。同时再下召,令其部班师回国,前去陕甘抵御流寇。与此同时,皇上需再表示,对李啸及其兵马,全不加以节制与干涉,任因李啸自行指挥,以去除其疑心。且在有需要时,再令我其他大明官军加以全力协助,如何一来,方可令李啸为大明安心效力,方可使其兵马愿意为国尽忠,微臣思来想去,此当是为最佳之策。” 崇祯听到这里,不觉微微点了点头,却又问道:“爱卿,若只是这般下令撤军,那李啸好不容易才打下清境恁多地方,岂非只能又白白丢给清虏了么?这样的话,岂不是又给了清廷重新喘息之机了么?” 冯元飙摇头长叹:“唉,陛下,事有轻重缓急,岂看只看眼前?微臣观之,那鞑虏虽是大逆大恶之徒,但相对于成立伪国的李自成部流寇来说,相对于现在我大明的危急局势来说,还勉强能算是肤藓之疾。现在我大明的真正心腹之患,乃是陕甘的李自成部流贼,这是最危险,也也最需要立即解决的重大问题,这两者之间的利害关系,皇上何其圣明,又岂会看不清楚?恕老臣说得直白,若山西宣府之地皆是沦陷,乃至京师都落入敌手,那么平辽王哪怕平定了辽东,灭亡了清庭,对陛下你来说,又有何意义呢?’ 冯元飙顿了下,又接着说道:”皇上,那平辽王李啸,乃是极其聪明又极时事理之人,他焉能分不清轻重,焉能不知道,现在流贼成了滥觞之势,对整个国家来说有多危险?况且,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平辽王暂时失去了夺取的清虏土地,但他能成功击败李自成,能守住宣府与山西,能保得京师安稳。那么,他就可以获得一个稳固可靠的后方,将来他完全可以更从容地再度对清虏用兵。这般权宜机变,又有何妨呢?“ 冯元飙说完,又加重了语气说了一句作为结尾;”皇上,恕臣直言,现在流贼势力如此猖狂,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还请皇上速下决断,立即派亲随公公前往传旨,立即调派平辽王回国,令其紧急赶往陕甘剿匪,此事火燃眉毛,万万拖延不得啊!“ 听完冯元飙的话,崇祯捋须沉吟了一阵,便脸色凝重地叹道:”爱卿之话,朕心下亦然之。只是李啸与其精锐兵马,远在辽东,想要紧急调往陕甘,谈何容易!万一李啸及其部下兵马尚在路上,流寇便已发动进攻,东渡黄河,又当如何?‘ 皇帝这句问话,颇有些出乎冯元飙所料,他愣了一下回道:“若是如此,那皇上只能先从朝选出一名知兵的大臣,作为督师,率领京营精锐兵马,先去抵挡一阵,待到唐军抵达后,再令其与李啸交接防务,率京营返回便可。” 冯元飙这句话,其实说了跟没说一样。 因为这样的问题,几乎是个人都会这般回答,崇祯自已也知道,这几乎是唯一的办法了。 更何况,冯元飙这个官场老油子,并没有指出谁才是督师的合适人选,所以这番话,其实真的没什么实际价值。 崇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本想再问冯元飙谁是合适的督师人选,这时,他脑海中却忽然想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吏部右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的李建泰。 按说,李建泰为人贪生怕死,既无驭将之才,也无应变之策,不识战阵,不知兵法,这样的人被选为督师,简直是一种悲哀。 而之所以他能被崇祯心下选中,决定任命其为督师,只是因为他是山西有名的大富翁。 皇帝在兵饷俱缺的情况下,看中了他的万贯家财,指靠他“破家以纾国难。” 这一天,崇祯在临朝时叹息说:“朕非亡国之君,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于地下。朕愿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无所恨,但死不瞑目耳!却不知何人可为,能破家以纾国难乎?“ 皇帝此语一出,满朝默然,而李建泰闻得此语,便立刻明白皇帝的意图。 他想到,如果流寇打到老家曲沃已经不远,那么与其让整个家业落入起义农民的手里,还不如用这些即将化为乌有的财富,来为自已博取一个急公好义的美名。 于是,他立即在朝会上,在皇帝面前装出一副义形于色的样子,说道:“臣家曲沃,愿出私财饷军,不烦官帑,请提师以西。” 李建泰这番表演,给崇祯留下了深刻印象,故现在冯元飙一说起要举一名朝臣为督师,崇祯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他。 ”传朕旨意,加封东阁大学士李建泰为行军督师,领尚书衔,赠尚方宝剑,着其立即率京营精锐兵马,前往山西抵御流寇,代朕亲征安民靖乱,行间一切调度赏罚,俱不中制,山西各地州府兵马钱粮,俱需受其节制,钦此。“ ”微臣谨遵圣谕。“ 正文 第六百二十七章 加封唐王 加封李建泰为督师的同时,崇祯又给李啸下达了升擢他为唐王的圣旨。 按说,明朝现在其实已有唐王,即在南阳的唐王朱聿鏼。(注:明朝历史上有名的唐王,即后来成为隆武皇帝的朱聿键,因不守祖制擅动兵马之罪,此时正在凤阳的宗室大牢中吃牢饭,其王爵由其弟朱聿鏼继承。)。 但崇祯为了拉拢李啸,考虑到曾封李啸为唐国公,其部下也一直被称为唐军,故干脆成人之美,把现在的平辽王李啸,给加封为唐王。 至于朱聿鏼,则是转封为秦王。反正原本的秦王一族,已被李自成全族灭尽,现在转封朱聿鏼为秦王,也不会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 加封李啸为唐王的这道圣旨,由崇祯亲自撰笔,写得极长。这封圣旨,仿佛加封李啸仅是次要之事,反而是更多地是吐了崇祯内心,那无限的悲凉与无奈。 “……朕仰承天命,继祖宏图,自戊辰至今甲申十有六年,未能修德尊贤,化行海宇,以致兵灾连岁,民罹水火,皆朕之罪也。至流寇,本我赤子,窃弄兵戈,流毒直省。朝廷不得已用兵剿除,朕心实痛,复之何言……“ ”国朝至今,各省流贼,本为安民,奈何化贼寇,荼毒天下,岂非皆朕一人之过乎?朕躬不省,德行不昭,上愧先祖,下惭黎庶。天下百姓何辜,生受此刀兵之灾,其惨何如?朕每念及此,心下悲戚,又何以言之……“ “……然平辽王李啸,既为乘龙驸马,又是帝室一家,扬国威于鲸海,毙鞑酋洪太;立殊功于清境,复辽中旧土。兵锋所至,鞑虏为之胆丧,劲旅远征,漠北皆是拜服。诸般奇功,彪炳殊卓,岂可一言尽述?朕每闻奏报,皆不胜欣然之至矣。李啸奋武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朝廷之倚柱。扶乱戡乱,纷列高功而谁何;为王行驱,赓歌国朝之荣光。……“ ”……朕却嘉贤不避亲,乃再效皇祖有功必赏之遗命,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新纶命爵。兹特加封李啸亲王爵衔,升授唐王,加授太子太傅,其部有功将士,皆付有司从优叙议。朕锡之敕命于戏,体国经野成荡平之。冀我干城之将李啸,威振夷狄,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嘉乃丕绩,戮力中兴,以洽朕之荷望矣……” ”……今陕甘板荡,流贼窃据,擅自伪国,朕心之忧,何以言表!今令唐王李啸,代朕亲征,鼓联忠勇,表扬节义,奖励廉能,选拔雄杰。其骄怯逗玩之将,贪酷倡逃之吏,妖言惑众之人,缺误军粮之辈,情真罪当,即以尚方从事。行间一切调度赏罚,俱不中制。……“ ”……望唐王此征,劲兵出剿,戈矛为厉,贼寇雪消,歼渠宥胁。除贼真除,若有其降,一人勿得妄杀;抚则真抚,投戈散遣,万民从此安生。……“ ”……以吾唐王忠猷壮略,品望夙隆,办此裕如,特兹简任,告庙授节,正阳亲饯。愿卿蚤荡妖氛,旋师奏凯,天下靖宁,鼎彝铭功。有功内外文武各官从优叙赉。朕乃亲迎庆赏,共享太平。预将代朕亲征安民靖乱至意徧行示谕,咸使闻知。特谕,钦此。” 这封长长的加封圣旨写完后,崇祯加盖龙玺,便命太监曹化淳亲携此旨,立即,前往山东宣谕。 本来,现在李啸远在辽东,朝廷若是想要快速送达,就要立取派人从天津卫渡海前往,这是最为快捷的方法。但崇祯考虑到,现在海路不靖,既有清廷水师为阻,又有大批海盗沿海劫掠,而朝廷自东江镇覆灭后,已基本无水师可用,故为安全起见,不敢让曹化淳等人擅走海路。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就是,加封亲王,乃是极其郑重极其正式之事。李啸虽是驸马,但毕竟是异姓,非同宗室,这种大明开国至今,前所未有独一无二的荣宠,当然不能随意安排。 所以,崇祯最终选择了更加得体的方式,那就是,先派曹化淳前往山东宣谕,再从山东之地,搭乘李啸的水师舰只,再度前往辽东宣旨,这样的话,既使宣谕更加正式,也能让路途有安全保障。 只不过,令崇祯万万没想到的是,曹化淳前脚刚走,仅仅第二天,就从西北传来了噩耗般的消息。 那就是,李自成这厮,就在建立大顺国后,就立即开始谋划东渡黄河,直取京师了。 说起来,李自成这般急切地要发起东征战役,乃是与顾君恩的一条献计有关。 当日,顾君恩献计李自成,让他得以打败孙传庭,夺占整个陕甘,最终顺利建国,因此深受李自成信任,被李自成厚加封赏。而顾君恩受此信重,愈思效力,故在建立大顺之后,他立即向李自成提出,要发动大军东渡黄河,北攻京师的宏大计划。 “禀闯王,现在明军大败,北方空虚,而我大顺新立,将士用命,正是要乘胜进取之时,微臣以为,我大军若东渡黄河,挥师往攻,必能横扫中原,直取京师矣。” 李自成尚未回话,一旁的牛金星却皱着眉头道:“君恩,我大军若挥师东征,明军倒不足虑,只是,明朝还有平辽王李啸这样的良将,其部下唐兵更是兵精将锐,装备精良,若此人前来阻击镇守,那我军岂能轻易打到京城么?” 顾君恩捋须笑道:“聚炎,你之所虑,我自明白。只不过,现在李啸正率其唐军主力,往攻辽东而去,他留在明朝的兵马,已然十分有限,难以对我军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与阻碍。” “但是,如果我大军东征,那崇祯又赶紧把李啸的唐军主力,从清境中召回,又当如何?”牛金星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哼,辽东到陕西,迢迢千里,他纵想赶来,哪里会这么快!聚炎,这正是顾某要让皇上,立即向明廷发动进攻的重要原因。”顾君恩冷笑道:“我们就是要利用李啸率军从清廷不及赶回这个时间差,让李啸率其部众,匆匆忙忙从清境中赶回来时,却发现我军已攻下山西、宣府以及北直隶等多处地方,让他明白,现在明廷大势已去,已然无力回天,他纵然率众赶回了明境,亦是无法可想。这样一来,李啸除了默认现实,又还能如何呢?” 顾君恩的话,让李自成频频点头,他狠狠地在龙椅上捶了一下,厉声喝道:”君恩说得对!他娘的!李啸这厮,当日在河南阻击我军攻打开封,让吾等大败而回,不得不从河南退回陕西,这般深仇,俺可是一直记在心里!这番我军若能迅速发兵,攻下山西与宣府,再拿下京师,擒了那崇祯小儿,那么李啸这厮,就算是最能战,也只得给俺乖乖就范!“ 议计既定,李自成遂派李友、白鸣鹤等下属部将,率先头部队渡过黄河,占领了山西荣河等县,为大军东征作好了准备。 接着大顺军在获了得渡河东征的先头据点之后,从国中调集精锐兵马五十万,兵分两路挥师东攻。 北路兵马三十万,由李自成、刘宗敏统率,计划在占领平阳后,便攻取太原、宁武、大同、阳和、宣化、居庸关,进抵京师。南路兵马二十万,由刘芳亮、李过率领,计划于渡过黄河进入山西后,即沿黄河北岸进军,计划先占领河南怀庆府,继占山西潞安府,接着又东下收河南卫辉、彰德二府、再挥师北上直取大名府,同时分兵收取附近州县,然后经邯郸、邢台、河间攻取保定,与李自成本部会师北京。 五十万流寇大军,杀气腾腾气焰煊天,有如决堤黄河一般,向整个明朝北境席卷而下。 兵马既动,檄文随来,李自成亲自下召,传檄牌山西各郡县,檄文如下: “倡义提营首总将军为奉命征讨事:自古帝王兴废,兆于民心。嗟尔明朝,大数已终,严刑重敛,民不堪命。诞我圣主,体仁好生,义旗一举,海宇归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关西而席卷三秦。安官抚民,设将防边,大业已定。止有晋燕,久困汤火。不忍坐视,特遣义师于本月二十日,自长安领大兵五十万,分路进征为前锋。我大顺皇帝吊民伐罪,御驾亲征,亲提精兵,所过丝毫无犯。为先牌谕文武官等,刻时度势,献城纳印,早图爵禄;如执迷相拒,许尔绅民缚献,不惟倍赏,且保各处生灵,如官兵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在李自成大军有如滔天洪水一般袭来之际,李建泰的五万京营兵马,才刚刚在正阳门饯行,方从京师离去开往山西,完全失去了抵御流寇东征的最佳机会。 明廷的犹豫不决与迟钝应对,让山西宣府等地的明军惊惧慌乱,简直有如一堆无头苍蝇。亦让李自成的大军一路征伐下来,简直可谓势若破竹,所向披靡,根本无人可撄其锋。 流寇东渡黄河后,是如何攻城掠地,又如何屠戮军民,以及如何一日千里横扫明朝北方,在这不再赘述了。 且说曹化淳等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山东,十天后顺利到达济南,与坐镇于地的李啸手下第一赞画陈子龙见了面。 陈子龙热情款待了曹化淳一行人,并给每人丰厚的行赏,让曹化淳等人皆是十分高兴。在象征性的宣谕之后,曹化淳随及提出,要乘李啸的水师舰只,前往清境去向李啸亲自宣谕,当面加封其为唐王。 曹化淳这个要求,让陈子龙不觉面有难色。 因为此时海面尚未完全化冻,而山东当地的舰只,皆已被李啸抽调去北征清境,自海面结冰以来,一直尚未返回。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他只能好言劝慰,告诉曹化淳等人,若要去辽东,只有等到海面化冻,方可行船。 当然,陈子龙向他们表示,会先飞鸽传书给沈阳的唐军密哨点,再由他们辗转联系李啸,让李啸接到消息后,便立即做准备,迎接皇帝圣旨。 听了陈子龙的话语,曹化淳十分无奈。却也没办法,只能在山东暂住,耐心等待辽东那边的消息了。 陈子龙的飞鸽传信,在数天后被沈阳的唐军密探头子郝泽仁收到。只不过,此时,因为豪格与多尔衮尚在内斗当中,盛京城外各条联系渠道,皆被多尔衮切断,让郝泽仁无法向驻扎在海城的李啸,及时送出这条消息。 直到清庭内部斗争缓和,豪格与多尔衮二人合流,共同推举顺治皇帝为清廷之主后,盛京城才重新获得与外界联系的机会。唐军密探头目郝泽仁,才得以派出手下密员,赶紧把这条消息向李啸禀报。 令崇祯皇帝以及曹化淳等人皆没想到的是,李啸收到这条消息后,反应却是十分淡漠。他对自已将被朝廷升擢为唐王一事,并没有太多的欣喜,也没有多加理会。 因为现在的李啸,对崇祯给予的这些虚浮无实的爵衔,已然十分看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以为意。 他现在最为关切,正全力谋划的,是下一步要如何进一步对清廷发动进攻,最终最大程度地削弱满清,同时让自已的利益最大化。 所以对于曹化淳一行人,李啸打算,先让他们在山东呆一段时间,等开春化冻,自已的舰只重新返回山东装载粮食、辎重、军械等物时,再顺便把曹化淳他们载过来,满足他们当面宣谕的要求。 看上去李啸这般冷淡做法,仿佛他对现在的西北局势,并没有太多了解,但真实情况其时并不是这样。 李啸现在,已然从郝泽仁处,知晓李自成在陕西打败了孙传庭部兵马,并建立了大顺国的消息,这个消息传来,令李啸原本的好心情,为之一窒。 他几乎下意识地想到,李自成在建国后,定会大肆派遣兵马,东渡黄河直取京师,这样一来,在自已不及回防的情况下,明廷危矣,崇祯危矣。 正文 第六百二十八章 流贼席卷明境 想到这里,哪怕是最迟钝的心灵,也会砰砰地跳了起来。 不过,李啸在心下,并不认为流寇会如真实历史上一样,席卷整个明朝北部,最终直取京师。 这个明末世界,在自已穿越到来后,已然多有改变,象李自成在去年时,还曾被自已在河南开封朱仙镇给打得大败,不得不退回陕西苟延残喘,李自成纵然想如历史上一样,东渡黄河直取京师,只怕也会对自已的赫赫威名,多有畏惧犹豫吧。 他还是觉得,现在的自已,还是应该先把满清给打服,最好拿下清廷重镇辽阳,然后以此为条件,利用清人胆丧之际,尽可能争取有利的谈判条件,再班师回国,去与李自成部决一死战。 只不过,李啸虽然在心下这般安慰自已,但明朝国内的局势,远比他所想象的,要恶化得快。 李自成的大军兵分两路,向北京进军时,采取了钳形攻势。李自成与刘宗敏二人,亲率大顺军北路兵马三十万,按计划取道太原、宁武、大同、宣化入居庸关,一路上扫荡沿边各镇明军,从北面向京师推进。而大顺军的另一支南路大军,则在刘芳亮统领下,也按照统一部署,展开了南线作战。 李自成大军在沙涡口造船三千,渡过黄河,迅速攻下汾州、阳城、蒲州,仅隔了一日,就攻下怀庆,杀卢江王载堙。 十天后,大顺的北路大军攻克坚城太原。流寇攻城时,明军中的牛勇,王永魁等督兵五千人出战尽殁,到第八日时,以守将张雄作内应,炮轰破城,蔡懋德自缢死。 李自成部在太原休整五天,立刻再度发兵,克忻州,官民迎降,代州守关总兵周遇吉凭城固守,双方大战十余日,周遇吉因兵少食尽,退守宁武关。 李自成挥师大进,周遇吉悉力拒守,最后火药用尽,开门力战而死,全身矢集如猬毛,夫人刘氏率妇女二十余人登屋而射,全被烧死。 这是李自居东攻明境中,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场战斗,从攻打忻州到最终攻克宁武关,前后死伤将士近五万余人,伤亡十分惨重。 为了报复敢于抵抗的明军,愤恨不已的李自成,下令屠城,忻州全城军民百姓,无一存留。 李自成这番大屠杀,达到了十分恐怖的效果,就在当天晚上,大同总兵姜瓖投降,宣府总兵王承胤的降表亦到。李自成挥兵东进,又连下居庸关、昌平、阳和。十一天后,大顺军北路兵马,顺利开进宣府。 宣府巡抚朱之冯企图率众抵抗,他在城头勒令守城军士同流寇作战到底,只不过,他迅速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军士抱手默然无动者。盖一切大炮之火线已绝其火,门已俱塞实,不能发矣。”朱之冯见大势已去,急得仰天大哭。而早与流寇约定暗中投降的王承胤,此时分守南城,当即大开城门迎接大顺军入城。 “满城结彩,或帛或布,无者继以纸。百姓胸前皆粘‘顺民’二字,焚香跪接。”面对这般无奈景象,巡抚朱之冯自缢而死。随及其头颅被王承胤率降兵砍下,献给李自成。 李自成率兵入城,巡视全城时,王承胤手捧朱之冯的头颅,“跪之前拜以称贺”,面有德色。只不过,李自成对他这种卖主求荣自矜功伐的小人作态,颇不以为然,当面嘲笑道:“王将军好大功劳,此乃谁家城耶?”让王承胤满面惶恐,无言以对。 大顺军北路兵马节节顺利,由刘芳亮率领的南路兵马,一路攻州克县,也堪称进展神速,所向披靡。 大顺军南路大军,于蒲坂渡河,便沿黄河北岸向东进军。数天后,进抵河南怀庆地区,明朝副将陈德(即陈永福之子),见流寇来势盛,早已吓破了胆,他急急地把巡按御史苏京拘捕起来,投降了大顺军。 刘芳亮在怀庆地区设置了防御使、府尹和所属六县的县令,十分有效地接管了这些地区。那封在卫辉府的明潞王朱常淓,此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大顺军还未到达时,就在总兵卜从善的保护下,携带宫眷和宝器渡河南逃。 刘芳亮安抚地方以后,复领兵进取山西长治地区。长治古称上党,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却没想到,这要的兵家要地,竟在义军到达之前,潞安府县的官员就逃跑一空,出现了地方上完全无主的荒谬局面。 于是,大顺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长治和附近州县。当地士绅不禁叹息道:“夫河东上党,为古来用武必争之地,而皆唾手得之,天下事不可为矣。” 随及,大啧军活捉了沈王朱迴洪,将他剥皮活剐,同时缴获了宫中所藏大批金银宝器。刘芳亮复任命孙明翼为潞安防御使,让他负责追赃助饷。 追赃助饷,是大顺军为了补充军饷,对明朝的士绅官员,采取的一项强有力的榨取钱财的方法,十分简直粗暴。 “系诸郡王宗室及乡士大夫,非刑酷拷,大索金银,动以千万计,名为捐助。下至乘田委吏,无一得免者。或已经物故,复收其子孙一体拷掠,是名故宦例亦如之。……且分布诸贼各县严比。” 接着,刘芳亮留下大将平南伯刘忠镇守长治地区,自己引兵继续前进。 大顺军左营主力离开长治后,东下彰德府,派部将领兵收取大名府和府属各县,并且留大将刘汝魁镇守河南彰德府。 刘芳亮自己则带着部队取道磁州,进入畿辅地区。广平府的明朝地方官,闻得闯贼大军到来,早已逃窜一空,居住在广平府内的原通州总兵张汝行,为了保命,派腹心前往磁州向刘芳亮纳款。 刘芳亮部的大顺军进入广平府后,明朝的投降官员郊迎三十里。略事休整后,刘芳亮即整队北上,攻下了邢台、河间等地,一路上皆望风归附,大军一路所向,明军望风而溃,终于顺利进抵畿铺重镇保定 用明朝当地士绅来观感来看,那就是,“寇大至,络绎三百里,羽旂铁甲,炯烁夺目。尘坌纷起,昼为暝;马嘶人喊,海沸山摧。”如此言语,足见其兵威之盛。 当时,大顺军旌旗所向,“守土文武吏率皆望风降遁,或绅士争为乱首,倒曳衣冠,疾走恐后,相与称仁诵义曰迎真主。”保定城里的百姓,见流贼势大,为了保命,也断不愿为明军助阵坚守,他们推举士绅,纷纷要求开门纳款。 就在这时,“代帝亲征”的明朝东阁大学士李建泰,在经过了一路慢如龟爬的进军之后,率领京营的五万精兵,终于恰巧到了保定。 只不过,现在的他,这位深受崇祯信重的大学士,在一场战斗都未打过的前提下,受满城的投降气氛影响,也是认为“敌寇势大,我军难支也”,不如及早投降。 可是,城中毕竟还有少数忠于明朝的人,象署府事同知邵宗玄和新任知府何复,却同当地乡绅张罗俊等人合谋,向李建泰要求坚决主张守城。 他们蜂拥来见李建泰,在这位督师大人面前,首先厉声责骂百姓无知,只知降贼何命,却不懂君臣大义,又下令人缀崇祯钱一块,戴于额上,以示戴主之义,作出一副与国休戚的悲壮气概。 见到这些人这般强硬,身为东阁大学士又深受崇祯信重的李建泰,自是不好赤裸裸地说自已一定要投降。只假模假样表态,说自已一定恪尽职守,为国尽忠,力保保定不失。 只不过,他的这番虚假表演,很快就被到来的刘芳亮部大军给揭穿了。 数天后,大顺军到达城下,先在高声喊话,奉劝守城的明军不要执迷不悟,自寻绝路。说得督师李建泰心意大动,只不过碍于张罗俊、邵宗玄等人顽暝不化,硬要死撑到底,李建泰还能只鼓励士卒上城坚守。不过,他虽摆出一副与城共存亡的姿态,在心下却已把张罗俊等人骂了至少一千遍,若不是这般榆木脑袋的家伙,自已早就献城归降了,现在却只能为了脸面,不得不硬着头皮先抗一阵。 刘芳亮见劝降无效,遂下令全力攻城。 大顺军“架铳土阜上,击雉堞如振秋箨,铅丸铁子,喷天抉地,屋瓦飘纷。人皆戴木板循墙走。未几,西北楼火,南郭门又火,隍池溃,高橹灰飞,深沟涛散,守者不寒而栗。” 两天后,南城守弁王登洲等人缒城投降,“百雉顿空”,流寇见状大喜,一拥而上。令人耻笑的是,李建泰所带的几百名亲随军士竟然也“崛然内应”,丢下自已的督师不管,却领着保定府推官许曰可、清苑知县朱永康向义军投降。 李建泰见大势已去,情况十分不妙,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立即下令,把方正化、邵宗玄、何复、张罗俊等愿为明朝效忠的官吏士绅全部处死,然后便令人大开城门,亲自率领百官出城,向刘芳亮大军出降。 刘芳亮在接收了李建泰带来的京营五万明军后,势力愈发大涨。心情大好的他,在李建泰大开城门投降之际下令,进城后全军整肃,不得禁杀,此举大得全城士绅军民之心。 接着,刘芳亮在西门召集士民宣读告谕,任命文华国为保定府尹,同时委任了推官和县令,责成他们办理粮草。第二天,“下令遍拿乡绅之未死者及其子若弟,拷掠惨毒”,进行追赃助饷。还把驱使军民拒守的明工科给事中尹洗等人全部处斩,“揭其首于竿,榜曰:据城抗师,恶宦逆子。” 三天后,刘芳亮留部将张洪守保定,自己带领军队,按原定计划,一路向京师进发。那向来投降的李建泰,竟无耻地充当向导,一路为刘芳亮大军开路前导。 大顺军的南线作战,十分顺利地完成了收取黄河以北大批郡县的任务,对于大顺军走向全盛局面的出现,作出了十分重大贡献,有力地配合了李自成刘宗敏所统北路主力行动。 (注:这些内容,非作者堆砌字数,而是要简要地把李自成向北京进军作一个说明,以免后面的内容太过突兀。) 在攻克宣府并统率全军向北京进军的途中,李自成发布了著名的永昌元年诏书,全文如下: “上帝鉴观,实惟求瘼。下民归往,只切来苏。命既靡常,情尤可见。粤稽往代,爰知得失之由;鉴往识今,每悉治忽之故。咨尔明朝,久席泰宁,寖弛纲纪。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宫府,朝端之威福日移;利擅宗绅,闾左之脂膏罄竭。公侯皆食肉纨绔,而恃为腹心;宦官悉龁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肆昊天既穷乎仁爱,致兆民爰苦于灾祲。朕起布衣,目击憔悴之形,身切痌瘝之痛。念兹普天率土,咸罹困穷;讵忍易水燕山,未苏汤火。躬于恒冀,绥靖黔黎。犹虑尔君尔臣,未达帝心,未喻朕意。是以质言正告:尔能体天念祖,度德审几,朕将加惠前人,不吝异数。如杞如宋,享祀永延,用彰尔之孝;有室有家,民人胥庆,用彰尔之仁。凡兹百工,勉保乃辟,绵商孙之厚禄,赓嘉客之休声。克殚厥猷,臣谊靡忒。惟今诏告,允布腹心。君其念哉,罔恫怨于宗工,勿阽危于臣庶。臣其慎哉,尚效忠于君父,广贻谷于身家。永昌元年谨诏。” 这封诏书,实际上是李自成向明王朝发出的一份最后通牒式的劝降书,而京师中,读到这封信的崇祯,其惊骇震怖,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在唐王李啸还未能率军回返的情况下,崇桢再也按捺不住,他急调辽东总兵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昌平总兵唐通、徐州总兵刘良佐入卫京城,并号召在京勋戚官僚捐助饷银。 虽然派了亲随太监急急出动宣派诏书,但崇祯近乎凭直觉感受到,随着李自成大军的逼近,自已的末日,也许就快到来了。 正文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复有何路可走 在大顺军南北两路,分别从宣府及保定,一齐向京师进逼攻击之际,崇祯的表现,简直可以用热锅上的蚂蚁来形容。 好么,自已亲自提拔,极受信重的东阁大学士李建泰,竟仅仅与流寇打了个照面,就罔顾厚重君恩,就腆颜无耻地率领五万京营精兵,全部投降闯贼,这般无耻之举,简直是狠狠地打了皇帝一个响亮的耳亮,是大明朝无可言说的巨大耻辱! 仿佛料到了崇祯接下来必定要开始找替罪羊一般,才任不到两个月的兵部尚书冯元飙,紧急请辞,说自已老迈无能,有误国事,特此上书请求告老回乡。 不过,出于残存的一点公心,冯元飙举荐李邦华代替自已接任为兵部尚书,请求皇帝准允。 此皇帝正在火头上,见到这个老迈多病的家伙,在这般紧急关头,竟上书请辞,顿是气不打一处来,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半点建议。 他立即下召,命亲随太监赶到冯元飙府上,对冯元飙当面斥责,再让他灰溜溜地滚蛋回家。 被崇祯这般羞辱后的冯元飙,心下虽然惭恨,但他明白,现在保命最为要紧,故他回家后,就迅速收拾行李细软,便带着一家老小,从天津乘海船南逃回浙江老家,躲离了京城这个风暴眼。 冯元飙去职后,崇祯无奈之下,选择了担任兵部给事中的张缙彦,担任兵部尚书。 张缙彦此人,无德无能,才识俱庸,他在兵部纯粹是一个混日子的存在,这样让同僚都看不起的人,现在被崇祯赌气般地提拔为兵部尚书,完全又是一个李建泰式的悲剧,又是给了多灾多难奄奄一息的明朝,又一记沉重的打击。 在真实历史上,李自成攻陷京师后,张缙彦和大学士魏藻德等原明朝官吏,极其无耻地率百官表贺迎接,连司礼太监王德化都看不下去,怒斥其误国无耻,卖主求荣。 到了当年四月,清军入关后,张缙彦逃归故里。后闻福王据江宁,为了博取军功,骗这位后来的弘光皇帝,说自已要自聚义军,遂受封总督河北、山西、河南军务。 不料,张缙彦这厮还未来得及风光几天,豫亲王多铎率清军平定河南、并直取江南,张缙彦惊恐万丈,遂逃匿于六安州商麻山中,假作隐士,实则待价而沽。 清顺治三年,总兵黄鼎领洪承畴命令,入商麻山招降张缙彦,张缙彦降清,因投诚在江南平定之后,清廷不用。 张缙彦为了做官,苦心钻营,四处拉关系,终于在顺治九年,张缙彦历任山东右布政使、浙江左布政使,总算风光了一阵。 只不过,这个毫无气节的汉奸,数年后好运到头,到了顺治十七年六月,因被人举报,说其文章有讥讽圣上,且怀念明朝之嫌,以“文字狱“之罪,被捕下狱;到了十一月被没收全部家产,流徙宁古塔。 最终,这个汉奸在宁古塔郁郁而终,终生未曾返回关内,结束了可悲可耻的一生。 惶然不安的崇祯皇帝,除了提拔兵部尚书张缙彦为兵部尚书外,又立即下召令辽东总兵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昌平总兵唐通、徐州总兵刘良佐入卫京城外,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号召在京勋戚官僚们,踊跃为国捐助饷银,以济军饷。 令勋戚、太监和百官助饷,可以说,是皇帝为了保命,所做的最为无奈之举。 因为,此时明朝的国库早已囊空底净,有限的外解又由于京师在军事上陷于被包围状态,而根本无法运来。 崇祯不是傻瓜,他当然知道皇帝不差饿兵的道理。要调这么多外地兵马入城,军饷开销一定是要保障的。不然的话,士卒不尽力御敌不说,还极可能有哗变之危险。 只不过,心急如焚的他,很快就残酷现实,给予了连番的重击。 皇帝首先下发圣旨,责成勋戚、太监和百官报効,以纳银三万两为上等。皇帝这道软绵绵的圣旨,让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们,纷纷嗤之以鼻,观望不动。 皇帝见无人捐款,便宜想通过树立典型与榜样,来感动这些自私而麻的官僚们。 他派内官徐高,密谕周后的父亲嘉定伯周奎,让他纳银十二万两,给其他臣工做个榜样。不料,周奎虽然有钱,却断不肯答应,只是让徐高回禀皇帝,说什么“老臣贫苦,安得多金?”。并且一口咬定只能捐一千两,再不能多了。 皇帝听到自已最为信任的国丈,竟只肯捐一千两银子,心下大为不满,认为他捐得实在太少了, 于是,皇帝亲自下旨,要求他至少拿出二万两来,这个要求,让视财如命的周奎叫苦不迭。 周奎于是派人去向女儿周皇后求助,周后虽然十分鄙夷父亲的为人,但抹不开父女情面,只能暗中派人给周奎送去五千两。不过,为了点醒这位贪财的父亲,周后告诉他,自已的银子,并不是帮他凑数,而是求他代交给皇上,让他脸面上好看些。 不过,周皇后这番话,周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收到银子后,周奎不仅自己一个铜子不添,反将周后送来的银子扣下两千,只以三千两应命。 周奎这种吝啬又贪婪的态度,让崇祯暴跳如雷,只不过碍于周皇后情面,他又不好对其加以实质性的处罚。于是,他想了想,决定好好羞辱一下这位当朝国丈。 于是,便又遣司礼太监徐高前去周府,宣布周奎为国捐银,劳苦功高,特加封周奎为嘉定侯。 见皇帝这般羞辱自已,周奎亦觉羞惭,十分不得已,便假装经多方动员之后,才凑出了五千两银子,很不情愿地捐给了朝廷。 见周奎如何吝啬,太监徐高不由得感慨道:“老皇亲如此鄙吝,朝廷万难措手,大事必不可为矣!“ 而周皇后在知道守财如命的周奎,最终只捐了五千两银子,且还从自已的捐银中扣了两千两后,不由得哀叹道:“我父周奎平日深受大明王朝养育之恩跟陛下宠爱信任,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吝啬鼠目寸光!要知道,一旦城破之日,他纵家财万贯,又能保住多久呢。“ 而在真实历史上,也就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廿二,李自成大军破城后,很快就找到周奎以及明朝所有的王公大臣与文武百官,还是老规矩,必须朝廷所有大臣与官员按照规定捐银助饷。 周奎这厮,死到临头,竟还是十分吝啬,一毛不拔,最终刘宗敏发了狠,逼迫周奎的老婆与儿媳自杀,又杀死周奎的儿子,守财奴周奎还是不愿意拿出一两银子出来,硬是表示朝廷半年没有发过工资,自己已经没有钱了。 刘宗敏无奈,不得不上报李自成,李自成绝不相信,周奎贵为当朝国丈会没有家财,于是对他进行亲自审讯。 李自成亲自审讯周奎之后,从周奎支吾的言辞中,认定了周奎是在说谎,遂命人将他绑于柱上,亲自用皮鞭不停的抽打。 周奎受此鞑伐之苦,起先还强自忍受,但李自成越下手越重,在被打得快要断气的时候,周奎实在受不了这般苦楚,才迫不得已大喊住手,并同意亲自带领李自成回到家中取出存银。 最终从周府的一个十分隐秘的地窖中,李自成整整抄出现银五十三万两,其他财物也值几十万两。 周奎逼不得已拿出自己私藏的银子与家财上交后,终于获得了宝贵的自由,不过,现在的他,人财两空,一贫如洗,不久之后,周奎便愤恨而亡,走完了自已可悲又可笑的一生。 话说回来,有周奎这位当朝国丈这个悭吝的典型,下面的官员自是上行下效,纷纷叫穷叫苦,不肯助捐。 很多勋戚与官员,都把自己房子上的砖瓦,给弄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看上去十分破败,而屋内值钱的东西,则一律私藏起来,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在自家房子门口贴着房屋贱卖的告示。 为了装穷更逼真,早朝的时候,周奎与朝廷众臣,都故意穿上最破旧的衣服去上朝,以前很多乘坐轿子上朝的官员,也纷纷改为步行上朝,以示自已节俭无银,清廉自守。 令人无语的是,连许多有钱的太监,也开始一个个也装穷叫苦,有的在住房门上大书“此房急卖”,有的把古董器玩送往市上出售,摆出一副破家纾难的样子。 这些太监中,王之心最有钱,传说他家中藏银一项就多达三十万两。崇祯曾当面叫他慷慨输捐,王之心却故作难色地推诿道:“奴家甚穷,连年家计消乏,安得有银。”,最终,仅献银一万两而已。 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真实历史上,王之心后来被大顺军刑夹追赃,吐银十五万两,金银器物价值与此相当,实是可笑可悲。 最终,这场捐饷的闹剧中,在勋戚当中,只有太康伯张国纪输银二万两,数额最大,被晋封侯爵。而其余的文武百官,捐助的不过几十两、几百两不等,聊以应景罢了。 崇祯见这见所得甚微,心下十分恼炮,于是干脆实行摊派。 他先是规定,每个衙门必须捐助若干,后来又按官员籍贯,规定每省仕京官僚捐助数字,如江南八千、江北四千、浙江六千、湖广五千、陕西四千、山东四千之类。 结果,缙绅纷纷告免,软里硬里抵触,让崇祯的搂钱愿望,化为泡影。 朱由检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知道许多官僚贪污致富,乃又下令,命大臣推举“各省堪输者”,由各地官府出面,勒逼官员与富户出银。 只不过,饶是如此兴师动众,据史籍记载,朱由检的大搞捐助,所得不过区区二十万两而已。对比真实历史上,大顺军进城之后,没收皇家内帑和对勋戚、太监、百官追赃助饷,一共弄到七千万两以上的白银,崇祯这番逼捐之举,怎令人一个叹息了得。 而就在崇祯为逼捐失败,心下大怒又无奈之际,有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那么就,在大啧军两面合围,即将对京城发起总攻之际,自已现在,到底要何去何从。 尽管皇帝对抽调吴三桂等外部兵马入京防御流寇抱有幻想,但从前线传来的越来越不利的消息,却使他越来越感到前途渺茫。 更何况,就算是吴三桂的军队,从宁远撤回,移作抵御流寇的主力,那关外的满清军队乘虚而入,京师也同样难保。在这种内外交困之时,一个想法,在皇帝的心头油然而生。 崇祯暗想道,自已何尝不可以效法晋元、宋高之流,赶在大顺军兵临北京城下之前,便脱身南逃,依托半壁江山苟延残喘呢。 皇帝这般想法,在隐晦地向朝臣提议后,迅速地被一名官员揣摩清楚。 这名官员,便是左中允李明睿。 他暗暗地向崇祯写了一封奏折,要求皇帝尽快离开北京,南下金陵,以江南为依托,重新振作现在明朝的颓唐局面。 李明睿这封奏折,可谓说得了崇祯内心最隐密的地方中去了,当他读到李明睿在奏折中所写的:“天命微密,当内断圣心,勿致噬脐之忧。“等话语时,不由得长吁断叹,感慨不已。 崇祯经过一番仔细考虑,决定在东暖阁召见李明睿,详谈南迁之事。 得到太监宣旨后,李明睿立即急急前往东暖阁求见崇祯皇帝。 甫一入宫,李明睿刚要三叩九拜,立即被崇祯制止。 崇祯待他从地上站起,立即沉声道:”太虚,朕有南迁之意久矣,只恨无人赞勷,故迟至今。汝意与朕合,朕心甚慰,今朕志决矣,但诸臣不从,如之奈何?” 李明睿目光灼灼,他拱手而拜道:“陛下,恕臣直言,现在敌寇进逼,人心涣乱,京营精锐尽失,外军奉调无期。朝廷已然内无良将精兵,外无得力之援,若不赶紧离开京城,南迁金陵,还复有何路可走啊!” 正文 第六百三十章 南迁不了了之 听到李明睿说得这般直白,这般直戮人心,崇祯内心十分难受,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是啊,援兵难至,内无劲旅,偌大一座京城,其实有如一座在沙滩上摇摇欲坠的建筑,啊怕是一阵狂风,就能把它彻底吹倒。 这样可怕险恶的局面,真的哪怕是个傻瓜,也明白其中到底有多危险了。 只是,事到临头,自已真的能这般决然,彻底舍弃这自永乐皇帝定都以来,已历二百余年的都城么? 自已真的能放弃宗庙,放弃紫禁城,放弃这大明帝国的心脏,放弃这大明帝的政治中心,就此仓皇渡海南迁么? 那么,向来自诩英明圣断的自已,岂不是与那个一闻金兵闻下,就立刻拔腿逃命,并被活活吓成阳萎的宋高宗,没什么两样了么? ”太虚,若朕这般行事,却不知朝中大臣,却又该如何看待?“内心羞恼不已的崇祯,声音很低。 ”陛下,恕臣直言,朝臣粥粥,其中定有大批非议之徒,又何足怪?“李明睿一脸急切:“只是,现在局面何其危险,纵有小人鼓唇非议,陛下这般英明圣断,又岂能被其所蛊惑?!若失此最后良机,京城被敌军重重围城,则陛下再想亲征南下,再想脱围而去,亦断不可得矣! 这番话中,李明睿巧妙地把逃命南迁,说成极为体面的亲征南下,倒是亦见其良苦用心。 只是崇祯脸色依然满是阴沉,默然无语的他低垂着头,不停地捋着胡须,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陛下,若圣心难断,或是定要与京师共存亡,那请恕臣斗胆,请命臣率太子南迁,且同时立即分封定王与永王,以安社稷,以定民心。“李明睿咬了咬牙,终于说出这句话。 李明睿这句话一说完,崇祯脸上的肌肉,又是不由自主地一颤。 李明睿之意,无非是在皇帝不肯南迁的情况下,让太子朱慈烺,先行赶往到南京去当监国,同时分封定王和永王,以为藩王拱卫之势,这样的方法,可谓退而求其次,在崇祯皇帝万一挂掉之后,能够继存国本,能够保证大明的正统,得以继续延续下去。 只是李明睿不知道,这个建议,其实是完全不符合皇帝心意的。 因为如果实行这个办法,皇帝自己仍然逃不了命,仍然不能摆脱危局,这是皇帝在心下,所决然不能接受的。 况且,皇帝在心中总是存有幻想,就是万一自已运气好,上天会眷顾的话,那些外地勤王兵马,能在流寇到来前就及时赶到,并最终侥幸守住了京师的话,那么太子监国南京,说不定会重演唐肃宗灵武登基,逼迫父亲唐玄宗禅位为太上皇的旧戏,这样的事情,是崇祯所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当他听完李明睿这般说辞,立即一脸愠色地说道:“太虚,你这番话语,却是何道理?想来朕经营天下十几年,尚不能济,哥儿们孩子家做得甚事?太子南迁之事,断不必再言。” 一番苦心却碰了个钉子的李明睿,他敏锐地猜到了皇帝的微妙心思,一时间,不知道要再如何回话。 东暖阁中,一片尴尬的沉寂。 李明睿想了想,又试探着说道:“若陛下觉得,南征金陵太远,对军心士气影响太大,还可就近迁往唐王所在的济南,在那里设立朝廷。这般做法,亦可保陛下无虞,可保大明国本不动。只不过,山东为唐王属地,陛下居于其中,可能会多有不便……” 崇祯心下忧烦,对李明睿的话语,已是再难听进去,他摆了摆手打断李明睿的话语,长叹一声道:“算了,太虚你的建议朕已明白,你不必多言,先退下吧。” 哼,朕连南京都不想去,还要朕去那曾经的叛臣李啸的地盘,这岂不是有如汉献帝一般,自动跑动受曹操挟制么?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让它发生?! 李明睿抬起头,望着皇帝忧郁憔悴的脸孔,心下十分难过。 他张了张嘴,本想再多说点什么。不过,他还是低头拱手缓缓致礼后,退出东暖阁而去。 崇祯望着他默默消失在宫门外,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崇祯一个人,在东暖阁中来回踱步,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召集全体大臣于建极殿中议事。看看各位大臣的意见,究竟是否要立即南迁,还是另有他法,可以保全京师不必大动干戈地把整个朝迁南迁而去。 次日朝会,崇祯隐晦地向朝臣们再度提出了南迁的决定,果然,皇帝一说完,就引来了轩然大波。 按崇祯皇帝的本意,是他自己打算逃往南方,但是呢,一要大臣勷赞,二要顾全面子。 象李明睿在昨天奏对时,故意把南逃美其名曰“亲征”,就是摸准了皇帝这种好面子的这种心理,只不过,最终是因李明睿的动员太子南迁之议,触怒了皇帝,才让这场本来可以取得成果的交谈,最终无疾而终。 斗胆直言的李明睿尚且如此,那些一心只想明哲保身的朝臣们,更是个个心下算盘打得十分精明。 他们唯恐皇帝南迁后,留下自己辅佐太子居守京师,成为活生生的替死鬼,这可是要命的事情。而万一自已有幸,随驾南迁,一旦京师失守,也说不定由于自己曾经主张南迁,而替人受过。 毕竟对于崇祯这样一个没有担当,善于诿过的皇帝,这样的事情,是大概率会发生的。 于是整个朝堂之上,一个个大臣,皆是一副唯唯诺诺,不置可否的态度,与真实历史上,那“帝欲大臣一言主之。大臣畏帝不敢言,虑驾行属其留守,或驾行后京师不能守,帝必罪主之者。遂无人决策。”的情况,完全一致。 而在其中,还有更加另令人无语的事情与阴谋。 那就是,诸如首辅陈演、工部尚书魏藻德之流,甚至在心下已打定主意,要投降流寇,改换门庭了。 他们在心下打算,要拿崇祯这个大明天子,作为献给流寇的礼物,故他们这些人,自是极不希望崇祯就此脱逃的。 所以,当崇祯无奈之际,亲自向陈演发问,他对南迁这事有何看法之时,陈演立即伏跪于地,流泪涕泣,不发一语。 “陈演,你这般态度,却是何故。”见到陈演这副表情,崇祯满心厌恶,冷冷地问了一句。 伏跪于地的陈演,一直未曾抬头,只闷闷地回了一句:“陛下想到南迁,微臣自不敢多言。只是,臣想说的是,流寇未至,先弃京师,其奈宗庙何! “你!……” 陈演这句话,戳中了崇祯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崇祯咬着牙,愤怒地一捶龙椅,心下的焦躁与羞恼,何可言说。 见陈演这般做态,而皇帝已然不知如何应对,魏藻德、以及左都御史李邦华等人,亦纷纷出列,伏跪于地,涕泣纵横,搞得整个朝堂象在开追悼会一般,充满了哀戚凄凉的气氛。 见他们仿佛约好了一般,纷纷自扮忠臣,做出这副为国请命的怂样,崇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发作。 在一片混乱当中,给事中光时亨,敏锐嗅出了朝堂气氛的变化,他施施然出列,立即奏道:“陛下,臣以为,李明睿之提议南迁,实为邪说,其间包藏之奸巧祸心,皇上不可不察!” 他这番话一出,崇祯脸色都变了,而整个朝堂瞬间肃静。 此时,伏跪于地的陈演,脸上暗露喜色。而一直低头站于朝班中的李明睿,则是脸色煞白,惶然无状。 ”光时亨!你说李明睿之语为邪说,却是何故?倒是给朕从实说来!“ 见光时亨这家伙出语惊人,一来就给李明睿扣上一顶大帽子,崇祯脸色十分难看,厉声喝问。 光时亨不慌不忙,掀起襟摆跪地奏禀:”皇上,京城乃是大明二百余年之国都,岂可轻弃?想当年蒙古瓦刺部,以五十万兵围城,都只能困兵于坚城之下,无法攻克,最终只得仓皇遁去。奈合现在流寇未到,我大明大批外地援兵也在增援途中,正欲赶至京师以报陛下,此诚上下用命,齐心守城之时也。而李明睿却出于私心,为保私利,一意鼓动陛下弃守陛下,南迁金陵,这般无耻居心,真真可诛!“ 光时亨这番话,让崇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还未回话,朝中一群见风使舵的大臣,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唤起来。 “陛下,京师乃我大明都城,万万不可轻弃啊! “陛下何其英明圣断,岂可被小人摇舌鼓蛊。若京城有失,恐天下军民百姓为之气丧,纵然顺利南迁金陵,又该如何收拾人心?” “皇上,李明睿此语,绝对是私心自用,有不可告人之目的。此人畏贼如虎,一心谋私,请陛下立诛之,以振我大明军民士气!” …… 听到这些大臣纷纷站队,迅速调转枪头,转而对李明睿落井下石,这场议论南迁的朝会,转变成了对李明睿的个人攻讦,皇帝脸色铁青,几乎气炸。 他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大声怒斥道:“尔等住口!现在局面这般火燎眉毛,尔等还在这里攻讦内斗,真真成何体统!尔等众口一词,只参李明睿,又是何居心?这般言辞,显是朋党之论,莫非要欺朕不能明察不成?告诉你们,朕纵不可守社稷,却可殉社稷!” 崇祯这番话,相当给朝会定了调,给自已脸面贴了金,暂时熄灭了朝臣的口舌纷争,却也断掉了自已最后的南逃机会。 也许,这就是一个王朝的宿命吧。 不能改变,不愿改变,只想着拖泥带水过一天是一天,最终这作茧自缚的结局,是不是已然命中注定。 不过,在现在敌兵迫尽京师之际,崇祯还是做了最后一件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派出司礼监太监徐高,也就是曾给国丈周奎,亲自传递要他捐银二万两的那位,让他带上自已的亲笔御旨,冒着被清军水师或海盗劫掠的风险,从天津渡海前往辽东,请李啸火速带兵撤离清境,全军直往京师,争取保住这座大明二百余年的都城。当然,同时也争取保住自已的性命。 不能南迁的话,这个李啸,也许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吧。 昏暗的乾清宫里,崇祯将这封谕旨仔细封好,亲自走下丹墀,将谕旨交给了伏跪于地的徐高。 “徐高,曹化淳久去山东,了无消息,朕实在是不能再等下去了。”崇祯一脸忧色,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悲戚:“你此行前去,关系重大,一定要把这道谕旨,亲手交给李啸。朕知道,你此去走海路,是多有风险,那清虏与海匪,皆出没其中。但现在火燃眉毛之际,朕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望你在路上,自已多加小心了。” 徐高抬起头,已是热泪盈眶,颤声回道:“陛下放心!奴婢受陛下厚恩,无以为报。此去辽东,定会排除万难,也要把谕旨亲手交给唐王。休说走甚海路,纵是要过刀山火海,也会为陛下赴蹈不辞!” 崇祯的双眼,顿时满布泪水。 他再亦无言,只能故作亲密地拍了拍徐高的肩膀,以示慰藉。 一个时辰后,准备妥当的徐高,在数名锦衣卫的陪同下,一行人从东直门离开京城,一路直奔天津河间府而去。 他们过静海,过咸水沽,来到大沽渡口,在这里乘坐河间府官员早已准备好的海船,立即北渡而去。 徐高等人运气不错,可能因为刚开春化冻的缘故,海面上海盗与清军水师几未可见,一行人一路顺利地往北行去。 说来也巧,而在徐高等人到达营口的前一天,从山东莱州出发的曹化淳,一路乘船到营口,又快马加鞭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李啸所在的海城。 原来,曹化淳在山东停留了将近一个月,实在是百无聊赖,他天天最盼望的事情,便是辽东海域能尽快开冰化冻,让自已能乘船渡海前去宣旨,从而早日期返回京师复命。 所以,在得开辽东开春化冻的消息后,他实在等不及李啸的水师舰队从辽东返回,便急急地乘坐莱州的普通民用船只前去,倒亦是一路顺利地侥幸到达了营口。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一章 板荡识忠臣 在海城官署院子里,红毯铺地,焚香摆台,李啸亲率城中官员,出迎天使曹化淳。 ”……以吾唐王忠猷壮略,品望夙隆,办此裕如,特兹简任,告庙授节,正阳亲饯。愿卿蚤荡妖氛,旋师奏凯,天下靖宁,鼎彝铭功。有功内外文武各官从优叙赉。朕乃亲迎庆赏,共享太平。预将代朕亲征安民靖乱至意徧行示谕,咸使闻知。特谕,钦此。” 在早春清冷的天气里,伏跪于地面无表情的李啸,听曹化淳念完这封长长的圣旨后,便与众官员三呼万岁,接旨谢恩。 接着,李啸在亲随服侍下,换了亲王所穿,最为正式的青衣五章纁裳九章的五爪金色团蟒冕服,又戴上了硬皮珠玉冕冠,前后各垂九琉,每琉九颗五色。最终他手持象牙雕笏,腰系玉带革銙,脚穿皂色犀皮直缝官靴,完成了全副打扮。 这套繁杂而正式的冕服着身,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精神爽利,神采飞扬。 见到自家主帅这般气态雍容神采非凡,下面的官员军兵,自是人人心下叹服,一时间,欢呼声不绝于耳。 “李大人,恭喜你加封亲王!皇上此旨之意,唐王你可……”曹化淳一脸谄笑地凑过来,却被李啸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曹公公等下且随本王入厅内说话。“李啸平静地打断了曹化淳的话语,随即又道:”来人,曹公公一行远来辛苦,速速给各位看赏。“ 50两金灿灿的大锭黄金,被一名小仆端在一个檀木盘中,叠成一座金光灿烂的小山,献给曹化淳。 曹化淳见到面前这一团耀目的金黄,他那一张胖脸,笑得那叫一个稀烂。 ”唉,咱家不过是替天子前来宣谕而已,唐王如此厚礼,真真折煞咱家,咱家何以克当。“曹化淳假装推辞,脸上却愈发笑得灿烂如花。 而其余的十多名随从,亦是人人按各自官阶大小,收到了数目不等的银子,各人无不喜悦。 曹化淳收下赏赐后,随入李啸入得客厅,李啸命人看茶赐坐,便直入正题。 ”曹公公,本王在想,现在流寇在西北建立伪国,怕是接下来,就要东渡黄河,直攻京师了吧。“ 未等曹化淳开口,李啸一口茶喝完,直接地把曹化淳想说的话,先给全部说了出来。 曹化淳捧着茶杯,一脸尴尬,他讪讪地回道;”唐王身在辽东,却对国内局势这般洞察,实令咱家佩服。咱家也实说了吧,皇上之所以遣吾前来,便是希望,在局势恶化之前,唐王能立即从辽东撤兵回国,力阻流寇东渡进攻。本来,咱家是要直接来辽东的,但辽东海路冰封,水路不畅,才不得已在山东迁延了一个多月。却不知道,这一个多月过去,现在国内的局势,又恶化到了何等程度啊。咱家每念及此,无不心忧如焚,却又无可奈何。现在总算顺利来到辽东,完成了陛下的请求,咱家可以略为心安了。“ 李啸脸色肃然,他略一沉吟,便回答道:”曹公公勿忧,既是皇上谕旨,本王安有不遵之理。就等我军前往山东装运粮食与军械的舰船,全部返回辽东之后,本王便带领全军速速退返大明。然后全军径去山西,抵御流寇,决不会让他们轻易渡过黄河。“ 曹化淳闻得李啸表态,脸色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急急拱手道:”既如此,那老奴就替皇上多谢唐王了。还望唐王早做安排,尽快回返为要。“ 李啸点了点头,又安慰他道:”此事曹公公但可放心,这几日,本王会速作撤军准备,只要山东船队赶回,便安排全军尽撤,到时曹公公等人,亦可随我军回返。“ 曹化淳一脸感激,又却夹杂着莫名的愧色,他喃喃道:”唉!可叹这李自成部流贼,起势恁快,朝廷官军皆是猝不及防,根本无力加以阻止,这才不得不力求李大人返回国中救援。李大人在辽东苦战数月,力毙敌酋,攻州克县,在这鞑虏之境,大大地打出了我大明的威风!只不过,现在国中生变,却只能让唐王放弃据占的清境之地,实是可叹可惜!要不是……“ ”曹公公,莫说这样的话了。“李啸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流寇起事突然,又岂可尽先加预料。这清境所夺占之地,纵然暂时放弃,将来亦可收回。但大明乃是国家根本,安可有失。本王受皇上厚恩,理当为国效忠,又何必在意这辽东数座城池的得失呢?” “唉,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哪!唐王果是国家忠臣,朝廷栋梁。咱家闻言,亦不胜感奋之至矣。请受老奴一拜!” 望着面前一脸忠义肃然,仿佛正义化身的李啸,曹化淳感动地站起身来,向李啸躬身作揖。 随后,李啸又与曹化淳闲述了几句,便先打发他下去了休息。 曹化淳退下后,李啸独坐于客厅之中,一动不动,一脸沉重的表情。 虽然自已在曹化淳慷慨表态,但放弃现在一手好牌的大好局面,放弃即将对清廷发动的进攻,转而全军撤退回国去抗击流寇,这样的决定,真的要自已做出时,才会明白到底有多么艰难。 更何况,现在的自已,正在与清廷进行十分关键的谈判,才刚刚吃了一道开胃菜,把旅顺之地收入囊中,正是要大开口大开价从清廷榨取最大利益之际,如果就这样把兵马全部撤回,让清廷白白捡了个大便宜,这个损失,未免太大了些。 那么,现在的自已,究竟要怎么办呢? 李啸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等到从山东的舰船返回后,立即集中兵力,全力攻打辽阳,哪怕不能拿下辽阳城,也要能在这般极度重压下,让清廷方寸大乱,从而为自已在谈判中,谋取更大的利益。 接着,在清廷抗压不住,不得不签下城下之盟后,自已再趁势收兵,全军开往山西,抵御流寇东渡进攻,方为最妥善的做法。 毕竟,现在远在辽东的自已,尚未收到流寇东渡的确切消息,也许流寇现在还在陕甘之地,并未想着立刻发兵亦说不定呢。 李啸心下盘算,现在的自已,应该完全可以在攻打辽阳,完成谈判之后,再前去抗击李自成部流贼,都是来得及的。 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是他这边刚刚加封为唐王之时,清廷那边,却早有细作飞报而来,让多尔衮得到了李自成部的大顺军,已然渡过黄河,一路东攻,刚刚打下宣府以及北直隶南部的重大消息。 原本为清廷与唐军的谈判受挫,一直了无进展而头痛不已的多尔衮,正在床上辗转难眠,在闻听这条消息之后,兴奋得从床上一蹦而起。 他随即起身,迅速穿衣戴帽,急急赶往客厅,去亲自会见那名报信的细作。 “你之所言,可是实情?”多尔衮一进客厅,便对那地上伏跪的细作,厉声喝问。 “睿亲王,奴才是从明国京城返回,所禀之事,确是实情。李自成部流寇,自成立大顺国以来,已然迅速攻下明朝的山西、宣府、北直隶等多处地方,明军望风而溃,流寇之势大振。现明国京城中,满是流寇就要打入京师,擒杀崇祯皇帝,端了明国老巢的传言呢。” 听了细作的回复,多尔衮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好!好!好!真真天助我也!李啸,你这狗入的混蛋,总算也有今天!你这厮一直给本王搞假谈判真备战这一套,现在本王倒要好好看看,你这厮还要何招数可使!” 多尔衮连声大笑,在房中来回踱步了一阵,便急急前往衍庆宫,去向布木布泰通报这难得的喜讯。 此时,布木布泰已然安寝,听闻多尔衮紧急赶来,她羞涩一笑,便密令宫女将多尔衮悄悄带入宫门,直至寝床之处。 多尔衮来到床前,那些宫女纷纷退出宫去,只留下多尔衮与布木布泰二人在其中。 “多尔衮,这么晚了,你还来呀……” 见到绿绸纱帐中的布木布泰,那仅着肚兜的洁白诱人身体,在昏暗的烛光中若隐若现,听到她假嗔实喜的喃喃之语,多尔衮本就狂喜的内心,更平添了一份熊熊欲火。 他快步上前,扯开纱帐,一把将情人揽入怀中,不停地摩挲亲昵,嘴巴更是不停地吻遍她整张脸庞。 ”轻点嘛,多尔衮你这猴急的家伙,这么晚了,还想着这些呢,要是让朝臣们知道了,多不好……“布木布泰耳语呢喃,脸上却更见羞红。 多尔衮呵呵一笑,一把将她拥揽入怀,然后凑在她耳边说道:“大玉儿,我今晚前来,却是有件天大的好事,要来告诉你。” “哦,什么好事?”布木布泰顿时来了精神。 多尔衮立刻把细作的禀报,向布木布泰简略地说了一遍。听了多尔衮的叙述,布木布泰的双眼,都明显放光。 “大玉儿,现在明朝时局这般艰危,连京城都到了旦夕不保的地步。本王敢料定,李啸这厮定会被崇祯速召回国,去抵御铺天盖地而来的流寇。这样一来,他们在辽东攻城掠地所得到的一切成果,都将彻底化为乌有!而我们也再不必与其进行所谓的和平谈判,反而可以白白地坐等其撤走,便可全部收回大清的所有失地。这般好事,简直是天下掉下馅饼啊!” 多尔衮越说越起劲,一张长脸红光满泛,兴奋与激动的神色,溢于言表。 ”好么,李啸这厮精心筹谋,利用我大清内讧之机,与那奸贼豪格勾搭,渡海乘虚来攻,连夺我营口、海城、与镇远堡,实实地打了我大清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明朝后院起火,流寇乘势而起,这个家伙,现在总算尝到了被人袭了后路,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哼,李啸这厮,那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想一边谈判一边备战,尽可能地从我大清榨取最大利益。竟在谈判未开始前,就胁迫我大清割让旅顺一城为谈判先决条件,实是可恨之极!现在好了,这厮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那先前吞下的我大清大片国土,现在终于要连本带利全部吐出来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多尔衮,连连自说自话,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 在他怀中的布木布泰,微笑着听完情人激动的叙述后,却缓缓说道:“多尔衮,若真是如此,那你接下来,是做何打算呢?“ 多尔衮冷哼一声,昂然道:”大玉儿,这又何需多问?接下来,本王自是首先要中止谈判,然后便调集精锐兵力,做好准备,在李啸部仓皇南撤之时,给其狠狠一击,尽可能多地杀死杀伤南撤的唐军。如此一来,既出了本王这口积压已久的恶气,也足以慰藉我军一众战死将士的在天英灵。“ 他顿了一下,脸上又显出阴狠之色,恨恨道:”唐军若撤走,本王必要想办法拿下豪格那厮。这厮勾结外寇,祸害大清,着实可恶之极!先前,本王顾虑有唐军为其大腿,对他还多有忌惮,但现在唐军一走,此人最大的外部倚仗一失,本王行事用谋,当可再无顾虑矣。“ 听多尔衮说这些话时,布木布泰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她在听完了多尔衮的话语后,却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多尔衮,你与豪格之见的争斗,本宫不想插手,但可随你安排。但以本宫看来,你所说的应对方案,却有两大疏漏之处。“ ”哦,是哪两大疏漏?“多尔衮不觉一愣。 ”这第一点疏漏,便是你不该立即中止谈判,而是要以谈判为掩护,让唐军以为我大清不知这条信息,以为我军没有准备,从而在将来,在其撤走南归之际,再行进攻,方可取得更大的战果。“ ”有道理,那这第二点疏漏呢?“ ”这第二点么,那就是睿亲王你眼光格局太小,仅仅只着眼国内,却没想到,要趁明朝内乱之机,去明朝国中趁机搅一把局,去与那李自成部流寇合谋共进,从而为我大清,谋取更多更大的实际利益。“ 布木布泰轻声说完,一双精光四射的灼灼杏眼,直直地盯着发愣的多尔衮。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清要与流寇结盟 听到布木布泰这句话,多尔衮一时间有些发愣,显然他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大玉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要我大清官军,去与那下贱流寇联合么?这可如何使得!再说了,我大清去年才与明朝达成和平协议,两国开始正常交往,和平贸易……” “如何使不得。”布木布泰打断他的话,同时直视着他闪烁的眼神,冷笑一声说道:“睿亲王,凡事当需权变,安可这般执著。想我大清,乃是上天所钟之王朝正统,当然不能与那些杂七杂八的流寇去相提并论。但现在,我大清虽处辽东,与那些起于西北流寇,看上去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但是,我们在攻打明朝,共同谋取利益方面,目标却是完全一致的。想来那个流贼头子李自成,现在明朝攻州克县,横扫其北方土地,获得的财富与人口,简直难以想象。这般好事,岂有让他一人独享,而我大清却只能坐地旁观之理。难道说,他们现在大口吃肉,还不许咱们去喝口汤了不成?“ 她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至于与明朝的和平协议。本来就只是一个临时性的举措,有用则使之,无用则扔之,睿亲王你难道还当真了不成?现在明朝军兵连战连溃,连京城都快不保了,正是鼓破万人捶之势,我们不趁早机去分一杯羹,趁机为自已谋得更大的利益与好处,难道还要死守一纸空文,白白放弃唾手可及的利益不成?“ 听了布木布泰条理清晰欲望十足的话语,多尔衮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又一次感觉到,这个女人那复杂缜密又阴冷酷厉的内心,似乎是更加让自已琢磨不透了。 多尔衮掩饰性地轻咳一声,下意识问了一句:”大玉儿,那你的意思是?“ ”本宫之意,便要让我大清,尽早派出使者,去和那李自成联系,告诉他,我大清愿意与他结为盟友,与他共同对抗明朝,他夺京师,我攻宁远,从而保证他在攻下明国京师并统一明朝北方后,两国能以山海关为界,从此和睦相处,共为友邦。随后,还可一起来对付我们最大敌人李啸。我们可以让李自成据占整个明朝北方,而我们的结盟条件,则是把宁远一地,以及李啸所在的宣府北路,由我大清派人夺取,李自成部不得阻拦及反对。“ ”只是,这些条件,李自成会答应吗?“多尔衮皱着眉头,然后摇了摇头”以本王看来,我大清想要与李自成结盟,怕是极难。要知道,现在那李自成,刚建伪国,其势极大,竟能发动五十万兵力分南北两路攻打明廷,风头之健,何者可匹之!其后又一路顺利,连下山西、宣府、北直隶南部等地,还要乘势直取京师,正是气焰暄天得意忘形之际,他们估计是想着,连同宁远与宣府北路一并吞掉,怎么会愿意与我军结盟呢?“ 听了多尔衮犹豫的话语,布木布泰却又是冷冷一笑,她沉声回道:”睿亲王,以本宫看来,李自成现在虽然貌似强大无匹,但其真正战力,却是绝对不如李啸的唐军。本宫曾记得,在去年时,李自成部进犯河南,曾被李啸打得大败而逃,在陕西潜休了一年才恢复元气。本宫敢料定,李自成对李啸及其手下唐军,必定心怀余悸,必定希望能多个助手,来一起对付李啸,这就是我们能与他们结盟的基础。“ ”再退一步说,李自成部横扫垃圾一般的明军尚可,便其若想拿下有唐军定北营驻守的宣府北路,却是谈何容易!想来我大清,让久经战阵的豫亲王多铎,统领五万精兵,去攻打一个定北营分部驻守的镇远堡,尚且兵败而归。李自成部想拿下李啸经营多年的宣府北路重镇金汤城,亦绝对会碰个头破血流,且断难拿下。“ ”至于吴三桂驻守的宁远一地,则有关宁铁骑守城,亦是十分精锐勇悍。虽然没有唐军可以帮忙,但他却有我大清可为倚靠。如果我们做好工作,成为吴三桂的援手与助力,在流寇来攻取宁远时,让大清国久经战阵的八旗勇士助阵吴三桂,李自成亦只会兵败城下,绝下夺取宁远的可能。所以说,如果我们能对李自成晓以利害,让他明白,他想一个独吞好处是绝对不行的。有摆在面前的现实在前,本宫相信,李自成不是傻瓜,他最终还是会同意我们的建议的。“ 布木布泰的话语,分析得极有道理,让多尔衮亦是频频点头。 ”很好,大玉儿你说得很对。那本王这几天就派出使者,从蒙古诸部进入明境,去与李自成会面。只要能与李自成达成协议,实现两强联手,到了此时,李啸这厮,就算再能蹦跶,又能其奈我何。“ ”正是如此。只要能与李自成结盟,能确保两军携手共同对付李啸那厮,那么,我们非但可以凭着流寇的阻隔与合谋,最终拿下宁远与宣府北路。而那些人心思变的蒙古诸部,在被我大清与流寇合力,将其与唐军阻开后,亦将重新归服我大清。将来我大清再潜心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期,定可重新进图中原,再建不世之功业。这样的话,两代先帝的遗愿,将会最终在我们手中有幸达成。而我大清帝国,也将从此步入真正的全盛时期。这般良机,安可错过!“ 布木布泰说到这里,脸上奕奕发光,双眼之中满是憧憬。 这件大事商定既定,多尔衮复与布木布泰缠绵许久,才从衍庆宫中回来。 次日,多尔衮便作出安排,以谈判不力为由,抽调正与李啸谈判的范文程回来,改任宁完我为谈判正使,又派大学士高鸿中为副使,前往海城继续伪作谈判。 然后,他任命抽调回来的范文程,作为与流寇谈判的正使,另派鲍承先为副使,打算与其一起从辽河河套地区进入蒙古,再穿过蒙古诸部,从山西入境,去与李自成部会面。 与此同时,多尔衮对盛京城亦加强了管控,特别是李啸安插在盛京的密探头子郝泽仁等处,更是派了重兵监守,对其进行严密监控,严防其擅自透出消息,出城去向李啸汇报。 多尔衮以为自已做得天衣无缝,可以完全骗过李啸。但他这般做法,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让原本不作此想的李啸,陡然生疑。 因为李啸知道,范文程作为多尔衮手下第一谋士,还曾在皇太极时期,救过其性命,使其免被皇太极所杀,故多尔衮对他向来极为看重,甚至可以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因此,在与唐军谈判这样的重大事情上,多尔衮一反常态,对这名谋士传旨怒斥并将其调回,那绝对不是所谓的谈判不力,而肯定是另有原因。 那么,会是什么原因,要让清廷这样做呢? 要知道,现在清廷内部,虽有争斗,但大体平稳,其国中也没有什么大规模动乱之类的事情发生。那多尔衮这厮,急急地抽调范文程回国,到底是为什么呢? 李啸思来想去,最终他在心里,十分不安地想到了一点。 那就是,极可能在明朝国内,发生了十分重大而可怕的事情,多尔衮急需抽调范文程这位第一谋士返回,以求尽快与其共商对策,从而对明朝国中之事,快速加以应对。 那么,明朝国中,到了现在,到底发生了何事,又到底是何具体情况呢? 李啸其实并不清楚。 可叹啊,现在的自已,身在辽东这些新占领的地方,无法得到山东传来的最新情报,又兼海路受阻,信息传递可谓十分不畅。故对国内的局势变化,也仅能了解到现在李自成已然在陕甘建国为止。而这一个多月以来,李自成方面有何最新的动静,李啸还无从知晓。 只不过,现在的他,凭直觉能感受到,明朝国中定是风起云涌,局势大变,也许,整个局面,正在朝着对明朝十分不利的方向进行。 那么,该不会流寇已如真实历史上那样,已然东渡黄河,并开始对明朝进行全面进攻了吧。 想到了这里,李啸心下,顿是满是沉重。 李啸心下的忧虑,在三天后被正式证实。 这一天,从天津河间府大沽渡口出发的徐高等人,经过一路辛苦而侥幸的艰难跋涉,终于赶到了海城面见李啸。 风尘仆仆一脸憔悴的徐高,一入海城官署,见到从里面昂然出迎的李啸,竟忍不住掉下眼泪。 令李啸没想到的是,这位手捧谕旨口含天宪的司礼监大太监,在见到自已后,竟然瞬间落泪,一副模样极其哀痛的样子。 而待李啸前行数步,正欲跪地接旨,这位太监徐高,竟抢先一步,扑通一声,反而提前跪倒在了李啸面前。 ”唐王!唐王殿下!陛下现在已然危在旦夕,咱家求你,速速发兵回国,去救救陛下吧!若是再迟一步,咱家只怕,只怕……“ 徐高流着泪,声音哀切到快说不下去,他双手高举明黄湖绸所制的圣旨,以一副极其恭敬的姿态,献给李啸。 徐高这番完全不符合礼仪,甚至可以说是彻底颠覆了上下等级关系的做法,让包括李啸在内的一众迎接官员,俱是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现在的朝廷已到了岌岌可危,形如累卵的地步,才让徐高这般急切到失态了么? “徐公公,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之地,你且随本王入客厅说话。”李啸一脸凝重,上前一步,从徐高手中拿过圣旨,又伸手虚扶起徐高。 徐高涕泣起身,哽咽着抹去泪水,便跟着李啸直入客厅而去。 在客厅中,李啸快完看完圣旨,脸色顿是愈发凝重,拿着圣旨的双手都是在微微颤抖,最终他长叹一声,放下圣旨,一语不发。 “唐王,现在流寇出动五十万大军,已然攻占山西、宣府、以及北直隶大部,我大明官军连战连溃,即将迅速合围攻打京师,而外地兵马皆未回援,若唐王再不立即回保京师,则老奴只恐,只恐……” 徐高说到这里,已然说不去了,两道浑浊老泪,又夺眶而出。 李啸冷冷地看着徐高这般作态,心下可谓五味杂陈。 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会发生,那么它就几乎一定会发生。——《墨菲定律》。 自已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流寇刚刚建国,未曾稍歇,便立即调集大军,全力东攻,那些腐败无能的明军,在流寇这样生猛无比的攻势下,自是一溃千里,连接地丢城失地,终于让流寇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里,便从陕西打到了京师。 这样看起来,流寇的攻势,倒是与真实的历史完全一致。 而更令人无语的一点是,在这个自已穿越而来的世界里,流寇大举东攻,一路横扫至京师的时间,比真实历史上,反而提前了大半年。 这可真是完全出乎自已预料的事情。 说起来,对于崇祯皇帝,李啸的感受十分复杂。 想当初,自已只不过是个村野猎户,投军后凭自已努力,一步步向上爬。从百户、千户、指挥使、到总兵、赤凤伯、东海侯、唐国公、平辽王,直到现在成为明朝亲王的唐王兼太子太傅,这一长串闪耀的爵衔,虽然皆是自已的一路奋斗所得,但更是那个朝堂上的天子崇祯,对自已的欣赏提拔,才让自已在十余年的时间里,终于从一介毫无地位的乡野草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明亲王。 更何况,崇祯为了笼络自已,非但给了自已这般荣耀爵位,还先后把鲁王郡主以及亲生女儿坤兴公主嫁给了自已。现在的自已非但是大明亲王,更是帝王驸马,这身份之尊荣显贵,堪称大明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独此一人。 虽然在自已一路发展过程中,崇祯也与自已闹过矛盾,更曾因为台湾的归属权问题,还与自已兵戎相见。但归根结底,这些矛盾皆已过去,现在旧事重提,实无意义。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崇祯对于维持胆朝这个烂摊子,对于防止局面进一步恶化,还有相当重要的意义。故而,于公于私,自已都不能坐视不管。 ”徐公公,您放心吧,本王虽不才,愿率亲兵,往救陛下!“ 李啸直视着徐高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出这句话。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三章 皇上有难 我当亲救 李啸这句斩钉截铁的话,让司礼监太监徐高,瞬间瞪大了眼睛。 真没想到,唐王的表态这么快,又这么有担当。 他原本以为,现在贵为唐王,又几乎是完全独立状态的李啸,对于这道近乎哀求式的谕旨,必定会内心鄙薄,然后在表面大力叫苦,不停强调困难,推三阻四地不肯撤兵回国。却没知道,李啸这位曾经反叛过朝廷的重臣,竟会答应的这般爽快。 更重要的是,李啸贵为亲王,竟提出要亲去救援,这般置生死于度外的举动,足见忠义可靠,更显赤诚丹心。 一时间,徐高极其激动,几乎想要向李啸伏拜而谢了。 只不过,他又在瞬间想到,现在久处辽东的唐军,即使想要立刻撤走,却又谈何容易。 “唐王,听闻贵部皆在辽东,水师船只尚在山东未曾回返,那要撤兵的话,是不是也只能暂时等待?“徐高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眼下大规模撤兵,确是不及。但本王可以先亲率精锐骑兵,从营口搭乘现有船只回返,希望无论如何,也要把皇上给救出京城出来!”李啸目光灼灼,一字一句地说道。 望着徐高十分迷惑的神情,李啸轻叹一声,又继续说道:“徐公公,你从海路来时,流寇便已从宣府与北直隶两路合击,直取京师,京师的局面,已是形如累卵,岌岌可危,如何还来得及等本王全部安排妥当,再行撤兵回国。若要等到我唐军,全部从辽东搭乘船只撤兵回国,那京城只怕已被流寇攻取多时了!于今之计,只能是由本王统率亲兵,先行赶回京师,无论如何,要先把皇帝从京师救出,再作计较。” 徐高终于明白了李啸的意思。 原来,现在李啸已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在流寇攻势这般急切,如此凶猛的情况下,现在的京师,已是根本不可能保住的了。 现在的唯一可行之计,便是趁着敌人尚未攻城,好歹把崇祯皇帝这个大明帝国的首脑,赶紧从京城中救出,从而为整个大明王朝留住重新振兴的根本。 徐高想到这里,心下喟然长叹。 不过,他略想了想,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唐王,咱家在想,流寇行动如此之快,我等纵然立即赶回,万一京师已被流寇围住,又当如何?” 听到徐高这句问话,李啸的脸色,顿是愈发凝重峻刻。 李啸知道,徐高所说的这种情况,可谓是最坏的状况了,而且极有可能会发生。 而一旦这种最可怕的事情发生,那么,哪怕是诸葛重生,孙武再世,亦无能为力了吧。 李啸没有立即回答,只转过头去,目光投向遥远的窗外。许久,才缓缓回道:“尽人事,听天命。纵是如此,本王亦要亲往救之,以期尽最大努力,把陛下从京城救出。此言既出,断无悔矣。” 徐高听到这里,对李啸顿是愈发佩服,他再不多话,一掀襟摆,有如参见皇帝一般,跪倒在李啸面前。 “唐王如此忠肝义胆,咱家叹服之至,请唐王受咱家一拜! “徐公公何必如此,速速见身。”见徐高这般伏地跪拜,李啸急急上前,将其从地上搀扶而起。 “那,咱家请问,唐王打算何时率兵出发?“徐高从地上站起来后,又赶紧追问了一句。 ”今天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徐公公远来辛苦,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随本王一起返回京城吧。“ ”好,那咱家先行告退。“ 徐高退下去后,李啸立刻派人去叫田威与刘国能两名大将,前来客厅议事。 很快,二人来到客厅,李啸也不多与二人废话,立刻开门见山进入正题。 二人听了李啸对时局的简介,皆是大吃一惊。 而接下来,听李啸他自已的打算后,二人更是目瞪口呆。 “李大人,万万不可啊!现在局势这般险恶,京师危如累卵,唐王乃是万金之躯,更是一军之主,如何可以身犯险,定要亲去搭救皇上!在下虽无能,情愿身代唐王,立即赶往京城去救皇上。”田威目光急切地望向李啸,脸上有难以言说的焦灼。 “是啊,田镇长说得对。唐王乃是一军统帅,是全军上下的主心骨,万万不可以身试险,亲自去救那皇帝。只要大人你下令,国能愿立率精锐军兵赶往京城,一定把皇帝给救出来。”在一旁的刘国能,亦是急急插话,决不同意李啸前自带兵前去。 李啸目光复杂地打量了一下二位爱将,微叹一声缓缓回道:“二位,本王刚被封为大明亲王,皇上有难,安可不出手相救。况且解救皇帝一事,既是臣子本份,又系事关重大,万万不可有失,此事本王若不亲历亲为,亦实难放心。故本王思来想去,只得由本王亲率兵马前去京城,方是最为妥当。至于辽东之地,尚需二位合力驻守,且待船只从山东装运粮食与辎重回来,再相机退兵回国。此事亦是干系重大,事为我军根本,万万不可出错,就全靠二位尽心了。” 田威与刘国能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皆满是无奈。 田威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唐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赶到了京师,那皇帝去不肯离开京城,硬要在城中死守,又当如何?“ 李啸脸色凛然,沉声回道:“若如此,这般紧要关头,本王当采取断然手段,定要将皇上从京城撤走,这事绝无商量。” 田威与刘国能还欲相劝,被李啸摆手制止。 ”不必多说了,本王心意已决,今天准备妥当,明天便要出发。其余诸事,请二位听本王安排。“ 李啸说完,接下来开始立即安排各类重要事情,大致为以下内容。 1、李啸明天带亲随的五百名护卫骑兵,南下营口,从那里搭乘营口港处的剩余船只,径直驶往天津河间府大沽港。 2、辽东这边一切事务,暂由田威全权处置,假装与清廷继续进行谈判,然后暗中组织撤兵。 其中海城与营口的兵力,全部撤回山东,镇远堡的兵力,则全军退回宣府北路金汤城。全军在撤退时,需得将两座城池彻底毁为平地,附近的乡野城镇,也全部加以摧毁,总之不可留下任何物资或人口以资敌。 3、等从山东返回的船只抵达营口后,仅用一半船只运送自家军兵退回山东。另一半船只,则去装运山海关的祖大乐部与宁远城的吴三桂部。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李啸考虑现在流寇进军极快,那处于京城北面的山海关总兵祖大乐部,以及宁远总兵吴三桂部,估计是既来不及入京城救援,又没办法从流寇与清虏的夹击下逃脱,为防止其投降清廷或流寇,需得派出至少一半船队,紧急前往该处,协助其从海上撤走。 李啸确信,只要自已行动及时,那么,来不及撤走的祖大乐与吴三桂,一定会相当感激自已的及时救援。 田威与刘国能二人,大声应命,随后李啸复与他们商谈了一些细节,二人便告退而去。 次日,李啸亲率五百护卫骑兵,又带上了太监曹化淳以和徐高一拔人,一行人从海城直下营口,再从这里登上仅有的数艘船只,径往河间府驶去。 忧心如焚的李啸明白,现在的自已,其实是在与时间赛跑,一定要尽力赶在北京被流寇围城之前到达,方是唯一的希望。 李啸忽然觉得,现在的仅率亲随骑兵,便径往京城去解救皇帝的自已,倒有点象三国时的关云长,无惧生死,单刀赴会。 只是,自已现在纵然全力而行,又能赶得上现在局势的变化么? 李啸不知道。 他的担心,很快就变成现实。 就在他们在海上疾疾而行,一路南下,刚刚到了大沽口港时,流寇的大军,终于从南北两个方向,把整偌大一座北京城,牢牢地围在其中。 流寇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京城围得铁桶一般,至此,崇祯皇帝再无脱逃的可能了。 早在前些时日,大顺军进抵居庸关,总兵唐通和监军太监杜之秩投降,号称天险的京师“北门锁钥”,便在大顺军面前敞开了。 大顺军在一片顺利的局势下,快速逼近京师,让明廷蒙上一片阴沉的气氛,崇祯和他的大臣们,顿时陷入了焦头烂额又束手无策的境地。 在流寇快速向北京进军之际,崇祯与朝臣们在建极殿中,紧急商讨对策,便令崇祯大失所望的是,这些往日里高谈阔论互相攻讦的高手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但相顾不发一论矣。 皇帝故作镇定,按照常例召对考选诸臣,以抵御满清和大顺军以及筹措兵饷为题,让他们挨次奏对。 说起来,在这厄运临头的时候,他做这种毫无实际意义的官样文章,实在是毫无意义,只不过是借以安定人心罢了。然而,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就连他本人,那内心的无限恐惧也再无法掩饰了。 朝中每个大臣都清楚看到,皇帝在听取诸臣奏对时,已经完全心不在焉,根本就未能听进几点。 “上或凭几而听之,或左右顾而哂之,是日帝笑语颇失恒度。或斟茶,或磨墨,皆亲手自为之。如忽忽无绪然,非平时庄涖景象也。” 崇祯明显表露的焦灼与恐惧,让整个朝堂顿时更加骚然不安。 奏对还没有结束,这时的内官太监王承恩,急急跑入殿中,向皇帝递进一件密封文书。 朱由检打开一看,立刻面无人色。 他大叫一声,竟在龙椅上,昏厥了过去。 见到这番骤变,参加奏对的朝臣们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朝堂上顿时乱成一团。 见到皇帝昏了过去,朝堂上一片混乱。老奴王承恩倒还颇有主见。他首先急急喝令散朝,便立即与几个小太监一起,驾起昏过去的皇帝,往寝宫而去。 扶着皇帝到了寝宫,王承恩立即派人去把御医叫过来,御医匆匆赶至,手忙脚乱地给崇祯扎下数根银针,又灌服了一剂汤药后,崇祯才噗地一声,吐出一口污血,悠悠醒转。 “陛下,现在可曾好些了?”王承恩拿着一块明黄丝巾,手心地帮崇祯拭去嘴角的血污,一边颤声问道。 崇祯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待王承恩将他嘴角的血污拭尽后,他一把抓起御桌上的茶杯,咬牙凶狠掷出。 “砰!” 一声爆响,这个青花精瓷茶杯,在水磨白玉石地面上被砸得粉碎。 “皇上,你……” “你们都给朕出去。” “皇上……” “出去!没听到朕说话吗?!” 崇祯这声爆喝,让王承恩及一旁的御医和小太监们,都吓了一大跳。 那御医还想说话,王承恩向他连连使眼色,示意他不必多言,让他和他们一起,喏喏告退。 空荡荡的寝宫中,崇祯无力地瘫靠在龙榻上,脸上满是痛苦与迷茫的神色。 崇祯之所以这般失态,是因为,那封密书,是前线传来了昌平失守,起义军即将兵临城下的可怕消息。 原来,就在昨天的傍晚,大顺军先头部队到达京师北面的土城(即元大都北面城墙遗址),此处一下,大顺军可以再无顾忌,直接进抵北京城下,开始攻城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令崇祯心碎的信息。 那就是,那被他寄予最后的希望,襄城伯李国祯所统京兵三大营的最后兵力三万余人,皆屯扎于京城之外,在土城失守后,大顺军一到,就立即全部投降。 三万京兵投降,大批大明精心铸造的火炮火铳等器械,转手之间全部落入敌手,即将便成了流寇攻城的利器。 现在的局面,虽然流寇还没有立即开始攻城,京师却有如瓮中之鳖,更无可用之兵,也再无外地兵马入援的可能性了。 崇祯近乎恐惧地想道,难道,现在的自已,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可走了么? 心情焦燥的他,久思无计,又从床上起身,象一头困兽一样,绕殿环走,拊胸顿足,叹息不已,连声高呼:‘朕用人不明,内外诸臣误我,误我啊!’ 春风料峭,皇帝的悲呼,迅速地被呼啸冷风撕成碎片,再不可闻。 正文 第六百三十四章 流寇劝封 情况这般危急险峻,崇祯当然不想坐以待毙,他在感叹一阵后,立即开始仓皇自救。 他立即派出手下太监,要他们迅速出城,让外地入援兵马,尽快赶至京城勤王。同时又再度传令,着本已散朝回家的大臣们,重回建极殿议事。 待众臣来齐后,崇祯立即把现在的流寇压城,襄城伯李国桢率残余京兵在城外投敌的险恶局势,向众人作了一番简要说明。 原本就已是一盘散沙的朝臣,闻得这般可怕消息,顿是愈发慌乱。 这时整个朝堂的局面,“人人惶急,莫知所措。士大夫相见,唯唯否否,或曰无害,或曰奈何。又有推议巡街闭门,无一胜算也。” 还有一些可笑的官僚心怀侥幸,“犹谓城坚势重,外有大帅足倚,围三月未伤也。故城中多务积煤米,余无所问。” 听到这些杂乱无章又近乎无用的建议,看到这乱哄哄有如菜市场般的朝堂气象,崇祯愈发心乱如麻不知所措,而宝贵的时间,就在这样无聊的争辨中,迅速地过去了。 而与乱成一团的朝廷相对应的是,京城的最后的数千守军,被太监们强令登上城头守城。他们在城头的仓促防御,更是混乱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因为守城的重任,此时完全落到了宦官手里,被驱赶上城守垛的残余士兵,平时既无训练,临事又缺粮饷,“守垛之兵,饥不得食。或母或子,携粥至城下狂呼,不知守之所在,混乱至此,而一日再食者十无一二。” 两天后,李自成的大军,终于从南北两路,齐集京城,把整座北京给围得严严实实。 铁流滚滚,充塞四野,把偌大一座京城,牢牢围在中间,水泄不通,鸟雀难飞。 京城北面德胜门外,骑着乌驳马,身着标志性的蓝色紧身箭衣,头戴白色范阳毡帽,面孔黝黑,粗眉浓须,鹰钩鼻梁高挺的李自成,望着出现在自已面前的这座明朝都城,内心是说不尽的感慨。 想当初,自已不过是陕北的一名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小小驿卒,白手起家扯旗造反,经过这十多年的艰苦奋斗,已然成为大顺国的皇帝,现在更是一路横扫整个明朝北方,现在,更是要趁势拿下明朝的都城了。 说起来,明朝在今年这般迅速的溃败,还真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要知道,去年夏天,自已才被李啸在河南打得大败,一路溃逃回陕西,本想着怎么也要个几年才能恢复元气,却没想到,那明朝溃烂的速度,竟远超自已想象,最终让自已捡了个大便宜。 而李啸的唐军主力,全力攻打辽东之际,腐朽溃烂的明朝,因此失去了最为可靠的倚柱,整个中原一片空虚,竟让自已能如此顺利地一统陕甘,建立大顺,又东渡黄河,一路打下山西、宣府、以及北直隶大部,最终直逼京城。这运数穷奇,真真岂可道哉。 人间多少事,把酒话沧桑。 李自成感慨了一阵,便冲着阵中大喝一句:“牛金星!你个狗入的,快给俺出来!” 闯王这句粗俗又亲切的叫喊,引得旁边一众大顺军兵哄笑。在哄笑声中,天佑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的牛金星,一脸施施然地纵马出阵,来到李自成身旁。 “牛金星,你个狗入的,非得要俺同意,去给那崇祯佬儿送什么劝封信。操!咱们都攻到城下了,正要一鼓作气拿下京城,你他娘的还要脱裤子放屁,真是多此一举呢。“ 牛金星哂然一笑,向李自成拱手道:”闯王,恕在下直言,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 ”咋不对了咧?“ ”闯王,这古话说得好,名不正则言不顺。咱们兴兵至此,好歹也要有个由头不是?那崇祯皇帝,再怎么说,他也是明朝皇帝,而咱们呢,则无论怎么说,也是他曾经的下属臣民。故而,在攻城之前,咱们得先把道义给占足了,这事情,却是马虎不得。“ 牛金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闯王,咱们给崇祯提的条件,无非这三点,一是崇祯割让整个西北给咱们,咱们则可自降等级,当个西北王。第二点则是,让明朝拿出百万饷银来,犒赏咱们的大军,总不能让咱们千里迢迢白跑一趟。第三点么,则是咱们在受封后,可以率军帮助崇祯平定其他义军及关外的清军,但对崇祯这个皇帝,却是既不奉诏也不进京觐拜。只要崇祯答应这三点,咱们立刻撤兵……“ ”入你娘!牛金星你这怂货!这般好条件,崇祯不答应,难道他是傻子不成?万一崇祯这厮真答应了,你他娘的让俺怎么下台!让这数十万将士就此灰溜溜退兵回陕西么?“李自成一脸愠色,恨恨地打断牛金星的话。 见闯王发怒,牛金星连连摇头,向他劝道:”闯王别急,听我说完嘛。这三个条件,我敢料定,那崇祯佬儿,必然不从,一定会加以拒绝。“ ”操!他他娘的凭什么这般认为?!“ ”禀闯王,那崇祯,在下实在是看透他了。他这个人,为人刚愎无能却又自视甚高,对自已的面皮,那叫一个看得比性命还重。这样的人,分不清主次,搞不明轻重,只会为了所谓的面子,一根筋走到死,根本就不会有半点变通。“ ”唔,你说的这一点嘛,俺倒也是这么认为。“ ”闯王,就象现在这京城,无兵无食,在我军重压之下,已是危如累卵,必然不能守住。他身为一国之君,本当立即认清形势,带着整个明廷退守南方,方是最佳之策。而据我们安插在城中的细作回报说,有侍郎李明睿,曾向崇祯提出了南迁之议,但崇祯却因为什么宗庙首都以及天子守国门之类的牵绊,最终还是拒绝了这条正确建议。可见此人,根本就看不清形势,也不懂因时而变,故他落得今天这般结果,亦算是咎由自取吧。“ 牛金星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感慨与嘲讽交织的神色,他顿了下,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这封劝封信送出去后,那崇祯虽然心下犹豫,有些想答应,但其为了所谓的面子与尊严,必定最终还是会轻易拒绝,此为必然之事也。那么,只要他一拒绝,那咱们就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从此之后,我军便会占了道义的制高点,而崇祯只会得到一个无道昏君的恶名,这样我军攻下京城后,对崇祯或擒或杀,也不会再有多嘴书生,来加以指责了。这般空头人情,不作何为?” 听牛金星说到这里,李自成脸色方露出笑脸,他向牛金星努了努嘴,示意他尽快去办。 得到李自成的授意,牛金星立即派遣出那已经投降的太监杜勋,让其进入城内,去向皇帝传话。 杜勋是在李自成攻打宣府时,与宣府总兵王承允一道向其投降的,他与王承允一道,成为流寇攻打宣府的内应,最终逼死了巡抚朱之冯,顺利献城归降。 因为有这洗不去的污点,自知若回归明廷必是死路一条的杜勋,开始死心塌地为流寇效力,一路上充当向导,指探虚实,十分卖力。 他这样把自已卖痢彻底,故颇受李自成与牛金星信赖,这次前往皇宫,去向崇祯传达信息,杜勋自是最好的人选。 杜勋接受命令,遂在城下喊话,请求入城,很快城头放下吊桥,让他一人一马,快速奔进京城。 入城后,杜勋一路纵马疾驰,直往皇宫而去。穿街过巷直到午门后,他后匆匆下马,遂即有人带着他,向皇帝正在批阅奏章的乾清宫疾奔而去。 来到宫外,杜勋一眼就看到里面那个身着打了补丁明黄龙袍的身影,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 很快,宫内传来消息,令他进去。杜勋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躬身,径入宫门。 在离御桌数步开外,杜勋掀摆下跪。 “皇上,老奴,老奴……” 崇祯放下羊毫玉笔,又把奏章放到一边,然后冷冷地把杜勋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见皇帝这作态,杜勋内心惭愧,脸上竟然莫名燥热。 一时间,乾清宫里,陷入了一片难堪的沉默。 ”皇上,老奴在宣府,实是迫不得已……“ 最终,还是杜勋先开口,他嗫嚅着刚说了一句,就被崇祯不耐烦地打断:“杜勋,朕没心思也没功夫听你说甚过往之事,你有何话想对朕说,有何事情要替流贼传达,尽可直言便是。” 杜勋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面前的皇帝,望向这位他曾经效忠的主人,喉头涌动,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有从怀里摸出一封牛金星的亲笔书信,双手递给崇祯。 小太监从他手里接过信,再递给崇祯,崇祯皇帝皱着眉头打开,略略一看,脸色顿是十分难看。 杜勋察颜观色,见皇帝脸色这般难堪,心下暗道不好,他深恐心胸狭窄的皇帝,会一怒之下,拿自已的人头来出气,那可就糟了。 还好,皇帝最终只是轻咳两声,便冷笑道:“好么,李自成这巨寇,不来径直攻城,反而现在还向朕提了这三点条件,却是何故?” 杜勋听得皇帝发问,内心稍觉一松,便回道:“皇帝,这三点条件,实是闯王怜悯陛下,不忍向京城横加刀兵啊。现在京城局势这般危如累卵,如何可抵闯王那数十万百战精兵!以老奴之见,陛下暂且答应其要求,亦是无妨……” “住口!朕乃是大明天子,只可君王死社稷,如何可以列祖列宗血战得来之国土,去与流寇来进行交换,真真岂有此理!”崇祯一脸暴怒地从龙椅上一跃而起。 “皇上,话虽这般说,但事急从权,陛下又何必拘于死理乎?”杜勋急劝道:“陛下,在下纵犯死罪,但亦曾受皇恩,故不得不向陛下直言。陛下你现在身困孤城,无兵无将,如何能抵御闯王的数十万雄师!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如何可不为自已考虑啊!退一步来说,纵然陛下有心殉死社稷,但其奈城中百姓何?又其奈大明江山何?老奴说句诛心之语,陛下纵为国殉死,又复对大明的江山社稷有何助益?况且现在,大明仍据于南方,根本还在,气数犹然未尽,陛下又如何这般心灰意冷,一心寻死不思振作乎?” 听了杜勋这番苦劝,崇祯开始冷静下来。 他愣愣地看着窗外,脸上肌肉抽动,喉头也在不停涌动,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怪异模样。 最终,他长叹一声,向杜勋缓缓道:“此事关系重大,可否能让朕先与群商议,再行回复,可好?’ 杜勋伏拜于地:”当然可以,还望陛下速速裁断,这般最后的良机,失之不在,陛下万万要好好把握啊!“ 随后,杜勋告辞离去,崇祯目送他离去,脸上是满满的失落。 杜勋一走,崇祯立即在建极殿召开会议,与群臣共商对策。 崇祯首先把李自成的谈判方案,也就这三个条件,简要地向群臣作了个简要说明,然后便向各人询问,现在这般紧急之际,却当如何处理。 令崇祯没想到的是,这建极殿中,气氛沉闷之极,满朝的文武群臣,则有如一群畏缩的羔羊,竟无一人出面出策或发言。 崇祯热切而焦虑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畏缩退却的脸孔,渐渐地,他原本充满殷切的脸上,开始满布失望。 这满朝文武,个个沐泽皇恩,现在这千钧一发危如累卵之际,他们却个个作了缩头乌龟,实实可恶又可恨。 也许,这般家伙,个个早就找好了出路,就等着李自成打进京城,然后个个重新另拜新主,再享高官厚禄呢。 崇祯怒从心头起,他怒喝一声:”陈演!“ 听到皇帝点头,内阁首辅陈演,一脸不甘地从朝班中走出。 ”陈演,现在局面如此危急,你身为首辅,如何竟一句话,一条建议都没有,是何道理?!“ 老奸巨猾的陈演,听到皇帝这声怒问,他既害怕承担责任,又担心皇帝会把自已用来出气,于他故作惶恐,一声不吭,一味鞠躬低头。 见到陈演又来这一套,焦躁不安的皇帝恨得直咬牙,他从龙椅上腾地站起来,目光如刀地盯着面前的陈演,终于恨恨地扔下一句:”哼,你们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们现在心里,到底打的什么小九九。你们在想着,要抛弃大明,投身流贼,以取功名利禄!这般用心,朕实是洞若观火!“ 崇祯恨恨说完,下面回答他的是,依然是一片沉寂。 这一刻,崇祯内心无限悲凉。 正文 第六百三十五章 帝王末路 最终,这次系关明廷命运,堪称生死修关的紧急朝议,令人可悲又可笑地,在一片混乱中草草结束。 这一天,阴风怒号,浓云蔽空,散朝后的崇祯,孤自一人,在乾清宫内呆坐到深夜。 直到太监来亲劝,崇祯才从椅子上艰难起身,前往寝宫而去。 离开宫门的一刻,崇祯仰头望向墨蒙蒙的灰空,忍不住厉声大吼:“诸臣误朕,诸臣误朕啊!朕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矣!可怜我大明二百余年基业,今遭要毁于一旦,今遭要毁在朕的手里啊!” 夜色茫茫,崇祯的凄声呼号,迅速随风而散,在夜空化成虚无。 直到次日下午,思虑了一整天却又百思无计的崇祯,最终不知在何种心态驱动下,亲笔了写了六个字:“朕计定,另有旨。” 然后他令小太监将这六个字,送达给了城外的大顺军。 李自成看完这六个字的回信,忍不住仰天大笑。 “瓜怂!崇祯佬儿真是个瓜怂!这都火烧眉毛,狗咬裤裆了,他还在摆着皇帝谱儿,说些不着四六的怂话,真他娘的笑死人了!罢罢罢,给你阳关大道不肯走,自寻死路你偏来,那俺老李就成全了你咧!” 李自成大笑说完,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厉声下令道:“全军听令,整备攻城器械,明日天明,立即四面攻城,定要一举拿下京城,活擒了那崇祯佬儿!” “得令!” 下面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有如春雷滚滚,响彻在京城上空。 就连处身深宫的崇祯,亦清楚听到了这如雷般的喝喊,竟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下意识感觉到了,自已的生命,也许从这声喝喴开始,进行倒计时了。 终于到了这一天,终于到了这一步了…… 此时此刻,倒好象没有了太多的恐惧与惊惶,更多了一丝安之若素的从容。 想想自已,从信王当到皇帝,一路忧患,一路艰难,勉力支撑到现在,终于要与这气息奄奄的大明王朝一起,走到生命的心头了。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崇祯忽然惨笑起来,他的声音,有如枭鸟一般凄厉,最终,变成了一个人的捂面痛哭。 苍天不公啊! 为什么,为什么自已这么努力,这么勤政,这么宵衣旰食日效操劳地为了挽救大明王朝而奔忙,最终却是落到这般结局! 朕非亡国之君,臣尽亡国之臣,这般该死的朝臣,真真个个可杀是也! 崇祯痛哭感慨了一阵,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的自已,要开始早点为后路作好准备了。 “去,把巩永固给朕叫来。”崇祯闷闷地说了一句。 “是,奴婢遵旨。” 很快,难马都尉巩永固,急匆匆来到乾清宫中。 巩永固,字洪图,宛平人,因娶了永安公主而成为驸马。此人爱读书,好收藏字画,好击剑任侠,结交的也都是有豪爽气的文人,倒是颇有些古代游侠的风采。 而且,巩永固身材英挺,也懂一些国政军事,并且擅长骑射,故崇祯皇帝对其十分信赖与看重,每次出行时,总是让他在近旁跟随。这份信重宠爱,直到永安公主因病故去,驸马巩永固另娶他人之后,依然眷隆不衰。 故而,现在事情紧急之际,皇帝最先想到的,便是找驸马巩永固过来议事。 其实在前段时间,侍郎李明睿向皇帝提出南迁之议后,驸马巩永固也对皇帝提出一个差不多完全一样的建议。 他在奏章中向皇帝说道:“现在京城危急,无兵无食,不如赶紧迁都到南京,方可重新振作,再图恢复。而且现在时间尚是充裕,凭借我的力量,招募几万人保护陛下南行,也应该没有问题。况且大明从前的都城在南京,南方人对大明一直很有感情,比北方人更忠诚,陛下南迁之后,完全可以以江南为基业,从长计议,再图复兴!“ 只不过,崇祯皇帝看过奏折后,依然如先前见李明睿一般,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最终也还是没有听从他迁都的建议。 在这京城被围,将被攻破的仓皇前日,崇祯皇帝见到驸马巩永固,孤身一人匆匆前来,不由得心下百感交集。 当巩永固欲跪地行礼之际,被崇祯立即制住。 他一脸忧色直接了当地说道:“洪图,现在的险恶局势,就不用朕多说了,相信你亦十分明了。朕想告诉你,朕已决心殉国,死志已坚,你断不必再劝。但是朕的三位皇子,朕却不想让他们这般毫无意义地徒死京城。朕今晚召你前来,只想问你,你现在能不能招募人手,赶紧把太子、永王与定王三人,带离京城,前往南京登基?“ 崇祯这番急切而直白的话,让巩永固热泪盈眶。 巩永固扑通一声,跪倒于地,声音哀戚地回道:“陛下,若是京城未曾被围,那在下还有把握,而现在,现在……” “现在怎么了?”崇祯逼问了一句。 “陛下,现在人心离散,只图自保,恕在下直言,现在满朝大臣,都在等着城破之日,另投新主呢。这些利禄之徒,又有谁能去为皇家拼死效力?只恨我本是文人,机谋手段皆是平庸,是真的没有办法去紧急招募兵丁士卒。请陛下恕在下无能,现在这紧急时刻,我实在是一个人都招募不到啊!“ 皇帝脸上的肌肉在痛苦地抽动,他沉默了一下,又问道:“既招不到兵卒,那么,你能不能带上你的家丁,护送太子到南方去?“ 巩永固躲避着皇帝探询的目光,继续嗫嚅说道:“区区家丁,武艺稀平常,又怎么能抵挡强贼,又怎能杀出城去呢!再说,我一向恪守本分,从来不蓄养太多家丁,家丁人数,实是有限得很。不要说家丁,就连我自己,也是一向跟在皇帝身边,且为了避嫌,手里连半个武器都没有,实在无法对抗贼兵啊!“ 听到巩永固这番无奈却实在回话,崇祯心如刀割,君臣二人一时无言,相对垂泪。 事情发展到这里,到时与《明史》上的记载基本一样了。 及事急,帝密召永固及新乐侯刘文炳护行。叩头言:“亲臣不藏甲,臣等难以空手搏贼。“皆相向涕泣。 只不过,在这被李啸改变的历史空间里,事情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崇祯忽然感觉,自已身为帝王,却有如一个女人一般,和自已的臣下相对垂泪,实在是太过无能,也太过丢脸。 崇祯忽然想起了,那个从村野猎户起家,现在却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的李啸。 李啸一介平民,出身何其寒微,尚能凭自身努力,一步一步奋斗到这般成果。而自已一代帝王,面对困局,如何反而没有半点阳刚之气,在此暗自垂泪乎? 反正现在的自已,既已下必死之决心,又何其再露出这般忧戚之态呢? 崇祯愤然而起,冲着巩永固厉声喝道:“自古事在人为,朕与汝岂能在此徒做儿女态!不用多说了,这事,朕决定了。明天趁流贼攻城之际,朕率宫中残余之甲士与宦人,死守皇宫,战死方休!朕愿以此方式,为你们作好行动掩护。你自率你全府家丁,带上三名皇子,一齐化妆出城!” 见皇帝心思已决,巩永固脸上亦涌出决然之色,他朗声回道:“陛下放下,儿臣会尽心去做,更知道要如何处事。” 崇祯点了点头,脸上又闪过一丝忧伤之色,他沉声道:“洪图,至于你家中后事,望你好自处置,不要留有牵绊……” 皇帝这话说得隐晦,巩永固却是一听便明。 两行晶莹泪水,瞬间从他眼中夺眶而出。 他朝皇帝一拱手,全身伏拜于地,颤声回道:“臣之身家性命,皆是皇上所赐,理当为国尽忠,与国同休。陛下不必多言,在下知道要怎么去做。” 巩永固说这句话时,在内心中,便已然做好了,全家尽皆为明朝殉死的准备了。 真实历史上,如《明实录》所记:“十九日,都城陷。时公主已薨,未葬,永固以黄绳缚子女五人系柩旁,曰:“此帝甥也,不可污贼手。“举剑自刎,阖室自焚死。” 这个世界的巩永固,同样下定了决心,准备好了在辞别皇帝回家之后,便去做同样的事情,让全家为大明齐齐殉葬。从而让自已彻底抛弃杂念,一心一意带着三位皇子出城逃亡。 “那就好,那就好。”听了巩永固的回话,崇视眼中,亦是泛点泪花,他喃喃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做汗青。人生在世,横竖不过几十年,早死晚亡,又有甚太大区别。到了明天,朕与流贼决一死战之际,却也不留下后患。后宫诸事,朕亦会好好料理,不会让她们,落入流贼之手,白白受了污辱。” “陛下啊!……” 巩永固在地上,已是哭得泣不成声。 崇祯眼中噙泪,他缓步走了过去,亲手将他扶起,安慰道:”洪图,什么也别说了。你先回家准备吧,准备好后,便带家丁到宫中来,朕再亲手将三位皇子交予你。“ 巩永固连连点头,涕泣而去。崇祯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两行浊泪顿时夺眶而出。 “去,把朕的三位主儿唤来。” “奴婢遵旨。” 所谓“主儿”,乃是宫中称呼,就是他的三个儿子——太子及定王、永王。 三个儿子,太子朱慈烺,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照,皆在宫人的带领下,匆匆来到乾清宫中。 望着面前三个高矮不一的孩子,崇祯内心满是疼爱,又充满了感伤。 他缓缓走过去,逐一摸了摸他们的脸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便叫宫女去取来已准备好的旧衣服。 衣服送来后,崇祯亲自给他们换上,帮他们穿好衣服,系好衣带,戴好发帽。 ”父皇……“ 见到父皇象个妇人一样,逐一为三兄弟仔细地穿衣着帽,太子朱慈烺心下哀戚,他的眼中,泪光不停闪烁。定王朱慈炯与永王朱慈照,亦小声抽泣起来。 崇祯用极度爱怜的目光,缓缓环视三人,然后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哭泣。待三人平静下来后,他缓缓说道:”三位孩儿,你们今日,还是太子、亲王,但是,明天城破以后,就都是普通小民了。父皇已作了安排,让驸马都尉巩永固带你逃出城去,径往南京。你们明天,就各各逃生去吧,如能顺利出城,到达南京,再行登基,重振朝纲,那可真是祖宗有灵,皇天护佑了……“ 他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孩儿,你们此去,不必怀恋朕,朕必定要为社稷而死,否则没有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你们也不必怀念你们的母妃,她们都会由父皇妥善安排好的,你们只管放心离去,不必记挂任何人……“ 崇祯说到这里,声调哽咽,眼中热泪涌动,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三个孩子又开始小声抽泣起来,尤其年纪最小,刚刚十岁的定王朱慈照,哭得最为悲伤。 崇祯抹了一下眼睛,又哽咽着说道:”孩儿们,你们此去,路上千万要小心谨慎,一切都听巩驸马安排。如果遇到做官的人,年老的称呼老爷,年轻的称呼相公。如果遇到平民,年老的称呼老爹,年轻的称呼老兄。文人称呼先生,军人称呼长官。要记住,你们一旦离开,便是普通小民,切莫摆出皇子身份,以免平添事端,节外生枝,你们记住了吗?“ ”父皇,您放心,孩儿们都记住了。“ 听到父皇象个喋喋不休的妇女一样反复叮嘱交待,太子朱慈烺抽泣着点头回答道。 崇祯疼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却骤然一变,哏声说道:”烺儿,万一你们能顺利到达南京,将来绝不要忘了报父母之仇!若将来你中兴大明,能替父母报仇手刃巨贼,则朕纵魂归地下,亦足以含笑九泉了。“ 三个孩子听到这里,一齐用心点头,又一齐放声痛哭。 崇祯喉头涌动,泪落如霰,压抑已久的心绪,终于在这临别之时,猛烈地爆发出来。 他仰起头,双眼充血如两盏红灯,象一头受了重伤的雄狮一般,冲着天空大声吼叫:”尔等三人,何其不幸,生于我帝王之家耶!“ 一语说罢,他再不顾忌帝王尊严与天子颜面,象个无路可走的普通百姓一样,捂面大哭起来。 此时,左右的侍从,都被这生离死别的情景,纷纷感动得失声痛哭,乾清宫里,一片惨云愁雾。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六章 合宫自尽 交待完三位皇子之后,崇祯枯坐了一阵,起身前往后宫而去。 前往后宫的道路,仿佛极其漫长,长到一生一世都走不到尽头。又仿佛极其短暂,短到每走一步,都是生死诀别。 崇祯首先来到周皇后所住的坤宁宫,一入宫门,他惊愕地发现,周皇后已把白绫准备好,正准备把白绫挂到房梁上去。 见到崇祯进来,周皇后稍稍一愣,那晶莹的眼泪,立刻盈满了眼眶。 “陛下……” 崇祯眼泪朦胧,快步走过去,一把将这位可怜的皇后,紧紧搂抱在怀里。 “皇后,你乃母仪天下之人,能有这般自悟,朕心甚慰。想来大明开国二百余年,皇后皆是节烈自处,方足为万民称颂矣。你今番自尽,以正国本,再不受那流贼污辱,这坚贞节烈,亦足史书扬名矣。” 感受着丈夫的体温,周皇后泪如泉涌,喃喃回道:“陛下,妾身跟随陛下十八年,今日死于社稷,死而无憾。却不知三位皇子,陛下可曾妥善安排好了?” “皇后放心,三位皇子,朕已安排人手,秘密带他们出城离去。你此番离去,也不必有甚牵挂。你放心,你且先行一步,朕明日与流贼死战,为国捐躯以身殉国后,便复赶来,与你团聚于九泉之下。”崇祯话语哽咽,实在说不下去了。 随后,两人抱头痛哭,哀戚之声,充溢宫室。 过了一阵,周皇后从崇祯怀里挣脱,她目光满是留恋地望了崇祯最后一眼,便手抛白绫,扔上房梁。 “皇上,妾身先去了……” 周皇后向崇祯福了一福,两行珠泪,又夺眶而出。 不忍亲见皇后自尽的惨状,崇祯转过身去,静静地等待着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女人,在这里走向生命的终点。 身后传来了凳子的踢倒声。 听到身后传来的细微挣扎声,崇祯心如刀割,他紧闭双眼,脸上的每条肌肉,都在痛苦地抽搐。 最终,在身后再无动静之后,崇祯缓缓转过身,当他透了泪眼朦胧的双眼,看清了那个悬吊在白绫上那他最为心爱的女人,已成了一具毫无生命气息的冰冷尸体时,他的眼泪,终于再度夺眶而出。 “好,好,好,皇后做得好啊!如此一来,可保冰清玉洁之身,再不会受流贼污辱了。”崇祯涕泪纵横的脸上,涌出一丝惨笑。 他随之下令,让宫女与太监把皇后的尸身放下,拆下门板做成简易棺材,把皇后装殓其中。 接着,崇祯起身,前往懿安太后(天启皇后)处,准备亲自去劝她自尽。 对于这位懿安太后,崇祯满心愧疚。 崇祯自幼丧母,对他来说,自已的同父异母哥哥天启皇帝之后张嫣,反比自已父母更亲近一些,更能时常给予这位小弟弟,有如母亲一般的疼爱与教导。这点点滴滴的关爱,令崇祯永生铭记。 而且,还有一点是崇祯最为感激她的地方,那就是,正是在懿安太后的一手安排下,崇祯才最终顺利登基。 在天启帝临崩前,他表示,要由其五弟信王朱由检继承,懿安皇后立即派人,去把信王找来。 兄弟二人相见后,熹宗嘱咐信王要好好照顾嫂子,并希望他继承皇位后要有所作为,成为像尧、舜一样贤明的君主。 崇祯当即跪倒在懿安皇后面前,指天发誓,天启才含笑而逝。 在崇祯登位后,他对懿安太后这位嫂子,极其尊重与照顾,而懿安太后,也对崇祯十分尊敬,处处维护他的面子与尊严。史书记载,懿安太后考虑到皇帝每日操劳,过于辛苦,便不时派人去给他送些吃食,让他调养一下身体。 可叹啊!现在的自已,却要去逼死这样一位对自已恩重如山之人,这样一位善待自已的至亲之辈。这简直是一场最残酷可怕的噩梦! 崇祯只觉得,现在的自已已近乎是一头毫无人性的野兽,在做世界上最可怕最反人性的罪恶之事。这条前往太后所住的衍庆宫之路,仿佛长满了荆棘,根本无法走过去。 最终不知多久,当麻木如木偶般的他,来到衍庆宫外时,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有宫女泪如泉涌地跑过来向他禀报,说懿安太后已在刚才不久,便自行悬梁自尽了。 听到这消息,崇祯一时间呆若木鸡。 好么,极明事理的懿安太后,倒是提前走了,免了一场尴尬而难受的见面,倒亦是好事吧…… 这时,他的内心,有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此时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已,竟象个孩子一样,捂着面孔大声哭泣起来。 旁边的宫女太监,呆呆地看着哭泣不已的皇帝,皆是不知所措,很多人亦开始低声抽泣,气氛一片哀戚。 崇祯痛哭了一阵,便强打精神地下令,让宫女与太监们一起,如先前安葬周皇后一样,暂用门板做棺,草草将懿安太后收殓了事。 其余的嫔妃处,崇祯已不想再去,他冷冷下旨,着太监前往各宫传谕,令杨妃袁妃等妃子,各各自行了断,再由太监宫女安排收殓。 下完旨意,崇祯呆站了一阵,便朝着那最小,却也最为自已所疼爱的昭仁公主所住的昭仁殿而去。 这样尚未成年却又如花似玉的女儿,当然绝不能让她落入流贼之手。就让这天家贵胄,金枝玉叶,在自已的手里了断吧。 父亲亲手杀死女儿,这是多么残酷而无奈的悲剧,只是,现在的自已,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崇祯脚步踉跄地来到昭仁殿,有宫女上前禀报,说年仅六岁的昭仁公主,才刚刚入睡。 崇祯面无表情地跨门而入,缓步前行来到寝帐前,见到女儿那熟睡安详又娇俏动人的脸蛋时,他心如刀割。 女儿,莫怪为父心狠,实在是为父不忍心你落入流贼之手啊! 若有来世,你就作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吧,万万勿要生于帝王之家了。 “取我剑来。” 崇祯抹了一把满脸的泪痕,朝旁边抱着宝剑的小太监,轻声唤了一句。 那小太监脸上肌肉剧烈地一颤,两行泪珠瞬间夺眶而出。他垂下头,恭敬地将宝剑,双手递给崇祯。 铮的一声,崇祯抽出宝剑,寒光凛冽,发出森森寒气。 崇祯看了宝剑许久,又久久地打量了一番熟睡的女儿那可爱的面容,牙关一咬,倒持宝剑,便朝昭仁公主心口,狠狠刺去。 说是迟,那是快,旁边的小太监疾冲过来,一把伸出右手,紧紧握住锋利的剑刃! 鲜血有如泉水一般,从小太监手心中流出,点点滴滴地落在昭仁公主胸口,把她胸口的被子,染上一朵血洇的花朵。 剑刃极锋利,血流得极快,小太监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疼一般,兀自紧握在手中。 “混帐,你想干什么?!” 见此异状,崇祯又惊又怒,厉声怒喝。 那小太监眼中噙泪,右手却半点不肯松开,只是哽咽地说道:“陛下,微臣虽然无能,却愿保得公主能平安离开京城。还望陛下慈悲,放公主一条生路。” “你?你开什么玩笑!”崇祯脸色闪过一丝狰狞:“朕贵为天子,尚且无法脱城而去,你一介内侍,无武艺无权谋,却又能如何保得公主平安离开,岂非是拿朕来取笑么?” “陛下,奴婢虽然无能,却有一位贵人可以倚仗,在他的帮助下,定可助公主脱险。”小太监嗫嚅地回道。 ”贵人是谁?“ ”唐王李大人……“ 接下来,这小太监快速地告诉崇祯,他自已,其实已被李啸安插在京城的密探系统所收买,算是李啸安全司情报系统的一员。现在流寇大军围城,李啸在京城安插的情报系统人员,大部已在前些时日转移出城,但仍有极少数人员,潜伏城中秘密住处,以观察时局动静。 ”奴婢虽无能,却可带公主前去秘密住处,暂时保得其性命。李大人虽远在辽东,但承接圣旨,必定会派兵入援京城,只到李大人一入京中,在下再把公主交其手里带出,如此一来,可不就保得公主性命么?“小太监急急低语,眼中却满是期切之色。 小太监顿了下,又哽咽着回道:“只可叹在下能力微薄,京师残余人员又着实有限,不然,定要保得皇上与太子等皆得平安离去。现在,只能尽力先保下昭仁公主了。毕竟她身为女子,又不是特别重要的天家子女,目标不太明显,流贼将来应不会太过追究,当可保得性命,逃离京城……” 听了小太监的话,崇祯脸色阴睛不定,最终,他长叹一声,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 唉,看来这个李啸的能量,还真是远超自已想象。 没想到,他竟然瞒着自已这个皇帝,在京城布下了恁多耳目眼线,竟连这宫中的小太监,也被其收买为其手下,这般能力,真真令人叹为观止。 换句话来说,如果不是这小太监自曝其事,也许自已就算到死,都不会明白,李啸还有这样暗藏的惊人能力。 只不过,李哪这样的举动,算是大逆不道吧。可悲的是,现在自已,还能去处罚他么? 也许,正因为李啸作了这样的安排,才能让这小太监有机会救下这昭仁公主,让她得以保全性命,这说来说去,倒还真是莫名的缘分。 ”你叫什么名字。“ 见到小太监默默地把宝剑收起,崇祯低低地问了一句。 ”禀皇上,奴婢贱名陈全。“ ”陈全,成全?唔,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崇祯脸上泛起苦笑,他站起身来,将陈全上下打量一番,便缓缓道:”既如此,朕就将公主托付于你,望你善以爱护,务必让其脱离虎口。“ ”请陛下放心,奴婢纵死,亦要保得公主平安!“ 崇祯点了点头,缓步来到依然熟睡的昭仁公主前,一脸疼爱地凝望了许久,便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昭仁公主那细嫩的脸蛋。 随后,他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昭仁殿,再未回头。 这位在历史上,被崇祯亲手斩杀的可怜公主,在这个李啸来到的世界里,得以侥幸改过命运,真真令人可叹。 才离开昭仁殿不久,便听到了各宫的太监宫女前来报信,说各位嫔妃,皆已遵从帝令,各各自尽。 这些嫔妃中,犹以袁妃最为决绝,她在自缢前,事先用剪刀将手腕动脉剪开,下刀极狠,那刀口有如孩子嘴巴一样大,随后再从容上吊自尽。 听到这些嫔妃遵令自尽的消息,崇祯悲不自胜,又捶胸顿足地嚎哭了一阵,极尽哀痛之色。 崇祯下旨,令手下太监在后花园紧急挖坑,然后将周皇后、懿安太后、以及杨妃袁妃等人的棺柩,全部草草安葬于坑中,再填土掩埋。 整个掩埋工作,崇祯不忍观看。只是,当他最终听到各具棺柩皆已埋好并草草立了木碑后,顿时又忍不住泪落如雨。 到了近午夜时分,换了一身崭新衣物的驸马巩永固,带着十余名家丁,匆匆赶到皇宫之中。 “陛下,儿臣已将后事皆办妥了,母亲与妻儿皆已作了断,全家人齐去天庭,路上倒也不孤单……” 跪在崇祯面前的巩永固,热泪纵横,几乎说不下去。 崇祯清楚地看到,这位驸马新换的衣服下面,犹然可见点点血痕,可以想见,他在向至亲之人下手时,情景会有多么地惨痛,又有多么地无奈。 ”洪图,朕,朕对不起你……“ ”陛下,休说此话,在下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是陛下给的,现在,他们能为国尽忠,亦足以含笑九泉了。“ 望着泪光点点的巩永固,崇祯连连点头,他也不多话,立即把三位皇子叫来,把他们交给了巩永固。 随后,崇祯复把宫中驻守的数十名士兵,选了二十余名看上去较为精壮的,也交给巩永固,让他一齐带走。 ”洪图,且让三位皇子,与这些兵丁一起,今晚先去你家过夜。你家离城门近,只要发现有出城机会,立即行动。此事万望成功,朕,朕就此拜托你了。“ 崇祯说到这里,竟俯身向巩永固长叩一揖。 巩永固急急伏跪于地:”陛下,折煞在下了!请陛下放心,在下定会拼死送三位皇子出城,绝不会让他们落在流贼手里!“ 崇祯上前一步,将巩永固亲手扶起。 随后,他把早已准备好的帝王玉玺等物,亲手交到了太子朱慈烺手里,再向三位皇子仔细交待了一番准备事项,便挥泪与他们告别。 崇祯目送着巩永固他们消失在夜幕之中,两行热泪,又忍不住潸然而落。 送走三位皇子后,崇祯立即下旨,着宫中太监与残余兵丁全部集合,齐集于建极殿中,意欲在这大明帝国的政治最中心处,与敌寇决一死战。 经过一夜的忙碌与准备,崇祯与一众手下,终于等到了一个阴风怒号,晦雨绵绵的萧瑟清晨。 这时,凄厉的攻城号角,有如死神的催命魔笛,在京城四下连绵响起,震耳发聩,令人丧魂。 正文 第六百三十七章 臣,救驾来迟 “全军听令!立即四面攻城,先下城者,本王有重赏!” 号角稍停的间隙,李自成这声狼嗥一般的高喊,立即在四下引来了有如同野兽齐啸一般的回应。 近三十万将士的齐声吼叫,气势煊天,声若奔雷。他们有如久蜇而动的嗜血巨兽,每个人脸上都满是贪婪而狂热,都是充血而凶嗜的眼神。 从天上望去,四下如潮涌动,推着大大小小攻城器械的流寇,有如狂暴汹涌的巨海,而偌大一座京城,却仿佛有如一叶孤舟,在惊滔骇浪中颠簸,随时都可能倾覆。 见到流寇以铺天盖地之势前来进攻,城头那些残余的稀稀落落的守兵,个个吓得脸色蜡黄,双股颤栗,几乎就要站立不稳栽下城来。 此时此刻,在正汹涌攻城的数十万流寇队伍中,却有一只打着流寇旗帜,装备极其精良,却又十分低调的数百人骑兵队伍,静静地埋伏在东直门外。 这支队伍,便是唐王李啸及其五百人的护卫骑兵。 自河间府大沽口港登陆后,李啸率其骑兵部队,一路疾行西进,在进入京城地界后,他惊愕地发现,京城已被流寇围得水泄不通,有如铁桶一般。 这一刻,李啸只感觉,自已的内心,象被压了一块无比巨大的石头,简直难于呼吸。 好么,自已紧赶慢行,一刻不敢稍怠,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没能赶到流寇围城前到达京城,真真造化弄人啊! 那么,现在城中的崇祯皇帝,现在岂不是有如瓮中之鳖? 想到这里,李啸只感觉自已的心跳,近乎加快了几倍。 当李啸看到,与自已同行的太监曹化淳与徐高二人,那近乎无助的目光望向自已时,他知道,现在自已要如何行动,一定要紧急决断了。 李啸星目如芒,他沉声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等既来此,便定要不畏艰险,入城去搭救皇帝。以本王观之,流寇军阵齐毕,器械充足,估计不日便要攻城。而流寇人数众多,兵马混杂不堪,我等打其旗号,假扮其部兵马,潜伏城外相机而动,却也断不会有人认出。只要敌兵能破城而入,我等立刻随其直入京城,径去皇宫。到那时,本王想尽办法,也要救得皇上脱身。” 各人听了李啸的命令,脸上纷纷露出决然之色,皆是表态一切唯李啸军令是从。 李啸等人,只不过在城外呆了一个晚上,次日流寇就开始攻城。 李啸随即命令,让人各人迅速做好战斗准备,待城门大开之际,随着流寇大军,一拥入城。 在流寇猖狂进攻下,整个局面迅速呈现一边倒的态势,无数架长长的攻城梯,有如密集伸出的触手一样,不断靠向城墙,密集如蚂蚁般的流寇,迅速缘梯而上。 另外,复有无数辆蒙着铁皮的撞车与楯车,则被大批流寇军兵喝喊着,吱呀作响地推去撞开城门。 这样力量对比极度悬殊的战斗,流寇光凭气势便已极端骇人,守城的那丁点明军迅速垮掉,很多人哀嚎着转身向城下逃去,还有更多的人就地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接着,一扇又一扇城门轰然大开,里面早已彻底丧失了守城意志的守军,纷纷打出白旗投降,大批的流寇发出震耳的欢呼声,有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朝城门席卷而去。 “快,城门已破,我们已速速入城,直奔皇宫!”李啸目光如电,觑得真切,立刻沉声下令。 五百名精锐护卫骑兵,有如平地突起的一股狂飙,迅疾地从东直门直冲入内。 入得城来,李啸立刻传令,着太监曹化淳与徐高二人在前面带路,全军疾速前行,一定要尽快赶到皇宫,去找到崇祯皇帝。 读过前世历史的李啸,当然知道,崇祯皇帝在真实历史上,是个什么结局。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后半夜,也就是十九日的子时,皇帝朱由检在司礼监太监王承恩陪同下,来到煤山(景山),在寿星亭附近一颗大树下,上吊自尽,王承恩随后也上吊殉葬。他们两个在黑暗阴冷的夜空中,形影相吊,终于和纷繁扰攘的人世永远告别了。 这是一个值得历史铭记的重要的时刻,宣告了大明王朝的正统朝代结束,而一个更加混乱不堪的时代,正式来临。 崇祯的死,没有目击证人,极为秘密,甚至连宫内人员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李自成进宫后,派人四处寻找,终于在三天后,也就是二十二日才发现。 文秉在《烈皇小识》说:二十二日在后苑山亭中看到先帝遗体,与王承恩面对面自缢。先帝用头发覆盖面孔,身穿蓝袍、白夹衣、白绸裤,一只脚的鞋袜脱落,另一只脚穿着绫袜和红色复底鞋。袖子上写着一行字:“因失江山,无面目见祖宗于天上,不敢终于正寝。诸臣误朕,朕无颜见先帝于地下,将发覆面……” 李啸当然不希望,因为自已行动迟缓,而导致了崇祯皇帝重蹈了历史上的悲惨结局。 流寇入城后,迅速席卷了整个京城,大批的明朝官员与士兵投降。无数挥刀舞枪的流贼,立即露出狰狞面目,在京城中烧杀掳掠,奸淫杀人,无恶不作。 偌大一座都城,开国至今二百余年,都未曾遭到这般浩劫,到了现在,却成了一座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在曹化淳与徐高二人引领下,李啸等人,一路纵马经过棋盘街、灯市、城隍庙市、内市等外城场地,迅速朝皇城奔去。 这一路上,只见街市萧疏,大股小股的流贼在街上啸叫驰突,地面与街道两边,皆是死尸狼藉,血流遍地,其中少数是明军或流寇的尸首,多数是城中来不及逃走的市民百姓。 引人注目的是,这些横七竖八的尸首中,更有一些女性尸体,衣衫褪开,羞处尽露,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痛苦挣扎。显然她们在死前,曾被兽性大发的流寇大加凌辱,方最终惨死。 见到这般惨景,李啸眉头大皱,不觉下意识咬紧牙关。 唉,王朝兴,百姓苦,王朝亡,亦百姓苦啊! 李啸不知道,在李啸等人在京城的大街上夺命狂奔,几乎上演一场生死时速之际,已然身披甲胄,腰挂机宝剑的崇祯皇帝,正与手下的一众太监以及残余兵丁,固守在建殿门口,神情紧张而坚决地等待敌军到来。 很快,首先便有一大股流寇,有如野兽般高声啸叫,挥刀舞枪地从午门杀入,直奔皇宫正殿而来。 这股流寇,是流寇大将刘宗敏部下,约两千余人,由一个都尉率领,从离皇宫最近的西直门径自攻入,故最快到达皇宫。 他们有如从笼中放出的恶狼,一路奔来,见人就杀,见好东西就抢,崇祯及众人远远地看到这放肆而悲惨的一幕,各人无不怒气填胸。 “各位,听朕之令,待敌寇接近之际,随朕一齐杀出,好歹多宰几个流贼抵命!” 眼见得流寇愈来愈近,崇祯脸上露出发狠的神色,他刷的一声,抽出随身佩戴的宝剑,作好了迎敌的准备。 见皇帝身为表率,要与流寇搏命相击,守在建极殿门口的二百余太监及残余兵丁,人人感奋,亦各各抽刀握枪,眼光死死盯着正高声喝喊着冲来的流寇。 那都尉率兵行得近了,一眼就看到,建极殿门口那一大批人正固守殿门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 哼,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情况这么危如累卵,还不知道赶紧投降保命,反而欲凭这二百余人,就想守住大殿,就想对抗我军,岂非笑谈! 特别是这些人当中,那个穿着名贵耀眼金色盔甲,手持一柄寒光如水宝剑的人,极可能是一条大鱼,说不定,他就是明朝皇帝本人也说不定呢。 要是此人,真的是皇帝的话,那兄弟我,可不就发了…… 贪婪的冷光,从这名都尉眼中一闪而过。 “传本将之令!全军径直攻击,把这些该死的混蛋全部杀光!特别是那个身穿金色盔甲的主将,一定要将其拿下!” “得令!” 一大群流寇有如闻得血腥味的豺狼,他们喝喊着挥刀舞枪冲来,瞬间便与崇祯一伙人攻杀在了一处。 流寇人多势众,又是久战之兵,对付崇祯这般临时凑数一般的队伍,不要太容易。 几乎就在瞬间,崇祯手下这二百余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迅速地崩溃在即。 “诸位莫跑!就让吾等在此为国尽忠吧!” 见到越来越多的手下开始仓皇逃跑,崇祯近乎绝望地呐喊。 那名都尉,见到崇祯败局已定,更是猖狂无比。他挥舞着一柄硕大的鬼头大刀,接连劈死了几个护在崇祯身边的太监,凛冽的刀锋,直取慌成一团的崇祯。 有道是困兽犹斗,被逼急了的崇祯,也不得不咬着牙,高喊着向蜂拥而来的流贼们对攻而去。一个小卒冲了过来,崇祯下意识地一刺,竟然侥幸刺中了此人臂膀,这人惨叫着退到一旁。 不过,崇祯还未来得及抽剑,那名都尉已然凶狠杀到。 这个满是横肉一脸凶恶的流寇都尉,眼中闪着贪婪而凶狠的光芒,一声暴喝猛冲过去。那鬼头大刀直直地猛刺而出,发出噗的一闷响,透过软甲抱肚,将崇祯肚腹一把捅穿。滴血的刀尖,带着喷涌的血雾,从崇祯后背狰狞透出。 崇祯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软软地向后倒去。 “皇上!” “皇上啊!” …… 一迭声的悲呼,从崇祯左右两边响起,残余的太监与兵丁,人人一脸哀戚,拼命向崇祯挤来,意图帮他抵挡这夺命攻击。 听到叫喊,从崇祯腹部抽刀,正欲挥刀再砍的都尉,顿时下意识地一愣。 皇上? 难道说,此人便是大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崇祯皇帝?! 一瞬间,这名都尉的脸上,露出了近乎狂喜的表情。 靠,和老子对打的,竟然是崇祯?! 这下可真是祖坟发青烟,运势挡不住啊,咱哥们真的要发了! 这家伙受伤极重,估计已不可能救活,那就把他脑袋砍下,献给闯王,咱哥们也能人模狗样地封王封侯啦! 都尉脸色瞬间激动涨红,脸上满是暴虐凶狠之色,他狂吼着挥舞着鬼头大刀,将两边围来的数名太监,刷刷几下砍倒在地。便又一声大喊,高高举起鬼头大刀,朝半躺于地的崇祯脖颈处,猛砍而去! 这一刻,已然气息奄奄的崇祯,见那柄鲜血淋漓的鬼头砍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呼啸的冷光,作势就要朝自已脖颈砍来之际,他的脑中顿时迅速闪过四个字:吾命休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崇祯必死之际,从午门方向有绵密的马蹄声传来。与此同时,在几不可闻的一声微弱箭啸后,一根粗长的三棱点钢重箭,以追星赶月之势袭来。 夺的一声闷响,箭矢从那名举刀欲劈的都尉后颈激射而入,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箭头,从这名都尉喉头处,带着喷溅如泉的鲜血,直透而出! 受此凌厉而凶狠的一击,这名都尉瞪大了血红的眼睛,嘴中发出奇怪的嗬嗬声,随即叮当一声,鬼头大刀掉地,这名都尉则象个被放倒的稻谷麻袋一般,闷闷地脸朝下栽倒在地。 流寇头目一死,原本猖獗无比的流寇们,顿时惊骇异常。他们纷纷停手,甚至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张大眼睛四下张望,仿佛想要搞清楚,这突如其故的变故,到底是来自何处。 只不过,他们永远没有机会搞清楚了。 就在流寇稍稍后退之际,李啸亲统的五百名精锐护卫骑兵,已有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冲过来,马蹄隆隆有如万鼓齐擂,气势端的惊人。 五百护卫骑兵摆出的楔形突击阵型,象一根巨大而凌厉的黑色箭头,如炽刀捅黄油一般,迅速扎透了两千人的流寇军阵,穿出了一条笔直而殷红的血路。 唐军这凌厉一击,让这两千余名流寇,迅速崩溃了。 他们哀嚎着四下逃窜,却被憋了一肚子气的唐军护卫骑兵们,四下追击砍杀,马蹄隆隆,刀剑挥砍,溃逃的流寇,几乎无人得以逃出生天,迅速地唐军骑兵杀了个干净。 这时,因为失血过多又饱受惊吓,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崇祯,忽然感觉,自已被轻轻扶抱在一个强健有力的臂弯中,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个沉毅而熟悉的声音。 “陛下,臣,李啸,救驾来迟……” 正文 第六百三十八章 君可自代之 听到这声话语,已然半昏迷的崇祯,竟然全身微微一颤,噗的一口鲜血吐出,眼睛缓缓睁开。 面前那个一身华贵精钢铠甲,系着鲜红织花披风,浓眉英目,正专注而关切地望向自已的人,可不正是唐王李啸么? 这一瞬间,崇祯百感交集。 自已派出去那么多求援信使,反复去召集外地兵马入京勤王,却没想到,那些近在京畿的兵马,竟无一前来。反倒是远在辽东的唐王李啸,千里迢迢赶到京师。最终侥幸从流寇的鬼头大刀下,救得自已半条残命。 而现在,身受重伤的自已,正虚弱地半躺在李啸强壮的臂弯中。崇祯能清楚地感觉到,生命正从自已身体中快速流逝,已然活不了多久了。 崇祯闷闷地咳嗽一声,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根本没有力量支撑起重伤的身体。他只得艰难地把头颅微微转过了一个方位,以方便对李啸说话。 “唐王贤婿,朕,朕实在有愧于你啊。”崇祯充血的双眼,有晶莹在闪动,他喘着气说道:“于今,说什么都晚了。朕,朕只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努力做到。” “陛下有何吩咐,但可尽言,李啸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为陛下做到。”李啸直视着崇祯迷茫的双眼,他的脸色刚毅如铁,说话清晰有力。 崇祯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艰难说道:“唐王,朕已派驸马巩永固,带领三位皇子从西直门,突出京城而去。望你速速带兵前去,好歹要保得他们顺利离开京城……” 崇祯一句未完,忽地又剧烈咳嗽起来,大团血污与气泡从他嘴巴中咕嘟咕嘟地向外冒,模样十分可怕。 “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快带兵前去,无论如下也会把三位皇子带出京城。也请陛下你随我军一道撤退。” 听了李啸的回答,崇祯稍稍喘定,便又惨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颤声回道:“不必了,朕伤重已极,已是濒死之人,何必再救。只求唐王能好生辅佐太子,重振大明,则朕纵至九泉之下,亦心安矣。” 崇祯说完,一双迷蒙的双眼努力睁大,定定地望着面前一脸凝重的李啸。 李啸更不多话,立即唤名手下,从马上箭袋中取来一根楛木重箭。 然后,左臂托扶着崇祯的他,右手拈起箭矢,手指一用力,啪的一声脆响,将箭矢从中间折成两断。 ”李啸在此折箭立誓!一定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陛下但可宽心。只要有李某在,定可保得皇明千秋万代。“面无表情的李啸,一字一句地清晰回答。 听了李啸这话,崇祯脸上稍露欣慰之色,他睁大眼睛,强硬抵挡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刚想说话,却又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有如一只虾米一般在李啸的臂弯中跃动挣扎。 见到皇上这般行将就死的可怜模样,旁边残存的数名太监低声轻泣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同情的神色。 崇祯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便微微勾了勾手指,示意李啸凑近说话。 李啸点了点头,将耳朵凑近崇祯嘴边。崇祯艰难地喘着气,嗫嚅着说出了在人世间的一句话。 ”李啸,你记着。若太子可佐,则佐之。若太子无能,君可自代之……“ 一语未完,崇祯脖子一扭,瞳孔散大,吐了最后一口余气。 他死了。 ”陛下啊!“ ”陛下你不能死啊!“ 旁边的太监们,纷纷放声嚎哭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李啸默然凝视臂弯中死去的崇祯,脸色坚毅而冰冷的他,没有半点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最终,李啸轻轻地把崇祯尸首放下,便令手下解开崇祯所着盔甲,复用一块在城外宿眠时所盖的厚毡布,将崇祯尸体裹好。 这时,一名满脸血污身上带伤的老太监,慢慢靠了过来,向李啸长叩一揖。 ”老奴王承恩,拜见唐王。“ 李啸一愣,仔细看清了面前的人确是王承恩,便沉声问道:”王公公,宫中其他嫔妃,却是现在何处?“ ”死了,她们都死了。“王承恩语调无尽哀戚,他的脸上,呈现一种怪异无比的神情。 他垂着头,根本不敢正视李啸那灼灼的眼神。 不过,王承恩还是抓紧时间,快速而简略地,把昨天晚上周皇后懿安太后袁妃杨妃等人,是如何被崇祯逼迫自尽,最终又如何草草全部埋于后花园中之事,对李啸说了一遍。 李啸听完,心下是难以言说的感伤。 这样悲惨而冷酷的现实,只有亲自去面对时,才会发现它能让人多心痛彻心扉。 不过,这个世界的崇祯皇帝,没有如历史书上一样,悄无声息地去煤山上吊,反而能率着一众太监与残兵,以二百余人的队伍,拼死与数倍于已的流寇厮杀而亡,倒亦是足够刚烈,足以称为君王死社稷了。 原本打算将崇祯暂时草草安葬的李啸,顿时在心下改了主意。 他轻叹一声,对着犹然嚎哭不止的太监们,冷冷下令:“各位,现在情况如此危急,尔等可自行逃命而去,本王绝不怪罪。如果愿意跟本王一块离开,请立刻自换流寇衣服,随我军速速离开。” 李啸一说完,王承恩急急上前问了一句:“唐王,老奴愿随你离去。只是这陛下尸首……” “陛下的尸首,本王会亲自带其离开京城,决不会让其落在流寇手里。” 李啸说完,翻身上马,随即令人将已解了盔甲裹好厚毡的崇祯尸首,仔细绑好在自已后背上。 “皇上,微臣带你回家了。” 感觉到后背的崇祯尸首,传来的僵硬与冰冷,李啸百感交集,喃喃自语的他,双眼不觉噙泪。 随即,李啸传令,全军径去西直门方向,一定要找到三位皇子,救得他们脱离险境。 马蹄隆隆,尘烟滚滚,五百精骑一路穿过青石街道,复从午门奔出,随即调头直奔西直门而去。 李啸等人,此时此刻绝不会想到,巩永固与三位皇子,以及那一行人马,还未到西直门,便遇到了一场大麻烦。 原来,见到流寇破城后,巩永固鼓起勇气,率领众人从家中出逃,一路径奔西直门而去,却没想到,才转了一条街,迎头就碰到了一大批流匪。 这些流匪,见到巩永固一伙人,虽然刻意打扮得破烂不堪,弄出一副流民模样,但他们在这样的战乱时刻,不象寻常百姓那般四处躲避,反而聚成一团在巷子中急急而行,顿是大起疑心。 “站住! 一个部总模样的流寇,冲着闷着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巩永固厉声喝道。 巩永固心下一紧,他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后面的三位皇子,发现三人正惶然不安地看着自已。 那部总大咧咧地走上前来,先把巩永固上下打量一番,便厉声喝道:“狗入的,瞎跑什么呢!你他娘的要带这些人去作甚?速速从实招来!” 巩永固眨着眼,脸上涌起假笑,以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回道:“军爷,我等皆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只因京城连日被贵军围困,我等小民久困城中,无衣无食,日子着实难捱。这不,趁着现在贵军打入京城的机会,我等赶紧离开京城,以求一条活路,还望各位军爷放行。” 那流寇部总斜着眼睛,将巩永固上下打量一番,便冷哼一声道:“你这厮休得多言!现在兵荒马乱,谁知你们是何来路?俺也不想与你等废话,且让俺们逐一搜身,若无甚物件,再放你等过去。” 听了这名部总的话,巩永固脸色顿是大变。 他知道,各人虽在外面穿了破烂衣服,但内里却都各藏兵器,以备可能发生的战斗。若让他们搜身,那一旦发现兵器,只怕最终还是难躲一场厮杀。 巩永固眉头一皱,内心慌乱的他,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他从身上摸出一大锭银子,一脸谄笑地向这名流寇部总递去:“这位军爷,何必为难小人则个。您就笑纳此银,高抬高手,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去吧。” 巩永固掏出的银子,被那名部总一把抢去。而后,此人却又瞪起眉毛板起面孔,厉声喝道:“奶奶的!你说你是流民,这流民哪来恁多银子?!操,你他娘的想哄俺,实是打错算盘了,俺今天偏不放过你!” 这部总说完,刷的一声抽刀在手,高声喊道:“兄弟们,把这帮家伙,给老子统统宰了,再把他们身上藏着的银子,给全部抢走!” 一众流寇,有如嗜血的恶狼,纷纷拔刀舞枪,发出野兽般的啸叫,朝巩永固他们四下包围而来。 这一刻,巩永固脸色煞白,仿佛连双腿都在微微打颤。 想到自已,昨天晚上才跟崇祯信誓旦旦地保证,要带着三位皇子逃出生天,脱离京城,却没想到,仅仅出门不过一条街,就遇到这伙恶贼,就要面对这么一场敌众我寡力量悬殊的战斗,这运气,也真差到极点。 来不及细细思考,巩永固一把扯开身上的破衣,刷地一声,抽出腰刀,高声喊道:”各人听令,跟这伙流贼拼了!“ 一瞬间,巩永固一伙人,各各抽刀拔剑,与蜂涌而来的流寇战成一团。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三位皇子中,太子朱慈烺与定王朱慈炯二人稍大,也随着那些家丁与兵士一样,拔出身上所佩宝剑,与流寇们拼死对战。 而年纪最小,年仅十岁的永王朱慈炤,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哇哇大哭,他象个只仓皇而逃的小兔子一般,缩躲在人群中间。 这般对比悬殊的战斗,迅速地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一名又一名家丁与兵士,惨叫着倒下,流寇们狂笑着把他们紧紧围在中间,逐一砍杀,无一人能得以脱逃。 而抵挡在最前面的巩永固,身中数刀,鲜血淋漓,却犹在咬牙拼死而战,他用尽全身力气,砍翻了离他最近的一名流寇喽罗,却忽然听到,自已的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惨叫。 与此同时,是太子与永王的两声悲呼。 “二弟!” “三哥!” 巩永固猛地扭头回望,他痛苦地看到,定王朱慈炯的后背,被一名偷袭的流寇,用长刀狠狠地捅穿。那锋利的刀尖,带着汹涌的血雾,从他胸口激透而出。 定王朱慈炯象个被击倒的面袋一样,扑通倒地,略略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巩永固见得这般惨状,心下大悲。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回头,那名部总已凶狠冲来,狠狠一刀斜砍而去,巩永固的头颅,立刻有如一个飞腾的气球一般,带着一股笔直的血柱,腾空窜起。 “巩驸马!” 人群又发出一迭声的悲呼,只不过,驸马巩永固再也听不到了。 他忽然感觉,自已变得很轻很轻,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丝重量。全身透明毫无重量的自已,被一丝风儿卷向天边。 而在那里,自已的一家人,已然在微笑等候着与自已,要和自已一起去无忧无虑的天堂…… 队伍领头人巩永固一死,残余的队伍登时大乱,很多吓破了胆的家丁与兵士,扔下武器跪地投降,却被早已杀红了眼的流贼当即杀死,一个不留。 “皇兄,我好怕! 永王朱慈炤,脸上溅了一半的血污,他连哭带爬地向太子朱慈烺奔来,只不过,现在的太子朱慈烺,已是自身难保,那里还顾得上他。 就在这时,一柄罪恶的顺刀,带着一股凌厉的啸风袭来,朱慈烺躲避不及,被这柄顺刀狠狠地砍中了右臂,鲜血狂飙而起,甚至可以听到里面骨头被砍断的沉闷咯嚓声! 朱慈烺一声惨叫,手中腰刀叮当掉地,整个人疼得几乎晕厥。 一击得手的流寇,欺身更进,横砍其脖,意欲将他立即砍杀。好在朱慈烺够机灵,他急急侧身一躲,才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就在他以为自已接下来必死无疑之际,街道的尽头,有如变魔术一般,涌出了大团大团的铁甲骑兵。 他们衣甲精良,披坚执锐,摆成尖楔状的队伍极其严整,有如一股平地卷起的黑色狂飙,向外围的大批流寇,高声啸叫着纵马直冲而来! 正文 第六百三十九章 负尸脱城 见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在拼死搏杀的双方,不觉都瞬间楞住。 这股骑兵,到底是什么来头? 交战的双方,都下意识地以为,是流寇的援兵到来了。 因此,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朱慈烺等人,愈发兵无斗志,人人都是惊惧异常,一幅等待被屠杀的麻木模样。 而看到胜利就近在眼前的流寇部总及其手下,则对这股突然到来的铁甲精骑,十分地不满与怨恨。 他们每个人都认定,这些厮鸟此时赶来,绝对是要特意与自已争夺这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靠,老子辛苦厮杀了半天,岂有这般白白地肥水流了外人田的道理! 那一脸横肉的流寇部总,横跨一步,手中血淋淋地腰刀直指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厉声大骂:“喂!你们哪部分的?!他娘的,你们没看到吗?这可是老子……” 一语未完,那前楔尖最前头的骑兵猛磕马肚,已然一道闪电般呼啸着飞速而至,他手中的锋利的精钢骑枪,顺手疾速一刺,骑枪有如长了眼睛一般,从这名流寇部总的嘴巴中径直戳入。 那开了深深血槽的锋利枪尖,带着戳断的门牙碎粒,复从这名流寇部总的后颈,狰狞透出。 这名流寇部总,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得朝后斜掠飞起,他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怖。、 随即,那名骑兵抖腕抽枪,从他口中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骑枪,流寇部总仰面倒栽于地,瞬间死透。 主将一亡,原本士气高昂的流寇队伍,顿是人心大乱,混乱一团。 五百铁甲精骑组成的楔形战阵,拥有所有披靡的威力,他们有如风卷残云一般,极其娴熟而迅速地将混乱不堪的这股流寇,全部消灭。 遍地尸骸,血流盈街,只有极少数幸运的流寇,侥幸得以逃离,他们有如惊惶不安的小兔子,连滚带爬地逃远,不知所终。 流寇溃去,朱慈烺等不过十余人的残余队伍,个个目瞪口呆,都不明白,这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身材胖大的太监,向朱慈烺快步奔来,随即伏身下跪:“老奴曹化淳,拜见太子。” 肩膀受了重伤,又失血过多的朱慈烺,脸色惨白,他睁着无神的双眼,愣愣地看了一会面前的曹化淳,才吃惊地开口反问道:“曹化淳,你不是去了辽东么?怎么现在竟在京城之中?” 曹化淳拱手回道:“禀太子爷,老奴早已随唐王一起从辽东返回。正是因为唐王及时赶回,由老奴带着路,远远地看清了是太子爷被流贼围住,立刻发起进攻,这才侥幸没让……” 曹化淳絮絮的话语,拐弯抹角地为自已表功,只不过,朱慈烺却没有仔细听下去。 他怔怔仰起头,看到那一脸严肃,正缓步纵马踱来的唐王李啸,目光却在瞬间,变得悲凉无比。 因此,他看到了,李啸背上所背的那具尸体所露出的灰白色面孔,可不正是自己的父亲么? “父皇!父皇啊!……” 太子朱慈烺发出一声悲嚎,他快步向李啸冲去,便受了重伤的肩膀伤口被用力牵扯,让伤心过度的他,一下子疼得昏厥于地。 这时,另外一名皇子,永王朱慈炤,这名年仅十岁的孩子,则用一种警惕与畏缩的眼神,紧紧地凝望着脸色峻然的李啸。对李啸有种莫名畏惧的他,下意识地后退于地,瑟瑟地缩成一团。 此时的李啸,已从幸存的兵丁口中,大概得知了这场战斗的经过,他脸色凝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自已还是来迟了一步啊! 这三位仅存的皇子,在这样一场突然遭遇的战斗中,定王被流寇击杀,现在只剩两位还活着了。 而其中,那李啸最为关切的太子朱慈烺,右臂膀被流寇砍断了筋肉骨头,已是受了重伤,现在又无医官可紧急照料,他能不能最终顺利活下来,还真是个未知数。 一时间,李啸心下,充满了宿命般的苍凉与无奈。 “传本王之令,带上太子与永王,速速撤离。其余人等,可自行决定去处,愿从我军行动者,记得跟上队伍。” 李啸冷冷下令后,便有两名健壮骑兵跳下马来,一名骑兵把昏迷过去的朱慈烺,紧紧捆牢在背上。 另一名骑兵,则抱起永王朱慈炤,把他放在鞍前坐稳,然后用甲衣裹好。 永王朱慈炤,在这一时刻,表现得特别乖巧,任凭那名骑兵摆弄,只不过,他充满惊惧的眼睛,一直盯着李啸看,没人知道,这个十岁的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唐王,那永王与巩附马的尸首……”曹化淳回望那一地的尸体,脸现不忍之色。 李啸一声长叹,沉吟了一下回道:“那就也把永王尸首也带上吧。至于巩驸马,尸首两处,头颅难寻,我军时间紧张,就不带了。” 一名骑兵应声领命,复把永王尸首系于背上。李啸随即下令,全军掉头东去,复从东直门离开京城。 一行人穿街过巷,急急东行,在快到东直门之处,李啸的军伍,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便是大顺军中权将军,官封汝侯的刘宗敏。 此时的刘宗敏,本来在城门楼上,手持千里镜,一脸得意地观看手下军兵,有如滔天洪水一般涌入城去,复在城中大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看着那一纵手下的放肆作恶有如野兽,刘宗敏开怀大笑,无比快慰。 只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从千里镜中看到,远远有一只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后面还跟着数十个衣衫破烂的步兵,从京城跑出,正朝自已驻守的东直门奔来。 刘宗敏顿时眉头大皱,忍不住大骂起来:”入他奶奶的!这帮怂货不去抢钱抢女人,怎么还掉头反跑出城去,却是何故?“ 待李啸一行人行得近了,刘宗敏赫然发现,这些打头在前面走的骑兵,个个身着精钢铠甲,装备极其精良,而且队伍整肃极有秩序。整个队伍在默然行进中,极其自然地散发出一股凛凛杀气,一看便知是久战精锐之师。 按说,这么精锐的骑兵,自然是属于流寇从陕西起家的老军,甚至是各位将军王侯的私人卫队,才能有这般悍锐之气。但即便是各位将军王侯的私人卫队,却也未必有这般好的装备呢。 刘宗敏顿时大起疑心,心下不停打鼓,这支奇怪而神秘的骑兵队伍,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宗敏略一思怔,立即蹬蹬下城,随即召集一众手下兵马,朝这股来路不明的骑兵,缓缓拥行而去。 待到李啸等人行进,刘宗敏纵马上前,手中砍刀一横,厉声喝道:”呔!尔等哪部份的?!如何在此攻城之际擅自出城,却是何故?“ 听到刘宗敏这声喝令,领兵前行的李啸,眼中顿是寒芒一闪。 他近乎下意识地,握紧了挂在腰间的龙头宝剑。 这柄黄金剑柄精雕细刻的龙头宝剑,是崇祯战死后的遗物,全由精纯陨铁打造,削铁如泥,极其锋利,是大明二百余年祖传的镇宫之宝。李啸在离开时,为了不让这样名贵的宝剑落入流寇手中,故将其亲自带走,准备到时拥立太子之际,再将其交还给明廷。 李啸知道,对面敌将此次拦路,定是来者不善,小则口舌盘问,大则上前搜查,而无论是哪种结果,与他们发生战斗冲突,皆是在所难免的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若主动出击! 李啸随即低声传令:”各位准备,跟着本王一起杀出城去! 一阵叮当作响的声音传来,身后各名骑兵,各各持枪荷刀在手,纷纷做好了战斗准备。 见到这般异状,刘宗敏不觉瞪大了眼睛。 原本以为,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在自已这声喝问下,必会纷纷下马接受盘问,却没想到,这些沉默无言的精锐骑兵,反倒个个抽出兵器,做好了与自已开战的准备。 一时间,刘宗敏感觉自已的脑袋有点糊涂了。 这,这算怎么回事? 难道说,是那腐朽透顶的明廷,还在京城中暗藏了这么一支精锐骑兵么? 由不得他细想,李啸与那数百骑兵,发出齐齐的一声爆喊,人人猛磕马肚,挥刀舞枪地疾速冲来。 唐军这一突然发难,让刘宗敏猝不及防。 凭着久经沙场的经验,刘宗敏迅速地想要反手抽刀,不料就在这时,那领头的唐军将领,已凌厉杀至。 “敌将!纳命来!” 李啸一声暴喝,他手中紧握的龙头宝剑,朝着刘宗敏的脖颈,狠狠砍来! 刘宗敏心下大惧,多年的战场生涯,让他形成了强烈的条件反射。在李啸手中宝剑,带着一股呼啸的剑光,就要与自已的脖子来个亲密接触之际,他迅速闪身后仰,那锋利的剑尖,擦着脖颈皮肤划过,割出一条笔直的血痕,痛得刘宗敏呲牙裂嘴。 李啸用力极猛,剑身余势力不减,锋利的剑尖,一下砍中刘宗敏右肩连接两块肩甲的饕餮兽头,嘣的一声,这把这精铁所制的兽头,砍得粉碎。 哗啦一下,刘宗敏身上那两片铸铁肩甲一下子散开,象两片烂荷叶一般,在风中晃荡。 见此大变,刘宗敏手下兵将才纷纷反应过来,他们仓促前奔,围在刘宗敏面前,将刘宗敏与李啸两两隔开。 刘宗敏脸色煞白,他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凶神恶形的李啸,手忙脚乱地要立刻拔剑还击。 一击未中,李啸脸上稍现遗憾之色。 不过,他并未再发动攻击,而是发出一声厉喝,调头拔马便朝城门冲去。 一众骑兵,立即紧跟着自已的主帅,一齐朝城门疾冲而去。 原本等着与李啸大战一场的刘宗敏,怔怔地望着这数百唐军,朝着大开的城门呼啸而去,又盯着那李啸背后所背的那具尸首愣了一下,才最终反应过来。 这些家伙,看来真的是想要逃出城门了! 那个身背尸首的将领,一定是个极重要的人物! ”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刘宗敏声嘶力竭地喊道。 只不过,他才来得及刚发出一声喊,唐军骑阵有如汹涌的铁流,迅速地把站在城门口那薄薄一排兵丁,象碎纸片一般冲开,那些流寇兵丁惨叫着,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快!拉起吊桥!务必不能让他们逃出城去!“刘宗敏冲着城头厉声大喝。 他喊得轻松,但数百名铁甲骑兵一起出城,重量怎么也有几十上百吨了,那城头的兵丁,想要瞬间拉起吊桥,谈何容易。 眼睁睁看着这些骑兵,有如狂风卷云般出城而去,刘宗敏恼恨至极,牙齿咬得格格响。 不过,当他看到后面,还有未来得及逃走的那十余步兵时,脸上立刻涌起了腾腾杀意。 刘宗敏随及拔剑大喊:”各位儿郎!速随本将拦住面后这些步兵,绝不能让他们逃了! 流寇们闻令,纷纷挥刀舞枪,朝这些步兵冲去。这些原本就是由太监、家丁等组成的二十余名步兵,迅速崩溃,大部被杀,还有数名跪地求降。 “说!你们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宗敏将明晃晃的腰刀,狠狠架在一个太监脖子上,凶神恶煞地问道。 这名太监脸色煞白,颤抖着回道:“禀,禀将爷,方才逃走的,是唐王李啸与他的亲随卫队!” 刘宗敏眉头大皱,他把刀尖朝这名太监脖子一压,那太监一声惨叫,脖子伤口处的鲜血,有如小蛇一般蔓爬而出。 “入你娘!李啸这厮,不是在辽东与鞑子作战么?怎么会不声不响地,悄悄地潜回了京城?!你这厮若要戏弄消遣俺,俺立刻把这你七斤重的脑袋,砍下喂狗!”刘宗敏恶狠狠地说道。 “将爷!将爷!在下不敢说谎啊!”这名太监又痛又惧,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急急说道:“唐王奉陛下谕旨,急急从辽东返回,他悄悄率其卫队入京,本欲抢出陛下出城,却不料陛下已先行殉国。唐王无奈,只得亲负其尸,夺路出城而去。将爷,在下所言,句句为实,决不敢欺瞒将爷您啊!” 正文 第六百四十章 一招疏漏,后患无穷 听到这里,刘宗敏脸色大变,五官瞬间扭曲,呈现一种怪异的模样。 看来,刚才与自已交手的那个家伙,还真是李啸,这个家伙,出手端的狠辣,差点就要了老子的小命。 没想到啊,李啸这厮,如此有情有义,他不顾危险,在时间不够不能全军从辽东尽返的情况下,竟独自率领自身卫队,匆匆乔装潜入京城去搭救皇帝。此番壮举,比起那些逡巡不前,不敢入援京城的外地兵马,真是天壤之别。 要是明军之中,皆是有李啸这般勇悍果决,大顺军还能顺利打到京城么,只怕是连在陕西建立大顺都不可能吧。 而那明朝皇帝死后,李啸还能不嫌累赘,亲负其尸脱城离去,这般仁义,倒还真是天底下无人能及。 刘宗敏暗自感慨之际,这位那名被刀压脖子的太监,见得刘宗敏皱眉不语,以为他嫌自已没有全部说完,遂又絮絮地回道:“禀将爷,唐王不但带了皇上的尸首,另外,还把两位皇子也皆带出城去了。奴婢所禀,皆是实情,将爷若不信,可向旁人查问。” 太监的话,让刘宗敏又是大吃一惊。 崇祯死了,是他意料之中之事,那李啸纵把崇祯尸首带走,却也与大局无妨。倒是,他还将崇祯的皇子带走,这个问题可就十分严重了。 因为,原本流寇的计划是,在入城之后,崇祯若战死或自尽,那怎么着也要把崇祯的几位皇子给抓住,作为将来与明朝谈判的筹码与工具。同时防上他们脱逃出城后,再有东山重起的机会。 却没想到,李啸这厮下手够快,竟然抢先一步,先把皇子给掠走了。那么,大顺军的计划将会被严重打乱,接下来打算利用明朝国中无主,从而快速南侵,大肆侵吞攻占明朝国土的计划,可就要同样要彻底落空了。 想到这里,刘宗敏的内心,极其不是滋味。 可恨现在,自已手下近乎全部的兵马,全部在城中大肆劫掠,想要去把他们紧急召集回来,去追赶已逃出城去的李啸,根本就不可能了。 放敌逃遁,无计可施,真真情何以堪! 实在是有种煮熟的鸭子,竟眼睁睁地看着它飞掉的感觉,那股说不出的窝囊劲,能把人憋炸。 心情烦躁的他,再无心听那太监絮叨,他抬起一脚,狠狠踢翻那跪倒于地的太监。 于此同时,刘宗敏大声喝令手下,将这些投降的残余太监及兵丁们,全部关押起来,以备将来查证。随后,他便翻身上马,带上数名随从,急急入城去寻找李闯王。 刘宗敏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只能尽快向李闯禀报,方是最为妥善的举措。 刘宗敏一行人,在一片混乱充满了杀戮与罪恶的京城中,四处兜转,又一路问人,才最终问得闯王去处。 原来,闯王李自成在听得探报,说自已的手下军兵在攻下皇宫之后,顿是心痒难熬,欢喜不禁。 好哇,这与俺斗了十余的崇祯佬儿,现在总算就要落在俺手里了,却断不可便宜了他! 一心想要活擒了崇祯的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喜悦,立即带着手下,从城北德胜门,急急赶往皇宫而去。 李自成一行人,一路上穿街过巷,打马疾行,从血火中滚打出来的他们,对满街的鲜血与尸体近乎熟视无睹,现在的他,一心只想擒获那已如瓮中之鳖的崇祯。 在快到皇宫之处时,忽有快马飞奔来报。 来人用一种惊惶不安的语气急急告诉他,就在皇宫建极殿外,发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 在这场战斗中,有一股来路不明的骑兵,从背后突袭正在攻打皇宫的流寇军兵,导致流寇先头近二千人的部队,以这股骑兵的强力突袭之下,近乎全军覆没。 听到这个消息,李自成几乎惊呆。 不是吧?!怎么竟有这么事? 要知道,京城之中那五大营的京兵,早在前时时日,便大部于城外投降,现在的京城中防务如此空虚,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劲兵悍卒藏身其中? 况且,大顺军自入城以来,残余的明军基本都是望风而降,几乎难遇抵抗,又怎么会,在城中无缘无故地突然来了这般强悍的一股骑兵,以区区数百人之数,竟能把自已的先头部队给一击而灭?! 明军之中,何时竟有这般强悍的部队? 而这般强悍的部队,又如何会一直默默无闻地潜藏于京城中,自已的细作与探报,皆无半点察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股骑兵,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现在,这股骑兵,却是去了何处?”李自成浓眉紧皱,厉声喝问。 “禀闯王,我等亦不清楚。只是据残余的军兵通报,说那崇祯皇帝的尸首,亦被这股骑兵带走。整只骑兵队伍离开皇宫后,便不知去向了。” “哦?竟有这等怪事?” 李自成心下五味杂陈,捋着胡须思忖了半晌,却还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搞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不过,他在心中,却是满满的感慨。 这崇祯佬儿,已然城破身死,却还能被部下救走,未能落到自已手中,让自已发泄仇恨,倒亦算他运气好呢。 就在李自成迷然无绪之际,刘宗敏带着一众随从,急急地赶到午门之处,求见于他。 远远地一见到李自成,刘宗敏就立即连声叫唤:“闯王!闯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听到刘宗敏这连声咋呼,原本就心情郁闷的李自成,顿是更加心烦意乱,他扭头冲着疾奔而来的刘宗敏厉声喝道:“操!什么事不好了,他娘的快点说!” 刘宗敏纵马到离李自成数步开外,吁的一声,勒住马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向李自成急急禀道:“闯王,不好了!那李啸,已把崇祯佬儿的尸首,以及几位皇子,统统带出城去了! 刘宗敏的话,说得李自成顿是一愣:”李啸?哪个李啸?‘ “还能是哪个李啸?就是那个正带兵在辽东与鞑清打仗的唐王李啸!’刘宗敏咬着牙,恨恨道:”这厮带着其卫队,从辽东潜回,趁我军破城之际,假打我军旗号,潜入城中,救走崇祯之尸首,又复寻得那几位皇子,业已一并带出城去……“ ”啊?竟有这样的事情,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李自成脸色大变。 “禀闯王,李啸这厮,带领卫队从东直门潜逃出城时,在下正好驻守城门之处。一时猝不及防,还险些让他偷袭得手!刘宗敏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脸上满是深深恨意:”幸得我及时反应过来,擒得他后面尚未逃走的步兵与一些太监,才总算问清了缘由。因在下兵马尽入城中,实在抽不出足够的兵力,再去追击李啸等人。故在下才急急赶来求见闯王,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接下来却该如何处置?“ 刘宗敏这番话,让李自成心下,顿是愈发堵得发慌。 操!皇帝死了,尸首被人抢走也就算了,现在竟连皇子也落入了李啸手中,这,这简直就是给自已留了下无穷的后患! 他几乎可以预见,李啸在将这数名皇子带走后,一定会尽快返回山东,再立新主,重新恢复明廷,重新组建国家机关,从而挟天子令诸侯,重新整合明朝内部力量,然后东山再起,再向自已发动报复性的进攻。 而相应的,自已原先的计划,想利用明朝上下无主,从而内斗不休的状态,让自已得以一一击破的美好愿望,就此彻底成为泡影了。 李自成脸现十分懊怒之色,他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立即传令道:”汝侯!俺命你,速速去北城外本帐中,调集作为预备队的三千老军骑兵,务必要尽快追上李啸,万万不可让其脱逃!“ ”得令!“ 刘宗敏拱手应命而去,李自成余怒未歇,他象一只焦灼不安的凶兽一般,原地兜转了数圈后,又厉声下令道:”传俺军令下去,城中若还有抵抗的明朝兵马,全部格杀勿论!另外,那些明朝的王公贵戚,全部集中看管,命手下军将,严厉追赃助饷,如有抗旨不交者,全家诛杀!“ ”得令! 李自成这声令下,原本开始渐渐平静的北京城,开始陷入更大的动荡不安中。 成批的王公贵戚,再没了任何往日的威风,他们象一群待宰的猪一样,被大顺军兵们用铁链锁了,系脖吊脚,一路叮当作响地押往宫衙等地,随即在这些地方,被严刑拷打,勒令他们吐自家藏银两以自赎。 李自成把李啸率部成功撤退的腾腾怒气,全部发泄在这个明朝的官员勋戚身上,他下令,要大规模提高赎银的数量,并亲自宣布内阁尚书索银十万两,部院京堂锦衣帅七万两,科道吏部郎五万、三万,翰林一万,部曹千计,余各有差的追赃数额。 而在这些官员中,李自成决定亲自提审明朝最后一任首辅,东阁大学士陈演。 之所以李自成要亲自下场,去拿明朝降臣中官职最高陈演开刀,也是有原因的。 他这样做,有杀鸡吓猴之意,亦有深恨陈演这个曾经暗投大顺的前明官僚,前工作做得不够,导致一未能阻止崇祯战死,二未能阻止李啸夺尸,三未能及时藏匿皇子,反被李啸掠走。这三条罪状叠加在一起,李自成杀了陈演的心都有,更不用说拿陈演来追赃泄愤了。 而这位早就与大顺军暗通款曲,还曾暗中阻止崇祯皇帝南逃的大明首辅陈演,则是万万也没想到,大顺军会这般翻脸无情,这般过河拆桥,非但没有如先前许诺的那般,要给自已大笔赏赐,要在新朝继续重用自已,反而竟然开始打自已这样有功之臣的主意,要追赃助饷,要把自已往死里整。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啊! 靠,早知道流寇是这般翻脸无情,这般恩将仇报,自已就是打死,也不会阻止崇祯南迁哪! 于今想来,怎一个悔字了得! “闯王!在下对新朝是有功的啊!闯王你不能这样对我啊!还望闯王开恩,放在下一条生路吧!” 见到一众如狼似虎的兵士,拿出已被人血洇染成暗红的粗大夹棍,陈演吓得腿都软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于地,磕头如捣蒜,象条丧家狗一样连声哀嚎。 “上夹棍! 李自成铁青着脸,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苦苦哀求,而表现出半点同情的样子。 ”得令! 一众兵士蜂拥而上,一把将陈演死死按倒于地,毫不客气地给他的双腿套上夹具。随即两名军士分站两边,手拽绳索,用力地将夹棍夹紧。 “啊! 一声刺耳的惨叫后,陈演这样一个文人,挨了第一下受刑,就一下子晕死过去。 此时的他,被贯在夹棍之上,象条死狗一样动弹不得。这夹棍,长三尺有余,以杨木所制,去地五寸多,贯以铁条,每根中各绑夹拶三副。要夹人时,直竖其棍,一人扶着,安受刑者的受刑部位在上面,又用棍一具,交足之左,使受刑者不能移动。再用一根长六七尺、围四寸以上的大杠,从右边猛敲足胫,使他小腿流血洒地。 而且,夹棍有各种棍组合,可以夹手,也可以夹脚,还可以夹大腿,最是折磨人不过。 “报!禀闯王,陈演已昏厥,可否还要再度用刑?’ ”他娘的,想装死,没门!继续用!夹完腿,夹脚趾,夹完脚趾夹手指,给老子夹死拉倒!李自成双眼血红,咬牙厉声下令。 士兵们听得命令,不敢稍怠,又狠狠地对已然昏厥的陈演继续用刑。 此时,陈演已经饱受折磨,他不论是手指的骨头,或是脚趾的骨头,或是大腿的骨头,已经处处断裂,全身上下血肉模糊,肿胀成可怕而奇异的模样,滴滴鲜血从伤口涌出来,流得全身都是,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此时,兵士用刑也累了,他们喘着粗气,连踢了昏厥于地的陈演好几脚,陈演却如一条死狗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软绵绵的趴在地上,身上地下,满是淋漓的污血,有如一条令人恶心的红色鼻涕虫。 “来人,给俺浇盆冷水下去,这家伙想要装死,却是不能!”李自成又怒吼道。 哗的一声,一盆冷水泼过来,冷水呛入鼻道,陈演在剧烈咳嗽中苏醒。 这个原大明首辅,东阁大学士,发须散乱泪珠滚滚,他踉跄着爬向李自成的座位处,一边呜咽哀求道:“闯王,在下再也捱不住了啊!你就大人大量,饶了在下吧!” 见他这副怂样,李自成一脸蔑视,他还未说话,却见一脸风尘与泥土的刘宗敏,气喘吁吁地急急跑入殿中。 随即,刘宗敏扑通一声,跪倒在陈演旁边。 “闯王,在下无能!我率三千精骑兵,一路急急东追,直至河间府地界,都未能追上李啸……”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追赃助饷 刘宗敏这番话说完,李自成脸色铁青,难看至极。 其实,李自成已想到过,李啸这帮人现在只有骑兵,再没有后面的步兵拖累,一路向东疾逃,速度定然加快了不少。而刘宗敏在经过了一番反复折腾后,才仓促率领三千老营骑兵去追赶,定是时间已然不及。能追上,是幸运,追不上,却更是极正常之事。 李啸这厮,终于带着崇祯皇帝的尸首,以及几位皇子一同顺利离开了。他们这一去,实有如猛虎入山,蛟龙入水,再不可寻,再不复返。 将来,李啸这家伙会给自已,给大顺朝,带来多大的风险与麻烦,哪怕作最怕的打算,亦不过份。 “闯王,现在我等,却该如何行事?‘ 见李自成绷着脸一直不回话,地上的刘宗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李自成一脸怒容,他瞪着眼睛,直直盯着刘宗敏惶然不安的脸孔,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还能说什么呢? 毕竟,现在李啸人都跑了,又还能有何补救措施呢?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竟是一片寂然。 整个大殿中,都没有人注意到,这时那趴在地上,被折磨的鲜血淋漓骨头尽断,已然只剩半长残命的前明最后一位首辅陈演,那原本垂死的眼中,竟闪出一丝亮光,随及又跳荡起一丝愧色。 没想到啊!李啸这厮,竟然这般有情有义,他不管自身安危,仅带着数百人的自家卫队,就孤军潜入京城去搭救皇帝。这份忠义之心,拳拳可见,实是令人叹服! 想起来,此人曾为朝廷反贼,公然与朝廷对战,后来虽被崇祯重新招安,并进一步招为驸马,但此人一直与朝廷面和心不和,游离于朝廷管辖之外,却已然是独立王国般的存在。 按理说,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李啸完全可以如那些迟迟不来入援的外地兵马一样,冷漠坐视明廷的灭亡,袖手旁观根本不加理睬,却没想到,他竟不顾生死,从辽东千里迢迢返回,去搭救一个名义的皇帝,不管其到底是何真实想法,但这份忠义之情,整个大明朝,怕亦是无人可匹之了。 而相反地,自已这样一位大明首辅,饱受明廷恩宠,却一心想着出卖皇帝出卖朝廷,从而苟且图存,腆颜度日,用尊严与良心,来为自已换取功名利禄,这番对比,实是愧煞人也! 陈演忽然惨笑起来,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嘴巴中鲜红的血泡咕嘟作响,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话。 见到陈演这般恶心作态,原本心烦不已的李自成,顿是更是愤恨羞恼,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刷的一声,抽出腰刀,快步朝陈演走去。 铮的一声轻响,这柄锋利的腰刀,那凛凛寒光的刀尖,直指陈演的喉咙处。 ”你个混蛋,兀地笑个甚?是不是想死!“ 李自成厉声喝问,陈演却只是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空洞无物,好象两个无底的黑洞。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愣愣地看着李自成,有如在看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看得李自成内心发毛。 这个陈演,该不是现在突然疯了吧? ”你这老东西,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咹?你他娘的,这样一直看着俺作甚?“ 李自成一咬牙,将刀尖进一步抵近陈演涌动的喉咙。锋利的刀尖,迅速刺破陈演的颈部皮肤,道道鲜血漫溢渗出,与脖子上暗红的血垢混在一处,看让愈发恐怖而恶心。 而就在这时,整个大殿都听到了一声几不似人声的惨叫。 ”皇上!微臣有愧啊!微臣对不起你!微臣猪狗不如!微臣现在就来九泉之下陪你,向皇上你谢罪啊!“ 陈演大声喊完,泪涌如泉,在李自成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咬紧牙关,拼尽全身力气,用自已的喉咙,朝刀尖上用力撞去! 噗哧一声轻响,锋利的刀尖,深深刺入陈演脖颈之内!殷红的鲜血,有如喷泉一般向外溅喷而出。 这一突然变故,令李自成与刘宗敏皆大吃一惊。 他们原本以为,陈演这厮,虽然身遭这般苦楚虐刑,但这样贪生怕死的小人,一定还会继续苟活下去,却没想到,他竟故意激怒李自成,以求一个了断。 这般看来,这个卑怯庸劣,又卖主求荣的前大明首辅,倒还真的是突然良心发现,知道自已卖主求荣罪大恶极,从而趁机自尽呢。 在全殿人关注的目光中,陈演有如一条被刀子扎中的长虫,下意识地抽搐挣扎,渐渐地,不再动弹了。 他死了。 李自成刷地抽回腰刀,陈演的尸首失去支撑点,扑地一声,软软地趴伏于地。 李自成忽然发现,已然死透的陈演的脸上,仿佛在这一瞬间,竟有种莫名轻松之色。 整个大殿中,有如死去一般寂静。 ”传俺之令,把这厮,也给好好葬了吧。“李自成转过身去,不再看那陈演尸首,他脸色凝重,冷冷下令。 ”闯王,那李啸……“刘宗敏又追问道。 李自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 然后,他迈着艰难的步伐,重新坐回椅子,呆怔了一阵,又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刘宗敏见李自成这般六神无主一筹莫展的样子,遂长叹一声,狠狠一跺脚,掉头大步离去。 李自成兀自呆坐着,他木然的目光,直直看着黑乎乎的大殿深处,没有人知道,这位权势已到达顶峰的大顺皇帝,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李自成正式登基称帝,大肆封赏部下,同时大规模更改官制。 其中,六部改为六政府,司官改为从事,六科改为誎议,十三道改直指使,翰林院改宏文馆,太仆寺改为验马寺,巡抚改为节度使,兵备改防御使,知府、知州、知县改为尹、牧、令。 接下来,李自成的大顺军,开始全城范围内大肆追赃助饷,大肆烧杀抢掠,北京城顿成人间地狱,此时的京城局势,倒与真实历史上相差无几。 “凡拷夹百官,大抵家资万金者,过逼二三万,数稍不满,再行严比,夹打炮烙,备极惨毒,不死不休“。 “牵魏藻德、方岳贡、丘瑜、李遇知等,勋戚冉兴让、张国纪、徐允桢、张世泽等八百人追赃助饷,严刑拷打,哀嚎终日,观者无不骇然……“ “李自成手下士卒贪嗜,臣将骄奢,杀人无虚日,抢财无终时,大抵兵丁爪牙,杀人害命,掠抢民财,奸**人,几无终止……“。 而李自成之所以要这样过河拆桥,反过来拿这些投降自已的明朝官员勋戚开刀,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大顺军的追赃助饷政策,说到底,还是延续之前三年不征的政策,也就是人所共知的口号:“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这句话,是极其凝聚百姓人心的口号,也是大顺能得到底层百姓拥戴的重要原因。这个政策从李自成造反后期开始,一直延续下去,并没有因为在西安立国,乃至攻占北京而立刻改变。 也就是说,为了笼络人心,为了塑造自已的救星形象,大顺治下的百姓是不需要缴纳任何赋税的,可是百姓不交税,庞大的军队以及政府的开支又从哪里来呢?总不能从天下掉下来吧。 因此,自然而然的,是要从富人与官员身上收刮了,所以大顺军所过之处,官员乡绅富户们就倒了霉,本人被处死不说,家产往往会被抄掠一空,田地也被分给贫民所有。 眼下大顺军规模,形形色色加起来,已经发展到了近百万人,光攻下京城的部队就近五十万,这样庞大的军队,需要的粮饷实在是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天文数字。 大顺军打进北京后,从国库皇帝的内库中,得以查抄的银钱寥寥无几,令李自成都不停感叹崇祯的艰难。因此,如何供养军队的庞大开支,自然要从北京城里的富人地主与官员勋戚们身上打主意了。 在北京城内,有着数以百计的勋贵,数以千计的官员,其他如太监厂卫一众人等人,更是数以万计。大顺现在,已然建立了自已的行政机构,官员人数亦是充足,自然不需要前明的勋贵官员们再来效忠出力,故而大顺在夺取京城后,对这样前明的遗老遗少,自然是立即翻脸成仇,反目相对。 而在李自成等大顺领导人的眼里,以及他们的亲身经历中,明朝的大小官员,从上到下就没有不贪的。其他太监锦衣卫等也同样是要大力加以清扫的对象。 而只要从这些人身上搜刮到足够的财富,即使暂时没有征收赋税,也足以供应大顺军队朝廷数年的开支,而数年之后,大顺根基稳定,各地趋于安稳,那时再向百姓们征收赋税便是。 所以,攻下京城之后,李自成集团立刻开始了急不可耐的追赃助饷。在李自成逼杀大明首辅陈演的亲身表率下,大顺军向京中的勋贵大臣们,毫不客气地举起了屠刀。 京城之中,无数大顺军兵,在各名主将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入了勋贵与官员的家中,不管是当权的公侯,还是闲散的伯爵,抑或太监吏员等等,一律当场锁拿,大刑侍候追缴财产,皮鞭夹板齐上,把这些昔日的人上人们,个个打的皮开肉绽、骨断筋折,不得不把藏匿于地下的银钱一一吐出。 那位国丈周奎,当初崇祯令大臣们献银助饷之时,成了一个令人可笑可叹的反面典型。而如今,在凶恶的大顺军士兵皮鞭之下,前明周奎,却老老实实一下子交出了三十万两银子,以求能得到大顺军的宽恕。 然而,即便他吐了这么多,刘宗敏等人依然认为他吐得还远远不够,下定决心非得榨干他所有的银子为止。 于是,大顺军军卒对周奎乃至他的家人进行了严刑拷打,周奎妻子和儿媳忍受不住屈辱上吊自尽,周奎的长子被当场打死,他和次子也被打的遍体鳞伤,最后不得不交出所有的财富,只白银一项,就达一百万两之多。 在被榨吐出全部的财富后,周奎一家人,最终依然被秘密处死,全家人无一幸存。 不过,在这个官员贵戚与富绅地主一片哀号的气氛之中,也有极少部分人,政治投机献媚成功,获得了李自成的信任,前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就是其中的典型。 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原本于今年初,因为办事不力,被崇祯解职在家,一直处于赋闲状态。在流寇们开始追赃助饷之后,骆养性敏锐地感觉到,一个让自已重新飞黄腾达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在主动交出四万两银子之后,骆养性被大顺军宣布释放,然而,骆养性却主动向刘宗敏提出,愿意用自家先前作为锦衣卫指挥使所掌握的信息与情报,帮助刘宗敏更好地完成追赃助饷。 刘宗敏闻言,简直大喜过望。 要知道,锦衣卫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骆养性身为前任指挥使,对京中官员们的境况,自然十分熟悉,谁家富裕有钱,谁家境况一般,皆是了如指掌。 有这样一个人效力,刘宗敏的追赃助饷工作将会如虎添翼,毕竟,这样的专业人士在身边,一定会大大提高追赃助饷的效率,大大节省时间与精力。所以,他想都没想,立即加以同意,并委任骆养性部总之职。 见刘宗敏决定起用自已,骆养性十分感激。遂全心全意为大顺军效力。而有了骆养性的帮助,追赃助饷的效率果然大大提高,短短数日内,追缴的财富,总共折合白银七千万两之多! 大顺军在此刻,达到了自造反以来,所能拥有财富与荣耀的顶峰! 刘宗敏十分高兴,给予了骆养性三千两银子作为赏赐,以表彰他的卖力效劳。 这时,颇受恩宠的骆养性,为了更好地向主子献媚,他决定,向权将军刘宗敏,献上一位堪与古代西施貂蝉同样美丽出名的女子,以邀其心,以固已宠。 这名女子,便是陈圆圆。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二章 强掳陈圆圆 陈圆圆何许人也? 陈圆圆出身于货郎之家,母亲早亡,育于姨夫家,从姨父的姓“陈“。居于苏州桃花坞。隶籍梨园,天生丽质,才华横溢,因此名闻遐迩,为吴中名优,戏曲家尤西堂少时“犹及见之“。 陈圆圆色艺双绝,名动江左。她自幼冰雪聪明,艳惊乡里。时逢江南年谷不登,重利轻义的姨夫,遂将圆圆卖给苏州梨园,善演弋阳腔戏剧。 她初登歌台,扮演《西厢记》中的红娘,人丽如花,似云出岫,莺声呖呖,六马仰秣,台下看客皆凝神屏气,入迷着魔。陈圆圆“容辞闲雅,额秀颐丰“,有名士大家风度,每一登场演出,明艳出众,独冠当时,“观者为之魂断“。 这样的绝世美人,得到了当代复社才子冒襄的喜爱。据冒襄《影梅庵忆语》载,冒襄与陈圆圆私订盟约在崇祯十四年秋,此后冒襄因家事牵累,未能赴圆圆约会。其间圆圆屡次寄书冒襄,促其践约,冒襄皆不及回复。 才子的软弱与犹豫,终于使他与一代美人陈圆圆,擦肩而过。 到了崇祯十五年仲春,陈圆圆被外戚田弘遇,也就是崇祯帝田妃之父,给劫夺入京。“十五年春,戚畹田宏遇南游吴阊,闻歌妓陈沅、顾寿。名震一时,宏遇使人购得顾寿,而沅尤靓丽绝世,客有私于宏遇者,以八百金市沅进之,宏遇载以还京。“ 陈圆圆入京后,成为田弘遇府上的家乐演员。田弘遇因贵妃去世,日渐失势,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以及在乱世中找到倚靠,有意结交当时声望甚隆且握有重兵的吴三桂。 因此,田弘遇刻意盛邀吴三桂赴其家宴,“出群姬调丝竹,皆殊秀。一淡妆者,统诸美而先众音,情艳意娇。“而这位淡妆丽质的歌姬,就是陈圆圆。 前来饮宴的吴三桂,十分惊诧于陈圆圆的美艳,“不觉其神移心荡也“。 临近告辞时,田弘遇故意问道:如果流寇逼近京城,怎么办?吴三桂直率地说:如果田公把圆圆送给我,那么我可以保证,田公无恙,国家无恙。 田弘遇闻言而喜,他心中明白,既然吴、陈两人都有意,自已又能得以攀上吴三桂这根高枝,故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这个请求。 田弘遇遂慷慨解囊,将陈圆圆盛装打扮之后,并置办丰厚的妆奁,再派人有如正式送女出嫁一般,敲锣打鼓地送至吴府。 正当他们如胶似漆,亲昵百般之时,朝廷担心边城空虚,鞑虏乘虚入寇,故催促已任宁远总兵的吴三桂,赶快出关驻守,不可再留恋于京城。正与陈圆圆缠绵恩爱的吴三桂,本想携带陈圆圆同行,但父亲吴襄担心崇祯皇帝获悉此事,嫌吴三桂沉迷女色会对他的仕途有影响,故劝他把圆圆留在京城,让他独自一人先行赶回宁远。吴三桂十分无奈,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别佳人,独自前往宁远。 却没想到,造化弄人,他这一去,与自已的家人,与自已心爱的女子,却是近乎永无相会机会的诀别。 其实,李自成在进入紫禁城后,饱暖思**,他询问过太监,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为何没有一个国色天香? 李自成问完这番话,那太监便回答道:先帝忧心于国事,拒绝声色,因此后宫没有佳丽。不过,只有一个陈圆圆,堪称是绝代佳人,田妃之父田弘遇,曾想送给皇帝,却遭皇帝拒绝。后来田弘遇送给了吴三桂将军,将军出关,圆圆留在府内,现在与吴襄住在一起。 李自成虽然好色,却也还算有些头脑,没有完全被女色冲昏了基本的理智。 他知道,自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尽快派人去收编山海关总兵祖大乐与宁远总兵吴三桂的兵马,从而彻底解除明廷在北面的残余势力,使自已一可获得更多的投降兵马,二可使治下的领土与满清交界,获得足够的缓冲空间。 因此,如果为了满足自已的色心,而去逼迫吴襄交出陈圆圆,那自已只会收获一个绝对的死敌,这在解决吴三桂这个麻烦前,绝对是一个极度愚蠢的举动。 当然,这样的绝世美人,也不能让吴三桂这样一个将来的降将独自享用,李自成在心下作了决定,那就是等到投降吴三桂,收编了他的部众之后,再随便找个由头,一刀宰了他,从此彻底霸占绝代美人陈圆圆。 所以,李自成在询问过此事后,便决定暂时不再对陈圆圆有任何举动。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有人趁机打陈圆圆以及吴襄的主意,他还特意派了数十名军兵,去吴府对他们加以保护。 李自成是想着,等到追赃助饷差不多完成后,再派遣降将唐通,带了犒赏银子四万两,以及吴襄的家书,前往宁远招降吴三桂。 只不过,李自成万万没想到,他自以为做得十分隐秘,连最亲信的将领都没有告诉。应该无人知晓这吴府之中,还有这样金屋藏娇的故事。 却没想到,现在却被骆养性这厮,提前告诉了号称大顺第一色魔的刘宗敏,这简直就是把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摆在野猫子面前,焉有不下嘴的道理! 刚刚饱吃了一顿酒饭,喝得醉矄矄的刘宗敏,听了骆养性的禀报,当即喜不自胜,立即便带着一从随众,由骆养性带路,前往吴府而去。 一行人来到吴府处,府外有稀稀落落有十余名兵士在看门。他们一见到夜幕中,有一行人正快速地朝吴府过来,这些看门的兵士中,一名什长模样的人见状心疑,冲着他们厉声大喊:“喂,你们哪部分的?闯王有令,此处不许进入!” 听到这名小什么的喝令,刘宗敏瞪着血红的眼睛,长长地了个饱嗝,脸上便是凶相毕露。他摇晃着走近这名小什长,二话不说,啪的一声,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在他脸上。 那什长一声惨叫,噗地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你个瓜怂!竟敢盘问起老子来了!真是讨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谁!”刘宗敏叉着腰,冲着这名什长厉声大骂。 这名什长挨了这凶狠的耳光,又看清了来人是刘宗敏,顿是心下大惧,遂再不敢违抗,他与一众手下,唯唯喏喏退到一边。 此时,听到外面动静声大,里面的吴襄等人,急急跑出府来,他们一见到竟是刘宗敏前来,各人俱是一惊,慌忙跪倒于地。 “小老儿拜见将军!”年过花甲的吴襄,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刘宗敏面前。“小老儿不知将军驾到,有失远迎,实是罪过。” 刘宗敏一声冷笑,随即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说话。 ”吴襄,俺来这里,也不想与你这厮说甚虚头巴脑的废话,你就把那陈圆圆,给俺交出来就行了!“ 听到刘宗敏这句大咧咧毫不掩饰的话,吴襄脸色大变。 ”将军,不可啊!“吴襄急急回道:”圆圆乃是犬子爱妾,是名有夫之妇,如何配得上将军你呀。对了,本府尚有数名姿色尚可之歌姬,若将军不弃,可让她们出来与将军相见。“ ”去你娘的吧!“刘宗敏闻言大怒:”吴老狗,你他娘的耳朵聋了么?老子想要的是陈圆圆,你竟敢找些歌姬来打发俺,真是他娘的给脸不要脸!老子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把陈圆圆交出来,不然,老子现在就要打爆你的狗头!“ 吴襄一脸戚色,又苦苦哀求道:”将军,不可如此啊,圆圆乃是犬子……“ 他一语未完,刘宗敏已是狠狠一脚踢来,正中其胸,可以清楚听到胸骨的碎裂声。 吴襄一声惨叫,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入你娘,老子说的话,你他娘的没听到吗?非要逼老子动手是吧?“刘宗敏骂骂咧咧,他刷的一声,插出腰刀,横搁在吴襄脖子上。 见到这柄在月色下寒光凛冽的腰刀,吴襄吓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的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是下意识的后退着。 见吴襄兀自不答话,刘宗敏心下暴怒,脸色阴狠的他,下意识地加了一把劲,吴襄的脖颈,立刻有暗红色的鲜血渗出。 ”老东西,你到底叫不叫,你再不叫她出来,老子先一刀宰了你,再去屋中搜查,陈圆圆一样逃不出俺的手心!“ 刘宗敏一边说话,一边手中继续加劲,眼见得吴襄脖颈鲜血如注,怕是下一步就要被切断脖颈动脉之际,从府中传来一声娇叱:”休得无礼!快放开我公公,我跟你走!“ 刘宗敏闻言一愣,他扭头望去,只见让他垂涎三尺的陈圆圆,正站在院子门口,对他怒目直视。 陈圆圆这般嗔目直视,却让刘宗敏这个粗鲁的武夫,给看得呆住了。 此时此刻,也许只有陈圆的旧情人冒襄的诗句,足以形容她的美貌。 “其人澹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 “妇人以资质为主,色次之,碌碌双鬓,难其选也。慧心纨质,淡秀天然,平生所见,则独有圆圆尔。“ 刘宗敏双眼放光,嘴角流涎,他嘿的一声,用力拍了一下大腿。”俺滴个乖乖!这世上真有这么标致的美人呢,哈哈,老天待刘某不薄哇!今天晚上,俺老刘要不拿出浑身解数出来,就他娘的不是个男人!“ 他一说完,放声大笑,旁边的军士,皆齐声鼓噪欢呼起来。 刘宗敏快步走到陈圆圆面前,用淫荡至极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放肆地用鼻孔凑近她脸蛋嗅了嗅,忍不住又嘿嘿笑了起来。 陈圆圆见他这般无状,心下恶心得紧,却又只能强自抑住。 她轻叹一声,脸无表情地对刘宗敏说道:”将军,妾身愿随将军而去,只希望,将军不要再为难我老父亲。“ ”这个好说,好说。“刘宗敏忙不迭地笑道:”只要小娘子愿随俺而去,吴老爷子咱定不会为难他。那么,俺也不多说啥了,就请小娘子随俺离去,今晚一齐乐得快活吧,哈哈。“ 陈圆圆泪光盈盈,她用哀戚无助又幽怨无比的目光,凝视着犹呆坐于地的吴襄,良久,才哏地一声,跟着刘宗敏走出府门而去。 此时,一直守在府外的骆养性,已安排了一顶小轿过来,见到陈圆圆出来,骆养性忙上前迎接。 见到这位前锦衣卫指挥使一脸谄笑地迎了过来,冰雪聪明的陈圆圆立刻想到了,刘宗敏这厮,与吴府向无交集,他突然来找自已,定是骆养性这个前锦衣卫指挥使出的坏主意。 这个家伙,真是端的可恨! 在行过骆养性身边时,陈圆圆故意停了一下。她目视前方,冷冷地说出这句话:“骆指挥,小女子送你一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骆养性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只不过,他尚未回话,陈圆圆已昂然前行,自行走入轿中。 夜色微茫,凉风瑟瑟,刘宗敏骑着高头大马,哼着小曲率先在前开路,一行人穿街过巷,很快就消失在夜色深处。 而眼见得刘宗敏一行人走远,一直站在府门外呆呆眺望的吴襄,噗的一声,吐了一口老血出来。 整个人瞬间站立不稳,软软地向门槛倒去。 “老爷!……”旁边的家随家仆阿贵眼尖,急急地将他扶住,才让吴襄免摔了一跤。 吴襄在阿贵的掺扶下,踉跄着回到屋内。 阿贵正要去打水,想把身上沾满血渍的吴襄给擦洗干净,却被吴襄一把叫住。 ”老爷……“ ”阿贵,家里的事,不要你管了。我交待你一件事,你立刻去办吧。“吴襄双眼望着遥远的窗外,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爷有何吩咐,阿贵立刻去做,绝无二话。“ ”那好,我要你立刻做好准备,趁这些时日京城混乱之机,早早混出城去。然后,径去宁远,通知我儿家中之变故。“吴襄说到这里,脸上是说不出的感伤与怨怒:“你记住,要告诉吾儿,说为父在京城中,受了流贼之大辱!圆圆亦被流贼刘宗敏掳走……,他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为为父,为圆圆,报此深仇大恨!”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三章 走投无路吴三桂 次日,阿贵化装成流民,潜出京城,一路匆匆北去。 他就象一颗散布仇恨的种子,去点燃一串可以引发惊天事故的爆炸物。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去,最终会引发怎么样的结局。 而与此同时,李啸等人在逃离京城后,已在河间府的大沽口港登船上岸,他们正在茫茫大海上,一路向南行去。 在离开大沽口港时,李啸在河间府处,强行抓了一个治刀剑砍伤颇有经验的医师以及他的两名徒弟,让他们一路上好生照看治疗,那被流寇砍开右肩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的太子朱慈烺。 李啸为了让他们能尽心尽力给太子治疗,给了他们整整一百两银子的医疗费用。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任何人会与金钱过不去,在这般巨额的医疗费诱惑下,这些原本惶然不安的医师及其徒弟,皆是大为安心,开始尽心尽力给朱慈烺治疗。 为了更快地抵达山东地界,李啸没有让船只开往港口条件好的莱州,而是径自南行,直驶山东利津县的丰国镇。 从京城离开,直到现在海上行船,已是三天过去,太子朱慈烺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这样的令人揪心结果,其实也在李啸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个年代的医疗技术,极其原始而落后,尤其是对于刀剑外伤之类,基本处于一个听天由命的状态。 这名在河间府当地颇有名气的医师,其医疗技术,也不过是夹板打得牢固些,伤口线缝得细密些,药膏换得频繁些,便足以称为名医了。至于病人接下来,会不会因为刀伤而导致败血感染或者得破伤风,那就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了。 因此,太子朱慈烺最终到底能不能活下来,或者说是到底能撑多久,以及活下来能恢复到什么程度,皆只能完全看运气了。 不过,就在这个傍晚,这名医师气喘吁吁地跑到李啸的舱间,向李啸禀报了一个好消息。 ”唐王,太子爷刚刚终于醒过来了!“ 李啸正在舱中看书,听到这句话,不觉精神一振。 ”哦,那现在太子可好些了?“ “托唐王的福,太子醒来后,虽然还在发烧,却已精神清明,思水思饭,刚由小的喂喝了半碗稀粥呢。太子爷还说,现在想见见唐王,故打发在下前来禀报。” “哦,速带本王去看看。” 李啸随即起身,跟着这医师,快步来到了太子的舱房之中。 一入房门,看到那半躺在床上,肩部打了厚厚的夹板与绷带,脸色蜡黄几无人色的太子朱慈烺,李啸忍不住暗中一声叹息。 这位历史上有名的亡国太子,真是命运多舛,身世悲苦啊。 真实历史上的朱慈烺,先成为大顺军俘虏,封了个有名无实的宋王,然后又落入清虏手中,污蔑其为假冒,最终被砍头示众。 与历史上的他相比,现在的朱慈烺,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也足够可怜了。 那医师快步上前:“太子爷,遵你的吩咐,唐王现在来看你了。” 朱慈烺点点头,半躺在床头的他,艰难地扭过头,向伫立在门口的李啸,展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然后,微微招了招手,示意李啸他过来说话。 李啸快步走到床前,那医师与两名服侍的徒弟,同时知趣地退走,舱房中只留有朱慈烺与李啸两人。 “太子,现在可好些了?” 李啸在床前坐下,他凝视着朱慈烺憔悴的面容,微笑着问道。 朱慈烺点了点头,望向李啸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他轻咳了数声,微弱地说道:“好多了,幸得唐王派人悉心照料,孤今天醒来吃了稀粥,感觉好了不少。” “那就好,太子好生将养,不日定当霍然如初。” 朱慈烺听了李啸这话,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眼神中更满是凄然之色。 “唐王,孤幸得你及时搭救,这半条残命,才侥幸得以保全,孤之心下,甚是感念之至。只可恨,父皇母后以及诸位娘娘,皆已殉国……,孤一人苟且在世,上不能救万民于水火,下不能不能救父母之性命,真真情何以堪!” 朱慈烺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见他一脸颓唐之相,李啸平静地回答道:“太子不必过于感伤,大有道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明落得现在这般局面,乃是多年积弊叠加所致,又岂是你之过乎?现在国事虽然艰难,却也不是到了难以维续的地步。更何况,事在人为,又焉可徒作无力之态乎?臣以为,只要太子好生振作,奋发图强,将来未必没有扫清妖氛,廓清天宇,重振大明的可能。” 李啸的话,平静徐缓,却有一股不可忽视的铿锵之力。听了李啸的话,朱慈烺的双眼之中,明显亮了一下。 “唐王说得是,事在人为,安可自弃。孤希望,将来的国家大事,皆有唐王可为倚柱。唐王你能成为孤最为可靠的坚实助力,则孤心下大安矣。” 直视着朱慈烺满是期盼的眼神,李啸坚定的点了点头。他伸出温暖有力的手掌,抓住了朱慈烺细弱苍白的右手。 “太子放心,待你身体稍好,微臣立刻安排你登基称帝,恢复大明之纲常序统,将来,再徐徐恢复大明的万里江山!” “好!那孤就一切仰仗唐王了!”、 朱慈烺脸上泛起激动的潮红,他想了想,便从身上摸出一样东西,向李啸递去。 “唐王,可还记得这个么?‘ 见到朱慈烺捧在掌心,犹在昏黄的烛光下,闪耀着灿灿金光的小金狮子,李啸心头一颤,顿是五味杂陈。 他当然记得,这是崇祯九年时,他第一次进京入宫觐见皇帝时,见到太子朱慈烺与公主朱媺娖时,分别给他们的礼物。朱慈烺是给了一只金狮子,朱媺娖则是给了一只金柄玉如意。 转眼七八年过去,当年的孩童朱慈烺,已长成大小伙子了,却没想到,这个自已赠送给他的小金狮子,他竟还一直带在身上。 ”太子,有心了……“ 朱慈烺轻叹一声,收起金狮子,然后感叹道:”这只金狮子,孤甚是喜爱,故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这小巧玩意,倒是注定了孤与唐王的一段君臣缘分,真是造化啊。“ 李啸微微一笑:”太子喜欢此物,微臣亦是荣幸。现在天时已晚,那就请太子好好休息吧,微臣先行告退。“ 李啸离开太子舱房后,原本一直揪紧的内心,顿时轻松了大半。 只要太子能抗过感染,抗过破伤风发作的可能,定会一日过好一日,那么自已接下来,当可顺利地在济南,拥戴他登基为帝了。 暮色深沉,余晖万里,李啸的双眸,辉映着无边的如血暮色,双瞳血红一片,透出无可言说的杀气与凌厉。 李啸等人,于次日换达丰国镇。 因太子自苏醒后,恢复状况良好,李啸决定,不在丰国镇停留,一行人径自南下,直去济南。 在李啸等人,快到济南之际,那化妆成流民逃出京城的阿贵,一路风餐露宿,紧赶快行,终于来到了宁远城外。 见到面前这高大雄峻的宁远城,一脸憔悴满身风尘的阿贵,竟然忍不住哭泣起来。 城门口有兵士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心疑,立刻大声对他喝道:”喂,兀那汉子,你他娘的吃饱了撑的么,站在城门口哭甚?“ 阿贵听得盘问,急急拭去眼泪,脸上堆笑回道:”这位军爷,在下求见平西伯吴将军。“ 那军士用惊讶的眼神,将阿贵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冷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想见咱们吴将军?你看你这穷怂样,也不先撒泡尿自个儿先照照。“ 阿贵急了,一把扯开衣衫,从衣服中拿出一封带着体温浸着汗渍的信件,大声哀求辩解:“这位军爷,实不相瞒,我是奉老爷这命,专门从京城逃出,前来求见吴少主的。还望军爷看在小的风餐露宿辛苦走了这几天的路上,发个慈悲,去给小的通禀一下吧,小的定然……” “住口!“军士一把将信来扯将过来,怒喝道:”你一个来路不明的流民,还敢假扮吴老爷府上人?真当本爷爷眼瞎了么?!什么破信,爷爷我没空看,现在就给你这厮撕了!“ 阿贵见这军士当场就要撕信,吓得几乎就要跪倒,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尔等何事争吵?!“ 见到这声喝喊,这名军士愣了一下,他急急回头,一脸谄笑道:”哦,是方学士啊。这不,这里来了个奇怪的流民,硬要说他是京城的吴老爷派来的,小的正要斥走他呢。“ 他所说的方学士,便是吴三桂手下幕僚方光琛。方光琛原本打算出城办事,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这样的事情。 方光琛皱起眉头,还未说话,那阿贵倒是机灵,他趁那军士分神的功夫,一把将信件抢回,然后手捧信件跪地呈拜。 “在下阿贵,确是吴老爷亲派家仆。在下专程乔装改扮,从京城来到此地,实有要事要求见吴将军!大人若不信,有吴老爷亲笔书信为证,请大人验看!” 方光琛哦的一声,顺手从阿贵手中接过信件,打开后略略地看了一遍,脸上便满是凝重之色。 “阿贵,请跟我去见吴将军。” 方光琛再不多话,在那守城军士错愕的目光中,一把拉起跪立于地的阿贵,随及匆匆赶往吴三桂府中而去。 而此时的吴三桂,正在客厅中,与手下二员大将,夏国相与胡国柱二人,商议当今局势变化。 自收到崇祯的调兵圣旨后,吴三桂夙夜兴叹,犹豫不决。 而他的手下,亦是分为两派,一派主张立即带兵入京勤王,以免京城落于敌手,大明的政治中心被流寇消灭。 而另一派,则是主张按兵不动暂时观望,因为现在流寇势力极大,横扫明境北方,京城一座孤城,兵微将寡,就算是把宁远的全部兵马,尽皆调入京城,亦是无济于事,只会白白陪葬而已。 两派意见之人数,各自相当,针锋相对,让身为主帅的吴三桂心烦意乱,坐立不安,迟迟未能做出决断。因此带兵入京之事,一直耽搁了下来。 直到京城被流寇攻取,皇帝死于流寇之手,吴三桂的兵马,一直呆在宁远城中,未曾称动半步。 这时,吴三桂听到手下通报,说首席谋士方光琛,竟带着京城来的家仆阿贵来了,不由得大为惊讶。 他不及多想,速速地唤二人入内。 阿贵一入厅门,见到那正在虎头椅上昂然而坐的吴三桂,顿时热泪盈眶。 他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吴三桂面前,大放悲声:“少主啊!不好了!家里,家里可遭了大难了啊!” 听到阿贵的哭诉,吴三桂大惊失色,赶紧站起身来,从方光琛手中拿过吴襄的亲笔书信,快速地观看一番后,颓然落坐,一脸苍白。 薄薄的信纸,从他手中,悄然飘落于地。 “天杀的流寇啊!他们攻陷京师,弑杀皇帝,辱我生父,夺我爱妾,实实欺我太甚!本伯与你们势不两立!” 砰的一声巨响,额上青筋饱绽的吴三桂,狠狠一拳,重重地砸在扶手上。 听到吴三桂在这里,忽然自称崇祯给他最后加封的平西伯称号,胡光琛砟国相胡国柱三人,皆不觉目光复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要知道,这些天来,吴三桂曾刻意下令,让下面的人,暂时不要称呼自已这个刚封的爵号。 他的微妙心思,方光琛等人,自是心知肚明。 无非是,在明朝行将覆灭之际,吴三桂不愿为明朝殉葬,而是想把自已放在一个较为超脱的位置,以便更好地待价而沽。 却没想到,流寇给自已来了这么一出,羞辱生父,夺走爱妾,生生地把自已投降大顺的希望给断了。 此时此刻,吴三桂忽然感觉,自已有如一具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木偶,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了。 “平西伯,我等接下来却该如何行事?”偏在这时,方光琛试探着问了一句。 “还能如何,流寇已然刻意羞辱手段狠绝,这般难道还能有其他的办法吗?以我看来,现在当立刻南下,去投山东的唐王。”胡国柱紧接地插了一句。 “哼,去投唐王?说得轻巧。”夏国相冷哼一声道:“唐王远在山东,与我宁远有千里之隔,我军若在南下去投,必须先穿过流寇所据之北直隶,这如何过得去“若我军改去投唐军定北镇兵马,亦要从流寇所据的宣府之地穿过,流寇在这些地方,皆布有重兵,我军又如何得脱?” 听到二人的争辨,吴三桂愈发焦躁,他腾地站起,有如一头困兽一般,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难道说,现在的自已,已然走投无路了么? 众人默然看着他,皆不敢再发一语。 “哼,这君父之仇,夺妾之恨,难说就这样不报了不成?!难道说,我军就只能坐困宁远,坐以待毙不成?!” 良久,忽地站住的吴三桂,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正文 第六百四十四章 孤城之困 吴三桂这句反问,让众人又是一愣。 其实,他的每个属下,在与吴三桂长期共事之后,都会了解到,吴三桂这人,虽然声名在外,誉满当朝,但他其实是个相当优柔寡断,犹豫不决的人。 指望这样的人,能杀伐决断,能在混乱的时局中,迅速做出敏锐合理的计划或安排,是根本不现实的。 而且,由于吴三桂有这种好谋无断色厉内荏的性格,让他渐渐养成了十分喜欢诿过他人的习惯。 所以,当他这句气势汹汹的反问说出来后,一时间,客厅之中,竟是一片寂静,无人敢于回答。 当然,更真实的原因,其实是现在吴三桂部兵马,驻守于宁远城中,已成孤悬于山海关外的一只孤军,北有满清,南有流寇,被这两股势力南北夹住,内外交困,已然动弹不得,想要做出合理的决定与举动,实是困难。 直到现在为止,吴三桂半点也没有表现出,要如真实历史上所说的那般形状。即为了陈圆圆不顾一切地与流寇拼死争斗,甚至因此而不些引清军入关。相反地,现在的他,依然只是在紧张而精细地权衡局势,想找到对自已最为有利的一条出路。 其实呢,真要说吴三桂对陈圆圆有多少深爱,有多少喜欢,根本就不尽然,甚至可以说,这仅仅只是小说家的一厢情愿。 真实历史上,李自成在攻下北京后,曾派密云总兵唐通,携带了数十万两银子,到了吴三桂军营中来劝降,交了李闯的亲笔书信后,不免要游说一番。 而唐通的劝词,无非是新主(李自成)对老总兵(吴襄)十分礼遇,希望吴将军认清形势力,共图大业,成为大顺朝的开国元勋。吴三桂信以为真,顿时心动,便带兵入关,准备前去投降李自成。 全军一路行军至沙河驿,这时,他派往京城的密探前来报告,李自成在京城对达官贵人“拷掠追赃”惨不忍睹,吴襄也未能幸免。吴三桂不胜气愤,却还只能强撑着说,等自已去了,大顺军必定会把父亲与财产放回。 不料,他话一说完,那密探又报告说,除了他父亲吴襄已经被李自成拘押外,就连夫人陈圆圆也已经被他们抓走了。 吴三桂一听,顿是怒不可遏,他拔出宝剑,怒吼道:“逆贼如此无礼!我吴三桂堂堂丈夫,岂肯降此狗子,受万世唾骂,忠孝不能两全。”说罢,立即指挥军队,退回山海关。 这就是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由来。 细细揣摩,其中多有夸张之处,不乏渲染与夸张的成分,与真正的历史,极可能相去甚远。 而哪怕就从这段话的字面来看,这吴三桂的“冲冠一怒”,并不仅仅为了一个红粉知己,更着眼于“报君父之仇”这样的纲常伦理,这才是他采取这般行动的最根本原因。 有一个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在一片石打败李自成之后,当唐通来劝降时,吴三桂提出的唯一条件是,就是把崇祯的皇太子交给他,而没有说把陈圆圆交出来。 由此可见,这位令小说家们津津乐道的陈圆圆,在吴三桂心目中的真实地位,其实也就不过是比普通姬妾高出一头罢了,远远达不到令吴三桂为其丧失理智的地步。 而最终,吴三桂引清兵入关,一路南下,打跑李自成并重新得到陈圆圆后,陈圆圆也与他的其他侍妾一样,一直跟随吴三桂辗转征战。吴三桂平定云南后,圆圆进入了吴三桂的平西王府,有过一段极其短暂的“宠冠后宫“时间。(《十美词纪》)。 吴三桂独霸云南后,阴怀异志,穷奢侈欲,歌舞征逐。构建园林安阜园,“采买吴伶之年十五者,共四十人为一队“,“园囿声伎之盛,僭侈逾禁中“。陈圆圆因年老色衰,加之与吴三桂正妻不谐,且吴三桂另有宠姬数人,于是日渐失宠,遂辞宫入道,“布衣蔬食,礼佛以毕此生“(《天香阁随笔》)。一代红妆从此豪华落尽,归于寂寞。 所以,综上所述,以笔者看来,象吴三桂这样完全以自身利益为绝对导向的人,在长期的征战斗争中早已心硬如铁之辈,会为一介女流而冲昏头脑,做出冲动而不合情理的举动,其实,是根本不可能的。 归根到底,吴三桂之所以最终选择叛顺投清,还是他从流寇对自已父亲及爱妾的所作所为中,看清了流寇积习难改,难成大事,才最终决定改换门庭,去为鞑子忠心效力,从而为自已谋取更大更好的进身之阶。 只不过,吴三桂的精心算计与历史臭名,最终让一个无辜女人来背锅罢了。 此时,厅中沉默了一阵,方光琛才沉声禀道:“平西伯,据手下来报,到现在为止,密云总兵唐通,蓟门总兵马科等等,俱已投靠流寇,估计几天之后,流寇也定会派人过来招降我们了。” “呸!流寇如此欺辱本伯,其若敢派人来招降,本伯定将其使者尽皆斩之!” 吴三桂一脸扭曲的愤怒,他依然怒不可遏地吼道:“本伯与流贼,已是势不两立,岂可自玷名声,去接受他的招揽。本伯若行此奴颜卑膝之事,岂不为天下人所耻笑!“ 他这句话一说完,房中顿时又一片寂静。 这时,胡国柱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声道:“对了,平西伯,现在尚未投降流寇的,还有那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呢。他现在的境况,与我等何其相似!却不知道,祖大乐现在是作何打算?” 方光琛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山海关总兵祖大乐,乃是唐王李啸的岳丈,他有这棵参天大树可抱,必定不会去投流寇。在下在想,极可能他已与李啸暗中约好,待条件成熟,便相机撤离山海关,直投李啸去也。” “去投李啸?要知道李啸的主要兵马,分别在山东与宣府北路,如何可以轻易来接应他撤退。而祖大乐手下兵马,比我们更少,他又如何能穿越流寇与满清的封锁线,去投那李啸呢?”胡国柱皱着眉头,相当不认可方光琛的说法。 “这个么,在下就不知道了,也许,祖大乐为了自已的女婿,在暂时不能撤走的情况下,会凭借山海关这般复杂的关堡要塞,拼死抵抗流寇的进攻,亦说不定。最终,在与流寇相持一段时日后,他能支撑到李啸带兵过来,从而顺利撤退,这亦是极有可能的。”方光琛捋着胡须,猜测性地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了方光琛的话,吴三桂眼中,不觉一亮。 那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可以凭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以固守,那么,自已为何不能与其共守山海关,以共度时艰呢? 如果自已能尽快派人过去与祖大乐沟通,告诉他,自已愿意带兵南撤,放弃宁远,与其一道驻守山海关,一起等待李啸的救援,岂不更好? 自已现在,手中有兵马四千多,其中三千为战力强悍的关宁铁骑,而祖大乐手中有两千余人的兵马,两者相加,有近七千的兵力,凭着山海关这座天下第一的雄峻关堡,坚壁清野以自守,确实足以坚守到李啸率军到来。 而只要投了李啸,自已就可以在明廷中重新奋发,搏取功名,再为朝廷效力,到了将来,再看形势变化重作决定,岂不是最好的一条出路么? 吴三桂想到这里,脸色顿是大为舒缓,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他随即把自已的这般想法,向众人简略地说了一遍。 不出所料,吴三桂这个建议,立刻得到了三名属下的一致赞同。 此时此刻,确实没有比吴三桂这个想法,更为正确的了,与祖大乐同守山海关,一同抱团取暖,确是最为正确的决定。 见众人皆无异议,吴三桂立即派出使者,带上自已的亲笔书信,急急南下,前往山海关而去。 令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本以为,这样的安排会一切顺利,结果仅仅只过了两天,从北面传来了一个惊人的可怕消息。 “报!平西伯!不好了!从广宁方向,有近十万清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向我宁远快速袭来! 听到这个消息,吴三桂及其一众下属,人人顿是惨白如纸。 不是吧?! 流寇没来,怎么清军反到先来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么,近十万的清军铺天盖地而来,简直是要把这小小的宁远城,给一口吞掉的气势啊! 而更可怕的一点则是,清军突如其来,其势又如此之大,可谓是完全而彻底地打了吴三桂一个措手不及。 吴三桂当然知道,凭自已的四千兵马,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想要抵挡住十万清军的进攻,根本就不可能! 这些狗鞑子,真是端的狠毒,生生地在自已最困难的时候,给了自已致命的一击! 方光琛扑通一声,跪倒在吴三桂阶前。 ”将军!事情紧急,需立作决断哪!“方光琛脸沁微汗,急急禀道:”鞑虏突然来袭,我军全无防备。于今之计,需得立刻放弃宁远,连同那些粗重的辎重粮草,亦需统统弃了,然后速速带上全部兵马与家口,立刻南撤至山海关,与祖大乐合兵一处,方可久守啊!“ 弃城而逃? 真的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吗? 一脸阴郁的吴三桂尚未回话,夏国相又在一旁冷冷插话过来:“,方学士,你之所想,尚是太过乐观了。平西伯,依在下看来,现在我军全无准备,就算全军尽速弃城南下,只怕亦是时间上来不及了。依在下之见,非但辎重军械需尽弃之,连同守城的步兵,都必要全部放弃!让平西伯仅带全部关宁铁骑与少量家属撤走,方为妥当,此为丢车保帅壮士断腕之策也。” 夏国相顿了一下,又急急说道:“丢弃步兵,仓皇而撤,虽然大损颜面,亦大损我军之兵力,但这实是逼不得已的举措!毕竟,清军来势极快,若稍有迟疑与耽搁,清军若先派出骑兵截断我军南下通道,我军必被团团围在宁远城中,有如瓮中之鳖,再不得动弹不半步。而到了这般境地,可就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夏国相的话语说完,厅中一片死寂,吴三桂的脸色,更是十分难看。 天杀的!自已堂堂大明平西伯,堂堂的宁远总兵,怎么就混到这个任人打杀几乎无力抵抗的地步了! 要真要听从夏国相的劝说,辎重军械粮草全部丢弃,乃至连那千余步兵都要彻底放弃的话,这个决断要由自已来下,未免太过痛苦,也太过艰难了。 吴三桂沉吟不决,他在厅房之中来回踱督工,才不过思考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又有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 ”报!平西伯,鞑虏派出了五千骑兵,分从宁远左右两翼,一路潜伏而行,刚刚突然出现在宁远城南部,已然彻底截断了南面通路!“ 听了这可怕的消息,吴三桂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于地。 狗入的鞑虏,果然心计狠辣! 他们定是知道,自已会想办法尽快南撤,故提前一步,派出精锐的八旗骑兵,去将南撤之路率先封堵,这样一来,自己手下的四千兵马,真的只能困守宁远孤城一座,再难脱逃了。 怎么办? 现在的自已,难道在率领这四千兵马,与城同殉了么? 吴三桂面如死灰,心下的痛楚,简直有如刀割。 不过,久经战阵的他,还是迅速调整了心态,立刻下达命令,让全军兵马快速在宁远城中布防,准备与来敌决一死战。 而就在这时,又有手下手执一封箭书,飞奔来报。 ”报!平西伯,有城外清军使者射来箭书,说为化解两军争端,愿派使者入城,来与将军详说利害,望平西伯能恩准他们入城叙话。“ 听到手下的禀报,吴三桂内心是说不出的滋味。 他快速将箭书打开,粗粗一看,脸上的表情,更是复杂莫名。 正文 第六百四十五章 吴三桂投清 宁远城,北门。 站在北门一箭开外,被一众清军护卫簇拥着的清军使者,宁完我与高鸿中二人,脸上皆是洋洋得意之态。 迎着熙暖的春风,宁完我心情相当不错。他捋着胡须,对高鸿中感叹说道:“鸿中,还是太后与摄政王看得准啊!他们料定,在流寇攻占京城之后,那吴三桂与祖大乐等人,驻守边城,兵微将寡,必是惶惶不可终日。我军若能趁此机会南下攻击,必可大有收获。于今看来,宁远城头旗帜散乱,兵士杂乱,吴三桂这厮真的全无防备,倒是生生让我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太后与摄政王之见,何其高瞻远瞩矣。” “实甫说得是。”高鸿中亦是满脸感慨:“想来太后与摄政王,原本打算,是与那流寇共同夹击山海关与宁远城的。但形势变化,流寇未能抓紧时间北上,白白坐失良机,那这宁远孤城,当然还是由我大清独吞更为合适。所以摄政王命英亲王阿济格,紧急从大清各地抽调近十万兵马,前来攻打宁远与山海关,实是颇有远见之明矣。“ 他顿了下,继续冷笑着说道:”现在,吴三桂部兵马,南逃之路已被我军彻底截断,已成瓮中之鳖,再无逃走的可能。他们兵微将寡,外无援兵,已是陷入死地。这般绝境之下,吴三桂这厮,就是想不与我军谈判,想不投降我军而去另寻他途,又岂可得乎?再说了,象他这般势利自谋之辈,还能舍去性命,去与那明朝崇祯皇帝同殉不成?” “正是如此。”宁完我哈哈一笑,接过话来:“宁某敢料定,吴三桂必定会顶不住我大清的压力,前来投降。那么只要吴三桂一降,那我军在拿下宁远之后,当可长驱直入,直取山海关。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兵力更是稀少,若见到宁远已降,这山海关虽是天下第一雄关,但其再无凭依,只怕亦是惊惶无状,只有投降我军一条路可走了。” 宁完我说完,两人皆是纵声大笑。 这时,宁远城那高高吊起的吊桥,忽地吱吱嘎嘎地放下,城门亦微微打开一条缝,一名文士模样的人,一脸忧色地从城门中走了出来。 “哼,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宁远城中派人出来了。”高鸿中一脸揶揄的微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名文士快步来到宁完我与高鸿中面前,拱手说道:“二位,在下乃是吴将军慕僚方光琛,我家吴大人已同意二位入城叙谈,就请随我入城吧。” 听得方光琛这番话,宁完我与高鸿中二人又忍不住得意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哼,吴三桂这厮,果然是抗不住压力了,算这小子识时务! 二人随方光琛入城,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了吴三桂官邸。进入客厅后,见到了正呆坐上头的吴三桂。 见吴三桂这幅魂不守舍的可怜模样,二人心下俱是更加得意。看茶入坐后,各人互报姓名,方光琛了胡即退出房中,厅内只留吴三桂宁完我高鸿中三人。 宁完我轻呷一口,放下茶杯,径入正题。“吴将军,我军此来,非为他事,乃是心忧明朝内乱,恐其波及我大清,才不得不调派兵员,统军南下,从而固守边疆,防止动乱,以保国土宁靖也。” 宁完我这番虚伪至极的话,吴三桂听了,自是冷笑连连。 “宁完我,你这番话,说得未免太过虚伪。”吴三桂冷笑道:“本伯看来,你们所谓保卫边境,护土安民,不过仅是一个幌子罢了,真实的目的,无非是想趁我大明无主,利用这般混乱局面,来图我大明之土地城池。“ ”非也,非也。“高鸿中急急插话过来:”吴将军你这番话语,着实误会了我大清太后及摄政王一片心意了。“ ”哦,哪里误会了?你倒是给本伯说说。“吴三桂斜了他一眼。 高鸿中干笑一声,他轻呷一口茶水,便继续说道:”吴将军,你与我大清,也算是交手多年的对手了,彼此之间的情况,都是十分清楚。我大清太后及摄政王,对吴将军在京城陷落,皇帝沦亡的境况下,依然驻守边城,力保孤忠,乃是十分钦敬,深为将军忠义之心所感动啊。” 高鸿中这番话,说得吴三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听他继续侃侃而谈:“想来大明京城沧陷,皇帝死于流贼之手,我大清帝国亦深为痛惜。而皇帝一死,明廷已然荡然无存,那这宁远等地,可称为无主之地矣,接下来自是有能力者夺之,又何足怪焉?因此,我摄政王心忧宁远孤城,会因兵微将寡,又外无援兵,最终只会落入流寇手中,实是可惜之至。出于惺惺相惜之意,也是为挽救将军这样的孤胆忠臣,才特命英亲王阿济格率十万精兵,星夜兼程赶至宁远之地,来为将军解困矣。好在全军用命,总算赶在流寇到达之前,来到这宁远城外,甚是令人欣慰矣。” 高鸿中这番话,说得吴三桂呵呵苦笑了起来,他摇头长叹一声,缓缓道:“高鸿中,你还真是巧舌如簧啊。这么看来,本伯倒是要来感激你们了?是不是,本伯要来感激你们,打着救援的名义,实则来吞并我这宁远之地么?” “吴将军,这话差矣!”宁完我从一旁接过话来:“我大清向以仁义立国,岂会做出趁人之危之举。不过是看到宁远孤城一座,将军你又兵力有限,才打算趁机出兵,与将军共同协守宁远,以防流寇侵夺。这般好心之举,将军又何必太过固执呢?” 未等吴三桂回话,宁完我又紧接着说道:“当然,将军若是觉得,我军此来,定是为了侵夺宁远之地,在下也难强行反驳。毕竟,摄政王也说过,大明皇帝已薨,宁远等地无主,大清不取,则必落他人之手。故我军此去宁远,必须要达成与吴将军一道守城之目的。若吴将军真难以忍受这般局面,摄政王也说了,大清之地,可任由吴将军及其部众驻守安顿,他决不会刻意为难吴将军您哪。” “既如此,那本伯离开宁远的话,贵军能否将本伯及全部属下,送往明境呢?” 见宁完我把赤裸裸的侵略,美化摭掩得这般仗义,吴三桂内心冷笑不已,故而他也毫不保留地,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对宁完我径直说出。 不过,他刚说完,就后悔了。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已提出这般条件,岂非与虎谋皮么? “这……”宁完我稍一愣神,眼珠眨了眨,脸上便涌起笑容:“吴将军,你之所求,虽然令人为难,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你身为明臣,理当再为明廷效力,这般话语,亦是情有可原。只不过,在下身微言轻,这般大事,实难定夺。依在下之见,不若吴将军先行率部来投我大清,以为两军合洽之举。接下来,或待我禀明摄政王,或出英亲王安排,或是吴将军亲去盛京与摄政王沟通,最终达成一个妥当的安排,如此可好?” 面对宁完我一脸假笑,吴三桂心下恼怒,却还只能在表面上强忍着没有发作。 操,现在的自已,真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宁完我这厮,看似说话绵软,却是绵里藏针,让自已根本无力反驳,也无法拒绝。 只不过,吴三桂还想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最后的一点强硬。 “若是本伯,不愿答应贵军的条件呢?” 吴三桂这句回答,让宁完我与高鸿中皆是一怔。 不是吧,吴三桂这厮,真是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呢。 还是高鸿中迅速反应过来,他知道,吴三桂这句话,无非是想把自已卖个更好的价钱,为自已谋条更好的出路罢了。 于是,他故作恍然大悟般说道:“对了,有件重要事情,忘了和吴将军说了。摄政王说过,只要吴将军能率部来投,不与我军发生没必要的冲突,那么,摄政王对将军,绝不吝于王侯之赏!吴将军,这般优渥条件,岂是他人所轻易能得乎?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将军何其聪明俊逸之辈,安能不明此理?还望吴将军审时度势,趁早答应我军的条件。好此一来,两家合二为一,共御流贼,岂不美哉?” 高鸿中把话说到这一步,吴三桂终于明白,自已再也无路可退了。 若要想保住权势与富贵,现在的自已,也就只能投降清廷一条路可走了。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莫名悲哀。 自已本来,还是打算做个忠臣的,哪怕局势再恶化,也希望勉力自保。至少另投新主时,还能找个汉人政权效力。却绝没有想过,最终有一天,会去给异族人卖命。 就象前段时间,祖大寿投降清廷,还曾寄给了自已一封劝降信,并随信寄了一把常用的虎骨小刀为凭证,自已都坚决不为所动,没有做出投降异族的举动。只是现在,自已在清军大举压境的情况下,却只能暂时投降清人以求自保了。 前后对比,何其悲哀。 吴三桂一脸戚色,尚在犹豫不决之中。就在这时,有三声号炮远远炸响,房中各人,皆可清楚听到。 吴三桂的脸色,刹时变得惨白。 “吴将军,时不我待,速下决断吧!这号炮一响,可见阿济格将军已然等不及了。”宁完我察颜观色,对吴三桂急声道:“万一英亲王见我等迟迟不归,疑吴将军对我等做了手脚,旋发大军来攻打城池,可就糟了!到了那般境地,吴将军纵然再来后悔,又有何用焉?” 吴三桂仰天长叹一声,两道泪水潸然而落,他喃喃道:“好吧,本伯同意了,接下来,全凭二位处置……” 不多时,宁远城四门大开,城头上清军旗帜亦高高挂起,吴三桂及其一众手下,垂头丧气地从城中走出。 见到吴三桂及其部众,未曾一战,就被宁完我与高鸿中两名说客给说服,这般驯服地出城投降,统军大将阿济格乐得拍腿大笑。 “哈哈哈,吴三桂这厮,真他娘的是条没骨气的狗!这一没明廷支援,倒是蔫巴得比谁都快!看来多尔衮对此人的看法,还真是他娘的入木三分!” 接下来,阿济格强忍着内心的无尽喜悦,装出对吴三桂等人一副尊重的样子,作装客气地对他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 接下来,便问他,是想继续驻守宁远城,还是要愿去大清其他地界驻守。 吴三桂听得此问,心下有如刀割。 若说他的真实想法,当然是想继续驻守在宁远城中,从而更好地保持自已的独立性。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刚从心头冒出,他便知道,这事绝无可能。 毕竟阿济格全军近十万人,现在必定是要全军驻扎于此,这宁远城小地狭,如何容得下恁多兵马。自已这四千兵马,已然是低人一等般的存在,还是趁早识相离开,最为妥当。 再说了,若硬要驻守这宁远城中,阿济格以全军统帅的命令,要将自已的这只队伍拆分到清军中,自已难道还能拒绝不成?甚至接下来,他强令自已打头阵,去攻打山海关的祖大乐部,自已又能以什么理由加以拒绝呢?与其这样,还不如趁早躲离这是非之地,至少,能让自已暂时保全这一众手下。 想到这里,吴三桂脸上涌起苦笑,他朝阿济格略略拱了拱手:“英亲王,在下既已投清,就全凭英亲王裁处了。只不过,宁远地界狭小,为免大军驻扎有碍,在下愿率部离去,为大军腾挪地方,决无二话。” 见吴三桂这般上道,阿济格心下对他是既鄙视又喜欢,他昂然道:“吴将军果是深明事理之人,本王甚是喜欢哪!这样吧,你立刻率军北返,全军暂驻广宁。在广宁安顿之后,你再与你的一众部将,前去盛京,接受摄政王安排。”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兵围山海关 对于阿济格这看似客气,实则毫无商量余地的话语,吴三桂心下又愧又恨,却依然只能诺诺连声,随即下去安排。 离开的时候,他清楚地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极度蔑视的冷哼。 这一刻,吴三桂心如刀割,牙齿咬得格格响。 此时,他忽然想起,在清军第四次入关时,年轻的自已,率领着关宁铁骑,一路南下入援济南,后与唐王李啸联手,一同将济南城中十万清军一击而溃,杀得满城清军人头滚滚,然后直追了清军数百里的豪迈往事。 历历如昨,物是人非。 以前那个意气丰发,亲率铁骑追击鞑虏的少年名将,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已然全无道义与胸襟,只剩苟且保命与精明算计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就是现在的自已。 往事不堪回首。 现在的自已,已投降清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汉奸,再回想起这般英雄往事,如何一个愧字了得!又如何一个恨字了得! 一失足而成千古恨,从今之后,也许自已只会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苟且图存于这天地之间了吧…… 两个多时辰后,吴三桂全军装理完行李,全军排成一字纵队,从宁远城中默然撤走。阿济格安排两万清军兵马,名为护送,实为监押,一路引领着吴三桂部兵马,逶迤前往广宁北去。 车粼粼,马萧萧,这只明军中最有战斗力的精锐部队,以这种一种屈辱而苟且的姿态,渐行渐远,消失在道路尽头,消失在时间深处。 宁远城,这座向来让清军顿挫于城下的辽东坚城,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不损一兵一卒地落入清军囊中。 宁远坚城这般轻易地得手,自是极大了鼓舞了清军士气,让他们愈发膨胀,开始急不可待地,准备进一步夺取南面的山海关。 阿济格的大军,仅在宁远城中休整了一日,就立刻再度挥兵南下,直逼山海关。 兵贵神速,既然下定决心要拿下山海关,就不要给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半点喘息时间。 在山海关外巡游的祖大乐部哨骑,忽地见到北面,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清军兵马,惊得几乎跌下马来。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山海关内,立刻向祖大乐禀报:“祖总兵,不好了,清军大举来袭了!” 此时,山海总兵祖大乐,与副总兵祖大弼二人,正在客厅中议论吴三桂要放弃宁远,南下与他们共守山海关之事。二人听到哨骑禀报,皆是不胜惊骇。 副总兵祖大弼,象被马蜂蜇了一般,从椅上腾地跳起,快步来到跪地的哨骑面前,握紧沙钵大的拳头,雷鸣般地怒吼道:“你这厮可看清楚了?真的是清军兵马?” “禀将军,小的没有看错,确是清军兵马。我等一眼望去,清军无边无际,声势十分浩大,以在下估计,至少有七八万之众! 听到哨骑的这番禀报,素有辽东第一猛将之称的祖大弼,亦是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地回望了祖大乐一眼,看到祖大乐同样是一脸呆滞的表情。 操!这是怎么回事,北面不是有吴三桂的兵马吗?怎么清军前来,竟无半点消息报前来报,难道说,吴三桂那边,已然沦陷了么…… 但是,就算是吴三桂的宁远城被清军攻下,也不可能连一个南逃的溃兵都没有,连一点清军南下的风声都不曾泄漏啊。 这样的结果,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吴三桂这厮,极可能一箭未发,一兵未战,就迅速投降了清军,才让清军得以全无消息地快速南下,直逼自已驻守的山海关。 吴三桂这厮,真他娘的无耻之极! 枉他被朝中众臣一致看重,称其为大明将星,却没想到,这个曾被朝廷重用并视为倚柱的人,现在却卖身卖得这么坚决而彻底! 现实真是最大的讽刺。 想到这里,祖大乐的脸色十分难堪,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好么,清军有七八万之众,而自已却只不过只有两千兵马,就算是想要凭着这天下第一雄关驻守,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啊! 祖大乐脸色难看,而素有辽东第一猛将之称的祖大弼,更是一脸茫然。 祖大弼原先一直在亲哥祖大寿手下做事,曾任锦州前锋营副总兵,后来在松锦大战中,因为明军崩溃,祖大弼率其部众,与吴三桂部一道南逃至宁远,才总算勉强保全性命。避免了与其亲哥祖大寿一样,被清军俘虏的可悲命运。 只不过,祖大弼虽在宁远,却羞于在自已的侄子吴三桂手下做事,他后来找了个借口,离开宁远,前来投来堂弟山海关总兵祖大乐,随后被祖大乐任命为副总兵,与其共守山海关。 前段时间,流寇兵临京城,崇祯皇帝紧急抽调京畿附近的兵马,祖大乐部的两千兵马,亦收到了调兵入京勤王的圣旨。 面对这道圣旨,祖大乐与祖大弼二人,皆是犹豫不决,十分为难。 他们深知,流寇调派大军,重兵围城,那在多达数十万的流寇重压下,自已这两千兵马,极可能给流寇大军塞牙缝都不够。 更何况,象诸如密云总兵唐通,蓟镇总兵马科,宁远总兵吴三桂等人皆是互相观望,不曾派发援兵勤王,祖大乐虽然心下对皇帝甚是怜悯,但最终也是跟随大流,按兵不动。 崇祯皇帝的死讯传到山海关时,祖大乐祖大弼等人,皆是明白,自已接下来要面临重大选择了。 而他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现在的自已,在明廷已灭,皇帝已亡的情况下,如何为自已为部下,谋得一条最好的出路,才是最为迫切也最为重要的事情。 而祖大乐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就是加强山海关防御,同时坐观局势变化,等待自已的女婿李啸,派兵前来救援或接收自已,当为最为可靠的举措。 毕竟,自已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最可倚靠的,就是这个从破落猎户起家,最终成为大明亲王的人杰女婿吧。 如果能在李啸手下做事,相信他定会对自已照顾有加,哪怕只能谋得一个闲职,自已也可安度此生,平安到老了,断不会与自已的堂兄祖大寿一般,在清虏手下有如行尸走肉般苟活存命。 祖大乐这个想法,祖大弼亦是十分赞同。 想当初李啸还仅是辽东军中一个小小百户,举目无依,茕茕孑立,正是自已对他刻意提拔,才让他一步步凭军功崭露头角,最终凭着自已努力成为大明亲王的。 如果自已将来能在唐王李啸手下效力,祖大弼相信,单凭过去的这份提拔之恩,李啸也一定会对自已高看一眼并大力照顾,自已也就可以结束现在这样灰暗无力的生活状态,能重新开始搏取功名奋发有为了。 只是,现在吴三桂举城投降清廷,这多达七八万的清军突然压境,让祖大乐原本的设想,皆成为泡影。现在,更严峻的生存问题,已径自摆在面前。 清军趁着自已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向自已发动突然袭击,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真是端的可恨! 就在这时,厅房的门又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了。 进来的,是自已的独子祖泽衍。 这位李啸的大舅子,一脸惊惶满面汗水地闯进房中,立刻向祖大乐大喊道:“父亲,不好了!清军已然兵临城下,就快把咱们整个山海关,给团团围住了!” 听到自已的儿子这声禀报,祖大乐脸色煞白,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性宇,你说现在咋办?”一旁的祖大弼,亦是赶紧催问了一句。 “砰!的一声爆响,祖大乐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他腾地站起,脸上便已满是决然之色。 ”入他娘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恁的!清虏既然来袭,咱们就干他娘的就是了!焉有一兵未战,一箭未发就举手投降,将这天下第一雄关拱手让人的道理!传我军令,全军速速上城守备,与敌军决一死战!“ ”得令!“ 在山海关守兵全城出动,紧急在城头布防之际,那铺天盖地的清朝大军已到到山海关北门之外。 山海关,又称榆关、渝关、临闾关,是明长城的东北关隘之一,被认为是明长城东端。 它素有“天下第一关“的美名、号称“边郡之咽喉,京师之保障“,与万里之外的长城尾端嘉峪关遥相呼应,闻名天下。 明洪武十四年,大将徐达在此地筑城建关设卫,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 山海关并不算大,仅是一座小城,它周长约4千米,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高14米,厚7米,有四座主要城门,多种防御建筑。包括“天下第一关“箭楼、靖边楼、牧营楼、临闾楼、瓮城等各类防卫建筑。堪为辽东地区最坚固的堡垒,最有力的壁障。 此时,在一众盔甲精良的护卫簇拥下,望着城门上高挂的那块”天下每一关”蓝底金字的巨大牌匾,英亲王阿济格是一脸得意的笑容。 山海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这座迫使清军每次入关,都不得不绕道而行的雄峻关堡,就要落在俺的手中了! 想到这里,阿济格只觉得掌心都在发烫,内心更是激昂澎湃。 “传本将军令,全军立刻准备攻城器械,一定彻底消灭堡关中守军!” “嗻,奴才遵令!” 阿济格下完军令,便转过头来,对一旁的宁完我笑着说道:“宁学士,你向来爱说,文武并济,方才稳掌天下。现在我军准备器械之际,先生可是打算要先去对祖大乐等人,先去进行一番劝降?’ 宁完我点了点头,捋须言道:”英亲王,在下正有此意。不动兵戈,就能劝动祖大乐部率众献关来降,自是善莫大焉。且待在下前去城下,鼓舌摇唇对其好生劝说一番,若能劝其转心归降,算是在下为大清又做了一点微小贡献吧。“ ”哈哈,先生勿虑。只要你能劝降祖大乐,让他献关来降,本王定为你记首功,并亲自向摄功王为你请功!“阿济格大笑起来,他热络地拍了拍宁完我的肩膀,话语满是肯定与鼓励。 宁完我受到鼓励,自是内心深为鼓舞。随后,他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纵马来到了离山海关北门箭楼约一箭开外之处,便朝城头大声喊道:”在下是大清内文馆大学士宁完我,现求见山海关祖总兵,请各位军士,速速前去通报!“ 听了宁完我在城下叫唤,城头的兵士不敢稍怠,立刻前去禀报。 不多时,全身尽着盔甲的祖大乐,一脸阴沉地快步来到城头,当他看到城外那黑压压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清军军阵,又看城下一箭开外的宁完我等人时,内心忍不住一阵莫名刺痛。 他忽地想起了,自已的堂兄的祖大寿,粮尽弹绝孤立无援困守松山,最终熬不过去,只得无奈而屈辱地献城降清。 没想到,现在这样的局面,轮到了自已…… 难道说,自已也要走祖大寿那条,让自已忍受屈辱,让家族蒙受羞耻的道路么? 不! 绝对不可以! 自已就算是战死,也绝不走这样的屈辱苟且的道路! 若自已在此率众降清,将来还有何颜面去见女婿李啸!更复有何颜面,去见死去的崇祯皇帝! 千古艰难唯一死,就让自已,在这里,与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共存亡吧。 祖大乐咬紧牙关,脸上肌肉条条紧绷,他厉声喝道:“宁完我!你这贼厮,可是要来劝降本总兵乎?” 宁完我没想到,祖大乐在重兵围城之际,还能这般声色俱厉地来反问自已,不觉暗自吃了一惊。 不过,他迅速回过神来,脸上挤出笑容,对祖大乐从容说道:“祖总兵,火气不要恁大,这话也不要说得这么彻底。在下所来,非是劝降,实是为了将军的前程,以及各位将士,能有一条更好的出路啊!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下专程前来此处,就要与将军把这利害关系说个清楚明白。还望将军先勿动气,且听我详细言之,再做决断亦不为迟。” 正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喋血雄关 宁完我这话说完,祖大乐却是冷笑连连。 他手指敲击着城堞,揶揄道:”哟,听你这么说,本兵倒还非得听听,你的这狗嘴里,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听到这赤裸裸的讽刺,宁完我自我解嘲地尴尬一笑,他轻叹一声,向祖大乐遥遥地拱了拱手道:”祖总兵,在下觉得吧,有道是人活一世,草生一秋,所图所谋者,无非名利二字。象祖将军这样位高权重又久经战阵的人中豪杰,何其珍贵难得。我大清对将军您那是是极为欣赏,十分愿意刻意拉拢啊。” 宁完成顿了下,又叹道:“将军身负大材,却明珠暗投,落拓边关,宁某想来,心下亦是唏嘘。但祖将军在明廷之中屈材不得意,而我大清求贤若渴,怀柔远人,将军来我大清,却定能一展雄材,再建功业。祖总兵,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般投效大清的良机,万万不可轻易错过啊!” 见祖大乐捋着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宁完我以为已将他说动,遂立即趁热打铁道:“说一千道一万,祖总兵这般人中俊杰,这般聪明过人,其实又何必在下在此多言。若祖总兵你能认清形势,不动刀兵,及时率众来投我大清,我大清摄政王多尔衮,见到祖总兵这般义举,虽不敢说如当年曹操一般倒履相迎,但一定会给将军相当不错的待遇。诸如封王封侯,赏赐钱财之类,自是不在话下。在下可以保证,只要将军能率众献关来投,那祖将军与你这一众部下,一定能在大清继续获得高官显爵,人人皆可保有富贵权势,这般良机,失之不在,望祖总兵好生把握,切勿……“ “信嘴!兀那贼厮,汝休得巧言令色,再来鼓惑本兵!” 宁完我一语未完,祖大乐瞪起双眼,厉声大喝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贼厮,这般摇唇鼓舌说来说去,无非是想着,可以不动刀兵,便让俺们献城归降。哼!做梦吧你!” 祖大乐脸上显出凛冽之色,继续大声说道:“于今之时,虽然大明皇帝忠烈殉国,流寇喧嚣京师蒙尘,实是多灾多难之秋。但我等皆是忠义之士,依然有为国守土之责,这大明疆土,岂可轻弃于人!才不会象你这贼厮一样,成为出卖祖宗,背弃华夏的无耻之辈,在鞑虏面前腆颜求存!告诉你,我军哪怕战至全军尽没,亦不会向尔等鞑虏屈膝投降!” “祖总兵!何必这般固执,又何必在这里,尽说这些赌气之话啊。”宁完我见祖大乐软硬不吃,心下亦甚是恼怒,他眼珠一转,脸上立刻堆满起虚假的同情之色,长叹一声道:“祖总兵,你也看到了,我大军一路南下,气势之下,兵威之盛,何人可以挡之,可谓势若破竹矣。那宁远总兵吴三桂,就极其聪明善断,见到势头不对,立即率众献城归降,免却了一场刀兵厮杀。我敢料定,对于能认清形势及时反正的吴三桂将军,摄政王一定会对其厚待看重,断不失王侯之位也!“ ”祖总兵,你再看看你这山海关,边处偏远,外无援兵,现在又已被我大军团团围住,断无逃出生天的可能。要是真要两军撕破颜面,刀兵相见,那这城破之日,必定是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啊!到那那般境地,又怎是一个悔字了得!祖总兵你人中俊杰英武雄材,只要投我大清,前程定是一片大好不可限量,又何必定要死守孤城,与你部下这数千兵马,要在这塞外边关里,不知去为谁,最终白白地葬送了宝贵性命呢?在下这番话语,非有其他目的,实是出自衷心,还望祖总兵三思啊!” “哼!本兵既已许国,早把这生死至于度外,这般觉悟又岂是现在才有,又岂是你这宵小汉奸所能说动!宁完我,你这厮若再要在此大放厥词,污我耳目,那就别怪本兵不客气了!” 祖大乐厉声说完,顺手从护卫手中拿过弓箭,搭弓上箭,吱吱拉满,觑得真切,嗖的一声,朝宁完我狠狠射出。 箭矢尖啸着从宁完我脸旁擦过,吓得他哇哇怪叫,立即拔转马头,与那一众护卫一起,顾头不顾腚地掉头逃跑,仓皇往清军本阵奔去。 气喘吁吁逃回本阵的宁完我,垂头丧气灰溜溜地向阿济格禀道:“英亲王,在下前去关下苦劝,怎奈那祖大乐软硬不吃,冥顽不灵,定要与我军对抗到底,此人着实可恨!看来,于今之计,只能由英亲王派发军兵,攻城夺下这山海关了。” “哼!没想到祖大乐这厮如此不识抬举,真真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毫不留情了!”阿济格听完禀报,一脸恼怒,他厉声喝道:“传本王军令,让全军加紧修造攻城器械,待器械一造好,立即全面攻城,定要将这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山海关,给本王一举拿下!” “嗻,奴才遵令!” 接下来的向天,山海关处,陷入了一片压抑至极的沉寂。 清军就近砍伐树木,搬运器件,大肆修造攻城器械,整个山海关烟尘滚滚,杀机密布。 而山海关内的二千守军,则是用一种麻木至呆滞的目光,看到清军行动。祖大乐确信,如果不是自已凭着多年威望,以及严酷军纪来约束着这些部众,也许很多人会被清军的气势吓得弃城而逃。 这其中,就包括自已的独子祖泽衍。 当天,祖泽衍在看到自已的父亲,亲手发箭射跑了前来劝降的宁完我等人时,他吓得脸色煞白,望向自已父亲的目光,十分地不解与迷茫。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祖大乐在心下凭直觉也能感受到,他一定是被兵马众多的清军气势所震慑,故而对自已彻底断绝与清军和谈投降之路,内心相当不满吧。 祖大乐每念及此,心下都有莫名的悲哀。 只不过,军务紧急,他每天都要来回巡城,确保各处防务都做好了准备,故对祖泽衍这般变化,也没有太多放在心上。 山海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在压抑至极度日如年的气氛中,在清军有如铁桶般的围困下,度过了六天时间,在第七天凌晨之际,山海关城四周,纷纷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号角声。 准备充足的清军,终于要开始攻城了。 这样天来,为了鼓舞士气,一直在城头与普通士兵同吃同睡的总兵祖大乐,睁开惺忪浮肿的双眼,立刻看到了让他震撼不已的景象。 三辆巨大坚固,蒙着湿牛皮的攻城楯车,被大批清军奋力推动着,朝着山海关的东、南、北三座城门,缓缓推去,车轮滚动的吱呀声,清晰地传入城上每名守军的耳中。 而放眼望去,更多的清军,扛着桦木制成的长长攻城梯,有如一只只会自动爬行的大蜈蚣一样,四面八方地向山海关城墙靠来。 见到清军攻城的气势这般盛大骇人,城头不少守军士兵脸都吓白了,更有许多人,双腿都在微微打颤。 “传我军令,严密观察清军进攻动态,一旦进入攻击范围,立即发炮打铳,尽可能地杀退敌军!” 心下同样震撼不已的祖大乐,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慌,故作平静地下达命令。 “是,在下遵令!” 一场标准的明末战城池攻守战,正式开始。 清军推着楯车,扛着攻城梯,到达了守军火炮的攻击范围后,城头的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红夷炮,虎蹲炮,佛郎机,小铜炮,小铁炮等炮火,纷纷轰隆打响。 大小不均的乌黑铁弹,与密密麻麻的霰弹,呼啸着向攻城的清军飞去,清军阵中,迅速传出连绵起伏的惨叫声。 令祖大乐揪心的是,清军仿佛对自已的守城手段早有防备,他们阵型散得很开,而山海关城头火炮数量又是有限,故对清军杀伤力十分有限,直到清军攻到城下之时,都不过只杀死杀伤了数百人而已。 就在这时,接连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两门火炮在仅打了两轮之后,就炸膛了。 刺目的金黄火光,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四分五裂的火炮散件,血肉横飞的一众炮兵,以及濒死的伤兵满地打滚的惨叫,充分展现了一副地狱般可怕的场景。 山海关城头的火炮,积年累月风吹雨淋地摆放在城头,平时也根本无人检修,还是这几天,祖大乐才紧急安排炮兵检查了一番,只不过,这样紧张而匆忙的检查,基本也是聊胜于无的状态。 这两声炸膛的巨响,离主将祖大乐并不太远,差点把他的耳膜给生生震破。 他能感觉到,整个世界,迅速地陷入了无声状态。 口鼻流血,满面灰尘的祖大乐,不用看都知道,是有两门火炮炸膛了。 而在他才扭头望去时,他遥遥地看到,又是两道刺目的金黄火光喷溅而起,很显然,在这一瞬间,又有两门不知是何种类的火炮炸膛了。 这一刻,置身于无声世界的祖大乐,心下满是莫名的悲哀。 虽然火炮炸膛的问题,祖大乐也曾经考虑过,但他真没想到,这些年久失修的火炮,战场表现会如此差劲,炸膛会如此频繁,以致于杀敌不成,反倒成了自杀般的存在。 这样自杀性的火炮炸膛,自是极损士气,祖大乐清楚地看到,已有多名炮兵,被炸得丧魂失魄,他们嚎叫着掉头冲下去,没有任何人能挡住他们溃逃的脚步。 祖大乐心下痛楚,他张大嘴巴,在耳朵听不清的状况下,尽力喝喊着招呼着城头的炮兵,让他们抓紧时间打炮,尽可能多地杀死杀伤敌军。 这时,城下的清军近一步迫近,在一架架攻城梯,开始越来越靠近城墙时,有大批的清军弓箭手蜂拥而至。射术精湛的他们,满搭硬弓,放上重箭,吱吱地拉满,对着正在城头忙碌的守军,激射而去。 呼啸的箭雨,朝城头的守军密集袭来,很多守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立刻被激射而来的箭矢,给惨叫着活活地射成了刺猬。 主将祖大乐,就险些中招,幸得两名护卫及时用盾牌摭护,才让他侥幸逃得性命。 而更糟的是,由于清军弓箭手的突然进攻,导至守军的火铳手被全面压制,他们还未来得及装填完火铳,便纷纷中箭大批死伤,迅速溃下城去。 清军弓箭手一击得手,迅速弓矢连发,整整抛射了八轮,待到臂力耗尽之后,才向后撤走。 这八轮抛射,让城头的守军死伤极多,火炮的还击已然完全停止,只有残留的军士,在绝望地回射着箭矢,当然,还有残留未逃的火铳手们,打响了稀稀落落的铳声。 见到城头的守军死伤一片,又没有了火炮还击,城外的清军顿是士气大振,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啸叫,纷纷加快了前冲的脚步。 一架架攻城梯,快速通过护城河上紧急搭建的浮桥,它们有如会自动爬行的蜈蚣一样靠过来,梯头的搭钩,卟卟地搭紧城头的堞垛,稳稳地靠在城头。 攻城梯一旦固定,成群的清军,立刻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缘梯而上,直攻城头。 而那些推着楯车进攻城门的清军,也再无所顾忌,他们拼力加快前行的速度,把巨大沉重的楯车,抵近到城门的方向,便有清军开始铺设木板在护城河上,做成简易的浮桥,准备运送楯车过河,再去撞烂城门吊桥。 山海关城,这座天下第一雄关,瞬间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可悲的是,清军开始疯狂的进攻,而城中守军,几乎没有力量加以阻止。 城头原本就不多的灰瓶擂木,稀稀落落的扔下去,对清军的杀伤十分微小。而因为时间紧急,城头还未煮开的粪便金汁,也急急倾下,同样给清军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 守军的表现越是乏力无为,城下的清军便愈是猖獗气盛,那野兽般的吼叫连绵响起,几不绝耳,全部缘梯上爬的清军,纷纷加快了攀爬的脚步。 这般危急时刻,祖大乐亲自站在北门城头,他拔出宝剑,怒目圆睁,准备与即将攻下的城头的清军决一死战。 就在这时,耳朵渐渐恢复听力的他,遥遥地听到一声沉闷的砸响。 他惊愕地回头一看,却远远看到,那由自已的独生儿子祖泽衍驻守的山海关南面城门,吊桥轰然放下,砸起大片灰尘,那紧闭并加固了的城门,也被缓缓打开。 这一瞬间,祖大乐心如刀割,脸色如土。 在这最危急的时刻,自已最为信任的亲生儿子祖泽衍,竟然向清军开门投降了! 正文 第六百四十八章 沉默的海狼 “泽衍!” 山海关总兵祖大乐,拼尽力气,冲着南门方向厉声大吼,他悲凄的声音,迅速消散在一片嘈杂中。 接下来,祖大乐远远地看到,南门处迅速打出白旗,自已的儿子祖泽衍,亲领一队护卫,出城去迎接清军入城! 危难关头,最为信任的亲生儿子,竟然叛父投敌,简直是有如万针扎心般的疼痛! 这一刻,祖大乐去死的心都有了。 真没想到啊,在这战斗的最关键最危急的时刻,自已的亲生儿子,竟会率先叛变,开门迎敌,这简直是一个黑色幽默般的巨大讽刺。 祖大乐忽地想起这几天,儿子的怪异表现,心里一下什么都明白了。 千古艰难唯一死,这个家门败类,定是认定敌强我弱又困守孤城,那么,再怎么反抗也无济于事,因此,在清军攻城之际,趁机献门迎敌,被他认为是最好的投降保命之道。 大难来时,父子反目,这令人无比痛心的一幕,就这样真实发生在自已眼前,让身为父亲的祖大乐,是简直无法承受之巨大痛苦。 就在这时,从攻城梯上缘爬而上的清军,已纷纷跳到城头,立刻有如凶兽一般,对已是惶乱一团的守军,大砍大杀。 “顶住!顶住!一定要把鞑子杀下城去!” 祖大乐厉声大吼,他身先士卒,接连砍杀了两名冲过来的清军,意图以自已的勇毅之态,唤起近乎崩溃的守军们,那残存的斗志。 只不过,在南门开城迎敌,清军已然蜂拥而入的情况下,他所做的努力,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清军蜂拥入城,与城中的预备队迅速地开始短兵相接。 而自已的亲生儿子祖泽衍,虽然还未彻底泯灭良知,去与清军一起,屠杀这些与曾与自已朝夕共渡的兄弟,但他与其一众部下,在一旁沉默观战的模样,却足以令人极度寒心。 祖大乐的目光中,写满了绝望与悲哀。拼死杀敌的他,几乎在心下肯定地认为自已,即将命丧于此了。 而在两军酣战,守军已渐渐不支之际,交战双方,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晨光熹微光线昏暗的清早,远处那看上去依然黑沉沉一片的海面上,近乎无声无息地来了数十艘舰船,有如一群沉默的海狼。 这些船只,皆是唐军的水师舰船。 这些舰船,从山东装运辎重返回辽东后,那唐军兴中镇镇长田威,立刻遵照李啸指示,令副镇长刘国能,亲统约一半的舰船,带上六千兵士以及相关给养,从营口港出发,直驶山海关,去搭救祖大乐等人。 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清军开始正式攻城的早晨,一路疾速前行的唐军水师舰船,碰巧赶到了山海关附近的海面。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也许,这就是冥冥天意吧。 一柄精铜所制的千里镜,在久久观察后,缓缓放下,微茫的晨光中,显露出一张男人刚毅而凝重的面孔。 这个人,便是亲率舰船而下的兴中镇副镇长刘国能。 他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了守军与清军激烈交战境况,也大致看明了山海关的守卫布局,此时的他,心头既庆幸自已来得及时,同时又感觉颇有些莫名失落。 因为从战局上看,清军现在能全力攻打山海关,那就说明,宁远城已然沦陷,那宁远总兵吴三桂,极可能已经在早些时日就投降了清虏。那么自已接下来,也就只有这山海关的祖大乐部可救了。 唉,一路疾赶,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完成李啸的安排,解救出宁远的吴三桂部兵马,真是一件十分令人遗憾的事情。 刘国能一声轻叹,立即沉声发布命令:”全军准备,径直朝山海关东门驶去,到达东门后,舰队一字排开,集体用舷炮攻击清军,务必将清军阵形拦腰打断,并为我军登陆创造良好条件!“ ”是!在下遵令!“ 五十多艘舰船,有如黑色的幽灵,在熹微的晨光,一路西进,迅速逼近了山海关城东门。 正率部与蜂拥而上的清军拼死作战,杀得一脸一身都是鲜血淋漓的东门守将祖大弼及其部下,第一个发现了海面上的异常动静。 “祖将军,快看,海上有船来了!” 一名亲随护卫,手指遥遥地指着目光尽头的海上来船,语气满是惊讶与震颤。 杀得性起的祖大弼,皱着眉头望了一眼,便急急退后几步,抹了一把满面的血水,便从怀里摸出千里镜,搭眼急观,很快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又欢喜至极的表情。 “入他娘!是唐军的旗帜!是唐军的水师!老子没看错,老子绝对没看错!这帮狗入的,来得可真是时候哇!” 祖大弼狂喜的叫喊声,立刻引来了连绵的欢呼。 整个东面城墙上,那些原本只剩垂死挣扎的军兵,现在绝境逢生,立刻人人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人人欣跃,个个争先,争相向涌上来的清军,奋勇对杀而去。 而这阵城东响起的如雷欢呼,立刻让北面城墙,以及城中守备队这些同样与清军苦苦死战的守军,皆是精神大振,无比昂扬。人人瞬间精神百倍,拼死向蜂涌而来的清军继续缠斗砍杀。 目睹了亲生儿子叛变,又见城头清军攻势难挡,已然心如死灰的主将祖大乐,同样大为振奋精神抖擞。 此时的他,一扫颓气与原本只求速死的消极状态,双眼放光的他,用尽力气大声叫喊道:“各位兄弟,唐军来了,咱们有救啦!只要唐军靠岸,清军必溃,各位兄弟拼死清虏这番攻击,这山海关城,终归还是属于我们!” 他的叫喊,同样引来了如雷般的回应,明军守兵挥刀舞枪,人人奋勇作战,就连溃下城去的炮兵与铳兵,也纷纷拾捡了刀剑,重新返回城头拼杀,或是就近抵挡从南门突入的清军。 此时,一直在城外密切观望战争进展的清军主将阿济格,见到城头那些基本可以倚而立败的守军,忽然大为振作死命抵抗,心下不觉大为诧异。 当然,他迅速地知道了答案。 当他从千里镜中,看到海面上,随着升起的朝阳,越驶越近的五十多艘唐军舰船时,他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 不是吧?! 自已运气这么衰?! 就在山海关城快要拿下之时,这唐军水师舰船就要赶到,这,这简直是天灭大清啊! 怎么办? 是继续战下去,还是就此撤退? 理智告诉他,在唐军水师这般急速迫近的时候,撤退应该是最好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毕竟守军经过这番苦战,又缺乏骑兵,根本不可能还有能力有勇气进行追击,所以,现在自已及时撤退的话,当可保万全无虞。 只不过,一个退字,说起来容易,但真的要去做的话,何其艰难! 要放弃这块几乎已经吞入肚中的肥肉,放弃这座几乎已被自已拿下的雄关,心理上那一道关卡,如何可以轻易过得去! 毕竟,胜利近在眼前,城池唾手可得,让任何人做出就此放弃并撤退的决定,都是极端痛苦而难受的,身为统军大帅的阿济格,当然更不例外,感受也更为深切。 相比就此撤退,阿济格内心之中,亦还存在着一点幻想。 那就是,万一自已能赶到唐军舰船到达前,或者在他们的军兵登陆之前,就能去把这些不知死活的守军给全部消灭,把这天下第一关,给抢先夺占了下来,那这局面,不就彻底改变了吗? 若是那这样的话,自已手下有八万兵力,足以凭关固守,唐军舰船纵来此地,亦无能为也。 进,还是撤,两种完全不同的决策,在阿济格的脑中天人交战,令他一时间左右为难。 “英亲王,唐军舰只突然前来,敌兵得此强援,只恐这山海关,不易拿下啊!” 在阿济格左右为难犹豫不决之际,旁边与他一同观战的宁完我,亦是一脸恐慌,他小心翼翼地向阿济格询问了一句,希望他能速做决断。 阿济格当然听得出,宁完我这厮隐藏着的小心思。他紧绷着脸,脸上每条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这条该死的汉狗,事到临头,便想逃跑保命,真他娘的窝囊! 哼,本王现在这般模样,难道你他娘的没看出来,老子正在紧张思考吗,催什么催! 最终,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夺下山海关再固守的侥幸想法,战胜了赶紧撤退以求自保的理智。 阿济格咬了咬牙,沉声下令:“传本王军令,令全军加紧进攻,务必在唐军舰船到来之前,一举拿下山海关!” “得令!” 有了主帅阿济格的这道命令,全体攻城的清军,愈发疯狂地攻城作战,每个人都勇悍非常,有如搏命而嗜血的野兽。 而与他们交战的守军,亦是拼尽全力,奋勇搏杀,一时间,整个山海关城上城下,刀光剑影,血肉迸飞,惨叫连连。 就在守军与攻城清军拼死相搏之际,唐军的五十条多舰船,终于赶到了海岸边。 望着面前清晰可见的城池,与城池上下蜂涌交战拼死搏杀的两军,刘国能内心中无比激动,那近乎原始的嗜血欲望,被瞬间点燃。 他娘的,老子来得正是时候! “传我军令,全部的虎啸级舰船,即刻集结于山海关东门外,一字纵队排开,给本将死命轰击这东门外的清军!“ ”得令!“ ”告诉他们,务必给老子将东门外清军彻底底击溃,还要将那南面清军,与北面清军主力彻底阻断!” “得令!” 二十余艘虎啸级大型舰只,沿着东门外的海岸,迅速一字排开,然后,每艘战船的三层舷板上,那一门门舷炮纷纷打开炮盖,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岸上那些阵型密集,尚未散开的清军。 在唐军舰船排开阵型,同查紧急加装火药装填炮弹之际,久场战阵的阿济格,见到这般场景,心头顿时大惧。 他当然知道,二十多艘大型舰船,这番舷炮密集齐射打放出来,对于正全力攻城的清军,意味着什么。 这基本上意味着,唐军能对自已,实施一边倒近乎毫无反抗余地的彻底屠杀! 无边的悔意,在这一瞬间,迅速漫上心头。 操!早知道清军攻城不力,不可能在唐军舰船到达之时,就彻底消灭城中的守军,自已又何必如此执着,自误良机,以致让现在的清军,陷入了全面崩溃的巨人险境之中! 阿济格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旁边传令的巴喀什兵大声喝道:“速速传令!着全军不得再与城中守军纠缠,全体尽速撤回本阵!” “嗻!奴才遵令!” 刺耳的鸣金声,立刻大声连绵响起。 听到这鸣金之声,正在攻城的清军,人人脸上,皆满是震惊不已的神色。 不是吧?! 在这山海关就要拿下之际,英亲王阿济格竟然下令撤退,这,这是不是自已的耳朵听错了? 只不过,鸣金声连绵不绝,尖锐刺耳,告诉了所有人,阿济格下的这首撤退命令,是绝对真实的。 攻城的清军万般无奈,人人脸上满是不甘,他们不得不且战且退,攻上城头的清军,重新从攻城梯上退下梯去。而从南门攻入的清军,则不得不复从向南门方向边战边撤。 当然,撤得最快的,还是那些推着攻城楯车进攻的家伙。 除了开门迎敌的南门外,东门与北门处,他们皆是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把这巨大而沉重的攻城楯车,艰难地运过护城河,还未来得及撞击吊桥,便听到这撤退的号令,真真丧气之极。 当在,他们现在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就此弃了这楯车,空着双手,以最快的速度退回本阵,这倒是一个他人所不及的难得优势。 见到清军就此撤退,祖大乐祖大弼等人,则是人人脸上满是遗憾。 本来,在清军开始遵令撤退之机,城中守军当可趁机反杀,甚至大肆追击这些溃逃而去的家伙,以扩大战功。 但战到现在,城中几乎每名守军力气皆已耗尽,几乎人人都是有伤在身,根本就无力再去追击,而只能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清军从容撤走。 清军有如潮水一般,从山海关城处朝本阵撤退。在这一片混乱的时节,准备完毕的二十余艘舰船,终于全部装填完毕。 “预备,开火!” 正文 第六百四十九章 关山如铁 “砰!” “砰!” “砰!” “砰!” …… 二十余艘虎啸级大船齐齐开火,每条船的侧舷炮均有十五六门,这番齐射,约有三百多门的火炮一齐打响。 刺目的金黄火光连绵闪烁,好似一片迷离梦境,那炮口飘飞的鲜红余焰,有如万千红绸在迎风飞舞,三百余颗大大小小的乌黑炮弹,以密集的阵型,以狂暴到无敌的姿态与力量,发出死亡的啸音,向正从东门向北溃去的清军,密密地覆盖猛射而去。 三百多颗高速奔袭炽热无比的铁球,从溃散撤退的清军阵中笔直犁过,每一颗铁弹行经之地,便是一条笔直而残酷的血路。铁弹所及之处,触之则死,沾之即亡,一时间,血肉横飞如人类屠宰场,残肢碎臂与头颅内脏,有如漫天飞花一般四处抛溅。 惨叫声连绵而起,巨大的恐怖让原本就因为急急后撤,而阵型完全散乱的清军,瞬间崩溃,每个人都是顾头不顾腚,连滚带爬地迅速逃命,完全没了方才的嚣张与猖狂。 首轮舰炮齐射,造成了近千名清军死伤,虽然这样的实心铁弹绝对杀伤力不高,但对于清军士气来说,则是毁灭性的打击。 士气崩溃的清军,再无没有任何阵型可言,他们有如一窝失去了巢穴的乱蜂,开始了近乎本能地逃命。 东门北面的清军近乎疯狂地北窜而去,东门南面的清军,则是在求生的本能下,掉头返朝南而逃。整个山海关东门之外,除了留下大片死尸与伤兵外,瞬间变成空荡一片。 这番舷炮首轮齐射,近乎完美地实现了唐军总指挥刘国能的作战目标,将那些进攻山海关南门,此时尚未来来得及北撤的近六千名清军,包括刚刚投降清军的祖泽衍部,全部阻隔在东门偏南的地方。 “不要停,继续射!务必不得让他们向北逃跑!” 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了清军的窘迫状况的刘国能,脸上表情十分欣喜,他怒吼着继续下令。 “得令!” 在火炮手们紧接开始新一轮装填之际,刘国能的第二道命令立即发出:“传我军令,着全体装载步兵的舰船,速速靠岸,各名枪兵与铳兵尽快登陆,务必将南面这些被炮火阻断的清军,全部包围歼灭,断不可让其逃脱!” “得令!” 装截了六千兵士的舰船,开动最大马力,沿海岸处一字排开,迅速地从侧舷处伸出一块块长长的舷板,一队队枪兵与火铳兵,从容地排队上岸。 见到唐军开始登陆,被首轮炮火困住的南部清军,立刻明白了自已的可怕困境,为了不窝囊地成为唐军俘虏,他们决定再度突围。 他们有如被困的野兽一般,嚎叫着重新冲了过来,试图在唐军步兵登陆之前,冲过山海关东门之处,与北面的清军本阵汇合。 想逃,哪有这么容易! 就在首批清军刚刚冲到山海关东门之处时,第二轮舷炮射击,顺利地齐齐打响。 又是一番巨大而密集铁弹覆盖,又是一片血肉横飞,又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屠杀。 那冒死冲过来的近千名清军,死伤一片,只有三百名清军摸到了马票,侥幸从密集弹雨的空隙中,逃得一条性命。 也就是说,清军想冒死突围的话,死伤率达到了近三分之二。 见到冲过去的清军这般惨状,剩余的不到五千名清军,再没有勇气与信心拿自已的性命来赌博。他们惶恐不安,远远地避开可被唐军轰击到的范围,基本上全部都依旧牢牢地困于南面的平旷之地上。 他们再无勇气,没有人愿意去拿自已的性命,来赌自已能否在下一轮炮击中幸运存活。这些被围的清军,人人木然呆立,每人都是极度惊恐的表情,愣愣地看着,远处的唐军一队队一排排地顺利登陆。 见到这近五千的清军,被炮火阻断无法脱逃,有如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所措。那些眼见得清军撤走,现在皆在城头默然观战的守军,顿时响起了连绵的欢呼声。 此时,山海关总兵祖大乐与副总兵祖大弼二人,见到清军这般窘困,二人皆是无比欣悦舒畅。 “入他奶奶的!唐军炮火好生犀利,俺今天倒是开了眼界了。”祖大弼狠狠一拳砸在城头,大声道:“堂弟,现在唐军已活活地把清虏给打成两断,真他娘的替咱们长出了一口恶气。你说,现在要不要俺们也去出城追击,与唐军一道来个前后夹击,一举灭了这五千清军?” “这是当然,何必多说。”祖大乐冷哼一声,急急回道:“这般良机,失之不在,安可轻易错失!况且现在我军体力,已然恢复不少,已可再用。性宇你休辞劳苦,即刻带城中全部还能战斗的军兵,一道从南门杀出,包抄清军后路,务必和唐军一道,将他们一举歼灭。” “得令!” 祖大弼大声回了一句,随即转身离去,立刻就要去点齐兵马,从南门杀出城去。 “且慢!”这时,祖大乐却又急急唤住了他。 “堂弟你还有何吩咐?” “性宇,等会追击时,务必注意,不可伤了泽衍性命。”祖大乐表情复杂,喉头涌动:“虽然这个混蛋,在这危急关头,背叛了我投敌献门,但……,但我还是希望,他不要这就此死于阵中,而是由我这个父亲,来亲自审问他。我定要好好问下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在这紧要关头,背叛自已的父亲……” 祖大乐哽咽着说不下去,祖大弼亦是一脸凝重,他哏了一声,向祖大乐重重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而此时此刻,一直在清军本阵中密切观察时局的阿济格,从千里镜中遥遥看到,那数千名被炮火阻断,惶然无措地挤在南面一块旷地上的五六千清军时,他心下的痛楚,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唉!若不是自已一时贪功,又心存幻想,想让他们在唐军赶来前夺下山海关,而是立即当机决断,让他们及时后撤,那这数千兵员,又如何会落到这般成了瓮中之鳖的惨境! 一招之错,满盘皆输,何其痛悔! 现在,在唐军这般强大的炮火阻隔下,自已想再救出这数千人,只怕是痴人说梦。 雄关漫道真如铁,自已却只能损兵折将黯然归了。 阿济格脸色灰白,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长长地一声叹息。 其实,自已也许还要感觉庆幸吧,如果自已的撤退命令再下达得晚一些,那么损失的兵马,可就不止这数千人了,极可能会多达两三万。若到了那般境地,多尔衮一定会严厉斥责自已。自已也极可能会与多铎一样,被革去亲王爵衔,甚至会与他一道,极其屈辱地去看守皇陵打发时间。 阿济格深吸了一口气,摆脱了头脑中的杂乱思绪。他看到那一队队登陆的唐军,已在滩头渐渐麋集,而从城头撤回的清军,已基本全部返回了本阵,阿济格知道,自已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应该是赶紧率部撤退了。 不然,自已在这里迁延得更久,亦是毫无益处,只会节外生枝。 有道是慈不掌兵,那五千兵马,就算他们倒霉,要怪就怪他们自已运命不好吧。 ”传本王之令,全军掉头北返宁远,来日再来重夺山海关。“阿济格最后看了一眼那些被围的清军,率先拔转马头,面无表情地冷冷下令。 ”嗻,奴才遵令!“ 七万余名清军,汹涌北撤之际,滩头登陆的唐军,已经开始重新结阵。他们迅速地组成了前排为枪兵,后排为火铳兵的一字长蛇阵型。 一排排密集结阵的长枪锋利冰寒,一根根装填完毕的燧发鲁密铳,黑洞洞的枪口直枪南面方向,这笔直而充满杀气的枪铳战阵,完全代替了一直轰击的舷炮,将南面被围清军的归路,彻底阻断。 此时,副总兵祖大弼亦率领了约七百余名还能战斗的军兵,从山海关南门呐喊杀出,径直杀往被围清军之后路。 见到自已两面被围,而清军本阵兵马,竟不管不顾地掉头离去,这些被围的清军,顿时士气崩溃,许多人竟开始放声痛哭,更多的人脸色惨白,完全不知所措。 靠,为大清拼死杀敌到现在,自已陷入重围,那北面的清军主帅阿济格,竟视自已为累赘,他们不发一名援兵,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已,自已这番卖命,何其不值! 有一些归心似箭不甘被围的家伙,他们象发疯了一般,挥刀舞枪地,径直冲向唐军阵地,试图穿过唐军阵地,与阿济格一同撤走。 令人无语的是,叛变投敌的祖泽衍,竟与其一众护卫一起,率先打马冲阵,试图凭着骑兵的冲击力撞开唐军之阵。 “泽衍不可!” 见到祖泽衍在这般紧要关头,在这般必死之境,还想着与清军一起撤逃,东门城头一直用千里镜紧张观战的祖大乐,顿是脸色大变,失声大叫。 祖大乐再不稍等,他以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迅速下城,复从山海关南门,以最快速度策马疾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在清军冲阵前,把自已的儿子祖泽衍,给先劝回来。 来不及了。 在这些得了失心疯一般的清军,一齐吼叫着冲过来之际,已然装填完毕,甚至可以说是饥渴难耐的三千杆燧发鲁密火铳,一齐打响。 ”砰砰砰砰!……“ 细密的铳声,有如接连燃放的大爆竹,连绵炸响,长长火龙一般飘飞的余焰,大团大团洁白刺鼻的硝烟,无数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从地狱飞出的死亡小鸟,发出欢快的尖啸,向疯狂奔来的祖泽衍等人,以及他身后狂奔而来的清军,激射而去。 ”噗噗噗……“ 这些铅弹,在击中者的身体上,溅出许多细小的血花。那指头大的细小弹头,迅速地透过盔甲,钻入血肉之躯,把里面的肌肉、血管、筋脉、内脏皆搅了个稀烂。 惨叫声连绵响起,大批中弹的降兵与清军,皆有如被击中的面袋一般,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三颗激射而来铅弹,几乎同时击中了策马狂冲的祖泽衍,一颗击中腹部,一颗击中臂膀,还有一颗则是击穿了颈部。 祖泽衍象一只被人突然提起的兔子一般,他瞬间重重后仰,复从飞奔的坐骑上倒栽了下来。 重重倒地的他,溅起大团泥尘,弹孔汩汩冒血的他,在地上滚了两滚,便再无动弹。 “泽衍!” 策马疾奔,远远地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祖大乐,心下大痛,忍不住热泪横流。 冲阵的清军,被唐军这番凌厉的迎头痛击,有至少五百多人死伤,剩余的冲阵之徒,见此惨状,再无战心,有的就地弃了武器,跪地投降。有的则赶紧掉头,径直跑回那四千余名清军阵中。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唐军阵中,响起有如滚滚春雷般的喝喊。 外无援兵又被彻底包围的残余四千多名清军,被唐军这凌厉一喝,已然魂不附体,他们亦纷纷弃了武器,跪地乞降,哀求饶命。 此时,策马狂奔的祖大乐,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祖泽衔的尸体旁,他翻身下马,一把扶起祖泽衔已开始渐渐变凉的尸身,不觉放声痛哭,老泪纵横。 “泽衍,糊涂啊!……” 祖大乐抚尸而哭之际,已然匆匆赶来的祖大弼部,见到清军跪地投降,心下犹是恼怒不已,他大喝一声,便下令部下纵情杀俘。 “将军休得动手!这些鞑虏既已投降,当可暂放他们一条生路。” 祖大弼一今方下,手下军兵还未来得及行动,便宜被对面的一名唐军将领大声喝止。 这名身材高大的唐军将领,一边大声喊叫着摆手示意,一边向祖大乐祖大弼等人快步行来。 这名将领,便是唐军主将,兴中镇副镇长刘国能。 祖大弼闻言,只得无奈下令部下住手。 那投降的四千余名清军,立刻被快步赶过来的唐军,有如用绳子捆粽子一般,成百人一条地捆成长长的一串。而堪堪躲过祖大弼泄愤之屠的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沮丧与庆幸交织的神情。 正文 第六百五十章 雄关如楔,不可轻弃 第六百五十章雄关如楔,不可轻弃 “祖总兵,还请节哀顺变。” 此时,已然了解了事情经过的唐军兴中镇镇长刘国能,来到祖大乐身旁,低声相劝。 祖大乐紧搂着儿子已经冰冷的尸体,他双眼肿胀,泪流满面,显然一时间,还无法从儿子的死亡中走了出来。 刘国能以同情的目光,静静等了祖大乐许久,终于见到祖大乐把儿子祖泽衍的尸首,轻轻放下。 在又凝视着祖泽衍的尸体许久后,祖大乐才抹去眼角泪水,站起身来与刘国能说话。 “祖总兵,令郎之死,本将……” 刘国能本说说句歉意的话,却被祖大乐摆手打断。 “没事,刘将军。”祖大乐阴郁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苦笑:“战场厮杀,刀枪无眼,生死自是寻常。只可叹,泽衍一时糊涂,生生自毁前途与性命,实令我这个做父亲的,心下万般痛惜!但他的死,却是咎于自取,不与贵军相干。“ 他顿了下,脸上泛起苦笑:“想来若不是我等运气好,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得遇贵军及时来援,力挫清虏,保此关城,我等皆早为清军刀之下鬼矣!这般大恩大德,本兵心下自是牢记,且容日后回报。“ 刘国能摆了摆手:”祖总兵不必客气,我军也是奉唐王之命,特来搭救贵部。却没想到,清军竟能这么快就来攻打山海关,倒亦是大出我军所料。可叹现在,北面的宁远,只怕已是沦陷了……“ 听刘国能谈起宁远,祖大乐想起前两天宁远的吴三桂才派人过来商谈南撤山海关,与其一道其守关城之事,心下不觉一阵刺痛。 为什么这样被明廷视为倚柱之辈,竟然一箭不发,一兵未战,就这么快的去投降异族,去效忠满鞑,这内中缘故,如何能不令人感慨。 ”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之地,刘将军且与本兵入城说话。”祖大乐见刘国能提起宁远,心头顿是愈发沉重,忙对刘国能加以阻止。 刘国能一声轻叹,点了点头,同意祖大乐的意见。道: 接下来,刘国能交待一众唐军,与残余的守城明军一道,紧急打扫战场。 那些战死的清军,全部在剥去武器盔甲之后,尸骨全抛入海中喂鲨鱼。那些伤情严重,却还未死的清军伤兵,亦全部惨叫着被活活抛扔入海,海面上红水翻涌,有如煮沸的鲜血,大批鲨鱼上下跳腾,大肆享受这难得人肉盛宴。 而自家战死的守城军兵,考虑到现在条件有限,则是在山海关北门外一处山丘中,挖建了一座大坟,将他们集体掩埋。 至于那被唐军射杀的儿子祖泽衍,祖大乐则是令祖大弼在城中寻出一副好棺木,就近埋于城外。又刻意交待,不必立碑,上覆草木,从今之后,父子恩断义绝,再无联系,人间黄泉再不相见。 至于缴获的诸如攻城梯与铁皮楯车等清军军械器仗,则全部就地拆除,将有用部件全部搬入山海关城中。 刘国能与祖大乐二人,入得城中官署客厅,随即闭门密谈。 “刘将军此来,具体是何打算?”祖大乐率先问道。 “祖总兵,我等是奉唐王之令,特来山海关之地,援救你部兵马。幸好我等昼夜兼程,总算及时赶到,得以在这危急时刻,将贵部兵马救出,实是万分幸运。只可惜,我军还是来迟了一步,以致宁远沦陷,吴三桂部兵马,皆陷于敌手,实是令人痛惜。想必将来,唐王定要怪罪我等呢。”刘国能一脸不甘,语气十分无奈。 祖大乐以一种复杂地目光望着他,心下的滋味,更是五味杂陈。 现在的他,既为自已与余部能被唐军及时救出而庆幸不已,又为诸多战死伤残的部下,以及自已儿子的死亡而无比感伤。 他当然知道,唐军这番援救,来得是何其及时。如果唐军再来迟一步,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吧。 他略一沉吟,便轻声问道:“祖某想知道,贵军在救出我军之后,却是做何打算?” 刘国能想都没想,便径直回答道:“唐王已有吩咐,若救出你等,即刻带你们全部回返山东安置,以图将来。” 听了刘国能的回答,祖大乐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见他神情有异,刘国能忙问了一句:“祖总兵,你可是有甚其他想法?” “刘将军,恕祖某说句实话,这山海关之地,不可轻弃啊!若将军就此率兵离去,放弃了这天下第一雄关山海关,未免太过可惜。” “哦,刘某愿闻其详。“ ”刘将军,这山海关,乃是大明历代君主,花费无数钱粮财帛,刻意营造的天下第一险峻之地。此处凭山扼海,坐断辽东,实为天下第一险要所在,这般紧要之地,关键之所,万万不可轻弃啊!若将军白白放弃此关,率兵东归,祖某窃以为,此举断非良策也。” 他顿了下,又急急道:“这等天下第一雄关,十分难克而易守,若被他人夺之,将来再想收复,何其不易!纵然再得收复,恐又要白白地牺牲极多将士之性命。这些人命精血与钱粮财物,岂非是无谓的牺牲与消耗?故刘将军你这般做法,祖某认为,实在大有可商榷之处。“ 听了祖大乐的话,刘国能眉头微皱,忍不住捋须细思。 他在心下,自是明白,祖大乐这番说法,其实极有见地,十分有可纳之处的。 这天下第一一雄关山海关,确是明朝历经多代重金营建,高墙阔堑,守具重重,极其险峻难克,堪为整个辽东边防的基础。 要知道,在真实历史上,也正因为此关的存在,才让清虏每次入关,都不得不绕道远行,另从他处入关而来,却从不敢打此雄关的主意。由此足见山海关的守护之功,算是明朝的第一屏障亦不为过。 而真实历史中,关外的清军想要入关,还要等到驻守此地的吴三桂献关而降,方得从其而入,从而实现一统中原的宏图大略。 象现在,若不是现在明廷已亡,朝局一片混乱,驻守此地的山海关总兵祖大乐,兵微将寡又外无援兵,那清虏就算再兵强马壮,只怕亦是不敢轻易率兵来夺。 所以,若真的只是把祖大乐部救出,便白白放弃此关,只会让清虏或李自成去白白地捡了个便宜,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轻率而可惜。 而相反地,如果自已能据占此关,把这险要关隘据为已有,那就将大大拓展唐军的用兵范围,进可攻,退可守,且相当在流寇与清虏身上,打上了一个十分坚固又牢不可拔的钉子。唐军将来无论是北攻还是南取,皆是大有可为也。 想到这里,刘国能心里,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仰头大笑,向祖大乐连声赞道:“祖总兵提醒得是,倒令在下有醍醐灌顶之感。想来我军真的就此率兵东归,放着这等雄关不占,反让其白白落于敌手,实是大为不智也!也罢,本将今天就擅作主张了,从我唐军中,拔出五千将士,由本将亲自率领驻守此关。至于,将来再如何安排,且听唐王吩咐。” 祖大乐见自已的建议被采纳,亦是十分欢喜。 他急急说道:“刘将军能听祖某浅见,在下十分感激。其实在下在想,现在我军虽然击退了清军,保住了这山海关,让清虏暂时不敢南顾。但恐不久将来,那南面的流寇,定会想办法与取此关城,这当为我等接下来,要面对的最为关键与重要之事。“ “这是自然,我等立刻做好备战准备即可。”刘国能冷笑一声道:“我军且在此休整一日,明天便让另外的一千军士押送那四千余名清军俘虏回返。本将还会给唐王亲笔写信,让他尽快派发军兵,以及用于守备的火炮器仗和,定会让这山海关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听了刘国能的安排,祖大乐十分心安,他脸现微笑,对刘国能说道:“刘将军这番安排,实令祖某大为心安。据祖某看来,若我等真做好准备据此而守,说不定,还能有机钓上一条大鱼呢。” “什么大鱼?”刘国能明显来了兴趣。 祖大乐目光闪烁,他压低声音,向刘国能耳语了一阵。刘国顿是恍然大悟,他一脸欣然,连连点头。 祖大乐语毕,刘国能抚掌大笑,十分快慰。 “好!好!祖总兵此计甚好!本将料定,流贼接下来,极可能真如祖总兵所料一般行事。那咱们可就真是以逸待劳,给他们来个搂草打兔子,顺手就赚到啊。” 二人议定后,刘国能立刻下令,全军在山海关休整一天,船中辎重军械,尽数搬入山海关中,以济山海关燃眉之急。就连那数十艘大型舰船,每条船一侧的舷炮,也全部拆下,紧急布防于山海关城头。 现在山海关处,有五千唐军精兵留守,又有诸多火炮助阵,整个山海关的防御,可谓大大提升,相比祖大乐之时,增强了何止几个数量级。 第二天,刘国能立即安排手下副将带着一千枪兵,押着那四千名余名清军俘虏,乘船北返山东而去。而他自已,则与另五千唐军,以及祖大乐余部,一道留守山海关之中。 只不过,这山海关之地,却是依然只打出祖大乐部的旗帜,唐军旗帜标识尽皆不出,好似这山海关之地,依然只有祖大乐部独自驻守一般。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刻意安排,其实就是祖大乐的钓鱼之计。 至此,山海关之地,暂时处于风平浪静之态,而所有人其实都知道,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已是暗流汹涌,绝不会再有丝毫平静。 说来也巧,就在山海关之战结束后两天,刘国能祖大乐二人,就收到了由已投降流寇的原明朝密云总兵唐通写来的一封亲笔信。 准确的说,是一封劝降信,唐通在信中规劝祖大乐,及时率部归降李自成,报效新朝,定可保住荣华富贵,且不失封侯之位也。 原来,在刘宗敏强掳了陈圆圆之后,此事迅速便有人,去向李自成紧急禀报。李自成见刘宗敏在吴三桂未降的情况下,就被女色蒙了头,做出这等孟浪轻狂之举,不由得闻言大怒,即刻要拿刘宗敏开刀。 “呔!刘铁匠这厮,竟如此不知轻重,如此孟浪猖狂,坏我边关大事,俺现在就要亲手杀了这撮鸟!” 眼见得李自成这般暴怒,一场内讧在即,他最为信任的谋士牛金星,紧急加以劝阻。 “闯王,万万不可啊!汝侯一时女色蒙头,做成错事,这生米做成熟饭,你纵再将其碎尸万段,又能有何裨益乎?” 牛金星眉头紧皱,又长长叹息一声,继续道:“闯王,于今之计,需得在吴三桂等人尚未得到消息前,赶紧派人前去将其招降,此为最为重要之事也。若其不明就里,已然投降,到时再发现陈圆圆之事,亦是只能忍气吞声无可奈何了。到时,闯王或是厚加赏赐以慰其心,或是干脆寻个由头,将其一刀宰了以绝后患,皆可为之。” 李自成脸色阴悒,他久久地思考了一阵,最终采纳了牛金星的意见。随即分别派出蓟镇总兵马科去招降吴三桂,密云总兵唐通去招降祖大乐。 马科如何招降吴三桂,在此且不去说他,单说密云总兵唐通,在招到了李自成的命令后,不由得陷入沉思。 李自成给他的条件是,令他带二十万两银子,以及许给祖大乐封侯之位,让他前去招降祖大乐,这般条件,可谓十分慷慨,连去招降的唐通,都是为之十分动心。 只不过,唐通生性谨慎,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决定首先派出使者,去了解一下祖大乐的真实态度,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再由自已去亲自劝降,当是更为合适。 于是,在山海关之战结束的第二天,山海关南门处,来了三名行色匆匆一脸风尘的使者,他们在城外向守军喊话,说自已身负紧要之事,要亲见山海关总兵祖大乐,以便当面交待明白。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一章 此计只为赚你 听到护卫的禀报,祖大乐立刻明白,他一直想要的机会到来了。 没想到啊,这个钓鱼的机会,竟会来得这么快。 祖大乐迅速与唐军主将刘国能进行沟通,让城中唐军暂且隐蔽躲藏,以免引起唐通使者的疑虑。 相关准备工作做完后,他立即在客厅召见这三名使者。 祖大乐不拘礼数,与来使言笑晏晏,热情有加,一副和蔼亲切的模样,让三名使者一时间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在使者表明来意后,祖大乐十分爽快地拍着胸脯表示,自已早就等着闯王召唤,愿去为其效力了。实只恨不得其时,不得其便,才一直拖到现在,实在是迫不得已。 接着,他又告诉三名使者,只要那密云总兵唐通,愿意率其部众前来接防山海关,以免被北面的清虏趁虚来占,那他就可放心交接,并且一定会亲自带领其部下兵马,南进北京城,去接受李自成的改编与任用。从此之后,忠心耿耿为李自成的大顺朝效力,再无二话。 祖大乐慷慨激昂的话语,让三名使者欣喜不已。三人轮番称赞祖大乐识时务,懂大势,恭维他将来若在闯王旗下效力,定会飞黄腾达,名爵显贵。 接下来,在一片欢洽的气氛中,祖大乐排开盛宴款待来使,又令手下众将陪席,宾主之间,喝得好不欢快。 饮宴完毕,三名使者起身告辞,祖大乐又给三人厚赠银两,以为程仪,让三名使者更加喜悦。 只不过,这三名使者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山海关后,祖大乐与唐军主将刘国能互相对视,皆是拊掌大笑。 三名使者急急返回密云,回见唐通,立刻大加赞夸祖大乐的一片真诚以及热情好客,让唐通亦是无比喜悦。 唐通见沟通如此顺畅,再不犹豫,立刻带上赏给祖大乐的二十万银两,以及李自成的亲笔封赏书信,便亲统部下三千兵马,浩浩荡荡直往山海关而来。 令唐通十分高兴的是,得到消息的祖大乐,竟然对自已十分看重,率领部下出城二里外出迎自已,倒是给足了自已面子。 “唐将军远来辛苦,请速随末将入山海关内歇息。”祖大乐一脸笑容,语气十分亲切。 “好,咱们都是老相识了,将来又要皆在闯王之下效力,客套话咱也不说了,就请祖总兵带路。”唐通倒也爽快,向祖大乐拱手抱拳回道。 快到山海关南门之际,唐通看到,山海关城头,旗帜破旧散乱,士卒稀少零落,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样,一时间,心下莫名感慨,本就不多的警惕心,顿是更加放松。 将入城之际,祖大乐提出,让三千兵马暂在城外歇息,并设酒食款待,唐通自是畅快答应。 随后,唐通带着数名亲随部众入城,跟随祖大乐参观山海关城池布防情况。祖大乐同时又告诉他,自已已在客厅摆下盛宴,待参观完毕后,要为其好生接风洗尘。 唐通见祖大乐如此热情周到,心下十分欢喜。心情愉快的他,未及多想,连声称谢。 于是,在唐通等人入城之时,就在南门外,祖大乐下属部众摆开桌椅,绵延极广,广开筵席款待唐通的三千军兵。他想得十分周全,就连马军的马匹,都有军兵牵走,在一旁加喂草料,好生照顾。 唐通带着数名随从,与祖大乐等人登上山海关城墙,一路巡看布防情况,当他眺望雄关壮景,平野旷畴,海天无涯之时,心下不觉愈发感慨。 “好一座壮阔雄关,真真天下第一雄关是也!”唐通感叹道:“本将向来疏忙,一直未得入山海关一览这壮阔风光,今天方得有机缘入得此关中,好生地一览这雄关壮隘,一睹这塞外风景,倒亦是人生快事。” 祖大乐哈哈一笑:“唐总兵,祖某倒是觉得,这人生快事么,睹胜景观风情,自是难得,但相比投效明主,让自已一展所长,不负平生之志,才是最让人痛快啊。” “祖总兵所言甚是。”唐通笑着回道:“先前咱们在明朝时,能同朝为官效力,便是缘分,现在祖总兵能幡然归附,再与唐某同朝共事,共效英主,更是难得之机缘,确是更令人心意畅快啊。” 见唐通一副完全上套,对自已根本不加任何怀疑的模样,祖大乐心下暗笑,他捋须叹道:“能与唐总兵再度同朝为官,自是难得好事,只是,在下在想,那窃据帝位的李自成,真的是值得你我投效的英主吗?” 听得这话,唐通瞬间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 你这厮不是刚刚才在返城路上,还说要与我一起为大顺效力,为李闯王为大顺朝卖命吗?怎么现在到了山海关城头,却又是恁样的一番话语?! 难道说,祖大乐这厮,对自已所说的一切话语,皆为逛骗,所做所说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请君入瓮…… 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气,刹时从唐通脊背窜起,直入脑门。 “祖总兵,你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唐总兵,事到如今,本将也不想隐瞒了。”祖大乐脸上笑容骤然消失,沉声回道:“本兵与我之部下,早已为唐军效力。此番设计,确为赚你而来。但本兵想说的是,唐总兵乃是人中豪杰,在流寇手中做事,亦是时局所逼,迫不得已。现在如能在此地幡然醒悟,共为唐王效力,从此为自已也为部下搏一个大好前程,不亦美哉?” 祖大乐这番话一说,唐通的脸上已是煞白一片,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上涔涔直冒。 唉,自已一时贪功,糊涂油蒙了心,原本以为祖大乐部孤悬边塞,窘迫无依,将只会引颈翘盼坐等自已前来收编纳降,却万没想到,这厮早已留了后手,竟先行投效了李啸。如今反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瓮,暗来来图赚我,倒是大出了自已意料。 指望长江香饵稳,不知暗里钓鱼钩。 自已这条贪食的鱼儿,怎么就这般愚蠢地径直吞下了这精心布置的鱼钩呢? 自已这内心的苦处,如何可说! 唐通还未及回话,祖大乐已然咳嗽一声,举手做了个手势。 唐通迅速地看到,从城墙两边,已有数十名刀枪闪亮盔甲鲜明的军士,正簇拥着一名身穿钢制铠甲系着鲜红披风的将领,向自已快步行来。装备精良的他们,气质昂扬,一脸自信,与旁边那面容麻木的守兵完全两样。 这些人,毫无疑问,就是潜藏在城中唐军了。 唐通心下不停叫苦,可恨呀,可恨自已玩了一辈子鹰,如何今天却被鹰给啄了眼睛。 “唐总兵,久仰了,本将是唐军兴中镇副镇长刘国能,今天得见,到是幸会。”那名将领行得近了,立刻向唐通拱手打着哈哈。 唐通直视着他的一脸笑容,内心之中,却是何其苦涩难言。 “唐总兵,你也是个聪明人,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也就不用刘某再加点醒了吧。”刘国能一脸灿烂笑容:“俺只想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跟李自成这个满是流寇习性的草头王混,还不如与祖总兵一样,及时投效我唐王,在其帐下效力驱驰,方为正道啊。若唐总兵能就此幡然醒悟,及时反正,那从此你我之间再无芥蒂,一同共为明主效力,岂非上策乎?” 唐通不能答话,只是低垂着头,脸上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刘国能言语方毕,那祖大乐紧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唐总兵,恕在下言,李自成这个人,虽然从去年至今,趁着唐军北征清虏,国中兵力空虚之机,成立伪朝,又侥幸夺了京城,弑杀了崇祯皇帝,看似风头无两,其实却是危机重重。我只说一点,那流贼夺了京城,本该安定民心,稳固基业,结果却是流寇贪残本性大显,在京城中追赃助饷,抢掠百姓,奸婬妇女,可谓无恶不作,闹得京城鸡犬不宁,人心惶惶。这些事实,想必唐总兵纵未亲见,亦是多有耳闻,当知祖某所言,未为虚也。” “祖某可以说,这些流寇纵然横扫了大明北方,夺下了京城重地,但依然是沐猴而冠,流寇习气丝毫未改,如何有半点明君英主之气象!这样的军队与朝廷,根本就不懂治国为何物,又如何可得长久!李自成这样猖獗跋扈又无德无能之辈,这样望之不似人君之徒,纵登了伪帝之位,又能在其上复待几日!将军当日被迫效力,勉强安身,确是自有苦衷,但若是今朝,还想着去为这样的匪贼效力卖命,岂非明珠暗投,自毁前程乎!” 祖大乐微微一叹,又继续说道:“祖某之所以一直未率兵南下,去投这李自成,也正因为,在听了京中传来的种种负面消息后,祖某才最终决断,哪怕在这山海关中再苦熬下去,也不会接受李自成这流寇头子的招降与委派。” 唐通脸现难堪之色,他喉头涌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转过脸,刻意掩饰自已的尴尬。 见唐通这番模样,祖大乐知他已然心动,遂趁热打铁,“想来祖某,何其幸运,在前段时间,清虏调派大军,意图来夺赚我这山海关。我军兵微将寡,根本难以抵挡,在情况万分危急之时,幸得唐王派出刘将军前来此地,救我出这必死之境,保全了这天下第一雄关,祖某之心下感念,何以言之!” 祖大乐说到这里,神情激动,脸色泛红,他朗声继续道:“唐王李啸,虽是祖某女婿,但祖某之所以选择投他,亦未完全因为这般原因。实在是唐王深孚人望,堪为国之倚柱,无论治政还是理兵,皆是大明翘楚,朝中当无一人能及也。在京城万般危急之际,唐王心忧帝君,竟不避艰险路远,不顾敌军重重,仅带自身护卫就从辽东千里迢迢赶回京城,趁敌军攻城之机,混入京城去营救皇帝。虽然事未成功,但这般胆识,这般忠义,大明天下何人可及!不为这样有胆识,有气节,治军理政皆是举国无双的英明主公效力,反去投靠流贼,去过有一天没一天的糊涂日子,唐总兵你何等豪杰,岂可再这般碌碌自误下去啊!” 祖大乐的话语,说得慷慨激昂,更令唐通惶愧不已。他涨红了脸,嘴巴嗫嚅着想说话,却又一脸犹豫不决。 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一般,刘国能哈哈一笑,对唐通说道:“唐总兵,刘某知道你心思已动,但之所以一直不肯应诺,想必是念及京城的家属亲朋,以及多年来好不容易攒下的财货土地,今天若要就此全部弃之,来投我唐军,定觉十分可惜,万难舍弃,刘某所言,可是实情?” 唐通脸上愈见涨红,羞赧之色清楚可见,他还未说话,刘国能却又冷笑着说道:“所以,唐总兵觉得,自已城外尚有三千兵马可用,若挣扎着脱出城去,未必没有脱逃的机会。只不过,你这般算计心思,我等早就洞若观火,提前作了勾当布置。你若还想侥幸行险,只怕非但自身会受伤害,你的这些部下,亦是一个都不得保全了。” 刘国能这番看似平静,却是暗中满是杀机的话语,让唐通浑身一哆嗦。 刘国能冷冷一笑,伸手向背后遥遥一指。 唐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远远看到的景象,让他顿是目瞪口呆。 他可以看到,他带来的三千兵马,几乎已是人人倒伏于桌上,一副醉死过去的模样,就算还有几个人在挣扎着吃喝,亦是东倒西歪,丑态毕现。 “你,你们,竟给我部下下了蒙汗药!”唐通又惊又怒,语气惊讶得几不成声。 刘国能微微一笑,捋须言道:“你放心,没加太多,只不过能让他们睡个小半时辰罢了。本将在想,这般吃醉了,再来接受这身份转换,更没甚心理负担吧。再说了,他们就算是发觉不吃,又岂能逃得出我军的掌心!” 刘国能的手指,复往更远处指了指,唐通吃惊地看到,在那目光尽头的树影中,竟是旗幡隐隐,甚至可隐约看到刀枪盔甲反射的点点光芒。 原来,唐军为防万一,已提前在城外的树林中藏了伏兵,若是自已发觉情形不对,执意不从,定要率手下兵马加以反抗的话,唐军一定会立即伏兵尽出痛下杀手,对自已与这三千部下,来个斩尽杀绝。 一时间,那冰寒之气,又在瞬间从腰间窜入脑门,令他生生地打了个寒噤。 到了这般境地,就是个傻瓜也知道,要如何做出决断了。 唐通再不犹豫,扑通一声,掀襟跪地,拱手抱拳,大声应喏道:“二位将军所言极是!唐某愿与三千部下一道归顺唐王。从今之后,我等投效唐王帐下,任其驱使,纵肝脑涂地,亦绝无二话!”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二章 崇祯大葬,太子登基 见唐通再无法可想,跪地求降,刘国能与祖大乐,不觉相视一笑。 刘国能伸手将其扶起,一边大笑道:“唐将军能及时反正,投效唐王,真乃俊杰之士也。其实呢,只要你真心是投效,我唐王自有手段,将你家里亲朋,以及金银财货,都有办法得以保全。” 唐通闻言大喜,忙问其故。 刘国能告诉他,现在他全军既降,就让他派两名信得过的亲随,尽快赶回密云家中,然后自已也会与唐军安全司人员联系,趁现在消息尚未走漏,让他们协助唐通家人,全部北撤至山海关,金银财货尽可能带走,至于家宅田亩,则暂时放弃。 刘国能劝道:“唐总兵,风物长宜放眼量。将来你若在唐王帐下好生效力奋发有为,休说这点家宅田亩,就是更多的荣华富贵,亦可轻易取之有如探囊取物罢了。“ 唐通叹道:“刘镇长所言极是,唐某记下了,接下来,我军兵马,皆由刘镇长全权安排处置,唐某绝无二话。” “好!唐总兵果是个难得的爽快人。”刘国能朗声道:“这一两天,唐总兵与贵部兵马一道在城中歇息,到从山东运兵饷器仗的船只返回,就送你们前去山东,到了山东之后,再由唐王安排。” “谨遵刘将军之令!” 两天后,从山东赶来了大批的船只,装载了整整80门重型龙击炮的火炮部队,以及三千名铳兵,两千名辅兵,五百名飞鹞子轻骑,以及足可支撑一年有余的粮草军械,这样一来,整个山海关的防御得到了极大加强,与先前相比,提升了何止几个数量级。 卸载完兵员粮草军械后,整只舰队立即装载唐通及他手下的三千兵马回返。 他这些兵马,都是赤手空拳,全无任何武器,刘国能又另派了一千名枪兵护送,这样唐通的兵马中,纵有人员不满,却是断无人敢生出半点反抗之心。 ———————————————— 而在唐通等人刚刚在山海关投降唐军之日,已从山东丰国镇登陆,护送着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照,以及崇祯皇帝与定王朱慈炯的棺柩,一道回到了济南。 回到济南之际,长平公主朱媺娖得到消息,从李啸府中大声嚎泣着飞奔而去。她冲到了城门口,一把拦住棺木,大声痛哭。 “父皇!二弟!媺娖恨不得手刃仇睢,为你们报仇啊!……” 这时,太子朱慈烺闻得公主哭声,他捂着尚未完全伤愈的臂膀,急急从轿中走出来。而年纪最小的永王朱慈照,也哀哭着从轿中奔中,直扑入朱媺娖怀里,三姐弟哭成一团。 三人互相拥抱的痛哭声,让一旁送行的军兵,以及远远旁观的百姓,皆暗自心酸,跟着她们无声落泪。 眼见得行程受阻,又见围观百姓越聚越多,李啸略一沉吟,便亲自走过去,柔声劝道:“公主,太子,永王,此处人多眼杂,非是伤心之所,且得由本王将先皇与定王之棺椁,先行停灵完毕方好。” 听到李啸相劝,三人渐渐止了哭泣,抽泣着闪到一边,让整个队伍得以继续前行。 在济南官署中停灵后,李啸下令,将崇祯皇帝与定王朱慈炯,在现有条件下,尽可能按明朝礼制,风光大葬,以显礼统。 按照大明礼制,崇祯皇帝死后,而新皇尚未登基之前的这段时间,死去的崇祯,按制被称为大行皇帝,而新皇则称为嗣皇帝。这位嗣皇帝,要等到大行皇帝大殓之后,才可以在群臣的劝进之下,三劝三辞,才最终择日登基。 在接着等大行皇帝大殓过后,嗣皇帝择吉日登基,然后是颁即位诏书,大赦天下,接着就要为已故皇帝上尊谥庙号之类,最终宣布新的年号,以示帝国从此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而在大殓之前,首先要进行小殓。 所谓小殓,便是首先由曹化淳王承恩等太监,带着徐高等普通太监与从京城逃出的零散宫人,小心地掀开棺木,为尸体已经高度腐败的崇祯与永王二人遗体,沐浴容颜、括发,更换寿衣,在尸前陈设祭奠物,此为寿终正寝,这一仪式也称为小殓。 由于已近初夏,高度腐败的尸体已然面目全非,且恶臭难闻,几可把人薰晕。但饶是如此,礼制不可废,故一众太监与宫人,强忍着刺激的臭味与剧烈的恶心,在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忙碌后,总算完成了这步工作。 小殓之后,开始进行大殓仪式前的准备。 曹化淳、王承恩等宦官宫人,首先将大行皇帝与定王的尸首,重新分别装入李啸早已命人准备好的,十分豪华而坚硬的檀木大棺之中。 钉棺封印后,就开始在棺前设席筳,以供摆设酒馔等祭奠物,并设安神帛,立铭旌,上书大行皇帝梓宫。 接下来的三天里,崇祯的直系亲属,象太子朱慈烺、永王朱慈照、公主朱媺娖,驸马李啸等人,皆需在梓宫中守灵。而按大明礼制,为皇帝守灵的仪式十分郑重,所有守灵者,皆是身着素服,只有一蒲席之地以端坐,彼此不得交谈,只能静坐默哀,要保持灵堂的肃穆沉重氛围。并且每天早晚两次,还要进行一番抚棺哭灵的表演。 这些事情,李啸虽身为唐王,但他依然刻意遵从了这些所谓的礼制,为军民百姓们,充分展示了一名朝廷驸马的礼节与忠义。 三天过后,守灵完毕,开始正式准备安葬工作,此时,济南北面的帝陵以及永王的王陵,皆已日夜赶工并简单装修完毕,可以把崇祯与永王一齐安葬了。 这时,济南内外的大小寺观,都已经接令,开始鸣敲往送登仙的钟号。按礼制要求,各寺观的钟必须敲击三万下,为死去的皇帝“造福冥中”。与此同时,济南城内,禁屠宰十三日,以示平和送灵,不造杀业。 与此同时,由陈子龙代为撰写的皇帝送诏,由仪式主持者唐王李忠啸亲为诵读,并要在诵读后,大量印发,向分封在外地的亲王、郡王、王妃、郡王妃、郡主及文武百官,传达皇帝去世的哀信与新皇登基的信息。这份送诏,相当于对崇祯皇帝一生的简要评价,可谓在大殓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先帝年少聪敏,仰承丕绪,继往开来,嗣登大宝十有六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负先帝付托是惧,然流寇荼毒,构陷京城,先帝亲率宫人,死战殉国,节烈千秋,万古遗芳,更况继统得人,更复何憾!……” “……皇太子慈烺聪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务守祖宗成法,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毋骄毋怠,其唯是嘱……” 接着,李啸开始在送诏中,宣读一些基本的礼仪规则。 “……微臣李啸,诚惶诚恐,愿申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佐,以共保大明宗社万万年之业。……” “……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羞,毋禁音乐嫁娶,然国家之大,不可一日无君,望嗣君以继承为重,敕礼部择日,立即登基,毋得固违。宗室亲王藩屏是寄,不可辄离本国,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严防生乱,诏谕天下咸使闻知。……” 接下来,在将崇祯与永王正式下葬后,大殓,成服。 “圣人大孝,在乎善继。枢务之重,军国之殷,纘而承之,不可蹔阙。以日易月。抑惟旧章。皇帝宜三日而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释服。” 在汉唐之际,若皇帝去世,太子也是要守丧三年的。后来有大臣认为三年时间太长,便有了以日易月,太子只守丧三十六天。后来又有了三日而听政,二十七日而释服的新制,自此明朝初年,一直沿用至今。 安葬完皇帝后,要开始给皇帝上庙号谥号,这种做法,算是给每位皇帝的盖棺定论。 谥号一般是得大行皇帝下葬之后再南郊请谥,不过却也需要提前议定好。 李啸给过仔细思虑,还是决定,如真实历史上那样,给崇祯上的庙号为思宗,尊谥为:绍天绎道刚明恪俭揆文奋揆武敦仁懋孝烈皇帝。 这个庙号其实,不算好,甚至充满了悲凉的意味。 按谥法解,道德纯一曰思,大省兆民曰思,外内思索曰思。追悔前过曰思。谋虑不衍曰思。很明显,崇祯谥号的这个思字,这几种思字的意思,都有掺杂在里面。 李啸之所以还是打算,给崇祯起了与历史上一模一样的庙号与谥号,实在是在这个他穿越过来的世界里,大明王朝的运势,与崇祯自身的最终悲剧命运,基本与历史相差无几,故他认为,取这样的庙号谥号,一是尊重历史,二是可以激励新皇。 皇帝正式下葬,议定了庙号、谥号,崇祯的一生算是盖棺定论了,大明朝的历史又可以掀过一页,开始新的篇章。 按制,新皇帝只需守丧二十七天便释服,不过后宫妃嫔得守丧三年。而百官以日易月守三月之丧,天下军民,则只需要守三日之丧。 接下来,皇太子朱慈烺的正式登基,也由李啸来一手操办。 毕竟,国家不可一日无君,故李啸决定,在十天之后,就在济南城的南门外,举行新皇的登基大典。 而在登基之前,有些礼制上的仪式,也还必须要尽快走完。 唐王李啸,首先按仪制,向朱慈烺上了劝进仪注,表上写道,希望太子以家国社稷以天下苍生为重,早日即位,随后济南城中的一众官员,也分别上了登基仪注。 这样的仪式,称为劝进。 而皇太子朱慈烺,在接到了众臣的《劝进表》后,也按礼仪作了谕答,当然这谕答也不必由他亲笔撰写,而是早已由陈子龙代为写好,大概内容为:“……览所进笺,具见卿等忧国至意,顾于哀痛之切,维统之事,岂忍遽闻,所请不准。……” 这边推脱,那边再劝,故这样的劝进,在三劝三辞后,朱慈烺才故作为难地加以勉强答应,至此,劝进最终宣告成功。 这种劝进程式,虽空洞无物,又虚伪至极,却必须得一丝不苟地进行,以合礼法。这场早已指定了节目内容的表演,所有人都要故作投入地表演到位。 “卿等合词陈情至再至三,已悉忠恳。天位至重,万民久盼,诚难久虚,况遗命在躬,不敢固逊,勉从所请。” 按明朝礼制,在朱慈烺三劝三辞才答应后,便要由钦天监便开始选登基吉日。只不过,在现在这特殊时节,根本不可能再去找到钦天监官员,一切都由李啸指定安排。 最终,登基的日子,定在四月十二日,为了尽快举行登基大典,时间绝不能久拖。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这样到了四月十二日,在济南城门外的临时建好的登基大坛上,朱慈粮端坐在临时做好的纯金龙椅上,接受了以李啸为首的,济南当地各名官员的叩拜行礼。 首先朱慈烺在大坛上的崇祯灵位前,祭告受命,再换上衮冕祗告天地以及列祖列宗。 然后,再由礼官诵读登位的赞颂,向整个大明帝国宣告新皇正式登基,并当众宣布新皇的年号,以及重要官员的任命。 对于身体初愈,这段时间又久经折腾的朱慈烺来说,所谓的登基大典,其实十分的枯燥而乏味,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毕竟这时大明典章中规定的礼仪制度,不能轻易违背更改。 于是,此时的他,在礼官的指示下,忽而脸色凝重,忽而脸露笑容,就如同一个受人操控的木偶一样,完全地身不由已。 最终,在登基大典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太子朱慈粮亲自宣布,践位登极,成为大明新任君主,年号重兴,崇祯十六年改为重兴元年。 这个年号,当然也是由李啸一手拟定,其意则为,重新振作,再图兴盛之意。 接下来,朱慈烺又宣布,加封唐王李啸为太子太师,进位三公之首,并任命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统天下兵马,由其负责剿灭流寇,驱除鞑虏之重大任务。 李啸郑重跪拜,三起三叩,接受了新皇帝的正式任命。在他接过皇帝的任命诏书之后,一众官员与围观百姓,皆是欢声雷动,场面一片热烈欣悦。 重兴皇帝朱慈烺,亲手掺扶起李啸,然后轻声地说了一句:“唐王,朕的天下,就托付给你了。” 李啸郑重再拜,朗声回道:“请陛下放心,臣李啸,定当竭诚尽心,断不负陛下重托!”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三章 攘外还是安内 公元1643年,原崇祯十六年,今重兴元年,农历五月十二日,太子朱慈烺,在济南城郊祭告天地,广谕天下,登基即位。 整个登基仪式,全由李啸一手操控,这名对自已登极称帝依然懵懵懂懂的十五岁的孩子,在登上帝位后,自然而然地,对李啸有一种近乎全方位的依赖。 所以,他极其顺从地,如陈子龙姜曰广等人所拟定的那样,在登极之后,立即照本宣科地诵读诏书,加封李啸为太师,并任命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宫中诸事一切皆听李啸调度安排。 这样的做法,在外人看来,朱慈烺这般安排,简直就是自为傀儡,任由自已全凭李啸操控,实是令人骇然。 而李啸这样做,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味道。 不过,这样的安排,对现在身体伤重初愈,更不懂治国为何物的朱慈烺来说,这样的安排,其实是连日来,从身体到心理都紧张劳累不堪的自已,能采取的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这样的一个根本不知治国理政为何物的懵懂少年,在时代的剧变中,突然糊里糊涂地被人推上了帝位,处于极度惶恐不安中的他,自然近乎本能地想要找一股强大的力量,使自已得以倚靠,而拼却性命救他出京,又一手推他登上帝位的李啸,自然成为了他最大的倚恃。 再说回来,现在这济南城中,刚刚登基为帝的他,因为登基匆忙,就连宫殿与朝堂等物,皆尚未齐备,更遑论其他。 而朱慈烺自已,也根本就没有时间与能力,去组建自已的官僚队伍。再退一步来说,没有半点亲信势力的他,就算想组建自已的势力与人马,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事,所以现在的他,不依然兵强马壮又威信极重的李啸,还能指望谁呢。 所以现在的朱慈烺,只能一切听从李啸安排,自已根本就再无任何主见。 于是,李啸从拥立朱慈烺登基为帝的政治选择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利与荣宠,真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普天之下,再无任何人,有这般权势与荣耀了。 李啸当日在京城,近乎搏命地救助下了太子朱慈烺,又成功将他拥上帝位,到现在,终于给他带来了丰厚的政治回报。 从这一点来说,还真有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味道。 只不过,大权在手又兵强马壮的李啸,他在心下,虽然志得意满,却总感觉有点隐隐不安。 因为,现在的自已,虽然在济南拥立了朱慈烺登基为帝,也向天下发布了新皇登基的诏书,但这位由自已亲手拥立,且占据了大义名份的新皇帝,能不能得到普天之下的官员与百姓认可,李啸心里,其实也还真没底。 毕竟,太子从京城逃回到现在登基,时间十分紧急,象南京留都的群臣,可能根本就还未得到具体的消息,他们会不会承认这位便是真实的朱慈烺,会不会对朱慈烺这位太子的真实身份,都持有怀疑呢? 甚至,李啸认为,还极会有可能,有些野心家会利用这种怀疑,而趁国中无主之际,在南京等地另立他人为帝或自称监国割据一地,这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政治风险。 只不过,这些问题,李啸心下虽有担忧,但他并未特别放在心上。 大乱之世,实力为本,各种阴谋手段,终究只是辅助,纵然有人居心叵测,想趁机作乱,但区区宵小,又能其奈我何。 若他们真敢另立其他朱氏子孙来与自已作对,那就别怪自已不客气。自已正好趁此机会,发兵往攻,将反对自已的势力,一举铲除,以绝后患。 当然,这样开展军事行动的狠手,为了维持表面的团结,还是尽量不要随意使用。相反地,在现在这个特殊阶段,李啸认为,自已最好还是采用柔和手段,如果能先对那些诸如留都的官员,给予拉拢分化,当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在新皇帝大谕天下后,李啸又下令,由陈子龙撰写任书,召请依然留在南京的重臣,诸如史可法,高宏图,马士英,王铎,袁继咸,赵之龙,刘孔昭等人,皆来济南任职。 如果他们能来,在这李啸的地盘上,自然只能全听李啸的安排与裁处,这自是最好的结果。如若不能,李啸却也并不特别在意。 因为他对这帮前朝官员,其实也不是特别看重。这些人,在李啸看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不是为了尽可能团结大多数的力量,李啸对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正眼相看。反正现在自已手下,这些年四下招揽,以及考试提拔等手段,其实已然有足够的官员可用,大不了就将他们晾在一边便是。 在谕书都发出去后,李啸并不稍怠,而是立刻与陈子龙与姜曰广这两位最为任重的亲随赞画,在客厅中密议接下来的战略规划。 这战略规划的主题与重点,便是在于接下来,李啸的目标,究竟是要以统制国内,理顺整个大明帝国为主,还是先行以一已之力,先去打击并反推北方的流寇与鞑虏。 简单地来说,现在的战略规划的重点就是,倒底是先攘外,还是先安内,这个议题,成了李啸与陈子龙姜曰广三人商议的重中之重。 姜曰广的意见,是当先攘外。 他向李啸郑重提道:“唐王,现在我军既已拥立太子登基为帝,那为大义起见,我军接下来,理当集中全力,北进攻击,争取早日夺回京师,将流贼赶回山陕,方是最为要紧之事。” “哦?” “唐王,现在重兴皇帝在济南行地登基,局隅一地,实非长久之策,如果我军能夺回京师,从而让即位的重兴皇帝,能从济南行在之地,重新回北京登极坐御。这样的话,当可大聚天下人心,也为唐王积下他人再难望项背的人望与威信,国中的官员与军头,定会皆心下畏服,再无任何人敢生异心。那接下来,在京师既定皇帝还都之后,我军无论是继续横扫流贼,还是北攻鞑虏,抑或斩缓攻势,而是力图全力平定国中形势,皆是甚易矣。” 听了姜曰广的话语,李啸一脸沉吟默然无言,陈子龙却立即开口加以反驳。 “曰广,此话陈某却是甚难赞同。”陈子龙眉头微皱,捋须言道:“陈某倒是以为,现在国家经此大乱,京师沦丧,北面疆土一征腥膻,虽然唐王重新拥立了皇帝,据占了大义名份,但毕竟行事仓促,根基不稳。那么接下来,在大明国中,极可能会有野心家们,拥立不安份的朱氏子孙据地称王,以对抗唐王所拥之重兴皇帝。若是这般,国中必定愈发不稳,大明会有分崩离析之危险啊。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国中不稳,动乱连连,如何可集中全力去对抗外敌?故陈某以来,接下来的重点,还是在于先行安稳国内,尤其中要先行消灭国中一众心思各异不服管制的军头,此事当为重中之重也。” 陈子龙说到这里,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况且陈某认为,姜赞画对现在的局势,有过于乐观之嫌,想来流寇现在京师及北直隶等地,依然是重兵集结,多达数十万之众,想要立刻击败他们,并赶李自成出北京,非是重兵集团合力攻击,不能达到这般战果。仅凭一句话,就想要夺回京师,就想赶流寇回山陕,哪有这么容易!而我军现在,辽东兵马刚刚回返,这山东之地,仅有兴中镇一镇兵马可用。就算要集中兵力去北伐攻击,因其余各镇兵力分散,急切之间,兵马又岂可骤集,这桩桩件件,皆是需要慎重考虑之处啊。” 陈子龙说完自已意见,李啸依然沉默无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姜曰广却摇了摇头,立即又反驳道:“卧子,你说的话,确是有一定道理。但若依你之见,我军放任夺占京师,弑杀先帝的流寇与鞑虏不管,反而一心只图国内,只想着去把不服我军的官员与军头,加以铲除与控制,以吾观之,实非明智之举矣。“ ”这样大敌当前,不管不顾,却先行自家内斗争权夺利之举,姜某实难赞同。想来流寇荼毒北方,窃据京师,弑杀先帝,实为大明开国至今之最大耻辱也!现在新皇初立,万事更新,正是天下士民感奋,急欲一雪前耻之机也。若唐王不想着去如何征伐流寇,不立即去为先帝报仇,为大明雪耻,反正只想着内斗不休,只在大明国内攻伐内斗,岂非自堕声名,且大寒天下士民之心,大失天下百姓之望乎?” 姜曰广说到这里,亦是一声长长地叹息,他继续说道:“况且大明国中诸事,盘根错节,繁杂无比,骤然之间,又岂可轻易平定?若迁延日久,国中之事未定,而流寇所据之地盘又渐渐稳固,沦陷地区之百姓为图活命,亦渐思效忠贼子,我军岂非两面不得其好?就算唐王将来能顺利平定国中乱象,但流寇与鞑虏根基已稳,将来再想图之,恐是难上加难了啊。故臣以为,现在民心士气皆为可用,流寇根基尚不稳定,趁此大好良机,还是要想尽办法,先取流寇,再图鞑子,方为上策。最少也要先行据占京师,迎帝返京,方是最为要紧之事。” 听了两名心腹赞画近乎截然相反的意见,李啸一直沉吟无语,只是微微捋须,一脸沉思的表情。 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皆把期盼地目光,望向这位足智多谋又位高权重的大明亲王。 李啸轻咳一声,终于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二位所说,其实皆有道理,只不过,在本王看来,都有偏颇之处。” “但请唐王详言之。” 李啸微微一笑:“以本王观之,曰广要攘外,卧子要安内,皆是十分重要,是现在所极需要做之事,两者却断不可偏废。只不过,具体行事,当须有轻有重,有急有缓而已。” 李啸的话,让二人不觉一愣,姜曰广试探着问道:“唐王的意思,可是既要攘外,又要安内,两都皆要一手抓么?” 李啸点点头,沉声回道:“正是如此。流寇与鞑虏我军要努力驱逐征伐,要为新帝返都积极创造条件。而国中诸事,亦需极急平定,断不可轻易生乱,决不能让野心家或地方军头趁机作乱,祸害国家与百姓。只有做到这两点,本王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方可不负陛下所托,不负天下百姓所望。” “唐王所言甚是,只是能否谈得具体一些?”陈子龙追问了一句。 李啸直视着他探询的目光,从容说了一句话:“北击流贼,收复京师,要有如大河纳细流,涓涓不断,汇集成力,渐得其功。而南图国中,则需尽快扫灭不服本王的地方势力与各地军头,此事需得泰山压顶,迅猛图之,以防生乱。总之一句话,北击流寇之事,要慢慢越做越大,南平国内之事,则要尽快实施,以防天下变乱是也。” “哦,唐王所说,甚是有理。只不过,若真要这般行事,既要北击流寇,又南图国中,现在我山东一地,仅有兴中镇一镇兵马,只怕真不足以使用,万一国中生乱,或是流贼来攻,恐有支应不敷之嫌。”姜曰广脸带忧色地提醒了一句。 “是啊,南北皆要用兵,更何况还要对付更北面的鞑虏,我军现在各镇兵力分散,真若急急有事,确实有难以应付之忧。”陈子龙亦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啸仿佛猜到了他们会这么说一样,他呵呵一笑,便捋须言道:“二位,你们担忧兵力不足,本王亦是这般做想,故本王接下来,打算再于山东之地,增加编练两镇兵马,以备将来征战之用。而且,本王打算,就此更进一步,重新整编各镇的名称,以及兵种数量与搭配,此等大事,方为我军接下来的工作中,真正的重中之重也。” 正文 第六百五十四章 扩军雄心 李啸说干就干,随即开始与姜曰广和陈子龙二人,开始讨论扩军计划与具体人事安排。 最终,三人议定,现在山东之地,至少要有三镇兵马可用,其中一镇,留守山东,用于对付流贼与鞑虏,另外紧急新编两镇兵马,作为将来应对国中动乱,以及大规模战事的预备部队。 这样一来,李啸现有五镇兵马可用,再加上新编的两镇军兵,总有七镇兵马可用,可谓兵强马壮,实力强悍无匹。 与此同时,李啸决定,现在的各镇兵马,不再如先前那般采用诸如定北镇平南镇之类用方位来命名的方式,以防军队产生地域化本地化的狭隘思想,进而防止军队会因为调动他们离开当地,而产生不满与怨言。 李啸下令,从今此后,各镇编号采用更加简洁明了的数字编排方式,从而使得手下军队更加一目了然,尽可能减少将士们的地域性思想,将来无论是调动还是动员,都会更加方便。 而具体的编号改编,则是按各部军队组建的先后顺序,重新命名。即兴中镇改为第一镇,征西镇改为第二镇,平南镇改为第三镇,定北镇改为第四镇,安东镇改为第五镇。 至于新编的两镇兵马,自是分别命名为第六镇与第七镇。 名称即定,接下来,自然是重点讨论每镇的兵马构成了。 现在每镇兵马的主体,皆是下辖三营,每营下辖三总,每总下辖三哨,每哨下辖五队的结构模式。 除此主体兵员之外,每营兵马中,各配火炮部队、火铳手,轻重骑兵、相关辅兵若干。使得每营兵马,都可以单独成为一个战斗主体去与敌军交战。 这样结构,自成军以来,一直沿用至今,诸军皆已习惯,故李啸也打算沿用旧习,不再做出等级方面相关调整,而他要做的,是减少每总兵马中的盾兵与枪兵人数。 李啸下令,从原先的每总五队的定额,减为每总三队,从而使整个军队从上到下,都是一目了然的三三制结构。 这样的话,每总的三队军兵种类分别安排为,一队为盾兵,两队为枪兵。与原先相比,减了一队盾兵与一队枪兵的数量。 其中,一队兵员定额为100人,加上正副队长,共102人。一哨兵员则为306人,再加上正副总长总共308人。一总兵员,则是兵员924人,加上正副总长,总共926人。一营兵员,则是兵员2778人,加上正副营长,总共2780人。 而现在,李啸打算,减少的两队冷兵器军兵,全部以打放燧发鲁铳铳的火铳手填充其缺,并且大量增加火铳手的数量,从而大大增强部队的攻击力和战斗力。 而这些部队的最终定额为,每营兵马中,火铳手30队,每队102人,火铳兵员总数3060人。 火炮部队为每营30门,基本全为打放32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由5人操作,火炮部队人数共150人。 现在每营火铳兵的数量,比枪兵与盾兵加起来的总数还要多,再配上每营各有30门重型龙击炮的火炮部队,足见李啸对于火器使用,可谓相当重视。 另外,每营配备飞鹞子轻骑兵600人,玄虎重骑600人,骑兵数量为1200人。 除了这些作战部队外,每营另配辅兵2000人,负责搬运军械粮草,以及军中诸多杂事,同时,这些辅兵还可作为预备队,对作战部队进行及时的战损补充。 这样的军兵数量与结构,与原先相比,看似兵员数量大为减少,但由于火铳兵与火炮部队的大量增加,实际上每营的战力,非但没有转弱,反而随着人员的精减大幅上升,特别是在远程攻击以及城池攻守战中,李啸的这支极度重视火器使用的唐军,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相比,有完全高出一层的作战能力。 这样的话,每营兵马的总人数,最终定额为9190人,因此,每镇的兵马总数则为27570人。故而李啸的七镇兵马,总人数为192990人。 如果部队编练成功,那这总人数达近20万的唐军,其强横的军力与超卓的实力,无疑令指挥它的李啸,成了这个时代中,最有力量也最有实力的人。 而且,如果将来作战需要更多的军镇兵力,李啸的经济能力,也完全可以支撑应对。之所以现在没有编制更多的军镇兵马,是因为,现在李啸虽然在兵员数量以及经济能力都没问题的情况下,他依然受限于火器工厂的火铳打造能力,以及火炮铸造数量。故在现在时间这般紧急的情况下,只能先行整编出两只新编军镇出来。 以上事情都议定之后,接下来,便是各军镇的将领人员安排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件事情,比上面那些军种配比人数定额之类,更为重要的多。 毕竟,行军打仗,最关键的还是看人,特别是直接指挥这支军队的将领,更是整只军队的核心所在。 经过与姜曰广陈子龙二人的详细讨论,最终李啸得出了一张令他颇为满意的将领人员安排名单。 1、第一镇镇长田威,副镇长秦良玉,二人分管甲乙两营,丙营营长为祖大乐。 由兴中镇改编而成的第一镇,镇长为原兴中镇镇长田威,副镇长,则由现在的丙营营长秦良玉担任,二人另外分辖甲乙两营,而第一镇丙营营长,则由李啸的岳丈祖大乐担任。 原山海关总兵祖大乐,虽是自已的岳丈,但李啸并没有特别看重他这一点。最让李啸欣赏的,是祖大乐在那般兵微将寡又孤立无援的境况之下,竟没有与吴三桂一样,污毁名节屈膝降清以求自保,反而是拼死抵抗清军,坚持到了唐军赶来接收山海关,近来又成功诱降了流寇大将唐通的三千兵马,实是功绩甚大,故这丙营营长一职,祖大乐虽是新投李啸,却是绝对配得上。 这第一镇兵马的驻防,李啸打算,暂时让他们负责山东地界、旅顺城、济州岛,东江诸岛,以及新得的山海关的守卫任务。 2、第二镇镇长安和尚,副镇长莫长荣,二人分管甲乙两营,丙营营长为高杰。 由征西镇改编而成的第二镇,主要将领不变,镇长为原征西镇镇长安和尚,副镇长为原征西镇副镇长莫长荣,亦分辖甲乙两营,这二人皆是李啸的老兄弟,故再由他们统领第二镇,当为最好的选择。 而第二镇丙营营长,则由前些年来投靠李啸,原李自成手下重要将领的高杰来担任。 这些年来,高杰投效李啸之后,东征西战,任其驱驰,倒是立了好多战功,充满体现了一个优秀将领的杰出才能。李啸对他十分欣赏,自是一路提拔刻意栽培,于是,正好利用这次整编时机,将其提为营长之职。 这第二镇兵马,李啸安排他们继续驻守于川东、郧阳,以及随州一带。他们的作用,主要是监防已然割据川中,马上就要登基称帝的流寇张献忠。同时,也是利用第二镇的兵力,对驻防鄂东却野心勃勃的左良玉部,产生潜在的威摄力。 3、第三镇镇长李定国,副镇长罗正,二人分辖甲乙两营,丙营营长为李万庆。 由平南镇改编成的第三镇,基本的主将皆不变,镇长为原平南镇镇长李定国,副镇长为原平南镇副镇长罗正,第三镇丙营营长,则因原丙营营长曹变蛟被提拔为镇长,故改由原丙营甲总总长李万庆,这名原先的流寇猛将来担任。 在经历过海参嵅大战这样惨烈之极的大战役后,原先的平南营元气大伤,其部兵马,在山东休整数月之后,方才渐渐恢复元气。随后,整只队伍重新从山东南下,前往南洋各地驻防。 第三镇驻防的范围,极其广大,说是李啸手下所辖地域最为广阔者,亦不为过。从日本萨摩,到台湾,到琉球,到菲律宾,到新几内亚岛,到整个澳洲,统统都要分兵驻防。 好在这些李啸新近平定获得的土地,虽然李啸已大力装运流民过来,但相比国内,人口依然是十分稀少,故在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任何产生威胁的敌对势力存在,故这第三镇的守卫任务,总体还算比较轻松,足以应裕自如,甚至尚有余力抽调内地进行战斗。这也是李啸为何有信心,将原平南镇兵马调往海参崴之处征战的重要原因。 4、第四镇镇长段时棨,副镇长刘文秀,二人分辖甲乙两营,丙营营长为祖大寿。 由定北镇改编成的第四镇,主要将领亦如从前,镇长为原定北镇镇长段时棨,副镇长为刘文秀,至于第四镇丙营营长,则新近投靠李啸的祖大寿担任。 原本的祖大寿部那叛清反正兵马,曾与段时棨等人一同经历了镇远堡守卫战,在见识了唐军的超卓战力后,他对唐军的勇悍深自畏服,诚心效力再无异心。而李啸对祖大寿这位曾经的老上级,这位为明朝守边多年的明末名将,亦是照顾有加刻意提拔。 他之所以让判清反正的祖大寿任此要职,一是为了尽用祖大寿之杰出将才,二是为了给诸多投降清军的兵马作个表率。让他们都明白,只要能及时反正,去为唐军真诚效力,那唐军绝对会对他们信重有加,而不会刻意冷淡与看轻。 第四镇兵马,主要驻守的宣府北路一带。自当日宣府被流寇攻下后,留守在金汤城的第四镇剩余兵马,趁宣府北路空虚之机,趁机抢占了整个宣府北路。在段时棨率部从镇远堡回返后,镇长段时棨便下令,全军分驻北路各个重要军堡,严防流寇或清虏来攻。 这第四镇兵马,有如驻于塞北的一把锋利尖刀,北慑蒙古诸部,南胁李自成部流寇,让各个蒙古部落与南面驻守的流寇兵马,皆不敢轻举妄动。 5、第五镇镇长武壮,副镇长冯双礼,二人分辖甲乙两营,丙营营长为马祥麟。 由安东镇改成的第五镇兵马,从小兵一路提拔为镇长的武壮,原张献忠部流寇手下大将的副镇长冯双礼,皆如从前,而丙营营长,则由秦良玉之子,原安东镇甲营乙总总长马祥麟担任。 马祥麟自去安东镇效力以来,无论是兴建庙街堡,抑或北攻雅库茨克,还是随军南掠满清诸地,皆是十分出力,让李啸十分欣赏。更兼其为忠良之后,又是白杆兵的代表人物,故李啸亦对其十分看重,有个存心立其为表率的心思,故趁这次整编良机,立刻将其提拔为第五镇丙营营长。 第五镇兵马,其驻守的面积,却与驻守南洋的第三镇,相差无比,他们要负责北海道,库页岛,以及包括庙街堡,伯力堡,海参嵅在内的整个外满,以及包括雅库茨克城在内的,面积地域极其辽阔的整个东西伯利亚地区。 第五镇主要对手,一是南面的满清,二是西面的沙俄。现在的第五镇,除了小股部队常常对满清进行骚扰作战外,其余诸部,基本处于平静状态。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只是无所事事的存在。 因为在李啸的计划中,等到流寇平静,鞑虏降伏之后,第五镇兵马,就要立刻行动,要继续全力西攻,一定攻入西西伯利亚地区,要将这些地区的沙俄势力,全部铲除干净。最终要打到叶尼塞河岸边,在这已方后勤能力达到极限的地方,与沙俄以河为界,分统据之。 6、第六镇镇长刘国能,副镇长额弼纶,二人分辖甲乙两营,丙营营长为祖大弼。 新编的第六镇,其镇长为原兴中镇副镇长,前流寇大将刘国能,副镇长为已为自已效力多年,从北到南,一路从山东征战到澳洲的爱新觉罗宗室子弟,莽古尔泰之长子额弼纶,由他二人分辖甲乙两营,至于丙营营长,则是新投李啸的,原辽东前锋总副总兵祖大弼。 7、第七镇镇长曹变蛟,副镇长靳统武,二人分辖甲乙两营,丙营营长为完颜叶臣。 新编第七镇,镇长为原平南镇丙营营长曹变蛟,副镇长为原济州岛驻守长官靳统武,丙营营长则为,在第一次旅顺攻夺战中,率部投降自已的完颜叶臣。此人在旅顺投降后,积极投效,随后一路南下,在平南镇镇长李定国指挥下,攻台湾,打菲律宾,克新几内亚岛,最终平定澳洲,立下赫赫战轼,自已也被提拔为原平南镇乙营丙总总长。 此人效力军中已久,早已汉化并娶妻生子,故李啸选贤任能,自不避其原先的满州人身份,依然加以提拔重用,让其担任第七镇丙营营长之职。 与会三人都知道,一个更加动荡,却也更加激越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 治世之能,无过李啸 李啸计划既定,立刻开始着手实施,整个山东之地,都是一片忙碌。 新帝初立,万事俱新,李啸集军政大权于一身,这段时间忙得可谓脚不沾地。相反地,对于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朱慈烺来说,在经过了登基时的忙碌不安后,现在倒是一段难得的空闲时间。 由于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右臂的行动亦尚是艰难,这段时间以来,朱慈烺一直呆在由济南府衙改建而成的简易皇宫中,每天除了安心静养外,最多就院子内外散散步,日子虽然平静,却是有些百无聊赖了。 现在李啸的安排与行动,他倒也是遵循礼制,凡事都对朱慈烺这个橡皮图章作了简要说明与禀报。而对于李啸所禀的政军大事,朱慈烺皆是不甚明了,故他自是全部批准,绝无任何阻碍。 只不过,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对于宫外的一切,亦是十分向往,充满了想要去了解一番的好奇心。但他身为天子,拘于身份,自是不能随意上街,故现在一心养病的他,只能每天呆在宫中无所事事。 但朱慈烺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自已虽不便外出,却可派出现在为自已服务的亲随太监,也就是曹化淳与王承恩二人,作为自已的耳目,分别前往山东各地巡游,让他们去了解了山东当地的情况后,再回来向自已禀报。 他这个想法,李啸想都没想,立刻加以支持,并告诉朱慈烺,若派出太监去了山东各地,皆会大行方便,绝不会刻意为难他们的。 得到李啸的承诺,朱慈烺十分高兴,立刻开始派出手下。 偌大一个山东,他只有曹化淳与王承恩两名亲随大太监可派,自然不能到处都去,所以,他安排曹化淳前往山东南部,去参观李啸的重工业基地铁龙城,而王承恩,则被派去山东东北部,去参观赤凤城与旁边的登州城。 这两处地方,可谓李啸在山东的立足根本,自然派太监去当地探查,是最有价值的去处。 约摸二十天后,两名太监竟差不多同时返回,正在院中晒太阳的朱慈烺十分欢喜,立即在院中召见了他们二人。 朱慈烺迅速发现,二人脸上皆满是感慨之色,仿佛此次出巡探查,发现了极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二人皆是一副急欲向朱慈烺禀报所见所闻的情形。 首先说话的是王承恩,他向朱慈烺禀报道:“陛下,老奴刚从登州回来,这些天来,一路所行所看,皆是令奴婢十分感慨呢。” “哦,但可细细讲来。” “陛下,臣自十天前,离开济南,一路往东北而去,前往赤凤城与登州城。这一路行走之道路,听说是泥水匠人用甚水泥修成的大道,路况十分轩敞,平直易行,比大明他处任何官道都要强得多。车马在道上行得极快,倒是让路程减省了许多。道路两边,沃野平畴,无边无际,一块块开垦得十分平整的田地里,种满了正在灌浆的小麦,一眼望去,麦浪滚滚碧绿连天,十分喜煞人也。” 王承恩顿了下,又说道:“这田亩之中,偶尔可见农人穿梭往来,似在给麦子施肥培土,人人皆是忙碌得紧。碧空如洗,青山如黛,掩映着点点村落,风景十分动人。一时间,倒引起了老奴归耕之意呢。” 听到王承恩的这般描述,久居深宫的朱慈烺亦是十分向往,他咂了咂嘴,回道:“先帝曾常对朕说,国家当以民为本,只要百姓都能安居乐业,都能衣食丰足,国家才能得以长治久安。现在天下刀兵四起,百姓流离横死,唐王却能让山东之地,远离战火,臻于化境,还治理得这般出色,可谓治绩殊卓也。” “陛下所言甚是,唐王之功,真是可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啊。”王承恩继续说道:“老奴带着随从,首先到达了赤凤城。这地方,据说是当年唐王从辽东登陆山东的第一块据点。据当地人讲,这赤凤城,最早是一处废弃的百户堡,杂草从生,野兽出没,唐王全凭一已之力,在当地兴建功能设施皆极其完备先进的千户堡——赤凤堡。自此之后,唐王方在山东正式立足。” “后来呢?你且说下去。”朱慈烺显然来了兴趣。 “后来,唐王将赤凤堡经营得越来越好,遂扩大面积,将原赤凤堡定为内城,又在外面拓地极广,兴建外城,终于营造成功这山东第一繁华之地,赤凤城。”王承恩一脸向往与回味的神色,他继续说道:“现在这赤凤城,海港中千帆停泊,皆是各国各地之商船,海岸处人潮汹涌,皆是运货送物之人流车马。而赤凤城中,商铺林立诸货皆有,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倒是堪为老奴所见过的天下第一闹市。请陛下恕臣嘴拙,实在无法用言语描述出当地商贸往来物阜丰盛之繁华境况,在下只能说,若陛下去过当地,一定会深为震惊于赤凤城的繁华与热闹,当知老奴所言,诚不为虚也。” “哦,没想到赤凤城竟如此繁华,朕倒是真想前去一观,以解思仰之情呢。朕听说,唐王非但将这赤凤城,建成了国内堪为一流的商城,更是把那化外之地的台湾高雄城,以及更加偏远蛮荒的菲律宾马尼拉城,皆建成了首屈一指的繁华商埠。这些地方,朕若不是天子身份,还真心想皆去实地参观一番啊。可叹唐王这般治理功绩,我大明中国,复有何人可及乎?” 朱慈烺一脸向往,他站起身来,来回踱了数步,又问道:“那你接下来,可是去登州查看了?” “是的,老奴谨记陛下嘱托,探查完赤凤城后,便立刻去相隔不远的登州城。这登州城中啊,却是与赤凤城近乎完全不同的景象呢。” “哦,是何不同?” “禀陛下,那登州城,说起来,其实倒是一个极其巨大的军事城堡。”王承恩眨着眼说道:“老观看登州城中,军营密布,戒备森严,主要可分为城北的水师营地,与城南的步兵营地。说起来,若是因为我等提前与唐王打过招呼,怕亦不得入呢。” 王承恩顿了下,又急急说道:“现在登州之地,正在组建两镇新军,老奴去时,当时城外正在招募兵员,那叫一个人潮汹涌,争相踊跃啊,倒是令老奴叹为观止。” “哦?朕从前听先帝说,我大明招兵,百姓皆苦其役,又兼粮饷不继,招兵向是不易。莫说从百姓中招募,就是各地卫所军户,亦是逃亡甚众,不欲从军者多矣。为何这些青壮,竟会这般踊跃前来投军了,倒是奇怪。”朱慈烺一脸惊讶。 “陛下,这便是唐王殿下,与我大明其他军镇大不相同之处,亦是最为特殊与高明的地方呢。”王承恩感叹回复道:“老奴听说,唐王手下的唐军,待遇极厚,军饷奖赏从不拖欠,且多有军功奖励与实物赏赐,故士卒奋勇,人人争先。而且,唐军士卒无论是战死还是伤退,抚恤皆十分丰足,足够军兵一家人一生一世生活无忧。饶是种种好处,方让各地青壮,踊跃报名争相入伍呢。” “唐王之能,真真举朝无出其右者,朕得这般肱骨之臣,何其幸哉。只是朕听说,唐王打算扩招两镇兵马,足有5万余人,却不知道,唐王可是皆在山东招募吗?”朱慈烺又追问了一句。 “这个倒不是,据老奴了解,山东招兵人数,只占一半左右,其余的兵员,有来自济州岛,台湾,吕宋,新几内亚,澳洲,还有北海道等地,不一而足。而其所招的兵员,虽是以汉人为主,但其中却有其多的各地土著生番,甚至满州人,蒙古人等等,都有大批报名入伍者。可见唐军这块金字招牌,倒是不分汉番,皆极受欢迎。” 听到这里,朱慈烺不禁啧啧连声,一脸感叹,他点了点头,却又问了一句:“唐王招得恁多兵马,那军械马匹火器之类,可能跟得上么?” 仿佛猜到了皇帝会这般发问,王承恩笑着回道:“陛下,这样的事情,若在他处军镇,自是极其难办,但对唐王李啸来说,这些事情,他早已安排得井井有条,根本无需担心。“ 王承恩顿了下,又道:”象所需要军官与熟练老兵,皆可从他处抽调,从而保证军兵战力。至于刀枪剑盾等军械,以及将士所着之盔甲,自有山东及台湾的武器工厂日夜不停地加紧制造,马匹则有济州岛与北海道的大型养马场确保提供,至于火器工厂,听闻唐王的火器基地铁龙城,同样在日夜赶工,确保按时交货。老奴在登州听闻,不出三个月,齐装满员的两个新编军镇,皆可在登州顺利成立,绝不会有任何拖延。” 听了王承恩的话,朱慈烺脸上,顿时满是惊讶与赞赏之色。 他想了想,转过头来,向一直侍立一旁的曹化淳饶有兴趣地问道:“化淳,那你此去铁龙城,可曾看过李啸的火器工厂是如何运作的么?” 曹化淳急急回道:“禀陛下,老奴当然仔细看过。我等自济南出发,前往鲁南单县的铁龙城,一路所见的景象,皆是田园兴旺一片繁盛,倒是与王公公所讲差相仿佛,而到了铁龙城后,眼前看见之景象,更是足令老奴叹为观止矣。” “哦,那你详细说说。”皇帝一脸兴致。 “陛下,老奴与随从,尚未入城,远远地就听到巨大的轰鸣声,远远就可看到,竟有多达十根,几乎与天平齐的巨大烟囱,浓烟滚滚,把整个天空薰得墨黑,城外一队又一队的民伕,拉着宽大的四轮马车,上面装满了从矿场装来的铁矿石,有如蚂蚁搬家一般,一车车往城中拉去,整个场面煞是壮观。而城中,则是一批批制好的武器、盔甲、军械,以及大批的火铳,铁弹,火药,还有生活用具等等,不停地从城中运出。整个场面,可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壮观无比。且不说内里,就单说这城池外观,这繁华盛况,我大明他处没有任何一个炼铁之地,可与其相比呀。” 曹化淳说得兴起,又大声说道:“老奴去到铁龙城时,还正好看到,有铸好的大炮,从城中用特制的四轮马车运出。好家伙,那大炮十分巨大,整体呈暗灰白色,炮身炮架,皆十分周全。老奴听说,这炮全是精钢所制,貌似粗笨,却做得十分精细呢。陛下你不知道,那炮真叫一个大,就单那黑洞洞炮口,竟是有如择人而噬的巨兽一般,凛凛生威,让人望之生寒啊。” 见朱慈烺听得十分专注,曹化淳继续说道:“老奴进城后,据里面的匠师介绍,城中已建有了十座高炉,八座转炉,以及各类老奴叫不出名儿的设备,每天的钢铁产量,十分惊人,怕是我大明各地的工坊加起来,亦不能及。而铁龙城中,除了炼铁炼钢工坊外,更是建了许多的武器厂,盔甲厂,生活用具厂,还有诸如火铳厂、火炮厂,弹药厂等等占地极广的火器工坊。就单说那制造火炮的工坊吧,好家伙,这厂地竟单独占了铁龙城近六分之一的地方,里面的机器加工声,炮场试放声不绝于耳,场面十分震撼。老奴听说,这火炮工坊,一个月里,竟能产出近三十门,臣所遇见的那种大型火炮呢。” 曹化淳说得唾沫四溅,滔滔不绝,朱慈烺亦是听得心驰神往,他最终感叹道:“唐王治下,竟是这般殊卓,治世之能,无过李啸也!你们这般说辞,倒是令朕纵然只听其传闻,便有大开眼界之感觉。唉,若是我大明群臣,其能力多有能如李啸者,我大明安会落得京师沦丧,先帝与二弟被流寇弑杀,北地一片腥膻的地步啊!朕每念及此,心下哀痛,何以言之!” 朱慈烺与曹化淳王承恩等人,在这院中徒为感叹之际,李啸正在自已府中的办公房里,不停地签署奏章与文件,忙得不亦乐乎。 而就他忙碌不休的时候,陈子龙一脸忧色地从房外匆匆而入。 见陈子龙神情有异,李啸不觉心疑,忙问了一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如何竟是这般神态?” 陈子龙一声长叹,拱手禀道:“唐王,不好了!安全司传来密报,说现在南京之地,那福王朱由崧,已在黄得功、刘良佐、左良玉、郑芝龙等人的合力拥戴下,自称大明监国,擅自为政了!” “啊!竟有这等事!” 李啸脸色大变,他下意识地一用力,手中的毛笔啪的一声,生生捏成两截。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 此人竟敢自称监国 只有李啸自已明白,为何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竟会如此失态。 真没想到啊!自已拥立了皇帝,本以为这大明天下,当可传诏而定,却没想到,在南方地区,竟然有人明目张胆的与对抗自已,视自已的诏命有如无物! 现在局势这般艰危,北面流寇与鞑虏如此荼毒,先帝殉国,京城沦陷,成千上万的百姓们,不是死于刀锷,就是填于沟壑,而他们竟至国家于不顾,只想着谋私自用,只是为自已的身家富贵,竟做出如此叛逆之举,拥立了一个与自已完全对立的狗屁监国! 这般混蛋,真真个个该杀! 李啸内心激动,脸色阴沉如铁,他牙关紧咬,有如铁铸一般坐于虎头椅上一动不动,耐着性子继续听着陈子龙的禀报。 “唐王,据在下了解,就在前些时日,伪监国朱由崧,在刘良佐、黄得功、左良玉、郑芝龙等一众军头拥立下,于南京成为伪廷。诸如张慎言、高弘图、李沾、王绎、郭维经、刘孔昭、赵之龙等伪臣,皆已上表拥戴。随及,在其亲随太监卢九德韩赞周等人引领下,朱由崧在南京告祭太庙,拜谒孝陵与懿文太子陵,随后便在伪群臣簇拥下,至留都武英殿行监国礼,正式登基成为所谓的弘光监国……” 听了陈子龙的叙述,李啸原本激动而愤怒的心情,反而开始渐渐地冷静下来。 他忽然想起来,真实历史上弘光登基的过程。现在看来,朱由崧的所做所为,倒与真实历史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是,历史上的朱由崧,在自称监国后,没过几天便被群臣簇拥为帝,并改年号为弘光,正式宣告了南明的建立。 但在这个被自已改变的世界里,弘光却只是自称监国,始终不敢擅自帝号,由此可见,朱由崧与他的臣僚,到底还是心虚了,不敢在李啸拥立了重兴皇帝之后,还敢自立为帝。他这般举措,似乎是为了防止与自已彻底撕破脸皮,再无任何通融商量的可能。 现在的局面,真是越来越微妙,也越来越有兴趣啊…… “唐王,那朱由崧如此谮越,这般大逆不道,我等可是要立刻派发兵马,加以讨伐?”陈子龙快速讲完朱由崧成为监国的经过,便小声问了一句。 李啸面无表情,沉吟不语。 “唐王,依你之见,可是……” 陈子龙试探着又问了一句,话未说完,李啸却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唐王,莫非现在,你还不打算,去惩讨这些孽臣贼子么?” 听陈子龙这般连续发问,李啸的脸上,竟泛起一丝淡淡的怪异笑容。 “卧子,你这般心急,却是未免太高看他们了。”李啸冷笑着回道:“以本王看来,这群宵小,这帮跳梁小丑,不过只是冢中枯骨罢了,其实根本不足为虑。卧子你要记住,凡事有轻有重,有急有缓,现在对我军来说,最为紧急的事情,不在于要立刻表达愤怒与不满,而是先要把自已的拳头用力握紧。” 陈子龙眨了眨眼;“莫非,唐王是打算,对这般小丑先行忍耐,等到新编两镇练成,随及发兵南下,再去兴师问罪?” 李啸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有道是,谋名当谋百岁名,求功当求万世功。行事谋画,当计于长远,断不可急于一时。现在我山东之地,仅有第一镇兵马驻守。且其中之乙营,皆在山海关处驻防,故偌大一个山东之地,仅有甲丙两营兵马可用,兵力使用可谓捉襟见肘,守卫山东尚是吃紧,又奚有余力去南下讨伐呢?所以,眼下我们,必须要等到另外两镇练成,方可南下问罪,从而一举扫灭逆臣贼子,以顺国家之序统,以正朝廷之纲常。” “唐王所言甚是。“陈子龙轻叹一声,却又一脸不甘地说道:”只是,要等我军新编两镇练好,只怕还需两个多月,恐有缓不济急之嫌。” 听了陈子龙回话,李啸冷冷一笑,又感叹地说道:“卧子,还是那句话,不必如此心急,且让他们蹦跶几天,又有何妨?这个大争之世,什么名位,什么钱权,其实都是虚幻之物,最终可靠的还是实力来说话,还是比谁的拳头更大更有力。你要知道,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就象现在,本王纵令皇上下旨,派太监前去严辞斥责,令那朱由崧自去监国称号,然后自缚其身,前来济南以求赎罪,又有何人会听从呢?这样毫无效用的诏书,这样没有武力做为凭借与依靠的圣旨,在这些逆臣们看来,倒怕是与一张废纸无异了。我等又何苦去做这样自取其辱的事情呢?” “嗯,唐王见教得是。”陈子龙终被说服,他一声轻叹,复向李啸长叩一揖。 李啸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许久之后,方才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由于本王先前与朝廷不得不对战自保,已让极多朝廷官员,视本王为大明叛逆了。纵然本王现在拥立了太子登基为帝,他们也极可能会怀疑,本王所立之太子,未必是真正的朱慈烺,而是本王来了个李代桃僵,暗中替换,给他们来了个狸猫换太子。故而这帮家伙,可以用这个想当然的借口,来顺势拥立朱由崧为所谓的监国,来搪塞敷衍朝廷的旨令,实是端的可恨。” 他顿了下,复摇头叹道:“只不过,本王以为,在现在这先帝被弑国家危亡之际,这些人,多么还会有些忌惮与顾虑,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出格的举动。但本王还真低估了他们的无耻与自私。本王还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般国家危急之际,私心自谋,行此分裂国家之大逆不道之举。说起来,倒是本王有些错估形势了。” “那这段时间,以唐王看来,我军当无甚重要事情吧?”陈子龙低声问了一句。 李啸直视窗外,目光犀利,他沉声回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以本王看来,这段时间,最迫切也最关键的事情,当为守卫山海关。” “哦,唐王可是担心,自那唐通及其手下三千兵马,被我军诱降之后,那李自成会派兵前来报复?” “哼,李自成的报复,实是必然。本王只是担心,还会有更加险恶之事会发生。”李啸一脸忧色,忍不住一声长叹。 “却是何事?” “本王担心,在共同利益驱使下,李自成部流寇极可能会与北面的鞑虏互相勾结,一道发兵去攻打这辽东第一关隘山海关,从而彻底铲除这近在身边的威胁,拔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李啸冷冷地说道。 李啸的担心,十分准确。 因为,就在前三天,清廷的使者范文程与鲍承先二人,带着一众随从,化妆成收卖皮货的商人,横穿过了千里草原,复转道宣府镇,最终顺利来到了北京城下。 望着城头的高高飘扬的大顺旗帜,又看着北京城门已然松驰不堪的来往行人检验,风尘仆仆的范文程脸上,顿时露出舒心的笑容。 “承先,咱们的一路颠簸,穿行千里,总算顺利到了这北京城下了。我等且找家旅馆安顿下来,然后明日便去求见李自成。”范文程捋了一把脏兮兮的胡子,转头对一旁的鲍承先说道。 鲍承先点了点头,便立刻问道:“宪斗,你说,那李自成,会同意见我们么?该不会这厮徒起异心,横生波折,竟把我等关起来吧?” “呵呵,李自成没那么傻。”范文程冷笑道:“现在的李自成,与我大清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天杀的李啸!正是因为这一点共同利益,正是因为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这才能把我大清与流寇互相联系起来。而太后与摄政王,也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特派我等过来与李自成谈两国结盟之事。所以,只要李自成不是个鼠目寸光的傻瓜,他绝不会动我等半根毫毛。” “宪斗所言甚是。” “承先,现在不说其他,摆在流寇与我军面前最为关键的,便是那令我军功败垂成的山海关。这座关隘,倒是有如深深插在流寇与我大清身上共同的一颗钉子,此钉不拔,流寇与我大清,皆无宁日矣。” 范文程说到这里,脸上堆起复杂与愤慨交织的神色:“想来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只差一步,就险些就落入我军之手,现在却被横插一手的李啸所据,实是可恨至极。而且你我也都听闻,就在前不久,投降流寇的原明朝密云总兵唐通,及其手下三千兵马,竟然皆在山海关之地被唐军诱降,这般深仇大恨,如此奇耻大辱,李自成安能不报!而他若是头脑清楚,当知道,要想攻克这座天下第一雄关,与我军联手,两国合力齐攻,当为最佳之选择。” 范文程的话,令鲍承先连连点头,深为赞同。 二人随后入城,只见得偌大京城,街市萧索,行人稀少,两旁的各类建筑多有损毁。街面上,有大批军士,军容不整,酒气薰天地在街上闲逛,二人睹物观景,不觉又是感慨颇多。 休息一天后,范文程与鲍承先二人换了干净衣裳,来到皇宫外求见。 接了二人的名帖与摄政王多尔衮的亲笔信件后,守在紫禁城外的守卫将领简直惊呆了,他二话不说,立刻进宫禀报。 此时,大顺朝廷已然散朝,李自成来到御花园静心亭散心喝酒,心下却犹为唐通及他手下的三千兵马,被祖大乐用计赚走而大生闷气。 当日,崇祯帝杀尽皇后嫔妃,尸体用门板做成的简易棺木草草装殓,皆是埋于这御花园中。后来,李自成据占北京入住紫禁城后,便令手下将埋在这里的嫔妃简易棺木,全部转移埋到城外乱葬岗处。 因恼怒崇祯抵抗到底,李自成内心十分愤恨。他本不打算,再给这些死去的嫔妃立碑起坟,打算将棺木丢在乱葬岗便了事。但最终,他经不起手下官员那些孝德仁义治天下的唠叨,最终还是不得不给各人草草地立了坟茔与木碑,算是以此方式,给军民百姓展示了自已所谓仁德慈厚的一面。 现在的御花园,已修治得与先前无异,水榭楼亭,湖泊杨柳,鸟语花香,景色十分美丽。只不过,李自成已根本无心观赏。 因为,他名义上是来此观赏春光喝酒散心,但在李自成心里,却是一直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夺下山海关,拔下这颗唐军打入的恶毒钉子,既为自已长出一口恶气,也为大顺朝的北方宁靖,寻得一个十可靠的保障与壁垒。 只不过,考虑到这山海关有唐军重点把守,李自成对于如何夺下此关,却是顾虑重重。想来多达5万的清军,都未能攻克这座雄关,那些自已想要攻下此关,怕是要派出至少10多万军队,方可济事吧。 只不过,这山海关地势特殊,衔山抱海,自已无法将它全部包围,而唐军水师极其强大,可以从东面的海域提供近乎源源不断的物质与兵力援助。故而自已想要报仇雪恨,想要一举拿下这山海关,绝非易事。 想到这里,李自成心下焦灼而忧虑,他恨恨地一捶大腿,复将满满的一杯水酒,仰脖一饮而尽。 这时,那名将领匆匆而入,快步来到静心亭外,向他急急禀道:“闯王,紫禁城外,有两名自称清虏使者的家伙求见大王您。他们的名帖,以及那清廷摄政王多尔衮的信件,在下俱已带来,请闯王过目。” 听得这番禀报,李自成大吃一惊,几乎不肯相信自已耳朵。他眨了眨眼,立刻让他将名帖与信件交上来。 李自成现在粗粗识得些字,名帖尚得看懂,但多尔衮这封长信,却是看不得半懂不懂。他眉头一皱,立即传令,让他最为信重的天佑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牛金星,急急入花园叙话。 至于在紫禁城外守候的范文程与鲍承先二人,则发话先让他们暂在城外候着。 得了李自成的旨令,牛金星快步来到御花园中,李自成二话不说,立刻将二人名帖及多尔衮的信件,交给他看。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 清顺结盟 牛金星粗粗看过多尔衮的亲笔信,忍不住哈哈一笑。 “牛鼻子,你他娘的笑个啥呢?”李自成见他发笑,忍不住一声喝问。 牛金星敛住笑,拱手向李自成禀报:“闯王,这封信,是那清虏摄政王多尔衮亲笔写来的,说他已派使者范文程与鲍承先二人,专程前来北京,其意为请求两军和好,并结成共助结盟,一齐来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李啸。微臣见其言辞恳切,其中竟多有卑微谄谀之语,故才忍不住发笑。” 李自成听完,脸上不禁泛起得意之色,他用力嘬了个牙花,便感叹道:“他娘的,想当初咱们从陕西起兵时,不过只图一口饱饭,何曾想过会有今天!当是,无论是明廷还是清虏,在咱们看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没想到,现在这帮的狗入的,一个被咱们打了个半死,一个竟来舔咱们的臭脚,真他娘的爽气!” 牛金星连连点头,又趁热打铁道:“闯王说得是。我军带甲数十万,包括京城在内的整个明境北部,皆是咱们大顺的治下,我大顺实力之强大,众人皆是有目共睹。这些清虏,只要不是眼瞎,自是全部看在眼中。而前段时间,他们在辽东被李啸打得极惨,实力大受损失,自然也想着要好好地抱咱们的粗腿呢。” 李自成冷冷一笑,斜了他一眼:“牛鼻子,那以你看来,俺们可是要答应这帮清虏的建议了么?” “当然要答应了。”牛金星目光灼灼,立刻回答道:“现在我大顺与那清虏,皆有一个共同的危险敌人,那便是李啸。长远看来,此人不除,我大顺终究难得安宁,更不用提将来再度挥师南下,铲除明朝残余势力了。而就看现在,那唐军据占了山海关,相当于在大顺与清朝之间,深深打入了一根坚硬的钉子。无论是我大顺,还是对清廷,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此钉不除,两国皆不得安宁啊。” 他顿了下,继续道:“故而,清虏与我大顺联合,既有现实利益,又有合作基础,那这个同盟互助协议,在微臣看来,确是完全可以签订的。毕竟,现在李啸势力之强,兵将之锐,天下何人不知,大顺与清虏若要单独与其抗衡,只怕皆是十分吃力。但两方联合,一致对敌,对狗入的李啸形成两国夹击之势,则就好办得多了。” 见李自成听得仔细,牛金星继续说道:“若是两国联手,哪怕从最现实的一点来看,哪怕目前只能共同拿下这山海关,都是极划得来之事。山海关虽是天下第一雄关,但若两军合攻,南北夹击,定能让李啸左支右绌,难以应付,他纵有海上支援,只怕亦不能济事……“ ”牛鼻子,你这话说得倒算那么回事,但是,这山海关真打了来了,到底是归谁呢,总不能与清虏一人一半吧?”李自成猛然想到这个年看似十分棘手的问题,立即打断牛金星的话语发问。 牛金星冷冷一笑,立即回道:“这山海关么,自然是要归咱们。要知道,现在是清虏求着咱们来结盟,而不是咱们反过来求他们。故而我们完全可以凭着这一点,要求清虏必须同意让我军夺占这山海关,以此为基本条件,才可同意两国建立同盟关系。在下相信,清虏若真有诚意,定会加以同意。毕竟,如果能与我军联手,他们凭白获得一个巨大的助力,纵然没有得到山海关,但象宣府北路等处,皆可再与我军一道攻取。况且,能够拔除李啸这钉子,两国皆可大获安稳,这样的交易,对他们来说,是当然极划得来的。” “好!牛鼻子你说得甚好哇!”李自成抚掌大笑,便道:“行了,那俺就同意了,那你就去把范文程与鲍承先这两个搎鸟带上来吧。” 牛金星应命而去,不一会儿,范文程与鲍承先二人,便匆匆而至。 二人跪在亭外,向李自成拱手参拜,皆是一脸谄笑,一幅阿谀之状。 李自成见他们这般谄媚,心下不禁既得意又鄙视,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便朗声道:“奶奶的,你们摄政王的信件,俺已看了。他所提的两国结盟,共同对付李啸之事,以俺看来,也确有可取之处。行了,俺也不想再与你们这两个厮鸟胡咧咧了,这事儿,俺老李同意了。接下来的具体条款,你们他娘的就跟俺们手下大臣,牛金星和宋献策去谈吧。” 听到李自成这番粗鄙不堪的话语,二人心下虽有准备,却也忍俊不禁,差点就笑出了声。 好在二人强自忍住,便拱手告退。接下来,二人便与牛金星宋献策一道,仔细商谈两国结盟的条件与要点。 最终,在经过了三天的交流与谈判后,双方达成协议如下: 1、顺清双方自即日起,达成两国结盟协议,两国互以兄弟相称,各衷共济,彼此协助,共同对付李啸。 2、顺清双方于一个月后,各自集中兵力,联合进攻山海关,务必将关中唐军全部消灭。此后,山海关由大顺军驻防,两国以山海关为界,互通人员往来,并开展边境贸易。 3、山海关攻取后,大顺需协助清军一同进攻由唐军窃据的宣府北路,宣府北路攻下后,两军各取一半,以金汤城为界,包括金汤城在内的北部,由清军占据,金汤城以南,则由大顺军占领。 4、宣府北路攻取之后,清军入关,与大顺军合兵一道,联合进攻山东的李啸,一同将李啸在山东的势力彻底消灭。 5、消灭了李啸在山东的势力后,两军分道南下,横扫明廷残余势力,若能夺取天下,则再将天下复分两半,两国各取一份。此处细要,因为时尚早,到是再作具体协商。 5、此协议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保存,从此之后,两国永洽,决不背盟,如有违者,人神共诛,皇天不佑。 协议达成后,李自成心情极好,遂下令盛情款待范文程鲍承先二人,并派出兵将保护二人从边墙之处,绕过山海关礼送回清境。 至此,清顺两国达成同盟,开始合力对付李啸。 很快,犹在京城中的安全司人员,迅速将顺清结盟的协议,通过信鸽传书,报知给了山东的李啸。 客厅中,李啸默然看完来信,面沉如水,眼中寒芒闪烁。 “唐王,真没想到,流寇与鞑虏竟然勾结在一起了。这样一来,我军当如何处之?”赞画陈子龙在一旁捋须发问。 李啸冷冷一笑,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墙边,伸出手指,指向山海关的位置。 “看到没有,清虏与流寇勾结,接下来所图者,必定是我军驻守之山海关也。”李啸冷笑道:“他们以为,他们狼狈为奸,互相勾搭,就可以对付我驻守山海关的唐军,那本王就让他好好见识下我唐军的厉害!” 李啸顿下了,便说道:“现在山海关,堪为天下第一雄关,有第一镇乙营兵马驻守,兵马近万人,我军既有足够的防御工事与准备,还有水师海面协助,清虏纵与流寇联手来攻,吾又有何惧哉!” 李啸随即又冷笑道:“看清虏与流寇之协议,是打算称取山海关,现攻宣府北路,最终再来取本王的山东之地,他们这般盘算,倒是打得妙,只不过,本王定要让他们的这好盘算,变成水中捞月与画饼充饥!定要让他们,先在这山海关之处,就崩了他们的狗牙!“ 李啸思虑既定,立刻下令,给山海关守军送入更充足的给养与辎重,多达上百艘的水师大型舰只全部集中在丰国镇一带,以便随时待命出击。 在李啸这边,正在紧急备战之际,范文程与鲍承先二人回返清廷,立即向摄政王多尔衮禀报了自已好一番辛苦,终于顺利与大顺达成了同盟协议之事。 听了范文程与鲍承先的禀报,多尔衮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多尔衮对二人连声夸赞,同时立刻下旨,给立下大功的二人以及一众随从,人人皆有厚赏,并将范文程擢拔为二等梅勒章京,鲍承先擢拔为一等甲喇章京。 二人欢喜退下后,多尔衮自已立刻下前往衍庆宫,向太后布木布泰通报这个难得的喜讯。 布木布泰听了多尔衮的禀报,自然亦是十分欢喜。一时间,两人情欲勃发,缠绵许久,方尽兴而休。 “多尔衮,你可想好了,是打算派出何人,去征伐山海关?”布木布泰倚枕在多尔衮健壮的臂膀,喃喃发问。 “哼!此等大事,安可委托他人,本王必要亲征!”多尔衮脸上,划这一道狠色。 “哦?多尔衮你要亲征?那,那朝中大事,复将如何处理?”布木布泰一怔,急问了一句。 “大玉儿,朝中诸事,本王就算身在前线,亦可遥遥节制,你大可不必担心。“多尔衮冷笑着回道:”要知道,现在我大清,与那流寇达成了结盟协议,可谓心气旺盛,斗志重起,正是用兵使将之时,本王安可错失此等良机乎?故接下来,本王当要与流寇合兵一道,齐攻唐军所驻的山海关。山海关一破,驻守的唐军全灭的话,哪怕这山海关,暂由流寇占据,亦是大去了我大清心头之患,为大清拔除了一个令我等十分难受的暗钉,这等重要之事,本王若不亲征,断难放心。本王定尽发大清精锐,亲统十万精兵悍将,前去攻打山海关,定要将这颗插在我大清身体上的尖刺,给一举拔除,再不留任何后患。” 多尔衮说到这里,一脸的决然与阴狠:“此战事关我大清脸面,更维系着大清与流寇将来的合作前景,故到时候,定要一举拿这辽东第一雄关,以雪当日阿济格之恨,报我大清军失手之仇!亦要让流寇充分认识到我大清战力之强悍,将士之精锐!” 他话说到这里,却仿佛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中顿时又是一道寒芒闪过。 攘外必先安外,去亲征山海关之前,有一件事,是多尔衮现在最想了结的。 那就是,趁现在自已与流寇签订结盟协议,声望正隆之际,出其不意地下手,彻底铲除一向与自已作对的豪格及其部下势力,当要十分要紧之事。 只能要将豪格等人或抓或杀,那大清国中,再无人能与自已为敌对抗了。从此之后,整个大清将会唯已是尊,自已大权独握,后顾无忧,俨然隐形之皇帝矣。 哼,大玉儿不是担心自已这一次统兵出征,会导致朝中不稳么,那自已就趁此机会,先下手为强,一举铲除豪格,彻底断绝后患! 想到这里,多尔衮心意已决,愈发将怀里的美人大玉儿,一把搂紧。 他轻咳一声,说出了自已心中最想说的一句话:“大玉儿,本王打算,趁现在与流寇达成协议之际,趁早把那该死的豪格及其属下,统统彻底铲除,你看可好?” 听到多尔衮这句看似平静,却是杀气凛凛的话语,布木布泰不觉浑身一抖。 “怎么了?” 大玉儿转过身来,她脸上神色,竟满是忧虑,目光灼灼地与多尔衮对视:“多尔衮,那你可想过了,现在铲除豪格的时机可否合适?另外你又打算用何手段,去铲除他们呢?” 多尔衮冷笑道:“大玉儿,长痛不如短痛,对于豪格一伙,本王实在忍受够了,再也不想看到这个脓胞,在大清身体上继续溃烂肿大。现在与流寇达成了协议,边境息宁,国内靖然,自当全力对内,铲除向与本王作对的豪格一伙为要。哼,此獠一日不除,本王内心一日不安。” “至于以何种手段,这个大玉儿你自不必担心,本王定会将豪格一伙连根拔起,再不留任何后患。”多尔衮脸现狰狞之色:“总之,本王会将他手下兵将,尽数夺取,那些忠于他的死党,尽皆去除,对于本王的手腕,大玉儿你但可放心便是。”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八章 清廷惊变 听到多尔衮这些坚定而阴狠的话语,躺他怀里的布木布泰,却是没原由从心头泛起一阵寒意。 她当然不怀疑多尔衮的心机与手段,也深知此人心肠狠毒冷酷无情,只不过,对于多尔衮对豪格发动突袭一事,她在心头,不知为何有种不好不好的直觉。 这样折腾内斗下去,受到严重损害的,也许只有大清吧…… 只不过,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相反地,在多尔衮已然明确表态的情况下,布木布泰知道,只有迎合这个心肠狠毒睚眦必报的家伙,才是自已与顺治皇帝,得以保持现有身份的最佳手段。 于是,她沉默良久,最终只是淡淡地叮嘱了他一句:“豪格之势甚大,多尔衮你若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以免打草惊蛇。” 听了情人的叮咛,多尔衮全不以为意,他冷笑着回道:“大玉儿你放心吧,本王必会力求快刀斩乱麻,手尾我都会操弄干净,绝不可能出差错的。” 仅过了一天,清廷上朝之际,被豪格视为亲信的固山额真何洛会,悄无声息地走出朝班,随即伏跪于地,向龙椅上的顺治小皇帝、帘幕后的布木布泰,以及坐在小皇帝旁边虎头椅上的多尔衮,各各打扦拱手拜会,随后便说了一句,震惊整个朝堂的话语。 “奴才禀奏陛下,奴才要弹劾肃亲王豪格。” 何洛会此话,有如一滴滚油溅入冷水之中,立刻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朝堂上所有的臣僚,都用一种吃惊到极点的目光,看着地上伏跪的何洛会,仿佛从未认识过此人一般。几乎所有的臣属,都在聚精会神地等他说出下一步的惊人之语,这朝堂上的一瞬间,竟是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只有龙椅上的小皇帝,原本就在神游八极,一心想着下了朝班后,要与太监一起斗蚰蚰。现在见到,这盛京朝堂上忽然变得这般肃穆安静,一时间,吃惊不小,不觉呆怔。 他下意识地扭身回望珠帘后面的母亲,却只见到珠帘低垂,苏幕掩摭,什么都看不见。 而听到何洛会这话,多尔衮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微笑,却兀自忍住。但朝班中的豪格,闻得此语,简直有如五雷轰顶,脸色瞬间气得蜡黄,浑身都在不停发抖。 而同在朝班中的索尼,这名豪格的亲信部下,亦是神色震怖,一脸惶然,几乎无法相信自已的耳朵。 这一时间,豪格心如刀割。 不是吧?! 自已的亲信手下,四大部将之下的何洛会,现在竟已被多尔衮这奸贼暗中买通,反过来指责弹劾自已,成了一条反咬主子的恶狗,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何洛会!你这无耻小人,你昔时何等卑贱,都是本王一手将你提拔重用,你如何现在竟敢忘恩负义,血口喷人,竟编造谎话诳语,来弹劾本王!” 豪格控制不住心下潮水般的愤怒,他象一头受伤的豹子一般,从朝班中冲出,一边厉声高骂,一边狠狠飞起一脚,将正伏地跪禀的何洛会踢翻在地。 这等卖主求荣的小人,纵然千刀万剐,亦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大胆!“一声怒喝,从珠帘中迅速传出。 ”这朝堂之上,豪格你身为亲王,竟如此无礼!你还有没有把皇上与本太后,给放在眼里了!”珠帘之后,布木布泰的怒斥满是愤怒。 “太后说得是,这何洛会,尚未说出何等弹劾原由,肃亲王又何必对他拳脚交加,以至自失仪统耶?实在大可不必如此啊。不如且先听其讲述原由,本王自会为肃亲王禀公决断,绝不偏私。”多尔衮见他这般失态,心下暗乐不已,脸上却犹作出一番严肃公平的模样。 豪格自知失仪,心下十分恼恨,他那有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何洛会,将心头的那口恶气吞了又吞,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已的情绪。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向来自信满满的自已,其实有多么失算。 就连何洛会这样向来引为心腹的亲信,都突然发难来反咬自已,可见多尔衮这厮,对自已的势力与部下,渗透得有多么深入。 这一刻,他有种无可言说的孤独与悲凉。 豪格哏了一声,恨恨一甩袖子,方闷闷地回到朝班之中。 “何洛会,你为何要弹劾肃亲王,快快从实说来!”珠帘后面传来了冰冷而威严的声音。 原本瘫软在地的何洛会,有如打了鸡血一般,迅速从地上爬起。 他随即又作出一副卑切的跪禀模样,方大声禀道:“禀皇上、太后、右摄政王,奴才想要弹劾肃亲王言语狂悖,出言犯上,目无尊长之罪也!” 此言一出,朝堂之中顿时又是掀起了轩然大波,群臣交头接耳,纷纷各抒已见,朝堂上有如万过一万只苍蝇,嗡嗡地响起一片。 见到何洛会对旧主的撕咬这般有力,这般无情,多尔衮心下的欣喜,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表面故作严肃的他,不停地深呼吸,才抑制住了内心的无比激动。 而身为当事人的豪格,听到何洛会这般血口喷人,这般反咬旧主,顿是有如万刀插心,心下的痛苦与愤怒,简直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热血上头的他,忍不住又想冲出朝班而去,这时,衣袖却被人悄悄拉住。 他回头一看,原本索尼不知何时已站到自已身边,他悄悄地拉住自已衣袖,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已不可冲动。 豪格一声轻叹,痛苦地闭上眼睛。 “大胆,豪格乃是一国亲王,岂可由你信口雌黄,妄加污蔑?!你若不说出实据,定斩不饶!” 未等珠帘后的声音传出,多尔衮故作怒容,假扮公正之状,对何洛会沉声怒问。 他当然知道,这样装模作样的与何洛会一起演双簧,作为当事人的豪格,心下只会愈发痛苦。 “摄政王息怒,奴才若无实据,怎敢弹劾肃亲王。”何洛会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道寒芒,他的话语,有如漫天飞舞的刀子一般,继续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陛下,太后,摄政王,奴才记得,在当日摄政王议立新帝之际,肃亲王就曾报怨过,说现在虽然两军和解,大清内部消弥了纷争,但我乃先帝之长子,向有战功,故天下人心向我,乃是定数,岂可由多尔衮来分权耶?……” “肃亲王还说,睿亲王虽身份尊贵,但年少多病,至今都无子嗣,这般弱体之躯,实非有福之人,乃是残疾之状也。似此人等,安可撑起大清帝国,安可成为一国之摄政乎……” “肃亲王还说,本来按大清制度,先帝驾崩,理当安排长子继位,若非睿亲王野心勃勃,横插一杆,欲陷大清于战乱之中,而自已不忍大清军民百姓横遭兵燹,才抑自委屈,不得不与多尔衮分掌权柄,共同拥立年仅六岁的新帝。现在想来,何其悔哉……” “住口!何洛会你这混蛋,信口胡编,谤我清誉,本王一定要杀了你这条噬主之恶狗!一定要宰了你这无耻之辈!” 豪格脸皮涨得通红,他怒吼一声,从朝班中急急冲出,因手中没有武器,他只能又狠狠一脚踢出,复将何洛会踢翻在地。 “大胆!豪格真真猖狂放肆,可恶之极!你当视本宫如无物耶!卫士安在,速在豪格拿下!”珠帘后的声音,有如刺骨的寒冰一般喷溅而出。 布木布泰如此愤怒,一半是由于激愤,另一半,也是为了彻底去除豪格这个影响自已孩子帝位的最大敌手。 毕竟,何洛会所言,纵是捕风捉影,难有真凭实据,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豪格身为皇太极长子,其继位的可能性与正统性,倒是比顺治皇帝还强得多。况且此人手下势力又如此强大,今天若自已不与多尔衮一唱一和,趁此机会彻底扳除豪格,只怕以后,倒还真没机会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必要至对手于万难翻身的死地! 布木布泰,这个往日里看似平静沉稳的女子,在今天毫不犹豫地向众人展示了她杀伐决断的一面。 十余名荷刀持戟的宫廷卫士,身上铁甲哗哗直响,荷枪持刀冲上朝堂上来,一把将豪格捉住,按跪于地。 此时,原本嗡嗡作响的朝堂忽然安静了下来。 朝堂上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惊讶至极的目光,看着这位大清肃亲王豪格,被这一众甲士,象按一条活狗一般,毫无尊严又极其卑屈地按跪于地。 豪格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但手脚被牢牢按住的他,却丝毫动弹不得。 他依然有如野兽一般用力挣扎,红宝石帽顶的三眼雀翎官帽,在拼力挣扎中,滑落于地,骨碌碌地滚到一边,落出了剃得发青的头颅与一根细小而丑陋的发辫。 豪格继续挣扎,让整根发辫扯散开来,丝丝缕缕地覆盖面庞,让他整张脸孔,显出一种奇异的狰狞。 大清肃亲王豪格,此时此刻,狼狈无比,屈辱无比,有如一只等待宰杀的羔羊,更象一名无可奈何的小丑。 见到自已最大的政治对手,在朝堂上被这般羞辱,多尔衮心下的快慰,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真真大快人心啊,豪格,你这不自量力,强要与本王作对的家伙,今天尝到了被了当众羞辱光环尽失是何滋味了吧! 哼,本王就是要用这般手段,折磨你,羞辱你,让你颜面尽失,让你生不如死,让你彻底明白本王的手段与厉害! 此时此刻,龙椅上的小皇帝,见到眼前这可怕又近乎荒唐的一幕,几乎彻底呆了。 他没到想,这位平日在朝堂上,说话做事与那位叔叔多尔衮几乎同样有份量的长兄,怎么竟在这里,被人当个囚犯一般,迅速拿下。 小皇帝彻底糊涂了,这,这到底回事? 整个朝堂上,静得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豪格渐渐地不再挣扎,他微微抬起头,用一种黯淡无神的眼光,死死地盯着伏跪于地的何洛会。 豪格明白了 ‘何洛会,你老实说,多尔衮这厮,给了你多少好外,竟能让你这样毫无廉耻地卖主求荣。’ 豪格嘴巴瓮张,喃喃低语,却让何洛会忍不住浑身一颤。 他终不敢抬头与豪格对视,只能低声回道:“奴才往日,虽多受肃亲王恩惠,但终不敢因私废公,更不敢忘掉人臣之责。肃亲王你这般背谬不道之语,奴才思虑多日,还是决定要在朝堂上当众告发为要。奴才此举,望肃亲王恕罪。” 听了何洛会的折辨,豪格忍不住惨笑连连。 他的笑声,有如枭鸟低鸣,凄厉而恐怖,让朝堂上的皇帝、太后、摄政王、以及所有群僚,皆是闻之色变,心下不觉发憷。 “你们,你们这些混蛋,统统联合起来算计本王!你们这些无耻之辈,你们这些势利小人!本王一世豪杰,岂会向你们这般宵小,投降乞饶!呸!”豪格痛声怒骂,脸皮紫涨,额头青筋条条绽起。 “豪格,何必如此啊。唉,你知道,本王向来不喜强人所难的。”多尔衮终于发声,摆出一副公正无偏的模样:“只不过,何洛会这番话,你可有证据反驳其言么,若有证据,则本王定当为你作主,还你一个清白。” “清白个屁!这般信口雌黄的诬陷之词,这般全无实据的卑污之语,明眼人皆知其谬,你多尔衮又没眼瞎耳聋,如何会看不出来!分明是你,狼心野心,居心卜测,想要独揽朝政大权,方指使这等无耻小人来污蔑陷害本王,现在反来假扮好人,实是无耻之尤!你安的什么心,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么?告诉你多尔衮,你这厮的黑心肠,已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 豪格破口大骂,丝毫不给多尔衮一点面子,他这般猖獗放肆之态,让一心想假扮好人的多尔衮,脸皮再也挂不住了,一股无名火从他内心腾腾窜起。 他再不顾身份,腾地从虎头椅上站起,厉声喝道;‘豪格你好大胆,本王给你机会阐述辨白,你却给脸不要脸,反而口出狂言,肆意辱骂本王,真真咎由自取,罪无可遣也!’ “来人,将豪格押入狱中,严加审问,定要将此案查个明明白白,给天下人一个彻底的交待!” ‘嗻!奴才遵命!’ 正文 第六百五十九章 豪格下狱,索尼自尽 听到多尔衮之令,那十余名甲士立刻将豪格从地上架起,毫不客气地往宫外拖去。 多尔衮的淫威之下,朝堂之上,无人敢动,群臣人人睁大双眼,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大清肃亲王,被人象一条死狗一样拖走。 见到这位往日权势不在多尔衮之下的大清肃亲王,一朝失势,竟是这般下场。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唏嘘,都有生死荣华,不过转瞬之感。 终于,在豪格被拖到宫门口之际,还是须发皆白的礼亲王代善,颤颤地从朝班中走出来。 他费力地向龙椅上的皇帝,珠帘后的布木布泰,以及背手伫立的多尔衮,皆拱了拱手致礼后,方颤声禀道;“皇上,太后,摄政王,恕本王直言,这豪格虽口出摭拦,出言不逊,但他毕竟是大清亲王,罪名亦未坐实,就这般轻易投入狱中,可有不妥乎?” 珠帘后的声音冷冰冰地传来;“礼亲王,你这话是何意思?难道要他欺到本宫头上,还要本宫继续退让,方为合适乎?有道是,国有法度,家有序统,岂可任意乱为?况且本宫已再三忍让,豪格却犹然口出不驯,这般凶顽,又如何可不加惩治乎?” 代善嘴唇嗫嚅,他还欲加以说明,多尔衮却亦在旁边凶狠地说道;“礼亲王,我大清,虽按惯例,有法不加尊之礼,但豪格今日言语狂悖,目无尊上,说是大不敬之罪都是算轻的了。想当初,废太子褚英,三贝勒阿敏,尚且未如他这般口出狂言,却依然被天命汗与先帝分别严厉惩治,如今本王仅仅是将他投入狱中,再严加审问,这般举措,又有何不妥呢?礼亲王出此言,莫非与此人有甚牵扯不成?” 布木布泰与多尔衮二人,一唱一和,皆是生硬强横绝无商量的话语,代善听完二人有如唱双簧一般的话语,他心下自知,豪格此事已不可挽回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下意识地用复杂的目光,又去看了多尔衮一眼,却见面目阴沉的多尔衮,回避着他的目光,不肯与他对视。 “罢了,罢了,只怪老臣多嘴吧,太后与摄政王如何处置,本王再无二话。” 他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兀自一声轻叹,再不多话,讪讪地退回朝班之中。 倒是已快到门口的豪格,听到礼亲王代善为自已求情被驳,竟又是纵声大笑起来。 “礼亲王,何必多费口舌与这些宵小争论。你难道没看出来吗,多尔衮这厮,早就处心积虑要除掉本王了,现在朝堂上发动突然袭击,亦是早有预谋。只恨本王未能及早识破其图谋,以至被其先下手为强,何其悔哉!” 豪格惨笑着说完这番话,却脸色凶狠地恨恨说道;‘多尔衮,你且莫得意。你不要以为,这大清之下,你真可以一手摭天,可以为所欲为。你以为,把本王抓了起来,本王就只会束手待毙毫无作为吗?哼,大错特错!告诉你,本王自有手段,让你悔之无及!’ “掌嘴!叉出去!” 多尔衮怒极,厉声下令,啪啪数声轻响,数记凶狠的耳光打来,豪格口鼻喷血,牙齿脱落,复被这十余名甲士推搡怒骂着,推出宫门之外。 见到这可怕而血腥的一幕,朝堂之上的众中,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发一语。 ‘哼,豪格这厮,还敢来恐吓本王,真真自不量力1他无非是想着要拼死一搏,想趁着我等没有防备,提前发动叛乱罢了。但现在首恶已关,群龙无首,本王倒要看看,他还能闹腾出个什么动静来!”多尔衮望着豪格被挣扎押走的背影,狞笑着说道。 多尔衮说完,便又缓步走到一直低垂着头的索尼面前。 索尼脸色灰败,温暖的天气里,额头竟似有冷汗渗出。 许久的沉默后,多尔衮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也十分从容:“启心郎索尼,本王知道,你乃是豪格手下重要谋士,他应该对他到了言出计从的地步了吧。你说,对你这样的人,本王却该如何惩处呢?” 索尼呵呵一笑,缓缓抬起头来,他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微汗,脸色反而平静了许多:“摄政王,有道是,成王败寇,索尼已成案上鱼肉,又有何话可说。要杀要剐,不过就是摄政王一句话罢了。” 多尔痛冷冷笑道:“不,不要害怕,至少在豪格认罪前,本王不会杀你。相反地,只要你积极认罪,彻底交待豪格罪行,对这家伙来个反戈一击,戴罪立协,那本王非但不会杀你,反而会因你投诚戴效之功,对你施予奖赏,索尼,你看本王这个条件,却是如何啊?” 索尼直视着多尔衮不怀心好意的笑容,久久不发一言。 “怎么?启心郎对本王的条件不满意?还是说有什么难言之隐乎?”多尔衮的话语满是揶揄。 索尼一声惨笑,终于开口道:“多尔衮,告诉你,当日先帝重伤之际,在下就立了誓愿,誓要扶豪格这位先帝长子登上帝位,除非他自已不愿放弃。若不能达成这个目的,那在下宁愿追随先帝,长眠于地下,方可不负肃亲王之隆遇厚恩也。” “哦,这么说,你倒是下定决心,要与豪格陪葬是吧。”多尔衮的话语,陡然冷厉。 索尼冷哼一声,目光投向遥远的地方,他淡淡道:“只恨我未曾你身为摄政王,行事竟如此无耻下作,想过去收买何洛会这无耻小人来反戈一击。也未曾想过,你今天竟能不顾大清颜面,在朝堂之上先行发难,倒还真是弄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好了,败军之将,复之何言。余话我就不多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命,但你若要我与何洛会这厮一样,卖主求荣背信弃义,却是万万不能。” “好,很好,有骨气,不怕死,本王倒是欣赏得紧哪。”多尔衮连连附掌,随即脸色一变,沉声道:“那么,你就与豪格一同下狱,到时,一起去死吧。” “来人!” “奴才在!” “押反贼索尼入大狱,同样严加审问,不可轻饶!” “嗻,奴才遵旨!” 面对一众拥上前来全副甲胄的武士,索尼冷冷一笑,他扭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多尔衮一眼,说了一句让多尔衮内心震颤不已的话语。 “多尔衮,我送你一句话吧,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多尔衮脸色一变,尚未来得及说话,索尼一把掀掉官帽,一声厉喝,一头向旁边的一根大梁柱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去! 朝堂之中,所有人听得有啵的一声轻响,有如一个脆皮西瓜摔破,索尼的脑袋,在这根铜皮梁柱上,撞得四分五裂,鲜红的血液与粉红的脑浆四处喷溅。 更有离得近的朝臣们,猝不及防,被索尼撞爆的脑袋迸溅出的血栓液与脑浆溅了满身,骇得他们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 索尼的尸身,斜倚着梁柱,软软地倒下,再无动弹。 朝堂中,群臣大骇,惊恐的喧闹声四处响起,已然处于彻底的失控状态。 这时,一声凄厉的哭喊,从龙椅立刻响起。 “额娘,我怕,我好怕呀!” 脸色发白的多尔衮扭头望去,看到那顺治小皇帝,已然哭喊着从龙椅上跳下,连滚带爬地向后面的珠帘冲去。 他象一只极度惊恐的小兽一般,冲向那珠帘后面的母亲寻求保护,他一把扯开珠帘,冲入其中。 因为极度惊吓加用力过猛,两根串珠帘的丝绳被扯断,水晶珠子接连掉地,四处乱溅哗哗直响。 没有人看到,珠帘后面的布木布泰,是如何泪流满面地一把搂紧小皇帝,一边柔声劝慰,一边却又泪流满面。 朝堂之上,骤变成这般血腥恐怖的模样,饶是布木布泰强自镇静,心下亦是惊骇不已。 大清的帝位,全来都是鲜血与人命浇铸而成的。 最终,她再也绷不住,与怀里的小皇帝一同放声大哭。 听到珠帘后面的太后与皇帝一同抱头痛哭,原本有如菜市场一般纷杂扰乱的朝堂,反而渐渐地安静下来,终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多尔衮一声轻叹,示意那数名呆立无措的甲士,先将索尼的尸首拖出殿外,复令数名太监,将血腥现场草草洗刷。 在太监们匆匆洗刷之际,多尔衮重新坐回虎头椅上,沉声对各人说道:“诸位勿怕,今日之事,实为意外。那索尼自甘堕落,至死不悟,他这般寻死,实是自绝于我大清军民百姓,实是死有余辜也。现在首恶豪格已被本王拿下,至于他除了索尼外的一众胁从,本王更是已作好对策,会对他们各个击破。更何况,这仓促之间,他们也断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各位放心吧,本王早已作好了万全之策,到时豪格一除,大清内部亦会如常安稳。’ 多尔衮这番安慰的话,让朝堂之中的众人脸色稍安,只不过整个气氛依然颓丧不已,再兼珠帘后面太后与皇帝的哭声,不住地断续传来,让人心烦不已,多尔衮无奈之际,只得下令,让群臣就此退朝散去,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只不过,他可以对群臣大言炎炎,可以对他们拍胸保证能将豪格一举铲除不留后患,但是,他真的作好了万全之策么? 当然不是。 就在豪格被抓入监狱之后,豪格安插在朝廷中的密线,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把豪格入狱索尼自尽的消息,告诉了正在东门外指挥两黄旗训练的鳌拜。 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正在指挥训练的鳌拜,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 多尔衮这厮,竟能抢先动手,不顾颜面突发制人,在朝堂上抓了豪格,逼死了索尼,这厮真是端的狠辣。 可怜豪格筹谋了许久,想等到被阿济格征调去辽西的部队回来后,就起事做掉多尔衮之计,终究是晚了一步。 悔哉,痛哉,复何言哉。 不过,在确认了此消息为真后,他迅速地冷静下来,开始按豪格原先制定的备用计划行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豪格好歹也是大清肃亲王,千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近乎直觉地感知到,如果大清与大顺达成和作同盟协议后,一直刻意忍耐的多尔衮,会终于按捺不住,最终向自已举起屠刀。 故而,豪格与索尼及鳌拜两人秘密商定,等清朝与大顺达成协议,阿济格率兵撤返盛京,将原属自已的部队交还给自已后,就立刻举兵发难,直攻多尔衮府邸,将这个死敌全家扫灭,鸡犬不留,从而让自已得以掌控大清的全部兵权,完全掌控那个傀儡小皇帝,真正实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宏伟大愿。 但是,考虑到多尔衮这厮狡诈无比又阴狠毒辣,豪格在准备起事之际,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万一举事不成功,或者被多尔衮先发制人了,自已又该怎么办。 考虑这种极端情况,极可能会在自已未做防备时发生,豪格经仔细考虑,制定了一秘密的备用计划。 所以,多尔衮不会知道,豪格刚才在朝堂上,并非是徒说大话,而是他已确实留了后手。 这个作为后手的备用计划,是先将自已的长子齐格顺,悄悄藏在鳌拜军营中,以免万一多尔衮抢先发难,而自已身陷囹圄或遭遇不测之时,鳌拜能带着长子齐格顺,立即率领行动能力快速的骑兵抢先离开,前去投靠李啸的唐军,以此方式来保全自已血脉及势力。 当然,这样的行动,也堪为鱼死网破的最后拼命之举。 鳌拜立即下令,让手下去通知另一名豪格手下大将杨善,让他与自已一道,尽快将属下正黄旗、镶黄旗、正蓝旗三旗兵马中的骑兵带出,准备立即开拔逃走。 随后,他快步行到中军大帐中,掀开帘幕,一眼就看到,一个正站在帐帷窗口处向外张望的少年,那瘦瘦小小的身影。 这个少年,便是豪格长子齐格顺,母亲为妾拉那氏,今年只有十岁。 见到这个少年瘦长孤单的身影,见他脸上残余的泪痕,鳌拜内心,忍不住一阵酸楚。 他知道,齐格顺已然得到消息,自已也不必说太多废话了。 ‘少主,肃亲王被多尔衮这厮陷害关押,时间万分紧急,看来我们要赶紧走了。’鳌拜的声音,压抑又满含悲愤。 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 复县之困 令鳌拜没有想到的是,年仅十岁的齐格顺,并且他想象中的嚎啕大哭或惊慌失措,而是有如听到一个与自已无关的消息一般,全无反应,默然呆立。 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让一个懵懂少年迅速成熟,当然,也可以说,是迅速麻木。 “少主……” “这事我已知道,鳌拜统领你不用再说了。” 齐格顺的眼眶,两道眼泪悄然而落,他迅速地抬手拭去,然后向鳌拜展示一个尴尬的苦笑。 “阿玛先前常对我说,一个真正的满洲男儿,是哪怕再困难再痛苦,都不能流泪的,可是我……,阿玛还说过,生在帝王之家,命运无常,富贵贫贱,皆是不能随心自主,只能能寻常心待之。” 鳌拜喉头涌动,不知道要作何回答。 齐格顺苦笑道:“鳌拜统领,我知道现在情况紧急,非是可以伤悲之时,那接下来如何行动,就全凭鳌拜统领做主,我绝无二话。” 鳌拜眼泛泪光,他用力地点了点头,便说道:“少主,余话某家亦不多说,就等固山额真杨善到来后,少主你便与俺一起,迅速南下逃撤,前往旅顺去投奔唐军。请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之仇,吾等往日必报之!” 齐格顺怔了一下,终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很快,一脸惊惶的杨善,带领其下的一千骑兵,匆匆赶到鳌拜军中与鳌拜汇合。 而再已做好准备的鳌拜,立即点起手下两千骑兵,与杨善合兵一处,带着齐格顺,从盛京东门外的军营中迅速离开,全军直往南面的旅顺城,纵马疾奔而去。 在鳌拜杨善带着齐格顺一路南逃之时,多尔衮正委派亲信,分别前往豪格、索尼等人府上抄家拿人。 斩草就要除根,向来心狠手辣的多尔衮,自然绝对不会对自已的政敌心慈手软。 抄家行动十分顺利,象豪格府上,除了提前藏在鳌拜军中的齐格顺得以侥幸逃脱外,其余人等,包括妻妾、子女、仆奴在内的豪格全家人员,尽数被多尔衮拿获。 多尔衮下令,将拿获人员全部下狱,准备与豪格一道严加审问,再分别定罪。而查获的大量金银珠宝和字画财货,则全部没入国库充公处理。 约过了一个时辰,已完成对豪格、索尼等府上全力搜查后,多尔衮纠集了大批兵力,气势汹汹来到了鳌拜的军营处,准备强硬拿下这个豪格手下最为得力的战将,也是最不服自已的一个大刺头。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却惊讶地发现,鳌拜早已带着营中精骑全部逃离,只剩下一堆步兵留守营中。 很快,去豪格另一位手下大将杨善处的军兵亦回来禀报,说杨善亦带领一千精骑逃走,不知所踪。 多尔衮闻讯大怒,他立即传令,让镶红旗旗主硕托,带上多达上万的兵马,紧急去循迹追杀逃走的鳌拜与杨善。 硕托领命出击,一路追杀而去,奈何鳌拜等人抢先一步逃走,又全是骑兵,行动速度极快,故硕托的数万兵马,一路紧追猛赶,最终在数天后,到了复州东面地界处,才总算追上了正准备吃饭休息的鳌拜等人。 这一路上,硕托等人过辽阳,海城,营口,到达复州,自过了辽阳后,所见之景,皆是一片荒芜萧条,村落丘舍皆成废墟,田间遍布杂草,人烟几近绝无,这破败兵燹了无生机的景象,令人望之生悲。 这些地区,皆是唐军曾经占领过的地方,唐军在从辽中撤走之时,大施凶残手段,将多达二十余万当地居民百姓,全部装船运走,复将当地占据的州县村庄,全部夷为平地,弄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 硕托心下,不由得十分慨叹,这些可恨的唐军,把大清帝国弄得这般残破不堪,按说整个大清帝国皆该视其为不共戴天的死敌了,但到了现在,那多尔衮一招失误,鳌拜与杨善二人,竟然率领了整整三千余名满洲精骑叛逃大清,竟然前去投奔大清死敌唐军,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寡助之至,亲戚叛之,莫非,永无休止的内斗与纷争,就是大清的宿命…… 这一路上,硕托心中,忽觉满满的悲凉。 可叹啊,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叹我大清,若不是这般自相残杀,自杀自灭,自已纷争不断内讧不休,又怎么会让唐军有机会趁虚而入,对大清内部进行分化瓦解,又怎么会发生这大清精锐兵力,间然掉头去投靠死敌的荒唐之事啊! 此时,远远地见到大批追兵到来,鳌拜与杨善部的兵马,很是慌乱了一阵。他们来不及吃饭,便急匆匆地继续折向东南逃跑,一行人马,匆匆渡过复州河,七零八落地来到复县地界。行不多时,便可遥遥看见复县县城北门。 这些年来,复州地区连遭了唐军两次攻陷,唐军手段凶残,行事凌厉,每次都是屠城掠地,毫不留情,弄得当地残破不堪,经济与生活皆是彻底崩坏。直到现在为止,整个复州地区,依然是人丁稀少,遍野荒芜,连作为州府的复州城,都是一片破败荒凉,更不用说这座小小的复县县城了。 这远远出现在鳌拜与杨善面前的复县县城,颓败的城墙上,依稀可修补的创痕十分明显,城墙上兵丁稀少,旗帜歪斜,城门口往来的行人,更寥寥无几。 “鳌拜将军,现在追兵将近,而我军已然疲惫至极,实在再无力行走征战了。眼下之计,却当如何?”杨善的声音,急切而慌张。 “哼,这还用问么?眼下之计,只能全军用命,尽速拿下这尚无防备的复州县城,将这里作为我军的临时据点了。” 鳌拜微眯着双眼,他恨恨地说道:“可恨我等快到金州地界了,却被多尔衮的兵马追上,也是他娘的运背。现在俺只希望,我等提前去向唐军通报的哨骑,应该已到达了旅顺,让当地驻守的唐军,做好了接应我等的准备吧。” 鳌拜说完,又对身边两名亲随巴喀什兵说道:“你二人休辞劳苦,立即换乘脚力尚好的马匹,一人双马,全力行主旅顺城。要尽快报告守城的唐军,我等现在困于复县之地,请他们速来救援!” “嗻,奴才得令!” 两名精壮的哨骑,纵马疾奔远去之后,鳌拜将手中令旗高高举起,下达了向复县进军的命令。 他下令,让刚刚全军渡河完毕的军队,一刻不得稍歇,而是要利用守城清军尚无防备之机,向复县北门发起全力进攻。 三千满洲精骑,拼尽力气奋力出击,无数根马蹄擂响大地,有如万鼓轰鸣,气势十分凶猛。 复县城头,那些原本懒洋洋守城的兵丁,眼前得鳌拜等人,全副武装气势骇人地向复县北门奔来,个个骇得脸无人色,惊惧万丈。 靠,这股精锐骑兵,究竟是何来头? 他们凭直觉地感到,这黑压压一片,摆成统一军阵快速驰来的清军骑兵,明显是不怀好意,若轻易放其入城,实在是太过危险。 故而,对守军来说,现在最保险也是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先赶紧拉起吊桥,作好防备,阻其入城,当最为要紧。 “快,快拉起吊桥!万万不可让他们通过。” “快,快去通知县太爷,告诉他,有大股来路不明不怀好意的骑兵,已到北门城外!” “快,组织城中预备队与民伕上城,一定要守稳城墙!” …… 城头的清军,手忙脚乱地开始组织防御,许多军兵一齐绞动铁链,奋力拉起吊桥,那厚实桦木做成的吊桥,正吱呀吱呀地,一点点被他们缓缓拉起。 此时,鳌拜亲统骑兵大阵,有如卷地而起的一股狂飙,迅速地突至城下。 望见城头的清军正手忙脚乱地拉起吊桥,鳌拜脸上泛起冷笑。 他二话不说,迅速取下背上的弓箭,觑准上面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拉弓如满月,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旁边的骑兵,亦纷纷张弓搭箭,瞄准目标用力射去。 “嗖嗖嗖……” 一根根凌厉的箭矢,从城下激射而来,瞬间形成凌厉的箭雨,每根箭矢都有如长了眼睛一般,把城头正在用力拉拽绞盘的守兵,瞬间射成刺猬。 城头惨叫一片,或死或伤的清军,纷纷滚倒在地。那原本拉到一半的吊桥,失去了拉力,随着铰链的一阵哗啦声,砰的一声巨响,又重重地砸落回护城河上,扬起大片的灰尘。 吊桥甫一落地,鳌拜身先士卒,纵马疾驰,匹刀单刀,有如流星赶月,瞬间冲进几乎只剩一个身位就要关紧的城门中。 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悍将,捕捉战机的本领自然也是一流的。 此时的他,有如一只闯入羊群中的恶狼,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手起刀落,大砍大杀,城门两边的清军,纷纷惨叫倒地。 城门洞开后,大股的满洲精骑,有如汹涌的潮水,朝小小的复县北门灌涌而入。 城头与城中的清军,有如一群无头苍蝇,纷纷四下溃逃,还有许多人就地跪倒乞降。 就在这时,远处的西门之地,忽然人声嘈杂,鳌拜远远地看到,一个身着低级官服的官员,正在一众随从簇拥下,正从西门急急遁逃而去。 他知道,这名官员,应该就是城中的县令了。这个家伙,见到乱军入然入城,估计复县已难再保,故干脆一逃了之。 “哼,这个脚底抹油的家伙,倒是逃得甚快!”鳌拜冷笑一声,满脸不甘之色。 “将军,要不要派兵追杀?”赶了上来的杨善,急急问道。 鳌拜摇了摇头:“不必了,这等小人物,逃就逃了吧,又有甚打紧。你现在立即去安排城防卫工作,一定要赶在追兵到来前,将整个城防布置完成。” “嗻!” 在硕托等人,辛苦渡过复州河,艰难跋涉追击到复州城下时,鳌拜杨善二人占据的复县县城,已然做好的守备工作。大批的骑兵弃马上墙,成为城头守军,无数把油亮的重弓,吱吱响地满张其弦,形如满月,对准了城外越逼越近的硕托部兵马。 见到复县县城已被鳌拜占据,在离城一箭之外,一脸铁青的硕托,无奈地喝停了部队。 这时,从城中逃出的那名县令,带着随从一脸惊惶地来到了硕托面前,随即打扦下跪,浑身哆嗦着,将鳌拜等人如何突然来袭,一举夺占复县县城的消息,向硕托作了一番简略说明。 硕托端坐马上不动,他的脸色,阴沉得简直可以滴下水来。 那名县令见他不吭声,以为自已说得不够详累,他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通后,被硕托烦躁地摆手止住。 “不必多说了,你且退下吧。”硕托面无表情地回道:“你虽有失地之责,但念在你在这般紧急之际,未曾投靠叛军,尚是头脑清醒不失气节。就等我军夺回复县,再让你来重理县政吧。” “谢主子!谢主子!奴才恭祝主子旗开得胜,一举消灭叛贼!”听到硕托的话,这名县令一脸释然,他急急恭维了几句,便速速退下。 县令退下后,硕托反复打量那已然戒备森严的复县县城,不觉长长地叹了口气。 狗入的鳌拜,倒是颇有急智,在这即将被我军追上之际,知道紧急夺回一个县城来临时驻脚,倒是令自已现在处于被动,只能顿兵城下无所作为了。 那么,现实到底该怎么办? 硕托眉头一皱,决定先去和鳌拜好好谈谈。 当然,在与此同时,他下令自已的数万军兵分成四部,迅速分头行动,分别堵在四座城门之外,严防鳌拜等人脱逃。 全军完成围城后,硕托纵马上前,来到离北门城头一箭开外,便朝城头大声喊道:“鳌拜!你出来,本王有话要说。” 他看到,城头的的守军一阵人头攒动,很快,一名身着金黄色铠甲的雄壮将领,被数名护卫,簇拥着来到城头。 “哦,原来是硕托你啊。”鳌拜一脸揶揄与不屑:“怎么,是多尔衮这厮,找不到合适人先,才派你来追击我军的么?”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一章 孤城绝境 硕托微微一笑,很有涵养地捋了捋胡须,对鳌拜讥讽的话语,并不以为意。 待鳌拜语语一停,他便大声喊道:“鳌拜,何苦说这般挖苦之气话!告诉你,本王今天奉命前来拿你,并不想与你多说甚废话。本王只有一句话要对你说,那就是,你若愿降,本王一定在摄政王面前,尽可能保全你及你的一众部下,你但可放心便是。” “放你娘的屁!少拿这般屁话来糊弄老子!告诉你,老子生是肃亲王的人,死是肃亲王的鬼,怎么会象你们这帮软骨头一样,毫无廉耻地去舔那多尔衮的腚沟子!”鳌拜浓眉怒目,厉声大骂:“硕托,你他娘的屁话休说,有本事,放马来攻城便是,爷爷我正等着你攻上来呢!” 见鳌拜这般强横,硕托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略顿了下,便又长叹一声道:“鳌拜,你也看见了,我军已重兵围城,你部已陷入绝境,还要强作此口舌之争,又有甚意思?你与部下兵马,不过三千之数,据守这小小的复县县城,城小墙矮,又还能据抗到几时?你莫非真以为,我军只会坐困城下,无所做为么?鳌拜,本王念你乃是我满州第一勇士,最后奉劝你一句,要尽快认清形势,不要强与天争,还是尽早回头,率军归降,方可保全手下性命,也为自已寻得一条生路啊。“ “滚滚滚!他娘的,硕托你这厮,咋恁多废话呢。”鳌拜暴怒起来,他拍着雉堞大声喊道:“硕托,他娘的有本事就来战,别象个娘们似的歪叽!你这厮兵多又如何,老子若是怕你这等无能之辈,就他娘的是王八生的!” 鳌拜的粗鄙放肆话语,让一心劝降的硕托,内心终于亦是腾腾火起,他忍不住大骂道:“好哇,鳌拜你这厮,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行,你既决意寻死,那本王就成全你!你等着,且等我军造好攻城器械,便立刻来一齐攻城。本王定要亲手斩下你这厮的狗头,再去向摄政王复命!” “好哇,俺这颗大好头颅,就等你来取。”鳌拜咧嘴大笑,依然是满脸轻蔑神色:“不过,俺就怕你这厮没甚本事,到时候,非但没能灭了我军,反是折损了自家性命,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呢。” 鳌拜说完,旁边的军兵一齐大笑起来,硕托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到鳌拜等人在城头猖狂得意,心下的愤怒,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哼,鳌拜你这混蛋,且莫得意,就让你再苟活几天,待攻城嚣具造好,到时,本王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硕托愤愤地拔马转身,策马奔回阵中。他随即下令,让全军就近抓取大批百姓,让他们协助军中工匠,不惜工本,抓紧时间,尽快造好攻城梯攻城楯车之类器具。 这时,豪格的长子齐格顺,默默地来到北门城头,他看着硕托等人远去的背影,脸色十分凝重。 见到齐格顺上来,鳌拜急忙上前参拜。 齐格顺虚扶起他,轻声问道:“鳌拜统领,敌军势大,你可曾想好退敌之策?” “少主但可放心,有俺鳌拜在,这复县县城,他硕托绝没本事攻下!”鳌拜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只是,敌军如此势大,我军兵力,恐有不足……”齐格顺的声音,潜藏着犹豫与畏怯。 “少主,你不必担心,我军兵力虽然有限,但皆是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又多受肃亲王恩惠,皆愿出效死力。这复州县城,我军定能防备得固若金汤。”鳌拜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说道:“况且,本将已另派出哨骑,快马加急前往南边的旅顺城去向唐军求救。若唐军能及时赶来,与我军一道里外夹击,定能大破硕托部兵马,解此复县之困,最终得以顺利脱围。” 听了鳌拜这番话语,齐格顺脸色轻松了不少。随后,鳌拜又安慰了他几句,便安排人带他下去休息。 望着齐格顺离开的背影,鳌拜双眉紧锁。 鳌拜知道,自已虽然这般劝慰齐格顺,但说实话,自已能不能不被硕托消灭,能否保住这小小的复县县城,其实他心里真的没底。 因为,敌我兵力实在太过悬殊,只要硕托的攻城器具造成,自已这三千名有骑兵改成的守军,想要最终抵抗住多达数万的硕托大军的剧烈冲击,实在太过为难,甚至可以说,是一项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唯一的胜机,其实是自已派出的哨骑,能及时顺利将唐军引来,从而得以实现以内外夹击的方式,击溃打败硕托部兵马。 鳌拜南眺伫望,长长地叹了口气。 希望自已的愿望,能得以达成吧。 在鳌拜极度的牵挂中,那两名哨骑,一路发疯般地急赶快行,昼夜不休,终于在一天一夜的打马奔行后,到达了旅顺城外。 两名累得几度说不出话,就要跌下马来的哨骑,迅速地被唐军巡逻哨骑发现,在了解了他们的来意后,立即将他们带入旅顺城中。 此时的旅顺城,是唐军第五镇丙营驻守,营长为秦良玉之子马祥麟。 本来,旅顺之地被李啸以计诈取后,他是打算安排秦良玉的第一镇乙营来驻守,但考虑到现在山东之地,直接面临流寇的巨大压力,只留第一镇甲营的兵力,多有不足,故最终还是决定,由原本驻扎在库页岛与北海道的第五镇丙营,暂时接防旅顺城。 马祥麟部第五镇丙营兵马,才刚入驻旅顺不久,就收到了安全司的密报,说现在清廷内讧,多尔衮已拿下豪格,索尼被迫自杀,且逼得护军统领鳌拜,固山额真杨善,带着豪格长子齐格顺,一路南逃而去,想来投奔旅顺城中的唐军。 得到这个消息,马祥麟十分欢喜,简直想要猛击一掌。 还有比清廷内讧残杀更好的消息了么? 他知道,啊怕豪格在这场清廷内讧中最终落败,但鳌拜部率兵出逃,一定也会给清廷一个巨大而沉重的打击。而对唐军来说,清廷内部越乱,对自已便愈是有利。更何况有这么强劲的一支精锐兵马来投靠自已,无异是对唐军是如虎添翼。 于是,马祥麟立即下令,让城外的唐军密切关切周边态势,若有清军来投,立即加以引见。 当他看到这两名风尘仆仆,累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哨骑时,心里的欢喜却是难以形容。 当他终于从这两名哨骑嘴里,得知了鳌拜现在所处的困境时,马祥麟不觉吃了一惊,他万没想到,鳌拜在快到了金州地界之际,竟会发生这等变故。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即下令全军出征,立即北进,去紧急救援鳌拜部兵马。 于是,旅顺城中,只留了两队枪兵与盾兵,以及少许辅兵驻守,几乎整个丙营兵马全部出动,急急向北行进,去解鳌拜的复县之围。 铁甲森森,刀枪耀日,马匹的嘶鸣与甲叶的摩擦声响起一片,从旅顺北进的官道上,多达八千余人的唐军部队,有如一只一眼望不到头的钢铁长龙,逶迤北去,极具气势。 马祥麟下令,全军每天只能休息三个时辰,务必要尽快行动,赶在硕托开始进攻之前,到达复县城下,以解鳌拜之围。 只不过,鳌拜率军来投又被困复县之事,毕竟事发仓促,全军整备亦极费时间,更何况一路上要保持整体行动,亦多为不易,在全军行进至复县还有数十里外时,天色已然黑透,军兵皆已人困马乏,再难行动,马祥麟只得下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息,等到明天再开始继续行进。 马祥麟算得清楚,硕托若要攻城,怕是至少要一周时间来准备攻城器具,那么自已明天就加紧赶到复县的话,应该是完全来得及的。 只是,事情真的会如他所想吗? 第二天,最早的一缕晨光升起之时,复县城头的一众守军,皆被四下响起的凄厉海螺号声,和潮水般汹涌的军兵喝喊声惊醒。 城中和甲而卧的鳌拜,亦是瞬间从睡梦中惊醒,他急急窜出门外,便有亲随卫士紧急来报:“护军大人,城外敌军已然行动,正从四面开始一齐攻城!” 听了这话,鳌拜的内心,有如针刺一般疼痛。 好么,硕托这家伙,竟然在三天时间里,就做好了攻城准备,这般快速,倒还真打了个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却不知道,现在唐军的援兵,到底来了没有,又或者,到底是到了何处…… 鳌拜内心杂乱不堪,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下令手下,立即做好守城准备。 望着一架架长长的攻城梯,有如密集伸出的触手一样,不断靠向城墙,望着多辆蒙着铁皮的撞车与楯车,则被大批敌军喝喊着,吱呀作响地推去撞开城门,鳌拜心下,紧张到了极点。 “全军听令,拼死也要守住此城!”鳌拜拔出宝剑,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 但他自已知道,敌军之势如此之大,攻势这般之猛,如果唐军不能及时到来,那等待自已的,只怕是…… 鳌拜来不及仔细思考,密集如蚂蚁般的敌军,已经越过越近,直逼护城河。 “放箭,放前!射死这些狗入的!”鳌拜给手下军兵大声鼓劲。 城头的守军,人人脸上满是恐惧,但受主将之令,皆立刻开始行动,纷纷搭弓上箭,满张如月,觑准护城河岸的清军,激射而去。 而面对这倾泄而出的箭雨,攻城的清军似乎早有准备,他们迅速散开阵型,许多人腾出手中盾牌,迅速抵挡住了飞射而来的箭矢。 说起来,鳌拜这些手下,原本皆是惯于在原野上征战的骑兵,他们临时改成守城的步兵,皆是相当不习惯。无论是组织还是配合上,都无论与真正的守城步兵相比,接下的连续射箭中,明显开始杂乱,准头与效率都大为降低。 城头的守军又接连抛射了七轮,终于人人臂力耗尽,再也无力开弓。 见到城头防御减弱,护城河处的清军,顿是士气大振,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呐喊,愈发加快了攻城的速度。 一架架攻城梯,快速通过护城河上紧急搭建的浮桥,吼叫着向城墙冲来,它们有如会自动爬行的蜈蚣一样靠过来,梯头的搭钩,卟卟地搭紧城头的堞垛,稳稳地靠在城头。 攻城梯一旦固定,成群的清军,立刻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缘梯而上,直攻城头。 而见到城头守军箭矢渐绝,那些推着楯车进攻城门的清军,也再无所顾忌,他们拼力加快前行的速度,把巨大沉重的楯车,抵近到城门的方向,便有清军开始铺设木板在护城河上,做成简易的浮桥,准备运送车过河,再去撞烂城门吊桥。 就在这时,那些从攻城梯上缘爬而上的清军,已然更快了一步,他们纷纷跳到城头,立刻有如凶兽一般,对阵型已开始惶乱的守军,大砍大杀。 清军攻势极其凶猛,几乎瞬间就占据了优势,把鳌拜这些由骑兵临时改变的步兵,逼得连连后退,不时有兵员惨叫着倒下。 “顶住!顶住!一定要把这些混蛋杀下城去!” 鳌拜厉声大吼,他身先士卒,接连砍杀了两名冲过来的清军,意图以自已的勇毅之态,唤起混乱不堪的守军们,那越来越低落的斗志。 此时,远远地站在北面一箭之地外,从千里镜中看着自家军兵不断地涌上城头,开始越来越明显地占据优势后,清军统帅硕托脸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哼,鳌拜你这厮,不知死活,强与天争,现在知道本王的厉害了吧! 本王现在数万兵马齐攻,你区区三千兵力,又是骑兵临时改成之步兵,焉能与我军相抗衡。纵然你这厮号称满州第一勇士,又能捻几根钉,只怕再数一个时辰,你就要全军尽没,复县县城完全落入我军之手了。 洋洋得意的硕托,绝对不会想到,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在复县县城的南面,在他完全看不到的地方,从地平线上,忽然闪耀起一片跃动的金属光芒。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 雷霆救援 在鳌拜最困难,几乎崩溃之际,唐军终于及时赶到了。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在你将近绝望之际,重新给你一线生机。 从这一刻起,敌我双方的态势,瞬间改观。 望着远处的复县县城,看着前面有如蝼蚁一般密密麻麻,并且已然开始大肆进攻的清军,唐军统帅马祥麟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自已来得及时。 好险哪,清军攻势这般猛烈,复县县城岌岌可危,如果自已来得再晚一步,这复县县城必然落入城外清军之手,鳌拜部众也必然全部覆灭,那自已这趟救援,可就白来了。 马祥麟迅速判断了一下战场形势,立即沉声下令。 “全体骑兵听令!” “属下在!” “本帅命令你们,分从左右两翼夹击,务必一举击溃南面城墙外,那些尚未渡过护城河的清军。” “得令!” “火铳兵听令!” “属下在!“ ”你们排成一字射击阵型,在骑兵击溃护城河外清军后,立即排枪射击城下之清军,将其击溃。” “得令!“ “枪兵盾兵听令!” “火铳兵击溃攻城清军后,迅速攻至南门外,侍机冲入城中与鳌拜部汇合,助其抵御其他清军。” “得令!“ “火炮队听令!” “部下在!” “分成两部,推至护城河处,远远轰击西面与东西城墙处的清军,尽力击杀其部,打击其士气,让其再无法顺利组织进攻!” “得令!” …… 马祥麟命令既下,唐军迅速开始行动。 作为先锋的唐军骑兵,左边是飞鹞子,右边是玄虎重骑,两部骑兵分别组成楔形尖阵,人人猛磕马肚,枪指刀横,高声啸叫着,向正拼力攻城的清军冲击而去。 原本在城头,苦苦抵抗挣扎的守军,忽地见到南边地平线处,忽地马蹄动地,烟尘滚滚,斗大的数面唐字军旗正在朝自已迅疾冲来,每个人,都先是一怔,接着都瞬间陷入了极度狂喜的状态。 唐军在这般危急的时刻到来,真真堪比及时雨啊。 “唐军来啦!咱们有救啦!” 激动到变调的叫喊,连绵涌起的欢呼,有如滚滚春雷,立即从南面城墙上轰然响起,原本都在苦苦坚持的每名守军的脸上,都满是死里逃生的欢喜与激动。 负责南门守卫的杨善,身上已多处负伤,他奋力砍杀了一名冲过来的清军,抹了一把满脸的血沫,望着有如两把黑色利刃一般快速冲来的唐军,脸上的欢喜,比任何一名士兵都要兴奋。 好么,在这城破军亡的紧急时刻,唐军总算赶到了,复县有救了,自已也总算有救了! 他清楚看到,迅疾冲来的两部唐军,配合极其熟练,仿佛早已协商好了一般,从护城河外的清军两翼包抄而来,枪指刀横,马蹄隆隆,疾速地插入尚未过河的清军阵中。 见此突来变故,尚未渡河的三千余名清军,阵型一团混乱,他们象被热刀捅黄油一般,被唐军骑兵的楔形军阵瞬间扎透。 飞鹞子与玄虎重骑这轻重两部唐军骑兵,有如势无可挡的两把锋利黑色长剑,对前面的清军大肆冲杀,两部骑兵分别从清军军阵中,毫不留情地趟出了一条宽阔而笔直的血路。 这条可怕的血路上,大片的清军士兵或死或伤,惨叫连连,断臂残骸抛扔了一地,情况惨不忍睹。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清军军阵,登时崩溃,唐军骑兵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四下追杀,继续给予他们沉重而凌厉的打击。 见到清军被唐军一击致败,南面城墙处,立刻又响起了连绵的欢呼声。守军们无比兴奋激动,个个奋勇人人争先,与先前颓迷的气势,已然完全两样。 而那些突遭打击的清军,被唐军这凌厉一冲,顿是士气大挫,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已然渡过护城河的清军,皆是惶恐不安,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做。 而就在南门外的清军有如一团乱蚁毫无头绪之际,数千名唐军的火铳手,已然快速跑步赶来。 在快到护城河之际,他们迅速排成上下两层的一条直线阵型,随着一声喝喊,近三千根燧发鲁密铳齐齐打响。 浓烟大起,白雾飘飞,上下两排黑洞洞的火铳枪口,齐齐喷出的鲜红余焰,有如上下两层红绸飞舞,数千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象密集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啸叫,向城下乱哄哄的清军疾扑而去。 几乎就在瞬间,城下的那些清军,很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般,突然就绽放出了朵朵血花,他们手舞足蹈地抽搐着倒下,整个南面城墙外,迅速堆叠起了大片横七竖八的尸体。 很快,在惊恐万丈的清军尚未来得及重整队形之时,火铳手的第二轮射击,又开始了。 又是大批的清军,惨叫着倒下,根本无从躲避。 有护城河相隔,仓促之间,清军根本无法组织反击,只能白白地被动挨打,那叫一个憋屈与窝囊。 这其实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三轮齐射之后,城下清军崩溃了。 他们大声哭喊着,弃了刀剑武器,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更有多人慌不择路,来不及冲过浮桥,便一头扎入护城河中淹死。 而侥幸逃过浮桥的清军,立即就要直面唐军快步冲来的枪盾战阵,他们还未得及采取下一步逃亡动作,就充分体验了一番高效而残酷,有如机器一般冷酷无情的杀戳。 那从一面面大盾后面迅疾刺来的锋利长枪,有如毒蛇吐芯,对冲过浮桥的清军猛刺而去,枪枪直刺要害,被扎中的清军,立毙其命。 前面的大盾处,立刻堆起了一条长线般的清军的尸体。 在这样近乎单方面的残酷屠杀面前,南面城墙下的清军,已然无路可逃,纷纷下跪乞命。更有已登上城头的清军,在巨大的恐怖面前,开始纷纷紧急顺着攻城梯下爬逃走,他们也与城下的清军一样,全部跪地求降。 面登上了城墙上的清军,见到大势不妙,已知自已绝难逃命,故也与城下的清军一样,立即弃了武器,跪地求饶,以求保命。 见到南面的清军乞降,唐军主帅马祥麟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城下乞降的清军,被追随着赶过来的唐军辅兵,迅速地用强索捆成一串串糖葫芦一般的形状,再也动弹不得。 而在城墙上,因为情势紧急,守军已没有时间来收拾战场,他们有如杀红了眼的野兽,毫无怜悯地砍杀乞降的清军,充分发泄了内心的愤怒与仇恨。他们吼叫着大砍大杀,有如砍刀切菜一般,登时把城上残余的清军,全部砍杀殆尽。 南面清军的崩溃,立即带来了连锁反应,另外三面城墙上的清军,迅速得知了南面城墙战败的消息,顿是皆惊恐万丈。 他们的士气迅速消沮,不知道接下来,到底是要继续进攻,还是要立即脱阵逃跑。 清军这边士气大坠,惊慌无措,守军则是此消彼涨,气势大振,城头的欢呼与呐喊声响成一片,绝无稍停。绝境逢生的人们,个个激发起了无限的勇气与能量,愈发奋力地与攻上城头的清军拼死决战。 而守军主将鳌拜,在得知唐军已至,南面清军崩溃的消息后,他那溅满血珠的脸上,更是激动到狂喜的表情,手中已然鲜血淋漓的大砍刀,愈发用力地向慌乱的清军猛砍而去。 “儿郎们,唐军已至,南面敌军已被击溃,我军已胜券在据,各位皆随本帅奋力杀敌啊!” 鳌拜如雷般的怒吼,在城头激荡,全体守军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对城上的清军大砍大杀,象一群被彻底激活的野兽,再无任何懈怠与畏惧。 而此时,在远处用千里镜看清了现状的清军统帅硕托,心头的愤怒与憋屈,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不是吧,在这攻城的关键时机,在这功败垂成之时,竟然会有唐军援兵到来,自已的运气,未免差到了极点。 这简直是老天在搅在自已的局呢。 而更可悲的是,直到南面的清军崩溃后,自已才发现了唐军的到来。而唐军的攻势竟然这般凌厉,自已的部下在唐军的突袭进攻中,竟又是这般脆弱,南面的清军被一击致溃毫无还手之力,足见唐军的精锐与勇悍。 怎么办?现在南面的清军已然崩溃,自已要下令手下立刻撤退么? 这个命令,真的难下啊。 要把这块几乎可以吞入肚中的肥肉,又生生地吐出,那种滋味,其难受程度堪如刀割,简直无可言喻。 毕竟,自已的兵力,将近是鳌拜的十倍,纵有城墙设阻,但以十取一,当非难事。虽然唐军及时赶来,虽然南边清军已溃,但要是万一自已运气好,能把另外三面城墙皆被自已拿下,那么,就算是损失了南边的清军,也定能拿下这复县县城,如此一来,这胜绩也算说得过去了吧…… 而且,如果自已率领这数万兵力,都拿不下这个小小的复县县城的话,那阴狠歹毒心胸狭窄的多尔衮,又将如何惩处自已,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慄。 硕托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要如何做这个艰难的决定。 不过,很快唐军就帮他做了决定。 在南门轰然大开,大批唐军枪兵盾兵,有如潮水一般涌入城中之际,唐军的数十门重型龙击炮,也已推进到东西两边城墙外,装填完成后,立即开始对准东西两面城墙外的清军,进行轰击。 当巨大的轰鸣声传来时,硕托的心都在颤抖。 完了,唐军的炮阵一响,哪怕没有造成大量杀伤,但这样的集阵轰击,对自已军队的士气,实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从千里镜中,远远可见那些硕大的乌黑炮弹,有如长眼睛一般,直往两边清军军阵中钻去,从他们中间犁出一条笔直的血线,所触之处,臂折腿断,血肉模糊,堪称绝对死亡般无可抵挡的力量。 如果自已再强撑下去,可以预见的是,随着唐军不断地火炮轰击,那么,自已的这数万兵将,最终会士气归零,直到被生生击溃。 而可恶的是,唐军隔河开炮,稳居不败之地,旁边又有其他军种相护,自已想要反击,都不可能。 坐以待毙的局面,不是硕托想看到的,他再不犹豫,立即下达了撤兵的命令。同时下令,一直在观战的骑兵部队,向前突进,掩护自已的部队撤退。 这场没有任何胜机的战斗,再坚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鸣金声大作,原本在东、西、北三面城墙上苦苦挣扎的清军,如遇大赦,有如潮水一般不停后撤。 他们很幸运,从这三面城墙下撤下的清军,除了唐军骑兵象征性地追杀了一阵,并在即将与清军骑兵接触之际就立即后撤,其余的步兵以及城中守军,都未派兵追击。 故而,除了小部分倒霉鬼外,其余的大部分的清军,都得以顺利撤退回阵。 望着潮水一般溃回本阵的清军,硕托的心下,忽然无限悲凉。 可悲啊,数万大军,围攻这三千兵马驻守的小小复县,却在即将功成之际,被突如其来的唐军横刀夺食,生生地从自已手里抢走了这胜利果实。 清军退回本阵后,硕托深深地回望了一眼那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的复县县城,下令班师回盛京。 清军一路逶迤离去,旗卷刀垂,一片颓败气氛,与他们先前追击时的气焰万丈相比,恍如两重天地。 硕托这边悲情无限,那边的守军与入援的唐军,却是人人激奋,个个欢喜。 城头的守军中,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欢呼胜利,热烈欢迎那正排着整齐队伍走进城中的唐军队伍。 “鳌拜统领,杨善额真,这位便是唐军的马祥麟主帅。” 很快,就是亲随部将,向鳌拜与杨善二人,介绍被亲随部众拥入城中的唐军主帅马祥麟。 鳌拜与杨善相视一眼,便立即掀下甲胄下摆,向正快步行来的马祥麟,齐齐下拜。 “罪臣鳌拜(杨善),叩见马主帅!”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三章 突劫法场 “二位将军不必如此,快快请起,” 马祥麟大笑着扶起二人:“二位将军能及时反正,投效唐王,实是明智之举。本帅亦是十分高兴。“ 听到马祥麟这般夸赞,鳌拜与杨善二人,皆觉甚是羞愧,鳌拜呐呐道:“若非贵军及时来援,我们皆为齑粉矣,想到当时,我等与贵军互相冲突,以致……” 马祥麟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往日之事,我等各为其主,自不必再多说甚话了。现在军务紧急,闲话休说,还请二位将军率领部众,以及城中残余百姓,随我军一道尽数南撤。” 马祥麟这句话,相当于是在给他们直接下命令了,鳌拜杨善二人会意,皆拱手称是,遂立刻按其指令行事。 鳌拜杨善二人离开后,马祥麟令人带豪格的长子齐格顺上来。 在这位身披鲜红披风,浑身甲胄齐全的唐军统帅面前,齐格顺面露怯意,他盯着面带微笑的马祥麟,却有些畏缩的不敢上前。 马祥麟略一沉吟,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缓步走过去,在他肩膀上轻轻一白,同时柔声道:“齐格顺,现在清军已退,现在你已安全了。” 齐格顺喉头涌动,他忽地掀襟下拜,向马祥麟大声道:“谢将军救援,请受在下一拜。” 见到这个不过十余岁的孩子,骤然成熟得象个大人一样向自已跪拜,马祥麟内心一动,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自行离开了。 很快,战场打扫完毕,据监抚司统计,唐军此战,与守军一道,总共击杀清军两千余人,另有近三千名清军成为俘虏,而唐军的损失不过百余人死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城中的守军却是损失惨重,这些由骑兵临时改成的守军,约有近千人死伤,几乎占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足见方才的守卫战,有多么地惨烈。 由此更可见,若不是唐军来得及时,诸如鳌拜杨善等人,早已成了刀下之鬼矣。 约一个时辰后,两军皆整备完毕,整个复县县城中的可用物资与财货,皆被洗掠一空,城中的数千名居民,也被强令随军一道南返。 临行之际,唐军复在城中纵火,把整个复县烧成一片废墟,再无任何东西得以保留。 整个复县县城,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唐军与鳌拜杨善部兵马,两军一道押着数千百姓,凯歌高奏,南返而去。、 到了旅顺后,马祥麟一边安排鳌拜部兵马就地休养,一边联系船只,让水师送他们去山东,准备在山东接受改编。 而在他们从复县撤走三天后,硕托亦率其部,返回了盛京城中。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硕托伏跪于地,有如一条死狗。 这般肃穆严峻的气氛中,让蜷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顺治,顿觉十分畏惧,他畏怯着看着阶下的文武群臣,下意识地向龙椅后面缩去。 紧靠着皇帝龙椅坐着的多尔衮,紧绷着脸,一脸阴郁,他望着地下伏跪着的硕托,内心的愤恨简直难以言说。 硕托这个无能之辈,先是在镇远堡丧军失将,现在率领数万兵马,去追击攻打仅率三千骑兵逃走的鳌拜,竟然一路追到复县,都未能拿下他们,反而让他们趁乱拿下复县,最终以复县为凭依,又借助唐军的救援,将清军打败,还让自已折损了五千余人,真真耻辱之极。 多尔衮怒气勃发,从虎头椅上腾的站起,厉声喝道:“硕托!你恁的无用。数万精锐兵马,从盛京追到复县,都无法消灭鳌拜反叛余部,反而复县全城尽毁,我军亦丧失了数千精锐,你身为主将,真真丢尽了我大清的脸面!来人,立刻将硕托虢职下狱,着刑部严加审问!” 多尔衮这道旨令,朝堂之人无一个敢于反对,包括硕托的生父代善,在震怒的多尔衮的面前,他噤若寒蝉,勾缩着头颅,一句辨解都敢不说,只能眼睁睁地任由数名全副武装的宫廷护卫,将硕托有如一条死狗一般拖出殿去。 多尔衮余怒未息,他一不做不二休,立刻又下令,将已然下狱的豪格,以及其家人子女,不再审问,全部尽皆押往菜市口,即刻处斩。 听到这道骇人的旨令,看到多尔衮这般大发淫威,满朝文武尽皆变色,然而,却无一人敢出反对,整个朝堂安静得有如坟墓。 见多尔衮这般凶悍,龙椅上的小皇帝,吓得哇哇哭泣起来,只不过,当多尔衮用威严的目光扫来时,他象一只被人捏紧了脖子的鸭子,睁大了惊恐了眼睛,再不敢哭出半个字。 而此时,珠帘后的布木布泰,亦是银牙暗咬,手帕捏得紧紧的,努力控制着自已的真实感情。 她知道,自已纵然对多尔衮再有不满,也不能得罪这位权倾大清的情人,如果真把多尔衮惹毛了,自已纵是他的亲密情人,只怕也会难有好果子吃。 当看到监狱官员,带着一众铁甲森森面目凶狠的军士,咣的一声,打开狱门,大步向自已走来之际,手脚皆被铁链锁住的豪格,瞬间明白了自已的命运。 “牢犯豪格,怙恶不悛,阴图反叛,实为罪大恶极。现经大清廷议,奉摄政王之命,特来押尔去菜市口,以正国法!” 这名监狱官员,反背着双手,面目阴狠地说出这一段话,随手挥了挥手,让那一众军士押豪格从狱门走出,押入囚车。 这时,豪格忽地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凄厉而恐怖,有如枭鸟在夜空中鸣叫,十分骇人。 “豪格,你死到临头,还笑什么!”这名监狱官员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忍不住一声喝问。 豪格止住笑,满脸污垢的他,用轻蔑的眼光,冷冷地看了看官员发虚的眼神,喉咙里咳了一声,一口浓痰用力吐出,正好喷在这名官员脸上。 “狗奴才,看清楚了,爷爷我可是大清肃亲王,你们拿多尔衮这厮的伪令来吓我,呸,爷爷我不吃你这一套!”豪格冷笑道:“本王知道,你们定是无法抓到鳌拜与杨善二人,恼羞成怒,才决定拿我全家人性命来出气吧。” 那名被他一口浓痰吐在脸上的官员,原本暴怒非常,正欲发作,忽听得他这般说辞,不觉反是一愣,他还未来得及擦拭,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呸!“豪格又朝他的脸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狞笑说道:“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肚子里什么花花肠子,老子早就一清二楚,如何会不知道。哼,反正本王落在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但本王告诉你们,鳌拜杨善,以及我长子齐格顺,一定会为本王报仇!你们他娘的别高兴太早,老子就算死了,用不了多久,也一定能看到多尔衮及你们这般宵小,统统死于刀剑之下!” 豪格连放厥词,让这名官员又惊又怒,连声怒喝道:“这厮端的可恶,折辱本官,还敢口出狂言。快!快给本官将他的牙齿,给本官全部打落!” 几名甲士闻令,立刻有如狼虎一般扑上前来,随着令人牙酸的捶击声响起,豪格一口好牙全部被残忍打断,他噗的一声,喷出一口的鲜血与碎牙。 “本王,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牙齿被打断,舌头与嘴巴都被打肿的豪格,口中鲜血淋漓嗒,却犹自惨笑不已,含糊地不停说着斥骂的语句。 “快,拿布带将他嘴巴捆上,立刻押往囚车。”官员一边擦拭上脸上的污渍,一边怒气冲冲地下令。 一块腥臭的烂抹布,一把堵在豪格嘴上,让他再发不任何声音出来,随即,数名军士对他一边大声辱骂,一边连踢带打地将他带出狱门。 押上囚车后,豪格发现,一长溜的囚车中,全是自已的家人与仆从,从头发花白的老人,到才刚刚学步的孩子,皆被装入囚车之中,见此情景,一时间他悲从中来,痛苦得几乎昏厥。 很快,豪格一阵人等,皆被押往菜市口,在菜市口外,已然围观了大批百姓,他们人人伸长脖子,望着囚车到到来,每个人眼中,都满是兴奋的神色。 毕竟,处斩一个大清的亲王,可是大清开国至今难得见到的盛景,如何能不抢先占据一个好位置,观看这难得的场面呢。 而在此时,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与兵丁,则是一脸不耐烦地驱赶着不断越围越近的观众,他们呼喝着,打骂着,却无法阻断百姓的好奇与热情。 很快,豪格等人,押送至法场后,便分别解下囚车,分别绑在法柱上,准备行刑。 被喝令着跪倒于地的豪格,他用木然的眼神,见得一脸凶相的刽子手,正正烧黄裱喷黄洒,他的心中,顿是一片无可言说的悲凉。 后悔啊! 后悔自已总想着等万事周全了,再与多尔衮这厮决一雌雄,却没想到,这厮竟能这般无耻下作地突然在朝中发难,对自已采取突然袭击,以致自已在全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了自已致命一击,现在想来,悔之何及! 虽然自已做了准备,让鳌拜杨善带着长子齐格顺逃出生天,但自已在清朝的全部势力,皆被彻底毁灭,自已全部的家人仆从,皆在此遭多尔衮的毒手,自已的内心,还是何其不甘! 唉,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鳌拜杨善他们,能给自已报仇了。 豪格不复他想,他用充分眷恋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自已的家人与仆从,便垂下头,紧紧地闭上眼,准备引颈就戮。 很快,刽子手洗好刀口做完法事,便走到一众人犯之前,开始将男人的辫子以及女人的发辫从脖颈上挪开,露出脖子上那道砍头纹,便眼望着行刑官点点头,示意做好准备,等待命令开始行刑。 眼见到即将要到高潮,行刑台下人潮汹涌,人人伸长脖子尽力张望,唯恐错过了精彩片段,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红签抛出,刽子手点头会意,对准了行刑人员的脖颈,高高举起了手中鬼头刀。 就在这时,谁也没想到的意外,竟然发生了。 拥挤的人群后面,一个看上去衣着服饰皆十分普通的货郎,在谁也不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打开了自已的货箱。 箱子里面,是一枚硕大乌黑的震天雷,他拿出震天雷,又变戏法一般拿出火镰,滋滋几下,打着火镰,点着震天雷的火绳,觑准那正端坐监斩台上的行刑官,用力掷去。 刺目的黄光闪过,几乎震破耳膜的剧烈爆炸声响起,这一瞬间,所有的人瞬间失去听觉,但他们却能惊恐地看到,爆炸之处,那名监刑官以及旁边的一众衙役,在瞬间极其恐怖地四分五裂,血肉横飞。 见此突然变故,一众围观的群众惊骇万丈,他们哭喊着四散奔逃,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溃逃的野兽。 那一众正欲行刑的的刽子手,全部被气浪震倒于地,他们惊恐万丈,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这时,被气浪与污渍糊了一脸的豪格,耳朵轰鸣作响,他眨着溅满灰尘的眼睛,四顾怔然,同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就这时,他那犹然嗡嗡作响的耳朵旁,响起了一个沉稳的声音:“豪格,你想保命的话,立刻跟我们走。” 豪格扭头望去,见见一个百姓模样却一脸干练的的人,正一边用附在他耳朵边,向他急急低语。 “你,你是谁?” “我是咸旺铁器铺掌柜郝泽仁手下伙计,探知了你等将要被砍头的消息,郝掌柜特命我等来劫法场。” “郝泽仁?那个铁器铺,不是在前段时间,被多尔衮手下查封了么?郝泽仁等人,听说早就不知下落,朝廷正在四下捉拿……”豪格听得这话,犹是一脸怔然。 那人阴阴一笑,却立刻打断他的话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家郝掌柜自有手段,如何会这般轻易落入清廷之手。你废话休说,想保命想报仇,就快跟我们走。” 正文 第六百六十四章 此仇不报非君子 豪格听到这话,犹然有些未反应过来。他怔怔地看着这人手脚麻利地割断捆绑的绳子索,一时间,竟恍如梦中,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那人在迅速割断强索后,便拉着豪格要撤走。直到这时,豪格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拉住那人手臂,急声问道:“这位壮士,为何只能救出我一人,我这些家小……” “来不及了!”那人粗鲁地打断他:“我唐军安全司,在盛京城中的人员已十分有限。如何保得住你恁多人口!现在只能先把你救出来,便算是完成任务了。“ 豪格脸色苍白,脸上肌肉在剧烈的抽搐,他微张着嘴,眼中竟有泪光晶莹。 见他这般模样,那人又道:”这等要紧关头,如何顾得恁多!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且记下今日之仇,来日重振旗鼓,再为你这些家小报仇,亦不为迟。” 豪格紧紧地抿了抿嘴,脸上划过一道惨笑,他哏声道:“壮士说得是,此仇不报非君子,却不可急于一时一日。这仇某家记下了,来日定向多尔衮报此血海深仇!” 一片混乱中,已然换上平民装束的豪格,与这名安全司人员,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菜市口闹腾了很久,才最终安静下来。惊魂甫定的行刑人员,见到法场上诸人皆在,唯独少了豪格,顿时皆是惊恐万丈。 他们立刻向上禀报,同时对法场上的豪格家小严加看管。 很快,得知菜市口法场被劫,豪格失踪脱逃的消息后,摄政王多尔衮,其惊愕与愤怒,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象一头暴怒的狮子,立刻下令,将豪格的家人奴仆,继续全部在菜市口斩杀,一个不留。 此令一下,菜市口重新开斩,豪格一家从老到小,数十条人口,皆被斩于市,整个菜市口人头滚滚,血流满地,场面十分骇人,惨不忍睹,却让一众重新聚集围观的群众,在惊骇之余,亦过足了眼瘾。 而豪格等人,从法场脱逃后,不敢稍停,立即从盛京城中潜出,直奔城西码头,与当日德克西克他们一样,随即从这里乘坐早已安排好的船只潜逃。 按唐军安全司设定的路线,豪格从沈阳逃出,在码头乘船后,一路从辽河乘船入海,直驶营口。而到了营口后,复有唐军水师船只,泊于海面等候,再暗中接其逃往山东。 一切计划,皆是布置周密,环环相接,未出任何纰漏,故豪格的此次出逃,堪称十分顺利。 四天后,在豪格从营口乘船渡海之际,已在旅顺城中休整完毕的鳌拜部兵马,以及数千名清军俘虏,亦全部被唐军水师送往山东。 得到豪格、鳌拜、杨善俱来山东的消息,唐王李啸十分高兴。 清廷此番内斗,真真天助我也! 他当然知道,能得到诸如豪格鳌拜这几个在清廷中,曾经极有份量的人物,对自已的帮助有多大。 可以说,现在的豪格,已然被多尔衮逼迫得彻底断绝了归国之路,他现除了全身心地依附自已外,再无任何出路。 那么,在这样的状况下,他除了死心塌地为自已效忠,从而重新谋取进身之阶,同时为一家惨死的家小报仇外,再无任何办法可想。 如果能好好借助他们的影响与势力,就一定能不断地给清廷制造混乱与纷争,他们存在一日,多尔衮就难于安稳一朝。可以说,豪格他们现在落在自已手中,等于给自已凭白增添了一张王牌。而对于多尔衮来说,则是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豪格孤身一人单独前来,倒是比鳌拜他们,速度快得多。他提前来到济南后,李啸立即在客厅中接见他。 二人见面之际,豪格见到面前身着鲜红蟒袍,玉带金冠,位极人臣的李啸,再看看自已一身褴褛,极其不堪的模样,他的心下,五味杂陈,一时羞愧难当。 而在李啸眼中,当他看到对面的豪格如此落魄,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大清肃亲王,这位曾在疆场上与自已生死搏杀的老对手,现在竟然凄惨落魄到了这般境地,亦不由得心中感叹不已。 可悲呀,曾经的大清肃亲王,皇太极的长子,曾与多尔衮分执大清权柄的要人,现在竟到这般田地。 若不是自已得到情报后紧急救援,他才得以从法场上侥幸死里逃生,此时的豪格,只怕早成断头枯骨一具了。 李啸心下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亦不知道要如何说话。 忽然,扑通一声,豪格掀襟跪地,打扦下跪,他向李啸大声禀道:“唐王在上,在下受此救命大恩,心中惶愧,何以言之,但请受豪格一拜!” 李啸淡淡一笑,快步上前,将他虚扶而起:“豪格不必如此,快快起身说话。” 没想到,豪格却兀自不动,有如没听到一般。 “唐王,有些话,在下若不说完,绝不起身。“豪格低垂着头,拱手继续说道:”先前时节,在下与贵部疆场争杀,实是各为国家,绝无私怨。后来,因形移势变,在下虽受贵军救援,但迫不得已,不得不与多尔衮和解,从而共同迎立顺治,以安清境。这般做法,亦是多有不得已之苦衷。而这诸般情形,又如何尽可在此一一道来。还望唐王能不咎既往,恕某前罪……” “不必如此,本王既能派人救你出来,便绝无再与你深究前事之意,豪格你多虑了。”李啸一声大笑,伸出手去,扶他起身。 豪格起身后,一脸通红,满是愧色,他低垂着头,不敢与李啸对视。 李啸微微一笑,示意他入座说话。 宾主分别看座后,豪格又率先说道:“唐王,多谢你能这般宽大为怀,豪格不胜感激。既然过往之事,从此休提,那在下就从今之后,在唐王手下安心效力了,唐王要如何驱使,但凭下令为是,在下断无二话。只不过,我心中之大恨,若不能报,此生不得安睡矣!” “可是要杀多尔衮乎?”李啸直接点破。 豪格眼前一亮,立刻回道:“唐王之语,洞见我心。我若不能报多尔衮杀我全家老小之仇,万难解恨,死不瞑目。豪格斗胆请求,望唐王恩准,将来若有机会与多尔衮对战之际,豪格愿效死力。在下定要亲斩此獠之首,为我全家老小报此不共戴天之大仇!” 李啸见他一脸肯切与怨愤的模样,心下十分快意,表面却满是同情神色。 他立即回道:“很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豪格你既有此心,本王安可不加满足。现在鳌拜杨善部兵马,以及数千降兵,皆在旅顺,不日当可皆来山东。本王便允许你,暂时统领这支兵马,将来与清廷作战时,你部可作先锋与敌接战,将来若能擒获或斩杀多尔衮,本王亲自为你表功!“ 听了李啸的表态,豪格十分感奋,他立即起身,拱手言道:”唐王如此体谅,豪格感念之至,再次多谢唐王成全!从今之后,豪格愿为唐王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尽效死力!” 李啸对他这番表态,摆出一副十分欣赏的态度,又大大夸赞了他一番,遂后,便复对他作了进一步安排。 接下来,李啸任命其为满洲统领,等鳌拜部兵马到来,便全部由他指挥,听他们调遣安排。 豪格全军,接下来在山东之地整编,人人剃辫易服,改汉名,习汉俗,然后全军拽唐军组织模式改编,安插监抚司人员,遵从唐军制度条例。待整编完成后,全军开往山海关,准备先在这里,与原有的唐军第一镇丙营祖大乐部兵马一起,迎战流寇李自成与清廷多尔衮的合力夹攻。 听到李啸这般安排,豪格目光闪烁,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不过,他迅速大声应命,全盘同意,并再次表态,誓要为李啸投鞭抱效,愿为李啸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李啸则复对他大加慰勉,随后又下令,安排盛大酒宴,给他接风洗尘,最后,宾主尽欢而散。 当天晚上,李啸复与赞画陈子龙二人,在客厅中继续密谈。 “唐王,你认为,豪格这番被我军救出,前来投效我等,那他今后,可会真的就此效忠于我们么?”跃动的烛光下,陈子龙面带忧色地问了一句。 李啸直视着他探询的目光,轻轻一笑,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哦,唐王之意,可是豪格现在虽为我军所救,却是日暮途穷,不得不暂在我军中栖身待命,但此人将来势大之后,必定脑后生反骨,将来要反叛我军么?” “可以这么说。”李啸平静地回答。 陈子龙目光灼灼:“既如此,那大人为何要……” 李啸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问话,随后轻呷一口茶水,方悠悠地说道。“卧子,你要知道,世界上,就没有一样东西永恒不变。但是,就算这样东西将来会失去或变化,但它现在能为你所用,就没必要太过执着于,是否能用长远了。毕竟,短暂而巨大的用处,如能用好,亦何乐而不为呢?” 陈子龙一脸恍然大悟,他微微一笑,又低声道:“还是唐王看得长远。那么说,唐王你可是打算,先利用豪格的人气与影响,让其统率兵马,来与多尔衮作对,到了最后打败多尔衮,甚至掀翻清廷之后,再将野心渐起的豪格,加以除掉么?” 李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卧子之意,正合本王之心。豪格乃是一名骁将,现在又报仇心切,实是大有利用价值,自然要人尽其用,方是最为合适之举。况且,他部下军兵,皆要先在山东之地,仿唐军制度受本王改编,他想惑军造反,实是极难。若他聪明一点,知道军队已被我军暗中掌控,其长子又已成为我军人质,则其断不会轻易反叛。而他若利欲薰心,将来坚决要反,本王自有办法,将其除掉,绝不留后患。” 两天后,鳌拜与杨善,带着一众兵马,以及豪格长子齐格顺,亦来到了济南城中。 至此,豪格与齐格顺父子终于相见,一时间,双方皆是百感交集,互相抱头痛哭不止。 见此情景,鳌拜与杨善二人,回想当日在清廷中的情景,二人亦是十分感伤,各自摇头叹息不止。 最终,过了许久,各人才终于冷静下来,豪格先让齐格顺下去休息,便复与鳌拜杨善二人密谈。 他向鳌拜杨善二人,简要地谈了李啸对其下部众的整编计划,便开始细心观看二人的态度。 不出他所料,听了豪格的话,鳌拜与杨善二人,既十分激动,又隐隐面带忧色。 “肃亲王,剃辫易服,改汉名,习汉俗之类,在下已然想过,倒没什么。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名义上的改变,咱们倒也可以接受。只是,若唐军这般整编,这些老部下,只怕会从此深受唐军控制,虽然还算是我等部众,只怕再不能如先前那般如指臂使了吧?”鳌拜首先发言,他一脸忧色忡忡。 “是啊,肃亲王,我等虽蒙唐军恩德,脱离了多尔衮的魔爪,但现在我们既来投靠唐军,却没想到,他们还会对咱们来这一手,如此一来,我们只怕会是最终成为空头将军,对下属的管制,只怕亦会名不符实,这样的话,将来的情景如何,却是难说得很呢。”杨善亦皱着眉头,十分犹豫地说出自已的见解。 听了二人的回话,豪格微微一笑。 他这番话语,其实说起来,只不过是试探一下,看看二人到现在,是否依然还会对自已言听计从,是否依然愿听自已这个曾经的大清肃亲王号令。 但现在看二人态度,这二人还是对自尊敬有加,凡事皆能从自已方面的利益加以考虑,这样的话,二人尚是十分可靠,故自已应可以把内心的真实所想,对二人直说了。 豪格故意轻叹一声,便沉声回道:“你二人这般作想,本王其实亦如是观之。但你们要知道,现在我们最为紧要之事,便是暂从唐军之安排,打垮打败多尔衮这厮,雪报我家仇,复兴我大清,方是最为紧要。而到了那时候,本王定亦重新积累了足够的威望与本钱,到时候,再来看看,要如何与唐军翻脸,亦不为迟。”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三国运命之战 豪格的这番话,让鳌拜与杨善二人,皆深以为然。 杨善首先道:“肃亲王,你放心吧,我等虽为唐军所救,但在心下,坚决奉你为主,绝无二心。” 鳌拜皱了下眉头,亦立刻表态:“杨善说得是,我等皆是肃亲王一手提拔,如何可背主忘恩乎?唐军纵是对我等有恩,他日回报便是,但我等效忠肃亲王之心,天地可鉴,万世不移。” 听了二人的表态,豪格一脸欣慰,他立即朗声回道:“很好,本王得二位鼎力相助,何愁将来大事不成,等到将来诛杀多尔衮,复从唐军中自立,重掌大清权柄之后,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二位!” 三人遂后,又详谈了许久,方分别散去。 接下来,按李啸的安排,豪格留下长子齐格顺,让他独自留居于济南,他则与鳌拜杨善等人,带领李啸拔给他的一众原满洲兵马,在登州城外,接受唐军的整编。 此时,全军之中,包括他自已在内的每个人,都已剃去发辫,换了汉服,除了汉话尚不太流利外,基本倒与一个普通汉人无异。 只不过,豪格虽然外表与汉人无异,但在他心中,依然牢记自已是大清宗室,是满洲之主,是大清曾经权倾天下的肃亲王,绝不是诸如德克西克、阿达海之类的宗室子弟,成为背弃满洲,背弃祖宗,甘为汉人的苟且之辈。 屈颈以缩伸,腾达自有时,豪格在心下,不停地激励自已。 只不过,豪格虽然暗自砥砺,但他迅速发现,自已虽然名义上是这支军队的统帅,但对手下的军队,已开始迅速脱离控制了。 因为,自效仿唐军制度,在军中安插监抚司人员后,豪格发现,按造唐军的组织架构,对于手下军兵,自已竟然只有指挥权与训练权,对于真正掌控军队的赏罚以及考核等权力,竟然全部掌控在监抚司那群文官手中,他心下的暗自恼恨,真真何可言说。 狗入的唐军,这一手真是端的够狠。 他知道,唐军这种做法,相当于把自已擅作威福专权独断的机会给彻底剥除了。让这一群只受他自已控制的文官,来掌握对士兵利益最为相关的赏罚与抚恤,实在是对自已釡底抽薪,让自已的权力被迫极大稀释,再无法象在清廷中一样,对手下可以任意处罚乃至定其生死的权力了。 更可恶的是,这些该死的文官,每天分早中晚三次,不停地给士兵洗脑,让他们明白,他们为唐军效力,一定要忠于唐王李啸,断不可擅可异心,一定要为唐王为国家为百姓而战,而不是要求他们来效忠自已。 这样的理念,每日不停地灌输,豪格敏锐地发现,这些外表已与汉人无异的满洲士兵,从思想与行动上,也开始与自已渐渐离心离德了,这番变化,让他内心无比痛苦,又只能强自忍受。 不过,豪格纵有万般不满,也不敢当面表达出来,相反地,他表现出一副相当配合与极其顺从的模样,让监抚司的文官,以及军中隐藏得更深的安全司特务人员,至少在表面上,挑不出他的半点毛病出来。 当然,豪格也早就想过,现在自已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可能初来乍到,就与唐军闹出矛盾出来。但到了将来,等自已打败可恶的多尔衮,报了国仇家恨之后,那时的自已,势力与部众也已重新壮大崛起,到了这一刻,就一定要彻底去除唐军这些可恶的控制手段,要把这支赖以存身的军队,真真正正地掌控在自已手里。 只不过,豪格的军队,只不过刚刚整编了一个月,在北京城中的唐军安全司,以及盛京城中的安全司,分别发来了两封密报。 准备多日的李自成部流寇,以及清廷摄政王多尔衮,终于正式开始行动了。 重兴元年农历六月十五,李自成命汝侯刘宗敏为主将,磁侯刘芳亮与自已侄儿毫侯李过二人为副将,统精锐兵马十五万,整军从京师出发,直攻山海关。 与此同时,北面的清廷多尔衮在整合了豪格余部,彻底消除了豪格在清廷内部势力与影响后,统精锐满蒙汉兵马十万,命英亲王阿济格、饶余贝勒阿巴泰为副将,全军从盛京出发,直攻山海关。 见到这两封密信,李啸明白,决定山海关命运,乃至决定流寇、清军、唐军三方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这座山海关城,毫无疑问,在这一刻,成为天下的焦点,成为时局的枢杻,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其重要性与紧迫性,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比。 李啸随即下令,令水师船只,装运刚在登州整编完毕的豪格部兵马总共四千余人,前往山海关。同时,又令水师紧急装运大批军械火器粮食,准备与敌军打长久消耗战。 与此同时,李啸命令水师集中六十多艘大型精锐船队,备齐火炮弹药,随时在山海关东面海域待命。 这样一来,山海关的整个兵力,有将近一万五千人,又有充足的粮秣军械供应,若是凭城固守的话,李啸相信,足以与敌军长久相持下去,只要防守得当,不出纰漏,哪怕支撑数年,亦不为奇。 如果这山海关,这个坚固至极的楔子,能牢牢地吸引流寇与清廷的兵力,让他们再无暇他顾,那么,相对应的,自已的其他地方,压力无疑会大大减轻,也会为自已争取到更多的宝贵发展时间,特别是对于自已正编练的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来说,实是最为难得的发展机会。 而只要自已的两镇兵马练成,则完全可以在北面牵制住了流寇与清军的情况下,形成两面作战亦能应对充裕的大好局面,从而可以毫无顾忌地南下攻打弘光政权,实现统一南方的宏大战略。 三方调兵遣将,大战一触即发。 从天上望去,前往山海关的流寇军兵与清军兵马,有如两股黑色的长龙,一南一北,相向而行,共同向山海关紧逼而来。为了赶时间,两边的兵马都是昼夜兼程,马不停蹄,燃烧的火把烧红了大半个天空。 在两股敌军加紧赶路之时,山海关城中的议事厅内,正是灯火通明,各名将帅,正在其中紧张议事。 现在山海关之处,主帅为第一镇丙营营长祖大乐,副帅为从普通火炮队士兵一路做起,最终成为第一镇丙营副营长胡贲,他们二人,成为本次山海关守卫战的核心策划者。 对于此次流寇与清军的联合进攻,其实祖大乐早已遵李啸之令,定好了守御计划,把整个山海关城,业已早就打造得固若金汤,防备十分充足。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近两月的时间里,祖大乐组织城中兵员,将山海关南面与北面两处平旷地上,皆环挖了两道造型独特的深沟,与当日唐军在镇远堡外挖的深沟十分相似。 他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这些濠沟成为比城墙更近一步的缓冲线,从而更好更有效地抵御敌军进攻。 前来参加本次军议的,则是丙营下属的三名总长,以及骑兵队长,火炮队长,辅兵队长等人,另有满洲统领豪格,及他的两名手下鳌拜与杨善。 参加这样的军议,豪格鳌拜杨善三人,皆觉十分尴尬,三人心下皆是感叹不已。 想当初,自已才与唐军在疆场上拼死搏杀,彼此互为生死仇敌,现在倒好,两军合而为一,竟然开始在同一个阵营中战斗了,这运命奇异,何以言之。 只不过,现在三人,纵然心下再是感叹与不情愿,但在脸上,皆是一脸严肃听命的模样。 毕竟,军令严厉,毫不容情,若是因为懈怠或忽略,出了重大差错,只怕自已颈上人头不保。 跃动的烛光下,主帅祖大乐环视帐中众人,也不与众人客套,立即开始下达命令。 他沉声说道:“各位,现在流寇与清虏合击我军,时间紧急,诸事匆忙。但本帅已然做好了充足防备,定了守御之策,定能将他们牢牢牵制在山海关城之下,绝不会让他们得以近城半步!” 他目光灼灼地扫视了一圈厅中的众人,疾声厉色道:“现在,还请各位仔细听从本帅安排,切实做好守备工作,万万不可疏忽与懈怠。” 按下来,祖大乐开始遂一布置任务,详细安排各部兵马的具体守备工作,以及如何策应衔接之类的重要问题。 听了祖大乐的安排,各人皆齐齐应诺,接下来,立即开始按令行动,分别驻守防线,严阵以待。 且说刘宗敏将统率大军,于数日后,十五万大军,终于兵薄山海关外。 此时,便有哨骑来报,说现在唐军已然做好准备,城池各处戒备森严。与此同时,海面还有大批船只协同护守,整个山海关城已然严阵以待,竟是一丝纰漏也没有。 听到哨骑的报告,刘宗敏十分惊讶。但他到底心下存疑,遂令大军加速前进,直到离山海关约二里开外,方才停下。 随后,在全军就地驻屯之时,刘宗敏亲率数名精锐骑兵,趁近探查。 在影影绰绰看清山海关时,他掏出千里镜伫马而望,又惊讶地发现,唐军竟然已在山海关南面城墙外,环挖了两道深深的濠沟,两道濠沟与南门皆有相连,更可隐约可见濠沟中人头攒动,显然可见唐军早有准备,正等着他们来自投罗网呢。 放下千里镜,刘宗敏的脸色,阴郁得十分可怕。 他知道,唐军防备如此周密,山海关这原本就是天下第一雄关的险要之地,又被唐军这般加强了守御措施,自已原本作想的可以凭借兵力优势,将守兵一鼓荡尽的想法,看来要完全落空了。 刘宗敏心下喟然长叹,看来这山海关城,不经过一番血战,是断然拿不下来的。自已对这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战斗,也要有一个更清醒的认识了。 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就在刘宗敏低头思虑到底要如何行动之际,从空中忽地传来,数声啪啪的轻响。 接下来,在刘宗敏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忽地感觉头盔被重重一击,忽地飞起,连颏下的系带都挣断了。 这头盔从他头上掉下来后,刘宗敏才看清了,一颗铅弹正击在盔缨尾部,齐着根部,把整根盔缨齐齐打断。 与此同时,旁边一名护卫躲避不及,一颗细小而炽热的铅弹,正好击中了他的脖颈,他象一个突遭重击的沙袋一样,仰头向后倒去,从马上倒栽下来。 大股的鲜血从他脖颈伤口喷出,他大张着眼睛,嘴巴里发出含糊的忽忽声,迅速抽搐着死去。 受此冷枪突袭,刘宗敏及其部下皆是大惊失色,各人再不停留,纷纷拔马而回。 逃回本阵后,各人惊魂甫定,刘宗敏忍不住破口大骂:“入他娘!这些个天杀的囊货,今个差点把老子折杀在阵前,真是憋屈得慌!这仇老子记下了,来日破城,老子定要活劈了他们!” 远远地听得刘宗敏破口大骂,正指挥部下扎营歇宿的刘芳亮与李过二人,急急快步行来。 “刘帅,可是探查之际,唐军打了冷枪么?”见刘宗敏一脸狼狈之状,李过一脸关切发问。 “可不是咋地!这般狗入的,端的手黑!”刘宗敏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些混蛋,且让他们得意两天,老子早晚要取他们的狗命!” “汝侯,现在敌军早有防备,布置周全,我等却将如何行事?”刘芳亮一脸忧色地问道。 刘宗敏脸色十分难看,他咬着牙说道:“还能如何,且待全军休息几日,待清军到来后,再与其南北夹攻,全力进攻山海关便是!这山海关城,虽然坚固险峻,俺就不信,凭着俺们十五万的兵马,还拿不下这小小的山海关城!” 听了刘宗敏的话,刘芳亮与李过俱是无话。 也许,在唐军已有周密防备的情况下,刘宗敏这般做法,在现有条件下,是堪为最合适之举了。 一场不可避免的残酷血战,即将开始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六章 意想不到的夜袭 不多时,大顺军的三处营地,皆已安驻扎营完毕。 这三处营地,互为犄角,呈品字形,以为互援之势,三处营地分别驻屯了五万人。其中前突的中营,由主帅刘宗敏据守,左营主将为刘芳亮,右营则为李过。 为稳妥起见,诸如军械粮草等后勤重要物资,皆驻屯在后面的左营与右营,第营间隔约二里,以保持充足的活动空间。 刘宗敏满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已只要就地屯驻,便可安然无事。只要待到清军赶至北边,便可与清军一道,南北合力夹攻唐军了。 他万万没有想知道,他的这般算计,自以为安稳无差,结果却是,就在他安顿下来的第一天里,就迅速被唐军破坏搅乱了。 当天夜晚,月黑星稀,四寂无声,一路跋涉的流寇军兵,已然人人疲惫,他们正在营地中酣然而睡,这时,从山海关处,忽然远远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隆隆擂鼓声,很快,山海关之处灯火闪烁,天鹅号声与呐喊声,亦连绵响起。 异变突起,处于最前头的中营,顿是人人惊觉,乱成一团。 听到山海关号角齐鸣,鼓声震天,原本在中军大帐中,睡得嘴角流涎的刘宗敏,登时吓得从床榻上惊跳而起。 “怎么回事?唐军要来夜袭夺营么?!”刘宗敏一边紧急穿衣,一边冲着门口发怔的护卫,厉声大吼。 那护卫畏惧地望着他,嗫嚅着回道:“回禀大帅,山海关处虽然灯火通明,鼓声震天,喊杀阵阵,却一直未有兵马前来,倒甚是奇怪。” “哦?竟有这等怪事?” 刘宗敏皱着眉头,穿衣着甲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他略一思怔,随即下令:“去,速去左营与右营,传磁侯与毫侯来帐商议。” 很快,一身甲胄又神情慌张的刘芳亮与李过二人,匆匆来到中军帐中。 “汝侯,唐军这般擂鼓响号,作势甚壮,却又不来相攻,却是何故?”刘芳亮急急发问。 刘宗敏黑着脸,他尚未回话,一旁的李过倒是一脸犹豫地插话道:“刘帅,我在想,可是那守关的唐军,可是欲学三国时诸葛亮吓退曹操之策乎?” “哦,是么?那你倒是给俺好好说说。” “刘帅,是这样的。”李过见刘宗敏感兴趣,便侃侃而谈:“当时,刘备方夺西川,复与曹操相持于汉中,那刘备占了险要之地,曹操则只得在平旷之地扎营。而为了逼迫曹操退兵,军师诸葛亮想到了一条计策。” “是何计策?” “那就是,在夜深人静,军士乏惫之际,诸葛亮就下令下属军士,擂鼓呐喊,一齐鼓噪,作出欲要夜袭曹营的态势,让曹操及其手下大军,惊惧万般却又无可奈何,全军将士始终处于焦虑烦躁的状态,无法得以安睡。” “操!既然诸葛亮使出这等恫吓手段,那就不管他就是了呗。” “这可如何使得!要知道,兵家诡道,孰可掉以轻心。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诸葛亮这样轮番击鼓威吓,会不会趁曹军麻痹之际,真的派兵前来突袭夺营。这于十假之中,忽来一真,那曹军懈怠无防,可就要吃大亏了。” “唔,这倒真是令人头痛之事。那后来呢?” “后来,曹操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无休无止的煎熬与折磨,最终不得不下令退军返回。曹军退兵之后,这汉中之地,皆为刘备所占。” 听完李过的话语,刘宗敏低下头,手抚浓密的胡髯,一脸思索的神情。 忽然,他似有所悟,急急说道:“李过,那你的意思,可是说现在唐军,也是会与当年诸葛亮吓退曹操一样,用这番威吓之计,来折磨消耗我军么?” “正是如此。以我之见,唐军定是如当日诸葛孔明一般,每夜骚扰,让我军不得安息……” “那么,你认为,唐军有勇气有能力对我军进行突袭么?”刘宗敏皱着眉头问道。 “极有可能,唐军现在稳守山海关,可谓以逸待劳。他们若利用我军麻痹疲惫之机,发动夜袭来攻打我军,亦是极有可能之事。”李过一脸忧色忡忡。 李过的话,让刘宗敏脸上忧色更甚,一时间,他心下踌躇,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 “毫侯所言,俺到以为,未免太言过其实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刘芳亮,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现在我军兵力多达十五万,全是精锐部众,势力之大,足以令敌胆寒。而据了解,守山海关的唐军,不过万余人,守城已是艰难,如何还有胆量出城夜袭,依我看,他们估计只敢使出这般会伎两来威吓我军,却绝无胆量出城夜袭。故而,还请汝侯下令,令军士勿要惊慌,不要理会唐军伎俩,好好休息便是了。” “磁侯,这话可不得。军情大事,岂可侥幸啊。”李过摇头道:“万一唐军不按常理,定要发兵夜袭,而我军麻痹懈怠,复将何以挡之。若是首次开战,便打个败仗,被唐军挫了威风,后面的仗,只怕不好打了。在下还请汝侯下令,连夜拔营而后撤十里开外,远离唐军攻击范围。同时多派哨骑,通夜巡查,以防唐军渗透攻击,方为要事。” “哼,李过,你未必太胆小了些。”刘芳亮对李过的说法十分不满意,他冷声道:“若依你这般说辞,我军战都未战,因为唐军一通擂鼓喊噪,便要灰溜溜地自已撤营,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若传出去,我大顺军的脸面与尊严,岂非皆要丢尽了么?” “磁侯,军情大事,性命生死,岂可顾及脸面之类虚物乎?”李过立刻皱眉反驳:“若我军就此放松警惕,万一唐军真趁机来攻,我军不加防备,必定死伤惨重,这般责任,岂非远比拔营后撤要严重得多了么?真到了那么境地,这首战失利的责任,磁侯你可愿承担么?” 听得两个人意见相左,刘宗敏愈发烦躁,他咬牙喝道:“好了!都别争了!瞎吵吵再久,也吵不出个啥玩意来。好了,现在本帅已有决断,你们且听令便是。” 听刘宗敏这般说了,刘芳亮与李过停止争论,两人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入刘宗敏。 “你二人听好了,现在我军刚来此地,一兵一卒未战,便因唐军一通鼓噪,就要拔营撤返,未免太伤士气,也太损我军荣耀与尊严,故毫侯之策,断不可取。”刘宗敏瞥了一眼面带失望之色的李过,又对脸上稍现得色的刘芳亮说道:“但是,唐军诡计多端,虽然我军兵力是其十余倍,但他们真的狗胆包天,敢要十假之中忽来一真,我军真无防备,必遭重挫,亦是极有可能。故而需得早作防备,方可稳当。” 他话语一完,立即下令道:“你二人各自回营后,需得加派人手,于营外严加防范,严密观测唐军动向,以防有其军兵袭营。” 刘芳亮与李过二人齐声应喏,正欲离去,李过却又扭过头来,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刘帅,我等此去,自会多加防备,只是,左营与右营位置稍后,唐军纵想偷袭,倒是一时难顾。我最为担忧的,倒是中营。” 直面刘宗敏两道犀利的目光,李过毫不避让,他继续说道:“中营位置最为突前,与后面的右营与左营,一时难以呼应,若唐军真趁夜来袭,中营当是最可能被攻击的部位。在下只希望,刘帅能周密防备,以免唐军诡计得逞,” “这事本帅自是知晓,不必你一再提醒。”刘宗敏心下不快,冷笑一声回道:“本帅今夜定为加派哨骑,外出巡营,且会在营外环设拒马,那唐军纵然不顾死活,强要来袭,只怕亦极难接近。而只要他们攻势受阻,那么我们当可反制其部,甚至将唐军偷袭之兵马全部消失,亦是可能呢。” 听了刘宗敏这非但不作紧张预案,反而相当乐观的回复,李过却是紧皱眉头。 他张了张嘴,要再多说点什么,但他看到刘宗敏阴沉的面孔,最终只是轻叹一声,什么也没多说,掉头离去。 刘芳亮李过二人离去后,刘宗敏立刻开始加强军营防备。 他加派了数百名哨骑,让他们通夜在营外环营巡查,同时在营门入口,以及栅栏薄弱处,令手下军兵紧急加固安置了大批拒马与倒刺,以防唐军偷袭。 这些工作交待下去后,刘宗敏生怕手下偷懒,他倒也慎重,不辞辛苦亲自巡营检查,一边监督军兵加快速度布置,一边下令营中不得喧华骚动,各名军士要严守军律,所有没有任务的军兵,依旧如常歇息。 好不容易忙完这一切后,高度疲惫刘宗敏,回到帐中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局势,倒真如刘宗敏所料,差不多每隔半个时辰,山海关之处就是鼓声隆隆,呐喊震天,让刘宗敏的营地,皆是好一阵紧张。 起初两次的山海关异动,刘宗敏还耐着性子起身查看,到了第三次时,他在床上醒来,却已懒得动弹,只下令让手下军兵去查看有无异常。 而到了第四次山海关鼓声响起之际,刘宗敏已是酣声如雷,根本不作他想。 与他差不多的是,全营军兵,除了巡逻的哨骑与岗哨,还在与沉重的瞌睡作艰难的斗争外,其余军士,皆是深入梦乡,整个营地之中,鼾声此起彼伏。 只不过,刘宗敏与其手下,满以为唐军只是虚张声势,存心不让自已与手下军兵安稳歇息,但他万万没想到,唐军在这第四次鼓声响起时,已然有大批辅兵,悄悄来到了营地旁边的小树林中。 其实,在前几次鼓声响起时,唐军已然开始行动,他们利用鼓声、号角声、呐喊声为掩护,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大批辅兵,已从城中潜出,开始了夜袭行动。 唐军的夜袭计划,说起来,倒还真与当年诸葛亮打退曹操之策,颇为相象。 那就是,利用擂鼓吹号呐喊为掩护,让唐兵辅兵为先遣队,携带已拆成散件的小型投石机零件,和大批的单兵震天雷,从外城濠沟里爬出,悄悄潜去城外的小树林中。 到了小树林后,他们利用微弱的月光为照明,利用山海关城间歇响起的鼓声为掩护,凭着往日早已演练多遍的拆装训练,迅速而准确地组装拆成散件的小型投石机。同样,那随身带来的单兵震天雷,也每十个为一组,捆绑成束,准备投掷使用。 他们的攻击目标,便是李过所预测的那样,是刘宗敏所驻守的中营。 毕竟这里距离树林最近,若从小树林发起攻击,这处军营,正好处于小型投石机的最大攻击范围边缘。同时,它与左右两营距离较远,若有突发情况,另外两营也难以援救,故而攻击此处,当为最好的选择。 按唐军计划,等到辅兵开始投掷震天雷,刘宗敏的中营一片混乱时,那一直在山海关东门处静静待命的四千骑兵,便可立即跃出城去,向溃败的清军发动凌厉的攻击,对溃逃的刘宗敏部大肆追杀,尽可能地给他们造成最大杀伤。 这样的夜袭,当然也有相当的危险,考虑到自身毕竟兵力有限,而敌军兵多将广军势极盛,故这计划要求,在全力一击后,力求全身而退,当为最稳妥的举措。 因此,为稳妥起见,唐军夜袭军兵,会精心算计结束时间,等到敌军左营与右营兵马来援之时,全军要已然全部退走返回山海关,让敌军扑空,所谓的增援毫无意义。 在唐军的第三次擂鼓呐喊之时,大批唐军辅兵,利用夜色为掩护,躬身潜腰,快速穿行,有如一群机警而有耐心的土拔鼠,来到了黑黝黝的小树林里,在这里迅速组装投石机,与集束单兵手掷雷。 他们要按计划,等到凌晨四点多时,敌军处于最为懈怠麻痹的状态时,再开始攻击。 果然,他们欣喜地远远看到,在第四次鼓声响起之时,敌营之中动静极小,那些在营外巡游的哨骑,也是个个麻木不堪地继续游走,根本未再把唐军的鼓噪当回事。 最佳的攻击时刻,终于来临了。 正文 第六百六十七章 暗夜之狼 二十余架紧急组装好的小型投石机,在小树林中间距排开,随即吱吱地绞拉盘弦,直到最紧绷之处。然后,立刻就有辅兵快步上前,将集束震天雷,置放于拉下来的投盒之上。 “点火!” 滋滋的连声轻响,二十余根引火火绳,被立即点燃,随即,这些辅兵复用引火火绳,一齐点着了集束震天雷那拧成一股的引火线。 滋滋燃烧的引线,冒着幽蓝色的光焰,闪着细小的火花,有如魔鬼的眼神。 “放!” 随着辅兵头领一声怒喝,二十余架投石机那被绞压到极致的绞盘,几乎同时松开,只听得喀喇喇一阵松弦声,那下压到水平位的投杆,嘎嘎地剧烈弹起,那引线烧了一半的集束震天雷,带着微弱的啸音,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向远处的刘宗敏中营,直扑而去, 暗夜之中,小树林中的点点蓝火,其实已迅速引起了远处巡游的大顺军骑兵注意,只不过,惊讶至极的他们,才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哨声,那二十多枚集束震天雷,已然一齐投出。 “砰砰砰砰!……” 一枚枚集束震天雷,有如死亡之鸟从天而降,呼啸着直扑刘宗敏营地,这首轮齐射,因为暗夜之中无法很好瞄准,只有不到一半的震天雷击中的敌军营地。 饶是如此,这每十颗绑成一束的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依然极其可观,给了毫无准备的刘宗敏中营,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与震撼。 刺目的金黄色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血肉横飞的流寇军兵,四下响起的连绵惨叫,熊熊燃烧的帐篷与营中仓库,让刘宗敏的营地,瞬间变成一片混乱又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 说来也巧,其中一枚集束震天雷,正好击中了中军大帐的桅杆,喀嚓一声,将中军大帐上那高高飘扬的大顺军旗帜,给当中打断了。 也幸得是打在这旗杆上,那集束震天雷才没有刚好砸在帐篷上爆炸,从而让正在酣睡刘宗敏得以保住小命。 最终这枚震天雷,骨碌碌地滚到离帐篷不远处,才猛地炸响,那弹头中密集的铁弹珠,制造成了一个范围极广的死亡区域,且把厚实的牛皮帐篷,击出一个个可怕的弹眼,而爆炸产生的余焰与高温,立即把刘宗敏所住的帐篷给迅速引燃了。 饶是如此厚实的牛皮帐篷,依然难挡唐军的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犹有多枚铁弹,顽强地透过厚厚的牛皮帐篷,尖啸着钻入帐内,立刻把一面正挡在刘宗敏的面前的护卫,击杀得血肉模糊。 刚刚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还未来得及起身的刘宗敏,被这名嚎叫着倒下的护卫,给溅了一脸的污血,骇得他大声喊叫起来。 “怎么回事?狗入的唐军来袭营了么?那么多巡游哨骑,怎么不来禀报,都他娘的是吃屎的么?!” 刘宗敏抹了一把满脸的血垢,冲着帐中离他最近的那名惊魂甫定的护卫,一迭声地厉声大吼。 那名护卫面无血色,一脸惊骇,他迎着刘宗敏凶暴的眼神,结结巴巴地说道:“禀,禀汝侯,唐军并未派出军兵直接攻营,而是潜藏在东北方的小树林中,投掷震天雷远程攻打我军,方让我军这般被动……” “他娘的!你们难道是死人么?那还愣着干什么,立刻灭火,同时组织兵力,去把这靓投掷震天雷的唐军,给老子全部宰了!” 刘宗敏一脸暴怒,一边急急穿衣着甲,一边咬牙切齿地厉声大吼。 未等那名护卫说话,迅速穿好衣甲的刘宗敏,又一把抄起随身宝剑,快步离开火势越来越大的帐篷,急急向帐外跑去。 就在这时,又是二十余枚集束震天雷,呼啸着从天而降。 第二轮射击,唐军根据第一轮试射效果,及时调整了投射方位,故这第二轮齐射,那呼啸而出的集束震天雷,有如长了眼睛一般,基本全部投中在刘宗敏的中营。 连绵响起的爆炸声,几乎爆破刘宗敏耳膜,刺目的火光与腾空的烈焰,更有如魔鬼之花,开遍整个营地之中。 眼前的可怕景象,更是立刻让他呆住了。 他惊恐地看到,地面上,那些被炸得皮开肉绽的军兵尸首,横七竖八触目惊心,更有许多受伤的军兵,肢体不全地在地上打滚哀嚎。更有一些军兵,恰巧被刘宗敏看到,他们被震天雷击中,瞬间血肉横飞,只剩残肢碎骸,根本不成人形,浑身上下,更是烧得有如焦炭,一眼看去,惨不忍睹。 而再看远处,那一排排齐齐挨着的帐篷,已被熊熊的火势,烧成有如一条火龙一般,大批的军兵,正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急急救火,却根本于事无补。 眼见得主将刘宗敏,一脸发怔地站在已熊熊燃烧的中军帐外,一名都尉模样的人,急急上前,跪地请命。 “汝侯!敌军接连火弹袭营,我军营地损失惨重,还望刘帅下令,让军士们撤营离开……” 他一语未完,刘宗敏已拔出宝剑,狠狠地刺入他胸膛之中。 这名都尉圆睁双眼,嘴巴张得极大,一脸惊惧与迷惑交织的神情,仿佛还未想明白,刘宗敏为何对自已痛下杀手。 “惑乱军心,胆小如鼠,你这厮该当死罪!” 刘宗敏咬着牙,将手中宝剑用力拧了拧,才一把从他胸口抽出。 就在那名都尉的身躯,软软仰面倒下之际,刘宗敏插剑入鞘,冷冷下令:“传我军令,着营中骑兵立即出动,全力扑杀躲在小树林中偷袭我军的唐军士兵,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斩成碎块!” “得令!” “其余人等,立即做好防备,已烧着的帐篷尽力扑灭,将未燃的帐篷全部收起,军兵散开退远,及时闪避,尽可能躲开火弹的攻击范围。” “得令!” 八百余名奉命出击的骑兵,从已然急急搬开了拒马,收走了尖刺的军营中,疾速而出,立即向唐军潜伏的小树林中,疾扑而去。 就在这时,又是二十余枚震天雷呼啸着从天而降,准确地砸中了刘宗敏的中营。 更有一枚震天雷,十分凑巧地在营门口位置爆炸,将最后冲出营门,还来不及躲避的数十名骑兵,以及押尾后行的副队长,给活活炸毙。 被唐军追尾轰炸,还出师未捷就先折了副队长,让原本意气昂扬的一众骑兵,立刻陷入了一阵小小的混乱,士气自然也是十分消沮。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山海关东门已轰然大开,大批的唐军骑兵汹涌而出,随即兵分两路而去。 整个队伍,在队长的连声喝骂中,才好不容易消除混乱,整个队伍重新恢复秩序整合队型,然后这一众骑兵,才继续啸叫着,朝小树林冲去。 快到行近树林之时,骑兵们已然看清,淡淡月光下,树林中那些排成一排的投石机处,仅有数百名身着轻甲,甚至连武器都没带的唐军辅兵! 这些唐军辅兵,当他们看到大顺军骑兵冲来,顿是人人脸上显出骇然之色,很多人已开始下意识地后撤,径往树林深处钻去。 唐军辅兵的恐惧表情与畏缩表现,愈发挑起了这些骑兵的浓重杀意,冲在最前的骑兵队长双眼充血,一脸贪婪的杀气,他挥刀前指,大声怒喝道:“快!全军加快速度,一定要把这帮混蛋,全部给老子宰了。” 一众骑兵,顿时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他们象野兽一样高声啸叫着,朝着树林中纷纷后撤的唐军辅兵猛冲过去。 就在这时,令他们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清楚地听到,北面传来越来越密集的隆隆马蹄声,有如万根鼓棰擂响大地,而这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间或夹杂了许许多的喊杀之声,一齐朝自已的方向,快速袭来。 这一刻,全体大顺军骑兵,都瞬间懞了。 “入他娘!没想到唐军早有准备,现在咱们可是狐狸没打成,倒惹了一身骚了,真真端的可恨!”骑兵队长勒住马蹄,咬牙切齿地咒骂。 “队长,现在怎么办?” “撤,快撤!早不撤走,只怕我等会尽皆成了唐军的刀下之鬼了。”队长一脸忧色,率先拔转了马头,便准备向营地驰去。 只不过,令他万没想到的是,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就地脱逃一般,从他们后面,又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这一刻,这只顺军骑兵中所有的人,脸都几乎吓黄了。 原来,唐军早有预谋,知道他们极可能会就此遁逃,便兵分两部,一部前压,另一部包抄后路,从而将自已全部消灭,不留孑遗。 两面夹击,这下死定了。 未等这骑兵队长再下命令,唐军两部骑兵,前面为唐军第一镇丙营的玄虎重骑与飞鹞子,后面为鳌拜统领的满洲骑兵,这两部骑兵,几乎同时杀至。 暗淡的月光下,两股各有两千余众的精悍骑兵,有如两股黑色锋利的箭头,前后夹击,把这八百来名大顺军骑兵迅速冲成两段,复将残余的顺军骑兵,牢牢包夹在中间。 一时间,顺军骑兵惨叫连连,人仰马翻,迅速陷入崩溃。 那名顺军的骑兵队长,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柄凶狠的虎刀,便立刻噗哧一声轻响,砍断了他的脖颈,让他的头颅与身体,仅有一点皮肉连着。 冲天的血柱,立即从颈腔喷出之际,这名顺军骑兵队长的脑袋,象个孩童玩具一样耷拉下来,整个人立刻从马上倒栽而下。 队长被杀,残余的顺军骑兵再无斗志,纷纷充了武器,哀叫着求降。 只不过,此时前后夹击的唐军骑兵,各自兜了个半圆阵,把包夹在其中的顺军骑兵大砍大杀,已然杀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可怜那些正准备投降的顺军骑兵,登时杀尽,再无遣留。 干掉了这部骑兵之后,两部唐军骑兵合二为一,径自前去刘宗敏部中营后部,他们准备停留在这里,等待刘宗敏部弃营而逃之时,再给这些营中逃兵,以致命的追杀与打击。 而原本准备后撤逃命的唐军辅兵,见到突袭自已的这八百名顺军骑兵已被自家骑兵彻底消灭,顿是士气大涨,开心不已。 他们再无顾虑,立即又开始重新装填投射,那一捆捆集束震天雷抛射得是既快又狠,几乎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真奔刘宗敏的中营而去。 刘宗敏的营地,火光冲天,爆炸之声遥遥可闻,情况十分骇人。 在唐军辅兵发射到第十轮之际,整个流寇中营,火势已然越来越大,高达数丈的火光冲天而起,整个营地几成一片火海。 整个营地中,数不清多少帐篷被烧毁,遍地都是被炸飞的残肢碎骸,到处都是濒死伤员的的惨叫,就连营口与营栏,都燃起了熊熊烈焰,根本就无法再加以扑灭。 而亲自带着手下护卫,与宫中军兵一道奋力扑火的刘宗敏,到了此时,已是胡子与头发都烧得乌黑焦八,一脸薰得有如黑炭,模样十分狼狈。 他痛心地见到,这越来越大的熊熊火势,不由地长叹一声,颓唐地扔下手下的水桶,脸上的神情懊悔无及。 “唉,悔不听毫侯之言,以至现在让俺这般狼狈啊。”刘宗敏痛苦地摇了摇头,终于沉声下令道:“全军听令,立即放弃营地,全军立即向后转移。” “得令!” 大批的流寇军兵,得到主将这道命令,顿时皆如遇大赦,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立即从已烧开的营门处,蜂拥而出。 争相逃命的他们,已然毫无阵型与纪律可言,每个人都奋力前挤,以冀望能比旁边的人早点逃离这可怕的火海与人间地狱。 见此情景,刘宗敏十分愤怒,他大声下令,让手下军兵保持阵型,排队出门后撤,只不过,这道命令,在现在这样纪律全无人心丧乱的情况下,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流寇一窝蜂般向后溃逃之际,四千余名唐军骑兵,终于纵马赶到。 他们有如一群暗夜中的死神,发出尖锐的啸叫,立刻对漫坡遍野的流寇溃兵,开始了毫不留情的追击与杀戮。 正文 第六百六十八章 仇人相见 暗淡的月光下,一柄柄锋利的骑刀骑枪,寒芒辉映,在空中划过冰冷的弧线,那下击之处,皆是血肉纷飞,身首异处,惨叫连连。 四千余名疯狂追击的唐军骑兵,毫不留情地将可怕的死亡,带给有如一窝乱蚁一般,正四下溃逃的流寇军兵。 见到唐军早有预谋,趁自已这般混乱之际,派出骑兵大肆追杀,被一众亲兵紧紧护卫其中的刘宗敏,不觉怒气填胸,险些就要坠下马下。 “狗入的唐军,真他娘的歹毒!”刘宗敏咬牙怒骂:“可恨我大顺恁多精锐军兵,竟这般窝囊地任其屠杀,全无反抗之力!” 不过,刘宗敏虽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下军兵被唐军一边倒的屠杀,但稍令他欣慰的是,由于月色昏暗,不利于唐军视线,大部分手下军兵四下溃逃还算顺利,他们有如一群四处溃逃的兔子,迅速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刘宗敏等人,原本打算悄悄殿后而行,随军尾撤,这时他们突然发现,有一大队唐军骑兵,正呐喊着向自已冲杀过来。 随着这队唐军骑兵杀近,借助淡淡月光,刘宗敏惊讶地发现,这些唐军骑兵,竟然穿着的满州骑兵的盔甲,他们黄色布质盔甲上的那大大的铜泡铆钉,十分显眼。 “天哪!是满洲兵!” 旁边的护卫中,有人惊叫起来,很显然,这样的景象,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怎么回事?不是说,清军要与自已一起,联合攻打唐军驻守的山海关么,怎么竟有满洲骑兵与唐军一起作战? 不过,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大批的满洲骑兵,已然如同暗夜死神一般,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向着刘宗敏部疾冲杀来。 “快!全军上前,拼死也要拦住他们!” 见到有如旋风一般冲来的这股满洲骑兵,刘宗敏大惊失色,朝身旁的护卫急急下令。 数百名护卫骑兵,嗷嗷叫着冲上前去,与对冲而来的满州骑兵杀成一团。 很快,又有更多的流寇骑兵与唐军骑兵另入战斗,双方互呈对圆之阵,杀得人喊马嘶,战况十分激烈。 刘宗敏再不犹豫,亲自拍马上阵,与越逼越近的唐军骑兵战成一起。 两军厮杀一阵后,唐军开始渐占上风,刘宗敏部开始不支,已有溃退迹象。 听到那些野兽一般的满洲话,刘宗敏内心忧惧不已,在奋力磕开了一柄凶狠袭来的虎刀后,他内心忽地想道,自已这个统领十五万大军的统帅,该不会在这个暗夜里,以这么窝囊的状态,死于这些野兽一般的满洲骑兵之手吧。 若果这般死于此地,自已可真算得上是阴沟里翻船,窝囊到家了…… 说起来,算是刘宗敏命大,终于在这危急时刻,终于在令人心揪地看过一阵这屠杀景象后,他终于等来了自已的救星。 那就是,左营与右营见得中营火起,便立刻统兵来救,两股救援的军兵,纷纷打着火把,倒是有如两条长龙一般快速行来。两条长长的火龙,正快速地向中营聚集靠拢。 而见到两处援兵将至,杀得尽性而过瘾的唐军骑兵,终于停止了单方面的屠杀,全军迅速北撤而去。与刘宗敏部交战的唐军,也及时收手,迅速撤走,只留下犹在原地喘气不已的流寇骑兵与一地血肉模糊的尸首。 在唐军骑兵撤走之际,躲在小树林中的唐军辅兵,已然早早回撤,他们已把所带的震天雷全部投尽,随后开始熟练地拆除投石机,然后迅速地带着拆卸的投石机零析,悄悄地北撤返回山海关。 等到刘芳亮与李过,带着两路快速赶来的援兵,来到熊熊燃烧成了一片火海的中营处时,每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而这时,唐军骑兵与辅兵,皆已全部撤得一个景子都不见。 一场近乎完美的夜袭,唐军完胜,大顺完败。 除了一百余名骑兵,因为方才与出击的顺军骑兵交战,以及与刘宗敏的护卫骑兵交战时,而牺牲损失于战阵中外,此次夜袭,唐军竟是基本没什么大的战损,整个战果堪称完美。 而相对应的,流寇的损失,则要大得多。 刘宗敏清点战场收拢败兵后,他发现整个中营,损失兵马竟总共多达五千余人,营中的军械与积储,更是大部被熊熊大火烧了个精光。 面对刘芳亮与李过,刘宗敏羞惭至极,他下意识地躲开二人探询的目光,不与二人对视。 一时间,三人会面,竟是难堪的沉默。 “唉,没想到唐军果真胆大至极,竟真的出兵夜袭,倒是本帅疏于防备,以为他们会径自攻营,却没曾想到,他们竟会先以火弹袭营,又以骑兵包抄,最终让我军折损了五千余兵马,还几乎烧尽了中营内的物资,着实可恨至极!” 最终还是刘宗敏自已打破沉默,他说完这些话,一脸懊悔无及之状,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 刘芳亮与李过二人,互相眼光复杂地对视了一眼,不觉皆叹了口气。 见刘宗敏这般悔恨表情,李过出言安慰道:“刘帅,事情已经过去,就莫要太过伤感自责了。好在我等来得及时,唐军骑兵畏我军兵力仓促退去,已是十分庆幸了。” “更何况,相比我十五万大军,折损兵力五千余人,倒实是不多。更何况,我军后勤辎重,大部皆在左右二营,中营虽被烧得彻底,但军械粮食等物却未大量损失。刘帅但且宽心,且待来日重振旗鼓,再向唐军复仇不迟。” 听到李过的劝慰,刘宗敏脸色稍霁,他长叹一声,狠狠地咬了咬牙道:“咳,都怪本帅一时糊涂,未听毫侯之言,以致今日之败,现在想来,悔之何及!可怜我五千余军兵,间这么屈辱窝囊地死于唐军之手,现在想来,实实摧我肝肠!他们之死,我这个主帅,倒是有无可推脱的责任。”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涌起狰狞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道:“哼,且让这帮狗入的唐军得意几天,来日城破之际,本王定要将城中的唐军兵马,全部斩杀,鸡犬不留!” 狠话说完,刘宗敏接下来,便令全军连夜后撤十里,重新扎营安屯,以避唐军之锋。 流寇后撤之时,已撤回山海关的唐军,已是一片欢腾,每个人都沉浸在夜袭成功的喜悦之中。 豪格看到,这些返回的军兵,很快就有监抚司的文官来统计战功,清点伤亡,然后按律给予奖赏与抚恤,整个工作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唐军对于赏罚的这般制度化操作,令他又是又是新鲜惊奇,又是暗叹不已。 相形之下,清军的战功统计与人员抚恤,倒是仿佛处于原始状态,唐军在制度,已然完胜。 他忽然悲哀地感觉到,自已将来,若是要与这样严整有序,凡事都极讲纪律的军队翻脸对战,将是一项极其可怕的事情吧。 第二天,刘宗敏抱复性地出动军兵,将整个山海关南面的树林,全部砍光,一棵不留。他这样做,一是为了制造攻城器械,二是发泄被唐军袭营之仇。 而在三天后,十万清军,在摄政王多尔衮的亲自统领下,终于来到了山海关北面。 站在离山海关北面的最外层濠沟约一里开外,多尔衮带着阿济格、阿巴泰以及一众护卫,远远眺望面前这天下第一雄关。 伫望这道阻拦清军几十年不得从此入关的雄峻关堡,多尔衮心下,一时感慨万千。 旁边的副将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亦是一脸复杂的神情。 二人之中,尤其是阿济格,脸上表情最为怪异。因为前段时间攻取山海关失败,他的脸上,除了无奈之外,更是多了几分愤恨。 “前段时间,刘宗敏这厮,被唐军夜袭击溃中营,全军狼狈后撤,营盘尽毁,且被唐军击杀了五千余名溃兵之事,你们都知道了吧。”多尔衮眺望这座雄关,面无表情地对二人说道。 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对视一眼,均不发一声。 “哼,刘宗敏这厮,明知道唐军早有防备,而副将李过亦来相劝,却还如此托大,有此结果,倒是不冤。只是接下来,我军却该引以为戒了。”多尔衮冷笑着说道。 他随即冷声道:“传本王之令,全军离山海关北门十里外扎营,每天不间断安排人员值守巡防,附近的树林等摭蔽物全部砍光,断不可给唐军以可乘之机!” “嗻,我等遵命。” 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齐齐拱手,随即拔马退下,分别去安排军兵安顿扎营。 多尔衮复凝望了山海关北门一阵,便同样欲拔马返回。这时,他远远地听到,从身后传来一声如雷暴喝。 “多尔衮!你这天杀的贼厮!老子誓要杀汝,为我全家报仇雪恨!” 听到这话,多尔衮不觉脸色大变。 他迅速地拔马转身,一脸就看到,山海关北门已被轰地打开,那身着金黄色铠甲的豪格,正领着一众满洲护卫,怒气冲冲地从门中走出,一直到第二道濠沟外方站定。 “哦,原来你这反贼,投靠了唐军,现在竟还到山海关来了……”望着面前一脸怒气冲天的豪格,多尔衮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哼,很吃惊吧?只是某家命不该绝,现在为唐军效力,正要报仇雪恨取你狗命!你这厮如此心狠手辣,竟诬我谋反,害我全家性命,某家与你誓不两立!定要将你碎尸万断,为我全家老小,报此血海深仇!”豪格咬着牙说完,一脸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表情。 多尔衮凝视着他愤恨到几乎扭曲的表情,淡淡一笑,缓缓道:“好,豪格,那咱们就废话休说,疆场上再见,本王倒要看看,到时候,究竟是你死还是我亡!” 他顿了下,又笑道:“豪格,你记住了,本王若是拿获了你,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一定会让你这反叛朝廷背弃大清背叛祖宗的混蛋,受尽千刀万剐而死,还要让萨满作法,让你这厮的灵魂永下地狱,去与你的家人团聚!” 多尔衮一说完,再不多话,立即报马回走。、 后面豪格气极,取弓搭箭,狠狠一前射来,那锋利的箭矢,啾的一声,从多尔衮脸旁激射而过。 多尔衮脸色紧绷,再不回头,迅速拔马撤回阵中。 清顺两军,因为山海关的阻断,故而只能用第三方飞鸽送信的方式,这种方式,是为了不让信鸽被唐军射落,故采用绕过山海关,由第三方转送互相传递信息的方法,一时间,他们想要立刻联合进攻,倒是多为不便。 不过,经过反复数日的沟通后,刘宗敏与多尔衮二人,最终送成协定,约定好了时日进攻。 那就是,他们决定在营地中耐心地等待,在等了整整五天后,等到了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遂开始一道发动进攻。 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时日,就是清顺双方都知道,唐军火器十分厉害,若是在正常时日强攻,只怕军兵死伤会是极大,这样的攻打方式,无疑只会是得不偿失。 而现在是夏日时节,辽东之地雨水极多,若是耐心等待数日,等到一个大雨时日开始进攻,那唐军的火器无法防水,其守备能力无疑是大大下降,这样的话,自已再来重新进攻,就能大大减下部下伤亡,从而可以凭借兵力优势,将山海关的唐军,南北夹击统统加以消灭。 这一天,云幕低垂,大雨连绵,几乎同时从南北两处,传来了震耳的号角声与擂鼓声,清军与大顺军,几乎同时发起了进攻。 从天空下望,两边都是一望无际黑压压的士兵,排成整齐的阵列,有如潮水一般,向山海关夹击而行。 对于这次攻击,刘宗敏与多尔衮皆是心下以为,唐军在雨势这么大的情况下,他们的火器,只怕已是成了无用的烧火棍了。 而相应的,在两边加起来,总共多达二十多万的清顺兵力联合冲击下,其实唐军就根本无力抵抗。 而且,相比南面的刘宗敏,多尔衮多留了个心眼。 他要求,务必要等到南边的大顺军与唐军交战之后,使得唐军的防御重点转向南面,清军再开始发动进攻。 他希望,用这样的做法,尽可能减少自已手下军兵的伤亡与损失。 只不过,多尔衮这般小心思,真的能达成所愿吗? 正文 第六百六十九章 立体绞杀 连绵大雨中,作为先锋的大顺军流寇军兵,兵力约三万余人,他们一路奔行,在离山海关外濠沟一里开外,集体停住了脚步。 副将刘芳亮领兵走在最前面,在这里,他与前排的流寇军兵,均看到了前面的异常情况。 虽然大雨迷蒙,但前面的军兵还依然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那环形濠沟上,仿佛已盖上了什么东西,倒似一个雨棚一般。 没错,就是唐军盖的木质雨棚,十分沉重结实,上面还蒙了牛皮防水,在这样的雨天,极好地防住了雨水对火器的渗透与影响。 前锋大将刘芳亮,发现这处异常之后,顿是满脸失望之色,他略一沉吟,就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然后他急急拔马转身,赶去向中军之处的刘宗敏禀报。 听了刘芳亮的禀报,刘宗敏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定是唐军临时加装了防雨的雨棚。这样一来,唐军的火器打放,定然不会受到太大阻碍,而自已想要利用这场大雨,让唐军火器优势无从发挥的想法,瞬间落空。 看来这山海关城,不付出重大牺牲,是万难拿下了。 “汝侯,现在我等,却该如何处置?”刘芳亮一脸忧急之色。 刘宗敏抬起头,脸上满是阴云,他冷冷地回了一问:“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军已发,焉有自退之理?就算唐军已有准备,复能如何?” 刘宗敏脸色愈见阴狠,他沉声道:“于今之际,只能令手下军兵,不惧牺牲与阻碍,尽快冲入濠沟之中,去与唐军肉搏作战,方为取胜之道。” “若如此,我军的牺牲,只怕会相当之大啊。”刘芳亮一脸担心之状。 “那又如何?现现兵临阵前,只有拼死向前以搏一胜,安有后撤回营之理?再说了,这山海关若能拿下,那牺牲再多的军兵,亦是值得的。而且,若我军不先声夺人,不派兵攻上城头,那北门外的清军,虽为盟友,却定会一直坐山观虎斗,最多虚张声势,绝不肯决然出兵,经为必然之势也。”刘宗敏冷冷道:“磁侯,为将者,慈不掌兵。你我都是血火之中厮杀多年出来的,怎么今儿个在此反到磨磨叽叽起来了?“ “刘帅,我……” 刘宗敏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磁侯,要知道兵贵神速,如何可这般犹犹豫豫。你立刻继续带兵前攻,万不可久处原地不动,以致士气消沮,徒为无功之举。你要知道,现在正是需要我全军用命之际,当要无惧牺牲,勇往直前,一举冲入濠沟之前中,去与唐军守兵肉搏死战。要利用我军兵力优势,将守关唐军全部斩杀消灭。而在夺下濠沟之后,再开始用攻城器械,攻打山海关城!” “得令!”刘芳亮再不犹豫,立刻领令而去。 回到前阵,刘芳亮环视手下军兵,立刻开始下令。 “全军听令!我军作为先锋,理当一往无前,焉有见异而退之理!各位儿郎紧持盾牌,以抵御唐军火器。只要冲到濠沟之中,与唐军近面搏杀,便是重大胜利。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很好,各位,只要我们能拿下濠沟,立下首功,那本将自会亲自为你们请功!儿郎们,建功立业搏取功名的大好时候到了,冲啊!”刘芳亮拔出宝剑,径自前指,厉声大喝。 “冲啊!” 流寇军兵发出一声齐齐大吼,有如一群狂蜂,更如一群嗜血的野兽,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流寇首次冲锋,人数共有三万之众,他们充分散开,呈却月之阵,有如一张开的大嘴,向对面圆弧状的外层濠沟猛扑而去。 流寇军阵,狂冲到离南门濠沟约一千步时,唐军的阵地,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八百步,唐军依然没有动静。 六百步,濠沟上的雨棚已然清晰可见之际,唐军的本阵依然没有动静。 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些沉默地漂在海面上的唐军舰只,已悄悄地散开排成一字军阵,然后立刻朝正在冲锋的流寇军兵,猛烈开火。 每条唐军舰船,上下数排舷炮,同时猛烈开火,喷吐的余焰,有如无数朵在大雨中嫣然绽放的金黄色花朵。大团大团的硝烟喷涌弥漫,近千颗大大小小的乌黑而炽热的铁弹,带着尖锐的死亡啸音,穿透硝烟与雨幕,向岸上的流寇军兵猛扑而去。 铁弹从正拼力奔行的人群中呼啸穿过,以绝对强横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横飞的笔直血路。铁弹所及之处,惨叫连连,残碎肢骸与人体内脏四处飞溅,给奔行的流寇军兵,造成绝对恐怖的死亡与伤害。 其实,这样激射而来的铁弹,因为已处射击范围的边缘,谈不上任何准确性,但是,因为流寇冲阵人员相对密集,这近千颗铁弹,给他们造成的伤害,依然十分可观,瞬间就造成了五百名流寇的死亡,近千名流寇受伤。而且,这样的密集炮火齐射,对流寇士气的打击,更几乎是可以称为是毁灭性的。 在靠近岸边一侧的流寇,开始出现混乱与恐慌之际,第二轮舰炮又开始了。 这第二轮射击,同样造成了可怕的杀伤与愈发巨大的恐慌,靠岸的一侧的流寇军兵,深深畏惧于这样近乎绝对的死亡与恐怖,他们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始后撤溃逃。整个冲锋的流寇军阵,开始出现左侧冲锋右侧溃逃的怪异景象。 这样的溃逃是有感染性的,另一侧原本士气高昂一路冲阵的流寇军兵,见到右侧军兵被舷炮击溃,一时间亦是人心大乱,冲击的速度瞬间降低了极多,而他们冲阵厮杀的激情,亦是大为消沮,每个人的脸上,同样满是惊讶恐慌的神情。 毕竟,对于这些厮杀多年的精锐流寇军兵来说,他们印象中的敌人,只会出现在陆地上,对于这样来自海上的全新攻击,可谓是人生第一次,出现大面积的恐慌,倒是人之常情。 见到靠近海岸的右侧的军兵,竟被唐军两轮舷炮齐射,给打得溃逃后撤,后面押阵的大将刘芳亮,顿是怒火中烧。 “不许撤!不许撤!你们这些混蛋,给老子继续冲!” 刘芳亮拔剑怒喝,连连催阵,又亲自带着护卫骑兵冲上前去,将后那些溃逃下来的军兵,给狠狠地砍杀了十多名,才止住了这一侧溃逃趋势,整个阵形也堪堪稳定下来。 “冲!都给老子冲!冲上去,个个有赏,若是再退,定斩不饶!”刘芳亮亲手斩杀了数名逃兵后,冲着那些惶然不安的手下厉声大吼。他脸上溅满了鲜血,让那愤怒扭曲的脸孔,愈发显得恐怖吓人。 手下军兵畏惧其威,不得不重新硬着头皮,拿起武器重新前冲。只不过,这些人都留了个心眼,开始远离海岸边,而是尽里向左靠,以此方式,脱离唐军水师的舷炮攻击范围。 这样一来,冲阵的流寇军兵,阵势朝左侧更加密集,而且人员互相拥挤堆叠,再无先前严整,而是开始出了混乱的苗头。 他们不知道,他们这样阵势混乱地一窝蜂攻击唐军右侧的濠沟,其实正中唐军下怀。 原来,唐军早就算准了流寇会利用兵力优势全面进攻,为保证最大杀伤,故提前布置了水师舰船沿岸排开,以轰击流寇右侧兵力的计策。 这样一来,右侧的流寇兵力,在士气崩溃的情况下,不是溃逃回本阵,就是会下意识地畏惧唐军的水师舷炮,从而全军远离海岸,兵力集中于攻击唐军右侧濠沟,这样的话,敌军人数只会更加密集,阵型出现混乱亦是不可避免,从而为唐军开始密集射击,创造了有利条件。 在流寇冲击到二百步距离时,躲在雨棚下一直沉默的唐军火铳手,终于齐射开火。 唐军的火铳手,总共三千名,为了应对南北两侧的攻击,祖大乐将火铳手分成两部,一部两千人,守在南门外的濠沟处以抵御流寇,另一部一千人,守在北门外的濠沟中以抵御清虏。 而现在,因为流寇畏惧左岸的水师舷炮,开始集中攻击右测的濠沟,故唐军的火铳手,亦全部集中在此,一齐进行密集齐射攻击。 说起来,唐军现在所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流寇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两千杆燧发鲁密铳,一起开火,虽有雨水渗透等因素,导致四百余杆火铳火门渗水未能打响,但有一千五百余杆火铳顺利打放。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瓢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一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死亡之鸟,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流寇猛扑而去。 最前排的流寇,立刻有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流寇,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后退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依然径自冲来的流寇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五百多名流寇当场死伤,让流寇阵形大乱。 在流寇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一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一千五百余颗铅弹,又造成了六百多名流寇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流寇军兵,人人脸色惊恐至极,他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刘芳亮,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刘芳亮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全部给老子上,只要打入濠沟就是胜利!” 刘芳亮厉声喝完,又下令手下加紧擂鼓助威,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流寇军兵,继续前冲,攻入濠沟中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这帮可怜的家伙,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姜惨无比。于是,唐军的火铳,一轮轮地打响,流寇军兵则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而到了离那濠沟仅有一百余步时,又一件令所有冲锋的流寇军兵,皆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就是,南门上,那些同样搭了雨棚的近百门大大小小龙击炮,一齐打响,大大小小的近百颗铁弹,从城头呼啸着冲向汹涌而来的流寇人潮。 原来,此时流寇的距离,正在处于龙击炮的攻击边缘,为了减轻濠沟中唐军的压力,也为了更好地打击进攻的流寇斗志与士气,这南门上的火炮自然抓紧机会,不失时机地全部打放。 炮声隆隆,数十枚硕大乌黑的炽热铁弹,以强横狂暴的力量,横扫挡在它面前的一切东西。在密集的流寇阵中,长头到尾,犁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路,这条血路经过之处,血肉横飞,人体碎肢残骸鲜血内脏四处飞溅,有如地狱屠宰场。 一时间,山海关南门外,枪炮齐鸣,隆隆炮声与绵密的枪铳打放声,叠加起一片,形成了极其有效,具有高度杀伤力的立体火力网。 而在流寇拼死前进,到了离濠沟约数十步外时,濠沟中一直按捺不动的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流寇军阵,用力掷去。 正文 第六百七十章 前军尽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流寇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流寇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上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八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两千多名密集冲锋的流寇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很多人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流寇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上千名来不及后退的流寇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二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城头的重型龙击炮,更是炮声隆隆,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流寇,在离濠沟只有二十余步的地方,终于彻底崩溃了。 其实战到现在,已然不是战斗,而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流寇们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想跑,没那么容易! 见到黑压压一片冲阵的流寇终于在自家火器的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全军仓皇溃逃,唐军的濠沟阵中,响起了连绵而响亮的欢呼。 与此同时,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从濠沟中一跃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溃逃而去的流寇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流寇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流寇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唐军枪兵奋力出击,勇杀溃兵,一直养精蓄锐按兵不动的唐军骑兵,又岂甘人后。 一直静静呆在山海关东门处的大批唐军骑兵,包括满州骑兵在内,总共4千余人,他们在得到命令后,立即发出野兽般的啸叫,有如猛虎出山,有如宝剑出匣,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从山海关东门蜂拥而去。 他们有潮水般汹涌出城,随即掉头径直南下,全军兜过城墙角后,便有如离弦之箭一般,朝溃逃的流寇军兵,扑杀而去。 绵绵大雨中,这四千余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奔逃不及的流寇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一时间,唐军枪兵与骑兵在战场上形成了良性互动,枪兵尾追溃兵,骑兵包抄其侧翼,两个兵种齐力合击,大股大股地消灭溃逃的流寇,给仓皇逃命的他们,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南门外的空郊,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流寇军兵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混合着雨水,竟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血河蜿蜒长流,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而在流寇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副将刘芳亮,见到这三万先锋精锐,竟然连濠沟都未碰到,就被唐军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而在看到,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之时,他的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可恨啊,三万精锐,一朝荡尽,这简直是大顺起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 现在前锋尽挫,军兵损失殆尽,纵然中军与后军未动,但在现在先锋溃散,士气崩溃的情况下,还再想去夺下唐军的濠沟,根本就不可能了。 刘芳亮不愧是沙场老将,面对如此不利局面,他紧咬牙关,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沉声下达了撤退命令。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再令后备的五千骑兵,即刻出阵,迎战敌军,一定要挡住那些该死的唐军骑兵,对我军溃兵的疯狂追击。” “得令!” 大雨滂沱中,刺耳尖锐的鸣金声穿透雨幕,让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流寇军兵,如闻大赦,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奔逃,朝自家军阵中狂奔而去。 在他们身后,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这时,那五千名流寇老营骑兵,不敢稍怠,他们纷纷猛磕马肚,奋力出击,向正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猛冲而去。 只不过,他们才刚奔行不远,就立即大受阻碍。 因为战到此时,三万溃逃的流寇军兵,已然约有近两万人被杀死砍伤,只剩约一万余人总算命大,依然还能夺命狂逃,他们有如潮水般的疯狂逃命,正好挡在前行的流寇骑兵面前,让这五千骑兵,前行速度大大受阻,根本无法正常的前进突击。 军情紧急,生死攸关,流寇骑兵们见此情形,亦是十分无奈,他们一边大声咒骂,一边奋力拔马从人流缝隙中前进,更有一些心急的骑兵,等不及就拔出砍刀,对两边溃逃的人流用力砍杀,在不断响起的惨叫声中,生生从中挤出一条通道。 只不过,这样的迟滞,倒也没有影响太久,因为很快地,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唐军骑兵,便有如死神追命一般,一路尾追着那些溃兵,冲到了犹然组不成战斗阵型的流寇骑兵面前。 唐军的到来,可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这一众流寇骑兵顿时十分被动。 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呈半圆状,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撞飞了挡在前面的溃兵,瞬间冲入流寇军阵之中。 这一凌厉冲击,把原本散乱的流寇骑兵阵型冲得愈发散乱不堪,大批毫无防备的流寇骑兵,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这人数稍占劣势的唐军骑兵,反而先给了人数稍多的流寇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随即,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看上去,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能会持续很久,但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流寇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流寇骑兵,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流寇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腹背受敌的流寇骑兵,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流寇骑兵,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另有极多的流寇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大雨滂沱的战场上,因为担心流寇会继续派出援兵,唐军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流寇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千骑的流寇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而其余的三千余名流寇骑兵,则全部在这大雨茫茫的战场上,被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当然,流寇骑兵的这次突击战斗,也没有没有半点价值。 毕竟,在他们拼死作战之际,为大批的溃兵争取了十分宝贵的逃命时间。这些溃兵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仓皇逃命回到阵中,总算得以保全性命。 而战至此时,唐军枪兵与骑兵,已然大获全胜,为免节外生枝,他们亦无继续追击之意,而是纷纷后撤退回。 而令人可笑的是,在他们退回时,已然胆裂心惊的的流寇军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撤走,却再无一人复敢出击作战。 看着唐军从容撤退,一直沉默押阵观战的刘芳亮,内心有如刀绞,他紧绷着脸,强忍着内心痛苦,向那一众劫后余生的手下军兵,下达了一道声音颤抖的命令。 “全军听令,按序退回本阵,与中军汇合,再作计较。” “得令!” 说完这句话,他自已拔马先走,率先赶回中军之处,前去面见刘宗敏。 刘芳亮纵马行来,透过飘泊的雨幕,他远远地看到,刘宗敏一身甲胄,手按腰刀,有如塑像一般地站在大雨中时,见刘宗敏这般模样,刘芳亮内心顿是无限悲凉。 他缓缓地纵马行近,在离刘宗敏数步开外,滚鞍下马,跪伏于地,颤声禀道:“在下刘芳亮,统军无能,折损军兵近两万,未能拿下唐军濠沟,请汝侯责罚。” 刘宗敏的目光,根本就没有看他,而是透过重重雨幕,看向极远的地方,许久才沉声回道:“磁侯,你起身吧。咱们多年的老兄弟了,不来这一套。以俺看来,此仗之败,归根结底,非你之罪责,而是我等太过轻敌之故。” 刘芳亮闻言一怔,心下却稍觉安慰,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说起来,与唐军作战,竟是这般结果,实实大出乎俺原本预料。”刘宗敏的话语,满含无可言说的痛苦与苦涩。“俺真没有想到,他那些停泊在海面的水师舰船,竟是如此厉害,以舷炮攻击,竟是生生地压缩了我军的作战空间,逼得我军不得不偏仄一侧,真是端的可恨!” “因引,我军为躲避炮火,不得不进行密集攻击,结果反而让唐军的火器充分发挥了优势。唐军火炮、枪铳、震天雷轮番攻击,如此密集强悍的火力,任谁也抗不住啊。” 刘宗敏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长叹息,一脸说不出的落寞。 “刘帅,现在我军已败,复当如何?另外,现在北边的清军,现在状况又是怎样?”刘芳亮低声询问了一句。 刘宗敏冷笑一声,沉声道:“我军经此大败,焉可再战,只能暂且退回营中,重作休整,再作计较了。至于北面的清军么?” 他略停顿一下,便又冷笑着回道:“本帅敢料定,清军此战,本是助战,战斗意愿十分有限。到现在为止,他们定然只是虚张声势,绝对没有开始进攻。而且,在听到我军的鸣金声后,清军定然亦是再无斗志,而想要退兵了。那精明狡诈的多尔衮,定会下令全军后撤,绝不敢进攻山海关一步。”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一章 失意东南,得意西北 刘宗敏的猜测,应该说,是十分准确的。 就在流寇阵中鸣金大作之际,原本举起令旗,正欲喝令前部军兵冲锋攻击,去与流寇兵马一道攻城的多尔衮,那高高举在半空中的手,顿时僵住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不是吧? 在这般紧要时刻,这些天杀的流寇,竟然鸣金退兵了? 他伫耳静听,遥遥传来的鸣金之声,正清楚地告诉他,自已并没有听错。 多尔衮那高举的右手,终于缓缓地垂了下来。 多尔衮的脸色,复杂之极,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人数是守城唐军十倍的流寇,竟连攻上城池都做不到,就被唐军迅速击溃退兵了,这,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但是,这样看似根本不合常理的事情,却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而在他身旁,英亲王阿济格与饶余贝勒阿巴泰,也都是一脸惊讶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奶奶的,这打的什么鸟仗,自已这边还未动兵进攻,流寇就要退兵而去,这哪里是在打仗,倒是简直有如儿戏! 他们二人,将探询的目光的望向主将多尔衮,却见多尔衮黑着脸,一言不发。绵密的雨水顺着他的金色帽盔边沿滴滴下落,有如一首令人心烦的乐曲。 “摄政王,你看现在……”阿巴泰眨着眼,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他一语未完,多尔衮便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然后一脸无奈地说道:“罢罢罢,流寇已然退兵,单凭我军之力,焉可撼此坚城。本王可不想徒劳无功,让手下儿郎白白送死。我军亦退兵回营罢,来日方长,再作计较。” 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目光复杂地对望一眼,最终只得无奈依令行事,下去传达撤退军令。 大雨滂沱之中,最前头的清军军阵原地转身,缓缓沉默后退,一扫方才的嚣张气焰,他们人人低垂头颈,象霜打了的茄子,更有如一群丧家之犬。 原本气势煊天轰轰烈烈的山海关攻城战,竟然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撤退的路上,多尔衮心下十分不是滋味,他抬起头,透过漫天雨幕仰望灰濛濛的天空,任凭雨水在脸上肆意纵横。 马上呆坐的他,有如一截没有生命力的木头,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在此时,在城头望着清军无奈缓缓退去的祖大乐,心里可谓乐开了花,不由得仰天大笑。 “痛快痛快!哼,你们这帮狗入的流贼与鞑虏,你们不是要联合进兵攻打我山海关吗?怎么现在,都他娘的一个个的都做了缩头乌龟了?你们这帮厮鸟,攻城不下便撤兵逃跑,算甚本事。”祖大乐连连拍着堞垛,一脸的畅快何以言表。 副营长胡贲亦是一脸激动:“祖营长,这些流寇与鞑虏,经此一败,定是肝胆摧裂,再不敢动取我山海关的心思了。依末将看来,现在我山海关之地,当可固若金汤高枕无忧矣。” 祖大乐点头道:“正是如此。以本将观之,流寇已然胆丧,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再不敢起攻打我山海关的心思。最终只怕还是会悄然撤回返回。而北面的清军,原本就纯为助阵而为,有利则上,无利则退,他们见流寇大遭挫败气馁不前,定然亦是气沮,最终只能灰溜溜地撤兵回国。” 祖大乐与胡贲二人,在城头纵情谈论,如此快慰,而同样在城墙上,看到清军这般灰溜溜地远撤而去的满州统领豪格,心中滋味,却是怪异莫名,说不清是欢喜还是烦忧。 刚才唐军与流寇的战斗,豪格虽然依命驻守城墙,并未亲自下阵厮杀,但他亲眼看到,唐军的火器进攻这般凌厉凶狠,更有海陆一体式联合防卫,到是让他大开眼界。 而在短短半个多时辰里,唐军就迅速地打垮了流寇的进攻,接着又横扫溃敌,大大扩充了战果,甚至连来救援的流寇骑兵都被一举击灭,唐军的这般辉煌战果与强悍战力,让他不由得大惊失色。 一片欢呼声中,豪格却落寞地想到,唐军这么强悍凌厉,火器如此凶猛无敌,自已将来若真要起事,会不会,只怕最终亦会落得与流寇一般下场吧…… 而更让他内心抑郁的是,流寇尚且胆敢前来攻城,而作为清军统帅的多尔衮这厮,竟然在兵临阵前之际,生生地当了缩头乌龟,让自已与他大战一场报仇雪恨的愿望,就此落空。 这个狡滑又怯懦的家伙,竟然让他就这么跑了。 一时间,豪格心下,忽然满是悲哀。 他知道,自已想找多尔衮报仇,想要亲刃此獠,只怕是不知要等多久以后了…… 山海关此次守城大捷,迅速地被祖大乐用飞鸽传信的方式,送到济南城中。 唐王李啸观信后,十分欣喜,脸上笑意莫名。 他知道,流寇经此一败后,定会全无战心,而他们久久未得破关良策的情况下,那北京城中的李自成,最终只怕也会是要不得不同意,让刘宗敏他们就此带兵返回,以免在外虚耗无功,徒废粮草。 而流寇一撤,作为辅助的清军,自然也只能跟着灰溜溜地撤兵回国,接下来这山海关城,当然全然无忧。 而流寇与清军一旦撤走,自已接下来的用兵重点,当是扫灭南方的弘光伪政权了。 这根心头的毒刺,一定要彻底拔除。 看现在的进度,可能再过三个月,第七镇与第八镇这两镇新兵,皆可练成。到那时,自已便可统兵南下,径取南京了。 而只要弘光伪政权被从南京赶出,整个江南财赋之地尽归自已,那自已将会如虎添翼,从而再无后顾之忧。接下来,无论是继续扫灭残余的弘光伪政权,还是去击灭各路流寇,抑或径直北上攻打满清,都是从裕自如,任随自已心意了。 李啸想到这里,脸上泛起淡淡微笑。 站起身来,缓缓踱步来到墙上地图处,他久久地凝视着南都南京的位置,然后拿出一面小红旗,重重地在上面。 江南在手,天下我有。 到那时,该是自已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时候了吧…… 李啸接到山海关讯报之时,刘宗敏派去京城传信的信使,也正好把流寇攻打山海关战败的消息,报告给了李自成。 正在东暖阁饮酒的李自成,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又听完信使把这段时间的战斗经过,给全部禀报完后,他简直惊呆了。 不是吧!? 十五万大军,师出近月,全然无功,反而先是被唐军夜袭,折兵五千有余,又在攻城作战之际,竟连城池外的濠沟都未得进入,就被生生击溃,全军复折兵马近两万,这样窝囊的战斗,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要知道,这是大顺朝立国以来,所遭受的前所未有的耻辱,就说是大顺朝的国耻,亦不为过。 腾腾怒气,从李自成脸上涌起,他额头青筋饱绽,一咬牙,将手中的酒瓶狠狠掼在地上。 砰的一声爆响,精瓷酒瓶瓷片碎了一地,残酒四处流淌。 闯王如此暴怒,吓得旁边几名太监畏怯不已,噤若寒蝉。 “狗入的刘宗敏,真他娘的无能怂包!这厮如此无用,就知道抢女人泡女人玩女人,打起仗来就是一泡狗屎!十五万大军遭此挫败,你还有何颜面,再率军返朝!”李自成一脸狰狞之色,他扭过头去,冲着旁边颤栗不已的小太监厉声吼道:“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去把牛金星这厮给俺叫来!” 那太监不敢稍怠,应诺连连,头点如鸡啄米,随即脚底抹油,冲出殿外,径去传报。 很快,牛金星快步来到东暖阁中。 跑得气喘吁吁的他,还未来得及跪禀,就被李自成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砚台,朝他脑袋狠狠砸去。 牛金星觑得亲切,及时闪避,那珍贵的端州砚台啾的一声,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随即砰的一声爆响,在旁边的梁柱上撞成碎块。 “入你娘!妈个x!狗入的牛大眼子,你他娘的,天天给老子鼓吹要与清虏结盟去打山海关,这下好了,这山海关连块墙皮都没掉,那与俺们结盟的清军,亦未损失半根毫毛,倒是咱们,结结实实地损失了两万五千余精锐兵马。如此重大的损失,都是你他娘的馊主意闹的!”扔完砚台的李自成,冲着牛金星唾沫四溅破口大骂。 牛金星抹了一把脑门参出的细汗,一声轻叹后,才缓缓禀道:“闯王,刘宗敏此战之败,其实真正说起来,既非是在下拙计之过,也非刘宗敏指军无能,而是另有他因呀。” “还有什么原因,你他娘的休要狡辩!”李自成怒气冲冲,依然不放不饶:“若不是你这贼厮出这鸟主意,说甚要与清军联合进攻山海关,我军如何会遭这般大败!告诉你,刘宗敏这厮鸟,他丧军失阵,丢尽我大顺军颜面,俺自要狠狠地治他的罪。但牛大眼子你这厮,出这联清共打山海关的破主意,其罪责亦是非小,俺也要重重惩治于你!” 牛金星见李自成如此愤怒蛮横,心头又恐惧又无奈,顿是又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闯王,你且听我说来。” “有屁快放!” 牛金星皱着眉头,略一沉吟,便回道:“闯王,你可知,刘宗敏为何在这山海关下,会遭到样的挫败么?依我看来,倒非是他用兵之过,而是唐军这次的守城方工前所未有,令我军防不胜防,方有此败也?” “哦?何出此言?” “闯王,你也知道,这山海关,凭山扼海,地势险要,实乃天下第一雄关,本来就有以一挡十的实力,相当地难以拿下,只不过,为了巩我边防,靖我边疆,才不得不派出重兵强硬夺取,此乃我大顺朝野之共识也。”牛金星说到这里,见李自成听得仔细,遂又继续说道:“本来,我军若与往常一样,派出重兵,不惜牺牲努力攻城,亦可拿下此等坚固关城。但现在,唐军却使出一独门绝招,方让我军徒损军兵,无功而返啊。” “是何绝招,你他娘的少卖关子。”李自成皱起眉头。 “闯王,唐军的独门绝招,便是水陆联合防卫,这一招端的厉害。我军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前面与侧翼皆遭猛烈攻击,因此处处被动挨打,以致全军册溃,这样的局面,倒是亦不为奇了。”牛金星长叹道:“唐军施此狠手,倒是确出乎了在下之料,于今想来,亦是甚悔啊。只不过,唐军这一招,只能用于山海关这类地势特殊的地方,但如果我军并不气馁,转而与清军联合攻击其他的唐军地界,当可再无此忧,一定能大获全胜而归。”、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大顺军还能与鞑子一道攻击何处,方为合适?”李自成明显来了兴趣。 牛金星眨了眨眼,立即拱手禀道:“这处地方,在下已然想过,就是唐军现在据有的宣府北路!” “宣府北路?” “对,就是宣府此路。”牛金星目光灼灼,继续说道:“我大顺攻占宣府大部地界后,宣府的明军基本尽灭。那唐军原定北镇军兵,遂利用宣府北路空虚无防的境况,大肆用兵,到现在为止,整个宣府北路已尽落其手。实实令人可叹。“ 牛金星顿了下,复急急说道:”然而,现在的唐军定北镇,虽被改为了唐军第四镇兵马,其部下兵员与火器皆大大扩充,实力竟是增长了许多。但是,若其要面对我军与清军的联合攻击,在没有水师帮助的情况下,他们想要保住这宣府北路,还是十分困难的。我军当可与清军一道,共分宣府北路之土,然后分别从北面与南面两路进兵,令唐军顾此失彼,最终只能放弃整个宣府北路,而龟缩于金汤城一隅之地。到那时,我军与清军再重兵围城,联合攻击,定能将这唐军第四镇老巢金汤城一举拿下!” 牛金星说到这里,双眼中满是希望的光彩,他朗声道:“有道是,世事不完满,失意于东南,得意于西北,亦是好事。若此计得行,最终扫灭唐军第四镇势力,则如同斩却唐军一臂矣!到那时,我大顺军再无后顾之忧,当可全力南下,扫灭残明,争霸天下!”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二章 坚壁清野 听到牛金星这番对局势的分析,李自成怒火渐熄,眼中顿时又跃起闪烁的神采。 如果真能如牛金星所说,在山海关失利后,转而攻击宣府北路的唐军第四镇,并将这部兵马彻底消灭,那么李啸在塞北的势力,将会被全部铲除,而自已从此之后,亦可真的再无后顾之忧,当可全力南下,去集中力量扫灭残明了。 而若是一统中原,天下既定,那局于山东一隅的李啸,如何还有能力再与自已争锋。 应该说,与清军联合,一道进攻宣府北路,这是一步很不错的走棋。 现在的大顺,共有机动兵力近五十万,哪怕分出二十多万去攻打宣府北路,那些在京师以及北直隶各地依然有二十多万兵马驻守,其兵员数量,应对山东的李啸,可谓绰绰有余。 要知道,现在山东的唐军,南有不服管束的弘光伪政权在侧,北有满清与大顺虎视眈眈,其下兵力因为分布全国各地以及海外诸省,却是十分有限,根本就无能力进攻京师,那么自已只要安排好留守军兵,当可全然无虑地进攻宣府北路。 想来唐军的第四镇兵马,兵力总数不足三万人,如果自已派出二十余万兵马进剿,再加上清军的配合,南北两面夹击,拿下宣府北路,拔掉唐军第四镇的老巢金汤城,再把整个唐军第四镇全部消灭,当非难事。 想到这里,李自成的脸上,不觉泛起开心的笑容。 “好哇,牛大眼你这厮这话,倒也有点道理。这山海关拿不下,若能拿下整个宣府北路,倒亦是好事。行,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与清军联系,尽快开始准备攻打宣府北路。”李自成说到这里,咬了咬牙,一脸狠色:“至于本次出征的统帅,由俺亲自出任,奶奶的,俺要来个他娘的御驾亲征!” 李自成一锤定音,剩余的事情,自然是牛金星去忙碌联络。 在通过与清廷互派使节沟通后,双方约定,在一个月后,双方各自聚集重兵,到宣府北路南北两处,然后一道向唐军夹击进攻,争取在数月之内,把唐军第四镇兵马彻底消灭。 闲时光阴易过,经过近一个月的厉兵秣马与精心准备,李自成开始正式出兵,攻打宣府北路。 他安排李过为京师留守,负责京城与北直隶的防御事项,而他自已则点起二十五万精锐兵马,由刘宗敏与刘芳亮二人分任副将,御驾亲征。 这支兵力雄厚的大军,从京城誓师出发,然后浩浩荡荡地径攻宣府北路那南面门户龙门堡。 与此同时,清军为了一雪前耻,也为了更好地与流寇一道瓜分宣府北路的土地,同样大动兵马出征。 多尔衮下令,让驻屯在广宁的吴三桂部兵马,亦在此次征调范围之内,又从各个生女真部落,以及依附满洲的蒙古诸部,总共临时搜罗了一万余名蛮族战士,总共派发了十五万大军,规模可谓惊人。 此次出征,复由他自已亲任统帅,另再由阿济格与阿巴泰分任副将,全军在广宁集结完毕后,便令吴三桂部兵马为前锋,立即西进,绕过喀喇沁、奈曼、东土默特等蒙古部落,集中兵力进攻宣府北路北面门户独石口。 流寇与清虏联合进攻宣府北路的消息,迅速便被京城中唐军安全司密探,禀报给了在山东济南的李啸。 李啸收到消息,心头却是冷笑。 这些流寇与鞑虏,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他们在山海关之地吃憋,便想在宣府北路找场子。哼,想得倒美。 想来我唐军第四镇兵马,亦是久战精锐之师,又有金汤城这座经营了近十年的坚城为依托,哪怕宣府北路其他地方皆尽丢失,但他们想在短短时间里攻下金汤城,消灭第四镇这支精锐劲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不过,自已却也不可掉以轻心。 毕竟,流寇与清军,以总共四十万的兵力,去联合攻击这外无援兵的第四镇兵马,纵是灵活应对,凭城坚守,虽然能坚守相当长的一段间,但如果自已这边长期不能施于援手的话,久被围困的金汤城,怕亦有莫测危险。可能最终的结果,就算能守住,这第四镇兵马,亦会损失惨重。 这样的结果,是自已能承受的代价吗? 换句话来说,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是在考验自已的战略决定,到底是先图南,还是先图北。 李啸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行事,先行解决弘光伪政权,再发兵北直隶,以围魏救赵之计,强迫流寇退兵。 毕竟,江南膏腴之地,若是久被弘光伪政权占据,对自已来说,实在是大大的不利,更何况,自已在两镇练成的情况下,当不可再给弘光伪政权以稳定局面苟延残喘的时间。 这样的话,自已这番南下征战,当需速战速决,方为妥当。而整个战略目标,就要相应改动了。 李啸原本的计划,是要除了拿下整个江南后,还要如真实历史上清军灭南明一样,一路尾追着弘光政权,不断地继续进攻,直至将其彻底消灭,不留后患。 但现在,考虑到宣府北路第四镇的压力太大,这个战略目标只能分步实施,首要目标,便是以先拿下江南地区为主,再徐徐后图弘光伪政权的残余势力。 想到这里,李啸亦不由得感叹,现在的全国局势如此微妙,自已只能尽可能稳妥行事,方是正确的做法吧。 故而,这段时间内,唐军第四镇兵马,必须独自承受极大压力,独自应对清顺两军联合夹击,这样的做法,算是为全国战局作出必要的奉献与牺牲吧。 李啸思虑既定,迅速地给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飞鸽回信,叮嘱了他许多注意事项,以及相关的用兵之道。 三天后,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户棨,收到李啸的来信后,立即开始如信布置。 重兴元年农历七月底,这夏日炎炎的时节,李自成亲统大军,一路过延庆左卫,怀来卫等处,终于来到了宣府北路的南面门户龙门堡。 看到面前这座空无一人的废弃关堡,李自成不由得眉头紧皱。 一路上,他总在想着,唐军极可能会利用宣府北路的诸多关堡,凭堡坚守,沿途狙击自已这二十五万大军,却没想到,他们倒是撤退得坚决而彻底,把宣府南面门户龙门堡,全部丢给了自已。 而这一路上,自已更可看到,唐军已将沿途的百姓全部撤走,田野中尚未成熟的高梁也全部割尽,来了个彻底的坚壁清野。唐军这般果决地一心退守,倒还真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李自成心下暗忖,如果唐军真的已将整个宣府北路坚壁清野,百姓业已全部转移到金汤城中,那么自已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长驱直入,径自攻到金汤城处呢?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冒险。 毕竟宣府北路地域颇广,关堡众多,如果自已一味锐意轻进,万一唐军在哪座关堡悄悄设了埋伏,打自已一个措手不及,可就糟了。 李自成思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为了稳妥起见,在唐军已然撤走的情况下,依然要分派大军去分别探查,以免唐军有埋伏之兵力,然后,全军搜索前进,最终齐头并进来到金汤城外,复与清军一道合力攻城。 思虑既定,李自成立即开始下达命令。 他下令,全军分成三部,分别由自已以及刘宗敏刘芳亮统领,三路兵马互为犄角,一道搜索前进,最终汇合于金汤城下。 这三路兵马,自已统领人数最多的中军十余万兵马,刘宗敏统左军七万兵马,刘芳亮统右军七万兵马。三路兵马分派既定,立即开始分头行动。 其中,李自成部中军的行动路线,是驻守在龙门堡一带,扫荡整个南河一带,把附近的小白门堡,龙门关堡,三岔口堡等处,扫荡搜查完成后,全军再径自北上,直攻金汤城。 刘宗敏的左军,是渡过南河,直取雕鹗堡,然后沿着龙门川左岸北上,再拿下赤城堡与镇宁堡,在这里与刘芳亮部汇合后,全军迂回到金汤城东北,截断唐军第四镇的退路。 刘芳亮的右军,在渡过南河后,全军沿龙门川河右岸北上,直取滴水崖堡,宁远堡,样田堡,然后西渡龙门川,与刘宗敏部汇合,再全军进逼金汤城。 然后,在全军抵达金汤城后,围而不攻,等到清军扫灭宣府北路北面的唐军后,再与清军一道围城。然后在准备周全后,发起全力进攻,争取一举拿下金汤城,彻底消灭唐军第四镇兵马。 接下来,三军分别进击行动,不出李自成所料,唐军果然早已遁去,大军行进到各处军堡,一无所获,百姓近乎绝迹,田野中只剩下割了个干净的整整齐齐的高梁杆荏,一路扫荡过去,连个唐军的影子都未曾见。只能有时候,偶尔远远看到几个零零散散的唐军哨骑,只不过,等到流寇骑兵想去追击时,他们早就一跑就不见人影了。 李自成部的中军如此,刘宗敏的左军与刘芳亮的右军,亦是差不多同样的情况。 见唐军对自已如此畏怯,象个胆小的兔子一般躲起来不敢见人,流寇顿时大为骄狂,原本的谨慎小心,渐渐都被浮躁与轻进所取代。 于是乎,他们警惕性开始迅速下降,流寇本性开始显露,不断有军兵开始脱离主阵擅自行动,三支军队的兵力,皆开始逐渐分散,纪律性与组织性日渐松弛。 每个人都开心地想着,原本以为征伐宣府北路,剿除那些悍锐能战的唐军,会是一场极其艰苦牺牲重大的战斗,却没想到,现在的进军,倒是比旅游还要轻松。 因此,整个流寇军伍,在日渐散漫之际,对唐军亦是愈发轻视。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得意洋洋无所顾忌地四下扫荡进军,兵力越来越分散之时,唐军已然开始悄悄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五天后,刘芳亮的右军,在一路拿下滴水崖堡与宁远堡后,其中一部军兵约三千人,复向右边进军,前去扫荡一处小型百户堡,长种堡。 这里靠近汤山余脉,地势开始起伏,不象先前所经之地一样平临无垠,按理说,在这样丘附起伏的地界行军,应该小心行军,派出哨骑哨探前行,方为妥当。只不过,自龙门堡分兵以来,刘芳亮的右军连日里半个唐军都寻不见,顶多远远见过几个唐军哨骑,他们的警惕性早已大大下降,骄狂与轻敌的心态,倒是四处蔓延。因此,这部由一名都尉统领的三千人部众,根本就未事先派出哨骑探查,而是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全军开进,径直朝长种堡进军。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前面一处无名山谷里,唐军乙营甲总兵马,在第四镇副镇长刘文秀的亲自带领下,已悄然布置好了一处口袋阵,正等着他们象一群无知无畏的蠢猪一样,自已拱了进来。 三千余名流寇军兵,就这样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毫无察觉地走进了唐军的口袋阵中。 等到这三千余人,全部走了山谷之后,一直躲在草丛中的唐军副镇长刘文秀,冷冷一笑,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山谷的两头,迅速地被大批唐军枪兵牢牢封堵,扎紧了口袋,两边山腰上,一千杆火铳几乎同时打放,共有八百多杆响打响。 火光刺目,余焰飘飞,大团大团的白烟涌起,八百多颗细小铅弹,有如死亡的小鸟,欢叫着向敌人飞去。首轮齐射,就干翻了三百余名流寇军兵。 连绵的惨叫从山谷中响起,剩余的流寇瞬间被打懞了,而在他们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之际,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 又是二百余名流寇被瞬间放倒,剩余的流寇,迅速地崩溃了。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旷野决战 接下来的战斗,更似一场屠杀。 心惊胆裂的流寇,哀嚎着分别向山谷两头跑去,这时,第三轮齐射开始,将躲避不及的流寇中,复有二百余人被干翻。 紧接着,又是第四轮与第五轮齐射。 剩余的流寇,只有一千八百多人,侥幸从密集的弹雨中逃得性命,他们发狂般地冲到山谷的两边入口,冀望逃出这地狱般的场景。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无数杆凶狠捅来锋利无情的4米精钢长枪。 这些长枪,有如长了眼睛一般,迅速地扎穿了他们的头部、颈部与胸部,让他们迅速走向死亡。 在这样残酷的屠杀与绝对的死亡面前,剩余的流寇彻底崩溃了,纷纷跪地乞降,哀求饶命。 一直冷静地看着战局进展的刘文秀,到了这时,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立刻下令,接受那一千五百余名流寇的投降,然后全军快速打扫完战场,便押着俘虏快速撤离。 从山谷中传来的那些连绵震耳的枪声,立即吸引了附近流寇的注意,他们惊慌失措地向上禀报,同时纷纷紧急集合,就地结阵以自保。 在下宁远堡中休憩的刘芳亮,听到手下禀报,几乎难以置信。 不是吧,这一路行来,唐军皆是不见,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偷偷地在这些的无名山谷中设了埋伏。 这般家伙,端的狡诈无比。 刘芳亮二话不说,立刻点集兵马,全速向这个通往长种堡的无名山谷。 而在近一个时辰后,副将刘芳亮,亲统五万兵马到来山谷之处。 当他看到,这山谷中遍布的横七竖八的流寇尸体时,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手下军兵,亦是人人骇然失色。 刘芳亮一咬牙,狠狠地将头盔掼在地下,脸上痛悔的表情,几乎难于言表。 他娘的!难怪这些天来,自已老是有不祥的预感,今天总算应验了。 要知道,唐军乃是悍勇久战的精锐之师,如何真会这般畏怯地遁逃龟缩,岂非笑谈。因此,他们一定会潜伏在某处,然后突然跳出来给自已凶狠一击。 今天这场战败,说起来,倒还完全是自已这个主将的责任呢。 这些天来,自已对手下军兵过于放任自流,以致让他们懈怠松弛,全无军纪,最终在这样的擅自行动中,遭遇了全军覆没的结果。 于今想来,悔之何及! “去,把战死的兄弟全部安葬,清点战死人数,若有伤员及时收治。”刘芳亮有气无力地下达军令,他刚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立即又补充道:“若发现有受伤军兵,且意识还清醒的话,立刻带他来我这边,本将有话问他。” “得令!” 很快,便有手下前来汇报战损情况,向他禀报说现在山谷之中,仅有一千四百余尸体,另有数十人受伤后,全凭着装死躲过一劫,现在正在紧急救治。 听到这番禀报,刘芳亮心下更是愤恨。 看来,这三千多人,唐军仅杀了不到一半,另外的一多半,皆成了唐军俘虏。 真是莫大耻辱啊! 很快,一名受伤的流寇军兵,被两名士兵扶到刘芳亮面前,立即颤声禀报,告诉了刘芳亮,他们这三千人,是如何在这山谷中被唐军夹击的经过。 这名军兵的禀报,完全验证了刘芳亮的猜想。 刘芳亮心下暗叹,果然,唐军此战果是偷袭致胜,还抓了一千五百余名俘虏。唐军这次埋伏偷袭,倒是生生地打了自已一措手不及。 当然,这三千名部众的损失,对多达二十五万的流寇大军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完全无损根本,但是,这些部众的战死与被俘,却是象征着一点,那就是,唐军已从一味后撤的状态,开始悄悄着手对准自已的弱点加以反击,这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动态。 刘芳亮皱着眉头,又低声问道:“那你可曾注意到,唐军大概有多少兵马,去处又是何处?” 这名伤兵急急回道:“禀磁侯,小的当时略略看了,唐军约有近五千之众,兵力倒不算多,若非他们采用埋伏突袭的方式,我军当不致败,可惜当时……” “算了,不要多说了。”刘芳亮拧起眉毛,厌烦了摆了下手,打断了这名伤兵的絮叨回话。 他的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心下暗暗沉吟道:“唐军若只有五千余众,兵力倒是十分有限,若其再押上我军的一千五百余名俘虏,纵然已经撤退,也定会行之不远,这样的话,断不可让其轻易逃脱。” 刘芳亮想到这里,脸上便涌起狠色,又大声道:“速传本将军令,全军集结,循唐军遁走之方向,全力追击,务必将这股不知死活,竟然胆敢偷袭我军的五千余名唐军尽数消灭,为我军战死与被俘的兄弟,报仇雪恨!” “得令!” 刘芳亮随后,立即派出数名哨骑,前去给李自成与刘宗敏两部兵马,立即禀报这样发现唐军踪迹的消息。 而其所部总共的七万兵马,刘芳亮除留了一万余人留守宁远堡外,并五万余名精锐流寇,皆在刘芳亮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地遁着唐军撤退的踪迹急赶猛追。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急急追了一个多时辰后,前面已远远地可以看到,唐军那些押阵而退的骑兵了。 见到这些骑兵,刘芳亮在此时,反倒是忽地心头一紧,警惕性猛然地加强了不少。 这些唐军,该不会是诱敌之饵吧? 已有三千人马折损的刘芳亮,近乎下意识地想到这个问题。 他立刻仔细察看了下一周围的地形,却发现,经过了前面这丘陵起伏的地形后,这里地势平旷,一望无际,只有在视线尽头,方可见一线山脉。 看到这番景象,刘芳亮才骤然放下心来。 这样平旷无垠的环境中,唐军想要设伏,根本不可能。 而相反地,自已如果能一鼓作气冲过去,凭自已十倍于唐军的兵力,当可将其彻底歼灭,当是稳拿手攥之事,容易至极。 一道狠色从刘芳亮脸上腾地窜起,他立即大声喊道:“兄弟们,全军加紧进军,一定要把这股唐军彻底消灭,绝不能让他们轻易逃了!” 听了主帅的命令,五万流寇齐齐发出震天吼声,每个人脸上都是骄狂轻悍之色,都纷纷愈发加快了行进的脚步,愈发快速地朝着着目光尽处那些正在急急后撤的唐军,急急奔去。 对于流寇来说,这些仓皇后撤的唐军,实在是有如一块挂在脖子前的肥肉一般,无比诱人,香甜美味,就等着自已一口吞下。 就这样,流寇急急追了约两柱香的功夫,刘芳亮忽然看到,远处的唐军,忽地停下了撤退的脚步,转而开始就地布阵。 刘芳亮见状不觉大疑,这可奇了,人数仅有自已十分之一的唐军,不赶紧逃命,怎么还有勇气与胆量,来与自已对战一场不成? 刘芳亮的疑惑,不久之后,便迅速找到了答案。 他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而随着自已的部下军兵越行越近,他清楚地看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渐渐地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正与自已行进的方向相对,同样开始快速朝自已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见到这些突出其来的浩大唐军阵势,刘芳亮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一时间,竟有莫名的恐慌。 与此同时,他立刻明白了,唐军的最终计策是什么。 原来,方才唐军消灭这三千人的小部队,仅仅只是给自已抛了个诱饵,最终目的,是为了吸引自已的大部队前来报仇决战。 他们这番良苦用心,倒是狡诈得很呢。 那么,一路追击到此的自已,真的要与他们对决一战么? 刘芳亮迅速地目测了一下对面的唐军兵力,他略略粗估了一下对面的兵力,发现他们不过仅有两万余众。 他随即想到,按唐军的编制,这应该是唐军两个营的规模,他们一定是早早地在此设了埋伏,就等着自已前来自投罗网呢。 那么,这一战,自已到底是打还不不打? 只是,现在两军即将交错对接之际,还能由得了自已撤退么。现在的局面,变化得如此突然,自已已是根本来不及撤离了。 而很快,刘芳亮就为自已这个怯懦的念头,暗暗感觉羞耻。 真是岂有此理,自已有五万多精锐部众,唐军只有区区两万人,兵力不到自已一半,就是再精锐悍勇,兵力有限又正面迎敌的他们,又有何可惧。 而且,自已已在千里镜中看得清清楚楚,唐军并没有携带诸如火炮或投石机等重型武器,也和自已一样,仅有步兵与骑兵而,那这样的战斗,按理说,自已有两部于敌的优势,一旦交战,自已非但不会受挫,反而当可毫无困难地占据上风呢。 刘芳亮不由得心下暗笑自已,看来自已还真在山海关被唐军打怕了,才这样潜意识地畏惧敌人,说出来真真可笑又可悲啊。 而现在,他又立即想到了,这一战的价值与意义,其实有多么的重要与关键。 因为,若能在这里,彻底消灭这两个营的唐军兵力,那么,整个唐军第四镇兵马,将被自已消灭掉三分之二,那仅剩三分之一的唐军,就算凭城而据,只怕亦是独木难支,最终会被大顺军与清军联合消灭掉。 而自已若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这些部下,把这两万余唐军消灭在此,那将来乘胜拿下整个宣府北路,攻下金汤城,彻底消灭唐军第四镇兵马,自已当居首功,自是不在话下。 而能立下这般赫赫大功,自已岂非将是大顺朝中第一人乎? 如此一来,将来无论是在闯王那边,还是在朝廷之内,自已的军功与份量,将会远远地超卓众人,让刘宗敏李过等人望尘莫及。从而凭此战功,一洗在山海关战败的巨大耻辱。 这般荣耀与机遇,岂可落于旁人之手。自已若不抓住,又岂不是太过可惜。 想到这里,刘芳亮喉头涌动,连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眼中开始满泛贪婪与嗜杀之色。 “全军听令,立即就地摆开阵势,全军一齐压上,定要彻底消灭对面的唐军!” “得令!” 热烈炙人的艳阳下,这平旷的塞外原野上,五万余名流寇军兵排成一个长达数里的浩大矩形战阵,两边各有两千余名骑兵护住两翼,向着对面的唐军,呼啸着卷压过来。 而在离流寇约二里开外,唐军亦停下脚步,开始就地排阵。 唐军副镇长刘文秀,一脸凝重地,亲自指挥这场即将到来的遭遇战。 他当然明白,这场战斗,对于整个宣府北路,对于整个唐军第四镇兵马来说,会是何等的重要,又是何当的关键。 与有如狂热赌徒一般的刘芳亮不同,刘文秀的内心,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流寇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见到自家军兵已然列阵完整,刘芳亮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 一场规模宏大的正面交锋,正式开始了。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与流寇,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唐军的这一条,兀自不动,而流寇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正文 第六百七十四章 龙战于野 见到流寇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刘文秀目光灼然,紧紧盯着流寇的动态,在流寇全军离自已阵前不过二百来步时,他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 于是,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吼叫着冲来的流寇。 刘文秀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流寇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流寇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流寇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流寇,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流寇,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流寇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六百多名流寇当场死伤,让流寇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流寇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流寇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流寇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流寇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刘芳亮,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给我大顺丢脸。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刘芳亮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刘芳亮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流寇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流寇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流寇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流寇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流寇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流寇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流寇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三千多名密集冲锋的流寇,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流寇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两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流寇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三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流寇,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许多的流寇,彻底崩溃了。 大批流寇,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只有约两千余名流寇,极其幸运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流寇,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流寇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流寇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刘芳亮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大批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在刘芳亮的强力镇压下,流寇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一万余名流寇,效率可谓惊人。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流寇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流寇的性命。 而流寇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流寇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流寇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流寇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流寇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流寇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流寇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不过,流寇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他们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流寇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第四镇副镇长刘文秀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流寇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流寇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流寇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流寇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唐军两倍,却在这样冷兵器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刘芳亮,顿是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他来不及更多思考,立即厉声大吼道:“全体骑兵出动,分别冲击唐军两翼,把这些该死的唐军重甲步兵全部给俺冲垮!” “得令!” 刘芳亮这声令下,数千作为后备力量的流寇骑兵,立即从本阵呼啸出动。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骑兵强悍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流寇骑兵一动,那边的唐军副镇长刘文秀看得真切,立刻手中令旗一招,同样在两边待命的唐军骑兵,立即呼啸着对冲上去。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两方的精锐骑兵,迅速地绞杀在了一起。 短兵相接,厮杀无情,一柄柄骑刀与骑枪,互相挥舞攻杀,一匹又一匹坐骑悲鸣倒下来,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 相比装备清一色的流寇骑兵,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流寇强出许多。故在这样残酷而直接的战斗中,唐军骑兵人数虽少,却也开始渐占上风。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迅速变化,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一千余名枪兵,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流寇骑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流寇的数千名骑兵,迅速地陷入了将被前后包夹的极其危险境地。只不过,唐军骑兵楔入极深,又厮杀凶猛,流寇根本就无法整队脱离。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响起,刘芳亮惊讶地看到,从远处地平线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正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正文 第六百七十五章 阵杀刘芳亮 “刘将军,是蒙古兵!” 就在这时,刘芳亮旁边的护卫,一脸惊恐地惊叫起来。 刘芳亮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一片空白。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竟然还藏了一招…… 在战局这般困难的情况下,唐军竟然还这般沉得住气,一直悄悄藏着这个杀招,直到自已将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后,才施手放出。 毫无疑问,这三千蒙古骑兵,一定是那些依附与唐军做生意卖羊毛的部落中凑出来的,唐军请来的雇佣军。他娘的,却不知道,唐军给他们什么好处,竟能让他们这般卖命搏杀。 可恨啊,老子玩了一辈子鹰,今天去在这里,被老鹰啄瞎了眼。 “将军,敌兵势众,我们该怎么办?”那名护卫颤声惊问,将陷入迷茫的刘芳亮,瞬间唤醒。 刘芳亮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已然寡不敌众,那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当可保性命无虞。 但是,如果他作为主帅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流寇的战阵,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而这些蒙古骑兵,纵然追不上他,却可立即背冲正陷入苦战的流寇军阵。被这三千名骑兵凌厉一冲,那些主将逃跑军心大乱的部众,只怕将会更快地彻底崩溃吧。 而且,自已身为统军大将,就算能从战场逃得性命,回去之后,又焉可善终! 要知道,原本就在山海关之处,自已有过一次大溃败,损失兵马近两万,现在又要在这里,因为自已判断决策失误,而被唐军消灭掉这精锐的五万兵马的话,那可以想见,李自成一定不会再给自已活活,而会坚决地拿自已开刀,以为杀鸡吓猴之效。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三千骑兵一来,自已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兵力仅为敌军的十分之一,又如何抵挡得住唐军的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就两军就此交战,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定会被这三千蒙古骑兵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刘芳亮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要不是,自已急于为那三千流寇报仇,要不是,自已贪功冒进,未能明确判断局势,未能分析暗藏的陷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横竖是个死么?! 刘芳亮彷徨无计,左右为难,那三千蒙古骑兵,已然快速兜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主阵,越刘芳亮等人越来越近了。 在这般紧急时刻,刘芳亮脑海中,却是电光火石般地闪出一个想法。 不,还有第三种方案可选。 那就是,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从而全军退回本阵以自保。这样的话,虽然极可能会牺牲与损失极大,但是至少,在自已军兵犹占了近两倍的优势情况下,唐军纵然再强悍能战,却也还真无法彻底打败自已。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再奢望此战获胜,但是,至少还可勉强自保,缓缓撤去。 这种方案,可以说是现在最无奈,却也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刘芳亮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显出凛然之色,开始沉声下令。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召回正与唐军鏖战的儿郎们,令他们无惧损失,全力撤回。然后全军就地结阵,一起迎战这些该死的唐军,只要诸位与本将一道拼死一战,定能杀败敌军,夺取最终之胜利。”刘芳亮刷地拔出腰刀,大声地给部下鼓劲。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鸣金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听到后阵传来鸣金之声,所有正聚精会神全力交战的流寇,顿时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在这战况这般胶着之际,主将刘芳亮,竟然下令全军后撤,莫不是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近四万名流寇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了。 他娘的!打个甚个鸟仗! 这样胶着之态胜负未分之际,便要仓皇后撤,简直就是把胜利拱手让人,简直就是自杀之举! 况且,现在两军这般胶着缠斗,自已这一方,就算是想立刻后撤,又如何能轻易办到。 只是,军令无情,自已又如何可以违背。 一时间,流寇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阵型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而离得最近的流寇骑兵,首先开始逃窜。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不顾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与后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大批的流寇骑兵惨叫着不停掉下马来,被追杀得十分狼狈。 而在付出了惨重的死伤代价之后,总算有一千六百余名骑兵得以脱出重围,狼狈地向本阵回撤而去。 流寇骑兵溃走,那些与他们交战的唐军的骑兵,立即分成两部,一部皆是飞鹞子轻骑,一路尾追溃逃的流寇骑兵而去。 另一部皆是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掉转头来,向正接连后撤溃逃的流寇步兵,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流寇仓皇后撤,唐军主帅刘文秀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原本刻意保持的枪盾战阵瞬间散开,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流寇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流寇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流寇,哀嚎着倒地毙命。 唐军枪兵杀得性起之际,那一千余名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掉头纷乱撤退的流寇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溃逃的流寇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流寇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流寇,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流寇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流寇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三万余人的流寇步兵,登时全部崩溃了。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玄虎重骑,与那数千唐军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三万余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刘芳亮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流寇军兵,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刘芳亮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刘芳亮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近五万人的流寇军兵性命,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在刘芳亮彷徨无措之际,三千名蒙古骑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刘芳亮之处。 见到这些为唐军卖命的蒙古骑兵有如野曾一般冲来,刘芳亮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刘芳亮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刘芳亮,纵马疾速逃走。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那些蒙古骑兵冲得近了,却并没有如刘芳亮所想象的那般,要和唐军骑兵一样,立刻冲阵追击。相反地,他们一边在保持高速追赶之时,一边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矢,开始觑准前面奔逃的刘芳亮等人,吱吱地张弓拉弦,尽力激射而去。 三千骑兵一道尽放的箭矢,喀喇喇一阵骤响,空中瞬间飘过一阵黑色的箭雨,呼啸划过蓝天,迅速地追上仓皇逃命的刘芳亮等人。 刘芳亮部的护卫骑兵里,顿是连绵的惨叫响起,后面的军兵,纷纷中箭,人喊马嘶地掉下马来。 其中,一根黑色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极其准确地射中了刘芳亮的后颈,那凌厉的箭头,复从他前颈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刘将军!” “磁侯!” 在旁边的护卫连声哀唤之际,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从刘芳亮后颈直传入大脑。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下马来,幸得旁边的骑兵及时扶住。 刘芳亮渐觉眼前模糊,他努力保持意识清醒,却再说不出甚话,只能任由手下紧紧护卫着他,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 原本紧紧尾追的蒙古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用蒙语唾骂连连,又发怒地一齐激射一阵箭雨之后,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流寇骑兵奔行而去,与唐军的轻骑兵飞鹞子一道,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好不容易逃出的一千多名流寇骑兵,在唐军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合夹击下,立刻彻底崩溃了。 他们与那些流寇步兵一样,毫无目标地四处奔逃,整个阵型彻底溃散再难收拾,只顾着自已仓皇逃命。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流寇,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流寇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一万三千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刘文秀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一万三千流寇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五万流寇兵马,仅有约五千余人侥幸逃得性命,另有一万三千人成为唐军俘虏,其余的三万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唐军主帅刘文秀,亦是一脸笑容,他立即下令,全军在快速打扫战场之后,径直北撤,最终全军径返金汤城。 而在近半个时辰的逃命之后,奄奄一息的刘芳亮,见到了站在面前的李自成与刘宗敏。 一路失血,生命力已然极弱的他,费力地睁开血糊糊的眼睛,还未来得及张嘴,便呜的一声,从马上仰面栽下,再无动弹。 面对就费力逃回,却最终死在自已面前的刘芳亮,刘宗敏一脸免死狐悲之态,而大顺皇帝李自成,却是脸色铁青。 他双拳紧握,牙齿咬得格格响,双眼中的愤怒,仿佛腾腾烈火,能把眼前的一切,都彻底燃烧烤焦。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六章 南阻北攻 “闯王,现在我们该如何行事?” 听完刘芳亮的一众护卫那带着哭腔的简略禀报,刘宗敏脸色沉郁地向李自成低声发问。 李自成木然不动,他呆呆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刘芳亮尸首,没有回答。 脸皮紫涨额头青筋暴起的他,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看得出,他虽努力保持平静,其实却是在极其痛苦地,强行抑制内心翻腾如海的愤怒与后悔。 想来前几个时辰,李自成正好前往刘宗敏之处探查扫荡进展情况,两人正在波光粼粼的龙门川岸边,亲自探查情势,以谋求下一步如何行动之时,却忽地看见,有刘芳亮派出的使者,急急踏马过河前来紧急禀报。 听了使者说刘芳亮部下三千余人遇袭,已全军尽没的消息后,二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好么,唐军果然藏了后手,刘芳亮部下的一时疏忽,终于让他们诡计得逞了。 而接下来,听到使者继续的禀报,李自成与刘宗敏二人,更是眉头大皱。 这个刘芳亮,为了急于报仇,正紧急带领数万军兵,前去追击已从山谷撤退的唐军。这一条信息,让征战多年的李自成,近乎直觉地感受到危险。他立刻想到,刘芳亮此战,怕是多有不测了。 李自成再不犹豫,立刻与刘宗敏一道,亲点数万精锐,立刻挥师过河,打算去紧急援救刘芳亮部。 却没想到,数万军兵刚刚过河不久,还未得及向战场方向开进多远,就见到打了大败仗的刘芳亮,被一众护卫带回,一语未述,就十分窝囊地猝死在自已面前。 这样的大败仗,对于原本士气高昂,一路所向披靡的流寇大军来说,简直就是一记迎头重击,对全军将士的士气军心,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恨啊! 足足五万精锐,其中多有从陕西带出的征战多年的老营兵马,竟然最终只有五千余人逃得性命,其余人等,或是被杀,或是被俘,全部折损在那片旷野之上。这般巨大损失,可谓远超山海关之战,乃是大顺立国以来,最大的战斗损失,最大的战败之耻。 刘芳亮这家伙,丧军失将,大损国威,真真死有余辜!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为自已的愚蠢与轻率,付出了生命为代价,自已还能再去惩罚他了么? 不能。 因为说到底,他虽有大达,但已以身殉国,倒还是不失战将本份,自已再去苟责于他,再向这个死发泄更多更大的怒火,哪怕再将其鞭尸毁骨,其实亦再无甚意义,反而有损自已明君形象了。 现在的自已,最为重要的,是要从刘芳亮的战死,以及五万精锐的覆灭的惨重失败中,得到足够的教训,在接下来与唐军的战斗中,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最终得以将这些该死的唐军第四镇兵马,全部加以消灭,才是最为重要的。 凛风猎猎,披风怒卷,李自成心下的痛悔,何以言表。 沉默许久,李自成才终于缓缓开口:“传俺之旨,刘芳亮为国效忠而死,纵有轻忽丧军之罪责,人死为大,就不再深究了。且将他的尸首,好生收殓,运回陕西风光大葬。以显哀荣。其妻儿子女,亦厚加抚恤,以慰其忠。至于他的一众残余部下,亦不再追责,令尔等全部回归龙门堡本营,重新听侯调用。” “得令!” 安排完刘芳亮及其部下后,李自成转过身来,面色复杂地对刘宗敏说道:“汝侯,现刘芳亮身死军溃,这般惨痛教训,实是深刻之至。现在看来,我军断不能再如先前一般行动了。” “嗯,但请闯王明示。” 李自成仰天一叹,便道:“我军之败,败在分兵,我这个统帅,倒是大有责任。现在想来,那狗入的唐军据得地利,随时可以神出鬼没袭击我军,哪会这般轻易撤退认输。而我军分兵之后,势力削弱,又助长了兵士虚骄之气,故而十分容易遭遇埋伏打击。刘芳亮此败,倒亦是……” 说到这里,李自成哽咽了一下,又继续道:“说来说去,还是俺这个皇帝没当好,折损了这位跟着俺们陕西起兵的老兄弟,现在想来,悔之何及!” “闯王,咱们都是死人堆里滚过来了的,生死有命,不必太过伤怀了。”刘宗敏低劝了一句。 李自成仰头一叹,便道:“宗敏,现在看来,俺们只有合兵一处,再不做分兵的蠢事。以二十万兵马的大势,仔细扫荡整个宣府北路南面的各个军堡村落,不给唐军可趁之机,方为妥当。最终我军以这般谨慎之态,得以安全抵达金汤城处。到时,再与清军联合攻城……” 未能听李自成的讲述,刘宗敏便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其实,他在心下,其实已猜到李自成接下来,定会这般行事,只是,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已的真实意见。 “闯王,若是这般谨慎行军,固然可保我军安全无虞,只不过,宣府北路地界广大,我军若是合兵一处,行动必然相当缓慢,这般扫荡下来,只怕要花的时间,怕是比分兵要多上几倍不止,这样一来,岂非大大有失效率了么?” 李自成脸现苦笑,他摇了摇头,又叹道:“宗敏,你这般担心,俺又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俺这般做,其实亦是无奈之举。现在我军士气已坠,军心已挫,安可再遭重大挫折。若能在这样的联合行动中,让全体军兵慢慢恢复士气,重新积聚斗志,纵然花费再多时间,亦是十分值得的。毕竟,现在俺们是在唐军地盘上作战,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刘宗敏点了点头,认同了李自成的观点,却又问了一句:“闯王,这般稳妥行事,倒亦是好事。只不过,我军刚折损了五万兵马,兵力损失颇多,可是要再从京师等处,再调拔更多兵马前来助战么?” 李自成沉吟了一下,便答道:“不可。京师与北直隶等地,皆是极为重要之地,安可不留重点据守。且待俺给牛金星下道旨,令他再从山陕等人,在一月之内,再快速选拔出五万精兵,令那正驻守山西太原的泽侯田见秀统领,复来宣府北路,以补齐我军之兵员损失。希望他们来得及,能与我军合兵一道,一同进攻金汤城。” 李自成这边安排既定,全军开始重新集合一处,总共二十余万的兵马,重新集结后,声势依然十分浩大。只不过,现在的李自成,为求稳妥,全军小心呼应,联合进军,断不可再出现分兵脱节等情况。 故而,现在的流寇大军,这一堡一地扫荡过来,速度却是真的缓慢了极多,这样的作战安排,虽然让让唐军再无偷袭埋伏的机会,但凡事有利有弊,却反过来给了唐军充分的喘息休整时间。 李自成等人不会想到,在他们还在龙门川两岸小心翼翼地扫荡清剿之际,唐军的主要兵力,连同那三千蒙古骑兵,基本全部回撤金汤城,在整个宣府北路南面,只留有星星点点的唐军哨骑,在暗中监视流寇的进军动态。 而唐军主力在短暂休整两日后,只留精锐的甲营由镇长段时棨亲自统领,驻守金汤城中。而刘文秀的乙营与祖大寿的丙营,以及全部的骑兵与火铳手,总共两万余人,由刘文秀任主将,祖大寿为副将,全部悄悄北上,赶赴宣府北路的北面门户独石口,准备在这里,给进军前来的清军,来个迎头痛击。 唐军这两万余兵马,在昼夜兼程了四天后,顺利来到宣府北路的独石口,便立即派出哨骑,深入蒙古草原打探清军进程。 约两天后,哨骑回报,说清军总共十五万兵马,正由吴三桂部兵马为先锋,一路穿过科尔沁、喀喇沁、奈曼、东土默特等蒙古部落,浩浩荡荡地朝独石口开来,前军已到边墙之外,顶多再过一两日,便可抵达独石口。 听到这番禀报,刘文秀顿时嗅到战机,他急急追问了一句:“你们可曾探明,那吴三桂部前锋,与其本阵兵马,相隔却有多远?” 哨骑拱手禀道:“禀将军,清军一路远行到此,从未遭遇战斗,故颇为松懈,其本阵兵马与吴三桂的前部先锋,脱节甚远,那吴三桂部兵马,依在下看来,离本阵怕是有大半天路程呢。” 听到这里,刘文秀哦了一声,眼中不觉精光一闪,脸色亦是涌起欢喜之色。 好么,唐王李啸在信中果然料得精准。他料定清军千里进军,其势必不能齐,他这下令咱们集中优势兵力,先行歼其前部之策,现在倒是完全可行之策呢。 “哼,吴三桂你这厮,你也有今天!” 刘文秀十分快意地想道:“你这无耻无德之徒,当日不肯入防京师,以致京城失守,天子殉国,后来又背弃国家,投身鞑虏,简直是猪狗不如。没想到,总算报应不爽,你们这帮汉奸部众,终于即将落在我刘文秀手中了!” 于是,刘文秀立刻下达军令,安排布防,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吴三桂自已投网而来。 此时,在独石口外约二十里开外,已被清廷封为平西王的吴三桂,正率领手下军兵,一路逶迤向独石口开进。 时近正午,天气十分炎热,吴三桂及其部下,无不是热得满头满脸汗水涔涔,人马俱满是疲惫之态。 酷热之下,吴三桂索性掀开头盔,任凭马匹奔行带起的一缕凉风,吹拂剃得发青的头皮与脑后那条细小的发辫,才稍觉舒爽。 “平西王,探哨探来报,前面二十里处,便是宣府北路的门户独石口了。”旁边的亲随部将胡国柱,伸出手指,遥指地平线处的那淡淡黑影。 吴三桂轻轻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半年多过去,自已总算又看到了明朝地界了。 这一刻,吴三桂内心五味杂陈。 他忽然想起当日,自献出宁远,向清军投降后,他及全体部下,被多尔衮安置于广宁。随后,他在此地,与全军一道,剃发换衣,正式表态效忠清廷。 而为了笼络象他这样能征惯战的骁将,多尔衮破格封赏他为平西王,他的一众部下,诸如夏国相胡国柱等亦各有封赏,看上去,多尔衮对他们相当看重。 只不过,吴三桂虽然从明朝的平西伯,变成了清廷的平西王,加官晋爵厚赏有加,但他却始终开心不起来。 他时常能感觉到,现在的自已,为异族效力,虽然荣华无比,一时显贵,但这样的好日子,只怕并不能长久,甚至可以说,很快就会内忧外患了吧。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清廷内部绝不平静,虽然多尔衮以不按常理的方式,凌厉出手,解决了心头大患豪格,但整个清廷,他尚未达到如指臂使的程度,豪格残余势力,以及国内各种反对势力,甚到将来渐渐长大的小皇帝,都会成为多尔衮的致命敌人。 那么,已把自已作为亲信看待的多尔衮,将来若是失势,或是大有波折的话,自已很难避免不被卷入其中,甚至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会会成为丢车保帅的牺牲棋子,亦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在外面,那唐军的势力,在拥立了太子朱慈烺为重兴皇帝后,唐王李啸凭时借势,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从此大肆扩张,几乎有权倾天下的态势。 此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极其雄厚的财力,宽阔无垠的地盘,强悍威猛的军兵,实力可怕到几乎天下无人能敌。只怕这天下归属,最终会被此人彻底掌控。 而到了那时,自已这位背叛朝廷与祖宗,为异族效力的平西王,一定会成为唐军的死敌。将来李啸若是成功一统国中之后,必定会挥师北进,扫灭清虏,那么,自已在清廷的荣华富贵与未来前程,只怕皆会成为水月镜花,再不可寻。 如果到了那一天,休说前程官位,只怕自已性命与脑袋,都难保全,都可能会成为唐军的一件战利品吧。 而现在驻军广宁的自已,面对这样内外兼忧的情况,说起来,还真的只能束手无策,毫无办法呢。 也许,这样的生活,只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这样消极的情绪,每天每夜萦绕身心,让驻军广宁的吴三桂,每天借酒浇愁纸醉金迷,而其心下,则是无尽迷茫。 此时此刻,想起这些,酷热难耐的吴三桂,愈发心烦意乱,忍不住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日暮途穷,安可回头 吴三桂统领全军,又向前继续行进了一段路程。 时值正午,天气越发酷热难耐,灼热的西风,卷起斑秃沙地上的滚滚沙尘,有如野兽般凄厉怪嚎,那随着劲风扑面而来的沙粒,吹得全军人人几乎难以睁眼。 这般天气下,全军将士士气愈发消沉,愈发疲累缓慢,就连吴三桂身护卫,都是一副人人萎靡不振的模样。 见全军士气不振,吴三桂皱了皱眉头,随即下令道:“各位,我军行至此地,已近独石口外,目的地就快到了。要知道,我军这千里草原都走过了,还差这点路程么?望全军将士休辞劳苦,且再加把劲,到关口五里之处,再扎营安顿,好好休息。等摄政王统领大军到来后,再一道攻打独石口堡。” “得令!” 传令兵刚下去传递军令,吴三桂忽地惊觉,远处那平旷的地平线处,隐隐有了动静。 仿佛有一条黑线,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吴三桂等人,见到这番景象之时,皆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不是吧,在自已大军压境,且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唐军竟然还有勇气出关作战,他们莫不是疯了? 而且,据说现在流寇已派了二十五万大军,正从宣府北路南面,开始一路扫荡进攻,那么,在如此重压下,唐军的第四镇兵马总共才三万余人,如何还有能力抽调重兵,来这北面对抗清朝大军呢? 按理说,现在的唐军最大的可能,就是收集兵力,龟缩于金汤城中固守待援,或者更加笨拙地凭堡坚守,一路跟流寇及清军进行消耗作战,方为合理之举。 象现在这样,唐军大规模抽调兵力,主动出关来与大举侵袭的清军进行正面交战,这,这根本就不合常理呀。 一时间,吴三桂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在他发愣犹豫之际,唐军已然开始快速逼近。见此情景,吴三桂不敢稍怠,立即开始就地布阵。 他下令,全体一万七千余名步兵,依对面唐军阵型宽度,一字排开,作好与唐军相接作战的准备。而三千关宁铁骑,则兵分两部,分守左右,以保护步兵战阵两翼。 同时,他下令哨骑立即出发,去向后面本阵的摄政王多尔衮通风报信,令他们全军尽速上赶,以期在自已拖住唐军之际,可以凭后面的兵力优势,将唐军一举合围,全部消灭。 应该说,吴三桂此番应对,中规中矩,既不托大,也不冒进,倒亦是妥当之举,只不过,百密一疏,他低估了唐军的行军速度。 数里外的距离,唐军竟然可以保持严整阵型,丝毫不给吴三桂偷袭的空间与破绽。他们一路疾行,快速逼进,几乎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就迅速地抵达了吴三桂对面,然后就地排开列阵。 唐军的阵型,倒与吴三桂差相仿佛,中间是步兵战阵,两边由骑兵与重甲步兵护阵。 只不过,他们的阵型中,最显眼的,便最前面处,那从两营精选而出,多达近六千名的火铳手,正呈前后两排的队式站列。 唐军战阵,有如一架精密组合的战争机器,极其有序又丝毫不乱地向对面的吴三桂军阵压迫而来。 这股凛厉强烈的威压之势,让吴三桂全军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前军阵脚,随着唐军的不断迫尽,竟开始下意识后退,让整个阵型一阵混乱。 “传令全军,不要慌张。”吴三桂冷冷道:“唐军兵力与我等差相仿佛,有何可惧!哪怕因为我军疲惫,不能在此战胜他们,若能拖动多尔衮前来,便亦是胜利,诸位皆当有信心才是!” “得令,在下立即去传达!” 吴三桂军令下达,整个战阵才渐渐稳定下来,面对面的唐军战阵,在离吴三桂一百八十步处站住,前后两排总共近六千名火铳手,则立即前排蹲跪,后排站立,排出两重射击阵型。 见到唐军纷纷准备射击,吴三桂部兵马亦不敢稍怠,他们的阵型立即拉开间隙,比先前松散了许多。以此方式,尽可能减少受弹面积,而前排的军兵,几乎人人盔甲密实,又手持大盾,倒是做好了充足的防备。 吴三桂原本以为,唐军定会在此时,向自已发动全面攻击,却没想到,唐军阵型不动,倒是从阵旁缓缓策马行出一人,在离吴三桂兵马一箭之外站定。 “啊!是,是舅舅!” 见到此人,吴三桂不觉大为心惊。 他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内心更是十分复杂。 他没看错,来人正是现在的唐军第四镇丙营营长,祖大寿,他的亲舅舅。 原来,唐军中带兵前来迎战自已的,竟是自已的亲舅舅祖大寿。 这,这该如何是好…… 吴三桂略一沉吟,轻磕马肚,亦从阵中行出,与祖大寿相隔不远站定。 “小甥吴三桂,拜见舅舅。”吴三桂在马上,遥遥地向祖长寿拱手而拜。 祖大寿绷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相见,脸上的表情,皆是难以形容,接下来,一时间竟是一阵沉默,再无话语。 已然重然蓄发的祖大寿,他那花白的须发在热风中来回飘拂,他久久地凝视着,对面那头皮剃得发青,细小发辫在空中飘拂的亲外甥,心里的滋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而在对面的吴三桂,内心更是五味杂陈,更多有惶愧莫名之感。他扭过头去,不与祖大寿对视。 想当初,祖大寿松锦大战兵败后,被迫降清,却能趁着清廷内乱之际,率部从清廷脱逃离去,现在已然又成了唐军部下一员骁将。而现在的自已,却在宁远被围之际,丧失了与清军对战的勇气,反而只得屈膝而降,从此之后,为鞑虏效忠,为异族卖命,背弃了国家与祖宗,真真丢尽了骨气与颜面,两相对比,何复言之! 最终,还是祖大寿缓缓开口:“长伯贤甥,真没想到,你我舅甥二人,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哪。” 吴三桂脸上泛起燥热,他避开祖大寿的灼灼目光,脸上十分勉强地挤出笑容道:“这个,小甥亦未想到,时至今日,会与舅舅在这里各为其主而战,真真造化弄人也。” “贤甥,你我今日之战,难道一定要打下去吗?这样的战斗,我军已然精心准备,你部远来至此,仓促应战,如何会是我军对手?这样舅甥相残之事,我又如何复忍为之!” 祖大寿说到这里,一脸痛楚不堪,他摇头叹道:“想来长伯你少年英杰,国之倚柱,纵然当日受敌之迫,不得不引兵降虏,其实亦是情有可原,倒也不必过于深究。况且这般屈辱,你舅舅我当日亦是尝过,心下之痛悔羞愧,复何以言之!” 祖大寿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他远远观察到,吴三桂的脸色,正在剧烈变幻,显而易见,现在的他,内心一定在激烈斗争。 祖大寿见自已的劝说甚有效果,心下暗喜,他轻叹一声,又继续道:“贤甥,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舅舅我当日在清廷之中,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虚渡终日,日日痛悔,却终于寻得清廷内斗之良机,与洪学士及部下将士,及时反正归明,投靠唐王李啸,从此大获重用,一扫当日苟且清廷时的憋屈与郁闷。现在的我,是唐军第四镇丙营营长,而洪承畴学士,则是唐军第四镇文官监抚司副司长,皆是亲统兵将,身居要职。唐王对我等反正之降人,实是厚待之至矣。要知道……” 祖大寿说到这里,吴三桂却是一声长叹,大声打断了他的话:“舅舅,你不必再说了。舅舅,现在我也不怕告诉你,当日的吴三桂,他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彻底死了!” “贤甥,你……” 吴三桂一声惨笑,哏声道:“舅舅,有道是,日暮途穷,安可回头。我自献宁远城,率部下兵马投靠清廷后,便知自已再难回头了。我之境遇,与舅舅当日被清廷闲置不同,小甥在清廷之中,颇受摄政王重用,被摄政王封为平西王,部下人员,亦多有封赏。他既这般识我,重用我,小甥亦当对其感恩报效,不负其信,又如何忍心复叛之?还请舅舅,勿复出言也。” “放屁!吴三桂你这小子,真真糊涂油蒙了心了!”祖大寿见他说出这般话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你以为,多尔衮对你的这般重用,是真是赏识你,提拔你么?告诉你,多尔衮只是在利用你,玩弄你,他只不过是想把你部兵马当成炮灰,在战场上为他好好卖命罢了!你仗打好了,是他的功劳,打坏了,责任全是你的,若是万一全军覆没,他也只不过少了一个为其卖命的炮灰而已,又有何损失呢。你还真当你自已这个所谓的平西王,有甚高人一等的价值么?呸,你醒醒吧!” “舅舅……” “你听我说完!”祖大寿怒吼着说道:“更何况,现在清廷内部,内忧外患,波诡云谲,虽然多尔衮已铲除豪格,但依然未能让整个清廷内部势力尽皆臣服于他,因此,就算没有战争,你身处其中,又能苟全到几时?!若将来多尔衮失势或死亡,若是将来小皇帝长大要亲自掌权,你这个所谓的多尔衮亲信,又该如何自处?现在的你,站在悬崖边上,处于火屋之中,尚且执迷不悟,还谈什么受人恩惠,要为其尽忠之类,岂非笑谈!” 祖大寿说到这里,一脸恨铁不成钢之色,继续道:“好,再退一万来步来说,就算这些都没有发生。你在清廷一直能安稳度日,享受荣华富贵,但将来,等唐王扫灭国内不臣之势力,必将统领大军,亲自北伐,以唐军强悍无匹的战力,流寇定不能长久,而清廷又如何可久得保全?恕舅舅说句诛心之语,到了那时,清朝一灭,你这个所谓的平西王,又还有何价值复存于天地之间!只怕到时,你也要与那些效死清廷的鹰犬一道,悬首城墙,子孙族灭了啊!” 听到这里,吴三桂脸上肌肉不停颤动,他喉头涌动,表情十分激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见吴三桂这般模样,祖大寿继续添柴加火:“贤甥,你乃是聪明之人,投明主而效之,亦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你一身才华,人中俊杰,何苦为异族效力,又何苦在这棵朽树上,将自已白白吊死呢?告诉你,只要你愿意认清时务,反正归来,率部投效我军,从此为唐王尽心效力,那你将来的荣耀与前程,只怕还是舅舅之上啊。” “舅舅,我已是背国逆臣,又失了边疆重镇,这般罪孽,唐王如何可容我……”吴三桂一脸痛苦之色。 “如何容不得!唐王乃是心胸极其博大之人,岂会与你这等愚呆之辈一般见识。”祖大寿厉声道:“唐军连清廷逃来的肃亲王豪格,都隆重接待,全部收纳,并任其为满州统领,足见信重。更何况于你呢?况且,舅舅听闻,当日在济南城,你曾与唐王一道夜袭济南,大破清军数万兵马,这般英雄往事,相信唐王定亦印象深刻。你若来投,必定更受重用。贤甥,这般良机,失之不再,安可不好生把握啊!” 吴三桂被祖大寿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正欲说话,忽然阵后有人高喊:“吴将军,休要交战!摄政王有令,为恐唐军有诈,令你部休与唐军交战,即刻后撤,去与我军本阵的十余万兵马汇合,待大军聚合后,再作计较。” 吴三桂闻言一惊,扭头望去,却见是正蓝旗甲喇额真拜克图,正一边策马奔来,一边用生硬的汉语,向自已大声喊话。 正文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临阵内讧 吴三桂在回头这一刻,脸色忽地大变。 因为,随同拜克图而来的,另有近千名满洲骑兵,他们脸色冷峻地跟在拜克图后面,望向吴三桂的眼神,十分不善。 “平西王,摄政王派我来传此军令,他担心敌军会突然发难,让平西王猝不及防,才特令我领骑兵一千前来助阵。”拜克图脸上,涌起怪异的笑容。 吴三桂瞬间明白了拜克图的意思。 其实,也是明白了多尔衮的意思。 多尔衮这厮,还是真如祖大寿所言,对自已表面信任,内心猜疑,很不放心啊。 他见自已行军速度太快,又已行近宣府北路关外,深恐自已会脱离管制擅作主张,才特意派了拜克图这厮率军前来,名为传达军令襄助战阵,其真实意图,却是要监控挟制自已吧。 吴三桂脸上涌起苦笑,向已策马行到自已身边的拜克图拱手道:“还是摄政王想得周到,拜克图额真辛苦了。” “为摄政王办事,谈甚辛苦。”拜克图淡淡一笑,“现在唐军已有准备,阵列甚严,我军无甚可乘之机。你部先锋兵马,若与其强自冲突,只怕难占甚好处。就请平西王与在下一道,趁唐军尚未发动进攻,速速领兵回撤吧。” 吴三桂点了点头:“好,本王谨遵军令。” 二人随即调转马头,转身便欲奔向阵后,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响起了嘹亮的海螺号声。 吴三桂内心一凛,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那祖大寿早已撤走得无影无踪,而那唐军前排的近六千名火铳手,已然个个枪铳抵脸,觑眼瞄准,作好了射击准备。 吴三桂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几乎出于本能,随时拔马便朝后阵冲去。 几乎在与此同时,从他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喝令,紧接着,密如爆豆般连绵的火铳打放声,迅速传入了他的耳膜。 “砰砰砰砰!……” 六千杆火铳,有五千五百多杆打响,上下两排乌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鲜红余焰。那一齐飘飞的焰口,有如两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更宛如地狱之火一般,有种令人心悸的致命美丽。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吴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一百八十步的距离,虽然已远远地超出了燧发鲁密铳的准确射程,却依然在有效射程范围之内。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吴军士兵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军兵,立刻有许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虽然吴三桂已作防备,手下军兵业已散开阵型,并且多备大盾防护,但唐军这番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造成了相当可怕的杀伤效果。 毕竟,五千五百杆火铳成功打放,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少有四百余名军兵,被唐军当场杀死杀伤,倒地未死的伤兵,大声惨叫着打滚,模样十分凄惨。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吴军兵马,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混乱。 更有一颗铅弹,呼啸着飞来,啪的一声轻响,将闪避不及的拜克图头盔帽缨打掉。吓得他哇的一声怪叫,急急缩颈弓身,样子十分狼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吴三桂部兵马,立刻开始出现混乱,前排的军兵人头攒动,惶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 此时此刻,吴三桂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全军听令!立即就地防御,不可自乱阵脚。” 吴三桂在此刻,决然放弃了让全军立即撤退的打算,反而令全军就地防守,他这道命令,令前来传令的拜克图,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他娘的,吴三桂你什么意思,你这家伙想公然违旨么?! “平西王,为何不令军兵赶紧后撤,难道你想与唐军在此决一死战么?”拜克图皱着眉头,说出了自已的不满。 “额真,现在唐军突然打铳,我军阵脚已乱,安可再撤。”对于拜克图的责问,吴三桂内心十分怨愤,他压抑着不满,向他解释道:“现在我军突遭袭击,唯一稳妥之计,便是全军固守待援。若仓皇后撤,唐军兵马一冲,只恐我军阵脚大乱,将有不战自溃的危险啊。” 吴三桂这番话语,倒也是实情。故拜克图铁青着脸,不再说话。 吴三桂见他一脸不忿,又继续道:“将军休要恼躁,现在情势紧急,就请将军与贵部,暂在我军中效力,且待唐军退去或我后续大军赶来,再作计较。” 拜克图一声长叹,拱手道:“唯平西王之令是从。” 此时,听了主将的话语,吴三桂军阵混乱渐平,而就在吴三桂全军刚刚平稳之际,唐军的第二轮火铳打响,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让三百余名吴军士兵或死或伤。 吴三桂脸色狰狞,牙齿咬得格格响,心下却在紧张地盘算,现在的自已到底该如何行事。 唐军这般连续打放,虽然相对自已这两万兵马来说,杀伤倒是有限,但是,若任其连续打放下去,前排的军兵不断倒下不停死伤,那对士气的打击,那是可想而知。 没想到啊!唐军的火铳竟能打得这么远,要知道一般明军的火铳,顶多只能打一百来步,那唐军的火铳,却是至少能打二百步的距离。自已的一时疏忽,没想到唐军的火铳这般精良无匹,才造成了现在这般被动挨打的局面。 “平西王,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 一旁的拜克图,一脸焦躁之色:“若再被唐军这样接连不断地打铳下去,纵然唐军杀伤有限,但对我军的士气打击实在太大,只恐我们坚持不到后续大军的到来!” 拜克图的话,更让吴三桂心如刀割。 不得不说,拜克图这厮这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再这样白白死伤下去,且不论会被唐军这样零敲牛皮糖的方式,最终消灭自已多少军兵,单就士气而言,怕是会在这样的轮番打击中,走向彻底崩溃。 怎么办? 现在全军,到底是要继续就地坚守,还是要赶紧不顾代价地逃命呢? 一时间,吴三桂内心犹豫不决,焦灼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而在这时,他的亲随将领胡国柱急急策马而来,立即冲着吴三桂大声禀道:“平西王,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军兵马人数,与对面唐军差相仿佛,为何竟只能这般在此被动挨打?!以在下之见,需趁士气尚为可用之际,令军兵迅猛前冲,与唐军当面搏杀,使得不得再火铳打放。以我军之长,搏敌兵之短,如此方可有胜利之机啊。” 胡国柱此话,有如电光石火,瞬间令吴三桂扫去迷茫。 是啊,现在的境况,撤退损失太大,坚守又着实难为,还不如趁现在士气尚存,令全军前冲去与唐军近身相搏,方可有一线胜机呢。 哪怕退一步来说,就算两军胶着,一直不能打败唐军,若能拖到多尔衮统兵前来,那亦是大功一件啊。 想到这里,多尔衮再不犹豫,他立即昂声下令:“全军听令,即刻前攻,只要与唐军绞杀在一处,便是胜利,本王重重有赏!” 吴三桂军令一下,原本仓皇不已的手下军兵,顿时人人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立刻高声呐喊着,加快奔行的速度,向前冲杀而去。 而在他们开始前冲之际,唐军的火铳,立刻开始第三轮打放。、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浓烟弥漫,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成功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立刻让猛冲过来的五百余名吴军士兵,或死或伤,吴军前冲的阵型,顿时又是一乱。 “不要停,继续冲!他娘的,谁敢后退,本王定斩不饶。只要与唐军近距交战,就是胜利。”吴三桂在后面挥剑大喊,一脸灼切之色。 应该说,吴三桂对局势的判断,还是十分准确的。 因为他知道,唐军火力极强,若要尽快破解唐军的火力优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冲击过去,与唐军近距离肉搏作战。 如此一来,方可如胡国柱所说,以已之长,击敌之短,让自家军兵发挥惯于近战的优势,完全抵消唐军远距离射击的长处。 吴军兵马听到鼓励,顿是人人振奋,个个争先,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吼叫着前冲而去,迅速地就来到了,离唐军战阵约数十步外的距离。 而在吴军加速前冲之际,唐军阵型亦是大变,前排的火铳手,迅速合成纵列,急急从后南看牌空隙退去。在火铳手全部退走之后,那些大盾迅速合拢,又组成了一道近乎密不透风的钢铁盾墙。 吴军步兵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吴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吴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吴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两千多名快步冲锋的吴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吴军之中,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吴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见到唐军竟然还有这一物,吴三桂脸色煞白,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猛地想到,唐军有这般强悍的防卫手段,自已下令军兵冲击,岂非让他们白白送死?! 而在吴三桂目瞪口呆之际,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纵然吴军开始下意识地拼命扯开阵型,以求尽可能的松散,但还是有多达一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吴军军兵,瞬间被杀。 而在这时,唐军阵中,忽地鼓声大动,隆隆震耳,从唐军枪盾战阵的两边,各有多达两千余人的轻重骑兵,呼啸着汹涌奔出。 唐军的阵战配合,几乎天衣无缝。这些骑兵呼啸着奔出后,立即兜转马头,掉头便向吴军后翼,冲击而去。 见到唐军骑兵突然出动,这般凶猛地夹击自已手下军兵,吴三桂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成猪肝色。 “立刻鸣金撤兵,不能再打了!”吴三桂扭头冲着朝令兵,声音变调地大声喊叫。 “平西王!不能撤!”一旁的拜克图却是大声阻止:“现在我军正在关键阶段,如何可撤!可速令你们这三千关宁铁骑出动,去邀击唐军骑兵!你要知道,你若战败,摄政王必不轻饶……” 拜克图一语未完,吴三桂暴怒转身,调转右手中的青锋宝剑,狠狠地刺入拜克图胸膛之中。 大团的血雾,从拜克图胸口立刻飙起,那锋利的剑尖,从他后背直透而出,顶得后面的护心镜高高隆起,有如一个大大的龟壳。 拜克图瞪大了血红的眼睛,以不可置信的震惊神情,望向对面一脸愤怒扭曲的吴三桂。 吴三桂咬着牙将宝剑拧了拧,便一把抽出,拜克图立即从马上,无声地倒栽而下。 “王八蛋!老子身经百战,还转不到你这贱虏来说老子!你真是他娘的自寻死路!”被溅得一脸血污的吴三桂,冲着拜克图的尸首,咬着牙厉声痛骂。 正文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三姓家奴吴三桂 见到主将突然被杀,那一千名满洲骑兵人人都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吴三桂这厮,擅杀使臣,想要造反么?! “可恶的汉狗,他们杀了我们的额真!” “杀光这些该死的汉狗,卑贱的尼堪!” “杀光这些汉狗,为拜克图主子报仇!” 他们迅速反应过来,各各挥舞刀枪,大声鼓噪嚎叫着,纵马直前,向吴三桂疾冲而来。 而见主帅受威胁,早已虎视眈眈的三千关宁铁骑,立即呼啸着冲上前去,与猛冲过来的满州骑兵,战成一团。 两部骑兵交手厮杀之际,吴三桂在一旁厉声下令:“全体关宁铁骑听令,务必把这些满洲余孽,给老子全部杀光!” 听了主将之令,三千关宁铁骑愈发人人奋勇,他们高声呐喊着,向着那一千名满州骑兵大砍大杀。 一时间,双方战得难解难分,倒是一通好杀。 此时,鸣金声大作,那些进攻受挫的吴军士兵,有如仓皇溃逃的丧家之犬,纷纷顾头不顾腚地掉头后撤逃。 而大批的唐军骑兵,则有如猛虎撵兔子一般,追在溃逃的吴军后面,大肆追杀,一名又一名逃跑的吴军士兵惨叫着倒下。 望头全军溃退如潮,任凭唐军骑兵追杀,而在这边,自家的三千关宁铁骑,非但无法抽兵救援,反而被迫要与那一千满州骑兵舍命搏杀,吴三桂在此刻,忽觉心下一片悲凉。 这真是一个极其荒诞而残酷的现实。 完了,自已在这个乱世中,赖以活命的根本,终于彻底不保了。 什么平西王,什么清廷倚柱,什么富贵荣华,都在此刻,彻底化为了梦幻泡影。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终于在快速地思虑了一阵后,便冲着旁边惶然不安的传令兵大声吼道:“快,快打出降旗,向唐军投降!” 听到这道命令,旁边的传令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们大张着嘴,望向脸孔怪异扭曲的吴三桂,仿佛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不是吧?深受多尔衮信重的大清平西王,竟然要背叛清廷,临阵投降,这,这…… “入你娘!狗耳朵聋了么?!快打降旗!你等再不打,这一众兄弟,可就都保不住了!”吴三桂厉声嘶吼,唾沫飞溅,面孔扭曲而狰狞。 传令兵不敢稍怠,点头如捣蒜,急急打出白色降旗,用尽全力在空中挥展。 望着这面挥舞的白旗,吴三桂的内心,顿时在不停滴血。 天杀的!真真运命弄人也! 其实,自已是完全不想投降唐军的,但是,在全军溃败之际,自已出于保护手下军兵的本能,一时激愤冲头,竟一刀杀掉了前来监阵的拜克图,这般重大罪过,清廷岂能再容自已! 吴三桂知道,自已这一切刺去,就已无法回头了。 入他娘!入他娘!老子入他娘!! 什么前程官位,什么富贵荣华,在这般紧急时刻,都不及老子自已保命重要。在这般时候,为了保命,就当他娘的个三姓家奴又何妨!休说自已只是杀了一个甲喇额真,为了保命,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下刀不眨眼! 吴三桂阵中高高地打出白旗后,唐军阵中迅速作出了反应。 远远地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吴三桂的白旗招摇,唐军统帅刘文秀抚膝大笑,而副帅祖大寿,这位吴三桂的亲舅舅,则是一脸无奈地连连摇头。 “哼,吴三桂这厮,强要与我军相争,现在又打白旗投降,真真自取其辱,羞也不羞!”刘文秀一脸快意地冷笑道。 “刘帅,现在吴部兵马愿降,你看……”祖大寿在一旁低声问道。 “准他降了,反正这厮投降惯了,再当个三姓家奴,又有何妨。倒是省却我军一番厮杀,亦是好事。”刘文秀大手一挥,厉声下令:“如战前布置,准其投降,全军立即按计划行动!” “在下得令!” 那些唐军骑兵,在得到本阵传来的军令之后,不再追击吴军溃兵,反而拔转马头,再朝两边兜转前行,径自绕到吴军本阵后面,准备那吴军那些关宁铁骑一道,去夹击那些正鏖战不止的满州骑兵。 而唐军本阵,则继续保持阵型,如墙而进,有如钢铁洪流,快步向吴军本阵压来,绝不给吴军任何喘息的时间。 此时此刻,见到情况这般大变,吴三桂这厮,竟然向唐军临阵投降,为免自已会被关宁铁骑与唐军合力消灭,那些满州骑兵再不犹豫,立刻拔马回逃。 对于仓皇遁去的他们来说,今天这番经历,该是永生难以摆脱的恶梦了。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三千关宁铁骑,与追上来的唐军骑兵一道,合力追击了一段长长的距离,复斩杀了两百多名落单的满州骑兵后,才领兵撤回。 这时,一万三千余名溃兵,已狼狈不堪地奔回本阵,他促整理阵型后,唐军战阵业已快步压至前面十余步外,大盾如墙,墙上枪尖如从,森寒闪烁。无数面斗大的红底黑字的唐字军旗,在热风中猎猎招摇,十分显眼。 望着已然近在眼前的唐军战阵,吴三桂面皮抽搐,脸上的痛苦神色,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该死的,早知唐军如此能战,早知现在要被迫投降,当初为何不及抓住祖大寿的劝降机会,率部及时反正,简直愚不可及! 要是当初自已及时率部投降了唐军,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呢,这升官晋爵,只怕亦是手到擒来啊。 哪里会象现在这样,这般屈辱地被迫投降,非但白白折损了数千弟兄,自已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而就算唐军能接纳自已与部下,但能获得的利益与好处,都会大大降低大打折扣呢! 这个世界,哪里有后悔药卖,就是价格再高,自已都会毫不犹豫地购买啊。 在吴三桂悔恨无及之时,从唐军阵后,唐军统帅刘文秀与副帅祖大寿,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齐缓缓策马而出,来到离吴三桂不远处站定。 吴三桂一脸羞赧,不敢正想看他二人。他紧紧地咬着牙,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忘记过去迅速滚鞍下马,纳头跪拜。 “罪臣吴三桂,谢唐军不杀之恩!” 其他诸如胡国柱夏国相等下属部将,见吴三桂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吴三桂,纷纷跪地参拜。 “长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祖大寿一脸痛惜之色,望向地下跪拜的吴三桂,一脸不忍之色,长长地一声叹息。 吴三桂不敢起身,只是拱手禀道:“舅舅,什么也别多说了。长伯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战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刘将军与舅舅,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吴将军,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亦可就此揭过了。”刘文秀心下快意地俯望地上畏缩的吴三桂,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吴三桂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的胡国柱夏国相等人,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十分尴尬。 吴三桂强自挤出笑容,讪讪起身,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刘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刘文秀闻言,哈哈大笑,内心却在不停感叹。 吴三桂这厮,还真是有做三姓家奴的最佳潜质啊,他这番话语,只怕当日,也同样对多尔衮说过了吧。 刘文秀内心鄙视,表面却作如欣赏之相,他沉声道:“很好,吴将军这番表态,甚合本将之心。你们放心吧,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却绝不容今后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复,否则,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吴三桂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乎。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刘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刘将军了。” 刘文秀点点头,捋须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山头,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将领军兵,亦会各自谋取出路,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现在时间紧急,且待我等回军之后,第四镇镇长段时棨大人,便会即刻飞信禀明唐王,好生安排尔等一干部众。” 吴三桂心中石头落地,同样有有说不出的失蕱,他暗暗想到,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已将永远失去这些如臂所指的部下了,只不过,现在人在屋檐下,活命尚是不易,安可多求其他乎。 于是,他再无二话,立即大声答应,随后与唐军监抚司文官一道,整顿收拾自已的这些剩余兵马。军中各类辎重器械,亦完全向唐军禀报交纳。 很快,唐军清点本次战果,发现共消灭吴军三千七百余人,加上关宁铁骑所消灭的近三百名满州骑兵,共灭敌四千余人。除了这些被消灭的敌军外,其余人等,总数约一万五余人,业已尽皆投降唐军。 相形之下,唐军损失极其轻微,几可忽略不计,这般战果,让唐军统帅刘文秀心下极其快慰。 他立即下令,让全军快速打所战场,便立即撤退离开,全军尽返独石口堡。 而为了安抚人心,除了那些战死的满州骑兵外,那些战死的吴军士兵,亦先由其部下,全部拖运其独石堡内,再统一焚化。 唐军这番举动,让吴军上下,内心既感且愧,人心顿是安定了许多。 很快,唐军打扫完战场后,全军便全速撤退回独石口,只留下地上一百来具满州骑兵的尸首,以及极多的废弃旗帜、武器与死马。 唐军凯歌高奏,胜利返回,那摄政王多尔衮方亲统大军,匆匆来到吴三桂与唐军交战之处。 此时的他,已从那些逃回的满州骑兵口中,得知了唐军在此打败吴三桂,吴三桂这厮业已向唐军投降的可怕消息,故他一路来此,皆是紧绷着脸,一脸强自抑制的怒容。 看到旷茫原野上,那一地的人马死尸,皆是跟随拜克图前来监阵的满州骑兵,多尔衮的内心,更是愤怒非常,牙齿咬得格格响。 接着,当有军兵扛着拜克图那血糊糊的尸体,一路拖来见他之时,多尔衮的愤怒,终于不可遏制地彻底爆发了。 “吴三桂!你这个无耻的三姓家奴!你辜我信任,背叛大清,本王誓要亲手斩杀你这无耻之徒!” 多尔衮厉声大吼,声音被热风传出极远,全军闻之,无不肃然。 “摄政王,现在敌兵已撤,我军却该如何行动?”一旁的阿巴泰低声问道。 多尔衮从狂怒与失态中渐渐平静下来,一脸落寞的他,长吸一口气,苦笑道:“唐军刚挫败我军前锋,收降其众,士气十分旺盛,为免再中其奸计,我军行动需得小心行事,再不可重蹈方才吴部覆亡投降的过错了。” 他沉声道:“传令下去,现在全军远来辛苦,士气不振,皆且暂于此处扎营。且待休整一日后,明天天亮后,立即全军攻入边墙薄弱之处,直取独石口!” “嗻!” 十二万多的清军,因此就地扎营,营帐近乎一眼望不到边,气势十分壮阔。而为了防止唐军夜间袭营,多尔衮安排了大量的散游哨骑,哨探范围放得极远,直至边墙之下,以免营盘突遭不测。 从白天到晚上,倒亦是全军无事,那些游走的清军哨骑,可以远远看到边墙之上,唐军旗帜遍布,军士极多,看上去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只不到,到了深夜,清军正睡得十分深沉香甜之际,忽地从边墙之处,传来连绵不断的隆隆擂鼓声,其中更是多夹有兵士呐喊鼓噪之声,有如春雷滚滚汹涌传来。 正文 第六百八十章 清顺合兵金汤城 一夜无眠,到了现在才刚刚入梦的多尔衮,瞬间惊醒。 怎么回事? 难道有唐军来袭营么? 久经沙场的他,立即掀被而起,急急披衣着甲,快步行出营外。 “怎么回事?可是唐军要来夜袭么?”多尔衮冲着护卫厉声大喝。 那护卫畏惧地望着他,嗫嚅着回道:“回禀摄政王,那边墙之处虽然灯火通明,鼓声震天,喊杀阵阵,却一直未有兵马前来,倒甚是奇怪呢。” “哦?竟是这样?” 多尔衮皱着眉头,他右手摩挲着剑柄,低头思虑了一阵,脸上便浮起冷笑,随即下令:“去,速去把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唤来,来我帐商议。” “嗻。” 很快,一身甲胄齐全又神情慌张的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匆匆来到中军帐中。 “摄政王,唐军这般擂鼓响号,作势甚壮,却又不来相攻,却是何故?”阿济格一脸怪异神情,急急向多尔衮发问。 多尔衮冷冷一笑,他并未回话,一旁的阿巴泰,倒是一脸犹豫地插话道:“摄政王,在下在想,可是那守关的唐军,并不是要来趁夜袭营,而只是虚张声势,刻意不让我军安歇不成?” “正是如此。”多尔衮冷笑着回答道:“你二人也读过三国演义,应该知道,唐军必定是欲学三国时,那诸葛亮在汉中吓退曹操之策,他们想以此方式,让我军连夜不得安睡,从而疲弊我军,让我军最终煎熬不住,从而不得不退兵。” “那摄政王之意是?” “哼,唐军既然只是虚应恐吓,我军又岂会中其奸计。我军布置了如此之多的哨骑远探,唐军突袭之策得逞。”多尔衮沉声道:“你二人下去后,且让全军继续休息,鉴于唐军今夜骚扰,让我军兵士不得好生休息,就让明天军士多睡两个时辰,再起床造饭,然后,寻机进攻其边墙薄弱之处,争取一举拿下独石口!” “得令!”阿济格与阿巴泰齐齐拱手。 未出多尔衮所料,唐军鼓噪了一夜,却始终未派兵过来战斗,倒是弄得清军一夜睡不安稳,更有许多胆小的军士,干脆合甲而卧,以防意外。 次日天亮,整整鼓噪了一夜的边墙之处,总算安定了下来。 这一夜折腾,多尔衮也没有睡好,虽然较往日多睡了两个时辰,但早上起床之际,他依然双眼浮肿,睡目惺忪,一幅精神不振的样子。 多尔衮起床之后,亦不稍怠,立即安排哨骑去边墙之处探查,看看边墙何处守卫薄弱,能让自已这十二万大军,顺利地破墙而入。 哨骑派出之后,多尔衮又立即下令,让手下军兵紧急整备军械,准备在吃过早饭之后,就立即朝边墙开进。 而在他自已开始用膳之际,这时,忽有手下急急跑来报信。 “启禀摄政王,不好了!唐军已连夜从边墙遁走了!” 听到这条消息,手持一条猪腿的多尔衮,不由得呆住了。 不是吧,唐军闹腾了一夜,怎么到了现在,反而在自已即将攻打边墙之际,就全部撤走了? 这实在不合常理呀。 这时,那名手下的声音继续传来:“禀摄政王,方才哨骑前去哨探边墙,不经意才发现,唐军已不知何时全部撤走,那边墙之上,依然旗帜遍布,戒备森严。一众哨骑鼓起勇气再走近些后,才突然发现,边墙上那些旗帜,不过是虚张声势,而那些警备的唐军,竟然都不过是些稻草人。” 听到这个消息,刚在发怔的多尔衮,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一咬牙,暴怒地将手中的猪腿扔出老远,那油腻腻的猪蹄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弧线,才砰的一声闷响,滚跌在营帐的角落之处。 多尔衮双拳紧握,一脸悔之无及。 他娘的,中了唐军的诡计了! 这帮家伙,他们在灭掉吴三桂的前部兵马后,根本就没有心思再与自已作战,而是只想着怎么尽快从战场撤走。 因此,自已昨夜认为,唐军以所谓用三国时期诸葛亮计退曹操之策,来强迫清军退走,完全是彻底的估计错误。 唐军的真实目的,是要瞒天过海,以退为进,他们昨夜故意虚张声势,作出要进攻自已营地的态势,其实,只为了掩护自已能顺利地连夜撤走,从而以连绵不断地鼓声,掩盖撤退的声音与动迹。 本来,唐军兵力不足,根本不足与六倍于已的清军对抗,可叹自已一时想当然,没想到唐军竟是这般打算,倒是白白错失了一个围猎他们的大好机会。 更可叹的是,因为担心手下没休息好,不能很好地发起进攻,自已竟然又多给了唐军两个时辰的撤退时间,这样一来,唐军当是早已撤退得远远了,自已想要追击,亦是再来不及了。 多尔衮可以想到,唐军此番乘胜撤退,必定是直退回金汤城中,然后凭城固守,以逸待劳,坐等自已率军前来攻城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又痛悔地狠狠捶了一下大腿。 不过,在这些护卫面前,多尔衮必须表现出自已镇定自若的一面,他轻叹一声,便道:“唐军既已撤退,那我军径入边墙,逐一扫灭宣府北路北面各个军堡,接着全军一道直攻金汤城便是。” 多尔衮方略既定,清军随后破边墙入关,一路浩浩荡荡直攻独石口堡。 不出多尔衮所料,独石口堡之处,唐军果然早已撤尽,只留一座残缺不全的空堡,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而这一路行过,他自已更可看到,唐军已将沿途的百姓全部撤走,旷野茫茫不见半个人影,田野中尚未成熟的高梁也全部割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杆荏,倒是来了个彻底的坚壁清野。 多尔衮心下暗叹,唐军这般果决地一心退守,倒还真出乎了自已的预料。看来,自已原本打算的,想掳掠民众与粮食的计划,只能是彻底落空了。 而见到唐军坚壁清野得这般彻底,阿济格与阿巴泰二人亦是满面失望之色。 他们知道,清军千里远来,粮草供应十分不易,而沿途尽是穷嗖嗖的蒙古部落,不可能指望他们提供粮草。那么,在宣府北路无法就地取粮的情况下,到时候自已所带的粮草一旦用完,就只能指望李自成部流寇周济了。 这是多尔衮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大清官军的粮草生命线,若是不能自主,而要仰仗流寇的话,那自已的未来,可就真要被流寇给控制住了。若是攻打金汤城一切顺利,倒还好说。要是万一有波折,万一将来与流寇闹了矛盾,那可就是完全受制于人了…… 这样的想法从他心头冒起,让多尔衮心下十分不快。 为粮草问题而烦恼的他,随即又焦躁地想道,如果唐军真的已将整个宣府北路北面坚壁清野,百姓业已全部转移到金汤城中,那么自已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长驱直入,径自攻到金汤城处呢? 多尔衮是个谨慎的人,虽然这样的想法很有诱惑力,但相对来说,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冒险。 毕竟宣府北路地域颇广,关堡众多,如果自已一味锐意轻进,万一唐军并未如自已所想的那般,全部径自撤回金汤城,在哪座关堡悄悄设了埋伏,打自已一个措手不及,可就糟了。 在已然损失了吴三桂部兵马后,清军实力已大为受损,故自已的行动更是需要十分谨慎,断不可再随意行动了。 多尔衮思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为了稳妥起见,在唐军已然撤走的情况下,依然要全军集合行动,一齐前去探查北面各个军堡,以免中了唐军埋伏之兵力。 然后,全军在完成宣府北路北面的搜索任务后,最终全军一路南下,来到金汤城外,复与大顺军一道合力攻城。 于是,清军在离开独石口后,开始在独石水两岸,一边清剿各个已然撤得干干净净的军堡,一边小心谨慎的一路南下。 就在清军开始逐堡扫荡之际,从边墙之处撤走的唐军,已然一路疾行,顺利返回金汤城。 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见刘文秀与祖大寿二人,顺利地迫降了吴三桂部,并将全部兵马顺利带回金汤城,顿时十分欢喜,立即给此战的有功之人,按例抚恤褒奖。 同时,他也立即向山东的李啸飞鸽传书,向他通报了吴三桂投降的消息,以及宣府北路的最新战况。 李啸收到来信,亦是十分高兴。 看来宣府北路的战况,倒还真在自已的预料之中呢。唐军阵斩刘芳亮,消灭了近五万的流寇,随后又迫降了吴三桂兵马,大大削弱了清军实力,这一系列辉煌战果,让李啸十分快慰。 他知道,流寇与清军这般连遭挫折,接下来一定会小心谨慎,再不敢随意分兵,只敢全军集合行动,这样的话,两股敌军的行动,定会相当迟阻,从而大大减缓进军速度,给金汤城的守卫,提供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李啸欣喜之余,他又随即下令,要段时棨对吴三桂部投降兵马,宽大为怀,不咎既往,并特许第四镇扩编一营,成立丁营,并任命吴三桂为第四镇丁营营长,以示信任与恩宠,而其部下兵马,由第四镇对吸纳安置。 段时棨收到李啸的来信后,立即开始实施,具体做法为,吴三桂其下属部将与兵马,老弱伤病就地裁汰,共选出八千余人的精锐部众,分别拆散安排到其他三营之中。 同时,任命原乙营甲总总长拓行忠,升任丁营副营长。丁营兵马,则从另外三营军兵中转移过来,组成其下属兵力。 这样一来,吴三桂虽然名为丁营营长,但其部下兵马皆已替换,又安插了诸如监抚司的文官负责审核与监督,安全司的暗探负责监视与督察,让吴三桂彻底地失去了再可反复的机会,他从此只能与其他的唐军将领一样,对下属将领与军兵,只有指挥与训练之权,再无其他权力。 对于这个安排,现在已然重新蓄发换衣的吴三桂,心下虽多有失落,但他知道,现在的自已,身在唐军营中,一切规章制度,一切组织条令,皆只能按唐军的规划来进行。自已若要再象以前一样,形成一个近乎独立的内部军阀,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对于现在的吴三桂来说,他唯一的出路,便是真心实意地为唐军在战场上效力拼杀,用战功与忠诚,为自已重新铺就一条晋升之路,为自已重新赢取荣耀与权势。 接下来,金汤城中近四万唐军,开始全面备战,对整个金汤城加强了守备措施,力求在流寇与清军赶来之际,让整座城池,已然完全做好了防备。 唐军这边紧急准备,清军当然也没闲着,他们开始与南面的流寇大军一样,小心翼翼地逐堡搜索扫荡,终于,在经过了近二十天的扫荡后,宣府北路北面的军堡,皆被清军扫荡干净。 随后,多尔衮指挥全军一路南下,顺利来到了金汤城外。 望着面前的这座唐军营造十余年,现在又紧急加固增筑了的雄峻关城,多尔衮心下,暗暗震惊。 曾在先前清军入关时,在金汤城外与唐军作过战的阿济格与阿巴泰,更是心下暗叹不已。 他们看到,这座城池,周长近十里,城墙高达六丈有余,整个城池环挖了数丈宽的护城河,城上雉堞、箭楼、炮塔、女墙、瓮城、角楼等防御措施,一应俱全。 而城头之上,旗帜林立,守兵极多,更可清楚从千里镜中看到,形形色色的守城火炮,隔三错五地摆放,密度倒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所谓的雄关漫道真如铁,不过如是吧。 望着面前这座雄城,多尔衮近乎直觉地知道,自已想要迅速拿下金汤城,何其不易,乃至根本不可能。 说来也巧,在他们到来金汤城的前两天,流寇大军便已赶到金汤城处,他们已然立即四面布防,把整个金汤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 于是,清军统帅摄政王多尔衮,与流寇大军统帅大顺皇帝李自成,终于在金汤城外见面了。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一章 外攻为辅,穴攻为主 金汤城外东北角处,一处宽敞空地上,临时摆放了几把桌椅,分成宾主两排摆放。在这里,清朝摄政王多尔衮与大顺皇帝李自成,分宾主而坐,正式见面会谈。 数步开外的距离,李自成与多尔衮二人,皆是面带笑容,互相久久地凝视对方,此时此刻,二人在心下,却是各自感慨。 多尔衮见到面前,那身着标志性箭袖蓝袍,戴着一顶白色范阳斗笠,挺直的鹰沟鼻,浓眉深目,胡髯浓密的李自成,不由得想到,此人出身卑贱,却能从一个小小放牛娃,最终成为所谓的大顺皇帝,横扫北方明境,夺占明朝京师,弑杀明帝崇祯,这番白手起家的巨大功业,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呢。相形之下,自已这个大清的摄政王,虽自认为才具不在李自成之下,倒还是多有托附祖荫之嫌呢。 而在对面,见到面前身着鎏金铠甲,戴着金制尖杆红缨头盔,身姿挺拔英武,长脸尖顧,络腮胡须浓密如猬刺的多尔衮,李自成心下亦是啧啧连声,为多尔衮这副出众仪态,而不觉称奇夸叹。 他娘的,这个狗入的多尔衮,长得倒还蛮那么一回事呢。这厮身为大清摄政王,在干掉政敌豪格之后,已然是清朝的实际统治者,权势倒是显赫无匹。更何况,此人在清廷之中一手摭天,说一不二,实在是个厉害的狠角色,此番见面,倒亦是要好生与这厮打交道才好。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间,会议竟然有些冷场。 李自成原本还想着,多尔衮可能不会说汉话,是不是要去唤个汉人通事来说话,却没想到,对面的多尔衮哈哈一笑,率先向李自成拱了拱手,便用熟练的汉话说道:“李闯王,今天得幸,能与大顺皇帝相见,实是荣幸之至。李闯王丰姿爽朗,英豪气派,部下亦是人人豪杰,个个勇壮,倒是让本王大大开眼哪。” 见到多尔衮竟能说出这般流利的汉话,还这般有分寸条理,李自成不觉暗暗吃惊。仿佛这一时间,倒显出自已没甚文化了。 他连忙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脸上亦挤出笑容,大声道:“奶奶的,摄政王这般客气作甚,咱们既然商量好了,要来一道对付这唐军,又何必说甚见外之话。俺就跟你说吧,俺老李也是个爽快人,讨厌婆婆妈妈拐弯抹角,你但有啥话,尽开敞开来跟俺直说便是。” 李自成这番大咧咧的话语,让多尔衮不觉一乐。他绷住笑,心下却暗想到,李自成这人,还真好那些细作所言,没甚文化言语粗俗,只不过,他人倒是爽快,没那些明朝文人那般弯弯绕。也罢,能这样直话直说,倒亦是爽事一件。 于是,多尔衮点了点头,以示同意,便轻吸一口气,向李自成问道:“闯王说得是,现在两军合一,自当同心协力,共同对敌,又何必说太多客套话呢。既如此,本王也就直话直说了吧。本王想知道,贵军接下来,对于攻打金汤城,却是作何打算?” 李自成闻声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娘个x,这还用问么?现在你我两军,皆已兵临城下,还能有甚打算?以俺看来,从即日起,你我两军团,皆速速打造攻城器械,来日准备充足后,你我两军便一道攻城就是,这又何需多问。“ 多尔衮闻言笑道:”闯王,现在兵临城下,打肯定是要打的,只是本王在想,要怎么攻打这金汤城,方为合适。难道说,你我两军,皆只能硬着头皮攻城不成?“ ”那还能咋的,你说你,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直接打他娘的就是了。“李自成脸现不耐烦之色,他颇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看,这金汤城,虽是偌大城池,但仅有北门与东门两处城门,以俺之见,等攻城器械造齐,就你部攻打北门,我部攻打南门,一举拿下这金汤城便是。那唐军守城兵力毕竟有限,我们完全可以用优势兵力,一举攻下此城,当不在话下。“ 李自成说完,多尔衮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一副对李自成的意见大不以为然的样子。 “摄政王,不这般攻城,莫非你有甚新奇战术么?”李自成见他不同意,不由得好奇发问。 ”闯王,你想想,若是你我两军,只能以这般纯粹的传统方法,仅凭兵力优势,去攻打如此准备充足防御完备之坚城,那你我两军,损失未免太大,白白牺牲恁多军兵,亦是多无必要。况且,若你我两军真这般以传统方式攻城,恐怕只会正中唐军下怀呢。而以本王看来,当有更好更有效之攻城办法,当可行之。“多尔衮直视着李自成的双眼,沉声说道。 ”哦?摄政王却是有何办法?“李自成双眼一亮。 ”闯王,你我两军,兵力虽极具优势,但唐军城池坚固,准备充足,想要凭一时血勇,便将此城一举夺下,怕是不易。纵然不惜士卒性命,强令进攻,经过拼死血战,最终拿下这座坚城,那你我两军,损失定亦会极大。这样的话,纵然拿下此城,亦有得不偿失之嫌。所以,在本王看来,还不如给这些守城的唐军,来个外攻为辅,穴攻为主。“ ”啥?你说啥?穴攻,啥子穴攻?“李自成根本没听明白,他瞪着眼睛,一脸好奇地望向多尔衮。 多尔衮微微一笑,便道:”闯王,现在这金汤城,西边为阴山余脉,其余北、东、南三面,皆是平旷之地,故我等若要进攻,只能从这三面进行。而现在可以看到,唐军防卫的重点,是在开了城门的北面与东面。但其最为薄弱之处,当是是南面……” “只是南面未开城门,城墙高峻,怕是难攻。”李自成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语。 多尔衮点头道:“正是如此,唐军以为此处易守,故防守会相对薄弱,所以,才让你我两军,能有机可乘呢。” “你且详细说来。” “闯王,以本王之见,这东门与北门,可由你我两军,作为佯攻之态,吸引唐军的注意力,而我们联军的真实目标,却是攻打南面。以南面为真正的主攻目标,从此处突中城中。以本王看来,贵部兵员众多,完全可以抽出一只数千人的兵力,专事挖掘地道,从外面直挖入南面城墙之下,再用炸药将其城墙炸塌,从而以此为突破口,全军挥师入城,定可将这金汤城,一举拿下。” 听了多尔衮的这番谋划,李自成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好哇,摄政王你这条建议,倒是甚是不错咧。操!行了,这事俺同意了。那就是由俺分派兵力,开始悄悄从南边挖掘隧道。待到拿下金汤城,城中财帛子女,俺也不会断了你的,到时再与你共分。”李自成咧嘴大笑,表情十分快意。 “好,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尔衮见李自成同意,心下亦十分高兴,他拱手致谢,亦是大笑不已。 接下来,两人又详细商量了,接下来具体的军事行动方案,才最终散去。 送走多尔衮后,心情大好的李自成,随即又下令,赠送多尔衮部五千石粮草,以解其困,让粮食已开始紧张的清军能更好地准备作战。李自成这番举动,让多尔衮十分感激,一时间,两军的关系,倒是十分融洽。 而在城头,透过千里镜,远远地看清了多尔衮与李自成相坐而谈后,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却是一脸冷笑。 他知道,多尔衮与李自成这番商议,定是在详细商谈,要如何攻打金汤城,方是最为合适。却不知道,二人商谈了个半天,唐军这边,却已猜中了个七七八八。 “文秀,依你来看,清顺两军,却是会从何处开始动手?”段时棨放下千里镜后,向一旁的副镇长刘文秀轻声发问。 “镇长,以我看来。清顺两军,当会充足利用兵力优势,向我东面与北面两处地方发动猛攻,所以,在下以为,当以这两处为重点防御,以免……” 刘文秀尚未说完,段时棨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文秀,你这般观点,虽合乎常理,但是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未免是真这般行事呢。“ “哦,段镇长何以这般认为?” ”文秀,兵者,诡道也,孰可拘于常理。在本镇看来,那多尔衮狡诈奸滑,怕是未必会这般做,他更可能的是,采用更加阴狠歹毒的偷袭计策,来攻找我军的薄弱环节,对于这一点,却是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是吗?那以段镇长看来,多尔衮这厮,却是该会如何行动?” 段时棨一声冷笑,淡淡回道:“本镇的观点,倒是与唐王的来信之建议完全一致,那就是,敌军来到金汤城后,他们只会佯攻我金汤城北门与东门,而他们的真实目标,却是要攻打我南面城墙呢。” “攻打南面城墙?这样岂非难度更大,段镇长真的这般认为?”刘文秀有些不太相信。 “正是如此。哼,多尔衮这厮,他在看到我军兵员,正密集驻防于东面与北面城墙后,极可能会与李自成商量,要采用挖掘地道的方式,主攻我金汤城的南面城墙。只要能把我军的南面城墙炸塌,他们便可长驱直入,而我军则再无可凭依,这样的话,他们就能凭着兵力优势,将我第四镇兵马加以消灭了。” “若果是如此,请问段镇长,我军又该如何抵挡?” 段时棨深吸了一口气:“他娘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活人还会给尿憋死不成?敌军既然能想出这阴损办法出来,我军又怎么会没有办法见招拆招呢,文秀你且急,但看本镇手段便是!” 接下来的日子,唐军严密布防,密切关注城外的清军与顺军动态。 城墙上的守兵,都可清楚看到,清顺两军重兵围堵于城外,把整个金汤城围得密密实实,几不透风。 在北面,是由清军负责围堵,而在东面与南面,则由流寇大军负责围堵。这时的清顺两军,都在大肆砍伐树木,组装攻城器械。 由于金汤城外,唐军已然坚壁清野,附近的树木亦早就全部砍伐干净,故清顺两军,只能从极远的他处军堡外,砍伐树木过来,大大延缓了组建军械的速度。一眼望去,其营地中的军兵,有如蚂蚁一般来回穿梭,搬运木料,忙碌不休,每天都是喧闹无比。 只不过,段时棨刘文秀等人,皆已猜到,清顺两军这般行动,其实只是故作假象,以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毕竟,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金汤城的南面城墙。 两人皆可看到,在南面城墙外两百步部处,流寇大军刻意用层层帷帐摭掩,不让唐军观察到其后面的行动。但两人都知道,流寇大军定在是在那里,日夜不停地轮番暗中挖掘地道。 说起来,这倒是明代版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现在有充足人力可用的流寇,在南面城墙外,把手下军兵分成三股,同时挖掘三条地道,以期在三条地道挖成后,可以一同施放炸药,最终能彻底将南面地墙炸塌。 这般毒计,倒是端的狠辣。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就在金汤城中,从南面城墙里面,亦有多达数成的民伕与军兵,在齐心协力朝相反方向挖掘坑道,以期来流寇的挖掘大军,来个惊喜的相遇。 这样的挖掘,整整过了十三天。 流寇的掘道大军,打着赤膊流着热汗,挥舞着铁锹,用力地挥锹挖土,忽然,他们发现,前面的土层,仿佛不再坚固难挖,竟然轻轻一一挥锹,就砰然倒塌。 然后,他们更惊奇地看到,前面有如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大洞。与此同时,就在前面,数百杆黑洞洞的火铳,齐刷刷地端平,正一齐向自已瞄准。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二章 出乎意料的反攻 在这些喘着粗气,流着热汗的流寇军兵,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际,他们每个人的耳边,都迅速地听到了,对面遥遥传来一声清晰的喝令。 “预备!放!” 话音刚落,紧接着,密如爆豆般连绵的火铳打放声,迅速传入了每个人的耳膜。 “砰砰砰砰!……” 数百杆火铳,几乎杆杆皆是打响,昏黄跳跃的烛光下,上下数排的乌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鲜红余焰。 那一齐飘飞的焰口,有许多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更宛如地狱之火一般,充满了死亡的诱惑,更有种令人心悸的致命美丽。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数百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数步开外的流寇们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流寇士兵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流寇军兵,立刻有许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样的密集射击,其实只不过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也许,形容为一场有备而来精心谋划的谋杀,更为合适。 那些挖掘坑道的流寇军兵,遭到这番突然袭击,立刻崩溃了,他们丢下了二百来具尸体后,嚎叫掉头逃走。 这时,后面的连绵的枪声,再度响起。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数百杆火铳又齐齐打响,这呼啸而出数百颗铅弹,复让一百余名流寇士兵或死或伤。 有如催命符一般的枪声,让残余的上百名流寇,有如发疯的野猪一般,疯狂地向着远方那一条亮光拼命逃窜。 而在他们后面,唐军的火铳手,已然停止了射击,却有大批腰挂单兵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踊跃而出,手举松木烛火,尾随着他们快步追去。 跑不及的流寇们,踉跄跌倒,随即被后面汹涌追来的唐军辅兵,活活踩成肉饼,更多有一些躲避不及的溃兵,被追上来的唐军辅兵,用短刀迅速捅死。 黑乎乎的地下隧道中,一场奇异的追逐战激烈地展开,有如一座生死残酷的修罗场。 最终,总算有数十名流寇,侥幸从洞口逃出,而喘着粗气,肺部有如要爆炸的他们,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喊,数百名唐军辅兵,已然紧跟着他们从洞口追出。 此时,正是深夜,不远处的流寇营地里,灯光熹微,只有数名哨骑兵在来回巡逻,看上去防备十分懈怠。 数颗滋滋燃烧的震火雷,有如狞笑的鬼头,一齐向溃逃远奔的流寇投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那些溃逃的流寇军兵,终于最终难逃死局。黑暗的夜空中,那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地狱一般恐怖。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流寇营地顿时有如烧开的沸水,瞬间一片喧哗混乱。 而夜幕掩护下的唐军辅兵,有如一群群恐怖的死神,他们迅速地分成三部,一部趁流寇军阵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径自冲入清军营地,四下乱扔单兵震天雷,震耳的爆炸声连绵响起,刺目的金黄火光四处绽放,大片的帐篷开始熊熊燃烧,流寇军兵的狂呼与惨叫,混合着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四下响成一片。 而另外两部唐军辅兵,则是分头直奔另外两处正在发掘的炕道入口,在那坑道上方,安置已然扎好的集束震天雷,随着两道刺目的火光闪过,两处剧烈的爆炸,震得大地都为之一颤,这左右两处尚在发掘的坑道,瞬间毁塌,里面深处传来的轰隆隆的溃塌之声,在洞外都犹然可闻。 唐军辅兵这凌厉一炸,让这两处坑道之中,一千五百余名犹在里面发掘不息的流寇军兵,瞬间活埋于地下,再不见天日。 说来也巧,黑暗中,一颗抛掷过来的震天雷,正巧投在刘宗敏帐外,剧烈的爆炸声,把正醋然入睡的刘宗敏,几乎给活活吓疯。 他睁大眼睛,感受到床榻的剧烈摇晃,两个月前被唐军用集束震天雷偷袭的恐怖记忆,瞬间激活。 入他娘,怎么会有唐军来袭,他们难道是长了翅膀,从天上飞下来的吗?! 刘宗敏从床上一跃而起,一边急急穿衣着甲,冲着从帐篷外面迅速冲入的的护卫厉声大喝:“怎么回事?狗入的唐军来袭营了么?那么多巡游哨骑,怎么不来禀报,都他娘的是吃屎的么?!” 刘宗敏这一迭声的厉声大吼,让那冲着帐中那名惊魂甫定的护卫,更是惊惶不已。 那名护卫仿佛已被外面的恐怖景象给吓怕了,他面无血色,一脸惊骇,嘴唇哆嗦着,一时竟未能说出一句清楚的话来。 刘宗敏怒不可遏,冲上去啪啪地连续打了他几个耳光:“他娘的,你这厮哑巴了么?还不快快说来!” 这名护卫被打得嘴角流血,他迎着刘宗敏凶暴的眼神,结结巴巴地说道:“禀,禀汝侯,有大批身着夜行衣的唐军辅兵,从地道潜出,直攻入营,立即用震天雷四处轰炸,我军猝不及防,十分被动,极多帐篷营地被烧,许多军兵被炸死炸伤,外面火光遍地,乱象不知凡几……” 听到这名军兵的禀报,刘宗敏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自已费尽心力挖掘的地道,怎么会被唐军所乘,会被唐军从地道中反杀入营,这,这完全不合常理呀! 不过,刘宗敏来不及多想,便厉声喝道:“他娘的,你们这群废物!你们难道是死人么?这么傻愣愣着干什么,快快立刻灭火,立刻组织兵力,去把这些投掷震天雷的唐军辅兵,全部给老子全部宰了!” 刘宗敏一脸暴怒,一边急急穿衣着甲,一边冲着这名护卫咬牙切齿地厉声大吼。 未等那名失魂丧魄的护卫说话,迅速穿好衣甲的刘宗敏,又一把抄起随身宝剑,快步离开火势越来越大的帐篷,急急向帐外跑去。 一到营外,那连绵响起的爆炸声,几乎爆破刘宗敏耳膜,刺目的火光与腾空的烈焰,更有如四处开绽的魔鬼之花,开遍整个营地之中。 而眼前的可怕景象,更是立刻让他呆住了。 他惊恐地看到,地面上,那些被炸得皮开肉绽的军兵尸首,横七竖八触目惊心,更有许多受伤的军兵,肢体不全地在地上打滚哀嚎。 更有一些流寇军兵,恰巧被刘宗敏看到,他们被呼啸而来震天雷击中,瞬间血肉横飞,只剩残肢碎骸,完全不成人形,浑身上下,瞬间腾起一团烈火,烧得有如焦炭,一眼看去,惨不忍睹。 而再看远处,那一排排齐齐挨着的帐篷,已被熊熊的火势,烧成有如一条火龙一般,大批的军兵,正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急急救火,却根本于事无补。 刘宗敏随即注意到,有起码二百余名身着夜行衣的唐军辅兵,乘着昏沉夜色与混乱无序,有如鬼魅一般在营地中穿行。他们不时向人群与帐篷中,抛掷引线烧得蓝光滋滋响的震天雷,象死神一般,迅速传递着死亡与恐惧。 见此情景,刘宗敏怒气填胸,几不可遏。 唐军竟在自已的大营中,反复制造混乱与死亡,自已的手下,竟无人能制,倒让他们有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实是可恶至极! 他立即急声下令:“传我军令,着营中骑兵立即出动,全力扑杀躲在营地偷袭我军的唐军士兵,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斩成碎块!” “得令!只是,汝侯你看,现在夜色昏沉,敌我难分,恐怕……” “那就不分敌我,但凡有可疑之人,尽皆斩杀!非常之时,岂可执于常理!”刘宗敏一脸阴狠,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还不快去!” “是,是,在下这就去传令!” 在南面营地中的骑兵摸黑上马,紧急披挂出阵之际,那些唐军辅兵,仿佛猜到了流寇会出动骑兵来剿杀他们一般,他们发出尖锐的联络哨声,二百余人有如黑色的魅影,迅速从南面营地撤走,急急从那中间坑道撤回。 此时,另外两部辅兵,在完成了炸塌了另外两处坑道的任务后,早就从此坑道撤回,未给反应过来的流寇以任何可乘之机。 只有极少数来不及撤走的唐军辅兵,被流寇骑兵杀掉,其余人等,在流寇骑兵,一路追击到坑道入口时,皆是平安遁走。 望着黑洞洞的入口,骑兵们不敢进攻,他们随即返身回报刘宗敏,告诉他唐军顺利撤走的消息。 刘宗敏随即快步来到坑道口,说来也巧,就在这时,他又听到坑道中传来了沉闷的炸响。 听到这数声闷响,刘宗敏的内心,顿时猛地下沉,有如坠入冰湖之中。 完了,唐军不但炸毁了另外两条坑道,这条已被打通的坑道,亦被全部炸毁,自已手下这些军兵,近乎一个月的辛苦,算是白忙乎了。 他在黑洞洞的残损洞口伫立良久,才艰难地扭过头去,对一旁的护卫下令道:“去,去告诉闯王,唐军乘夜间我军不备,发动突然攻击,南面营地突遭袭击,折损极重,三处坑道业已尽毁,接下来要如何行事,还请闯王定夺。” “在下得令!” 而在唐军大肆袭营之际,正在东门外的军营中,原睡得鼾声如雷的李自成,听到城南隐隐传来的炸响,顿时立刻惊醒,随即从床上弹地坐起,便急急穿衣着甲。 “入他娘,刘宗敏这厮那边,到是搞得什么名堂!”李自成一边穿衣,一边骂骂咧咧:“这厮真他娘的可恶,他手下一众军兵,到底是怎么管理的,让老子连睡个困觉,都不得安生!” 旁边的护卫见他这般急怒,皆是喏喏,不敢应对。 李自成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冲着旁边发现愣的护卫厉声大吼道:“快,快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刘宗敏那边的军兵夜间不小心,把储藏的炸药给弄炸了,才弄出恁大动静。若真是这般,令他速速把引火的军兵,尽皆斩了,然后提头来见俺便是!” “得令!” 很快,就在李自成穿好衣甲,快步冲出营门外之时,便见得那才出去的护卫,正带着从刘宗敏部前来的军兵,一齐快步前来。 这名被烟火薰得满面黎黑的流寇军兵,到其面前时,便扑通一声,就地跪下。 “闯王,不好,不好了。”这名报信的军兵一脸哭腔。 “咋个不好了?你他娘的快说啊!”李自成双眼瞪如铜铃,厉声喝问。 那名小军以一种畏怯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颤声回道:“禀闯王,小的是奉刘将军之令,前来带话。刚刚是有唐军趁夜来袭,用震天雷连接攻击我军营地,我军营地,帐篷与军兵折损极重。另外,他们还,还把三处坑道尽皆给炸毁了!” “啊,竟有这样的事情?”李自成瞪大了眼睛,简直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牙关一咬,立刻大声喝道:“你且详细说来!” 这名军兵点头如捣蒜,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才一五一十地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向李自成大致讲明白了。 李自成听完禀报,脸色惨白,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可恶啊,没想到唐军竟然如此狡诈,竟能提前做好准备,抢先挖好地洞,就等着自已自投罗网一般挖过来,然后再趁机反攻,打了自已一个彻彻底底的猝不及防。 现在看来,多尔衮的这条狗屁妙计,简直有如让自已白白前去送死一般。 一时间,李自成咬牙切齿,心下的愤恨,简直无以复加。 “去,快去把刘宗敏这厮给俺叫来。俺要亲自审他!“李自成暴怒非常,咬着牙厉声下令。 ”得令!“ 这名传令兵快步前往南面营地之际,已浑身上下被烟火薰得乌黑焦八的刘宗敏,正极其狼狈地带着一众手下,向李自成的中军大帐快步行来。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风沙攻城 李自成看到远远行来的刘宗敏,心下恼恨无以复加,他低哏一声,立即拿过马鞭,紧紧地攥在手中。 刘宗敏一行人走得近了,刘宗敏前行数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李自成面前。 李自成二话不说,他阴沉着脸,拿起马鞭,就对着刘宗敏没头没脑地用力地抽打。 此时,周围业已安静下来,远远的喧哗业已沉寂,只有那抽动的马鞭,在空中不停飞舞,啪啪的抽打声,在夜空中格外令人心悸。 飞舞如电的皮鞭,凶狠地抽打在刘宗敏身上与脸上,抽得得他脸上皮开肉绽,血水淋漓,望之令人心惊。 饶是如此,李自成却依然一鞭紧似一鞭,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样子。而地上跪着的刘宗敏,亦是低垂着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直到连抽了数十鞭后,李自成才停下手来。 他用一种凶暴又痛恨的目光,紧盯着地上跪倒的刘宗敏,咬着牙喘着粗气道:“刘宗敏,你可知道,俺为什么要这般打你么?” 刘宗敏没有抬头,一脸血糊糊的他,沉声回道:“在下无能,让唐军偷袭得手,以至坑道被毁,营地大损,竟有多达五千余军兵或死或伤,闯王这顿抽打,实在教训得极是。” 李自成一声长叹,将马鞭一丢,恨声道:“哼,你这贼厮,实实坏我大事!现在可好,我军近一个月的努力与辛苦,竟在你这儿毁于一旦!连同挖掘地道在内的数千军兵,皆成了枉死之鬼!你说,俺该不该打你?!” “闯王打得好,在下身为主将,铸此大错,纵是杀头亦是咎由自取。又安敢说半个不字。”刘宗敏低着头,闷声回道。 “入你娘!现在说这些又有甚用!可恨我军白忙乎了这近一个月,这下好了,全功尽弃,接下来要如何拿下这金汤城,却是一件大麻烦了。”李自成一脸焦躁地来回踱步。 就在这时,忽有军兵紧急来报:“报!闯王,清军摄政王紧急求见。” “哦,他来了么?”李自成眉头一拧,又长叹了一声,便转身对刘宗敏道:“好了,现多尔衮到来,必是有事商量,你且先退去吧,今日之过,且容你他日戴罪立功。” “臣下告退。”刘宗敏拱手一礼,终于起身带着一众护卫快速退走。 随即,清朝摄政王多尔衮,在一众护卫簇拥下,急急来到李自成帐前。 远远地看到站在帐门外,那一脸阴沉的李自成,多尔衮忍不住一声长叹。 此时的他,已然知晓在金汤城南面所发生的一切。从千里镜中,遥遥地看到,南面流寇营地火光冲天一片混乱的情景之际,多尔衮内心纠结得无以复加。 精心设计的妙策,至此成了百无一用的笑话。也许,连带着这位大清摄政王的英名,也要一齐跌堕了。 不过,这一切不良情绪,他努力加以控制,然后快步朝李自成走去。 见到多尔衮前来,李自成虽然满脸不快,却依然客气地招呼他入帐叙谈。 屏退众人后,李自成便向多尔衮问道:“摄政王,现在的情况你也应该知道了。你我两军,接下又当如何行事,摄政王可有甚想法?” 多尔衮长叹一声,苦笑道:“现在局面如此崩坏,本王又复能有何计可想。唐军今天的反杀之计,实是大大出乎了本王的想象。本王还真没想到,唐军竟会早有对策,在城墙下私挖洞穴,正好针对我等之计,实是歹毒之至。他们以有备对贵军的不备,来个地道反杀,真真事先断然预料。想来这般不可收拾之局面,以及给贵军所造成之损失,本王亦是有失虑之过也。” 李自成不想听他废话,便摆了摆手道:“摄政王,过去之失误,现在再多提,又有何益:?过去之事就不必多说了,你且和俺谈谈,现在这般局面,且要如何处置吧。” 多尔衮摇了摇头,脸现忧郁之色,他略一沉吟,便径直说道:“闯王,现在坑道已毁,偷袭之计已是不成,那唐军又已早有防备,故现在唯一之计,便是强攻了。“ 他顿了下,复道:“以本看来,需是你我两军,趁着士气未堕,军心可用之机,趁现在还未到师老兵疲之时,集中力量全力攻城,以求一举成功,拿下金汤城,方为善策也。” 李自成皱着眉头,半晌不语,最终亦是长叹着点了点头道:“摄政王说得是,眼下之计,也只得如此了。好在这近一月来,各类攻城的器械用具俱已修造齐全,那就且等数日,你我两军一道合力攻城吧。” 多尔衮嗯了一声,却又目光灼灼地继续说道:“闯王,按我军善观天时之策士来看,三日之内,必有大风天气。在这塞北之地,大风一起,尘沙飞扬,对我军进攻虽多有迟阻,但对极其依赖火器的唐军来说,其影响与困难,怕是更大呢。” “哦?” “闯王,风沙既起,定会对火器打放产生极大妨碍,从而让唐军的守城火炮,威力大大下降。这对于我军攻城来说,却是一个大为有利的条件呢。” “很好,那就是等风沙大起之日,你我两军一道合力攻城,定要将这金汤城一举拿下!”李自成狠狠地捶了下大腿,一锤定音。 二人商议既定,在又商量了一下配合细节之后,多尔衮便告辞而去。随即二人,分别下去安排不提。 而在这时,整个金汤城中,则一片欢腾。 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一脸喜色的他,亲自表彰一众有功军兵与将领,整个金汤城中,一片喜气洋洋。得此一胜,唐军士气十分高涨,对于接下来的守城之战,更是信心百倍。 说起来,现在的局面,在唐军接连挫败流寇与清军的攻势后,对于守城的唐军来说,他们似乎觉得,这优势已渐渐转移到了自已这边。他们更是相信,象统帅段时棨与刘文秀等人,现在更是有了充足的预案与兵力,来应对清军接下来的进攻了。 每个人都隐隐能感觉知道,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大决战,就快要开始了。 当然,这样的紧迫感,对于唐军统帅段时棨与刘文秀二人来说,感受更为强烈。 他们知道,现在的天气里,塞北之地,风沙之日极多,敌军恐怕接下来,极可能会利用刮大风的开气,开始新一轮的进攻。 对于这样的情况,二人其实早有准备,就等到清顺两军联合来攻之时,再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三天后的凌晨,在尖锐刺耳的海螺号中,清军与大顺军,正式开始进攻金汤城。 这时,果然如那名策士所言一般,忽然风沙大起,塞北开始刮起了凶猛的沙尘暴。凄厉的萧风,卷起无数纷扬的黄尘,将整个天地涂抹成一片浑沌的稀黄。 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依稀可见,密密麻麻的军队,铺满了金汤城北东南三面城墙之外,无数军兵扛着诸如攻城梯,攻城楯车等形形色色的攻城器具,清顺两军的兵士,皆有如野兽一般纵声高喊着,一齐前来攻打城池。从天空下望,清顺两军联合攻城的气势,端的骇人。 站在阵后的多尔衮与李自成二人,皆以满是期待的目光,投向前面黑压压前行的军阵。两人都满心希望,能以此威压之势,一举拿下这座塞北雄城,拔掉唐军最后的落脚点。 漫天沙尘滚涌,天地一片昏黄,此时的他们,心下反而十分快意。 因为他们知道,这样弥漫不休的沙尘暴,虽然让自已这次进攻的速度大为减缓,但对于守城的唐军来说,情况却是只会更加不利。 因为在这样的沙尘天气里,对唐军火器的打放,确实如多尔衮所言,会造成极其不利的影响。象火炮火铳的火门与枪管,很容易因为进了沙尘导致无法打放,甚至还会有炸膛的风险。而且因为视线受阻,唐军对于目标的瞄准射击,亦会大受影响。 重兵围城,敌军联袂而攻,让偌大一座金汤城,竟好似在浪潮中的翻涌的一只小扁舟,情况看似已然岌岌可危。 只是在城头之上,看着清军步步走近,唐军统帅段时棨,虽然脸色凝重,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而他旁边的守城军兵,各各就守其位,手持各类武器,亦是人人一脸警惕而自信的表情。 最关键的一场战斗,终于要来到了。 这些可恶的流寇与鞑虏,终于使出了最终的手段,要开始凭借兵力优势,开始强行攻城了。 只不过,他们绝不会想到,唐军已然撒开大网,就等他们前面攻城呢。 在依稀看到,清军远远地进入唐军城头火炮最远射程之后,随着段时棨一声令下,已紧急加护了防尘木板外罩的数百门各种类型的大小龙击炮,立即隆隆打响。 “砰砰砰砰!” 城头火炮轮流打放,震耳欲聋的炮声里,那炮口喷吐的余焰,有如无数朵在冷风中嫣然绽放的金黄色花朵。大团大团的硝烟喷涌弥漫,五百余颗大大小小的乌黑而炽热的铁弹,带着尖锐的死亡啸音,穿透硝烟与沙幕,向岸上的流寇军兵猛扑而去。 铁弹从正拼力奔行的敌军人群中,呼啸穿过,以绝对强横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横飞的笔直血路。 铁弹所及之处,惨叫连连,残碎肢骸与人体内脏四处飞溅,给奔行的流寇与清虏军兵,造成绝对恐怖的死亡与伤害。 其实,这样激射而来的铁弹,因为已处射击范围的边缘,又因为风沙所阻,所以谈不上任何准确性,但是,因为流寇与清虏的冲阵攻城的人员相对密集,这五百多颗铁弹,给他们造成的伤害,依然十分可观。 在转瞬之间,第一轮炮击就造成了五百名清顺联军的死亡,更近千名敌军身受重伤,再无战力。 当然,相比流寇与清军的庞大兵力来说,这样的密集炮火齐射,对流寇们的杀伤强度,倒是有限。只是,对于流寇士气的打击,却是极其强大而可怕。 原本在风沙中艰难行进的一众敌军,在突然之间,挨了唐军这样的迎头炮火袭击,其所造成的巨大恐慌极具传染性,让整个进攻的军阵,在原本还算有序的状态下,突然产生了一阵不小的混乱。 这时,那些押阵的清顺两军的监阵队,立刻吼叫着冲上前去,喝令他们不许擅自岗位,而是要继续径冲上前,趁着唐军火炮调整的间歇,迅速冲到护城河下。 因为,只要到了护城河处,唐军的火炮因为射程过于抵近,再难以进行后继射击,这样一来,清顺两军可在护城河上顺利地铺板而过,就可立即将攻城楯车抵近,开始撞击城门。同时,那一排排有如巨型蜈蚣一般的攻城梯,亦可继续抵近城墙,开始对城墙发动蚁附攻击。 只不过,就在此时,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几乎可以震爆耳膜的炮声中,金黄色的火光大起,又是数百颗乌黑而炽热的铁弹,呼啸而出。 这第二轮射击,同样造成了可怕的杀伤与愈发巨大的恐慌,又是近千名敌军或死或伤,再无攻击能力。原本就军心动摇的流寇军兵,深深畏惧于这样近乎绝对的死亡与恐怖,很多人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始后撤溃逃。整个攻城的流寇与清虏军阵,皆是如此。 这样的溃逃,当然是有感染性的,一时间,清顺两军阵型不稳,人心大乱,冲击前进的速度瞬间降低了极多。每个人的脸上,竟然皆满是惊讶恐慌的神情。 在这关键之际,多尔衮与李自成的督战队,又立刻派上了用场。 他们怒吼着冲上前去,将敢于后退的溃兵当场斩杀,滚滚沙尘中,一名又一名逃兵被挥舞的马刀迅速砍死,在接连砍杀了近百人后,两军的溃退势头,才稍稍止住。 “不许逃!敌军城池护城湖口已近,只要冲到前面,就是胜利!”督战队们冲着惶惶不安的进攻队伍,声嘶力竭的大声吼叫,而两军后面助威的鼓阵,更是隆隆震耳大力敲击,几乎可以掩盖方才的炮声。 于是,两军军兵,在这般威压之下,只能奋起余勇,硬着头皮,抗起攻城器械,向不远处的护城河,大步冲去。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天坑地陷 就在清军们朝着前面的护城河,继续咬牙前行之际,城头的火炮再一次打响。与此同时,九千杆火铳亦开始同时打放。 “砰砰砰砰!……”这是震耳欲聋的火炮的接连打响。 “砰砰砰砰!……”这是连绵有如爆豆一般的火铳在密集打放。 城头火炮轮流打放,发动第三轮齐射,震耳欲聋的炮声里,那炮口喷吐的余焰,有如无数朵在冷风中嫣然绽放的金黄色花朵。大团大团的硝烟喷涌弥漫,又五百余颗大大小小的乌黑而炽热的铁弹,带着尖锐的死亡啸音,穿透硝烟与沙幕,向城下的清顺两军军兵,猛扑而去。 在隆隆炮声中,城头一排排的火铳亦连接打响,开始了第一轮齐射。九千杆火铳中,有八千余杆打响,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瓢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八千三百多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死亡之鸟,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流寇呼啸而去。 五百余颗巨大的铁弹,与八千三夲多颗细小的三钱铅弹,一起组成了密集而残酷的死亡之网,将快步奔来的清顺两军,瞬间笼罩。 炮弹有如一只只疾飞的黑鹰,从正拼力奔行的敌军人群中,呼啸穿过,以绝对强横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横飞的笔直血路。炮弹所及之处,惨叫连连,残碎肢骸与人体内脏四处飞溅,给奔行的流寇与清虏军兵,造成绝对恐怖的死亡与伤害。 小小铅弹,则有如一只只灰色的杀人蜂,呼啸着扎着面前所遇到的任何物体。那些冲在前排的流寇与清虏,立刻有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样炮弹与铅弹联合夹击的威力,给流寇与清虏造成的伤害,竟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流寇,在这巨大而狂暴的冲击力面前,有如一堆被风吹散的纸片,纷纷后退栽倒。 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依然径自冲来的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这一轮火炮与火铳的齐力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四千多名流寇当场死伤,让流寇阵形大乱。 在流寇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八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八千五百余颗铅弹,在完全无法仔细瞄准的情况下,又造成了两千多名流寇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流寇军兵,人人脸色惊恐至极,他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李自成,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火炮火铳的联合密集攒射中,开始出现的大规模混乱与动摇,整个军阵冲击的速度与力量大为降低各种混乱,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娘个x的!” 李自成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的护城河近在咫尺,你们都冲不上去,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全部给老子上,只要打到护城河就是胜利!” 李自成厉声喝完,又下令手下加紧擂鼓助威,大批督战队呼啸上前,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流寇军兵,继续前冲,攻入濠沟中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而在北面的多尔衮之处,大批清军亦是被督战队接连斩杀,整个阵型亦重新开始恢复秩序,继续向前冲击。 这帮可怜的家伙,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凄惨无比。只不过,看着已然近在眼前的护城河,各人依然咬着一直前冲而去。 此时,虽然现在唐军的城头火炮,因为射程过近而停止打放,但那九千杆火铳,依然快速地一轮轮地打响,流寇与清虏军兵,则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短短的一段路程,用无数敌军的尸首与鲜血铺就。 这些极其悲催的攻城军兵,任由死神疯狂收割生命,而他们的主帅多尔衮与李自成,却皆是目无表情。冷冷地用千里镜,透过漫天沙尘冷漠地注视着一切。 慈不掌兵,冷血与凶狠,无情与铁血,是每个合格统帅的必备素质。这些搏命冲击的士兵,其实根本不能算是人,他们不过只是一张张换取最终胜利的筹码,该推上赌桌时,就要毫不犹豫地使出去。 战场上的士兵,乃是世间最卑贱的生物,也是最短命的物种,他们命贱如草,轻如鸿毛,仿佛根本就不值一提。在唐军的凌厉火器之下,每个攻城的敌军士兵,有如置身修罗场,他们的生存时间,皆仅能以分秒来计算。而他们在血腥残酷的战场上,拼死搏杀,不断消耗最宝贵的性命,其唯一价值,只是为了抵达那道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护城河。 多么虚幻的胜利,多么永恒的死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只相信胜利者。 而到了离那濠沟仅有二十余步时,又一件令所有冲锋的流寇军兵,皆没有想到的,极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这时候,在战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了,一声几乎震破耳朵的爆响。 北、东、南三面护城河外二十步开外的平旷地上,这些看似普普通通无任何异常的稀疏草地,竟然极其恐怖地,凭空塌陷下去! 从天空下望而去,有如一只身材庞大的怪兽,突然张大阔达数丈的血盆大口,大口大口地吞噬落入口中的猎物。 把冲到此地的清军与大顺军,连人带物,一股脑儿地全部吞噬入肚。 三面城墙外的敌军,几乎同时掉入呈u形的连环巨坑之中,瞬间就被暗藏其下的锋利铁签或木签,活活扎了个透穿,其状惨不忍睹。 纵有侥幸不死者,立即有潜藏其下的唐军辅兵或枪兵,有如死神一般,执刀荷枪冲了出来,给他们迅速补上一刀,或刺上一枪,确保他们快速死透。 一时间,这个规模巨大昏暗可怖连绵三面的u型地下穴洞,成了最可怕的阿鼻地狱,残酷杀戮下,人濒死的惨叫与攻城器械的崩塌声,交织成一片,有如死神的欢歌。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洞穴设伏,至少让近三万名清军与大顺军,猝不及防掉入坑中,迅速又糊里糊涂地走向死亡的终点。 而在后面紧跟着前行的敌军,他们在死亡的边缘站住了脚,这些人倒是命大,只不过在这般近在眼前的恐怖死亡面前,每个人都几乎吓掉了魂。 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洞坑中的可怕惨状,看着人类的肢体,象一块块黄油落在炽热锋利的针尖一般,被铁签或木签轻易扎透。又看到残留的幸存者,连从地上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立即惨死在如狼似虎的唐军步兵刀枪扎刺之下。 这摆在面前活生生的可怕惨景,让这些饶是久经沙场的清军或顺军,亦是吓得肝胆俱裂。 而在城头之上,那些守城的唐军,见到清军中计,连人带器掉入坑洞之中,迅速地走向死亡,顿是欢声雷动,快意无比。 城头一直密切观战的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与副镇长刘文秀二人,见到清顺两军损失如此惨重,如此狼狈,皆是放声大笑,击掌欢庆。爽啊!能让清顺两军的军兵,以这样残酷而窝囊的方式终结于此地,还能有比这更爽快的事情么。 而在此时,在后面押阵的多尔衮与李自成二人,皆是脸色蜡黄,双股颤栗,眼神中满是极度恐惧之色,险些就要掉下马来。 天杀的唐军啊! 这帮刁毒可恶的家伙,其手段简直是狠辣奇诡,竟然在这平旷之地早早偷挖了陷阱,实在是完全出乎了自已的预料,给怎一个卑鄙无耻可以形容! 这个巨大黑暗的u字型洞口,简直有如魔鬼的大嘴一般,生生而迅速地吞噬了恁多部下的性命,这番情景,简直是比噩梦还要可怕! 而在他们被u型天堑所阻隔之际,那九千杆火铳依然未有稍歇,继续在不停地打放。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八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八千五百余颗铅弹,在沙尘漫天,完全无法仔细瞄准的情况下,又造成了三千多名流寇军兵的死伤。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样进退无路,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流寇,终于在这个巨兽的大嘴之外,在离护城河只有二十余步的地方,彻底崩溃了。 流寇们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想跑,没那么容易! 见到黑压压一片冲阵的流寇与清虏,终于在自家火器的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全军仓皇溃逃,唐军的濠沟阵中,以及远处的城墙之下,皆是响起了连绵而响亮的欢呼。 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立即从濠沟中一跃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溃逃而去的敌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敌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敌兵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战至此时,其实已然不是战斗,而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汤城外的的北、东、南三处空郊外,简直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清顺两军军兵的尸骸与散乱碎裂的攻城器具,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混合着雨水,竟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血河蜿蜒长流,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而在各自的后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李自成与多尔衮,见到这数万先锋精锐,竟然连濠沟都未碰到,就被唐军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们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而在看到,唐军的枪兵与辅兵,更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之时,他们二人的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可恨啊,数万精锐,一朝荡尽,这样的耻辱与败仗,简直要把自已的脸面给丢光了! 而且现在前锋尽挫,军兵损失殆尽,纵然还有中军与后军未动,但在现在先锋溃散,士气崩溃的情况下,还再想去夺下唐军的濠沟,根本就不可能了。 李自成双眼喷火,牙齿咬得格格响。不过,他不愧是沙场老将,面对如此不利局面,他紧绷着脸,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沉声下达了撤退命令。 “传俺军令,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再令后备的老营骑兵,即刻出阵,迎战敌军,一定要挡住那些该死的唐军枪兵对我军溃兵的疯狂追击。” “得令!” 与此同时,多尔衮在阵中,亦是下达了让骑兵紧急出动救助阵的命令。 听到命令,两军合计,多达两万余名的骑兵,不敢稍怠,他们纷纷猛磕马肚,奋力出击,向正杀红了眼的唐军枪兵们,猛冲而去。 只不过,他们才刚奔行不远,就立即大受阻碍。 因为战到此时,从前面溃逃的军兵,已然约有近一万人又被杀死捅伤,剩余的敌兵们依然还在夺命狂逃,他们有如潮水般的疯狂逃命,正好挡在正欲前行突击的骑兵面前,让这些骑兵前行速度大大受阻,根本无法正常的前进突击。 军情紧急,生死攸关,清顺两军的骑兵们见此情形,亦是十分无奈,他们一边大声咒骂,一边奋力拔马从人流缝隙中前进,更有一些心急的骑兵,等不及就拔出砍刀,对两边溃逃的人流用力砍杀,在不断响起的惨叫声中,生生从中挤出一条通道。 只不过,这样的迟滞,倒也没有影响太久,因为很快地,那些甲胄齐奋力追赶的唐军枪兵,在冲了一段距离后,便有如料到了敌军骑兵会来阻击一般,他们没有再一路尾追着那些溃兵,而是就此撤退,重新回到那巨兽般的洞穴中,待命而动。 在这巨大的濠沟旁边,清顺两军骑兵,无奈地停止了追击的脚步。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减兵围城 战至此时,任何人都知道,清顺联军败局已定,大势已然不可挽回。 几乎在与此同时,清顺两军阵营中,响起了连绵而尖锐的鸣金之声。 战场上奔潮如潮的溃兵,如遇大赦,纷纷掉头逃回本阵,那些追击到裂洞边缘的两军骑兵,望着里面有如刺丛的可怕环境,也只能无奈地纷纷拔马而返,直向本阵撤去。 在清顺两军,有如退潮般缓缓撤走之际,金汤城内外,顿时响起了春雷滚滚响彻云霄的欢呼声。 唐军主将段时棨与刘文秀二人,更是喜不自禁。满面硝烟火色的他们,心下的喜悦,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不容易啊!唐军以四万余人的兵力,决然地据城而守,仅凭着最后的天坑之计,一举消灭了五万余人的攻城敌军,堪堪险胜这多达三十多万的清顺联军,虽然自家兵力几乎没有受损,但这退敌过程,现在看来,还是十分危险的。 毕竟,敌军兵力如此之多,攻势这般之盛,万一在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在时间如此紧急之际,想要补救,可就甚是艰难了。 而在此战获胜后,唐军可就迎来极好的休整机会了。 毕竟,遭受重创的清顺两军,就算想要再度进攻,怕也是要至少恢复一个多月了,这样的话,又给了自已充足的重新准备时间,可以更好地加固城防,重整兵力,以应对敌军的下一次进攻了。 望着漫天飞尘里,敌军中大批辅兵出来,急急地从战场上抬走尸体与器械,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一众守城的唐军军兵,愈发快意无比。 大顺军在一片沮丧的氛围中,缓缓退回本阵之后,李自成速召手下大将刘宗敏与田见秀二人,来帐中紧急议事。 外面依然风沙不息,天昏地暗,帐内数盏烛光微摇,一片死寂。 李自成、刘宗敏、田见秀三人,皆是紧绷着脸,兀自呆坐,每个人都是满面忧愁之色。 他们都知道,大顺军经此一败,不单单在兵力上大受损失,而且无论是军心还是士气之上,都再难短时间内,恢复原状可以重新战斗了。 但是,二十余万将士,若只能这般碌碌地驻守于金汤城外,每日只是白白消耗数量巨大的粮草,却无所作为地白居此地,这也完全不是个事呢。故而,现在的局面,可谓进退不得,十分难堪。 李自成环视刘宗敏田见秀二人,沉声道:“二位,我军今番战败,局面崩坏,士气低迷,眼下,当是如何行事,还望二位直说。” 李自成问完,刘宗敏低着头一声不吭。田见秀见状,狠狠一跺脚,首先发言道:“闯王,咱也不绕弯弯子,就跟你说实话吧,这仗,真他娘的打不去了。” “哦,何出此言哪?” “闯王,您想想,现在我军经此大败,损失近四万名将士,现在军心士气,皆是跌至谷底,骤然之间,哪能恁快复原。纵然我军的兵马总数尚有二十余万,但兵无士气,将无斗志,安可再用啊。闯王你忘了么,我军去年在开封大败后,退回陕西可是整整休整了半年,才最终恢复元气呢。依我看来,这番战败,哪怕一切顺利,怕是至少也要休整两月,全军方可再用。“ “泽侯此言,俺倒是有不同看法。”田见秀说到这里,刘宗敏轻咳一声,插话过来:“泽侯,你想过没有,唐军虽有地利,兵力亦无甚重大损失,还可以凭城坚守,但他们毕竟粮草有限,不可能一直能固守下去。只要我军能在这里继续驻守,让唐军没有突围逃跑的机会,哪怕暂不攻城,必可对守城的唐军一直造成极大的压力。而等到城中出现因为缺粮内乱之机,我军再乘机反攻,一举拿下这金汤城,岂非甚好之事么?” 听了刘宗敏的反驳,田见秀皱了皱眉,他见到李自成正听得仔细,遂又说道:”汝侯,你这话说得轻松!你可知道,我军这二十余万兵马长驻于此,对粮草后勤的供应压力有多大么?闯王若执意呆在这里,自是可以,但这样一来,我军二十余万兵马,长期呆在这唐军早已坚壁清野的宣府北路,人吃马嚼,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极其可怕的数字。这恁多粮草,当地供应不上,皆只是长途运输至此,后勤可谓相当困难啊。如此一来,只怕城中的唐军尚能坚守,我军倒是自已迫于粮草压力,反而不得不撤兵返回了。这样徒费粮草未来不明的坚守,又有何意义呢?” 田见秀的话语,说得刘宗敏低头无语,李自成却是连连叹息。 “见秀说得是,俺也是这般作想。”李自成捋着胡须叹道:“现在敌军得此大胜,士气必然极其高涨,整个城池防御,亦会更加稳当。我军若要再攻,只怕更会比现在要难得多。而若是我军如宗敏所说,只是围而不攻,固然可以消耗城中守军的粮草,但相对而言,还是我们自已长途运输粮草的压力来得更大,真的有可能是,到时因为粮草问题,唐军尚是无事,而我军却已不战自溃呢。” 接着,李自成轻咳一声,又对田见秀说道:“但是,若真如你所说那般,全军因为此战之败,就此弃城而去,亦绝不可取。因为若是这般,等于是为唐军彻底解围,我军所有的牺牲,可就尽付流水了。而且我军这一撤,唐军除了会继续据占这金汤外,整个宣府北路,他们亦会全部加以占据,若到这般境地,我军岂非是辛苦了数个月,到时只得一场空了么?这又如何使得。” 李自成这番左右为难的话语,让他手下两员大将刘宗敏与田见秀俱是无言,最终他们商议了半天,也没得出个什么好结果出来。 李自成无奈,正欲先令他二人回去,这时,却忽有手下军兵来报,说清军摄政王多尔衮,紧急前来求见。 听到是多尔衮前来,李自成心下愈发气闷得紧,却又不好发作。旁边的刘宗敏与田见秀二人,亦是满脸不快。 三人都在想着,这个多尔衮,几乎计计不中,事事不成,他这番前来,又能说出个甚好事来。 李自成想了想,还是先让刘宗敏与田见秀二人各回本帐,然后,便令军士延请多尔衮入帐叙谈。 多尔衮入得帐来,宾主俱是沉默,一时间帐中气氛沉闷至极。 最终还是李自成长叹一声,先开了口:“摄政王,今番你我两军,联合攻城作战大败,局面崩坏如此,俺且问你,你对现在的局势,却是作何见解?” 仿佛早料到李自成会这般来问自已一样,多尔衮一脸平静地回复道:“闯王,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孰可这般耿耿于怀。说起来,你我两家联手作战之所以失败,归根结底,都是唐军事先挖了那半环状的巨洞之故。他们这一奇计,让你我两军猝不及防,方有此败。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下次若在……” “唉,说甚下次,眼下我军造此大败,军心已溃,士气低迷,不知何时方可再战呢。况且唐军此番得胜,这士气却是此消彼涨,将来只怕更难对付。”李自成一脸烦躁地打断了多尔衮的话。 多尔衮被他这一呛,不觉一怔,他想了想,便试探着回道:“听闯王之意,可是不想打下去了么?这可使不得,你要知道……” “俺当然想打!”李自成一脸烦躁地从椅子上起身,然后在帐中踱来踱去:“只是我军经此大挫,如何可在短时间内恢复士气再度战斗。当然,唐军兵少,不可能突围而去,但我大顺这二十余万大军,纵想屯兵城外,来消磨唐军粮草,达到让他们最终因为缺粮少食而屈服的这般计策,又谈何容易!要知道这宣府北路,唐军早已坚壁清野,我军只能从山陕等地千里运粮,这般难度自是极大。故俺极其担心,只怕是唐军未垮,我军先因粮草不继而自行崩溃了。” 听到李自成这些连番抱怨的话语,多尔衮一直一副捋须深思之状。 只是在李自成终于自言自语地说完,一屁股重新颓坐回椅子上后,才脸现微笑地说道:“闯王这番顾虑,倒也是人之常情。这般为难之处,本王处身置地,只怕亦会作如是观想。若是顾虑此事,本王倒是有一个建议。” “哦,摄政王但可直言。” “闯王,其实本王也想过,现在你我联军大败,想短时间恢复士气,确是不可能。而唐军士气旺盛,又有充足时间再做准备,这金汤城的防备定会愈发坚固,你我两军想要拿下此城,确是愈发不易。而若弃城而去,又会前功尽弃,先前牺牲尽作流水,是为极其不智的愚蠢之举呢。故而本王在想,可否能采取折中之策,来继续实现对金汤城的包围呢?” “嗯?你的意思是?” “本王之意,便是一定要继续围城,让唐军不得突围,更不能让他们就此把势力扩展到整个宣府北路。便是,不让唐军减轻压力,继续保持围城状态,我们却还可以大大减少包围此城的兵力,从而尽可能地减少粮草的运输压力。只要这样一直围而不攻,就可坐等城中唐军粮食耗尽,最终令他们不战自乱。而到这时,你我再速派大军前来接应,然后一举夺城,这金汤城,当可一鼓而下!”多尔衮目光灼灼地说道。 李自成听到这里,不觉目光一亮。 这个方法,听上去倒是不错呢。 只要能留下足够防止唐军突围的兵力,而把另外的大部分兵力撤走,便可坐耗守城的唐军粮草,让他们最终不战自溃。到了那时,自已再统兵前来,一举摘取这个熟透的果子,倒还真是好计策呢。 “那依摄政王之见,到是留多少兵力,尚为合适?又该驻守何地,方为合理呢?”李自成紧跟着问了一句。 多尔衮淡淡一笑,便道:“闯王,现在这金汤城,只有北门与东门两处出口,唐军若要突围,主要还是要从这两处地方。毕竟他们挖的那些壕沟,只能勉强够步兵行动,想要大规模连同百姓居民一道撤走,怕是不易。故以本王看为,你我留驻之兵力,可重点围堵这两处城门,其余地方,兵力倒可大为减少。故以我之见,你我两军,共留十二万兵驻守于地便可。这样一来,你我两军兵力,只有现有兵马数量的三分之一,粮草运输的压力,当可大为减少呢。” 多尔衮顿了下,又道:“至于你我两军各留多少兵力,以本王看来,就我大清官军留三万,主守北门。贵军留九万,主守其余东门与南面之处,应该足以防备唐军突围,足以应对一切事变了。本王这番安排,不知闯王意下如何?” 听了多尔衮的话,李自成不觉双目又一亮,他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欣喜之情。 多尔衮这厮,这个计策倒是不错。若自已真的只留九万兵力在此,来实现对唐军的坐耗,那自已的后勤压力会大大减少。而且,自已还可将这些兵力,调派到其他地方,去趁机夺取明朝的其余地界。 应该说,在现在的情况下,多尔衮的这条计策,当是最好的安排。 于是,李自成爽快地回复道:“好啊,摄政王此计甚好!俺同意了,那就这样办吧。” 二人达成协议后,又商议了一些相关事项,便各自散去。 接下来,李自成正式任命田见秀为统军部将,让他统领八万步兵与一万精骑,继续驻守在金汤城外,负责包围金汤城的东门与南面防务。 而清军统帅多尔衮,则是留下阿巴泰,令他统领两万七千步兵与三千骑兵,驻守的金汤城北门外,负责包围堵截金汤城北门。 至于其他的部队,则是分别在李自成与多尔衮的带领下,在休整三天后,便统一从金汤城撤走,各自返回本土而去。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迫旨发兵 金汤城头,唐军统帅段时棨与刘文秀,看到清军与顺军的大部队,这般灰溜溜地分头远撤离去,二人皆是一脸欢喜无尽。 “哼,还是李大人预料得准哪,知道这帮混蛋在攻城战败之后,定是再无战心,他们的主力部队,定要准备后撤返回了。真没想到,李大人在千里之外,却是预料得这般精确,倒是令刘某万分叹服。”刘文秀手拍雉堞,一脸快意地说道。 “那是,唐王之智谋远见,世所罕及,他能这般庙算于心,倒并不让本帅奇怪。毕竟,三十余万敌军,每日里所要消耗的粮草,乃是极为惊人的程度。而我军已在这宣府之地坚壁清野,整个宣府北路,有如用发篦梳过一般,那叫一个干净!敌军想要就地筹粮,自是极难。而他们纵想千里运粮,这路途迁远,人力物物消耗极大,又岂可长久乎。他们的主力部队,若不趁机退去,复能何回呢?”段时棨一脸冷笑,又说道:“不过么,敌军主力虽撤,但他们自是不会甘心,不可能前功尽弃,他们一定会再留下相当的兵力,围堵于我金汤城外,以防我军突围撤走。他们这般用心,倒是良苦得紧哪。” “是啊,看城外的敌军,其兵马数量,倒是依旧有十余万之多。现在的敌军,攻城不足,防备我等突围,倒还真是绰绰有余。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他们这般举动,其实也是在李大人预料之中,更可说是正好中了李大人之计呢。”刘文秀哂笑道。 “嗯,李大人信中已说了,敌军纵然主力撤走,但恐怕至少还要留下十余万兵力防备我军突围。我军则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继续坚守城池,牢牢拖住外面围城的敌军兵马。反正我金汤城中积粮充足,正好可以耐心地与敌军周旋。我军能在宣府北路拖住之十余万敌军,却也可以为我军从山东南下,去消灭弘光伪朝廷,夺取整个江南创造有利条件。李大人的这般妙算,流寇与鞑虏怕是不知道自已其实是正中下怀呢。以本将看来,也许再过一段短短的时间后,我军那已在山东编练好的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就要开始南下行动了吧。”段时棨一脸深思之状,手指不停地敲击着城墙上的青砖。 他说得没错,现在西北之地战事稍歇,但在山东南部,却是一片繁忙的备战景象。 到现在为止,唐军新组建的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在经过了数个月的紧张训练之后,各类军械器具粮草之类皆已准备完善,李啸随即下令,第六镇从登州调往单县铁龙城,第七镇从登州调往山东安东卫,各各齐集待命。 这两镇齐装满员,精锐强悍的新建兵马,他们的第一个要消灭的目标,便是统兵据守于南直隶的徐州府与淮安府两地的刘良佐部。 此时的刘良佐,被弘光伪朝封为广昌伯,授淮徐总兵衔,拥兵十万,正驻守在徐州与淮安一带,可谓志得意满,实力雄厚。 而地处南直隶与山东交境之地,正好挡道唐军南下的他,自然也就成了李啸的首先要铲除的对象。 待到两镇兵马汇集当地,一切准备工作均已完成后,李啸下令,着第六镇兵马从单县铁龙城出发,取丰县、沛县、然后全军过黄河,直取徐州城。 而第七镇的行军方向,则是更为出其不意,按李啸的安排,全军不走陆路,而是从安东卫登上水师船只,从海路径直南下,到哈喇港登陆,然后全军西进,先后攻下喻口镇、马逻乡、苏咀口等要地,最终径自直抵向淮安府城。 在正式完成军队调动与安排后,李啸下令军队立即出发,然后前往济南行宫,向重兴皇帝朱慈烺,提出讨伐弘光伪朝的提议,获取皇帝恩准的圣旨。 这时的重兴皇帝朱慈烺,正在后院花园游玩,他见到身着一袭华贵蟒袍,一副恭敬神色站立在自已面前的李啸,面上原本轻松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这些天来,李啸调动军队,把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分别从登州调到鲁南边境的消息,他作为皇帝,自然亦是多有耳闻。只不过,当看到李啸这般正式穿着,手捧谏书地来到自已面前请他下旨,他的心下自然知道,李啸此番到来,到底是何用意。 在看完了李啸的请求向南用兵,消灭弘光伪朝廷的奏折之后,这位年轻的皇帝心下,更是十分不是滋味。 虽然弘光伪朝廷的存在,对自已这个大明皇帝来说,是件极其不爽的事情。但是,相比现在自已这个徒有虚名,全部朝政大权尽皆由李啸操控的傀儡皇帝,朱慈烺竟在心下,还隐隐有点羡慕自已这位肥胖如猪的堂伯呢。 他的这位堂伯,虽是手下军镇拥立,但相比他而言,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帝王权力,而朱慈粮这位崇祯的长子,大明王朝的法理继承人,却反而半点实权也无,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这般境遇的微妙对比,如何能不让年轻的皇帝耿耿于怀。 朱慈烺自被李啸从京城救出,随即在济南拥戴为帝,虽然一开始感觉自由而轻松,但这半年过去,这个现在已然十七岁的青年,开始从最初的懵懂状态中渐渐清醒过来。他对李啸这样权倾天下专制一切的大权臣,已从开始的感激涕零万般依赖,渐渐地开始越来越心生龃龉,越来越不愿意一直生活在李啸的羽翼之下,而是想要有真实的权力,可以成为大明帝国的真实掌舵人。 至少,与那位肥胖如猪的堂伯相比,自已再不可成为一个表面尊荣,实则毫无实权,只能盖章签字的傀儡皇帝。 更何况,李啸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为由,不允许他随意上街游玩,这更让重兴后帝朱慈烺心头十分不快。这样的近乎被软禁的皇帝,更让朱慈烺在心下莫名地失落与悲凉。 当然,李啸曾在自已登基之后,向自已允诺过,等过个两年,自已将来到了十八岁,正式娶妻后,将开始向自已逐步交权,但他这番允诺,真的能兑现多少呢? 这个问题,时时萦绕在年轻的皇帝心中,让他在锦衣玉食无忧无虑之际,心头却是有说不出的惆怅与迷茫。 朱慈烺近乎直觉地认识到,如果李啸真的把弘光伪朝全部消灭了,那么,相比自已灾个傀儡皇帝,也许得到最大利益的,只能是李啸吧。 毕竟,到了那时,他的权势必将近一步扩充膨胀,那接下来,真的到了李啸把整个明朝的残余势力,全部消灭或整合到了他自已手下之后,自已这个名义上的皇帝,只怕也是没有必要存在了吧。 想到这一点,朱慈烺甚至感觉后背都有点发凉。 所以,现在弘光朝的存在,朱慈烺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得以制衡李啸的有效手段。断不能由着李啸轻易地把它给灭了。反正这弘光朝的存在与否,与自已这个傀儡皇帝,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顶多是在名义上不好听罢了。 这样的感觉,虽然一直还只是处于朦胧状态,但依然让朱慈烺对李啸的进兵讨伐弘光的建议,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反感。 只是,自已这个名义上的傀儡皇帝,真的有能力与勇气,去拒绝大权在握军权独揽的李啸么? 皇帝正犹豫之际,李啸已忍不住开口禀报。 “皇上,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此为古今至理也。那弘光伪朝,不顾皇命,擅据南方,明为陛下之臣,暗则自谋自立,这般谋逆,至今已有近半年矣。其下所属地方,皇上竟然无法实际染指,官员任命,亦根本不加听从,他们这般猖狂作派,反逆之举,岂可任坐大而不加肃靖乎?这等宵小叛逆,微臣本欲立即派兵荡平,以正国本,以立法统,只不过,因先前流寇与鞑虏轮番侵边,山海关与宣府北路皆是频频告急,微臣才不得不暂缓讨逆,暂行怀柔之策,以全力应对北面之敌。但现在,山海关与宣府北路的守军,不负陛下厚望,连败敌军进攻,这些地方,都已暂时宁靖,不必多虑。故现在北边既宁,南边的宵小叛逆,岂可再容他们再作跳梁小丑!陛下,臣现已选练精兵,筹备周全,正可全力南下用兵讨逆,以诛叛臣去国贼。臣此番前来禀奏,正是要恭请圣旨,顺天应命,以天兵压顶之势,南下讨伐叛逆。微臣还望皇上立加恩准,许臣统兵疾进,以除不臣,以正国统。托陛下洪福,若果成功,则天下幸甚,百姓幸甚矣。” 听了李啸这番长长的话语,朱慈粮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心下却在紧张地盘算着,要如何答复他方为合适。 他略一思忖,便笑道:“唐王为国操持,朕心甚慰。只是西北方宁,诸事粗安,现在就要立即用兵南下,唐王未免太过辛劳,用事也未免太过操切了么?” “非也。”李哪立即回道:“用兵之机,当在决断,现在我军西北挫败了流寇与鞑虏的联合攻势,士气大盛,兵精将锐,金汤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当可保无虞。趁此北边安宁之机,此为南下用兵之最好时机,安可轻易错过。况且,微臣既许报国,又岂会惮劳不往。还望皇上勿要犹豫,速下圣旨为要。” 望着李啸炯炯有神又充满了压迫力的目光,重兴皇帝朱慈烺,身体竟然没来由的一阵微颤。 他知道,李啸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已哪怕对他出征弘光朝廷再有不满,再有微词,也只能点头同意了。不然的话,李啸不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而径自出兵的话,自已其实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一股莫名的屈辱感从朱慈烺心头泛起,他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却只能长叹一声回道:“爱卿这般操劳国事,不畏辛劳,真是大明江山百姓之福也。好吧,朕准了,爱卿可立即发兵南下,讨伐伪朝,诛除国贼,一统我大明天下,以正国本,以张纲目!” 李啸叩首长拜:“微臣遵命!但请皇上放心,侯臣捷报便是!” 随后,李啸令曹化淳王承恩等人,奉其口谕,手书讨逆檄文,广颁天下,咸与知闻。 其文内容如下: 奉天承运讨逆檄文 大明唐王,太子太师,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师,兴明讨逆大元帅李,檄告天下文武官吏军民等知悉:本王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全国兵马,特颁讨逆檄文如下。 兹彼弘光伪监国,无视皇命,擅立伪朝,治世无道,奸邪高涨,道义之儒,悉处下僚;斗霄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吏酷官贪,水惨山悲,妇号子洋以至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震,地怨于下,官卖爵,仁怨于朝,苛政横征,民怨于乡,关税重征,商怨于涂,徭役频兴,工怨于肆。 本王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爰率文武臣工,共襄义举。现已讨取圣旨,郊天祭地,领符纳命,建元周启,檄示布间,告庙兴师,克期进发。 我天兵出动,貔貅云集,共调集水陆官兵数百万员,直捣南京,克期必胜。长驱潞水,出铜鸵于荆棘,挥槊长车,奠玉灼于金汤。义旗一举,响应万方,大快臣民之心,共雪天人之愤。振我神武,剪彼嚣氛,宏启中兴之略,踊跃风雷,建划万全之策,啸歌雨露,倘能洞悉时宜,望风归顺,则草木不损,鸡犬无惊;敢有背顺从逆,恋目前之私恩,忘中原之故主,据险扼隘,抗我王师,即督铁骑,亲征蹈巢覆穴,老稚不留,男女皆诛,若有生儒,精习兵法,夺拔痪谷,不妨献策军前,以佐股肱,自当量材优翟,无靳高爵厚封,起各省官员,果有洁己爱民,清廉素著者,仍单仕途;所催征粮谷,封储仓库,印信册籍,悉解军前,其有未尽事,宜另颁条约,各宜凛遵告诫,毋致血染刀头,本王幸甚,天下幸甚!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两县立定 重兴元年,农历十月初三,齐装满员的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分别从单县铁龙城,以及安东卫港,从陆海两路,分别向徐州府与淮安府,大举进发。 大军出动,所向披靡,刀锋所至,无人可挡。 单说这由镇长刘国能,副镇长额弼纶二人所统率的第六镇,雄兵三万余人,自从铁龙城进入南直隶地界,直扑丰县而来。 丰县守兵只有不到两千人,见到唐军铺天盖地而来,早已吓得魂胆俱裂,立即在大掠城池后,弃守此城,径投沛县而去。与此同时,守将立即派遣哨骑,急急奔向徐州城报信求救。 至此,唐军兵不血刃地攻下丰县,全军稍作休整,立即按原计划,全军继续向沛县进发。 沛县守军有近三千,有了丰县这两千兵马加入,守军共有五千余人,声势稍壮。他们一边紧急加固城防,一边亦向徐州城紧急请求援兵。 只是,沛县守将才派出哨骑向徐州求援,唐军第六镇兵马,已然疾行而至,迅速地将这座汉高祖的老家县城,给团团围住。 至此,这沛县县城,迅速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令城中守军大为气闷的是,唐军连劝降工作都懒得做,便立即开始攻城。 9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沛县西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9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沛县县城一字排开,这些威风凛凛气势雄壮的龙击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那低矮的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守城的敌军吓得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与破感觉将会何等惊人。 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9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那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九十枚乌黑的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沛县城西面城墙,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沛县县城的西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西面城墙,瞬间出现六十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明军守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竟有多达六七十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守在西面城墙的刘良佐部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他们原本就士气薄弱,不堪一战,每日里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倒是在行,但要他们在这阵强横凌厉的阵仗之下,还要保持镇定与战斗力,就实在太过强求他们了。 此时的西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守城的主将,自是怒不可遏,他与其下的的护卫队立即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好不容易才重新稳定局面,让西面城墙恢复平静。 在沛县西面城墙上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尘雾漫天飞起。整个西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剩余的守军士兵,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面对这样的局面,那城头的主将再也无可奈何,只能与那些溃兵一起遁逃下城,以期在城中组成新的防线来抵御唐军。 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九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整个沛县县城西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城墙面积,彻底垮塌。 战至此时,整个西门城墙已然完全毁坏,唐军第六镇镇长刘国能,终于开始大声下达进攻的命令。 “传我军令,让6000名火铳手呈直线前进,消灭前面所遇到的一切敌军。另外,安排枪盾战阵于火铳手后守护,以防敌军冲击。另外,横行总分成左右两部,掩护侧翼!“ “得令!” 很快,唐军的军阵中,9000多名火铳手,人人手端着燧发鲁密火铳,排成一条直线,在擂鼓声中,向前大步行去。 而在他们之后,是一排有如笔直得如同直线般的枪盾战阵,与前面的火铳手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沉默跟行。 在整个战阵的两边,则有身着三层盔甲,人人手持重型武器,如同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总队员,分成两部,牢牢护住两翼。面对有如机器一般,整齐冲来的唐军火铳手,守在街道入口的刘良佐部守军,都不觉双股颤栗,每个人的脸上,均是一脸惊恐,惶惶不安的表情。 而站在阵后的守军主将,他望着一长排冲来的唐军火铳手,脸色愈是灰败难堪,心下的绝望,无可言说。 其实战到此时,可谓战局已定,在城墙已破敌军只能困守街巷的情况下,敌军已成瓮中之鳖,他们除了束手就降外,根本就没有半点出路。 只不过,敌军仍在负隅顽抗,他们在沉默中坚守,仿佛他们自以为能够凭勇气与坚持打败唐军似的。 而在这一片沉默中,唐军的火铳手,已越行越近。在到了离他们有六十步外,火铳手们停止前进,摆成前蹲后站式的两排,开始瞄准面前的目标,开枪射击。 “砰砰砰砰!……“ 上下两排火铳同时打响,两排火铳鲜红的余焰飘飞,有如飞扬抖动的彩带。那浓密呛鼻的白烟,再度飞扬而起,让整个阵地,顿成白茫茫伸手不可见的状态。9000杆火铳中,有7600多杆打响,无数细小的三钱重铅弹,在空气中组成了一片密集的死亡之雨,发出轻声的尖啸,向对面惶然不安的守军军阵前激射而出。 小小的铅弹,则有如一只只灰色的杀人狂蜂,呼啸着扎着面前所遇到的任何物体。那些守在前排的守军军兵,立刻有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连绵的惨叫立刻不停地响起,这番密集射击,让前面那些虽有盾牌为阻挡的敌军,至少有六百多名敌军军兵,被铅弹正面射中,非死即伤哀嚎一片。 唐军这番凌厉的齐射攻击,让前面负隅顽抗的敌军,终于再也抵挡不住,再也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彻底崩溃了。 无数敌军有如受惊的野猪群一般,疯狂地弃阵而逃,此时的他们,再没有任何军纪与惩罚能约束他们了,这些溃兵象发疯了一样在城中乱窜,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奔逃的脚步。 见到唐军这凌厉一击之下,自已的这些手下便伤亡这般惨重,那被一众护卫密集护卫的守将,面如白纸,浑身颤抖。 不行,不能再这样让唐军继续射击下去了。如果再让唐军这样打下去,自已手下有再多的兵马,都只会成为唐军的活靶子,都只会窝囊而憋屈地死去。而且,这样近乎屠杀的状态下,还愿意坚守的守兵,怕是脑袋都有问题了。 “全军听我令!立刻打出白旗,向唐军投降!“ 这名守将最终无奈地喊出这句话,他旁边的护卫却是如遇大赦,立即挥舞起一片斗大的白旗,高举入半空,不停地用力摇晃。 “唐军兄弟,不要开枪啊,我们愿降,愿降!” 听到城中守军那不成声调的喊叫,唐军主帅刘国能立即下令,让全体火铳手停止射击,接受他们的投降。 很快,城中残余的四千余名守军,纷纷弃了武器,在主将的带领下,垂头丧气地出城受降。 这场沛县攻城战,在歼敌近千人后,唐军终于以微伤数人的极小代价,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拿下这座有五千敌军驻守的城池。 这就是拥有充足火力,组织纪律皆十分严整的近代军队,对这些明清时代的古老军队的一次完胜。 这名守将,被两名唐军士兵喝令推搡着来到了唐军主帅,第六镇镇长刘国能面前。 刘国能高坐马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面前这个一脸颓色的败军之将,脸上是隐忍不住的笑容。 “下跪者何人,报上名来。”旁边的副镇长额弼纶沉声喝问道。 额弼纶,这位现在的唐军第六镇副镇长,这位原来的大清爱新觉罗宗室子弟,这位原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的长子,自渡海来投靠唐军后,这几年下来,现在的模样,已与普通汉人没有任何异常了,汉话也是说得十分流利,再没有原先浓重的满洲口音。 这名守将不敢抬头,颤声回道:“小的贱名叫刘得顺,是刘良佐同族子弟,因向来跟随其左右,深得信倕,故被任命为沛县守将。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强与贵军对抗,此时城破方率军来降,已是大过矣,还望将军……” “够了。”刘国能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语,怒喝道:“你这厮虽然顽抗我军,好在尚有眼力,知道及时反正来降,不然,本将定要将你部全军兵马,尽皆屠之,一个不留!” 听到刘国能这番杀气凛凛的话语,这刘得顺吓得立即伏趴于地,磕头如捣蒜:“小的狗胆包天,不识天兵之威,竟胆敢冒犯将军,实是死罪,只是还望将军看在我家尚有八十岁老母的份上……” “闭嘴,本将没空听你放屁。”刘国能摆了摆手,打断他这番肉麻无聊的话语,又问道:“本将既饶你等性命,自不会再杀你等,白白污了自已的手。那本将问你,你可知道,现在徐州城中,是何将领驻守,兵力又有多少?” 刘得顺一愣,急急回道:“禀将军,现在徐州城中,是刘良佐之弟刘良臣驻守。他自当年从大凌河城逃回后,便一直在刘良佐手下做事,今年八月份时,才被任命为徐州主将。现在徐州之地,尚有四万余兵马。徐州城池坚固,守兵充足,只怕将军一时却是难克。“ 听到刘得顺的话语,刘国能不觉皱眉沉思。 若敌军果然还有四万余众,又据守徐州城这般坚城,到还真是难以短时间内攻克呢。这般情况,倒还是要好生斟酌才好。 不过,就在刘国能沉思之际,地上的刘良顺又急急禀报:“不过,将军勿忧。先前在下已向徐州派出求援哨骑,说不定,现在那刘良臣不明就里,正大举派出援兵来救呢。这样的话,可不是给贵军,创造了有利的歼灭条件了么?”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将计就计的口袋阵 刘得顺的话语,让刘国能不觉一愣。 他尚未问话,那刘得顺已是一脸谄色地仰起头,对他继续说道:“将军,以在下看来,沛县一失,徐州就会失去屏障,李大人的天兵当可径直渡河,直驱至徐州城下了。这样的局面,徐州守将刘良臣定不会坐视不管,他一定会派出重兵来援。若他这般行动,则我军正好给他将计就计,就在这沛县城下,布一个陷阱口袋,等他来钻就是。只要能消灭刘良臣的援兵,徐州城兵微将寡,只怕会一鼓而定呢。” 刘得顺的这句话,说得刘国能不觉眼前一亮。 刘得顺这个败军之将,虽然看上去庸碌无能,但他这条计策,却还是多有可行之处呢。 沛县被围,那刘良臣坐守徐州,自不会想到沛县会这么快就被唐军攻克,他们一定还会以为,沛县就算是被唐军重兵围城,也一定要拖上一阵才开始攻城,那么,刘良臣紧急派出援兵来入援沛县,自是十分正常而必要的举动。 如果真能把刘良臣这股入援兵力,给全部消灭于沛县城下,那无疑在接下来的攻打徐州战斗里,为自已大大减少压力。 想到这里,刘国能心下顿是主意已定,他冷冷地盯着地上伏跪的刘良顺,沉声道:“刘良顺,你这条计策,倒甚是不错,那你接下来,可愿为本军效力,去引那刘良臣到沛县城下来么?” 听到刘国能被自已说动,还要让自已这样的败军之将从此为唐军效力,刘良顺顿是喜不自胜,立即头点得有如鸡啄米:“卑职能为贵军效力,实是万分荣幸。将军但有任何安排,但请吩咐,在下定会为贵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国能笑了笑,右手一抬,示意他起身说话。在刘良顺起声后,他便沉声道:“那你听好了,本将派我军丙营营长祖大弼与你同去,共迎刘良臣的援兵到城下。在敌军援兵到达城下后,我军再里应外合,一齐杀出,把刘良臣的援兵全部消灭。你听明白了没有?” 刘良顺挺胸叠肚,立即大声回道:“在下明白,全凭将军安排!” 接下来,在刘国能安排下,全军将士紧急打扫战场,随后便与城中百姓一齐行动,先把被炸的几成废墟的西面城墙给紧急修复了一番。 完成这些工作后,刘国能便安排祖大弼带领数百骑兵,穿着守军的盔甲,打着守军的旗帜,带上刘良顺及他的数名护卫,一道从沛县离开,前往黄河岸边的浮桥处,迎接将从这里入援的刘良臣敌军援兵。 在刘良顺带着祖大弼的数百骑兵,一路向黄河岸边赶去时,此时在徐州城中,刘良臣得到了从丰县与沛县两地的哨骑禀报。 “将军,将军,不好了!” 他的亲随管家带着哭腔,一路闯入刘良臣卧室,一把掀帘而入。 此时,浪荡公子刘良臣与数名妓女,正在房中颠鸾倒凤,忽听到管家在身后这声叫喊,快到高潮的他,几乎活活吓成阳萎。 与此同时,那数名光着身子的妓女,亦是齐声尖叫起来,纷纷取来衣物摭掩。 “入你娘!你叫什么叫,你不会先在门外叫一声么!”刘良臣被人破了春场,气得一脸通红,他一边急急穿衣着裤,一边冲着管家厉声大吼。 那管家喘着粗气,气喘吁吁地回道:“不好了,刘将军。唐军,唐军打到咱们徐州府来了!” “哦?他们竟来得这么快?” 刘良臣一脸惊讶:“唐军才下了檄令,怎么说也要准备一段时间,怎么会这么快就打到徐州了?那,那现在状况如何了?” “禀,禀将军,唐军势大,兵力众多,我军丰县已然弃守,全部兵力撤至沛县,沛县守将刘良顺业已派出哨骑前来,欲请将军去紧急救援呢。” 听到管家这些话,刘良臣脸色瞬间惨白,额头竟亦有冷汗渗出。 不是吧,唐军兵威竟至于此,以致能兵不血刃拿下丰县。那接下来,他们定是全军迫向沛县了。 如果沛县有失,那徐州门户洞开,再无险可守,唐军将会径直攻到城下,那自已可就彻底成了瓮中之鳖了。 “那哨骑可曾禀报,现在唐军总共有多少兵马?”刘良臣急急追问一句。 “刘将军,据哨骑说,唐军约有近四万人。” 听了管家报出这个数字,刘良臣眉头紧锁,心下却在紧张盘算。 如果唐军只有四万余兵马,那么,他们仓促之间,想要攻打已有五千守军的沛县,必是不易。 而徐州城现在,尚有兵马三万五千余人,如果抽调三万兵马前去救援的话,应该可以与守军里应外合,一举击破唐军的包围。而且就算唐军精锐,自已不足以将唐军赶走的话,亦足以与唐军抗衡坚守下去。最终让唐军师老兵疲,从而只能无奈撤走了事。 想到这里,刘良臣再不犹豫,一下子从床上弹地站起,立即下令道:“既如此,沛县情况紧急,须得立即救援。本将亲点三万兵马,前往沛县营救。你自带剩余的五千人守城。” 管家唯唯应喏,立即下去安排,不多时,刘良臣全身披挂,点起三万军兵,紧急前往沛县而去。 为了保证速度,赶在唐军围城前到达沛县,刘良臣的三万军兵,皆未携带重型武器,全军轻甲简装,快速前行。 刘良臣认为,沛县为徐州重镇,里面军库内的盔甲武器极多,到了那里再给这些军兵重新补充安排,亦不为迟。 大军刚过黄河,正好碰到刘良顺带着祖大弼等人来到,黄河岸边。 见到是刘良顺亲自前来迎接,刘良臣不觉十分吃惊。 他纵马上前,急急喝问道:“刘良顺,你身为守城主将,如何擅自弃城离守?难道,你是想单独带着这数百号骑兵逃跑吗?” 刘良顺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他长叹一声道:“将军,在下见你们援兵迟迟不到,担心哨骑在路上出了意外,实在是心急如焚。这才亲率骑兵赶往徐州,准备亲自去向你说明情况。希望能赶在唐军围城前,让援兵尽快到达。我还真没想到,将军您竟不辞劳苦,亲自统兵来救,倒是让在下感激涕零呢。” 刘良顺这番话,说得后面一直低头押送他的唐军第六镇丙营营长祖大弼,心下暗笑不已,却又强自忍住。 刘良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回道:“沛县乃是徐州门户,地势十分紧要,万一有失,岂非坏了大事。故本将接到禀报之后,再也等待不及,亲自率兵来救,以解沛县之危也。” 刘良顺连连点头,急道:“既如此,那在下在前面带路,就请将军跟我立即赶往沛县。” 刘良臣不加多疑,立即带领这三万兵马,在刘良顺的带领下,急急朝沛县方向奔行而去。 三万兵马紧赶慢行,终于在快到黄昏之际,来到了沛县城外。 望着远处那轮廓模糊的城池,望着那上面依然高高飘扬的刘字军旗,奔行颠颠跑出一身臭汗,全身又酸又痛的浪荡公子刘良臣,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好么,总算顺利赶到了,看来唐军在攻占丰县后,尚未赶到沛县围城,这下自已倒是可以从容布防了。 这时刘良顺凑过来,一脸恭顺地说道:“刘将军,且让我等先行入城,为将军打开城门。迎接将军入城后,然后再好生安顿全军将士。” 对于刘良顺的话语,刘良臣再无任何疑虑,他点了点头,示意刘良顺等人先行离开,随后自已便大咧咧地带着三万兵马,径自来到了沛县城外。 到达城下后,刘良臣正不耐烦地等待着刘良顺再度出城迎接,这时,忽听到城头一阵喀喇响动,他抬头望去,眼前出现的一切,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他惊愕地看到,城头的刘字军旗,被迅速地替换为红底黑字的李字军旗,以及许多面绣着出林猛虎的唐军军旗。 这一瞬间,刘良臣的大脑几乎短路。 不过,他迅速地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恶,原来这刘良顺,早已献城而降,却依然将计就计,就来使诈图赚自已,这个卑鄙至极的家伙! 他随即近乎本能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更令他吃惊的景象。 他能看到,在那目光尽头的城外树影中,竟是旗幡隐隐,甚至可隐约看到刀枪盔甲反射的点点光芒。 刘良臣的心,瞬间沉入冰湖之底 可恨啊!自已一心来援,却万万没想到,刘良顺部的军兵,竟然早就献城而降,到了现在又精心编织好了陷阱,就等自已不明就里的踏入其中,从而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刘良臣内心的愤恨怨怒,简直无以复加。 “刘良顺!你这忘恩负义的狗杂种!唐军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般背主忘恩,如今竟还来图赚我!” 刘良臣浑身发抖,冲着城头厉声大喝。 刘良臣厉声骂完,从东门城头,闪现出刘良顺与唐军主将刘国能的身影。 “刘良臣,你叫什么叫!你且睁开狗眼看清楚了,在本将旁边的,乃是唐军第六镇长刘国能将军,你若识时务,立即下马受降,可免一死。如若不然,我军必将挥师疾攻,将尔等顽抗之辈,全部消灭在这沛县县城之下!”刘良顺叉腰回骂,满是狐假虎威的作派。 他一说完,旁边的刘国能亦发话道:“刘良臣,现在你部兵马,皆已落入我军包围之中,若你尚识时务,尽早投降,方为保命之道。我军念你投降之举,定会加以优抚,尔等非但可以保命,各人家属财货亦皆可得以保全。如若顽抗到底,则必将身死名灭,手下军兵亦是要横罹血光之灾。何去何从,望你三思而断。” 刘国能这般话语,刘良臣根本听不进去。 他只见到,刘良顺在刘国能身旁这般小人得志般的作派,已是气得双眼发红,再不及多想,立即厉声回道:“刘良顺!你这背主家奴,还好意思说出恁样话语!哼,你们以为,我军只会乖乖地束手待毙么?告诉你,本将现在就立即率兵返回,你等却是莫奈我何!” 他话语一落,刘国能冷冷一笑,他再不多话,右手高高举起,示意旁边的号令兵,立即打出旗语号令。 连绵的号角声,几乎在此时同时响起。 沛县县城四门洞开,大批甲胄俱全威风凛凛的唐军士兵,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城门中倾泄而出。 与此同时,那些潜藏在城外小树林中的唐军部队,业已分别从左右两侧,快步奔出。 更有多达数千名的唐军骑兵,呼啸着从树林中钻出,马蹄动地烟尘滚滚,径自兜到刘良臣后阵之处,将他们的撤退之路彻底截断。 至此,在短短的时间内,刘良臣这三万名轻装部队,被唐军四下包围,陷入了再不可逃的口袋阵中,形如瓮中之鳖。 见到自已在转瞬之间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刘良臣又急又怒,他立即下令,全军整队,向后突围。 一场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就在敌军在乱糟糟整队之际,从三面围来的唐军步兵,正以整齐有序的军阵,向他们快速压近。 三面围来的唐军战阵,几乎都排成的阵型,皆是是一个宽度几乎与流寇相等的一字长蛇阵,数千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对准对面离自已越来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很快,又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口,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乱糟糟整队的刘良臣部军兵。 城头的一面红旗高高扬起,又用力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面围来近七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六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冥顽不灵的下场 三面交叉射击的燧发鲁密铳,那黑洞洞的枪口,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更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阵地,六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仓皇不安的刘良臣部猛扑而去。 三面射击,躲无可躲,对于这些被围的刘良臣部士兵来说,几乎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无数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敌军营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流寇,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小型盾牌的明军,碰巧挡住铅弹的流寇,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纷乱无措乱哄哄如一窝蜂般的自家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三面交叉射击,在距离这般之近之机,至少造成了二千多名流寇当场死伤,死伤率相当惊人。整个流寇阵形,瞬间变得更加混乱。 “不许乱,全军集结向后突击,一定要冲出重围!” 见到军队阵型愈发混乱,刘良臣怒气填胸,冲着那一众手下厉声大吼。 他的亲随护卫立即出动,飞舞腰刀四下砍杀溃逃的军兵,好不容易,整个阵形才稍稍恢复。 在刘良臣部军兵阵型散乱指挥失措之时,唐军的第二轮火铳三面交叉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六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六千五百余颗铅弹,象夺命的死亡蜂群,又造成了两千多名刘良臣部军兵的死伤。 一颗铅弹高速飞来,啵的一声轻响,把刘良臣旁边一名护卫脖子击穿,喷溅的鲜血溅了刘良臣一脸,骇得他失声尖叫,十分狼狈。 至此,刘良臣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向前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流寇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皆早已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这时在阵中,被护卫紧急保护的刘良臣,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冲到后面的唐军骑兵之处,就开始又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这些无用的混蛋! 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丢脸至极!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刘良臣气急败坏,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骑兵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刘良臣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手下军兵,继续前冲,攻到骑兵伫立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四面被围,到处挨枪,却还只能向后冲击以求活命,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骑兵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从这些微型坦克一般的骑兵中杀出一条突围的血路,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敌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刘良臣的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刘良臣这般近乎穷凶极恶地下令,倒也对这一众手下军兵,产生了极为强大的威慑力,调动起了他们极为强烈的求生欲。命令方下,两千余名骑兵首当其冲,率先朝对面已然列阵摆开的唐军骑兵,呼啸冲去。 刘良臣部的骑兵刚刚起动,已排好战阵的唐军骑兵,亦同时出击。 最前面的两千余名玄虎重虎骑,排成组织熟练而精密的楔尖,率先向前突击,后面的飞鹞子轻骑兵紧随其后,组成了粗大而宽阔的楔尾。 从天空下望,突击的唐军骑兵有如一根黑色的尖刺,向对面半圆阵冲来的刘良臣部骑兵猛扎而去。 暮色苍茫,马蹄翻飞,平旷的野地上,泥泞四溅,草沫纷飞,隆隆马蹄声与敌我双方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有如一只嗜血怪兽的吼叫。 每个人都紧盯着对面的目标,刀枪直指,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胜负常系微秒,生死只在须臾,这便是骑战对冲,乃是热血男儿的最高荣誉! 马蹄隆隆,喊声震天,几乎只在转瞬之间,疾速对冲的两军,两股高速相撞的钢铁洪流,转眼之间便撞在了一起! 轰! 刀枪碰撞的叮当声,刺入人体或马身的沉闷噗噗声,受伤者那惨叫哀吼声,战马的嘶鸣声,一时间集体爆响,有如一首死神的欢歌。 在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那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唐军玄虎重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他们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刘良臣部骑兵的半圆阵的顶端凶猛切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这半圆骑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这种集力于一点的可怕冲击力,是他们几乎无法抵挡的。楔尖所向,便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刘良臣部的骑兵,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可怕的冲击力。他们惨叫着纷纷落马。 唐军骑阵楔尖凶猛突入,但凡挡在这条夺命血路之上的刘良臣部骑兵,几乎皆是瞬间被杀,或人或马,身上被迅疾戳出可怕的血洞,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声连连。 刘良臣部骑兵战死或受伤后,从马上有如失控的面袋一般掉落,失去控制的战马,则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却又因此将地下正翻滚哀嚎的伤兵活活踩死,同时将刘良佐部的残阵冲得更乱。 突入的楔尖,透阵而过后,依然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径直高速。冲到刘良臣的护军骑兵之处。 “快!快挡住他们!”刘良臣一脸惊惧至极,顿又失声大叫。 只不过,他刚喊完,那些攻势凌厉的唐军骑兵,便呼啸杀至。 挡在刘良臣前面的的两个骑兵,其中一人,胸部被一杆呼啸而至的骑枪,啵的一声,冲破了坚实的锁子甲,鲜血从胸口狂喷而出,余劲未歇的骑枪枪尖从他的背部钻出,顶得后面的精钢护心镜高高隆起。 他象一个烂面袋一样,从马背上径自滚落,再无动静。 另一名骑兵,则是坐下的马匹则,被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刀捅黄油一般,迅速刺穿了马脖子,这柄鲜血淋漓的骑枪,其势犹然不减,又凌厉地冲穿了他的左臂,旁边的人,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骨折声。 这名骑兵高声惨叫着,随即与马匹一起倒地,立即被猛砸下来的马身将胸腔砸扁,然后象条压扁的虫子一样,剧烈一动,便再无动弹。 见到这发生在自已面前,如此血腥狂暴的杀戮,刘良臣目瞪口呆,浑身颤抖。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从旁边伸来的一柄虎刀,立即呼啸而至。 一名冲击过来的唐军玄虎重骑,瞅准时机,手中的精钢虎刀凌厉一击,直奔刘良臣的头颅而来。 刘良臣暗道一声不好,急急举枪相迎,砰的一声爆响,那柄血糊糊的虎刀,立即将猝不及防的刘良臣手中的虎枪一把磕飞。 随及,这把虎刀势犹然未减,那名骑兵手上加力下划,一道白光划过,这刘良臣的大腿,竟被他活生生地砍断! 断腿处如镜面般平齐的刘良臣,痛得嘶声狂吼,人却一下子从马上倒栽下来,头颅重重地磕在平地上,便只剩下一阵阵的抽搐。 “将军,刘将军!”旁边的护卫失声悲喊,只不过,刘良臣却再也听不清了。 他在模糊中感觉,似乎眼前的世界突变成一片朦胧,好似置于一间雾气濛濛的房间,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极度的疼痛还在提醒他尚在人间。 不过,这样疼痛倒也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因为一名唐军重甲骑兵冲了过来,那全身披着铁甲的健硕战马,铁蹄狠狠踏下,立即将他的头颅有如踩西瓜一般踏爆,粉红的脑浆四处飞迸。 主将一死,剩余的一众骑兵,顿时再无战心,陷入了无可收拾的混乱。 趁你乱,要你命。 紧跟玄虎重骑而来的飞鹞子轻骑,立刻在这片混乱中大显身手,所有的轻骑兵纷纷拔出骑刀,对着两旁惊慌失措的刘良臣部骑兵大砍大杀。 一时间,又有极多的刘良臣部骑兵身上,惨叫着掉下马来。更令人可怖的是,不时可以见到,有明军骑兵被蓄力一击的飞鹞子,直接砍飞了头颅,一颗颗头颅带着一股冲天的血柱,直飞天空,好象在表演一个残酷的魔术。 与此同时,另外三面围来的唐军步兵,亦是越迫越紧,绵密的枪铳声,依然在不停地打响,给刘良臣部的军兵,不断地造成惨烈的杀伤。 在这样强力的冲击与杀戮之下,主将已亡的刘良臣部军兵,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扔了武器疯狂逃窜。只不过,四面皆被围定的他们,根本无法逃脱。 在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下,在三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追赶下,大批的敌军惨叫着不停倒地而死,十分凄惨狼狈。 至此,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其血腥残酷,堪比修罗地狱。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傻瓜也知道要怎么做决定了。 剩余的刘良臣部军兵,终于明白了自已再也无法逃脱,与其白白被杀,还不如尽早投降。因此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刘国能,迅速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剩余的两万三千余名刘良臣部军兵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刘良臣部带来的三万兵马,仅只有约二百余名骑兵,侥幸逃得性命,他们在昏沉暮色中,仓皇东遁而去,径奔徐州而返。 包括刘良臣在内,共有近七千名明军军兵,被唐军当场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有如一堆堆死亡雕塑,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而在这时,唐军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唐军主帅刘国能,亦是一脸笑容,他立即下令,全军在快速打扫战场之后,步兵径自返回沛县,由副镇长额弼纶驻守其城。 而全体骑兵,则依然以宜将剩勇追穷寇之势,继续尾追那些溃去的刘良臣部骑兵,直抵那徐州城下。 现在敌军主力已灭,徐州残余的守军,估计已是心胆俱裂。刘国能想要搏一把,看看能不能仅凭这股骑兵的气势,迫使敌兵投降。 哪怕敌军纵然不降,也可堵住他们撤逃的路径,让他们有如瓮之之鳖一般无法逃脱。等明天后续赶来的唐军火器部队赶到,就立即开始攻城行动。 残阳如血,暮色无边,六千余名唐军骑兵,铁骑森森,马蹄动地,有如平旷大地上卷起的黑色狂飙,滚滚东奔而去,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夜迫徐州 海路进攻 不多时,天色完全黑透,六千余名唐军骑兵,马蹄隆隆,盔甲森森,人人高举着火把,有如一条长长的火龙,乘夜往攻徐州。 这六千余名唐军骑兵,奋力策马疾赶,以期能尽早到达徐州城下,不给徐州的守军半点反应与应对的机会。 而在唐军骑兵在路上疾赶之际,那两百余名溃兵,因为诸如盔甲武器之类物品,早已全部丢掉,故他们逃路速度倒是极快。 这些从战场上侥幸逃生的人,有如一群疯狂逃命的野猪,一路顾头不顾腚地狂逃疾奔,终于在次日子时二刻,匆匆赶回了徐州城下。 听到溃兵们传来刘良臣战死,全军尽没,竟然只有他们这区区二百余名骑兵逃回的消息,那负责守城的刘良臣管家,吓得几乎晕厥。 不是吧,刘良臣带了三万兵力,竟被唐军以里应外合之势,一鼓荡灭,刘良臣本人亦死于战阵之中,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这名管家的预料。 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到脚倾泄而下,让自已全身冰凉如铁。 那,那接下来,自已该怎么办? 三万主力皆已被灭,仅凭着这五千士气低落惊惶不安的兵士,还能守住这偌大徐州城么? 想都不要想。 面无人色的他,一时间,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内团团打转,却又茫无头绪,不知所措。 而在这时,忽又有哨骑来报,说在离徐州数十里外,发现唐军骑兵正乘夜来袭,他们高举的火把,有如一条逶迤蜿蜒只见其首不见其尾的长龙,气势端的骇人。 这下管家更是彻底坐不住了。 不行了,再不拿主意,只能坐以待毙了。 现在的他,又快速思考了一下,倒是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哼,什么徐州,什么部下,都没有老子一条小命来得重要! 唐军势大,自已孤城一座,兵微将寡,徐州城池虽然坚固,却又能抵挡几时,还不如趁早抽身保命为妙。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来的自已未必没有翻身之身之机会。只要能留得这条残命,只要能保全自已的家人财产,纵然现在丢了徐州,折了部下,又有何可惜! 管家再不犹豫,立即点齐城中数百名骑兵,急急裹了自已财物,又把自已家人全部带上,一群人从徐州城南门奔行而出,折向东南朝着淮安府城的方向,急急而逃。 至于那些城中的步兵,这些两条腿的低贱生物,只能是逃跑的累赘,则就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至于他们在唐军到来后,是降是战,都与自已再无关系。 而到了刘良佐处,只要向其禀明,在刘良臣主力被唐军围歼的情况下,自已率部坚守徐州,虽奋勇杀敌,但终究回天无力,才最终弃城撤逃,相信那广昌伯刘良佐,也无甚话可说。 茫茫夜色下,这名管家率领骑兵仓皇遁去,城中剩余的驻守步兵,亦很快得到了刘良臣战死,管家又已弃城连夜遁逃的消息,顿时一片大乱。 许多胆小的步兵,立即抓紧机会,放弃守城,急急潜逃离去。而一些胆大妄为的无法无天之徒,则趁此良机,在城中纵火掳掠,抢夺民财,奸**人,尽情作恶。 一时间,徐州城中一片混乱,火光处处,哭声震天。这个黑暗的夜晚里,徐州百姓突遭大难,受尽苦楚。 而遥遥看到城中火起,唐军主帅刘国能知道事情有变,立即催动兵马,愈发加快行程。数千名唐军骑兵猛磕马肚,纵马疾驰,他们有如离弦之箭,疾速抵达徐州城下。 唐军一至,饱受乱兵苦楚的百姓,立刻纷涌到徐州四面城门处,与残存的守军一起,大开城门,迎接一路疾行风尘仆仆的唐军骑兵入城。 从徐州城高大宽阔的北面城门进入之时,刘国能的内心,充满了无可言说的喜悦。 真没想到啊,如此一座坚城,当日李自成张献忠联兵攻击,都未能有拿下的坚固城池,竟能以这般近乎儿戏的方式,轻易落入自已掌中,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一般。 由此可以想见,弘光伪朝廷的军事实力有多么虚弱,他的所谓四柱,刘良佐、黄得功、左良玉、郑芝龙之辈,其实又是何等的绣花枕头,不堪一击。如果,弘光朝的军事力量,皆是这般涣散无用的话,也许唐军李啸要拿下整个江南,怕是一鼓而定呢。 想到将来自已能挥兵南下,饮马江南的情景,刘国能内心之中,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与昂扬。 自已这一生,效力明主,前途辉煌,真是何等快意。为唐王李啸效力,真是自已一生中最为正确的决定。 刘国能长吸一口气,随即下达了入城后的第一道军令。 “传我军令,全军分成两部,一部剿杀城中乱兵,命令他们立即投降,听候发落。敢继续作乱者,皆格杀勿论。” “是!” “另一部兵马,前去保护城中重要府库,同时安排随军的监抚司文官清点,要严禁乱兵损毁府库之中各类物资,若有违者,亦格杀勿论。” “得令!” 随后,唐军立刻开始按主将之令分头行动,约过了近一个时辰,约有数百名乱兵,被唐军当场击杀,割下头颅悬首马前,余者无不震骇。那城中那处处燃烧的火焰,业已被大体扑灭,整个城池,终于从血腥动乱中,渐渐恢恢平静。 总共有近两千人的未逃守军,皆被唐军捕获,全部押至刘国能跟前。 城中广场上,他们用惊惧不安不知所措的神情,看着面前甲胄俱全,一脸冷峻的唐军统帅刘国能。 不过,他们运气倒是不错,对于这些垂头丧气的俘虏,刘国能并不多话,立即下令,将其中曾在城中作乱侵害百姓者关押入狱,准备明天天亮后,即刻押往山东铁龙城服苦役。而未曾作乱者,则与唐军一道暂入城中军营歇息,到了明天,再与先前的俘虏,一并收编利用。 保得一条残命的军兵,纷纷跪地磕头,多谢刘国能的不杀之恩。 至此,整个徐州府,除了少数州县,基本已全部落入了唐军手中。第六镇兵马此次攻打徐州府的行动,堪称一切顺利,手到擒来。 次日中午,唐军步兵与一众降兵,皆已抵达徐州,刘国能下令,除留下少部分伤兵与辅兵,据守整个徐州之地外,其余兵马,统一整编待命。 他令那降将刘良顺,暂为总共三万余人的降军总领,全军引为前部,与唐军大部队一起,休整一日后,立即南下,攻打凤阳府。 这步计划,其实亦是唐王李啸的规划,他要求第六镇在拿下徐州府后,立即南下进攻明朝发祥地凤阳。 现在的凤阳府,因为多次被流寇侵袭,已是一片残破,就连朱元璋的父母祖坟,都早被流寇与乱兵给挖了个一干二净。 故现在弘光朝的各路军镇,皆看不上这块明朝发家的破烂地,只有弘光伪朝派出的州府衙役,尚在其间勉力支撑。 这块破烂残废又几乎没有军事力量存在的地方,那数备精良兵员充足,又裹胁了数万降兵的唐军,自是一鼓而下。 来到凤阳城下,望着这座没有城墙,犹然一片废墟般的白地城池,刘国能与众将,皆是感慨万千。 可叹哪,可叹这座明朝发祥的城市,现在却几乎成了狐兔之所与鬼魂之居,这座明朝的发家之城,现在竟这般荒凉落魄,如何能不令人感慨唏嘘。 而凤阳府的其他县城村落,皆是同样的萧疏寥落,了无人烟,一眼望去,榛莽一片,似乎如天地初辟,完全不是曾经的人烟繁华之所。 明末乱世,血火交加,百姓或死于刀锷,或填于沟壑,每天都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真真如书中所言,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啊! 在攻下凤阳府之后,按李啸的计划,第六镇兵马要继续一路南下,攻下庐州府。拿下庐州府后,要再继续往南,最终拿下那阻扼长江,切断东西的兵家要地,安庆府。 现在的庐州府与安庆府,皆是由已据占了大半个湖北与河南南部的左良玉部势力,分派兵马驻守,故第六镇接下来的主要对手,便是以左良玉部为主。 第六镇唐军军兵,在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凤阳府各个州县后,立即挥师南下,直攻庐州府。 前往庐州的官道上,烟尘滚滚,铁甲森森,唐军与一众刘良顺部降兵,有如一只武装到牙齿的巨兽,径往庐州府城(也就是今天的安徽省城合肥),猛攻而去。 而在唐军第六镇兵马,从凤阳府南下,一路往攻庐州府之际,从山东安东卫港出发,从海路进攻淮安府的唐军第七镇兵马,在镇长曹变蛟,副镇长靳统武的统领下,经过唐军水师一路海路运送,业已顺利从哈喇港登陆。 登陆之后,他们立即按李啸所定之计划,全军挥师西进,准备先后攻下喻口镇、马逻乡、苏咀口等要地,最终直抵刘良佐的最后据所,淮安府城。 唐军第七镇兵马,齐装满员铁流滚滚,有如一条钢铁长龙般径往西攻,唐军从海上突如其来,让淮安当地的刘良佐部守军,完全出乎了预料。 象现在的喻口镇之处,仅有数百老弱残兵,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唐军会不走陆跌,反从海上进攻,故当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唐军军兵,从东面地界汹涌出现之时,所有的人都惊惧万丈。那些守卫城墙的军兵,甚至有人吓得险些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面对这般强横凌厉的力量,抵抗没有任何意义。故他们没有任何犹豫,整个喻口镇的守军立即选择了投降。 唐军首战告捷,兵不血刃极其顺利地占了这座海边重镇。 此时此刻,在淮安府城中的广昌伯刘良佐,这位被弘光伪朝寄予厚望的淮徐总兵,却是有如一头困兽一般,在房间中来回打转。 他现在,已同时得到了刘良臣战死与徐州失守,以及喻口镇被唐军攻占的可怕消息。 这两条消息一齐传来,几乎把刘良佐残存的信心给彻底击垮。 刘良佐说起来,也算是一员明朝的悍将,大大小小的战斗历经无数,人送外号花马刘,这可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名头。 只不过,向有骁将之称的他,这位广昌伯与淮徐总兵,现在却是在房中团团打转,一筹莫展。 没想到啊,唐军行动如此迅速,攻势这般凌厉,而他们的路线,又这般出乎自已意料。 真没想到,唐军不走陆路,反而已然从海上登陆,从最短的距离开始直接攻击自已的心脏府城,这简直是在自已最为软弱的地方,狠狠地插了一刀。 要知道,最要命的是,现在的自已,早已把主要兵力,布置在淮安与山东交界之处,以备唐军的突然进攻。却没想到,唐军却突从海上杀来,这可是完完全全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这般战略失误,真真情何以堪! 而现在的自已,其实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两个选择了。 其一是,下令那些安置在山东交境之地的军队,全军尽速撤回,与淮安府中现有的数千守军,一起死守城池。希望能用兵力优势与城池储备,来抵挡唐军攻势,拖住唐军进攻,从而等待其他军镇赶来救援,到时再与他们一起,合力反攻,将唐军击退。 其二则是,自已趁唐军尚未到达之机,立即率领城中残兵,全力南下逃跑,一直跑到扬州府去与总兵黄得功汇合,然后一起坚守扬州,从而待机寻变,徐图恢复。 只是,这两个方案,都有极大漏洞,让刘良佐反复思虑,都觉得不太满意。 第一个方案,便是万一自已的部队尚未撤回,而唐军就已到淮安府城,那自已将成瓮中之鳖,再难逃脱。 第二个方案,则是自已这般逃命,固然可以顺利保全性命与家财,但这般做,等于是把安身立命的基业,全部拱手让给了唐军。这对于一个乱世中的军阀来说,这无异于是近乎自杀般的行为。无兵无权的自已,简直就与一头待宰的猪无异。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 刘良佐的选择 当然,刘良佐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干脆趁此机会,反叛弘光伪朝,率领全军向唐军投降。从此之后,为重兴皇帝效力,从而为自已与部下,谋取一条最为现实也最为可靠的出路。 只不过,这样的念头,方在刘良佐脑海中泛起,他便立即打消了。 想当初,自已曾与原山东总兵刘泽清一起,与李啸对战不休,双方互为死敌,结下了莫大的怨仇。故而,现在的自已,只怕是就算放下脸皮与尊严国,来向唐军屈膝投降,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再退一步说,就算唐军愿意接纳自已归降,但按唐军的惯例,是向来不许军中有独立势力存在的。故自已若投降唐军,只怕从此之后,自已想要再象今天这样,在淮徐两地当个擅作威福的土霸王,当是再不可能。 更大的可能是,自已手下的军兵被改编,地盘被夺占,自已成为一个近乎虚名般的存在,从此之后,缩头做人,任人宰割,不管受到任何委屈,也只能乖乖闭嘴,不能多说一句抱怨。 而更极端的情况,便是李啸这厮拔屌无情翻脸不认人,如历史上的曹操对蔡蝐一样,收编其部下与地盘之后,立即寻了个由头将其杀头了事,这无疑是最悲惨的结局了。 这样看起来,似乎只有第一条方案,最为可行,也最符合自已的切身利益。 毕竟,如果能赌一把,让自已这近五万军兵,全部撤退回淮安府城,凭着坚固的城池,凭着充足的粮饷,坚持到左良玉或黄得功的援兵到来,应该不成问题。、 而只要唐军一走,自已当可再度重新夺回整个淮安乃至徐州等地,从而重整旗鼓,再整江山,恢复先前的地盘与势力。 想到这里,来回踱步的刘良佐,终于在房间中站住了脚步,心下拿定了主意。 “去,把泽涵叫来。”刘良佐扭头对旁边的护卫说道。 护卫应声而去,不多时,一名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快步来到刘良佐房中。 这名年轻人,便是刘良佐的独子刘泽涵。他自成年后,一直跟着父亲刘良佐做事。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的这个独子,算得上是刘良佐的得力助手。 “父亲有何吩咐?”年轻人一进房间,便急急发问。 “涵儿,为父命你,立刻前往淮安北面各军堡,尽快通知驻守于当地的各部队,立即全速返回淮安府中。务必要赶在唐军到达前,带领全体部队返回。此事关系重大,为父不敢轻托他人,万望你能切实办好!”刘良佐手抚其肩,一脸语重心长的模样。 “放心吧,父亲,孩儿此云,一定办好差事,一定会尽快带着主力部队返回淮安。”刘泽涵拱手回道,脸上犹然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刘良佐看着面前似乎大不以为然的儿子,内心有种无法解释难以言表的忧虑,却又不好多言,只能重重地在儿子肩头拍了拍,以示鼓励。 儿子领命而去之后,刘良佐也没闲着,他立即下令,让手下部将紧急出动,对唐军必经之路上的几个军镇严加防范,争取尽可能地多拖唐军行进的速度。 与此同时,刘良佐还派出信使,南下扬州,去向离自已最近的黄得功求救。 眼下军情紧急,唯一能指望的军镇,也只有黄得功部了。 虽然,他与时为靖南伯,授职扬滁总兵的黄得功,关系一向并不怎么好,二人也不怎么往来。现在这紧急时刻,扬滁总兵黄得功能不能看在同为朝廷同僚的份上来救他,亦是未知数。但是,现在这样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刘良佐已如一个快要溺水的人一般,哪怕只有万份之一的机会,也想要捞取一根得以活命的救命稻草。 只不过,刘良佐到底还是低估了唐军的前进速度,与他们的攻击烈度。 唐军自攻下喻口镇后,立即一路西攻,从喻口镇到淮安府城上的各个州镇,诸如马逻乡、苏咀口等处,在唐军第七镇兵马的强力威慑与攻打下,几乎皆是一鼓而克。刘良佐派出的手下将领,非死皆降,基本没有给唐军造成任何值得一提的阻碍。 仅仅在六天之后,一路西进的唐军,就直趋淮安府城,三营兵马分列淮安的东、南、西三门,将淮安城三面逃跑之路全部截断,仅留下北门一门出外通行。 这便是唐军的围三阙一之计。 淮安城城池十分坚固,唐军并不急于攻打,相反地,他们反而故意留出北门不围,看似留给了城中守军一条生路。他们这般做法,倒是让城中的刘良佐部军兵,更加地混乱不堪。 唐军现在,其实并不是特别想立即拿下这座仅有五千余守军的淮安城,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更大的目标,是想要围歼刘泽涵从北边带回的五万余名守军。 自从那些降将口头得知了,刘良佐已派出自已的儿子刘泽涵去北边调回驻守的兵马后,唐军主帅曹变蛟就下定决心,以围点打援的形式,首先消灭刘泽涵部这三万兵马。 毕竟,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是作战的关键所在。只有把这五万余名守军全部消灭了,唐军才再无后顾之忧,能在拿下淮安府城后,再立即南下进兵扬州,去攻打扬州黄得功部。 故而,曹变蛟在对淮安府城进行包围之后,立即派出大量哨骑,深入淮安府北边哨探,以期尽早发现刘泽涵率兵返回的消息与情报。 而这时的刘良佐,他在城头看到城外铺天盖地围堵的唐军兵马,心下的悲凉,简直难以言表。 堂堂广昌伯,堂堂淮徐总兵,如何竟落得如此境地! 现在已成瓮中之鳖的他,当然知道,唐军之所以给他留着北面城门不围,其真实目的,无非是想着等他率部突围之际,再于城外全部加以消灭。 这样的方式,对于唐军来说,可谓是最经济最有效的消灭刘良佐部的手段,对于淮安府城的损害亦是最小。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既已下定决心死守,就决不会轻易上唐军的当,不会傻乎乎地突围离去。 刘良佐忽然悲哀地发现,现在的自已唯一能做的,除了等待,还是等待,再没有任何改变局面的办法了。 现在只有等着儿子云把北边的主力带回,同时等着南面的黄得功能发兵来援,看看他能不能看到同僚的份上,尽快发兵援助自已一把。 只不过,这般幻想,能有多大机率会实现呢?刘良佐的内心,半点也没底。 所以现在的他,象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城头来回打转,哀声叹气,惶然无措。 让刘良佐所想不到的是,就在刘泽涵急匆匆带着约三万余兵马,从北面紧急撤回之际,他们在离淮安府上百里外的泗阳,就被唐军的巡逻哨骑给发现了。 刘泽涵此番此上,因为时间紧急,考虑到淮安府城已如风中枯叶,随时可能落入唐军之手,为免迟则生变,故他只来得及通知离得近的一些外派军队,在搜罗了约三万余人后,便急急率军赶回。 这些昼夜兼行急急赶路的回援兵马,万万不会想到,他们现在才到泗阳,唐军就打到淮安府城之下,并已将淮安府城加以重重围困。更不会想到,一路急赶的他们,已被那些远远放出的唐军哨骑,迅速地给发现了具体的行踪与动向。 哨骑们立即将这个重大的消息,回禀给了唐军第七镇镇长曹变蛟。 听到有三万余人的兵马,正从北面匆匆回赶,曹变蛟当机立断,令三营兵马,皆只留下一总枪兵与一总盾兵,以及与全体的火炮部队,令副镇长靳统武统领其部,继续围堵城池,以防淮安府城中的敌军趁机逃脱。 而他自已,则带着约两万余人的唐军主力部队,全军北上,渡过淮河,直趋泗阳而去,准备在这里,彻底消灭刘泽涵部。 唐军主力一路急赶疾进,终于在泗阳南面数十里外的三义镇,与刘泽涵部兵马,正面相碰。 原本急急赶路,人马皆是疲惫不堪的刘泽涵部,见到前方的地平线处,突然涌现出看上去近乎无边无尽的唐军兵马,这位少历战阵的年轻人,几乎惊骇得掉下马来。 没想到啊,唐军主力竟然已到了这里,竟是要来狙击自已这支南下入援的部队,那岂不是说,淮安府城已经,已经…… 刘泽涵未敢再往下想,他惨白的脸上,竟已是冷汗涔涔而下。 很快,他见到对面的唐军已摆开阵势,极有气势与章法地凭河布阵,刘泽涵内心更是紧缩成一团。 他万般无奈,只能下令部下亦赶紧布阵,作好战斗准备,要与唐军打好这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 三万余名昼夜赶路,早已疲惫不堪的已部兵马,急急地按对面的阵展宽部,摆出一个大小相仿,松散而粗糙的阵型。 刘泽涵见到部下这般疲惫,如此应付了事的布阵,不禁眉头大皱。他又远远看到对面唐军阵型严整,森严肃杀的景象,不由得更是在心头暗叹不已。 这样的局面,以无备对有备,又以疲师对精旅,这场战斗打下来,只怕是自已只会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刘泽涵全身发冷,不寒而栗。 就在全军列好阵列,两军对圆之后,对面却并未立即开战,反是一员身着精钢铠甲,肩系鲜红披风的将领,缓缓策马来到离自已阵前约一箭之地外,停止马蹄。 “对面敌将,本将乃是唐军七镇镇长曹变蛟,你可否出来与我面谈一番。本将有话要对你详谈。” 刘泽涵闻言,略一思怔,便立即策马而出,来到阵前。 他凝视着对面那名威风凛凛的唐将,沉吟了一下才道:“本将乃是广昌伯刘良佐之子刘泽涵,曹变蛟,你有何话,尽可对本将直说。” 曹变蛟看到对面这位面容清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淡淡一笑,便道:“刘泽涵,本将想对你说一句。你部兵马,疲惫远行,阵伍不整,实非是我军之对手,若硬要交战,只恐尔部会速败至不可收拾。还望你能认清局势,不要这般年轻,就身死名灭于这河畔之地,未免太过可惜。” 听了曹变蛟的话,刘泽涵内心翻涌,五味复陈。 唉,投降啊投降,说起来容易,真要自已这般做来,却又是何等艰难。 他低着头沉思了一阵,便抬起头来,哏声道:“曹将军,自古以来,焉有两军对阵之际,就一刀一矢不发,便全军投降之理。本将虽然才具平常,却也不能这般无所作为,将来徒被人背后耻笑。就让我们好好战上一场,你若能战胜于我,再作处置,亦不为迟!” 听了刘泽涵这番话,曹变蛟不禁呵呵冷笑。 他也不再多话,返回阵中后,立即下令,全军进攻。 唐军闻令而动,鼓声隆隆,号角震天,那九千名火铳手,一字当先,呈极为整齐之的前后两排之势,向对面阵形散乱人心不稳的敌军,平压而去。 抵近到一百八十余步时,唐军停住了行进的脚步,前排的火铳手,人人手中平端燧发鲁密铳,齐齐瞄准了对面惶惶不安的敌军。 “预备,放!” “砰砰砰砰!……” 上下两排燧发鲁密铳,那黑洞洞的枪口,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阵地,八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仓皇不安的刘泽涵部猛扑而去。 无数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敌军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刘部军兵,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第一轮齐射,在尚未到达准确射击范围之时,唐军的这番开火,就至少造成了二千多名敌军当场死伤。原本就疲惫不已极度惊惶的刘部兵马,竟然瞬间崩溃,陷入了无可收拾的混乱。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援兵皆俘,亲子劝降 “唐军兄弟,别开枪了!我降!我降!” 见到自已的一众部下,竟被唐军一击而溃,被第一轮齐射就打得屁滚尿流四下逃窜,刘泽涵脸色惨白如纸,心下顿是懊悔无及。浑身哆嗦的他,冲着对面的唐军战阵,声嘶力竭地吼出这句话。 唉,早知道唐军的战力这般强悍无匹,自已何必非要与唐军先行交手又来再度乞降,这简直是白白地丢尽了自已的脸面。 而听到刘泽涵这颤声高喊,唐军统帅曹变蛟,他那刚毅如刀切的脸上,顿时泛起得意莫名的微笑。 哼,真真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个年轻人,还真是不吃苦头不回头呢。 他随即高高地摆手,令左右两旁传令兵快速打出旗语,那原本准备进行第二轮打放的唐军火铳手,立即收手,各各执枪而立,没有再发动进攻。 “曹将军,多谢了!多谢贵军及时住手!我军愿降!愿降!” 初秋天气里,颗颗冷汗从刘泽涵耳边涔涔而落,他声音激动而失态,几不成声。 曹变蛟点了点头,令整个部队稍稍后撤,让后面的辅兵拥上前去,派他们去接受刘泽涵部的投降。 听到主将这道命令,刘泽涵部已然崩溃混乱的三万余人,如遇大赦,立即纷纷跪地求降。 至此,这场突出其来的战斗,便以这样极具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 当然,对于刘泽涵来说,这样的方式,虽然不算特别体面,甚至颇为耻辱,但能保全自已与部下一众人等的性命,却还总体算是个完美的结局。 在一众唐军辅兵,忙着将着三万余名投降的俘虏收容编组之际,刘泽涵下得马来,一脸愧色地在数名唐军的带领下,来到了伫坐马上曹变蛟前面。 他略一犹豫,随及扑通跪下。 “罪臣刘泽涵,有眼不识泰山,冒犯贵军天威,还望将军恕罪。”刘泽涵跪拜于地,语气十分无奈。 曹变蛟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双手一抬,将他虚扶起来。 “泽涵,往事既过,何必深究。今天这场战斗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又何必这般过于自责。”曹变蛟见他一败之后,竟这般卑躬屈膝,不由得内心十分鄙视。 只不过,他在表面上,却是故作欣赏之相,又道:“你部既已投降,接下来,可愿为我军继续效力么?” 刘泽涵双眼一亮,却又惭声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曹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这般宽大为怀不究既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请曹将军放心,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再所不惜!” 曹变蛟又是哈哈一笑,便道:“很好,泽涵这番表态,甚合本将之心。你们放心,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道,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可以不追前过,却绝不容尔等今后反复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逆之心。此条铁律,尔等皆需铭记于心。否则,将来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刘泽涵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乎。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曹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刘将军了。” 曹变蛟见他口齿伶俐,反应机灵,内心开始有点稍稍喜欢他了。 他点点头,捋须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独立山头,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各名将领军兵,亦会各自量材为用,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现在时间紧急,故你部军兵,先且跟随我军继续南下作战。至于将来如何安排,我会即刻飞信禀明唐王,让尔等一干部众皆得好生安置。” 刘泽涵心中石头落地,却又有说不出的失落,他暗暗想到,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已将永远失去这些父亲积攒多年的部下了吧。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的自已,活命尚是不易,安可多求其他。 于是,他再无二话,立即大声答应。同时,为表忠诚,他立即让手下护卫,去与唐军监抚司文官一道,整顿收拾这三万余兵马。军中各类辎重器械,亦完全向唐军禀报交纳。 刘泽涵能这般认清形势,审时度势地表达忠心,曹变蛟内心十分快慰。 他想了想,便亲热地拍了拍刘泽涵的肩膀说道:“泽涵,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本将感觉,此事只能你去办。而且,你若去办的话,应该能做得很好。” “哦,却是何事?但请曹将军吩咐。” “泽涵,本将要你,随我军一道返回淮安府城后,你便入城去劝降你的父亲。“曹变蛟目光灼灼地说道:”本将希望你这一去,能顺利劝降刘良佐。让他以城中万千百姓为念,免动刀兵,率军反正。如此一来,则本将幸甚,淮安幸甚。” 听到曹变蛟这个请求,刘泽涵点头沉思了一阵,便立即点头答应。 “可以,曹将军,在下定会尽已所能,去劝降我父亲的。”刘泽涵回答得十分爽快。 曹变蛟笑了笑,便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只是时间拖延不得。我与你约定一个时辰为限,如果你入城之后,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你父亲迟迟不愿意归降,那我军便只好发兵攻城了。” 曹变蛟这句话,让刘泽涵不觉浑身一凛。 他当然明白,曹变蛟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如果,那刘良佐不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投降,那接下来,唐军将会不再等待,开始立即攻城。而一旦破城,刘良佐无论是战死还是被俘,皆将是一个十分可怕的结局。 “放心吧,曹将军,在下此番入城,定要费尽唇舌向我父亲晓以利害,一定会让他明白,只有归降唐军才是唯一正确的决定。”沉吟了许久,刘泽涵终于说出这句话。 见刘泽涵一脸沉重之色,曹变蛟又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泽涵,此事你尽力去做,如果万一你父亲态度顽固,不肯归降,你可相机采取强制措施。你自已要尽量保证在我军开战前,从城中安全撤出。” 刘泽涵沉默无言,最终只能重重点了一下头。 收编完刘泽涵部的三万余兵马,又将战场打扫完毕之后后,唐军一路凯歌高奏,乘胜返回淮安府城外。 全军到达淮府城外时,唐军欢声雷动,声震四野,出战的军兵与留守的兵士则是一脸喜悦,士气如虹。他们的呐喊声与欢呼声,让整个淮安府城,愈发有如大海中一叶轻舟,仿佛倾刻便要翻到。 此时,站立在城头的刘良佐,见到自已的那三万余人的军兵,竟然皆已成了唐军俘虏,正垂头丧气地与唐军一道南返至城下,一时间,他气得几乎昏厥。 犬子无能,坏我大事啊! 现在好了,三万余援军尽成唐军俘虏,这淮安府城,可是说什么也无法守住了。 也许,接下来,唐军就要开始奋力攻城,一鼓作气拿下淮安府城,把自已最后的这点基业全部铲除吧。 当然,顺带着铲除的,也许就是自已的这条小命…… 而就刘良佐内心烦躁不安不知所措之际,这时,城下忽有军兵紧急上城来报,说城下他儿子刘泽涵,紧急求见自已。 听到这个禀报,刘良佐心下的酸楚,几乎难以言表。 他自是知道,已与三万兵马一道成为唐军俘虏的儿子刘泽涵,此番入得城来,却是要对自已说些什么。 无非是见事态紧急,来替唐军向自已劝降罢了。 唉,真没想到,自已现在竟如此落魄,如此无奈,竟会落得个被亲生儿子前来劝降的地步。 这还是当初那个意气丰发,手握雄兵的广昌伯与淮徐总兵么…… 不过,他略一思考,还是迅速下令,让城门守军放行,让刘泽涵带着他那十余名护卫,一道从北门入城而来。 随即,他返身下城,入到自已府邸,便在客厅接见他们。 很快,儿子刘泽涵风尘仆仆地掀帘而入,入得房来,刘良佐迅速屏退左右,与儿子刘泽涵单独面谈。 父子相见,久久无言,忽闻扑通一声,刘泽涵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止。 “父亲,孩儿无能!我败军失阵,辜负了父亲重托。此番回来,实是无颜至极。要打要罚,但凭父亲处置便是。”刘泽涵伏跪于地,十分及时地流下一串热泪。 见到儿子跪地服软,一番哀求痛悔之态,刘良佐内心十分难受,又十分恼怒。只是现在的他,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要对自已的这个独子说什么才好,只能绷着脸呆坐于椅子之上。 “父亲,孩子儿此番入城,实是有要事相告。现在事情这般紧急,还望父亲看到父子情份上,听孩儿一言。”伏地痛哭了一阵后,刘泽涵自觉表演够了,遂开始进入正题。 听到刘泽涵这番话,刘良佐却是连声冷笑。 “父亲,你可知道……” “住口!”刘良佐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这无用无耻的东西,还好意思来劝我?!亏我往日这般信任于你,哼,老子真真瞎了眼!你这厮自已贪生怕死,兵败投降唐军也就罢了,如何还要来赚你的父亲,玷污我一世英名!” “父亲,如何说出恁般话来!孩儿纵是有过,但此番入城而来,确是有要紧话对父亲说。请父亲无论如何也要听孩儿一言,不要再这般错下去了!”刘泽涵抬起头,一脸急色的他,眼中泪光盈盈,神情十分迫切。 “哼,你有甚紧要话说,无非是要为父趁唐军尚攻城,便立即率军投降罢了。这般话语,真真羞死人也,你且莫说出口来!不然,你我父子之间,就此恩断义绝,再无何话可讲!”刘良佐一脸焦躁狂怒。 “父亲,汤镬在前,刀斧在侧,如何还要这般执迷不悟啊!”刘泽涵一脸哀色,眼中竟又有泪似要滴落:“孩儿明白,父亲你打拼一世,历经血火鏖战,方得这淮徐两地,作为凭身立足之基业,着实万难舍弃。但你想过没有,形势比人强,自古以来,又哪有不败的基业,又哪有万年的根本?现在父亲仅有一座陷入重围的淮安府城,兵微将寡,外无援兵,如何可以久守?若不当机立断,只恐身死名灭,就在须臾之间矣。” “住口!为父这般选择,你真以为我没有经过半点思考么?”刘良佐亦激愤起来:“为父在弘光朝中,乃是朝廷的广昌伯,乃是统管淮徐二府的淮徐总兵。如果舍弃这一切,去投降唐军,那顶多只能得到活命的机会罢了!而为父拼搏半生才得到的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若是如此,与让为父去死,又有何异!” 刘良佐顿了下,未等刘泽涵说话,又道:“你以为,为父真的就半点后手也没留吗?告诉你,为父早已去向扬滁总兵黄得功求援了,现在已过了七天多,相信黄得功的援兵已在路上,顶多这一两天就会到达淮安府城之下。那么,只要我军能坚守住这淮安府城两天,那等到黄得功的援兵一到,就可内外夹击,击破唐军的围困。而只要唐军一退,那为父就可……” “父亲,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做这样的迷梦!”听到刘良佐这番充满幻想的话,刘泽涵急急打断他的话回道:“现在唐军拥有压倒性优势,又有多达数百门的重炮在军中,攻城能力何其可怕!之所以他们一直没有攻城,无非是想着围点打援,先灭了孩儿的外部援兵,再来攻打城池罢了。现在三万余名援兵,尽已投降唐军,淮安府城仅有这数千兵力,如何可以坚守上两天?你说黄得功会派援兵,但孩儿只怕,那黄得功部援兵未至,唐军重炮轰城,这淮安府城须臾便克,那父亲所有的规划与打算,都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与城俱亡 刘泽涵这番话,让刘良佐面色十分难堪,他木然地站立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刘泽涵的话语,却还在继续:“父亲,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必这般糊涂要,执于这一时呢。我等现在投降唐军,虽然不能再如先前一般,据有私家地盘与军队,不能如先前一般,在这淮徐之地擅作威福生杀预夺,但是,至少如能及时降唐,却定可保全我家性命无忧,父亲多年积贮之财富家宅,亦是皆可保有。退一万步来说,从今往后,哪怕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完全白身一个,能有这般家财,也足够我偌大家族悠游度日,子孙无匮了。现在时间如此紧急,唐军即将全力攻城,何去何从,还望父亲速作决断!” 听到儿子的苦劝,刘良佐的脸孔,顿时愈发扭曲而狰狞。 “不要再说了!”刘良佐烦躁地一挥手,一把打断刘泽涵的话。 他有如一只困兽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哼,你所说的这些,对为父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你可知道为父打拼半生,付出了多少心血与努力,才得有这点基业与权势么?你倒好,一句话,就要为父拱手将半生心血全部献给唐军,这般作为,却如何令我甘心!再说,唐军攻城被你说得这般厉害,以为父看来,也许只不过是虚张其势徒有虚名罢了。而我军若能在这里抗住唐军攻城,只要能坚守数日,那黄得功部兵马一来,我军当可内外夹攻,则重围自解,又何需多虑。” 听到父亲还是不为所动,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刘泽涵的内心,顿是叹息不止。 怎么办? 父亲太过贪恋这所谓的地盘与权势,太过在乎他所谓的心血与付出,现在他的思维已经走到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了,已是到了一个近乎无可理喻的状态。那么自已,真的只能走到与他彻底决裂的地步了么? 刘泽涵尚不死心,又与其争论良久,父子二人,却始终无法说服对方。最终,房间中,只剩下令人难堪的沉默。 而在这时,城外忽地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与隆隆的擂鼓声。 二人闻之,脸色俱是大变。 好么,一个时辰过云,唐军等待不及,终于开始攻城了。 刘良佐再不顾身旁的刘泽涵,一脸慌张的他,象一只敏捷的豹子,急急窜出门去,立即大声招呼早已侯在房外的一众护卫,带着他们一道朝城墙奔行而去。 刘泽涵见父亲刘良佐夺门而出,情知他必定会立即登上城头去指挥战斗,他略一犹豫,也同时奔行出门,带着自已的十多名护卫,一路尾随着自已父亲而去。 在这危急时刻,刘泽涵没有选择离开逃出城去,反而随着父亲奔上城头,他在内心之中,还是没有放弃劝说自已父亲归降的希望。 而刘良佐等人一上唐军兵力最多的东面城墙,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他们看到,在震耳的号角,与隆隆的战鼓声里,9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淮安府城东门外约一千多米处,才就地停下。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9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淮安府城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有一股横扫天下无敌的气概。那黑洞洞的炮口,更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粗大**,直朝对面那高峻完整又戒备森严的淮安府城墙。 这些火炮的凛凛气势,哪怕只是远远看去,便让守城的已方军队,吓得腿脚发软。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主将刘良佐,饶是久经战阵之将,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的火炮前来攻城,脸上也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唐军的火炮,与他往日惯见的明清两方所铸的火炮,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皆是近乎天壤之别。那么,在这样威力十足的重炮密集轰城的情况下,自已真的能如方才那般,信誓旦旦地说能守上两天以上么…… 想到这里,刘良佐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9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九十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淮安府城东面城墙右侧,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淮安府城的东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东面城墙,瞬间出现六十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刘良佐部守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六七十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守在东面城墙的刘良佐部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他们原本就士气薄弱,不堪一战,现在外部援军被灭,他们的士气更是降到了谷底。这些家伙,每日里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倒是在行,但要他们在这阵强横凌厉的阵仗之下,还要保持镇定与战斗力,就实在太过强求他们了。 此时的西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丢人现脸之辈,快给本伯回来!” 被炮火轰击溅起一身尘土,发须散乱有如土人的刘良佐,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艰难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向冲那些逃跑的军兵大声吼叫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微乎其微,溃兵们夺路而逃,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刘良佐身旁,一名逃命士兵哀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位最高长官的警告。 刘良佐又气又怒,刷地抽出锋利的腰刀,狠狠一剑刺去,噗哧一声,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这个逃跑的士兵摇晃了一下,便有一个失去支撑的面袋一般,倒地而亡。 “看到没有,明敢擅离职守,自行逃岗,皆如此人下场!”脸上被溅满血珠的刘良佐,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宝剑,冲着溃逃的士兵厉声大吼。 见到刘良佐这位守城主将,都在怒不可遏地杀人,他手下的的护卫队自是不敢稍怠,同样个个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城墙上一片哀嚎之声。 好不容易,刘良佐才重新稳定局面,让整个东面城墙恢复平静。 此时此刻,他心头怒火万丈,却又更觉莫名悲凉。 可恨哪,可恨现在的自已,除了被动挨打,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 唐军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能有如长眼睛了一般,顺利而准确打到一千多米的距离,而自已城头的二十余门大小火炮,不过最终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孩要与大人打架,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窝囊鸟仗! 刘良佐这个粗俗的武夫,已然在心下,将对面的让唐军,用最肮脏的话语骂了一万遍。 不过很快,在他还在暗自唾骂之际,唐军已又做好了下一次齐射击发的准备。 而在刘良佐旁边的儿子刘泽涵,见到自已的父亲如此失态地杀人以求尽量控制局面,他的内心,有如刀割一般地难受。 唉,唐军的火炮如此猛烈,攻势如此凌厉,这城墙上的守军,简直就只有坐等屠杀的份,焉有半点翻盘取胜的机会,这样地强自支撑下去,这样白白地令手下军兵无辜受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东面城墙上,一众守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张开黑色的翅膀,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是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东面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大块崩裂,黄色的尘雾漫天飞起。整个东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完全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守军士兵,已然魂胆俱裂,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此番爆炸的气浪,将主将刘良佐震得腾空而起,身子重重地摔在堞垛上,又反弹回城墙之下,痛得他大声惨叫。 “将军,唐军火炮太猛,我军已是守不住了,就请将军也撤下城去,再重组守卫吧!”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一名护卫,向刘良佐近乎哀求地大声喊道。 刘良佐震得头脑发蒙,他想努力爬起来,腰间却是莫名剧痛,自腰部以下,竟全部失去了知觉。 操,估计是这一摔得太狠,把腰椎与肋骨都给摔断了。 他一下吃痛,用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却无法办倒,反而又是颓然倒地。 这时,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刘良佐艰难地扭头望去,见到儿子发红的泪眼。 “父亲……”刘泽涵喉头涌动,声音哽咽。 刘良佐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他没有去拉着儿子的手起身,反而只是用手撑着,让自已的身体尽量靠近雉堞,呈现一个半躺的姿态。 “泽涵,为父不行了。”他喃喃道,眼睛半垂着望着这名自已最为疼爱的独子:“只不过,想要我刘良佐就是投降,却是万万办不到!你记住,我死之后,城中兵马,皆受你指挥,你就带着他们,去投降唐军吧,不必让他们,跟我一块受死。” “父亲!”刘泽涵大放悲声,涕泣连连。 “莫哭了,你快下城去!唐军第三轮火炮袭来,只怕是这城墙不保!你是我刘家独子,万不能与为父一道枉死于这城墙之上!”刘良佐突地脸色一变,对刘泽涵厉声喝道。 刘泽涵泪眼模糊,他直视着喘息连连的父亲,还想多说什么,刘良佐已厉声下令,让自已的一众护卫,裹胁着他一道下城而去。 “父亲!”城墙马道上,刘泽涵凄厉的叫喊响了一路。 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九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 整个沛县县城西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城墙面积,彻底垮塌。 刘良佐所在城墙位置,骤然崩塌,他象一枚从空中掉落的飘飘落叶,从空中摔落后,瞬间就被埋入一片砖渣与黄土的废墟之中。 明末一代名将刘良佐,就这样死于自已的最后据点,真正的身与名俱灭了。 这时,待漫天的黄色尘雾渐渐消散之际,城外的唐军,都可从崩塌的城墙空隙处,清楚地看到,城中的街巷处,已四处飘扬起了巨大的白旗…… 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 黄得功来援 随着刘良佐部的最后据点淮安府城,被唐军一鼓而克,刘良佐部势力正式宣告覆灭。 率领城中全部守军,向唐军投降后的刘泽涵,有如发疯一般,从垮塌的城墙废墟中,拼命地挖出了已成一团模糊血肉,几乎不成人形的父亲刘良佐。 他紧紧地搂住这团肮脏干涸的血肉,大放悲声,情难自抑,倒是让旁观者为之动容。在痛哭许久后,他才开始着手,将父亲正式安葬于淮安府城外的一处山林之中。 接下来,唐军统帅曹变蛟下令,让整个淮安府中的刘良佐部投降兵马,共三万五千余人,皆由其子刘泽涵统领。从此成为唐军第七镇的辅助部队。要求他们也与唐军一样,在淮安府城中,休整三天后,即刻南攻扬州。 这三天里,另由刘泽涵分派手下,令淮安府中尚未投降的残余军队,全部听令归降,其各路兵马,皆调至淮安府城,统归刘泽涵部下。 同时,由唐军安排城中百姓民伕,以及一众降兵,加紧修复唐军攻城时所损坏的东面城墙,让整个淮安府城,尽快恢复完整。 至于此次作战的有功将士,自是各有封赏。而刘泽涵与其部下,其家人性命与财货,皆得妥善保全,丝毫不夺,故各人无不欣悦,军心大定。 这些命令下达后,全军开始执行军令,各行其事,有条不紊,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让唐军主帅曹变蛟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两天后,从南面传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那就是,刘良佐部派出向黄得功求援的哨骑,已然请援成功,那扬滁总兵黄得功,正亲自统领麾下精锐的三万兵马,一路匆匆北上,前来紧急救援淮安。 听到是黄得功亲自统兵来救,唐军统帅曹变蛟,皱眉沉思良久,他的脸上,却不觉泛起一丝微笑。 他知道,这个黄得功,算得上是这弘光朝中,最为能战的一员名将了。他与刘良佐、左良玉、郑芝龙等人相比,可谓是鹤立鸡群的难得良将。 黄得功,号虎山,明末开原卫人,因其在战斗中,往往英勇善战奋不顾身,故军中别号黄闯子。 黄得功行伍出身,一路积功至副总兵,曾为京营名将。在征剿流寇的战争中,黄得功曾迫降五营敌兵,擒住主帅马武,杀寇将王兴国,还曾大破张献忠部,可谓战功赫赫。 崇祯末年,黄得功被封靖南伯,率其部驻防在扬州与滁州二地。弘光伪朝建立后,因参与拥立福王朱由菘,与刘良佐、刘泽清、高杰并称为江北四镇。在弘光朝中,他比刘良佐之类,更受伪朝看重,其官至太傅、左柱国,封靖国公,授扬滁总兵。是弘光伪朝的四个军镇中,官职爵位最高的一位。 而在正史中,黄得功是弘光朝四大军镇中,唯一一名与清军作战到死的明朝忠烈。 真实历史上,清军南下后,弘光皇帝朱由菘走投无路,匆匆逃入芜湖黄得功营中,以求保命。随后清兵穷追不舍,引兵来袭,黄得功遂率军在荻港与清兵大战。 此时,清军派出降将刘良佐,故意在岸上大呼招降他,从而引他现身,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黄得功,出得船舱,大声怒斥其腆颜投敌的无耻作派。就在这时,清军阵中突然一记冷箭射来,当场射穿了喉咙,一代名将就此殉国。 而现在,这位在明末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黄得功,在收到刘良佐的求援后,竟然亲统大军前来,以求尽快援救岌岌可危的刘良佐,这无疑是给了唐军一个野外歼敌的良好机会。 毕竟,扬州城高大坚固,黄得功部兵马又精锐善战,如果黄得功一味凭城死守的话,曹变蛟的唐军第七镇兵马,极可能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方得拿下此城。 要知道,在正史上,清军重兵数十万联合攻城,扬州城内部防御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多铎都打了近一个月才拿下这座坚城,可见攻克扬州之不易。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唐军付出巨大代价拿下扬州,牺牲与损失也必然相当可观。这样一来,唐军消耗甚大,后期休整补充,必定也会花费极多的时间。将来叵再想向南进军,渡过长江平定整个江南,只怕时间会拖延得更久。李啸统一整个江南地无的步伐,无疑会大大拖后。 所以,黄得功现在率兵来救,无疑是给了唐军一个主动出击全歼敌军的大好良机。 毕竟,在现在这个年代,无论明清,都没有比李啸的唐军,更善长野外联合作战的军队了。 “那现在黄得功部兵马,却是到了何处?”曹变蛟急急发问。 “黄得功全军刚过宝应县,一旦过了泾河,便是到了淮安地界。” “很好,不要惊动他们,放他们顺利过泾河。一路仔细观察其动静,有何异常及时禀报!” “得令!” 哨骑匆匆离去之后,曹变蛟立即在心下迅速盘算。 他知算得到,黄得功部兵马一过泾河,约过一个时辰,便可抵达淮安府城之下,那么,现在城中休整完毕的唐军,则需立刻出城布阵,以迎敌军。 思虑一番后,一个完整的迎敌计划,被曹变蛟开始着手实施。 他下令,整个淮安府城,依然高挂刘良佐时的旗帜,城墙上伫守的军兵,也全部安排刘良佐部的降兵,作好一副刘良佐部兵马,还在拼死守城的模样,从而吸引黄得功部兵马继续前来。 接着,按曹变蛟的布置,唐军全军,以及刘泽涵部的部分兵马,皆在淮安府城南门外布阵。 正面的最为主体的部分,便是三营兵马联合组成的枪盾战阵,左右两翼,则是横行队员组成的重甲步兵战阵相护。枪盾战阵后面,便是一众腰挂大量单兵震天雷的辅兵。 而唐军的全体骑兵,则是与投降的刘泽涵部骑兵在一起,分成两部,分别藏于城外的树林中。他们的任务,是等待敌军进攻时,彻底截断敌军的退路,力求将他们合围消灭。 而最为新奇的一点,也是最有创意的一点是,唐军主帅曹变蛟,排出了一个全新的阵型。 那就是,他下令,把唐军用来攻城的全部九十门重型龙击炮,齐齐摆在枪盾战阵的最前面,弄成一个当道齐攻的架势。 这般战阵,倒也不是曹变蛟凭空发明,当年崇祯四年,皇太极就曾在围困大凌河城的战斗里,当道摆放数十门火炮,以此方式,来狙击明将张春统领的四万大军。 结果张春没想到,此时的后金兵已经拥了威力无比的红衣大炮,正横于大道中间,恭候着明军的到来。待明军进入射程,四十门大炮先后发射,四万明军当时就混乱一团,皇太极随即抓住时机,率军冲杀,明军被杀得大败而逃,几至全军覆灭。 这段血淋淋的历史,曹变蛟自然十分了解,故而,他将皇太极这个战例,活学活用在现在,实在是再自然不过。 唐军正在摆战阵之际,黄得功部的救援兵马,刚刚过了泾河,正一路向北,径往淮安府城杀来。 此次入援淮安,是由扬滁总兵黄得功亲统其部前来救援,足见其对此次救援的极其看重。 之所以他不放心其他将领率兵入援,实在是他考虑到淮安府的安危极其重要,刘良佐部又危在旦夕,为恐有失,才亲自出兵来救。 而这一路上,统帅黄得功,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模样。 他知道,那刘良佐部地盘尽失,现在只剩淮安府城一座,复被唐军重重围困,半点不得脱。局势如此危急,真不知道,自已这趟救援,还能不能赶得上。 只不过,不管能不能赶上,自已能做的,只能是尽快前来救援。 毕竟,这地理位置极其重的淮安府城一失,扬州府可就唇亡齿寒,也同样岌岌可危了。 故而黄得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尽遣精锐,亲去救援那与自已交情平平的刘良佐,以期能能在唐军攻克城池之前,救刘良佐于这万分险恶之境地。 说起来,与唐军的战斗,黄得功在内心深处,其实是极不愿意的。 黄得功每每想到,现在明境之中,北边李啸所立的重兴皇帝,与据占南方的弘光伪朝,二主相争,互相攻杀,让明朝内政一片混乱,他都不由得心下暗叹不已。 强敌当前,流寇与鞑虏虎视眈眈,而现在,这两个所谓的明朝正统,终于撕掉了先前的假装和睦,开始互相攻杀,却不知道,这样的内战,要到何时方可结束。 他悲哀地想到,大明这般内乱不休,攻杀不止,也许最终的结果,只会便宜了外人罢了。 可叹大明国运之衰,真真举世罕见哪。 想到这里,黄得功心下,顿是更为灰黯。呆坐马上的他,忍不住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三万大军一路北去,蜿蜒逶迤,有如一条长得不见头尾的灰色长龙。全力进军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远处那些影影绰绰,正在密切关注他们动向的唐军哨骑,也绝不会想到,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早被唐军密切观察,全程行踪尽在掌握。 “靖国公,前面不远处,便是淮安府城了。“ 一名身着山纹铁甲的健壮将领,策马上前到与黄得功并行之处,便伸出手臂,遥指前面影子模糊的淮安府城,向黄得功大声喊道。 这名将领,便是黄得功手下最受信重的三员大将之一,名唤田雄。另外两名大将,分别是翁之琪与马得功。 此人在正史中十分有名,在黄得功战死后,此人率余部降清,从此成为清廷的得力爪牙,为清廷东征西战十分卖力。在清廷消灭永历,抵抗郑成功进攻的大小战斗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时,田雄作为黄得功最为信任的主将,跟随他一道入援淮安。而另外两名大将,马得功率三万兵马,驻守滁州,翁之琪率一万兵马,留守扬州,可谓各负重任。 黄得功顺着田雄的手臂望去,见到前面那模糊的淮安府城,不知为何,久经战阵的他,心下却是没由来的一阵不祥的预感,令他神色愈发凝重。 淮安府城的情况,到底如何,黄得功心下没有底,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全军放慢行进速度,组成战斗阵型,一路搜索行进,严防敌军突袭。”黄得功脸色冷峻,沉声下令。 “靖国公,现在我军已过泾河,从这里到淮安府城,皆是一望平川,应该不会有唐军来袭吧。”田雄在一旁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个却是难说啊。”黄得功叹了口气道:“现在唐军在短时间内,就已据占淮徐两地绝大部份地方,那刘良佐仅剩淮安府城一座苟延残喘。可见唐军的攻击力何其强悍,我军与这样的劲敌交手,万万不可轻敌,还需小心行事,方最为要紧。” 黄得功一锤定音,全军立即开始就地整队,然后一路搜索前进,虽然防备周全,但队伍的行进速度顿是大受影响。 这样一来,倒是给了唐军充足的准备时间,让他们得以充分布阵埋伏,就等着黄得功兵马,自投罗网而来。 中午时分,那在地平线上的黄得功部兵马,在一路长途奔波之后,终于出现在了全体唐军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黄得功,从千里镜中,遥遥看到了淮安府城的刘良佐部兵马旗帜,他心中一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不过,他也立刻看到了,唐军已在南门外凭城列阵,作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其森严阵势,远远看去,都令人心下凛凛生寒。 他看得清楚,唐军列阵人员,不过两万余人,而自已却有三万余人的兵马,唐军在数量上完全不占优势。若是再能与城中的刘良佐部兵马,里应外合,对唐军联合夹击,此战当不难获胜。 黄得功主意已定,顿觉胆气倍生,他放下千里镜,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听令!摆成战斗阵形,全军往攻,与唐军决一死战!”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 重炮当道,一击而溃 “冲啊!” 黄香功手下军兵,发出一声齐齐大吼,有如一群骤然放飞的狂蜂,更如一群挣开束缚的嗜血野兽,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向唐军阵地猛扑而来。 人数共有三万之众的敌军,不愧是久经战阵之将,他们充分散开,以躲避即将扑面而来的火铳或箭矢,整个阵形有如却月之阵,更好似一张开的大嘴,仿佛要对面呈直线状严整以待的唐军一口吞下。 面对有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唐军统帅曹变蛟那坚毅如铁的脸上,却泛起淡淡笑意。 哼,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本将的九十门大炮已然饥渴难耐,正等着你们撞将上来呢。 曹变蛟高高举起手中令旗:“全体火炮手注意,做好战斗准备!” “得令!” 主将令下,那些严阵以待的火炮手们,立即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9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淮安府城南面城墙护城河外,一字排开成整齐的一条直线,在秋日中午的艳阳下,银灰色的炮筒,闪着刺目的寒光,一眼望去,气势雄壮威风凛凛。而且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近乎与地面呈水平平行状摆放,以求得到最大最好的杀伤效果。 此时,下达完全军冲击命令的黄得功,跟着军队越行越近,他从千里镜中,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南面城墙之下,那排成一条笔直直线,威风凛凛气势雄壮的龙击炮。 他看到,那些炮管粗大黑洞洞的炮口,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般直指前方,有种说不出的气势与威严,这名久经战阵的老将,脸色登时大变。 看惯到了明朝铸造的什么大将军炮,二将军炮,虎蹲炮,以及所谓的红夷大炮,黄得功终于亲眼见到这庞然大物有如巨兽一般的重型龙击炮,他心头的震撼与冲击,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唐军的这排巨大火炮,非但模样这般吓人,一旦打放起来,其攻击力与破坏力,更将会何等惊人。 饶他是久经战阵之将,在此刻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的巨型火炮前对阵,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他可以想见,在这样的巨型火炮当头轰击之下,自已军队的士气与斗志,将会遭到何等严重乃至毁灭性的打击。 只不过,现在全军已如脱缰的野马,尽力前冲,自已就是想让他们退回,都不可能了。 此战结果如何,也许,只能尽看天意了吧…… 应该说,黄得功部的手下军兵,从开始冲击到离唐军越来越近的距离内,一切都还是十分顺利的。 敌军军阵狂冲到离南门外的唐军战阵约一千余步时,整个唐军的阵地,依然一片静肃。 八百步,唐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七百步,整个唐军战阵阵型已然清晰可睹之际,唐军的本阵依然没有动静。 一路呐喊狂奔的敌军,终于到了六百步的距离。 沉默许久的庞然巨兽,终于露出了它尖锐残忍的獠牙。 唐军主帅曹变蛟手中的红旗,高高举下,又用力挥下。 “预备,开火!” “砰!” “砰!” “砰!” “砰!” 。。。。。。 9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有如无数朵在艳阳下嫣然绽放的金黄色花朵,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九十枚乌黑而炽热的铁弹,穿透硝烟与雨幕,向对面冲来敌军军兵猛扑而去。 铁弹从正拼力奔行的人群中,呼啸穿过,以绝对强横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横飞的笔直血路。铁弹所及之处,惨叫连连,残碎肢骸与人体内脏四处飞溅,给奔行的敌军,造成绝对恐怖的死亡与伤害。 这样激射而来的铁弹,因为敌军已然十分迫近,故其射击与穿透的范围十分广大与深入。虽然这样的平行射击,谈不上任何准确性,而且冲阵人员相对分散,但这九十颗铁弹,这般抵近射击,给对面敌军造成的伤害,依然十分可观。 首轮炮击齐射,瞬间就造成了二百多名敌军的死亡,三百多名敌军受伤。虽然看上去杀伤有限,但这样的密集炮火齐射,这样绝对强横而可怕的死亡,对敌军士气的打击,几乎可以称之为毁灭性亦不为过。 突遭猛烈炮火袭击的敌军,立刻开始出现巨大的混乱与恐慌,原本齐齐前冲的战阵,瞬间乱象四起,甚至还有不少溃兵掉头后逃,整个军阵冲击的速度开始大大减缓。 以田雄为代表的敌将,对于这番景象,自是怒不可遏,他与其下的的护卫队立即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好不容易才重新稳定局面。 而在这时,第二轮炮击,又凶猛地打响。 在全体敌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尚从完全从惊惶中恢复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这第二轮射击,同样造成了可怕的杀伤与愈发巨大的恐慌,又是数百名敌军或死或伤,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原本就心神大惧的全体敌兵,深深畏惧于这样近乎绝对的死亡与恐怖,这一轮炮击之后,他们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始后撤溃逃。整个冲锋的敌军军阵,开始出现一半人还在冲锋,另一半人却在溃逃的怪异景象。 说起来,在这样威力十足的的两轮炮击下,还有足够的送死之徒,呐喊前冲,还是足见黄得功部兵马,都是颇有战斗经验的。 要知道,在崇祯四年时,皇太极那当道轰击的数十门火炮,无论是威力还是数量,皆远不能与唐军的重型龙击炮相比,都能把监军道张春的四万明军给当头击溃,黄得功部能坚持到现在,还能有一半人继续冲阵而战,可以算得上是难得的劲旅了。 只不过,这样的溃逃是相当有感染性的。 另一半犹在不顾死活拼死前冲的敌军,见到阵中已有许多军兵被唐军的火炮击溃逃窜,一时间亦是军心消沮,人人自危,虽然还是在硬着头皮向前冲击,但其速度还是瞬间降低了极多,更多的只是一种习惯以及对监阵行刑队砍刀的恐惧。 就在这时,唐军第三轮炮击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炮声隆隆,铁弹纷飞,强横的暴力与迅速的死亡,迅速地又让数百名敌军,尸骸不全血肉模糊。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一半冲阵士兵,士气终于彻底归零,现在的他们,再不需要有任何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转身回奔,在离唐军军阵不过二百余步的地方,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一时间,敌军一片混乱,整个战阵已是毫无秩序可言。 率兵冲阵的田雄,见得整个军阵如此混乱,大批的军兵从自已两旁狂逃撤走,他不禁怒火中烧,大声怒骂着冲上前去,和自已的护卫队一起,对那些溃兵大砍大杀,力求阻止他们进一步溃逃。 当然,在全军皆溃的情况下,他这样的举动,收效甚微。 此时在后阵之中,见到自已手下的军兵,竟在离唐军战阵不过二百余步的地方,被唐军三轮火炮齐射就给打得溃逃后撤,后面监阵的主将黄得功,顿是怒不可遏。 “不许撤!不许撤!你们这些混蛋,给老子继续冲!冲上去,个个有赏,若是再退,定斩不饶!” 黄得功拔剑怒喝,连连催阵,又亲自带着护卫骑兵冲上前去,将后那些溃逃下来的军兵,给狠狠地砍杀了十多名。 黄得功喊得声嘶力竭,他脸上溅满了鲜血,让那愤怒扭曲的脸孔,愈发显得恐怖吓人。 只不过,溃兵有如潮水般从前面撤下来,任凭黄得功田雄等人如何砍杀喝喊,也已无济于事了。 敌兵开始全面溃退,唐军的战阵,亦立即开始同步行动。 潜藏在右右树林中的唐军骑兵,以及刘泽涵部的投降骑兵,合计约八千余骑,有如狂飙突进,向黄得功军兵包面猛地包抄而去。 他们的目的,自是全面截断黄得功部的后路,力求将其全部消灭。 如果能成功包抄,黄得功部的三万兵马,当可全部尽灭于淮安府城南面的平旷之地。 有如两把巨钳的夹子,两路出击的唐军骑兵,卷起滚滚烟尘,呼啸着向黄得功后面包夹而来。 骑兵一动,步兵自是亦不甘其后。 见到黑压压一片冲阵的黄得功部兵马,终于在自家龙击炮的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全军开始仓皇溃逃,唐军的濠沟阵中,响起了连绵而响亮的欢呼。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从盾兵后面一跃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溃逃而去的敌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他们精力充足,奔行迅速,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黄得功部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敌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在唐军的追杀下,敌军们更是魂飞胆裂,他们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更加拼命地加速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自已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只不过,唐军步兵可躲,唐军的骑兵却是难避。 秋日艳阳下,那八千余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马阵两旁那些奔逃不及的敌军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一时间,唐军枪兵与骑兵在战场上形成了良性互动,枪兵尾追溃兵,骑兵包抄其侧翼,两个兵种齐力合击,大股大股地消灭溃逃的敌军,给仓皇逃命的他们,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南门外的空郊,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混合着雨水,竟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长长的血河,蜿蜒长流,殷虹刺目,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而在敌军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副将黄得功,见到这三万先锋精锐,竟然连濠沟都未碰到,就被唐军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而在此时,他更看到,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之时,他的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兄弟们,黄闯子对不起你们啊! 可恨啊,三万精锐,一朝大溃,这简直是自已从军带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 而他在看了唐军骑兵的行动之时,内心之中,却是更觉胆寒。 这般可恶的家伙,不但打败了自已,还想着要把自已的后路彻底截断,要把这三万军兵全部吞入肚中,真真可恶之至! 这时,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田雄,率着一众气喘吁吁的护卫,急急跑到他身边,颤声禀道:“靖国公,我军全军尽溃,已然无法收拾,眼下却该何去何从?”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三万精锐尽覆 黄得功望着田雄煞白失色的脸庞,内心痛如刀割,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战局已崩,我虽身为主将,又能有何办法力挽残局呢。 眼下之计,只有全军尽退,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了。 黄得功不愧是沙场老将,面对如此不利局面,他紧咬牙关不动声色,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沉声下达了撤退命令。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一定要尽快突出唐军包围绕,尽快退到泾河对岸!” “得令!” 鸣金大作,黄得功军中的三千骑兵,即刻出阵,紧紧护卫着黄得功及田雄等人,一众人等疾疾掠过唐军合围的阵尖,向南直冲而逃。 与此同时,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敌军军兵,个个如闻大赦,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放眼望去,整个淮安府城南面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则是一路不停,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黄得功部那率先撤逃的骑兵队伍。 当然这一路上,对于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唐军骑兵,当然不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他们有如死神追命一般,顺路不断砍杀那些哀嚎而逃的溃兵。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唐军骑兵一路猛赶直追,很快就冲到了一路南逃,阵型十分散乱的黄得功部的三千骑兵之后。 唐军到来得如此迅速,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顿时十分被动,他们一边仓皇应战,一边加快了撤逃的速度。 此时,见到唐军骑兵已追上了自已骑兵,黄得功的脸上,顿是冷汗涔涔。 事到如今,如不留下部分兵马,只怕全部的骑兵,皆不得逃脱了。 “田雄!敌军衔尾追袭,我军势难摆脱。你且先退,本帅亲自断后!”黄得功眼中寒光一凛,他狠狠一咬牙,勒住了马蹄。 “不!不行!靖国公,你乃是淮滁二地之主,又是一军主帅,万万不可有失!请靖国公速率本部护卫先撤,本将自率那三千骑兵断后截杀,一定能力保靖国公逃出险境!”田雄一脸狰狞,断然拒绝了黄得功的安排。 “田雄!你怎么不听……” 黄得功一语未完,田雄已厉声打断他的话:“各位听令!且随本将在此拦截住唐军骑兵,一定要力保靖国公顺利撤走!明白了吗!” “得令!” 三千骑兵齐齐吼叫,纷纷拔转马头,复随田雄一道,拼死向后拦截唐军那有潮水般涌来的大批骑兵。 见到田雄不由分说地毅然断后,率全体骑兵为自已拼死抵拦,黄得功内心十分复杂,他眼中含泪,喉头涌动,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他匆匆望了一眼田雄北返而去的身影,再不多言,长喝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与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一道加速从战场上疾撤逃走。 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呈半圆状,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返身复战的田雄部断后骑兵之中。 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三千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骑兵,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本来就人数占优又阵形严整的唐军骑兵,立即给人数少了一多半且阵伍散乱的田雄部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随即,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兄弟们,靖国公待我等不薄,一定拼死也要顶住唐军啊!” 战得一脸血沫的田雄,对一众已然慌了神的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田雄的率部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田雄及其部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的军阵竟被唐军骑阵,呈半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田雄部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流寇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兄弟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田雄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田雄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田雄喉咙处那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他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田将军!” “田总兵!” 见到主将被杀,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腹背受敌的流寇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流寇骑兵,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 只不过,战到此时,还有心力突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有极多的流寇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唐军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流寇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流寇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两千余名流寇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眼看着就要被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就在这关键时节,唐军统帅曹变蛟同意了他们的投降,两边的传令兵高挥大旗打出旗语,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才终于停止了这一边倒的杀戮。 两千余名黄得功部骑兵,终于顺利保得性命,他们纷纷滚鞍下马,哀哭受降。 当然,流寇骑兵的这次返身回战,倒也并非没有没有半点价值。 毕竟,在他们拼死作战之际,为大批的溃兵,争取了十分宝贵的逃命时间。这些溃兵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仓皇逃命奔向远处的泾河桥梁,总算约有千余人,得以仓皇逃过桥去,总算侥幸保全性命。 敌军骑兵一降,战局已定,那在整个战阵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有如一窝蜂般乱窜的剩余的二万余名敌军步兵,到了这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又无可脱逃,唯有投降保命一途了。他们亦纷纷弃了武器盔甲,大声哭喊着跪地求饶。 他们也同样得到了投降的权利,一个个被大批纷涌而上的唐军辅兵,顺利地好绑好,有如捆蚂蚱一样,给捆成一长串又一长串。 战至此时,唐军已然大获全胜,为免节外生枝,他们只是追到泾河北岸,便纷纷停下脚步,没再继续追击,而后就此后撤退回,开始打扫战场。 日头渐西时,全体降兵收押完毕,那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原野,有如滚滚春雷,漫卷大地。 匆匆逃过泾河南岸,又一路奔逃到南边的宝应县城外,才勒住马蹄停下脚步的黄得功,转头回见后面那些仓皇跟来的残余骑兵与步兵,他脸上的凄惶无奈,简直难以言表。 唉,自已太过轻率,竟没有想到,淮安府城已向唐军投降,反而诱骗自已继续进攻,白白错失了大好的逃命时间。 更可叹的是,直到那些刘良佐的骑兵,与唐军骑兵一道向自已杀来,自已才明白唐军这般险恶伎两,只是到了那时,已然回天无力了…… 现在想来,悔之何及! 黄得功狠狠地捶了一拳在大腿上,一脸的懊悔悲痛,简直难以言表。 这时,复有逃回的骑兵,一脸悲戚地纵马追来。 “禀靖国公,唐军势头极猛,我军全军大败而归,田将军,他,他战死了……”这名逃回的骑兵,泣不成声地向他禀报。 黄得功长长地一声叹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 他默然向北伫望良久,血红的眼中泪光闪动,一句话未说,便率领这侥幸逃回的数百骑兵与千余步兵,一路仓皇南撤,直往扬州城而去。 一路上,黄得功脸上铁青,心如刀割。 多么惨痛的失败,真真丢人丧气啊! 三万余部众,全军尽没,仅剩下一千五百余人逃回,还折了一名亲信大将,这样的战败,可以说,是黄得功独立带兵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了。 黄得功来不及品尝更多的苦涩与悲哀,他就迅速地想到了一个更重要更迫切的问题。 那就是,现在精锐尽丧,整个扬州府的心脏扬州城中,仅有一万一千余名部众守卫,这样的话,兵微将寡的自已,又如何可以抵挡那如狼似虎的唐军进一步攻击。 那么,唐军从淮安一路南下,当可势若破竹地直攻到扬州城下。 而他们一旦兵临城下,那裹胁了刘良佐部降兵,兵力多达近十万的唐军,兵精将锐,又有极其威猛强力之火炮攻城,仅凭着这一万余名士气萎靡的军士,自已又如何能守住这偌大的扬州城! 现在的自已,到底该怎么办呢? 内心极其痛苦的他,沉吟良久,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那就是,为了保住扬州城,自已现在,唯一可做的,便是丢车保帅了。 一直在马上默然思考的他,长吸了一口气,对旁边的护卫传令道:“速去滁州传令,令滁州守将马得功,立即率滁州的三万兵马,尽快东援扬州。” “靖国公,这样的话,那滁州城半点兵马不剩,岂非只能拱手让与唐军了么……” “你以为,本帅愿意这样做吗?”黄得功一脸无奈,他咬着牙回道:“此为丢车保帅,万般无奈之计也。那滁州城,地势狭小,城池低矮,若唐军挥师往攻,纵有三万兵马齐集城中,只怕亦是难于久守。还不如壮士断腕,主动弃守滁州,复将兵力集中守卫扬州城。只要扬州能守住,便是保住了我军之根本。将来唐军师老兵疲退走之后,我军再乘胜追击,收复包括滁州城在内的扬滁两府的州县,自是不在话下。你休多言,速去传令便是。” “嗯……,得令!”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 兵进扬州 淮安府城南门外一战,唐军尽灭黄得功部援兵三万余人,收得降兵两万余人,斩敌将田雄,黄得功仅率一千五百余人逃出生天。得此大胜,唐军气势如虹,一片欢欣。 唐军第七镇镇长曹变蛟,脸上的喜悦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他立刻下令,将在战场上投降的二万余名敌兵,全部收容关押于淮安府城中。 这些降兵,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天天在淮安府城中闲置无事,曹变蛟决定,把他们全部打散,编入刘泽涵部降兵之中,从而扩充南下作战的总兵力。 然后,在全军就地复休整三日后,便立即统兵南下,直扑扬州。 唐军本部兵马约近四万人,加上刘泽涵部的降兵,以及刚刚收俘的两万余黄得功部降兵,可组成十余万的庞大兵力,这般雄厚兵力,当可所向披靡。 收完降兵,打扫完战场,曹变蛟立即向李啸飞鸽传书,把近日来的一系列战况战果,向其详细禀报, 李啸在济南收到禀报,见到两镇兵马南下作战,皆是一片顺利,不禁十分喜悦。 现在唐军派出的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已然攻下徐州府、淮安府、凤阳府,彻底消灭吸收了刘良佐部,将整个南直隶占了将近一半,还收获了十多万的降兵,这般大胜,如何能不人为之心喜。 那么接下来,唐军第六镇,要直攻左良玉部兵马驻守的庐州府。而唐军第七镇,则是要全力攻打扬州城。两镇兵马皆是进展神速,也许,很快就要都打到长江边上了。 李啸站起身来,缓步来到了墙上高挂的南直隶地形图上,他的双眼在地图上逡巡一番,最终牢牢地落在扬州城的标志上。 几乎就在此时,他的脑海中,迅速地泛起了扬州城的前世记忆,想起了那可怕而黑暗的扬州十日,想起了鞑子对整个江南地区血腥而残酷的占领。 八旗马蹄映月冷,踏遍江南儿女血。 多么让人心痛不已,多么让人不堪回首的回忆。 李啸轻吟这令人痛心至极的诗句,他的内心,却是在不停地想着,现在的扬州城,到底要如何攻取,方为合适。 难道说,一定要如攻取淮安府城一般,用重炮轰城,强行夺取,方为合适吗? 李啸可以想到,现在的黄得功,虽然被唐军歼灭了三万精锐,但为了保住其根本,他一定会下令,放弃滁州,全军尽守扬州城,以壮士断腕的态势,与唐军周旋应对到底。 因为黄得功知道,在他的地盘上,最为重要最为富饶的地方,便是扬州了。只要保得扬州还在,他就还有翻身的机会,还有收复失地的可能。 黄得功如果集中全部兵力于扬州,那他尚有兵力四万余人,完全可以一战。而那扬州城,乃是历年花费极多银子营建之坚城,城池高大坚固,粮秣军械储备丰足,各类防御措施十分完善,如果由名将黄得功亲自指挥,全军死守现在的扬州城,那么,自已想要拿下这扬州城,只怕真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如果自已真要强硬进攻的话,一则时间会拖延极久,二则可能会导致重大兵员损失,三则对这座历史名城,无论是城池还是百姓,皆会造成极大损害。 这样的话,自已与前世那些穷凶极恶攻占扬州,然后大肆屠城三日的清虏,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待异族,可以不择手段,但对待同族的本国百姓,李啸着实不忍心痛下杀手,着实不愿意对他们刀剑相向。 想来在前世中,扬州城内,六十万军民百姓,被鞑虏与汉奸军队杀了个一干二净,全城尸山血海,尸骨成山,那是何等可怕恐怖的史实。 如果现在自已的军队,也要如鞑虏这般作为,那李啸绝不能接受。 况且,如果战事迁延,那江南的弘光伪朝,一定会从其下属地盘,大批调集援兵前来增援扬州,这样一来,唐军有被内外夹攻之忧,这扬州城能否顺利攻下,还真是大有疑问呢。 那么,可否还有其他办法,能尽可能减少损失,拿下这坚固高大的扬州城么? 李啸在地图前,默然静思。 这时的他,忽然想起一个看上去颇为可行的计策。 那就是,能不能对扬州城采取围而不攻的态势,然后派人去劝降黄得功呢? 那广昌伯刘良佐贪图财富与权势,一味顽抗自寻死路,黄得功这样的明末名将,却明显不是象刘良佐这般贪财爱势的小人。 李啸认为,象黄得功这样以家国为重,曾与鞑子拼死血战的人,如果晓以大义,又保全其根本,未必没有可以劝降的可能。 况且,如果真能说动黄得功这样的明末名将,最终来投效自已,那么,自已非但可凭添一员虎将,还可以让黄得功为主将,组建唐军第九镇兵马。更能对已然岌岌可危的弘光伪朝来说,给他们来一个难以形容的沉重打击。 毕竟,相比其他三镇来说,战力最为出色,朝廷为倚重的黄得功都向李啸投降效力的话,那整个弘光伪朝,基本已是根基动摇,再难久持了。 可以想见,如果黄得功一投降自已,那左良玉与郑芝龙二人,必定会对弘光伪朝更加阳奉阴违视若无睹,弘光伪朝对其治下的统治力,更是会遭到根本性的动摇。 当然,如果只是派曹变蛟这样不善言辞的主将前去劝降,李啸对能否成功劝降黄得功,并没有太大把握。 所以,如果想要顺利劝降黄得功,只能由自已这个大明唐王,这个太子太师,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亲自前去,去往扬州城外劝降吧。 李啸在房间中来回踱步良久,最终决定,要亲自前去扬州城,劝降黄得功。 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由自已来牢牢把握。 当然,他的目的,不单单仅是劝降黄得功。毕竟如果扬州城拿下了,那唐军接下来,必将立刻渡南下,直取南京,彻底消灭弘光伪朝。 到时,若要攻取南京,李啸身为唐王,他若能驾往亲征,必定能极大地鼓舞士气,也能让南京伪朝廷被消灭后,对整个江南地区的动荡与影响,减小到最少的程度。 李啸思虑既定,立即带着人马俱着明光重甲,装备精锐无匹的亲随五百护卫精骑,从济南速度南下,直趋扬州而去。 与此同时,他立即下令,让唐军第六镇兵马,在进入庐州府后,对左良玉部驻守的庐州城,围而不攻,分出近半兵力,直取黄得功撤兵离开的滁州,从而对庐州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待到扬州局势明朗,黄得功部顺利投降之后,再采取进一步行动。 唐军这边在按计划调兵遣将,黄得功部的各地兵马,也是在紧急调动,全面回缩,退守扬州城。 六天后,一路南下的唐军,顺利地到达了扬州城外,然后立即重兵围城,把偌大一个扬州城,给围得严严实实。 此时,率领四万兵马,龟缩退守扬州城的黄得功,望到城外那密密麻麻的唐军兵马与军帐,他不由得浓眉紧锁,忍不住长长一声叹息。 怎么办? 现在唐军这般重兵围城,自已想再脱逃已是断无可能,只不过,自已凭着这四万兵马,真的能守住这扬州坚城么? 谈何容易啊! 而在这时,他旁边的一名面容清瘦,身着二品官服文官打扮的人,亦是满面忧色,同样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个人,便是江北督镇史可法。 弘光伪朝成立后,史可法因为拥立之功,被加封为太子太保,改任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让他来监管所谓的四镇兵马。 只不过,这位新上的兵部尚书,徒具虚名,那割地自据的四镇兵马,刘良佐、黄得功、左良玉、郑芝龙,个个都不鸟他,完全无视这位兵部尚书与武英殿大学士的存在,让史可法既大为愤恨,又无可奈何。 所以,这位徒有虚名的兵部尚书,最终还是只能在南京城中无所事事。而现在的朝政,亦已完全由马士英与刘伯昭把持,根本就不容许他插手,这样一来,史可法在朝中有如闲人一般,地位极其尴尬。 在唐军南下进攻南直隶后,其摧枯拉朽一进千里的攻势,让马士英等人惊惧万状,他们思来想去,决定让在朝中吃闲饭的史可法,担任所谓的江北督镇一职,紧急前往淮安督军,以激励军将士卒奋起作战,挡住唐军凌厉的进攻步伐。 只不过,唐军进展神速,史可法才来得及打点好行仪,刚到扬州府境内,就听到了唐军进逼淮安府城的可怕消息。 唐军如此凌厉威猛,吓得史可法仓皇不已,他再也不敢北上,随及就近来到扬州城中,与入援淮安失败,一路溃退回来的黄得功,一道坚守其中。 现在,望着城外密集如堵铁甲森森的唐军,史可法内心震撼无比,又难以用语言表达,最终,只能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虎山,敌军之势如此之大,你可有退敌之法么?”最终,这位担任江北督镇的兵部尚书,在木然呆立许久之后,颤声向黄得功轻问了一句。 “唉,事到如今,除了死守扬州外,本公亦是无法了。”黄得功浓眉紧锁,一声长叹道:“唐军行动如此迅速凌厉,我军根本就来不及作出及时应对。现在我军已弃滁州,全部兵马全力退守这扬州孤城,唯一之计,就是凭城死守,以期迁延时日,让唐军能师老兵疲知难而返。如果唐军能就此退去,便是大幸了。” 史可法听到黄得功这般话语,心下亦是十难过,他摇了摇头,叹息道:“也罢,现在局势这般艰难,也只能如此了。这扬州城的安危,就全仰仗靖国公了。” 黄得功一声苦笑,回道:“本将自会尽力,尚书大人何需多言。只是在下想知道,尚书大人将现在扬州的情况向朝廷禀报之后,朝廷却是作何回复?” 史可法闻言,脸色顿是灰黯了不少,他捋着胡须,良久无言,最终苦笑道:“靖国公,老夫也实话和你说吧,这奏报,老夫早已上报,只不过,却一直没有消息。可见朝廷现在,对于江北局面,亦是一筹莫展,难以为援啊。这扬州城能不能顺利守住,说真的,只能指望我们自已了。” “哼!朝廷这般无用,半点不能指望,真真屈煞我等为国守土之辈!”黄得功一脸愤恨:“真不知道,我等在战场上打生打死,浴血奋战,最终却是便宜了何人!难道,朝廷就看不出来,扬州一失,唐军当可全力南下,到时就连南都未必可保么?” 见黄得功一脸愤恨,史可法摇头劝道:“虎山,你所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朝廷之中的情况,其实你也知道,明面是弘光监国,但其实已然尽被马士英与刘孔昭二厮把持。这二人,争权夺利皆是好手,但一说到要对付唐军,只怕皆是无能怂包罢了。现在朝廷局面已是如此,纵然局势再危急,你我又能徒奈其何呢?” 听到史可法这话,黄得功黑沉着脸没有说话,他嘿的一声,狠狠一拳捶在雉堞之上,便转身下城墙而去。 黄得功下城后,城墙上史可法孤零零一人独伫城头,秋风吹起他花白的胡须,让他的模样,愈显苍老无依。 唐军围城,滴水不漏,整个扬州城处于高度紧张却又无可奈何的境地。城中的守军与百姓,都不知道,将来等待自已的,到底是什么命运。 直到三天后的清晨,扬州城外,一名身材雄伟气宇轩昂,头戴金冠,腰系象牙玉带,身着鲜红蟒服的人,在一众俱着精钢铠甲,系着鲜红披风的护卫骑兵保护下,缓缓来到城门外一箭之地。 这个人,便是从济南匆匆赶来的唐王李啸。 他伫马扬州城西门之外,将整座高大雄峻的扬州城反复细看了一遍,又凝神细看了那阳文隶体的城门牌子许久,才转头对旁边的护卫,低唤了一句。 护卫得令,立即纵马上前,对着城头大声喊道:“尔等速去传令,我家唐王现在城外,欲与黄得功将军,好生面谈一番!”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唐王劝降 见到城下叫唤,城头的守军顿是大惊,急急前去通报。 此时,因为昨晚巡城到深夜,现在黄得功尚未起身,正在城中官署半寐而眠,这时砰的一声,官厅大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了。 黄得功猛地睁眼,只见一个气喘吁吁满头是汗的报信小兵,蹬蹬地跑了进来。 连日熬夜的黄得功,难得休息一下。此番这军兵闯入,搅了清梦,心头不由得怒火腾起,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喝道:“你这厮为何这般无礼,竟敢不加禀报就擅闯入官堂,可是要讨打么?!” “禀将军,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见他恼怒,也顾不得许多,他一脸惊恐地大叫起来。 “何事不好,可是唐军要开始攻城了么?”黄得功心下一凛,急急下床,立即开始穿衣着甲。 “主子,城外有唐王前来,说,说要与靖国公当面详谈。”小兵抹着脸上的汗珠,急急禀道。 听到这名小兵这般话语,黄得功顿是变了脸色。 不是吧,那唐王李啸,不是远在山东济南吗?他,他怎么会突然来到了扬州城下?难道是,他这几天,从山东疾驰而来,一路南行到这扬州城处么? 黄得功迅速想到,唐军之所以这些天一直对扬州城围而不攻,难道,仅仅是在等到唐王李啸的到来? 情况变化太快,黄得功一时感觉,自已的头脑有些运转不过来,他想了想,便对小兵立即下令道:“你,速去通禀史大人,让他与本公一道上城与唐王叙谈。” “得令!” 很快,穿衣着甲完毕的黄得功,带着一众护卫,匆匆向扬州西门通济门走去。 黄得功才走上城墙马道,就听到身后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看到衣衫都不甚整齐的兵部尚书史可法,亦快步向西门大步奔来。 “靖国公,可是那李啸来了么?”已得到消息的史可法,遥遥地看到黄得功,便立即大声喝问。 黄得功停下脚步,待他稍稍走近,便叹气回道:“正是。现在唐王就在城外,要与本公对话,却不知道,他要……” “哼,这还要多问么,李啸此来,必是为了劝降。”史可法一脸阴郁,又急急说道:“李啸利嘴伶牙能说会道,靖国公此番上去与其谈话,可需要好生应对,切不可轻易着了他的道啊。” 听史可法这样一说,黄得功心下顿觉不快,他冷冷地回道:“尚书大人,黄某虽读书不多,智识浅薄,但如何与人谈话,却是不消吩咐。尚书大人若是信不过,但可与本公一道上去,一齐与唐王面谈便是。” 被黄得功这番抢白,史可法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他讪讪地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方为合适。 见史可法这般尴尬,黄得功亦不多言,掉头径往城墙上走去。而史可法见他径自上城墙,他略一犹豫,牙关一咬,亦跟着黄得功后面,快步上得城墙而去。 上得城墙,黄得功一眼就看到,西门外一箭之地处,那身材雄健,面目英俊,一身钢制冷锻瘊子甲华贵明亮,风中飘荡的披风如血般鲜红,被一众全副武装盔铠明亮的护卫簇拥着的人,不是唐王李啸,又还能是谁呢? 这一瞬间,见到威震天下的唐王李啸真容,黄得功忽然感觉,自已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没想到啊,这位重兴朝的大明唐王,太子太师,天下兵马大元帅,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已面前…… 而在他旁边,史可法见到唐王英姿飒爽,气派非凡,心下亦是又敬又畏。 他暗叹道,唐王李啸这般气度风范,这整个大明朝中,只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了。哪怕光看外表,就与那个在南京城中,肥胖如猪,只知道令百姓捉蛤蟆炼春药的弘光监国朱由崧,都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说是天壤之别,亦不为过。 这时,黄得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颤声喊道:“在下黄得功,来者可是唐王么?” 望着城头向自已高喊的黄得功,李啸一声冷笑,仰头大声回了一句:“正是本王。本王久闻黄闯子大名,今番得见,本王亦甚是欣慰。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本王今天得来扬州,却是有一番衷心之语,要对将军你说来。” 黄得功在城墙上拱手抱拳:“在下何德何能,安敢劳唐王千里远来鄙地相教。却不知道,唐王此来,却是有何话语相教在下?” 李啸见他言语谦恭,又由得会心一笑,他朗声回道:“闯子,本王知道你是个直爽人,故本王今天所来,也不想与你多绕弯子,就是想跟你说,望将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能认清大势,早作打算,归附我军。不要再这般危局之下,还为那弘光伪朝愚忠效力了。将军乃是忠勇善战之辈,乃是本朝难得之良将,万不可再明珠暗投,自误前程啊。” 听到李啸说得这般直接,黄得功一脸尴尬,他下意识地望了旁边的史可法一眼,却见史可法一脸怒色,一张老脸都气得通红。 未等黄得功回答,史可法上前一步,抢先对李啸说道:“李啸!你身为唐王,不思为国效力,反而引兵南下,自起内乱,还要在这里,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语么?!” 李啸斜眼一见,只见一花白头发的老者,正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已。他心下不觉暗忖,此人这般言语,应该是弘光朝里派来的官员吧,却不知道,此人是谁。 黄得功见史可法抢先回答,又对李啸这般无礼,内心甚是恼火。他见李啸不语,以为其已生气,故忙劝道:“唐王,这位乃是朝廷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大人是也。史大人一时言语激愤,口不择言,还望唐王宽大为怀,勿予计较。” 李啸哈哈一笑,回道:“原来是史阁部啊,听说,弘光伪朝派你为江北督镇,前来监督江北诸镇军事,却没想到,能在这扬州城处得见汝等,倒亦是机缘巧合呢。” 他略顿了下,未等史可法回话,便神情一变,厉声回道:“史可法!本王拥立太子登基,成立重兴新朝,尔等不思为新朝效力,反助那福王朱由崧沗位监国,成立伪朝,割据地盘,对抗朝廷,潜谋作乱!这般无耻罪孽,你还有脸来说本王!” “你,你……”史可法本不擅言辞,被李啸突然一反激,顿时急得说不出话来,他手指颤颤地指着李啸,一脸急怒相交的模样。 李啸冷冷地睥视着他,复道:“史可法,本王拥立先帝太子,登其为帝,乃是大明无可非议之正统。这新朝初立,尔等不思为国效力,反而窃据南方,拥立那朱由崧成立弘光伪朝,公然与朝廷对抗,这般反逆之举,难道不应该加以讨伐吗?难道还要再放纵尔等下去吗?想来国朝初立,万事维艰,之所以一直未对尔等加以讨伐,实是本王念及同胞之谊,不忍轻加刀钁,只望尔等能明悟前非,幡然归顺,孰知这大半年过去,尔等在南方我行我素,擅立官府,盘剥百姓,对朝廷号今置若罔闻,将这南方经营得有如独立王国一般,这般反逆行径,这般悖乱之举,安可不加讨伐,安可再放任下去么?!” 李啸这番话,说得黄得功沉默无言,史可法虽依然怒容满面,却已隐隐可见尴尬之色。 他们不得不承认,李啸这般话语,其实说得还是甚有道理的。 要知道,李啸拥立的,乃是崇祯皇帝的太子朱慈烺,这位人物,无论是在血统还在继承关系上,都远甚那福王一系的弘光监国朱由崧,李啸抓住这一点来对自已大加痛挞,其实正好击中了弘光伪朝最大的软肋。 史可法迅速地思考了一番,便沉声回道:“唐王,你这般说辞,固然有一定道理,但我等拥立福王,成为监国,其实亦有不得已这苦衷。唐王肯听老臣一言乎?” “哦,有何苦衷,你且说来。”李啸面无表情。 “唐王,这话其实不该老臣来讲,但现在这般局面,老臣若不直说,也没甚意义了。”史可法一声轻叹,便道:“唐王,你可知道,你虽拥立了太子登基,但在南京之处,各们大臣却依然是闲言甚多,群臣大多不服……” “为何不服?!”李啸冷冷地插问了一句。 “因为,因为……”史可法犹豫了一下,便咬牙说道:“因为唐王先前反逆朝廷,还与朝廷兵马,在宣府北路狠狠打了一仗,乃是崇祯皇上钦定的反贼,虽然后面君臣和解,但唐王这般反逆之举,乃是最大污点,故你依旧被群臣视为犯上作乱,居心叵测的乱臣贼子。甚至还有人说,唐王去京城之中,虽救下太子,扶其登基,非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是野心勃勃,想如当年曹操控制汉献帝一般,挟天子以令诸侯。故为了保全大明的江山与宗脉,我等南都守臣,最终决定,扶立弘光监国,以正朝本,以安天下……” “哈哈……”听到这里,李啸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史可法被他笑得发愣,不知道自已说错了什么,他讪讪地站着,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说话。 而见史可法愣神之际,李啸敛起笑容,神情顿是变得十分凌厉,他大喝道:“史可法!本王一心扶助社稷,一心救亡图存,却没想到,被你们这帮腐儒说得如此不堪,真真可恶之极!” 李啸一动怒,史可法与黄得功二人,俱是心下大畏,二人皆愣在原地,一脸不安地听李啸继续往下说。 “史可法!本王告诉你,当日本王与朝廷之战,乃是先帝受小人挑拔,一时不明事理,非欲夺本王这基业,本王万般无奈,方与先帝有此过节。但随后,君臣和解,两无猜疑,本王为报陛下之恩,随即发兵北上,往攻清廷,打得清虏连战连败,就连其祖宗发家之地赫图阿拉,都被本王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为我大明君臣百姓,长出了一口积郁数十年的恶气。后来,本王复将鞑酋皇太极炸毙于海参崴堡,让清廷内斗不休,随后又趁清廷内乱之机,攻下辽中营口到海城的广大地域,这般赫赫功业,非我李啸,何人复能做到!非是本王自夸,休说这国家危难之时,就是在本朝开国之初,又有何人能与本王比肩!本王这般伟业,如此功绩,难道南都诸臣的眼睛,都是瞎了看不到的么?” 李啸说到这里,脸上愈发满是不平之气,他怒喝道:“过去诸事,本王可以先揭过不提。但在流寇猖獗,横扫北境,直逼京都之际,除了本王率其精骑护卫,从辽东千里迢迢赶回援救之外,可还有一兵一将,前来救援京师么?京师这般危急,先帝如此危难,那衮衮朝中诸臣,那各地的边镇军将,难道皆是草木泥偶,还是皆已坐化成仙,所以不能前来救援么?若非本王不顾生死前来,拼死入城搭救,则非但先帝遭难,那太子与公主,也必将统统死于流寇刀剑之下,安可有一人得以保全乎?可叹本王赤胆忠心,苍天可鉴,拼却一死救下太子、永王以及昭仁公主等人,却没想到,竟有恁般小人,半点力气未使,半点功业未建,反而一口咬定本王对大明有异心,何其可笑,何其可悲,又何其可恨!” 李啸说到这里,双目之中精光一闪,复对史可法大声说道:“史可法,告诉你,本王之所以在拥立太子登基为帝后,没有来立即讨伐你们,并不是对你们纵容不管,而是出与先攘外再安内之策,以免我大明百姓,复受流寇与鞑虏荼毒也。现在,本王已在山海关处,在宣府北路,连挫流寇与鞑虏的联合进攻,彻底打掉了他们的嚣张气焰,这才有时间腾出手来,南下消灭这弘光伪朝,再来收迟南都的诸个宵小。你且听好了,尔等反逆之辈,一个个都逃出不本王的掌心!” 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 骂晕史可法 李啸这番连珠炮般的质问,让城头的黄得功与史可法二人,俱是脸色极度难堪,又哑口无言无以应对。 李啸见二人俱是沉默,他知道自已的话语,已然打动了黄得功,遂又趁热打铁地说道:“黄将军,道义与正统之类的话,本王就讲到这里。现在,本王就再与你谈下我军的实力。” “唐王,这……” 李啸无视黄得功一脸尴尬,他继续说道:“闯子,你也看到了,我军自引兵南下以来,连克徐州,淮安,凤阳,已迅速消灭了负隅顽抗的刘良佐部,这一路攻来,所向披靡,何人可挡!而你部兵马,先是在淮安城下,被我军灭了三万精锐,随后,又丢了滁州与扬州大部,现在仅剩这扬州孤城一座据守。可谓内外交困,无所援救。而我军兵精将锐,兵马雄厚,又有重型火炮助阵,这扬州城池纵然坚固,防御纵是周全,又能坚持多久呢?哪怕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军不攻城,只对扬州城加以长期围困,你部兵马,外无援兵,粮草有限,复又能坚持到几时?” 李啸这般话语,说得黄得功脸色愧然,他瓮张着嘴,却依然说不出话来,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啸见他心动,又趁热打铁道:“黄将军,只要你能在此献城归降,率全军兵马反正,那么,本王可以向你保证,你与你部下的性命财产,皆可绝对安全。而各人的爵禄官位,本王亦会全部不变,如你们在弘光伪朝一样。另外,你若就此归降,本王还会大大重用你,让你以本部兵马为基础,组建成唐军第八镇兵马,成为本王的嫡系部队。将来你部引兵作战,北攻鞑虏与流寇,南平国中诸内宵小,黄将军皆是大有用武之地呢。这将来的前程与爵禄,当是无可限量矣。怎么样,本王所说的条件,够宽大为怀了吧,黄将军可满意乎?” 李啸先是威逼,随之利诱,让黄得功心下激动有如擂鼓,一时间,他在内心紧张盘算,脸色亦十分复杂。 见到李啸现在,似乎已快要说动那黄得功了,旁边的史可法顿是急了,他急急上前,对李啸大声道:“李啸,你这般说来说去,无非是想劝靖国公率部归降你而已,只是你可知道,靖国公向来忠勤国事,为国效命,乃是我弘光监国手下最为倚重的良臣虎将,纵然现在时局艰危,又岂能被你三寸不烂之舌所轻易说动!本部且问你,你部兵马,千里远来,顿兵于坚城之下,只要靖国公耐心守城,与尔等周旋下去,你部兵马又岂得长久?还不是到头来,只有师老兵疲,乖乖退兵一路可走。况且,朝廷见扬州艰危,也必会想尽办法前来援救,到时内外夹击,却不知道……” “够了!”李啸厉声打断史可法的话语,冷笑着回道:“史可法!你说这话,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你这厮居心险恶,让黄将军为那弘光伪朝,卖命效死,命丧此地,反说是忠勤国事,为国效命,真真鼓摇唇舌,颠倒黑白无过于此矣。本王且问你,重兴皇帝在上,他乃是先帝太子登基为君,其正统与合法性,岂是那个苟且鼠辈的朱由崧可比?靖国公不思为重兴皇帝效力,难道还要去为那个行将就木苟延残喘的弘光伪朝继续卖命吗?真真可笑之极!” 未等史可法回话,李啸冷冷一笑,又继续说道:“史可法,你说朝廷有兵马来援,只怕仅是虚张声势,自壮胆气罢。想来本王引兵南下,一路攻伐到此,从山东南部打到这长江边上,都未尝见得半个伪朝援兵,怎么到了这扬州城下,那朱由崧就良心发现,突派大批援兵来救了么?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朱由崧良心发现,愿意派兵来救,但他可依赖的无非是四镇兵马,他的手下,根本就没有可以擅自调动的机动兵力。他若要从那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左良玉与郑芝龙手下借调兵马,谈何容易!甚至说是与虎谋皮,亦不为过吧。你这般谎话,只是怕连三岁小儿,都欺瞒不过。” “你,你……”史可法被李啸这一顿反讽,脸上顿是急得出汙,他手扶堞垛,嘴巴翁张,却又说不出甚话来。 李啸直视着史可法躲闪的眼神,又继续道:“史可法,本王其实也知道,你在那弘光伪朝之中备受排挤,无论是伪朝廷中,还是各地州府军镇,皆是徒有虚名,毫无半点实权。此番过江,你甚是想在这江北督镇职位上做出点业绩来,让江北之地得以保全,从而彰显自已的功劳,让朝中诸臣刮目相看。只不过,恕本王说句诛心之语,你这厮半点实权没有,手中兵马更无,想凭一已之力,就想保全这江北州府,岂非痴人说梦么?本王在想,弘光伪朝廷实在是找不到合适人选了,才派你前来任这个倒霉催的江北督镇,前来这扬州城里送死吧。史阁部你如此悲催,好处半点没捞到,反而这处处受气与自来送死之事,倒是件件少不得史阁部呢。可叹哪,你这厮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做人做官如此失败,尚且不自省,还在这里狂言狺狺,信口雌黄,真真可悲又可笑啊。” 史可法听到李啸对自已如此无情的嘲讽与挖苦,内心的愤怒与屈辱,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脸色煞白,手指颤颤地指着李啸,目光有如两把尖刀,几乎能把城下的李啸给戳个对穿。 见到史可法神情已然尴尬愤怒到极点,李啸决定再给他来个最后的凶猛一击。 李啸轻叹一声,又继续道:“史可法,你放心,黄将军若归附反正,那本王也不会难为你,更不会取你性命。本王还会派出兵马,护送你渡江南去,保你顺利返回伪朝。只不过,本王在想,史阁部受命北来,任这声名甚大的江北督镇,结果却是整个长江以北,半点地方都未能保住,反而只能灰溜溜地腆颜自返,却不那伪朝中的衮衮群臣,该会如何看到落魄而回的史阁部呢。那朱由崧,会不会拿你开刀,甚至就地问斩,倒还是真难说得紧呢。” 李啸略略一顿,又长叹一声道:“本王只怕,就算朱由崧能放过你,那马士英刘孔昭等人,也不追究攻讦你失地渎职之责,但从今之后,史可法你在那伪朝之中,只会更会倍受同僚排挤与鄙视,这日子也会更加难过吧。这般窝囊憋屈,苟且过活,依本王来看,还真不如就在此自了算了。” 听到李啸这毫不客气的诛心之语,史可法气得浑身发抖,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他手指哆嗦地指着李啸,最终啊的一声,双眼一翻,仰面晕倒过去。 “史大人!” “史阁部!” 见到史可法竟被李啸当场骂晕,黄得功与旁边的护卫皆大惊失色。幸得他们急急出手,一把扶住史可法,才防住他险些倒栽倒地。 “快,快带史大人下去休息。”黄得功急急道。 “得令。” 在部下将昏晕过去的史可法带下城去后,黄得功独伫城头,默然无语。 此时此时,他忽然感觉自已,被李啸这一番话语,象有有廓清天宇拔开迷雾之感,但他在心下,却又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迷茫。 自已现在,到底要何去何从呢? 城下的李啸,见到黄得功一脸严肃沉默的模样,亦不再多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等他自已做出决断。 只不过,黄得功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先不急于做出决定。 他打算,再与城中那两员心腹大将,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详细商量后,再作回复。 于是,他长叹一声,对李啸说道:“唐王,你这番话语,甚是有理,黄某受教聆听,心下亦是莫名愧然。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黄某智识浅薄,尚难作出决断,且待本将与部下详商此事之后,再向唐王作出答复。” 李啸微笑道:“可以。本王给黄将军一天时间,好生商量讨论。只不过,若是一天过去,黄将军若是反对或无回复的话,那本王也就不客气了。我军将会即刻开始攻城,界时,贵部兵马的命运,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到李啸这番明为宽容,实则威迫至之的话语,黄得功心下不觉一凛。他脸上挤出苦笑,复向李啸急急抱拳致礼,便带着一从护卫,匆匆从城头快步而下。 黄得功等人下得城来,李啸微微一叹,脸上却是胜券在握的微笑。 这时,第七镇镇长曹变蛟凑上前来,对李啸低语道:“李大人,以您来看,那黄得功会最终投降我军么?” 李啸哈哈一笑,沉声道:“黄得功不是傻瓜,在本王这般晓以利害的情况下,他若还不知道怎么做出选择,那你也太低估其人了。以本王看来,黄得功此去与部下讨论,只怕他手下那些部将,为了自家的前程与财物,必定会极力劝其反正投效,肯定会比本王还要积极呢。我们就在城外,静观好戏便是。” 李啸说得没错,黄得功这一下去,立即就在城中官署之中,与手下两名亲信大将,翁之琪与马得功,详细商谈接下来到底是战,还是降。 黄得功把李啸的话语向二人简述了一遍,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立即纷纷表态发言。 原滁州守将马得功,首先表态,他急急言道:“靖国公,现在唐王亲来劝降,这般良机,安可错失!你想想,我军自淮安城下兵败丧军,三万精锐尽覆,已然失去了与唐军相争的本钱了。后来,将军你又命在下舍弃滁州,全军退守扬州城,我军现在唯一可守的地方,也就是扬州孤城一座了。现在的我军,进退无路,坐困愁城,又外无救援,唯有死守扬州一路可走,这样的话,恐怕真如唐王所言,哪怕唐军不攻城,我军都会在巨大的压力下,逐步崩溃,渐生内乱呢。这扬州城,纵然将军有心死守,但形势比人强,又如何能长久守下去啊。”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靖国公,现在唐王已答应我们,各人的爵禄与官位,皆如从前,并不改变。有这一条作保障,我等放心投降便是,复何忧哉?再说了,以后咱们给那重兴皇帝效力,更是大明正统无可非议,岂不比在那弘光监国手下做事,更要强许多么?这般良机,万望黄将军好生把握,勿失良机啊。” 马得功说完,翁之琪亦插话道:“得功说的是。以我看来,现在那弘光朝廷,只怕真是秋后的蚱蜢,已蹦跶不了多久啦。我军若不趁早改换门庭,投效唐军,以保爵禄富贵,等到唐军攻城之际,则悔之无及矣。在下在想,如果我们能趁此良机,改投唐军,唐军为了彰显我军首义之功,必会大大重用我等,将来再南下渡江而战,我军亦可为王先驱,大捞战功,将来的前程地位,只怕绝对是比现在还要高得多呢。这于公于私,在下都认为,立即率部投降唐军,为其效力,当为最为紧要也最为关键的事情啊。” 听了二人的表态,黄得功默然无言,他呆坐在虎头椅上,半晌不发一声。 其实到了现在,黄得功在心下,亦已认可二将的说法,只不过,他一直迈不过内心的那道坎。 因为,不管别人怎么说,那弘光监国朱由崧,对其是有知遇之恩的。 他能把黄得功,从一个普通的总兵,任命为扬滁总兵,把他提拔为总管淮滁两地的军镇大员,又加封其为靖国公,太子太保,这般荣宠,其他三个军镇,皆是莫及。 而现在,自已却要背主忘恩,改换门庭,临阵投敌,去为其死敌唐军效力,向来自视忠义的黄得功,实在无法说服自已去做这样的举动。 而就在他沉吟不决,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事之际,忽有亲兵来报,说兵部尚书史可法已从昏迷中醒来,正赶过来要求见自已。 “哦,史阁部醒了么,他又来此作甚?”黄得功下意识地低问了一句。 正文 第七百章 扬州献降 “快,让史阁部入帐叙谈。”黄得功略一犹豫,立即对手下大声吩咐。 “是。” 不管史可法此番前来到底会怎么说,先听听他的话,总不会有甚差错。 这时,见史可法要过来,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便打算先行离开,却被黄得功叫住。 “二位,现在已到如此地步,还分什么上下等级,你二人也来一起听吧,看看史阁部前来,到底要对我们说什么。”黄得功苦笑着说道。 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便又讪讪回坐。这时,卫兵带着史可法,从帐门外掀帘而入。 黄得功注意到,史可法进来之际,整个人无精打采,神色萎靡,好象受了重大打击的模样。 黄得功不由得在心下暗叹,看来,刚才李啸在城下对他这番讥讽嘲骂,对这位自谓清流与忠臣的史可法来说,可谓句句诛心,把他的整个人生价值观,都快给摧毁了。对其的打击严重程度,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而史可法入得房来,他默然环视了房间中的三人,脸上绽出苦笑,随即说出一句话语,让房间中的各人,皆不敢相信自已耳朵。 “各位,本阁就说一句吧。还请各位将军,自去投靠唐军便是,史某本人,亦当降唐。” 史可法这句话说完,黄得功翁之琪马得功三人,皆是目瞪口呆,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不是吧?! 这位方才在城墙上痛骂李啸,大表忠心,信誓旦旦要为弘光朝忠心效力的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怎么现在醒转过来,就完全转变了态度,转而劝自已去向李啸投降呢? 这,这…… 三人一时皆转不过弯来,房间之中,顿是一片沉默。 见到三人皆是无语,史可法一声苦笑,缓缓自言道:“各位,史某如今醒来,细思唐王之语,不得不说,他的话语虽然尖刻无情,让史某颜面无存。但细细想来,却是极有道理的。” “哦……” “黄将军,史某想来,那唐王说得极是。现在唐军军势极大,兵马数量数倍于城中兵马,又有前所未见的攻城重炮可用,其战力就是天下第一,亦不为过。这扬州孤城,再强自抵抗下去,着实难有胜算,再强要死守,只怕与此城徒为陪葬而已,殊无甚益。还不如就此投降保命,方为要紧。这样一来,各位一可全性命身家,二可保全城中百姓,亦是善之善者也。” 史可法喃喃地说完上述话语,然后又苦笑道:“至于史某,之所以也愿降唐,实则迫不得已也。史某原本在朝廷之中,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所谓的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也不过是聊以**的虚衔罢了。而我自任江北督镇以来,基本对战局无甚作用,根本就难以挽回如此败局。就算唐王不取我性命,这般灰溜溜回去,只怕真如唐王所言,会被那弘光监国给一刀斩了。” “史阁部……” 史可法摆了摆手,示意黄得功不必再说,然后他长叹一声,复道:“况且,本阁此番回去,纵若不被监国所杀,亦在朝廷再无立足之地了。故现在本阁思来想去,反正现在声名已污,名节已亏,就算投降,又能再坏到哪去了呢。再怎么说,唐王扶立太子登基,乃是明朝正统传承,为其效力,也不算玷辱门庭了。而且,从今之后,史某也只有投靠唐王,方可在那重兴朝中,重新谋得立足之阶,才可能在将来能争取有所作为,再不会碌碌无为虚度光阴啊。” 史可法说到这里,已是一脸颓然,双目无神,他那喃喃自语又魂不守舍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怜又可悲。 但是,史可法这副表态谈话,却让翁之琪与马得功二人,立时凭添精神,大涨信心。 马得功立即站起身来,向黄得功大声拱手禀道:“黄将军,史阁部都这般表态了,你还犹豫什么!要知道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般良机,安可错失。如果等到唐军前来进攻,将军复来后悔,奚有何益啊!还请将军速作决断,万勿再迟疑了。” 翁之琪亦大声禀道:“黄将军,就请下令全军出城受降吧。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将军乃是何其英勇果决之人,在这紧要关头,如何可这般犹豫不决?还请将军不要迟疑,立即下令,我等随将军一道出城受降便是。” 听到手下两员大将苦苦相劝,黄得功又扫视了一眼呆坐一旁双目无神的史可法,他的心下,真真五味杂陈,难以言述。 事到如今,大势已去,已然由不得自已不降了吧。 毕竟,两员大将,包括城中的这位江北督镇史可法,都主张投降,自已所谓的念及旧恩,不肯投降的想法,实在是没有半点市场了。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而如果自已定要反逆手下之意,那么,只怕唐军还未攻城,自已恐怕就有军兵哗变倒戈之忧呢。 人活在世,有时真是形势比人强哪,那位弘光监国,请恕黄某对不住您,要在此地,做出这不忠不义之举了。 于是,他长叹一声,从虎头椅上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表态:“好吧,既然史阁部与二位将军皆是这般认为,本公又如何肯拂众人之意。那就请二位将军整肃城中兵马,清点归藏城中府库,然后大开城门,迎接唐军入城。本公亲率全军,在这扬州城中,向唐军献降。” “得令!” 黄得功一言既出,马得功与翁之琪二人,自是兴高采烈踊跃办事,很快,扬州城八个城门同时打开,城头高高飘起了白旗。 见到城头白旗飘扬,城中那四万兵马,皆赤手空拳整队从城中出来,唐王李啸的脸上,不觉露出十分欣慰的笑容。 这个黄得功,终于在自已的强大压力下,出城献降了。这番举动,算他聪明,不然真到了唐军开始攻城之后,他再想获得任何特殊待遇,都是断不可行了。 这时,已脱去盔甲,一身箭袖直衣的黄得功,带着同样不着盔甲的翁之琪与马得功,三人一齐从城门口率先走出,一路默然来到李啸面前约十步外,便扑通一声,跪地奏禀。 “唐王,我军反正来迟,还请唐王恕罪。现在城中兵马四万三千二百五十人,已全部开出城外,请贵军清点接收。另外,城中府库,军械粮草马匹等,业已全部封藏清点,还请贵部统一接收。另城中百姓,户簿人口约八十五万人口,俱是安稳,无有异常,亦请贵军查核……” 听到黄得功这一迭声的禀报,李啸十分欣喜,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快步上前,手腕一抬,将三人虚扶而起。 “靖国公,二位将军,你们果然识时务,明大义,能在关键时节,及时率部反正归降,让这扬州城免却一场刀兵之灾,本王甚是欣慰。尔等这番义举,真不负本王的言语苦心啊。各位勿忧,本王言出必行,定会将各位与贵部兵马,全部妥善安置。” “多谢唐王,从今之后,我等愿为唐王前驱,甘效死力。”黄得功与翁马二人,齐齐拱手应道。 李啸点点头,又好言抚慰了他们一番,便令他们先行退下。随后,他立即下令,由唐军监抚司的文官,负责清点黄得功部兵马人数,然后立刻入城去登记各类府库收藏,同时在城中大量张贴安民告示,让扬州城军民百姓尽皆安心无患。 黄得功等人退下不久,李啸又看到,一个熟悉而憔悴的身影,从城门中缓缓走出,一路向自已款步行来。 这个人,便是史可法。 见到史可法缓步前来,李啸心下还在盘算,是不是现在就要安派人手,送他过江离开。却没想到,史可法来到离自已约数步开外,竟也如黄得功等人一样,扑通跪倒,伏地不起。 “在下史可法,愿向唐王投降,从今之后,吾愿为重兴陛下,忠心效力,决无二心。还请唐王不计前嫌,接纳老臣。” 听到这番话语,李啸下意识哦的一声,不觉愣住。 没想到,这位方才还在城头痛斥自已,为弘光伪朝大表忠心的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现在却在自已面前,这般卑微无奈地请求投降。 一时间,李啸心头,五味杂陈。 他忽然想到,在正史上,这位史可法史督镇,虽在在弘光朝里备受排挤,难得重用,但他最终还在扬州城墙上,被攻城的清军炮火轰杀,倒也算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了。与南京城那些排队投降清军,纷纷向多铎献媚求官的无耻群臣,他也算是个难得的忠正之臣了。 这样在正史中留下了清名的人,现在迫于形势来投靠自已,虽有前嫌,但瑕不掩瑜,这个史可法,当可量材为用吧。 李啸脸上泛起笑容,上前几步,将地下伏跪的史可法,虚扶而起。 “史阁部,不必如此。先前口舌纷斗之语,本王早已忘却,史阁部又何必再为介怀?象史阁部这样的有识之臣,能转为重兴皇上忠心效力,本王亦甚是欣慰。本王来日,定当亲自奏禀皇上,要对史阁部加以重用。”李啸一脸微笑,字句清晰地对史可法说道。 史可法一脸惶愧,脸上更觉莫名躁热,他向李啸长揖而拜,轻叹道:“唐王心胸博大,不计前嫌,在下心中甚是惶愧。唐王如此抬举,老臣先行谢过了。” 李啸淡淡一笑,又连声安慰了他几句,便让他先行退下。 在整编清点完黄得功部的降兵之后,李啸下令,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由他亲自率领数千名精锐骑兵从西门之处,进入扬州。 鞭炮齐鸣,彩旗飞舞,锣鼓喧天,由黄得功等降将引为前部,那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的唐王李啸,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从西边的通济门,昂然而入。 此时,城中的安民告示早已四处贴出,城中居民百姓,皆是大为心安。见到唐军入城,城中百姓皆是蜂拥前来,沿着街道两边,站得密密麻麻。人人伸长了脖子,都来看那唐王李啸,究竟是何风采,到底是何等人物。 百姓热情踊跃,人人嘻笑颜开,引颈直望,场面十分热烈。因前来观看的百姓数量太多,唐军不得不先派出大批辅兵,站在街道两边维持秩序,以确保入城的队伍能顺利通过。 不多时,李啸在从西门引马直入,一至正街,众人见到唐王真貌,竟是这般年轻英武,气概非凡,不禁大为钦佩。复见其下的精锐骑兵军旅,乃是这般装备精良,刀枪耀目,堪称威武之师熊罴之旅,这扬州的百姓们,顿是欢声如雷,掌声如潮。那百姓的连声欢呼,有如雷鸣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扬州城。 见到自家军队,这般受百姓欢迎,唐王李啸与那些入城的军兵,顿是人人皆觉自豪喜悦。于是,李啸的手下军兵,开始自发性的大喊口号,与百姓的欢呼声合二为一。一时间,颇有军民团结,鱼水深情之感。 而此时的李啸,见到这市井繁华,美仑美奂,充满中国古典城市风韵的扬州城,以及城中那一眼望不到头,正热烈欢迎自已的一众百姓,不由得神飞千古,又想起了这座城市,在真实历史上的明末清初的年间,所遭遇的悲惨往事。 那就是,在历史上十分有名的扬州十日。 公元1645年5月20日-5月29日,扬州城在激烈抵抗后失陷,清兵蜂拥入城,屠戮劫掠,十日不封刀。 这几世繁华的江南名城扬州,顿时变成了十分可怖的人间地狱。 是时“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为五色,塘为之平“,“前后左右,处处焚灼“,““城中积尸如乱麻“。 最终,整座扬州城中,居民除少数破城前逃出外,以及个别在清军入城后隐蔽较深才幸免于难者以外,几乎全部惨遭屠杀。据统计,仅被和尚收殓的尸体,就超过了整整80万具。 这般惨痛的历史,自是深深铭刻在李啸心中。此时此刻,见到满城向自已热烈欢呼的军民百姓,李啸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眼角竟不觉有泪光闪动。 也许,自已从现代穿越到这个明末乱世来,上天安排给自已的最大责任,就是守卫保全这些乱世中的无辜百姓吧。 既如此,那我就一定要不惧任何困难,也要为这天下百姓,打拼出一个太平盛世,一个朗朗乾坤出来! 李啸长吁一口气,用力勒稳了缰绳,双脚猛磕马肚,那胯下宝驹墨电一声长嘶,载着自已的主人,马蹄得得地,快速奔向扬州城深处……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万炮轰南京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扬州既下,江北大部已定,李啸现在的下个目标,便是要渡江攻打弘光伪朝的首都南京了。 而要如何攻打南京,要如何攻下这个弘光伪朝的老巢与心脏,李啸有自已独特的想法。 与手下诸将所要求的,紧急在江边收集渡船,或搭建临时浮桥之类的传统渡江思维不同,李啸再次展示了他与众不同的创举。 那就是,李啸打算,对南京的渡江作战,以自家水师担当攻城主力,辅以陆军渡江攻击,以此方式,争取以最小损失,拿下南京。 具体的作战方式为,李啸集中其水师的主力舰只,齐集南京城外的江面上,对南京实施密集性的炮击恫吓,以期让南京城不战自乱,根本就无从作出合适的防御手段。 与此同时,其余各类小型舰只,则大量装载陆军渡江,将整个南京城密集包围,以防止南京城中,上至朱由崧,下至各臣僚趁机从南京城中脱逃,最终将他们一网打尽,不留后患。 李啸的这个方案一提出,他的诸多手下部将国,自是个个倍觉新鲜。但随着李啸讲完自已的用兵计划后,几乎全部的手下将领,都对李啸的这个方案,加以夸赞与认同。 这样新式的攻城方法,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实际效果。 其实,早在李啸从山东南下之前,他就想过将来渡江作战这个问题。所以,李啸未雨绸缪,在从山东出发之前,李啸就以飞鸽传信的方式,通知了自家水师,立即调集战舰来到长江入口。 因为李啸已提早安排,故在扬州归降之后,只需等待极短时间,唐军的水师便可麋集长江入海口,然后一齐开往南京城外的长江江面。 而且,李啸这般突然而秘密地下令水师调集至此,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尽量地迷惑敌人。 毕竟,现在海上的势力,舰船数量最多也最大的,便是那占据东南一带,效忠弘光伪朝的海上霸主郑芝龙。这股势力,是李啸最大的担心所在。 如果郑芝龙提前得到风声,知道唐军的水师的主力战舰,会全部集中在长江江面上来攻击南京城的话,那郑芝龙肯定也会同样调派大量主力战舰,来到长江口处与唐军水师进行主力决战。那么这场战斗,最终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说得很呢。 因此,李啸这样机密而毫不宣扬地,悄然调动水师战舰前来作战,当为最佳的应对方式。 这样的话,唐军水师主力就算全到达了长江口处,那郑芝龙没有提前准备,则极难在短时间内,把他那数量庞大,却分散在从日本到东南亚的广大地区的各大战船全部调集,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水师,万炮齐轰南京而毫无办法。 更何况,在等待水师齐集长江口处时,李啸还可以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对刘泽涵与黄得功两部降兵,进行紧急整编,让他们能更好更有效地为唐军效力。 李啸的方案是,将刘泽涵部的降兵,整编成唐军第八镇兵马,黄得功部的降兵,则整编成唐军第九镇。 当然,因为在短时间内,那火炮火铳,不可能生产出如此之多的数量来装备这两镇兵马,故而,这两镇依然以先前装备为主,待到火炮火铳有足够数量了,再如正规的唐军一般,进行相应的整编改造。 只不过现在这新编两镇的人员架构,却还是基本与正规的唐军兵马相类似,同样是编为一镇三营的模式。 这三营兵马,每营约两万人,每镇兵马,共约六万人,其兵员数量,倒是相当可观。 之所以采用这样的编制,让这新编两镇,比唐军每镇的兵马人数要多,因为李啸考虑到,他们装备落后,又没有时间补进唐军的各类新式火器,故其为了维持其基本战斗力,其兵马数量,比唐军每镇兵马约多两万余人,当是不得已之举。 当然,这样的编制,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充分消化吸收刘泽涵与黄得功两部降兵。刘黄两部十三万多人的降兵队伍中,除了一万余人的老弱残疾给予发钱遣散外,其余的大部降兵,都能得以顺利安置。 只不过,在李啸的计划中,这两镇兵马的安排,并不是分别整编,是在刘泽涵部与黄得功部这两部军兵充分混合打散后,打乱原先建制,再进行重新整编安排的方法来进行。 李啸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让原先这两部兵马中的人情世故与权力架构,得以充分打散与消解,从而为两镇的重新整编,尽可能地减少阻力与磨擦。 同样的,在这两镇兵马中,也与其他各镇唐军兵马一样,大量安插进监抚司文官,以及安全司的秘密探子。从而实现两镇兵马与其他各部唐军一样,各个将领只有统兵作战与训练人员的权力,却没有赏罚奖惩擅作威福的机会。与此同时,这些将领还会时时处于军中监抚司文官与安全司秘密哨探的监视之下,以防他们生有异心,暗怀不轨。 最终,这第八镇与第九镇的主要将领安排,也由李啸亲自定下。 第八镇镇长为原淮徐总兵刘良佐之子刘泽涵,副镇长为原黄得功部手下大将马得功,这两人兼任甲乙两营营长,丙营营长则为原第三镇下属总长拓行忠。 第九镇镇长为原扬滁总兵黄得功,副镇长为其原手下将领翁之琪,丙营营长为原淮徐总兵刘良佐之族弟刘良顺。 李啸之所以故意将这些投降将领,错开打乱安置,以及把那从小兵一步步做起来的原流寇军兵拓行忠提拔为丙营营长,都是出于更好地控制各镇的将领,让他们不致于一开始就互相抱团,让相关工作难以开展。 当然,上面的各大将领,出于安稳人心以及对外宣传的考虑,除了那从小兵提拔上来的拓行忠外,李啸皆是任命降将。但上面的高级将领这般互换使用,而下面更为广大的中低阶部将,则是全部就地抽调,由唐军第七镇中的军官与兵员担任。 李啸希望以此方式,来重新搭建整个唐军两镇新军的架构,让整个军镇的战力更加快速地形成,军队的内部管理,也能更好更快地上个台阶。 对于唐军这样的改编方式,黄得功与刘泽涵等人,皆是大觉新奇,同时,他们在心下皆是暗自称赞李啸对军队的强大管控力。若将李啸的治军方法,称为当世之绝,亦不为过。 在唐军正在扬州附近,紧张有序地重整军队编练新军,同时等待那水师船只到来之际,现在弘光伪朝所在的南京城中,却已是一片恐慌,乱成了一锅粥。 许多的有钱富豪与当地财主,听到了唐军已劝降黄得功占领扬州,顿时被彻底吓蒙了。他们为保全其财产家人免受唐军掠夺,皆是拖家带口,携带大批多年搜刮的财货,纷纷从南京城中撤走逃跑,以求自已能赶在唐军到来前,尽快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而无法逃走的普通百姓,则在日夜在茶铺以及街坊处,津津乐道地谈论唐军何时会打过来,对朝中的官员,又将会如何进行打击与清洗。 与逃走的财主富豪不同,这些没甚资财的普通百姓,在听说了唐军拿下扬州城即将渡江南下的消息后,对唐军的对来,却是充满了向往与期待。 毕竟,弘光伪朝对穷人搜刮极其严重,百姓生活十分艰难。这城中普通百姓都认为,如果能打跑弘光监国朱由崧,另换一个新主子,也许自已的苦日子,也会重新变好吧。 而城中的恐慌情绪,也深深感染了弘光朝廷。 包括弘光监国朱由崧在内的一大票官员,都在想着,现在局势这般危急,接下来该是要赶紧逃出京城,迁都去其他地方,重新组织朝廷,以保全性命与财货了。 于是,在得到扬州城沦陷于李啸之手的消息后第一天,在当天朝堂上,肥胖如猪的弘光皇帝,揉着因昨夜纵欲过度而发酸痛疼的后腰,瞪着一双浮肿无神的鱼泡眼,然后向一众朝臣们,缓缓地说出了自已的想法。 “各位卿家,孤自幸位以来,夙心夜寐,每天为国事操劳,不敢有半点懈怠。孤这般辛苦,只是希望能天下太平,军民安堵,则孤心甚慰,再无所求矣。却不料,孤这般心愿,被那心怀鬼胎野心勃勃的唐王李啸,给破坏无遗。此人要挟尚不明世事的傀儡重兴皇帝,大逞私欲,起兵生乱,南下侵袭我江南之地,这般变乱,实是仇者痛亲者快,令孤实实痛恶之极啊。” 弘光说到这里,有意顿了一下,他瞪着眼睛,观看阶下众臣的反应。 他看到,阶下的群臣,立即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有如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嘈杂不堪,却无法听清其中任何一人的话语。 弘光监国朱由崧绷着脸,轻咳一声,又继续说道:“各位,现在江北诸地,已然尽沦其手,孤心之痛,何以言之。李啸其下十余万如狼似虎的兵马,只怕不日便要疾速渡江,直取南京了。以孤看来,现在南京中兵微将寡,守军寥寥,却如何是李啸的对手!只怕其大军一至,这南京城防,便会急速崩溃了。故以孤看来,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要立即迁都,离开这危险万分的南京城,另择安定之地重立朝廷,方是最为紧要。” 朱由崧此话一出,阶下的议论声,顿是更加纷乱密集,朝中文武群臣,愈发神情紧张地谈论不休,这苍蝇一般的嗡嗡之声愈发响亮,令弘光心下,更加烦躁不堪。 “怎么样,孤的主意如何,你们也别瞎议论了,有没有人出来表个态啊,咹?” 见到他们谈论不休,却没人出来表态,弘光监国朱由崧十分懊恼与焦虑,他大声地冲着他们追问了一句。 他这句话语一落,那诚意伯刘孔昭率先出列,对弘光大声表态道:“监国此意甚好,微臣亦作如是观之。” “哦,是吗?这么说,你也同意啦?” 朱由崧见到这位朝中重臣,率先出来表态支持自已,心下顿是十分快慰,脸上亦是绽放出笑容。 刘孔昭点点头,脸上挤出笑容,拱手道:“监国审时度势,及时迁都,实是聪明睿智之举也。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我监国一朝,暂别南京,播越他处,将来积蓄实力,东山再起,再打败李啸,重新夺回失地,重新归位南京,亦有何妨?” 刘孔昭一语说完,那同为朝中重臣的兵部右侍郎阮大铖,亦急急出班,连声附合:“对,对,诚意伯说得是!只要能赶在唐军到达南京之前,我等就赶紧离开南京这是非之地,就是保全朝廷的最佳计策了。要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等到唐军兵马麋集南京城下,我等君臣官员,只怕是一个也逃不出去,都要被李啸那厮给一锅端了。” 阮大铖这话,说得粗鲁而直接,让弘光监国朱由崧都不觉脸皮躁热,眉头直皱。 而听了他的话,那朝中众臣的议论之声,则是愈发响亮而嘈杂。 这时,忻城伯赵之龙也从朝班中走出来,向弘光监国朱由崧大声禀道:“监国之意,甚是英明,余意亦是极为赞同。想来先帝崇祯,就是因为小人陈演及朝中大臣愚蠢反对,白白地错失南迁良机,以致殒身京师,殉国都城,真真何其可怜!其后,流寇大炽,横扫北境,我大明国家破败,百姓流离,太子朱慈烺,更被那心怀鬼胎的唐王李啸要挟,成为其治下傀儡,境况怕是连汉献帝亦不及也。这般教训,岂不痛哉。现在监国能审时度势,及早逃离这南京险恶之地,甚是英明果决得紧。” 朱由崧听到这些朝中重臣纷纷表态赞同,心下大慰,他正欲正式下旨迁都离京,却听到一个声音冷冷传来。 “监国若就这般离京而去,微臣只怕监国未至他处,便有半道离乱之忧,更有性命不得保全之祸也。” 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 联络外力,共抗李啸 听到突然传来的这句话,有如苍蝇飞舞般嗡嗡叫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包括朱由崧在内的一众朝堂官员,都用吃惊的目光,望向那声音的来源。他们惊讶地看到,说出这话的人,竟是弘光伪朝的首辅,马士英。 马士英,字瑶草,因“拥兵迎福王于江上”有功,升任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并成为弘光伪朝首辅,人称“马阁老”。 “马瑶草!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孤在此处,与这南京城同殉呢,还是要诅咒孤不得好死呢?”弘光监国朱由崧拉下脸来,声音冷淡而气愤。 听到朱由崧这句暗藏杀机的话,整个朝堂之上,顿是更加肃静,就连掉下一根针来,都能听得到。 身形瘦小的马士英,缓缓从朝班中走出来,向龙椅上的朱由崧长揖一拜,然后沉声道:“监国,在下之意,并非反对监国从南京迁都他处。只是微臣出于安全考虑,认为监国这般冒然离京,仓皇而去,又无足够的兵马保驾相随,这一路上的风险,实是莫测得紧哪。” “哦?” “监国,现在江北已失,人心丧乱,这江南一带,说是风声鹤唳亦不可过。微臣只怕,现在国中,多有愿拿监国的身家性命,来换取自身前程富贵的不法之徒啊。恕微臣说句诛心之语,若监国这般仓皇而出,夺路而逃,岂非如孩童手捧金珠穿行于闹市中么?只怕非但那些山野贼寇会作非份之想,就连各地的守土军将,怕其中的野心之辈,亦会多有歹心呢。” 马士英这番话语,让朝堂之中愈发寂静,那朱由崧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要怎么回话。 他知道,马士英说得其实没错。 现在的局势,如此的动荡与混乱,自已这个空头监国,这般急急的仓皇而遁,只怕还真如马士英所说,会成为哪路贼寇或哪个心怀歹意的野心家眼中,一块闪着金光的大筹码呢。他们若把自已给就地捆了,或是一刀宰了,然后去向唐军邀功请赏,都是极有可能。 这个问题,看上去,倒是比唐军进攻南京,还更加严重,也更为迫切呢。 “哈哈,看来孤现在,还是真走也走不得,呆也呆不下了呀。”朱由崧强打精神,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马阁老,那依你之见,孤现在却该如何是好呢?” 朱由崧一说完,朝中众臣,亦把目光,齐刷刷地投聚在马士英身上。 马士英淡淡一笑,又继续说道:“监国,以微臣之见,监国若要平安撤走,顺利迁都,则必需借助国朝尚存的两大军镇之力,在他们的保护下离开,方为稳当。” “哦?” “监国,以在下看来,现在宁南侯左良玉,正与唐军兵马激战于庐州一带,胜负尚未可知,故其抽调兵马,来京护驾离去,只怕颇为艰难。那么,以臣之鄙见,当需速召那南安侯郑芝龙的部下兵马,由其护送监国离开,迁都他处,方可保平安无虞。” 马士英这番话,让弘光监国朱由崧连连点头。 他略一沉吟,便立刻说道:“既如此,孤就听从马瑶草之见,速召郑芝龙带兵入城,护送本监国从南京城离开,播越东行,迁都杭州。” 马士英应喏领旨,然而,他却没有立刻退下,只是目光直直地看着龙椅上的朱由崧。 “马瑶草,你这般看孤作甚,可是还有甚话,要对孤说么?”被马士英这般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的朱由崧,忍不住问了一句。 令朱由崧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发问,那马士英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参地,又大声禀道:“监国,恕微臣直言,现在局势如此危急,若单单只是迁都避祸,奚有何益?倘若唐军到时再度追来,我等复要逃往何处而去啊!” 马士英这话,戳中了朱由崧心中真正的痛处。 人生在世,谁不想奋发有为,谁想只做个四处逃命的窝囊国主啊! 他一下子满面怒容,从龙椅上腾地站起,厉喝道:“马瑶草,你这厮这话,到底是何意?!莫非,你是在嘲笑讽刺孤是个贪生怕死,碌碌无为的饭桶草包么?!” 马士英抬起头,脸上却泛起苦笑:“监国,你这般训斥,微臣安有这般可诛之心啊!只是在下在想,如果我们对唐军的接连进攻,半点办法没有,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被动逃跑无所作为的话,终非是长久之计矣!微臣认为,我朝需得要好生应对现在的局面,一定能给唐军造成相当的压力,让他们最终不得不停止进攻我朝,方是最为紧要之事啊。” 马士英这番话说完,原本静如止水的朝堂,顿是又有如整个厕所的苍蝇一齐纷飞一般,嗡嗡作响,嘈杂一片。 “你说的这话,孤心下何尝不知!只是想到逼退唐军,打败李啸,实是谈何容易!”朱由崧眯起眼,脸上满是复杂与探询之色。“孤听你这么一说,马瑶草你现在,可是有退敌之策了么?” 马士英点点头,沉声道:“监国,在下身为首辅,安可对朝廷之安危不加惕厉乎?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苦思打退唐军的对策,现有一番浅见,想要与监国说下。” “哦,尽可直言,但说无妨。” “监国,以在下看来,现在我弘光朝内,连丧两个刘良佐与黄得功重要军镇,若是要只靠左良玉与郑芝龙这两个军镇,来挽回如此严重败坏的局面,未免太不切实际。所以,我等想要让唐军罢手甚至退兵,唯一可行之法,便是借助外力。”马士英目光灼灼地说道。 “借助外力?”朱由崧那浮肿的双眼中,亮光一闪,随即归于暗淡:“马阁老,孤岂非不想借助外力,只是现在,我朝能去哪里寻找外力呢?换句话说,又哪里有甚外力,可以为孤所用呢?” 朱由崧这说一完,朝堂之上的议论声,更是纷扬大起,群臣交头接耳,议论不休,朝堂上倒是有如菜市场一般喧闹不堪。 阮大铖一脸迷惑地站出来,向马士英不满地问道:“马阁老,你这话说得简单,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我们现在境况孤危,兵力不足,能去哪里寻找外力呢?你这番言辞,岂非尽是虚谈?” “绝非虚谈。”马士英扭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阮大铖:“我军现在,可有三个助力可以寻求,另外,还有一个隐藏势力,如果游说得好,亦可为我朝所用。” 马士英这话一出,朝廷之中,顿是立即安静下来,那些原本交头接耳谈论不休的群臣,纷纷扭过头来,以一种极度惊愕的目光,望向那一脸微笑的马士英。 而坐在龙椅上的朱由崧,亦是瞪大浮肿的双眼,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马士英,神情十分惊讶,他的眼神,好象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一般。 “哦?竟有这等好事?那你到是说说,那三个助力分别是谁,又是哪个隐藏势力,可为我等所用呢?”这时的阮大铖,听他这般一说,顿时也来了兴趣,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笑意吟吟的马士英,极想立即搞清楚,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马瑶草,你有何计策与建议,尽可直说,不必再这般兜弯子,徒让监国与我等在这悬心猜测。”一旁的刘孔昭,亦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 “对啊,马阁老你快点说出来,不要再卖关子了。”赵子龙也急急插话。 马士英微笑着环视了众人一圈,又扭过头来,直视着面前正瞪视着自已的朱由崧,然后缓缓说了一句话。 “禀监国,在下认为,我朝可以找到的三个助力,当是辽东的鞑清,据占京师与北境的李自成部流寇,以及据占西川的张献忠部流贼。而可以借助的隐藏势力,便是现在的重兴皇帝,朱慈烺。” 马士英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朱由崧瞪大了浮肿的双眼,嘴巴张成一个o型,他表情呆怔至极,仿佛根本就没有从马士英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已的耳朵所听到的内容。 而旁边的刘孔昭阮大铖赵之龙等人,乃至整个朝堂上的群臣,他们每一个人,亦同样是一脸震惊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是吧,当朝首辅的马士英,竟说出这般可笑到荒谬的话来,他到底是疯魔了,还是呆痴了? “呔!马首辅,你说这话,岂非全是笑谈么?你莫非当我等都是三岁小孩,可以任你哄骗的么?”阮大铖率先回过神来,他神情严厉地对马士英喝问道:“马阁老!你说这三大助力,皆是我大明的死敌与顽寇,你竟然还说指望他们来相助我等,岂不是疯人疯语,可笑之至么?” 他略顿了一下,又厉声道:“另外,你说指望重兴皇帝,成为能暗助我等的潜在势力,岂非更是无稽之谈?你难道不知道,这么所谓的重兴皇帝,仅仅只是李啸手下可以任意操控的一个傀儡么?你让这位连汉献帝都不如的皇上,去制肘那如日中天无人可制的李啸?这,这简直是滑下之大稽!” 阮大铖这番反问的话语,立即得到了朝中诸臣的连番赞同。 “右侍郎说得是,马阁老这话,实在太过轻率无稽了。这话传出去,只怕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会让全天下的人,都要笑掉大牙呢。” “就是,那鞑虏清廷,那李自成部与张献忠部,哪个不是我大明的死敌,哪个是能省油的灯,这些人,与我大明皆为不共戴天的死敌,安可前来助我等,莫要笑死人了。” “是啊,马阁老你恁的糊涂,还说什么指望那傀儡一般的重兴皇帝来反对李啸,让他撤兵返回,真真痴人说梦,不值一提也。” ……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对万士英加以指责与反对。朝堂中每一个人,都感觉马士英今天是不是疯魔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说这些疯怔之话。 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处于漩涡中心的马士英,被众人纷纷指责,他在表面上却是十分平静。 最终,众人话语渐停之后,马士英一声轻叹,复对朱由崧说道:“监国,微臣所言,绝非一时无聊戏谈。更不会在这朝堂之上,胡言乱语,自损声名。微臣这般计策,都是经过仔细思索与考虑,才在这里对监国说出来的。” 朱由崧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马士英轻咳一声,继续道:“监国,各位,现在我朝局势,已是累卵之危,朝夕可覆。这般危局,若再以常态来考虑,只怕是必有覆亡之忧矣。故而,微臣在想,既然我朝已到如此危险之境,连立足之基都快没有了,那又何必再去考虑那些清虏流寇,是不是曾经为我们的仇敌呢?各位要知道,现在要我们身家性命的,要彻底埋葬我弘光一朝的,不是鞑虏与流贼,而是那该死的唐王李啸!这般境况,各位都还不明白么?!” 马士英说到这里,脸色变得黯然,他摇了摇头,复道:“有道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现在那李啸,自仗兵马强横势力雄厚,非但与我朝作战为对手,更是与那鞑子与流寇,成了不灭不休的死敌。那么,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我们为何不能捐弃前嫌,转而与鞑子,李自成部,张献忠部互相合好,乃至共结同盟,一齐来对付那气焰嚣张不可一切的李啸呢?” 马士英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以观看各人的反应。 他看到,包括监国朱由崧在内的一众朝臣,皆是一脸严肃地作深思状。整个朝堂之中鸦雀无声,似乎可以清楚听到,各人那粗重的呼吸声。 马士英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便继续趁热打铁地说道:“各位,微臣以为,在这般关键时节,我朝要立即向这三股势力派出使者,承认其原本获得权益,共同结为盟友,让他们分别派出兵马,各方齐来攻打李啸,。那这样一来,李啸必会顾此失彼,必会首尾难顾,为避免更大的损失,最终只能乖乖地从江南退兵返回,这样一来,我朝方可免除灭亡之危,方可重新收回失地啊。” 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 迁都之变 马士英这话说完,朝堂之中,顿时又是一片大哗,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朝臣,顿时又有如苍蝇一般嗡嗡作响。 “不要吵了!你们都给孤闭嘴!”朱由崧一脸烦躁,他一声怒喝,让整个菜市场一般的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马瑶草,你这计策,倒甚是有趣,你且详细给孤说来。“朱由崧咧开大嘴,向马士英展示了一个鼓励性的微笑。 马士英点了点头,便对朱由崧道:”监国,现在,我大明原境内,辽东有鞑子的清国,北边有流寇的大顺国,西边有张献忠的大西国。这三国皆是我大明原先之仇敌与反逆之徒,但现在,我们要向他们正式表态,对过往一切,皆可不究,并且正式承认他们的国土与地位。“ 见到朱由崧脸色顿变,马士英未等他说话,便急急又说道:”微臣认为,现在我们要派出使者,紧急出使鞑清都城沈阳、李自成部流寇都城北京,张献忠部都城成都,去跟他们说,现在我大明,愿意与他捐弃前嫌,也不再追究他们先前的种种过节与罪行,他们据占我大明的土地,也不再追索要回,而是可以正式承认是他们三国各自的领土。然后,我朝愿意以此为先决条件,再与他们签订结盟互助之条约。” 马士英顿了下,又急道:“我朝作出这么大牺牲,不惜放下颜面与尊严与他们达成结盟协议,只是要求一点,就是让他们立即出兵,一齐打击那气焰嚣张的李啸。我们还可以向他们承诺,若他们能尽心尽力打击那李啸,让其不得不从我江南一带退兵回山东,那我朝必对他们复有丰厚财礼相送,以更进同盟之谊,更固邦交之本也。“ 马士英说完计策,目光灼灼地望着龙椅上的朱由崧,却见朱由崧面无情,一直微微低头,右手不停地捻着胡须。 这时,倒是一旁的阮大铖沉不住气,他以一种责问的语气向马士英问道:”马阁老,你这般说辞,虽有卖国之嫌,但现在大敌当前,也不与你多计较了。只不过,在下很想问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作出这样的让步,那鞑子与流寇,就一定会出兵相助我们,这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吧?“ ”右侍郎问得好,为什么本阁会认定他们会出兵。原因很简单,因为救我们,其实也是在救他们自已。“马士英目光灼灼地说道。 ”哦,阁老这话何意,可能详说么?“阮大铖瞪大眼睛问道。 “本阁意思很简单,因为对他们来说,那最大的威胁,也与我们一样,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李啸。只要李啸的唐军还是这般如日中,还是这般不断壮大,那么对这三国来说,同样也是他们的心头大患,同样也是他们头顶高悬的利剑,让他们片刻难安枕席。正因为有这个共同的强大敌人存在,才是我们四国能团结一致,互助结盟的基础。”马士英面容严肃地说道。 “况且,现在对他们来说,如果坐视我朝败亡,那么李啸的势力只会进一步扩充壮大,甚至强大到再无人可制的地步。这对于其他三国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坏消息。有道是,唇亡齿寒,他们哪怕是只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也会知道,在我朝这般危难之际,紧急出兵攻打李啸,既是为我朝减轻压力,也是为他们自已,争取了更多更长的存续时间。” 马士英这番话说完,朝堂之上一片静默。 在朝臣们看来,马士英的话语,虽然多有悖逆之处,言语内容也甚是敏感。只不过,他们在内心也知道,马士英这番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但这样的话语,却是极不适合自已表态。 因为,这般把明境内失去之土地,作出书面承诺慷慨赠送给那些鞑子与流寇,谁知道将来时过境迁,这政治氛围翻云覆雨,到时会不会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又会对今天的表态加以严厉追责呢?故而,每个朝臣出于明哲保身的考虑,皆是一脸深思地故作高深沉默之状。 马士英见朝堂一时一片安静,众臣皆是沉默,他当然知道这般朝臣内心到底在想什么,不由得暗自冷笑。 送死你去,当官我来,没有任何东西,能比自已的政治前程更为重要。既然马士英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愿意当这个出头椽子,就让他当去吧,反正自已只要择个干净之地站脚,不去趟这浑水便好。 这便是这众朝臣,内心最为真实的态度与看法。 想到自已这般努力思虑对策,这般极力想扭转不利的战局,而朝中众臣却是这般冷漠自保与已无关态度,马士英内心甚是凄寒,他一声轻叹,把求援般的目光,投入正在龙椅上呆坐的朱由崧。 现在,马士英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朱由崧身上了。 因为他知道,朝臣们可以明哲保身置身事外,但作为政府首脑的弘光监国,断不可能对此事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 甚至说得更直白点,那就是朝中的所有臣僚,都可以向李啸屈膝而降或是四散逃逸,只有这位监国朱由崧,却是无法投降也无可脱逃,乃是李啸断不可轻易放过之人,故在这关系到弘光朝生死问题上,他必须立即作出决断。 果然,朱由崧沉默良久,终于一声长叹,对马士英低低地说道:“唉,时局到了现在,也只能如此,且作权宜之计了。毕竟存亡继续,才是孤这个监国,最需要办好之事。列祖列宗在上,还望你们在天之灵,能体谅本监国一片不得已之用心吧。” 朱由崧敛起神色,对马士英大声道:“马阁老,这与其他三国结盟共抗李啸之事,亦由你全权负责,你所派遣之使者,皆可为朝廷之全权代表。只要能与他们达成结盟协议,让这三国立即出兵为我朝分忧,那将来李啸兵退,孤也如你所讲,对他们断不吝另有重赏。” “微臣谨遵监国之命。”马士曲心中石头落地,脸色大为轻松,立即向弘光监国叩首应诺。 至此,迁都与结盟之事皆已议定,散朝之后,马士英立即派出亲随太监,紧急前往郑芝龙所在的福州,让他迅速出兵,护送弘光监国东行播越,迁都杭州。 与此同时,他立刻分别派出使者,立即前往清廷、李自成部、张献忠部,请求结盟发兵。 至此,唐军在对岸不断练兵,以等水师到来,气氛喧闹而忙碌。 而弘光朝廷,则是紧急将朝中紧要财宝与文件,纷纷打包,以方便到时能迅速逃走。而这些朝中的官员,除时紧急收拾金银细软外,亦开始将南京的房产紧急抛售,以准备在郑芝龙部到来后,能走得了无遗憾。 不知不觉,又是半个多月过去。 说来也巧,就在唐军水师,悉数到达南京城外的长江对岸之时,那郑芝龙派遣其手下大将,时为福州总兵的郑鸿逵,也正巧带着数千兵士,紧急赶到了南京城中。 这时的南京城的所有守军,皆可从这江边城墙上中,遥遥看到,那唐军高大威武的战列舰,足有近百艘之多,已然有如过江之鲫一般布满了整个江面,气势十分雄壮骇人。 更可怕的是,几乎所有的南京城居民百姓都可以看到,那些战舰沿着长江岸边一字排开,一排排舷盖打开,露出一门门黑洞洞巨大的炮口,纷纷瞄准了南京留都所在的位置。 这时,弘光监国站在宫廷塔楼的最高处,他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那些正缓缓举高的炮口,似乎正一齐向着宫廷的位置来瞄准,他那张肥胖的大脸上,顿是骇得冷汗直流。 而在他旁边,则是同样惊悚不已的刘孔昭,没有千里镜的他,也可清楚目视见到,唐军这连片巨大舻船,有如摭蔽天日的浮云一般,在城外江边缓缓地一字排开,骇得他亦是双腿不停地发抖。 “不能等了!不能等了!”弘光扔下千里镜,踉跄着快步奔下塔楼而去:“唐军即将开始炮击南京,孤断不可在此坐以待毙,请速令宫中卫士,护孤一道出城而去。” “是,是……”同样一脸虚汗的刘孔昭急急应诺,又立即说道;“微臣这就去组织撤离,同时,也请监国尽快下令,让城中残余守军一并撤退,让他们护送监国一齐撤走。” “嗯,就这么办。” 君臣二人急急返回宫殿之后,还未来得及下令,那首辅马士英带着一名英武将领,一脸大汗地从宫外迅速跑入。 “监国!监国!好消息,好消息啊!南宁侯郑芝龙已派福州总兵郑鸿逵,领着三千精锐,到达了南京城外,正欲护送监国立即离开呢。喏,这位便是郑鸿逵大人。”马士英抹着脸上的汗水,急急向朱由崧介绍 弘光监国听得这话,简直喜出望外,满身的肥肉都高兴地直颤。 “太好了!太好了!奶奶的,鸿逵你总算是及时来了,真真列祖列宗保佑啊,幸甚,幸甚!不然再迟一步,孤再就真怕难不脱唐军的魔掌了。” 朱由崧双眼放光,极其喜悦地向郑鸿逵快步行来,这一刻的他如此兴奋,一张肥脸油光直冒,不停地搓着双手。如果现在的他,不是穿着龙袍,那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倒是与一个普通的地主老财差不多。 见到这个肥胖如猪的弘光监国,气质鄙陋,言谈粗俗,在自已的面前竟是如此失态,郑鸿逵对皇帝的所有美好想象,都瞬间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鄙视与嘲讽。 这般畏死退缩,苟且无能之辈,也能当监国,唉,这大明朝,难道真是气数将尽了么…… 好在他修养不错,没有把内心的真实心态表露出来,只是淡淡一笑,便对朱由崧说道:“监国不过如此。末将此来,是奉南安侯之命,专程迎接监国入闽,迁都福州,从此可得良久安稳。还请监国立即收拾,随末将速速离开。” 听到郑鸿逵这句话,朱由崧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旁边原本咧着嘴一脸欢喜的马士英与刘孔昭,一时间亦皆愣住了。 不是吧,不是跟郑芝龙说好了去杭州的吗?怎么现在要朝廷搬去福州了?这,这…… 见三人一时间愣不过神来,郑鸿逵淡淡一笑,平静地回答道:“监国,二位大人,南安侯之所以派末将前来,护送各位朝臣紧急赶去福州,而不是监国要去的杭州,实是出于不得已之考虑。” “哦,是什么考虑?”朱由崧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南安侯对在下说,杭州离南京甚近,作为迁都之地,甚不保险。那唐军既能拿下南京,那其后必会掩兵东进,直取杭州,而南安侯的兵马主力,尽在福建一带,浙江一带,实无多少兵马可用,这样一来杭州势必亦难保全,到时候,难道监国又要第三次迁都么?这岂非是笑谈。” 郑鸿逵顿了下,又道:“南安侯此虑,末将以为甚是有理。监国若能从这南京紧急离开,径往东南,迁都福州,那么,南安侯有重兵守护,当可保圣驾无虞。而浙江至福建只有仙霞关一道险径进入,我军兵马,只需扼守此处,便可阻断唐军入闽,从而为朝廷保有充足的喘息休整时间。到时,待时机成熟,待唐军后勤不继师老兵疲,再由南安侯发动兵马,重夺江南,必亦大有可为矣。 郑鸿逵说完,脸带微笑地环视三人,一脸平静而从容的模样。 不过,他这番话语说完,朱由崧与马士英刘孔昭三人,却依旧皆是满面阴沉。 哼,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郑芝龙最看重的,不过仅是一条吧。 那就是若弘光监国朱由崧迁都福州,那就彻底地成了郑芝龙手下傀儡,可以任意操弄,将他彻底玩弄于掌中,且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这样凭白得到一个傀儡皇帝,对郑芝龙来说,实在是天上掉馅饼般的好事呢。 见三人俱是沉默,郑鸿逵心下不耐,他冷着脸喝问了一句:“怎么样,监国,二位大人,难道你们内心抵触,不愿意迁都福州吗?“ 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 兵不血刃下南京 郑鸿逵这句粗鲁无礼的话语,让朱由崧、马士英、刘孔昭三人,内心顿时有如刀割般难受。 主弱臣强,无以制下,自然是饱受挟制与羞辱,现在的这般境地,不知道算不算是咎由自取。 可恨啊,朝廷到了这般危难之境,郑芝龙等人,平日里饱受朝廷恩惠,却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非但没想着,在这危难时节,要怎么扶助君主匡救社稷,反而一心弄权只顾谋私,现在连他手下的这个武夫,都可以对监国朱由崧这般粗鲁无礼大加蔑视,朝廷的颜面,天家的尊严,真真半点无存了。 只不过,就在朱由崧等人,还未来得回答郑鸿逵的话语,朝堂中的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从江边传来,那迢遥而连绵炮响。 唐军的舰船,终于开炮了。 当然,朱由崧等人不知道,唐军这番炮击,只威吓性的炮击方式,并没有瞄准南京中的任何建筑与物体,只是想以这样震慑性的炮击,让城中原本就紧张到了极点的气氛,更加恐慌而难过。 朱由崧等人,闻声皆是一怔,他们近乎下意识地,一齐急急跑出宫去,仿佛是为了躲避唐军即将轰向宫廷的炮弹一般。而在这时,他们却清楚见到,这时的天空中,约有上千颗大大小小的黑点,从空中呼啸着疾划而过。 “看,那就是唐军的炮弹!”旁边有太监,一脸惊惧地叫喊了起来。 见到这些呼啸划过的炮弹,郑鸿逵脸色亦是大变,他立即大声喝道;“监国,各位,唐军首轮试射调整,估计接下来,就该要精准射击了!末将请监国勿要再犹豫了,要立即随末将离城迁都!不然,那唐军炮弹无眼,万一一颗炮弹砸来,我等皆为齑粉矣!各位再不撤走,恐有性命之忧!” 郑鸿逵这半劝半吓的话语,让监国朱由崧脸孔哆嗦有如中风,那一脸的肥肉不停地颤动,他脸上的惊惧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时,复有担任守城总指挥的忻城伯赵之龙,急急来报:“不好了!不好了!监国,现在有大批唐军小型舰船,正在江北一带,大量接应唐军步兵登船渡江,而我军没有水师,如何可阻挡他们南渡!估计他们很快就要直驶南下,渡江直取我南都了。只是这南京城中,兵微将寡,又如何守得住啊!” 听了这赵之龙带着哭腔的禀报,朱由崧脸色煞白,额头豆大的冷汗直冒,他再不犹豫,立即下令:“速速传孤之令,让全城守军,与本监国一道跟随郑总兵撤走,迁都前往福州。“ “得令!”那名传信的赵之龙如遇大赦,立即下去急急安排。 朱由崧扭过头来,复对马士英急急说道:”去紧急通知城中朝官,愿随本监离开的,亦请他们快快跟随本监离去,万万不要成了唐军的俘虏。” 马士英连忙回道:“这个微臣早有安排,请监国放心,在下早已通知了他们,现在愿追随监国离去的官员,估计都已带着家小等在南门外了。” 朱由崧嗯了一声,心下稍觉安慰,便对郑鸿逵挤出笑容道:“郑总兵,现在局势如此危急,本监国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就与众臣一道迁都福州吧。这一路上,全凭郑总兵护卫周全了。” 郑鸿逵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即率先扭头朝宫城外快步离去。 朱由崧在背后,凝视着郑鸿逵那傲然离去的身影,不觉双拳紧握,心下甚恨,却是再难发作。直到那郑鸿逵已然走远,他才恨恨一跺脚,嘴中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脏话,扭动肥躯,快步跟上他离去。 这时,那满载唐军步兵的船只,正从北岸密集出发,远远望去,有如一群摭蔽江边的群鸥。而弘光监国朱由崧,则带着一众追随他的朝臣,以及从城中紧急撤下的千余名守军,一齐跟着郑鸿逵的三千精锐骑兵,一道仓皇南遁,急急潜逃离去。 至此,南京仅剩空城一座,政府首脑与城中守军,皆逃了个一于二净。而在朱由崧等人快速南下行远,唐军步兵才刚刚中流而渡之际,那南京城头上,就高高飘扬起了许多面巨大的白旗,南京的十二道城门,亦同时打开,大批未走的官员与城中的百姓,蜂拥出城,迎接唐军的到来。 此时,独立伫立船头,担任攻城总指挥的唐军第七镇镇长曹变蛟,见到自家军兵才刚上岸,这南京城头就扬起白旗,他的脸上,不觉露出甚是遗憾的神色。 哼,朱由崧这个怂包,果然是个没卵子的货,唐军未至,就率先弃城而逃,真真愧杀先人也!只可叹这厮逃得飞快,倒是未能成全自已活捉之功。而自已想着登船上岸后,挥兵直攻南京的宏大计划,到现在,亦是没有半点施展的余地了。 当然,曹变蛟也知道,朱由崧这般仓皇逃跑,留下这南京空城一座,其实也是留给唐军一个偌大便宜。因为这样一来,唐军可以兵不血刃,就白白占领了弘光伪朝的都城,这样的战果与收获,相比要血战才能攻下城池,实是更加丰厚而可观呢。 唐军舰只劈波斩浪,一路南下,乘着浩荡的北风,有如离弦之箭,很快就纷纷靠岸,正式登上了江南的土地。 上得岸来,曹变蛟立即组织其下兵马先行入城,全盘接管城池防务,接收整个南京留都宫殿,同时将城中来不及运的府库仓所,与监抚司的文官们一起,立即派人接管验收。 在他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曹变蛟看到,那南京北门外,已有大批官员出城跪迎,他们沿着街道两边,跪成长长地两排,态度十分谄媚恭顺。 曹变蛟见状,心下不由得冷笑连连。 他暗叹道,这弘光伪朝,真真从上到下,都是没卵子的怂货,这群风刮两边倒的墙头草,除了屈膝投降或弃城逃跑外,也再无任何本领可使了。 这时,唐王李啸,也从乘坐一艘巨大的战列舰渡江而来,随即在护卫的簇拥下,快步登舷梯上岸。曹变蛟见到李啸渡江过来,便立即过去,将现在南京的状况,向其作了一番简要的禀报。 听完曹变蛟的禀报,李啸心下,十分欢喜,又满是感慨。 没想到啊,自已这些舰炮,仅仅是一番威吓性的齐射,就把这弘光君臣,以及城中的残余守军,给全部吓破了苦胆,皆是屁滚尿流地统统跑了个一干二净。这般无耻的家伙,真是无用至极。 但是,能这样兵不血刃地拿下敌国首都,对于自已的威信以及全军士气,都是一个近乎数量级的巨大提高。在这样情况下,纵然暂时让弘光监国朱由崧逃跑了,这政治与经济上的收获,亦是十分可观。 毕竟,这样一个无用而昏庸的监国,就算跑去福州,也无甚要紧。他从此之后,也只不过是就此成为郑芝龙的一个手中傀儡,对整个局势,根本就再难造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而现在的自已,据占了这南京留都,从正统与道义上来讲,无疑对收拢明朝人心更有巨大的优势。一枪未放,一兵未战,就全盘完整地据占敌都,这样的战果,实在是太过完美了。也许自已可以一鼓作气,在将来短短的时间里,就立即能平定这江南诸多州县了。更极端一点,怕是在这般积威之下,这些州县,传檄而定,亦是大有可能呢。 就在李啸暗自沉吟之际,忽听到前面有一个声音高高地响起:“敢问来者,可是唐王么?” 李啸循声望去,却见那北门外,那跪在最前头的一个身着红袍的官员,正一边高喊,一脸谄笑地向自已望来。 李啸略一沉吟,便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向那人缓缓走去。 那人一见到李啸走近,立即膝行而前,一脸笑得稀烂地向李啸大声禀道:“唐王,在下是魏国公徐允爵,特在这北门外,恭迎唐王大军入城。今日得见唐王,实是三生有幸,甚慰平生。唐王英武俊逸,气概非凡,更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李啸摆了摆手,打断了徐允爵的肉麻吹捧,淡淡地回了一句:“徐允爵,现在城门外跪迎的一众公卿,却是何人哪?” 听得李啸发问,徐允爵顿时神情激动,脸上的谄笑越发肉麻,他立即大声禀道:“禀唐王,现在城外跪迎的官员,除了在下外,分别是保国公张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大学士王铎,尚书钱谦益,侍郎朱之臣、梁云构、李绰……“ 李啸耐着性格子听完徐允爵的这番长长的名单奏禀,心下却不暗自感叹,这弘光朝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各人自走各人哪。这留下的这官员与权贵,这人员数量,倒是与逃跑的官员不相上下呢。 也许他们,早已看透了弘光伪朝已然不可挽回,才决定不再与弘光监国朱由崧一条道走到黑。因此,他们不惜自纡尊贵,自降颜面,以这般卑微之势在城门外跪迎。从而希望自已能让唐王李啸心下喜悦,允许他们及时改换门庭,从而为自已在新朝中,重新谋求富贵前程。可叹这般无才无德之辈,在这紧要关头,倒是精明得紧呢。 李啸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鄙夷之色。 只不过,现在南都初克,江南初至,为尽快收拾安稳人心,还是要对他们怀柔安置,方为妥当。故而,李啸决定,还是要对他们大加招抚,以为千金买马骨之效。 于是,他笑吟吟作了个虚扶之势,对徐允爵及众人说道:“各位公卿,尔等心意,本王心领了。各位还请速速起身。” 听到唐王李啸话语和气,态度和蔼,原本在地上惴惴不安的一众官员,顿时皆是心下大喜,随即纷纷起身恭立。 待各人起身之后,李啸复道:“列位能迷途知返,改邪归正,重新为重兴皇上效力,本王心下甚是欣慰。本王也在此承诺,各位先前之事,本王可以既往不究。你们归顺我重兴朝,其爵禄亦皆是不变,只是相关官位,另有安排。本王只希望,各位能真心明白,我重兴皇上天恩浩荡,怀柔远人之良苦用心也。” 各人听到此话,心下石头顿时落地,更是喜不自胜,一脸欣悦之状难以言表。他们立即纷纷表态:“唐王心胸博大,不计我们岐路之过,过往之失,我等已是感激涕零,安敢复望其他。而现在唐王非但不计前过,反而还要保全我等爵禄前程,这般胸怀情意,我等内心感恩,何可言表!请唐王放心,在下蒙唐王这般深意抬举,恩同再造,自当结草衔环,切身报效圣朝,断不会再起异心,重蹈前辙。” 李啸点点头,又随意安慰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先行退去,然后复与当日进入扬州一样,举行入城仪式,领兵进入南京城。 鞭炮齐鸣,彩旗飞舞,锣鼓喧天,由一众降官为引导,那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的唐王李啸,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从南京北门,昂然而入。 见到唐军入城,南京城中百姓,亦是个个欢喜,人人欣悦,一齐蜂拥前来,他们沿着街道两边,站得密密麻麻。人人伸长了脖子,都来看那唐王李啸风采,唐军威武气度。 很快,众人见到唐王真貌,竟是这般年轻英武,气概非凡,不禁大为钦佩。接着复见这唐军这的精锐骑步两部兵马,乃是这般装备精良,刀枪耀目,威武雄壮,气势如虹,这南京的百姓们,顿是亦如当天的扬州百姓一般,欢声如雷,掌声如潮。百姓的连声欢呼,有如雷鸣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南京城。 这时的李啸,内心深处,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鲸吞江南 接下来,李啸一行人,在街道两边的百姓,那如排山倒海的万岁欢呼下,穿街过巷,一路行到了已然派兵驻守的南京紫禁城。 南京故宫,又称明故宫、南京紫禁城,是明朝首都应天府的皇宫。建造前后历时二十余年,占地面积超过101.25万平方米,是中世纪世界上最大的宫殿建筑群,被称为“世界第一宫殿“。 南京故宫作为中国古代都城宫殿建筑的集大成者,其建筑形制为北京故宫所继承,为明官式建筑的母本,是北京故宫的蓝本。 南京故宫始建于元至正廿六年(1366年),明洪武廿五年(1392年)基本完工,其址选于元集庆城外东北处,迁三山填燕雀湖而建。 明故宫为明初三朝皇宫,长达54年之久。直到明永乐十九年(1421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南京设立南直隶,仍由皇族和重臣驻守,地位十分重要。 整座南京紫禁城,坐北向南,大体范围东至今中山门,西至西安门,北至后宰门,南至瑞金路,有门四座,南为午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为玄武门。入午门为奉天门,内为正殿奉天殿,殿前左右为文楼,武楼。后为华盖殿,谨身殿。内廷有乾清宫和坤宁宫,以及东西六宫。 建立弘光政权。然而此时的明故宫内大多殿宇已经坍毁无存,南京太庙也早已被焚毁,朱由崧进行了一些修复工作,兴建奉天门,慈禧殿等建筑。 清军入关灭南明后,改南京为江宁,为两江总督署所在,将明故宫改为八旗驻防城,设置将军及都统二衙门于明故宫中,还从太平门至通济门加筑城墙予以隔离,使明故宫建筑遭到很大破坏。 清朝咸丰三年(1853年3月29日),太平天国定都南京,改名天京,但没有使用明故宫作为宫殿基址,而是在城中另择新址营建新宫,此间拆取明故宫大量石料和砖瓦,让整个明代南京故宫,遭得了更加彻底的破坏。 清朝同治三年(1864年7月19日),天京失守,湘军在攻破天京后,太平军不甘城池落入湘军手中,遂放火烧城,而湘军在大肆抢劫后,为毁灭罪迹,也到处纵火,整个南京顿成人明故宫再次遭到破坏至太平天国灭亡时,明故宫的宫殿和宫墙已基本无存。 李啸在护卫与一众降官的陪同下,从南宫紫禁城入口午朝门乘马而入,一路穿行过玄武门,东华门,复到皇城入口承天门。 在这里,李啸翻身下马,与所有人一起,从承天门缓步而入,过端门,洪武门,最后走过奉天门,便到前三殿之处。 这前三殿,分别是,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 最前面的,是奉天殿,坐落于三台之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殿左为中左门,殿右为中右门。殿前为广庭,东为文楼,西为武楼。 中间的,是华盖殿,它坐落于三台之上,奉天殿之后,面阔五间,进深五间。攒尖顶。 最后面的,是谨身殿,坐落于三台之上,华盖殿之后,面阔七间,进深五间。重檐歇山顶。殿左为后左门,殿右为后右门。 再往后,过了乾清门,则是后宫了,里面的诸多宫殿,有乾清宫,皇帝寝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 有省躬殿,为皇帝退朝燕处之殿,面阔五间,进深五间。 有坤宁宫,皇后寝宫,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庑殿顶。 李啸等,游阅到这里,便返身退回前殿而去。 其它诸如东西两宫之处,象明太祖朱元璋燕居处,八宝库、古今经籍库、文华殿、奉先殿、春和宫(东宫)、太孙宫等地,就未再去游览了。 李啸等人从后宫中返回,便来到了位于承天门之侧的太庙。 这明朝太庙,在承天门内之东,庙前有石桥,门内有东西井亭。太庙丹陛三重,殿宇九间,中设灵位,面南一位,面东三位,面西三位。殿后为寝宫,各有灵床,床左右悬悬灯,床前素壁,壁前各设方木椅,椅上籍黄褥,褥上各设裳衣,椅麓设履。 见过这太庙摆设,李啸心下不由得感慨万千。 没想到,大明开国至今,二百三十余年,如果没有自已的穿越至此,这个明代的太庙,也只会如历史上一样,彻底毁于满清之手,再无任何血食供奉了吧。 李啸随即下令,在城中购买最为丰盛的牺牲牢祀,由监礼官代自已,向这些明朝的列祖列宗,举行朝拜祭祀仪式。 从太庙出来后,最终李啸在奉天殿中,接见了一众降官与自家将领的朝贺。 坐上这把金光灿灿的龙椅,俯视着阶下那一众将领与降官的朝拜,李啸的心头,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样受人跪拜,这样高高在上,真的是一种相当不错的感受与体验,也许,在每个男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这样傲立于万众之上的梦想吧。 在这里,李啸正式下达了,渡江后这几镇兵马,一齐向江南各地,全面进军的命令。 现在渡江过来的兵马中,除了唐军第六镇尚在江北对抗左良玉部兵马外,其余的第七镇,第八镇,第九镇兵马,现在均已顺利渡江,齐集于南京城外,正等着李啸下达下一步的命令。 李啸命令,曹变蛟的第七镇兵马,从南京城一路南下,攻下整个应天府,再占领广德州,然后进入浙江地界,要求整个第七镇兵马,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一定要攻下整个浙江,兵马最前锋,直抵前往福建的仙霞关。 刘泽涵部的第八镇兵马,则是将整个南直隶的其余州县,象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太平、宁国、池州、徽州等,在两个月内的时间内,全部占领。在把整个江南之地占领完成后,全军西进,与黄得功部兵马汇合。 黄得功的第九镇兵马,则是从南京城一路西攻,从南直隶一路往攻江西。要将整个江西北部,象广信府、南昌府、袁州府、抚州府、临江府等地,要全部纳入唐军的统辖范围。最终其部兵马,在与刘泽涵的第八镇兵马汇合后,分成南北两部,北部的黄得功部,围攻九江,与左良玉部对峙。南部的刘泽涵部,兵临赣州,压迫据占江西南部的郑芝龙。 三镇将领,齐齐应诺而去,望着这些手下将领离去的背影,李啸一脸欣慰。 从前世穿越过来的他,当然知道,拿了这人口稠密经济繁荣的江南地区,对自已来说,意味着什么。 从现在的史学资料来看,那明代人口分布图中,我们可以清楚看到,在明代时,当时主要的人口,就是扬州,荆州,直隶,还有部分成都。而在这些地方,又是江南一带的人口最多,质量也最高。 对于明朝来说,“江南”一带,才是真正的重要产粮地区,文化中心与经济中枢。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绝非只是随意说说。 早在宋代,江南就是国家的财源赋税的重要基地,《宋书》这样描述江南:江南之为国盛矣。……地广野丰,民勤本业,一岁或稔,则数郡忘饥。……丝绵布帛之饶,覆衣天下。 而明代陆楫著《禁奢辨》中,则感慨地写道:“今天下之财赋在吴越。吴越之奢,莫盛于苏抗之民。”“只以苏抗之湖山言之,其居人按时而游,游必画舱,肩舆、珍馐、良酝、歌舞而行,可谓奢矣。而不知舆夫、舟子、歌童、舞妓仰湖山而待爨者,不知其几也……” 而在这风雨飘摇的明末,这江南一带的财赋贡税,更是国家银粮的根本所在。而在这个苟延残喘朝不保夕的年代里,江南一带的税赋亦是快速增加,同样已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 以至于在明末清初,顾炎武在《苏松二府田赋之重》(《日知录》卷十六)中,就说道:“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东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十九也。”。他同时在文章写到,现在租税太重,“民不能堪也”。 这些文字写于明末,已经是明朝税收的重税期,这也从侧面可以看出,江南一带的富庶以及对国家财政的支持力度有多大。 有江南的人口与财赋加持,加上李啸先进的经济基础,哪怕只在财政方面,放至在整个东亚一带,李啸的财力,都将无比匹敌。 因此,能把这整个江南鲸吞而下,这大明江山的财赋命脉,也将从此尽在自已掌握之中了。 江南在手,天下我有…… 从这一点来说,作为李啸最为接近的对手郑芝龙,眼光就狭窄浅陋得多。他与李啸相比,就象一个土财主,眼中只有自已手下这一亩三分地,完全没有半点着眼全局统制天下的目光。 在唐军从山东出兵南下之际,他非但没有立刻出兵,一则挟制那弘光监国,二则占领整个富庶无比的江南,从而只是一味守住自已的福建、广东、以及江西南部这些基本盘,这般眼光与作派,实在令人无主得紧。 也正因为郑芝龙这般鼠目寸光,胸无大志,才让李啸南下之路,如此顺畅与迅速。 虽然郑芝龙现在挟逼弘光前往福州,让他手中多了一个傀儡,但他让唐军这般顺畅地占领南京,再趁势攻占整个江南,实在是因小失大,格局与眼界都太过狭隘。 说来说去,郑芝龙这人,只能是一个地方小霸主的存在,再指望他能有心怀全局放眼天下的气度与胸襟,实在是太过为难了。 所以,郑芝龙此人在正史上,也一直都是私心自谋,只求经营自家在福建的这一块小地盘,毫无国家与民族概念,以至于清军一打过来,就立刻想着投降清廷,从而保全自家财产权势与这一隅地盘。甚至,此人非但自身前往清廷献降,还不惜出卖那隆武帝朱聿键,卖主求荣,以求清廷赏识,真真毫无气节,又可悲可笑。 可叹郑芝龙这般苦心算计,最终只落得镜花水月一场空。只是不知道,他在被清军押往京师,最终被斩杀于菜市口之际,会不会悔不当初。 在将领都散去后,李啸复与那些降官在殿中闲谈了一阵,这时,忽有礼部尚书钱谦益,一脸犹豫地向李啸走近几步,然后颤声道:“禀唐王,老臣有话要奏。” 李啸冷眼看去,却见此人,便是史书上留下臭名的钱谦益,心下不由得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弘光伪朝初立之际,那钱谦益与史可法等人,暗中推举潞王朱常淓,与力推福王朱由崧上位的马士英意见不同。及福王朱由崧即位后,钱谦益惧得死罪,便毫无廉耻地上书给马士英歌功颂德,马士英见他识时务,虽十分鄙薄其为人,但为了拉拢这个所谓的东林流流,遂推荐钱谦益任南明弘光朝廷礼部尚书。 当然,在正史上,钱谦益最为人鄙薄的,倒还不是这件事,而是那十分著名的“水太凉。” 正史上,清顺治二年五月,清兵近逼南京。兵临南京城下时,他的宠妾柳如是,劝钱谦益与其一起投水殉国。钱谦益沉思无语,最后迫于无奈走下水池,试了一下水后,便说:“水太冷,不能下。“柳如是羞愤欲绝,“奋身欲沉池水中“,却给钱谦益给生生硬托住了。 而此人除了这个著名的水太凉之外,尚有一个更无耻无德的典故。 到了五月十五日,钱谦益率诸大臣在滂沱大雨中,大开南京城门,毫无廉耻地向清军统帅多铎迎降。 史敦《恸余杂记》记载:“豫王(多铎)南下江南,下令剃头。南明民众对此议论纷纷。(一日),钱谦益忽然说:头皮痒得厉害“,突然出门而去。家人以为他去用篦子篦发。不一会儿,剪了头发,留着辫子进来了。 钱谦益忠心降清,自是备受清廷赏识,顺治三年正月,清廷任其为礼部右侍郎管秘书院事,并充修《明史》副总裁。 面对此人如此毫无廉耻的行径,时人有诗讽刺道:“钱公出处好胸襟,山斗才名天下闻。国破从新朝北阙,官高依旧老东林。“ 而现在,见到这个在历史留下臭名的老汉奸,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自已,李啸内心满是抵触与厌恶,却还不得不在表面上故作平静地说道:“哦,原来是钱尚书啊,你却是有何事奏来?” 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 平定江南如卷席 听到李啸的话,钱谦益缓缓抬起头。 他那眼褶很深,环环圈圈的有如蜥蜴一般的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畏惧,他又偷眼上觑,悄悄打量了一下那个高坐龙椅上的李啸后,才犹豫地说道:“禀唐王,先前弘光伪朝,那马士英阮大铖等小人,把持朝政,操弄权柄,大肆迫害我复社生员,实是可恶至极!可恨当时微臣身单力薄,又无权势,只能坐视其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但在下心下,实是无日无时不深深痛恨之!“ 钱谦益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又斜眼偷看了一下李啸的表情。 他有些失望地发现,他这番堂皇表态,李啸却面无表情,完全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钱谦益无法猜透李啸的真实想法,遂又继续说道:“现幸得唐王统兵南下,扫除奸邪,重现我大明之光天浩宇,臣等沾恩带露,何其幸甚。只是现在,那南京诏狱,以及其他诸多州县之中,犹有多旬复社生员关押在系。故微臣希望,唐王能宽大为怀,一扫伪朝之恶,将这些复社生员尽皆放出,让其同沾圣朝雨露,共沐天恩宣化,则微臣感念之至,复社亦是对唐王感激涕零。” 听到钱谦益这般话语,李啸却不觉陷入沉吟。 从前世穿越过来,略略读过明史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复社是个什么组织。 复社说白了,就是一个明末文社。是在崇祯二年时,成立于苏州尹山,系由云间几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等十几个社团联合而成,主要领导人为张溥、张采等人,这些人“形影相依,声息相接,乐善规过,互推畏友。“,成为一个结社组团的读书人团体。 时值明末乱世,张溥等人痛感“世教衰,士子不通经术,但剽耳绘目,几幸弋获于有司,登明堂不能致君,长郡邑不知泽民“,所以联络四方人士,主张“兴复古学,将使异日者务为有用“,因名曰“复社“ 复社的主要任务,固然在于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但又带有浓烈的政治色彩,并以东林后继自任,他们主张“蠲逋租,举废籍,撤中使,止内操“(吴伟业《复社纪事》),反映着“吴江大姓“等江南地主、商人的利益,又与这一带市民阶层的斗争相呼应,因而具有相当广泛的基础。 它的成员主要是青年士子,先后共计有2255人之多,声势遍及海内。该社春秋集会时,衣冠盈路,一城出观,社会影响极大。主要集会有吴江尹山大会(1629),南京金陵大会(1630)和苏州虎丘大会(1633)。这几年间,许多复社成员相继登第,声动朝野,而许多文武将吏及朝中士大夫、学校中生员,都自称是张溥门下,“从之者几万余人“(杜登春《社事始末》)。 在这个李啸穿越而来的时代里,在南京的复社士子,不满于马士英阮大铖等人招摇过市与贪赃误国,曾联名写出《留都防乱公揭》,公布马阮等人的诸多罪状,一时间,街知巷闻,众议纷纷,让马阮二人名声大臭。 后来,马士英、阮大铖拥立福王,把持朝政,对这些复社成员衔恨入骨的马阮二人,立即对那些反对过自已的复社成员,进行了严厉的报复迫害。 诸如黄宗羲、顾炎武、方以智、陈贞慧等复社著名人物,皆被关押入南京诏狱,在狱中被严刑逼供,苦捱度日。而其余的零散复社人物,则被马阮二人借监国之名下旨,严令各州县官员缉拿他们,把这些复社成员统统关押在各州县牢狱,甚至连他们的家属与有牵连的门生故旧,亦同样入狱关押。整个复社势力,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有道是,斩草要除根,出手不留患,马阮等人制造的恐怖气氛,当然不止是要吓吓这些复社人员,而是要一步步地,将他们致于死地。 按马士英等人的本意,是在将他们罪名坐实,罪证确认之后,就将他们全部处斩,从而一举扫除江南之地的全部复社成员彻底铲除,以绝后患。 象现在向唐王李啸禀报的钱谦益,其实也是复社中的一员,只不过,他一见到马士英等人执掌大权之后,迅速地摇身一变,开始毫无廉耻地上书给马士英歌功颂德,一时间,时人皆鄙。 而马士英见他这般识时务,懂进退,虽鄙薄其为人,但钱谦益的马屁着实受用。于是,为了拉拢这个颇有名望的所谓的东林清流与复社骨干,以彰显自已的胸襟与手腕,遂推荐钱谦益任南明弘光朝廷礼部尚书。钱谦益这才逃过一劫,转祸为福,从此在弘光朝中腆颜度日。 只不过,马士英等人没有想到,这罗织罪名的工作,就快要完成之际,那唐王李啸,却忽然带兵南下,一举攻下南京,弘光伪朝廷仓皇迁都,逃遁福州,这样一来,那些被关押在狱的复社学士,才能这般机缘巧合地,侥幸逃得一条性命。 李啸注意到,钱谦益说完这番话后,阶下的其他降官,亦是在偷偷地观察着他,想看看李啸到底是作何反应。 更直白一点来说,就是他们想看看这位唐王李啸的立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毕竟,现在诸如马士英阮大铖等人均已逃走,留下了这些降官,大多是对复社抱有同情或欣赏之情的。如果李啸能顺利释放这些被关押的复社人员,无疑是向他们展露了一种十分可信的亲近态度。有这个态度为前提,那么,复社人员以及他们的同情者,都会在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与弘光伪朝完全不同的光明前程。 见他们这般猥琐而怯懦的探询之态,李啸心下不觉暗笑。 说起来,相比最终顺利拿下江南,什么东林党,什么复社,对李啸来说,都不过是过眼浮云一般,并没有多少值得看重的地方。 并且,在李啸的用人制度中,这样的明末党派与纷争,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益处。 只不过,为了拉拢人心,李啸还是很乐意给这些关入监狱的倒霉蛋们,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光明活路。 毕竟,李啸的过往经历里,他对于明朝的这些读书人,向来宽厚有加,善加使用。纵然不能用,却也一个读书人也未曾加害过。 这个重视读书人,爱护士子的名声,李啸乐见其成,并愿意刻意地加以维护。 所以,在钱谦益说完这番话后,李啸环视众人一圈,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钱尚书之言,以本王看来,甚是有理。想我朝圣恩隆眷,断不容有人挟公报私,操弄权柄。这伪朝旧恶,又岂可让其再继续下去。传本王之令,速将牢狱中蒙冤入狱的复社人员,尽皆释放,如有愿意在本朝为官者,亦择其优者而录之。” 李啸这番话语,顿时在下面掀起了不小的骚动,多名降官纷纷交头接耳私语,面上却满是欣慰与欢喜之色。 他们之所以高兴,其实倒并非完全是为那些复社士子,可能更多的是为了自已的未来前程罢了。所以,当他们见到李啸宽大为怀,将复社人员全部释放,自是爱屋及乌,莫名欢喜。 钱谦益立刻急急下跪,一脸喜色地禀道:“多谢唐王!唐王这般爱护士子,抬举清流,天下读书人皆是感念之至矣!在下在此,就替列位复社士子,多谢大人了。” 其余人等,亦是纷纷上前,向李啸大表感谢之情。 见他们这轮番表情,李啸心下暗笑。不过,在表面上,他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行退下。 毕竟,对于现在的李啸来说,如何尽快拿下整个江南才是最重要,也最为迫切的。 而在现在,顺手救出被那些被关押的复社学员,则只不过是顺手之劳,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李啸把全部心思集中于军事战争之中,却也未免太过小看了这些被放走的复社书生之能量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诸如黄宗羲顾炎武等被放走的书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给他造成大麻烦。 接下来,接李啸的计划,那三镇唐军兵马,在江南一带,攻打杀伐,简直势若破竹,所向披靡。其兵马所到之处,凯歌高奏,万姓归附。 刘泽涵部的第八镇兵马,现在整个南直隶南部如入无人之境,已迅速地将其下州县统统收入囊中。象镇江、常州、苏州、松江、太平、宁国、池州、徽州等,几乎都是一鼓而定,很多地方根本就没有战斗,仅仅是兵临城下,其州县官员便立即纷纷开城投降。 最终,刘泽涵部第八镇兵马,在一个半月不到的时间内,就把整个南直隶最为富饶的东南之地,全部占领完成。随后这第八镇兵按李啸的计划,全军西进,直往江西而去,准备去与黄得功部兵马汇合作战。 而曹变蛟的第七镇兵马,自从南京城一路南下之后,迅速地攻下整个应天府,随即挺进广德州,广德州府不战而降后,曹变蛟随即兵进东南,全军进入浙江孝丰县地界。 孝丰县城迅速开门纳降,曹变蛟马不停蹄,带着整个第七镇兵马,继续东进,兵锋直抵杭州。 见到唐军大军到来,那浙江巡抚张秉贞与潞王朱常淓,一道大开杭州城门,迎接唐军入城,这座人间天堂杭州,终于以完整无缺的方式,落入唐军手中。整个杭州全城欢庆,百姓称颂。 接着,在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里,曹变蛟分兵数部,四下攻击,迅速将整个浙江全境,皆纳入唐军治下。最后,其第七镇的三营兵马,一营驻防杭州及其他重要城市,而其余两营,则一路南下,直抵仙霞关外。 唐军兵临这个入闽的关隘要道,让一心只想保全福建全省的郑芝龙十分恐慌。 他立即从福建全境抽调兵力,让整个仙霞关的驻守部队多达近十万人,希望以兵力与地形优势,让唐军望而却步,不敢进攻。 只是他没有想到,其实唐军已然相当满足于现在的战果,根本就没想再继续南下进攻,只是以这种兵临城下的方式,想给他保持巨大压力,让他不敢北窥浙江。 因此,唐军与郑芝龙部兵马,虽然紧张地隔关对峙,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而黄得功的第九镇兵马,则是从南京城一路西攻,从南直隶一路往攻江西。 本来,这江西北部,原是那左良玉的地盘所在,但因为前段时间,左良玉为了保住庐州府等江北之地不被唐军攻取,从江西北部这样的后方地盘,大量抽调兵力北上支援,整个江西北部,都处于一种极度空虚的状态。 左良玉万万没想到,唐军竟能迅速攻下扬州,径直渡江南下,在拿下南京之后,反而派兵直攻自已薄弱之处,硬是生生地把自已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象广信府、南昌府、袁州府、抚州府、临江府等地,因为几乎没有驻军,基本全是不战而降,迅速地纳入唐军的统辖范围。只有兵力尚为雄厚的九江府,尚在顽强抵抗,算是勉强给自已在江西保留了最后一个支点。 而为了保住这个难得的支点,左良玉万般无奈,只能从湖广之地,继续抽调兵马入援九江。他希望这个位于江西的支点,不会被唐军迅速攻克。 毕竟,九江一克,江西北境尽入唐军之手,那整个湖北东部门户则是完全洞开,唐军当可直攻左良玉的老巢武昌,让左良玉部彻底分崩离析,这可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让左良玉稍稍心安的是,黄得功在拿了整个江西北部之后,亦没有对九江采取强攻之势,反而只是集中了两营兵马,把九江城团团包围,以阻其援救,让敌军坐困愁城。 而在刘泽涵兵的第八镇兵马到达江西后,这座陷入重围的九江城,愈发风声鹤唳,全体守军皆是十分惊恐。因为他们不知道,唐军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拿九江城开刀了。 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 江南改革之忧思 出于九江可能丢失的巨大恐惧,宁南侯左良玉立即决定,现在要壮士断腕,以求自保了。 他急急下令,让驻守庐州府的金声桓部,再不要与唐军第六镇兵马硬抗,而是全军立即突围出城,西撤到湖广的黄州府,以麻城为据点,确保唐军第六镇兵马不得继续西进。 而驻守安庆府的王德仁部,则全军退至安庆与湖广交境的宿松城,从而缩束战线,并以雷水与雷池湖为凭依,抵挡唐军西攻。 左良玉这般安排,相当是主动放弃了南直隶的最后二府庐州府与安庆府,从而让驻守麻城的金声桓部、驻守宿松的王德仁部,驻守九江的郝效忠部,这三部兵马,能互为犄角,一道守卫湖广边境,以确保自家的基本盘,不至丢失。 左良玉这般仓皇应对,倒是让唐军第六镇兵马,基本不战而获庐州与安庆二府,至此,整个南直隶,终于近乎完整地落入李啸手中。 而金声桓部在全军突围之时,不得不与围城的唐军狠狠地打了一场,最终,在付出了近半人员伤亡或被俘的惨重代价之后,他们总算逃出生天,一路退至麻城。 让左良玉没想到的是,到了现在,唐军却并不急于来攻打他,反而是在刘泽涵部兵马进入江西后,又开始了新的作战计划。 左良玉恼火地发现,唐军只是让黄得功部兵力,全力集中围堵九江城,刘泽涵的三营兵马,则是兵分两部,一部一营兵马直抵南昌府的宁州,以威胁左良玉的湖广下部,让其不敢再抽调兵力去入援最东边的三部兵马。 另外二营,则是继续南下,分别收复了吉安府与建昌府,以互为犄角之势,威胁郑芝龙部所在赣州府。 唐军这般部署,完全出乎了左良玉预料。只不过,现在南直隶的庐州府与安庆府两地,以及除了九江城外的整个江西北部,皆已失去,悔之何及! 至此,李啸当日的作战计划,全部得以实现,尤其是现在随着两镇兵马进军江西,让整个江西仅有九江城与赣州府尚在敌手,其余地界,皆是唐军地盘,这一作战成果,大大超出预期,让李啸十分满意。 按李啸的战略构想,到现在为止,主要战役基本结束,唐军与左良玉部及郑芝龙部,重新形成了新的对峙之势。 这个暂时停歇的态势,当然是唐军主动造成并控制。之所以暂停进攻,是因为李啸考虑到,如果自已再继续用力追击左良玉或郑芝龙部,会导致战线拉得太长,兵力亦有不敷使用之嫌,而且就连后勤补给也不一定跟得上。 万一不能速胜,而与左良玉或郑芝龙打成胶着之态,那么,诸如流寇、鞑子还有那在四川盆地的张献忠部,极可能皆会蠢蠢欲动,侵扰自已地盘边境,这样的话,唐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回防,如何应对这些外寇的进攻,将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之事。 因此,在唐军已然得到了明朝最精华部分的土地之后,暂缓与各方交战,全力消化吸收这些新得地盘,当为最重要最迫切的事情。 现在,这明末江南最为严重,也最为迫切要改造的问题是什么呢? 李啸认为,最严重也最迫切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土地兼并严重,二是流民及失业者数量极多。 先来大致说说明末土地兼并的情况。 明朝末年,土地集中已到了空前的程度。王公勋戚和地主豪绅疯狂地兼并土地,大多数的农民相继失掉土地。从全国范围来看,一个普通的地主就占有几十家佃户。而在浙江和福建,有田的占十分之一,为人佃作食力的占十分之九。诸如北京、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湖广等地的绝大部分的腴田,都被王公勋戚和地主豪绅侵占。 一般地主豪绅通过豪夺巧取,“求田问舍而无所底止”。江南的缙绅富室占田少者数百亩,多者数千亩,乃至万亩。河南的缙绅富室,占田少者五、七万亩,多者至十余万亩(郑廉《豫变纪略》卷二)。 这样的情况,在这富饶的江南之地,情况则是更加严重。并且这种土地兼并,在江浙一带,还有一种比较常见的土地兼并模式。 这种模式,就是某一地方豪强大族,占据一个地方,然后排挤非族内人,将非族内人土地霸占,形成一个地区的土地兼并。 在《徽州府志》里,记载的许多名门望族,都是通过这种方式确立了某一族在一个地方立足。这也是为什么,在南方地区,很多地方的村子只有一个姓氏的原因。因为那些没有势力的小门小族,都被当地的一户大族,用各种方式给挤兑走了。 但江南一带,却并没有发生象西北一带一样,因为大规模的天灾而导致流民大增,以致揭竿而起的事情,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时因为,在以江南为代表的富庶地区,大量破产农民迫于生计离开土地,转投临近的工商业中心成为新的雇工群体,从而以此方式,暂时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 而在西北地区,土地兼并的后果,就要比江南一带要严重得多。 西北地区的土地兼并后,虽然程度没有江浙一带的严重,但破坏性却更强,就在于西北地区的土地兼并,一是容易发生在自然灾害时期,二是土地兼并后造成大量流民。 西北地区因为自然灾害和土地兼并,使得大量农民失去土地,但是西北地区的经济和环境,却没办法给失去土地的农民提供活路,从而创造了大量流民。这些流民,没有土地,西北地区又无其他经济,流民为了活下去,只得给地主当佣农,但佣农的数量始终有限,缺乏出路的失地农民往往只能选择落草为寇,或是被迫揭竿而起。这无疑会给整个国家,造成深重的灾难与悲剧。 所以,土地兼并这种事,在中国不同地区引发的后果都不是一样的,绝不能用江浙一代的土地兼并情况,去理解西北一代地方的土地兼并。 而且,江南一带的土地兼并,从某种意义说起来,其实对整个市井社会的形成与发展,还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林次崖先生文集》:“今天下之民,从事于商贾技艺游食者,十而五六。” 《四友斋丛说》:“昔日逐末之人尚少,今去农而改业为工商者,三倍于前矣。昔日原无游手之人,今去农而游手趁食者,又十之二三矣。大抵以十分百姓言之,已六七分去农。” 《嘉靖11年3月制策》:“游民众则力本者少,异端甚则务农者稀。……,小民无所利于农也,以为逐艺而食犹可以为苟且求全之计。……大率计今天下之民,其有田者一二,而无田者八九也。” 《苏州府志》:“聚居城郭者十之四五,聚居市镇者十之三四,散处乡村者十之一二。” 而据大量的明史资料记载,整个江南地区,农业人口从明中期的四五成逐渐到明末的一二成,大量人口流入城市,为城市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工人口。 而随着市井社会与商品经济的发展,中国的那早期雏形的资本主义,就对整个世界造成了极其强大的冲击力。这一点,就连作者在看到以下的资料,都不觉惊到了。 这些资料,来自樊树志的《晚明史》。 “至迟到1580年代初,中国的丝绸就已经威胁到西班牙产品在美洲的销路了。17世纪初,墨西哥人穿丝多于穿棉,所谓穿丝,大多是穿中国丝绸。” “实际上,中国对西班牙殖民帝国的贸易关系,就是中国丝绸流向菲律宾和美洲,白银流向中国的关系。” “以至于墨西哥总督于1611年呼吁禁止中国生丝的进口。但是到了1637年情况愈发严重,墨西哥的丝织业都以中国丝为原料,墨西哥本土蚕丝业实际上被消灭了。邻近墨西哥的秘鲁也是中国丝绸的巨大市场,中国丝绸到秘鲁的价格只抵得上西班牙制品的1/3。从智利到巴拿马,到处出售和穿着中国绸缎。” “中国丝绸不仅泛滥美洲市场,夺取了西班牙丝绸在美洲的销路,甚至绕过大半个地球,远销到西班牙本土,在那里直接破坏西班牙的丝绸生产。” 这样只处于萌芽状态,依然极其幼稚与不稳固,却已给当然的世界经济秩序,造成了这般强力的冲击与影响,可见这江南一带,发展商品经济的潜力有多大,将来可达到的成就,又能有多高! 相比明朝开始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给社会带来的勃勃生机与崭新力量相比,那所谓的大清盛世,是多么地可笑又可悲。 清朝康熙年间,“盛世滋丁,永不加赋”,被后来的鞑粉鼓吹为旷古绝世的巨大成就,只是,这历史中的真实含义,真的如他们所说吗? 非也。 因为,所谓的永不加赋,是指只征收固定人头税,然后把收税的重点集中到田税上。 这真的是仁政吗?为何到了现在大多数国家都要交纳个人所得税,反而不采取此“仁政”? 其实,此策实际上是社会大倒退,是把人口与土地严格的绑定起来的残酷措施,使得各地官府,为了所谓的政绩与治功,不得不竭力压制一切新生的经济力量,而把尽可能多的人口,转为最基本的耕田人口,并极力压制无土之人(如工人、商人等)的生存空间。这种愚昧而落伍的残酷做法,与同时代欧洲的圈地运动,迫使农民进城务工,让整个国家转变为工业化社会的做法截然相反。 因此,康熙的这种做法,仅仅是出于要对社会强力管控,防止社会出现清廷无法控制的不良因素,从而人为大幅缩减了其他行业的生存空间,让治下百姓只有从事农业才能生活,这样鼠目寸光,无视时代潮流的愚蠢做法,相对明朝的经济体系,无疑是大踏步的后退。 甚至可以说,有清一代,是从士农工商各司其职的中国传统职业安排,通过强力的人为手段,变成了仅有士农两个行业,让中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农业国,彻底灭绝了工业化的希望。最终在一百多年后,让中国遭受了数千年未有的战败与屈辱,拥有了那一段噩梦一般,充满了弹孔与血泪的历史。 行文至此,估计很多读者会问,那么,照这么说,既然江南一带的土地兼并对社会有这般促进作用,那作为实际统治的李啸,就可以对江浙一带的土地兼并放纵不管,任其自流了吗? 当然不行。 因为,江浙一带,虽然土地兼并问题不严重,虽然没有太多的流民问题,却有很严重的个问题。 那就是,江南一带的财税,基本上处于收不上来的状态。 为什么会收不上来呢? 因为土地兼并,集中到了地主官绅阶级手中,而他们可凭借自己的特权和法律的漏洞,大规模的集体逃税漏税。整个江南一带,积欠的税赋,多达几十年之久,让整个国家出现了严重的财政亏空,这个问题,无疑是相当的触目惊心。 大明朝的灭亡,不是直接亡于土地兼并这一条,这种说法,并没有问题。可大明朝灭亡的根源就在于,过于严重的土地兼并,让国家在丧失了大量的财税收入后,已彻底摧毁了王朝的内部结构。 而财政的捉襟见肘,也决定了明朝无法从制度上,建立足够抵御外侮,镇压起义的军队。导致无论是外患还是民变,都是不断壮大,无法遏制,这也更加恶化中央的财政。 到了这一步,整个国家,就像一个严重失血,同时又失去了造血能力的病人,整个身体对外界的侵袭,已然没有了有效的抵抗力,任何一个小小的外在伤口,就能使他感染而死,这对于国家与民族来说,真是巨大的悲剧。 对于这样的情况,来自后世的李啸,自是洞若观火,了然于心。 所以,他绝不允许,在自已的统治范围内,还继续让这样畸形的社会模式,再继续下去。 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基本田与富余田 李啸沉思良久,决定对于江南一带的土地兼并情况,首先采用与山东类似的做法。 那就是,由各地地主或自耕农,自行审报自家土地,然后由官府核查比对,以此方式,来先进行田亩测量与统计。 在山东时,李啸推行了这样的政策,可谓别出心裁。当时山东当地的地主们,以为李啸这样做,是为了将来收税方便,故皆尽量少报自家的土地,以求到时可以大大减少上缴的税额。 结果没有想到,李啸随后就派人核查,将地主那些瞒报的土地,当作无主之地全部没收,让全山东的地主,大大地吃了一个哑巴亏,简直可以说是,悔之无及。 因此有了山东的先例在前,现在的江南一带的地主豪绅都聪明了,个个都按实数审报,丝毫不敢作假。他们以为,这样一来,李啸就会对他们毫无办法,从而最终只能默认现状。 最终,李啸安排的人手在各地亲自核查之后,发现其上报的土地数量,与实际田亩之数,倒也差相仿佛。可见,有山东地主的惨痛教训在前,这些江南的地主们,倒是个个精乖得很。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完全没事了么? 他们完全低估了李啸的狠辣与手腕。 在当年的十二月底,离过年前还有数天时间,整个李啸占领的江南地区,各个州镇的街头巷尾,都了一封长长的新告示。 告示中,李啸规定了一项全新的政策。 即江南当地的地主财绅与自耕农们,每家每户,最多只能保留田亩数量为200亩,这项规制,被称为地户基本田。这些基本田所缴税额,淮河以北之地,暂与山东一样,而淮河以南之地,与山东土地相比,每亩多收两倍。 之所以江南这一带的土地,要比山东这样的北方之地,田税数额要多两倍,倒不是李啸存心欺压,而他在仔细考虑了当地的田亩产出后,才作出的慎重决定。 因为,江南所谓的“重赋”,其实是与其经济发展水平相适应的。在明末时期,生产技术的创新、新品种的引进,自然条件的优越,使得江南地区在农业产量上,远远超过北方地区。 “苏湖熟,天下足”,这句俗语,已充分体现了这一地区的农业生产在全国居于举足轻重的地位。 早在北宋时,范仲淹就说:“臣知苏州,日点检簿书,一州之田系出税者三万四千顷。中稔之利,每亩得米二石至三石,计出米七百余万石。” 而到了南宋,高斯得则说:“浙东浙西之处,上田一亩收五六石,故谚曰‘苏湖熟天下足’” 而在明朝时,明人谢肇淛也指出:“北人不喜治第而多蓄田,然硗确寡入,视之江南,十不能及一也。” 甚至到了清朝时,清人尹会一也说道:“北方地阔,一夫所耕,自七、八十亩至百亩,力散工薄。” 因此,如果只是因为苏松田赋,高于北方地区即认为是重赋,显然没有考虑地区之间经济水平的巨大差异。 而李啸之所以规定了200亩为限的基本田,而没有如后世那般残酷而坚决的打土豪分田地,实则是因为在国家尚未完全统一,民众思想尚未达到近现代水平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最大限度的改良与妥协。 因为拥有200亩的地户,在人口稠密土地较少的江南地区,已将大多数的自耕农与中小地主包括在内。要知道,在明末江南,拥有30亩以上的田土,便足以称为当地的富户与地主了。而普通自耕农,一般皆只有两三亩地,甚至只有几分地。 这样一来,李啸通过适当的妥协与退让,大大减少了自已的对立面。现在他要坚决对付的,就只有人口只占少数的大地主与大豪绅了。 此上,是李啸制定的基本田状况。而那些土地更多,占地更广,动则成千上万亩田土的大地主大豪绅,他们超过200亩的多出土地,被称为地户富余田,官府并不强迫没收,但是,这样地户多余田,却要他们每亩多缴纳,相比基本田多出十倍的田税。 十倍于基本田的田税,这可不是小数目。 这样一来,那些大地主大豪绅的利益,自然是极受损害,甚至可以说,李啸这样的做法,相当于是在逼他们与官户做对了。 听上去,这象是在官逼民反,或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只是李啸有这么傻么? 当然没有,因为,他在给压力的同时,也在给他们出路。 那就是,他在告示中明确指出,若这些大地主大豪绅感觉负担不了这样大额的田税,可以将这些富余田,向官府抵押折现。 而官府在收购这些多余田时,亦不会就此压价,而是会派出公证人员,监督官府以比市价高出一成的价格,进行土地收购。 现在的李啸,财源广进,金银颇丰,对于收购这些土地的财力,根本就不在话下。 这种给了具体出路的做法,李啸认为,可以大大减少这些大地主大豪绅的反抗烈度,从而让他们不至于与官府一味顽抗到底。 而且李啸这样设计如此之高的田税,其实还堵住了这些大地主们,另外的一条对官府的冷暴力对抗之路。 那就是,如果李啸对这些田土定的税额,仅设定为基本田的两三倍的话,那这些大地主与大豪绅,当然可以将那些富余田,全部改种桑树或棉花,通过这样的经济作物的高额利润,来抵消李啸增加的大量田税。 因为,现在江南地区的手工业,已然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带动了极其旺盛的生丝需求,以及织布用料。种桑种棉的收益,远远高于种稻的收益,整个江南地区,各类土地也早已由种米向种桑蚕逐渐转化。 明朝江南的粮食产地,集中在吴淞地区,而这一地区也同是丝绸的产地,这就出现了桑稻争田的矛盾。桑蚕业有推动了纺织业,纺织业发展最终演变为城镇化和资本主义萌芽。 蚕桑和丝织业中心,基本集中在江南一带,且分布较广,诸如太湖流域和浙西杭州、嘉兴、湖州等地,都开始大量出现丝织业市镇。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象苏州府吴江县的盛泽镇,原为一个荒村,弘治初年居民也不过五、六十家,可谓荒凉而普通。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当地居民,开始大量从事丝织业,到嘉靖年间,就已发展成市,至万历、天启间,则更是成为全国闻名的丝业巨镇。 据当年欧洲传教士记载,仅松江一地(现上海和苏州)就有20万织布工人和60万纺纱工人,这个庞大的数字,几可与早期进行工业化的英国相媲美。 这样的转变,从人类的趋利性角度来讲,其实很好理解。 一家农种一亩田,如果是种稻,得米三四石,不过三四两银子,若是种桑养蚕,得丝一担,就是三十几两银子,即使朝廷收米为税,买米上缴,就他个人而言,收入也远远高于种稻。这样,自然而然,他就会转向种桑蚕。 而这样的城镇化,则导致明朝江南的粮食逐年上涨,当然,相比种田,江南地区人民的收入,也对应上涨,因此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造成过大的危害。 只不过,这粮食涨价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快了,最终达到了民众难以忍受的程度。 在明史研究的全国米价表中,17世纪20年代的平均米价,已达到了17世纪10年代的1.6倍,显示出了急剧的上涨趋势。而人民的收入增长,则是远低于此数。 人是铁,饭是钢,收入不增,这粮食却还是得吃。那么,没有钱,吃不起,怎么办? 那就抢呗。 崇祯时期,仅在苏州和松江府等地,就多次爆发抢米风潮,抑或者抗租,还有人起义造反。 看明史记录,崇祯11年8月,洞庭东山的盗贼谋划起事,被巡抚都御史张国维镇压,后来余党又再次起事,仍然被制伏。 同年11月有奸恶借蝗灾为谣,讹言倡众抗租,各地人民纷纷响应,千余人聚集焚庐劫资,终被知府牛若麟镇压。 崇祯13年6月,苏州府城发生抢米暴动。 崇祯14年正月,苏州府城的市民暴动抢米。 …… 这样的明史记录,真真让人望之叹息。 那么,1640年苏州的大米有多贵呢?100个铜钱一斤,也就是大约50-100元人民币一斤。 想想吧,一个3口之家,每月要花3000元人民币买米,一个月的食品成本就到4000元以上,那是个什么概念,说是仅仅为了吃饭而活着,亦不为过。 所以,粮食危机的本质,是粮食的生产不足,导致粮食过度市场化,以及在市场化作用下,导致的粮价飞涨。 在中国江浙和珠三角地区,无论是明末还是现在,粮食都是高度市场化,基本上,所有人都需要从外购买粮食。江浙地区原本是粮食主产地,现在却因为耕地变化,变为粮食外购区。最终因为粮食供应不足,而变成了粮食危机。 而在现代,最近也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 这场旨在推翻中东地区各独裁政府的革命,其根源就在于食品价格膨胀。 要知道大多数中东国家,因为地理环境恶劣,他们的食物50%或者以上都要依靠进口,这就使得他们在大宗商品价格波动面前的地位非常脆弱。 比如在埃及,食品价格通货膨胀率,在2011年年初,就达到了惊人的19%,埃及人的生活成本骤然提高到难以承受的地步,国家与社会,立即开始出现大规模动乱,最终导致起义与兵变,让现任总统穆巴拉克,不得不引咎下台。 而在更早前,例子其实也有很多,象法国在1788年和1789年的连续粮食歉收,使得面包价格飞涨。原本就度日维艰,食品开支占普通工人平均收入的50%的法国人民,日常食品开支却猛增到了88%,整个法国社会迅速地陷入危机,最终,大革命爆发了。 当然,现在李啸治下,因为有了台湾、东南亚以及澳洲的大量粮食生产,特别是有了红薯与马铃薯这样的经济作物存在,哪怕整个江南地区,全部变成桑田与棉田,李啸的粮食供应,亦是充足有余,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可以确保粮价平稳,让绝大部分普通人,都能承担得起。 所以,为了防止地主豪绅们,用桑田与棉田的利润来采购粮食,然后充抵田税这条歪路。李啸才决定,用这样大额的田税来吓退他们,让他们不能再打歪主意,从而最终只能乖乖地把富余田,在心甘情愿的前提下,全部赎买给官府。 而李啸之所以下定决心,定要从这些地主豪绅手中夺回这大量的土地,主要是出于以下三方面考虑。 第一点,就是通过赎买土地的方式,把这些地方势力极大的地主豪绅势力大大压缩,让他们交税纳赋,吐出余田,不能再象以前一样,仗势着土地优势,横行乡里,作威作福。并且以此方式,减少地主家的佃户人数,尽可能地减少人身剥削。 第二点,便是把这赎买回来的田土,以每户两三亩的方式,发放给失地的佃户以及外来的流民,让他们得以在这块土地上生存下去。 因为现在的江南,虽然有大批的失业者与流民,得以在工坊中栖身落户。但因为各省皆是战乱,流民数量实在太多,江南一带的工坊,还是难以吸纳全部的人口,这各个州县城镇,大街小巷依然满是流民,故而为了社会稳定,还是需要有大量的土地来安置他们。 第三点,则是李啸把这些富余田掌握之后,可以将这些多余田土,以国家计划的方式,全部改种为桑田与棉田。这样一来,因为物料来源充足,既可以继续扩充工坊的规模,又可以由于自已掌握了绝大多数的土地,故在生丝与棉球方面有绝对的定价权,这样便可防止那些地主豪绅搅乱市场,随意抬高物价。从而以这种方式,对江南的丝绸与棉布市场,加以强有力的管控,力保其稳定而有序。 这项基本田与富余田的政策,终于全面实施之后,一件令李啸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 哭庙与廷对 在告示发出的第五天,一个天气十分寒冷的日子,唐王李啸在乾清宫中,收到了时为应天巡抚左懋第的紧急奏报。 “唐王,不好了!不好了!” 时近过年,江南一带天气寒冽冷风萧萧,这身形瘦削的左懋第,却是跑得一脸热汗,气喘吁吁地从乾清宫宫门急急跑入。 端坐于乾清宫花木楠椅上的李啸,手捧清茶一盏,正在细心吹拂,忽见左懋第这般匆忙跑来,不由得眉头顿是一皱。 “仲及(左懋第字),何事这般惊慌,嗯?” “禀大人,不好了!现在南京城中的孔庙中,一大帮书生士子,正在那里聚众哭庙呢!”左懋第跑得气喘如牛,一脸急色地对李啸大声禀道。 “哦,竟有这种事?”李啸的脸上,骤然凝重。 “唐王,你可能不知道,这哭庙,是我江南一带特有的习俗呢。”左懋第见李啸一脸严肃,以为他还不明白哭庙是怎么回事,遂又急急解释道:“这哭庙之事,在南京苏州这一带,是流传已久的习俗。我江南之地,经济发达,人文荟萃,那些来自殷实之家资财丰厚的读书人,尤其是复社中人,常常聚众清谈,评述时政,倒是成为一股重要的社会力量呢。” 见李啸听得仔细,左懋第又禀道:“唐王,这些复社学子们,每当官府有不法之事或不当之举,那士子们每每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祖师爷孔圣人哭诉。更有甚者,随即召集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要知道,在这江南一带,,这人多势众的读书人“哭庙“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视而被迫采纳呢……” 左懋第絮絮叨叨地低着头说到这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李啸,已是面如冰霜一般寒冷。 “你直说吧,他们此番哭庙,就是对本王之新政大为不满吧。”李啸打断左懋第絮叨的禀述,开门见山地发问。 见李啸说得这般直接,左懋第有如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兔子一般,瞬间失言,他畏惧地望着上头的李啸,嘴巴嗫嚅地不敢再往下说。 “唐王,这,这……” “从实说来!” “大人,正是如此。”左懋第一咬牙,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又继续道:“唐王,请恕在下言语不当。当日,你的告示一发,立刻就在整个江南,引发了强烈的反响与骚动。那江南各地的官绅人家,对于唐王要收士绅税赋一事,皆是极为不满。更对你将田土中的富余田加收十倍重税之事,深深怀恨在心。故而,那些富户地绅中那些已有功名的士子,便想了个法子,要联合起来,给大人你一个难堪……” “所以,他们就齐来南京的文庙,向孔夫子像一起嚎哭,以此方式,来向本王表达不满,宣泄仇恨,是吗?”李啸冷冷回道:“那他们哭完之后,接下来,该是要鼓动不明真相之民众,一齐来向本王发难了,是不是?” 李啸的话,直接而犀利,让左懋第不觉浑身一颤。 一时间,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李啸直视着他闪烁的眼神,又问了一句:“仲及,本王且问你,你对本王这项政策,却是作为观点?” 李啸的问话,让左懋第的神色顿时更加难堪。 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李啸,自然知道,这位原弘光伪朝的兵科给事中,后被自已提拔为应天巡抚的左懋第,是个什么样的人。 左懋第,字仲及,号萝石,山东莱阳人。在正史上,他曾担任南明赴清谈和使者,后被清扣押,宁死不降,最后被多尔衮斩杀于菜市口,后人称“明末文天祥“。 也正是因为,看到此人身上,有如此刚正不阿一腔正气的可贵品质,李啸平定江南后,立即将他从一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给大力提拔为应天巡抚。 而左懋第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他曾是文社山左大社(复社分支)的主要成员。据《莱阳县志》记载,山左大社91名成员,莱阳人占了十之六七,而左懋第与堂兄弟左懋泰、左懋芬、左懋桂、左良辅等,则为其翘楚。他们经常参加交游聚会,切磋学问,评说时局,可谓指点江山,文名远扬。 也正因为他的复社身分,他在弘光伪朝中饱受打压,郁郁不得志,算是弘光一进的边缘人物。、 在正史中,也正是因为这个复社成份,被马士英阮大铖等人深为忌恨,后来,便被马士英等人指派为与清廷谈判使者,派去清廷送死,实行见不得人的借刀杀人之策。 因此,李啸询问左懋第之意见,实际上也是想了解这位曾经的复社骨干,对自已所施行的政策的真实想法。 左懋第躲避着李啸犀利的目光,他在心下紧张地盘算,看看自已到底该如何回答,方为合适。 最终,他咬了咬牙,拱手禀道:“唐王,微臣窃以为,大人此项计策,太过操切,实有不妥。” “哦?你且详细说来。” “唐王,你这项政策,虽有诸多好处,但你这般实施,实是撼动了江南一带的大地主们的根本利益呢。”左懋第一脸忧色地说道:“想来我大明开国至今,向来优待士绅,安有这般通过大量加税,而从其手中强夺田土之事乎?纵然官府可按市价赎买,但土地乃是大地主大豪绅们的存身根本,若皆被大人以这般手段夺了去,却是又如何甘心。” “是吗?连你都这么看的话,那些大地主豪绅,可是打算与本对抗到底了么?”李啸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冰冷。 “唐王,事情尚未至此。”左懋第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又急急言道:“现在复社诸生,尚且只在文庙中发泄不满,事情并未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唐王能及时收手,暂缓实施这项争议极大的夺田措施,相信那些复社学子也会明白大人的苦衷,从而……” “够了!”李啸打断左懋第的话语;“哼,本王此举,乃是多日熟思之策。你以为,只是本王一时闲得无聊,随意想出来的么?本王还没无聊到消遣度日自寻烦恼的地步!” “唐王……” “仲及,现在江南的严峻局面,难道你这个应天巡抚真不清楚吗?”李啸神情十分峻厉:“现在整个江南,虽被我唐军大部平定,但各地的土地兼并情况极其严重,失业民众以及外地流民遍布州县街巷,这些人简直就是一捧捧堆在一起,随即可以燃起冲天大火的柴草啊!之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未发生大的动乱,完全是因为本王的军队在各地强力弹压,流民畏我军之势,方未遍起骚乱。只不过这样的局势,若不尽快改变,又岂得长久?!” 李啸顿了下,又继续道:“而本王之策,总的来说,便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让那些大地主大豪绅,分出富余之田,安济流民与失业百姓,从而消弥社会不安定之因素。此为安定社会的根本之策,岂可因那些地主豪绅的反对而加以更改或暂停?更何况,本王能出比市价更高的价钱,来赎买他们的田土,他们又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呢?难道一定要吃相这么难看,把所有的东西都一个人全吞入肚,不给他人半点残羹剩饭,要让整个社会日渐糜烂,让整个国家矛盾不断尖锐深化,才是唯一的出路吗?真真岂有此理!” 说到这里,李啸亦开始动气,他恨恨道:“这些书生,白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全不为国家为百姓考虑,实是可恨。他们出于一已之私,为了自已家业不受半点损失,便来闹这哭庙之事,真真成何体统!这般私心自用,不顾民生,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他们也不想想,若流民起事,江南动荡,他们的家业,纵是现在的千倍百倍,又能保全几何,只怕到时后,连这卿卿性命,亦是难保呢!” 听李啸说完这里,左懋第已满头是汗,他唯唯诺诺,再不敢与李啸对视。 见李啸终于不再说话了,左懋第才一脸犹豫地抬起头,向李啸问道:“唐王,那现在的局面,却该如何收拾,方为合适?” 李啸沉默良久,便缓声道:“仲及,你去文庙之中,把那几个带头的,带到宫中来,本王要亲自接见他们。” “唐王,这……” “不必多说了,你且去便是。你放心,本王纵说不过他们,亦要分化瓦解他们,令他们再难抱团。”李啸嘴角,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左懋第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约过了一个时辰,左懋第带着一众书生,来到乾清宫外。 望着宫门口那些影影绰绰的书生人影,李啸不觉一声冷笑。 左懋第撇下众人,首先急急入宫,他拭着汗水回道:“大人,这差事可真难办哪。下官刚到文庙外,还未入其中,便在文庙门口被复社的黄宗羲等人给拦住了。这家伙厉声质问在下,说我此番前来,是不是要来拿人。还说什么若要拿人,就先把他一人带走便可,不必连累他人。“ ”哦,这个黄宗羲,竟是这么胆大么?要知道,此人才被本王从监狱里放出来不久呢。” “是啊,微臣见他挑头阻拦,心知他必是这群书生中的带头之人,便立刻对他解释道,本府此来,不是前来拿人,而是奉唐王之命,特别带他们几个带头的,去宫中见唐王,与唐王当面议事。” 未等李啸回话,左懋第又道:“下官这般一说,黄宗羲立即表态,愿意随本官去见唐王。而文庙中的那一众读书士子,亦是人人踊跃,叫嚷着皆要入宫去与唐王论谈。一时间,人声鼎沸,喧嚣不已,就连附近的百姓与流民,亦是纷纷跑来看热闹,倒把文庙前的大半条街都堵满了。” “哦,竟是如此……” “下官见人愈来愈多,为恐人多滋事,便对黄宗羲说,由他挑出几个读书人作为代表,与下官一同入宫与唐王叙谈便可。不料,下官这条建议,遭到了一众学子的坚决反对,他们表示,要去同去,要死同死,皆是要一齐来见唐王,方可罢休。” 听左懋第讲到这里,李啸捋须不言,脸上却是泛起淡淡微笑。 左懋第抹了把满脸的汗水,又禀道:”只是这文庙之中,至少聚了百余名士子,如此势众,焉可尽带之入宫。故下官好说歹说,又让那黄宗羲代为劝解,才从其中挑出十七名领头的士子,令他们随本官入宫而来。我等一走,那其余的士子与一众围观百姓,方渐渐散去。现在,这十七名学子,皆在宫门外等候,唐王你看……” 李啸点了点头,便对左懋第道:“既如此,就让他们一齐进来吧。” 左懋第略一犹豫,便立即应喏,随即转身外出,将门外那一众士子,带到唐王李啸阶下。 “拜见唐王!” 左懋第首先跪下,那一众书生略一迟疑,亦纷纷在阶前下跪。 端坐花楠木椅上的李啸,缓缓地看了一遍,下面那呼啦啦跪了一片的士子书生,心里却是莫名的感慨。 从前世穿越过来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复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白了,所谓的复社,只不过是东林党后期的一种更为有效的组织方式罢了。 要知道,仅在南京城中,有名有姓的复社人员,便是有数百人之多,而无名无姓的底层东林复社党人员,则足有数千之数。 他们当中,九成以上江南本地的士绅地主出身,多半又有秀才或举人的身份,他们平时虽然有不少是品行不良的浪荡公子哥儿,不过也有相当一部分有学问又能洁身自好的儒士,所以在南京和江南等地都有极好的名声和威望。 而且可以说,在整个江南地区,东林党极大,相比其他政治势力,他有三项十分巨大的优势。 第一,东林党人中,多为在朝中任职的官僚成员。虽曾被马士英阮大铖等人大力打击,朝堂之中的官员被黜职查办了许多,但在朝堂之外,依然有大量的秀才举人做为梯队准备,这样强大的官场力量,绝对不可小看。 第二,则是东林党经营多年,在江南之地,拥有强大的财力物力和声望,诸如钱谦益徐允爵之类,在这里有威望有人脉,在官场更是有同年有同党。在正史上清兵南下之际,东林党们一呼百应,常常一竖义旗,就能召集起几千农兵出来,虽然这样的业余队伍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也能看出来,东林党与复社人员,在江南地区的影响力有多么庞大。 第三,便是东林党自成立以来,有几十年无数先辈在与各种党派斗争时积累出来的丰富斗争经验,小则扣帽,大则人身攻击,定要让对手身败名裂,难以翻身。从东林者,便为同道,不从者,便是仇敌。这可东林党这几十年来,百试不爽的妙招。 而就在李啸尚在沉吟之际,下面一个声音,已是朗朗响起。 “唐王,学生黄宗羲,此番入宫,实有番内心之话,要对唐王直说。” 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啸俯眼下看,却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清瘦书生,正对自已眈眈而望。 李啸在心头,迅速地回忆了一遍史书中对黄宗羲的记载。 黄宗羲,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人。字太冲,一字德冰,号南雷,别号梨洲老人、梨洲山人等,一般称其为梨洲先生。 他是明末清初十分有名的经学家、史学家、思想家、地理学家、天文历算学家、教育家。与顾炎武、王夫之并称“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 而在历史上,黄宗羲的思想,很多地方,可谓超越了他的这个时代。 他提出“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民主思想,说“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主张以“天下之法“取代皇帝的“一家之法“,从而限制君权,保证人民的基本权利。 黄宗羲的这种超越时代的政治主张,大力抨击了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对于后世民主政治的发展,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他的学说,对于清末反帝反专制斗争,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见到这位在历史上负有盛名的著名人物,以这种一种姿态与自已对视,李啸心下,有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情感。 最终,他缓缓开口:“原来,你就是黄太冲啊,这次哭庙之举,想必是你倡举发动的吧?” “正是学生。”黄宗羲直视着李啸,毫不客气地接话道:“唐王,恕在下直言,我等学子,之所在文庙聚众而哭,实为对唐王之土地政策大有不满。” “哦,是吗?那本王倒要好好听听,你们倒是有何不满了。”李啸脸色十分平静。 见李啸态度平和,反向自已发问,黄宗羲深吸了一口气,他大声回道:“唐王,学生先想问下你,华夏上下数千年,列朝列代的圣君贤相,安有不与士绅共治天下之理乎?现在倒好,唐王你方下江南,赶走弘光伪监国,不求如何获得士绅支持,不想如何尽快安定国家,便要违背大明不与百姓争利之祖训,大刀阔斧毫不容情地进行所谓的改革施政,竟欲巧取豪夺取士绅之田土,以满足一已之私欲,实是大寒士绅之心,大夺士人之气也。唐王此举,毋乃太过乎?” 黄宗羲这番话,配合他义奋填膺的表情,展现出一幅为国请命义不容辞的慷慨模样。他的话语一完,下面跪着的一众书生,立刻纷纷附合,表态赞同。 “太冲说得是,自古家国天下,安可不顾士绅之诉求之理。士绅者,国家之柱石也,若这士绅皆是反对,这国家岂非动荡无比,唐王这政策,又如何可推行得下去呢?” “就是,唐王此举,太过操切,罔顾实际,若天下士绅利益皆损,这大明岂非基石崩塌,安得长久乎?” “是啊,士绅乃是治下之根本,岂可轻待,遑论强夺?切望唐王收回诚命,安抚士绅,不要再做这样误国误民之事,不要大寒天下士绅之心哪。” …… 听到阶下那一众书生七嘴八舌,说个不休,唐王李啸,却是一声冷笑。 哼,这般士绅之家境况殷富的书生,为了保全自家的财产与土地,倒是把他们自已说得冠冕堂皇,又把这自已这项政策,说得如此不堪与卑劣。 看来,纵是饱读诗书之辈,在切关自身实际利益之事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屁股坐歪呢。 只不过,你们想倚仗这读书人的身份,反过来信口雌黄抵毁攻击本王,却是断不能够! 就在下面的书生犹自说不停之时,李啸冷哼一声,将右边的椅子扶木重重一拍,啪的一声脆响,惊得那些书生个个缩首噤声。 “哼!这般无聊可笑之语,你们倒是说完了没有!” 李啸这声怒喝,让整个殿内顿是肃静一片,那些书生皆是一脸畏惧地偷偷打量着他,却无人敢发一言。 李啸转过脸,一双犀利的目光,直直投向那离自已最近的黄宗羲。 黄宗羲感受到李啸那看似平静,却有如刀子般锋锐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自已,他顿时浑身不自在,正要想说点什么,上头的李啸,已抢先开口说话。 “黄太冲,本王只问你一句话,现在江南之地,遍布流民与失业的百姓,这些人员,充街盈巷,流离失所,实为整个江南的巨大隐患,他们却要如何安置?“ 李啸这冷冷一语,下面依然是一片静默。 你们这般侃侃而谈的士子有何高见,尽可直言。”见众人不言,李啸又追问了一句。 很显然,这些书生都知道,李啸所问的这个话题,难度极大,岂是一言两语所能讲得清楚的。 而这句问话,更让黄宗羲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他知道,李啸这句话,明面是在向自已询问,其实只不过是在讥讽自已,不过是个夸夸其谈,实则毫无实际施政水平的赵括式人物罢了。 这一瞬间,深感自已受到羞辱的黄宗羲,面皮都涨红了,就连额头的青筋,都根根绽起。 哼,唐王李啸,你未免太过小看人了! “唐王!这些流民安置,依学生看来,当可如下安排。”黄宗羲轻咳一声,侃侃言道;“首先,由官府施手,收聚流民,加以赈济,保障其生活用度。其次,看看各处有何工坊用人,令其前往就业,再者,如在江南之处,有亲友投靠,亦可令其暂往栖身。最后,若实在难以安置,亦可施于盘缠,令其自回本乡,再谋生路……” 黄宗羲一语未完,却被李啸哈哈一笑打断。 “太冲,若论研究学问,寻章摘句,本王断不如你,但你这番安置流民之法,在本王看来,不过尽皆笑谈耳。” “哦,唐王何出此言……” 李啸淡淡一笑,复问道:“太冲,你这泛泛空谈,其中的谬误之处,本王暂且不论。本王且问你一句,你可知道,现在江南之地,大约有多少流民与失业百姓么?” “这,学生只是无名白身,未得官职,如何可查得……”黄宗羲被李啸这一番逼问,顿是气焰一挫,他面露难色,嗫嚅着为自已分辨。 “哦,这样呀。”李啸一脸揶揄之色:“你既连流民数量都未知晓,所提之策,岂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哼,本王可以告诉你,现在江南之地,据各地官员的统计禀报,那流民与失业百姓,总共有650余万之多!” 一听到李啸报出的这个数,下面各名书生,俱是一惊, 不是吧?真没想到,这看似平静富庶的江南一带,竟已有这么多流民了。这样的话,想要安置他们,却是谈何容易。 那么,黄宗羲所言,岂非皆是信口胡说,完全地不切实际呢。 李啸目光灼灼地望向黄宗羲,言语犀利而直接:“太冲先生,我大明自崇祯年间以来,连年战乱,民不降生,整个中原大地,几乎皆陷于战火之中。这十余年下来,在这江南之地,积存了这650万流民与失地百姓,其实亦是十分正常。而依本王看来,以你所说的这三条计策,想要救济安置这650多万流民百姓,实是空中楼阁,根本就不切实际。” 听李啸这般说话,黄宗羲脸色十分难堪,却又不好再为自已辨解。 “太冲先生说,首先要出官府出来赈济,这条计策,本意倒是不错。“李啸淡淡道:“而且,本王也以为,民为国之本,安可不救之。出于这救济民众之理念,本王亦会从外地大力抽调粮食,保障他们不至于在这寒冷冬日冻毙街头。但这样的计策,短期之内,尚可施行。若是迁延时日,这650余万张口,哪怕有再多的粮食,也无法一直填下去啊。纵有金山银海,也怕要坐吃山空呢。更有官府中的贪官污吏,在赈济之时,趁机中饱私囊,暗中贪污,以至粮食大量亏空,白白进了个人腰包,亦是极可能之事。这般弊行,太冲先生难道就看不见吗?” “唐王,这……” 李啸摆了摆手,又继续说道:“再来看第二条,太冲先生说,可以尽量安排这些人,入江南各地的工坊中,作业打工,从此养家安居。那本王倒还真想问下,这些流民,到达江南后,少则几年,多则十余年,一直在这里苦苦挣扎求生,却从未有甚工坊来接收安顿他们,却是何故?” 未等黄宗羲回答,李啸冷笑道:“其实么,很简单,因为工坊太少,而流民与失地的无业百姓太多,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能力,对他们加以吸收安置。要知道,在这织造最为发达的苏松一带,当地的失地农夫,都未得完全安排过来,如何还能复有余力,吸纳更多的流民与外地失业者呢。若是要官府强迫这些工坊,超出本身能力强行接纳,只怕这些工坊会立刻倒毙,原本在里面辛苦作活以求生存的织工与佣匠,亦都难求活命了。故而,太冲先生这第二条计策,,实是不明实情的笑谈罢了。” 听李啸这般直白地讽刺自已,黄宗羲脸上顿是躁热非常,他半张着嘴,很想反驳李啸的话语,只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在这时,下面的其他书生,更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是一副尴尬与复杂的神色。 李啸见到黄宗羲已显狼狈之相,心下不觉暗笑,他又立即趁热打铁,继续道:“太冲先生,最后再来说说你这第三条计策吧。你说,让这些流民与失业百姓,去投亲靠友,或是官府发放盘缠让其回家。以本王看来,这更是无稽之谈,纯为添笑耳。” “唐王,你……” “太冲,你也不想想,人非草木,岂会不知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他们之所以到了现在,还在街头巷尾游荡乞讨而苟活,完全是因为在这江南之地,根本就没有亲朋可以投靠,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能让他们得以投身立命的亲戚所在。这般浅显之理,其实何需本王在此多言。“ 李啸一脸冷峻,继续说道:“而你说让这些流家拿盘缠返家,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冲你难道没看到,现在天下一片战乱,除了本王所控的山东以及江南一带,各地皆是纷乱争战不休,百姓在刀锋之下苟且残存。国家已是这般糜烂,这些流民,又哪里还有家可返?又哪里还有家可去?!况且,故土难离,乡亲为本,你以为这些流民,都是闲得难受才要从家乡出走外地么?如果不是因为战火刀兵,让这些可怜百姓在家乡无以存身,他们怎么会舍弃父母家乡,在这江南之地,苦苦地挣扎行乞苟活!” “你们说,如果不让这些大地主大豪绅们,拿出土地,分发给这一众贫苦至极的流民百姓,让他们耕作为生,暂以活命,他们哪里还有半点活路!哪里还有其他的路径可走!” 李啸越说越气,他重重地一拍扶手,又大声说道:“可叹你等所谓读书之人,见到这民生惨状,却是不以为意,漠然处之。反为那一众盘剥佃户,家财丰厚的大地主大豪绅们,抱怨叫屈,甚至弄出这可笑之至的哭庙揭榜之事,岂止是有愧于圣贤之书,简直就是愧对读书人这三个字!你们这些读书的士子,不愿为国效忠,不思为民请命,上不能骑马杀敌,下不得救助贫苦,只会寻章摘句,引经据典,谋私利,得虚名,真真于国于家无用矣!今天,你们这般无能无用之书生,半能提出半点有用之策,反在这里大言炎炎,反过来指责本王的不是,实是可笑之至!若本王不是顾念着你们多年读书,皆有才学之辈,不愿落个迫害读书人的名声,也早就也如马士英等人一般,将尔等全部投入监牢了事了。如何还会让你们在这里目无尊上,大放厥词!告诉你们,休说只是尔等,但为这流民众生,为这天下百姓,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啸说到这里,黄宗羲已是一脸冷汗涔涔,脸上更是羞红一片,他再不多话,扑地一声,伏首跪拜。 而其余的诸生,见黄宗羲都被李啸斥服,各人心下亦俱是羞惭,故皆伏跪于地,不敢作声。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一半留用,一半移民 李啸俯望众人,脸上表情愈发严肃。他抬起头,目光投向极遥远的地方。 “本王虽然草莽出身,读书不多,文章典故,圣人理论皆远不及尔等。但是,本王却始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自古明君贤臣治天下,莫不是以民为本。万民安则天下固,万民足则天下富。这安稳天下的根本,便在于人民有活路,有生计,不致于被生活与战乱逼迫为造反活命的流寇!” 李啸冷笑道:”本王还真不知道,这国家从什么时候起,不管百姓死活,反而一味只顾全所谓的士绅豪族的利益了。本王更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不是那天底下的万千普通百姓,反是这衣食无忧生活活富足的士绅,竟成了国家的根本了!” 李啸说到这里,下面已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非但一众书生低首无言,就连那应天巡抚左懋第,亦是在一旁暗自点头,心下感叹不已。 李啸见众人俱是无言,遂冷笑一声,继续道:“现在,本王再与你们,详细说说本王的土地政策。你们知道,本王将这江南田土,划为基本田与富余田,并决定但凡地主豪绅人家,超过200亩以上的土地被划为富余田后,若无力负担税赋,则可由官府按市价略高的价格进行赎买。这项政策,实则亦是苦心积虑多时,又结合当前实际,方得出的施政方略。绝非是本王一时心血来潮,想当然所出的冲动措施。” 见众人听得仔细,李啸又接着说道:“各位其实都知道,现在江南之处,虽是土地丰腴,物产丰饶,但毕竟人多地少,又兼土地兼并,就连本地民众都难以靠耕作为生,更遑论外地流民了。但在这江南,却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整个江南地区,堪为我中华最优良的耕地所在。本王了解过,满足一户自耕农的生活需要的田亩土地,哪怕再贫瘠,有两三亩也就足够了。那么,本王划定的200亩以上方为富余田,实在是已考虑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只会让极少部分的大地主与大豪绅感觉压力,其余的自耕农与中小地主,基本不受任何影响。” “这样一来,本王可以料定,这项政策推行下去,最大的反抗者,也只有这少部分大地主豪绅们了。只有这么一小部分人反对,本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整个江南时局,也绝不会如尔等说得这般危言耸听。“ ”更何况,本王不是鞑子或流寇,只会强抢强夺,对于这些大地主大豪绅,本王也充分考虑了他们的现实境况,采取田土赎买之策,进行价格优惠的田土并购,绝不会让他们的利益遭受重大损失。这样的事情,可谓两全其美,那些大地主大豪绅们,又如何会再有什么不满呢?“ 李啸说到这里,下面又是一片窃窃私语,一众书生,又在交头接耳地低声谈论。 李啸看得出来,到了现在,这些书生的表情言语,已明显开始倾向于自已了。 “那唐王若从地主富绅中手上,通过这市价惠购的方式,得到这大片富余土地,接下来,却是作何用处呢?”许久没说话的黄宗羲,这时闷闷地回了一句。 仿佛早就猜到他会这般发问一般,李啸淡淡一笑道:“各位,你们真以为,本王从地主富绅手中购得这大片田土,乃是私心自谋么?非也。本王是打算,将这些收购上来的田土,按户分发给无地的百姓与外来的流民。并把这些田土,划分为上中下三类田土,除了上田依旧进行稻田作业外,其余中下田土,则全部改造成桑田与棉田。” “哦,唐王为何要全部改成桑田与棉田?”一直没说话的应天巡抚左懋第来了兴趣,急急插问了一句。 李啸微笑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本王打算将整个江南,打造成中华乃至世界的织造中心。要让我中华之地的丝绸与棉布,行销至整个世界。要以数量与质量优势,打垮一众泰西国度的纺织业,要垄断全世界的布料市场。要让全世界,都只用上我中华所产的精美丝绸与华丽布料!” 听到李啸这般宏大的计划与安排,下面的一众书生,个个一脸吃惊。 没想到,这唐王李啸,竟有如此宏大野心。 只不过,这样宏大的计划,会有这么顺利得以实施么? 更何况,若是把整个江南一带的农田,大量改为桑田与棉田,那江南一带的粮食供应,只怕会更加困难了吧。 仿佛看出了众人的心思一般,李啸笑道:“各位,可是在担心江南的土地,大规模改为桑田与棉田后,出现粮食供应不足么?” 李啸这一问,一众书生齐刷刷地抬起头,一齐望向端坐椅上的李啸。 李啸环视众人一圈,继续道:“各位有此想法,确是人之常情。毕竟民生之重,吃饭为先。这世界上,确实没有比粮食更重要的事情。只不过,本王想就的是,各位确是多虑了。因为,江南之土地如此宝贵,又是中国最大的工坊作业基地,这里土地,若全部用来种粮食,而不是种植桑田与棉田,实现原物料运输的最大化利用。实在太过可惜。” “那么,本王有何办法来解决这粮食危机呢?很简单,因为本王有大量的海外土地,可以用来大规模生产粮食,确保粮食供应无忧。象现在的台湾,吕宋,菲律宾诸岛,新几内亚岛,以及庞大宽广的澳洲,其下的土地,已有极多地方被我国移民与当地土著,开发成了物产丰富的农田。这些土地,不但出产成千上万的水稻,另有产量极大的马铃薯与番薯产出,物产丰足之至。本王可以不夸张的说,现在海外的土地,其粮食产出与我整个中华大地相比,亦绝不在其下。所以本王有充足的粮食供应这江南之地,绝不会让江南的百姓们因为粮食供应不足,而让生活发生危机。” 李啸的话,让下面的一众书生,顿是大大松了口气,各人脸上明显皆是轻松之色。 李啸趁热打铁地说道:“所以,如果本王能顺利地将大地主大豪绅的土地收聚过来,并把它们大部改为桑田与棉田的话,非但可以大量安置无土百姓与外地流民,更可因为原物料供应充足,从而继续大增加工坊的数量与规模,从而利用这些丝绸工坊与织布工坊,吸纳更多的劳动力,安顿更多的百姓与流民。” “唐王,那这些流民与失业百姓,能最终得到全部安顿吗?”一众书生中,有人小声地问了一句。 李啸摇了摇头:“流民之数实在太多,以本王预计,若这项政策能最终全部实施到位,也只能让一半的流民与失业百姓得以安顿,其余人等,还是要另想办法进行安置。“ “唐王归打算如何安置这多达300余万的另一半流民与百姓?”黄宗羲紧接着问了一句。 李啸直视着他探询的眼神,立即回答道:“很简单,就是将这些流民百姓,全部移民海外。” 听到了李啸这句话,众人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 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啸自获取海外土地以来,一直在积极进行海外移民的政策, 从崇祯九年开始,一直到现在,李啸从未停止过向海外移民。 他的移民,来源多种多样, 到了现在,其移民数量,总有已有近一千五百万人,十分蔚为可观。 这些来自中国各地的移民,从最北面的库页岛,到最南面的澳洲,都有大量分布。汉家子孙们在这些异国他乡的海外之地,扎根定居,抽枝长叶,繁衍生息。把古老绵延的中国文明,带入了从未有文明存在过的蛮荒之地。李啸这样的大规模移民政策,让龙的传人们,以一种谁都没想到的方式,成功地赶上了这个瓜分全球土地的大航海时代。 这样的做法,可谓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而现在,整个江南之地,安置完现有的三百万当地失业百姓与少量流民,依然有三百万余的流民等着自已安置。这个数量,可是先前移民的五分之一之多,人数倒是十分壮观。 对这些流民,李啸已在心下对他们将来的去处,有了充分的规划与构想。 那就是,他们这些人,亦是如先前移民一般,以家庭为单位,其中年老体弱多者,安排去澳洲或新几内亚,而其他人,则全部移民北满与东西伯利亚。 这样的安排,李啸是有充分考虑的。 因为,到现在为止,整个南洋之地,象台湾,菲律宾,新几内亚,以及澳洲,各地皆已有移民入住定居,而在前两年夺取的东西伯利亚,以及最新夺取的黑龙江以北,阿苏江(乌苏里江)以东的广大地区,皆是地域广大,却渺无人烟。 这样地广人稀的地方,当然不能仅仅只是驻兵占据,一定要安排移民进行开发,实现对这些土地的有效占领,方可对这些土地,实现真正有效的长治久安。 象清朝为了保障其满人的特殊利益,以及时刻要给自已留一个后退回家的自留地,对关内的百姓实行严厉的禁止出关进入东北的民族岐视政策。这样的政策与做法,十分愚蠢与短视。 这种严禁政策,在相当程度上,大大阻碍了东北地区的深入开发,致使人口不足边疆空虚,从而为以后的朝鲜人大量越境开垦和俄国长驱入侵提供了可乘之机,最终让整个外满全部落入敌手,再难收回,实可痛哉。 清朝的愚蠢错误,李啸当然不能再犯,所以现在的他,下定决心要对这些地区,进行大量的移民屯垦,确保这些北疆土地,能得到合理的利用与充足的开发。 相比去温暖或炎热的东南亚与澳洲,要前往动不动就零下几十度的东西伯利亚与外满这样的苦寒之地定居生息,这样的移民方式,颇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只不过,在守护土地与传播文明的现实考量面前,李啸决定用铁腕实施自已的方略。 毕竟,再苦再难,也就是初始阶段难过,等到这些移民熟悉当地环境,开始定居生活之后,一切的事情,都会慢慢变得容易与适应。 要知道,当年沙俄为了开发北冰洋沿岸土地,曾强迫犯人与劳役们,从叶尼塞河与额尔齐斯河等地乘船出发,一路北行到达目的地,便令他们下船登岸,丢下几袋作为种子与口粮的土豆,就再也不管了。 这些被迫定居于当地的犯人与劳役,不得不赶在冬天到达前,拼命劳作,自已动手开垦土地,建造房屋,采摘野果以求生存。虽然在沙俄这样残酷而粗暴的压榨下,移民死亡数量极高,但最终,他们终于成功地在那些大河的北冰洋入海口生存下来,开始形成一个个自然村落,并在一些有条件的地方,渐渐形成了小小的城镇。 也正是因为沙俄这般残酷却有效的手段,现在的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地区,已有四千余万人口,俄罗斯族占百分之八十以上,在整个西伯利亚长期定居。 整个西伯利亚,已成为现代俄国重要的工业与后勤保障基地。其粮食产量,更是十分可观,每年除了保障本国需要外,还大量向邻国出口,堪称整个俄国的粮仓。 因此,对于这波移民,李啸同样打算采取强硬政策,以铁腕手段,让这三百五十余万江南之地的流民,除却老弱为主的家庭外,至少要近三百万人,强制他们全部移民至东西伯利亚与外满。 当然,李啸虽然手段强硬,但相比残酷野蛮不管移民死活的沙俄,却是温柔了许多。在整个具体实施移民的过程中,李啸仔细考量过每一个具体环节,会对这些移民,实施充足的物质与生活保障,尽可能地提高他们的存活机率。 李啸给自已定的目标是,至少要让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移民,能顺利地在东西伯利亚与外满扎根,最终成功定居,成为当地的永久居民,完成对这些北方苦寒之地的长期开发与占领。 听完李啸的计划,下面顿时一片寂寂无声。 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唐王所言甚是,黄某感愧之至。学生愿响应号召,率全家北迁东西伯利亚,在当地扎根生息。”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二章 移民北国 整个乾清宫中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那一众书生,一齐把震惊的目光,投向他们队伍最前头的黄宗羲。 这个伏跪于地的单薄书生,看上去是这样弱不禁风,真没想到,他竟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离开这温暖舒适的江南,率领全家人丁,前往那冬天零下数十度的东西伯利来定居,谈何容易! 这样的重大举措,哪怕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民,都不容易作出的决定。更何况现在已在浙江嘉兴老家有屋有田,算得上是当地望族的黄家。 这个黄宗羲,竟要率领全家老小,抛离家业有成的故土,前往一无所知的异邦定居,这,这简直是无法理解的决定。 他该不会是一时糊涂了吧…… 李啸凝重的目光,也同样紧紧地盯着地上伏跪的黄宗羲,久久无言,心下却有些莫名感慨。 这个黄宗羲,看起来还真是个在这动荡时代,尚且心怀远大理想的读书人呢。 李啸一直以为,历史书上那引起所谓的正面人物,可能在真实历史上,也不会真有那么高尚。没想到,此人还真如历史上那般,是个愿为理想而献身的人物,这样的人,在这明末乱世,简直有如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倒让自已,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评价他才好。 “太冲,你之所言,可是实话?可不要在这朝廷大殿之上,对本王口出戏言哪。” “唐王,学生言出必践,岂会在此说甚诳话。我等身为国家士子,理当为国分忧,岂有可高谈阔论,却置身事外之理。这移民实边之策,学生熟思良久,却为利我中华千秋万代之根本大计。在下身受国恩,又是国家士子,这般大事不率先垂范,岂可袖手旁观乎?夫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于民之忧乐也。唐王此举,学生必当身体力行以践之。”黄宗羲一脸平静地说道。 李啸久久地凝视着他,心下莫名快意,许久才缓缓而道:“很好,太冲先生这番为国效劳的心思,本王十分欣赏,也愿意支持你举家北迁之义举。只不过,你父母年纪已高,安可这般北行万里而去,此番迁居之举,可要慎重行事方好。” “无妨,吾有肖弟黄宗炎,可托父母,我之家居产业,亦皆付其托管。余自率妻妾儿女北迁便可。”黄宗羲的语调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李啸点点头,站起身来,从丹阶缓缓而下,来到黄宗羲面前,将他虚扶而起。 “太冲先生,请起身说话。“ “谢唐王。” 黄宗羲起身后,李啸叹道:”太冲先生真乃我大明读书士子之楷模是也。若天下士人皆能如太冲先生这般忧国忧民,身体力行,则大明天下复有何忧。”李啸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欣赏之色:“太冲先生之见,本王同意了。” 黄宗羲向李啸长揖而拜:“谢唐王成全,那在下与众人就先行告退了。回去后,再向哭庙的一众士子,传达唐王之本意,决不会再有闹事之举了。” “很好,那接下来之事,就拜托太冲先生了。” 望着一众士子退去的身影,李啸的脸色,是洋溢而出的欢喜笑容。 没想到,黄宗羲这位闹事的发起者,竟被自已一番言语顺利说服,反过来替自已解了这哭庙一事,此人真真忠直可用。看来,将来他到了东西伯利亚后,要想办法让他为自已所用方好。 李啸略一思虑,便提笔写信,飞鸽鸽传信给了第五镇镇长武壮,令他到时要好生接待并安顿黄宗羲一家。 不出李啸所料,黄宗纱返回文庙后,便顺利劝散了众人,这次哭庙事件,得到了完美解决。 解决完这哭庙一事,李啸立即开始加快实施自已的土地政策,很快到了次年,也就是重兴二年农历二月中旬之际,整个江南地区的土地清算与赎买工作,基本完成。 结果真如李啸所计划的那般,由于充分照顾到了中小地主及自耕农的利益,且有富余田土赎买政策出台,那大部分大地主豪绅虽心下抱怨,却亦无话可说。、 故直到整个计划完成,江南都是大体安定,除了极少部分大地主闹事外,基本没有任何波折,土地改革顺利实施。 而对于这极少部分,不识时务反而闹事作乱反抗官府的大地主大豪绅,李啸亦毫不手软,对他们采取强力手段镇压。 他下令,将这些大地主大豪绅,皆以抗旨不遵之罪,将他们家人全部逮捕入狱,并且没收其全部家财充公,然后待官府定罪,便令其前往东西伯利亚戍边为役,全家人今生今世,永不得返回中华故土。 李啸的铁腕之下,这一小部分闹事的大地主豪绅,简直有如撞到枪口的猎物,除了白白自叹倒霉外,只能乖乖受罚。 重兴二年农历三月中旬,三百余万流民与失业百姓,皆已顺利安置,而已完成江南地区土地分配与改革的李啸,开始向东西伯利亚与外满进行大规模移民。 他下令,让已收集归拢好的另外三百余万流民,分批送往东西伯亚与外满进行安置。 之所以直到现在才开始装运流民,是因为直到现在,整个外满海面才开春化冻,海面浮冰化尽,才可以容许船只行驶,让流民移送与安置成为可能。 大批唐军水师船只承担了这项任务,从江南各个沿海港口,大批装运流民离开,一艘又一艘满载江南各地搜集而来的流民船只,从各处港口缓缓离开,一直北行而去,消失在茫茫天海尽头。 这些登船离去的流民中,有一户人家,在那蓬头鹄面肮脏不堪的流民人群中,似乎格外显眼。 这户人家,便是黄宗羲的一家人口。 在把年老的父母,以及大部家仆及田宅,全部托付给了亲弟黄宗炎之后,黄宗羲坚践诺言,率自已妻妾子女等,总共十五人,全部乘船,北迁东西伯利亚的雅库茨克城。 黄宗羲一家十五口,一妻一妾,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媳,以及四名家仆,皆在一艘北去的二号福船上。此时,独自伫自船头的黄宗羲,望着福船那高大的船艏劈波斩浪,一脸沉思之色。 而站在他身后的,同样是一名身着儒衫的瘦弱士子。这名士子,便是一直追随着他的学生,万斯同。 万斯同十分钦佩黄宗羲这般义举,遂亦效其行,带上全家老小,一道乘船北上,追随其师前往东西伯利亚定居。 见到黄宗羲沉默不语,万斯同趋前一步,向其问道:“此番北去,尊师可有心事?” 黄宗羲摇了摇头,却捋须言道:“为师一路行思,到现在却是对那唐王李啸,越来越佩服了。” “哦,老师现在竟对唐王这般高看?” “是啊,为师越了解唐王,就为先前领头去闹哭庙案一事愧疚不已。现在想来,当时实在是太过冲动了。”黄宗羲脸现愧色,一声轻叹。 未等万斯同回话,黄宗羲又道:“这几个月来,为师亲眼见到,江南之地的田土,被重新规划赎买,顺利安置了大批的流民与失业百姓。原本乱糟糟的各个州县,街头流民一扫而空,百姓生活皆是大定。而士绅的富余田土,或缴纳税银,或以市价出售,其利益也大部得到保障,整个江南一带,除了极少数地主豪绅闹事外,再无波澜,唐王的计划推行得十分顺利。他这般手腕能力,堪为本朝无出其右者也。” “唐王确是有能力,学生亦深为赞同。”万斯同点头赞道:“想来唐王武功强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统兵南下,迅速平定江南,把那弘光伪监国及一众伪逆,统统赶往福州,让整个江南一带迅速归复平静。随及,又立刻出手整治江南乱象,打压不服管制的地主豪强,分划土地稳定民生,这般霹雳手段,何人可及,确如尊师所言,堪为本朝第一能士也。” 万斯同顿了下,复道:“唐王在安定江南后,又在各地将散居整个江南的流民全部收拢归纳于州府空地,给予衣物粥食,确保他们能平安过冬。现在,又趁北方海域开春化冻,便立即命其水师将流民装船北运,这时机把握,亦是恰到好处。学生听闻,总共有约三百五十八万的流民,被运至海外呢。而其中,除了六十余万老弱家庭全部运往澳洲外,悉数装船北运东西伯利亚与外满,这般宏大的移民方略,真真令人叹为观止。唐王之气魄手笔,实在可谓前无古人啊。” 万斯同说到这里,一脸感慨之色,他复继续道:“唐王手笔宏大,规划细致,可称为毫无差错。他从调拔船只,到收拢流民,到安排饮食,到登记注册,皆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这组织调度之才能,这运筹帷幄之周密,实是令学生叹服。” 师徒二人,在船头你一言又连着好夸了李啸一通,这时,万斯同复道:“此番学生与尊师一道前往那雅库茨克,却不知道,当地的官员,会如何安置我等?” 这个答案,黄宗羲自是无法回答,毕竟此番迢迢北去,现在虽然一切安排妥当,但到了雅库茨克当地情况到底如何,却是难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说起来,黄宗羲此番北去,也确实存了番想看看李啸在把流民收集送走之后,到底会如何安置他们,这也是他十分关心的问题。 毕竟,这些一无所有的流民,想在天寒地冻的漠北之地长期定居生存,实为不易,李啸的安排,能否最终顺利实施,还真有待观察。 由于是逆风航行,黄宗羲所在的船队,整整经过了一个月的海上漂泊之后,才到达黑龙江入海口的庙街堡。 其实早在先前,那大批的流民船队,便开始进行分流,有许多船只,在海参崴堡以及外满沿海靠岸,就地下船安置了大批流民,让他们在外满正式定居。 这些流民,在外满登岸定居后,便有军兵护送,分别前往阿速江以东,黑龙江以南的广大外满地区,在外满的各个定居规划点安居扎根,分发衣服耕牛农具种子等物,在当地垦荒种地,从此正式成为当地的永久居民。 而其余的流民,则全部在庙街堡登岸,其中又有大批移民,安排定居在东西伯利亚与外满交界之处,从那乌第河至黑龙江北岸的广阔地域。剩余的移民,则全部继续北上,先前往李啸辖域最北面的城市雅库茨克,再安排散居至整个东西伯利亚地区。 当然,这三百余万的流民送达,不可能一次完成,都是分批次分波段进行的,从最早的起运的第一批算起,在最晚的一批运抵,李啸足足花了八个多月才全部完成,总算赶在鲸海结冰封冻之前,整个流民运输工作得以全部完成。 在庙街堡上岸后,黄宗羲与万斯同,以及数万流民,便有唐军官兵前来统计分派,让他们一齐渡过莽哥河,沿着那条正在修建的庙街堡至雅库茨克水泥大道,径自北向雅库茨克城而去。 在经地字近一个月的跋涉后,黄宗羲与一众流民终于到达了雅库茨克城。 此时,已是初夏时节,东西伯利亚犹然莫名寒冷,风吹在脸上与身上,都是寒意嗖嗖。在寒风中,一拔又一拔的流民,被办事的官员分派到了各个乡镇村落,从此在当地永久落户定居。 这些人,以家庭为单位,每户人家各分了30亩土地,另有足够的耕牛农具与种子。其所分派的田土,是内地农户分配田亩数的三十倍,比起库页岛与北海道定居的移民,土地数量亦多了一倍,李啸这般出手,可谓十分豪绰。 不过,之所以愿意给这些移民这么多开垦土地,李啸也有自已的考虑。 那就是,因为东西伯亚条件实在恶劣,属于李啸辖域中最为苦寒之地,且每年最多只能种一季粮食,为了保证能产出足够的粮食以满足生活与生产需要,李啸当然不吝于给移民们更多的土地,让他们能顺利在这北方苦寒之地定居安家。 更何况,这面积极其辽阔甚至根本没有人类开发利用的东西伯利亚,可开发利用的田土极多,这点移民撒下去,不过如一阵尘烟撒入泥土中罢了。 而相比那些普通的流民,那黄宗羲一家,则被授田土200亩,而人口略少的万斯同一家,则被授于150亩。 除此之外,黄宗羲与万斯同二人,皆被任命为雅库茨克城当地的学政,以期充分利用二人之学识,教化移民与当地蛮族百姓,让他们得以在这苦寒蛮荒之地,人尽其材。 当黄宗羲与万斯同二人见到上面的官员对自已这般安排时,二人皆不觉呆住,随即皆是叹服不已。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三章 效哭清廷 有了这三百余万的移民到来,有了这股鲜活而强大的力量,人类历史上沉寂至今的外满与东西伯利亚,终于开始从沉睡中苏醒,迎来了生机蓬勃的春天。 人一多,事就好办,在有足够劳动人供应的情况下,除了可以大力开荒拓殖外,把荒无人烟的外满与东西伯利亚开垦成真正的良田外,那联系外满与东西伯利亚的主干道,也就是正在全力修筑的庙街堡至雅库茨克的大道,也开始全力修造,力求在五年内全部修造完毕。 与此同时,另有从海参崴至庙街堡的水泥大道,也同样开始立即修建,因为路程更短,希望能在三年内得以完成。 可以展望,这两条堪称漠北生命线的主干道一旦建成,整个东西伯利亚与外满当可结为一体,实现人员与物资运输的极大便利,让这个地域辽阔的蛮荒苦寒之地,得到更快更好地发展。 如果,能把这东西伯利亚与外满经营开发好,那接下来,唐军的目光,当可投向西边的西西伯利亚,甚至更遥远的乌拉尔山脉…… 梦想,总是会越来越大的。 就在整个外满与东西伯利亚建设得红红火火一片生机之际,由马士英刘孔昭等人,一直在筹谋的四国结盟,共抗李啸之计策,亦在同步紧张进行之中。 盛京皇宫,崇政殿。 宽敞空旷的大殿上头,顺治小皇帝百无聊赖地呆坐在龙椅上,嘴里不知在小声嘟囔着什么。龙椅后面,则是一张厚实珠帘高挂,太后布木布泰正在其后垂帘听政。而清廷的真正统治者,摄政王多尔衮,则是在龙椅旁的一把虎头大椅上,踞脚高坐。整个大殿之中,满清的宗室亲贵,文武群臣,皆毕集殿中,成排伫立,气氛颇为严肃。 而在那九层丹阶之下,却是有一名身形瘦长的明朝官员,正拱手伫立。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他,不时四下觑眼偷瞄,一脸惶恐不安之状。 这名官员,便是南明伪朝的少詹事项煜,此番偷偷来到盛京,便是奉了弘光伪监国与伪首辅马士英之命,专程来劝说清廷与南明结盟,一同共抗李啸一事。 见到项煜在殿中,竟有如一只弱鸡般战战兢兢,多尔衮内心满是鄙视又不乏得意,他故意拉长声音,用汉话大声问道;“下面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听到多尔衮这平静却威严的喝问,项煜有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浑身一抖,然后在满堂低低地嘲笑声里,才颤声禀道:“在,在下,在下是明朝使臣,少詹事项煜,此番前来贵国,实是有重大要事,要与贵国皇帝与摄政王相商。” “哦,是何要事啊?”多尔衮语调悠长。 “禀摄政王,在下此来,是奉我大明弘光监国与首辅马大人之命,特来请求贵国与本朝结盟,共同对付那与你我二国,不共戴天之逆贼李啸!” 项煜说到李啸二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同时下意识地狠狠咬了咬牙。 之所以项煜会对李啸这般衔恨,实在是因为现在的他,与唐王李啸,已成了不共戴天之生死仇敌。 因为,自唐王李啸统兵南渡以来,项煜携全家老小,跟随弘光伪监国一路南逃到福州,其在南京的全部家产,自是被唐军全部没收,再无孑留。所以现在的项煜,在家财荡尽后,自然对这唐王李啸,实在是恨之入骨。 听了项煜的话语,整个清廷朝堂之下,顿是有如一颗滚油投入凉水之中,响起了连绵的嗡嗡之声。 听到这个消息的满洲亲贵与文武众臣,对这个堪称劲爆的消息,人人脸现十分惊讶之色,各人七嘴八舌小声地说个不休。 多尔衮听了项煜的话,亦是浓眉大皱,一双眯长眼几乎闭成两道窄缝,他一手扶椅,一手不停地捋须细思。 而在此时,仿佛那厚实珠帘,似乎也在微微颤动,显然后然的太后布木布泰听到这个消息,亦是十分吃惊,乃至有些坐立不安。 只有尚不懂事的小皇帝顺治,见到朝堂中的众人一时间这般大变,顿时颇为局促不安。他下意识扭头望向旁边,向旁边那有如猛虎蹲坐般的叔叔多尔衮望去,眼神怯怯如一只可怜的小猫。 顺治心下嘀咕,该不是自已又做错了什么,才让这位威猛严酷的叔叔这般严肃冷峻吧。不过,他偷偷地瞄觑了许久,发现多尔衮一直在低头沉思,却没有看自已,才渐渐放下心来。 待朝堂之中稍稍安静,多尔衮才猛地抬头,一声轻咳,沉声问道:“项詹事,本朝与李啸堪为死敌不假,但李啸那厮,不是你们明朝的唐王么?怎么闹将到现在,你们竟要与本朝联手,来共同对付此獠呢?” 项煜一声苦笑,遂又拱手禀道:“摄政王,李啸自拥立重兴皇帝以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挟天子以令诸侯,俨然曹操在世。天下群臣,莫不慑畏其威,根本不敢与其对抗。然国朝养士数百年,风气尚正,多有不屈其淫威之官员士子,思立新主,重振朝政。于是心怀忠义的诸大臣士子,在南京故都,共同拥立弘光监国,统摄国政,重整朝纲,以对抗逆贼李啸,以收拾局面人心。” 见多尔衮听得仔细,项煜复道:“却没想到,弘光监国仅仅登基不到半年,那逆贼李啸,便矫发圣旨,统其虎狼之师南下,一路追亡逐北,横扫东南,我朝军兵,实难抵其锋。可怜弘光监国及诸位正臣,在南京故都无法立足,才不得不仓皇辞庙,迁都福州,冀由镇南侯郑芝龙之忠勇军兵,与逆贼李啸暂相抗衡。” 项煜的话说到这里,整个崇政殿上,又是一片苍蝇般的嗡嗡之声,一众朝臣,又在交头接耳地议论不休。 多尔衮环视众臣,表面平静,心下却亦是暗暗吃惊。 他原本以为,李啸这厮,在成为明朝唐王之后,大权初定的他,怎么着也要消停一阵子,更可能会与明朝诸臣,互相扯皮互相牵制,让明朝在长时间内,都无法形成真正统一的形态。 这样的局面,当然会对清朝极为有利,能给清廷极好的发展机会,让自已得以从容调兵遣将,去攻打李啸的宣府北路,更可以趁明朝国家混乱之际,与那李自成联手入关掳掠,从而大发一笔。 只不过,万没想到,李啸这厮竟反应如此神速,得事又这般果决狠辣。此人此番统兵南下,横扫江南,直取南京,把个弘光朝廷打得落花流水迅速崩盘,其用兵的厉害程度,竟比当年朱棣从北平统兵南下扫灭建文朝廷,还要强得多呢。 而最可怕的一点,也是最让多尔衮心忧的便是,李啸这厮,根本不为虚名所累,一心只求实利。只要有利益所在,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该动手就动手,该起兵就起兵,对于那些不服从自已的明朝内部势力,迅疾出手扫灭,丝毫不给他们喘息发展的时间与空间,这般狠辣决绝,不为虚名所误,真乃枭雄本色是也。 那么,可以预见的是,若任凭此人继续发展,总有一天,李啸终将再无人能制,最终扫灭群雄,独霸天下。 难道,这是历史必定的结局吗? 多尔衮内心纠结,有种难言的滋味,在心头悄悄弥漫。 那么,自已现在,该不该答应项煜的请求呢? 多尔衮想了想,却冷笑着回道:“项煜,现在你弘光监国,既已失去明国最为精华最为重要的江南地区,那他还有什么本钱,与本邦谈合作呢?” 多尔衮说这话的目的,其实也是在盘估,现在的弘光政权,到底还有多少实力尚存,这样一个偏安的小政府,到底还值不值得,大清去与它联手共抗李啸。 项煜惨然一笑,他沉吟了一下,方回道:“摄政王,我弘光监国虽败,但你也不必太过高估那反贼李啸了。到现在为止,此人只不过据占山东、南直隶、浙江以及江西北部。其余西南华南诸省,皆尚在我弘光监国控制之下,大明尚有相当实力与李啸这厮相抗衡。之所以愿与贵国联手,实是因为我朝现在实力,守成尚可,但要收复失地,消灭李啸,却是极为困难。故而,弘光监国方派在下前来贵国,希望能与贵国联手共进,一道为消灭铲除李啸而努力,这般殷殷之情与良苦用心,万望摄政王能多加理解。“ 项煜说完这话,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摄政王,项某腆颜说一句吧,古有申包胥哭秦庭以求师复楚,今有我项煜特效前贤,前来贵国乞援义师,一同打败我们共同之敌李啸。如贵国与我朝联手用兵,共抗李啸,则李啸被南北夹击,必定左支右绌,难以抵抗。到时再加上另外两国之力,四国合击,李啸这厮,必然会在重压之下,灰飞烟灭矣。” 听项煜这话,多尔衮眼眸一闪,忙插问了一句:“另外两国?却是哪两国?” 项煜急道;“这便是李自成的大顺国与张献忠的大西国。在下在想,若贵国能同意与我朝结盟,必定会对另外两国大为触动,接下来,我朝与另外四国结盟之事,亦会大有帮助,说是水到渠成,亦不为过。” 多尔衮听到这里,不觉一声冷笑。 可笑啊,这明朝弘光君臣,如此无能庸碌,如此苟且偷安,竟承认窃据明朝北境的李自成,窃占明朝西川的张献忠,皆为正统之国,真真何其可悲又可鄙。 可见,一心只想偷安半壁的弘光君臣,心下最恨的不是背明而立的清国,也不是从流寇起家,在明朝故土上窃据立国的李自成与张献忠,反正真心痛恨的是,那现在堪为明朝倚天之柱的李啸,这历史与现实的吊诡,亦足以令人堪叹。 不过,他们所提之策,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毕竟,对于现在的弘光政权以及大清国来说,他们最大也是最凶恶的敌人,确是那天杀的李啸! 此人一日不除,非但弘光君臣难得苟安,就是大清国亦一日不得安席矣。 况且,这样无用苟且之辈,就算与自已以及李自成张献忠联手打败了李啸,只怕也难以坚持多久,到时候,这样腐朽无能矛盾重重的国度,最终也只会是大清的盘中美餐吧…… 想到这里,多尔衮心下对那所谓的弘光监国十分鄙视,脸上却泛起淡淡微笑。 “项詹事所言,实是有理。本国向来扶危济困,焉有坐视友邦危难而不救之理。只不过,本国若是出手,却不知将来可得甚么好处?”多尔衮一脸皮笑肉不笑。 哼,这天底下,可没有白帮的忙,哪怕彼此有共同利益与目标,也得给予足够价码才可。想学申包胥哭秦庭,就可免费得到帮助,本王才没这么傻呢。 仿佛早就猜到多尔衮会这般问一样,项煜一脸谄笑急回道:“这个好处么,本朝自然会给,一定会让大清满意,摄政王何需多虑。只要到时能把李啸消灭,能剿除这个我大明的心腹大患,休说银钱财帛,就是裂土相送,亦是不成问题。” 多尔衮摆了摆手,笑道:“裂土之事,尚且不谈,只是我大清出兵远征,这钱粮财物,却是断不能少,这可是我大清出兵的前提条件,断不可推脱虚诿。” “只要大清愿意出兵,这钱粮之事,包在我大明身上。”项煜双眼发光,急急回道:“还请摄政王速下决断,早日发兵,扫灭李啸,为我朝分担压力。” “嗯,这事本王自会仔细考虑。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且待我大清君臣商议一番,再作决定可好?”多尔衮微笑回道,话语虽轻,却有不容反驳的威严。 项煜见状,脸上稍显失望,却也不敢多言,也只能先行退下。不过,他一下殿,整个崇政殿中,顿时又是一片言语沸沸,议论不休。 多尔衮环视诸臣,心下主意虽定的他,却还不得不在表面上装出一副虚怀求问的模样。 他轻咳一声,遂朗声问道:“诸位,现在明国使臣前来我国,请求结盟共抗李啸。对于此事,各位有何高见,但可一述无妨。” 正文 第七百一十四章 京师廷辨 多尔衮问这句话,下面的群臣,其实个个亦是心知肚明,他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礼亲王代善率先出班发言:“太后,皇上,摄政王,以老臣看来,现在李啸这厮其势如此之大,已呈尾大不掉之势,我大清确当摒弃前嫌,与那明朝弘光政权联手,一道灭除李啸,方为大事。” 豫亲王多铎亦急急出班,大声嚷道:“礼亲王所言甚是!与明朝,乃至与那李自成张献忠,四国联手共灭李啸,当为我国现在最为紧要之大事。若是纵容李啸继续坐大,才是我大清真正的心腹大患!” 接下来,在两名亲王率先发言之后,复有其他臣僚出班表态,纷纷出言赞同,大清要与明朝弘光政权速速结盟,一齐共同对抗大清死敌李啸。 多尔衮听完众人表态,却没有立即表态。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轻微频动的珠帘,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现在的多尔衮,现在虽然心下主意已定,但他的那位秘密情人,这位大清太后,心下作何打算,却是难知。 于是,多尔衮思虑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先行退朝。他告之众臣,与明弘光政权结盟之事,关系重大,尚需慎重考虑后再作决定。 退朝后,多尔衮径自来布木布泰所在的衍庆宫。 布木布泰早料到多尔衮会来,仅化了个淡妆的她,早已让小太监带着顺治小皇帝去御花园玩耍,就是为了在这时,可以与多尔衮单独地好好的聊聊。 一见多尔衮入内,布木布泰直视着情人的面孔,话语轻轻却是开门见山地说了一句:“多尔衮,你可是已经考虑好了?” 多尔衮走过去,一把揽住她的香肩,用下颏胡须轻轻蹭她细嫩的脸颊:“嗯,我已考虑清楚,一定要与明朝的弘光政权结盟共抗李啸。同时,还要与那李自成的大顺国,张献忠的大西国一道结盟,四国联手共同打击共同的敌人李啸。” 布木布泰目光闪动,脸现思索之色,显然听得十分仔细。 多尔衮继续道:“其实,哪怕明朝弘光政权,已被李啸打击得再怎么狼狈,本王也不舍嫌弃他们。要知道,蚊子再小也是肉哇。方才在殿上所说之话,不过是本王试探其现在实力,到底如何罢了。哪怕这弘光政权只有一线生机,甚至形将就木奄奄一息,本王都愿意与他们联手对敌。毕竟,多一个助手,就多一份力量,哪怕这个助手再不堪,本王也捏着鼻子认了。” 布木布泰扭了扭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脸上泛着微笑,目光投入窗外生机勃勃的初夏园木,淡淡地说了一句:“很好,本宫亦是这般认为。而且,此事要尽快去办,万不可拖延。现在李啸的发展势头如此迅猛,再不打断其壮大进程,对我大清来说,怕是后患无穷。”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冷厉之色。布木布泰一下转过身来,声音冷冷地说道:“若果真与另外四国结成同盟,以本宫看来,那我大清接下来当可与那李自成的大顺国一道,一齐进攻李啸的老巢山东。趁他们全军主力南下,尚未回返之际,狠狠地打李啸一个措手不及!如果能顺利拿下李啸的山东老巢,李啸现在的嚣张气焰,至少能被我大清给打掉一半。到时候,李啸纵然还能守住江南等地,但其老巢一失,想要短时间内恢复元气,只怕断没那么容易。” 布木布泰这番言论,让多尔衮频频点头:“大玉儿所言甚是。李啸这厮虽然猖狂,但仅凭其一已之力,想要对抗四国联攻,谈何容易!如果真能给李啸重大打击,打伤他的元气与根本,对我大清来说,实是再好不过。这事就让本王去办吧,本王一定会竭尽全力,与其他三国,尽快达成同盟协定。” 多尔衮与布木布泰商议已定,立即召见项煜。 多尔衮亲口告诉项煜,大清已作决定,要与明朝弘光政权捐弃前嫌就此结盟,一同合力并肩共同对付李啸。 项煜得到这个回复,可谓欢喜无比。 他向摄政王多尔衮连连致谢,并保证大清用兵所花费的钱粮军资,到时皆由明朝弘光政权垫付,确保合作的友邦利益,不会受到一点点的损失。 随后,项煜作为明朝代表,与清廷正式签订同盟协定。 双方约定,待四国联盟签定后,一定要尽快出兵,从各个方向一齐进攻,对李啸形成围攻之势。 而项煜在与清廷达成协议之后,另外一名弘光政权的代表,通政参议宋学显,也在北京城中的建极殿内,接受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召见。 宋学显来到殿上,迅速发现,这建极殿中,这满朝文武,除了追随李自成起兵的亲贵外,多是去年明朝留在京城的降官。见到已然身着大顺官服的昔日同僚,那躲闪的眼光与复杂的神情时,宋学显心下,亦是喟叹不已。 就在这时,从丹阶上的龙椅上,传来了一个响亮得有如雷鸣“啊七!”。 原来,是龙椅上的大顺皇帝李自成,因为宿醉未醒,被窗外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当众打完喷嚏的李自成,自觉失态,尴尬地从太监手中拿过一块丝巾,擦鼻子擦呼哧作响。 只是病休樵夫,难听虎豹之吼。那弘光使臣宋学显,站在这朝堂之上,原本就战战兢兢,心神不安。他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喷嚏,竟被吓得一声惨叫,扑通一声,伏倒在地。 见到这位明朝使臣宋学显,竟被李自成一个喷嚏吓得丧了魂胆伏跪于地,满朝文武不觉哄堂大笑。偌大的建极殿中,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身为大顺皇帝的李自成,见到这位明朝使臣宋学显,竟被自已一个喷嚏吓叭于地,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抚掌大笑。 “奶奶个胸的,操!俺一个喷嚏就把你这瓜怂给吓住了,你这厮真他娘的不顶用!”李自成拍着一双大手,放声大笑:“俺就是昨天晚上,跟牛大眼子他们多喝了点,着了风寒,今天才没忍住打个喷嚏,却没想到把你这吓得这样。好了好了,快起来说话吧,省省那史官,说俺欺负一个新来的使臣哩。” 李自成这番话,又惹起了满堂哄笑,让地下伏跪的宋学显,愈发羞惭满面。只不过,心下十分惧怕的他,虽然听到李自成起身之令,却还是颤栗地趴伏于地,根本不敢起身。 而这时,一旁的宰相牛金星,则一个劲地拿眼神闪他,示意李自成赶紧闭嘴,不要失了帝王体统。 被牛金星眼神提醒,李自成自觉失态,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将手伸入黄纱龙帽中,抓得头皮滋滋响,然后挤出笑容道:“咳,咳,这位使臣,你没听到,朕命你起身,快起来说话吧。” 宋学显闻得此令,才颤颤地回了一句:“谢皇上隆恩。”一边抚衣而起,重新站起来说话。 “宋使臣,你专程来我大顺,却是有何话,要跟朕说啊?”李自成斜着眼看他。 “禀皇上,在下此来,特为求两国和好,共和结盟之事。希望两国就此息兵,能联手对抗那诛之逆贼李啸。”宋学显脸上堆着假笑,表情却是莫名愤恨。 “哦?竟是为了这事?”李自成听了宋学显的话,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本以来,宋学显身为明朝使臣,极可能是为了两国相争的地盘,或是崇祯的皇后妃子的尸体处理问题,要来这里与自已扯皮打卦,却没想到,宋学显竟是一开口,竟是提出要与自已联手去对付明朝的亲王,唐王李啸。 难道说,自已这个占领了明朝北面大片领土,还弑杀了崇祯,窃据了京师的头号反贼,明朝已不在把自已视为生死仇敌,反而掉过头来,要承认自已和大顺帝国的合法性,甚至要一起一洗前怨联手结盟,共同对付那明朝内部的唐王李啸么? 这,这样的结果,未免太过魔幻与超现实…… 由于这个弯实在拐得太大,让李自成一时间根本无法反应过来,他瞪着眼睛,半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而在这时,整个朝堂之上,更是一片嘈杂,一众文武大臣,也如当日的清廷一般,私下交头接耳,互相议论不休。 倒是李自成手下的头号谋士,当朝宰相牛金星,听得这个建议后,顿是眼现亮光,一脸喜色。 他又扭过头去,向李自成急使眼色,示意李自成立即答应宋学显的请求。 见牛金星这般急切,李自成却反觉生疑,他眨着眼睛想了想,便对宋学显大声吼道:“操!你们明朝搞的什么鬼名堂!那李啸不是你们明朝的唐王么?这厮不是还曾拼死从京师抢回了崇祯的尸首么?怎么你们如今却要与俺们们联手来对付他?说,你们他娘的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李自成一迭声的反问,让宋学显不觉冷汗涔涔,他抬起头,偷偷地觑了一眼李自成那浓眉怒目的模样,有些心虚地答道:“这,这,皇上,你不知道,现在那所谓的唐王李啸,对我大明弘光政权逼迫得有多紧,其所作所为,与乱臣贼子,丝毫无异矣。” “哦?竟是这样?那你他娘的且详细说来。”李自成瞪着眼睛。 见李自成逼问,宋学显急急地将李啸如何拥立重兴皇帝,如何私自扩充兵马,如何挟迫天子,如何逼压天下群臣,如何弄得天怨人怒,最终自命为清流与正统的弘光政权,在忠臣义士的辅佐下,在南京正式成立…… 宋学显唠唠叨叨地说了一通,却又时刻察颜观色,见李自成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又急急说道:“那反贼李啸,自恃兵马强盛,羽翼丰足,便矫发圣旨,统其虎狼之师南下。可叹反贼其势甚大,一路追亡逐北,横扫东南,我朝军兵,实难抵其锋。可怜弘光监国及诸位正臣,在南京故都无法立足,才不得不仓皇辞庙,迁都福州,冀由镇南侯郑芝龙之忠勇军兵,与逆贼李啸暂相抗衡……” 宋学显侃侃而谈,上头的李自成却是越听越不滋味。 他娘的,这厮不会是用李啸这家伙的行径,来讽喻俺老李吧?要知道,俺老李的所作所为,倒是比那唐王李啸更加过分更加反叛呢。 想想俺自起兵以来,杀了多少明军,屠了多少百姓,最终在西安立国,又一路横扫明朝北境,拿下其首都,弑君自立,其罪行与李啸相比,堪为天壤之别。 如果说,李啸这厮要被消灭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已,岂不是要被生吞活剐方为解恨? 莫非,这厮就是为了讽喻俺,才故意把李啸说得这般不堪么? 哼,这厮真是端的可恨! “砰!” 李自成凶猛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怒喝道:“够了!” 那谈得兴起的宋学显,被李自成这声怒喝威吓,顿是有如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再不敢多吐半个字。 “宋学显,你他娘的,如此数落那贼厮李啸,可是为了讽喻俺老李么?!”李自成冲着宋学显厉声吼道。 宋学显脸色惨白,再也支持不住,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上!皇上你多心了,在下实无此意啊!”宋学显一脸哀求之色地叫嚷道:“在下是是奉我大明弘光监国与首辅马大人之命,特来请求贵国与本朝结盟,共同对付那与你我二国不共戴天之逆贼李啸,安可怀有私心来讽喻皇上。就是给微臣一百条命,在下也不敢这么做啊!” “入你娘!项煜,你这厮是否有私心,俺尚且不论。但照你所说,现在你弘光监国,既已失去最为精华最为重要的江南地区,那他还有什么本钱,与俺们谈合作结盟呢?”李自成冷笑着回道。 项煜惨然一笑,他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汗水,方回道:“皇上,我弘光监国虽败,但那反贼李啸,尚未壮大到不可动摇的地步。到现在为止,此人只不过据占山东、南直隶、浙江以及江西北部。其余西南华南诸省,皆尚在我弘光监国控制之下,大明尚有相当实力与李啸这厮相抗衡。之所以愿与贵国联手,实是因为我朝现在实力,守成尚可,但要收复失地,消灭李啸,却是极为困难。故而,弘光监国方派在下前来贵国,希望能与贵国联手共进,一道为消灭铲除李啸而努力,这般殷殷之情与良苦用心,万望皇上能多加理解。“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大顺结盟,再谋大西 见宋学显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模样又这般可怜,李自成心下虽然恼怒,却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而宋学显一大堆话说到这里,见那大顺皇帝李自成,却只是瞪着眼睛默不出声,以为自已的话语尚未到火候,遂又赶紧试探说道:“皇上,你可在担心,仅有我大明与贵国相交结盟,对付李啸的力量恐有不足么?那在下想对皇上说,宋某此来贵地劝说皇上与我大明结盟,但与此同时,我弘光监国另有派出多名使者,前往清朝与大西国,同亲劝说他们与大胆结盟共抗李啸。如贵国能与我朝联手用兵,再加上另外两国之力,四国合击,共抗李啸,则李啸必定左支右绌,难以抵抗。到时李啸这厮,必然会在四面重压之下,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矣。” 听宋学显提到这清朝与大西国,李自成眼睛瞪得溜圆:“你这厮可是说,要俺大顺去与鞑清和那黄虎的大西国联手,与你们一道征伐那李啸么?” 宋学显急道;“在下正是此意。有道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为了对付贵国与我朝共同的敌人李啸,与大清国和大西国四国结盟,共同对敌,岂非最佳之策?依在下愚见,大敌当前,先前些须小隙,但可先放下无妨。在下在想,若贵国能同意与我朝结盟,必定会对另外两国大为触动,这般好事,皇上又何必多虑呢?” 李自成听到这里,一时间,竟不觉因怒而笑。 可笑啊!这明朝弘光君臣,如此无能庸碌,如此苟且偷安,为了对付那个李啸,竟承认占据明朝北境的自已,窃占明朝西川的张献忠,皆为正统之国,真真何其可悲又可鄙。 可叹那一心只想偷安半壁的弘光君臣,心下最恨的不是背明而立的清国,也不是从流寇起家,在明朝故土上窃据立国的自已与张献忠,反正真心痛恨的是那现在堪为明朝倚天之柱的李啸,这局势的诡异,还真让人笑疼肚子呢。 不过,宋学显他们所提之策,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毕竟,对于现在的弘光政权,以及俺们大顺来说,最大也是最凶恶的敌人,确是那天杀的李啸! 此人一日不除,非但弘光君臣难得苟安,就是大顺国亦一日不得安席矣。 象现在,在塞北之地的宣府北路,自已的数万兵马,正与金汤城的唐军打成平手,已历半年多的时间,依然在互相对峙,只看谁能坚持到最后。在这样僵持的局面下,如果自已能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沉重地打击李啸这厮的嚣张气焰,却亦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至于清朝,已在宣府北路与大顺联手共对李啸,现在关系更进一步互相结盟,倒也算是更进一步,顺理成章。只不过,李自成想到要与那建立大西国的张献忠结盟,李自成心下,却总感觉有个难解的疙瘩。 这是因为,就在前段时间,张献忠在建立大西国后,就派其义子艾能奇统兵马五万,北上入侵汉中,却被驻守其处的大顺国部将白广恩击败。因为这事,原来在流寇斗争时密切合作的双方,友谊就此破裂,开始进入摩擦与敌对的状态。 只不过,李自成也知道,自已与张献忠的矛盾,现在还是处于小打小闹的程度,与那堪为心腹大患的李啸相比,倒还真算不得什么。 说起来,事情还真如宋学显所说的那样,只要自已下了决心,要与鞑子和张献忠他们联手,这些过往的不快,倒也还真可轻轻揭过。毕竟,相比李啸这个心腹之患,张献忠对自已来说,顶多算个疥癣之疾。 而如果,大顺真能与另外三国联手打败李啸,那对于自已将来的发展,可谓是大有助益,凭着大顺正处于上升期的良好势头,将来自已这部分势力,将会成为鞑清、大西、明朝中的翘楚也说不定。 而到了这一步,自已再掉过头来对付那苟延残喘的明朝,当非难事,甚至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况且,这样无用苟且之辈,就算李啸已被告四国联合击败,只怕也难以坚持多久,到时候,这样腐朽无能又矛盾重重的政权,最终也只会是大顺的盘中美餐吧。 真到了消灭李啸,又吞并了明朝之后,对付那局隅于西川的张献忠和远居塞外的鞑清,自已当可乘时用势,趁机将他们一举灭掉,从而让大顺完成一统全国的宏图伟业。 想到这里,李自成心下,业已有了自已的考量,他扭头望向那一脸急色的牛金星,脸上泛起淡淡微笑。 “奶奶的!不就是要俺们出兵打那贼厮李啸么,俺同意了!”李自成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大嚷着回道:“宋参议所言,实是有理。本国向来扶危济困,焉有坐视友邦危难而不救之理!行了,这结盟之事,俺同意了,回头你就跟牛大眼子商议着写个协定,咱们两国就先前恩怨一笔勾消,从此结为盟国,共同对付那奸贼李啸。” 李自成这番话,让下面的宋学显大喜过望。 他急急回道:“皇上圣明决断,真是明君英主。那在下就遵从皇上所令,尽快与牛宰相一道,尽快议定两国结盟之事。” 李自成嗯了,他一扭头,又见牛金星亦是一脸欣慰地向自已频频颔首,心下更觉得意。 而在这时,见李自成这个大顺皇帝都心意已定,原本有如苍蝇群集般嗡嗡叫的朝堂,亦顿时安静下来。 李自成在台阶上来回走了数步,便摆了摆手,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道:“既如此,那你且先退下吧。明天便开始与牛大眼子,议定两国结盟的章程。” 宋学显一脸喜色,心头有说不出的喜悦。他嘴巴张了张,很想再说点什么,从而在李自成嘴中,得到更多的保证与承诺。只不过,看到李自成已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他话到嘴边,却也只能生生咽下。 次日,在经过了半天商谈后,宋学显作为明朝代表,与大顺朝的正式代表牛金星,正式签订同盟协定。 这份协议,除了两国结盟共抗李啸的条款外,另有一条,就是如当日项煜向摄政王多尔衮所提供的条款类似,就是保证大顺将来向李啸用兵的话,其所花费的钱粮军资,到时皆由明朝弘光政权支付,从而确保合作的友邦利益,不会受到一点点的损失。 这份结盟条款,让大顺皇帝李自成十分满意。条款签订后,他下令,摆下盛宴款待宋学显一行人,随后,又派出兵马护送他们返程而去。 在宋学显与大顺国签下结盟条款之时,派往西川大西国的弘光政权使臣,礼部员外郎汤有庆亦来到成都,在原蜀王宫中,被大西皇帝张献忠接见。 张献忠在攻下成都后,把来不及逃出城去的蜀王朱至澍一家,全部围在蜀王府中,意图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蜀王朱至澍,是明太祖朱元璋的十世孙,据说曾秘得黄白之术,家里十分富有。也正因为他这么有钱,让张献忠贪婪之心大起,决定将蜀王一家全部扫灭,从而尽吞其家产以为已用。 张献忠部兵马攻占成都后,张献忠又亲自带兵围攻蜀王府,朱至澍见大势已去,突围无望,遂与妃嫔、宫女等投井自杀。 其后,他的尸首被张献忠部下捞出,张献忠恨其死不投降,遂手刃其尸,切成数块,再与其他尸首一道,扔入锦江中喂鱼。 遂后张献忠便将蜀王府作为自已的皇宫,在这里开国建基,成立大西王朝,并自称大西皇帝。 建国后,张献忠继续四处用兵,征战四方,意图扩大地盘,从而改变现在仅局促于西川一隅的紧迫现状。 张献忠首先与李啸的唐军翻脸,派了三万精兵,向东进攻重庆下属州县,却被唐军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以逸待劳,打得大败而归,三万精兵仅有两千余人顺利逃归,从此之后,再不敢有任何东进之念。 东进遇挫后,张献忠随即向北进兵,命义子艾能奇带5万兵马攻打李自成所据的汉中,却又被白广恩击败,不得不又灰溜溜退回西川。 只有在最近,张献忠在向北向东纷纷遇挫后,开始向南用兵,攻击那驻守川南的明将曾英。 只是那曾英也算是明朝的一员良将,双方在川南至云贵的边境之地你来我往,打了个难解难分,各有损失。除了拿下了两个堪称鸡肋的小县城外,张献忠却也未占得甚大便宜。 故而,在他听到明朝派了使臣来与自已商谈要事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烦躁与厌恶。他暗暗想到,这些该死的明狗,此番来西川,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于是,张献忠不及多想,立刻下达将汤有庆这帮使臣全部就地斩杀,以儆效尤。 不过,在听到张献忠这道命令后,他手下那四大义子之首的张可望与大将军白文选,皆是竭力反对。 他们对张献忠说,这明国使臣,自江南一带千里迢迢而来,若是见都不见,就把他一刀斩了,未免显得我大西国肚量狭窄,有失国格。不若且听听看他此番前来,到底有甚目的,将来再作打算,亦是无妨。 张献忠听了二人劝誎,细思一阵,亦觉有理,遂采纳其言,就在蜀王宫大殿之上,接见弘光政权使者汤有庆。 当看到脸色发黄目光凶狠的张献忠,有如一只蹲坐的老鹰一样,踞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时,汤有庆明显哆嗦了一下。他又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到整个大殿中的大西朝文武群臣,内心更是愈发不安。 张献忠斜眼俯看,却见汤有庆正战战兢兢地呆坐在阶下,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四下乱瞄,一副十分心虚底气不足的模样,不由得令他心下愈发鄙视。 “你姓甚名谁,来我大西何事?”张献忠目露凶光,沉声喝问。 汤有庆闻言一震,那胖乎乎的脸上,惊惧之色愈发明显,颤声回道:“禀大西皇帝,在下此来,是奉我大明弘光监国与首辅马大人之命,特来请求贵国与本朝结盟,共同对付那与你我二国,不共戴天之逆贼李啸!” 听到对面的汤有庆,竟开口称呼自已为大西皇帝,张献忠不觉一愣。 而当他听到,汤有庆此来的目的,竟不是来与自已商议两国关系以及争夺地盘,而是求自已发兵去攻打那明朝的唐王李啸,张献忠一时间,真怀疑自已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朝堂之下,瞬间陷入无声寂静。 孙可望、白文选等人,皆没有想到,汤有庆这个明朝的使臣,上得朝堂之上,竟是要对张献忠说出这等话,一时间亦皆回不过神来。 汤有庆见到这大西王朝的朝堂上,众人皆是一副极为吃惊的模样,以为自已言语有误,又急急补充道:“皇上,各位,在下以来,真的是专为两国结盟,携手共灭那反贼李啸之事而来,除此之外,再无他意啊。” 张献忠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容,直直地盯着他,冷冷地抛了一句:“操!那李啸,不是你们明朝的唐王么?与你们堪称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鸟!怎么的,你们自家内斗起来,却要来我大西劝求结盟,岂非笑谈?!” 汤有庆见张献忠这般发问,便知他对现在明朝国内情况尚不了解,于是他又急急地将李啸如何拥立重兴皇帝,如何私自扩充兵马,如何挟迫天子,如何逼压天下群臣,如何弄得天怨人怒,最终自命为清流与正统的弘光政权,在忠臣义士的辅佐下,在南京正式成立…… 汤有庆继续道:“那贼厮李啸,自恃兵马强盛,羽翼丰足,便矫发圣旨,统其虎狼之师南下。可叹反贼其势甚大,一路追亡逐北,横扫东南,我朝军兵,实难抵其锋。可怜弘光监国及诸位正臣,在南京故都无法立足,才不得不仓皇辞庙,迁都福州,冀由镇南侯郑芝龙之忠勇军兵,与逆贼李啸暂相抗衡……” 令汤有庆没想到的是,张献忠听他说到这里,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六章 借尔头颅一用 “有趣,有趣!”张献忠抚掌大笑:“想不到,俺老张尚未动手,你们这些明狗子们,却是狗咬狗地自杀自灭了起来,倒甚是有趣得紧。” 他这话一出,满堂文武,皆是大笑起来,众人皆是一脸欣悦之色,仿佛听到了极其有趣的消息一般。只有那恭立堂下的汤有庆,却是一脸羞惭又惶愧无及之状。 张献忠见下面汤有庆这般狼狈无言的模样,心下顿是愈发得意,他故意用一种揶揄的口气,对汤有庆问道:“汤员外,那俺老张倒是想知道,现在你弘光监国,连立国之根本的江南地区,皆被那贼厮李啸占去,那他还有什么本钱,与俺们谈合作结盟呢?” 张献忠此言一出,朝堂中的群臣,立即齐刷刷地把目光,齐聚在汤有庆身上。 汤有庆见自已在此时成了众人的焦点,心下是莫名凄然。他惨然一笑,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方小心地回道:“皇上,我弘光监国虽败,但那反贼李啸,尚未壮大到不可动摇的地步。到现在为止,此人只不过据占山东、南直隶、浙江以及江西北部。其余西南华南诸省,皆尚在我弘光监国控制之下,大明尚有相当实力与李啸这厮相抗衡。之所以愿与贵国联手,实是因为我朝现在实力,守成尚可,但要收复失地,消灭李啸,却是极为困难。故而,弘光监国方派在下前来贵国,希望能与贵国联手共进,一道为消灭铲除李啸而努力,这般殷殷之情与良苦用心,万望皇上能多加理解。” 汤有庆此话一说完,大西朝堂上顿是一阵低低的騒动,各名大臣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而听完汤有庆话语的张献忠,亦是绷着一张黄脸,捋着细长的胡须,一脸沉思的模样。 汤有庆以为张献忠已被自已说动,遂又趁热打铁道:“皇上,你可在担心,仅有我大明与贵国相交结盟,对付李啸的力量恐有不足么?那在下想对皇上说,皇上实是是多虑了。在下此来贵地,劝说皇上与我大明结盟,但与此同时,我弘光监国另有派出多名使者,前往清朝与大顺国,亦在劝说他们与大明结盟共抗李啸。如贵国能与我朝联手用兵,再加上另外两国之力,四国合击,共抗李啸,则李啸必定左支右绌,难以抵抗。到时李啸这厮,必然会在四面重压之下,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矣。” 听宋学显提到这清朝与大顺国,张献忠眼睛瞪得溜圆,他从龙椅上一下子腾地站起,厉声喝道:“你这厮可是说,要俺大西去与鞑清和那李贼的大顺国联手,与你们一道征伐那李啸么?” 汤有庆脸上挤出笑容,急道;“在下正是此意。有道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为了对付贵国与我朝共同的敌人李啸,与大清国和大顺国四国结盟,共同对敌,岂非最佳之策?依在下愚见,大敌当前,先前些须小隙,但可先放下无妨。在下在想,若贵国能同意与我朝结盟,必定会对另外两国大为触动,这般好事,皇上又何必多虑呢?” 汤有庆这一连串的话语,信息量有点大,让张献忠不觉陷入沉思。 说起来,张献忠原本以为,李啸这厮在成为明朝唐王之后,那大权初定的他,怎么着也要消停一阵子,更可能会与明朝诸臣,互相扯皮互相牵制,让明朝在长时间内,都无法形成真正统一的形态。 这样的局面,当然会对正与明朝交战的大西朝极为有利。 可以预料的是,李啸与弘光政权内斗,那么就一定能给大西国极好的发展机会,让自已得以从容调兵遣将,去继续全力攻打那川南的曾英部兵马。 只不过,万没想到,李啸这厮竟反应如此神速,得事又这般果决狠辣。此人此番统兵南下,横扫江南,直取南京,把个弘光朝廷打得落花流水迅速崩盘,其用兵的厉害程度,竟比当年朱棣从北平统兵南下扫灭建文朝廷,还要强得多呢。 而李啸行动这般迅速,让张献忠想利用明朝内乱长期牟利的想法,注定落空。 当然,最可怕的一点,也是最让张献忠心忧的便是,李啸这厮,根本不为虚名所累,一心只求实利。 这厮只要有利益所在,根本没有任何犹豫,该动手就动手,该起兵就起兵,对于那些不服从自已的明朝内部势力,迅疾出手扫灭,丝毫不给他们喘息发展的时间与空间,这般狠辣决绝,不为虚名所误,真乃枭雄本色是也。 那么,可以预见的是,若任凭此人继续发展,总有一天,李啸终将再无人能制,最终扫灭群雄,独霸天下。 这绝不是张献忠所想要的结果。 只不过,若要与弘光政权联手,那正与自已交战的明朝曾英部兵马,岂非只能歇兵罢战,从而只能再度掉头向东,去啃唐军第二镇兵马这块硬骨头了么? 想到先前三万精兵,几乎尽覆川东,这场战斗,把张献忠给打出了心理阴影。如果,现在要再做这样的选择,张献忠内心有个越不过的疙瘩。 只不过,真的要就此拒绝弘光政权的提议么?不与另外的三国联手,依然只凭着自已的一已之力,去对付那唐王李啸么? 张献忠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对于大西政权来说,那川南的明朝曾英部兵马,说实在的,仅仅是肤藓之疾,而对张献忠威胁最大的,却是那已雄踞华东的李啸。 毕竟,现在的李啸,拥有面积大到无法想象的海外领地,又据占了山东与整个江南,其手下更是有足有九镇兵马,雄兵数十万,这般实力,在如今的四国之中,堪为翘楚,无人能及。 这样强大的李啸,自是对自已的威胁最大,也最可能危及大西政权的存亡。 可见,汤有庆的提议,对于现在的自已来说,极有现实意义。因为,哪怕明朝弘光政权,再没用再窝囊,被李啸打击得再怎么狼狈,在李啸这个共同而强大的敌人面前,自已也没有理由嫌弃他们。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多一个助手,就多一份力量,哪怕这个助手再不堪,自已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张献忠内心暗叹,他娘的,哪怕这弘光政权真的只有一线生机,甚至形将就木奄奄一息,自已在现在这般危局之下,也只能与他们联手对敌了,这真是一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结局。 相应的,虽然李自成曾在汉中与自已打过一仗,双方从朋友变成敌人,但相比李啸这迅猛而强力的发展势头,李自成的威胁明显要小一个数量级。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张献忠捐弃前嫌,与李自成再度合作抗敌,倒亦是一个完全可以采纳的对策。 只不过,若真依着那汤有庆之策,放弃与明朝的对抗,转而与另外三国结盟,共同对抗李啸的话,张献忠有一个最为现实的问题,却是绕不过去。 那就是,他舍不得彻底放过那尚在川南的曾英部兵马,舍不得放弃那不日便可吞并的川南乃至贵州边境一带的地盘,对于这些兵马与地盘,张献忠已把他们当成快要吃到嘴里的肥肉,要就此舍弃的话,可真是舍不得呢。 张献忠眼神阴郁,他直直地盯着汤有庆,心下在不停地盘算。 最终,他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汤员外,若要俺大西与你们弘光监国结盟,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俺有个条件,希望你能答应。” “是何条件,还请皇上明说。”汤有庆急急回道,目光满是急切。他见张献忠松了口,似乎谈成有望,心情之急切激动,可想而知。 “哼,那就是,明朝需速令那镇守川南的明将曾英及其部众,全部向我大西投降,川南之地,亦要归我大西所有!”张献忠目光阴狠,字句清晰地说道。 听到张献忠竟这般狮子大开口,汤有庆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他真没想到,张献忠这厮这般无耻,见到自已急切渴求达成协议的心理,竟开出这等条件来挟制要求自已。那现在的自已,却该如何应对呢? 汤有庆心急不已,脸上的肥肉都在不停颤动,眼睛骨碌碌地眨个停,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而在龙椅上的张献忠,见汤有庆这一脸急窘不安之状,心下不觉愈发得意,他冷冷一笑道:“汤有庆,你要清楚,现在是你们明朝有求于我大西,而绝非是我大西反过来求你们。现在你等提出四国结盟,共抗李啸,确是好事,但是,这个世上,岂有求人办事,却没有半点见面礼的道理?我大西国的利益,必须得到保证,这川南一带的地盘,必须归属我大西国,那曾英部的兵马,也必须或撤离或投降,此事万万没得商量。怎么样,汤员外,俺老张说嘴够直爽吧?” 汤有庆脸上汗如雨下,脸色十分难堪,他呐呐言道:“皇上,你这要求,在下一介使臣,实在是难以答应。这样吧,还请皇上再宽限些时日,本使返回福州,回禀弘光监国,再作答复如何?” 张献忠闻言大笑,脸上却闪过一道明显的狰狞。 他从龙椅上缓步走下来,在离汤有庆数步外站定,阴冷可怖的目光,死死直盯着对面颤栗不已的汤有庆,脸上竟缓缓露出笑容。 “汤员外,可是为回去后,要如何对弘光监国交差,感觉为难么?”张献忠冷笑地回了一句。 汤有庆又是明显地哆嗦了一下,他颤栗着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哀怜,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既如此,俺老张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汤员外可有兴趣一听。”张献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汤有庆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皇上有何见教,但请明言。” 张献忠冷冷一笑,嘴角一绷,脸上泛起可怖的贪残之色:“俺老张的主意么,便是借汤员外这圆滚滚的大好头颅一用!” 张献忠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在朝的文武群臣,听到张献忠竟说出这般血腥可怕之话语,皆是脸色大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而站在他对面的汤有庆,闻得此语,顿是脸色如土,汗出如暴浆,他啊的一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皇上,饶命,饶命啊!”汤有庆哭得一脸涕泪纵横,一脸哀切:“在下不过是受弘光监国之命,出使贵国。有道是,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在下人微言轻,皇上取我头颅实是无益啊。在下如有言语失当之处,万请皇上原谅!” 汤有庆哭泣着说完,旁边复在一位大臣,急急出列,向张献忠大声禀道:“皇上不可!” 听到此语,汤有庆有如捞到一颗救命稻草,他扭头望去,见到是张献忠的义子之首,被封为平东王的张可望,正快步出班禀奏。 “哦,有何不可啊?”张献忠斜着眼睛,望着这个自已最为看重的义子,一脸冷笑。 “皇父,汤员外说得对,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况汤员外并无言语失当得罪我国之处,皇父若斩其首级,只恐两国交情会愈发崩坏,这四国结盟之事,只怕再难谈成呢。”张可望皱着眉头,拱手禀道。 张可望说完,大西王朝的右丞相严锡命亦急急出班,对张献忠大声道:“平东王言之有理,臣亦附议。” 见到平东王张可望与右丞相严锡命出头反对,其余的朝臣也纷纷附合。 “右丞相说得对,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 …… 一时间,朝堂之上,一片反对之声大起。那伏跪于地的汤有庆,心里顿是泛出一丝希望,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仰望着面色狠厉如铁的张献忠。 张献忠冷眼环视群臣,却是哈哈一笑,便厉声喝道:“可望,锡命,你们以为,俺老张是闲着没事,要来砍他这胖脑袋玩么?告诉你们,我老张要杀他,就是为了尽快与明廷及其他两国达成结盟协议,并且顺利夺取川南之地,才出此计策!”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七章 斩使献头,以促合盟 听到张献忠的话,满堂的文武大臣,包括伏跪于地的汤有庆,都不觉呆住了。 这是什么话? 难道说,杀了这弘光使臣汤有庆,反而更能促进两国合谈,最终达成结盟协议么? 这个思路未必太过奇特,简直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一时间,整个朝堂上,有如死去一般寂静。 张献忠环视众人,才又冷笑着说道:“各位,如果我大西国,就这样毫无条件地答应那弘光政权,答应他们的结盟请求,只会让那弘光政权看轻我大西。况且,俺老张也说过,哪有求人办事,却半点好处也不肯出的道理。想来我大西出兵出力,帮那垂死挣扎的弘光政权打败反贼李啸,乃是要出大力气的,他们却连一个小小的川南,都舍不得拿出来作见面礼,真是岂有此理!” 张献忠说到这里,目光愈发冷厉:“至于本王为何定要杀此人,其实很简单,因为本王希望让那弘光监国明白,我大西国可不是让人随便耍弄的!想要同我大西结盟,想要我大西出兵相帮,就一定要拿出真心实意来,绝不可作虚糊弄!而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一点,俺老张当然只能先借这位汤员外的大好头颅一用。俺要以此方式,让他们明白,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让别人凭白帮忙,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好事!” “皇上,只是你虽这般想,但你就不担心,我大西斩杀来使后,万一弘光君臣感觉受辱,不再与我大西结盟,又该如何是好?”右丞相严锡命一脸忧色忡忡。 张献忠哈哈一笑,转过头来,目光有两把锋锐的刀子一样戳在严锡命的脸上:“锡命,难道你以为,那明朝的弘光监国,在这苟延残喘之际,他们还有什么能力来与咱们谈条件吗?!若还是要为这川南之地,与我大西来回扯皮的话,那俺老张还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就此彻底打消他们妄图讨价还价的小心思。俺这样做,也是希望快刀斩乱麻,用这汤员外的脑袋,让他们彻底明白自已的处境,从无谓的迷思中尽快清醒,明白我大西国说话办事,是说一不二,绝无商量余地的!” 张献忠说到这里,目光愈见凶狠,他厉声大喝道:“来人,将汤使臣拿下,斩其头颅,献于阶下!” “得令!” 四名如狼似虎的兵士,快步从殿外跑上来,一把拽住那伏跪于地的汤有庆,二话不说就拖着他向殿外拽去。 “皇上,不可啊!皇上,微臣无罪,饶命啊!”汤有庆拼力挣扎,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他拼力向前,想要抱住那张献忠的大腿,却无奈那四名兵士用力极大,倒是一步步地愈发把他拖远而去。 张献忠半仰着头,一副毫无商量冷酷无情的模样。 而这整个大殿之上,群臣勾首缩颈,悄无声息。只有那正被拖出殿外的汤有庆那凄厉的哀嚎,在整个大殿中来回震荡。 很快,殿外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再无声息。 纷沓的脚步声传来,两名兵士手拖一个捧盒,快步跑入殿中,在离那犹站在原地的张献忠数步开外,高举捧盒单膝跪地。 “报!皇上,此人头颅在此,但请验看!” 众人放眼望去,可见清楚看到,那领头的兵士手中捧盒内,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正盛放在捧盒的中央。离得近者,更可清楚看到,那汤有庆的头颅,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张献忠冷冷地扫了一眼,又漠然环视了众人一遍,便冷笑地传令:“右丞相严锡命听令!” 严锡命一脸灰败,却不得不无奈出列:“微臣在。” “俺命你,立即派出使者,带上汤有庆的头颅,与他的那些陪使一道,径返福州而去。我大西使臣此番前去,就是要告诉那弘光监国,这汤有庆在与我国谈判之时,虚与委蛇,刻意欺骗俺老张,哦不对,刻意欺骗朕这大西皇帝,故而朕才不得已将其斩首示众,以正国法。”张献忠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一笑,复道:“所以,你此番派使者前去,就是要正告那弘光监国,让他休存幻想,早日割让川南,方可与我大西结盟,从此两国交好,共抗李啸,明白了吗?”、 严锡命长长一声喟叹,低声回道:“嗯,微臣明白。” 张献忠点了点头,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对群臣说道:“好了,既如此,今天的朝会就到这里,其余之事,锡命你去安排吧。对了,朕已两天没杀人了,实是手痒得不行。现在那大狱之中,可有待斩的死囚么,正好让俺老张练练刀。“ 严锡命急急回道:”有,有,成都大狱中,已备有十余名死囚。皇上如有兴趣,正好去亲手一试。” 张献忠哈哈一笑,再不多言,衣袖一挥,宣告散朝,便快步朝殿外走去。 张献忠出殿后,平东王孙可望与右丞相严锡命二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不觉皆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约两周之后,张献忠派来的使者,终于赶到了福州城中,随后,被弘光监国在临时行宫中召见。 弘光监国朱由崧,见到那盛在匣子里,已然干枯皱缩,脸上满是暗红色血垢,却依然双目圆睁的汤有庆头颅,不觉大骇,差点惊叫出声。 好在他强自忍住,又憋着一肚子气听完了那大西使者的一顿冷冰冰的数落,心下的怒火,已是无可复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由崧咬紧牙关,一张胖脸横肉颤动,肥胖的拳头瞬间捏紧,正欲朝着龙椅扶手狠狠砸下,但在瞥见一旁马士英正朝自已连连摇头时,他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朱由崧将这口恶气在肚子忍了又忍,吞了又吞,终于在听完大西使使者讲述之后,才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这使者先行退下。 大西使者方退下,朱由崧的愤怒,终于彻底爆发了。 他拿起御案前的一个青瓷茶杯,狠狠地掼在地上,砰的一声爆响,碎片四溅,茶汁飞迸,一片狼藉。 “马瑶草!你他娘的为何不让本监国斩了这帮混帐大西使臣?!”朱由崧额头青筋条条绽起,一脸涨得通红,他冲着马士英厉声痛吼,声音有如正剧烈燃烧的火药:“你说!我天朝一片好意,不怕降尊纡贵,去和那流贼张献忠商谈结盟,这厮却是给脸不要脸,竟斩杀我使臣汤员外,还派出使者强硬要求川南之地,真真无耻之尤!本监国不杀他这帮使臣,如何消得这心中恶气!你这厮阻我杀掉这帮小人,是不是心怀鬼胎,是不是受了他们什么好处?!你说啊,你到是说啊?!” 见朱由崧这般凶狠地逼问,马士英连声叹息,脸色却是一片灰败,他耐着性子听朱由崧发完火,才苦笑着回道:“监国,恕臣直言,你觉得,我们现在如此落魄,还能有何资本,去与那张献忠谈条件呢?” 马士英的话,让朱由崧不觉一噎,他梗着粗壮的脖子,厉声回问:“这是甚屁话!我等好歹还有半壁江山在手,怎么就不如那个仅据西川一地的流寇张献忠了?难道说,张献忠这厮,将我使者杀了就杀了,本监国还要再双手奉上川南之地,以求其结盟不成?!你这般话语,何其可笑!” 马士英又是一声苦笑,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才低声回道:“监国,你这些话,说实话,不过都是气话罢了。纵然再如然发火,又有何用啊。” “马瑶草!你他娘的这话到底是何意思?!” 马士英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由崧面前,眼中竟有了晶莹闪烁:“监国,我们现在,在那镇南侯郑芝龙手下,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还要老臣多言吗?他身为臣子,对监国是何种态度,又何必定要让老臣来戳这个伤疤呢?现在监国,名义是上半壁江山之主,但实际上,却是政令难出宫廷,全部权力基本被郑芝龙操控于手,监国又岂得半点自专?!” 马士英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朱由崧脸色十分难看,表情十分尴尬与复杂。 只有他自已知道,自从所谓地迁都福州到现在,自已过的是何等憋屈无奈。 那镇南侯郑芝龙,自恃有救驾之功,对自已这个所谓的大明监国,仅仅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表面尊敬。除此之外,倒是处处掣肘,将个弘光监国看管得有如傀儡一般。可以说,弘光监国朱由崧自迁都福州后,已与软禁基本无异,其个人作用,倒与一个橡皮图章差不多。 马士英看到朱由崧表情变得这么难看,心知其已被说动,遂进一步趁热打铁:“监国,那张献忠之所以如此强横无礼,如此蔑视监国,还不是看到监国现在势弱无依,只能依附强力藩镇而生存,他才如此得寸进尺,先杀我使者,后图我川南。这个流寇头子着实可恶,但如果监国真是强要杀掉这帮使者,只怕我弘光王朝,再无法与大西政权达成任何协议了,那光复江南赶走李啸的目标,亦是会永远不能实现。到那时,监国除了在这福州行都,日复一日地受郑芝龙摆布,日复一日地成为……” “够了!不要再说了!” 朱由崧脸色狰狞,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他咬着牙怒喝道:“那你说,现在要本监国到底要怎么做?!难道真要本监国忍下这般耻辱,再割让川南之地,去向那张献忠屈膝投降不成?!” 马士英脸色复杂,他颤声回道:“监国,现在的局势,已是形势比人强,岂可随心而为啊。以臣之见,张献忠杀使臣来胁迫监国,强夺川南以为签约条件之事,皆可忍辱答应。毕竟,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最为要紧也最为迫切之事,便是打败那狗贼李啸!只有打败李啸,重新夺回江南,然后我弘光朝廷,再重新迁都回南京,掌朝政,振朝纲,方才可彻底摆脱现在的傀儡状态,不再受那镇南侯郑芝龙的挟迫与管制。恕微臣说得难听,我们现在,实有如溺水之人,任何一根稻草,都要牢牢抓住才行啊。” “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本监国含羞忍辱,也要答应张献忠这王八蛋的条件么?”朱由崧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眼中竟已有了淡淡的泪光。 马士英长叹一声,回道:“监国,相比重回南京,再掌朝政,眼下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想来春秋时,那越王勾践为了取信吴王夫差,连他的粪便都肯品尝呢,现在监国所受的屈辱与其相比,又何必多提呢?以在下看来,只要忍住这一时屈辱,得到强援,最终打败李啸,重掌朝纲,到时再选练士卒,编练新军,重新夺回川南,甚至一统华夏,都是大有可为之事,监国又何必过于拘执现在的局促情状呢?” 朱由崧听完马士英的这番所谓的高论,良久无言。 他象个木偶一样呆坐在龙椅上,深深地垂着头,神情颓唐至极。 “既如此,那就着马爱卿全权办理此事,希望能尽快与大西国达成协议吧。”朱由崧最终吐出的话语,满是深深的无奈与惶然。 “是,微臣谨遵监国之命。” 马士英随后重新派出使者,出使大西,正式代表弘光政权同意了张献忠的请求。即不追究张献忠斩杀使者一事,并让明将曾英部退出川南,将整个四川南部至云贵边境一带,全部转交给张献忠。 张献忠得到了自已想要的结果,自是得意非凡。随即同意了弘光使者的要求,两国正式签定结盟协定,约定出兵,共抗李啸。 而且,在这段时间内,由于弘光政权的大力掫合,清国、大顺国、大西国、弘光朝廷,终于正式结盟。各个结盟政权,就此罢兵息战,一致共同对敌,齐心消灭那共同的危险敌人,唐王李啸。 只不过,令弘光政权与张献忠的大西国,都没有想到的是,弘光政权派去川南,让曾英带兵放弃川南退往云贵的旨令,却被曾英当场拒绝。那身为主将的曾英,更是将使臣手中的谕旨,当场撕得粉碎。 “曾英!此乃弘光监国亲笔谕旨,你,你竟敢手撕谕旨,违抗朝命,莫非是要造反么?!”使臣一脸苍白,声音严肃地厉声责问。 曾英一抛手,将手里撕成碎片扔出。那碎片有如纷飞的粉蝶,飞散得四处都是。 “哼!你回去告诉弘光监国,他身为监国,竟做出这等献土求和的无耻之事,曾某守土有责,恕难从命。且从今之后,曾某率全部忠义将士,转投唐王手下,再不为这狗屁监国效命了!”曾英一脸冷笑,字句清楚地回道。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叙州争夺战 曾英撕毁弘光监国谕旨,赶跑使臣后,立即派人去与川东的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联系,向他表达自已愿率本部兵马,以及下属地盘归附李啸的心思与意愿。 安和尚得报大喜,立即同意了曾英的请求,他盛待来人,随后又给陷入困境的曾英部兵马,送去大批粮草以示支持。 曾英见唐军这般厚待自已,亦十分欣悦,原本钱粮缺乏浮躁不安的全军将士,在得到这大批的钱粮接济后,顿是人心安定,再无异动。 接着,安和尚给李啸紧急飞鸽传书,向他迅速报告曾英率部投附一事,李啸得到来报,亦是十分欢喜。遂立即以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义,加封曾英为平寇伯,升都督同知总兵。 与此同时,李啸下令,将其部兵马改为唐军第十镇,曾英为第十镇镇长,并兼任甲营营长,与曾英一道归降的原綦江副总兵王祥,为第十镇副镇长,兼乙营营长,曾英手下大将及养子李占春,则为丙营营长。 全军改编为唐军第十镇兵马后,立刻按唐军规制进行整编,安插入监抚司这样的文官监察单位,以及安全司这样的特务机构,完全与其他各镇唐军同样的人事与管理架构。 为了尽可能地笼络人心,李啸并不从他处改派官员,而是把曾英部下多位将领,皆大力擢升,并让他们在第十镇中担任要职。李啸这般宽厚与信任的做法,让曾英心下愈发感激,更加坚定了为唐军效力,为李啸献身的念头。 曾英归附李啸后,那与明朝弘光政权刚刚结盟,正兴冲冲准备去派兵接受曾英的地盘的张献忠,才猛地得到消息,得知那明将曾英,已然公开背叛弘光政权,并率全部兵马,转投了唐王李啸。 听到这个消息后,张献忠几乎气炸,他感觉自已有如一只被耍弄的猴子一般,心下的恼炎,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可恶啊!那熟透了且吃到嘴里的鸭子,竟这样飞走了,这,这如何甘心! 这位杀人魔王,一口气整整杀了近二十个囚犯后,才掷刀于地,怒气稍息。 实在按捺不下心中恶气的他,在思虑一夜后,立即下令,让义子孙可望与艾能奇,统率大西国精锐兵马六万,立即南下攻打那正被唐军整编的曾英部,想要趁其尚未完全被唐军整合的时机,将曾英部兵马彻底消灭,将整个川南全部吞并入肚。 大西国六万精兵,从成都誓师出发,一路直往东南而去,径自逼向曾英部主力所在的叙州。 张献忠此番出兵,迅速地被成都城中的唐军密探向唐军禀报,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亦立即飞信报知李啸。 李啸得报后,迅速下令,着那正在改编的曾英部兵马,全军固守叙州各处要地,同时令安和尚率唐军第二镇主力兵马,从重庆出发,从大西国六万精兵后面包抄,去与曾英部兵马一道夹击其部,力求将张可望部兵马,全部聚歼于叙州城下。 唐军计策既定,立即开始按计划行动,而在这时,那张可望带着六万精兵,一路浩浩荡荡杀来,倒是十分顺利。 自从进入叙州地界以来,象隆昌,富顺等县城,几乎都是望风而降,大西军没有遇到任何有力的抵抗,就快速直抵叙州城外的横江江北。 而作为横江江北唯一堡垒的叙南卫,这个尚是坚固的千户堡,亦被唐军主动放弃,守堡兵丁早已一哄而撤,只剩了一座偌大空堡,让大西军毫无难度地顺利占领。 此堡既下,六万浩浩荡荡的大西军,终于直抵那叙州的唯一的北面屏障,横江。 此时,正是早春时节,川南一带草长莺飞,气候宜人,张可望眺望远处那粼粼波光的横江江面,再看了看远处轮廓模糊的叙州城,心下未免颇为得意。 他知道,横江对岸的叙州城,乃是曾英部兵马最为主要的地盘,只要拿下这座城市,那曾英部的兵马,将在叙州府无法立足,最终只能灰溜溜地继续南撤,遁入象镇雄府与播州宣慰司等土司地界。 这样一来,原本就钱粮缺乏的曾英部,其处境将会愈发困难,甚至会陷入弹尽粮绝之境,以至自我崩溃。 由此可见,此次出战的重点,就在于拿下这横江南岸的叙州城。此城一下,大功可定矣。 很快,前方来报,说前面通往叙州城的木桥,已被守军拆毁,全军将士,暂时无法过桥。 张可望冷冷一笑,对身边的副将艾能奇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敌军畏怯我军势大,竟自拆了木桥,以求阻挡我军前进。其但求自保之意,一眼便知。” 艾能奇点了点头,朗声回道:“大哥说得对,曾英这厮必是想拆了木桥后,可用这道横江来阻隔我军渡江,以求苟延残喘,真真殊为可笑。却不知我军兵马人手极多,全军搭建浮桥渡河,亦是极为容易,又岂会被这一道江水给阻挡,那曾英这般举措,未免太过儿戏。” “三弟说得是,那我军现在就立即搭建浮桥,让全军尽快渡河,将那叙州城团团围住,要让那曾英部兵马,一个也不得脱逃!”张可望目光灼灼,脸上满是期盼之色。 “得令!”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仅仅只了一天,大西军就搭好浮桥,六万精兵人喧马嘶,顺利渡河。 大西军正在人喧马嘶齐心渡河之时,叙州城头,第十镇镇长曾英与副镇长王祥,二人皆是一脸忧色。 “曾镇长,现在大西军正在渡河,不若由你下令,着在下统领城中精锐,杀出城去,邀战于敌军半渡之时,说不定可以击败敌军入境。”王祥咬着牙,一脸急色地请战。 曾英放下千里镜,脸色十分凝得,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王将军,不可轻动。”曾英冷冷道:“唐王已在信中,明确下令,说现在我军尚未整训完毕,万万不可轻率出击。他只要求我军严守城池,坚守待援。那我等就遵从唐王之令,只要坚守此城,做防备工作就好。” 王祥一声轻叹,却又犹豫着问道:“唐王说,会派出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对流寇们进行后路包抄作战,此计倒是甚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已到何处,又能否顺利赶上这次会战?” “这个么,唐王向来明谋善断,用兵如神,他既如此安排,想定一切均已规划好,我等安心守城便是,又何必过于担忧。”曾英心下虽然也没底,却依然神态平静,出言宽慰王祥。 曾英虽这么说,这真实情况,却也与他所估计的一般。 因为此时此刻,安和尚正带着唐军第二镇兵马的甲乙两营,以及全部的骑兵部队,往叙州城急行疾赶。 原在,在收到大西军要出兵攻打川南的消息后,安和尚便遵循李啸指令,留了第二镇丙营驻守川东,却亲自率领第二镇的甲乙两营兵马,与副镇长莫长荣一起,挥师疾进,向叙州城快速进发。 他准备就如李啸所规划的那般,迂回进军,彻底包抄大西军后路,与守城的曾英部兵马,对入侵的大西军来个里应外合,实现包饺子般两面夹击。 不多时,张可望指挥全军顺利渡过浮桥,便立即分派兵力,将整座叙州城团团围得有如一个铁桶一般。 随后,张可望又命全军将士,就在四面城墙之外,安营扎寨,同时派出大批士卒,去附近树林砍伐树木,加紧制造攻城器械。 见大西军分兵围城,兵力又这般雄厚,曾英等人亦不敢怠慢,他下令,让全军提高警惕,严密巡查城墙,严防敌军突袭进攻。 在一片肃杀紧张的气氛中,三天匆匆而过。 第四天的凌晨,嘹亮的天鹅号响彻云宵,已然准备充足全军饱食的大西军,终于开始鼓噪呐喊,推着形形色色的攻城器械,向叙州城开始进攻。 有道是,人一过万,无边无涯,见到这六万敌军,以铺天盖地之势扑城而来,尚未换装唐军正式装备的城中守军,皆是大为紧张,他们在各处守将的指挥下,愈发紧张不安地守着叙州城的四面城墙。 而见到自家军队,已然推着攻城器械越迫越近,开始对叙州城四面围攻,大西军统帅张可望,乃是一脸得意之色。 在他看来,现在的叙州城,已是有如一只落入猎网中的猎物,随着袋子的收紧,除了乖乖就擒外,再无任何办法,可以逃出大西军的重兵围击了。 很快,大西军就将密集的牛皮楯车推到了护城河外,随即便开始向城头抛射箭矢。 密集的箭矢,让缺乏火炮与弓矢的守军,只能躲在大盾与堞垛后被动挨打,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一时间,城头守军迅速被压制,那密集的箭矢,让他们几乎抬不起头来。 城头守军被压制的时候,大西军制好攻城捶与撞车,发出吱吱作响的叫声,缓缓地推向城门而去。与此同时,大批的攻城梯,迅速地往城墙上靠去。 那一排排攻城梯一靠上城墙,咔嗒一声轻响,那搭钩迅速钩牢堞垛,很快就有大批的大西军士兵,有如蚂蚁缘树一般,顺着攻城梯,快速向城墙上攀爬。 与此同时,那撞车与攻城槌业已推运到了城门,数十名大西军士兵一齐发力,那粗壮沉重的撞槌,在士兵们嗬呀的号子声里,缓缓而用力地将城门外的吊桥猛砸过去,沉闷的砰砰撞击声,让每一句守军心下,都莫名揪紧。 一时间,叙州城陷入了四面围战的境地,情况十分危急。 “各位,坚守岗位,一定要守住叙州!” 见到敌军已有密集的蚂蚁一般攻来,曾英脸色如铁,大声地喝喊着鼓舞士气。 在城下敌兵开始渐渐密集时,敌军的箭矢抛射,因臂力耗尽暂告一段落,城头的守军也终于开始反击了。 大批烧成沸腾状态的金汁粪便,有如淋雨一般地朝城下与攻城梯泼去,淋得那些来不及躲避与防备的大西军士兵,惨叫连连死伤成片。 同时,更有无数装满生石灰的灰瓶,有如雨点般砸落,粗瓷瓶子砸中地面或盾牌,纷纷爆开,生石灰大片弥漫,有如雾气一般填塞城下,生石灰遇上粪水,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又把大批大西军士兵烧死烧伤,更有极多的大西军士兵,直接被弥漫的石灰粉末给烧瞎了眼睛,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只不过,守军准备的金汗灰瓶毕竟有限,而冲过来的敌军又越来越多,大西军十兵在付出了六七百人的死伤后,终于重新占据了战场优势。 很快,那些爬上城头的大西军士兵,顺着攻城梯爬上城墙,吼叫着从梯头跳下,挥刀舞枪地向曾英部的守城军兵战在一起。 两军鏖战,刀剑相砍,惨叫连连,城头迅速地陷入胶着状态。 “各位兄弟,一定要杀退敌军,守住叙州城啊!各位加把劲,我一定会有援兵来救我们的!”曾英亲自上阵,一边格杀涌上来的敌兵,一边冲着守城的兵士厉声大喝着鼓劲。 曾英这番话,虽只是鼓劲,但在这时横江北边的地平线上,却是忽地跃出了一条黑色的边线,有如蠕动的虫子,越来越粗,渐渐地,竟变出无数的兵马出来。 安和尚的部队,终于在这十分关键的时候,赶到了战场。 “报!平东王,后面有唐军掩杀而来!” 一名哨骑,纵马飞过浮桥,以惊恐得不似人声的语气,向张可望紧急禀道。 张可望那原本欣然得意的脸,顿是扭曲大变。 他扭过头去,搭起千里镜向后张望,镜中看到一切,令他不觉目瞪口呆。 他清楚看到,遥远的地平线处,仿佛有一条黑线,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此时已近正午,天气开始变得炎热,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张可望手中的千里镜,叮当掉地,他的脸色,瞬间变成一片惨白。 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两面围击 不是吧?! 唐军的援兵,竟在这个关键时候,以这样从天而降的方式出乎意料地到达,倒是彻底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想当初,大西国上下,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唐军会有从川东派出援兵的可能,只不过,当时因为,现在湖广一带,那明军的左良玉部正与唐军主力激战,大西国君臣皆是认为,那主力驻守重庆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应当亦在与左良玉交战,故不可能再两处分兵,前来救援这曾英部的兵马,这才放心派出军队去攻打川南。 却万万没想到,唐军这第二镇兵马,竟还能有余力分兵前来,甚至看这架势,是要与叙州城守军里外合击,将自已这六万兵马,全部消灭于叙州城下呢。 豆大的汗珠,从张可望脸上滚滚而落。 当初想当然的错误,终成了现在无可挽可的恶劣局势。 眼前着横江对面那道黑线越变越粗,从中变化出了无数兵马旗帜,张可望的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要知道,现在全军主力步兵,约五万余人,在副将艾能奇的带领下,全部尽在全力攻城。仅剩下三千余人的骑兵,尚在自已周围待命,而另外的未投入作战的近七千名后勤辅兵,则是分散于城墙四面开外,一时间,根本无从聚集应敌。 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就在他尚未反应过来,到底要作何打算之时,远处滚滚而来的唐军军阵,在其最前方,忽地隐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突前黑色箭头。 这是一根由极多骑兵组成的突击战阵,他们有如一根巨大而锋利的箭头,径直往那联接横江南北两岸的浮桥疾速冲来。 直到这时,那张可望才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从恍惚中惊醒。 “快!全体骑兵迅速过桥,一定要拦住唐军!拼尽全力也不能让他们渡过浮桥!” 张可望额头冷汗涔涔,他手指颤抖着指着唐军的方向,迅速地下达了这道十分仓促的命令。 “得令!” 三千大西军骑兵,匆匆整队,随及有如一股平地卷起的烟尘,马蹄隆隆地驰马疾驰过浮桥,向着远方的唐军骑兵,对冲杀去。 骑兵方过浮桥,去全力阻击唐军的进败,那已然全无战心的张可望,立即传令,鸣金退兵,正攻上城头的步兵,以及四面城墙外辅兵,全部退回本阵,凭阵固守。 毕竟现在局势突变大敌当前,想要再拿下这叙州城已不可能了,如何保全实力,挫败敌人两面夹攻的图谋,才是最为要紧最为关键的。 听到本阵中的鸣金声大作,又是如此清晰,那些攻上城墙而去的大西军士卒,几乎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不是吧?! 现在攻上了叙州城头,正与守军这般浴血鏖战,且现在已明显占据了优势,那统军大将张可望竟然在这般关键时候下令撤退,这,这简直荒唐。 该不会是自已的耳朵听错了吧? 只不过,那鸣金声一道紧似一道,声声催魂,连绵不绝,怎么可能听错?! 这紧急撤退的命令,是绝对的真实。 攻上城头的大西军兵士,万般无奈,人人脸上满是不甘,他们不得不且战且退,又重新从那沾满粪水与石灰的攻城梯上,狼狈地退下梯去。一时间,从城墙马道到攻城梯上,大西军军兵都是乱糟糟地拥成一团。 当然,相比攻上城头的军兵,那些撤得最快的,就是在后面观阵的辅兵,然后,便是那些推着攻城楯车与撞城器械进攻的家伙。 可怜他们,皆是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把这巨大而沉重的攻城撞锤,艰难地运过护城河,还未来得把吊桥撞断,便听到这撤退的号令,真真丧气之极。 从天空下望,原本四面围城的清军,有如退散的潮水,密集地往北面撤走,甚至还有不少的大西军士兵,被潮水般退走的自家军兵,因为不慎跌倒,给活活地踩死。 见到大西军就此撤退,从四面城墙处潮水一般退往本阵,守城的第十镇将士,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操!安和尚这厮,总算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赶来了,他们还真他娘的来的是时候。”副镇长王祥喘着粗气,抹着满脸的血水,脸上却是与其他将士一样,满满的狂喜之色。 所有人都没想到,唐军竟能在这般关键的时机赶到此处,真真是救叙州城于千钧一发之时啊。 身为主将的曾英,亦是一脸激动,他挥着手中腰刀,大声吼道:“各位!援兵已至,我等拼力杀敌,打败流寇,以迎援军!” 受主将鼓舞,守城军兵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冲上前去,与正慌乱撤退的敌军战成一团,一时间,大西军在混乱中,死伤士卒极多。 不过,大西军士卒虽被杀掉极多,却依然大体秩序还保持得不错,依然不断地缘梯下爬。曾英王祥等人,以及全体守城将士,望着越逃越远的敌军,顿时脸上满是遗憾。 “操,竟让他们就这么逃,实是可恶!”王祥一脸不甘,狠狠地啐了一口。 本来,在清军开始遵令撤退之机,城中守军当可趁机反杀,甚至大肆追击这些溃逃而去的家伙,以扩大战功。 但战到现在,城中几乎每名守军,力气皆已耗尽,几乎人人都是有伤在身,根本就无力再去追击,而只能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清军从容撤走。 只是就这样看着他们撤走,主将曾英心下也实不甘心。 不过,现在的他,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因为步兵虽然体力消耗极大,无法出城攻击,但城中尚有两千骑兵未动,现在这些骑兵,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呢。 “传我军令,着城中两千骑兵,由你统领,立即出城掩杀!”曾英对一旁王祥沉声下令。 “得令!”王祥眼中闪光,拱手抱拳,随即转身而去。 “王将军,切记一点,我军兵力有限,不可与敌硬拼,能扫荡溃敌,尽可能扩大战果即可,万不可径直攻向敌军本阵。”王祥转头欲走之际,曾英又急急地叮嘱了一句。 “末将明白!”王祥大声应道,加快了下城的脚步。 很快,叙州城北门大开,王祥率统全体骑兵,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前面大片大片溃逃的敌军。 春日艳阳下,那二千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骑兵,有如野兽闻到血腥一般,兴奋无比战意高昂,他们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马阵两旁那些奔逃不及的敌军,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而就在清军有如潮水一般,从叙州城外朝本阵疯狂撤退时,那过桥突击的大西军骑兵,终于与狂奔而来的唐军骑兵,正式交手。 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依然十分完整,那黑色锋利的箭头,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冲过浮桥前来阻截的大西军骑兵之中。 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三千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最惨的是那些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西军骑兵,他们很多人还来不及做出动作,就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唐军凌厉的突击下,大西军骑兵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本来就人数几乎是敌军两倍,阵形又十分严整的唐军骑兵,立即给人数劣势又阵伍散乱的大西军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随即,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仓促上阵又阵型散乱的大西军骑兵,虽然拼力抵抗,却是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楔形战阵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田雄及其部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 随着两军交战的深入,唐军阵型开始渐渐改变,而大西军整个军阵竟被唐军那凌厉凶狠的骑阵,竟开始呈半弧状地被唐军战阵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迅速地呈现了一边倒的倾向,那些苦苦支撑的大西军骑兵,犹在苦撑待援。而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大西军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并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敌军骑兵,迅速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流寇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人喊马嘶,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兄弟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率军作战的大西军骑兵主将,发出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这名主将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而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唐军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主将喉咙处,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大西军主将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见到主将被杀,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腹背受敌的大西军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大西军骑兵,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 只不过,战到此时,还有心力突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有极多的大西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溃散的敌军极难无法收拾,唐军急于过河作战,也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大西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大西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重新狼狈退回浮桥,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两千七百余名大西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被如狼似虎的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横江北面空郊,倒有如一个屠宰场一般,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与战马的尸体,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已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长长而蜿蜒的血河,蜿蜒长流,殷红刺目,流入横江后,更把江水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猩红。 而这时,在大西军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大西军主将张可望,见到这自家三千精锐骑兵,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唐军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 隔江远射 从战场上逃归的骑兵刚刚过桥,尾追而来的唐军骑兵,已然迫近桥头。 “快!迅速堵住桥头!万万不可让唐军过桥!” 张可望急得一脸紫涨,额上青筋暴跳,他冲着桥头,近乎声嘶刀竭地叫喊起来。 张可望命令方下,便有大批方从本阵撤回的步兵,又喘着粗气,快步跑去填阻那桥梁入口。 算是张可望运气好,他的步兵在几乎把肺跑炸之际,跑到了浮桥入口处时,那唐军骑兵也刚刚冲到了桥梁对面。 见到对面的敌军步兵,已紧急摆好架势堵塞了桥梁另一头的入口,唐军骑兵们见到失去了突击的良机,他们顿时不得不纷纷在桥梁口勒住马蹄。 而在大西军全军大部溃回本阵后,从叙州城出城扫荡的曾英部骑兵,在大肆杀死杀伤了约两千余名溃兵后,终于凯旋而归,得胜回城。 在叙州城那汹涌而起的欢呼声里,作为前锋率军攻城的大西军副将艾能奇,一脸血污发须蓬乱地返回了本阵。 此时的他,听到后面那连绵而起的欢呼声,心下的羞恼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操,这个时候退兵,非但功亏一篑,反而被城中骑兵反杀,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倒是损失了近三千名弟兄,这仗真他娘的打得窝囊! 他纵马奔至张可望面前,原本想质问他为什么下此命令,只不过,当他看到横江对岸那无边无际奔来的唐军援兵,不由得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些质问的话语,生生地咽下肚中。 靠,如果不是张可望这道命令下得及时,自已的五万攻城步兵,真被唐军前后夹击的话,极可能真会一战而溃呢。 此时,唐军与大西军的战斗暂告一段落,叙州城中的曾英部兵马凭城固守,而好不容易才匆匆列阵的大西军,与河岸对面纷涌过来的唐军,隔河对峙。 后续的唐军援兵一路疾行,快速逼进,几乎在半柱香的时间里,就迅速地抵达了横江对面,然后就地排开列阵。 张可望与艾能奇看到,这唐军战阵一路急赶而来,竟然可以大致保持严整阵型,战阵摆好后,十分地严整有序,丝毫不留可以偷袭的空间与破绽,不由得又让二人吃惊不已。 他们从千里镜中,惊讶地看到,横江对岸的唐军,虽然看上总兵力比自已约少三分之一,但其所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已方相等的一字长蛇阵,近万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在时近中午的艳阳下,闪着凛凛寒光。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大批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张可望与艾能奇两人绝不会想到的是,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只不过,他们的阵型中最显眼的,便最前面处,那从甲乙两营精选而出,多达近六千名的火铳手,正呈前后两排的队式站列。 总地看来,对岸的唐军战阵,有如一架精密组合的战争机器,极其有序又丝毫不乱,却有一种极为凛厉强烈的威压之势,让对面的大西全军感受到了无形而巨大的压力。 很快,令张可望艾能奇这两员大将,感觉更加郁闷的事情出现了。 那就是,自家那仓促摆阵的战阵中,那前军阵脚,随着对岸唐军的不断迫尽,在隔着一道横江的情况,竟开始下意识畏缩后退,让整个阵型出现在了一阵混乱。 见到这般情景,张可望与艾能奇二人下意识对望了一眼,脸色皆十分复杂。 靠,没想到唐军的气势,竟到了如此地步! “传令全军,不要慌张。”张可望脸色复杂,大声喝道:“唐军兵力与我等相比,少了近半,又有这横江远隔,只要我们能守住浮桥,有何可惧!纵然我军现在疲惫,士气不高,但完全可以凭江水之隔,在此战胜远道而来的唐军援兵,只要能在此拖住他们,便是胜利,诸位皆当有信心才是!” 张可望军令下达,整个战阵才渐渐从混乱中恢复,开始稳定下来。 只是,就在大西军重新稳定之际,那河岸对面的唐军战阵中,那就前面的两排总共近六千名火铳手,则立即前排蹲跪,后排站立,排出两重射击阵型。 见到唐军摆出隔河射击的态势,张可望心下一凛,暗觉不好,却又想着唐军与自已战阵前面相隔横江,其距离近有一百五十余步,按着现在明朝常见的火铳,一般最多只能射个七十八步,当不可能射击到自已的军阵,故唐军是不是在虚张声势,亦极不可疑。 不过,见到唐军纷纷准备射击,为了稳妥起见,张可望不敢稍怠,立即下令,让全军阵型拉开间隙,每名兵士间留下数个的间距,倒是比先前松散了许多。 他希望以此此方式,纵然唐军侥幸有流弹射击江南,也可让整个战阵尽可能减少受弹面积,而最前排的大西军兵,几乎皆是大西军中的主力精锐,人人盔甲密实,又手持大盾,倒是做好了充足的防备。 这时,从唐军战阵前,由数十名装力备精良的护卫骑兵簇拥着,一名身着精钢铠甲系着鲜红披风的将领,缓缓踱到阵前。、 这名将领,便是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 他威风凛凛地踱到阵前,冲着河岸对面大声喝道:“俺乃是唐王手下将领,第二镇镇长安和尚是也,对面将领是哪个,出来与俺谈话!” 见安和尚隔岸叫阵,张可望与艾能奇不觉又面面相觑了一下。 “大哥,唐军这番喊话,可是有诈?”艾能奇一脸犹疑。 张可望略一沉吟,摇头回道:“不怕。隔着横江,他纵有诈,复能何为?且待我上前对话,断不可低了我军名头,落下畏阵不前的笑名。” 张可望言毕,言即同样在数十名护卫骑兵的保护下,来到全军阵前,向对岸的安和尚大声回道:“我乃是大西国平东王张可望,乃是全军统帅,安和尚你有话,但可对我直言!” 安和尚哈哈一笑,捋着粗长的胡须,大声道:“张可望?莫非,你就是那个先前名为孙可望,后被张献忠那厮收为义子的孙可望么?” 见他出言不逊,张可望心下懊怒,却还努力在脸上保持平静,他恨声道:“正是某家!你有何话,直说便是,又便必兜转不停!” 安和尚闻言,又是一声大笑,便叹道:“操!原来真是你啊。那你可知道,你另两个义兄弟,李定国与刘文秀,现在皆是我军中独镇一方之大将了么?要是他们知道,现在俺们要与你这个他们昔日的义兄弟大打出手,还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见他提到李定国与刘文秀,张可望脑中泛起往事,心下羞恼更甚,遂厉声道:“哼!他们为了自家富贵前程,背叛义父,往投贼子李啸,张某深以为耻!今天你我各为其主而战,再休提甚往日兄弟之情!莫说是你,就是李定国与刘文秀率军而来,本王也会与他们断无情面,生死相战!” “哟,不错嘛,看来张献忠对你拉拢得倒是可以,竟能让你这般卖命。“安和尚冷笑一声,沉声道:”只不过,就算不提往事,现在的局面,是你军已被我唐军两面包夹于地,断难再逃,你我今日之战,其实胜负已定,又何必一定要打下去呢?更何况,你部已然疲惫不整,又是仓促应战,如何会是我军对手?实话跟你说,本镇是有好善之心,实不忍徒造杀孽,才来阵前向你喊话,你可要把握机会,认清形势方好。” 张可望一声惨笑,却哏声道:“呸!要我平东王去投降那贼厮李啸,真真笑煞人也!告诉你,本王在大西国之中,颇受义父重用,乃至有如亲子一般。这般厚恩,张某必定生死以报!你休废话,你这厮若有本事,便来破阵便是,张某恭候高明!”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你既自寻死路,那本镇就成全你!你到时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后悔!” 安和尚冷冷一笑,脸上便满是狰狞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拔马回阵。而与此同时,那张可望亦一声冷哼,率匆匆率军归阵。 几乎就在安和尚等人刚刚撤回本阵的同时,从唐军阵前传来一声清晰的喝令,紧接着,密如爆豆般连绵的火铳打放声,四下绵密响起。 “砰砰砰砰!……” 六千杆火铳,有五千五百多杆打响,上下两排乌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鲜红余焰。那一齐飘飞的焰口,有如两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更宛如地狱之火一般,有种令人心悸的致命美丽。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大西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但可用射程,却足有二百余步,故相比现在一百五十余步的距离,虽然已略微地超出了燧发鲁密铳的准确射程,却依然在有效射程范围之内。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大西军士兵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军兵,饶是摆成散阵,饶是有大盾相隔,但唐军这番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造成了相当可怕的杀伤效果。 立刻有许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那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毕竟,近六千杆火铳,有五千余杆成功打放,这五千杆成功打放的燧发鲁密铳,其杀伤效果,十分可观。 至少有五百余名大西军兵,在远隔横江的情况下,被唐军当场杀死杀伤,那些倒地未死的伤兵,大声惨叫着打滚,模样十分凄惨。 而且,这些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大西军兵,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混乱。 说来也巧,更有一颗铅弹,呼啸着飞来,钻过前面的步兵战阵,啪的一声轻响,击中了后阵的张可望头盔,把那鲜红的帽缨,瞬间打掉。 这番突如其来袭击,吓得他哇的一声怪叫,急急缩颈弓身,样子十分狼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全体大西军兵马,立刻开始出现混乱,前排的军兵人头攒动,惶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 此时此刻,张可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全军听令!立即就地防御,阵型后撤三十步,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得令!” 大西军如遇大赦,纷纷退后,连堵在桥头的那些军兵也开始跟着后撤,整个阵型却是更加混乱。 见对面敌军阵脚已乱,唐军统帅安和尚,知道机会来了。 他一声令下,红旗一挥,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大批唐军辅兵,纷纷快步跑到浮桥上,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后撤的大西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横江对岸,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这些密集投出,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正在后撤的大西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近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七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两千多名猝不及防的大西军士卒,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一时间,大西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 生擒艾能奇 “不要慌!都他娘的不要慌!都给老子稳住!” 见到自家军兵,被冲上浮桥的唐军辅兵一通震雷乱炸,便阵脚大乱,大西军统帅张可望怒气勃发,冲着那些溃兵厉声大吼。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浮桥上的唐军辅兵,又点燃了新的单兵手掷雷,然后抡圆了手臂,将这些导火索闪着滋滋蓝光的震天雷,用力地投扔出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一千多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大西军兵,瞬间被杀,死伤一片。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又是一番残酷而恐怖的杀戮。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近六千杆燧发鲁密铳却也没闲着,又是一番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震天雷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打顺风仗惯了大西军,这样血肉之躯结阵的士卒,何尝见过这般可怕至极有如地狱的阵仗。在唐军第三轮震天雷投掷之后,在不断的疾速可怕死亡面前,他们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大西军士卒,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入你娘!不许跑!都给老子回来!听到没有,都给老子回来!” 见到自家军兵,终于在唐军的密集震天雷轰炸下彻底崩溃,被爆炸的硝烟溅了满的张可望,又急又怒,脸上写满了痛苦与绝望。 没想到啊,没想到,隔江对战又主动后撤的情况下,自家这五万余精锐军兵,竟然连与唐军交手作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唐军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就在张可望一筹莫展不知道要如何收拾残局之际,对面的唐军主将安和尚,心下却是狂喜不已,眼神更是闪闪发亮。 机会来了! 趁你乱,要你命! “传俺军令,辅兵退回本阵,全体骑兵立即渡桥攻击敌军溃兵,全体枪兵尾随攻击,尽力扩大战果!” “得令!” 得到命令后,唐军阵中,那一直按兵不动的骑兵,终于有如狰狞死神一般呼啸而出,有如一支激射而出的离弦之箭,从浮桥上隆隆奔过,直扑对岸的大西军溃兵。 而在骑兵之后,大批的枪兵更有有如滚滚而出的黑色热浪,他们手持着锋利闪亮的4米精钢长枪,大声喊叫追逐着骑兵的尾尘,向前冲杀而去。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呼啸着冲过浮桥之后,马蹄隆隆一路不停,却又十分娴熟地兵分两支,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那大批溃兵,向他们包夹而去。 迫近敌兵之后,这些唐军骑兵有如嗜血的野兽一般,发出尖利的啸叫,有如猛虎出山,又似宝剑出匣,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潮水般汹涌地朝溃逃的大西军兵,扑杀而去。 阳春时节,正午的艳阳高照,这四千余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奔逃不及的大西军溃兵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与此同时,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急走疾行,尾随着朝着溃逃而去的流寇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大西军士卒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大西军溃兵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放眼望去,整个横江南面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放眼望去,整个平旷的横江南面的空郊之地,简直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流寇军兵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混合着雨水,竟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那血河蜿蜒长流,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与溃兵一起纵马奔逃的大西军主将张可望与副将艾能奇,一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们眼睁睁地看到,那汹涌而来的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之时,二人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可恨啊,六万精锐,一朝荡尽,这简直是自已带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 更让二人感觉悲哀与耻辱的,便是除了紧紧跟随自已的亲随军兵,尚是阵伍齐整外,那些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敌军军兵,早就秩序全无,个个夺命狂奔,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二位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那些该死的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张可望目睹这般情形,心下的惨痛与绝望,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旁边艾能奇大声喊道“大哥,唐军这般尾追衔杀,我等实难脱逃,不若纠集余众,与他们拼死一杀了事!” 艾能奇这话,让张可望内心不由得又是一颤,随即,他的脸上,闪过了一道阴狠之色。 事到如今,也许,真的只有丢车保帅这一计可施了。 趁着军中尚有亲随的精锐军兵可用,令他们挡住唐军的冲击,为其余部众争取脱逃的时间与机会,当是最为迫切也唯一可行之策了。 丢车保帅,实在是没有办法之事。 “好吧,三弟听令。”张可望冷冷道“着你率全部亲随军兵,一定要挡住唐军追击,我自率余众往西南而去,去那高州城中暂驻!” “得令!” 艾能奇拱手离去,张可望又急急地唤住了他“你此番阻截,切莫恋战,一旦唐军退去,立即赶来高州与我部汇合,再同返成都而去。” “得令!” 艾能奇言毕,随即率领近一万亲随军兵,返身再战,以迎敌军。 见到这位结义三弟艾能奇,不由分说地毅然断后,率全体亲爱的随军兵为自已拼死抵拦,身为统军大帅的张可望内心十分复杂,他眼中含泪,喉头涌动,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唉,真没想到,原本以为一战而定的叙州之战,最终却是被唐军两面夹击,大败而归,几乎无可收拾。 这般局面,真真愧杀先人也! 张可望匆匆望了一眼艾能奇那匆匆而去的身影,心下总有种难以言说的不良预感,却又不便多说。他再不多言,长喝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与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一道加速从战场上疾撤逃走。 而在他身后,大批溃兵如影随形,狼狈跟随离去,逃去的大西军兵,卷起一路烟尘,匆匆往西南而去。 艾能奇率亲随军兵转身复战,迅速地与迎面而来的唐军,激战在一起。 那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呈半圆状,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返身复战的艾能奇部军兵之中。 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就仓促应战,士气低沮的大西军兵,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极多的大西军兵,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脑袋被锐利的骑马生生砍掉,残肢碎骸漫空飞舞,鲜血迸洒一地,死状十分骇人。 而更多的大西军士卒,则被唐军冲得象纸片一般腾空飞起,随即惨叫着掉落于地,死伤一片,整个军阵瞬间变得愈发散乱不堪。 阵形严整又有具冲击力的唐军骑兵,立即给阵伍散乱又十气低沮的艾能奇部军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唐军这次冲击,至少让近千名大西军兵非死即伤,彻底失去战斗力。 一记重击之后,唐军骑兵与依然咬牙冲来的大西军,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兄弟们,不要怕,一定拼死也要顶住唐军啊!” 战得一脸血沫的艾能奇,对自已部下那一众苦苦挣扎搏杀的军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艾能奇才的率部抵抗,却是越来越勉强,仅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这场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艾能奇怪及其部下军兵,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两军战阵,已呈犬牙交错状,彼此互相吞入。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大西军兵惨叫着倒下,而偶尔亦可见到唐军骑兵中枪下马,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亦是如此,唐军骑兵士气与作战技巧,皆远在对面的大西军之上,战场优势依然不断地向唐军倾斜,而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区能奇部大西军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无数的大西军兵,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士卒惨叫着倒地而亡,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兄弟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艾能奇一边奋力拨开一柄柄伸过来的长枪,一边近乎绝望地竭声叫喊。 其实,艾能奇已知道,现在的局势,已是万般险恶,自家这残余这数千军兵,已然崩溃在即,实在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而自已现在虽然这般努力作战,可能最终难逃败局吧。但是,只要能让尽可能多的大西军兵,能逃出生天,能尽可能多地保全有生力量,那现在所有的牺牲与付出,都还算有意义。 就在艾能奇的心思渐渐陷入绝望之时,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终结了他的抵抗。 一条飞刺而来的长枪,有如从洞中忽地钻出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小腿,那尖锐锋利的枪头,从腿肚后面直透而出。 艾能奇一声惨叫,巨大的疼痛让他险些晕厥,他大叫一声,丢了手中腰刀,双眼一翻,从马背上倒栽而下。 “艾将军!” “艾副将!” 见到主将从马上倒地,护卫他的一众骑兵,顿是一片悲鸣。 这时,一名唐军骑兵,手疾眼快,策马而来,在艾能奇即将掉地之际,猿臂轻舒,探腰急捞,一把将已然昏迷过去的艾能奇一把捞起,夹于肋下。 “尔等主将已擒,何不早降!” 这名唐军骑兵,冲着犹自发怔的大西军兵,厉声大喝,声如滚雷。 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大西军兵,见到现在主将被擒,又听到这声暴喝,基本全无战心,他们纷纷弃了武器,跪地乞降。 。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下一个目标,左良玉 战至此时,这场两处夹击的围歼战,终于以唐军的全面胜利,大西军的彻底溃败而结束。 在如春雷滚滚般的欢呼里,唐军开始,迅速打扫战场,最终统计发现,包括先前守城战在内,总共消灭敌军近八千人,共有四万余人投降,战场缴获更是不计其数。 只不过,此时虽生擒了大西军副将艾能奇,却最终让那大西军统帅张可望,最带着万余残存兵马,侥幸逃出生天,算是令人遗憾之事。 不多时,那大西军副将艾能奇,方从昏迷中悠悠醒来,便立刻被唐军士兵推搡吆喝着,带到了唐军主将安和尚面前。 端坐马上的安和尚,将那一身血污,腿肚子上还在汩汩冒血的艾能奇,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冷冷道“你可是张献忠的第三义子艾能奇么?” 艾能奇艰难抬起头,用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皮,哏声道“正是某家!安和尚,你这厮可是要杀我么?” 安和尚闻言一愣,却立即摇头道“不,俺不杀你。” “哼!少来假惺惺的一套,我等败军之将,自是随尔处置,只不过,我希望你能给某家一个痛快,省得我在此继续受辱!”艾能奇咬着牙喊道。 安和尚哈哈一笑,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一把揪住艾能奇的领巾,将半跪的他,从地上一拽而起。 “艾能奇,你这厮莫要猖狂!你听好了,老子杀你如杀一狗,你以为本镇还会在乎什么吗?“安和尚一脸狰狞,目露凶光,冷笑着回道”只不过,唐王有令,说若是捕得重要的大西军将,特别是李定国与刘文秀的结义兄弟,一旦捕获,万万不得擅杀,需得好生安置。本镇遵从唐王之令,才留你性命,你这厮混,可别不识好歹!” “哼,你以为不杀某家,我就会领你这份情,最终如李定国刘文秀这两个没骨气的家伙一样,向你们屈膝投降,向李啸那贼厮摇尾乞怜吗?呸!别做梦了,告诉你,老子是铮铮铁汉,宁可一死,亦不会向那狗贼李啸投降!” 见艾能奇被抓了之后,还是这般骂骂咧咧,一副油盐不进的强硬姿态,安和尚心下甚是恼火,极想手起刀落将其一刀宰了,但顾念李啸的命令,只能将这口恶气在心下吞了又吞。 最终,安和尚绷着你,也不再与他多话,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令手下士卒将他先行带下,先去交给军医给他治疗腿伤。 艾能奇厉声大骂着被唐兵推搡着远去。随后,安和尚便统兵入城,那叙州城主将曾英与副将王祥,早已作好准备,亲自出城相迎。 见到二人一脸恭敬地出城迎接,安和尚心下十分得意,他快步走向二人,一边大声喊道“二位将军,安某来迟否?” 曾英上前一步,一脸感激之色地回道“安将军来得正是时候,何有来迟之说。我等幸得安将军及时率兵赶来,才得以在这万分危急之进,堪堪保住这叙州城池与部下兵马,这般大恩,且容曾某日后再报。” 旁边的副镇长王祥亦急急插言“安将军此来,甚是及时,竟正好赶上那敌军全力攻城之机呢。这般时机,安将军倒是抓得精准。正是安将军的及时来援,让那张可望猝不及防,两边受敌,最终全军崩溃大败而归。此番功劳,安将军当居首功啊!” 被二人连声恭维,安和尚脸现得意之色,他捋着浓密如猬刺的胡须,大笑回道“嗯,感谢的话,就他娘的不必多说了。现在敌军已灭,却依然有万余漏网之鱼,径往西南而去,你们可知,他们要逃去哪里么?” “禀安将军,依我等看来,他们必是逃往西南处的高州城了。”王祥急急回道“这高州城,原先是我川南明军的地盘,在与大西贼寇的拉锯战中,因兵力不足而丢失,被大西贼寇占去,想来甚是可惜。敌兵此番逃走,在丁敢料定,他们必定会暂居于高州城中,苟延残喘,以待援兵。” 安和尚点点头,便朗声道“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军远来,又刚历此大战,全军甚是疲惫,且在叙州城休养两天,接下来便赶往高州,去把张可望那厮给全部灭了。” 三人又言谈了一番,安和尚全军皆已入城休息。接下来,曾英等人安排宴席,大肆犒军,全军上下,一片欢腾。 唐军欢宴之际,张可望率一万残军,匆匆逃到高州城中,随即紧闭城门,苟延残喘。 张可望在高州城中,一直等到深夜,都未见艾能奇部返回,他在心下,已然想到,艾能奇部的命运,必定是极其不堪了。 果不其然,到了深夜,有艾能奇部的残余部众约百余人,狼狈地逃归了高州城。 这些人一见到急急而来的张可望,便立即跪倒于地,连声涕泣,张可望见此情状,便知情形不好,心头有如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沉重。 “三弟呢,你们快说,我三弟现在何处?”张可望一俟走近,立即急声发问。 “禀平东王,三将军他,他……” “他怎么了?!” “他被唐军骑兵刺中了腿,被活活生擒而去,我军大溃,余部皆降。只有我等数百人,不甘心投降唐军,才趁着混乱侥幸脱逃啊。” 听到这些人的禀报,张可望一颗心,终于沉到了谷底。 好么,最糟的情况终于出现了。那副将艾能奇,最终还是成了唐军的俘虏,成了唐军可以大肆炫耀的战利品。而他的部众,也是这次出征最为精锐的兵力,也已全部被唐军消灭,彻底溃败了。 至此,这六万出征精锐,仅剩自已,和这一万余名士气低沮衣甲破败的残兵败将了。 他娘的,这打得甚仗! 漆黑的天空下,张可望仰天长叹,一脸不甘又无奈。 真没想到啊,这看似三个指头捏螺狮笃定了的战斗,最终竟会以已方大败亏输,还折了一员重要大将,几近全军覆没的结局而结束。这般难堪之战果,自己又该如何去向张献忠回禀呢? 张可望心乱如麻,他在城墙上来回踱步良久,这时,另一个重大而迫切的问题,又浮现其心上。 那就是,现在自已仅剩这一万余残兵败将,装备残破,士气低迷,如果唐军乘势来攻,自已真能凭着这点兵力,保住这高州城,以及其他几座大西国控制下的川南县城么?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多问,张可望都知道,仅凭现在手中这点士气低迷毫无战心的部众,要要守住这些个城池低矮防御不足的城池,根本想都不用想。 除非,张献忠现在能立刻加派援兵,再令全军拼死守城,可能还能有一丝希望。 只不过,唐军估计不日就要兵临城下,自已就算现在就去成都搬求救兵,都怕是来不及了。 于今之计,只有亲手放弃先前好不容易才血战得到的这些川南城池,率部残余兵力,尽快撤回成都,才有可能保全实力,再图将来。 除此之外,再无办法。 张可望彷徨良久,苦思无策,最终沉声下令道“全军听令,明天一早,胁迫城中全部百姓,与我军一道西撤成都。那临近几个我军控制的县城,亦令百姓随我军尽速撤离。有不从者,皆斩之!” “得令!” 次日一早,天刚放亮,张可望便带着一众残兵,胁挟着全城百姓,一道西撤而去,全军行去的路上,百姓哭声震天,情状十分悲惨。 而在离开高州城时,张可望复令全军放火,将整个城池,烧成一片精光。 二天后,当安和尚带领大军来到高州城下时,只能看到整座城池,已被烧成一片废墟。那城池之中,尚有余火未熄,烧得劈啪作响。 安和尚见得如此惨状,不由得心下亦是莫名喟叹。 两军相争,互相鏖战,最为痛苦的,还是那些在战争中挣扎求存的普通百姓啊。 随后,安和尚派出少量辅兵,将这些已成废墟的州县象征性占领,便又统兵回返叙州城。 在安和尚返回叙州城后,唐王李啸的下一道命令,也同时到来。 李啸下令,在敌兵被击溃后,让安和尚把第二镇全军的装备,都留给曾英的第十镇,以促进第十镇兵马全员换装及整改。 然后,李啸要让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押着那四万余人的俘虏,从叙州返回重庆。全军返回重庆后,立即全军换装唐军最新的装备,为下一场战斗,作好充分的准备。 这场接下来的战斗,就是趁张献忠刚刚大败,无力东顾的时机,让安和尚的唐军第二镇兵马,积极准备,从川东一带出兵,向鄂西进军,全力攻打苟延残喘的明军左良玉部。 用于对左良玉部作战的部队,除了刚刚加入的安和尚第二镇外,还有原先正在合围九江的唐军第九镇黄得功部,以及驻屯于安庆府的唐军第六镇刘国能部。 这三镇对左良玉作战的兵马,总共约有十五六万大军,要从东、西、南三面,合力攻打那兵力集中于湖广北部的左良玉部。 而为了确保这三镇兵马,可以不必分心,能全力攻打左良玉,李啸在整个宏大的战场外围,亦作了周密布置。 象唐军的第七镇兵马曹变蛟部,主力驻屯于浙江与福建交界的仙霞关,第八镇兵马刘泽涵部,主力驻屯在西南部的赣州,这两镇兵马,给据守福建广东两地的郑芝龙,造成了极大的防守压力,迫使他只能全力防守,根本就无法抽调兵力,去支援已然四面楚歌的左良玉,最终只能乖乖地坐视其彻底败亡。 李啸的意图很清楚,那就是在江南已定,又刚打败了张献忠的情况下,趁弘光伪政权与另三国刚刚达成结盟协议,还未来得及合力作战之时,抓紧时机,先把弘光政权中的一个重要台柱子左良玉部,给彻底打垮,从而为自已争取更大的主动与更多的地盘,得以在将来从容应对可能出现的四国合攻。 这项作战计划,李啸打算,让唐军第二镇安和尚部兵马,从川东出兵,首先发动进攻,直取左良玉防守最为薄弱的鄂西一带,尽快拿下施州卫,山阳府,荆州府等地,迫使左良玉从东边分兵救援,从而为东边的两镇兵马,创造良好的进攻时机。 而只要左良玉开始调兵西援,那黄得功的第九镇兵马,立即开始全力攻打重镇九江,夺取这个进入湖广的南面门户,随即引兵径往北攻,直取其老巢武昌。 与此同时,唐军的第六镇兵马,则绕过左良玉重兵据守的麻城与宿松防线,直取其防备虚弱的河南南部一带。力求将整个河南南部全部占据,从而彻底切断左良玉与那大顺国李自成所占的河南北部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彼此无法呼应救援。 李啸确信,若这三镇兵马分头行动,三面进击,那左良玉部将会焦头烂额,左支右绌,整个湖广北部,皆会乱成一锅粥,左良玉部在唐军的齐力合攻之下,将再难以在湖广北部立足。 这样一来,左良玉极可能在重压下崩溃归降,而如果左良玉执意不降,一定要对抗到底的话,他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他只能率其余部,全力南撤,通过湖广南部,再往西撤,直到湘西一带,凭借山高林密,据此死守,以暂存身,这是他唯一可选择的计策了。 而到这时,左良玉部已从据占三省的大军阀,蜕变成一支无足挂齿的地方匪部势力,彻底地失去了对唐军的威胁,只能如冢中枯骨般苟延残喘。接下来,再要如何彻底收拾他,就只看李啸心情了。 一旦达成这项作战计划,那么从左良玉手中,夺取了江西、河南南部、以及湖广大部的唐军,其势力又将大大扩充,据占更多的土地,拥有更多的人口,彻底占据中国大地最为精华也最有潜力的一块地盘。 这样一来,李啸的地盘,从山东到浙江,从川东到江南,各地皆可连成一片,彻底消除了唐军各部势力无法互相顾及的危险与隐患,从而可以更好更从容地应对,那将来的四国联合作战。 洗兵鱼海云迎阵,秣马龙堆月照营。 一场新的大战,又要开始了。 。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三章 西调兵,北求援 重兴二年(公元1644年)五月中旬,安和尚率唐军第二镇全部兵马,从重庆誓师出发,一路往攻湖广西部的施州卫。 安和尚率兵出发时,早已做好准备。其下的重庆川东诸地,已由曾英的第十镇分兵驻扎,确保了后方无虞,使得安和尚可倾全军之力,全力攻打左良玉部。 唐军第二镇兵马,总计近五万人,兵精粮足,火器众多,浩浩荡荡杀出川东,直扑左良玉部那防御极为薄弱的施州卫而去。 施州卫这带,即现代中国的恩施地区,其处地瘠山多,多为贫苦流民藏身之所,算得上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左良玉嫌其地产贫瘠,土司众多,故对这一块地方,完全不加重视,整个施州卫也不过驻兵两千余人。故而现在唐军一旦开始进攻,就完全打了左良玉一个措手不及。 唐军第二镇兵马,其中的甲乙两营从夔州南下,浩荡兵力直取施州卫府,另有丙营为单独一路,从万县出发,径攻磨刀河南岸的剑南司。两路兵马分头出动,皆势如破竹,所向之处,敌军望风而降。 短短半个多月里,唐军就迅速攻占了施州卫全境,其境中土司,亦大部降伏,只有极少部分负隅顽抗者,立被唐军彻底消灭,把他们整个寨子都彻底夷为平地,全寨男女老少,全部抓为战俘,押往川东劳改。 唐军在施州卫凯歌高奏之际,一封封求援的急信,亦是飞速送到了武昌的宁南侯府。很快,就由其子左梦庚,以生平最快的跑步速度,亲手把求援信件,交到了宁南侯左良玉手上。 看到唐军忽然从川东发兵,在鄂西攻城掠地,原本就为东南一带防线十分吃紧而感觉头痛的左良玉,看到这些可恶的告急信后,心下的郁闷与焦躁,简直难以形容。 他全身发颤,牙齿都在格格发响,脸上的表情,却是莫名的惊惧与惶恐。 没想到啊!唐军动手这般迅速,他们才打败了张献忠部,就立刻掉过头来对付自已,倒是生生在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左良玉正惶然不安之际,其子左梦庚惊惧的话语,又从旁边颤声传来。 “父侯,现在这施州卫,已然迅速丢失,那唐军接下来必然不会就此罢手,一定还会继续进攻郧阳与荆州等地,如果我们不快点想办法,这两个重要州府,只怕亦会全部落入唐军手中啊!” 左良玉闻得此言,心下更是忧惧不安,他一发狠,手中的信件,已然被紧紧地攥成一团。 旁边的儿子左梦庚那颤抖的话语,却犹在继续“父侯,以孩儿看来,现在鄂西一带,兵力薄弱,根本不足与唐军对抗。若要保住那些州府县镇,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从东边前线,抽调兵力派往鄂西一带,唯有如此,方可挡住唐军攻势,方可暂可保全我军地盘啊。” 左梦庚的话语一出,让左良玉愈发焦躁不安,愈发浑身难受。 他何尝不知,现在唯一可行之计,便是挖东墙补西墙,从东边那重兵防线处,抽调大批兵力,前去驻守鄂西的州府,以此方式,方可堪堪保住鄂西的州府县镇,不致于沦陷于唐军之手。 只不过,若是这样做,一个最大的危险与弊端,就在于东边的防线。 因为大量抽调兵力入援鄂西,东线驻守的兵力不够,那唐军在东边的兵力,只怕亦是要蠢蠢欲动了。 如果东边有失,那情况将会更危险。 唐军在攻破东线的边防重镇之后,将会率兵直扑自已的老巢武昌。而武昌一丢,自已在湖广北部的势力将会完全崩坏,那接下来,自已若不投降,就只能南逃湘西一带,以此方式苟延残喘。 想到这里,左良玉脸上不禁渗出冷汗,脸色亦是愈发难看。 他从虎头椅上腾地站起,烦躁地扯开胸前衣襟,然后在台阶前有如困兽一般,来回踱步。 见到父亲如此烦躁不安,原本还欲多说几句的左梦庚,知趣地闭了嘴,他一脸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已的父亲,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整个房间中,除了左良玉嗒嗒的脚步声,再无任何声息,呈现一片压抑的死寂。 左良玉在台阶来回踱步良久,才站住脚步,声音低沉地骂道“他娘的,于令之计,只能赌一把了。” “但请父侯明示。” 左良玉转过身来,目光十分复杂,他沉声道“鄂西之地,乃我军之背腹,万万不可有失,为保全其地不受唐军荼毒,只能从东边防线抽调兵力,派去西边,以保其处不再失守。” “父侯,若是这般,那东边……”左梦庚一脸急色。 左良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然后长叹一声道“局势这般危急,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何还有甚万全之策啊。以为父看来,现在东边的唐军,危胁最大的,莫过于危逼九江城的唐军第九镇,也就是那叛贼黄得功部的兵马。若九江城一失,唐军当可从水陆两地,直逼武昌,其势再莫可挡,这是万万不可出现的情况。” “父侯的意思是?” 左良玉冷哼一声,目光如铁般冰冷“既然驻守九江的郝效忠部兵力,如此紧要,断不能调,那就只能从驻守宿松的金声桓部,驻守麻城的王德仁部这两处,以及河南南部相关州镇,总共抽调十万兵力,去紧急入援鄂西郧阳府与荆州府两地,方才可取。” “父侯,只是……” 左良玉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然后继续道“梦庚,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如果从麻城到宿松一带,以及整个河南南部,抽调如此之多的兵马,那整个东面的防线会十分疏松,以致唐军有机可乘。这一点,为父也仔细想过,但于今之计,只有险中求胜,方是唯一可行之策,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赌一把了。” 左良玉顿了下,便沉声道“现在,我弘光朝廷,已与北面的李自成结成了同盟协议,那么,我们完全可以紧急向他们求取援兵,让他们派出兵马到河南南部来,以此方式,巩固东边的防线,让唐军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为父命令你,速速派出使者,前往河南北部的李自成地界,求取援兵,让他们紧急入防我河南南部,以免东边的唐军趁火打劫侵我地界。” 左梦庚小声应诺,却又一脸犹豫地回问道“父侯,这般计策,孩儿亦是认可,只是你就不担心,万一那李自成部兵马,入得我河南南部诸州县,就再不退走,来个反客为主侵我地盘,又当如何呢?” 左良玉一声轻叹,脸上隐现不忍之色,他轻喝道“梦庚!你以为,为父就没看到这一点吗?只不过,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需要解决的,就那堪为我心腹大患的唐军!为了解决掉唐军,休说现在把河南南部让李自成派兵驻防,若有需要,就是把这武昌城,暂时让给李自成,都是无妨!” 见左梦庚绷着脸不吭声,左良玉一脸沉重地继续道“那李自成,流寇起家,乃是狼心狗肺全无信义之徒,想让他这样的人帮忙,没有半点甜头,没有实际的利益。只凭一个同盟的空头口号,能指望他们立即派出援兵吗?岂非只是笑谈!所以,这河南南部,也是为父给他们的一块诱饵,让那李自成为了贪求这块土地,便立即派出援兵。只要李自成派兵入河南南部,那当地的防务,就可由他们负责,我们只要全力应对麻城到宿松一线便可,这样的话,就算抽调了十万兵力入援鄂西,我们在东边应对唐军的进攻,亦是颇有胜算。说一千道一万,只要能把唐军打退,保住我等存身立命之地盘,那么,就算这河南南部一时被李自成占去,亦无不可。我们到时,完全可再想办法,把李自成的势力赶出河南南部,重新把这些地方夺过来便是。” 听了左良玉唠叨地说了这一堆话,左梦庚虽脸色难看,却也知道,于今之计,父亲的这番话,亦是唯一可行之计了。 甚至更悲观更耻辱的一点是是,这样看似屈辱的计策,还需要立即去实施,断不可拖延,不然的话,这东边的防线一崩,纵然李自成部入援河南,亦无济于事了。 左梦庚一声长叹,拱手回道“父侯说的极是,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安排亲信使者,紧急赶往大顺国中求援,父侯静候佳音便是。” 左良玉计划既定,接下来,立即开始行动。 他立即从麻城、宿松、以及河南南部,抽调了十万兵力,由自已的儿子左梦庚亲自率领,紧急入援鄂西郧阳与荆州两府。而在其兵马到到鄂西之时,左梦庚派出的使者,也急急赶到了河南北部的开封城中。 去年,李自成攻下京师后,河南总兵陈永福收到崇祯皇帝的勤王令,率其下全部兵马,昼夜兼程北赶而去,整个河南北部的防务,顿是一片空虚。 没想到,大军一路向北急赶,疏于侦察,终于在河间府一带,中了流寇的埋伏,全军大败,陈永福父子皆亡,向流寇投降的兵员多达五六万人。 陈永福的河南主力兵力覆灭后,李自成侄子李过,大将田锦等人,立刻统兵南下,迅速占领了河南北部诸个州府,象洛阳,开封等大城,亦全部陷于敌手。 驻守于河南南部的左良玉,原本想着趁陈永福统兵北上后,来个黑吃黑,抢占北部的诸个州县,结果还未发兵,就听到陈永福全军在河间府全军覆灭的消息,几乎吓破了苦胆。 结果,心惊胆战的他,只能龟缩于河南南部的南阳府与归德府两地,再不敢有任何举动。最终让流寇势若破竹般地,夺取了整个河南北部。 不过说起来,左良玉这厮,最终能保住这河南南部,还是多亏李啸呢。 因为就在李自成吞下河南北部,正欲大举南下,一举消灭整个南明朝廷之时,唐王李啸迅疾出手,夺取重镇山海关,生生地让大顺军的战略目标转向。 为了消灭李啸,打掉这个有如芒刺在背的后顾之忧,李自成与清廷联手攻打山海关,没想到反被唐军以逸待劳,又以海陆联合夹击之势,给打得大败而归。 接着,李自成为报山海关大败之仇,又与清廷联手,派发重兵进攻李啸的宣府北路,却又损失折将,无有寸进,时间已过大半年了,至今仍在金汤城外,与唐军的第四镇兵马胶着对战,谁胜谁负,还难说得紧呢。 大顺军全力北向,去攻打李啸的势力,倒是给了左良玉充分的休整与喘息时间,使得他除了更加巩因赖以起家的河南南部两府外,更是全部侵吞了整个湖广以及大半个江西,拥兵多达五六十万,其在弘光伪朝的雄厚势力,堪为傲视群雄,无人能及。 其他的军镇,除了据占福建与广东二省之地的郑芝龙外,勉强可与其相提并论外,象黄得功刘良佐等人,无论是兵力还是地盘,都根本无法与左良玉相比。 因此,这般分析下来,左良玉能这般迅速地发展壮大,倒是多托了李啸的荫庇呢。 使者进入开封城后,随即被镇守此处的大顺军主将李过,宣入府中召见。 此时的李过,生活正过得憋屈而沉闷。 去年山海关大败后,李过虽为副将,但总要承担败军之罪,故在率师回返京城后,被李自成严厉斥责,丢尽了脸面。、 接下来,李自成又命他留京待守,不给他再次北伐唐军宣府北路的机会。李过虽然无奈,却只能乖乖领命。 结果没想到,这次与清廷的联合用兵进攻宣府北路,数十万大顺军,竟是先小败后胶着,战事想要结束根本就遥遥无期,李自成灰溜溜地从前线返回,见到京中留守的侄子李过,双方更觉颜面难堪。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李自成下令,让李过率五万兵力南下,去镇守河南北部地区。故这段时间以来,李过一直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每天就是喝洒度日而已。相比痛快淋漓的战场杀伐,这日子过得是平庸而乏味。 听到左良玉派使者紧急前来,那喝得醉醺醺的李过,瞬间瞪大了充血的眼睛,双瞳之中,一道寒芒一闪而过。 。 正文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三十万两开拔银子 李过略一思考,那喝得醉红一片的脸上,便泛起了淡淡冷笑。 哼,左良玉这厮,肯定是在唐军的重压下,强自死撑不下去,到了现在,终于万般无奈地向自已低头求援了。 这个狗东西,你既然自已送上门来了,那老子不好好敲榨你一番,那简直就是大傻蛋。 李过一拳砸在大腿上,心下主意已定,脸上已是笑意隐隐。 那左梦庚派出的使者,是其手下一名亲随副将,名叫汪硕画,此人跟随左梦庚已有多年,为人机敏谨慎,甚得左梦庚之心,故此次北上求援,左梦庚安排他为主使,前往李过所在开封城。 汪硕画在仆人带领下,入到府中客厅,见到上头正襟危坐的李过,便宜急急下跪,大声禀道“毫侯,我乃是大明宁南侯手下特使汪硕画也,此番前来,特奉宁南侯之命,向贵军紧急求援!还请贵军看在两国结盟,唇齿相依的份上,速发援兵,协救我宁南侯啊。” 听了来人之话,李过淡淡一笑,便道“等等,这话是从何说起啊?你说宁南侯现在局势危急,却是何故?” 见李过故意装糊涂,汪硕画心下暗恨,却还不得不按捺住心头的焦躁,复把唐军入侵之事,向李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毫侯,情况就是如此。现在那唐军第二镇兵马,从川东出兵,一路东攻,荼毒鄂西,无法可制,倒是猖獗得紧哪!我左大人心忧如焚,不得不从防备唐军的东边防线,调派大量兵力,前往鄂西一带驻防守备。这样一来,这东边的防务,特别是河南南部一带,兵力颇为空虚,令人心忧。为防止东边的唐军蠢蠢欲动趁机偷袭,宁南侯万般无奈,才特派卑职紧急前来贵国求取援兵,还请贵国速派援军入援我河南南部一带,以免唐军趁虚而入。现在情况万般紧迫,在下多言无益,还请毫侯赶紧发兵,以救危困于水火。在下在此,替宁南侯谢过毫侯了。”汪硕画一脸急切,有如连珠炮般说完了这一大段话。 李过哦了一声,脸上故意表现出同情与思索的模样。他一声轻叹,站起身来,装模作样一脸忧虑地在房中来回走了数步,便脸露难色地说道“贵使莫急,现在你我两国,已成兄弟同盟之邦,理当有难同当,互济共助。只是贵使有所不知,现在我大顺国内,因为与李啸那厮长期对战于宣府北路,这兵力与粮饷,其实皆是十分紧张,想要紧急调派兵力,实为不易啊。贵使的心情,本侯可以理解,但想要派遣援兵,这事关系重大,还需由本侯向我大顺皇上先行禀报,再作定夺,方为合适呢。” 听李过此时此刻还在打官腔,汪硕画心下十分急切,却还不得不脸上陪着笑脸道“毫侯,你所说的这般困难,宁南侯其实亦是早已想过。故在本使来时,镇南侯曾叮嘱在下,只要毫侯能尽快发兵协守河南南部,那贵部的兵员粮饷,全部包在我镇南侯身上,完全不用贵军花费一个铜板儿。另外,若贵军果能守住河南南部,渡过这迫在眼前的危机,那宁南侯到时还有另有重赏……” 李过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打断了汪硕画的话语,示意他不必多说。 内心暗自得意的他,故意捋须言道“这个么,军情紧急,万难耽搁,其实本侯内心也知道。只不过,本侯也实说了吧,我大顺军兵,虽可立即赶往明境入援,但毕竟进入异国作战,士气不高,恐一时难与唐军相抗。故本侯以为,为激励将士,提振士气,还望镇南侯不吝赏赐,能在我军入援之时,便给全军将士先行犒赏,方是恰当之举,我大顺入援将士,也必会对宁南侯大为感念。” 汪硕画见李过如此贪婪,终地暴露出本来面目,心下顿是暗叹不已。 他一咬牙,便沉声道“既如此,那就请毫侯报个犒赏金额,本使也好尽快回去请命。” 李过抚手大笑,连连点头道“好,你也是个爽快人,本侯甚是喜欢!那本侯就直说了吧,想守住河南南部一带,只怕至少要有六万兵力,除了按例钱给我全军将士粮饷器具外,以每名军士五两计开拔银子,本侯要个三十万两银子,不算过分吧?” 听得李过报出这般数字,汪硕画脸色都白了。 三十万两,这可相当于生生地在左良玉身上剐下一大块肉,倒是把左良玉多年的私人积蓄给搬空了大半呢。这个数字若是回报给左良玉,只怕自已会被骂个狗血喷头吧。 汪硕画一脸哀色,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拂去额头渗出的冷汗,艰难地挤出笑容对李过说道“毫侯,这如何使得!你这番话语,开口就是三十万两银子,实在折煞小的了!这般犒赏数字,实是过于巨大,宁南侯若是知晓,只怕会当场把小的腿给打断了!毫侯要开拔银子,确是人之常情,只是宁南侯那边……” “此事绝无商量,不必多谈!你记住了,若要本侯紧急出兵,这二十万两开拔银子,断不可少,亦断不可拖欠!”李过脸色冰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汪硕画的话语“恕本侯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弄清楚,现在是你们来求咱们办事,而不是反过来我军来央求你们。焉有请人办事,还这般扣扣索索,甚至虚与委蛇推脱反复的?更何况,现在唐军的进攻,已然十分紧迫有如燃眉之急,你们除了大顺可为援手之外,又还能有何处有援兵可求,又还有何资格来再与本侯谈条件呢?说起来,还是本侯心善,不愿意刁难你们,才开了这么个你们负担得起的价格。不然的话,本侯就要价再翻一倍,你们也只能咬着牙关认了。贵使,本侯所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啊?” 见李过终于露出了流氓无赖的本来面目,汪硕画心下痛骂不已,却又只能抹着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道“唉,毫侯说的,也确是有道理。既如此,那本使就立即回去复命了。” 李过嗯了一声,又微笑着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汪硕画的肩膀,和言悦色地说道“你且休怕,宁南侯不是傻瓜,他自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不会拿你撒气的。他知道,现在最为紧要迫切之事,便是对付李啸的唐军。这三十万银子的开拔费,真的说起来,与他打败唐军守住地盘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地盘若是没了,有再多银子,又有何用呢。将来此事若成,以本侯来看,那宁南侯非但不会责罚于你,反而可能会为你记功呢。” 汪硕画心下暗叹,脸上泛起苦笑,嘴上诺诺连声,随即宾主两人又寒暄了一阵,汪硕画便告辞而去。 使者一去,李过立即派人,以八百里加急之速度,前往京城禀报给李自成。 在信中,他洋洋自得地为自已表功,说现在自已可派出入援兵马,前往河南南部去援求那明朝的左良玉。此番用如同给我,不但全部由左良玉负责粮饷用度,另外还可捞到了二十万两银子的开拔费,倒是大大地占了一把便宜呢。 而且,李过在信中也提到,此番入援河南南部,除了可趁人之危,在银子上大大捞取好处外,另外最重要的,便是可通过协防之名,将这河南南部二府之地,统统暗中吃下。让这两处地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大顺国之地盘,这个反客为主之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断不可失。 四天后,信使到达北京,将李过的信件交给李自成,正与牛金星在后花园饮洒作乐的李自成,听太监听完信件,不由得大喜过望。 “奶奶的!好,好啊!李过做得不错,就该好好的敲敲左良玉这厮。”李自成一脸得意之色“左良玉这厮,当年杀了我们多少兄弟,俺心里可是门清着呢!只叹造化弄人,现在俺们不记前仇,反过来救这混球一把,真是这厮前世修来的造化。哼!想来俺大顺军出人出力,去救得这厮脱逃出虎口,才要了他二十万两银子,以俺看来,这个要价,已是大大地便宜他了。” 旁边的宰相牛金星,亦是一脸欢喜,他连连点头道“皇上说得是,现在左良玉这厮被唐军攻击逼迫,可谓命悬一线,危如累卵,我军不记前仇,反而率军来援,对这厮来说,说是雪中送炭亦不为过。不过,以在下看来,能以这般名正言顺的名义,派兵入驻河南南部,倒是最大的收获呢。” “哦,是吗,原来你牛大眼也这么看。俺也是这么认为呢。哼!这个送上门的机会,怎么可以轻易错过。”李自成一脸得意,语调十分欢欣“以俺看来,只要俺们大顺军进入了河南南部,那这块土地,自然名符其实地成为我大顺治下之地盘了。将来若是打退了唐军,咱们随便找个理由,继续在当地驻扎,那左良玉绝无勇气敢对我大顺说不,绝对不敢让咱们退回河南北部。这个我大顺曾经的死对头左良玉,也只能装聋作哑,乖乖地默认现实。” “皇上说得在理,在下也是这么看的。”牛金星双眼放光,进一步补充道“如果这河南南部的南阳府与归德府,皆落入我大顺手中,那整个河南地区,就尽在我军掌握之中了。若这河南全部归我大顺,则整个中原,尽属我有!我军将来的用武之地,可就大大地拓宽了。将来无论是南下攻打左良玉进军湖广,还是东进攻打李啸的江南地区,我军都是进退自如,再无任何顾虑。这般良机,确实应该好好把握。” 李自成连声道好,心情愉快的他,遂向牛金星大声传令道“李过的请求,俺同意了。你给俺传令下去,准李过亲为统帅,从河南北部抽调六万精兵南下,入驻河南南部,专心防御唐军的进攻。其河南北部地区,暂由田见秀统管。” “是,微臣明白。” 李自成这边安排既定,牛金星立即派人去给李过传达谕旨之际,那名汪硕画,也正好赶回了武昌,向左良玉急急复命。 “那李过,真是这么说的?” 听完汪硕画的禀报,左良玉脸色十分难看,几乎是咬着牙在反问。 “宁南侯,在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相欺啊!”汪硕画急急道“那李过,仗着是我军现在要来求他,竟是一口咬死这二十万两开拨银子,任凭在下好说歹说,皆不松口,实是可恶的紧!他这般倨傲,摆出臭脸,倒象是吃定了大人一般,那叫一个嘴脸难看……”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先退下吧。”左良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厌恶地摆了摆手,示意汪硕画不必多说。汪硕画见左良玉如此态度,也立即知趣告退了。 偌大一个房间里,一片死寂。 左良玉,呆坐于椅上,有如一具僵尸。他没有叫任何人来参考商议,而是自已一个人,在独坐了许久后,又房间中来回踱步,那靴子敲地的嗒嗒声,听上去有种莫名的凄凉。 最终,他站住了脚步,脸上满是无奈,长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左良玉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已到了现在这般火烧眉毛的紧急时刻,已然没有任何资格,去与李过谈价还价了。若是惹恼了大顺军,他们不派援兵,这河南南部一丢,自已只怕会是悔之无及了。 说得难听点,现在哪怕李过再加价一倍,急于求人的左良玉,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只有利益最为可靠,其他的什么情义,什么信用,皆是空谈。 左良玉一声长叹,终于唤回使者,缓缓传令下去“军情紧急,我等有求于人,又能再与他们争出个什么东西出来。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本侯同意了,就依李过的意见,给予他们开拔银子二十万两,待他们入防河南南部后,便从银库中取出银子,赠予他们。另外,他们在河南南部的钱粮用度,也一应包在本侯身上,令他们不必多虑,全心全意对抗唐军就好。你且休辞劳苦,速速前去开封,去回报给李过吧。” “是,在下遵命!” 。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强攻九江 左良玉这边计划既定,便派出汪硕画,风尘仆仆地急急赶往开封城,告诉那李过,现在宁南侯左良玉已同意了他的请求,还请他尽快发兵便是。 这时,李过已得到李自成同意的谕旨,见到这边左良玉业已同意了自已的要求,自是欢喜无限,立即盛宴款待来使,并保证三天之后,就立即出兵南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李过果不食言,三天后,他调集了六万精兵,分成左右两部,分别入驻归德府与南阳府,自此之后,河南全境,皆在大顺国控制之下。 见到大顺军终于入驻河南,为自已防备唐军从北边入侵,左良玉内心大定,随即亦按先前条件,给予李过全军开拔银子三十万,另外先行提供了大批银粮军械,一时间,宾主大悦,关系甚是融洽。 随即,左良玉又迅速传令其子左梦庚,要求他在率领十万精兵抵达鄂西后,只可坚决据守郧阳与荆州二府的主要城池,万不可擅自与唐军作战。 毕竟,他也知道,其子左梦庚军事才能有限,想要与唐军野战争雄,绝对是不切实际的想未能,故只能期待唐军在久困坚城之下后,师老兵疲自动退走。 左梦庚依计而行,而唐军第二镇兵马,在吞下了整个施州卫后,见到鄂西的郧阳与荆州二府已然兵力充足,左梦庚的守军已做好了坚守的准备,倒也没有再贸易进攻,只是继续与其僵持于外线,不停地掠夺鄂西各处乡镇,使鄂西主要州镇,成为汪洋中的孤岛。 而在东边防线处,唐军似乎也未有异动,整体态势呈现一种暂时的平静氛围,看起来,这战局的走向,倒与左良玉先前估计的差不多。 只不过,现在心下稍安的左良玉,绝不想到,现在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安宁罢了。 左良玉仅仅只安定了三天,便有紧急军情从东边传来。 “报!宁南侯,唐军第六镇兵马,正大肆调派,却似要北上进攻那河南南部一般呢。” “哦,竟有这等事?”左良玉略一沉吟,便微笑回道“现在北边的防务,已由大顺军接管,唐军要去攻打他们,便让他们打就是了。本侯下了这么大血本,请得这六万大顺军来,可不是让他们来我们这里吃闲饭没事干的。” 左良玉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随即又叮嘱来使道”你回去后,向金声桓与王德仁二将,传达本侯旨令,要他们加紧守备从麻城到宿松一带的防线,万万不可因为唐军异动北上,而疏忽防备,以免唐军来个声东击西,倒是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宁南侯,小的记下了。” 左良玉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不过,现在驻守河南北部的大顺军,也算是我们的友军,完全地坐视不理,倒有失待客之道。你也告诉金声桓王德仁他们,不可徒作壁上观,看那唐军与大顺军狗咬狗,也要有一部会预备兵力,准备北上支援。这做的话,一则显出我军与友军共甘共苦休戚相关之态度,二则那唐军万一在河南南部兵败,这诸般好处,也不能让顺军全部独吞了。” “是,在下明白。” 来使说完,便急急告退而去。左良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不禁为自已的及时安排而暗自欣幸。 如果当初的自已,吝啬钱财与土地,没有请大顺军来为自已分担压力,那现在的东边防线,也许早已从河南南部开始崩塌了。 这个世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只不过,战局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左良玉的预定设想。 原来,现在唐军在西边与东边,看似举措皆无甚特别之处,但其实,唐军却是一直以这样的军事佯动为摭掩,暗中却在谋划着一个重大的突破点。 这个突破点,就是郝效忠部重兵防守的九江城。 西边唐军与东边唐军的种种佯动,都只是为了摭人耳目,唐军的真正目的,是集中兵力,全力拿下九江城,这个左良玉部在南方最为重要的支点。 唐军这个战略意图,完全超乎了左良玉的想象。 左良玉认为,驻守九江城的郝效忠部,拥有五万精兵,又有如此坚城可据,城中粮草更是多达三年可用之量,说是固若金汤,亦不为过。唐军就算要全力进攻,亦会一筹莫展,最终只能顿困于坚城之下,乖乖解围撤走一条路了。 他完全低估了唐军的手段与决心。 因为,那唐王李啸接下来的重点进攻方向,便是调集第九镇黄得功部的全部兵力,以及从赣南秘密抽调第八镇刘泽涵部的甲乙两营,以总兵多达八万余人的全部精锐,以及两镇的全部火炮部队,全力攻打郝效忠的九江城。 李啸这个全力相搏的计划,实施得十分秘密而顺利。 在西边与东边两处唐军的配合下,南边集结的这些唐军,在经过了半个月的集结后,已全部集中在九江城外,迅速地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重兴二年六月十五,一场唐军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晨曦涌动,嘹亮的天鹅号大声响起,唐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听到城外传来的攻城号角,犹在宿醉中的九江城守将郝效忠,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郝效忠揉着发肿的眼睛,心下顿是又惊又疑,怎么好端端的,这攻城警报怎么响起来了?难道说,今天唐军开始攻城了么? 只是这九江城,兵精城固,防备周全,那些唐军想要攻城,哪有这么容易。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一名气喘吁吁的亲随小兵,快步跑入。 “你这厮为何这般无礼,不先禀报就擅自闯入,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对了,外面为何响了警报?!”郝效忠皱起眉头,声色俱厉地对这报信小兵大喝。 “禀将军,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一脸惊恐气喘吁吁地回答“城,城外有,有大批唐军,正推着近二百门大炮,向我九江城南门,一路喝喊着攻打而来呢!” 小兵的话,有如一瓢凉水,从郝郊忠头上当头浇下,他从床头一下了腾地站起,眼睛瞪得溜圆。两颗因为酒精刺激而血红一片的眼珠里,满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是吧?! 唐军真的有胆量与勇气,来攻打我这九江坚城么?! “走!快带本将去看!” “遵命!” 来到九江城南门城头的郝效忠,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惊恐地看到,在九江城的南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总共推出了多达一百八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18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九江南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18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九江城南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的九江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守城的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将会何等惊人。 主将郝效忠,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而在这时,九江城头,还有许多从百姓中抽调出来,前来参与守城的男女青壮。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形怪状的巨大火炮,他们的脸上,除了有恐惧与担心外,更有莫名的兴奋与好奇。 叽叽喳喳低声谈论的他们,浑然不知,这些有着黑乎乎巨大炮口的重炮,将会是他们免费升天的最佳工具。 看到唐军这般昂然推着火炮前来,身经百战的主将郝效忠,几乎凭直觉地感受到,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九江城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这样的结果,一定要在唐军开始攻城前,想办法加以阻止。 郝效忠迅速想了想,便朝这些守城的军兵与青壮大声喊道“各位休慌!我九江城中,兵马足够,防备周全,唐军想攻下这九江城,我只怕他没这么好的牙口!另外,我城尚有两千骑兵,待这些唐军火炮行近后,我军可派出骑兵,杀出城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的火炮成为一堆无用的废铁!“ 郝效忠此话一出,城头的军兵大受鼓舞,人心安定了不少,慌乱程度小了很多。 只不过,郝效忠虽然嘴上这样说,心头并没有底。 这些的唐军火炮,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被出城偷袭的骑兵给消灭吗,那唐军主将,又真的会防备如此疏忽吗?会不会,只是自已一厢情愿的猜想? 郝效忠表面强作镇定,心下却是忍不住悄然喟叹。 尽人事,听天命吧。 郝效忠长吸一口气,迅速开始作战安排,他下令,让全城中那二千名骑兵,一齐等候在南门处,等唐军火炮离得近了,再出城突袭,而这南面城墙,亦由他带着精锐军兵,亲自把守。 令他惊讶的是,那些缓缓前行的唐军火炮,在离九江城南门外八百步时,就全部停住了。然后这些唐军炮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开始准备射击。 郝效忠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要知道,在他印象中的当代火炮中,最厉害的红夷火炮也不过只能打到四百来步远,怎么这些唐军火炮,在八百步外就停下来开始准备射击了,他们的火炮,能打这么远么? 难道说,是因为唐军怕死,怕被自已的骑兵会出城偷袭,才在这么远的距离停下来,打算不加瞄准乱轰一通么? 郝效忠这般胡思乱想,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唐军火炮的准确射程,其实可达一千步,现在之所以提前了两百步,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九江城,相比于周围地势,城墙底部有专门加高,故而,唐军炮手要考虑仰角与抛射度,唐军才会将这些火炮进一步提前距离,以便更有效的击垮城墙。 就在郝效忠胡乱猜疑之际,这时,他们远远地听到,唐军阵中,传来微弱的喝喊声。 “预备!” “放!” 郝效忠远远地看到,唐军炮阵前,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手中举着的红旗,用力挥下。同时,他一声暴喝,180门口径巨大,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钢制重型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180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180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九江城的南面城墙,狠狠撞去。 沉闷厚重的巨大撞击声中,这10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整个南面城墙右侧。 整个九江城的南面城墙右侧,瞬间出现近一百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南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在南面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郝效忠部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左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重炮齐射,竟让九江城的南面城墙,瞬间陷入不小的混乱。 那些有过战场经验的左军士兵,情况还好,还能勉强支持。只是那些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头一脸都是尘灰的男女青壮,全无作战经验的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送人头的骑兵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郝效忠,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 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左军士,嘶声厉吼,以阻乱势。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一名已然被震得双耳失聪的男性青壮,哀嚎从郝效忠身边跑过,完全没听到这位九江城最高长官的警告。 “混蛋,不许跑!” 郝效忠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宝剑,一声怒喝,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大窟窿,这个逃跑的青壮,身体摇晃了一下,便从城墙上倒栽下去,摔得一摊肉饼。 好不容易,在郝效忠及他的一众护卫,接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蒙的左军,才重新稳定下来,逃跑者胆颤心惊地重回岗位,整个南面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那些刚刚打完第一轮齐射的唐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 郝效忠牙关紧咬,心头的愤怒无以复加,他眼睛一转,随即下令“放下吊桥,全体骑兵立即出城冲击,务必将唐军炮手全部斩杀!让他们的大炮变成哑炮,死炮!” “得令!” 很快,城中两千精骑,在放下南门吊桥打开城门后,便鼓噪着一齐冲出城去。 这两千名骑兵刚刚过了吊桥,他们便听到,身后又是轰的一声响起。 有骑兵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吊桥正被城头军兵奋力拉起,而城门早已是紧紧关上。 一时间,全体骑兵脸上,皆满是萧然落寞之色。 他们知道,郝效忠这般做,已是决然把他们当成弃子使用,只要他们率军一出城,便是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可走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军人的宿命吧。 而见得出城的左军骑兵,在出城之际,呈现出踌躇无奈之态,郝效忠心下亦是不忍,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眼已是血红。 “各位兄弟,速速上前,只要斩杀那些唐军炮手,本将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你们回来后,本将军亲自给你们庆功!”郝效忠在城头,冲着这一众骑兵厉声高喊道。 听到主将的这番鼓励,出城的骑兵也皆知道,自已现在,除了拼死前去杀掉那一众唐军炮手外,再无他路可走了。 可悲啊,郝效忠这番虚假成份极多的话语,自已除了相信,还能如何呢。毕竟,军律难违,抗命不从者,皆是要被立刻处死。于是,他们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喝喊,随即猛磕马肚,向着远处的唐军炮阵,纵马前冲。 马蹄隆隆,尘土飞扬,在这个盛夏的早晨,左军骑兵纵马疾驰,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唐军的炮阵。 八百步! 六百步! 三百步! 在纵到至约离那一排唐军火炮只有三百来步时,一众左军骑兵迅速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眼中,都是早已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唐军炮手,一边拿出弓箭瞄准,一边愈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弓箭的有效攻击距离为六十步,所以他们要加快速度,冲到这个距离,让那些唐军炮手,好好尝尝疾弓重箭的威力。 “冲啊,冲过去,把这些唐军炮手全部射杀!” 越跑越近后,一众左军骑兵,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掂弓搭箭的左军骑兵,向对面的唐军炮手,纷纷拉满了弓弦。 可以预料的是,只要跑进射程之内,这些唐军炮手,断然从左军的重箭下逃得性命。 让这些左军骑兵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一片顺利之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 所有的左军骑兵都清楚看到,这些唐军炮手有如一群被老鹰追撵的兔子一般,掉头向后面逃去,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出现了密密的一排火铳手。 准确地说,是两排四千多人的火铳手,因为一排站着,一排跪立着,身披着烧得滋滋作响的火绳,手持装填好的火铳,迅速地作好了瞄准姿势,整个阵伍从头看不到尾。 此时,在城头用千里镜观察的郝效忠,他那浅褐色的瞳孔,顿时惊恐地收缩成一点。 靠!唐军阵中,竟然还有暗藏的火铳手,这下,咱们这散成一排的骑兵,岂不成彻底成了挨打的靶子?! 这简直是让人屠杀的节奏! “快!,鸣金,速速鸣金,让他们回来!” 在郝效忠嘶声大喊之际,对面的唐军阵上,随着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声大喊,手下令旗猛地下挥,或站或跪的两排火铳手,那四千杆火铳,顿时一同打响。 “砰砰砰砰!。。。。。” 绵密有爆豆的火铳声,剧烈地响起,从铳口飘起的余焰,组成了两道鲜黄而刺目的火线,大片大片的呛鼻而厚重的白雾涌起,瞬间将整个唐军阵前变成了一片人间仙境。 四千杆火铳,有三千六百杆打响,这三千六百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雨幕,向正狂奔而来的左军骑兵,呼啸着对冲而去。 郝效忠从千里镜中,可以清楚看到,这呼啸而去的铅弹雨,将对面冲来的左军骑兵,或人或马,射了个正着。 起码有近五六百名左军骑兵,在开火的一瞬间,纷纷中弹,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左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向前冲击的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直到这时,左军的鸣金之声才当当的响起,可叹为时晚矣。 就在剩余的千余左军骑兵,纷纷慌乱地拔马回逃之际,唐军的第轮射击,又开始了。 又是四百多名左军骑兵,哀嚎着滚下马来,死伤一片。 仅剩的不足七百骑的左军骑兵,已魂胆俱裂,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野外四下乱窜。 就在这时,三千名唐军飞鹞子轻骑,有如猛虎出山,宝剑出匣,向这散乱一片的七百余骑左军骑兵猛扑而去。 一场毫无悬念的追杀,近乎是是彻底的屠杀,马蹄隆隆,刀砍枪刺,左军骑兵纷纷惨叫而亡,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最终,只有不足百骑的左军骑兵,总算在唐军的刀锋下逃得性命,已被打得蒙了头的他们,在野外乱窜了一阵后,才急急地拔转马头,窜回南门入城。 在南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郝效忠,心头的痛疼,简直有如刀割。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炮手也未杀到,便全部报销在九江城外,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唐军如此悍锐冷酷,组织森严精密,自已这些手下兵马,真的是唐军的对手么? 想到这里,郝效忠感觉自已,从头冷到脚。 而见到出击的左军溃灭,正在南面唐军阵后,押阵的主帅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哼,左军的这般伎俩,他早已在作战计划中作过相应安排,对付他们这场出城突击,可谓已是手到擒来。 这时,黄得功又想到自已未投唐军时,当初在淮安城下,已方军队被唐军重炮轰击,几乎溃不成军时的情景,不由得内心感慨万千。 好在这段时间,全军换装了唐军新式装备,特别是与其他唐军军镇一样,换装了大量的重型龙击炮与大批火铳手,才让自已的攻城能力与野战能力,都得到了飞一般的提升。在这样近乎碾压式的火器优势下,郝效忠的这些小伎俩,简直有如儿戏一般。 在见到残余的左军骑兵,有如吓掉了魂的小兔子一般逃回城中后,他心下莫名得意,随即冷冷下令“左军骑兵已灭,继续火炮攻城。” “得令!” 那名唐军火炮指挥队长,手中的红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一百八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南面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在垂死挣扎。 包括郝效忠在内的全体防守左军,皆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左军士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大片垮塌的雉堞,也被震得从城墙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将那些被震落的左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还有城上摆放的几门零散火炮,也象被震飞的玩具一样,四处乱抛,从城墙上摔飞而去,随即在地上摔得一堆废铜烂铁。 在唐军的重型龙击炮猛烈轰击下,九江城,这座自明朝初年起,就精心修造的城墙,亦与淮安等州府一样,同样被唐军的龙击炮轰得惨不忍睹。 被第二次沉重打击后的左军守兵,顿时陷入了比第一次炮击时更加严重的混乱。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所有的南面城墙的左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信心被严重摧残,原本就不高的士气,顿时降到几不可为的程度。 而那些被强征而来的守城青壮,早已皆是破胆,很多人疯狂地嚎叫着,立刻丢了武器逃命。 这时,根本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他们就立刻丢了岗位,哀嚎着冲下城墙马道,疯狂逃命而去。 在狂怒的郝效忠,准备再度杀人立威之际,旁边的一名副将,一脸慌张地冲过来,对他大声喊道“将军,唐军火炮如此悍锐,这南面城墙,端的是守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 郝效忠一脸血红地瞪着他,目光凶狠得几乎能杀人。 “将军,唐军火炮这般精准悍猛,我军又没有有效的反击手段,这南面城墙迟早要被唐军轰塌,我们在这里苦守,除了与城墙一同被炸身亡外,复能何为?” 这名副将急急伏跪喊话,他皱着眉头,一脸哀色地向郝效忠大声喊道。 郝效忠的脸上,满是扭曲而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这名副将的话,是有道理的,是这般困局之下,最为正确的决定。 在唐军如此猛烈凶狠的炮火打击下,自已所谓的顽强守卫,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徒劳送死罢了。 入他娘,这打得什么仗啊! 光挨打,无法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狗入的唐军,猖狂放肆地用重炮进行轰击九江城墙,自已竟一点没办法没有,却只能象个缩头乌龟一样,眼睁睁地被动挨打,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了么? 只是,这样仓皇撤下的命令若下,对全体守军的士气,该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啊! 郝效忠心下十分纠结,咬着牙难下决定,这副将又急急喊道“主子,唐军第三次炮击又要开始了,再不速下决断,我守军将士只会有更多伤亡,这样的坚守又有何意义呢?不若且退入城中,凭街固守,方为要紧。” 面对着他焦急的神情,郝效忠长叹了一声,脸上尽是萧然之色。 他知道,虽然九江城墙十分坚固,能抵抗得住唐军多轮火炮轰击,但城墙上的守军,除了在一次次炮击中无谓送死外,再无任何作用可言,这样的话,还真不如就此退下去,在城中守备各个街道入口,方为合适。 郝效忠咬了咬牙,拉起跪地的副将,长叹道“你说得对,唐军火炮这般凶狠,再苦守这南面城墙,实无意义。那就传本将之令,让全体城墙的守御军兵,立刻退下城去,于城中各街道入口处,摆阵迎敌,在城中杀退敌军!” ”将军英明!“ 听得郝效忠下达放弃城墙的命令后,四面城墙上,那些惶惧万分守城左军与被征青壮,皆如遇大赦,有如溃退而去的潮水一般,立刻急急从城墙上踊跃逃下。 见到各面城墙上的左军,有如潮水一般退下城墙而去时,唐军主将黄得功那坚毅的脸上,不由得泛过一道冷笑。 他知道,这场毫无新意的攻城战,终于到了纯粹的火炮表演的时候了。 。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两番轰城,灰飞烟灭 黄得功看到这些守城左军,在这种绝对的暴力与死亡之下,被如同蝼蚁一般强势碾压,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最终狼狈逃窜下城而去,他心头的快意程度,何可言说。 随即,他迅速下令“传本帅军令,全体龙击炮队,继续齐射轰击,直到彻底打垮这南面城墙为止!”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南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南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中,中间的黄色夯土,大把地往外掉,把外面的城墙染成一片砂黄。 “继续攻,不要停,直到把城墙轰垮为止!“ “得令!“ 很快,7轮打放过去,这九江城墙,已是被轰击得十分残破,远远看去,倒有如风中之烛一般,仅剩残喘苟延。不过,这城墙虽是如此残损,却犹是屹立不倒。 这九江城墙的坚实程度,令黄得功不由得心头暗赞了一下。 毕竟这是自明朝初年起,就一直在精心营造的城池要地,这九江城的结构,可远是比那淮安府城,甚至自已曾经据守的扬州城,都还要坚实的多。 这是因为,这九江城,虽也是采用与其他汉地城池一样的构造,即内城夯土,下垫青石的方式,但它的外墙上,为了防备坚固,全部是采用一块块坚硬青色的条石,先内贴一层,外面再行包筑青砖,也就是说,这九江城,相当于是包了两层外墙结构,这样的构造,可比旅顺城那样的只包了一层的青砖方式,要更加坚固。 除此之外,这九江城,还特别设计成城墙下粗上细的模式,整个墙面呈略为倾角状,从而让炮击的铁弹,不能很好的正面发力,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减轻了对城墙的损害。另外,诸如突前马面等加固手段,也全部采用。故而整个城池的防御力,比淮安府与扬州城还要坚固得多。 黄得功知道,上次唐军攻打淮安时,这淮安的城墙,整整经受了6轮重型龙击炮的齐射轰击,才最终垮塌。而现在,若要攻下这更加坚固的九江城的话,应该可能要轰击到龙击炮的一次性极限了。 黄得功的命令下达后,唐军接连齐射,在7轮齐射后,又继续整整打放了5轮后,终于达到了龙击炮的一次射击极限,12次。 整个南面城墙,愈发破损,外型狰狞,崩角垮漏之处四处可见,却依然勉强支撑,没有垮塌。 而在这时,在唐军阵中的龙击炮,则是门门炮身发红,每门龙击炮的炮管,都是红光艳艳,有一种妖异的美感。炮手们用湿布擦拭时,大团的水雾,混合着呛鼻的火药味们,滋滋叫着腾空而起,呛得一众炮手连连咳嗽。 主帅黄得功,见到已方火炮终于在这12轮打响后,到了快炸膛的边缘,不由得也又是一声轻叹。 可惜了! 应该只差一两轮齐射,就应该可以彻底轰塌这九江城墙了,却没想到,现在已到了火炮一次射击极限,这九江城墙,还能残存不倒,还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那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呢? 龙击炮的恢复使用时间,据先前测试,大概要三个时辰,那就是说,可能要直到黄昏时节,方可再用。 当然,黄得功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令手下军兵强行攻城,与城中敌军争夺城墙,决一死战。 但黄得功不想这样做。 因为,很简单,在火器能轰开城墙的情况下,还要这样白白浪费手下军兵性命,实是愚不可及。 更何况,黄得功认为,只要轰破了城墙,敌军在城中的守备将会变得徒劳无益,唐军绝对有能力在夜战中,彻底击溃城中守军。 这般分析下来,多待一段时间,等待火炮恢复使用,当为最佳选择。 “传我军令,全军继续围城,三个时辰后,等待火炮恢复,再度攻城,务必将这九江城南面右侧城墙,一举攻破!” “得令!” 而在这时,听到城外的隆隆炮声突然沉寂,原以为唐军破城在即的郝效忠,正忧虑接下来到底要如何抵抗唐军入城攻击的他,不由得大喜过望。 “好么,唐军没炮弹了,奶奶的,真真老天保佑。”郝效忠一脸喜色,狠狠地抹了一把满脸的灰尘,大声道“哼!他们的火炮已成废物,再无进攻能力,那现在咱们可得抓紧时间,就地修补城墙,以防唐军的下一波攻击!” “得令!”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城中百姓皆被紧急动员起来,被郝效忠手下军兵,连打带骂地驱使着,装泥运土,担砖送石,开始紧急给残破不堪的城墙紧急加固修漏补缺。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郝效忠决心尽可能利用城中丰富的人力,他下令,复在原有的南面右侧城墙后面,再修建一道土石城墙,以防御唐军的火炮攻击。 郝效忠命令一下,这南面城墙右侧,顿时一片忙碌,城中的军民百姓,畏其淫威,纷纷脚不沾地修补城墙,修建新墙,忙得倒是不亦乐乎。 郝效忠为加快进度,遂又另下令,拆毁城中居民房屋,用其中的木料砖石,作为修补城墙以及兴建新墙材料,以加快修补与兴建的速度。他这个决定,让城中百姓暗自痛骂不已,却无人敢于违抗其命令。 此时此刻,在城外透过残破的城墙的空隙,看到城中这般忙碌景象的唐军统帅黄得功,心下不由得甚是好笑。 这个郝效忠,现在来临时抱佛脚,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唐军的进攻,真真殊为可笑。 他们完全地低估了唐军火炮的威力,却又对自已这临时修补的城墙与新建的土石城墙,有着近乎迷信的依赖。 所以黄得功与城外的唐军,皆以十分悠闲的态度,看到城中的守军与百姓急急修补城墙,倒有如观看一群忙碌不休的蚂蚁一般。 时间过得很快,日头西斜之际,三个时辰终于过去了。 此时,九江城的南面城墙右侧刚刚补好,里面内砌的那道土石墙,也大致完成了一个外部轮廓,看上去,倒也有个防御的样子。 只有唐军主帅黄得功知道,敌军临加加固修筑的两道城墙,其实都不过仅是个样子货罢了,在自已接下来的重炮轰击下,其真实效果将会立即原形毕露。 黄得功厉声下令“全体火炮注意,重新开始齐射轰击,一定要彻底打垮这南面城墙!”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南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南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墙体上张牙舞爪,那些临时修补的砖石木料,更是四处飞溅乱七八糟,方才三个时辰的紧张修补,在这一刻原形毕露。 “哼,本帅就知道,敌兵这番修补,就是他娘的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都给老子继续攻,不要停,一定要把城墙轰垮!“ “得令!“ 终于,又经过了四轮齐射后,这九江城南面右侧城墙,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里,彻底垮塌了。漫天尘埃飞溅,把天空染成一片薰黄。原本巍峨严整的城墙,则成了一座破败散乱的小土丘。 “很好!继续打,再把里面他们建的临时土墙,也给老子轰他个稀巴烂!” “得令!” 接下来的轰击,让黄得功发现,敌军苦心营造的这座临时内墙,比他想象的更为脆弱。 仅仅只在两轮齐射后,这座强征民伕百姓,拆迁了百姓居房的苦心营造的临时砖木土墙,在巨大的轰隆声里完全垮塌,几乎无法保持墙面形状。 此时,犹自带着军兵扼守城中各个街口要道的郝效忠,见到这忙了三个时辰的两道城墙,皆这般迅速地土崩瓦解,他心情的懊恼与恐慌,简直难以言表。 他抬起头,望向西坠的夕阳,心情如同这个黄昏一般低沉迷茫。 城墙已破,自已率领城中守军,真的能守住这九江城么? 郝效忠陷入一片迷茫之际,唐军统帅黄得功,已开始下达攻入城中的命令。 “传本帅军令,全体5000名火铳手,与盾兵配合,列成三段击阵型直攻入城,横行哨居后掩护,枪兵列阵在最后,径入城去,消灭敢于抵挡的一片敌军!” “得令!” 黄得功此令方下,南面的唐军军阵中,共有5000名火铳手,人人身披烧得滋滋响的火绳,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的乌黑发亮的鲁密铳,排成三排三段击形状,跟着前面的2000名盾兵,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城中走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则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而在最后,是大批的枪兵紧紧跟行,准备在鲁密铳兵撤下之后,就冲上前去,与左军肉搏对战。 在这段时间里,退下城去的郝效忠,已带领全城的左军与青壮,在各个街巷入口处,紧急搭建了防卫工事,作好了与唐军在城中进行巷战的准备。 见到远处的唐军盾兵与火铳兵,一齐齐步整齐踏来,正指挥着一从左军在各道街口位置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郝效忠,不觉面如死灰。 郝效忠方才已在千里镜中亲眼看到,唐军的鲁密铳齐射,对出城冲击的满州骑兵,造成了多么大的击杀效果。那堪称屠宰一般的场面,让他想起来就心肝发颤。 他亲眼看到,从这燧发鲁密铳射出的不过三钱重的小小铅弹,比其他明军所用的普通火铳,可要强大太多。 要知道一般火铳,最多打个六十来步远,而这燧鲁密铳,却是自已亲眼看到,可在一百六十步外,就将自已阵中装甲最好的左军骑兵,给活活射杀。 这还是在唐军火铳手没有集齐且紧急出动的情况下,便能取得的这般辉煌战果,而现在,这5000名唐军火铳兵齐来射击,这威力与杀伤效果,可想而知有多么骇人。 望着唐军军阵越行越近,看到那一杆杆正径自冲来的乌黑燧发鲁密铳,郝效忠心跳如鼓。 怎么办? 就这样龟缩着,等他们攻上来么? 不行,不能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 如果唐军在一百六七十步外,继续这样不停射击的话,那么,自已的手下,就算有再多的兵马,也会被这样的一边倒屠杀给打得崩溃的。 坐以待毙,是一个最无能也最愚蠢的方案。 那么,自已现在唯一的办法,就要抓紧时间,利用兵力优势,命令全体守军,一齐冲杀出去,把这些该死的唐军火铳兵干掉,绝不能让他们象打靶一样射杀自已的数万手下。 想到这里,郝效忠一脸近乎扭曲的狰狞。 他冲着旁边同样瑟瑟发抖的副将,厉声喝道“奶奶的,再这样守下去,只怕最终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你给我听好了,趁唐军尚未过来,你迅速带领五千名精锐守军,作为先锋突击队,突出工事,去突袭那唐军火铳手,与其近战搏杀,让他们的火铳发挥不了作用。本将随及会带城中全部军兵,接应杀出。我们一定要用兵力优势,将这些该死的唐军拼力打退!’ “是!在下明白!“ 这名副将抹了一把渗出的冷汗,绷着脸大声接令,随后,他快速挑选出五千军兵,准备出城与越来越近的唐军战阵近战搏杀。 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九江城破 东南崩缺 夕阳西沉,昏黄的天幕下,那名副将带领着五千名精锐左军,一齐鼓噪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正在行进的唐军战阵中最前面的火铳兵,疾速冲去。 见到左军冲出工事,向自已鼓噪冲来,唐军军阵立即停住了脚步,随即摆开阵型,准备迎敌。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唐军火铳队长一声暴喝,三排唐军火铳手,迅速摆成前后三排的三段击式阵型。 4500杆鲁密铳中,最前排的1500杆,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15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1500杆鲁密铳。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击,打放完毕。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准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狂冲而来的左军,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左军的身体中。 在唐军这般近乎无休止,仿佛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那五千名一同前冲而的左军,在第一次三段击齐射时,就瞬间被射杀了八百余人。 领头冲锋的那名副将,因为身上穿的铠甲鲜明亮丽,相当与众不同,故他本人,简直堪称为子弹磁铁。 唐军的第一番三段击齐射,整整十五颗铅弹,同时击中了他,让这名副将从头到脚,布满了密密的小血洞。 这名本来挥舞着战刀,呐喊前冲的左军副将,仿佛被突然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冲的脚步。呆怔了不到一秒,便扑地仰面倒地,再无动弹。 这名领头的副将一亡,遭遇迎头痛击伤亡惨重的左军,顿是阵型大乱。 剩下的四千来名左军,稍一呆滞,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疯一般,哀嚎着转身逃跑。更有极多的人顺手丢了武器,只求能跑得快些。 只不过,后面的三段击间隔时间极短,那绵密不停的鲁密铳,将他们的逃生渴望彻底打消,无数颗铅弹追上了他们,又将他们从背后射杀了五六百人。 在见到剩余的三千余左军,以极其狼狈的姿势逃回本阵之后,唐军火铳手才收拾武器,在一声喝令后,继续与后面的本阵兵马一起,保持着平稳的阵型,向城中继续推进。 而看到这一悲惨的一幕,主将郝效忠,和全体躲在紧急修建造的工事后面的左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靠!唐军的火器这般凌厉,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唐军的火铳不象往日所见的火铳那般打打停停,反而一直不停地连续打放,无休无止,这,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毕竟,在所有左军的印象中,往常明军的打铳,只要顶过了第一轮齐射,那么,在接下来的数分钟时间里,明军因为要重新装填上弹,处于防备最是无力的状态,而自已正好抓住这样的机会,进行突击冲杀。 只不过,现在超过了主将郝效忠想象的事情是,这对面的唐军,那密密麻麻的数千杆鲁密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竟一口气将出阵外想要近战绞杀的五千左军部当场击溃,杀伤极多,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完全与以往面对的任何明军都不一样。这种近乎无休止的火力射击,这种把攻击部队全部消灭的屠杀式战斗,对左军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这样近乎必死的结局,让左军再无突击的勇气,剩余的全部兵力,皆是龟缩于城中。 在这时候,最为焦虑也最为恐慌的,便是城中主将郝效忠了。 怎么办? 唐军攻势如此凌厉,自已手下这些士气低沮斗志全无的剩余军兵,还有那些更不堪用的临时召集的青壮,真的能顶得住么? 郝效忠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而这时,唐军已然又快速行进过来,来到了一百六十步外的准确射击范围中。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又是绵密不休,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打铳声,有如爆豆一般密集响起,将任何敢在工事上露头的左军,立刻射杀。 这样一边倒的彻底屠杀,对唐军来说,堪为极度快意之事,而对左军来说,简直是置身无间地狱。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守防在工事后的各处左军,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甚至还有不少临时召集来的青壮,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只不过,他们才起身后逃,那露在工事外的的身体,立刻会被几颗呼啸而来的铅弹给击中,将他们当场射杀。 整个左军的守卫阵地,顿时成了极其可怕的人类屠宰场。 “别跑,不许跑,操你娘的不许跑!” 郝效忠双眼血红,冲着那些逃跑的青壮大声喊叫。 只不过,他喊破喉咙,却是效果不大,那些已被吓掉了魂魄的青壮,甚至还有更多的守军,都开始纷纷离开岗位,趁着越来越深的暮色,向城中深处逃走。 郝效忠怒气冲冲,一脸狰狞,他厉声大吼,抽出腰刀,然后率先向转身逃走的溃兵砍杀而去。 见主将这般无情砍杀,一众护卫也毫不留情地向逃兵们疯砍而去。 只不过,在绵密如爆竹般,几乎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鲁密铳声下,他的斩杀威吓之法,显然是毫无效果,而在自家主将的疯狂斩杀,与对面唐军的不停射杀下,原本就慌乱成一团的左军,已到了濒于崩溃的状态,逃跑的人数,已是越来越多。 操!再逃下去,老子都要成光杆司令了,这城还守个屁啊! 郝效忠心下,满是绝望。 难道,自已真的要战死在这里么? 不,不行…… 为左良玉效忠至此,应该是足够了。自已没必要真的把性命,断送在这里,毕竟,还有多年积蓄的钱财与富贵,等着自已呢,战死于此地,万万不值得……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自已还未来得及享受够啊。 唉,他娘的,老子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终于,郝效忠抬起头,用一种垂死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圈,低声喝道“传我之令,全军停止抵抗,打出白旗,向唐军投降!” “得,得令。” 很快,城中各个守备工事入口,白旗高高举起,大力挥扬,在昏沉暮色中,倒是十分显眼。 见到左军阵中那高高扬起的白旗,黄得功脸上浮起得意笑容,心头却是一阵莫名喟叹。 没想到啊,原本以为攻打这九江城,在城破后的夺城战里,会与守军来一场血战,却没想这些左军这么不经打,这么快就这三段击齐射给崩溃了,连一点为左良玉那厮去效死的决心都没有,真令人扫兴。 这些往日里,在湖广等地飞扬跋扈作威作福的左军,见到唐军残酷而凌厉的屠杀式战斗后,竟然彻底丧失了作战勇气,实实令人无语。 不过,这九江城这般迅速而下,亦可见现在的唐军火器威力,是何等的惊人,也许,有了这样无坚不摧的火器,唐军将来纵横天下,亦是完全可能。 黄得功略一沉吟,便挥了挥手,下令全军停止攻击。 爆豆般响个不停的射击声,瞬间停止,昏黄天幕下,整个战场上,忽地一片安静。 只有大团大团的白色哨烟,在无声地四处弥漫,最终消失在大片昏黄云彩的天空里,消失在如血般殷红的夕阳中。 很快,九江城东西北三处城门皆是大开,在外面包围的唐军,有如汹涌的洪水大批进城,连绵的欢呼声涌起,响彻云霄。 而全体左军与城中青壮,则在主将郝效忠的率领下,扔了武器,成一字纵队,垂头丧气地从阵地中走出,随即被唐军分别看押。 至此,这场九江攻城战,终于结束了。 经统计,包括先前被杀的左军骑兵在内,共有两千八百多名左军与城中青壮,被唐军打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而唐军之中,只不过有数名士兵受了一点轻伤。 这样的战斗,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而从清晨到现在,唐军所花了总共不到一天时间,便顺利打下了这座左良玉苦心经营的东南重镇九江城,其效率可谓惊人。 黄得功心下十分得意,现在九江城破,东南崩缺,自已手下的唐军当可从这里长陆两处长驱直入,直攻武昌,左良玉那厮大势去矣。 黄得功正感慨之际,那举旗投降的郝效忠本人,则很快被唐军士兵推搡着,带到了正端坐马上的黄得功面前。 黄得功与一众护卫,皆以得意又鄙视的眼光,临高居下地俯视着他。 “本将便是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你是何人,能听懂得汉话么?” 听到黄得功故知故问,郝效忠心下暗恨,却又不能发作。他略一思索,随即扑通跪地,打扦叩首。 “在下是宁南侯手下总兵郝效忠,在下奉命驻守九江城,可叹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天兵,竟敢对抗唐军天威,以致城破兵败,实是罪该万死。“ 郝效忠一边用结结巴巴的话语回禀,一边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见这郝效忠身为主将,现在竟这般奴颜卑膝地在自已面前跪求饶命,黄得功心下十分鄙视。他用一种讽刺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说来好笑,黄得功尚未说话,地上伏跪的郝效忠,以为黄得功不肯接受自已的投降,不由得心下大惧。 他仰起头,苦着一张满是灰尘的脸,嘴角却又挂着讨好的笑容,向黄得功急急禀道“黄大人啊,但求看在大下率众投降的份上,饶了在下一条贱命吧!在下虽死无足惜,但毕竟还算识时务,未与天兵对抗到底啊。黄大人,只要能饶得在下性命,在下从今往后,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啊。“ 郝效忠这般声调狼狈又卑切至极的话语,引起了旁边围观的一众唐军士兵吃吃窃笑。 只不过郝效忠求生心切,全不以为意,他象一只向主人哀乞的流浪狗一样,伏跪于地,却又双眼直瞪瞪地,望向马上端坐的黄得功。 黄得功对此人鄙视到极点,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朗声回道“郝效忠,不必如此惊怕。本将向来赏罚分明,公平无偏。虽然你不识时务,对抗天兵,本该重惩于汝,但念你迷途知返,有率众投降之功,也算是微功一件。本将就饶你死罪。“ “黄将军果然肚大撑船,心胸似海,在下感佩之情,何以言表!谢谢黄将军了!“ 听了黄得功这句决定自已生死的话,郝效忠一脸欣喜,满是轻松之色,又急急地磕头如捣蒜。 这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脸谄笑地向黄得功轻声问道“黄大人,您既恩准我部投降,那接下来,在下的这些手下兵马和守城青壮,您却又要如何处置?“ 黄得功见他罗唣,便面现不悦之色,立喝道“此事本将自有决断,又何需你这厮多问!“ 郝效忠见黄得功发怒,顿时脸现悚惧之色,他啪啪几声,掌了自已几个嘴巴,大声道“在下该死,多嘴多舌,万望黄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在下一般计较。“ 黄得功见他这般胆小惊惧,心下不由得更是对此人鄙薄非常。 左良玉用此等怯懦之辈守城,这九江城不下,真真没有天理了。 “城中降兵与百姓,本将自有安排,不需你担心,你且起身说话吧,若有何事,本将自会问你。“黄得功冷笑着答道。 郝效忠颤颤起身,点头哈腰地站在黄得功马边,脸上的表情,谄媚与委屈交织,说不出是何等可笑模样。 。 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危如累卵的武昌 不多时,唐军监抚司的官员,已经把九江全城的情况,都全部统计完毕。 “禀黄镇长,全城情况已统计完毕,我军此战,共得左军俘虏三万八千多人,另俘有左军拉来的城中青壮约二万余人,这些降兵与青壮,现在皆集中在城中广场上。另在这九江城中,共缴获黄金八百六十两,银子六万八千两,粮草五万五千二百余石,各类绸缎布匹五千余匹,缴获的各类军械极多,其中长枪……“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听完监抚司官员的禀报,黄得功脸上犹是平静,心下却是十分高兴。 看来这九江重城一破,不但拔除了前进路上一个大钉子,另中这城中的降兵与缴获,亦是相当可观呢。 可叹啊,可叹这左良玉苦心经营此地多年,如今这九江坚城,这大批降兵,以及城中的大量钱粮军械,最终是让自已捡了个大便宜。这般造化结局,估计左良玉当初是死活也想不到的吧。 这真是世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黄得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迅速传令“传本将军令,立即释放俘获的城中青壮,不究其罪,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同时城中四处张贴安民安示,以收拢民心,尽快平靖城中气氛,让九江恢复正常秩序。“ “得令。” ”各类钱财粮草缴获,由监抚司查点后,全部归公,封藏入库,然后按军中将士功劳,分发奖赏抚恤。” “得令。” “将城中这三万余名降兵,全部收押营中,令其以互相检举方式,将其中曾严重坑害百姓者,押往城中广场,当场处决,同时召集城中百姓观看。本将要以此方式,降伏震慑那些劣迹斑斑的左部降兵,也要让百姓看到,我军军纪严明,有过必纠,为民除害,让百姓们清楚看到我军的威望与信誉。“ “得令!” 黄得功又交待了一些事项后,便令全军入城,分批入驻休息。 唐军入城时,欢声雷动,壮阔的军歌与百姓的欢呼重叠在一处,声动云宵。 在降兵们以互相检举的方式,选出了三百多名罪大恶极的惯犯后,处决工作正式开始。 很快,城中广场上,随着刽子手手起刀落,三百多颗恶名昭彰的左军降兵头颅,从铡台掉落,象西瓜一般四处滚动。 接着这些头颅,被唐军分批挂在四面城头之上,城中百姓奔走相告,一片高讼的万岁之声,良久方息。随着浓重的夜色覆盖了九江城,这座白天经历了唐军历史上最为漫长炮战的城市,终于复归宁静。 而九江城失守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武昌城的左良玉处,当天深夜,便有信使连夜赶到左府上,向他哀哀禀报。 这段时间,刚刚才为鄂西局势消停感觉轻松不少的左良玉,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吃惊得险些昏了过去。 “你,你是说,那该死的郝效忠,竟在一天之内,就丢了这九江城?他,他就带全三万多降兵,去向唐军投降了?” 左良玉瞪大眼睛,直视着对面跪禀的信使,脸色惨白,声音都在不停打颤。 那信使伏跪于地,半天不敢抬头,嘴巴嗫嚅有如兔子,却又含混地说不清楚,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左良玉象一截失重的木头一般,重重跌坐在虎头椅上,瞳孔散大,一时间,倒仿佛猝毙了一般。 他娘的,天底竟有这等事! 这城池坚固重兵固守钱粮充足的九江城,这座自已苦心经营自认为固若金汤的东南重镇,怎么竟会在一天之内,就落入唐军手中,这,这简直是莫名的耻辱! “宁南侯,宁南侯,你……” 下面的信使见左良玉有如失魂了一般地呆坐,忙一迭儿地颤声轻问,才让左良玉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中,渐渐回过神来。 “你且说说,唐军是怎么能一天时间里,就拿下这九江城的。”左良玉直直地瞪着他,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 信使一声长叹,便择重要之处,把九江城沦陷之事,向其简要说明。诸如出城突击的骑兵如何尽数被唐军射杀,那九江城墙又如何被唐军两番重炮轰击给攻破,接着唐军如何全军挥师入城,又如何用三段击式火铳打放消灭了大批守军,终于彻底打垮了守军残存的战斗意志,最终只能无奈向唐军投降等事,大概地向左良玉讲了一通。 左良玉听完这个真实而悲惨的故事,竟忍不住又浑身哆嗦,他眼中满是惊惧,脸上的横肌条条颤动,最终竟是哇的一声,一口老血从嘴中狂喷而出,污得衣襟与地面一片狼藉。 而他本人,则是头颅重重后仰,砸在虎头椅顶端,瞬间昏迷了过去。 见到这湖广之主左良玉,竟然在自已气昏了过去,信使惊骇地大叫起来,厅中顿是一片惊慌。一众仆从闻声而入,急急上前,把个左良玉又掐又弄,好不容易才让他悠悠醒转。 最终一身血污狼狈不堪的左良玉,在众人服侍下,重新换衣梳洗,一番折腾后,整个人算是恢复了原状。随后,有如重病了一场的他,被奴婢搀扶着回到了卧房,让他躺下好好休息。 左良玉虽躺床上,心情却依然十分烦躁,他连连挥手叱责,将一众惶惶不安的仆人统统赶走,然后独自僵卧孤床,有如一具僵尸一般,在床上一动不动。 巨大的恐惧与无尽的悲凉,紧紧地包裹住了这位南明四大倚柱之一的宁南侯,让他在床上,象中了疟疾一般不停地打颤。 怎么办? 现在九江重镇丢失,这整个东南防线,已是崩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可以想象唐军将会有如滔天洪水一般,从这个巨大的缺口汹涌而入。他们一定会立即从九江城水陆两路,挥师北上,直攻自已的老巢武昌。 而可悲的是,现在自已手中的全部精锐兵力,皆分别派往了东边防线与鄂西之处,整个武昌城守备薄弱,兵力不足,仓促之间,亦难集结更多部队来保卫武昌,若唐军大举袭来,自已将何以挡之! 难道,自已只能就这样束手待毙了不成? 要是自已若是落入唐军之手,对自已这个再无作用的降将,他们又会怎样地糟践自已,这样可怕的情景,根本就不能过多想象。 想到这里,左良玉脸上冷汗涔涔,他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又从床上弹地坐起。 不行,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现在的危机! 左良玉乃是多年厮杀,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战将,他在这般恐慌状态中持续了一阵后,渐渐冷静下来,便开始想着,到底要如何为自已寻找出路与解决方案。 他快步走出卧房,立即下令“快,快去传监军御史黄澍,让他来客厅见本侯。” “是。” 很快,那身着便装面容瘦长的黄澍,在家仆的带领下,快步来到了左良玉客厅之中。 黄澍,字仲霖;徽州人,丙子举浙闱,丁丑登进士;授河南开封推官。以固守功,擢御史,因得罪马士英,被勒令巡按湖广;以监左良玉军。 不过,此人极善钻营,来到湖广后,迅速与左良玉交好,且被左良玉引为心腹,甚是信重。在左良玉吞并湖广的过程中,黄澍多为其出谋画策,深得左良玉信赖。故而现在这危难时节,首先就想到,要请他过来紧急面议。 昏黄的烛光下,左良玉一脸愁容地盯着这个自已最为信赖的心腹,心下却苦涩莫名。 “宁南侯,你深夜唤在下前来,却是所为何事?”黄澍见左良玉神情不对,一脸晦败之色,不觉内心揪紧,急急发问。 左良玉一声长叹,便把那九江城,如何在一天之内迅速失守,九江守将郝效忠,又如何举城归降之事,向黄澍简略地说了一遍。 “仲霖,现在九江城破,东南门户洞开,本侯深恐唐军接下来,将会水陆两路长驱直入,直取武昌。而现在我军重兵皆调派边境,武昌兵力不足防备薄弱,如防抵挡得住唐军攻击!于今之计,本侯究竟该是战是和,是守是走,还望先生教我!” 左良玉说完这段话,又是一声长叹,竟忍不住双目含泪。 而这位他最信重的谋士黄澍,在听完左良玉的这番话,亦是被这个劲爆而可怕的消息,给深深震慑住了。 一时间,他半张着嘴,神情震怖,久久没反应过来。 不是吧?!、 这防备如此周全,兵精粮足的九江城,都被唐军在一天时间里迅速攻克,那放眼湖广,还有何处城池,可以抵挡得住唐军这般凶猛的攻击呢? 见到黄澍一副呆怔模样,左良玉不觉心疑,遂沉声道“先生怎么了,何故半天不出声?” 黄澍听此责问,才一下子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整个人仿佛一下失了精神,连目光都有种莫名的黯淡。 “宁南侯,恕在下直言,现在的武昌城,已是断难守住了。” “啊?这……” “宁南侯,依在下看来,非但武昌城守不住,更可怕的是,整个东边,从麻城到宿松一带的防线,都会就此崩溃,彻底完蛋啊。”黄澍咬了咬牙,一脸沉痛地说出了自已内心的真实想法。 左良玉痛苦地长叹一声,绷着脸直视对面的黄澍,没有说话。 黄澍抬起头,直视着左良玉投来的如刀眼神,颤声继续道“现在九江一失,唐军非但可以直攻武昌,另外,他们还有更可怕的一条线路,那就是,在一举夺取武昌后,再从武昌东攻我东边防线。那么,在唐军东西两边联合夹击下,我东边十余万守军,必会登时立溃,整个东边彻底失守,再无任何挽回余地,此为必然之事也。” 左良玉听到这里,牙关紧咬,脸上的横肌在不停颤抖,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那依先生之见,本侯却该如何是好?”这句话,左良玉声音很低。 黄澍没有吭声。 左良玉一愣,以为他没听清楚,遂又问了一遍。 黄澍一声长叹,“黄某想知道,左侯现在,究竟是想战,还是想和?” 左良玉闻言,又是浑身一颤。 他皱起眉头,目光有如把两把锋锐的刀子一般,直戳在黄澍脸上。 “依先生之意,你说的想和,估计是要让本侯去向那贼厮李啸投降吧。”左良玉冷冷一哼“本侯好歹也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人物,若要本侯去向这卑贱之贼屈膝投降,那还不如将本侯一刀宰了来得痛快些!告诉你,本侯哪怕战到一兵一卒,亦要与那贼厮李啸对抗到底!” 黄澍脸现尴尬之色,他呐呐回道“宁南侯不负气节,愿与李啸继续对抗,在下十分钦佩。若宁南侯执意对战下去,那倒也不是无法可想,依在下之见,有一丢车保帅之策,应可赶紧使用。” “哦,你且详细说来。” “宁南侯,现在唐军初下九江城,好歹要休整数日,那我么就利用这个时间差,立即从武昌城中急急撤走,一路径往湖广南部的湘西南一带撤去,最终凭借此处山高林密,地形复杂的优势,与唐军长期周旋对抗,方为可取之策。” “啊?若如此,岂非是要我军将整个湖广大部,皆要拱手尽让于唐军了么?这可如何使得!”左良玉瞪着双眼,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如何使不得!”黄澍急急回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宁南侯只要能留下手下兵将,据得存身之地,将来未必没有兴复的机会。况且现在唐军若要据占整湖广,兵力亦会不足,必不能对我军穷追猛打。那这段时间,正好容我等在湘西南之地徐图恢复,将来究竟如何,到是尚未可知呢。” 见左良玉阴沉着脸,一副十分不乐的模样,黄澍心下暗叹,却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等撤走之际,宁南侯可紧急传令东边防线的金声桓与王德仁两将,令他们表面虚张声势,作出要与唐军决一死战的模样,但暗中却是要迅速作好撤退准备,尽快把这十余万精锐兵力撤往湘西南。当然,那在鄂西的左公子,也要尽快通知,让他带领鄂西的十余万精锐,全部撤往湘西南。以在下看来,只有如此,方可保全实力,以图东山再起啊。” 。 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 私自邀战 “够了!” 左良玉脸上腾起怒色,他愤怒地拂袖而起,哏声道“仲霖,你可知道,若如此行事,那这湖广之地,必然会不费吹灰之力,尽落于李啸贼厮之手。而我军失此基业,纵得保全手下大部军兵,将来局缩于湘西南这僻野之地,地瘠民贫,想要发展恢复,岂非尽是空谈?仲霖此言,本侯以为,非为高明之策。” 黄澍见他这般激烈反对,亦是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那依宁南侯之见,我军现在却该如何行事,方为妥当?” 左良玉冷冷一笑,他来回踱了数步,脸上便有了决然之色,沉声回道“仲霖,你方才的意见,本侯细细想来,也有一些可取之处。那就是,现在东边防线,已是必不可保,若如此,索性尽皆弃了,让东线全军疾退武昌,凭借武昌坚城,以抵御唐军的进攻。力求在武昌城下,逼退唐军。本侯以为,如果需要,不但东线要弃,就连鄂西之地,也数尽弃了,全军精锐,齐集武昌要地,以卫我基业根本。与此同时,派人速速联系河南南部的李过部兵马,让他们与我军互为拱卫,以为互助之势。本侯认为,有这般雄厚兵力,这武昌城中的粮草军械亦十分丰足,当可与唐军长久对抗下去。这时间未到,鹿死谁手,哼,还难说得很呢。” 黄澍听到左良玉这般安排,心下忍不住连连长叹,只不过,他明白左良玉性子执拗,难听劝谏,自已也再无勇气去捋虎须,来反驳左良玉的观点。 他沉吟了一下,便呐呐回道“宁南侯想死守武昌,此计虽然危险,但宁南侯若执意行之,倒是亦可一试。只不过,凡事还需考虑周全,在下以为,还是不能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为好。” “哦,你这话却是何意?” “宁南侯,在下以为,天有不测风云,凡事皆需作最坏打算。我军精锐齐集武昌,虽可与唐军对抗一时,但终非长久之计啊。以在下看来,能给自已准备一条退路,还是十分必要的。恕在下说句无礼之话,哪怕宁南侯自身不作此想,也该为左公子,作长久打算啊。” “仲霖你到底想说什么?!” 黄澍听得左良玉声音峻厉,便扑通一声,伏跪于地,大声禀道“宁南侯死守武昌,气节可嘉,若能击退唐军,自是最好之事。只是,万一事不可为,这武昌丢失,落入唐军之手,而大人与公子父子二人,却皆没能及时突围逃走,那千辛万苦打拼出来的左家基业,岂非要尽崩于一时?故在下认为,宁南侯务必作最坏打算,方为妥当啊。” 未等左良玉说话,黄澍又急急言道“故依在下之见,宁南侯要死守武昌,亦无不可。但在下还是要请宁南侯下令,让左公子率其鄂西部众,立即放弃鄂西,径撤往湘西南一带,以保存左家根本。万一主公有失,则公子尚可在湘西南一带徐图恢复,将来兴兵进取,为宁南侯复此大仇,亦未可知。若宁南侯硬要召集公子一道归守武昌,且不说鄂西路途遥远,这时间上能否来得及尚且不论,就算左公子能携其部众及时回归武昌,这将来万一武昌城破,岂非只能落个父子俱亡的下场?!若真到这般境地,将来再来后悔,复有何益?在下言虽粗鄙,但一片忠心,天日可鉴,万望主公慎决之!” 黄澍说完,兀自磕头不止,脑袋磕在水磨青砖地板上,砰砰直响。 左良玉跌坐回椅上,双眼空洞无物,整个人有如一具毫无生命力的木头。 最终,他一声长叹,缓缓言道“仲霖之语,足见忠心。本侯思来想去,也只有如此了。” “主公明鉴,在下十分感念。” 左良玉点点头,略顿了顿,便大声传令道“传本侯之令,命东线金声桓王德仁二将,如你之计,表面虚张声势,暗中疾疾撤走,领全军尽归武昌,与本侯一道守城。另外,速派使者,前往河南求援,让李自成速派援兵,以救我军危势,事成之后,本侯割地送钱,以为酬谢,决不会有半点吝啬。” 说到这里,左良玉喉头哽咽,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唉,割地送钱,以此求人,面子与里子尽失,若非情况实在糟糕,自已如何会出此下策啊! 而地上的黄澍,虽唯唯诺诺,却一直在盯着左良玉,期望他说出下面的话来。 左良玉直视着黄澍的眼神,神情十分复杂,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仲霖,本侯再派你为代表,紧急赶往鄂西,让梦庚弃守鄂西,统领全军精锐,径自退往湘西南一带,以保我军最后之根本。当然,本侯也会迅速从武昌城中调拔大批钱粮军械,紧急运往湘西南,确保他及全军将士粮饷无忧。” “嗯,宁南侯之令,在下记下了。”黄澍拱手致礼,眼中亦有泪光闪动。 左良玉安排既定,立即开始按计划实施。 很快,正在固守东边防线的金声桓与王德仁二将,皆得到了这道连夜送来的密令,二将皆是大惊,全军亦是哗然不已。 军令在前,二将不敢违抗,遂立即按左良玉指示,虚作声势,佯作出击之态,暗中却在收拾行李军械,准备放弃东边防线,撤回武昌。 东边敌兵的异动态态势,立即引起了正与其对峙的唐军的注意。 很快便有哨骑将对面防线的敌军异状,向唐军第六镇镇长刘国能紧急禀报。 正在专心查看军用地图的刘国能,听到这个消息,顿是颇为惊讶。 此时,唐军第六镇的兵马分布状态为,镇长刘国能与副镇长额弼纶所率的甲乙二营,与正那驻守宿松的左军金声桓相对峙。而丙营营长祖大弼,则是在北边麻城一带,与驻守此处的左军王德仁相峙对战,与本阵倒是相距甚远。 因情况紧急,那祖大弼部离本营太过遥远,刘国能只来得及召见副镇长额弼纶,一道来帐中议事。 额弼纶一入帐内,刘国能立即把现在对面的敌军异动,向他简述了一番。 额弼纶闻言,不觉亦是眉头大皱,表情也颇为惊异,他呐呐道“这倒是怪了,那对面的左军,与我军对峙了数月之久,一直龟缩城中,未敢出战,怎么现在忽然这般大胆,竟要出城与我军对战了么?” “是啊,此事颇为怪异。按说现在我军第二镇兵马,正在鄂西一带四处攻略,左军不得已,复从东边抽调了近十万兵马西援,其东线守备兵力已是不足,如何竟有这般胆略,来与我军正面决战,这事确是颇为奇怪。”刘国能捋着胡须,一脸沉思。 额弼纶眨着眼睛,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刘国能试探地说了一句“刘镇长,该不是敌军虚张声势,明为进攻我军,暗则私自退兵了吧?” 刘国能哦了一声,半晌不语。 他沉吟良久,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弼纶,你这番话,皆是猜测,非有实据,不足为信。若是敌军真要退兵,那就只说明,现在武昌十分危急,他们才会不得已而退走。而武昌果有危情,只可能是九江城被我军夺取,我唐军第九镇兵马,正要从九江水陆两路进攻武昌,才会让左良玉这厮不得不忍痛下令,令东边兵马撤出防线,全军退守武昌。只不过,现在九江城中尚未有消息传来,我等不可轻率,还需稍安勿躁才是。” 额弼纶点了点头,认同了刘国能的看法。随后,刘国能下令,令唐军第二镇兵马,全军作好准备,准备与出城作战的左军正面大战,一决雌雄。 当然,他也立即派出信使,前往麻城外围,去通知那正与王德仁部对峙的祖大弼,让他也作好准备,不可轻敌。 刘国能没想到的是,他派出的信使尚在路上,那边的祖大弼,已得到手下哨骑禀报,说现在王德仁部敌军,异动频繁,似有出城与自已决一死战的态势。 这段时间一直闲来无事的祖大弼,听了手下的禀报后,反而兴奋异常,原本懒洋洋蜷在椅上的他,立即从中军大帐椅子上,腾地站起。 “奶奶的,你小子所说,可是实情?那狗入的王德仁,真的要出城与俺决一死战么?” “禀将军,敌军确有此意。小的远远探得,那麻城城墙上,旗帜与兵员数量,皆是大为增长,出城哨探的敌骑,亦是增加了许多。城外异动连连,烟尘大起,似在摆阵准备一般。可见,敌军估计是得了不少增援,想要出城与我军对决一战呢。” “哦,竟有这等事?” “只是,先前刘镇长不是说,现在我军正在攻打鄂西,敌军不得不从东边抽调大批兵力入援鄂西么?他们又是从哪儿得来这恁多援兵,真他娘的奇怪。”祖大弼捋着有如猬刺般的胡须,一脸的犹疑之色。 他暗自沉思了一阵,便猛地一拍案桌,大叫道“他娘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俺倒要看看,王德仁这半年都不敢与我军对战的狗贼,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竟敢出城与我军正面对战了。来人啊,速速给俺备马!” “得令!” 很快,披挂整齐一身甲胄的祖大弼,在近百名精锐骑兵的护卫下,从城外大帐中奔出,一路径往王德仁驻守的麻城而来。 一路行得近了,祖大弼立即远远看到,那麻城上,点插的旗帜确是比往日多了许多,上面来回巡视的兵丁,亦至少增加了一倍,看上去,这麻城中的兵员,确是比往日多了不少呢。 而在城外,远远可看十多名左军的野外哨骑,正远远观察着自已,在这些哨骑的外面,隐隐可见烟尘涌动,倒似敌军在装运军械粮草,以做好作战准备一般。 祖大弼心下大疑,却又不便发作。他略略沉吟,脸上闪过一道狠色,随即喝令全军回营。 回得营中,脸色狠厉的祖大弼,二话不说,拿起案桌上的一坛老酒,一掌拍去封泥,提将起来,大口大口地直往口中灌去,大股的淡黄色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将他胸前的铁甲洗染得闪闪发亮。 须臾酒尽,祖大弼晃了晃空坛,嘿的一声,将此坛朝地上狠狠一掼,砰的一声爆响,将此坛摔得粉碎。 “奶奶的!狗入的王德仁狗胆包天,胆敢出城去跟老子作战,好,长本事了,老子就成全他!”喝得一脸通红双眼血丝弥漫的祖大弼,打着饱嗝大声道“传俺军令,全军立即集结,全营作战,俺此番前去,倒要与王德仁那厮好好会会,不斩了那厮狗头,爷爷不姓祖!” “祖将军,此事重大,敌军援兵数量亦是不明,可要向刘镇长先行禀报么?”旁边一名副将犹豫着提出建议。 “哼!先杀败了王德仁这厮,再报不迟!奶奶的,快半年没杀人了,爷爷我手痒得很!”祖大弼冷冷丢下这句话,遂大步出帐而去。 不多时,祖大弼的丙营全部兵马集结完毕,祖大弼立即下令,全军进逼麻城,在王德仁动手进攻之前,抢先向其邀战。 战鼓隆隆,军号嘹亮,唐军排出惯用的一字长阵,推着营中的三十门重型龙击炮,一路烟尘滚滚地向麻城推进。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正指挥全军士卒,紧急装运仓库中的粮草军械的王德仁,忽见到有哨骑远远高喊着,一脸急色地向自已疾跑过来。 “何事这般惊慌,真真不成体统。”王德仁皱起眉头。 “将军,不好了!唐军似来攻城了!小人在城外,发现那祖大弼部兵马,已全军齐出,正一路烟尘浩浩荡荡地向我麻城杀奔而来呢!”那一脸灰尘与汗水的哨骑,来到王德仁十步开外,立即下跪奏禀。 “啊!竟有这等事?唐军怎么会现在来攻,难道,他们已知晓了我军的计划么?”听到哨骑的禀报,王德仁不觉瞪大了眼睛。 细细一想,又感觉不对,这左良玉下令撤退的密旨,昨天深夜方到,今天全军尚在筹备后撤,这消息就算要泄漏,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将军,唐军此番前来,其势甚大,倒似要与我军决一死战一般,现在我军何去何从,还请将军速作决断啊!”见王德仁捋胡不言,那哨骑一脸焦急,又急急地追问了一句。 。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 搏一把再说 听到这哨骑急急逼问,王德仁心下愈发烦躁,眉头紧拧如锁。他绷着脸,象一头困兽一般来回踱了数步,心下才终于拿定了主意。 哼!奶奶的,现在唐军攻上门来了,我军现在,只能给他们来个兵来将挡,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传本将这令,全军迅做准备,就在麻城城外,与敌军摆开阵势,与他们来个决一死战!”王德仁冷冷下令。 “将军,这,这如何使得。”旁边一名副将急急过来,凑耳低声说道“将军,我军现在一直急于撤退,军无战心,唐军气势如此凶猛,我军如何可与其硬抗啊。唐军若鼓噪来攻,我军士气如此低迷,只怕连一合之力,都不能应付啊。还不如就在城中固守,以待后援……” “呸!援兵个屁!”王德仁冷冷地说了句粗话,便道“你之心意,本将何尝不知。只不过,现在唐军远来,我军若不敢应战,只敢龟缩城中的话,必会被其窥破我军实情。我军那虚张声势,表面要进攻,实则要后撤之计划,必会被其完全看透。到了那时,唐军拼力来攻,我军将会有全军覆没之险。就算唐军暂不攻城,他们若来个重兵围城,我们有机会再撤么?所以,本将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干脆全军出城,摆出与唐军决一死战的态势,这般行事,反而能让唐军心生疑虑,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话,若能坚持到天黑,本将自有办法,让全军尽数撤离麻城,径返武昌。“ 见到这名副将以及他身边之人,皆还是一副疑虑重重的样子,王德仁环视众人,长叹一声,又道“各位,自古用兵打仗,哪有甚十全十美之事。现在本将之举,算是不得已而为之,至于这般行事能不能被唐军识破,就看天意吧。各位休得多虑,且听本将安排便是。”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心下虽是无奈,却也只能纷纷硬着头皮,拱手应道“是,请将军下令便是。” “好,各位请听我军令……” 很快,按王德仁的军令,其手下五万余兵马,尽数出城,就在麻城城外,摆开战阵,与正大步前来的唐军阵伍,正面对决。 与此同时,这些出城列阵的军兵中,更有极多的城中的青壮,也被迅速征集,列于阵后,充填人数,虚招旗帜,作出一副兵力强盛,人马众的模样,远远看去,其阵势规模,倒是近乎对面的唐军两倍以上。 唐军主将祖大弼,远远地从千里镜中看到,这王德仁部敌军竟真的出城迎城,凭城列阵与自已对战,顿是大吃了一惊。 尤其是他看到敌军阵势规模,还是真的十分宏大,有近乎自已的两倍的兵力数量,原本战意昂扬的他,心下不觉大疑,那上头的酒意,倒是清醒了一半。 王德仁这厮,倒是不惧我军气势,真的敢出城作战,其阵势规模亦如此宏大,让是令自已开了眼界。莫非,这厮真的有了大批援兵,才让他们有与我军对战到底的勇气么? 祖大弼虽外形粗悍,但他毕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心思却亦颇为细致。他见王德仁之军阵有如此气势,在未了解敌兵虚实之前,倒也未敢轻进,于是,他喝令全军加强戒备,减缓行进速度,务必保持军伍严整有序。 在离对面的王德仁军阵约二里之地外,祖大弼喝停军阵,远远地与对面王德仁部兵马,以此距离,互相对峙。 此时,时近黄昏。 夕阳渐坠,原本燠热的天气,开始渐渐降温,晚风缕缕,带来丝丝凉意。只不过,这变凉的天气,却丝毫没有降低两军对峙的肃杀气氛。 见到天色渐晚,对面敌军虚实却是不知,祖大弼心头焦躁,战与不战的想法,在他内心天人交战,更让他懊烦不已。 而在对面,见到唐军在一箭之地外列阵,原本心下十分恐慌的王德仁,发现唐军久久没有动静,心下不觉暗喜。 他知道,自已的虚张声势之计,果然起了效果,让一路攻来的唐军,畏于自已的军势不敢再径直来攻,自已想要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王德仁看看渐得昏黑的天色,估计唐军现在不敢进攻,故极可能会在天黑后自行退去,便叮嘱手下,利用现在的对峙机会,将城中军械粮草,加紧向武昌运输,以便到了天黑后,可以只要撤雯军兵就行。 王德仁以浩大阵势作掩护,安排大批后勤辅兵,将城中粮草军械紧急撤走。这向武昌撤离的工作,倒是做得有条不紊,而唐军主将祖大弼,在对面根本无法看到,那敌将王德仁,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祖大弼心下,愈发焦躁不安。 就在这时,唐军第六镇镇长刘国能派来的信使,匆匆赶到了阵中。 “祖将军!祖将军!刘将军有令,现在敌军异动,敌情不明,要将军严守营地,不可擅自出战啊。” 跑得人与马皆得汗水淋漓的信使,从怀里摸出已被汗水浸湿的信件,急急交给祖大弼。 祖大弼脸色十分复杂,他打开信件,粗粗地看了数眼,心下的焦躁与羞恼,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靠,真他娘的丢脸! 老子此番率全部兵马,来与王德仁部对战,若是两军对峙之际,自已反而只能灰溜溜地带兵撤回,这个脸面丢得未免太大。自已将来在全军将士面前,听怕会因为此事而抬不起头呢。 一缕凉风吹来,祖大弼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一时酒意翻涌上头。 他娘的! 王德仁这厮又不是三头六臂,怕他个卵,老子打就打了,还能咋的! 更何况,现在天色将黑,若不抓紧时间搏他娘的一把,等天色黑透,就是想打都没办法了。到那时,可就真的只有灰溜溜退兵一条路了。 哼,这般战机,不可错失。 自已一定要搏他一把,到时万一有甚差错,自已再亲去向刘国能解释。退一万步说,就是此战真的败了,大不了把这三斤重的脑袋给刘国能那厮,也算了抵得过错了。 想到这里,他长吸一口气,用力地挥了挥手,示意这信使先行退下。信使退走后,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冲着全军将士大声下令“奶奶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都是长了的爷们,哪有这军临阵前,却不战而退的道理!听俺口令,全军继续进攻!” “得令!” “你们听好了,我军此番作战,首先火炮齐射,然后火铳进击,接着枪盾战阵与敌军正面交战,最后横行总与骑兵分别包抄敌军两翼。总之,此战各位必尽全力,要将敌军一举击溃!” “在下明白!” 下完军令的祖大弼,犹是酡红一片的脸上,一丝冷笑一闪而过,他哏声道“入他娘,敌军势大又如何,兵力更多又如何,依俺看来,他们就算人数再多,也不过皆是酒囊饭袋,都是来送人头之鼠辈而已。这半年多了,咱们一直闲得蛋痛,今天这刀子口上,也该见见血了。各位兄弟听好了,努力杀敌,再建功勋。夺功名,取富贵,就在此战,前进!” “前进!!” 很快,沉寂了许久的唐军阵中,战鼓隆隆,旗帜与军伍如墙而动,全军将士高喊口号,向对面的敌军军阵,极其有序地整齐推进。 此时,听到唐军阵中,忽然战鼓大起,全军继续向自已径自推来,对面原本洋洋得意,以为唐军畏于自已军势,只敢趁着天黑悄悄撤走的王德仁,不由得大惊失色。 靠,没想到唐军犹豫了半天,竟然还敢来真的! 现在唐军鼓噪来攻,自已却该如何处理呢? 真要硬着头皮,去与唐军当面对战吗? 这样的话,这士气不高军无战心的已部兵马,以及阵伍后面那些未有半点作战经验的城中青壮,真有能力与悍勇精锐的唐军久战之师,来个交手么? 王德仁迅速在心中否定了这个念头。 不行!绝对不行! 已方军兵士气如此低迷,本来就强撑着一直站在这里,只要真与唐军交锋,只怕会立即原型毕露,甚至即刻崩溃,都是极有可能。 王德仁抬起头,看看那渐沉的夕阳,一抹狠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哼,于今之计,只能丢车保帅了! 现在,只能把前军与一众骑兵,作为可以丢掉的车,来挡住唐军的进攻。而让中军主力作为可以保下的帅,与自已一道悄然后撤,希望利用前军与唐军的厮杀,以及马上要黑下来的夜色,让主力部队急急遁回武昌,那这次战斗也就算达到了战略目的,这些作为牺牲品的前军与骑兵,也算死得物有所值了。 至于阵后那些用来撑场面壮声势的城中青壮,则是纯粹的炮灰与牺牲品,反正这些人临时召集而来,死多少自已也不会心疼。 慈不掌兵,当断则断。 “传我军令,着前军与骑兵共守防线,严密防止唐军进攻,中军主力,即行后撤,以备再战!那些城中青壮,依然留于阵后摇旗呐喊,以助声势,不可擅自退走。” “这……,得令!” 王德仁与中军一道后撤,他的心下,却是难以言喻的悲凉。 各位兄弟,莫怪本将心狠,实在是这情况变化太大,本将为了保全主力,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使出这丢车保帅之策啊! 夕阳在远山渐没,王德仁率主力匆匆后撤,唐军的阵伍则是不断前压。 很快,唐军的三十门重型龙击炮,被炮手们咬着牙推到了最前方。随及,他们就着那昏沉的暮色,开始紧急固定炮架,装填火药,用铳矩测算仰角与距离,很快就作好了准备。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昏沉暮色中,三十门重型龙击炮一齐打响,白色的呛鼻浓烟弥漫大起,那有如鲜红绸布飞舞一般的炮口余焰中,三十枚重达三十二斤的乌黑龙击炮弹,有如死神挥击的拳头,从炮膛中喷啸而出,在空中划过长长地啸音,向对面的左军阵中直扑而去。 炽热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啸音,以极其强横而残暴的姿态,从左军阵中直撞而入,犁出一道道笔直而血腥的炮路。炮弹所及之处,肢骸横飞,内脏飞溅,鲜血迸洒,惨叫连连,触及的左军,非死即伤,立即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这一轮齐射,总共造成了百余名左军士兵与城中青壮伤亡,虽然伤亡人数不多,但这样绝对恐怖的死亡与威力,却是立即让敌军陷入巨大慌乱。 不过,最前面的左军兵卒,虽是然慌张失措,但其混乱程度倒是可控。只不过,后面那些临时拉来的青壮,突遭这般凌厉的火炮轰击,顿是阵伍大乱,很多人吓破了胆,哀嚎着扔了手中的武器与旗帜,有如一群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掉头向后仓皇逃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 主将王德仁早料到那些青壮可能会被唐军火炮轰散,故他提前作好了安排。 那就是,他安排了大批的骑兵作为督战队,这些骑兵见这些青壮纷纷逃走,立即纵马上前,大肆砍杀,喝令他们迅速归位。 那些仓促后逃的城中青壮,被凶猛的左军骑兵砍杀极多,余者畏惧刀剑之厉,不得已硬着头皮返回了阵中。 唐军此轮炮击完毕,原本停止的阵伍,继续向前行进,最前面的,则是三千名平端着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此时天色昏沉,夕阳已没,祖大弼估计自家的火铳手出阵,最多只能打一两轮,便会因为目光受阻而无法打放。故他没有让火铳手们排成常见的三段击式战阵,而是令他们径自排成长长的两列纵队,打着整齐的鼓点,向对面的左军战阵,平压而去,很快就到达了最佳射程位置。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残军立溃 随着领头的唐军火铳队长一声暴喝,两排唐军火铳手,摆成前跪后站的射击模式,迅速开火。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左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而现在唐军与对面的左军,不过一百二十余步,其准确性与杀伤性自是大增,给对面的敌军造成了极其可怕的杀伤效果。 昏暗天幕下,那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左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伤者无救。 最前排的左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左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左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伤,场面一片狼藉。 首轮齐射,三千杆火铳有二千五百余杆打响,一举射杀射伤了对面四百余名左军军兵。 在这昏沉夜幕之下,火铳兵无法准确瞄准,这首轮打放,能有这般射杀效果,已是十分可观了。 首番齐射后,左军阵型顿是又陷入一片混乱。 护在两翼的骑兵立刻出动,将那些擅离岗位甚至弃了武器的士卒连打带杀,喝令他们全部归位防守。 而对于阵后又悄然潜逃的城中青壮,这些凶狠的骑兵更是毫不留情地大砍大杀,在一片哀嚎声中,左军阵型总算恢复了平静。 说起来,好在先番唐军炮击时,左军已有防备,故阵型已然大大散开,而站在最前面的军兵,大多装有盾牌,这才使得唐军的射击效果在一定程度下,被大幅削弱。 而在左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唐军抓紧时间,重新装填火药,很快,在天色完全变成暗黑一片时,唐军的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唐军已越发行近,虽然天色越发昏黑,杀伤效果,却是愈发猛烈,此番齐射,又造成了五百多名左军军兵的死伤。 人体的血肉之躯,在这样强横的的火器面前,简直就是一个不堪一提的笑话。 左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顿时有极多的士卒扔了武器,嚎叫着向后逃去,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逃跑的决心。 那些作为督战队的骑兵,则在后面痛骂着大砍大杀,要他们立即归位。饶是如此,亦不能阻挡他们四下逃跑,溃兵象一群在黑夜中迷失的羊群,完全不知方向地四下遁走,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王德仁的残存军阵,在这黑夜里秩序皆无,一片混乱,每个留在阵中的人,心下都满是恐惧,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已的,会是什么命运。 这时,唐军的火铳打放结束,整个战阵,瞬间陷入短暂的寂静。 而作为押阵主力的唐军枪盾战阵,终于在齐如鼓点的脚步里,前冲到了对面一片混乱的左军军阵前。 这些剩余的左军,在黑夜里根本就看不清对面唐军的行动,他们木然地站着,直到那一排排长着尖利长刺的唐军大盾冲到了跟前。 直到这时,那些刚刚从混乱中回过神来的左军士兵,才发觉了唐军的到来,一片惊叫声大起,许多左军士兵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那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士气低落的左军士卒,狠狠地捅刺而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猝不及防的左军军兵捅去。 一片黑暗中,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可怕的毒蛇之吻,让对面的左军,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左军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哀嚎着倒下而亡。 没人会坐等屠杀,左军军兵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反而开始渐渐稳定下来,也开始拼死组织反击,与唐军的枪兵盾兵战成一团。 一场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左军士兵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左军的性命。 而左军士兵战到此时,为了能在这残酷战场上活下性命,每个人都被逼出了拼死的勇气,他们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吼叫,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对战。唐军盾兵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左军尸体。为了活命的他们无惧死亡,竟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左军兵力足有近万,黑夜中又难辨敌我真实情形,在敌军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开始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而拼死对战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继续作战,从而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左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左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其实是相当困难的,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左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左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经过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见到战事胶着,唐军主将祖大弼十分不耐烦,他扭过头,向旁边的传军小兵大声下令。 祖大弼命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与此同时,一直呆在后阵的唐军骑兵,分成两部,向敌军背后包抄而去。 “奶奶的!都给俺上,搏他娘的一把,一定要把这些该死的家伙统统消灭!” “得令!”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左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左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左军被两边包夹,抵抗之势瞬间被扼制,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左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已方军兵愈发处于下风,作为后备力量的左军骑兵,立即从本阵呼啸出动。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骑兵强悍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而左军骑兵一动,那茫茫夜色中不断突进的唐军骑兵,已是迅疾赶到,立即呼啸着与左军骑兵对冲上去。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两方的骑兵,迅速地绞杀在了一起。 短兵相接,厮杀无情,一柄柄骑刀与骑枪,互相挥舞攻杀,一匹又一匹坐骑悲鸣倒下来,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 相比装备较差的左军骑兵,装备精良又训练有素的唐军骑兵,在瞬间就占了上风。 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左军强出许多。他们象一辆辆凌厉突进的坦克一般,将前进敢于挡路的左军骑兵,一击而杀。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亦开始迅速变化。 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一千余名枪兵,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左军骑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近千名左军骑兵,迅速地陷入了被前后包夹的极其危险境地,很多人意识到了现在的局面极度危险,想立即撤逃,却难遂愿。 因为战到此时,两军已成彻底的胶着之状,唐军骑兵楔入极深,呈犬牙交错之态,又厮杀得十分凶猛,根本就无法整队脱离。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响起,又有一只约有数百人的精锐唐军骑兵,汹涌杀出。 这只队伍,便是由唐军主将祖大弼亲自统领的,由自家护卫骑兵与剩余的玄虎重甲骑兵所组成的五百余人的骑兵混编部队,作为最后的杀手锏,在这战局的最关键时刻掷出。 这只五百余人的精悍骑兵,在祖大弼的带领下,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迅速绕行到左军最为薄弱的背部,向着那些慌成一团的城中青壮,呐喊着高速冲杀而来。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冲在骑兵战阵的最前面,它们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乱成一团的左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左军军兵与城中青壮,被铁马重骑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左军与青壮,则是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这些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有如暗夜中的死神,在左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乱不堪的左军军阵中,用无可匹敌的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整个左军军阵,登时彻底崩溃了。 黑沉的天幕下,无数的左军士兵与城中青壮,有如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目标四下溃散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拼命逃跑,很多人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骑兵,与那数千唐军枪兵盾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至此,整个的麻城郊外,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左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左军军兵与城中青壮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祖大弼审情度势,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残存的数千左军和青壮的投降,这场暗夜里的血腥战斗,终告结束。 。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三章 水陆合围 至此,五万余名左军兵马,仅有约三万余人的主力部队,得以安全撤走,匆匆消失在夜幕深处,总算保得一条性命。 而留下来阻敌的军兵,可就命运悲惨得多了。 据唐军监抚司文官统计,左军共有近五千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被那从云幕中刚刚探出来的淡淡月光映照,可以隐见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仅有不到三千人,侥幸成了唐军俘虏,保住了性命。 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亲自上阵冲杀的唐军主将祖大弼,收了骑刀,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气喘吁吁的脸上,既得意又莫名遗憾。 可惜啊,虽然在此战中,顺利打败了王德仁的留存兵力,不料,却还是中了这厮的丢车保帅之计,让他得以率三万余众的主力西撤逃走,真是甚为可惜。 更可恨的是,因为夜色昏沉,月光不明,自已的手下军兵尚不熟悉夜战,故无法前去追击,只能坐视王德仁他们逃远,真是殊为可憾。 祖大弼长叹一声,下令全军迅速打扫战场,与此同时,他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路直行,从东门进入麻城之中。 进得城来,麻城之内,左军早已撤了个精光不剩,各个钱粮军械仓库,也早已搬走一空,空空如也。一眼看去,整个城池,行人迹绝,空空荡荡,倒如一座死城一般。 祖大弼狠狠一拳捶在大腿上,心下的懊恨,简直难以言表。 他娘的,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该狠狠地揍王德仁这厮便是了。 又是一声长叹后,他便迅速把打跑王德仁夺取麻城的之事,令手下文官简略写了封信,便立即派出信使,送去宿松城外的唐军第六镇大营,交给第六镇镇长刘国能。 祖大弼的禀报,终究还是来晚了些。 因为仅在一天后,刘国能就收到手下哨骑急报,说现在宿松一带的敌兵,忽然哨骑十分少见,却是不知何故。 刘国能闻报,顿是心下大疑,他略想了想,便亲自带着一众护卫出帐探察,一路向宿松县城疾驰而去。 果不其然,往日里星星点点可见的敌军哨骑,到了此时,已是踪迹全无,刘国能心下暗道不好,随即率兵猛赶到宿松县城之下,用千里镜仔细观察城墙上的守兵之后,他的心顿是猛地沉了下去。 他发现,这城墙上的守兵,军姿不整,神情木讷,很多人更是盔甲都没有,只是拿着个旗帜歪歪斜斜地站在城墙上,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靠,这哪里是左军的士卒,分别都是些临时拉来凑数的城中青壮罢了。 可见,金声桓那厮与其手下近十万军兵,早就在这一两天里,撤了个干干净净了。他们这些天虚张声势作出要进攻的姿态,暗里却是以退为进,悄悄地撤兵回武昌,倒是完是出乎了自已意料。 刘国能暗叹道,真没想到,老子久征惯战,什么场面没见过,如今过于谨慎,竟然中了金声桓的金蝉脱壳之计,真是令人遗憾! 他再不犹豫,随即挥师东进,这由城中青壮驻守的宿松城,亦不抵抗,立即开门归降,但是免去了一场刀兵厮杀。 入得城来,果然宿松与麻城一样,敌军早已撤走,仅剩空城一座,又让刘国能为之嗟叹不已。 就在刘国能拿下宿松城后不久,他便同时收到了,唐军第九镇拿下九江城,以及祖大弼攻下麻城的战报。 刘国能喟然长叹,为自已错失了追歼金声桓部的机会而痛惜,只不过,当他看到黄得功信尾之话语时,却又不觉双眼放光。 原来,黄得功在信中向他说道,就在攻下九江城后,他便立即得到李啸的飞鸽传信。李啸在信中,对黄得功的第九镇兵马,提出了新的要求。 李啸要他们攻下九江城后,不要休整,立即全力北进,也不要首先去攻打武昌,反而是要全军掉转头来,与刘国能部一道夹击从东线撤回的金声桓与王德仁部兵马。 李啸在给黄得功的信中,明确说明,现在九江已下,那武昌城中的左良玉已成惊弓之鸟,他只要不想丢掉老巢武昌,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收缩兵力,放弃东线,从而全力退保武昌。 所以,他要求唐军第九镇兵马全力出击,希望能在金声桓王德仁他们回撤到半途之际,就在路上截住他们,与唐军第六镇兵马合力夹击,将他们彻底消灭。 刘国能看到这里,原本懊丧的脸上,顿是浮起了一丝难得笑意,双眼之中,亦满是熠熠光彩。 他立即传令,仅留行动不便的火炮部队与部分辅兵守城,让包括祖大弼的丙营在内的全镇兵马,即刻西行,一定要尽快地拦住金声桓与王德仁的撤退兵马。 刘国能知道,如何真能如李啸构想的计划那般,将金声桓与王德仁部全部十万兵马,皆围歼在武昌城外的话,那将来进攻武昌的战斗,将会变得轻而易举。甚至更乐观的情况上,左良玉在唐军兵临城下的巨大压力下,极可能会不战而降。 一场与时间赛跑,紧张又盛大的围猎,就要开始了。 在刘国能指挥唐军第六镇兵马,正挥师西进之际,此时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正指军手下总共四营兵马,分成水陆两路,齐头并进一路向上游的黄州府包抄而去。 黄得功在收到李啸来信中,便立即按其计划开始北上攻击。他只留了下了自已的第九镇丙营兵马驻守九江城,其余的第九营甲乙二营,以及支援的唐军第八镇甲乙二营,分别从水陆两路向北进发。 其中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率部从水路进攻,唐军第八镇镇长刘泽涵率部从陆路进攻,两军齐头并进,约定在敌军后撤的必经之地黄州府外,再度集结。 两天后,金声桓率领其下六万余人的兵马,一路西撤,过黄梅,广济,蕲水,总算平巡来到了黄州府城外的巴河外。 望着波光粼粼的巴河就在眼前,看到更远处的黄州府城那模糊的轮廓,金声桓心下,顿是稍觉安慰。 他娘的,这炎炎夏日,自已与一众部下,有如丧家之犬一般,一路急急西逃至此,两日里不眠不休地急行奔走,这人与马皆是疲惫不堪。好在全军士气几近谷底之际,自已与手下的六万五千余人的兵马,总算顺利到达了这离武昌极近的黄州府了。 “各位兄弟,休辞劳苦,全军再把劲,速速前进,渡过巴河,直入黄州府,就在当地休整半日,便径返武昌。” 金声桓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与泥渍,冲着旗帜散乱萎靡不振的军伍大声喝喊,给疲惫不堪的他们来了一番最切实际的鼓舞。 整个军伍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算是给这位主将的一点敷衍回应。 六万五千余兵马,浩浩荡荡,一路向巴河上的木桥行去。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全军埋头前进,准备渡河之际,忽听到黄河府西边,远远传来微弱的喧哗声。 主将金声桓的脸色,瞬间大变。 他知道这黄州府城,位于巴河与长江交界之处,这黄州府城的东边传来这些大片的喧哗声,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唐军的部队,终于从长江上赶来了。 金声桓的预料没错,就在他们的部队刚刚从蕲水向巴河行进之时,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亲率水路的两营兵马,从黄州府的长江东岸,登陆下船。 与此同时,从陆路出发的两营兵马,则是正从后面逼进蕲水县城,其意为包抄金声桓的退路,准备与水路的两营兵马一齐合力夹击金声桓部,将他们全部消灭在从浠水到巴河一带的江汉平原上。 金声桓迅速地看到,黄州府东边的地平线上,远远地翻涌出一道淡淡黑线,那黑线一旦出现,就立即越变越粗,越变越长,渐渐地,有如魔术一般,在其中变出了无数的旗帜与兵马,正呐喊着向黄州府奔行而来。 见到这般情形,竟真如自已所预料的那般,金声桓脸色大变,冷汗从额头涔涔而下。 “快!全军尽快渡河,迅速进入黄州府,再凭城固守,与唐军决一死战!”金声桓用一种几不成声的语调,向正向那木桥奔行而去的手下军兵大声下令。 “得令!” 一众手下军兵,闻得主将此令,原本松散懈怠的队伍,为了保命,顿是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向那座窄小的木桥急急奔去。一时间,那窄小木桥的入口,敌军纷拥如堵,秩序一片混乱。 敌军一片混乱,狂奔而来的登陆唐军,却是有如猛虎下山一般,径处朝远处的黄州府城直冲而去。 冲在最前头的,便是三千余名唐军骑兵,他们有如一路狂飙一般,直冲黄州府城东门,吓得黄州府城的守军,赶紧把吊桥拉起,紧闭大门,再不敢等东边的金声桓部兵马进城了。 金声桓从千里镜中看到这一幕,心头的懊恨,何可言说。 现在黄州府城畏敌关门,自已想径自退入黄州城的想法完全破灭了。 于今之计,也只有等全军过河后,复与唐军在黄州府城之下大战一场,等打败这些登陆攻来的唐军后,方可再进行下一步行动吧。 只不过,现在这些手下,士气低迷,秩序皆无,他们会是这些突如其来的唐军对手吗? 金声桓心下完全没底。 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远道而来的唐军,是与自已手下军兵一样疲惫松懈,使得自已可凭兵力优势而获胜。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不多时,从江边上岸的唐军,已然全军奔赴黄州城外,密密麻麻的枪兵与盾兵,还有大批的辅兵,把整个黄州府城围得严严实实,倒似密不透风一般。 而唐军一旦完成了对黄州府城的包围,其中的骑兵、火铳手、以及重甲横行步兵,则是组成了一个严密整齐,又行动有序的密集战阵,向那巴河上的木桥梁快速行来。 看到这局势变化如此之快,唐军的阵势又这般逼人,金声桓的脸色,变成一片颤抖的惨白。 久经战阵的他,当然看得出,其实唐军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在把黄州城给团团围住,下一步,便是要全力消灭自家这些正拼力挤过桥去的自家军兵。对于唐军来说,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给自已来一个半渡而击。 如果唐军能成功做到这一点,对于金声恒手下这支士气低迷斗志全无的军队来说,简直是堪称致命的打击。 而唐军这般气势,如此有序,如何会是与自家军兵一般萎靡不振不堪一战,自已先前的幻想,何其可笑。 眼见得自家军队的先头部分,已有近两千人匆匆挤过木桥,而唐军的组合战阵也越行越近,金声桓脸上的冷汗,又是有如豆子一般滚落。 不行了。 不能再继续过桥了。 唐军已经攻了过来,再这样一片混乱地强行过桥,只会让自已的一众手下,真的成了被唐军半渡而击的对象了。 这简直就是必败之局啊。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样的局面发生! 金声桓不及多想,立即颤声对身旁的传令兵大声下令道“速速鸣金,令全军退回,就地凭河结阵,对抗唐军!” “得令!” 很快,鸣金声大作,尖锐刺耳的金属敲击声,象老鸦高叫一般,盘旋在每个左军士兵耳旁,让每个左军的脸上,都浮现起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回事? 怎么会在这关键的过河之时,又突然要退兵了? 这,这简直就是开一个可怕的玩笑。 特别是那些已过了浮桥的两千余名左军士兵,好不容易才挤过桥来的他们,脸上本来满是释然的表情,但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惊愕。 靠!真他娘的晦气。 早知道现在又要退了回去,老子当初拼死刘在前头,好不容易才率先过了这挤爆肺腑的窄桥,现在又要硬着头皮重新退了回去,这,这岂非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无论他们如何在心下痛骂下达撤退命令的主将金声桓,却也只能乖乖地依令后撤。 一时间,整个木桥之上,左军失退失据,前推后搡,情况顿是更加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唐军的战阵,已然愈发逼近了。 。 正文 第七百三十四章 背后的更大危险 趁你病,要你命。 见到敌军进退失据,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原本在稳稳迫进的唐军战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首先出动的,便是有那三千余名有如潜伏猛兽一般,跟行在战阵后面的唐军骑兵。 一声尖锐的号令声起,三千骑兵分成两部,分别从战阵的左右两边兜出,随即分从左右两边疾突而出,向那些正纷乱一团,重新想再挤过桥去的左军先头军兵,猛扑而去。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那三千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见到前头纷乱的敌军,顿时有如野兽闻到血腥一般,兴奋无比战意高昂。 他们纵马疾驰,嘴里发出野曾般的啸叫,迅速地从左右两路,近乎一齐冲到了敌军阵前。 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整齐而锋利,那突击的黑色锋利的箭头,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正在急着挤过浮桥逃跑的左军先头部队之中。 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又士气低落的左军先头军兵,冲得有如纸片般漫天飞起,无数左军士兵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惨叫着掉了下来,非死即残。 在唐军骑兵的暴力冲击下,原就混乱不堪的左军,顿时愈发散乱不堪。 唐军一击成功,立即又对马阵面前那些奔逃不及的敌军,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匹的鸣叫混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歌。 这两千余人的左军先头部队,登时崩溃,残余的左军军兵,有如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目标四下溃散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拼命逃跑,很多人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骑兵,则是如影响随形,象一群不停追逐猎物的可怕野兽,对这些可怜的溃兵继续毫不留情撕咬猎杀。 至此,整个木桥桥头外的旷野,已成了唐军骑兵尽情屠杀的场地,四下溃逃的左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左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两千余名左军先头部队,顿是有如风卷残云一般,立即被唐军杀了一干二净。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巴河西面空郊,倒有如一个屠宰场一般,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与旗帜武器,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已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长长而蜿蜒的血河,蜿蜒长流,殷红刺目,流入巴河后,更把原本清澈的巴河河水,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猩红。 这两千余名左军的死亡,也许唯一的价值,便是给木桥上那些纷拥后撤的自家军兵,争取到了难得的逃跑时间。 在唐军骑兵终于杀尽了这些来不及后撤的左军先头队伍后,那座原本拥挤喧闹的木桥,已是空空荡荡,桥上的左军士兵,已是纷纷逃得一个不剩。 而这时,在对岸的左军军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左军主将金声桓,见到这自家两千余人的先锋前队,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唐军砍瓜切菜一般,彻底击溃并杀了个干干净净,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直到那桥上溃退下来的大批军兵,一路奔行回阵之际,金声桓才从愤怒与屈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清楚看到,那些屠杀完左军先头部队的唐军骑兵,又欲再度尾追而来,很快就迫近了桥头。 “快!迅速堵住桥头!万万不可让唐军过桥!” 金声桓急得一脸紫涨,额上青筋暴跳,他冲着一众散乱的溃兵,近乎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其手下最为精锐的亲随军兵,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极度危险。故他命令方下,便有大批的身边精锐步兵,又喘着粗气,快步跑去填阻那桥梁入口。 算是金声桓运气好,他的一众亲随步兵在几乎把肺跑炸之际,跑到了浮桥入口处时,那唐军骑兵也刚刚冲到了桥梁对面。 见到对面的敌军步兵,已紧急摆好架势堵塞了桥梁另一头的入口,唐军骑兵们见到失去了突击的良机,他们不得不纷纷在桥梁口勒住马蹄,暂停了进一步的冲击。 此时,唐军与左军的战斗暂告一段落,远处的黄州城,已被唐军堵住四门,围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跑不出来。而好不容易才匆匆列阵的左军,与河岸对面纷涌过来的唐军,隔河对峙。 很快,后续的唐军援兵一路疾行,快速逼进,几乎在一柱香的时间里,就迅速地抵达了巴河对面,然后就地排开列阵。 金声桓看到,这唐军战阵一路急赶而来,竟然可以大致保持严整阵型,隔河列阵摆好后,更是十分地严整有序,丝毫不留任何破绽,足见其军律严厉,久历战阵,不由得又让他在心下吃惊不已。 金声桓心下长叹,却又拿出千里镜,仔细观察巴河对岸的唐军战阵,究竟是如何陈列。 他惊讶地看到,巴河对岸与自已隔河对峙的唐军,虽然看上去,总兵力比自已约少近一半,但其所排成的阵型,却是一个宽度几乎与已方相等的一字长蛇阵,近万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在时近中午的艳阳下,闪着凛凛寒光。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大批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因为,只有尝过唐军这单兵震天雷威力的敌军,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厉害。 此时,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已从桥头撤回的两部骑兵。整个战阵的左右两边,各有一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只不过,他们的阵型中最显眼的,还是最前面处,那从甲乙两营精选而出,多达近六千名,正呈前后两排的队式站列的火铳手。 这些火铳手,简单地排成了前后两排一站一跪的模式,却是极为严整肃杀,充满了一种无可言说的凛凛之威。 总地看来,对岸的唐军战阵,有如一架精密组合的战争机器,极其有序又丝毫不乱,却有一种极为凛厉强烈的威压之势,让对面的左军感受到了无形而巨大的压力。 很快,令金声桓感觉更加郁闷的事情出现了。 那就是,自家那仓促摆阵的战阵中,那前军阵脚,随着对岸唐军的不断迫尽,在隔着一道横江的情况,竟开始下意识畏缩后退,让整个阵型出现在了一阵混乱。 见到这般情景,金声桓紧紧咬着牙,脸上横肉条条颤动,脸色亦十分复杂难看。 靠,没想到唐军的气势,竟到了如此地步! “传令全军,不要慌张。”金声桓环视自家这些惶惶不安的部下,大声喝道“唐军兵力与我等相比,少了近半,又有这巴河远隔,只要我们能守住浮桥,有何可惧!纵然我军现在疲惫,士气不高,但完全可以凭河水之隔,在此战胜这些远道而来的唐军,只要能在此拖住他们,便是胜利,诸位皆当有信心才是!” 金声桓军令下达,整个战阵才渐渐从混乱中恢复,开始稳定下来,原本的紧张慌乱模样,大为消解。 只是,就在左军重新稳定之际,那河岸对面的唐军战阵中,前面的两排总共近六千名火铳手,则又开始在鼓点声里大步前进,直抵巴河岸沿之处才停下脚步,随及又立刻开始前排蹲跪,后排站立,排出两重射击阵型。 见到唐军不断抵近,又摆出隔河射击的态势,金声桓心下一凛,暗道不好。 不过,他又想着,现在唐军与自已战阵前面相隔巴河,其距离近有一百五十余步,按着现在明朝常见的火铳,一般最多只能射个七十八步,当不可能直接射击到自已的军阵,故唐军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倒亦是可疑。 不过,见到唐军纷纷准备射击,为了稳妥起见,金声桓不敢稍怠,立即下令,让全军阵型拉开间隙,每名兵士间留下数个的间距,倒是比先前松散了许多。 他希望以此方式,纵然唐军侥幸有流弹射击,也可让整个战阵尽可能减少受弹面积,而最前排的左军军兵,几乎皆是左军中的主力精锐,人人盔甲密实,又手持大盾,倒是做好了充足的防备。 只不过,金声桓不会想到的是,自已到底还是低估了唐军这燧发鲁密铳的威力。 就在金声桓紧张思考下一步到底要如何行动之时,从唐军阵前传来一声清晰的喝令,紧接着,密如爆豆般连绵的火铳打放声,从对岸绵密响起。 “砰砰砰砰!……” 六千杆火铳,有五千五百多杆打响,上下两排乌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鲜红余焰。那一齐飘飞的焰口,有如两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更宛如地狱之火一般,有种令人心悸的致命美丽。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左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但可用射程,却足有二百余步,故相比现在一百五十余步的距离,虽然已略微地超出了燧发鲁密铳的准确射程,却依然在有效射程范围之内。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左军士兵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军兵,饶是摆成散阵又有大盾相隔,但唐军这番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造成了相当可怕的杀伤效果。 立刻有许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那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毕竟,近六千杆火铳,有五千余杆成功打放,这五千杆成功打放的燧发鲁密铳,其杀伤效果,十分可观。 至少有六百余名左军军兵,在远隔巴河的情况下,被唐军当场杀死杀伤,那些倒地未死的伤兵,大声惨叫着打滚,模样十分凄惨。 而且,这些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左军军兵,实在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混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全体左军兵马,立刻开始出现混乱,前排的军兵人头攒动,惶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 此时此刻,金声桓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见到唐军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全军听令!立即就地防御,阵型后撤三十步,万万不可自乱阵脚!” “得令!” 左军如遇大赦,纷纷退后,连堵在桥头的那些军兵,也都开始跟着后撤,整个阵型,却是因为每个人都急于逃命而更加混乱。 就在这时,令这六万余众的左军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背后,又有微弱的喧哗声传来。 金声桓下意识地扭头回望,脸色顿是变成煞白一片,嘴巴更是张成了一个圆滚滚的o型。 。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前轰后射 他清楚看到,从蕲水县方向那遥远的地平线处,仿佛有一条黑线一跃而出,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此时已近正午,天气开始变得十分炎热,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金声桓手中的千里镜,叮当掉地,他的脸色,瞬间变成一片惨白。 唐军的援兵,竟在这个关键时候,以这样从天而降的方式出乎意料地到达,倒是彻底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他们的兵马,不但有来自水路,还有从陆路过来的,现在正好给自已来个前后夹击。看这架势,这两部唐军倒是要前后合击,将自已这六万兵马,全部消灭于巴河附近的这块空旷之地呢。 豆大的汗珠,从金声桓脸上滚滚而落。 当初自已想当然的错误,终成了现在无可挽可的恶劣局势。 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就在他心急如焚一片迷茫之时,远处滚滚而来的唐军军阵,已然越行越近,充满了一种无可言说的压迫感。 眼见得后面的唐军军阵,越行越近,冷汗直落的金声桓知道,自已再不作决断已是不行了。 “传我军令,全军速速均分成两部,分别迎敌,以抗敌军!” “得令!” 分兵迎敌,是现在金声桓所能想出的最佳之策了。 毕竟,自已手下有六万士卒,还是有一定兵力优势的,唐军纵两部袭来,只怕一时间也吃不下自已,也许,他们也会畏于进攻,而与自已形成长相对峙之态,这对自已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就在左军紧张分兵,人喊马嘶一片混乱之际,这时,从唐军战阵前,由数十名装力备精良的护卫骑兵簇拥着,一名身着精钢铠甲系着鲜红披风的将领,缓缓踱到阵前。 这名将领,便是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 他威风凛凛地策马执鞍,缓缓踱到阵前,冲便宜着河岸对面大声喝道“俺乃是唐王手下将领,第九镇镇长黄得功是也,对面将领是哪个,出来与俺谈话!” 见黄得功隔岸叫阵,金声桓的心下忍不住又是一叹。 看来,唐军以为他们已是胜券在握,所以才趁自已被前后夹击的危难时局,前来向自已劝降了。 哼,这般卑鄙之徒,倒是真会趁人之危。 金声桓心下暗恨,脸上却努力保持平静。随后,他同样在数十名护卫骑兵的保护下,来到全军阵前,向对岸的黄得功大声回道“我乃是宁南侯部下总兵金声桓。哼,真没想到,扬滁总兵黄得功,在投降唐军后,竟如此卖力投效,实令金某齿冷之至。你今天来阵前,有何话语,但可对我直言!” 黄得功哈哈一笑,他捋着粗长的胡须,凝视着对岸一脸忿色的金声桓,暗叹一声,便大声道“金声桓,本镇弃那弘光,转投唐王李啸,实是弃暗投明也。自投唐王以来,某家备受重用,岂是昔日在弘光手下做事可比。唐王以国士待我,我自以国士报之,复何间焉?今日前来,实是有要话要对金将军直说,还望将军细听。” 见黄得功一脸语得心长的模样,金声桓心下懊怒,牙齿暗暗咬得格格响,他恨声道“好,某家就来听听,你有何话直说便是,又便必兜转不停!” 黄得功见他这般懊怒不耐烦,便叹道“金将军,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就以本镇来说,我当日在弘光朝廷之中,总为扬滁总兵,但却有如行尸走肉一般,虚渡时光,日日痛悔。本以为这一辈子,可能就这么庸碌度过了,却没想到,上天有眼,让某家得趁唐王统兵南下之良机,终与部下将士,一道具及时反正归顺唐王李啸。从此之后,大获重用,一扫当日苟且于弘光朝廷时的憋屈与郁闷。现在我是唐军第九镇镇长,亲统兵将,身居要职。可见唐王对我等反正之降人,实是厚待之至矣。而金将军说起来,亦是某家旧日同僚,本镇又如何忍心,见将军一条错路继续走到黑呢,到那时……” “住口!你分明是为了自家富贵前程,背叛朝廷,往投贼子李啸,还在我军阵前信口雌黄,金某深以为耻!”金声桓厉声打断黄得功的话语,大声喝道“你我早已恩断义绝,在此各为其主而战,再休提甚往日同僚之情!哼,想劝降本将,且问某家手中宝刀答不答应!黄得功,你听清楚了,莫说是你,就是那贼厮李啸亲自率军而来,劝降本将,本将也会与这厮生死相战,断无半点情面可言!” “哟,不错嘛,看来那宁南侯左良玉,对你拉拢得倒是可以,竟能让你这般让他卖命。“黄得功冷笑一声,却是摇了摇头,又道”只不过,退一万来讲,就算不提往事,就算将军执意为左良玉效死,但现在的局面,已是死境。你部军兵,已被我唐军前后两面包夹于此,断难再逃。你我今日之战,其实胜负早已预定,你又何必为了自家脸面与所谓愚忠,就一定要与我唐军打下去呢?更何况,你部远途奔行至此,已然疲惫不堪,现在又是仓促应战,兵分两部,如何又会是我军对手?实话跟你说,本镇乃是念旧之人,更有好善之心,实不忍徒造杀孽,才来阵前向你喊话,你可要把握机会,认清形势方好。” 听黄得功犹自劝说不已,金声桓一声惨笑,哏声回道“呸!要本总兵和你一样背信弃义,去投降那贼厮李啸,真真笑煞人也!告诉你,本兵颇受宁南侯重用,官爵职位皆高出众将一等,这般厚恩,金某必定生死以报!黄得功,你且休废话,你这厮若有本事,便来破阵便是,金某在此恭候高明!”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你既自寻死路,那本镇就成全你!你到时身首异处,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后悔!”黄得功说到这里,亦是一脸愠怒,咬着牙说出了后面的字句。 “哼,有甚后悔,且放马过来便是!”金声桓牙硬齿强,一脸凶蛮之色。 黄得功冷冷一笑,脸上闪过一道狰狞,他再不多言,立即拔马回阵。而与此同时,那金声桓亦一声冷哼,率匆匆率军归阵。 而金声桓回归后阵不久,他手下六万兵马,已然兵分两部,分别列阵,而后面包抄而来的唐军部队,业已在其后阵二里外,整理成一个与其宽度相等的完整战阵。 就在这时,金声桓吃惊的发现,前后两处的唐军战阵,开始一齐出动。 行动得最为快速的,是那从后面包抄而来的唐军军阵。 这唐军战阵里,走在最前头的是3000名火铳手,他们人人身披烧得滋滋响的火绳,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的乌黑发亮的鲁密铳,排成三排三段击形状,跟着前面的2000名盾兵,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城中走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则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而在最后,是大批的枪兵紧紧跟行,准备在鲁密铳兵撤下之后,就冲上前去,与左军肉搏对战。 见到唐军的火铳手冲了上来,金声桓内心又是一阵发紧。 他已多次听闻,唐军的燧发鲁密铳十分厉害,从这燧发鲁密铳射出的不过三钱重的小小铅弹,比其他明军所用的普通火铳,可要强大太多。 要知道一般火铳,最多打个六十来步远,而这燧鲁密铳,据说可在一百六十步外,就能把敌军给给活活射杀。 可想而知,这3000名唐军火铳兵齐来射击,这威力与杀伤效果,可想而知有多么骇人。 望着唐军军阵越行越近,看到那一杆杆正径自冲来的乌黑燧发鲁密铳,金声桓心跳如鼓。 怎么办? 就这样龟缩着,等他们攻上来么? 不行,不能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 如果唐军停在一百六七十步外,就这样一直不停地射击的话,那么,自已的手下,就算有再多的兵马,也会被这样的一边倒屠杀给打得崩溃的。 坐以待毙,是一个最无能也最愚蠢的方案。 那么,自已现在唯一的办法,就要抓紧时间,利用兵力优势,命令后阵的这些左军,一齐冲杀出去,把这些该死的唐军火铳兵干掉,绝不能让他们象打靶一样射杀自已的数万手下。 想到这里,金声桓一脸近乎扭曲的狰狞。 他厉声喝道“奶奶的,再这样守下去,只怕最终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各位都给本将听好了,趁唐军尚未过来,我等一齐冲杀出去,与那些唐军火铳手近战搏杀,让他们的火铳发挥不了作用。各位兄弟,我们一定要用兵力优势,将这些该死的唐军拼力打退!” “是!在下明白!“ 后阵左军发出齐齐的怒吼,一起挥刀舞枪冲上前去,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迅速开始了。 就在后阵的军兵冲击出去,要与唐军那些包抄兵马近身作战之时,在巴河对面的唐军阵中,也传来了一声喝令,金声桓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红旗一挥,这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大批唐军辅兵,纷纷快步跑到木桥上。 他们跑过木桥后,就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已后撤了数十步的左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完全出乎了金声桓的预料。这些密集投出,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正在后撤的左军军兵,造成了十分可怕的杀伤效果。 这近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七百多枚顺利爆炸,至少让两千多名猝不及防的左军士卒,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一时间,左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不要慌!都他娘的不要慌!都给老子稳住!” 见到自家军兵,被冲过浮桥的唐军辅兵一通震雷乱炸,便又阵脚大乱到不可收拾,左军统帅金声桓怒气勃发,冲着那些溃兵厉声大吼。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那些唐军辅兵,又点燃了新的单兵手掷雷,然后抡圆了手臂,将这些导火索闪着滋滋蓝光的震天雷,用力地投扔出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一千多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左军军兵,瞬间被杀,死伤一片。 紧接着,第三轮投掷开始,又是一番残酷而恐怖的杀戮。 在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左军中以这些血肉之躯结阵的士卒,何尝见过这般可怕至极有如地狱的阵势。在唐军第三轮震天雷投掷之后,他们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前阵左军士卒,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入你娘!不许跑!都给老子回来!听到没有,都给老子回来!” 见到自家军兵,终于在唐军的密集震天雷轰炸下彻底崩溃,被爆炸的硝烟溅了满脸的金声桓,又急又怒,脸上写满了痛苦与绝望。 没想到啊,自家这些前阵军兵,竟然连与唐军交手作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唐军彻底击溃再难收拾,金声桓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前后皆溃 就在前阵的左军,被唐军的单丘手掷震天雷连番轰击,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时,后阵的左军,终于吼叫着冲击到了对面唐军的射程范围之中。javascript: 此时那些从后面包抄过来的唐军,已经迅速地做好准备,三千名火铳手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口,都早已瞄准了对面正吼叫着冲来的左军。 一名脸色冷峻的唐军总长,手中那鲜红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三千杆燧发鲁密铳,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左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左军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左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左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左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左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六百多名左军当场死伤,让拼力前冲的左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左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唐军的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左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左军军兵的死伤。 左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左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金声桓,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该死的战斗,处处吃憋,真真能把人给委屈死。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金声桓气急败坏,冲着这些冲阵的左军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金声桓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左军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左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左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左军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左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左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左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三千多名密集冲锋的左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左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两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左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三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左军,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这些冒死冲阵的左军,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左军,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 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金声桓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大批左军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在金声桓的强力镇压下,左军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数千名左军,效率可谓惊人。 只不过,左军数量庞大,虽然被杀及逃跑者极多,却依然有一半多的左军,极其幸运地冲到了唐军枪盾战阵的那一排笔直如线的大盾前。 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左军,狠狠刺来。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左军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左军的性命。 而左军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左军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左军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左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左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左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左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不过,左军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他们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左军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识破。 唐军阵中,令旗翻飞,鼓声如雷,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开始出阵攻击,及时地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左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左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左军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左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包抄唐军的两倍,却在这样冷兵器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金声桓,顿是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就在这时,在金声桓全心关注后阵兵马战况之际,那被唐军接连轰炸的前阵左军兵马,终于陷入了完全混乱,几近崩溃了。 大批的左军士卒,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混蛋!不许逃,都给老子回来!” 金声桓声嘶力竭地吼叫,却是半点效果没有。 就在他一筹莫展,不知道要如何收拾残局之际,对面的唐军主将黄得功,见到敌军前阵崩溃,心下却是狂喜不已,眼神更是闪闪发亮。 机会来了! 趁你乱,要你命! “传俺军令,辅兵退回本阵,全体骑兵立即渡桥攻击敌军溃兵,全体枪兵尾随攻击,尽力扩大战果!” “得令!” 得到命令后,唐军阵中,那一直按兵不动的骑兵,终于有如狰狞死神一般呼啸而出,有如一支激射而出的离弦之箭,从浮桥上隆隆奔过,直扑对岸的左军溃兵。 而在骑兵之后,大批的枪兵更有有如滚滚而出的黑色热浪,他们手持着锋利闪亮的4米精钢长枪,大声喊叫追逐着骑兵的尾尘,向前冲杀而去。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呼啸着冲过浮桥之后,马蹄隆隆一路不停,却又十分娴熟地兵分两支,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那大批溃兵,向他们包夹而去。 他们迅速地迫近敌兵,这些唐军骑兵有如嗜血的野兽一般,发出尖利的啸叫,有如猛虎出山,又似宝剑出匣,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潮水般汹涌地朝溃逃的大西军兵,扑杀而去。 盛夏时节,正午的艳阳高照,这四千余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奔逃不及的左军溃兵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战至此时,整个战局的情势,已然呈现出向唐军完全一边倒的状态。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场战斗的最终结局,会是如何了。 。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金声桓投降 就在左军陷入全面崩溃的危险之际,一个更直接而恐怖的危险到来了。 唐军阵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四下响起,金声桓惊讶地看到,从后阵远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两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兜转过正在互相鏖战不休的后阵,径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擒贼先擒王,唐军要拿自已这个全军主将来祭刀了。 见到这股凌厉杀来的唐军骑兵,金声桓的内心,瞬间被更大的恐怖给牢牢揪紧。 “将军,敌兵势众,我们该怎么办?”旁边护卫颤声惊问,将陷入迷茫的金声桓,瞬间唤醒。 金声桓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败局近在眼前,自已这个所谓的主将,其实又能如何! 从现实意义上说,现在自已已然全军尽溃,再难收拾,那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趁唐军尚未前后合围,完全把自已与一众卫队包夹在一起时,便迅速脱逃离去,如此当可保性命无虞。 只是,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只是他作为主帅,在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整个左军的前后战阵,定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再无战心,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而这些唐军骑兵,纵然追不上他,却又可立即背冲正陷入苦战的流寇军阵。被这两千余名骑兵凌厉一冲,那些主将逃跑军心大乱的部众,只怕将会更快地彻底崩溃吧。 更可怕的是,自已身为统军大将,就算能从战场逃得性命,折损了这全部兵马,回去武昌之后,又焉可善终! 要知道,自已已然丢失了东边防线,若再因为自已判断决策失误,而被唐军消灭掉这手下六万余人兵马的话,那可以想见,盛怒之下的左良玉,一定不会再给自已活路,而会坚决地拿自已开刀,用自已的脑袋,警吓全军,以为杀鸡吓猴之效。 这不是全声桓想要的结果。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两千余名骑兵一来,自已这二百余名护卫骑兵,兵力仅为敌军的十分之一,又如何抵挡得住唐军的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更可悲的是,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两军就此交战,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两百余名护卫骑兵,定会被这两千唐军骑兵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金声桓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他娘的,要不是自已一直心存幻想,以为可以凭借兵力优势与唐军相抗衡,要不是自已一时头脑昏蒙,未能明确判断局势,未能分析暗藏的巨大危险,又怎么会落得全军尽溃,自已亦命系一线的可悲境地!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就这样左右为难,横竖在这里等死么?! 金声桓彷徨无计,又焦急无比,这时,那两千余人的唐军骑兵,已然快速兜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主阵,离金声桓等人的主帅之地,越来越近了。 最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马蹄隆隆尘烟四起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冲来,金声桓脸如土色,他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他那两百余名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金声桓,纵马疾速向北逃走。 这条线路,是金声桓及其余部所能想到的最佳撤逃路线了。 毕竟,现在南面长江阻隔,东西两边都有唐军堵塞,唯一可逃的方向,便是尚无敌军的北面了。 马蹄隆隆,纵马狂逃,一路上,望着周围的自家兵马溃退如潮,任凭唐军四下追杀,金声桓在此刻,忽觉心下一片悲凉。 多么荒诞残酷的现实。 完了,自已在这个乱世中,赖以活命的根本,终于彻底不保了。 什么未来前程,什么富贵荣华,都在此刻,彻底化为了梦幻泡影。 也许,这也是自已的命数吧…… 只不过,虽然金声桓与一众护卫拼力狂逃,但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那些唐军骑兵,有如鬼魅一般啸叫冲来,如影随形,极难摆脱。待行得近了,他们便一边在保持高速追赶之时,一边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矢,开始觑准前面奔逃的金声桓等人,吱吱地张弓拉弦,尽力激射而去。 两千唐军骑兵一道尽放的箭矢,喀喇喇一阵骤响,空中瞬间飘过一阵黑色的箭雨,呼啸划过蓝天,迅速地追上仓皇逃命的金声桓等人。 金声桓部的护卫骑兵里,顿是连绵的惨叫响起,不断有骑兵中箭,人喊马嘶地掉下马来。 其中,一根黑色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极其准确地射中了金声桓坐骑的后颈,那凌厉的箭头,力道十足,直透入马脖深处,复从前颈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坐骑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蹄高高扬起,一把将金声桓从马上掀了下来。 金声桓一声惨叫,他忍着近乎摔裂的巨痛,在泥地打了数个滚,总算侥幸躲开了砸下的马身,保住了性命。 “金将军!” “金总兵!” 旁边的护卫连声哀唤,他们来及把在地上滚得一身泥水狼狈不堪的主帅扶起,便被迅速冲来的唐军骑兵团团包围。 一柄柄粗长锋利的骑枪,直直地横冲而来,许多名反应不及的左军护卫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 “狗入的,降不降,不降老子就剁了你们!”包围着他们的唐军骑兵,恶狠狠地大声叫骂。 这时,好不容易被手下扶起的金声桓,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在快速地思虑了一下后,便冲着旁边惶然不安的护卫骑兵大声吼道“快,快打出降旗,向唐军投降!” 听到这道命令,旁边的骑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们大张着嘴,望向脸孔怪异扭曲的金声桓,仿佛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不是吧?深受左良玉信重的金总兵,刚才还信誓旦旦要与唐军决一死战的他,竟然要背叛清廷,背叛宁南侯,在这里临阵投降,这,这…… “入你娘!狗耳朵聋了么?!快打降旗!你等再不打,这一众兄弟,可就都保不住了!” 金声桓双目血红,厉声嘶吼,面孔扭曲而狰狞。 传令兵不敢稍怠,点头如捣蒜,急急打出白色降旗,用尽全力在空中挥展。 望着这面挥舞的白旗,金声桓的内心,顿时在不停滴血。 天杀的!真真运命弄人也! 什么前程官位,什么富贵荣华,在这般紧急时刻,都不及老子自已保命重要。在这般时候,为了保命,就当他娘的唾面自干的无耻之徒又何妨! 主将一降,犹是苦苦支撑的左军军兵,在唐军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合夹击下,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们扔了武器,丢盔弃甲,毫无目标地四处奔逃,整个阵型已彻底溃散再难收拾,只顾着自已仓皇逃命。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流寇,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左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更何况,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四万五千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些左军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金声桓阵中高高地打出白旗后,唐军阵中迅速作出了反应。 远远地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金声桓的白旗招摇,唐军统帅黄得功抚膝大笑,脸上神采飞扬,兴奋莫名。 “哼,金声桓这厮,真是给脸不要脸,他强要与我军相争,现在又打白旗投降,真真自取其辱,羞也不羞!” “传本将军令,准他降了,他这番投降,倒是省却我军一番厮杀,亦是好事。”黄得功大手一挥,厉声下令“全军听令,准其投降,立即停止追杀行动!” “在下得令!” 至此,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六万余人的左军兵马,仅有约五千余人侥幸从战场脱逃,消失在战场边缘,总算逃出生天。另有四万五千人成为唐军俘虏,其余的一万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此时,唐军阵中,响起了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望着在眼前一齐欢呼的唐军战阵,降将金声桓面皮抽搐,脸上的痛苦神色,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该死的,早知唐军如此能战,早知现在要被迫投降,当初为何不及抓住黄得功的劝降机会,率部及时反正,简直愚不可及! 要是当初自已及时率部投降了唐军,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呢,这升官晋爵之事,只怕亦是手到擒来啊。 哪里会象现在这样,这般屈辱地被迫投降,非但白白折损了上万的弟兄,自已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而就算唐军能接纳自已与部下,但能获得的利益与好处,都会大大降低大打折扣呢! 金声桓悔恨无及,却被一众唐军士兵,推搡着来到了唐军主帅黄得功面前。 金声桓一脸羞赧,不敢正想看那正端坐马上的黄得功。他紧紧地咬着牙,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他来到黄得功马前,纳头跪拜。 “罪臣金声桓,谢唐军不杀之恩!” 其他的一众下属部将,见金声桓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金声桓,纷纷跪地参拜。 一时间,黄得功的马前,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左军将领。 “金将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黄得功心下得意,却故意一脸痛惜之色,然后长长地一声叹息。 金声桓心下惭恨,他不敢起身,只是拱手禀道“黄镇长,什么也别多说了。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战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金将军,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亦可就此揭过了。” 黄得功心下快意地俯望地上跪伏的金声桓,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金声桓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诸将,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十分尴尬。 金声桓强自挤出笑容,讪讪起身,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黄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黄得功闻言,哈哈大笑,内心却在不停感叹。 金声桓这厮,先前这般齿强嘴硬,一味地顽抗到底,现在却又这般卑躬屈膝一副媚态。看来,此人在现实面前,倒是身段柔软,颇识时务呢。 黄得功内心鄙视,表面却故作欣赏之相,他沉声道“很好,金将军这番表态,甚合本将之心。你们放心吧,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却绝不容今后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复,否则,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金声桓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乎。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黄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黄将军了。” 黄得功点点头,捋须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山头,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将领军兵,亦会各自谋取出路,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我自会即刻飞信禀明唐王,好生安排尔等一干部众。” “多谢黄将军!那在下就代全军将士,在此谢过将军了!”金声桓一脸喜色,纳头长叩。 。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 瓮中之鳖再难脱逃 于是,得到黄得功保证的金声桓,内心大定。他再无二话,随后便与唐军监抚司文官一道,整顿收拾自已的这些剩余兵马,军中各类辎重器械,亦完全向唐军禀报交纳。 唐军灭了金声桓部,全军兵马收拾整齐打扫战场完毕,便全军西进,直逼黄州府城下。 大军滚滚而来,铁流滔滔,这黄州府城中,倒有如一叶孤舟,在风雨中飘摇不定。 亲眼见到那金声桓六万余人的大军,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就全部溃灭于城外,在城头观战的黄州府的官员,已是个个魂胆俱丧,目瞪口呆。 唐军战力如此强悍,竟似风卷残云一般迅速消灭了金声桓六万大军,如此威猛之军队,倒是各人生平所仅见。 现在唐军滚滚大军,又押着如此之多的俘虏前来,其威势与气焰,倒是不过区区千余人的黄州守军生平仅见。 他们再不犹豫,立即打出白旗,大开城门,城中官员亲自出城跪迎唐军入城。 唐军在一片欢呼声中昂然而入,全军将士无不意气丰发,军歌嘹亮,引得满城百姓尽皆围观,自是人人夸赞,称羡不已。 唐军入得城来,黄得功稍加休整,便开始准备下一步进攻计划。 他决定,让全军四营兵马,只留第八镇乙营于黄州府城中,看守那四万余人的俘虏。然后,便亲统另外的三营兵马,直奔武昌而去。 黄得功的目标简单直接,那就是,在消灭了金声桓部兵马后,立即兵围武昌,将这座左良玉的老巢团团围住,让城中的左良玉牢牢围困于城中,使其再难脱逃。 另外,便是抢在另一部从东线撤走的兵马,即王德仁部退回武昌之前,将武昌包围,让他们归城无路,最终在城下消灭他们。 当然,如果左军的鄂西兵马,也全部撤往武昌的话,黄得功绝不介意消灭更多的左军部队。 可以想象一下,左良玉在成为一个光杆统帅被唐军牢牢包围在武昌城中的情景,该是多么地令人愉悦。 于是,仅仅在休整了两个时辰,唐军的三营兵马,立即乘着夜色,继续分从水陆两路,全速西进武昌。 争分夺秒,时间就是战机,就是生命。 对于唐军来说,是如此,对于放弃麻城,正仓皇南撤的王德仁部来说,更是如此。 此时,从北面麻城撤往武昌的王德仁部四万余人,自从麻城撤退后,一路过鹅笼,岐亭,中和,径向武昌的北面门户黄陂进发。这一路上,王德仁部昼夜兼程,不敢稍歇,总算在两天后的下午时分,来到了黄陂城下。 见到自家军兵到来,黄陂县的官员立即大开城门,出城相迎。 一脸风尘疲惫不堪的王德仁,望着大开城门的黄陂县城,脸上顿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娘的,这炎炎夏日,自已与一众部下,在后面唐军第六镇兵马全力追击之下,有如丧家之犬一般,一路急急南逃至此,两日里不眠不休地急行奔走,这人与马皆是疲惫不堪。 好在全军士气几近谷底之际,自已与手下的四万余人的兵马,总算顺利到达了这离武昌极近的黄陂县了。 “各位兄弟,连日奔行,着实辛苦各位了。现在天色已晚,全军将士随本将入城,就在当地休整半日,便径返武昌。” 王德仁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与泥渍,冲着旗帜散乱萎靡不振的军伍大声喝喊,给疲惫不堪的他们,来了一番最切实际的鼓舞。 整个军伍发出一阵有气无力的低低欢呼,算是给这位主将的一点敷衍回应。 随及,全军将士在王德仁的率领下,从黄陂北门入城。入得城来,便有官员安排犒军,疲惫不堪的全军将士,在奔行多日后,终于难得的吃了一顿安稳的饱饭。 只不过,就在他们吃饭之际,王德仁居安思危,倒也没有彻底放松耽搁时间,他还是在入城之后,就又立即派出数十名哨骑,径自先行南下,让他们抢先回去武昌报信,告诉左良玉现在全军已到黄陂,最迟明日便可到达武昌城中。 派出哨骑后,王德仁亲自巡城一番,才在一众亲兵的服侍下,与早已单独安排了酒席的城中官员,一齐落坐开饮,一时间,宾主互相劝酒,倒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在一众官员的恭维话里,喝得颇有些醉意的王德仁,心情放松了许多,这时,忽有手下军兵紧急来报。 “报!王将军,据哨骑来报,他们未过汉江,就遥遥看到远处似有唐军的大批兵马旗帜,一众哨骑畏怯不已,不敢再往前探查。” 听到这句禀报,王德仁举到唇边的酒杯猛然停住,脸色亦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而旁边的一众官员,亦是人人震怖,脸上表神十分慌张,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王德仁腾地站起身来,绷着脸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然后将手中的杯子狠掼于地,砰的一声,摔得粉碎。 整个酒宴,顿是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王德仁环视众人,心下的滋味,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靠,老子使了金蝉脱壳之计,好不容易从麻城撤回,一路紧赶快行,不敢稍歇,却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现在唐军若是赶到了武昌城下,那自已的后撤计划,岂不是完全成了泡影么。 而且更可怕的是,若唐军真的直抵武昌,说不定金声桓部亦被唐军给统统消灭了,不然的话,一路上有金声桓部阻敌,唐军断不会行动如此神速,这么快就把武昌给包围了。 若是武昌真的被唐军包围了,那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自已,岂非是命悬一线,有如累卵之危么。 想到这行,王德仁的额头,迅速地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行,不能再耽搁了。 也许哨骑并未完全弄清楚情况,自已现在要做的,就是强令他们继续渡江侦查。 至于他们渡江后,会不会被唐军发现,被唐军发现后,又会如何难以脱身逃命,在局势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也就真的顾不了这么多了。 “奶奶的,看来唐军真的是提前一步,赶至武昌了,却不知道,现在武昌城中,到底情况如何……”王德仁喃喃地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略一停顿,又立即大声说道“去,速令哨骑,不可犹疑,全部过江哨探,一定要查清现在武昌城到底是何番情况,再速速回来向本将报告!” “得令!” 手下亲兵匆匆离去,心情极糟的王德仁,再无心情饮宴。陪酒的一众官员,亦是人心浮动,神情不安,故这场酒局,很快就草草结束。 很快,城中的军兵,也赶紧草草吃过饭,就皆被王德仁紧急调动,安排驻守黄陂城,这个小小的县城中,倒是一片紧张忙碌的气氛。 两个时辰后,城外终于有两名哨骑,蓬头散发一身泥水极其狼狈地跑回了县城。 “王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这两名哨骑,连声哀呼着来到了王德仁面前。见到这跑得气喘吁吁一身臭汗的两人,王德仁心下揪紧,表面却还强装镇定地喝问道“究竟怎么了?尔等哨探情况到底如何,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回来?” “王将军,我等奉了军令,渡过汉江,一路往武昌而去,终于发现,那武昌城已被唐军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根本就不得靠近。而我等无奈回返之际,又被唐军哨骑发现,一路追击到了汉江边上,其余兄弟不是阵亡就是被俘,只有我们二人,侥幸逃出生天,这才赶回黄陂县城,向将军你禀报啊!”一名哨骑身形颤颤,眼中含泪,带着哭腔低声回禀。 听了二人的话语,王德仁脸上满是惶然不安之色。 可恨,预料中最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唐军行动如此迅速,他们一定是快速打败了金声桓,然后全军尽力北上,这才赶在自已到来之前,将这兵力薄弱的武昌城团团围住。 这样一来,既可让城中的宁南侯左良玉插翅难逃,又让自已这样的回撤兵力无法入城无路可归。 唐军这招兵贵神速,真是狠辣。 怎么办? 现在的自已,率领这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的四万余军兵,坐困小小的黄陂县城,若不得前去武昌,或是得不到进一步的援助,又还能坚持到几时呢? 想到这里,王德仁的心都在不停地颤抖。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将禀报的哨骑与房中一众人等,全部打发出去,只留自已一个人在房中静坐。 只不过,他苦思良久,却最终心下也没有答案。 而这宝贵的时间,便在主帅彷徨无计不知所措中,一分一秒地悄悄地度过。 王德仁在房间来回踱步,深夜方睡,却是辗转反侧,十分不安,直到次日凌晨才朦胧睡去。 直到城外那嘹亮的号角声,才将这位疲惫不堪又满心焦虑的主将,从梦中正式唤醒。 王德仁刚刚睁眼,便看到有亲兵护卫砰的一声,径自推门而入。 “王将军,不好了!现在黄陂县城外,南北两处,皆出现了大批唐军。两路唐军,正以极其浩大之势,向我黄陂县城包抄而来!” 听了手下这声音中满含恐惧的禀报,王德仁啊的一声大叫,脸都快吓黄了。 看起来,南边的唐军,在俘获了自已的哨骑后,一定从他们口中探得了自已现在的情况,从而立即大派兵马,前来黄陂寻战。 与此同时,那一路尾追过来的的唐军第六镇追兵,也终于来到了黄陂县城北面了。 没想到,两路唐军竟能这般凑巧同时赶到,倒时正好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让自已前后包夹,再无脱逃之可能。 这,这大概就是自已的命数吧…… 想到这里,王德仁喟然一声叹,脸上却是涌起狠戾之色,他眼睛一转,立即大声喝道“入他娘,先带老子上城看看再说。” “得令!” 很快,王德仁与一众亲随护卫,脚步匆匆地来到黄陂县城那低矮破旧的城墙上。 他首行快步来到南门,一眼看去,可以看到那些从南面来的唐军,兵马人数约有一万余人,阵势已完摆开,呈弧翼状向整个黄陂县城南门包抄而来。 王德仁脸色冷峻,他狠狠咬了咬牙,又带着一众护卫,快步来到了黄陂县城北边。 见到北面的唐军兵马,王德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从北面来的,是整个唐军第六镇兵马。其兵力人数,多达五万余人,倒是比王德仁在城中的全部兵力还要多得多。 他清楚地看到,这些从北边来的唐军,正兵分三路,分别包夹黄陂县城的北西东三门,看起来,是想把自已的退路给牢牢堵死呢。 一阵温和舒爽的晨风吹来,王德仁却感觉这扑面而来的暖风,比数九寒天的冷风还要寒冷。 靠,早知道唐军行动如此迅速,来得这么快速,当初的自已,就该赶紧离开黄陂才是最佳之策啊。在这里浪费了一个晚上的宝贵时间,简直愚不可及! 现在,自已到是彻底成了个瓮中之鳖,被两路唐军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再也动弹不得了。 王德仁以一种近乎麻木的神情,呆呆地看到两路唐军蜂涌而来,迅速地将整个小小的黄陂县城,给团团围住。 黄陂城,北门。 站在北门一箭开外,被一众护卫簇拥着的唐军第六镇长刘国能,已与率南路唐军而来的统帅唐军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见面,此时二人,脸上皆是洋洋得意之态。 迎着熙暖的春风,一脸风尘疲惫的刘国能,心情倒是相当不错。他捋着粗浓的胡须,对翁之琪感叹说道“之琪,现在这王德仁部剩余兵马,已是皆被我军团团围困于这黄陂县城之中,倒是彻底地成了瓮之鳖,再难脱逃了。那依你之见,你我两军,接下来要如何行动方好?” 。 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听到刘国能的问话,翁之琪哈哈一笑,便回道“这还用说么?王德仁远遁于此,已是瓮中之鳖断难脱逃,他们若要顽抗下去,必将被我军全灭于黄陂城中,绝无生路。刘将军你看,现在这黄陂城头,旗帜散乱,兵士杂乱,可见敌军士气低迷,全无斗志,根本就不是我军的对手。而这黄陂县城,城池狭小,城墙低矮,只怕是难抵我军火炮一合之力攻击。就请刘将军下令,着全军火炮一齐攻,在下可以保证,这黄陂城定能一鼓而下,那王德仁及其部下残余兵马,亦会皆被我军全歼于这黄陂城中!” “哈哈,之琪所说倒亦是常理。若是俺平日里,见得敌军这般情况,亦会如此选择,绝对毫不犹豫地轰他娘的。”刘国能捋须大笑,又顿了下,便冷笑着说道”现在,这王德仁部兵马坐困愁城,内外隔绝,其南逃之路已被我军彻底截断,确是已成瓮中之鳖,再无逃走的可能。可叹他们军无斗志,又外无援兵,已是完全陷入死地。这般绝境之下,本将倒是觉得,不必强攻这黄陂城,若是能劝降王德仁及其部众,岂非更好的选择么?” “哦,在下愿听刘镇长详言。” “翁将军,你想想,现在王德仁这厮,无路可逃,又无法一战,他就就是想不与我军谈判,想不投降我军去另寻他途,又岂可得乎?再说了,象他这般势利自谋一心求保之辈,难道还能舍去性命,去为那坐愁武昌形如冢中枯骨的左良玉殉葬不成?本将敢料定,只要我们给他们一个台阶可下,那王德仁这厮最终还是只能乖乖投降一路可走。” “刘将军说得十分有理,我现在亦是这般觉得。”宁完我哈哈一笑,接过话来“在下敢料定,王德仁在我军重兵围城的压力下,必定会顶不住我军的巨大压力,只要稍加劝降,这厮便会有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迅速地前来归降,此为必然之势也。” 翁之琪顿了一下,复道“只要王德仁一降,那我军在湖广再无可与我匹敌的敌军势力,那么我军在拿下黄陂之后,当可长驱直入,直取左良玉的老巢武昌。那困守孤城的左良玉,兵力稀少,外无救援,若见到黄陂已降,这最后的入援兵力王德仁部都被我军消灭的话,只怕会是惊惶无状,再无可为,亦只有乖乖投降我军一条路可走了。” 翁之琪说完,与刘国能稍一对视,两人皆是纵声大笑。 二人商议既定,立即派出一名文官,前往黄陂城外劝降。 很快,这唐军使者,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快速来到了离黄陂北门约一箭之地外,便冲着城头大声喊道“速去禀报城中主将王将军,请他速上城楼,吾有心腹要事要告之王将军,万望王将军速来答话!” 随着这名唐军使者的大声喊叫,一名身着精铁甲,系着鲜红披风的将领,他一脸复杂与疲惫交织之色,在一众护卫簇拥下,缓步来到城头。 这名将领,便是现在的黄陂城中主将王德仁,他向着唐军使者怒目而视,大声喝道“尔等叛乱之辈,无故侵我湖广,屠我军兵,现在又穷追不舍,意欲灭我军于这黄陂城中,本将心下实甚恨之,真想尽杀尔等,方解吾恨!现在你复有何屁话,要来对本将说!” 见王德仁现在窘迫如此,却还在表面上,这般齿强牙硬,唐军使者心下暗叹不已。他装模作样轻咳两声,脸上便挤出笑容道“这位将军所言,以在下看来,实非正理也。在下不才,欲为将军明剖言之,却不知道,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哼,你们这些背叛朝廷,侵掠故土的王八蛋,给老子听好了,本将坐不改名,立不改姓,本将是宁南侯手下,麻城总兵王德仁是也!” 王德仁大声吼毕,那名唐军使者却是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脸上亦泛起了冷峻之色,他大声回道“王将军,你也别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你且听好了,现在这黄陂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欲将尔等统统消灭,但我军统帅刘大人,心怀慈悲,不想不教而诛,故特派在下前来招附,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诚,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黄陂,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唐军使者这番陡然严厉的话语喊完,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王德仁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这唐军使者的话语,却是份量十足又这般狠厉,让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已若是强硬拒绝,会是什么下场。 那名唐军使者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狠话说到了王德仁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王将军,看在你我两家皆是明军的份上。请王将军与各位将士,听本使一言,现在休说黄陂城,整个湖广都差不多皆为我军所据了。尔等军兵疲惫,困守孤城,纵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这黄陂县城,城池窄小,城墙矮小,防备疏陋,又岂可挡得住我军一击之力么?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城城池之后,在一片混乱之中,可谓泥沙俱下玉石俱焚,尔等徒死于刀兵之下,轻于鸿毛,又岂非白白做了个冤枉鬼么?” 王德仁被这唐军使者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左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见到王德仁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那唐军使者愈发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王将军,你乃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如何会不识时务,定要会为那左良玉白白殉葬呢?还请王将军与众将士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各位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在下可以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各有升赏,至于主将王将军,我唐王殿下,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将军深思啊!” 唐军使者说到这里,故意停住话语,一脸期盼地望向城头,望向那正低着头兀自沉思的王德仁。 王德仁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唐军使者的话语一般。 只不过,现在的他,心下却是懊悔无及。 该死的,早知唐军如此能战,行动又这般迅速,生生地把自已逼得孤军愁城的绝境,被硬逼着毫无尊严的投降,还不真如当初就在麻城之处,及时向唐军投降了呢。 要是那样的话,那数千名被自已当成弃子的军兵,也不会白白地枉死于麻城之外了。 而且,当初兵马更多的自已,要是能及时率部投降了唐军,根本不会再有现在这般窘迫之境,反而会是抢先立得大功,这升官晋爵之事,只怕亦是手到擒来啊。 若是如此,当是最好不过,哪里会象现在这样,这般屈辱地被迫投降,非但白白折损了上万屈死于麻城的弟兄,自已的命运也不会被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了。 如今这可悲的结局,他们的牺牲,真真毫无价值。 而现在,就算唐军能接纳自已与部下,自已在这唐军兵临城下之际被迫投降,这样的结果与原先相比,所能获得的利益与好处,都会大大降低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王德仁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唐军的劝降,就在这黄陂城中,向唐军投降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那围城的唐军,已然等得颇不耐烦,开始行动了。 “将军快看,唐军的火炮出阵了!” 正在黄陂城北门城头沉思的王德仁,听到旁边的小兵这失声的叫喊,才猛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王德仁惊恐地看到,在黄陂城的北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总共推出了九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九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黄陂北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九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黄陂城北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那低矮残损的黄陂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守城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将会何等惊人。 主将王德仁,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与此同时,他在心下暗道,当日那九江城这么快就被唐军攻下,也许,就是这些火炮的功劳吧。 可以想见,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给黄陂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也许,最终的结果,真的会如那名唐军使者所说,唐军在一击之下,就足以击溃这黄陂城的城墙守备了。 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结果注定的战斗,自已在这般情况下,还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王德仁长叹一声,便对城下的唐军使者大声喊道“这位来使,你之话语,本将自会慎重考虑,你且先回,待我与众将商议后,再派人前来贵军阵前回复如何?” 唐军使者听他终于说出这般软话,心下大乐,哈哈一笑回道“好,那就请王将军与诸位将士尽快做出决断,在下先行别过,恭候将军佳音。” 使者言毕,便朝王德仁拱了拱手,就与两名护卫一起拔马回阵。回到阵后,便向唐军主帅刘国能,禀报劝降结果。 “刘帅,那困守孤城的王德仁,已被在下言语说动,欲与其手下商议一番,便派人来与我军洽谈投降事宜,却不知刘帅对他这番安排,意下如何?”唐军使者禀报完劝降的过程,试探地对刘国能问了一句。 刘国能冷冷一笑,回道“哼,王德仁既已说出这般软话,本将料定他只有乖乖投降我军一路可走,我等就在这里耐心等他派人前来便是。传我军令,令全体火炮手暂缓攻城,等待敌军派人出城洽谈。” “得令!” 说来也巧,就是唐军火炮手停止攻城后,约一柱香时间,那黄陂城便有了动静。 北面的唐军都清楚看到,黄陂城北门那高高吊起的吊桥,忽地吱吱嘎嘎地放下,城门亦微微打开一条缝,一名文士模样的人,高举一面白旗,一脸忧色地从城门中走了出来。 见到此人畏畏缩缩东张西望向自已方向走来,刘国能与翁之琪二人又忍不住得意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哼,王德仁这厮,果然是抗不住压力了,算这小子识时务! “哈哈,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还真如将军所料,这黄陂城中,真的派人出来了。”副镇长翁之琪一脸揶揄的微笑。 “哼,王德仁已是瓮中之鳖,再难脱逃,他能在我军就要攻城之际,幡然悔悟,倒算他反应及时,免去了一场刀兵之灾呢。”刘国能捋须笑道“那我们就来看看,他派出这名使者,要对我们说些什么。” 刘国能说得没错,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名文士便是王德仁派来与刘国能洽谈投降事宜的使者,他快步来到刘国能与翁之琪面前,自报姓名后,便拱手说道“二位将军,在下是奉我家王将军之令,特来与贵军商量投诚事宜。在下斗胆请问,二位大人,愿意给我军何等条件,让我军平安归顺呢?” 。 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 迫降黄陂,进逼武昌 刘国能听完来使的话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名来使见刘国能这般得意大笑,心头愈发惶惧,他怯怯地看着刘国能那粗豪的脸孔,嘴唇蠕动着,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刘国能止住笑,从马上俯视着那名畏怯的来使,目光锋锐如刀,淡淡道“你觉得,现在的王德仁,还有什么资格来与我军谈条件吗?我军答应不再攻城,不动刀兵,不屠百姓,留得他与其手下军兵一众人等性命,已经是莫大仁慈宽容。难道,有了这个先决条件,他倒还嫌不够么?” “刘大人,这,不是这个意思,王将军的意思是,是……”这名来使一脸尴尬,却呐呐地回不上话。 刘国能斜了他一眼,又冷笑一声继续道“本镇当然知道王德仁是什么意思。当然,王将军能幡然醒悟,及时反正,免却了一场刀兵之灾,也算大功一件。本镇愿意践行前诺,不究其前罪,对其投诚反正将士,亦各有赏赐。对于王将军本人,本镇亦会立即禀报唐王,让唐王对其进行相关升赏,断不会没了他投诚反正这件功劳。” “哦,好,好,刘镇长此番话语,条件已是甚好。王将军能得刘镇长这般承诺,想必亦会十分欢喜。那在下现在就赶紧回去,去向王将军禀报吧。”那名来使脸色苍白,额头细汗密布,却是连连点头,一脸谄笑。 “嗯,那你去吧。你告诉他,本将只给王德仁半个时辰的时间,若其在限期内,不肯开门投诚,那就休怪本镇下手无情了。”刘国能微微一笑,沉声回道。 “是,是,现在这就赶回去禀报,还请刘镇长放心便是。”那来使头点得有如鸡啄米,拱手施礼后,便急急而返。 入得城来,这使者立即来到王德仁房中,便一五一十地急急向王德仁禀报。而在听完这名使者的叙说后,王德仁脸色十分复杂,竟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操!如此条件,倒与不谈保异,真真羞杀人也!唉,他娘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王德仁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一脸懊怒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形如困兽。 见王德仁这般形态似有悔意,这使者不觉心急,遂又小心地提醒了一句“王将军,唐军只给咱们半个时辰,还请将军速作决断,莫要延迟啊。” 王德仁目光如刀,狠狠地斜了这名使者一眼,吓得这名使者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他机械地来到窗前,呆呆地向外伫望了许久,方长叹一声道“唉,休提了。现在他娘的形势比人强,已由不得本将不从了。传我军令,全军卸甲弃兵,全中在城中广场集结成队,然后大开城门,出城向唐军反正投诚。” “是,遵命!” 不多时,黄陂县城城头皆高挂起白旗,四座城门,亦是一齐轰然洞开。 一身箭衣不着盔甲的王德仁,率着一众将领与城中官员,垂头丧气地从黄陂城北门缓步而出,全部出城后,便一齐跪拜于地。 见到王德仁率众出降,唐军统帅刘国能与副帅翁之琪二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齐从唐军后阵中缓缓策马而出,来到离王德仁不远处站定。 伏跪于地的王德仁一脸羞赧,不敢正眼相看他二人,他紧紧地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羞恼的情感,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又纳头跪拜“罪臣王德仁,多谢唐军不杀之恩!罪臣愚昧,率全军反正来迟,请将军治罪!” 其他的下属部将,见主将王德仁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王德仁,纷纷跪地参拜。 “唉,王将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刘国能一脸痛惜之色,在马上俯望打量了一番地下跪拜的王德仁,便道“俺乃是唐王手下将领,第六镇镇长刘国能是也,旁边这位,是唐军第八镇副镇长翁之琪,今日能与将军得见于此,倒亦是难得缘分呢。” 王德仁心下惭愧,不敢抬头,只是拱手禀道“刘将军,什么也别多说了。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处境,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刘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王将军,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自是可就此揭过了。”刘国能心下莫名快意,他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王德仁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的诸将等人,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王德仁讪讪起身,强自挤出笑容,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刘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刘国能闻言,不禁纵声大笑,内心却在不停感叹。 王德仁这厮,从流寇起家,先投左良玉,再来投自已,还真是有做三姓家奴的最佳潜质啊,他这番话语,只怕当日,也同样对宁南侯左良玉说过了吧,当然,现在没必要再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刘国能内心鄙视,表面却作如欣赏之相,他沉声道“很好,吴将军这番表态,甚合本将之心。你们放心吧,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却绝不容今后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复,否则,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王德仁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刘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刘将军了。” 刘国能点点头,捋须笑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自成山头,此为大忌也。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将领军兵,亦会各自谋取出路,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现在时间紧急,且待我等回军之后,便会即刻飞信禀明唐王,好生安排尔等一干部众。尔等及时反正投诚,自会各有封赏,至于你王将军,唐王定会更不吝于赏赐升擢,以勉尔等投效之力。” 王德仁心中石头落地,心下却有说不出的滋味。他暗暗想到,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已将永远失去这些如臂所指的部下了,就算得了个封赏的虚名又能如何。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已是人在屋檐下,安得不低头,活命尚是不易,安可多求其他乎。 于是,他再无二话,立即一脸谄笑地大声答应,随后与唐军监抚司文官一道,整顿收拾自已的这四万余人的兵马,并把军中各类辎重器械,亦完全向唐军禀报交纳。 与此同时,刘国能下令,因黄陂县城窄小,大军皆在城外扎营,今天暂于城外休息整顿,明天一早,便一齐南攻武昌。 令王德仁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帮着唐军整理统计完其部下兵马与军械辎重后,刘国能又派人来召见他,让他到其中军大帐中议事。 听了来人的话语,王德仁顿是一愣,他下意识地想到,该不是刘国能在诱降自已后,又心生后悔,要给自已来个秋后算帐吧。 若是这般,可就糟了。 王德仁心下揪紧,表面却还努力作出不动声色的样子,他再不耽搁,立即跟着这名报信的亲兵,前往刘国能所在的中军大帐。 入得帐来,王德仁发现,帐中仅有刘国能与翁之琪二名将领在其中议事,仿佛正在紧张商议着什么。 “在下王德仁,蒙刘镇长召见,却不知所为何事?”王德仁站在帐门口,低声发问。 见到王德仁入内,刘国能连声招呼其过来说话“王将军,莫立门口,且过来叙话,本镇思来想去,为了拿下武昌,却有一事要劳烦将军呢。” 王德仁闻言一愣,忙问道“刘将军客气了,在下何以克当。所为何事,但说无妨,在下刚刚反正,就能为贵军效力,何其幸甚。” 刘国能哈哈一笑,目光中便有了锋锐之色,他沉声道“王将军,本镇现在个计划。那就是,想趁现在武昌城的敌军,尚未知晓你部已然反正投靠我军之机,让你部为前锋,继续假扮左军,直往武昌城下,趁左良玉尚无防备之机,一举入城,乘机拿下武昌。这样一来,当可兵不血刃攻下城池,岂非好事?” 听了刘国能的计划,王德仁眼睛瞬间瞪大,心下却是连叹了数声好计。 刘国能这个计划,若能顺利实施,一定可以打左良玉一个措手不及,兵不血刃拿下这重城武昌,亦是完全可行。这样的结果,真是最佳之策了。 王德仁连连点头,急道“此计甚好!在下一切听从刘镇长安排,断无二话。” 见王德仁答应得这般爽快,刘国能十分高兴,随及,便开始具体安排行动计划。 而在刘国能顺利拿下黄陂,迫降了王德仁部全部兵马之时,在武昌城中的宁南侯府内,左良玉却是有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 而他身边,以黄澍为首的谋臣,亦是一副惶然不安,不知所措的模样。 左良玉有如困兽一般在房间中来回走了许久,才终于停住走动的脚步,然后,他环视一众谋臣,忍不住一声长叹。 “他娘的!九江城破,东线亦完全崩溃,率军西归的金声桓这厮,非但未能率兵将顺利撤退,反而在黄州城下折损了我军六万余众精锐兵马,真真可恨之至!” 左良玉说到这里,又咬牙怒骂“更可恶的是,若不是那千余名逃回的兵马来向本侯报信,本侯还真不知道,金声桓这个外号一斗栗的无耻流贼,这条本镇喂了多年的野狗,竟会这般临阵投降,背主求荣,实是可耻,令人齿冷。” 左良玉说到这里,脸上愈是怒色涌动,恨声道“可恨唐军乘胜疾进,一举包围了武昌城,倒是我等猝不及防,均成瓮中之鳖了。现在我武昌城中,兵微将寡,外无援兵,简直是他娘的坐以待毙!你们说,到了现在这般境地,叫本侯还能如何,他娘的还能做甚!” 左良玉怒吼着说完,房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主公,现在说这些气话,于事何补啊。现在唯一之计,就是看看从麻城撤回的王德仁部,能不能顺利赶回武昌救援了。”最终还是黄澍打破沉默,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向左良玉小声禀道。 听了黄澍的安慰,左良玉原本灰沉阴郁的眼中,一道亮光闪过。不过,这道亮光一闪而过之后,便迅速熄灭。 “哼,金声桓部六万兵马,都被唐军迅速消灭,王德仁部仅有四万余众从麻城得以撤退,他们又如何能逃过被唐军消灭的危险!”左良玉一脸焦躁,重重地叹了口气。 “宁南侯,话不能这么说。你要想想,唐军若是全力围攻金声桓部,则必无多余兵力去攻打王德仁部,这岂不是正好给他们一个极好的脱逃机会了么?” 黄澍急急言道“若王德仁部能迅速从麻城撤至武昌城下,正好可打城外那些围城的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就算不能打退围城的唐军,王德仁部这四万余众入得城来,武昌守备兵力大增,再抽调大批城中青壮,那么,我军就有与唐军长期抗衡的能力。到时,我们凭着坚固的城防,与丰足的城中积蓄,当可与唐军长期对抗下去呢。” “只要我们能与唐军长期在武昌对抗下去,那就能给北面李自成的大顺军与西边张献忠的大西军充足的调兵运筹时间,等到他们这两国援兵一至,与我军一道内外夹攻唐军,唐军必败,此围必解!”黄澍说到这里,双眼灼灼放光。 。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挟持左良玉 王德仁与那一众唐军假扮的护卫,一行人入得城来,便径往左良玉府上而去。 马蹄隆隆,一路烟尘,很快,王德仁一众人等,来到宁南侯府外。里头传过话来,只许王德仁一人入内叙话,其余人等,皆在院子里等候。 主将王德仁,默然接令,然后他与那假扮护卫头领的唐军副镇长翁之琪对望一眼,翁之琪鼓励地向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慌张,放心前去就是。 王德仁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应,然后便跟着传令的仆人,一道入府而去。 面无表情的王德仁,一路穿堂过巷,很快就跟着仆人来到府中会客大厅里,一到这里,他顿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到,整个堂上,纷列了两排全副武装的左军军兵,那宁南侯左良玉,正一脸忧沉地端坐在那高阶上的虎头椅处,只有在两排军兵的中间,留了一条窄窄过道,可让自已一人过去。 整个会客大厅里,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却是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充满了令人极度压抑的气氛。 王德仁长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已内心激动不安的情绪,故作平静地从这条危机四伏的过道中,向端坐高椅上的左良玉,缓缓走去。 在离左良玉约十步开外,前面一名左军士兵伸出右手,拦住了他,示意他就在这里,向那高高在上的左良玉禀报说话。 王德仁停住脚步,便宜向虎头椅上的左良玉拱手抱拳“宁南侯,微臣率部回返来迟,不胜惶愧,还望宁南侯恕罪。” 椅上的左良玉,久久地打量了他一番,嘴角便泛起了一丝笑容“王总兵,现在局势这般艰危,你还能不顾艰险,及时率部回返武昌,实是难得的大功一件,本侯心下,亦甚是欣慰。今天之所以先召你入城,实是有些须小事,要向你先行询问一番。待本侯问完,自会让全军从北门统一入城,然后本侯会在城中举行盛宴,大力犒劳各位辛劳回返的忠勇将士。” 王德仁淡淡一笑,拱手示谢,又道“宁南侯,在下虽然愚钝不才,却也跟随宁南侯多年了。宁南侯此番做法,亦是为了稳妥起见,在下自是十分理解,心知肚明。只不过,在下想告诉宁南侯,我军自从麻城撤回后,虽一路上唐军一直尾追不舍,但我军昼夜兼程,疾疾南赶,总算赶在他们追上我军之前,到达这武昌城下,亦是多托宁南侯之洪福是也。宁南侯要如何查验,在下绝无二话。只是在下希望,宁南侯能尽快给在下一个明确说法,也好让饱受行程辛苦,又饥又累的全军将士,能尽快入城歇息,在下在此,先代他们向宁南侯谢过了。” 左良玉哈哈一笑,从椅子上站起身,便对王德仁大声道“王将军,你这话说得见外了。本侯好歹也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怎么会不信不过跟随自已多年的老部下呢。况且这种事情,本是难有证据,又实难考证的。你也不必多虑,且在这客厅中多待一会,待本侯稍作调查,自会给你一个满意回复。” 王德仁哦了一声,脸上挤出笑容,心下却在紧张盘算,这左良玉这般说辞,那他心中,究竟是卖的什么药。现在的他,又要如何对自已开始盘查了解呢? 他正犹豫不决之际,忽见有名仆人,从客厅外快步行入,从自已身边擦身而过,一直来至左良玉身边。 王德仁看到,这名仆人,将嘴巴凑到左良玉耳旁,向他急急地低语了数句,左良玉顿是脸色大变,眉头亦紧紧皱起。 仆人退下后,左良玉刷地扭过头来,两道目光有如两把尖利的刀子,直直地戳在王德仁的脸上。 王德仁心跳如鼓,脑子有如一个加速旋转的螺盘,他在心下不停地猜想,那名仆人到底对左良玉说了什么,才让左良玉这般神情骤变。 莫非,是自已向唐军投降一事,已被那名仆人,密告给了左良玉?难道,现在左良玉已知晓了自已的计划了么?若是这般,自已又该如何是好…… 王德仁想到这里,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一时间,头脑一片混乱。 这时,椅子上的左良玉,又缓步起身,然后从高阶上下来,向王德仁走近几步,才默然站住。 他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向王德仁缓缓说道“王将军,刚才家仆来报,说现在院中那二十名护卫皆是生疏面孔,众人皆未见过,根本不是往日跟你的那批护卫,这,却是何故啊?” 王德仁听到这话,心下如遭大锤猛击,他望着左良玉那骤然冷厉的眼神,一时间,嘴巴瓮动着,却说不出甚话来。 “怎么了,王将军,怎么不说话,你给本侯好好解释一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左良玉目光如刀,神情愈发峻厉。 王德仁脸上努力挤出笑容,说话的声音却有点磕巴,他颤声回道“宁南侯,这批人,确实不是我先前那批护卫。因为在麻城这半年多时间里,在下亲率部众,与唐军反复厮杀,身旁护卫或死或伤,几乎损失殆尽。在下不得已,才重新提拔新的亲随护卫,故而这些人,宁南侯与各位皆从未见过。若宁南侯不信,可亲去审问这些人,便知情况如何。” “哦,是吗?”左良玉眼珠一转,便向旁边的军兵喝令道“传本侯之令,速速速那二十名护卫上堂来,本侯要亲自审问。” “得令!” 很快,客厅外的走廊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王德仁扭头望去,只见翁之琪与另外十九名由唐军假扮的护卫,正被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左军军兵,带到客厅之中。 王德仁与翁之琪目光对视的一刻,他的嘴角下意识地牵动了一下,神情中的紧张颇为明显。 王德仁的细微神情变化,被一直紧盯着他的左良玉牢牢看到眼里,原本就一脸犹疑的左良玉,眉头顿是皱得更紧。 他又上前两步,冲着王德仁大喝道“王德仁,你说实话,你与这些护卫,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一见他们,便如此紧张,你这般神情变化,如何瞒得过本侯!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本侯从此说来!” 王德仁听到这句逼问,额头冷汗涔涔而出,嘴唇更是莫名颤抖。 就在王德仁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复之时,唐军副镇长翁之琪大声喊道“宁南侯,在下正是王将军新提拔之护卫,宁南侯不认识在下,实是自然,今天我等亦第一次得见宁南侯,实是万分荣幸。” 左良玉将目光从王德仁脸上移开,直直地扎在翁之琪脸上,他冷笑道“这么说,你们真是他新招的护卫了?那本将倒想知道,你这番说辞,可有实据么?” “当然有。”翁之琪从腰间解下腰牌,便上前两步,向左良玉恭敬递去“宁南侯请看,这是王将军亲刻铭字的腰牌,请左帅验看。” 左良玉闻得此言,稍稍一愣,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拿起腰牌验看,说是迟,那是快,翁之琪他的右手刷地一声,从胸口的贴身内衣拿出了一把锋利的解首刀,有如一只暴起的猛兽一般,向前面的左良玉猛扑而去。 翁之琪这番变故,王德仁与客厅中的一众左军军兵,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他们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望向这猛扑而来的翁之琪,有如木头一般呆呆站立,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倒是那左良玉,不愧是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骁将,见到这番陡生变故,心下暗道一声不好,立即侧身闪避,那凌厉的刀锋,带着轻微的尖啸,从左良玉的左脸旁,堪堪划过。 左良玉闪避的方向,正是王德仁站立的一方,侥幸躲过这一击的他,还来得及发出一声喊,又一柄锋利的解首刀那冰凉尖锐的刀锋,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脖子。 出手的人,便是王德仁。 “别动!再动休怪我下手无情!”王德仁的声音,与他的表情一样,平静如水,却是杀意隐隐。 见到王德仁迅疾出手,其余的二十名唐军假扮的护卫,亦纷纷从胸口抽出解首刀,呈圆弧状将王德仁拱卫在圆心处。 直到这时,整个房间里的左军军兵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喝喊嘶骂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王德仁与一众假扮护卫,团团围住。 左良玉喘着粗气,额头冷汗直流,他艰难地微微转过头,用眼角余光望向后面挟持自已的王德仁,眼神里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神色。 “王德仁!亏本侯这般信重于你,没想到,你这厮早已背主忘恩,竟与唐军勾结,如今竟还在这里挟持本侯!本侯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提拔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辈!如今看来,你这厮倒是比那率军投降唐军的金声桓,更不要脸,更加无耻,更加卑鄙下流,更加忘恩负义!”左良玉厉声大骂,脸上的横肉直颤。 “哼!宁南侯,今番变故,俺心下亦是多有苦衷,也难在此一一尽述。事到如今,俺这般做为,亦是仅为自保,更是为了全军将士不能再继续白白送死。所以,宁南侯你虽对俺们有提携之恩,却也休怪俺翻脸无情。” 王德仁说到这里,右手中的解首刀却愈发加了力,紧紧地贴住了左良玉的脖颈。 “哦,那么说,你是打算在这里,取本侯性命了么?”左良玉依然声色俱厉,声音却是微微发颤。 “不,宁南侯,本将尚不想杀你,俺只想奉劝你,立即向唐军投诚,开门纳降,如是这般,当可保全你与城中军兵,乃至全城百姓之性命。若你真这般做了,俺相信,那唐王李啸,对于我这样的人尚能加以擢升重用,对于反正归来的宁南侯,更是会信重有加,提拔封赏。你要明白……” “住口!本侯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安可为那反贼李啸效力!你以为,本侯是象你这样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徒吗?”左良玉咬着牙说到这里,脸上却闪过一丝冷笑“告诉你,王德仁,你今天就是要把本侯的性命取了,本侯也不会向尔等反贼屈膝投降,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哟,是吗?看起来,宁南侯倒真是一位难得的忠义之辈了。”一直没说话的翁之琪,从一旁冷笑着插话过来“只不过,俺虽不才,倒是对宁南侯的过往之事,多有耳闻。你这厮从低阶军官起身,一路凭着杀了几路流贼,流过几滴鲜血的资本,骗得崇祯先帝的信任,才一直擢拔,直到最终成了这湖广之地的地头蛇军头。这般经历,真要细说起来,倒也没甚值得夸耀之处。” 翁之琪略顿一下,又紧接着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大明忠心效力,那好,俺且问你,当初流寇围攻京城,崇祯先帝紧急下旨召各路兵马入京勤王,你这厮又为何阳奉阴违,按兵不动,坐视崇祯先帝在京师中被流贼残杀屠戮?而我唐王李啸,在远征辽东,正与那鞑子决一死战之际,闻得京师骤变,却不顾千里之遥,立即统兵来救。相形之下,你部兵马,当时正处于于河南南部,与京师距离亦不算远,你纵有万般说辞,亦难辞其咎!说直白点,你这厮明明是不忠不义,窃得高位之鼠辈,却还把自已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好似千古忠臣一般,实是可笑又可鄙!哼,若是俺象你这般无耻作为还给自已脸上贴金,早就羞得要拿块豆腐撞死自已了!如何还有甚颜面,大言炎炎苟活于世!” 翁之琪这番声色俱厉的话语,说得左良玉脸色惨白,神情十分复杂,他待翁之琪说完,才颤颤回道“哼!当初之事,本侯亦多有苦衷,又如何可与你们这些反贼说得清楚!现在,本侯既落入尔等之手,亦是命数使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你等若想要强迫本侯投降,却是万万不能!” 。 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湖广既定,复图大西 见主帅从马上滚落于地,旁边的护卫连声惊呼,纷纷急急下马,迅速将他从地上搀扶而起,随后紧掐人中,左梦庚才悠悠醒转。 他用失神的目光环视众人一圈,却又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然后便放声痛哭。 一众护卫,以及全体左军,此时此刻,亦是人人脸现震怖之色,个个面容忧愁哀切。 唉,宁南侯左良玉都被唐军给砍了头,那么自已跟着这能力远不如其父的左梦庚,还能有何前途呢? 这样沉重的问题,压在每个人心里,让现场气氛愈发压抑沉闷。 嚓的一声,左梦庚拿出一把解首刀,朝额头狠狠一抹,一抹殷红立即弥漫渗出。 他举起右手,在脸上用力一抹,整张脸立即变成可怖的通红,配合他狰狞的表情,有如厉鬼。 “父亲,孩儿在此立誓,今生今世,不论付出何等代价,一定要砍掉李啸狗头,血祭英魂,为你报仇!” 山野之中,左梦庚的声音有如凄厉的狼嚎,久久回荡在山谷之中。 他虽这般痛彻喊叫,只是在心下,他知道报仇之愿,难抵现实残酷。 毕竟,仅凭自已这仓皇南撤全无根基的近十万兵马,现在根本就难与风头正盛士气如虹的唐军对抗,于今之计,只能在湘西南这一隅之地,凭着险峻的地势一边自守,一边徐图恢复,方为唯一可行之策。 于是,左梦庚在哭嚎了一阵后,只能十分无奈地率军继续南撤,准备撤到湖广西南的靖州一带,在这里扎根下来,休养生息。 旷野茫茫,这只士气低迷旗帜散乱的队伍越行越远,最终完全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武昌城被兵不血刃攻下,宁南侯左良玉亦被斩杀,这样的好消息,很快就被黄得功以飞鸽传信的方式,传到正在南京的唐王李啸耳中,李啸得到消息,心下的欢喜简直难以言喻。 好哇,现在左良玉一死,武昌重镇以及整个湖广之地,皆会落入唐军之手,这块华中地区最为膏腴的土地,终于牢牢地被自已攥在手中了,得到这面积广大地产丰饶人口众多的湖广之地,唐军实力将愈发增强,放眼四周,更无敌手。 李啸欣喜之余,立即下令,安排唐军各个部队,接下来的具体行动。 他下令,着刘国能的第六镇兵马,就此撤回江淮,分驻各个要点,以免大顺军乘虚而入攻入江南。毕竟江南一带,是唐军最关键的根据地,万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黄得功的第九镇兵马,则继续扫灭整个湖广北部的左军残余势力,要将整个湖广北部,全部纳入唐军治下。 至于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则是径从荆州直下湖广南部,将除了湘西南一带的湖广南部全部占据,绝不给左军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至于左梦庚的十余万兵马,他们现在据占靖州这样穷山恶水的险峻之地以苟延残喘,李啸决定,暂且放过他们,而把兵力用于更为重要与紧迫的地方,毕竟,可以预见左梦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对自已毫无威胁,暂且放他们一马,亦无不可。 而与此同时,李啸决定,在吸纳了大批的左军降兵基础上,扩编成立唐军第十一镇的兵马。 第十一镇镇长,由原唐军第二镇副镇长莫长荣担任,并兼任甲营营长,第十一镇副镇长,则由那手刃左良玉向唐军大表忠心的王德仁担任,同时由他兼任乙营营长,至于第十一镇丙营营长,则由在黄州城外向唐军投降的金声桓担任。 而莫长荣在担任第十镇镇长之后,其第二镇副镇长一职,由原先的第二镇丙营营长高杰担任,新任的唐军第二镇丙营营长,则由那率部在九江城下投降唐军的左军旧将郝郊忠担任。 李啸希望,在基本消灭了左军势力的前提下,大力重用象王德仁、金声桓、郝效忠这样的左军降将,从而争取人心,让这些降将知道唐军能不计前嫌知人善用,从而让他们心服口服,能更好地为唐军忠心效力。 当然,这第十一镇新编部队,其下属中低阶军官,也与其他唐军军镇的组建一样,皆是从唐军其余镇调入,并也同样在军中建立监抚司安全司等唐军独有的单位,以此方式,保证整只军伍不出现原则性偏差,实现李啸对军镇的强力控制。 按李啸的要求,这新编第十一镇兵马,全军皆在武昌编练,若是编练整备完成,便全军入川,以待下一步行动。 按李啸的构想,唐军在平定湖广后,由黄得功的第九镇兵马,据守整个湖广,主要防备北面的大顺军。 刘泽涵的第八镇兵马,则守备江西,以防备南边的郑芝龙部。至于现在湖广地界的唐军第二镇与第十一镇兵马,则准备全部入川作战。 等这两镇兵入到川东川南之际,再与唐军曾英部的第十镇兵马汇合,三镇兵马齐力合攻张献忠的大西国,争取在最迟一年时间内,将这个相对而言最为弱小的流寇势力,彻底消灭。 到现在为止,唐军已据占了山东、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川东这些古代中国最为精华的土地,拥有大量可供支配使用的人口。且各个地区业已连成一片,运兵调配皆十分方便。如果再加上其广袤的海外领地与人口,李啸的实力,在这个明末时代,已是首屈一指四顾无敌的存在。 雄兵在手,操刀必割,有了这样雄厚的实力与军力,接下来,如何消灭诸如鞑清、大顺、大西,以及剩余的弘光伪朝势力,便成了唐军的当务之急与重中之重。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扫灭群雄一统天下的时刻,终于就要到来了。 按李啸的构想,本要在消灭左良玉部的左军兵马后,全军合力,一鼓作气扫灭南明弘光伪朝,只不过,考虑到那南明弘光伪朝中,势力最大的郑芝龙部,因为有庞大的水师以及海外据点,难以骤灭,故暂时还只能从长计议。 当然,李啸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先放弃吃掉南明最为强大的郑芝龙部,而是先把其云贵与广西等地先行吞并。但是,鉴于这些省份,地势偏远,民穷地瘠,实际占领的意义并不太大,反而在占领后,前期要拿出相当多的兵力去占领,并且耗费相当多的金钱去开发,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是当务之急。 所以,李啸经仔细考虑,最终还是决定,暂且放过弘光残余势力,而去对那地盘最小,势力最弱,却依然野心勃勃,妄然四下扩张的张献忠大西国下手。 唐军席卷湖广,左良玉身死藩灭,其治下土地基本尽落于唐军之手的可怕消息,很快就传至大西国中。 听到这个惊雷一般的震撼消息,大西君臣人人震怖,大西国主张献忠,立即在原蜀王府,即现在的大西皇宫中,紧急召集群臣议事。 脸色阴郁的张献忠,默然环视下面一众低头无言的文武大臣,心头的烦恼,却是愈发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终于,还是他一声长叹,打破了殿中那死一般的寂静“奶奶的,真没想到,唐军在短短数个月内,竟能横扫湖广,如入无人之境,左良玉这厮数十万大军,竟是连战连败,分崩离析。更可笑的是,左良玉这怂货自个也被叛变的手下大将给砍了头,这,这真他娘的令人意想不到哇!” 张献忠说到这里,又恨恨地说道“唐军的战力,真他娘的强悍。想当初,俺派出六万精锐攻打川南,却反被唐军前后夹击,打了个大败而归,还折了我儿能奇,实实令俺心下万分痛恨!哎,你们一个个别伫站着象个棒槌啊,都他娘的给老子发表点意见,都他娘的说说自已的想法啊。” 张献忠此话一出,下面的文武群臣,很多人开始低低地交头接耳,一时间殿堂内嘈杂纷乱,象密集苍蝇飞舞一般的嗡嗡作声。 这些臣子中,神情最为难看的,便是张献忠的义子孙可望(现名张可望),他微微抬起头,怯怯地向张献忠望去,却发现张献忠那两道愤怒的目光,正直直地戳在他脸上,不由得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自从当日大败于叙州城下,六万精锐仅余一万余人逃出,且折损了义弟艾能奇之后,张献忠对孙可望这个表现如此无能的统军之将十分不满,在他带领败兵灰溜溜地回返成都后,盛怒的张献忠,立即下令要将孙可望推出问斩。 幸得一众大臣苦苦求情,说平东王孙可望虽有败军之责,但往日多有战功,不可因一战之败而治其死罪。且唐军战力强悍又太过狡猾,此战虽败,也非是孙可望一人之罪。更何况,在这唐军前后夹击的困难局面下,孙可望依然临战不乱,总算带回了万余残余兵马,也算是稍抵其罪了。 因为这一众朝臣的苦苦相劝,张献忠才最终免去孙可望一死,饶他性命。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张献忠下令,将孙可望仗打三十,并将他的爵位从平东王降为平东侯,同时罚银一万两,以示惩戒。 故而这段时间以来,孙可望与张献忠二人的关系,降到两人共处以来的最低点。孙可望背负败军之将的重大罪名,在朝堂上威望大降,成了群臣暗中讥讽的对象,他虽心下惭恨,却无可奈何,这段时间过得倒是郁闷无比。 “可望,你且说说看,以你之见,唐军接下来,会是如何行动,是是会对我大西不利啊?”张献忠瞪着眼珠,直视他躲闪的眼神,闷闷地问道。 孙可望见躲无可躲,只得硬着头皮答道“禀皇上,以儿臣愚见,现在唐军既已扫灭左良玉,吞并湖广,那接下来,其必会全力图川,进攻我大西国。” 张献忠眉头大皱“何以见得啊?难道说,唐军不去先把弘光朝给灭了,就想着先来图我大西不成?” “禀皇上,恕臣直言,现在的弘光朝廷,已没什么地方值得李啸再去占领了。”孙可望一声轻叹,低声回道。 “哦,你且详细说说。” “皇上,现在弘光朝廷,大部精华之地已失,仅剩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五省。这其中最为富裕条件最好的地方,为广东与福建两处,而这两省皆是那镇南侯郑芝龙的地盘,弘光朝廷名义其主,却根本没有染指这两省的权力呢。” “你且说下去。” “皇上,要知道,这据占两省的郑芝龙,虽然陆上力量不足,但其多年苦心经营,却有比李啸的唐军更为厉害的水师。所以,陆强海弱的李啸,与海强陆弱的郑芝龙,二者堪为互相匹敌的状态,都不敢在没有明显获胜把握的情况下,对方实施全力攻击。更何况,唐军自兴兵南下以来,郑芝龙部只求保住其自家地盘,并无兴趣与李啸在南明一争雌雄。李啸在南明内部攻城掠地,郑芝龙也只是一直处于观望不动按兵自保的状态。他唯一的举动,只是把那弘光朝廷从南京迁都到了福州,以便自已更好控制,成为其治下的一个随意操控的傀儡。他这般宵小心思,李啸自是看得十分明白。所以,唐军的军事行动,都是刻意不与郑芝龙发生冲突,二者在总体上,能保持了暂时的均衡与平静。这种状态,儿臣相信,对很可能还会继续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见张献忠听得仔细,孙可望继续道“可见,在郑芝龙无与自已争雄的心思后,那郑芝龙的地盘,暂时不会是李啸的目标。而其余的三省,广西、云南、贵州,皆是十分偏远荒僻之地,地瘠民贫,物产稀薄,这样的地方,得之不足以养兵,失之亦无关大局,实是鸡肋一般的存在。对于已然占据了中国精华之地的李啸来说,自是吸引力不大。所以,在下认为,对于李啸这个野心勃勃不知餍足的家伙来说,他接下来要用兵的地方,必定是南明之外的鞑清、大顺,以及我们大西了。而这三国之中,他最可能的用兵之处,便是我大西啊。” 。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上中下三条应对之策 说到这里,孙可望故意顿了一下,然后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张献忠的反应。 不出他所料,张献忠一愣,近乎下意识地回问了一句“哦,那你何以这般认为啊?” 孙可望躲开张献忠直视的眼神,心下却是忍不住一声长叹,又赶紧低声回道“皇上,恕在下直言,在这三国中,我大西国地盘最小,兵力最弱,有道是,柿子要挑软的捏,故可以想见,我大西国接下来,极可能会成为唐军重点进攻的目标。更何况,因为在下无能,在先前的叙州之战中,已折损了近五万军兵,大西国的兵力愈发不足,这些状况,唐军作为我大西的死对头,自是十分了解。故在下认为,唐军一旦平定了湖广,扫除了左良玉的残余势力,必定会集结兵力,重点进攻我大西国,此为必然之势也。” “平东侯,在下听闻,那左良玉之子左梦庚,率领鄂西左军十余万人,前去湘西南之处,凭借当地险峻之势以固守,只怕唐军想要消除掉他们,未必那么容易。”右丞相汪兆麟从一旁插话过来。 孙可望斜了这个以无能庸碌而闻名的右丞相一眼,冷笑一声回道“汪丞相,你可知道,现在的左梦庚,已是丧家之犬,他们前往那穷山恶水的靖州等地以徐图恢复,无钱无粮,想要恢复元气,谈何容易。可以预见的是,至少在五六年内,他们根本就无法再对唐军有任何威胁。所以,那唐王李啸对于这一小掫左军残渣余孽,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懒得再派兵继续攻击了。” 听到孙可望的回话,汪兆麟讪讪无言,而那张献忠却眉头大皱,不停地捋着那粗黄的胡须,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在整个朝堂之中,文武群臣又开始交头接耳,有如一片苍蝇齐聚,发出一片嘈杂的嗡嗡之声。 张献忠沉默良久,才又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忧虑与无奈,他绷着脸沉默了许久,才复向孙可望问道“可望,若唐军果真来攻,那依你之见,我大西接下来却该如何应对呢?” 孙可望略一思索,便大声回道“依在下之见,现在当有上中下三策可选,请皇上容儿臣禀述。” “唔,那你一一讲来。” “禀皇上,这上策,便是趁唐军正在鲸吞湖广暂时无法对我大西发动攻势之际,立即先发制人,抢先攻占唐军据守却兵力空虚的川东川南等地,从而抢得先机,在唐军反应过来之前,一举扩大疆土,建立牢固的防备与守卫。这样的话,我们抢占了先手,唐军在平定湖广后,再想入川来夺取失地,我军以逸待劳,又有川东川南诸多险峻要地可以据守,他们想要夺回谈何容易!更何况,我大西现在与大顺尚是联盟状态,完全不必担心大顺军会乘虚而入,故而我军全无后顾之忧,正可全力攻打川南川东,一举鼎定形势。儿臣认为,此计当为上策也。” 孙可望说到这里,目光灼灼地望向张献忠,脸上满是期盼神色。看得出,他是极其希望张献忠作出肯定答复的。 只不是,张献忠听完孙可望的上策后,却是依然眉头紧皱,低头沉吟,半晌不说话。 许久,张献忠才重新抬起头来,向孙可望闷闷地说道“你且再说说中策吧,俺想再听听看。” 孙可望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他想了想,便回道“皇上,儿臣的中策么,便是在唐军还未进攻我大西之前,我大西国当机立断,放弃西川,再与那弘光朝廷翻脸,抢先攻打明朝云贵之地,趁乱夺取云贵,以为立足之根本。若我军能在云贵立足,则可凭当地险峻关隘与地势,以逸待劳地挡住唐军进攻的步伐。而且,在下认为,唐军志在天下,对于云贵之地暂时不放眼中,在拿下我军放弃的西川后,应该不会再继续来进攻我大西。这样一来,便给了我大西充足的休养生息时间。等到唐军北上与大顺以及鞑清争夺天下之时,我大西在乘乱掩攻其后,必可一举挫败唐军,重夺西川,甚至进展顺利的话,整个四川地方,全被我军拿下,亦是完全有可能呢。” 就在孙可望轻咳一声,想要继续说出自已接下来的话语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右丞相严锡命插话过来“平东侯,西川乃是我军立国之本,安可轻弃!退一步来说,这西川一弃,将来我军进攻云贵不顺,岂非要被明军与唐军前后夹击,这形势可就万般险恶了,这可如何使得!平东侯身为皇上义子,又是国家重臣,现在临敌之际,竟说出这番话来,实令本相心寒啊。” “严丞相,这话怎么能这么说啊,你不明白本侯之意……”孙可望急急辨解。 “好了,不要再争了!这话就此揭过。”上面一直没说话的张献忠,又闷闷说了一句“可望,既然你已说了中策,不如把下策也给俺及各位臣僚说说,让大家一起来好好听听。” 孙可望一声轻叹,又斜了那一脸惶然插话过来的左丞相严锡命,便沉声回道“禀皇上,这下策么,便是紧急操练兵马,全力固守现在领土,以不变应万变。与时同时,立即修书给大顺,让他们在汉中准备一支兵力足够的机动力量,以便随时入援我大西国,防止我军万一抵挡不住唐军的进攻,还能有一个可靠的后援可用。当然,若这样行事,我大西到时必须要拿出足够的厚礼来向李自成表示诚意,若有必要,还需向其割让土地……” 后面的话语,孙可望犹豫着没有说下去,他用一种怯怯的眼神望向张献忠,发现张献忠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一张驴脸亦是拉得更长。 这时,整个朝堂之下,原本交头接耳的群臣都安静下来,空荡荡的殿堂里一片沉寂。 见张献忠沉吟不决,孙可望咬了咬牙,便向张献忠大声拱手回道“禀皇上,在下窃以为,这三策之中,还是当以选择上策为佳。于今之势,不是人图我,便需我图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与时间紧迫,已由不得我们还可再有任何等待与犹豫了。与其到时被动应对,不如趁现在唐军在川东川南兵力空虚之机,向其全力进攻,打败这些川地的剩余唐军,由我大西彻底地一统四川。到时后,我大西军再来从容应对唐军进攻,当为最佳之策。还望父皇不要犹豫,立即采纳儿臣之言,速速行动为要啊!” 张献忠绷着脸,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捋着长长胡须的他,脸色愈发难看。 张献忠表面默不作声,他的内心,却是极度的纠结与难过。 奶奶的,想想老子造反起来,纵横一生,在明朝境内席卷天下几入无人之境,平生未逢甚么敌手,却没想到,到了现在建立了大西国,成了大西皇帝之后,反而又遇上了李啸这个平生最难缠的对手。 这个李啸,先是在崇祯八年时,将自已在铁龙城下打得大败,还一举俘获了李定国,刘文秀,冯双礼这三员自己手下的得力大将。到现在,这三人,更是成了李啸军中中流砥柱般的存在,这运命造化,真真何以言说! 而最近的叙州之战,算是自已与唐军的第二次交手。大西六万精锐在此战中几乎尽灭,又折了义子艾能奇,只有孙可望侥幸带着残部逃出,这般惨败,于今想来,更是足令自已愤恨又无奈。 也许这个李啸,算是自已命中注定的克星了吧。 张献忠环视众人,又冷眼了一下孙可望那期盼的眼神,一声长叹,便缓缓道“可望,以父皇来看,倒是你这下策,颇有可取之处。” 张献忠的话语,让孙可望如遭雷击。 他木然地呆伫不动,嘴巴半张着,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之神色。而旁边的的一众群臣,更是人人张口结舌。 怎么回事? 向来杀伐决断无所顾忌的张屠夫,竟然会选择孙可望的下策,只敢乖乖地坐守城池,象只乌龟一般,再无向外出击或转移据地的勇气,这,这算怎么回事? 一时间,整个殿堂鸦雀无声,安静得如同一座坟墓。 张献忠见众人这般模样,当然知道他们内心是作何观想,于是,他环视众人一圈,便感叹道“各位,可是怀疑俺老张这般做法多有不妥么?告诉你们,以俺老张看来,现在这所谓的下策,实是唯一可行之策呢!” 众臣听到这里,皆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要听张献忠接下来却要说出甚话,那站在最前头的孙可望,更是全神贯注地聆听,一副十分投入的模样。 张献忠冷冷一笑,便道“先来说说可望所言的上策。是要我军立即发兵,去攻打唐军驻守的川东与川南。这般计策,看似颇占便宜,让我大西趁现在唐军兵力空虚,能趁虚夺占其地,但以俺看来,若我大西真这般行动,以举国之兵,全力攻打唐军这两处地方,却是十分凶险,前途莫测,实是断难行之。” “父皇,这……”孙可望忍不住急急插言,却被张献忠摆了摆手止住。 “可望,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军倾全国之兵,全力攻打川东或川南,真的会有你说的那般顺利吗?以俺来看,只怕未必。”张献忠皱着眉头说道“先前的叙州之战,唐军的第二镇兵马尚未入援,曾英部的明军尚未改编完成,但我军进攻叙州都是苦战许久,都未能攻下。现在,那曾英部兵马,已被改编为唐军第十镇,且已基本换装改编完毕,其战力已是大大提升,完全不可与当时同日而语。我军此番进攻,纵然比先前更有兵力优势,想要骤然攻下,只怕亦是艰难。纵是拼尽全力攻下川南等地,只怕亦是损失惨重,得不偿失,这般后果,可望你可曾考虑过么?” 张献忠说到这里,脸上便满是无奈之色“所以,就算一切顺利,我军想要拿下川东与川南,必定会遭受重重阻碍,损失与耗费亦是会大得惊人。而且,就算我军勇不畏死,血战攻下这些地方,必定也是大受损失,士气重挫,又如何可再来对付大举入川的唐军?这般结局,实非俺所愿见啊。” 张献忠说到这里,又是长长一声叹息“下面,俺再来说说中策。可望你说,要俺抛弃这立国之基的西川,全力南下,转攻云南贵州,这个计策,说实话,实在是不咋的。当然,如果只是与那弘光朝廷翻脸,撕毁与其签订的协议,倒还真不算什么,俺老张也根本没把那一纸协议当回事。而且,我军若去进攻这些地方,当地守备的明军,士气低落,装备差劲,粮秣更是极缺,那些地方确有可能被我军迅速攻下。但你们想过没有,我军就算攻下这些地方,必定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钱财去建设投入,而这关键的两项,我军现在皆不具备,那么就算我们顺利占领了这些地方,也形同鸡肋,并无甚太大价值。” 张献忠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而我等现在立国的西川之地,丰饶富庶,实是我大西立国之本,不到万不得已,如何可以轻弃!若是这富饶西川,就这样被唐军不费一兵一卒就顺利战领,唐军必会如虎添翼不可再制,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最愚蠢的资敌之举。而这云贵之地,地偏土瘠,民穷财尽,那兵力更多实力更足的李啸,都不屑于占领,我军放弃富饶的西川,转而拿下这些地方,又有何用?难道单凭地方险峻,就可以当饭吃么?俺更担心的是,我们前脚拿下这些地方,唐军接着便尾随攻击,我军立足未稳,民心未定,如何可抵挡其强力攻击,如何可与其长相抗衡!” 张献忠说到这里,脸上已是十分凝重,他环视众人,继续道“所以,以俺看来,现在唯一可行之策,便是可望所说的下策了。只有凭城固守,据关而战,再求大顺派兵来援,一齐携手拱卫西川,方为最佳的防卫政策。除此之外,实无他法了。” 。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唇亡齿寒 重兵往救 张献忠说到这里,堂中鸦雀无声,连掉根针在地上都听得到。 殿堂之上,文武大臣皆垂首肃立,半句话也不敢多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骄横狂暴的大西皇帝已然拿定了主意,他们再说任何话语,亦是无济于事了。 在这些人中,最为失望的,当是孙可望。这位现在张献忠手下唯一的一名义子,见到张献忠竟最终只采纳了自已的下策,心下是难以形容的失落与悲凉。只不过,他虽心下十分不满,却也只能在表面作出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 随后,张献忠下令,着左丞相严锡命为大西全权代表,紧急前往北京,去京城见那李自成,向其求援兵马。 同时,他令孙可望以及手下各名战将,去分守西川的各个要地关隘,复从成都各大府库中,紧急调配了大批军械粮草到各地。至于西川各地的守军,更是发足了先前的欠饷,另外每个人还得了数两开拔银子。可以说,为了迎战唐军,张献忠可谓下足了血本,下定决心要与唐军拼死一战了。 且说这大西国左丞相严锡命,自奉了张献忠之令,便立即启程,匆匆北上,风尘仆仆昼夜兼程地赶往北京。心思重重忐忑不安的他,一路跋涉奔行,总算还是一路顺利,就在半个月后,便到了北京城中。 入得城来,严锡命不敢耽搁,立即求见李自成。 此时,这大顺皇帝李自成,已然散了朝,正在御花园中垂钓游乐,他听到太监前来禀报,说大西国派严锡命来京城议事,原本要立即接见,但他转念一想,却先传下令,让严锡命他们先去驿馆休息。然后紧急先传自已最为信重的牛金星,来御花园议事。 牛金星匆匆赶来,见李自成正绷着脸,端坐在太液池边一块突出的巨石上,一副忧心忡忡又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觉心下一凛。 他略一思怔,便快步上前,拱手行礼,李自成摆了摆手,止住他这些无用的虚礼,便直入正题,将大西国左丞相严锡命来京城议事的消息,转告给他。 牛金星皱着眉头听李自成说完,脸上不由得泛起苦笑。 “牛大眼,你他娘的笑啥?你倒是跟俺说说,以你估计,那黄虎(张献忠外号)派这严锡命来我大顺京城,却是所为何事?” 牛金星一声长叹,拱手禀道“启禀皇上,这不明摆着吗?他们此番赶来我大顺京城,以在下观之,当是只为一事。” “何事?” “就是专程来此,求我大顺赶紧派发援兵,入援大西,得救艰危。防止李啸的唐军西攻西川,一举端了他的老巢是也。” 李自成嘴角咧了下,挤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哼,黄虎这厮,向来猖狂,往日更是多与我大顺摩擦争斗,可惜老子一直没空腾出手来收拾他。却没想到,如今这个心高气傲的混蛋,反过来向我大顺求援乞命了,倒是造化弄人。” 牛金星笑了笑,便沉声道“张献忠此举,说起来,亦是无可奈何。现在唐军灭了左良玉,鲸吞了整个湖广,可谓士气如虹,兵强马壮。不过,现在的弘光朝廷中,因那郑芝龙有强大水师,李啸估计暂不敢动他。而其余的云贵广西等地,地贫民瘠又地处偏远,唐军定不屑于去分兵占领。估计接下来,唐军的行动目标,便是要对张献忠的大西国下手了。毕竟大西国在这诸个势力中,力量最弱,地盘最小,唐军进攻大西,实是理固宜然。因此,张献忠现在,估计是极其忧虑担心唐军的下一步攻势,便是拿自已开刀,所以他不得不未雨绸缪,提前作好应对准备,倒也算是明智之举。” “哦,是吗?这么看来,那黄虎这厮,是要求我大啧派发援兵了。这样的话,那俺可不可以对他说,若要我大顺派兵,可否如当日左良玉割让河南南部一般,要他先割让西川以北之地,以表诚心呢?”李自成一脸皮笑肉不笑。 牛金星摇了摇头,低声道“皇上,在下倒以为,大西国与左良玉情况不同,当不必将条件定得这般苛刻。要知道张献忠现在的情况,看似兵戈不动,实际却是风雨欲来,危急万分。若再与其在割地之类事情上争执不休,则只怕我等商谈未定,唐军已一路攻到成都城了。到时候,我等岂非只是空欢喜了一场。更何况,张献忠所在的西川,与我大顺起家之本陕西紧密相连,互为倚靠,他若灭亡,则必是唇亡齿寒,我大顺接下来,定会成为唐军下一个攻击目标了,此为必然之势也。” 听了牛金星的话,李自成了脸色凝重了起来,他呐呐道“那这么说,可是我们大顺无偿援助黄虎这厮了么?那可不成,没有做赔本买卖的道理!更何况这厮向来与俺不对付,不狠狠敲他一下,俺心下这一关过不去。” 牛金星一声苦笑,又道“大王若是这般觉得,亦是人之常情。不过说起来,我军也确没有白白帮人,却丝毫不图回报的道理。以在下看来,大王可向他多求金银,令他提拱大批粮草,以及分发给士卒的开拔银子与抚恤钱财。这样的话,我军此番入援出征,倒亦不算吃亏。” 李自成点了点头,满意道“牛大眼子这话说得还有点道理。想来黄虎那厮为了保命,纵心下不爽,也必定会乖乖地全盘答应我军之番要求。” 李自成自顾自地说完,却发现旁边的牛金星一直低着头,一副脸带忧色的模样,不由得心下疑窦,便问道“哎,牛大眼,你这厮咋啦,这事你都说完了,明天俺便在建极殿召见严锡命等人便是。怎么你还这般耷拉着个脸,是何缘故?” 牛金星一声长叹,便拱手回道“皇上,恕臣直言,在下心忧的是,现在唐军如此势大,大西国已是岌岌可危,纵是我军及时派出援兵,只怕亦是难以保全张献忠这厮的大西国啊!” “哦?你为何如此高看李啸,难道说,这厮现在要扫灭天下,一统宇内不成?”李自成颇以为然。 令他没料到的是,牛金星竟然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启禀皇上,以微臣揣度,那唐王李啸,只怕确有此心呢。此人现在连得江南与湖广,几乎占了中华全部的精华地域,拥有了极好的土地与极多的人口,又有广阔的海外领地为凭依,这般雄厚势力,无论是满清,还是大顺,大西抑或弘光朝廷,皆是远不能及。有道是,操刀必割,这野心勃勃的李啸,手握天下强军,实力这么雄厚,环顾四海再无敌手,他若不动一统天下的心思,倒还真是不正常呢。” 牛金星稍稍一顿,又立即说道“以余观之,唐军的战略方向,必是先灭大西,再图大顺,最后全军挥师北伐,一举消灭塞外的满清,接着再回过头来,将那奄奄奄一息的弘光朝廷彻底扫灭,从而最终完成一统天下的壮举。如此一来,李啸的彪炳功业,虽是唐宗宋祖,亦远不能及。” 牛金星说完,李自成脸上的表情骤然僵硬,眼神更是十分复杂。他木然地呆坐着,仿佛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牛金星的话语。 “牛大眼,那你既这么说,我大顺岂非只能束手待毙了么?”李自成沉默许久,终于讪讪地回了一句。 “皇上,也不必这般悲观。当然在下愚见,亦不一定全部正确。”牛金星听到李自成话语不善,急急言道“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以在下观之,我军对于入援西川去救张献忠一事,一定要高度重视,全力应对,万万疏忽不得。就算大西国最终仍不免败亡,亦是尽可能地拖延其灭亡时间,让这大西国,成为唐军一块极为严重的消耗之地,让他们就算最终得到了整个西川,亦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想要接下来继续攻打我大顺,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那个能力。” 李自成目光灼灼,继续问道“这话倒是有理。那依你之见,我大顺当派多少兵马,前去入援方为合适呢?”、 牛金星长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回道“禀皇上,以微臣之见,至少要有二十万精锐兵马入川,方为合适。” 听到牛金星这话,李自成吓了一跳,他立即大声喊道“牛大眼!你他娘的满嘴胡沁!你要知道我大顺全国之中,不过仅有六十余万兵力,其中难堪一战仅能维持治安的地方兵力,便有近半之数。其余的可战精锐兵力,也不过二十余万。你这厮说出这话,可是把俺大顺的举国精兵,全部调派西川,去给那黄虎贼厮卖命么?你这厮真是混帐,到底是何居心?!” 牛金星一声苦笑,摇了摇头,才缓缓回道“皇上,微臣说过,西川之地,虽是张献忠的大西国治下,但它对我大顺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万万不可轻失。如果丢了西川,亡了大西,那我大顺将会如折一臂啊!只有保住了大西,才能保住我大顺,这唇亡齿寒的关系,大王你如何会不明白呢?臣不是说过么,哪怕大西必亡,西川必丢,也要让唐军在西川损失惨重,兵力大减,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再打我大顺的主意。皇上能如此用兵,方为良策啊,万望皇上熟虑之!” 听了牛金星这般苦心婆心的劝誎,李自成心下,有如吃了黄连一般苦涩,更有莫名的烦躁萦结心头,让他呈现出一脸扭曲的愤恨。 他娘的,真没想到,李啸这厮会这般难对付,非得自已下注血本,才可勉强与之一战,这样的事情,真真想想都让人感觉憋屈。 只是,若自已真的只是象征性的派一支部队前去西川,非但无法挽回局面,这数万人的兵马,也只会白白地给张献忠这厮作个陪葬,起不到任何作用。 想到这里,李自成忍不住一声长叹,他转过头来,眼神幽幽地望向旁边那紧张不安的牛金星,语气却是缓和了下来“牛大眼,那依你这么说,我大顺要调集全国精兵二十万,前往西川的话,那现在派往宣府北路,去与清军一道包围唐军第四镇金汤城的十余万精锐兵马,岂非只能尽数撤回?若是这般,那金汤城重围一解,唐军岂非又会重新为祸,乃至荼毒整个宣府了么?” 牛金星闻言一愣,便急急答道“皇上,事有轻得缓急,安得顾虑许多!现在这大西国危在旦夕形如累卵,倘不急救,俟其灭亡,必会悔之无及!那宣府北路的金汤城处,唐军第四镇孤悬塞外,兵力有限,纵得破围而出,亦是难以为祸太远。更何况,我军完全可以将外面包围的兵力,进行秘密替换。而且,金汤城外还有清军共同围城,城中的唐军不明虚实,必定不敢轻举妄动。恕臣直言,那进攻大西的唐军,可谓心腹之患,而宣府北路的第四镇唐军,实乃芥藓之疾耳!这两者,孰重孰轻,万望皇上细思!” 牛金星这番话语,十分肯切,李自成听毕,连连叹息摇头,却亦只能在心下同意他的观点。 狗入的黄虎啊!老子真是前世欠了你的,今生今世才要这样不惜血本地救你这贼厮! 哼,等到唐军败走,西川保全之后,老子却要再与你这厮另有一番计较,你就等着瞧吧! 李自成心下恼恨,将手中鱼竿重重一丢,便起身离去。他边走边丢给后面的牛金星一句话“你之所言,甚是有理。那就速速令包围金汤城的刘宗敏部撤回,全部派往汉中驻守。同时再暗中派遣普通部队前去替换,总之一定要做得隐密而不露痕迹。与此同时,再于国中其他地方,调集精锐兵马,同样全部调派汉中,给那刘宗敏配齐二十万精锐兵马,一旦唐军开始进攻西川,立即入援。” 牛金星一愣,立即回道“好!皇上英明!老臣这就去办。对了,那严锡命他们……” “就令他们明天来建极殿,把这事给好生谈妥。然后么,再打发他们速速返回西川,去给黄虎那厮回复便是。”李自成大声回答,便拂袖离去,再不回头。 。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 挣脱铁链的猛兽 次日,李自成便如前日约定,在建极殿中,正式地召见了大西国左丞相严锡命。 果不出牛金星所料,严锡命上得殿来,立即哭跪于地,声情并茂地向李自成哀告现在大西国的危急局势,哭求大顺紧急发兵,哪怕先入驻汉中,一俟西川有变,立即入援,亦是可以。 仿佛是为了强调危险局面,也可能为了烘托悲情氛围,严锡命在殿堂声连哭带喊,捶胸顿足,一副为国受难悲戚无比的模样,看上去,倒与当年申包胥哭秦庭差不多。 他这番表劲表演,让一众大顺文武臣僚大开眼界,人人皆在心里暗自夸赞,这位严丞相的演技,真真好生了得。只不过,在他终于把来意全部说完之后,整个朝堂中却是一片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 李自成心下冷笑,表面却装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便对严锡命大声表态“严丞相,快快起来说话。俺告诉你吧,你们的大西国主黄虎(张献忠),乃是俺的同年老庚,俺们的交情向是不错。当年一起造反时,也曾互助互帮,这份共患难的情意,俺老李一直记在心里。虽说这些年来,他与俺各自立国,在那两国交界之际有些摩擦,但总的说来,倒也未曾伤了和气。所以啊,你大可放心,黄虎有难,我老李决不会坐视不管,失了同盟之义与老庚之情。俺打算,立即派出精锐兵马二十万,入援大西,打败唐军。” 李自成的这番表态,让原本忧心忡忡生怕碰了一鼻子灰的严锡命,顿是大喜过望,他扑通跪地,急急叩拜言道“大顺皇帝果是重情重义,在下实是佩服之至!若果能速发救兵,必可救我大西于水火也。在下在此,先替大西皇帝谢过皇上了!” 李自成嗯了一声,又悠悠地说道“只不过,我大顺虽可派出恁多精锐,却也不是全无代价的。” “哦?皇上要何条件,尽可直言。”严锡命急急发问。 李自成淡淡一笑,便道“这个嘛,我大顺不图你西川土地,但我军将来的粮草军械,要全部由你大西供应,另外,还有开拔银子与抚恤银子……” “这是自然,何消吩咐!”严锡命听到李自成只说了这些条件,心下石头落地,未等李自成说完便急急回道“只要贵国能立即派发援兵,这些军械米粮,乃至开拔银两,以及各位将士的抚恤银子,皆是小事,自是全部由我大西国承担。在下可以打包票,贵军若到我大西,各类物资皆是优先供应,粮秣钱财更是会优渥给予,绝无虚言。” 李自成点点头,表示赞赏,随即又与严锡命谈了一些其他事项,接着便令史部尚书宋献策,与严锡命一道商谈具体的入援事宜。安排完毕,便让严锡命先行退朝。 按下来,一切行动皆如昨天牛金星的规划一般,宋献策与严锡命在商谈完具体的入援方案后,严锡命立即赶回西川复命,让张献忠吃个定心丸,可以下定决心凭城固守,不至敌兵未至,先生内乱。 随即,牛金星立即派人传令,让刘宗敏将围困宣府北路金汤城的十余万大军撤回,全部开往汉中,同时又在全国范围内,紧急调派精兵,准备尽快给刘宗敏凑齐二十万人的入援兵力。 当然,唐军所在金汤城,也是如牛金星安排,悄悄安排战力差劲的普通部队前去紧急调防,顶替那些撤往汉中的精锐围城部队。从而以这种方式,至少在表面上,维持了庞大的围城兵力,让城中的唐军不敢轻举妄动。 李自成的这些动作,看起来无人知晓,十分周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在暗中,他这这些安排,早被唐军安全司的密探侦知,悄悄而迅速地回报给了李啸。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关注时局,一直在倾心研究如何入川攻打张献忠大西国的李啸,听到这番密报,不由得沉思起来。 看起来,张献忠这厮,还是颇为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从而提前作出了应对措施呢。张献忠与李自成的这番互动,倒是把自已即将开始的入川攻击计划,给彻底打乱了。 如此一来,敌情一变,自已原本计划进攻西川的计划,也要相应地改变了。 李啸想了想,便立即召见自已那两名最为信得过的谋士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请们前来乾清宫中议事。 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在李啸起兵南下时,原本俱留在山东,后因江南平定,山东更是无事,李啸身边又急需参谋,便把他们二人从山东调到南京,跟在自已身边,随时参赞谋划。 二人一得李啸之令,立即匆匆赶赴宫中。入得殿来,李啸立即将这番密报消息,统统告之这两名最为信赖的谋士。 “现在情况这般变化,却不知二位对这局势有何见解,但可直言。” 听了李啸的求问,姜曰广率先发言“唐王,若张献忠与李自成真是这般行动,对于我军来说,倒也并非坏事,反是得到了一个极好的破局良机呢。” “哦?居之,你可详细说来。” 姜曰广清了清嗓,便朗声回道“唐王,你想想,李自成为了保住张献忠这个唇齿相依的伙伴,能这么不惜血本地从国中调派精锐军兵前去援救,其数量又多达二十余万,那就是基本将其国中所有的精锐,尽皆调往汉中一带了。那这样一来,张献忠的防卫确是巩固,但对于大顺朝来说,却无异于是拆东墙补西墙,其国中防备必定大为空虚,这便给了我军一个极为有利的可乘之机啊。说起来,他们这样做,简直就是给我军这头凶猛野兽,一个极好的挣脱铁链的机会呢。” “居之说的是,学生亦如是观之。”陈子龙插过话来“现在李自成与张献忠二人,皆是认定我军必会全力进攻西川,从而未雨绸缪,提前作好防备。他们二人这般做法,倒亦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他们不会想到,在我军雄厚的经济实力支撑下,我军的安全司已然对其深度渗透,他们这般行动计划,已尽被我军侦之。这样一来,我唐军便全面占了主动,正好可以趁李自成调动其中国精锐兵马之机,反过来先给大顺一个迎头重击。” 陈子龙说到这里,眼中闪出熠熠光彩,他稍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唐王,依在下来看,李自成若要调动其国中恁多精锐兵力,一齐前往汉中,那可肯定的一点就是,他们现在用于围困金汤城的兵马,必定要全部撤走,调往与西川相临的汉中,随时听候调用。与此同时,为了防备我军发现城外异状,肯定也会从国中其他地方,调集大批普通兵力,悄悄前往金汤城替防,继续摆出重兵围城之态。这般行动,乃是必然之举也。“ 李啸这时也听明白了,他笑了笑,又立即问道”那卧子之意,可是要令我金汤城的唐军第四镇兵马,乘敌军换防之机,攻破那些围城的敌兵,一举打破这长达大半年的包围状态么?“ ”正是此意。“陈子龙脸上闪出兴奋之色“以在下之见,现在敌兵换防,那些新换上来的普通顺兵,根本就不是我唐军的对手。如果我们能在其换防后,就向这些新换防而来的敌兵,发动迅猛而突然的攻击,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击溃那包围了大半年的敌兵,如此一来,金汤城之围必解,整个宣府北路,都瞬间盘活。” 陈子龙刚说完,姜曰广亦是点头道“卧子说得是,破局之眼,便在金汤城处。但学生却以为,我军可耐心等敌军皆撤到汉中后,同时那些替防的城外敌兵,都是麻痹不堪军心解怠时,再来发动攻击,效果当会更好。” 李啸点点头,眼中一丝亮光一闪而过,他沉声道“二位所言甚是。本王打算,再将金汤城的唐军进一步扩编,成立唐军第十二镇兵马。让金汤城之处,共有第四镇与第十二镇两镇兵马,从而以更充裕的兵力出城作战,争取一举破敌!” 听了李啸雄心壮阔的计划,陈子龙姜曰广二人皆是十分振奋,接下来,三人开始商量讨论第十二镇的主要将领人事安排。 最终李啸决定,让唐军第四镇副镇长刘文秀,担任唐军第十二镇镇长。原唐军第四镇丙营营长祖大寿,则顺位接替刘文秀的第四镇副镇长之职,其丙营营长一职,则为原吴三桂手下大将胡国柱。 第十二镇副镇长,为去年投降过来的吴三桂,第十二镇丙营营长,为当年跟随高杰叛逃过来,然后在唐军中从基层干起,已然一路提拔为总长的吴胜兆。 同时李啸决定,鉴于宣府北路的金汤城,孤悬塞外,与唐军的主要地界并不相连,金汤城中各类火器装备怕是不足,故新成立的第十二镇兵马,暂不大规模换装,到时出城出击之际,还是由唐军第四镇为主,第十二镇为辅,如此方为稳妥。 接着,李啸说出了一段让陈姜二人,皆是十分惊讶的话来“二位,以本王看来,我军若要出城攻击,倒是不必先打那些替防的顺军,反而应该集中兵力,先行击灭城北的清军!我军此战,不但要彻击溃那些替防的大顺军,如有可能,更要把那些围城的清军,首先一举消灭!” 听了李啸的话,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俱是一愣,陈子龙急道“唐王,城北的清军,尚有五万之众,由老将阿巴泰统领,我军纵然新立一镇,这两镇兵马加起来,除却辅兵,可用之兵,亦不过六万余人,如何可一举将城外的清军给统统消灭呢?更何况,若是我军出城攻击清军,若万一与清军战成胶着之态,那围住城南与城东的大顺军闻讯赶来支援,我军岂不是要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这样的风险,怕是太大了些。” 姜曰广亦是一脸担心“唐王,卧子的话颇有道理。我军久困城中,许久未战,若一出城作战,就与战力最好的清军对战,只怕真的一时难胜。真到清顺两军联手,将我军陷入内外夹击之中,只怕真的会有不可测之危险呢。” 李啸微微一笑,眼神中却有说不出的坚定“二位,你们可知道,城中的我军守兵,这大半年以来,并不是白白地在城中死守,而是已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到现在为止,金汤城三处城门之下,皆是暗中修建了大量的地道,以便守军可以随时突出城外进行攻击。这般出城攻击,必然让外面的敌军大惊失色,完全失掉应对的章法,从而使我军的攻击,达到最是出其不意的攻击效果。这些秘密发掘的地道,也是我军最大的底牌所在。” “只不过,因为先为城外守军皆是精锐,数量又多,城中的兵马才一直按制不动。现在城外的顺军兵马替防,所来者估计皆是其国中新募的没甚经验的新兵,其战力远远不能与先前那些百战老兵相比,更何况,我军要等他们逐渐麻痹后再开始进攻,这样原本的精锐又已远调汉中,根本就再来不及救援。我军此时出城攻击,这般突然行动,将会完全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啸顿了下,继续道“若按二位的意思,我军首先出城攻击顺军,你想过没有,顺军兵力众多,又分散于城南与城东,纵然多为新兵,纵是我军发起突袭,只怕亦难以在短时间内,就立即打退这些围城的大顺兵马。而得知消息的清军,必定会立即赶来救援。若是这般,才是我军可能会面对的最大危险,也是本王最为担心的地方。” “相反地,若是我军首先出城攻打清军,那城东城南的顺军,因为皆是新兵,经验不足,很可能先是慌乱一阵,好不容易才能匆匆组成军旅,赶赴城北救援。而清军被我军突然袭击,必会被牢牢压制,完全无法接应前来的顺军部队。那这样一杰,就算那些乌合之众一般的顺军赶来救援,又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呢?” 。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 夜袭出城,集束烧营 李啸说到这里,目光灼灼,神情坚定“只要这城外的清军一灭,那些前来救援的顺军,极可能会在极度的惊恐中自我溃散,我军再乘胜追击,追亡逐北,将这帮乌合之众全部消灭,则金汤城之围必解,整个宣府北路便全部盘活了!” 李啸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欣然之色,又道“为了配合金汤城的破围行动,本王还将令西川的第十镇兵马,作出向西进佯攻的态势,从而加剧敌人的误判。让李自成心下恐慌,将金汤城的围城兵马,全部尽快派往汉中,以便我金汤城兵马得以尽快突围。” 陈子龙与姜曰广站起身来,齐齐道“唐王英明,我等皆听唐王安排。” 三天后,金汤城中主将段时棨收到了唐王李啸的飞鸽传书,得到消息的他大喜过望,立即开始按李啸的吩咐开始行动。 金汤城中,成立新编第十二镇兵马,人员调配,组织构建,招募新兵,吸纳先前降兵,疏通地道之类工作,皆是有条不紊地展开,整个城池一片忙碌。 与此同时,段时棨密令城头的守兵,严密观测城外敌军动向,一旦有变,立即禀报。 二十天后,有城头守兵来报,说现在城外的敌兵,已是多为生疏面孔,每日操练的阵伍也参差不齐,完全没有先前那股久战之旅的悍锐之气。 金汤城主将段时棨,心下不由得暗叹李啸对时局的精准把握,不过,他依然谨遵李啸的叮嘱,又耐心地等待了整整一个多月。 此时,以唐军第四镇选调官兵为骨干,以当日祖大寿部与吴三桂部降兵为主力兵员,以及少数新募的城中新兵所组成的唐军第十二镇,也已初步练编完成。 守城主将的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知道,一直忍耐沉默到现在,机会终于到来了。 他迅速下令,全军按当日唐王所定计划,准备出城攻击。 整个计划为,全军于子时,两镇兵马一齐出城,其中,作为攻击主力的唐军第四镇兵马,从地道潜出城外,一路杀向正在酣睡中的清军,力求将清军一举击溃。 而作为辅助攻击的唐军第十二镇兵马,则是打开北门,全军尽从北门突出,作为预备队投入战斗,他们的主要任务,并不是直接与清军交战,而是防备在唐军第四镇兵马全力攻打城外清军时,能尽力挡住后面包抄而来的顺军士兵。 计划既定,唐军立即开始秘密而迅速地准备,到了子时,那通往北门的三条地下隧道中,已是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唐军军兵,很多人手中高举火把,把整个地道照得一片通红。 全身甲胄,一脸严肃的唐军第四镇段时棨,在向全体唐军第四镇军兵,讲完一大通激励话语后,见时辰已到,立即喝令全军突出,一齐从隧道中杀出城去。 唐军第四镇从隧道出击时,第军第十二镇兵马,亦同时做好了准备,由镇长刘文秀与副镇长吴桂统领,齐集在北门之处,准备一到城外开始交战后,便打开城门,乘着夜色向清军全军突击。 说来也巧,现在这初秋天气,塞北之处,本是天干物燥,天气愈发清冷的时节,现在深夜时节,竟是难得地飘起了濛濛细雨。 天时作美,让唐军的这番进击,更具突然性。而远处的清军营地,更是一片寂静。 城外的清军,总共分为三处营地,互为犄角,呈品字形,以为互援之势,三处营地中,中营兵马最多,约近两万,其余两营,则分别驻屯了一万余人。其中前突的中营,由主帅阿巴泰据守,左营主将为其子固山额真岳乐,右营主将为老将一等甲喇额真图尔格。 城外的清军,原本有五万之众,但因为清廷在见到这样的围城之战,堪称遥遥无期,故决定,将其中最为精锐的的一万余满洲军兵撤回国内。只留言了约五千余名满洲兵,五千余名蒙古兵,两万余名汉军,总共四万余人继续围城,保持对金汤城的高压态势。 清军悄悄地削减围城兵马,看似略占便宜,但他们绝不会想到,调走这一万余名久经战阵的满洲精锐兵马,会给即将到来的战斗,带来怎样不可估量的影响。清廷的最高统治者摄政王多尔衮,若是知道这个细雨蒙蒙的深夜,唐军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出城来袭,一定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虽然这历时大半年的长期围城,均是无事,但为稳妥起见,阿巴泰传令,诸如军械粮草等后勤重要物资,皆驻屯在后面的左营与右营,中营则为纯粹的战斗部队,每个营间隔约二里,以保持充足的活动空间。 清军统帅阿巴泰满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已只要就地屯驻,一直这样保持围城状态,便可安然无事。只要待到城中粮尽,便可与顺军一道,三面合力围攻金汤城了。 阿巴泰万万没有想知道,他的这般算计,自以为安稳无差,结果却是在这样一个他根本想不到的时间里,唐军竟然出城进攻,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被雨水濡湿的斑秃草地,突然有了动静,一块块草皮被悄悄掀开,一群群有如鬼魅一般的唐军辅兵,率先从隧道出口钻了出来。 出得隧道,他们利用微弱的夜光为照明,凭着这段时间里,早已演练多遍的拆装训练,迅速而准确地组装拆成散件的小型投石机。同样,那随身带来的单兵震天雷,也早已每十个为一组,捆绑成束,准备投掷使用。 二十余架紧急组装好的小型投石机,在昏沉夜色间距排开,随即吱吱地绞拉盘弦,直到最紧绷之处,作好了投放的准备。 然后,立刻就有辅兵快步上前,将一捆捆集束震天雷,置放于拉下来的投盒之上。 “点火!” 滋滋的连声轻响,二十余根引火火绳,被立即点燃,随即,这些辅兵复用引火火绳,一齐点着了集束震天雷那拧成一股的引火线。 滋滋燃烧的引线,冒着幽蓝色的光焰,闪着细小的火花,有如魔鬼的獠牙在闪光。 “放!” 随着辅兵头领一声怒喝,二十余架投石机那被绞压到极致的绞盘,几乎同时松开,只听得喀喇喇一阵松弦声,那下压到水平位的投杆,嘎嘎地剧烈弹起,那引线烧了一半的集束震天雷,带着微弱的啸音,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向远处的阿巴泰中营,直扑而去, 暗夜之中,远处凭空出现的点点蓝火,虽在濛濛细雨中看不太清,其实已迅速引起了远处巡游的大顺军骑兵注意,只不过,惊讶至极的他们,才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哨声,那二十多枚集束震天雷,已然一齐投出。 “砰砰砰砰!……” 一枚枚集束震天雷,有如死亡之鸟从天而降,呼啸着直扑清军营地,这首轮齐射,因为暗夜之中无法很好瞄准,又有濛濛烟雨为阻碍,只有不到一半的震天雷击中的敌军营地。 饶是如此,这每十颗绑成一束的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依然极其可观,给了毫无准备的清军中营,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与震撼。 刺目的金黄色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血肉横飞的清军军兵,四下响起的连绵惨叫,熊熊燃烧的帐篷与营中仓库,让阿巴泰的中军营地,瞬间变成一片混乱又惨不忍睹的人间地狱。 说来也巧,其中一枚集束震天雷,正好击中了中军大帐的桅杆,喀嚓一声,将中军大帐上那高高飘扬的大顺军旗帜,给当中打断了。 也幸得是打在这旗杆上,那集束震天雷才没有刚好砸在帐篷上爆炸,从而让正在酣睡的阿巴泰,得以侥幸保住小命。 最终这枚震天雷,骨碌碌地滚到离帐篷不远处,才猛地炸响,那弹头中密集的铁弹珠,制造成了一个范围极广的死亡区域,且把厚实的牛皮帐篷,击出一个个可怕的弹眼,而爆炸产生的余焰与高温,立即把阿巴泰所住的中军大帐,给迅速引燃了。 饶是如此厚实的牛皮帐篷,依然难挡唐军的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犹有多枚铁弹,顽强地透过厚厚的牛皮帐篷,尖啸着钻入帐内,立刻把一面正挡在阿巴泰的面前的护卫,击杀得血肉模糊。 刚刚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还未来得及起身的阿巴泰,被这名嚎叫着倒下的护卫,给溅了一脸的污血,骇得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立即厉声大声喊叫起来“怎么回事?外面是什么情况?!那么多巡游哨骑,怎么不来禀报,都他娘的是吃屎的么?!” 阿巴泰抹了一把满脸的血垢,冲着帐中离他最近的那名惊魂甫定的护卫,一迭声地厉声大吼。 那名护卫面无血色,一脸惊骇,他迎着阿巴泰凶暴的眼神,结结巴巴地说道“禀,禀贝勒,是有唐军出城袭营,他们在金汤城北门之外,投掷震天雷远程攻打我军,我军猝不及防,才这般被动……” “他娘的!你们难道是死人么?那还愣着干什么,立刻灭火,同时组织兵力,去把这些该死的投掷震天雷的唐军,给老子全部宰了!” 阿巴泰一脸暴怒,一边急急穿衣着甲,一边咬牙切齿地厉声大吼。 未等那名护卫说话,迅速穿好衣甲的阿巴泰,又一把抄起随身宝剑,快步离开火势越来越大的帐篷,急急向帐外跑去。 就在这时,又是二十余枚集束震天雷,呼啸着从天而降。 第二轮射击,唐军根据第一轮试射效果,及时调整了投射方位,故这第二轮齐射,那呼啸而出的集束震天雷,有如长了眼睛一般,基本全部投中在阿巴泰的中营。 连绵响起的爆炸声,几乎爆破阿巴泰耳膜,刺目的火光与腾空的烈焰,更有如魔鬼之花,开遍整个营地之中。 眼前的可怕景象,更是立刻让他呆住了。 他惊恐地看到,地面上,那些被炸得皮开肉绽的军兵尸首,横七竖八触目惊心,更有许多受伤的军兵,肢体不全地在地上打滚哀嚎。更有一些军兵,恰巧被阿巴泰看到,他们被震天雷击中,瞬间血肉横飞,只剩残肢碎骸,根本不成人形,浑身上下,更是烧得有如焦炭,一眼看去,惨不忍睹。 而再看远处,那一排排齐齐挨着的帐篷,已被熊熊的火势,烧成有如一条火龙一般,大批的军兵,正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急急救火,却根本于事无补。 眼见得主将阿巴泰,一脸发怔地站在已熊熊燃烧的中军帐外,一名脸上胡子烧得焦黑的牛录额真,急急上前,跪地请命。 “饶余贝勒!敌军接连火弹袭营,我军营地损失惨重。我军接下来要如何行事,还望大帅速速下令啊!” 阿巴泰听到他这般哀切急问,心下有如油煎,他强自镇静,立即大声喝道“传我军令,着营中全体作战兵马立即出动,以狮子搏兔之势,全力扑杀那些胆敢偷袭我军的唐军士兵,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斩成碎块!” “得令!” “其余辅助杂役人等,立即做好防备,已烧着的帐篷尽力扑灭,将未燃的帐篷全部收起,军兵散开退远,及时闪避,尽可能躲开火弹的攻击范围。” “得令!” “另外,紧急派人去通知左右两营,令他们尽快来援,同时做好防备,以免唐军偷袭!” “得令!” 清军到底是久战之旅,在这般大火熊熊的营地里,经过了早期的慌乱后,已开始回过神来,全军士卒开始披挂整齐迅速集结,一齐吼叫着杀出营去。 在清军阵伍中,两千余名骑兵一马当先,率先从已然急急搬开了拒马,收走了尖刺的军营中,疾速而出,立即向那些投放震天雷的唐军辅兵,疾扑而去。 就在这时,又是二十余枚震天雷呼啸着从天而降,准确地砸中了阿巴泰的中营。 更有一枚震天雷,十分凑巧地在营门口位置爆炸,将最后冲出营门,还来不及躲避的数十名骑兵,以及押尾后行的一名骑兵拔什库,给活活炸毙。 被唐军追尾轰炸,还未出营门就先折了许多骑兵,让原本意气昂扬的一众清军,立刻陷入了一阵小小的混乱。 。 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午夜决战 “混帐!不许乱!全体骑兵立即出战!” 见到首先出战的骑兵被一轰而乱,主将阿巴泰怒气填胸连声怒吼。 清军的整个出城队伍,在阿巴泰的连声喝骂中,才好不容易消除混乱,整个队伍重新恢复秩序整合队型,然后这一众骑兵才继续朝远处的唐军辅兵啸叫着冲去。 快行近到北门之时,原本的细雨濛濛已然停止,雨收去散,天空中有稀疏的星星在闪烁,一路前冲的清军骑兵们已然看清,树林中那些排成一排的投石机处,仅有数百名身着轻甲,甚至连武器都没带的唐军辅兵! 这些唐军辅兵,当他们看到清军骑兵冲来,顿是人人脸上显出骇然之色,很多人已开始下意识地后撤逃走。 唐军辅兵的恐惧表情与畏缩表现,愈发挑起了这些清军骑兵的浓重杀意,冲在最前的骑兵队长双眼充血,一脸贪婪的杀气,他挥刀前指,大声怒喝道“快!全军加快速度,一定要把这帮混蛋,全部给老子宰了。” 一众骑兵,顿时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他们象野兽一样高声啸叫着,朝着北门处纷纷后撤的唐军辅兵猛冲过去。 就在这时,令他们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惊讶地看到,从远处的黑暗中,有如变戏法一般,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而随着已方的迅速越行越近,他清楚地看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渐渐地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正与自已行进的方向相对,亦是快速朝自已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见到这茫茫夜色中,这突出其来的浩大唐军阵势,原本疾速奔行的清军骑兵顿是纷纷下意识地勒住了马蹄。他们勒住马蹄,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每个人的心,都是在瞬间就沉了下去,原本士气昂扬的阵伍,充满了莫名的恐慌。 清军骑兵们看到,在昏黑的夜色中,对面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自已后面的步兵军阵相等的一字长蛇阵,约有六千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随着唐军阵伍的走近,他们看清了,这唐军战阵中,其枪兵层数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沉默前行的火铳手队列,六千多名的火铳手,人人手持已然装填好了火药的燧发鲁密铳,跟着枪兵一路前行。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此时,骑兵部队不敢前冲,后面的清军步兵战阵已是快速奔近,指挥着清军战阵一路前行的清军统帅阿巴泰,见到这番变故,亦是既惊讶又愤恨。 “入他娘!没想到唐军这番夜袭,竟是早有准备,现在咱们可是狐狸没打成,倒惹了一身骚了,真真端的可恨!速令前冲的骑兵撤回,准备与唐军对决作战!”阿巴泰勒住马蹄,咬牙切齿地大声下令。 “得令!” 阿巴泰猛地又想起什么,又迅速对旁边另一名传令的巴喀什兵大声喝道“快!速速传令,唐军势大,让左营与右营快来救援!” “得令!” 让阿巴泰没想到的是,他派去的巴喀什兵尚在路上,前面的清军骑兵两侧,忽地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这一刻,这清军骑兵中所有的人,脸都几乎吓黄了。 原来,唐军早有预谋,知道这些清军骑兵见到唐军战阵迫来之后,极可能会就此遁逃,便兵分两部,一部随队前进,另一部包抄两侧,从而将这些清军加以全部消灭,不留孑遗。 两面夹击,迅如疾风,唐军骑兵这一下,这些猝不及防的清军,瞬间无路可逃。 未等这些清军骑兵拔马回走,唐军两部骑兵,如果暗夜里呼啸卷起的狂风,几乎同时杀至。 暗淡的月光下,两股各有两千余众的精悍骑兵,有如两股黑色锋利的箭头,前后夹击,把这两千来名清军骑兵迅速冲成两段,复将冲断的清军骑兵,牢牢包夹在中间。 一时间,清军骑兵惨叫连连,人仰马翻,迅速陷入崩溃。 冲着最前头的那名清军骑兵牛录额真,还未来得及说话,暗夜之中一柄凶狠的骑刀伸来,立刻噗哧一声轻响,猛地砍断了他的脖颈。 冲天的血柱,立即从颈腔激喷而出之际,这名清军骑兵牛录额真的脑袋,与身体仅有一点皮肉连着。象个孩童玩具一样耷拉下来,整个人立刻从马上倒栽而下。 最为凶猛的冲阵先锋与主将,被唐军一击而杀,残余的清军骑兵再无斗志,有如一群溃散的野兽,四下哀嚎着逃跑。 只不过,此时前后夹击的唐军骑兵,各自兜了个半圆阵,把包夹在其中的清军骑兵大砍大杀,已然杀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可怜那些左突右冲却无法突围的清军骑兵,除了数百人侥幸逃离外,皆被唐军登时杀尽,再无遗留。 远远地看到夜色中的已部骑兵,被唐军迅速设伏击败,阿巴泰的内心愤怒的几乎难以形容。 他娘的,唐军恁的阴险狠毒,竟能利用自已营中大乱的机会提前设伏,现在一举将自已中营的骑兵全部击溃,实是可恶得紧。 阿巴泰双眼喷火,牙齿咬得格格响,只不过,现在已部骑兵已溃,他纵是再愤怒,亦无可奈何了。 而在干掉了这部骑兵之后,两部唐军骑兵合二为一,并未对侥幸逃走的清军骑兵继续追击,而是径自返回本阵后部,与整个唐军战阵一起行动。 而原本准备后撤逃命的唐军辅兵,见到突袭自已的这八百名顺军骑兵已被自家骑兵彻底消灭,顿是士气大涨,开心不已。 他们再无顾虑,趁着清军骑兵溃走,其步兵战阵又未赶至之时,立即又开始重新装填投射,那一捆捆集束震天雷抛射得是既快又狠,几乎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真奔阿巴泰的中营而去。 阿巴泰的营地,火光冲天,爆炸之声遥遥可闻,情况十分骇人。 在唐军辅兵又抓紧时间发射数轮之后,整个清军中营,火势已然越来越大,高达数丈的火光冲天而起,整个中营营地几成一片火海。 整个营地中,数不清多少帐篷被烧毁,遍地都是被炸飞的残肢碎骸,到处都是濒死伤员的的惨叫,就连营口那些搬开的拒马,都燃起了熊熊烈焰,根本就无法再加以扑灭。 而那些留在中营之中,正奋力扑灭大火的清军辅兵与杂役,到了此时,已是近乎人人胡子与头发都烧得乌黑焦八,一脸薰得有如黑炭,模样十分狼狈。 他们痛心又无奈地见到,这营中那越来越大的熊熊火势,已是根本再无任何扑灭的可能。不由地长叹一声,颓唐地扔下手下的水桶,脸上的神情懊悔无及。 那遥遥回顾的阿巴泰,见到营中已是一片大火熊熊,那颗愤怒到极点的心灵,瞬间又充满了无限的悲哀。 完了,中营被烧了个尽绝,营中物资估计全部毁灭殆尽,自已的后路,倒是被彻底断绝了。 此时的阿巴泰忽觉内心泛起冰凉刺骨的感觉。 他知道,对面敌情不明,如果自已的清军兵马,不能抵挡住唐军的攻势,那这个凉爽的夜晚,可能真的要是他在人间的最后一夜。 自已先前的决定,太过粗疏大意了。 纵然岳乐与图尔格二人带着左营与右营的兵马及时赶来,那也极可能不是早已做好充足准备的唐军的对手。这样来,莫非大清这四万余兵马,尽是要葬身此地了么? 想到这里,阿巴泰只感觉自已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乱跳。 他立即下令“速速传我军令,全军就此停步,不再向前进攻。全军尽力散开,以避唐军震天雷攻击,等到左营与右营兵马到齐后,再一齐进攻!” “得令!” “另外,速速前去城东的顺军营地,通报唐军趁夜来袭的消息,让他们速速派兵来援,万不可迟误!”阿巴泰一脸焦躁之色。 “得令!” 接下来,清军依令行事,全军停止进攻,并且全军散开,都是在原地等待在援兵的到来。 只不过,清军停止不动,那阵伍严整的唐军战阵,却是依然步步紧迫而来。 此时,最前方的唐军辅兵已经全部撤回本阵,唐军的枪盾大阵,有如一长排气势凌厉的推土机般,向前平推而去。 统军大将段时棨目光灼然,一路行来,他紧紧盯着对面清军的动态,见到清军停在原地不动,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冷笑。 哼,清军骑兵已溃,步兵不敢再进,必定是在等待援军,那么,现在的自已,必须要迅速打破他们这番卑鄙而怯懦的算计。 在对面清军离自已阵前不过二百来步时,他一声传令,唐军阵中,立即响起了震耳的鼓声。 于是,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后面那些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快步前进,与枪兵共同守在盾兵的大盾之后。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口,都立刻瞄准了对面那些已然散开的清军步兵。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六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五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流寇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清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清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清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 第一轮射击,虽然在黑夜中完全无法瞄准,且清军又已完全散开,间距极大,却也至少造成了三百多名清军当场死伤,让清军阵形,立即出现一片混乱。 在清军阵型散乱,死伤一片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又造成了三百多名清军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那些站在最前面的清军军兵,人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突如其来的死亡,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阿巴泰,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这两番攒射中,还未有机会还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就消灭了自已六百余名军兵,唐军的火铳,还真他娘的厉害! 不行,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 于今之计,无法再继续等待援兵了,唯有主动出击,方可扭转危局。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阿巴泰脸色狰狞,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只要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 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 悔之无及 阿巴泰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重新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清军军兵,在这暗夜里继续前冲,要他们直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去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清军们瞪着血红的双眼,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大步向前猛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二百步的距离中,清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清军凭着人多,又是散阵出击,故无惧死亡,拼死前进,在又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代价后,终于顺利冲击到到了离唐军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 眼看前面的唐军战阵已近在眼前,清军心下一喜,他们挥刀舞枪,吼叫着向前冲来。这时,唐军阵中,那些已然撤至阵后,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冲上前去,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清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清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清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一千多名散阵冲锋的清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清军的耳朵,皆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清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一千多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清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六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清军,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人数多达千人的清军,彻底崩溃了。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阿巴泰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大批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在阿巴泰的强力镇压下,清军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剩余的清军,近乎完全是下意识地控制下,一路狂冲到唐军大盾前,这时,那些火铳手与唐军辅兵已全部退到阵后,大批唐军枪兵上前,补充了其空缺之位。 侥幸奔行到此的清军,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清军,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清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清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清军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清军的性命。 而清军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清军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清军兵力尚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清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清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清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清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不过,清军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他们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清军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清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清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清军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清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唐军两倍,却在这样冷兵器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阿巴泰,顿是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他来不及更多思考,立即厉声大吼道“全体后备白甲兵出动,分别冲击唐军两翼,把这些该死的唐军重甲步兵全部给俺冲垮!” “得令!” 阿巴泰这声令下,一千余名作为后备力量,也是清军最为精锐强悍的白甲兵,立即从本阵吼叫出动。 身着三层重甲,同样武装到牙齿的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挥舞着虎刀、虎枪、铁蒺藜骨朵等重型武器,准备凭着强悍无比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步全部冲垮击杀。 清军这些押阵的白甲兵一动,那边的唐军镇长段时棨看得真切,立刻手中令旗一招,那些击溃清军骑兵后,已在唐军两边待命多时,正闲得发慌的唐军骑兵,立即呼啸着对冲上去。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凌厉出击的唐军骑兵,有如暗夜里迅猛出击的死神,在白甲兵快接近唐军本阵的横行步兵时,迅速地与他们绞杀在了一起。 短兵相接,厮杀无情,一柄柄骑刀与骑枪,互相挥舞攻杀,一匹又一匹坐骑悲鸣倒下来,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 以骑冲步,这样的战斗,简直就是一场难得的享受。 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人马合重高达半吨,冲击力强悍无比,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那些只能步战的白甲兵强上太多。故在这样残酷而直接的战斗中,唐军骑兵,几乎在转瞬之间就占了上风。 大批的白甲兵被冲得纸片一般飞向天空,划出或长或短的弧线,重重地摔在地上,非死即伤,更有极多的白甲兵,被唐军骑兵撞翻在地,然后便被凌厉的马蹄,生生地将头颅或肚子啪啪地踩爆,惨叫声四下连绵,响彻这昏黑的夜空。 见到自家的押阵之宝白甲兵被唐军迅速克制,接二连三地不停死伤,阿巴泰十分恼怒,心下更是莫名的悲凉。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仗! 已方兵力本不战优,对方又是全军突袭,使得自已完全处于劣势,这样继续打下去,只怕自忆已有全军尽覆之忧啊。 可恨的是,到现在为止,左营与右营的援兵犹然未至,至于顺军的入援兵马,更是不知何时方可抵达。现在战况如此激烈,却只有中营这一万余人的兵马在苦苦支撑,这般局面,复能维持到几时。 而在阿巴泰内心忧惧,不知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之际,唐军阵中,又是那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响起,阿巴泰惊讶地看到,从远处的金汤城北门,是轰隆一声打开,复从其中杀出了大批的唐军兵马。 天杀的,真没想到,唐军在现在大占优势之时,竟然还留有后手与杀招。 看起来,唐军是存了欲竟全力之意,要把自已这股兵力给全部吃掉呢。 看起来,到是自已低估了唐军的决心与战力,本以来他们只会困守城中毫无做为,却没想到,他们一直在积蓄实力,整备扩充兵马,最终在今天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夜晚,给自已来了个突然袭击,生生给自已打了个措手不及。 唉,要是自已先前不那么轻视唐军,不那么充满了莫名的自信,不曾轻率地统兵出击,而是先与左营与右营合兵共抗唐军,也许现在的局面,当完全不会如此被动而危险。 阿巴泰心下懊悔无及,只感觉从脊背上一股刺骨凉意腾腾而起,直贯入脑,将他几乎冻僵。 怎么办?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这时,阿巴泰旁边一名副将模样的人,一脸犹豫地向他试探问道“贝勒爷,唐军之势如此之大,依奴才之见,不如赶紧回撤,去与左营与右营会回,方为保全之策啊!” 阿巴泰闻言苦笑,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我军与唐军正战成胶着,纵是想撤,又谈何容易!只怕这边鸣金声一响,我军立溃矣!事已至此,复能何为,唯一之计,便是寄望于我军崩溃之前,左营与右营兵马能顺利赶到吧。” 就在阿巴泰连声感叹之际,唐军的第十二镇兵马,已如出山猛虎一般,迅速地分成两部,径直向正胶着对战的战场疾冲而来。 任何人都可轻易看出,唐军这第十二镇兵马这般行动,就是想把那剩余的一万余名清军给全部吃尽,不留孑遗。 而在这些出城兵马中,又有一只约有两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绕过正在凶猛交战的唐清双方,一路呼啸着径向着阿巴泰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贝勒爷,唐军正直奔我等而来!”旁边的副将一声凄厉的叫喊。 远远看到这股唐军凌厉冲来,阿巴泰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完全的一片空白。 。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 掷杀阿巴泰 就在这十分危急的时刻,旁边的副将又大叫起来“禀贝勒,后面我军的左营与右营,似乎一起赶来了!” 阿巴泰扭头望去,果不其然,远远可见两路长长的火把,正一路逶迤向自已快速行来。 原本心情低落到极点的阿巴泰,顿时有如打了一针鸡血一般,双眼之中灼灼放光,满是希望之色,他厉声大喝道“很好!援军一至,我军当可与唐军继续对抗下去了!全军听令,不可退却,拼死也要挡住唐军的进攻,等待援军的汇合!” 很遗憾,阿巴泰此番鼓劲,并未取得预想中的效果。 唐军战阵中,那些从城中突出唐军第十二镇兵马中,那些原本要直取阿巴泰的唐军骑兵,同样看清了远处有敌军忽有大批清军援兵前来,故他们立即采取了第二套行动方案,全体骑兵急急转弯,一边兜转,一边重新聚合成唐军惯用的楔形战阵,转而直接冲击清军战阵中最为薄弱的后部。 这楔形战阵中,前面的楔尖之处,皆是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这些奔跑冲击的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前后受敌的纯步兵清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加速!冲锋!冲击! 马蹄隆隆,疾速奔行,那粗大的黑色楔尖,有如一把锋利而炽热的刀瞬间捅入一团稀软的黄油之中,无数清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清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清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清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万余人的清军步兵,在四面围击的情况下,又遭到了从背后袭击的凌厉一击,登时全部崩溃了。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再无任何战心与士气可言。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清军仓皇后撤,唐军主帅段时棨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原本刻意保持的枪盾战阵瞬间散开,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溃逃而去的清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清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清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唐军枪兵杀得性起之际,那冲出一条血路阵的唐军骑兵,又拔转马头,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掉头纷乱逃跑的清军阵中。 这样凌厉的追杀,让遍地溃散的清军瞬间变成了可以随意捕杀的猎物。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汹涌而来的唐军的骑兵与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万余兵员,竟在唐军这番凌厉的背冲之下,就走向了彻底的溃败,阿巴泰心痛如刀绞,却已回天无力。 可恨啊,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此时的他,已然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茫茫夜色下,漫坡遍野溃逃的清军军兵,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阿巴泰知道,现在唐军气势如虹又兵力众多,就算自已的左营与右营能尽快赶至,只怕亦是无能为力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已本想利用左营与右营来援的机会,好好地赌一把,想重新结阵自保甚至战胜唐军,现在看来这般做法,更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如果自已能早点下能撤退的命令,能在唐军发动背冲之时就令全军退回,那么就算多有损失,也不会落到全军崩溃任人屠杀的地步。 可怜手下这近两万人的清军军兵性命,就在这个昏沉的夜晚,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清军中营的军阵既溃,那唐军接下来的目标,自是远处那逶迤而来的清军左营与右营兵马,对于这一点,阿巴泰自是十分明晓。 当然,在与这两营兵马交战之前,唐军首先要解决的,便是清军主将阿巴泰。 就在阿巴泰彷徨无措之际,两千余名唐军骑兵,以极其凶猛的态势,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向他冲来。 见到暗夜之中,唐军骑兵有如野兽一般冲来,阿巴泰自知大事不妙,立即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阿巴泰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阿巴泰,纵马疾速逃走。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以飞鹞子轻骑为主的这两千名唐军骑兵,纵马疾驰,迅速地追近了阿巴泰部的一众护卫骑兵。刀砍枪刺,凶狠追杀,连绵的惨叫响起,人喊马嘶地掉下马来。 阿巴泰纵马疾驰,根本不敢扭头望后面,现在的他,一心只想尽快逃过唐军的追杀,去与那越来越近的左右两营汇合。 一根凶猛袭击的骑枪,嗖的一声急掷而来,终结阿巴泰这个卑微而急切的梦想。 这根飞掷而来的骑枪,在月光下欢快地鸣叫,穿越过了成群阻挡的护卫,极其准确地捅穿了阿巴泰的后颈,那凌厉的枪头,复从他前颈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贝勒爷!” “主子!” 在旁边的护卫连声哀唤之际,阿巴泰大张着嘴巴,嘴里嗬嗬连声,他下意识地艰难抬起右手,似乎想把那插入后颈的长枪拔出来,只不过,他那颤抖的右手只是微微抬了抬,便在马上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掉下马来,淹没在一片密集的马蹄中。 一片黑暗中,阿巴泰忽然感觉自已变得很轻,往事一幕幕如露如电一般在他眼前闪现,从孩提时期,到少年征战,到统一女真,到入侵明国,到征伐朝鲜,到与唐军征战于这金汤城,所有的过往,好似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渐渐地,他觉得自已在一片黑暗中越飞越高,四散分离,终至彻底消逝,不留一丝残痕。 主将一亡,手下自是人心溃散,原本一路朝着援兵奔去的一众护卫骑兵,顿是再无心气,只求保命,他们象一群溃逃的野兽一般,四散奔逃,全无秩序,每个人都是猛磕马肚,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迅速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原本紧紧尾追的唐军骑兵,见他们忽地四散奔逃,且逃脱速度如此之快,顿时皆是知晓,现在那清军主将必定已亡,这些尾追的唐军骑兵,顿时发出一阵野兽一般的密集欢呼声。 他们又象征性地追杀了一阵那些溃兵,便拔马回转,不再继续追赶,转而继续去猎杀那四散奔逃的敌军溃兵。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清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清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七千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段时棨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数千残存清军的投降,这场激烈的战斗,暂告一段落。 至此,近两万名清军中营兵马,仅有约两千余人侥幸逃得性命,另有七千多人成为唐军俘虏,其余的一万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唐军主帅段时棨,亦是一脸笑容,他立即下令,要全军继续出击,直扑那已然两营合一越行越近的清军入援兵马。 就在唐军一路疾进之时,早有溃兵飞奔至清军的两营合兵面前,随即哭拜于地。 “禀二位主子,饶余贝勒,他,他……”这名溃逃回来的护卫骑兵,带着哭腔说不下去。 “他怎么了!我阿玛到底怎么了?!”固山额真,阿巴泰之子岳乐见他这副模样,心下顿是极度揪紧,连声怒喝。 “禀额真,贝勒爷在撤退之时,被唐军飞掷的骑枪扎穿了后颈,掉下马来,当场牺牲。因为夜里黑暗,尸首已不可寻……” “混帐!你们这帮蠢奴才,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岳乐脸上横肉直颤,眼中泪花点点,他刷的一声抽出骑刀,作势力便欲向这名哨骑头上砍去“阿玛之死,皆是尔等无用!既如此,你们今天便去与我阿玛陪葬!” “叮!”一声脆响,一柄腰刀抵住了岳乐作势下砍的刀锋。 岳乐愤怒地扭过脸去,看到了老将一等甲喇额真图尔格那严肃凝重的脸。 “为何拦我!快放开!”岳乐一脸狰狞地怒喝。 “少主子,不可!”挡住岳乐刀锋的图尔格,脸上满是忧郁之色“岳乐额真,贝勒爷死后,此人没有如其他护卫骑兵一般四下逃散,而是继续回来我等处禀报,足见忠心。现在临阵之际,杀此忠心之人,是为不祥。请少主子放过他吧!” 岳乐一声长叹,眼泪大颗掉落,一边哽咽着缓缓地将刀抽回。 图尔格亦收刀回鞘,转头对那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护卫骑兵喝道“我且问你,你可知道,唐军究竟有多少兵力?贝勒爷又是否曾派人去与城东及城南的顺军联系过?” 护卫听得喝问,急急回道“禀额真,此番唐军突然来袭,根本就不知道其到底有多少兵马。可恨的是,在我军原本与其苦苦相抗之际,那该死的唐军还留了后手,复有大批兵马从北门杀出。两路唐军一起夹击,我军实在难挡,这才最终崩溃……” “够了!”见这个家伙唠叨个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图尔格内心焦躁不安,他厉声打断他的话,又喝问道“那你且说,贝勒有没有派人去跟顺军联系,让他们紧急入援?!” “有!有!”哨骑一迭声地回道“贝勒爷早在与唐军正式交战之前,便派出了多名使者去联系城东与城南的大顺军,只不过,不知何故,那些顺军援兵一直未至,这才让我军力屈难支,不抵唐军的攻势,以致……” “好了!不必多说了,你且退下吧。”见他又要哆嗦地说个不停,图尔格厌烦了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这护卫骑兵如遇大赦般退下后,岳乐低声饮泣,图尔格则是紧绷着脸,只不过,见得远处的唐军正快速奔近,二人不敢稍歇,立即安排手下兵马快速就地列阵迎敌。 其实,他们现在最好的应对计策,是赶紧带兵撤走,只不过,唐军已快步逼近,他们担心自已若是这般仓皇而撤,那唐军随后掩杀,全军极可能会就地崩溃。 所以,现在的唯一可行之计,便是硬着头皮与敌军对抗了。 说不定,在自已苦苦支撑之际,会有大顺军的兵马来援,那自已可就能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这两万余人的清军兵马,好不容易匆匆排好阵仗,唐军的两镇兵马,已然齐齐杀至,放眼望去,茫茫月色下,唐军兵马一望无际,根本不可能看清有多少数量。 见唐军规模如此宏大,气势这般煊盛,岳乐与图尔格二人,俱是心惊不已。 。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 模式化屠杀 在离岳乐与图尔格的清军本阵约二百余步外,唐军停住了前行的脚步,第四镇与第十二镇这两个军镇,皆开始列队展开战斗阵型。 唐军现在所排成的战阵,呈一前一后的态势,前面为第四镇,后面为第十二镇。这两镇具体布阵模式,倒与先前与阿巴泰对决时差不多。 而唐军之所以排成前后两镇,是为了保险起见,为了防止与清军援兵交战之时,复有大顺军兵马入援,才不得不将两镇前后排列,以便等到顺军到来之时,可以分别对战。 由于夜色昏暗,唐军又阵势浩大,岳乐与图尔格看不清唐军布阵的具体情况,他们只能遥遥地看到,那与他们正面对决的唐军第四镇兵马排成的样式。 他们看到,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流寇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见到唐军阵势严整,十分有序,岳乐与阿巴泰二人皆是十分吃惊,二人心下,甚至隐隐发慌。 他们几乎同时想到,也许在刚才,阿巴泰那近两万人的清军兵马,便是在唐军这样的气势逼人的阵势前,最终彻底崩溃的吧。 就在岳乐他们还在揣测,唐军接下来到底会如何发动进攻之时,对面的唐军主将段时棨,已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向前攻击的命令。 “传本帅军令,全体6000名火铳手,与盾兵配合,列成横阵直接攻击。若清军按捺不住出击,则立即换成三段击阵型,横行哨居后掩护,枪兵列阵在最后,此番前去,要消灭敢于抵挡的一切敌军!” “得令!” 黄得功此令方下,前面的唐军军阵中,共有6000名火铳手,在盾兵的掩护下,跟着密集的进军鼓点,一路整齐前行。 他们人人精神抖擞,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的乌黑发亮的燧发鲁密铳,排成一字长蛇状,跟着最前面的盾兵,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对面的清军军阵快步走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则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而在最后,是大批的枪兵紧紧跟行,准备在火铳兵撤下之后,就冲上前去,与清军肉搏对战。 见到远处的唐军盾兵与火铳兵,一齐齐步整齐踏来,正指挥着手下兵马列阵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岳乐与图尔格,皆不觉面如死灰。 二人皆在心下想到,方才阿巴泰这两万人的部队,极可能是被唐军的鲁密铳密集齐射,造成了十分恐怖而可怕的击杀效果,所以如此之快就全军溃灭。 方才远远看到那,唐军四下追逐,清军四下溃逃,堪称屠宰禽兽一般的可怕场面,二人不觉心肝发颤。 “快,快散开,别紧靠在一起等死!” 岳乐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地大声下令。命令方下,那一众手下兵马如梦初醒,立即急急地四下散下。 望着唐军军阵越行越近,看到那一杆杆正径自冲来的乌黑燧发鲁密铳,岳乐心跳如鼓。 他不知道,唐军这番齐射,到底威力有多大,又会造成怎么样的杀伤效果。 就在岳乐与图尔格二人犹豫不决之际,对面越发行进的唐军火铳手,已在一百五十步外,停住了前行的脚步。随后,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口,都立刻瞄准了对面那些已然散开的清军步兵。 见到唐军在一百五十步外,就展开阵势,作好射击准备,岳乐与图尔格二人,心下又是揪紧。 要知道一般常见的火铳,最多打个六十来步远,而这唐军所用的燧发鲁密铳,却是自已亲眼看到,竟可在一百六十步外,就开枪射击,这射程未免太过恐怖。 “预备,开火!” 岳乐与图尔格二人还未反应过来,随着唐军阵中的火铳总长一声怒喝,六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五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清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清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清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清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 第一轮射击,虽然在黑夜中完全无法瞄准,且清军又已完全散开,间距极大,却也至少造成了三百多名清军当场死伤,让清军阵形,立即出现一片混乱。 见到已方军阵,竟在唐军一击之下,就如此混乱不堪,岳乐与图尔格皆是大惊失色。 他们亲眼看到,从这燧发鲁密铳射出的不过三钱重的小小铅弹,威力竟是如此强大,倒是比其他明军所用的普通火铳,杀伤力可是要强太多了。 这还是在唐军火铳手紧急出动的情况下,便能取得的这般辉煌战果,而现在,如果这6000名唐军火铳兵继续这样齐来射击,这威力与杀伤效果,可想而知有多么骇人。 可以想象的是,自已的军阵,将会在唐军这样连绵不休的打击下,还未能与唐军接触作战,就彻底崩溃吧。 怎么办? 还要这样龟缩着,等他们攻上来么? 不行,不能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 坐以待毙,是一个最无能也最愚蠢的方案。 那么,自已现在唯一的办法,就要抓紧时间,利用兵力优势,命令手下的清军,趁唐军重新装填火药,一齐冲杀出去,把这些该死的唐军火铳兵干掉,绝不能让他们象打靶一样,不断地射杀自已这两万手下。 再让唐军这般连续打放下去,自已这些手下兵马,极可能不战自溃,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岳乐一脸近乎扭曲的狰狞。 他冲着旁边一脸严肃的图尔格,厉声喝道“奶奶的,再这样守下去,只怕最终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图尔格,以我看,还不如趁唐军尚未过来,让我迅速带领五千名精锐,作为先锋突击,一路杀奔前去,去突袭那唐军火铳手,与其近战搏杀,让他们的火铳发挥不了作用。得我得手之后,你再带上全部军兵,一齐接应杀出。我们一定要用利用现在兵力尚为可用的机会,将这些该死的唐军拼力打退!’ 图尔格默然无言,不过,他迅速地回答道“额真说得是,但此战事关重大,还是由在下出战吧。” “这……” “额真,时间紧急!不要再说,就由我出战,待我得手,你再带全军一齐上攻!” 岳乐喉头涌动,声音颤抖,却立即回道”是!本将明白!“ 图尔格深吸一口气,随后他快速挑选出五千军兵,一齐踊跃出击,吼叫着向唐军的火铳手直奔而去。 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昏黑的夜色下,图尔格带领着五千名精锐清军,一齐鼓噪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正在行进的唐军战阵中最前面的火铳兵,疾速冲去。 见到清军冲出工事,向自已鼓噪冲来,唐军军阵中,愈发严整肃然。此时此刻,那些火铳手已然迅速换成三段击模式,摆成前后三排的三段击式阵型,做好了第二轮射击的准备。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唐军火铳队长一声暴喝,6000杆鲁密铳中,最前排的2000杆,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20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2000杆鲁密铳。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击,打放完毕。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准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狂冲而来的清军,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清军的身体中。 在唐军这般近乎无休止,仿佛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那五千名一同前冲而的清军,在第一次三段击齐射时,就瞬间被射杀了五百余人。 而领头冲锋的那名一等甲喇额真图尔格,因为身上穿的铠甲鲜明亮丽,相当与众不同,故他本人,简直堪称为子弹磁铁。 唐军的第一番三段击齐射,整整十五颗铅弹,同时击中了他,让图尔格从头到脚,布满了密密的小血洞。 这名本来挥舞着战刀,呐喊前冲的主将,仿佛被突然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冲的脚步。呆怔了不到一秒,便扑地仰面倒地,再无动弹。 倒地的他,眼睛睁得极大,一副十分不甘的模样。 这名领头的图尔格一亡,遭遇迎头痛击伤亡惨重的清军,顿是阵型大乱。 剩下的四千来名清军,稍一呆滞,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疯一般,哀嚎着转身逃跑。更有极多的人顺手丢了武器,只求能跑得快些。 只不过,后面的三段击间隔时间极短,那绵密不停的鲁密铳,将他们的逃生渴望彻底打消,无数颗铅弹追上了他们,又将他们从背后射杀了五六百人。 这是唐军一场近乎标准示范的模式化屠杀! 在见到剩余的三千余清军,以极其狼狈的姿势逃回本阵之后,唐军火铳手才收拾武器,在一声喝令后,继续与后面的本阵兵马一起,保持着平稳的阵型,向对面的清军军阵继续推进。 而从千里镜中清楚看到这悲惨的一幕,看到那图尔格就这样连与唐军正面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阵亡于前,那清军主将岳乐,和全体尚未出动的清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靠!唐军的火器这般凌厉,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唐军的火铳,也不象往日所见的火铳那般打打停停,反而一直不停地连续打放,无休无止。那密密麻麻的数千杆鲁密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竟能一口气将出阵外想要近战绞杀的五千清军部当场击溃,这简直是一场可怕至极的噩梦! 。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覆军投降 一等甲喇额真图尔格暴死于唐军阵前,五千前冲的突击队登时溃灭,在这时候,最为焦虑也最为恐慌的,便是阵中主将岳乐了。 怎么办? 唐军攻势如此凌厉,自已手下这些士气低沮斗志全无的剩余军兵,在这样强力而可怕的打击面前,真的能顶得住么? 岳乐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而这时,唐军已然又快速行进了多步,来到了一百五十步外的准确射击范围中。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又是绵密不休,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打铳声,有如爆豆一般密集响起,将最前面的清军,有如排队枪毙一般,立刻射杀。 这样一边倒的彻底屠杀,对唐军来说,堪为极度快意之事,而对清军来说,简直是置身无间地狱。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守防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清军,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仅仅在唐军两番齐射后,便有大批清军,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在这样绝对强横的暴力和无法反抗的死亡面前,逃命是人类的本能。 枪声大作,子弹横飞,整个清军的守卫阵地,顿时成了极其可怕的人类屠宰场,一名又一名清军士卒哀嚎倒地,或死或伤。 “别跑,不许跑,操你娘的不许跑!” 岳乐双眼血红,冲着那些逃跑的清军大声喊叫。 只不过,他喊破喉咙,却是效果不大,那些已被唐军火铳吓掉了魂魄的守军,都开始纷纷逃离岗位,朝着越来越深的夜色深处,悄悄而快速地逃走。 岳乐怒气冲冲,一脸狰狞,他厉声大吼,抽出腰刀,然后率先向转身逃走的溃兵砍杀而去。 见主将这般无情砍杀,一众护卫也毫不留情地向逃兵们疯砍而去。 只不过,在绵密如爆竹般,几乎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鲁密铳声下,他的斩杀威吓之法,显然是毫无效果,而在自家主将的疯狂斩杀,与对面唐军的不停射杀下,原本就慌乱成一团的清军,已到了濒于崩溃的状态,逃跑的人数,已是越来越多。 操!再逃下去,老子都要成光杆司令了,这仗还打个屁啊! 岳乐心下,满是绝望。 他随及又看到,从唐军阵中两翼,有如变魔术一般,飞驰出两部气势雄壮数量极多的骑兵部队,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啸叫,从清军战阵边缘兜转,径自插向清军战阵后部,竟似要彻底截断自已的退路一般。 凛凛寒意,从岳乐心头立即涌泛而起。就在这时,又有一颗呼啸的子弹,啾啾飞来,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将他面上的软甲一把掀飞,擦出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这颗突出其来的冷弹,让岳乐吓得脸色大变,几乎屎尿失禁。 好险啊,差之毫厘,险些命丧。 与此同时,一个更可怕的想法,瞬间浮现在他心中。 难道,自已真的也要与自已的父亲一样,白白地战死在这里么? 不,不行…… 自已今年才二十岁出头,纵是父亲被唐军击杀,纵是手中有这般血海深仇,都没有自已保命来得要紧…… 千古艰难唯一死。 看别人效死,当然是无所谓,甚至还可以装模作样地对其痛惜夸赞其一番,但真的轮到了自已时,在生与死的选择面前,岳乐第一次发现自已竟是如此的软弱,也是如此的现实。 现在唐军骑兵已然快速行进,马上就要抄掉了自已的后路,自已就算立即引兵而退,也怕难逃唐军魔掌。就算自已运气极佳,最多也只能侥幸保全自已与手下一众护卫骑兵的性命,而其余的清军,必定是要全部葬身于这金汤城外的茫茫旷野了。 这样的逃命,其实毫无意义。 因为,就算自已逃得性命,并顺利返回盛京,但现在城外这近四万清军尽丧,身为主将的阿玛阿巴泰与副将一等甲喇额真图尔格齐齐阵亡,自已在回到清廷后,也必定会因为败军失将之罪,被暴怒的的多尔衮斩首菜市口,断无任何活路。 想到这里,岳乐一脸黯然,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横竖是个死,何必再这般苦撑下去。况且自已为清廷效忠至今,战到此时,应该是足够了。 阿玛已为大清捐躯,自已没必要真的把性命再断送在这里,毕竟,自已还有多年积蓄的钱财与富贵,都还未来得及享用,就战死于此地,万万不值得……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自已还未来得及享受与体会啊。真要一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唉,他娘的,老子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是阿玛阿巴泰九泉之下有知,见自已能审时度势,及时地向唐军投降保命,也定会原谅自已吧。 毕竟,相比在这里白白送死,能侥幸而苟且地活下去,未必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终于,岳乐抬起头,用一种垂死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圈,但低声喝道“传我之令,全军停止抵抗,打出白旗,向唐军投降!” “啊?!额真主子,这,这……” “嗯?你他娘的是耳朵聋了没听到吗?!”见传令的巴喀什兵一脸惊惶,岳乐声色俱厉地吼道。 “得,得令。” 很快,清军阵中,白旗高高举起,大力挥扬,在昏沉夜色中,倒是十分显眼。 见到清军阵中那高高扬起的白旗,对面的唐军主将段时棨脸上浮起得意笑容,心头却是一阵莫名喟叹。 没想到,原本以为,在灭了清军的中营兵马后,会与这些清军左营与右营的援兵,将会有一场拼死对抗的血战。却没想到,这些清军这么不经打,战斗意志如此薄弱,竟这么快就这三段击齐射给崩溃了,连一点为主将报仇效死的决心都没有,真令人扫兴。 可叹啊,这些往日里飞扬跋扈作威作福的清军,在唐军残酷而凌厉的屠杀式战斗面前,竟然彻底丧失了作战勇气,露出了怂包的本相,实实令人无语。 段时棨略一沉吟,便挥了挥手,下令全军停止攻击,接受清军的投降。 爆豆般响个不停的射击声,瞬间停止,昏黄天幕下,整个战场上,忽地一片安静。 只有大团大团的白色硝烟,在无声地四处弥漫,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消失在如梦似幻的月光中。 很快,对面战阵中的清军,纷纷弃了盔甲与武器,跪地乞降。在外面包围的唐军中,大批辅兵有如汹涌的洪水奔涌入阵,将他们分别用绳索捆了,成串的绑在一起,与先前中营投降的清军一道,一齐从北门押回金汤城中。 至此,这场分为前后两段的夜间突围战,终于结束了。 连绵的欢呼声涌起响彻夜空,茫茫月色有如温柔笑脸,映照着唐军每一张兴奋莫名的脸孔。 很快,便有监抚司文官来报,包括先前被杀的清军中营兵马在内,共有八千多名清军,在这场夜战被唐军打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另有总共近三万名清军投降,另外,有数千名清军溃兵乘夜遁走,不知所踪。 相形之下,唐军的损失则颇为轻微,总共不过一千余人死伤,与清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这样的战斗,唐军非但完胜,而且近乎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一脸志得意满的看着手下军兵,意气昂扬地押送着返回金汤城,他的内心是为无比的快意,更为李啸当日的预判,而暗自佩服不已。 真没想到,唐王李啸对战局的预判竟是如此正确,此番夜战,非但一举击溃了城外的清军,那城东与城南的顺军兵马,果然是如唐王所料,直到清军彻底溃灭,都是未能及时赶来。 也许,这位唐王李啸,真的是天命所归吧…… 段时棨正感慨之际,那举旗投降的岳乐本人,被唐军士兵推搡着,带到了正端坐马上的段时棨面前。 段时棨与一众护卫,皆以得意又鄙视的眼光,临高居下地俯视着他。 “本将便是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你是何人,能听懂得汉话么?” 听到段时棨故知故问,岳乐心下暗恨,却又不能发作。他略一思索,随即扑通跪地,打扦叩首。 “在下是固山额真岳乐,奉命与阿玛阿巴泰兴一道围守金汤城,可叹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天兵,竟敢对抗唐军天威,以致阵破兵败,实是罪该万死。“伏跪于地的岳乐,用结结巴巴的汉话回禀,脸上却明显热烫得紧。 可叹啊,为了活命,连阿玛的死都可以放在一边,转向自已的杀父仇人哀乞求活,真真羞杀人也! 见这岳乐身为主将,又是被杀的清军主将阿巴泰长子,现在竟这般奴颜卑膝地在自已面前跪求饶命,段时棨心下十分鄙视。 他用一种讽刺的眼神,一声不吭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说来好笑,段时棨尚未说话,地上伏跪的岳乐,以为段时棨不肯接受自已的投降,不由得心下大惧。 他仰起头,苦着一张满是灰尘的脸,嘴角却又挂着讨好的笑容,向段时棨急急禀道“段大人,但求看在大下率众投降的份上,饶了在下一条贱命吧!在下虽死无足惜,但毕竟还算识时务,未与天兵对抗到底。至于我阿玛之死,那是他不识时务,咎由自取,却与贵军全无关系。段大人,只要能饶得在下性命,在下任凭贵军发落。“ 岳乐这般声调狼狈又卑切至极的话语,引起了旁边围观的一众唐军士兵吃吃窃笑。 这个家伙,在众人面前,倒是彻底地表演了一番什么叫无耻至极,什么叫丢尽脸面的戏码了。 哼,此人连老爹被杀之仇都可轻轻放过,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求保命苟活,若是他老爹阿巴泰在地狱中有知,真不知会作何等感想。 只不过,此时的岳乐求生心切,全不以为意,他象一只向主人哀乞的流浪狗一样,伏跪于地,却又双眼直瞪瞪地,望向马上端坐的段时棨。 他娘的,当得了婊子,就不要脸面,为了保命,连率军投降都做了,现在的脸面又算什么!要是唐军一时不开心,将自已一刀宰了,那才真是窝囊至极,憋屈至死呢。 段时棨对此人鄙视到极点,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朗声回道“岳乐,不必如此惊怕。本将向来赏罚分明,公平无偏。虽然你不识时务,对抗天兵,本该重惩于你,但念你迷途知返,有率众投降之功,也算是微功一件。本将就饶你死罪。“ “段将军果然肚大撑船,心胸似海,在下感佩之情,何以言表!谢谢段将军活命之恩!“听了段时棨这句决定自已生死的话,岳乐心下暗喜,脸上满是轻松之色,又急急地磕头如捣蒜。 这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来,向段时棨轻声问道“段大人,您既恩准我部投降,那接下来,在下的这些手下兵马,您却又要如何处置?“ 段时棨见他罗唣,便面现不悦之色,立喝道“此事么,本将自有决断,又何需你这般多问!“ 岳乐见段时棨发怒,顿时脸现悚惧之色,心下愈发惭恨,他连忙伏低于地,大声禀道“在下该死,多嘴多舌,万望段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在下一般计较。“ 段时棨见他这般胆小惊惧,全无半点为将者的豪勇之气,心下不由得更是对此人鄙薄非常。 哼,阿巴泰这厮,倒也是咱们唐军的老对手了,今番战死于此,倒也算是死得其所。却没想到,此人竟生了个如此胆怯无用的儿子,竟还令其统领大军,这城外的清军不亡于此人之手,真真没有天理了。 “城中降兵与百姓,本将自有安排,不需你担心,你且起身说话吧,若有何事,本将自会问你。“段时棨冷笑着答道。 岳乐颤颤起身,点头哈腰地站在段时棨马边,脸上的表情,谄媚与委屈交织,说不出是何等可笑模样。 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似有许多唐军士兵,扶架着什么东西,正朝段时棨的方向,快速行来。 段时棨眉头一皱,向旁边喝问道“何事喧哗,士兵们所获为何物?” 旁边的护卫急急纵马前去询问,很快,他就率先回禀“禀段镇长,是兵士们在打扫战场时,寻获了敌军主将阿巴泰与副将图尔格之尸首,正一齐带了过来,要向将军您来报功呢。” 。 正文 第七百五十四章 轰杀你们这群废渣 听了这名护卫的禀报,段时棨哦了一声,却下意识地看下看,那呆站旁边的岳乐。 果不其然,岳乐在听到这护卫的禀报后,顿是脸色大变,那张长长的瘦脸,倒是比那昏淡的月光还要惨白。他怔怔地举目远望,似乎极想看清,那被一众唐军士卒簇拥而来的两具尸首,现在到底是何模样。 很快,阿巴泰与图尔格二人的尸体,被一众唐军士座带到了段时棨面前,一齐摆放在离他马首处约五步开外。 段时棨冷冷下望,只见那副将图尔格的尸首,除了身上那几具已如干涸血洞一般的弹孔外,倒尚是完整。但那阿巴泰的尸首,却是模样十分可怖而悲惨。 这名清军围城的最高主帅,其脖颈之处,赫然一个有如张开的孩子嘴巴一般的血洞,血糊嘶拉,隐约可见颈骨,在月光下呈现出可怖的暗红色。而更怕的是,他的整个躯干,虽着铠甲,却已被不知多少马蹄踏过,整个身体都凹陷下去,有如一张摊开的椭圆状薄饼,可谓惨不忍睹。 “阿玛!”见到这自已的父亲这般惨死模样,岳乐再也忍不住,他一把冲上前去,抱住其父尸首之头颅,放声哀哀大哭。 纵然为了保命,杀父之仇都可不报,但现在亲见阿玛阿巴泰这般惨死之状,岳乐还是大动父子亲情,抱尸痛哭不止,倒让一众围观的唐军士卒为之唏嘘不已。 见他哭得这般伤心欲绝,唐军主将段时棨亦是心下多有不忍,他轻声一叹,便道“岳乐,你父既死,多哭无益。本镇念你一片亲孝之情,他与图尔格二人之首级,我军就不砍了,且留二人全尸,好生安葬于城外吧。” 听到段时棨这句话语,岳乐心下更觉凄恻难耐,他放开阿巴泰的尸首,转向段时棨大声禀道“段大人这般仁心圣德,岳乐心下感激,何以言表。在此,唯有磕头以谢,代家父及图尔格谢过段大人了。” 言毕,他长跪于地,将头磕得砰砰响,以表感激之情。 段时棨轻轻一叹,亦不多言,复令手下士卒尽快收殓二人尸首,便自行拔马返回本阵。 整整又过一个时辰,唐军已将城外战场彻底打扫完毕,就连清军的左营与右营中的积蓄物资,皆已搬运一空,全部装回金汤城中。整个战场扫尾清理工作,堪称十分顺利。 令段时棨以及全体唐军,皆十分无语的是,从深夜鏖战到现在天色快要放亮之际,那城东与城南的大顺军,虽是营地喧哗,人流涌动,却始终不见其出兵作战,更不见其统兵入援北边的清军,倒象是一团乱哄哄的蚂蚁一般,不知道为何地忙碌到天亮,却是一事无成。 见到这样大顺军这般窝囊无用,坐视北面清军的彻底败亡,段时棨心下冷笑,却又不得不佩服远在南京的唐王李啸,对这金汤城局势把握之精准透彻。 这些由普通新兵以及地方部队组成的大顺军,果真是一群庸碌之徒与酒囊饭袋,根本没有夜战的能力,阿巴泰的清军指望他们能在夜里及时入援,根本就是想入非非痴人说梦。 见大顺军一直没有任何军事行动,段时棨因时制变,遂令唐军第二镇兵马在城东大顺军北面列阵,自已则亲率唐军第四镇兵马,在金汤城东门列阵,准备在天色放亮后,一齐对城东的大顺军发动总攻击。 由于唐军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又有夜幕作为掩护,段时棨索性把摆在城头的中小型龙击炮,一并取下,齐列阵前,准备在天亮之后,给对面的顺军来个迎头痛击。 火炮摆好后,天色已然放亮,可清晰看到对面的顺军营地具体情景,全体唐军都看到,那城东的顺军营地,到了此时,才仓促地组成了队伍,有如一窝乱蜂一般涌出营门,七扭八歪的列阵在唐军正面。见到他们这般阵伍不稳,一副乌合之众的模样,段时棨一声冷笑,立即下令,那从城头拆下的六十门龙击炮,朝前推进,一齐抵近射击。 这些形状各异的中小型龙击炮,皆是当年唐军在单县铁龙城的火炮厂中,曾经试验过的各型火炮。后来因为唐军技术定型,统一列装发射三十二斤弹的重型龙击炮,故李啸下令,将那些淘汰下来的火炮,全部装运到宣府北路的金汤城,以稳固其城池守卫。 这些火炮,向来摆在城头作为守城之用,却没想到,能在今天,起到异想不到的作用。 见到唐军推出火炮,准备发动进攻,对面的顺军顿时十分紧张,他们下意识地感觉到,如果不冲出去,而是任这些火炮使劲打放的话,那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于是,大顺军统帅,泽侯田见秀,立即下达了前军出击的命令 “冲啊!” 这些阵伍杂乱的大顺军兵,发出一声齐齐大吼,有如一群骤然放飞的狂蜂,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向唐军阵地猛扑而来。 人数共有三万之众的敌军,整个阵形有如却月之阵,好似一张开的大嘴,仿佛要对面呈直线状严整以待的唐军一口吞下。 面对有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唐军统帅段时棨那坚毅如铁的脸上,却泛起淡淡笑意。 哼,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本将的六十门大炮已然饥渴难耐,正等着你们撞将上来呢。 他高高举起手中令旗,大声喝令道“全体火炮手注意,做好战斗准备!” “得令!” 主将令下,那些严阵以待的火炮手们,立即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60门大小不一的龙击炮,沿着金汤城东面城墙护城河外,一字排开成整齐的一条直线,在秋日中午的艳阳下,银灰色的炮筒,闪着刺目的寒光。 一眼望去,炮群气势雄壮威风凛凛,每门龙击炮的炮口,都近乎与地面呈水平平行状摆放,以求得到最大最好的杀伤效果。 此时,那些呐喊鼓噪快速前冲的大顺军兵,越奔越近,终于看清楚那在护城河边,排成一条笔直直线,威风凛凛气势雄壮的龙击炮。 他们看到,那些炮管粗大黑洞洞的炮口,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阳根一般直指前方,有种说不出的气势与威严。很多大顺军兵的脸色,登时大变。 他们看过了明朝铸造的什么大将军炮,二将军炮,虎蹲炮,甚至包手所谓的红夷大炮,但在今天,他们终于亲眼见到这庞然大物有如巨兽一般的龙击炮,各人心头的震撼与冲击,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其实,他们还未见到,唐军中那已成标配打放三十二斤重炮弹的重型龙击炮。相信他们若有机会见到,这个时代最为顶尖也最为可怖的大炮时,一定能彻底惊掉下巴。 这些鼓噪前冲的敌兵,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唐军的这排巨大火炮,非但模样这般吓人,一旦打放起来,其攻击力与破坏力,更将会何等惊人。 而在此时,押阵于后的大顺军主将,泽侯田见秀,饶他是久经战阵之将,在此刻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的龙击火炮到阵前,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他可以想见,在这样模样可怕的火炮当头轰击之下,自已军队的士气与斗志,将会遭到何等严重乃至毁灭性的打击。 只不过,现在全军已如脱缰的野马,尽力前冲,自已就是想让他们退回,都不可能了。 此战结果如何,也许,只能尽看天意了吧…… 应该说,田见秀的手下军兵,从开始冲击到离唐军越来越近的距离内,一切都还是十分顺利的。 敌军军阵狂冲到离东门外的唐军战阵约一千余步时,整个唐军的阵地,依然一片静肃。 八百步,唐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七百步,整个唐军战阵阵型已然清晰可睹之际,唐军的本阵依然没有动静。 一路呐喊狂奔的敌军,终于到了六百步的距离。 沉默许久的钢铁巨兽,终于露出了它尖锐残忍的獠牙。 刺耳的角号声中,唐军主帅段时棨手中的红旗,高高举下,又用力挥下。 “预备,开火!” “砰!” “砰!” “砰!” “砰!” …… 60门大小不一的龙击炮,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有如无数朵在艳阳下嫣然绽放的金黄色花朵,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六十枚大大小小乌黑而炽热的铁弹,穿透硝烟与雨幕,向对面冲来敌军军兵猛扑而去。 铁弹从正拼力奔行的人群中,呼啸穿过,以绝对强横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横飞的笔直血路。铁弹所及之处,惨叫连连,残碎肢骸与人体内脏四处飞溅,给奔行的敌军,造成绝对恐怖的死亡与伤害。 这样激射而来的铁弹,因为敌军已然十分迫近,故其射击与穿透的范围十分广大与深入。虽然这样的平行射击,谈不上任何准确性,而且冲阵人员相对分散,但这九十颗铁弹,这般抵近射击,给对面敌军造成的伤害,依然十分可观。 首轮炮击齐射,瞬间就造成了二百多名敌军的死亡,三百多名敌军受伤。虽然看上去杀伤有限,但这样的密集炮火齐射,这样绝对强横而可怕的死亡,对敌军士气的打击,几乎可以称之为毁灭性亦不为过。 突遭猛烈炮火袭击的敌军,立刻开始出现巨大的混乱与恐慌,原本齐齐前冲的战阵,瞬间乱象四起,甚至还有不少溃兵掉头后逃,整个军阵冲击的速度开始大大减缓。 “混蛋,不许跑,统统给老子冲!”田见秀见到这番景象,自是怒不可遏,他与其下的的护卫队立即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好不容易才重新稳定局面。 而在这时,第二轮炮击,又凶猛地打响。 在全体敌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尚从完全从惊惶中恢复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六十枚乌黑炽热的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这第二轮射击,同样造成了可怕的杀伤与愈发巨大的恐慌,又是数百名敌军或死或伤,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原本就心神大惧的全体敌兵,深深畏惧于这样近乎绝对的死亡与恐怖,这一轮炮击之后,越来越多的敌军,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始后撤溃逃。 这样的溃逃,是相当有感染性的。 那化学成分犹在不顾死活拼死前冲的敌军,见到阵中已有许多军兵,被唐军的火炮击溃逃窜,转眼之间便消失无踪,一时间亦是军心消沮,人人自危。 虽然他们还是在硬着头皮向前冲击,但其速度还是瞬间降低了极多,更多的只是一种习惯,以及害怕监阵行刑队那锋利可怕的砍刀。 就在这时,唐军第三轮炮击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炮声隆隆,铁弹纷飞,强横的暴力与迅速的死亡,迅速地又让数百名敌军,尸骸不全血肉模糊。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冲阵士兵,士气终于彻底归零,现在的他们,再不需要有任何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转身回奔,在离唐军军阵不过二百余步的地方,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一时间,敌军一片混乱,整个战阵已是毫无秩序可言。 见得整个军阵如此混乱,大批的军兵竟从自已这个主帅两旁狂逃撤走,大顺军统帅田见秀不禁怒火中烧,他大声怒骂着冲上前去,又和自已的护卫队一起,对那些溃兵大砍大杀,力求阻止他们进一步溃逃。 “不许撤!不许撤!你们这些混蛋,给老子继续冲!冲上去,个个有赏,若是再退,定斩不饶!” 田见秀喊得声嘶力竭,他脸上溅满了鲜血,那愤怒扭曲的脸孔,愈发显得恐怖吓人。 。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五章 砍瓜切菜 只不过,溃兵有如溃堤的潮水般从前面狼狈撤了下来,任凭田见秀等人如何砍杀喝喊,也已无济于事了。 敌兵开始全面溃退,原本一直安静不动的唐军战阵,如同嗅到血腥的猛虎,立即开始快速行动。 潜藏在后阵的唐军骑兵,合计约八千余骑,有如狂飙突进,向田见秀那些乱成一团的军兵,分从两翼包抄而去。 他们的目的,自是要全面截断田见秀部的后路,力求将其全部消灭。 如果这些汹涌而出的唐军骑兵,能成功包抄田见秀部的三万兵马,当可有如包饺子一般,把他们全部尽灭于金汤城东面的平旷之地。 有如两把巨钳的夹子,两路出击的唐军骑兵,卷起滚滚烟尘,呼啸着向田见秀后面包夹而来。 骑兵一动,步兵自是亦不甘其后。 见到黑压压一片冲阵的田见秀部兵马,终于在自家龙击炮的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全军开始仓皇溃逃,唐军的战阵中,响起了连绵而响亮的欢呼。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 骑兵出动之后,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从盾兵后面一跃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溃逃而去的敌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他们精力充足,奔行迅速,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田见秀部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敌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在唐军的拼力追杀下,敌军更是魂飞胆裂,原本就是匆匆上阵战场经验十分不足的他们,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更加拼命地加速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自已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只不过,唐军步兵尚是可躲,便唐军的骑兵却是十分难避。 此时,秋日艳阳已从地平线上高高跃起,那八千余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马阵两旁那些奔逃不及的敌军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一时间,唐军枪兵与骑兵在战场上形成了良性互动,枪兵尾追溃兵,骑兵包抄其侧翼,两个兵种齐力合击,大股大股地消灭溃逃的敌军,给仓皇逃命的他们,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金汤城东门外的空郊,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混合着一起,竟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长长的血河,蜿蜒长流,殷虹刺目,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而在敌军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副将田见秀,见到这三万先锋精锐,竟然连濠沟都未碰到,就被唐军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而在此时,他更看到,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之时,他的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可恨啊,三万精锐,一朝大溃,这简直是自已从军带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 而他在看了唐军骑兵的行动之时,内心之中,却是更觉胆寒。 这般可恶的家伙,不但打败了自已,还想着要把自已的后路彻底截断,要把这三万军兵全部吞入肚中,真真可恶之至! 这时,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护卫队长,率着一众气喘吁吁的护卫骑兵,急急跑到田见秀身边,颤声禀道“泽侯,我军全军尽溃,已然无法收拾,眼下却该何去何从?” 田见秀一脸黯然,他望着狂冲过来的唐军,心下恼怒与懊丧之情交织在一起,终于长叹了一声,回道“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一定要尽快突出唐军包围,然后全军尽快退回本营!” “得令!” 鸣金大作,田见秀军中的三千骑兵,即刻出阵,紧紧护卫着田见秀一齐向后撤退,一众骑兵疾疾掠过唐军合围的阵尖,向东直冲而逃。 与此同时,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敌军军兵,个个如闻大赦,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放眼望去,整个金汤城南面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则是一路不停,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田见秀部那率先撤逃的骑兵队伍。 当然这一路上,对于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唐军骑兵,当然不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他们有如死神追命一般,顺路不断砍杀那些哀嚎而逃的溃兵。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唐军骑兵一路猛赶直追,很快就冲到了一路南逃,阵型十分散乱的田见秀部的三千骑兵之后。 唐军到来得如此迅速,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顿时十分被动,他们一边仓皇应战,一边加快了撤逃的速度。 此时,见到唐军骑兵已追上了自已骑兵,田见秀的脸上,顿是冷汗涔涔。 “你速带三千骑兵,返身与唐军交战,一定要挡住他们!不然的话,我们一定会尽死于此处!”田见秀冲着旁边的护卫队长,厉声大吼。 仓皇之下,田见秀毫不犹豫地丢车保帅。 这名护卫队长急急领诺,随即带领三千骑兵返回作战,他们纷纷拔转马头,挥刀舞剑厉声大吼,拼死向后拦截唐军那有潮水般涌来的大批骑兵。 见到自已最为信任的护卫队长,率三千骑兵为自已拼死抵拦断后,田见秀内心十分复杂,他眼中含泪,喉头涌动,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他匆匆望了一眼他们西返而去的身影,再不多言,长喝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与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一道加速从战场上疾撤逃走。 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呈半圆状,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返身复战的大顺军断后骑兵之中 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三千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骑兵,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本来就人数占优又阵形严整的唐军骑兵,立即给人数少了一多半且阵伍散乱的这些断后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随即,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兄弟们,泽侯待我等不薄,一定拼死也要顶住唐军啊!” 战得一脸血沫的护卫队长,对一众已然慌了神的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他虽拼死率部抵抗,却亦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这些顺军骑兵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不多时,他们的整个军阵竟被唐军骑阵,呈半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双方都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顺军护卫骑兵队长喉咙处那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他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随着敌军主将阵亡,加上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顺军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流寇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腹背受敌的顺军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顺军骑兵,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 只不过,战到此时,还有心力突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有极多的顺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唐军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顺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顺军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两千余名顺军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眼看着就要被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就在这关键时节,唐军统帅段时棨同意了他们的投降,两边的传令兵高挥大旗打出旗语,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才终于停止了这一边倒的杀戮。 两千余名田见秀部骑兵,终于顺利保得性命,他们纷纷滚鞍下马,哀哭受降。 当然,顺军骑兵的这次返身回战,倒也并非没有没有半点价值。 毕竟,在他们拼死作战之际,为大批的溃兵,争取了十分宝贵的逃命时间。这些溃兵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仓皇逃命奔向远处的泾河桥梁,总算约有五千余人,得以仓皇逃过追杀,返回其东门外的营地,总算是侥幸保全性命。 敌军骑兵一降,其实已然战局已定,那在整个战阵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有如一窝蜂般乱窜的剩余的二万余名敌军步兵,到了这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又无可脱逃,唯有投降保命一途了。 他们纷纷弃了武器盔甲,大声哭喊着跪地求饶,模样看上去十分可怜。 他们当然也同样得到了投降的权利,一个个被大批纷涌而上的唐军辅兵,顺利地好绑好,有如捆蚂蚱一样,给捆成一长串又一长串。 战至此时,唐军已然大获全胜,为免节外生枝,他们只是追到敌军的东门营地外数百步处,便纷纷停下脚步,没再继续追击,而后就地摆阵,,同时开始立即打扫战场。 很快,战场打扫完成,全体降兵亦收押完毕,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原野,有如滚滚春雷,漫卷大地。 匆匆逃本营的田见秀,转头回见后面那些仓皇跟来的残余骑兵与步兵,他脸上的凄惶无奈,简直难以言表。 唉,自已太过轻率,不顾手下军兵实力,轻易发动进攻,终致此致,甚至险些连自已的小命都搭上了。 现在想来,悔之何及! 田见秀狠狠地捶了一拳在大腿上,一脸的懊悔悲痛,简直难以言表。 。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六章 重围顿解 这时,复有大批逃回的骑兵,一脸悲戚地纵马来到田见秀面前,他泣不成声地向他禀报方才惨酷的战局。田见秀皱眉听完,长长地一声叹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 他默然向东伫望良久,脸上铁青,心如刀割。一双血红的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多么惨痛的失败,就这样眼睁睁地发生在自已面前,真真丢人丧气! 三万余部众,全军尽没,仅剩下数千余人逃回,还折了一名亲信大将,这样的战败,可以说是自已独立带兵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了。 田见秀来不及品尝更多的苦涩与悲哀,他就迅速地想到了一个更重要更迫切的问题。 那就是,现在精锐尽丧,整个金汤城外的顺军营地中,其余的十万余众,乃是更不堪用没有半点战场经验的新兵,这样的兵马,虽兵力众多,但在如狼似虎又久经战阵的唐军面前,可谓是鸡蛋碰石头,根本就不堪一击。 而且,唐军刚刚阵战获胜,正是士气如虹,焉有退兵回城的道理。兵精将锐,又有极其威猛强力之火炮攻城的他们,一定会再接再励,兵临营下,继续进攻自已城东与城南的营地。有道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把自已手下这残余的十余万新兵全部消灭,唐军必不心甘。 而相形之下,自已初战即败,北面的清军更是已被唐军全部消灭,再无可能入援自已,那么,自已虽然兵力众多,但这些士气萎靡又无甚实战经验的他们,就算是据营地以自守,又如何会是唐军的对手。若要强抗下去,只怕会全军尽死营中,一个都逃不出去。 现在外面的唐军,尚在打扫战场,这可以称之为最后的机会了,那现在的自已,到底该怎么办呢? 内心极其痛苦的他,沉吟良久,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那就是,为了保住这些剩下的兵力,自已现在,唯一可做的,便是立即率领他们,弃营南逃,方为唯一可行之策。 当然,这样的紧急撤逃,必会损失营地中大量的钱粮辎重,而唐军见到自已的部队一窝蜂地撤逃而去,必定会全力追杀,这样的话,自已的部众纵然得以侥幸逃脱,只怕亦会死伤甚多损失惨重。 至于逃走之后,因为弃了营地且兵员损失惨重,那李自成要拿自已如何是问,现在,却是实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唉,守营不行,逃跑也是一个痛苦的决策啊。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田见秀狠狠地咬了咬牙,终于沉声下令“传令下去,全军立即弃守营盘,全力南撤。万不可与唐军纠缠,能撤多少是多少。” “泽侯,这……” “还不快去!” “得令!” 很快,此令方下,城东与城南的顺军营地,皆是有如开水沸腾一般,大股的大顺军兵象从肛门拉出的稀便一般,急急窜出门去,便立即朝南狂奔撤走。 他们撤走的十分匆忙,很多人连武器盔甲都未带,只求一心能尽快逃跑,免受唐军追杀。整个南逃的队伍乱哄哄的一片,完全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而身为主将的田见秀则是在数百名精锐护卫骑兵的簇拥下,从城东营地的后门率先急急撤走,很快就淹没在顺军南逃的洪流之中。 见到大顺军没有如想象中的闭营决战,反是径自往南撤逃而去,唐军主将段时棨与刘文秀二人皆颇感意料,不过,他们迅速反应过来,知道顺军是要弃营逃跑了,遂立即下令,着两镇兵马中的全部骑兵赶紧出动,一路追杀大顺军逃兵。 与此同时,他下令唐军步兵全速赶往大顺军城东与城南的大营,尽快接管其营中事务,防止里面大顺军不及带走的钱粮辎重被敌军破坏。 而两镇兵马中的辅兵,则跟随唐军骑兵行动,准备在接下来,一路俘获投降的顺军兵马。 安排既定,全军立即开始行动。放眼望去,溃逃南撤的敌军,有如开闸的洪水,茫茫无尽全无秩序地向南溃逃。 人数多达六千余众的唐军骑兵,自是一路狂追猛赶,四下追杀不止。 唐军全力追杀,那十余万南逃的大顺军,却是再无半点战心,在茫茫旷野上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并想着尽快逃命,根本就再没半点反抗对战的心思。 而在这里大顺军中,作为军中主将的田见秀,是逃跑速度最快的那个。 他在数百名精锐护卫的簇拥下,外面又包裹了一层先前溃回的骑兵,一大票骑队隆隆狂奔,一路往南狂逃而去,倒是把整只部队全部抛在后面。 主帅率先疾逃,后面尾随而赶的自家兵马,更是气泄如瘪,再无半点斗战的心气可言。很多人哀嚎着弃了武器与盔甲,只求能尽快逃离唐军的追杀。 一方逃跑,一方猛追,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顺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顺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那些拼力奔逃的顺军兵卒,不断哀嚎地倒在唐军刀枪之下。最终,约有数万人的顺军溃兵,被穿插纵横的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好在唐军主帅段时棨,在唐军骑兵出击之前,就给他们下达了及时止杀的命令,令随后赶来的大批唐军辅兵,投受这多达数万之众的顺军的投降,这场激烈的战斗,这些跑得腿都快断了的家伙,才得以侥幸逃得性命。 放眼望去,整个战场上,溃兵如潮溃逃汹涌,唐军如箭横冲直撞,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而依然在拼力奔逃的其余顺军兵马,他们现在的全部心思,就是尽快在唐军骑兵赶来追杀之前。来到那南边的南河岸边。 他们知道,现在已是秋深时节,北方干旱少雨,南河已到枯水时节,河床中水量有限,正有利有自已快速渡河。 相反地,因为南河河床地形复杂,多有尖锐石块,唐军的骑兵出于爱护坐骑的考虑,必定不会再对自已尾衔追击,如此一来,自已便有机会得以逃出生天了。 这个卑微可怜的梦想,成了跑得气喘吁吁肺都要炸了的他们唯一的心愿。 在经过了近半个多时辰艰苦奔跑后,十余万大顺军跑到此处,仅剩六万余人。其余的人马,不是或跑死或被杀在路上,就是成了唐军的俘虏,被押解回金汤城中。 这些顺军兵马再不犹豫,立即跌跌撞撞地冲入水位已然下降了许多的南河,拼尽全力向对岸奔去。 而为了尽快渡河,几乎全部的大顺军兵都把盔甲与武器扔在南河北岸,然后撒开脚丫向南或跑或游,根本就不敢稍停。 这其中,饶是现在水浅,但依然有至少上千名体力不支的大顺军兵,倒在河水中一躺不起,被溺毙的他们,有如浮起的死鱼一样,被河水哗哗地冲向下游。 不过,这些顺军士兵的判断倒是准确,唐军追到这里,试探性地踩了下河床后,发现里面怪石嶙峋,尖锐石子极多,他们担心损伤马蹄,果然不再追击,让那些恐慌无比的大顺军兵心下大安,各人愈发加快速度奔向对岸,总算是虎口逃生,侥幸脱险。 渡河后,顺军统帅田见秀勒住马蹄,大声喝令着收龙那些渡过河来的剩余兵马,最终,在一番忙碌之后,他只收到了不足六万人。 这一刻,他的内心满是悲凉。 可恨啊,十五万大军,在经过了大半天的对战与逃撤后,竟然只有不到六万人得以逃出生天,其余的近十万兵马,竟全部折损在金汤城外,或是死伤,再无孑遗。 除了人员损失外,到现在,全军的各类军械辎重,乃至武器盔甲,几乎全部丢光。现在的这不足六万人,倒与一群毫无防御能力的乌合之众差不多。 这样的战况,说是惨败,亦不为过。 也许接下来的自已,在率兵返回京城后,要好好想想如何向李自成禀报,才能勉强逃过因丧军失阵之罪,而被最终问斩的结局吧。 田见秀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拔马南走,那一众骑兵紧紧跟随着他,然后,便是一众垂头丧气快步紧跟的各类步后。 在顺军仓皇远去滚滚南下之际,唐军已将整个战场打扫完毕,整个战场上欢声如雷,响动云霄。 唐军主帅段时棨,一脸得意地听监抚司的文官禀报。此战中,除了逃跑与失踪的顺军外,共杀掉顺军兵马一万五千八百余人,俘获敌军约六万两千多人。另外顺军城东与城南的营地,皆是完整落入唐军之手,缴获其中军械粮草无数,可谓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听完这名文官的禀报,段时棨一脸得色。他随即又想到,方才还更外俘获了一万余名清军兵马,同样缴获了极多的清军军械与辎重,这两场战斗下来,非但金汤城重围尽解,还另外得到了如此之多的降兵与缴获,这样的两场相连胜利,堪称人间至乐。 心情愉快的他,立即向唐王李啸飞信禀报这场难得的大胜,同时在信中,向李啸请示,接下来,自已到底该怎么行动。 三天后,李啸在南京收到了段时棨的来信,读完信中内容,他欢喜得简直难以言表。 好么,现在金汤城重围尽解,唐军接连消灭城外四万清军,十五万顺军,一举打破重围,还阵斩清军主将阿巴泰与图尔格,缴获得军械辎重无数,这般战绩,实是太过于耀目,令人万分激赏呢。 李啸心情激动,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心下暗想,现在金汤城重围一解,那金汤城中的兵马,便是有如放出匣笼的猛兽,要向周围挥舞它尖利可怖的爪牙,去为自已争取更多更大的地盘了。 李啸立即把自已最信任的两名军师姜曰广与陈子龙一齐叫过来,商议接下来要让金汤城的兵马如何行动。 很快,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匆匆来到乾清宫中。李啸将段时棨的来信,让二人传阅一番后,便道“二位,现在金汤城重围已解,以二位之见,我军接下来,却该如何行动?” 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对视一下,姜曰广便率先说道“唐王,依在下看来,现在金汤城重围既解,顺军主力溃灭,那我军接下来,当可横扫整个宣府镇,当为必然之势也!若顾虑范围太广,恐有顺军来援,那么,我军当至少要重夺整个宣府北路,然后再乘机南下,将势力扩展到整个宣府镇,哪此良机,断不可失啊。” 听了姜曰广的话,李啸沉吟不语,却把目光望向同样捋须不言的陈子龙。 陈子龙见李啸的目光望向自已,便拱手道“唐王,以在下看来,姜赞画此策虽甚是有理。但在下以为,我军要重新夺占整个宣府北路,是为必然之举。但若要进军整个宣府镇,却不必急于在这一时。以在下看来,我军在破了金汤城之围后,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要想办法与我军的主要势力连成一片,而不是继续让金汤城乃至整个宣府北路,孤悬塞外无法救援。” 陈子龙的话,让李啸双眼一亮,他急问道“卧子,那依你看来,我金汤城兵马,接下来如何行动,方为合适?” 陈子龙目光炯炯,他快步来到墙上的地图旁,手指山海关的方向,对李啸大声说道“唐王,在下以为,我军接下来首要之任务,便是从金汤城向东用兵,趁敌军兵力不济,迅速打通从金汤城到山海关之通道,此事最为要紧啊。” 。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七章 如何收拾 陈子龙的话,让李啸顿是来了兴致,他从椅上快速站起身来,与一旁的姜曰广一起,快步走到墙边,顺着陈子龙的手势,仔细查看墙上所挂的地图。 “唐王请看,我军在收复宣府北路后,若从宣府北路的龙门卫所出关,进入喀喇沁蒙古地界,一路东攻,拿下瓦房沟,满套儿,小兴州,打鸡堡,再渡过宽河与青龙河,便可一路进逼关内了。” 陈子龙的手指,在入关位置用力敲了敲“然后,我军立即打下顺军驻守的兴院口重新入关,便可直抵我军据占的山海关。如此一来,这一路打通,我军这孤悬塞外的金汤城,便可与我军主体势力相连成一块,再不用担心装备钱粮以及各类物资没办法运送过去了。” 陈子龙愈说愈兴奋,他大声道“唐王,如果我们打通了这条通道,那么,可以预见的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论是北面的清廷,还是南边的大顺,都会因为刚刚在金汤城外的这场大败,而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切断这条运输线。而我军则可利用这段时间,大力运送诸如重型龙击火炮与燧发鲁密铳等火器装备到金汤城,彻底完成第十二镇的整编工作,这可是难得之机会呢。” 他顿了下,又道“若这两镇皆是整编完成,那么将来我军当是大有可为。无论我军是南下扫荡整个宣府镇,抑或北进一统诸个蒙古部落,皆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之事。故而在下认为,利用现在顺军与清军皆是无力之状态,全力东拓,打通这条联系通道,当是最为要紧,万万不可拖延行事!” 陈子龙说完,一脸期盼地望向李啸。 李啸满脸笑容,朝他连连点头“卧子所言,甚合本王之意。现在金汤城中,仅有那早已组建的第四镇兵马,有完整的装备与足够的战斗力。这新组建的第十二镇兵马,虽然人马架构都已整改完成,但因为金汤城孤悬塞外,山东等地出产的各类火器与装备,因为顺军的封锁,均无法运输过去,导致全镇的火器迟迟未能装备。相比第四镇,这第十二镇战力,着实堪忧。若以这样装备简陋的军镇,去与清军或顺军战斗,实在难以独当一面,这也是本王对现在就南下横扫宣府,感觉担忧之原因啊。” 李啸顿了下,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他对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说道“二位赞画,本王认为,我军既要利用这段时间,大力运输火器与装备到金汤城,除此之外,本王还要运输大批的火炮生产器材,与足够多的技术人员与生产工人到那金汤城去,就地组建火炮厂、火铳厂、火药厂,大批星生产各类火铳火炮。以便将来,万一清军或顺军掐断我运输线后,依然能单独在此处进行大规模生产,能确保两镇兵马得到足够的装备供应。” “唐王说得是。那金汤城外,便有硫磺出产,蒙古诸部亦多有铁矿出产地,可确保火器生产能顺利进行。若真能在金汤城之处顺利出产火器与装备,那将来我军在金汤城再次扩编,将来再组建一个乃至数个全新的军镇,都是完全可能的呢。而这些新的军镇若能顺利组建,又能配上全新的火器与装备。那我军将来无论南下还是北上,甚至横扫天下四面出击,都是不在话下之事。”姜曰广听到这里,亦是满脸的兴奋之色,急急插话表明态度。 至此,接下来金汤城的兵马,要如何行动,被三人最终议定。 议定之后,李啸立即以飞鸽传书的方式,迅速传信给段时棨。段时棨收到来信,亦是十分认同李啸的意见,遂立即按李啸信中要求,开始展开行动。 首先,金汤城中的唐军两镇兵马,从金汤城分头出发,第四镇向南进攻,第十二镇向北进攻,在短短十天时间内,便横扫整个北路,把留在这里的残余清军与顺军一扫而灭,重新占据了整个宣府北路。 接下来,这宣府北路,由第十二镇兵马分兵驻守,并且暂由唐军第十二镇镇长刘文秀,主管整个宣府北路的政治军事活动。而唐军第四镇镇长段时棨,则是亲统第四镇兵马,按李啸信中要求,从龙门卫所出关,进入蒙古喀喇沁部落地界,一路东攻而去。 唐军气势如虹,所向披靡,无论是路上所遇的蒙古部落兵马,还是诸如驻守瓦房沟,满套儿,小兴州等地的小部清军,皆是望风而逃,根本就不敢与唐军正撄其锋。故唐军这一路上,凯歌高奏,无可阻挡。 在唐军拿下满套儿时,那大顺军的泽侯田见秀,终于带着一众残兵返回北京城,一入京城,他立即自缚其身,前往宫中请罪。 听手下报得田见秀败军归来,又自缚来见的消息,李自成十分愤怒,立即召集文武群臣,在建极殿见那自缚而来的田见秀。 李自成端坐于龙椅之上,紧绷着脸,脸上阴郁得几乎能滴下水来,而满朝的文武大臣,亦是个个低头肃立,不敢多吭一句。 作为败军之将的田见秀,则是自缚其身,低垂着头,一步步挪到大殿中央,然后扑通一声,跪倒于地。 “罪臣田见秀,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你他娘的,还好意思回来,快闭上你的臭嘴!”未等田见秀说完,李自成已是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你说说,你这贼厮,恁是如此无用!俺十五万大军,如何会在半天时间之内,就被唐军打破城东与城南两处围城之点,还尽折了近十万兵马,仅有不到六万人逃出生天,真真极其耻辱,丢尽了我大顺国的脸面!你这无用怂货,俺要是你,早就他娘的羞死了,如何还有狗脸回来禀报!” 听到李自成这番极其不堪的辱骂,田见秀心下十分恼恨,却在表面上不得不作出一副十分痛悔的模样。 他双目带泪,以头抢城,磕得砰砰响,一副诚心悔罪的样子。与此同时,他快速回禀道“皇上说得是,在下败军失阵,让唐军破了重围,折损了近十万兵马,确是死罪!皇上要杀要剐,在下自无二话,只不过,在下得此大败,确是亦是多有原因,非完全是在下之罪也。” “哼!你这贼厮,还要狡辨不成?!”李自成一脸肃杀,大声道“你身为统军之将,统管十五万大军,朝廷也从未掣肘于你,此番战败,皆是你一人之责,你如何可以推却责任?!” “禀皇上,在下之责,自是无可推脱,但唐军此番突围之战,完全没有征兆,生生地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是我军最终战败的关键因素啊。”田见秀一脸涨红,急急地为自已辨解“唐军乘夜来攻,先取北面清军,短短数个时辰,便一举击溃清军主力,阵斩主将阿巴泰与图尔格,俘获阿巴泰之子岳乐。我军虽得清军求援之信,但我军部队,多为新兵,阵战经验已是不足,如何还有能力夜战乎?故只能据守原地,谨以自守,以期天亮之后,再去入援清军。却没想到,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清军已然尽灭,我军就是想要入援,都来不及了。” 田见秀顿了下,又急急说道“我军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却没想到,唐军在灭了城北的清军后,又已然做好了继续对我军发动进攻的准备。其下两镇兵马,分从北面与西边,一齐进攻我城东兵马。为免受两边夹击之忧,在下决定,从我军中简选出三万精锐作为前锋,径自攻击唐军西边兵马,以求先溃其一部,再灭其北面部队。” 见李自成皱着眉头听得仔细,田见秀一声长叹,又说道“只是在下万万没想到,唐军早已准备周全,就连城头的一众火炮,都已紧急拆下,布置在阵前,正好以逸待劳地等着我军上前攻击。一俟我军进入炮火射程,立即齐齐开火,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那炮火好生猛烈,射程又远,硬是生生地将我军攻势击溃,全军士气更是备受打击。战至此时,越来越多的溃兵开始出现,整个军阵已难维系进攻态势了……” “这么说,你们这帮厮鸟,是连与唐军正面接触交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唐军给生生击溃逃跑了么?”李自成脸色冷厉插话过来,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田见秀脸上躁热,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道“禀皇上,唐军火炮甚猛,我军本是新兵为多,从中简选精锐,亦不过是挫子里面挑高个罢了。就这样,我军一路迎着炮火猛冲,足有半程有多才溃逃回返,已是不易。而见到我军溃回,唐军立即抓住机会,全军上攻,不给我军逃回的机会。尤其是唐军骑兵十分厉害,大砍大杀,拦下了我军大部溃兵,迫其投降。本将见情势危急,不得不将营中数千骑兵一齐派出,希望能接应更多士卒回营,只可惜他们亦不是唐军骑兵对手,在苦撑一阵后,皆被唐军击溃,不过,因为他们这番拼死阻挡,总算多接应了一些军兵回营。” 说到这里,田见秀停了下,小心地观看李自成表情,见他一脸阴郁,却又没有表态,便又急急把后面的事情向他简略禀报“后来,我军溃回本营后,唐军不饶不休,便要乘胜攻营,本将考虑到我军士气已挫,军无战心,唐军又有大量火炮相助,这区区营地,如何可守!不得已,才下令趁唐军尚在准备之机,全军尽弃营盘,全力南撤。剩余的十万兵马,一路南逃,被唐军骑兵衔尾追杀,一直追杀到南河北岸才停止,我军十二万兵马,多为步兵,如何跑得过唐军恁多骑兵!这一路逃亡,多有降者,这才……” “好了,你这厮不必再说了!”听到这里,李自成已明白了整场战斗的经过,他恨恨地咬着牙,俯望着下面伏跪于地的田见秀许久,猛地大喝一声道“来人!将田见秀这厮,给俺拉下去砍了!” 他一语喝令,立即有数名武士从堂下蹬蹬而来,一把拉起田见秀便往殿外拖去。 “皇上,饶命呀!饶命啊!”田见秀见李自成竟真起了杀心,心下大惧。他一脸惨白,额头大颗冷汗直冒,被这几名武士牢牢架住往外直拖,却一直在尽力嘶喊,两条腿更是拼力踢腾想要挣脱。 此时,朝堂之上亦是一片沸然,文武大臣议论纷纷,神情各异。有多名大臣走出班列,向李自成大声求情。 “皇上,泽侯之战败,虽有过错,但罪不致死啊。” “皇上,泽侯率一众新兵,与唐军两镇兵马相抗,甚是不易。想来金汤城北四万余众的精锐清军,都被唐军一举击灭,他还能率得六万兵马得返,也算微功一件,若要将其斩杀,恐寒将士之心哪。” “皇上,现在国家不安,四境不宁,正是用人之际,泽侯乃是跟随皇上征战多年的老将,若这般轻易斩之,真怕会亲者痛,仇者快,实非得宜也。望皇上暂开一面,饶他死罪,且容他戴罪立功……” 一时间,众人纷劝不已,那些拉着田见秀往堂下拖的武士见状,也不觉停止拖拽,只是架着他站在原地,等待李自成进一步下旨。 而那端坐于朝堂之上的李自成,却是一直冷脸无情沉默不语。 只不过,他那冰冷犀利的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那脸色惨白低头不语的宰相牛金星脸上。 看到牛金星一脸冷汗全身打颤,却还故意镇定低头伫立的样子,李自成心里憋着一股无名怒火,想发泄又发泄不出来。 哼,这个该死的家伙,给俺出的什么馊主意! 要不是他,让俺将金汤城外精锐的十五万军兵,全部调往汉中,又另派十五万新兵继续围城,意图蒙骗城中的唐军,却最终被唐军识破意图,全军皆溃。自已这十五万兵马,如何会得到如此惨痛结局!现在想来,牛金星这条计策,真是何其可笑之至! 李自成待堂下议论声稍小,便轻咳一声,扭头对牛金星喝道“牛大眼!这事情,俺寻思来去,还就他娘的怪你!你也别在这里给俺装死猪,你且跟俺好好说下,现在这般局面,却该如何收拾?咹?!” 。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八章 如此强敌,何以应对 牛金星被李自成点了名,再不好意思呆在朝班中不出来,他一声轻叹,一脸讪讪之色地从朝班中缓缓走出,来到龙椅对面,缓缓跪下。 “皇上,微臣智识浅薄,考虑不周,实未曾想到,我军之计谋外泄,竟让唐军窥破我金汤城外兵马虚实,最终乘机夜袭突围,我军猝不及防,实是可惜……” “放屁!你他娘的倒把责任推得干净!”李自成脸现暴怒之色,怒吼着打断他的话“要不是你这厮强要调走金汤城外十五万精锐兵马,换上这些没甚战斗力的新兵,我军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李自成的话语,让牛金星下意识地浑身一颤,他还想张嘴为自已继续辨解,却又听到龙椅上的李自成瓮声瓮气地又吼了一句“好了!老子不想再听你这厮继续辨解了!你他娘的再辨下去,这近十万兵马,也不可能再从阎王殿里回来。你且说说,现在唐军解了金汤城之围,而我军兵力大受损失,那接下来,我大顺到底该如何应对!” 牛金星心下羞惭不已,却也只能立即回禀道“皇上,现在我军损失了这近十万兵马,自是十分可惜。但好在我大顺国体根本,尚是周全,未受损伤。依在下愚见,当可复令境中各地,紧急征求壮丁入伍,以补充受损之兵力,勿使国中兵力有空缺……” “哼,这招兵买马之事,俺自是知道,何需你来多嘴多舌。”李自冷哼一声,不耐烦地问道“你且说说,在我大顺补充兵马这段时间里,唐军会作何行动,又会对我大顺造成如何影响?你且挑拣紧要的说,俺没心情你听你再来说瞎话。” 牛金星连连点头,又急回道“禀皇上,现在唐军虽破了金汤城之围,但以在下看来,其兵马数量,并不会太多。顶多能趁我军兵力不足的机会,重新占据整个宣府北路而已。想要横行天下,对我大顺造成重大威胁,怕是不能。” 牛金星说到这里,一旁的工部尚书宋献策却是连连摇头,他插过话来“牛宰相,你凭什么这么说呢?那李啸现在金汤城中,有两镇兵马可用,如何会不趁机横扫我整个宣府镇,甚至更趁机南下,直迫我大顺京师呢?” 宋献策这句插问,整个朝堂之上顿是鸦雀无声,就连李自成都上瞪着眼睛望向牛金星,想看他到底要如何回答。 牛金星心下又是一声暗叹,他扭过头来,对宋献策道“宋尚书,你未免太高看李啸在金汤城的兵马了。如果李啸的两镇兵马,真有如此厉害,如何会在金城汤城中被围了大半年都没有任何动静?又如何会等到我军换防之后,才敢出城邀击?而唐军能破了重围,说起来,其实亦多有侥幸。其兵马战力,虽能取巧战胜我军这些换防的新兵,但还是远未到了,可以横行宣府的地步。” 牛金星顿了下,又继续道“而我军在宣府镇,除了北路外,东路与西路皆是经营许久,各大城堡久经加固,又皆有相当多的兵马驻守,唐军操切之下,断无能力再全面进攻宣府镇,更不必说,他们还有能力来攻打京城了。” 牛金星这番话,让李自成脸色顿是轻松了许多。他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语气也和缓了一些“牛大眼,那你认为,唐军接下来会是如何行动?俺倒是想知道,可否要将刘宗敏在汉中的十五万兵马,重新调回宣府,以加强当地守卫,免得唐军趁虚而入呢?” 牛金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李自成“皇上,若我军真这般行动,那就真的中了那唐王李啸之计了。” “哦?你何以这般认为?” “皇上,在下一直认为,唐军虽然金汤城解了重围,但此城孤悬塞外,入援不济,仅不过是唐军遗在此处的一个楔子罢了,想要大肆兴风作浪,却不能够。但是,唐军要进攻的重点,在下认为,依旧会是在西川。只有灭了张献忠的大西国,唐军才会全无后顾之忧,全军尽数发力北上,全面攻打我大顺国,此为必然之势也。所以,这西川之地,断不可失。我留在汉中的十五万精锐兵马,亦绝不可轻易调回宣府。” 李自成听到这里,脸色默然。他沉思良久,方又犹豫地问了一句“那依你牛大眼这么说,唐军接下来还是必会攻打西川么?只不过,他要是一直不去攻打西川,那我十五万大军留在汉中,迟迟不能调回,实是被动至极。这般局面,到底又要持续到何时呢?” 牛金星黯然一叹,便拱手禀道“皇上,请恕在下无能,唐军到底要何时调集兵马攻打西川,此事微臣实难预测,只能全看那唐王李啸是作何安排了。而我大顺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唐攻我守,这主动权不在我军手中。我等要做的,唯有厉兵秣马,做好战备,以俟唐军甫一行动,便能立即做出反应,因时应对,方为合适啊。” 李自成听到这里,亦是心下暗中苦笑。 他娘的,没想到大顺国成立才不到两年,就被李啸这厮逼迫到了如此地步!自已竟到了只能一味地被动挨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真他娘的想想都让人憋屈! 只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牛金星这番话语虽然无奈,却也多有道理。 现在自已的精锐兵马要去防卫西川,北边又遭逢大败,正是要全力休养以期来日重新振作,如何还有余力,在这段舔伤养痈的时间里,去与唐军争战天下呢。 忍得一时之气,方为万世长久。 想到这里,李自成喟然长叹,便道“罢罢罢,既如此,那就暂按牛大眼所说去做。至于田见秀,也暂且饶其死罪,准其戴罪立功便是。“ 听到李自成的话,朝堂之中一众朝臣尽皆跪地,山呼万岁,那原本被武士差点拖出殿外的田见秀,也赶紧伏跪于地,连声叩恩。 见田见秀脸现轻松之色,李自成心下不快,又双眼一瞪,厉声道”哼,田见秀,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传俺旨意,夺去泽侯爵衔,另打军棍三十,再罚银一万两以充公帑。总之,不能轻饶了你这厮!” 田见秀闻言,心下衔恨不已,却不得不在表面作出一副心悦臣服的模样。他将头在水磨地面上磕得砰砰响,一边大声回道“皇上英明,罪臣甘愿受罚。将来若有机会,在下定要为皇上再效死力,以报今日之恩。” 李自成嗯了一声,便厌恶地皱了皱眉,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而这次廷议,李自成也无心再谈,至此草草结束。 大顺这边没有动静,而在北面的清朝盛京城中,却是乱成一锅粥。 唐军破围,击溃四万清军,阿巴泰与图尔格战死,其子岳乐投降唐军的可怕消息,一并传来,让整个清国之中,都为之震惊与恐慌。多尔衮立即召集群臣,紧急议事。 崇政殿内,一片死寂。 摄政王多尔衮,一脸铁青地端坐在龙椅旁边的虎头椅上。见到这位叔父这般忧郁狰狞的模样,龙椅上的小皇帝顺治,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蜷成一团,噤若寒蝉。 那龙椅背后的珠帘,那串串东珠后面,亦是一动不动。里面端坐的太后布木布泰,也有如死掉了一般,没有半点动静。 而整个朝堂之内,则是群臣敛肃,个个垂首,死寂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 见到这坟墓一般的朝堂,多尔衮内心怒气腾腾,却又满是悲哀。 从去年到现在,这位大清国最位高权重的摄政王,虽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却已是明显衰老。鬓间的白发与脸上的皱纹,几乎一同出现,让这位摄政王一眼看去,有种说不出的老态与混沌。 当他听了从金汤城外逃回的清军,向他哭诉唐军此番夜袭,有多么可怕残酷,自家这四万兵马又是如何猝不及防,最终全军尽溃,主将阿巴泰与副将图尔格阵亡,阿巴泰之子岳乐被俘,仅有数千名人逃出生天的悲惨经过时,他虽表面努力保持平静,内心却在不停滴血。 可恶啊!真没想到,看似胜券在握的金汤城包围战,最终竟会以如此耻辱的结果而结束,这般惨败,真真丢尽了大清的脸面! 面对寂寂无声的朝堂,面对下面一个个有如活死人一般的群臣,多尔衮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与无力。 在如此不堪的形势面前,什么计谋与政策,其实说起来,都没甚决定性作用。这国与国的争霸,最关键的,还是实力。 现在这四国联盟当中,南明弘光政权,已然形将就木,全凭郑芝龙一力苦撑,这有如风中之烛的弘光政权,还究竟能在这危如累卵的局势苦撑多久,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测。 而张献忠的大西国,局隅于西川之地,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皆未能如愿,在连番损兵折将后,为了防备唐军的进攻,竟然还要让李自成的大顺军在汉中协防,其前景亦是十分黯淡。 至于李自成的大顺国,虽然看上去,要比弘光政权以及大西国要好些,但自其成立以来,国家内部纷争不断,一直不得好好休养生息。且与大西国以及唐军的纷争作战,使其原本孱弱的国力,遭到了进一步的损害。现在金汤城外,他那原本想要瞒天过海的十五万新兵,竟被唐军灭掉了近十万之众,可谓大伤元气。可以预见的是,在至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李自成再无能力与唐军争雄,只能任由唐军行动,被动应对,以图自保。 故而这四国联盟中,最有实力也有前途的,还是自已的大清。 虽然前段时间,自已与豪格那厮争夺大清的领导权,险些闹成内战,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顺利夺取了最高权力,并把豪格逐出京城,其下势力亦全部遭到清洗。这样的政治斗争,虽然残酷惊险,但对大清朝来说,因为毕竟未起内战,所造成的损害却还十分有限的。 而大清这些年来,虽屡遭变故,与唐军争雄亦频频受挫,但总体国力尚在,且一直在恢复之中,故在这四国联盟内,还是翘楚般的存在。 而现在,大清遭逢此败,一下就损失了国中近六分之一的兵力,还折损了阿巴泰、图尔格、岳乐等人,这般惨重损失,对大清的打击实在过于严重。 要知道,对于大清的未来,摄政王多尔衮原本还算乐观。 他原本打算,在与顺军一道拿下金汤城后,便与顺军一齐平分整个宣府北路,然后全军回撤,全力攻打李啸在辽东最大也是最为重要的据点金州。只要到时拿下金州,唐军在辽东半岛再无立足之地。 这样一来,唐军在南面的威胁大为减弱,大清国的安全程度则会大大提升。等再恢复一两年,大清当可与大顺军一道,再度分从海陆两地入关,直攻李啸的老巢山东,最终把这个可具威胁也最为可恨的家伙,一举消灭。 却没想到,这般宏伟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就已然完全破灭。 现在这近四万兵马被杀被俘,仅凭大清现有的国力,想要恢复这些兵马数量,谈何容易。再想再远再大的计划,简直就是笑谈。 想到这里,多尔衮内心烦躁无比,他恨恨地一捶虎头椅扶手,砰的一声闷响,却把一旁原本就在小心翼翼观察他表情的顺治小皇帝,给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皇帝响亮的哭声,在朝堂之中回荡,让这崇政殿的一众朝臣,愈觉尴尬无比,却又无人敢出班说话,只是个个垂首,一副恭听无为的模样。 多尔衮心头怒火无法发泄,见这小皇帝竟被自已一捶吓哭,心下愈是烦躁,他斜眼瞥去,冷笑一声道“皇上,莫要再哭了。你乃是大清皇上,怎地如此无胆,这传扬出去,岂不大损我大清颜面。还请陛下稳便。” 多尔衮冷冷一语,顺治小皇帝见他语气凶恶脸色不善,心下愈发惊惧,他瞬间止住哭声,又往龙椅之内缩了缩,一脸畏怯不已的样子。 。 正文 第七百五十九章 离间君臣,借刀杀人 整个崇政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多尔衮心下烦躁无比,他下意识地朝后看了看,看到那静如止水没有半点动静的珠帘,心下不由得,又是涌起难以言说的滋味。 珠帘后面的情人布木布泰,在得到了清军覆灭,阿巴泰等人皆死于战场的消息后,现在应该也是心情十分难受与压抑吧。而一心指望母以子贵的她,见到自已这样凶这位年仅七岁小皇帝,不是会作何感想。 多尔衮一声轻叹,微微摇了摇头。 现在的自已,已无心去考虑,情人内心不快这些细枝末节之类的事情了。多尔衮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大清的局势究竟会恶化到何种程度,而唐军接下来,又到底会要如何行动。 最终,在一片坟墓般的死寂中,他把目光投向了他最为信赖的谋士范文程身上。 见到多尔衮目光投射在自已身上,一直低头沉思的范文程,终于轻咳一声,从朝班中走了出来。 “太后,皇上,摄政王,微臣……” 他正欲行礼,却被多尔衮连声喝住“事情紧急,不必来这些虚礼。范学士,你且说说,现在唐军灭了我大清四万兵马,他们接下来,却会如何行动?” 范文程早料到他会有这般提问,急急回道“摄政王,以在下看来,唐军接下来,极可能会乘胜进军整个宣府镇。也有可能会全力西攻张献忠的大西国,但绝无可能会对我大清下手。” “哦,是吗?范学士这般肯定?” “是的。唐军已击溃金汤城重围,接下来进军整个宣府镇,乃是顺理成章之事。而西川则是唐军早就想要拿下来的地盘,故亦是十分可能向此处用兵。唐军既要对大顺或大西动手,自是再无力分兵北向,故这段时间以来,我大清当可保无虞。” 听了范文程的话,多尔衮脸上闪过一丝轻松之色。只不过,他眉头一皱,却又是一脸恨恨地说道“唉,真没想到,现在唐军强大到如此地步,我四国联盟,共同对敌,都难以阻挡其迅猛发展的势头。纵然唐军一时不攻,让我大清暂获休养生息之机会。但我堂堂大清,岂可乞怜而活,岂不羞煞先人。这般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他一说完,旁边的豫亲王多铎亦叹道“王兄说的是,这般被动挨打,惴惴度日,如何是个尽头,想想都让人憋屈!以小弟看来,总归是要打乱唐军这快速发展势头,方才是好。” 多铎原本在镇远堡之战溃败后,被豪格等人弹劾,逼迫多尔衮将其贬为贝勒,并逐出政治中心,罚去看守皇陵。后来,还是在多尔衮扳倒豪格后,多尔衮出于维护自已统治考虑,才重新提拔这位自已的亲弟弟为豫亲王,并让他重返朝廷议事。 多铎这话,简单直接,却正说中了多尔衮的心思。 是啊,如果能想办法,让唐军内部动乱起来,最好内斗成一锅粥,那唐军岂不是就会从此不战自溃了么? 唉,只不过,这样的想法,想想便好,若要想真的实施,谈何容易。 现在唐军共有十二个军镇,每个军镇的编制都基本一样,都安编了大量直属于李啸个人的监抚司文官与安全司密探,其下的唐军士兵,更是被天天洗脑,只宣誓效忠于李啸一人。且待遇丰厚,足粮足饷,无论抚恤还是战赏,皆十分可观。这样的军队,想要诱其哗变或背叛,谈何容易。 而那些带兵的将领,也跟士兵一样,天天被洗脑,除此之外,更是只有带兵权与训练权,可以说,没有李啸的命令,他们想到调动手下哪怕一队兵马都做不到。这样的将领,纯粹只是李啸手下效力的爪牙,根本就没有多少个人权力可言。就算现在李啸扩充军镇,多用降将,但这些降将,亦早已被迅速同化,或被早早地打掉了个人野心。指望他们背叛李啸,投靠清廷,实在是太过艰难。 更窝心一点就是,那怕大清费尽气力,拉拢其手下将领,也极可能只能得到一个光杆司令,不可能得到其手下兵马。这样的拉拢,说起来也没什么意义,甚至可以说是徒费钱财罢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懊丧一叹,右手握拳,用力地砸在右边扶手上。 见摄政王这般懊恼,下面的群臣,自然又是噤若寒蝉,没有一个出头说话。 见群臣不言,多尔衮又下意识地把目光,重新投向伫立下方的范文程。 范文程抬起头,眼眸之中,却是一道幽狠之光闪过,他沉声禀道“摄政王,以微臣看来,豫亲王之语,亦是多有可取之处呢。” “哦,莫非,你有扰乱唐军之策?”多尔衮眼中一亮。 范文程皱了皱眉,想了想才回答道“摄政王,这搅乱唐军的计策,在下倒有一条。只不过,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能起到多大效果,微臣尚是不敢断言。” 多尔衮一听,便道“无妨,你且说来。有失当之处,本王不究尔过。若有可取之处,本王必定采纳。” 范文程听他这么一说,便拱手禀道“摄政王,那唐王李啸,自挥兵南下夺占江南后,便一直居住在南京宫殿之中,再未回过山东。现在的他,在南京发号施令,诸官莫敢不从,俨然已成为明朝的最高统治者。那在山东的重兴皇帝朱慈烺,不过仅是一徒有虚名的傀儡罢了。李啸政由已出,令由已发,根本就没有对他有过哪怕象征性的臣属之礼,这般倨傲猖狂,只怕是董卓曹操,都不能超过这厮呢。” 听到这里,多尔衮眼睛一亮,仿佛明白了范文程想要说什么了。 只不过,他还未开口,范文程又继续说道“为人君者,最怕被下属官员架空,更怕下面出了个董卓曹操司马昭似的权臣,李啸这般跋扈自专,目无尊上,那跟随重兴皇帝的一众宦官近臣,怕是心下多有怨言。而那重兴皇帝,自即位以来,已历两年,渐渐也懂得要操持权柄的道理,对于李啸这般架空自已,擅作威福,定也是多有不满。而那些在内心里忠于明室的官员,对形如董卓曹操的唐王李啸,肯定也是腹诽已久,积怨颇深。” 范文程顿了下,复道“之所以到现在为止,双方一直能保持平静状态,实在是因为那重兴皇帝朱慈烺被李啸严密控制,下属官员连想见皇帝一面都十分困难,更不用提对皇帝发泄怨言了。只不过,这样的状态,迟早会有被打破的一天,随着李啸势力的进一步壮大,他们君臣之间,也迟早有反目的一日。所以在下在想,我们如果能给他们这种紧张关系加把火,提前激化其矛盾,让其君臣相残,岂非好事?若能假借这重兴皇帝之手,除了那堪为最大祸患的李啸,则唐军必定四分五裂,我大清则再无枕侧之忧,又可以重新壮大兴盛再图中原了。” 范文程这番话说完,果然打动了不少朝臣之心,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整个朝堂之上,有如群蝇飞舞,嗡嗡响个不停。 范文程这番话语,让多尔衮亦是心思大动。 是啊,如此能挑起明朝君臣内斗,甚至假借重兴皇帝之手,将李啸给除去,那无异于是给大清去掉了一个最大的敌人,化解了一场最大的危机。 多尔衮目光闪闪,向范文程追问道“范学士之策,倒是有可取之处。只不过,想要离间其君臣,我等远在辽东,怕是非易。纵然派得人去,再侥幸得见那重兴皇帝,只怕因为先前的明清世仇,他对我大清多有戒心,想要挑拔离间,估计效果亦是不佳啊。范学士,你既提出此策,就未曾想过这一点么?” 范文程微微一笑,便道“摄政王,在下认为,若要行使此策,不必我大清派人,而是要指使弘光政权之人派人前去,来个借刀杀人,此方为最佳之策也。” “哦?本王愿闻其详。” “摄政王,你想想,如果我们不直接出手,而是怂恿那弘光政权派出人去游说重兴皇帝,必定能令他戒心大减。当然,如果能由那弘光监国朱由崧本人,亲自送达密信,简选亲信去游说,只怕成功的可能性当会大得多呢。” “哦?你的意思是?” “摄政王,以在下看为,我大清可以派出使者,去见那正在福州的弘光监国,向他讲清现在这艰危时局。告诉他,如今挽救时局的唯一之计,便是令李啸与重兴皇帝君臣互斗,最终两败俱伤。从而让弘光政权得以从中渔利。而若要达到这般效果,需得由弘光监国亲书密信,派出亲近之臣前往山东游说。” 范文程顿了下,目光炯炯地继续道“这信中的内容,则是要由弘光监国朱由崧亲自告诉那重兴皇帝朱慈烺,说自已被群臣推为监国,总统南方诸省,实是多有苦衷,乃非得已,现在情愿奉重兴皇帝为尊,自去监国之号,以求为皇上效力。只不过,现在南方诸省,皆在李啸淫威逼迫下,其苦万状,想要效忠皇上,却是难以做到。故求皇上审时度势,除掉那堪比董卓曹操的国之巨蠹李啸,以正国法,正立朝纲。只要李啸一除,则必定天下云集响应,自已也会立即率众臣联表进上,共同尊奉重兴皇帝,从而一统明境,共同对外,最终扫灭群雄,一统天下是也。” 范文程说到这里,眼中闪出向往之色,他朗声道“若能说动重兴皇帝,让他决意对李啸下手,这事情便已成功了一大半。那接下来,可由他下召,召请李啸回济南议事,然后立其手下宦官与那些暗地忠心于他的官员,率先暗藏刀斧手于朝堂之后,趁李啸上朝觐见之机,将其砍成肉酱!只要李啸一死,唐军一分,则天下大定,我大清再无忧矣!” 范文程的话语,说得多尔衮连连点头。朝堂中的各臣僚,亦是人人脸露向往之色,纷纷称赞不已。 “不错,这招一使,实是最好的借刀杀人之计也。那重兴皇帝久被挟持,心下愤恚,一时冲动之下,确有杀掉李啸之可能。” “是啊,那李啸狂妄之极,正是目中无人之际,他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那由他一手扶立的重兴皇帝,竟然会要杀他。他这一入朝,自会全无防备,到时刀斧手一拥而出,李啸当会立即毙命!” “哼,李啸这厮再强,也是一个脑袋两只手,他又不是什么杀不死的神仙怪物。只要重兴皇帝能诱他入朝,诛杀此贼,必定令到功成!此贼一去,我大清复何忧之!” 听了群臣的议论,多尔衮脸上泛起淡淡笑意,只不过,他还是犹豫地问了一句“范学士,这计虽好,但万一不成功,被李啸事先查觉,那重兴皇帝,岂非只能命丧其手了么?” 多尔衮这话一出,整个朝堂之中,又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文武群臣,皆把目光投向肃立阶前的范文程。 范文程微微一笑,拱手回道“摄政王,你有此担忧,亦是正常。在下也想过,万一此事不成,那李啸必定会除去重兴皇帝,重新再立傀儡,这样的话,我大清这番忙碌,可就全无成果了。所以,在下认为,纵然此事不成,也要提前想好退路,让那重兴皇帝能顺利从山东逃走,方为最佳应对之策。” 见多尔衮听得专注,范文程又道“以在下看来,我等可提醒那重兴皇帝,让他作好准备,一但发现李啸觉察此事,就立即从济南逃出,前往早已做好准备的海港。而这海港之中,早有郑芝龙的船队假扮的商船,得以秘密接应这重兴皇帝朱慈烺前往福建。只要朱慈烺成功逃到福建,那相当于郑芝龙手中,控制了明朝最为合法的帝王。这样一来,李啸的任何行动,都会名不正言不顺,其属下亦会多有怨尤,再由重兴皇帝颁布讨伐李啸的圣旨,唐军亦必陷于内部纷乱之中。而我大清,则正好利用唐军这段内乱时间,从中渔利,甚至大得好处,都是完全可能的呢。” 。 正文 第七百六十章 说动郑芝龙 范文程此话一出,多尔衮心下石头落地。 他想了想,环视殿中诸臣,又转头对珠帘的方向,轻声问了一句“太后,本王觉得范学士此计甚好,当可试行之。却不知,太后之意如何?” 珠帘内声音稳稳传来“范学士之计,甚合哀家之意,就请摄政王依计去办吧。” 多尔衮微微一笑,随即便开始正式安排。 他令范文程为清廷全权使者,再配上几名随从,带着一只由精锐武士假扮成商队的使团,从辽中乘商船入海,一路前往福州而去。 这一路上,这只使臣假扮的商船,一路小心地躲避沿途的海盗与唐军的水师,总算在近一个月后的黄昏时节,顺利地抵达了福州。 范文程率团入得岸来,首先去求见那镇南侯郑芝龙。 不先见弘光监国朱由崧,而是先见郑芝龙,亦是范文程的苦心考虑。 因为,现在的弘光监国朱由崧,已是一个郑芝龙手下彻头彻尾的傀儡,如果此事绕开郑芝龙,径自向朱由崧禀报,那很可能自已与朱由崧的机密谈话,皆被郑芝龙侦知,到底再来向自已诘问,反是不好。 更何况,这件事情,也需要郑芝龙的配合与支持,毕竟,将来万一重兴皇帝诛杀李啸的计划,还需要他派出船只接应朱慈烺逃跑。故此事若要成功,必须先对他说明。 很快,一行人上得岸来,便在清廷细作的带领下,悄悄来到郑芝龙的镇南侯府。稍加通报后,便有仆人出来,安排那些护卫暂去休息,又立即带范文程本人,去客厅见镇南侯郑芝龙。 到达客厅后,范文程看到,整个客厅轩阔宽旷,烛火通明,那身材高大的郑芝龙,正背着他们,全神贯注地观看挂在墙上的的一副牛皮地图。 范文程看到,这副地图上近乎插满了代表唐军的红色旗帜,而代表郑芝龙势力的蓝色旗帜,仅据占福建与广东两省之地,与唐军势力相比,看上去十分地微不足道。 见手下通禀范文程前来,郑芝龙缓缓转身,脸上却依然满是严肃之色。他一声不吭地坐回上座的虎头椅上,挥手令范文程下首坐下。 宾主落座,又各自看茶后,仆人退走,整个偌大一个客厅里,只有二人静坐,呈现一片尴尬的静默。 最终,还是范文程讪笑着打破沉默,向郑芝龙拱手禀道“镇南侯,我等从盛京出发,千里南下来到贵地,实是有要事,要与镇南侯相商。” “哦?是吗?范学士千里远来,甚是辛苦,有何见教,但可明言。”郑芝龙挤出笑容,眼神中却依然满是冷漠之色。 见郑芝龙一副冷淡模样,范文程心下一凛,却又脸上堆笑道“镇南侯,在下此番前来,要与镇南侯相商之事,十分重大,还望镇南侯细听在下之言。” “你说吧,不用绕弯子,本侯听着呢。”郑芝龙依然一副平淡表情。 范文程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镇南侯,依你来看,现在天下局势,却是何等情形?” 听范文程这般发问,郑芝龙一脸不快,他冷冷地斜了范文程一眼,哏声道“这天下大势,还需本侯多说么?现在我大明国中,那唐王李啸自山东挥兵南下以来,几乎占据了我大明全部的精华之地。前段时间,更是在金汤城之处,连破你们清朝四万兵马与大顺的十五万兵马,其兵马强悍程度,其军力发展势头,皆是堪为天下无匹。本侯也不怕在二位使者面前说实话,只怕将来,我弘光朝廷,与你们大清国,皆是李啸这只猛虎的口中之食,唯一的区别,便是他先吃掉谁罢了。” 郑芝龙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懊丧忧烦之状。 见郑芝龙这般爽快地说出时局之艰危与他内心的担忧,范文程知道自已接下来的谈话,应可有的放矢了,顿是心定了不少。他遂沉声道“镇南侯之言,倒是爽快。我大清现在举国上下,亦是对时局十分担忧,这才派在下前来贵地,一同商讨对付李啸之策。” 范文程略顿了下,又急急道“在下认为,现在唐军势头发展如此迅猛,其手下唐军又如此能征惯战,想要在战场上对其战而胜之,实是太过困难。所以,在下思来想去,唯有除掉那巨贼李啸,方可扼制唐军的发展势头,使其陷入纷争内乱,贵国与我国方可有发展壮大的机会。” 郑芝龙听到这里,不觉心动,遂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哦,范学士既这般说,想来可是已有除掉李啸之策了么?” 范文程点点头,便道“镇南侯,在下虽智识浅薄,但经多日思虑,已觅得除掉李啸此獠之良策。此策简而言之,便是挑拔离间,借刀杀人。” “是吗?但请范学士详言。”郑芝龙倾过身子,一脸专注的神情。 “镇南侯,在下之策,便是挑动那重兴皇帝朱慈烺与唐王李啸不合,让他们内心嫌隙,激化矛盾,最终引得重兴皇帝对李啸下手,以朱慈烺之手,除掉那巨贼李啸……” “啥?你是说要鼓动那重兴皇帝对李啸下手,这,这怎么可能?!”郑芝龙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范文程淡淡一笑,低声道“镇南侯不必如此惊讶。你也知道,为人君者,最怕被下属官员架空,更怕下面出了个董卓曹操司马昭似的权臣,李啸这般跋扈自专,目无尊上,那跟随重兴皇帝的一众宦官近臣,怕是心下多有怨言。而那重兴皇帝,自即位以来,已历两年,渐渐也懂得要操持权柄的道理,对于李啸这般架空自已,擅作威福,定也是多有不满。而那些在内心里忠于明室的官员,对形如董卓曹操的唐王李啸,肯定也是腹诽已久,积怨颇深。这些人和势力,便是扳倒除去李啸的最大底牌。” 范文程顿了下,复道“之所以到现在为止,李啸与朱慈烺双方能一直能保持平静状态,实在是因为那重兴皇帝朱慈烺被李啸严密控制,下属官员连想见皇帝一面都十分困难,更不用提对皇帝发泄怨言了。只不过,这样的状态,迟早会有被打破的一天,随着李啸势力的进一步壮大,他们君臣之间,也迟早有反目的一日。所以在下在想,我们如果能给他们这种紧张关系加把火,提前激化其矛盾,让其君臣相残,岂非好事?若能假借这重兴皇帝之手,除了那堪为最大祸患的李啸,则唐军必定四分五裂,则镇南侯去除了了国中最大的对手,我大清也再无枕侧之忧。这样的好事,岂可不善加利用,又岂可轻易放过。” 范文程说到这里,眼中闪出熠熠之光,声音也明显高了不少“镇南侯,若派出之使臣,真能说动重兴皇帝,让他决意对李啸下手,这事情便已成功了一大半。那接下来,可由那朱慈烺下召,召请李啸回济南议事,然后立其手下宦官与那些暗地忠心于他的官员,率先暗藏刀斧手于朝堂之后,趁李啸上朝觐见之机,将其砍成肉酱!只要李啸一死,唐军一分,则天下大定,镇南侯与我大清,皆是再无忧矣!” 范文程侃侃而谈,把先前对多尔衮所讲之话,大致对郑芝龙讲述了一遍。 一番话语完毕,郑芝龙神情明显振奋,双眼放光,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粗得。 范文程之计,若是真能实施,让那重兴皇帝寻得由头将李啸砍成肉酱,那巨贼李啸一除,岂不是可以坐视唐军溃灭了么? 而唐军一乱,自相攻杀,那自已当可挥兵北上,一举拿下被唐军夺占的广大地盘,甚至大量接受唐军的降兵降将,到时候,这大明第一人,岂是非他郑芝龙莫属了么? 想到这里,郑芝龙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奶奶的,于今之计,反正在正面战场上不是唐军的对手,连艰难自保都困难,还真不如搏他一把。毕竟,李啸一除,这明境之中,自已已然再无敌手,就算做个明朝的隐形皇帝,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郑芝龙虽然十分激动,但他还是迅速地想到了点,遂皱着眉头向范文程问道“范学士,此计甚是出奇不意,只不过,你可曾想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此事不成,被李啸得知,却又访如何收尾呢?” 听到郑芝龙这般发问,范文程又是会心一笑,复拱手道“镇南侯,你有如此担忧,亦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世上之事,尽人事,听天命,总难免有出庇漏之时。在下也想过,万一此事不成,那李啸必定会暴怒非常,大起淫威,轻则将重兴皇帝朱慈烺幽禁并严加看守,重则甚至出弑君,下黑手除去重兴皇帝,重新再立傀儡以为已用。这样的话,我等这番忙碌,可就全无成果了。所以,在下认为,纵然此事不成,也要提前想好退路,如果能让那重兴皇帝,在得到消息泄露的密报后,就能顺利从山东逃走,前往镇南侯所在的福建地界,当为最佳应对之策。” 见郑芝龙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自已,一副听得十分专注的样子,范文程又道“以在下看来,我等安插之人员,需及时看清局势变化,了解事情有无泄漏的可能。同时,要时时提醒那重兴皇帝,让他作好事变失败的准备。一但发现李啸觉察此事,就要在他动手之前,立即从济南逃出,前往早已做好准备的港口。而这海港之中,早有镇南侯你安排的的船队,假扮成暂驻此地的商船,然后秘密接应这重兴皇帝朱慈烺登船逃离,一路南下前往福建。” 范文程咽口唾沫,又继续说道;“只要朱慈烺成功逃到福建,那他接下来的所有行动,皆是在镇南侯操控之下。也可以说,是在镇南侯手中,控制了明朝最为合法的帝王。这样一来,王牌在手,镇南侯与贵部部下,皆是朝廷最为信重的忠勇之师,堪称为皇帝与朝廷最为嫡系的部队。而那狗贼李啸,他的任何行动,都会名不正言不顺,其属下亦会多有怨尤,军心纷乱。然后,镇南侯再令重兴皇帝朱慈烺颁布讨伐李啸的圣旨,唐军亦必陷于内部纷乱之中。这样一来,镇南侯引兵北进,讨伐巨贼李啸之唐军余孽,而我大清,与大顺大西两国,亦可引兵攻打唐军残部。唐军失去首领,必会内乱纷起,兵无战心,此战当可一战而胜也。” 范文程这番话语,可谓完全说到郑芝龙心里去了。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中快速地来回踱步,一脸期盼与紧张交织之色。最终,他站住脚步,目光如刀望向范文程“范学士,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去见弘光监国,请他派人去与重兴皇帝朱慈烺相谈?” 范文程连忙起身,向郑芝龙拱手道“镇南侯果是聪明之主,范某之想法,皆在镇南侯预料之中。在下接下来,确是需要去与弘光监国相谈,要由弘光监国亲书密信,派出亲近之臣前往山东游说。而在下要与弘光监国所谈的内容,无非是要由弘光监国朱由崧在这密信之中,亲自告诉那重兴皇帝朱慈烺,说自已被群臣推为监国,总统南方诸省,实是多有苦衷,乃非得已,现在情愿奉重兴皇帝为尊,自去监国之号,以求为皇上效力。只不过,现在南方诸省,皆在李啸淫威逼迫下,其苦万状,想要效忠皇上,却是难以做到。故求皇上审时度势,除掉那堪比董卓曹操的国之巨蠹李啸,以正国法,正立朝纲。只要李啸一除,则必定天下云集响应,自已也会立即率众臣联表进上,共同尊奉重兴皇帝,让大明上下,重新恢复一统。” 听范文程说到这里,郑芝龙哈哈大笑,他朗声道“甚好!范学士此计,甚好啊!这样吧,为了让弘光监国打消疑虑,能尽快做出决定,本侯与你一道,一齐去面见弘光监国!” 。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 权力是毒药 去见弘光监国朱由崧的过程,比范文程自已所想象的,还要顺利得多。 由于有郑芝龙这个弘光朝廷中真正的当权者陪同,当范文程把来意向弘光监国朱由崧说出来后,他二话不说,立即就答应了。 一个傀儡应有的觉悟,在朱由崧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郑芝龙都肯陪这清廷使臣范文程一同前来,那么,朱由崧如果还要表达出半点怀疑乃至不满,都是一件极其愚蠢之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所以,无论范文程说什么,要他配合做什么,朱由崧都是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完全没有半点的置疑与反对。以至于这次见面谈完后,范文程嘴角,泛起隐忍不住的轻蔑微笑。 而同样面带笑容的朱由崧,虽然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内心的悲伤与难过,却是难以言表。 他望着郑芝龙与范文程二人满意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心下更是悲哀地想道,唉,此事不论成否,自已都捞不到什么好果子吃啊。 因为,此事若成,那重兴皇帝,说起来也不过是由李啸手下,转至郑芝龙手中继续当傀儡罢了,又哪里会轮到他这样一个无兵马无实权的空头皇帝,来真正行使大明帝王的权力呢。 就象当年的汉献帝,好不容易从李催郭汜手中逃走,却又落入曹操手中,继续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傀儡与橡皮图章,这样的结果,倒更象是一种辛辣的讽刺。 更何况,重兴皇帝除掉李啸之后,自已这个所谓的监国,也就真的当到头了,除了上表自去封号外,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而且,万一此计不成,那重兴皇帝逃到福州,自已一样要乖乖让位,到时的境况更加悲惨,就是想当一个傀儡,都不可得了。 到时候,最好的结局,无非是自去监国之号后,回家当个普普通通的富家翁。而万一郑芝龙觉得自已这个当过监国的人,碍手碍脚,于事不便,他一不耐烦将自已一刀杀了,那也只能算自已点背。 这一刻,朱由崧忽然觉得,自已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奈最可怜的小丑了。 任人宰割,任人欺辱,毫无还手之力,这就是自已这个所谓的监国,最真实也最可悲的处境。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很快,郑芝龙与朱由崧一起,宣召那工部尚书高宏图,来议事殿中相见。高宏图一至,郑芝龙便安排他出使山东,去面见重兴皇帝朱慈烺。 高宏图,字研文,山东胶州人,历任中书舍人、陕西监察御史等职,弘光政权成立后,被任命为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算得上了弘光政权中的一员重臣。 李啸率兵马南下,一路攻入南京后,高宏图率全族老小,尽随弘光监国朱由崧一路南撤,逃至福州,继续在弘光政权中效力。 之所以让高宏图来这里觐见,并任命其为使臣,是因为他自跟随朱由崧从南京逃到福州后,迅速地攀上了郑芝龙这个大粗腿,因其能言善辨,善于逢迎,深得郑芝龙信任。 而此人为人圆滑,一边抱上了郑芝龙的粗腿,一边又与朱由崧关系亦是不错。故郑芝龙思来想去,觉得派此人作为密使,前去游说重兴皇帝朱慈烺最为合适。 郑芝龙既然提议此人,朱由崧自是只有完全答应的份,遂立即按郑芝龙与范文程要求,亲手写下密信一封,交给高宏图。 而高宏图本人,则被郑芝龙向朱由崧保奏为文渊阁大学士,并加封为太子太傅、太子太保、给予四世封诰,荫其孙高璪为中书舍人,以此方式,来对这位即将出使山东的重臣,大加恩宠与笼络,让他此番前去,哪怕是出于维护家族利益来考虑,也会全力以赴去游说重兴皇帝。 高宏图领命后,复向郑芝龙与朱由崧慷慨陈词一番,便拜别而去,乘上由郑家战船改扮成的商队,从福州港口出发,一路乘船北上,直往山东。 二十天后,一直顶着北风北上的高宏图,终于到达胶州港处。 他是胶州本地人,此番重归故土,少小离家老大回,自是感慨万千。只不过,他也知道,现在有要事在事,自已可是再无心情与时间,去观赏这故乡风景了。 上得岸来,一行人匆匆赶往济南,这沿途上,见到道路阔直,阡陌纵横,屋舍俨然,村舍市镇皆是井然有序,所过之处一片安堵,这山东之地,到处是一派安谧和睦的景象。高宏图见此情状,又想起崇祯年间,山东兵祸相结,饥民遍地的惨景,不由得又是在心下无限感慨。 看来李啸的治世之功,确是明朝中不出其右的存在。可叹现在自已,却是要来想尽办法,将这位明朝的中兴之臣给干掉,这可真是一种莫名讽刺。 说来说去,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 来到济南城下,已是天晚,各人在驿馆暂歇了一宿,次日清晨,高宏图便前去由德王府改建的临时皇宫中,求见重兴皇帝。 此时,这皇宫的外臣接见安排工作,是由李啸的亲信吴亮负责。吴亮原本在济州岛负责管理之事,因为李啸的谋臣陈子龙与姜曰广皆被调往南京随行赞画,故李啸把吴亮从济州岛调回,让他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与管理。 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多有弘光政权的降臣前来觐见重兴皇帝,也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之事。故吴亮对于高宏图这一行人的到来,也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略略地盘问了几句后,便放高宏图一人入宫觐见。 高宏图入得宫来,一路看着里面的雕梁画栋与湖光山色,他想起先前被刘泽清屠灭的德王一家,心下又不由得是唏嘘连连。 很快,他在太监王承恩的带领下,一路从前殿行到后殿,在这里觐见重兴皇帝朱慈烺。 遥遥见到那个端坐在龙椅上,年仅十八岁,面目酷似崇祯的年轻人,高宏图一时有种幻觉。 仿佛自已忽然回到了崇祯初年,那端坐龙椅上的,不是现在的重兴皇帝朱慈烺,而是刚刚即位的崇祯皇帝。 崇祯初年的皇帝,就是这样,以年少之身,君临天下,在金銮殿中接见群臣,也接见刚刚被任命为中书舍人的自已吧…… 转眼之间,十八年时间飞过,大明朝已是物是人非,这世事沧桑人情变化,真真何以言表。 一时间,他心潮难抑,眼睛都有点泛湿,在离丹阶十步外颤颤跪下,拱手道“微臣高宏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 龙椅上传来的声音,亦是极象当年的崇祯皇帝,令下跪的高宏图不禁又浑身一颤。 他颤巍巍的起身,上头的重兴皇帝朱慈烺便笑道“爱卿,这多年不见,你这形容,却是老了许多呢。” 高宏图讪讪一笑,拱手道“唉,多谢陛下挂念。可叹老臣这十多年来,颠沛流离,一事无成,于国于家无用,对不起先帝,更对不起皇上。” 朱慈烺见他这般颓然,便出言抚慰道“爱卿何出此言。现在国中局势,已然日渐变好,一片欣然之景,爱卿又何必再这般沮丧。现在我大明之中,有唐王替朕四处奔忙,扫灭群丑,宁靖宇内,不日定当廓清天下,扫灭流贼与鞑子,到时候天下人一齐共享太平,再图中兴……” 朱慈烺一语未完,下面的高宏图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副完全不以为然的模样。 见高宏图这副模样,朱慈烺顿觉奇怪“爱卿为何苦笑?难道朕之所言,可有不对么?” 高宏图微微一叹,便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朱慈烺“陛下,现在国事虽然大势向好,但依老臣直言,这国家之中,却是有重大隐忧呢。” “哦?高爱卿为何说出这般话来?莫非,你此番前来,可是有甚要事要对朕说么?”朱慈烺脸现愠色,他直直瞪着高宏图,皱起了眉头。 高宏图却并不说话,只是微微左右一望,看向那些侍立左右的侍女与太监。 朱慈烺见他这般模样,自是知道他想要让自已摒退众人,想要单独对自已述话。他略一犹疑,便挥了挥手,就那一众太监与宫女退下。 偌大一个大殿之中,仅剩下高宏图与朱慈烺,以及皇帝最为信得过的司礼监大太监王承恩。 这王承恩,自跟随朱慈烺从京城逃出,一路上与主子相依为命,故颇受朱慈烺信重,从登基到现来,也越来越受宠,被朱慈烺视为亲信耳目,凡事无论大小,皆会让其参与。 皇帝与臣子二人,彼此目光稍一对视,高宏图又扑通一声,伏跪于地,然后,他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朱由崧的亲笔书信,高高地举过头顶,向重兴皇帝大声道“皇上,微臣此来,实是奉了弘光监国之命,有密信要呈给皇上过目。只不过,此信中内容,极为机密重要,万不可轻易示人,故在下只能让皇上摒退奴仆,方敢进言。此信一路上被微臣贴肉细藏,现呈予皇上亲自审看。” 高宏图此言一出,朱慈烺不觉又是一怔。他略一沉吟,便对旁边侍立的王承恩低声喝道“去,把高爱卿的书信拿来,朕要亲自阅览。” 王承恩急喏一声,立即下去拿了高宏图那高高举起的书信,小心地递给皇帝。 朱慈烺展信细阅,越看脸色越是苍白,他双眼瞪大,嘴唇颤抖,甚至额头都开始渗出冷汗。 见他这般神情变化,旁边的王承恩一脸担心,下面的高宏图则是脸色肃然,嘴角紧绷。 终于,朱慈烺将此信看完,脸色瞬间涨成紫红一片,他腾的站起身来,一把将这封密信攥成纸团,朝地上的高宏图狠狠掼去。 这团纸球极其准确地击了高宏图额头,啵的一声弹起,骨碌碌地滚向角落。 高宏图受此突然攻击,却是依然面无表情,仿佛面前这位暴怒的重兴皇帝的所做所为,都与自已无关一般。 而在他上头,皇帝暴怒的声音,终于有如霹雳一般炸响“高宏图!你且说,那弘光监国朱由崧,给朕送来此信,究竟是何居心!” 高宏图未及回答,皇帝的声音又凌厉响起“哼!这个擅立朝廷,不服朕管的朱由崧,现在见到唐王即将扫灭伪朝,定是着实再无应对之策,才想出这挑拔离间借刀杀人之策,又命你来游说于朕,想借朕之手来杀掉唐王,是不是?!哼,他定是想让朕如当年父皇屈杀袁督师一般,自毁栋梁,自掘坟墓,让我大明重陷内乱,让尔等重新获得喘息之机。哼!这厮还说什么,朕若除去李啸,定会自去监国之号,奉朕为尊,天下一统,这般无耻谎言,真真骗鬼去吧!你们的险恶居心,朕早就一眼看透!你且说,朕之所言,是也不是?!” 听到重兴皇帝朱慈烺竟似一眼就看穿了已方图谋,高宏图内心发颤,只不过表面却还故作镇定,他故意长叹一声,缓缓回道“皇上,弘光监国此信中所言,决非挑拔离间,再不是要借刀杀人,而是确为一片忧国忧民之意,可见其拳拳忠君之心哪。” “胡说!你们,你们真当朕还是三岁小孩,可以任由你们摆布么?他这信中,说得如此直接明白,无非就是朕与唐王君臣互斗,最终借朕之手杀了李啸,让你们这帮宵小渔人得利罢了!”朱慈粮瞪着眼睛,手指颤颤地指着伏跪于地的高宏图。 高宏图见朱慈烺这般愤怒,心下也不由得开始打鼓。暗暗想道,莫非这重兴皇帝朱慈烺,难道真的还不懂事,愿意甘当傀儡,任由李啸操弄不成? 他偷偷地仔细观察朱慈烺那看似愤怒的眼神,却终于在其中,觅得一丝慌乱与犹疑。 这一刻,他心下暗喜。 哼,这卧榻之侧,焉有可令他人安睡之理! 这人间最高的权力,乃是毒药一般的存在。多少人可以为了这魔幻无边的权力,父子反目,夫妻仇杀,手足相残。亲人之间尚且如此,更惶论帝王与其手下的大臣了。 这位看似愤怒的少年帝王,他的眼神,已然背叛了他的表情与言辞,向自已展示了他最为虚弱与真实的一面。 。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二章 黑暗之门 高宏图抬起头,一双有如蜥蜴般环褶密布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面前这位愤怒的年轻帝王。 “陛下,微臣斗胆问一句,皇上以为,这唐王李啸,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高宏图缓缓地说出这句话。 这句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却是有如重型炸弹一般,在重兴皇帝朱慈烺心头炸响,让他浑身上下,忍不住抖了个激凌。 朱慈烺呐呐回道“你,你这话是何意思?这唐王李啸,为朕分忧,四下征讨叛逆与不臣,让我大明边土宁靖,百姓安居,这般国之倚柱,如何不是大大的忠臣?!” 朱慈烺说完这话,高宏图却是脸露苦笑,他摇了摇头,沉声回道“陛下,恕臣直言,你以为,这李啸是国之肱胈,是大明栋梁,但在下却认为,大奸似忠,大恶似善,此人表面象个忠臣,但在暗中,却是个堪比董卓曹操的奸恶之徒!若陛下准允,请让微臣详加说明。” “好!你说!”朱慈烺脸上闪过狰狞之色,他咬着牙道“你可要给朕说好了,如果言语大谬,纯为毁谤,那就休怪朕出手无情!” 高宏图闻言,又是长揖一拜,方道“陛下,《韩非子》中曾言,帽子再破旧,也要戴在头上,鞋子再漂亮,也要穿在脚下。这尊卑之序,君臣之别,乃是古今各国立国之根本,更是大明江山一统之保证。自崇祯年间以来,国家播乱,刀兵四起,内有流寇荼毒四方,外有鞑子侵掳边境,我大明可谓国运不利,势道衰微,实是令人痛心。正因为国家如此动乱,终使得君权悄然旁落,奸臣昂然坐大,最终沐猴而冠,陵替君主,擅威福,控人心,明里是大明臣子,暗则为操莽之辈也。” 见到朱慈烺脸色又变,未等皇帝发话,高宏图又赶紧继续说道“陛下,识人观物,当不可只见其表,却不察其内啊。这李啸,自蒙先帝一路擢拔,从一无名小卒起家,一路升任到大明异姓王,这般荣宠,可谓举世无双,世人莫及。就算是大明开国至今,有此荣耀者,鲜矣。但是李啸身受圣恩眷隆,却是半点不思报效,反而外沽清正之名,暗结虎狼之属,明为国家出力效命,暗则结党营私,积极培植其个人势力,其龌蹉心思,可谓路人皆知。这样年来,大明国势倾颓,运道衰微,国家内外各种动乱愈演愈烈,而李啸这厮,却是升官发财,下属部众更是有如滚雪球一般发展壮大,其人其事,真是绝佳讽刺。” 高宏图顿了下,又道“更可恨的是,他有如此之大的势力与军队,却不思积极为国家剿灭流寇,抵御满清,反而一心自谋,反去全力开拓海外之地,为自已攫取了数不清的钱财与土地。他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溢,但却于国家有何益,于皇上有何利?更可笑的是,因为崇祯十二年时,由于先帝与其稍有龃龉,这厮便立即露出枭獍面目,反叛朝廷,与朝廷兵马对战攻伐,在我大明境内攻城掠地,猖狂至极。李啸这厮,在闹个了鸡飞狗跳不可收拾后,还是先帝出于维护大局考虑,取消了对他的征讨,重新恢复了他的官职爵位。皇上,你说,这桩桩件件的恶行,哪一样是臣子的本份,又有哪一样是忠臣的模样?” 朱慈烺脸色难看,隐现惨白之色,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甚话来。 而见皇帝已被自已说动,高宏图立即趁热打铁,继续道“虽然,李啸曾在京城被流寇重兵围城之际,假模假样地亲率援兵破围入城,去搭救先帝。只是,他这番举动,看似英勇,实是沽名钓誉,居心叵测。皇上你想想,若不是李啸率兵冲入京城,激怒流寇,先帝如何会轻易死于流贼乱刀之下。而他虽然最终保得皇上你与永王等人顺利逃出,却也绝不是什么忠君之举,而是出于其个人野心所致。他这般作为,说得直白点,无非是模仿当年的曹操,从那李催郭汜手中夺取汉献帝罢了!“ ”胡说!你,你如何竟说出这般话来……“朱慈烺脸上愈见惨白。 高宏图冷笑一声,继续道”所以,他将皇上带到山东后,便迫不及待立皇上为帝,虽美其名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却足见其狼子野心也。他立皇上为帝,皇上却是有名无权,徒具空名。其国中大小诸事,皆由唐王李啸一手裁夺,皇上你岂得过问半点事务。随后,此人更是极其无耻地逼迫皇上立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以便实际控制天下军权。他调动兵马,四下征伐,用人实政,治理国家,又可曾向陛下作过半点请示?臣说得难听点,这厮哪怕是仅仅表面上,对皇上的半点尊敬都没有吧。哼,此人其行为举措,哪一样不是堪称奸恶权臣之样板,又有哪一样,不是比那董卓曹操更加放肆,更加跋扈?!“ 高宏图说到这里,刻意加重了语气,以极为凌厉的尾调结束这番话。随后,他冷眼望去,细细观看皇帝的表情。 重兴皇帝听到此处,已是一脸失魂落魄之状。脸色惨白的他,额头冷汗直冒,他机械地迈动脚步,缓缓来到龙椅前,扑通一声跌坐回椅中,象一只受了重伤蜷在洞中的野兽。 见皇帝已被自已说得迷了思绪不知所措,高宏图继续趁热打铁”皇上,你登基以来,南方诸地,虽是弘光监国主政,但包括监国在内的南方诸臣,都是心向陛下,认定陛下是大明唯一之主也。只不过,因为路途遥远,沟通不畅,未能及时还政于陛下,让陛下暗生嫌隙,此确是监国之过。而那巨贼李啸,却没有趁机沟通南北,劝谏监国尊奉皇上,以消弥纷争,平息事端。反而逼迫皇上下令,矫旨发兵,立即南下攻伐。其下属唐军,兵精将锐,又是突然袭击,故我弘光监国无从抵挡,兵马连溃,以致于被李啸迅速从淮北打到江南,最终只得携带宫中忠直诸臣,播迁福州,以为暂跸之所。李啸一得江南,愈发猖狂,大逞凶焰,兵马西进,又灭了宁南侯左良玉,尽夺其地,战至此时,我大明国中精华之地,已尽在李啸之手,其部下之壮大,兵马之强盛,非但弘光监国之下属官军难与其匹,就连大顺大西这些流贼,乃是北面的鞑清,亦皆是不及也。“ 朱慈粮用一种十分淡漠黯然的眼神,注视着阶前那侃侃而谈,唾沫横飞的高宏图,听任他继续说下去”皇上,恕臣说句诛心之语。唐王李啸据占了整个大明精华之地,以及南都诸般宫殿,理当迎请皇帝南下,在南都登基临朝,方是臣子本份。可他倒好,竟以天下尚乱,皇帝不宜轻动为由,让陛下在这济南德王府这一隅之地中,继续当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可他自已,却是毫无廉耻地搬入南都帝宫之中,俨然帝王一般在其中发号施令。其淫威广布,天下诸臣,莫敢不从。可叹奸贼如此目无尊上,猖狂作恶,普天之下的正人君子,却只能畏首畏尾,钳口不言,真真何其悲哉!“ 高宏图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一脸忧戚地说道”可叹陛下,年少有为,正是鹏飞高举之时,却被李啸这奸恶权臣挟制,成为受其控制的一名傀儡,行动言论皆不自由,更遑论有甚帝王之权力啊。这般可悲局面,那唐王李啸打下再多地盘,攻灭再多势力,又与陛下有甚关系呢?微臣甚至在想,真等到李啸这厮扫灭群雄,彻底翦除异已之后,此人必会如曹丕一般,彻底撕掉伪善之面具,逼迫陛下行禅让之事,到了那般境地,陛下又岂敢不从!就算李啸这厮,为了沽名钓誉,暂不行篡位之举,但其一众虎狼属下,出于自身前途考虑,又岂会不逼他行事?到时候,来个宋太祖一般的黄袍加身,李啸亦只能半推半就,安可不从?而李啸真的篡位自立后,陛下休说想做个傀儡而不可得,就是想要保全身家性命,都甚是艰难啊!万一哪天李啸对陛下看不顺眼,一杯毒酒赐来,陛下你纵是万分后悔,又复能何为?!“ ”不要再说了!“听到这里,朱慈烺终于失态,他象一头受伤的狼一样,冲着高宏图厉声吼道”你说来说去,历数李啸诸般罪恶,无非是想让朕出手诛杀李啸罢了。只是你可知道,李啸乃是国家重臣,手下护卫兵马极多,朕,朕就是有心将他除去,亦是极难之事。而万一此事露败,则朕之身家性命,必不可保。你这般说司,难道不是置朕于炉火上烘烤煎熬么?!“ 听了朱慈烺这近乎失态的回答,高宏图心下十分得意。 他知道,自已把话说到这里,已是完全打动了这位渴望掌握权力又不谙世事的少年帝王,于是,他故作同情地拱手道”陛下,不必这般自沮。凡事皆在人为,安可未尽行事,便自行放弃?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只要陛下锐意进取,决意行事,这除诛奸恶之事,便大有可为。这般险恶局势,亦是痛加扭转。陛下,微臣虽是驽钝,却亦有微计,可助陛下除去李啸,重振朝纲,还我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朱慈烺默然注视着高宏图那张满是期盼的老脸,他微微扬起手,似乎想不要他说下去,但最终却是颓然放下。 终于,他以一种有气无力的语气说了一句”你,你说吧。“ 高宏图脸上隐现微不可见的笑意,他轻咳一声,便道”皇上,依微臣之见,皇上可以李啸在外征战良久,过于辛苦,召其入朝觐见,以示抚慰。那李啸猖狂以久,正是睥睨自得目中无人之际,如何会想到,向来老实本份陛下又无名无权的陛下,竟会起了诛杀他的心思。他必会欣然赴令,以显其是个忠臣的模样。而当他从南都返回济南觐见之时,陛下可在殿中,简选死士为刀斧手,暗藏于椒板之后,待李啸一至,齐齐杀出,一齐将此獠砍成肉酱!只要李啸一被除去,那其手下臣属与唐军兵马,必是群龙无首,一团散沙,到时必定内乱纷起,对皇权再无任何威胁可言。而陛下则可从容应对,或打或拉,彻底消灭清理李啸余党,全部吸收消化李啸余部。到时,弘光监国亦自去其号,领南方诸臣尽数臣服陛下,则皇上大功告成,重振朝纲一统宇内,我大明必可再度中兴重现辉煌啊。“、 高宏图说到这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脸期盼地望向那瘫坐龙椅上的朱慈烺。 朱慈粮面无表情,脸色却愈见灰暗,他象一具木偶一样呆坐在龙椅上,半晌没有说话。 整个后殿之中,倒是有如坟墓一般寂静。 终于,朱慈烺一声苦笑,缓缓说道”高宏图,你说了这么多,难道就没想过,万一此事不成,那朕又将何以自处呢?“ 仿佛早猜到朱慈烺会有此问,高宏图淡淡一笑,立即回道”陛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事极关重大,自是多有凶险,本是不得已而为之,微臣又岂会没有考虑过,万一事败,又如何能让皇上你置身险境,反被那狂怒至极的李啸,来个弑君自立呢?“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陛下放心,此番行动,我等皆会万会小心,并会时刻关注李啸举动。若是查觉他发现我等之策,则我等必会在他下黑手之前,立刻接应皇上从济南撤逃,一路前往胶州,在那里登上镇南侯郑芝龙的属下所假扮的商船,便从胶州港一路南下,前往福州。到了福州后,陛下再晓谕天下,控诉李啸之种种罪恶,令天下兵马共讨之。“ 高宏图目光奕奕,声音越发响亮”李啸失去皇上,又被皇上召讨,再无任何合法性,从所谓的大明亲王与天下兵马大元帅,变成了天下人共讨之的奸恶国贼。到时候,其部下臣僚兵马,必自内乱。趁此良机,我大明官军再举兵征伐,则这奸贼李啸与其手下唐军,必分崩离析,不战自溃矣。“ 。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三章 不欲人图我,便需我图人 高宏图这番充满激情与期待的话语讲完,整个后殿之中,顿是又死一般的寂静。 朱慈烺垂着头,仿佛还未从高宏图的话语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满是呆滞之色。 而旁边侍立的太监王承恩,则是冷汗直流,神情震怖,他呆望着那蜷缩在龙椅上的皇帝,同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那依然伏跪于地的高宏图,依旧一脸热切地望向皇帝朱慈烺。现在的他,心思急切,眼神之中更满是灼热。 只不过,见到皇帝象呆怔一般半晌无语,高宏图心下打鼓,遂又沉声道“皇上,此事不可久拖,还请速作圣断,立即采取行动。要知道,事久则变,变则生乱啊。” 朱慈烺的嘴唇,象被蜂蜇了一般哆嗦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直直地凝视着高宏图那张焦急的脸,一脸迷茫与呆滞的表情,却依然不发一语。 高宏图见朱慈烺这般犹豫不决,心下愈发急躁,正欲说话,却见龙椅上的朱慈烺坐起身来,无力地摆了摆手“高宏图,你且退下吧。你这番话,朕,朕尚要好好思索一番。” 听得此语,高宏图的内心,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瓢冰凉冷水,瞬间凉了一半。 “皇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这……” “不必说了,你且退下。朕已说过,此事朕尚需考虑。”朱慈烺扭过脸去,脸上满是烦躁之色。 见皇帝迟迟不肯拿主意,高宏图十分无奈,最终只得低喏了一声,向皇帝朱慈烺拱了拱手,便自行退出殿去,暂回馆驿休息。 偌大的后殿中,只剩朱慈烺与王承恩二人,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 主仆二人,一站一坐,皆是沉寂无声,仿佛他们二人,不是两个活物,倒是有如两具毫无生命的木偶一般。 烛光摇摆,灯影朦胧,将二人的表情,衬托得十分怪异而扭曲。 最终,还是朱慈粮缓缓开口,向王承恩问道“承恩,依你之见,高宏图之策,可行否?” 王承恩脸上的肌肉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他扑通一声,伏跪于地,一头花白的头发,深深地叩埋于阶上。 “皇上!恕老奴直言,高宏图此策,包藏祸心,其意当诛!万不可听从其言,以致自寻绝路啊!”王承恩说到这里,已是其声颤抖,尾音带起哭泣之意。 朱慈烺面无表情,俯视着地上伏跪着的王承恩,良久无言。 最终,他苦笑着开口“承恩,难道你不觉得,高宏图这番话,看似十分狂悖无理,有挑拔我君臣关系之嫌。但其实,却又是言之有的吗?这些话语,既出其口,朕又如何能够当成半点都没有听到啊。” “皇上……” 朱慈烺一声轻叹,缓缓起身,在御桌前来加轻踱了数步,才缓缓站住,轻声道“高宏图这厮,给朕出的这番主意,虽多有私心又夸张乖谬,但依朕看来,他对唐王李啸的描述,倒也有确恰如其份之处。” 未等王承恩回话,朱慈烺眺望窗外,眼神空洞又迷茫,自顾自地说道“唐王李啸,天姿英纵,能文能武,乃是不世之奇材,若其真肯为我大明忠心效力,则必是我大明国家之栋梁,朝廷之倚柱,只可惜……” 他说到这里,却又一下子生生停住。 他伸出右手,朝怀中缓缓摸去,从内衣兜里,摸出一个磨得有些发旧却依然金光闪闪的金狮子来。 他凝视着这只雕工细致十分精巧的金狮子,目光中却满是复杂与迷茫,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就回到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朱慈烺清楚地记得,这只小金狮子,是崇祯九年,李啸第一次去京城觐见崇祯皇帝时,送给自已的礼物。当时,妹妹朱媺娖李啸送了一柄玉如意,而不过九岁的自已,则收到了这只做工精巧的小金狮子。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当日的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那个懵懂的孩童,也在一系列的挫折与变故中,成长为一名俊秀青年。只是时光变幻,这个小小的金狮子,倒是一直藏在自已身旁。 一时间,朱慈烺只觉得,种种难以言喻的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这位唐王李啸,曾是自已心中的最大的英雄,他是如此的英武俊逸,如此的魅力过人,仿佛在他面前,就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难得倒他。所以,自已一直收藏着他给予的这件礼物,有如慎重地保存了一份对于偶像的崇拜。 虽然李啸被高宏图说得这般不堪,但实话说起来,却正是因为他当日的拼死攻入京城,才得已救出自已与弟弟,以及那位被太监暗藏入民间,后被其手下安全司人员暗中救出的妹妹昭阳公主。如果不他这般拼死相救,如果他也只是与其他军镇一样,闻令不行,按兵不动,那自已与弟弟妹妹,也许早已成了刀下之鬼了,安会再有今日。 只不过,李啸后来的行径,又确实令人大失所望。 他虽然立了自已为皇帝,却行事跋扈,目无尊上,朝中军政诸事,皆出于其一人治下,自已这个皇帝,已完全是个有名无实的一个傀儡。在这小小的德王府中,终日碌碌,无所作为,更是没有半点言论与行动自由。虽然现在因为李啸南下,去了南京,对自已的监控放松了许多,但是,自已身为天子,哪怕想去这济南城中任意游玩都不能够,这样的现状,确是令人想想都感觉憋闷。 而李啸一路杀伐,打下南京后,也确如高宏图所言,更加擅作威福,猖狂无忌。以大明亲王之身,谮越无当,竟然搬到南都宫殿居住,在其中发号施令,全无顾忌,俨然他才是这大明帝国的真正帝王一般。 而李啸作为臣下,如此跋扈,如此不把自已这个所谓的重兴皇帝放在眼里,那他复与其他那些军头,又有什么区别?他征伐四方,扩疆拓土,又对自已这个橡皮图章,有什么意义? 帝国序统,最重要的就是上下尊卑之别,如果连这最基本的一点,都可以本末倒置,那自已这个所谓的大明天子,完全就是一个笑话般的存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里,朱慈烺目光瞬间黯淡,脸上更是陡地闪过一丝狰狞。 哼,不管那高宏图这番话,夹杂了多少的私心欲念,但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已的权力,为了真正成为大明帝的统治者,自已都有必要想尽办法,去把最高权力重新夺回自已手中。 他迅速将小金狮子重新揣回怀里,便恨恨转过身去,直视那仍然伏跪于地的王承恩,哏声道“承恩,朕思来想去,那唐王李啸,虽对我大明有极大功勋,但其跋扈作为,目无尊上猖狂自肆,朕绝不能容忍,所以,朕,是真的打算动手……” “皇上!”王承恩一声凄厉的叫喊,他颤颤地抬起头“恕老奴直言,那唐王李啸,是何等的人中龙凤,是何等的英雄豪杰,其下臣属如去,部众如雨,又是何等雄厚势力与牢固根基。他纵有万般过错,皇上你要除他,岂非有如蚂蚁撼大树,岂非有如螳臂挡车?更何况,皇上你方即帝位,全无半点个人势力,又如何能够进行这般重大艰危的决策谋划?恕老奴再说句不当之话,皇上你年少气盛,极易受人煽动,如何可在这短促时间内,做出正确合理之决策啊。” 王承恩说到这里,已是满脸泪痕,他颤声道“皇上,请再恕老奴直言,以你之实力,想出手诛除唐王李啸,实是极其难办,成功之可能性,当不足万分之一!而且,万一事败,又岂可如高宏图所说,能轻易从济南城逃去那胶州港,你真当李啸的沿途兵马以及其手下安全司人员,皆是吃干饭不管事的么?老奴更害怕的是,万一此事不成,而皇上又无法逃走,那唐王李啸必定不肯善罢干休,极可能出手弑君。老奴追随先帝多年,实在不忍见到先帝仅存的这点骨血,尽灭于这残酷的权利斗争之中。陛下,老奴所言,句句发自衷肠,绝无半句虚辞!望陛下万勿冲动,以致后悔莫及啊!” 王承恩说完,又连连朝下猛地磕头,他的前额砸得那大理石台阶砰砰作响,令人闻之心悸。 望着王承恩额头迅速肿起,不断流出殷红之血,朱慈烺紧绷嘴角,脸上肌肉不停颤动,眼中更有点点泪光不断闪动。 他知道,王承恩奉承他们父子两代,又追随自已从京城逃出,对自已可谓是忠心耿耿,全无异心。他的话语,自然也全是肺腑之言,不会有任何虚情假意在其中。 只不过,自已真的能听这位皇家老奴才的话吗? 朱慈烺呆怔良久,最终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能。 皇家的权力与威严,绝不允许任何人看轻或践踏,就算是曾经拼死救过自已的李啸也不能。 高宏图说得对,帽子再破旧,也要戴在头,鞋子再华丽,也要穿在脚下,绝不能本末倒置,绝不能让臣子陵替威压到君王头上。 况且,李啸现在便是这般跋扈难制,肆意妄为,真的等到他扫灭群雄,一统天下之时,自已这个傀儡皇帝,可能也真如高宏图所说的那般,算是当到头了。 到时,是一根白绫,还是一杯毒酒赐给自已,也许就真的只能全看李啸个人心意了。 再退一步讲,就算李啸有心做个沽名钓誉的所谓忠臣,有心要模仿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却依然效忠商朝,但他的那一众虎狼属下,又岂会白白放过这难得的晋身发达之机会,岂会永远甘居人后,而不思更进一步,去谋取逼人的权位与富贵。 自古人心最难知足,到了那群情皆忿之际,他们给李啸来个黄袍加身,简直就是顺理成章,也可以说,是注定会发生之事。 形势比人强,现在的局势变化,已由不得自已再心慈手软了。 如果自已还想有一番作为,还想重新执掌大明帝国的最高权力,还想着到时候不被李啸一杯毒酒赐死,不被李啸强行逼宫,那么,自已就真的只能如高宏图所说的那般,先对李啸下手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风险虽大,获利却更大,自古至今,政治斗争都是极其残酷的,想坐享其成乃至不流一滴鲜血就获取胜利,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在皇权君威与江山社稷面前,自已最终也只能朝那位最信任的恩人下手了。 李啸,对不起了,朕到如今,只能不念旧情,要对你痛下杀手了…… 朱慈烺内心苦涩难言,他长叹一声,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他缓缓走上前去,将伏跪于地的王承恩搀扶而起。 然后,他掏出绣龙手帕,将王承恩额头上的血迹,轻轻拭去。 王承恩泪如泉涌,泣不成声“皇上,微臣所言,还望陛下……” “承恩,不必再说了。”朱慈烺低沉却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朕思来想去,主意已决,明日便复召高宏图再来殿中议事,详细讨论如何除掉李啸。” 他说到这里,冷冷地直视着王承恩惊愕已极的面容,苦笑着问了一句“朕之话语,也只能与承恩你讲诉了。朕在想,承恩你该不会转身就去向李啸禀报,要拿朕的人头,去向他邀功请赏吧?” 王承恩闻得此言,两行浊泪又是滚滚而落。 他扑通一声,复伏跪于地,大声禀道“皇上!老奴跟随先帝与皇上多年,其心志堪比铁石更坚,安有半点背君自谋之心!老奴说句剖心之语,就算陛下不听老奴之言,决意要对付唐王李啸,那老奴也只会采取不闻不问之态度,绝不会向唐王李啸吐露半句话语。此事无论成与不成,老奴皆当作从未听闻,决不会从中作梗。若有违此誓,天地共诛之!” 王承恩说到这里,朱慈烺只觉得内心之中,最为柔软也最为细腻的地方,被人狠狠地击中,其中种种酸涩痛苦,直摧脏腑。 他脸上挤出惨笑,再度将王承恩搀扶起身。只是,在注视着这名太监那满是皱褶的脸孔与花白稀疏的头发时,他心下一酸,竟是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 一时间,这偌大的后殿之中,皇帝与亲信太监相对而泣,哀哀连声,情景好不凄凉。 。 正文 第七百六十四章 秘信陈情 重兴皇帝朱慈烺最终还是决定,要设计诛杀李啸,要拿这个恩人的头颅,为自已铺平重新夺取最高权力的道路。 开弓没有回头箭,心意既定的朱慈烺,立即与高宏图联系,二人迅速地做好了相关的准备,暗中联络了一些忠于朱慈烺,从京师一并逃出的低阶官员,安插了许多死士入宫成刀斧手。 这诸件事情,他倒是与高宏图一起,安排得有条不紊。 半个多月后,一切事宜都筹备完毕,看上去十分顺利。 志在一搏,且被将来夺回权力的向往冲昏头脑的朱慈烺,遂迫不及待地立即御笔亲书,颁布谕旨,以李啸在外征战良久太过辛苦为名,下旨令李啸回济南觐见,以便亲劳嘉奖。 五天后,朱慈烺御笔亲书的圣旨,与安全司的密报,一同到了乾清宫的李啸案头。 安全总司司长黄保,这个向来神出鬼没的唐军秘密特务头子,正一脸恭敬地站在李啸面前,偶尔抬下头,小心地观望李啸的表情。 此时,深秋已过,刚至初冬,这南京的天气中,已满是凛凛寒意,有种不可言说的寒冷。那唐王李啸,身披一条华贵至极的厚厚貂裘,端坐在虎头椅上,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道圣旨与一封密报。 在他粗重的呼吸声里,右手一抖,这两封信件,象两片飘忽的落叶一般,皆从他手中无声飘落,钻入御桌底下。 李啸脸色十分难看,他良久无言,有如木偶一般呆坐。最终一声长叹,站起身来,在乾清宫的虎头椅之后,背着手来回踱步。 下面恭立的安全总司司长黄保,自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紧张地看到李啸来回走动,一声不吭。 最终,李啸缓缓站住,那投向黄保的目光,有如两段利剑,戳得他心头一颤。 “黄保,本王问你,你可是确实调查清楚了?”李啸面无表情,声音清淡。 “禀唐王,在下确是调查清楚了。”黄保急急言道“臣下部属,早在那高宏图从胶州登岸就发觉不对劲。因为这些船只,虽然貌似商船,却不象其他船只一样,急予运送或采买货品,反而仅仅是一直停留在胶州港中,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一副完全不急于走的模样。我安全司人员顿是起了疑心,决心对这些船只一探究竟。” “很快,我司手下人员,假装成卖水果蔬菜的小贩,上船密访,迅速就发现了船中水手大部皆是福建一带人员,尤以澎厦人为主,且这些人员身材壮健,手上皆有久拿武器而形成的老茧。可见这些人,绝非普通商船水手,应是皆是郑芝龙手下精锐所假扮。故我安全司敢断定,他们此来的目的,就是策应接下来的行动,以便在最不济时,可以顺利接走重兴皇帝,挟制他逃往福州。” 见李啸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已,黄保又道“商船之事,便是如此。而据我等探查,那高宏国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与重兴皇帝暗中密谋,安插忠于其属的人员秘密入宫,假作宫中杂役,实则准备到时作为发难的刀斧手。这些情报,我安全司已有多方佐证,确保无误。” “所以,在这一切都安排就绪后,那重兴皇帝认为,自已已是万无一失,终于可以对唐王你动手了。故亲笔修书一封,诱唐王你回济南。他这般毒计,只要唐王你一回济南,一入殿中,那伏于殿后的刀斧手,便会齐齐拥出,一齐加害唐王,意欲……” 说到这里,黄保意识到自已言语有失,急急闭口不言。 李啸面寒如铁,却依然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黄保,投向窗外极远的地方,没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终,李啸挥了挥手,让黄保先行退下。 黄保一走,李啸缓缓走回虎头椅处,一声轻叹,颓然而坐。 他忽然感觉全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之感,连眼前的景物,都有种朦胧不真实的感觉。他默然回想起了,第一次去觐见崇祯皇帝时,见到那尚是孩童的朱慈烺的样子。 那个天气晴好的上午,在那东宫前的广场上,一个头戴饰着东珠的元青色羊绒鞑帽,身着绣着三爪团龙的天青色对襟小袄配藕色裤子,脚上是千层底的布鞋,一身打扮是利落干脆,透着一股子昂扬劲气的小孩子,正与一群小太监,在空地上玩得正欢。 这个岁大的小孩子,便是如今的重兴皇帝朱慈烺。 当时的他,收下自已送给他的小金狮子时,表情是多么的欢喜,眼神又是多么地纯净啊。 李啸一声苦笑,很快就又想到了,当日率兵冒死突入京师,去将太子朱慈烺一行人,从京城拼死带出时的情景。 当时的朱慈烺,不过十六岁,本来就要在京城街上,被流寇乱兵围杀,结果幸得李啸率兵来救,被砍成重伤的他,方得保命。 而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在见到李啸背上,所背的那具崇祯皇帝的尸体时,悲痛欲绝,连声哀哭。 这太子朱慈烺,有如一只受了重伤的狼,发出一声悲嚎,快步向李啸马前冲去。那受了重伤的肩膀伤口,被用力牵扯,让伤心过度的他,一下子疼得昏厥于地。 而在这时,另外一名皇子,永王朱慈炤,这名年仅十岁的孩子,则用一种警惕与畏缩的眼神,紧紧地凝望着脸色峻然的李啸。对李啸的一众军兵,有种莫名畏惧的他,则是下意识地后退,瑟瑟地缩成一团。 最终,还是李啸安排手下军兵,将他们二人绑于马背上,又带上了一众逃亡的太监与官员,一路保护着他们。在付出了重大牺牲后,才拼死带着这一众人等,逃出堪为人间地狱般的北京城。 往事幕幕,如梦似幻,李啸想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心下的滋味,是说不出的苦涩。 真没想到,这个自已拼死救出,又一手扶上帝位的少年,竟会如此地怨恨自已,竟要对救他性命的恩人痛下杀手,这,这简直是一个荒诞至极的黑色笑话。 难道,自已的救命之恩,都抵不住他对所谓权力的向往吗?自已的拥立之功,都抵不过他不顾后果蛮横行事的冲动吗? 朱慈烺啊朱慈烺,你真的以为,一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本王,会有这么容易,被你用这般儿戏似的手段给除掉么? 你又是否真的以为,在除掉了本王后,你就能顺利当权,一举统御全国,并让那南边的弘光监国与镇南侯郑芝龙,都乖乖地对你俯首听命么? 真真笑话啊! 唉,若是先帝在天有灵,见得你这般幼稚举动,只怕会气得从坟墓中活过来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恩将仇报,这就是所谓的斗米恩人升米仇人吗? 李啸内心无比压抑挣扎,许久后的他,才重新恢复了理智的思考状态。 是不是,自已可以反过来自问一下,自已这个大明唐王,又是真的把朱慈烺当成了大明帝国的继任者,从而一心一意地忠心辅佐他吗? 这个问题,李啸不能说服自已。 这样的乱世,只有极有能力的统治者,才能掌控时局,才能扭危为安,才能将这一片混乱的时局重新恢复正常,才能将分崩离析的华夏大地,重新统一宁靖。 这样对能力要求极高的事情,那位毫无从政经验的少年皇帝朱慈烺,自是毫无办法应对。 因此,在现在的状态下,乖乖地成为一枚听话的橡皮图章,成为一名坐享其成的傀儡皇帝,应该是朱慈烺最好的选择。 可悲的是,这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不懂得自身的实力,不懂得进退与分寸,不懂得他现在的一切,其实是多少地来之不易,反而轻易地被人蛊惑,被人利用,竟反过来要向自已的恩人,向一手推他成为皇帝的功臣下黑手,真真令人无语而难过。 李啸甚至在想,这样多疑而善忌的君王,就算自已在平定天下之后,向其交出权柄与军队,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他为了维护自已的权威,为了保证最高权力不被他人染指,他也一定会对自已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所以,现在的自已,其实无论表现得多么忠顺,多么听话,多么地维护所谓的皇家威严,其实到头来,都是难逃一死。 李啸悲哀地想到,古代的权臣,之所以基本都会走到争夺皇位的一步,其实说起来,也是多有不得以之处,甚至只不过想要自保而已。 毕竟,位高权重又手握重兵,这样的人物,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让帝王们有如芒刺在背的存在。这样可以随时威胁到帝位与江山的权臣,如果不除之而后快,而是任其在卧榻旁边酣睡,除非这个帝王是个白痴。 所以,这些表面风光无比,其实已是无路可走的权臣们,最终会无奈发现,自已若想保全自已及家族人员之性命,其实只有造反一条路可走,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古来今来,皇帝与权臣之间的斗争与杀戮,史不绝书,多如牛毛,简直就是中华大地上一首唱不完的痛曲。 而现在,这个残酷而冰冷的选择,终于轮到自已了…… 想到这里,李啸只觉得头脑中一片迷乱,内心之中,更是若涩难言。 那么,既然重兴皇帝朱慈烺打算对自已动手了,那么自已又该怎么去解决这件事呢? 李啸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最简单的处理方式,便是弑君了。 如果自已立即揭露重兴皇帝的阴谋,转而以雷霆之势将其处死,然后或是自立,或是另立其弟永王朱慈炤为帝,这样的做法,可行吗? 李啸摇了摇头。 这样简单粗暴地处理此事,会让自已在内政与外交上,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首先,纵是朱慈烺有错在先,但若真要由李啸动手去做弑君之事,那一定会给自已蒙上污名,也将会大大降低自已在臣属中的地位与威信,更会给大顺大西满清等敌国,制造污蔑自已的口实。 而在这局势未定天下未稳之时,自已就急不可待的弑君自立,这样的政治事件未免太过残酷血腥,这副吃相也未免太过难看。 李啸是个聪明人,当然不想得到这样一个相当差劲的结果。 而如果,只是将重兴皇帝朱慈烺给关押下狱呢? 亦是不妥。 毕竟他的身份是皇帝,所谓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世间,焉有臣子反过来将皇帝关入牢狱的道理,这与造反又有何异。 那么,难道自已只能放过此事么? 或者换句话来说,自已一定要在重兴皇帝朱慈烺尚未真正动手前,就和他撕破脸,来个君臣反目,互为仇敌么? 李啸一声轻叹,重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复在房间里来回地踱步。 他来回踱了一阵,又缓缓来到窗前,默望凝望窗外空寂的风景。 沉默许久,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还没要在这个时候,就闹到彻底反目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个自已拼死救出又一手扶助他登基的少年,如果能对他亲自晓以利害,让他不要因为一时冲动,就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的话,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 李啸思吟良久,终于定下心意。 他返回桌前,拿出纸笔,亲自书写了一封信件。 这封信,洋洋洒洒,多达数页,李啸在信中向皇兴皇帝朱慈烺,详细剖析了现在的局势,自已的想法,以及委婉地劝告皇帝,让他不要继续陷身被人蛊惑被人利用的迷局。 这封信,李啸完全没有提到朱慈烺与高宏图等人要陷害诛杀他的阴谋,但是,在信中的内容,却又旁敲侧击地将朱慈烺的心思给蜻蜓点水地提了一遍。 李啸这番用心,可谓良苦。 李啸写完此信,又亲自封装好,然后便交于亲信仆从,命其立即带信北返,亲自交给重兴皇帝朱慈烺。 望着此人远去的背影,李啸又是一声轻叹。 他真心希望,自已这封信件,能让重兴皇帝迷途知返,能让他彻底醒悟,从而自去其计,与李啸恢复先前君臣相契的和睦状态。 只是,这一切,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李啸心下,并没有底。 。 正文 第七百六十五章 天子也要搏一把 三天后,李啸的亲笔回信,到了重兴皇帝朱慈烺手中。 朱慈烺以为李啸中计,一脸隐忍不住的喜色,快速地打开观看。 不过,随着阅信的深入,他的脸上那隐现的笑容,渐渐消失,又渐渐地变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僵硬。 全信阅毕,仿佛这封信件,倒似有千斤之重一般,朱慈烺手腕一垂,那数张信纸从他手中缓缓滑落,四散一地。 见得这般变故,旁边侍立的太监王承恩,大气也不敢出。 朱慈烺呆坐得有如一具木偶,他半晌没动,神情呆怔,仿佛再无丝毫生命气息。 只不过,他的眼神幽恨而迷茫,更夹杂着莫名的彷徨。 这封来信,简直就是李啸对自已的严重警告。 这唐王李啸,虽然未在信中提及自已与高宏图欲要联手陷害他之事,却又极其隐晦地提醒了自已,他已全盘知晓此事,要自已悬崖勒马,及时回头,不要一条路走到黑。 这一刻,朱慈烺忽然感觉极度懊丧。 在这有如人精一般的李啸面前,在他蛛网般密布的爪牙与手下的暗中监控之下,自已果然是有任何想法或有任何行动,都会被他一眼看穿,再无孑遗。 这样能力无边又权势煊天的权臣,简直就是一个噩梦般的存在。 朱慈烺甚至恐惧地想道,也许,从高宏图他们登船上岸之时,就已全程尽在李啸的监控之下。自已以为行事周密万无一失的种种谋划,可能在李啸看来,几乎是在眼皮底下近乎透明的存在,根本就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这费尽周章的诛杀李啸计划,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极其荒唐的笑话。 怎么办? 自已真的要如李啸在信中所劝的那样,隔绝与高宏图的联系,尽快放弃这个见不得光的诛杀计划,重新恢复与李啸的原有状态么? 是不是,自已还要放下帝王之尊,放下人君之威,去向这唐王李啸真诚道歉,并保证再不犯类似错误,才能让他能最终网开一面呢? 朱慈烺心下杂乱无比,更有莫名的屈辱夹杂在其中。他忽地扭过头去,望向旁边缩头不语一副萎顿模样的王承恩。 “承恩,你把唐王的信件看一下吧。”朱慈烺语调冰冷。 王承恩感受到皇帝那逼人的目光,没来由地浑身一颤。他畏缩地抬起头来,嘴唇嗫嚅,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俯下身去,将飘落于地的数张信纸一一拾起,然后从头到尾迅速地看了一遍,那圆圆的胖脸上,顿是一片惨白。 他扑通一声,伏跪于地,立即带着哭声大声禀道“皇上!唐王此信,话语虽平静隐晦,但观其语气态度,怕是对皇上的计划早已尽知。皇上现在的生死,真可谓全系于唐王一念之间了啊!老奴恳请皇上尽快回头,如唐王所言,驱逐高宏图,再向唐王真诚道歉,以尽可能恢复与唐王的和睦关系。此事十分急切,万万不可延误!” 王承恩一语说完,便又连连磕头,那额头砸在地上的砰砰声,十分清晰骇人。 朱慈烺见他这副哀求模样,心下愈是烦躁不安。他紧抿着嘴,沉默了许久,才从唇缝中吐出一句话“要是朕不愿意呢?” 朱慈烺的这句话,让王承恩又是浑身一颤。 他微微抬起头,用一种仿佛不认识对面之人的陌生眼神,将朱慈烺上下打量许久,才颤颤地回道“皇上,老奴虽愚钝,却也可以从信中看出,唐王对你的计划已是完全了解,你若想有半点侥幸,怕是不能。这封信说起来,其实就是他对皇上你的一个强烈警告。你若还不明其意,强要执拗而行,只怕会注定引火烧身,注定自取祸端啊!” 朱慈烺脸上肌肉颤动,神情十分难看。他紧绷着嘴,从龙椅上腾地窜起,在房间中来回走动,有如一只焦躁不安的困兽。 来回走了许久,朱慈烺才缓缓站住,望向王承恩的目光冷漠与陌生“承恩,你说,如果朕赶在李啸到来之前,就如先前高宏图所说,赶紧乘船南下前往福州呢?” “陛下,此计亦不可行!”王承恩急急回道“李啸既已对陛下的暗杀计划了如指掌,如何会不知道陛下与高宏图议定的出逃计划?老奴只怕,陛下若要强行南下,强行离开济南前往胶州,必会因为这计划早被李啸掌握,而有不测之忧啊!” 王承恩顿了下,又一脸急切地急回道“陛下,以老奴之见,陛下再不可有任何私心杂念与阴暗想法。你就应该完全遵循唐王在信中所言,立即与高宏图划清界线,甚至有必要的话,要将此人抓起来投入狱中。要以此方式,与那居心叵测的郑芝龙和弘光监国等人完全决裂,再无反葛。而唐王若是见得陛下这般行事,必定心下欣慰,对陛下也会日渐放心,最终消弭君臣纷争,朝廷得以风平浪静……” “够了!你不必多说了!”朱慈烺一脸冷酷地打断王承恩的话“你且去,把那高宏图给朕叫来,朕要亲自向他询问。” “皇上!高宏图居心叵测,迷惑皇上,险些使皇上犯下弥天大错,你安可再错信于他!”王承恩一脸痛惜之至的表情“皇上,你已置身如此危险之境地,还不与此人彻底断绝来往,以绝唐王之忧,反而还要继续受此人蛊惑,让自已愈发危险而不自知,老奴心下,实在有如刀割啊!皇上,请听老奴一言,你可要……” “闭嘴!不必多说了!”朱慈烺一脸狰狞,他瞪着眼睛望向那伏跪于地的王承恩,气冲冲地喝道“王承恩,你这番话颠来倒去,让朕甚是厌烦。朕现在已是成年,自有主张,如何会听得高宏图之言便会受其蛊惑。朕也不想再与你多说什么,你且就将那高宏图唤来便是。” 朱慈烺说完,拂袖而走,直到窗前才站住,他眺望着窗外景色,再不看王承恩一眼。 王承恩一脸难过至极的表情,他一声长叹,最终只能默然起身,去把那高宏图,唤入后殿之中,与朱慈烺对谈。 高宏图到来后,欲要跪拜行礼,被朱慈粮立声止住。随即,他将李啸的来信,转递给高宏图看。 高宏图快速看完李啸的来信,亦是一脸惨白。大冷的天气里,他的额头上,亦是冷汗涔涔。 他读完后,颤抖着将信交回给王承恩,便扑通一声跪倒于地,颤声道“皇上!既然李啸已看出事情有异,那我等想要暗中诛杀他的计划,已是完全不可行。现在,我等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哦?是何道路?” “请皇上速速准备,与在下一道从济南前往胶州,再从此处乘船,立即前往福州。”高宏图急急言道“只有立即离开李啸的控制范围,前往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镇南侯郑大人之处,方可保得皇上安全无虞啊。” 高宏图这番话刚一说完,朱慈烺尚未发话,一旁的王承恩倒是急了,他冲着高宏图厉声大吼道“高宏图!你这厮使得这般奸计迷惑我主,实是天良尽丧!你等这般恶毒诡计,现在已被唐王识破,你如何还不甘心,定要拖皇上下水,让他一条路走到黑?!你如此歹毒,肆意欺骗一个血气方刚尚不知事的少年,你可对得起一手将你提拔起来的先帝么?!你这贼厮,真真无情无义,全无良心,其心可诛!” 听得王承恩这般痛骂,朱慈粮脸色十分难看,而伏跪于地的高宏图,则是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神情十分尴尬。 不过,他这般表情,并未持续多久,随着王承恩一说完,又立即恢复常态。 他对王承恩冷笑着说道“王公公,听你这么说,倒是要来责怪微臣了么?看来微臣自到济南以来,定是令王公公心下甚为衔恨,以至恨不得立即去向唐王邀功告密,却要拿微臣的人头,去给自已铺条荣华富贵之路吧?” 他这番话语,令王承恩气得嘴唇哆嗦,浑身发颤,他正欲发作,却被朱慈烺止住。 “高爱卿,话不可这般说,承恩跟朕乃是多年之交情,朕视之如兄长家人,极是放心。承恩亦对朕忠心耿耿,绝无丝毫异心,朕早已深知。你这般言辞,实是太不妥当。”朱慈烺连忙打圆场。 高宏图一声轻叹,又扭过头来,直直地望向那端坐在龙椅上的朱慈烺“皇上,如今这局势,你还真的看不明白么?你还真的以为,那唐王李啸,会因为你的服软与道歉,就放过你么?” 朱慈粮脸色难看,他呐呐道“你有何话,尽可对朕说来。” 高宏图冷冷一笑,便沉声回道“皇上,现在我等的计谋已泄,性命已在须臾,如若不赶紧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难道还要伸着脖子,等李啸这厮来杀么?” 朱慈烺瞪着眼睛看着他,喉头涌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高宏图那蜥蜴一般满是褶皱的眼中,一道冷光一闪而过“皇上,有道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事一旦做了,皇上便已是与李啸处于恩断义绝你死我活的状态。你与李啸的关系,有此重大裂痕,已是断难恢复。现在李啸给皇上写这封信,看似用词婉转,曲意挽回,但以微臣看来,他这般做法,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高宏图吞了一口唾沫,又继续道“李啸现在身在南京,军政大事系于一身,故轻易动弹不得。所以,他才会在了解了我们的计划后,并未立即返回济南,来立即对皇上你下黑手。而是希望用这般缓兵之计,让皇上与微臣自生嫌隙,自我分裂,最终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他这般宵小伎俩,微臣自是一看便知。” 见朱慈烺正专注地望向自已,高宏图又说道“皇上,恕臣直言,如果陛下你真按李啸所言,与臣断绝关系,继续象以前一样当枚橡皮图章,那倒还真如王公公所言一般,可以暂且保全性命,暂且躲过一时。只不过,随着李啸地盘的继续扩大,随着他的根基继续稳固,到了皇上对他来说,已是可有可无之物时,那该来的东西,它是一定会到来的。到时候,就象微臣先前所说过的那般,他给皇上的是一根白棱,还是一杯毒酒,就全看他心情如何了。” 朱慈烺脸色黯然,嘴角紧绷,双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却是依然什么话都没说。 高宏图见他这般模样,又继续说道“以微臣看来,陛下若是要图得自身长久,乃至将来还想报仇,那就需得立作决断,赶紧与微臣一道,趁李啸尚未回返,注意力依旧在军国大事之上的难得时机,悄悄地离开济南前往胶州港,然后从这里登上一直停泊在港中的镇南侯船只。只要上得船去,离开山东这是非之地,陛下当可保性命无虞。而我等一路南下,去到福州之后,由于陛下亲来,镇南侯与弘光监国必会亲自出迎,向陛下展示出一名忠直臣子应有之本份。他们决不会象李啸这般猖狂跋扈,陵蔑君主,这一点,微臣绝对敢向陛下作出保证。“ 高宏图说得兴起,轻咳一声,又道”皇上到了福州后,弘光监国必会自去封号,对陛下完全尊奉。而我大明尚在控制的诸省,无论是官员还是军兵,亦是会全部服从陛下之统御,全力效忠皇上。这人心可用,军心可为,陛下再乘势下旨,召令天下,发起对李啸这国贼的讨伐,则大事必成,明国必兴矣!” 高宏图以响亮的尾调结束了这番话,然后双目炯炯地凝视着面前的重兴皇帝朱慈烺。 朱慈烺呼吸粗重,面目涨红,他沉吟良久,终于缓缓抬头,脸上亦满是坚定之色“哼!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匹夫尚且如此,更遑论朕乃是大明天子!与其永远在李啸手下苟且图存,是生是死全看其脸色,倒不如搏他一把,与高爱卿一道坐船南去,离开这虎狼之地,前往福建再作图谋!朕意已决,愿与高爱卿一道,立即离开济南,前去胶州港坐船南下福州,还请高爱卿速去安排,朕就拜托你了!” 听得皇帝这般肯定的答复,高宏图喜不自胜,他急急地伏跪于地,大声禀道“皇上圣明!皇上临机速断,甚是果决,真不世之英主也。请皇上放心,微臣这就去安排,一定会尽快带皇上安全离开。” 。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六章 再不生于帝王家 第二天黄昏之际,高宏图安排人手,带着已换了便装,有如普通百姓一般的朱慈烺,从德王府的后殿中,匆匆离开。 而留在后殿里,那个穿着龙袍假扮成朱慈烺的人,便他最为信赖的太监王承恩。 王承恩虽换上龙袍,却是一脸呆滞神情木然地坐在龙椅上,看到高宏图等人忙碌不停,仿佛面前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而在见到这换了家常衣服,有如一名普通百姓的朱慈烺,终于要跟着高宏图等人,从这后殿离开之时,王承恩再也忍受不住,他从龙椅上踉跄而下,扑通一声伏跪于地,放声痛哭。 “皇上啊!……” 王承恩凄厉的叫喊,让所有正打算离开的人,皆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那个换了普通布衣的少年,缓缓回过头来,脸上同样已满是泪痕。 他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那正伏地痛哭的王承恩,在离他约三步开外站住。 这时,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扑通一声轻响,贵为万乘之尊的重兴皇帝朱慈烺,面对着王承恩缓缓跪下。 这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 “皇上,使不得,使不得,请快快起身……” 见重兴皇帝朱慈烺竟然给自已下跪,王承恩大吃一惊,他颤颤前迈,赶紧去搀扶那跪在自已面前的皇帝“皇上,快快起身,你可折煞老奴了啊……” 不料,朱慈烺竟执拗地摆脱他的搀扶,依旧伏跪于地的他,满面泪痕,声音更是哀切“大伴,你跪了我无数次,就让我今天也跪你一次吧!你忠心耿耿,效忠我皇家父子二代,朱慈烺实在无以为报。今番远别,只恐今生再无见面之期。临别涕泣,不知所言,就请大伴受我一拜,聊表我之感激之心。从今之后,我留在济南城中的弟弟永王,妹妹长平公主,昭仁公主,亦请大伴多加关照。让他们勿由我之事,而受无端牵连,我在这里,再次拜谢大伴了!” 朱慈烺这番话,全无半点帝王之态,对王承恩用了小时候的昵称大伴,就连自称都由朕换成了我,可谓情真意切,句句为哀。他一说完,便深揖一拜,几至触地。 王承恩涕泪纵横,几难自持,原本在用力搀扶朱慈烺起身的他,又扑通一声,伏跪于地“陛下放心,老奴虽能力有限,亦会谨遵陛下嘱托,竭尽全力辅佐各位王爷公主,决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陛下这一路南去,亦请多加珍重,万事小心。” 朱慈烺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来,又轻轻地拍拍王承恩肩膀以示慰籍,便立即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望着朱慈烺决然而去的背影,王承恩放声痛哭,哀哀而泣,等他抬起头时,整个后殿已是一片空荡,再无半个人影。 “皇上啊!……” 王承恩凄厉的喊声在后殿中来回摇荡,整个空荡荡的大殿中,他的声声哀唤,令人闻之心悸。 高宏图带着乔装成百姓的皇帝朱慈烺,从德王府中急急离开,立即乘坐已等候在街巷中的马车,一路匆匆离开济南而去。 从济南东门出城后,一行人等一路急赶,昼夜兼程,终于在三天后,到了胶州港处。这一路上,虽然风尘颠簸,各人俱是疲惫不堪,但没有唐军与官府与盘查,总算顺利到达这胶州港处。 此时,已近黄昏,各人远远看到,港口处那些正等候其中的郑芝龙战舰改扮而成的商船,正平静地停泊在港口之中,各人脸上,顿时皆露出欣慰之色。 这些人中,神情最为喜悦的是高宏图,而最为复杂的,便是重兴皇帝朱慈烺。 他看着那些在港口中平静停放的船只,心里头却是没由来的莫名慌乱,仿佛那些船只中,竟潜藏着极其可怕的恐怖一般。 他暗自想道,自已这一路行来,总感觉是太顺利了些。这样顺利无碍的出逃,竟有一种一只猎物,正一步步走进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的怪异感觉。 这时,他忽然又想起当年自已从京城逃出后,就是李啸带着他与弟弟朱慈炤,一路东行,在天津港口登船离去,一路南下山东。 往事回想,如梦似幻,当初的自已,好不容易才从流寇手中逃离,而现在的自已,却又要如此仓皇地人往日恩人李啸手中,再度逃离而去。 莫名,这一路南下逃窜,就是自已的宿命么? “皇上,天色已晚,我们该上船了。”见到朱慈皱着眉头,一脸犹疑地站在岸边,高宏图来到他身边低声催促。 朱慈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海之边那渐渐隐去的晚霞,怔怔出神。 见朱慈烺这番模样,高宏图心下不快,试探着问了一句“皇上,你可是担心坐船不安全?这可着实是多虑了。你要知道,是这镇南侯用战舰改扮的商船,船只性能极好,最大的风浪也难以遭成损害。而船上水手,更是镇南侯手下精锐水师所扮,极谙水性,精熟操船,绝不是刚刚上船的生手。皇上此去,定可一路平安,绝无风险。” 高宏图说完,又扭头看了看愈发变暗的港口,语气焦急地催促道“皇上,现在天时已晚,再不赶紧上船,万一有唐军水师来查夜,弄个节外生枝,可就麻烦大了。还请皇上速速上船,只要上得船去,离开这李啸的地盘,那我等就是从鸟入林,池鱼入海,再不会担惊受怕了。” 见高宏图一再催促,朱慈烺心下一声暗叹,只得轻声回道“也罢,就请请爱卿带路,扶朕上船吧。” 高宏图急急应诺,立即上前,亲手搀扶朱慈烺走过舷板,小心地上得船来。 上船之后,朱慈烺被安顿在这艘战舰内部那最好最宽阔的中层舱房内休息,为了服侍皇帝起居,高宏图还专们给他配备了两个小厮,以备朱慈烺随时使唤。 很快,这艘大船,与另外两艘护卫的小船,一道抽起舷梯,解开缆绳,无声无息地离开港口,一路朝南驶去。 而在此时,天边最后一点晚霞也终于熄灭了,天地之间,一片昏黑,海潮泛涌之声与海鸥鸣叫之音,愈发清晰刺耳。 很快,高宏图派人送来一份还算丰盛的晚饭,朱慈烺无心用饭,随意吃了一点后,便令小厮端下去。然后,他独倚在舷窗之处,默默地观看舱外那一片昏暗的风景。 天色越来越暗,海鸥之声已渐不可闻,只有窗外海浪声声,仿佛一首唱不完的哀歌,搅得人心烦意乱。 朱慈烺面无表情,心下却是纷乱如麻。 两个问题,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那就是,自已这一种南下,真的会十分顺利么?、 而到了福州之后,那镇南侯郑芝龙,又真的会对自已恭敬有加,不会如李啸这般猖狂跋扈吗? 万一,他不是如高宏图所说的那样,而是也如李啸一般,拿自已当个傀儡,当个只会签字的橡皮图章,自已复还有何办法可改变这难堪的处境么? 这两个问题,朱慈烺心下都没底,只是又总忍不住要去想,最终让自已内心一团乱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斜倚在窗前的朱慈烺,渐觉倦意袭来,他正起身,想到另一边的床榻上休息时,忽地感觉,整个舱房猛地摇晃了一下。 这一下猛烈的摇晃,把朱慈烺的睡意给瞬间惊醒。他斜眼看去,正侍立在门口的两小厮,皆因这一猛烈摇晃,扑通倒地,摔了个嘴啃泥。 好不容易站稳的朱慈烺,还未得及叫声不好,整个船只又是猛烈的一下摇晃,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啪啪木头断裂声,以及无数水手惊慌的喊叫。 朱慈烺再站不稳,踉跄倒地。那门口的两名小厮,还未起身,受此一摇,又骨碌碌地滚跌于地,惨叫着掉到舱外去了。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朱慈烺能清楚地感觉到,就在这时,整个船身开始渐渐倾斜,向着一边缓缓倾倒,他用力地攀着旁边的小横木,才得以勉强坐稳。 “不好了!船体漏水,这船要倾覆了!” 舱房外传来许多水手那几不成人声的嘶喊,夹要着东西碰撞倒塌的沉闷撞击声,以及纷乱如潮的脚步声。 这一刻,朱慈烺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那惨白如纸的脸上,竟在这时,泛起了一丝微微笑意。 仿佛现在这突然出现的巨大灾难,对他来说,竟是一场令人放松的解脱一般。 该来的,总会要来。 难道这一路上,自已会如此顺利地离开皇宫,如此顺利地抵达胶州港,又如此顺利地登船离去。 这一切,原来都是早有预谋。 李啸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已。 让自已顺利地逃出生天,让自已这么容易地成为郑芝龙手下傀儡,从而反过来对自已不利,李啸这样的枭雄,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事情出现。 不能控制,便要毁灭,残酷的政治斗争中,君臣之间,终于撕掉了最后一层温情面纱。 于是,李啸暗中出手,如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干掉小福王韩林儿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些船只上做了手脚,最终得以在这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海上夜晚,让船只悄悄解体,无声地要了自已的性命。 他的这一切谋划,真可谓天衣无缝。 跟这位心机深沉又行事狠辣的李啸相比,自已的那点小心思,简直是根本不够看。 朱慈烺在这一刻,忽然又想起了这些天来,那忠心耿耿手王承恩,对自已的反复劝谏,他的心下,顿是有如刀割,而他的脸上,那丝微笑,渐渐变成僵硬的苦笑。 王大伴,朱慈烺一意孤行,不听忠谏,真真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苦心啊。若有来生,就让我当牛作马,以答君恩。 就在这时,从那渐渐倾颓翻转的舱房门口,一个气喘吁吁须发蓬乱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便是高宏图。 高宏图的脸上,已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正滴滴嗒嗒地往下滴血,污血染红了半张长脸,让他的模样看起来,愈发怪异而恐怖。 “皇上!” 他一声凄厉的喊叫,用力攀爬着房中各种突出物,踉跄着冲到朱慈烺面前,用一种前所未见的哭腔大声喊道“皇上!不好了,我们中了那贼厮李啸之计了!” 朱慈烺的目光,投向极远的地方,根本就没有看他。 “皇上,那李啸果然心思歹毒,竟在这船只上暗中作了手脚,我等三条船只,现在均是渐为倾覆。这茫茫海上,已是再难脱逃。都是微臣之错啊,竟让皇上……” 高宏图带着哭声的哀嚎一语未完,上面一盏沉重的挂灯,猛地砸了下来,砰的一声闷响,正巧砸在这个佞臣头上。他一声哀呼,翻倒于地,再无动弹。 朱慈烺冷漠地看着这个家伙就这样倒毙于地,却依然一动不动。 他呆呆地看到,随着舱房的继续翻转,大股大股冰凉的海水,从舷窗中涌入,整个舱房迅速被冰冷的海水填充。 这时,朱慈烺甚至在想,高宏图这个家伙,能这般突然被砸死,免去溺死之苦,也许还算是运气好吧。 这时,舱房底下又传来猛兽吼叫般的咕咕声,随着砰的一声爆响,这受重不均的船体,瞬间裂成两截。 船体裂开的地方,迅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有如一张在黑夜中张开的巨大死亡之口,将那三条倾覆的船只,全部吞入肚中。 一股大浪涌来,将朱慈烺一把卷入海中。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喊,整个人便迅速地被漩涡吸入其中,大股冰冷而咸腥的海水,从他口中直灌而入,整个人愈发快速地朝漩涡深入吸去。 在这尚未丧失意识的最后时刻,朱慈烺下意识地朝自已怀里掏了下,立即又摸到了那个小小而坚硬的东西。 是李啸送给他的小金狮子。 这件小小的礼物,还真是生死相随啊。 这样的死亡,也许真的是一种解脱吧。 唯愿来生,再不生于帝王家…… 他嘴角重新泛起笑意,意识却渐渐模糊,恍惚中,他只觉得自已不再艰于呼吸视听,而那握在手中的小金狮子,竟神奇地变成了一盏会自动行走的明亮台灯,带着自已穿过这黑暗冰冷的漩涡,去到尽头的一片光明之中。 这片令人心喜的光明里,是那规模宏大张灯结彩的紫禁城,其中有笑容和蔼的父皇,有一脸关切的母后,以及无数的宫仆侍婢,他们都张开双臂,温情无限,热情欢迎自已的到来。 朱慈烺的灵魂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朝他们飞扑而去,再不复返。 。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七章 明悼宗 重兴皇帝朱慈烺的死讯,很快就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身在南京乾清宫的李啸手中。 听到消息的李啸,把自已关在书房整整一天,谁也不见。 他呆坐于椅子上,双眼无神地望向窗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内心,却是说不出的苦涩与悲凉。 自已怎么也没想到,与朱慈烺之间,会到了这一步。 这个自已拼死从京城救出的少年,怎么会就这样不念半点往日恩情,宁可与自已翻脸,也要与自已作对到底,最终逼得自已不得不痛下杀手,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而残酷的讽刺。 早知如此,当初自已何必拼却性命,去把这个将来要与自已作对的少年从京城救出呢?难道说,当日的救他,就是为了今天的杀他么? 这命运弄人,未免太过残酷,太过戏剧化。 有人说,人生天地,也不过是一条蛊虫,在这天地构成的蛊盒中拼斗厮杀,最终胜出的那一条,踩着累累尸骨与残骸,成为万众膜拜的蛊王。 人在江湖上,随时要打拼,莫非,这成为蛊王之路,便是自已的宿命,是自已再不可回头的终极追求么? 这一刻的李啸,忽然感觉无比的孤独,更有说不出的失落。 不过,内心惊涛骇浪的他,表面却依然是云淡风清,在对朱慈烺以及自身的命运,好生感叹了一阵后,李啸立刻调整了思绪,恢复了冷静。 皇兴皇帝朱慈烺已死,但国家不可一日无主,那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涌上心头。 现在朱慈烺已死,难道,是要自已自立为君,成为这中华大地的真正主人么? 李啸略一思虑,便否定了自已的想法。 现在国家未定,四境纷乱,这般状态下,自已如果急不可待自立为君,且不说,极可能坐实了弑君的传闻,更大的可能是遭到全体明朝遗臣的共同反对与抵制,让自已统一天下的愿望,凭添不必要的阻力。 更何况,那大西大顺与满清,更会将自已视为唯一的对手,互相纠集,齐齐一心,与自已再无任何缓和的可能,只能与他们一齐死磕到底。 而更令李啸担忧的是,在国家尚未统一,人心尚未稳固的情况下,自已强行登基,甚至会让自已手下将领与官员,尤其是那些对明朝尚有好感的部下,对自已颇有微词,乃至心生不满,让唐军内部出现不必要的分裂。 也就是说,李啸如果强行登基,只得了个君王的虚名,却在全国各地,为自已树立了无数明面或潜在的对手。 这样的选择,当然是极为愚蠢的做法。 那么,既然自已不可能立即自立,所以,只能如先前择立朱慈烺一般,重新择立一名明朝宗室,成为所谓的大明帝国之君。 而最为合适的人选,自是朱慈烺的幼弟,年仅九岁的永王朱慈炤。 这位年纪尚小,性格温和怯懦的孩童,自然是象李啸这样擅专的权臣,最佳的控制对象。 而且李啸认为,这唯唯诺诺又没有半点个人想法的朱慈炤,即使在成年后,也不会象朱慈烺一般,硬要一条筋地与自已强行对抗下去,最终死于非命,令人万般痛惜。 如果这个傀儡皇帝能认识清楚自已的处境,识相且懂进退,那李啸当不会吝于留他一条性命,甚至在将来,自已因其表现乖巧,而再于国土之中,分裂一处土地给他,让其保全其明朝的国号与宗庙,都有完全可以的。 毕竟,自已当年答应过那卢象升,哪怕再迫不得已,也不灭绝明朝的血脉与祭祀。当年的承诺,虽多有被逼之处,但自已在内心深处,也不希望这个在真实历史上,最后的一个汉人王朝,就这样终结在自已手中。 更何况,自已这一路行来,从一个卑贱 无名的辽东乡野猎户,成长为大明亲王,虽然多是自已打拼的成果,但也确实借助了明朝的颇多力量,从报恩的角度来讲,李啸也不忍将明朝完全置于死地。 李啸站起身来,缓步来到墙上的地图旁,望着地图上那自已打下的一大片疆土,怔怔出神。 他的目光,从北到南,缓缓抚过整张地图,最终,停留在澳洲最南端的塔斯马尼亚岛处。 也许,到了将来某一天,自已不得不接受明朝的禅让,真正成为整个中华大地的真正君主之后,可以将那禅位的朱慈炤,安置在这个足有两个多台湾岛大的塔斯马尼亚岛上,让他在这个远离尘嚣的世外净土,维持明朝的国号与宗庙,与世无争地平静度日。 这样的结局,对于自已,对于朱慈炤,对于曾经效力的明朝,堪为一个最好的结局吧。 李啸主意既定,立即开始着手行动。 首先李啸下发谕令,严厉谴责镇南侯郑芝龙与弘光监国朱由崧,指出他们包藏祸心,居心险恶,竟派出佞臣高宏图前来山东,挑拔离间重兴皇帝朱慈烺与唐王李啸的关系,在此计不成之后,又让高宏图诱带皇帝朱慈烺离开山东,最终因船体漏水溺亡于胶州外海之上。这二人的昭彰恶行,天下正人君子,皆当共讨之,齐诛之,以伸张正义,肃整纲常。 接下来,李啸令唐军六镇镇长曹变蛟从浙江回营坐镇南京,暂代整个江南防务。而他自已,则带着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从南京一路回返山东,为朱慈烺举行葬礼,同时安排新皇登基事宜。 朱慈烺溺亡于胶州外海,又是黑夜时分,故尸体根本无法寻找或打捞,李啸决定,用朱慈烺的衣冠下葬于济南城外的皇陵之中,这陵墓位置,就在先前葬于此处的崇祯皇帝帝陵,以及定王朱慈炯旁边。 李啸亲自出席并主持朱慈烺的葬礼。 他下令,虽然未寻得朱慈烺尸首,但在现有条件下,依然要尽可能按明朝礼制,对朱慈烺风光大葬,以显礼统。 由于没有尸首,所谓的装殓程序大大省略,故安葬重兴皇帝朱慈烺的过程,倒是比先前安葬崇祯皇帝要简省了许多。 曹化淳、王承恩等宦官宫人,首先将朱慈烺曾穿过的龙袍与内衣,小心地装入李啸早已命人准备好的,十分豪华而坚硬的檀木大棺之中。 接着钉棺封印,举行安魂仪式,然后就开始在棺前设席筳,以供摆设酒馔等祭奠物,并设安神帛,立铭旌,上书大行皇帝梓宫。 接下来的三天里,朱慈烺的直系亲属,象永王朱慈照、公主朱媺娖,驸马李啸等人,皆需在梓宫中守灵。而按大明礼制,为皇帝守灵的仪式十分郑重,所有守灵者,皆是身着素服,只有一蒲席之地以端坐,彼此不得交谈,只能静坐默哀,要保持灵堂的肃穆沉重氛围。并且每天早晚两次,还要进行一番抚棺哭灵的表演。 这些事情,李啸虽身为唐王,但他依然刻意遵从了这些所谓的礼制,为军民百姓们,充分展示了一名朝廷驸马的礼节与忠义。 只不过,在守灵的时候,李啸能感觉到,从他背后投来的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 这是长平公主朱媺娖注视自已的眼神。 这位李啸名义上的妻子,却从未与自已同过床,这样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竟是这般尴尬地延续至今天。 李啸斜眼望去,正好与她愤恨幽怨的眼神相遇,双方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十分陌生的东西。一时间,两人皆是脸色复杂,却又保持沉默不发一声。 三天过后,守灵完毕,开始正式准备安葬工作,此时,济南北面的帝陵,皆已日夜赶工并简单装修完毕,可以把重兴皇帝朱慈烺的棺木给安葬了。 这时,济南内外的大小寺观,都已经接令,开始鸣敲往送登仙的钟号。按礼制要求,各 寺观的钟必须敲击三万下,为死去的皇帝“造福冥中”。与此同时,济南城内,禁屠宰十三日,以示平和送灵,不造杀业。 与此同时,由陈子龙代为撰写的皇帝送诏,由仪式主持者唐王李啸亲为诵读,并在诵读后,大量印发,向分封在外地的亲王、郡王、王妃、郡王妃、郡主及文武百官,传达皇帝去世的哀信与新皇登基的信息。这份送诏,相当于对重兴皇帝一生的简要评价,可谓在入葬仪式中最为重要的组成部分。 “先帝年少聪敏,仰承丕绪,继往开来,嗣登大宝近有两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负先帝付托是惧,本是开创进取之君,奋发有为之主,然被佞臣构陷,身致迷途,以致蹈海南去,舟覆身殒,令天下忠臣义士,扼腕叹息。先帝虽去,节烈千秋,万古遗芳,更况继统得人,更复何憾!” “皇太弟慈炤聪明仁孝,至性天成,宜即皇帝位,其务守祖宗成法,进学修德,任贤使能,节用爱人,毋骄毋怠,其唯是嘱” 接着,李啸开始在送诏中,宣读一些基本的礼仪规则。 “微臣李啸,诚惶诚恐,愿申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辅佐,以共保大明宗社万万年之业。” “丧礼悉遵先帝遗制,以日易月,二十七日释服,祭用素羞,毋禁音乐嫁娶,然国家之大,不可一日无君,望嗣君以继承为重,敕礼部择日,立即登基,毋得固违。宗室亲王藩屏是寄,不可辄离本国,各处镇守总兵巡抚等官及都布按三司官员,严固封疆,安抚军民,不许擅离职守,严防生乱,诏谕天下咸使闻知。” 接下来,在将朱慈烺的棺木正式下葬后,大殓,成服。 “圣人大孝,在乎善继。枢务之重,军国之殷,纘而承之,不可蹔阙。以日易月。抑惟旧章。皇帝宜三日而听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释服。” 在皇帝的安葬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在棺木即将下葬之时,那身披重孝的长平公主朱媺娖,从送葬的人群中大声嚎泣着飞奔而去,她冲到墓穴口,一把拦住棺木,大声痛哭。 “二弟!你究竟是被何人所害啊!媺娖虽是女流,亦恨不得手刃仇睢,为你报仇啊!” 这时,见到公主拦棺痛哭声,永王朱慈照也哀哭着从人群奔中,直扑入朱媺娖怀里,姐弟俩哭成一团。 见到朱媺娖这般在众人面前语带讽刺,又见二人如此伤心哭成一团,李啸心头十分不是滋味。 眼见得流程受阻,为免节外生枝,李啸略一沉吟,便亲自走过去,柔声劝道“公主,永王,此处人多眼杂,非是伤心之所,为免误入土之吉时,还望公主与永王节哀,让先帝入土为安方好。” 听到李啸相劝,二人渐渐止了哭泣,永王朱慈炤先抽泣着退开,而公主虽然是抽泣着闪到一边,但那瞥向李啸的目光,却满是怨怒与仇恨。 这般充满不善的眼神,让李啸心下不觉一凛,不过,他只是微微一叹,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主持葬礼进行。 安葬完皇帝后,要开始给皇帝上庙号谥号,这种做法,算是给每位皇帝的盖棺定论。 谥号一般是得大行皇帝下葬之后再南郊请谥,不过却也需要提前议定好。 现在事急从权,自是全由李啸定夺。 李啸给过仔细思虑,最终决定,给重兴皇帝朱慈烺上的庙号为悼宗,尊谥为配天同运法古绍统粹文敬孚宽睿正穆体仁立孝襄皇帝。 这个悼宗的庙号,其实不算好,甚至充满了悲凉的意味。 按谥法解,年中早夭曰悼年不称志,肆行劳祀曰悼纵于心劳,言不修德,恐惧从处曰悼从处言易地也,很明显,重兴皇帝谥号的这个悼字,以上几种谥法之意,都有掺杂在里面。 皇 帝正式下葬,议定了庙号、谥号,崇祯的一生算是盖棺定论了,大明朝的历史又可以掀过一页,开始新的篇章。 按制,新皇帝只需守丧二十七天便释服,不过后宫妃嫔得守丧三年。而百官以日易月守三月之丧,天下军民,则只需要守三日之丧。但李啸认为,现在国事纷乱,凡事从简,新皇帝朱慈炤只需守丧十天便可释服登基。 接下来,永王朱慈炤登基筹备与具体操作,也由李啸来一手操办。 国家不可一日无君,李啸决定,就在十天之后,在济南城的南门外,也就是两年朱慈烺登基的地方,为刚刚释服除孝的永王朱慈炤,举行新皇登基大典。 。 正文 第七百六十八章 公主出家,新皇即位 从重兴皇帝朱慈烺的葬礼结束,到朱慈炤新皇登基筹备这段时间,李啸十分忙碌,大小事宜都要由他经手过目。但如此忙碌的他,却总想着,要抽空去看看那位可怜的长平公主朱媺娖。 朱慈烺的葬礼上,长平公主朱媺娖那怨恨的眼神,讽刺的话语,犹是令李啸喟叹不已。 也许在她看来,她应该把自已视为谋杀朱慈烺的最有可能的杀手了。而对于这一点,李啸发现,自已其实想要为自已完全洗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只不过这件事情,虽然难以启齿,虽然要反复涂抹摭掩,但还是要向朱媺娖好好解释清楚。 毕竟,她是朱慈烺的亲妹妹,又是自已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李啸不可能对她视若不见,不可能假装无事一般地把此事完全地绕了过去。 只不过,令李啸万万没想到的是,长平公主朱媺娖,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见他。 她那间单独的居室,那道窄窄的门槛,成了李啸无法跨越的存在。 李啸心下烦恼,却也不好强自进入,只能等待朱媺娖来日心思回转后,再与她见面解释。 令李啸没想到的是,就在六天后的晚上,长平公主朱媺娖竟然主动求见自已。 正在客厅议事的李啸,立即将一众臣属打发走,然后出门迎接公主前来。 他远远看到,长平公主朱媺娖,不着发饰,穿着一身素洁的白衣,一脸平静地从门口缓缓而来。 月光下的她,皎白清新,有种不可言说的明丽质感,更似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出尘仙子,一时间,李啸不觉看得有些发怔。 待朱媺娖稍稍走近,李啸迎上前去,柔声问道;“公主,你深夜前来,却是所来何事?” 长平公主面无表情,仿佛完全未听到李啸的话语一般,从他身旁缓缓行过,直入客厅之中。 李啸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暗想,她应该还是在为朱慈烺之事而怨恨自已吧,心里头不由得又是嗟叹连连。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与她一齐步入客厅。 夫妻二人,在客厅之中,一前一后地站立,彼此呼吸可闻,却皆是默默无言。 李啸注视着她白衣飘飘的衣袂,看到这背对着自已的长平公主朱媺娖,那从颈后披垂下来的如瀑青丝,心中满是微妙而复杂的滋味。 最终,还是朱媺娖率先开口。 她缓缓地转过身来,素洁如玉的脸庞有如一泓秋水,没有半点波澜泛起,声音更是一片冰冷“唐王,本宫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哦?公主有何话语,但请吩咐为夫便是,何必如此客气。”李啸心头感觉有异,却又不能明说,只能脸上挤出尴尬笑容。 朱媺娖直视着他躲闪的眼神,又沉默了一下,才终于樱唇轻启,说出了一句,让李啸几乎怀疑自已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的话语。 “唐王,皇兄年少薨逝,本宫心下万分伤悲,实在是无心再侍奉夫君,更不想再置身于这红尘之中虚度光阴。只希望夫君准许,让我出家为尼。让本宫为先帝,为皇兄的在天之灵,祈福忏罪,了此残生。” 朱媺娖说完,又躬下身去,向李啸深深地行了个万福。 李啸呆站在原地,一脸震惊至极的表情,他木然望着面容平静的朱媺娖,仿佛站在面前的女子,竟是个从不认识完全陌生的人儿。 朱媺娖抬起头,平静地与李啸对视。 “公主,这出家之事,何其重大,可是万万开不得玩笑啊。”李啸回过神来,连忙躲开她逼视的眼神,话语颇有些语无伦次“为夫知道,你对先帝被佞臣蛊惑最终殒命胶州外海一事,心下怨愤难平,更对为夫行措不力,不能及时救下先帝,而耿耿于怀多有怨恨。这些事情,为夫都十分理解。更何况这些年来,为夫一直在外忙碌,也未对公主多加关照,甚是辜负崇祯先皇对臣的期望,于今想来,甚多以愧。只不过,公主无论有何怨言与怒气,都可尽对为夫发泄出来,要打要骂,为夫绝不责怪……” “唐王,不必多说了。”朱媺娖脸上挤出苦笑,眼角却有晶莹泪珠盈盈滴落“过去诸事,如梦似幻,皆是过眼云烟罢了,本宫早已不放在心上,唐王又何必多提。这段时间以来,我常读佛经,对于人世间种种生死相逐争权夺利之事,已是十分厌倦,只愿一避了之。现在的我,对世间诸物皆无留恋,一心只愿长坐于青灯古佛前,诵读经书,忏悔罪业,消却因果。本宫此心,其意坚决,万望唐王成全。” “不!公主你听我说!”李啸见朱媺娖话语轻微却坚定,便急急言道“公主你决意要出家,本王自是不敢阻拦。只不过,先帝虽龙驭上宾,但现在你还有亲人皇弟永王,还有那年纪更幼的昭仁公主啊!他们也是你的亲人,年纪尚幼,你又如何能忍心舍他们而去呢?更何况永王即将登基为帝,统御天下,你又如何要在这般荣耀时节,舍弃红尘,避世修行呢?” 听到这里,朱媺娖却是一声惨笑,眼圈顿是开始泛红,两行珠泪滚滚而落“唐王,本宫说过,世间诸相,皆是虚妄,纵有弟妹,也怕是难于长相伴守。与其将来还要再来面对,那又一次的生离死别,还不如现在就斩断尘缘,自去寻个清静之所修行,以图消灾弥业,祈求来世之福报,方是更好之结局。” 说到这里,朱媺娖的声音开始颤抖,呜咽抽泣,几不成声,她凝视着对面那个有名无实的丈夫,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 “唐王!我深知唐王对妾身一直关照有加,只恨自已无以为报。若能出家为尼,妾身也定会日日为唐王祈福,祈求佛祖和菩萨皆保佑唐王身康体健,万事胜意。我弟永王与我妹昭仁公主,就皆托付给唐王了,希望唐王能好生善待他们,纵他们有所不是,也能手下留情,让他们得以善终,安度此生。妾身在此,再次向唐王谢过了。” 朱媺娖说到这里,已是涕泣连连,哭得有如梨花带雨,整个人都在不停地颤栗,似乎随时都会昏厥于地。 听到这位向来高傲的公主,用妾身这个卑微的用词称呼自已,又见她在自已面前动了真情,这般伤心饮泣几至昏厥,李啸心如刀割。 他急急上前,将她一把扶起。 “公主,快快起身,你行此大礼,可要折煞为夫了。”李啸眼中泛起泪花,脸上挤出笑容道“公主,你既心意坚决,本王又如何能不从你之意。那公主决意何时出家,前去何处,本王皆可为你作出安排。” “本宫想明天就出家,不想拖延太久。”朱媺娖止住哭泣,又恢复了那种冰冷沉静的语气“出家之地,便在济南城外圆静庵就好,本宫已遣过人去和寺中住持老尼说过此事,她已同意了。” 听完公主的话语,李啸心头又是一凛。他双眼噙泪,沉默了许久,方对朱媺娖低声道“公主,你也尽可放心,永王与昭仁公主,本王会竭尽全力护他们一切周全,决不会让他们有任何闪失。本王更想告诉你,包括这大明王朝,本王也会尽已所能,护其国祀绵延,不至断绝。” 听到李啸这坚定的承诺,朱媺娖眼中,那晶莹的泪水,又如断线珍珠一般滚落。 她再不说话,复向李啸福了一福,便匆匆离去。 只有李啸一人,呆站于客厅之中,怔然若失。 第二天,李啸亲自送公主朱媺娖前往城外圆静庵,剃度出家。 圆静庵外,皇弟永王朱慈炤与皇妹昭仁公主,各抱着朱媺娖的一只手臂,皆是哭成泪人,怎么都不肯放手。 朱媺娖亦是伤心难抑,与二人搂抱着哭成一团。而目睹这一幕的李啸,亦是心酸难抑,他偷偷地转过身去,拭去了眼角渗出的泪水。 最终,朱媺娖与永王以及昭仁公主互相辞别,在说了一大堆安慰与鼓励的话语之后,她头也不回地走入庵中。 李啸注意到,朱媺娖在进入庵门前,自始自终都没有看自已一眼,仿佛自已只是一个透明的存在一般。 李啸心下,顿时又是忍不住一声轻叹。 他悄然下令,调拔府中钱财,大肆增筑这圆静庵,要让这座尼姑庙,成为济南最大最豪华的庙宇。而公主在庵中的任何开销用度,一应按最好的供应给于支持。 忙完公主出家之事,接下来,李啸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新皇的登基大典了。 唐王李啸,首先按仪制,向朱慈炤上了劝进仪注,表上写道,希望永王以家国社稷以天下苍生为重,早日即位,随后济南城中的一众官员,也分别上了登基仪注。 这样的仪式,称为劝进。 而年仅九岁的永王朱慈炤,在接到了众臣的《劝进表》后,也按礼仪作了谕答。当然,这谕答也不必由尚是孩童的他亲笔撰写,而是早已由陈子龙代为写好,大概内容为“……览所进笺,具见卿等忧国至意,顾于哀痛之切,维统之事,岂忍遽闻,所请不准。……” 这边推脱,那边再劝,故这样的劝进,在三劝三辞后,朱慈炤才故作为难地加以勉强答应,至此,劝进最终宣告成功。 这种劝进程式,虽空洞无物,又虚伪至极,却必须得一丝不苟地进行,以合礼法。这场早已指定了节目内容的表演,所有人都要故作投入地表演到位。 “卿等合词陈情至再至三,已悉忠恳。天位至重,万民久盼,诚难久虚,况遗命在躬,不敢固逊,勉从所请。” 按明朝礼制,在朱慈炤三劝三辞才答应后,便要由钦天监便开始选登基吉日。只不过,在现在这特殊时节,根本不可能再去找到钦天监官员,一切都由李啸指定安排。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这样到了这李啸指定的登基之日,在济南城门外的临时建好的登基大坛上,朱慈炤端坐在临时做好的纯金龙椅上,接受了以李啸为首的,济南当地各名官员的叩拜行礼。 首先朱慈炤在大坛上的崇祯与重兴两位皇帝灵位前,祭告受命,再换上衮冕祗告天地以及列祖列宗。 然后,再由礼官诵读登位的赞颂,向整个大明帝国宣告新皇正式登基,并当众宣布新皇的年号,以及重要官员的任命。 对于尚是孩童的朱慈炤来说,所谓的登基大典,其实十分的枯燥而乏味,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坚持下去,毕竟这时大明典章中规定的礼仪制度,不能轻易违背更改。 于是,此时的他,在礼官的指示下,忽而脸色凝重,忽而脸露笑容,就如同一个受人操控的木偶一样,完全地身不由已。 最终,在登基大典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朱慈炤在陈子龙的引导下,亲自宣布,践位登极,成为大明新任君主,年号安平。 因今年已近年末,李啸决定,这个新的年号,从明年开始实施,今年这仅剩的两个月时间,依然为重兴二年。 这个年号,当然也是由李啸一手拟定,其意则为,安贞静平,取其和柔听话之意。 李啸这般用意,自是希望这个新即位的朱慈炤,不要再走朱慈烺的老路,最终自取灭亡。这个尚为懵懂的孩童,李啸是真心实意希望能保他一生周全平安。 接下来,安平皇帝朱慈炤又宣布,赐唐王九锡,以示荣宠,并准李啸自称为孤,以示位高权重,其子李成可世袭唐王亲爵,万世不移,以示皇恩浩荡,荣耀无匹。 受九锡,准称孤,哪怕是再呆笨的一个官员,也明白李啸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了。 李啸郑重跪拜,三推三让,才接受了新皇帝的正式任命。在他接过皇帝的任命诏书之后,一众官员与围观百姓,皆是欢声雷动,场面一片热烈欣悦。 重兴皇帝朱慈炤,亲手掺扶起李啸,然后轻声地说了一句“唐王,朕的天下,就托付给你了。” 李啸郑重再拜,朗声回道“请陛下放心,臣李啸,定当竭诚尽心,断不负陛下重托!” 1645年农历11月,永王朱慈炤,在济南城郊祭告天地,广谕天下,正式登基即位。 。 正文 第七百六十九章 给满清打个棺材钉 整个登基仪式,基本全由李啸一手操控。 这位安平皇帝朱慈炤,这名对自已登极称帝这样的大事,依然懵懵懂懂的九岁孩子,则完全如受李啸操控的傀儡一般,根本没有半点自已表现的空间与能力。非但如此,他在登上帝位后,自然而然地,更是对李啸有一种近乎全方位的依赖。 当然,他这样的做法,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自甘为傀儡,任由自已全凭李啸操控,实是令人骇然。 而李啸这个权势薰天的权臣,他这样做,更是近乎堂而皇之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般态度与做法,俨然已是大明王朝的隐形皇帝。 不过,这样的安排,对现在年仅九岁心智都未成熟,根本不懂治国为何物的朱慈炤来说,反而是一种难得的解脱与放松。 毕竟,这样的一个年纪尚幼,又根本不知治国理政为何物的懵懂少年,在时代的剧变中,突然糊里糊涂地被人推上了帝位,心下的恐慌与不安,自是可想而知。 处于极度惶恐不安中的他,自然近乎本能地想要找一股强大的力量,使自已得以倚靠,而这位拼却性命救他出京,又一手推他登上帝位的李啸,自然成为了他最大的倚恃。 这样的情感状态,简直有如孩童对父样的依赖一般。 再说回来,这年仅九岁的朱慈炤,就算李啸放手让他掌权,他也根本就没有半点能力,去组建忠于自已的官僚队伍。再退一步来说,没有半点亲信势力的他,就算受旁人鼓动,想去组建自已的势力与人马,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所以现在的朱慈炤,不依然兵强马壮又威信极重的唐王李啸,又还能指望谁呢。 所以,这年纪尚幼,性格又软懦怕事的朱慈炤,只能一切听从李啸安排,自已连发表一点个人意见的权利与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对于李啸这样极度擅专的权臣,对于怯弱无能的皇帝朱慈炤来说,可谓都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毕竟,在臣强主弱的局势下,朱慈炤只有甘做傀儡,放手将一切权力全部交予李啸,方可得到李啸的信任,为自已换得最为切实的人身保障,换得最终平安到老的良好结局。 政治,从来都是冰冷而现实的。 于是,李啸从拥立朱慈炤登基为帝的政治选择中,继续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利与荣宠。 现在的他,受九锡,准称孤,真真可谓已成大明帝国的隐形君主。而在其治下,也再无任何人,能有这般权势与荣耀,能对李啸的权力提出挑战或置疑了。 李啸在拥立这位安平皇帝之下,仅仅复与家人呆了两天,就立即又带着陈子龙与姜曰广这两位最为亲信的贴身赞画,返回南京,处理政事。 而现在的安平皇帝朱慈炤,则是受到了宫廷总管吴亮的进一步监控与管制,没有得到唐王的亲笔谕令,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借口接近皇宫,再不能随意去觐见皇帝。 而李啸这样做,自然也是吸取了朱慈烺的教训,下决心要防微杜渐,不再出现类似的纰漏,让自已的敌人钻了空子。 在前往南京之前,李啸轻装简从去了济南城外的圆静庵,想再看一看自已曾经的结发妻子,看一看这位身世凄凉,且与自已从未有与肌肤之亲的大明长平公主朱媺娖。 结果又是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朱媺娖不肯见他,只是派出小尼出来传话,说化外之人,不愿再与世俗之人见面交谈,还请唐王自回。 李啸心下暗叹不已,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在庵外远远地看了紧闭的庵门许多,最终默默在带着一众待从返回。 到了南京后,安顿诸事已毕,李啸复与两名赞画,一道在乾清宫之中议事。 烛光摇摇,殿中静谧一片,三人却皆是目光灼灼,脸上都满是坚毅之色。 陈子龙率先道“唐王,据安全司来报,现已查明唆使重兴重帝与唐王你作对的,乃是满清的主意。是他们派出使者,南下福州,假借那郑芝龙之手,让高宏图潜到山东,调拔教唆重兴皇帝与唐王决裂,却最终落得……” 李啸摆了摆手,示意自已已然知道,他不必再多说下去。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又如无底沉渊,深不可测。缓缓地扫视过二人后,方沉声道“此事安全总司司长黄保已向孤说过,你二人觉得,孤要如何加以反制,方为合适?” 姜曰广拱手道“唐王,此事首罪便是满清,其次便是郑芝龙,以微臣之见,二贼皆需惩之,方能让其明白,我唐军可不是好惹的。哼,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他们还以为这般苦果,我军只能白白咽吞,却无所作为呢。” 陈子龙亦点头道“姜赞画说得是。以学生之见,这二贼离间我君臣,搅乱我朝廷,确需大加惩戒,方解我军之恨,方可一报先前之仇。” 听了二人的话,李啸却是沉默无语。 他又缓缓地扫视了二人一遍,才低声答道“二位赞画,孤明白你们急欲报仇的心情,但孤以为,将不可因怒兴兵,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绝不能让敌人牵着鼻子走,而自乱我军本来的步伐与计划。对于这两伙贼厮,自是要加以惩戒,但一定不能意气用事,让我军在现在这关键时节,自已乱了分寸。” 见李啸这般说辞,二名赞画俱是一愣,下意识地齐声问道“那依唐王之见,我军要如何应对呢?” 李啸眼中闪过一丝凛光,他字句清晰地回道“二位,以孤之见,对于满清的惩戒,我们可以用那投靠我军的豪格,来对付他们。” “愿闻唐王高见。” “二位,现在豪格被孤任命为所谓的满洲统领,正令其率一众满州兵马,暂时驻扎在山海关一带。但孤以为,让他们继续驻守在山海关一带,其实意义不大,远远没有发挥出他们最为重要的作用。” “哦?唐王的意思是?” 李啸淡淡一笑“孤以为,可让豪格领着那一众满州兵马,搭乘水师船只,前去夺占复州,与我金州守军,成互相拱卫之势,从而加强我军在辽南的存在。同时,令他的一众部下,在整个辽南一带,四下掳掠,杀夺清人,给满清不断地造成破坏与流血。而其所得的财货,不需交公,皆可归自已,而砍掉的清人人头,则与北面那些归化我军的女真部落一样,皆按人头领赏。总之,要把豪格据下的复州,成为我军深深打入清廷的一颗钉子,更是给清朝重重打下了一根棺材钉!让多尔衮这厮,好好尝尝后院起火的滋味,让他们更加没有机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他处兵马。” 李啸这条建议一提出,姜曰广与陈子龙皆是大为称赞。 “唐王此计甚好。让豪格的满州兵马,调过头来,去对付多尔衮的清廷,真是一条绝妙好计。”姜曰广笑道“豪格等人,现在山海关之处无所事事,还真不如派他们去复州,成为我军按插在满清身体中的一颗尖锐深入的钉子。这些投效我军的原清军兵马,见得唐王给他们提供了如此优厚的条件,必定会在辽南之地全力掳掠,以求尽可能地中饱私囊。而他们在辽南掳掠得越厉害,对清廷的损害便会更严重,正好有效地打击满清的发展势头,让他们频繁后顾,再无入犯中原之心。” “是啊,唐王这般安排,让豪格与其手下兵将,想要升官发财,那他们唯一的办法,便是从清廷获取。他们这般外出掳掠,不得掳得的财货皆可以个人自得,那些砍下的清朝人头,亦可按满洲人、蒙古人、汉人三个级别给予不同的奖赏。唐王此法,倒与养鹰类似,若赏格良好,怕能让这些家伙个个眼睛放出光来。只怕到了复州后,必是个个奋勇,人人争先,再无任何故旧之情,却是全力对其先前的同胞与族人痛下杀手呢。以学手看来,这三千余众原满洲兵马,怕是要比先前驻守皮岛的毛文龙,能给清廷造成更大更严重的忧患呢。”陈子龙亦是满脸笑容,捋须称赞。 李啸亦笑道“二位说得是,豪格虽已投靠我军,但其这般行为,却是多为被迫。故孤心下一直认为,此人可用却不可大用。如今,孤给他一个复州城,成为他的立足之地,正好让他以此据点,反过来掳掠征伐其满清故国。这般做法,当可彻底斩断其在满清的人望与旧情,让他非但与多尔衮彻底决裂,亦会深受其满清国人的痛恨与非议。这样一来,他就是心下对我军再有不满,或是想要在将重新在故国东山再起,都是再无可能了。故孤这般计策,看似让其大占便宜,其实,却可谓是对豪格的诛心之计。” 李啸说到这里,姜曰广插过话来,他长长一叹道“想当年,魏忠贤提出由大明出资,让蒙古人猎获满洲国人头颅之计,本是甚好之策,却因大明国库空虚,最终非但未能成事,反而让蒙古人转而投靠满洲鞑子,于今想来,甚是令人痛惜。而现在,我唐军治下,钱财充足,国库丰盈,支付豪格他们猎获的满州头颅赏格,实在是小事一桩。所以,豪格纵心下不情愿,但其部下为了钱财与掳获,怕是个个都急红了眼,又岂非在乎他个人心情如何。故而此计,非但可令其尽失故国人心,亦可离间豪格与其部众的关系。唐王之计,当可谓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这时的陈子龙,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声向李啸说出了自已的疑问。 “唐王,若是那这样的话,那豪格给辽南之地造成重大损失与祸患后,那清廷的摄政王多尔衮,岂非要开始全力对付豪格了么?豪格手下只有三千余满州兵马,那据守孤城复州的他,如何会是多尔衮的对手呢?” 李啸仿佛料到他会有这般提问一般,淡淡一笑,便道“豪格之部下兵马,虽然不多,但多尔衮这厮,想要把他彻底消灭,却亦是不易。因为,我军有个杀手锏握在手中。那就是,我唐军有极为强大的水师,这是清廷所根本不具备的力量与手段。而那复州城,临海而建,却是极其便利我军海船运输。只要我军能从海上不断给豪格运送给养与军械,那豪格便可与多尔衮长期周旋下去。就算多尔衮孤注一掷,全军围城猛攻,我军亦可派出水师,阻断其军势,让其不得合围,最终让豪格等众从复州城顺利撤走。” 李啸顿了下,复道“而清军纵然付出惨重代价,重新夺回复州城,也势难久守。毕竟辽南已然一片疮痍,实难再就地养兵,那清廷就不得不从满清其他地方,花费巨资运输钱粮军械过来,以供应复州驻守的大军。而这样的开销,极其巨大,清廷现在焉会有这样的财力供济得起。所以,他们在赶走豪格重新据占复州之后,也必定会因为供济艰难,不得不令大军回撤,只能在复州城中,留下稀少兵力驻扎。这样的话,我军水师又可重新运兵攻城,让豪格之部众重夺复州,最终恢复先前状态,让这多尔衮费尽心机,付出巨大伤亡才拿下的复州城,再度成为我军治下之城镇。如此局面,当为必然之势也。” 李啸这般解释,让两位赞画,又皆是点头称赞不已。 安排豪格部众,却对付满清的计策说完,李啸接下来,便与二位赞画商讨如何惩治郑芝龙与弘光监国。 姜曰广与陈子龙二人,皆是提议,令唐军集中兵力,全力攻打福建或广东,务必给郑芝龙这势力范围予以重击,非但要大量消灭其治下兵马,亦要大量夺取其治下土地,方为解恨。 李啸听了二人的建议,却是缓缓摇头,对他们的提议,并不认同。 。 正文 第七百七十章 先灭三国,再来图你 “唐王,难道,你打算就此放过郑芝龙吗?”见李啸摇头反对,姜曰广一脸不解。 李啸凝视窗外那黯淡的夜空,沉声回道“二位,你们可不要忘了,郑芝龙这厮,可是有极其强大实力不弱于我军的亲属水师,这是孤现在最为忌惮他的地方。如果,我们只顾报仇,只想着要立即给他惩戒,从而轻易地打破现在的均衡态势,那接下来的后果,其实是难以预料的。” 李啸轻叹一声,复道“如果按二位所言,我军集结兵力,向郑芝龙发动猛烈进攻,那在陆地上,我军确实可大占便宜,福建与广东的州镇与土地,亦是可得不少。但你们想过没有,郑芝龙在陆地上吃亏,却一定会有办法,在其他地方给我军造成重大损失。” “唐王所言,可是说我军若与其彻底翻脸对战的话,那郑芝龙,陆上不敌我军,但是会派出其强大水师,全面袭扰我军商船,全面阻断我军商路,乃至更进一步,切断我军海外领地与华夏故土之间的海运联系么?”陈子龙试探地说道。 李啸点点头,复对二人说道“孤之所忧,正在此处。若是现在便与郑芝龙彻底翻脸,虽可逞一时之愉,却必会给我军带来不可预知的祸患啊。毕竟,他手下的水师,极其强大,一旦全力发动,则必会给我军与各地的海上贸易,造成极大的损失,使我军之贸易收益为之大减。而若其更派出水师攻击我海外领土向华夏大地运送的诸条水路,这后果会更加严重。这样一来,我军海外出产的粮食布匹器具等物,皆会难以运回国中,我军的发展势头,必会因此而大受打击,军心士气皆会严重受到影响。更何况现在国中,我军有大量新据之地,其处的百姓生民,刚刚才获稳定,皆是需仰赖我军海外出产,方可活命作息。若这海外运输线路遭受封堵与打击,则我军治下的百姓生活,更会受到严重影响,这样的话,这些新据之地,必会重新陷于騒乱,若有人乘势发难的话,必会令我军有后院起火之忧,这可是孤所绝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唐王说的是啊。若是到这般境地,那我唐军水师唯有全力与其相拼,最终在海上大打了贩私,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这样的结局,只会白白便宜了大西大顺满清等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休养生息的机会呢。而那荷兰英国西班牙等海上强国,也必会趁我军水师衰落的机会重新崛起,再度谋夺我军南洋诸地。这样的结果,的确不是我军所愿意见到的。”陈子龙接过话来,脸现一层忧色“以学生看来,现在郑芝龙部,其实他也明白,他若不识时务,与我军强行相争,只会落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因此,他虽会使出诈谋令我君臣互斗,令我唐军内部生乱,却绝不愿意与我军互相对战拼个你死我活。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他,也确实愿意与我军继续保持默契相安的状态。只要我军不主动攻击他,那他一定会继续保持现状,不会与我军大打出手。” “卧子先生之言甚是。”姜曰广亦连连点头“郑芝龙据占两省,海路通大,亦有大量的海上贸易,这可是他发家致富养军占地之根本,他如何会舍得放弃这每天流入口袋的无数白花花银子不赚,反而与我军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终让他人白白受益呢?郑芝龙说到底,还是个无比精明的商人,他绝不会放着大把钱财不赚,而做出这样自损利益的傻事。” 见二位赞画皆开始附合自已的观点,李啸微微一笑,又道“以孤之见,现在我军若要报复,还需暂且放过其主谋郑芝龙,转而向那弘光监国大下痛手,方为合适。故而,我军在对广东与福建两地方向,还需暂且保持克制。但接下来,却是要全力向广西、贵州、云南三地发动全面进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拿下这三省,使其成为我唐军治下国土。让那弘光伪朝,仅剩郑芝龙治下的广东与福建二省。这样的话,那弘光监国朱由崧,其作为傀儡的功用,将会愈发微小,甚至在郑芝龙看来,此人将会是绊脚石一般的存在。若到那时,只怕我军尚未动手,他们自个儿倒是先要自杀自灭了起来,到那时,却可正好让我军看一出坐山观虎斗的好戏。” 李啸顿了下,又道“以孤看来,现在这大西、大顺,满清,以及郑芝龙部四处敌人,说到底,最有战争能力与潜力的,还是那郑芝龙这厮。故孤将来用兵,必先先除弱小,再击强大,在扫除以上三獠后,最终再与郑芝龙部摊牌决战,方为最合理的举措。” 唐王李啸此计一说,姜曰广与陈子龙二人亦是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姜曰广笑道“唐王,此计一行,则弘光伪朝国土尽去,局促于东南一隅,再无可为之势也。这看似贫瘠的三处偏远省份,若能及早纳我军治下,虽然前期要花费大量钱财,去援救当地的民生与百姓,但从长远来看,这些地方,未必没有任何发展的空间与潜力。至少,就现在来说,他们可以为我唐军提供大量的民力与兵源,有这两点为基础,亦是足为可取。” 陈子龙亦插话道“是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广西、贵州、云南三省,虽是偏远贫瘠,但其皆是我大明国土,其土地百姓,亦是我大明赤子。我军焉可在有机会得手的情况下,不对其施于援手,以救其出水火之中乎?更何况,先前是因为我军要进攻西川,才不得不将拿下这三省的任务暂放一边,现在局势更变,敌人已有准备,继续进攻西川已是不易,那我军便及时更弦易张,转而全力拿下这西南三省,亦是明智之举也。这三省若下,必会给弘光伪朝一个极其严重的打击,让他们除了偏安东南一隅外,再无任何办法与我军对抗。” 李啸朝二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二位赞画所言,甚合孤意。所以,我军接下来,北边要安插豪格部众前往复州,以打击对抗满清。南边则需尽快派兵南下,拿下这西南三省。做到这两点,既是对满清与弘光伪朝挑拔离间我君臣的惩罚,也是为了利用这个机会,尽可能扩大我军的地盘与影响力。这样的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万万不可错失。” 李啸顿了一下,扫了二人一眼,又说道“既然二位皆是同意孤之意见,那我们就一起来看看要如何对这西南三省用兵,方为合适。” 于是,在意见统一后,李啸与陈子龙姜曰广三人,立即开始就如何对西南三省用兵一事,商讨了良久,最终定下决议。 那就是,令现在已扫灭湖广南部的唐军第二镇兵马,由其镇长安和尚统领,从湘南径自南下,直入广西,尽快切断广西与郑芝龙部所属广东的联系,争取在最短时间里拿下此省东面部分。 随后第二镇暂驻于广西,隔断郑芝龙部与另外的西南二省的联系,确保唐军对另外的贵州与云南二省的攻击,能顺利展开。 而贵州之地,则令唐军第九镇兵马,从湖广北部尽快南下,一路径攻此省而去,争取在两个月内拿下此省。 在拿下贵州之后,第九镇兵马立即再度南下,直攻云南,争取在三个月内,扫灭云南之地的残余弘光伪朝势力。随后,第九镇兵马全力东进,与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东西夹攻,一举收取整个广西之地。 而在这三省统统拿下之后,两镇兵马分驻三省,继续扫灭当地弘光伪朝余孽以及各地不服管束的土司势力,让这三省彻底服从唐军治下,再无异变之可能。 至于现在躲在湘西南一带苟延残喘的左梦庚残部,李啸则是令新成立的第十一镇兵马,分出一营前去围困。且令他们不须上山攻击,只需牢牢围住入山的通道,隔绝其与外界的联系,便可令左军残部坐等其坐吃山空,士气崩溃。这样围困的最终结果,左梦庚残部不是下山投降,便是只能四处逃窜了。 整个西南战役时间,设定在半年之内完成,最迟不得超过十个月,便要将这三个省份全部占据,让其成为唐军治下的稳定国土。 李啸相信,这三省一下,弘光伪朝当再不足为患,那接下来,无论是对付大西,还是大顺,抑或北面的满清,都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很快,李啸的这道命令,立刻以飞鸽传信的方式,传递到了各个军镇的镇长手中,他们立即开始按李啸的要求,开始领兵行动。 已在湘南一带扫荡完成的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原本打算乘胜进剿那躲在湘西南山区的左梦庚部,但在见了李啸的军令之后,他立即挥师南下,从永州进入广西全州地界,然后全镇甲乙丙三营,兵分三路,分头南下,直扑广西与广东交界之地。 其中,甲营顺桂江东下,直攻怀集;乙营先攻平乐府,再取梧州;丙营南下到最远之地,直攻郁林州。 安和尚这样做,自是希望能趁郑芝龙部尚未反应过来,便以迅猛进军的态势,彻底斩断广西之地与广东的联系,让广西一省的弘光伪朝,再得不到任何外援,从而士气降至谷底,须臾可灭。 而在安和尚领兵南下,直入广西之际,已完成对鄂西的进剿工作的唐军第九镇兵马,亦在镇长黄得功的率领下,从鄂西进入川东,再于川东之地,兵分三路,其甲营径攻贵州东部思南府,乙营径攻贵州中部的平越卫,丙营径攻贵州西部的水西宣慰司。 黄得功要求自已的部下,一定要集中兵力,全力攻打贵州的主要城镇,至于偏远的乡寨与土司,则暂且放过他们。最终全军三营合于一处,全力攻打贵州首府贵阳。 待贵阳攻下后,再分兵攻打贵州南部的黎平府,都匀府,安南卫等地,一定尽快将整个贵州彻底拿下。 拿下贵州后,再全军径入云南,争取在两三个月内,将云南全境从弘光伪朝手中夺回。然后,第九镇兵马稍作休整,再立即挥师东向,复与驻兵在广西与广东交界地的唐军第二镇兵马,东西合攻,一举拿下整个广西。 唐军第九镇兵马开始行动之时,已在武昌城中初具规模的唐军第十一镇兵马,亦遵循李啸的指示,分出甲营南下,前去湘西南一带,围困左梦庚残部,其余的乙营与丙营,则是分驻鄂西与鄂东,全力防守湖广北部。 而在唐军的南方兵马开始纷纷行动之际,在山海关之处的满州统领豪格,亦是收到了李啸的亲笔信件。 原本在山海关呆得百无聊赖的他,匆匆看完李啸的来信后,兴奋得几乎想要猛击一拳。 皇天不负苦心人啊! 奶奶的,苦等多时的好机会,终于出现了! 他立即传令,令他的两名亲随鳌拜与杨善,前来其房中紧急议事。 令豪格没想到的是,手下迅速回禀,说两位将军已出山海关城前往塞外打猎,一时间找寻不到。 豪格大怒,厉声道“混帐!你速速带人紧急出塞,去给我将这两个全无军纪的家伙找回,若找不回他们,你也不要再来回禀了!” “嗻!” 这亲随军兵不敢怠慢,立即带上近十名护卫,一道从山海关呼啸出城,径往塞外而去。 他们找寻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将暗之际,才在返城的山路上,找到正从野外返回的鳌拜与杨善。 这时的二人,猎获丰足,各自打了许多野鹿野兔野鸡等猎物,一脸得意地径自返来。 这亲随军兵立即上前,向鳌拜与杨善二将紧急禀报豪格之令。 二人脸现惊疑之色,亦不敢耽搁,立即跟着豪格听亲随军兵,匆匆返城而入。 很快,二人扛着一堆猎获,快速来到豪格房中。扔下猎获后,正欲行礼,却被豪格立即止住。 “二位,你等速速来看唐王之信!”豪格激动得一脸通红,声音都有些变调。 。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一章 复州土皇帝 鳌拜与杨善二人,自投靠唐军后,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学汉话写汉字,与人交流阅读写字皆已是无碍,故唐王李啸这封信,二人通读下来,倒还颇为顺利。 看毕来信,二人皆是一脸激动,神情可谓狂喜之至。 “肃亲王!天赐良机啊!唐王这般发话下来,咱们还有何话可说!不消说,我等立即前去复州,跟那狗入的多尔衮干就是了呗!”鳌拜那因为激动而愈发粗大的嗓门,震得屋顶都在发颤“他娘的!在这山海关中,无所事事地憋屈了一年多,老子嘴里都要淡出鸟来!现在好么,总算等来了出头之日!哼,这次前去复州,以肃亲王之能,又有我等忠心辅佐,必可重新打出一片天地来!说白了,我等此去复州,算是在当地当个土皇帝呢。岂不比继续在这山海关之地混日子,要强上太多!” “鳌拜说得是!奶奶的,老子也受够了,整天在这里无所事事,还不时受那营长祖大乐以及那些汉人文官的鸟气,实是令人憋屈!”杨善紧接着插话过来“只要我们回到复州,那就是鸟入深林,鱼归大海,想要如何行动,尽可全凭心意,那不受那些狗屁汉官的辖制,怎一个爽字了得!更何况唐王说了,我军外出掳获所得,尽可自用,斩获人头,亦一律按族给予赏赐,这般美差,真他娘的想煞个人也!俺却要看看,有唐王这承诺在此,军中那些监抚司的文官,还有哪个敢再唧唧歪歪!” “是啊!唐王此令,实是太合俺心意了!”鳌拜一脸喜色,又急急说道“咱们到了复州后,非但可以随心所欲大加掳掠,更是可以凭着这复州城为立足之基业,为我军将来之发展奠定坚实基础呢。说起来,掳掠乡野与斩捕人头,其实尚是小事,但我军若能抓住机会,在复州招兵买马,积蓄力量,则非但可与多尔衮那厮一决雌雄,让这厮在盛京坐卧不宁。亦可在将来,我部壮大到足够程度后,再与唐军分庭抗礼,亦是可行呢。这般好机会,安可轻易错失!” 听了二人的发言,端坐上头的豪格,那原本严肃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好!二位所想,与本王皆同,着实令我心下欣慰。本王现在可以与二位实说,此番前去复州,我等当先努力与清廷对战,断不可有畏怯之心,更不能有保存余力的想法。只有我们表现卖力,表现出对故国彻底决裂拼死作战的态度,才能让唐王李啸,以及他手下一众臣僚,从心下认为我部兵马是真心为唐军效力,是全心全意为李啸卖命,这才能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与担心。那么,我部接下来才有机会私自扩军并壮大兵马,才不会在唐军内部造到抵制与反对。将来我军进一步壮大后,若有机会,首先要干掉天杀的多尔衮,然后再相机独立,割据辽东,复与唐军分庭抗礼。此为本王心下夙愿也,愿二位将军助我!” 听到这里,鳌拜与杨善二人齐齐站起,拱手禀道“肃亲王放心!我二人定当竭尽全心辅佐主公开创霸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有二位相助,则本王大事必成矣!那这段时间,你等好生训练士卒,整备行装,等唐军水师一到,全军立即出发!” 豪格大声说完,眼中熠熠闪光,他猛地伸出右手,鳌拜与杨善二人亦伸出手来,三只粗壮有力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接下来,主臣三人,将鳌拜与杨善打到的猎物,尽皆宰杀下锅,觥筹交错,倒是吃了个痛快。 在豪格收到来信后约三天,唐军水师调集船只,来到山海关海岸处。 这时,豪格部下早已做好了准备,随着豪格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三千士卒,分别扛着行装,从舷板登船出发,与此同时,复有大批辎重与粮草,也同样装运上船。 豪格与手下两员将领,鳌拜与杨善,自然也是喜孜孜地登船而去,三个人脸上,满是不可名状的灿烂笑容。 三天后,近十余艘舰船的运输船队,在又汇聚了从金州赶来的船只后,组成了多达近五十艘的浩大船队,然后转向北行,在黄昏时分,悄悄靠近了复州海岸。 这被唐军两次攻破的复州城,原本就一片残破,城中居民稀少,守军更是零落无几。这寥寥无几的守军,见到唐军的舰船忽然浩浩荡荡前来,几乎吓尿了。 凄厉的警报声,立即从复州城四面响起,那些士气原本就低落的守军,稀稀拉拉地出现在城头,摆出一副勉强抵抗的样子。 见到守军如此之少,船上的豪格兵马,顿是人人振奋,摩拳擦掌,纷纷执取武器与行装,作好了登陆的准备。 很快,船队摆成一字长条状,停靠在复州海岸边。然后,舷板放下,在一片昏黄的光影中,豪格部兵马有如开匣洪水,从各条船上倾汇而上,纷涌上岸。 见到唐军舰船靠岸,又见有大批兵马登陆上岸,复州城头的守军,登时愈发紧张。他们象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乱窜,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处理这般情况。 而在豪格部全部上岸,正快速向复州城接近之际,那些停靠岸边的舰船,已开始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二十余艘虎啸级大型舰只,三十余艘其余各类小型舰只,沿着复州城西门外的海岸,迅速一字排开成战斗阵型。然后,每艘战船的三层舷板上,那一门门舷炮纷纷打开炮盖,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复州城头,那士气低落却又只能硬着头皮勉强对战的守城清军。 在唐军舰船排开阵型,同时纷纷紧张加装火药装填炮弹之际,那些守城的清军见到这般场景,人人心头顿时大惧。 他们当然知道,五十多艘大小舰船,这番舷炮密集齐射打放出来,基本上意味着,唐军将对自已实施一边倒近乎毫无反抗余地的彻底屠杀! 这,这可该好何是好?! 守城清军一片慌乱之际,唐军舰船统一开火。 “预备,开火!” “砰!” “砰!” “砰!” “砰!” …… 五十余艘舰船齐齐开火,每条船的侧舷炮差不多各有十来门,这番齐射,约有五百多门的火炮一齐打响。 刺目的金黄火光连绵闪烁,好似一片迷离梦境,那炮口飘飞的鲜红余焰,有如万千红绸在迎风飞舞,五百余颗大大小小的乌黑炮弹,以密集的阵型,以狂暴到无敌的姿态与力量,发出死亡的啸音,向复州城西门守军,密密地覆盖猛射而去。 这番舰炮齐射,攻击那些稀稀拉拉士气低落的清军守兵,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五百多颗高速奔袭炽热无比的铁球,从守城的清军阵中笔直犁过,每一颗铁弹行经之地,便是一条笔直而残酷的血路。铁弹所及之处,触之则死,沾之即亡,一时间,血肉横飞如人类屠宰场,残肢碎臂与头颅内脏,有如漫天飞花一般四处抛溅。 惨叫声从复州城西门城头连绵而起,巨大的恐怖让原本就惊惶不已的清军,瞬间崩溃。 守军的每名清军,都是顾头不顾腚,连滚带爬地迅速逃命,急急从马道撤下城去,瞬间便不见踪影。 首轮舰炮齐射,看似威力凶猛,其实杀伤清军并不多,只造成了一百来名清军死伤。但这样极其可怕又充满了绝对死亡的炮火,对于清军士气来说,则是毁灭性的打击。 士气崩溃的清军守兵,再无没有任何组织与纪律可言,他们有如一窝失去了巢穴的乱蜂,开始了近乎本能地逃命。 很快,复州城北门轰地打开,城中官员与守军,一齐争相逃命。而在他们之后,再有极多的复州本地百姓,亦是跟在他们后面急急奔逃。一时间,人喊马嘶,互相践踏,人的惨叫与马的嘶鸣混在一起,令人闻之心悸。 豪格部的数百名骑兵,焉可放过这般好机会,他们立即呼啸着纵马上前,快速追上前去,对未及逃离的百姓与守军大砍大杀,追杀得好不痛快。 在豪格部骑兵纵兵追杀到天黑之际,豪格部的步兵部队,亦从洞然大开的北门,大摇大摆地入城,近乎毫无抵抗地占领了复州全城。 面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豪格,心下虽然极其畅快,却未免有胜之不武的感觉。 说起来,此番能如此顺利近乎毫无抵抗地拿下复州,还皆是那唐军水师的功劳呢。自已这个名义上的统帅,只不过顺手牵羊,白白捡了个便宜而已。 不过,这样短暂的惆怅,立即就在他心头消散,他与鳌拜杨善二人,一道快速纵马疾行,复与那些步兵一道,从复州城北门进入城中。 豪格入得城来,他与鳌拜及杨善等人才惊讶地发现,这复州城内,依旧是一片破败,城中尚未逃走的居民,再是几近绝无。 奶奶的,这就是一座破败的空城! “他娘的,这复州城,还真是残破到了极点。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就把这复州城作为立脚之基业,让我们在这里好好打拼一个前程出来!”豪格心下虽觉颓丧,却依然大声鼓励左右的各名将领。 豪格的三千兵马入驻复州后,稍作休整了几天,便立刻分兵多路,四下掳掠辽南各地,将那些好不容易才积蓄了一点过冬之物的当地村民掳掠一空。 然后,这些投靠唐军的原满州兵马,露出了极为凶残的一面。 他们将那些被掳夺得一无所有的村民集中在一起,全部斩杀,砍下头颅用石灰硝好并带回,以便唐军监抚司文官验点头颅,从而领取赏钱。 在他们得意洋洋,带着大批掳获与头颅离去后,这些凶残的兽兵,复在乡野四处放火,将那些被掳杀成空的村民房屋,烧成一片灰烬。 很快,豪格部的昭彰恶行,立即被辽南地区的清朝官员,以雪片般的奏章,向清廷飞速奏报。 收到奏报的多尔衮,独坐在自家客厅之中,面色阴沉无比的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静静凝望着窗外的漫天飞雪。 飞雪迷蒙,根本看不清外面的风景,就如他此时的内心,迷茫而抑郁。 唉,悔不当初啊! 真没到到,范文程那挑动唐王李啸与重兴皇帝朱慈烺互相内斗的计策,竟然只会得到这样一个无奈的结果。 这朱慈烺受到挑拔,还未开始行动,就被李啸发现阴谋,不得不紧急逃亡。而他的一切行动,早就被李啸所掌握,随及,这位年轻的大明帝王,便被李啸秘密谋杀于胶州外海,白白死去,毫无意义。 更可恨的是,朱慈烺的死,在整个明朝官场中,没有产生半点动静与波澜,更未对李啸的威信与能力造成半点损害与打击。反而此人随后便又一手操控,复立新帝,安排那年仅九岁的朱慈炤继任大明皇帝,这一切安排,倒是有条不紊,平静如常。 在扶立那安平皇帝登基后,李啸更是受九锡,自称孤,把那所仅九岁尚是孩童的安平皇帝彻底成当成傀儡,而他自已,似乎才是这大明帝国的真正皇帝一般,这煊赫权势,可谓达到了人臣可及的顶峰。 哼,这个猖狂跋扈的家伙,与历史上的曹操与王莽又有什么区别! 他这般作为,离真正篡位夺权,也只差了一步而已。更令人无语的是,李啸这般薰天权势,便是令自已这个在大清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亦是羡慕不已啊。 没想到,自已的苦心算计,非但未能成事,反而让李啸更近一步地掌控了时局与权力,成了大明王朝的隐形皇帝,这可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想到这里,多尔衮嘴角,不觉泛起一丝苦笑。 李啸这个不肯吃半点亏的家伙,肯定是出于报复心理,才派出投靠其下的豪格部满洲兵马,入驻复州,并以此为据点,四下掳掠辽南,让自已后院起火,不得安宁。 这招以原满洲兵马来攻打故国的计策,让满洲人自攻自灭,互相屠杀,倒是端的狠毒! 那么,现在的自已,到底该怎么应对李啸这般毒辣之策呢? 。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二章 用汉奸对付叛军 只是,现在的大清,正在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关键阶段,这般难得的进程,岂断被一个小小的豪格给轻易打断。那么,自已要隐忍行事,对这作乱的豪格部众,坐视不管么? 当然不行! 豪格部众在辽南的作乱,相当于在大清身体上,扎出了一个不停流脓流血的巨大疮口,它给大清带来的损害,远比后院起火还要严重得多。如不及时割除这个烂疮,而任凭其发炎溃烂的话,可以肯定的是,可能不要等到李啸的唐军开始正式进攻,大清就已经全身感染,溃烂而亡了。 那么,现在的自已,可否要立刻派出大军,去消灭这猖狂作乱的豪格部众么? 这个想法,只是在多尔衮心下一闪念,便被他自已迅速否决。 大军出征,绝非儿戏,那钱粮供应,就是一个天文数字。而那豪格部兵马数量虽然不多,但其有那临海而建的复州城为凭依,又可以随时得到唐军水师的强力支援,想要一举打垮他们,却是谈何容易。 而且,就算自已调集大军,强力征伐,不惜牺牲士卒性命,拼命攻下那复州城,又可一举获胜,再无后患了么? 当然不可能。 有唐军水师相援,想要尽灭豪格部众,自是非易。他们极可能会在发现城池难守之际,便从复州西门撤出,全军乘唐军水师船只逃走,这样的话,自已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与无数士卒性命,最终只得到一座残败的空城。 除此之外,还有更令人郁闷的事情。 那就是,自已调派的大军,即使拼力拿下这空城复州后,每日耗费钱粮极多,亦难于在当地久守,最终还是不得不撤回各部驻地。这样一来,这复州城又恢复了先前状态,那唐军水师与豪格部众,又可乘机来夺。那这场复州争夺战,恐怕只会无休无止地打下去。 这样的结果,简直就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 多尔衮思来想去,心事烦躁无比。 久思无计的他,最终决定,还是先去见见情人布木布泰,听听这位当今的大清太后,对于此事到底有何想法。 多尔衮匆扩用过晚膳,便乘着昏暗的夜色,顶着刺骨的寒风,踩着一地轻雪,轻衣简装地前往布木布泰所居的延庆宫而去。 到了延庆宫后,布木布泰刚刚安抚小皇帝顺治入睡,正也准备歇息,忽听到摄政王多尔衮求见,她略微一怔,便立即令他入宫觐见。 一脸忧色的多尔衮,把怀里揣着的几封辽南地方官员禀奏的奏章,默默无语地递给自已的老情人观看。 看完这几封奏章的布木布泰,同样是一脸的凝重。 她扔下奏章,执着一方精致的手帕,缓步来到窗前,默然凝视着窗外的夜景。 此时,下了一天的雪已然停止,冷月清辉,覆盖着遍地琼玉,有种说不出的清寒与寂寥。 她的心下,同样是萧瑟一片。 唉,那被自已寄予厚望的范文程之计,本指望那重兴皇帝与唐王李啸二人可以弄个狗咬狗一嘴毛,甚至君臣互斗内乱纷起,却没想到,那重兴皇帝竟会这么快地被李啸收拾,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随后,李啸重新扶立新帝,现在又受九锡,准称孤,权势倒比先前更加煊赫稳固了。 范文程的这条妙计,最大的受益者,竟是大清的死敌李啸,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而李啸内政一稳,自然是要拿背后始作俑者的大清来开刀,以示报复与惩戒。 没想到啊,这个多有狡智的家伙,竟会使出这般狠毒的计策,派出投降于其的豪格部兵马来复州,用满人制满人,用满人杀满人,用心何其歹毒也! 自已虽未亲见豪格率部作恶之情景,却也足可想见,这厮与那些叛离清国的原清军兵马,在辽南大地上是何等猖獗掳掠,他们四处斩捕大清军民百姓的人头,又是何等残酷可恶。 这个被自已与多尔衮差点斩首菜市口,全家老小皆被清廷斩杀,他自已也是十分侥幸才被李啸手下细作从法场冒险救出的大清前肃亲王,可以想见他有心中对大清会有多么地恨之入骨,他对辽南之地痛下杀手,又会是何等的无情残忍。 这个冰冷残酷的世道,真是因果报应,循环不爽啊。 一股凛冽的寒风,呼呼地透窗而入,吹得布木布泰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一声轻叹,背对多尔衮缓缓发问“摄政王,依你之见,却该如何处理此事?” 见布木布泰不敢表态,竟先来向自已反问,多尔衮稍稍一愣,便立即回答道“大玉儿,依本王之见,无非是暂且忍耐,或是立即派出大军前往复州征剿,只不过,这二计皆有缺点,各有后患。依本王来看,皆非良策。所以,本王思来想去,心下实难有定计,这才连夜来见太后,想听听太后对此事,到底有何看法?” 布木布泰闻言,心下暗叹,她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摄政王,那李啸此计,甚是毒也。他相当于是在大清身体上,狠狠地扎入一根带毒的尖刺,若任由此事迁延不决,只恐辽南一片糜烂,再会危及我大清本身,故这忍耐无为之计,断不可行。” “而要立刻调集大军,前去复州征讨豪格,却又有牛刀杀鸡之嫌。且不说复州临海,豪格部有强大的唐军水师为依靠,不可能被我军轻意剿灭。就算我大清官军不顾代价,不怕牺牲,强令部下攻城,以万千士卒性命为代价,拿下这复州城,亦是因为粮秣供应不足,而难于久守,来日我军一撤,唐军势必卷土重来,那先前的牺牲,可就毫无意义了,故而此计,亦不可行。” 布木布泰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看来,那唐王李啸,也是考虑到了,若派豪格部来我复州,必定会让我军陷入这般尴尬境况,所以,才最终作出这般决定吧。” 多尔衮默然无言,他紧锁眉头,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见到这位大清摄政王,竟然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布木布泰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 不过,她接下来,却是冷冷地说了一句,令多尔衮意想不到的话语。 “哼!那唐王李啸,以为他这般计策,我大清就无法应对了么?那他也太小看我大清了。” “哦?大玉儿,你可有何良策?”多尔衮停住了来回走动的脚步。 “摄政王,你就没想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布木布泰的声音幽幽响起。 “哦?还治其人之身?太后的意思是……”多尔衮明显还未反应过来。 布木布泰淡淡一笑,沉声道“摄政王,我大清国中,满洲兵马以及蒙古兵马,乃是我大清的立国之基,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轻动。但唐王李啸能用豪格这厮来恶心牵制我大清,我大清如何不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我大清为何不能派出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这三部汉军,前去辽南对付豪格呢?这诸如三顺王之类的汉军,本是事急来投,虽然被先帝各封为王,但其忠心如何,只怕难测。只是如今我国正是用人之际,以本宫之见,让这三顺王率其本部汉军去辽南一带,对付那豪格部众,却是最为可行之策。” 见多尔衮听得专注,布木布泰继续说道“如果,我们也象李啸对待豪格一样,给这三顺王在辽南一带各封其地,让其自守疆域,自保其境,以对抗豪格部众,相信他们为了自已的利益,一定会与豪格十分卖力地周旋对战到底,这样一来,豪格部众的行动,将会被大大牵制,其实力亦会不断被消耗,最终的结局,可能就是在辽南一带,形成与三顺王长久的僵持状态。这样的状态长期保持下去,那辽南一带,百姓生活与经济发展确实会大受影响,但我大清之根本,那辽中与盛京一带,就不会受豪格部众侵掳之威胁,依旧可以继续休养生息。等到辽中一带恢复元气,满洲与蒙古之兵员数额,皆恢复到先帝所在时的规模,我们就可乘势南下,与那三顺王一道,一举消灭豪格部众,彻底解决现在这暂时应付的局面。” 布木布泰这话说完,多尔衮连连点头,以示赞同。 “大玉儿此计甚妙,只要能给予那三顺王足够的利益,相信他们定会成为我大清忠实的看门狗。”多尔衮微笑道“豪格兵马不过三千,想要与这三顺王强行相争,也确实难占太多便宜。算他再是能战,也顶多能维持一个相持的局面罢了。而我等也可如李啸一般,告诉那三顺王,他们亦可前去豪格所占的复州掳掠,斩获的唐军人头亦可按颗算钱。总之,要让他们觉得,自已在辽南一带,不但有地可占,更是有利可图,这般操作下来,那三个利益薰心之辈,绝对会大动其心,也更会为我大清忠心效力了。” 二人商议既定,接下来,便开始商讨具体分配方案。 最终,二人决定,将战斗力最强,兵力最为雄厚的恭顺王孔有德部,派驻在离复州最近的庄河一带。战斗力与兵力次于孔有德的智顺王尚可喜,则派驻在盖州卫一带。这战斗力和兵力最为差劲的怀顺王耿仲明则派驻在离复州最远的岫岩一带。 这三王的驻地,呈现三角之状,可以互为犄角,互相拱卫,多尔衮与布木布泰相信,这般兵力布置后,足够抵挡豪格部在辽南的掳掠与侵袭,确保战火不会蔓延到辽中之地。 至于这三王的粮草军饷,则在入驻之初,皆依旧如先前供应,但其驻地的各类产出,皆可归其自已所有,从而确保其有足够动力守卫其境。而若其得斩唐军头颅,乃至建功立业的话,朝廷亦会不吝赏赐,一定会给予他们丰厚的奖赏。 此事既定,次日朝会,摄政王多尔衮当堂宣布,安排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带其部下全部兵马,前往辽南规定地方驻守,其各类条例与所获战功,皆如昨夜所定,加以安排。 听到这道旨令的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皆是喜不自禁,立即叩首谢恩。 这三个著名的汉奸,自投清廷以来,虽然名高爵显,却没有与其相称的单独封地与范围,只能与清朝的其他部队混编在一处,处处受到满洲兵或蒙古兵的欺负与辱骂,怎一个憋屈了得。 所以,此番前去辽南,虽有与豪格对战的风险,但相形之下,总算是有自已独立的地盘了。其下的收益与作战的收获,亦皆可归自已所有,这般良好条件,再不答应,岂非太傻了么。 于是,三人齐齐下跪,向多尔衮大表忠心,表态说此番前去,一定要为大清流尽最后一滴血,要与那背逆清朝的豪格对战底,不死不休。 三天后,三顺王行装打点完毕,皆是喜孜孜地开拔上路,三路兵马按多尔衮当日设定,分别前往庄河、盖州、岫岩驻扎。 很快,三顺兵马入驻辽南的消息,也被豪格部哨骑侦知,遂急急回报给满洲统领豪格。 听到消息的豪格,不觉大吃了一惊。 对于清廷最终会反应过来,要与自已摊牌对战,甚至派发大军全力攻打复州,豪格其实心下早有准备。只不过,他真的没想到,清廷最终的决定,是派出这三个著名汉奸来与自已对战,这一点,倒还真的出乎了他的想象。 豪格略一思怔,立即把鳌拜与杨善叫来房中,紧急商议此事。 “奶奶的!多尔衮搞的什么鬼,他不派大军前来,反而派这三个小罗罗来辽南作甚?”鳌拜摸着头,一脸不解。 “哼!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多尔衮这厮,不过是想用那些卑贱的汉军,来抵挡我军攻势罢了。他用这些低人一等的汉奸部队,来与咱们对战,把咱们牢牢拖在辽南,无法继续深入辽中一带,从而保全清朝精华之地。这个狗入的,他这般小算盘,打得倒是恁的精明。”杨善在一旁恨恨骂道。 。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听完二人的话,豪格心下,亦是十分不是滋味。 他暗暗想到,多尔衮这厮,硬的不来来软的,竟派出这三条汉狗在辽南就地驻屯,这般做法,无非就是想堵住自已北上之路罢了。 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这三条汉狗,每个人手下皆有将近两万的独立兵力,他们分驻庄河、盖州、岫岩,正好牢牢地扼住了辽南通往辽中的要地,倒是把自已的将来出路,给牢牢堵上了。 难道说,自已的宏伟计划,就要被这三只臭虫给牢牢堵住,就地扼杀,再不得实现了么? 想到这里,豪格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他深吸一口气,阴寒目光扫过阶下的二人,哏声道“他娘的,咱们好歹都是先前的满洲精锐,怎么现在竟会被这三只臭虫给吓住!哼!不亮刀子,不识皮匠,他们是不是觉得咱们只有兵马三千,就可以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老子倒要让这三条汉狗好好看看,我军马之战力何等强悍,此番定要给他们一个厉害瞧瞧!” “肃亲王说得对!奶奶的,什么时候轮到这三条汉狗骑在咱们头上作威作福了,真真羞煞个人!”鳌拜一脸狰狞地答道“请肃亲王下令,着奴才领兵出战,无论是打哪一条汉狗,奴才皆愿为先锋,为肃亲王灭其部众,取其狗头!” “是啊,不给他们一定厉害看看,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杨善亦声音凌厉地插话过来“肃亲王,咱位这三千兵马,皆是满洲精锐,虽已改汉发,着汉衣,但其本质,还是与先前一样,乃是纵横白山黑水骁勇善战的八旗勇士!我军兵马虽少,却是个个虽能战,人人久历沙场,岂不比那些只能打打下手的汉狗要强太多。哼,三千猛虎齐上阵,岂是那数万条野狗所能挡!” 见二人这般踊跃请战,豪格心下亦是昂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便对二人说道“二位将军这般敢战,本王心下甚慰!只不过,我等初来乍到此地,若立即要带领全部兵马,去与那三条汉狗厮杀,只怕上面会嫌我军擅动,而多有不满。故以本王看来,还是先令鳌拜带领我部的五百骑兵,先行掠阵,试探一下那三条汉狗的真实战力,再作决断,亦不为迟。现在这三条汉狗中,孔有德部驻在庄河,离我军最近,其部兵马亦是最多。以本王之见,就先拿他开刀,给这厮来个当头一击,狠狠地给他一个下马威!” 听到豪格之令,鳌拜一脸喜色,大声应令道“甚好!俺这就点集兵马,前去掠阵交战,一定要给孔有德那厮一个厉害瞧瞧,让他知道我军的厉害,好好尝尝满州勇士的铁拳是何滋味!” 豪格点点头,又对一旁的杨善说道“好,就这么办!另外,杨善你令一千步兵策应鳌拜行动,万一行动有失,务必接应其顺利回城。” 杨善拱手抱拳“肃亲王放心,本将一定竭尽全力,力保鳌拜顺利回归!” 安排既定,一千五百兵马,从复州城汹涌而出,这复州城中,只留有豪格一人率五百步兵守城。 鳌拜等人出得城来,倒似有如脱缰野马一般,顶着刺骨寒风,踏着遍地残雪,一路向东疾行。 鳌拜部的五百骑兵行动速度极快,迅速与后面杨善部的一千步兵拉开距离,消失在前面的地平线处。 见到鳌拜率着一众骑兵脱伍疾行,后面统领步兵的杨善,心下虽暗恨不已,却亦无可奈何,只能喝令手下兵将快速跟上。 鳌拜率领着一众骑兵,策马奔行了近两个时辰,便见到前面那已然结冰,有如一条玉带一般的碧流河。 见到这条河流,鳌拜的脸色,开始有些凝重。 因为他知道,碧流河的东岸,便是庄河地界,自已若是一旦过河,便可能要与孔有德部交战了。 他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后面,天地之间,只有一片迷蒙的灰白,那杨善部的步兵已被自已抛离不知多远,这短时间内,只怕是赶不上来了。 就在这时,鳌拜影影绰绰地看到,那碧流河对岸,仿佛出现了零零碎碎的哨骑,正在远远地观察自已的动静。 见到敌军哨骑,原本打算先休息下,就地等待杨善步兵的鳌拜,心头顿是热血激涌,他唰地拔出宝剑,大声喝道“儿郎们!跟俺上,去把这些汉狗的哨骑,统统宰了!” 说完,他率先猛磕马肚,策马冲过河去,那一众满洲骑兵,见到主将如此骁勇一马当先,顿时亦是士气大振,人人不顿一路疲惫,纷纷挥刀舞枪,一路吼叫着杀过河去。 见到这五百余名满洲骑兵这般急急冲来,对面的孔有德部哨骑立即遁走,迅速消失在远处。 要跑,可没那么容易! 鳌拜率领一众骑兵,愈发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他们纷纷策马扬鞭,向东猛追。 说起来,算是鳌拜运气好,由于他们一路衔尾猛追,让那些逃走的哨骑一时间还来不及,去告诉向庄河行进的每支部队,很快,在鳌拜等人又追了小半个时辰后,他们发现了前面有一支约七八百人,正押送着大批帐篷与粮草车子,一路缓缓东行的孔有德部后勤部队。 见到这支行动迟缓,又缺乏防备的后勤部队,鳌拜与一众手下,顿时皆是两眼放光,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极为贪婪的神情。 靠,老子们一路东行,奔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拿这七八百人的后勤部队开荤了。 “儿郎们!跟俺冲过去,把这些兔崽子都给老子杀光!今天就先拿他们打打牙祭!”鳌拜抹了一把冻得通红的脸庞,扭头冲着一众骑兵大声下令。 一阵野兽般的回应,从他周围齐齐响起。 这些有如围猎野兽的满洲骑兵,立即愈发加快了奔行的速度,向着那些乱成一团的孔有德部辎重部队疾扑而去。 这是一场近乎毫无悬念的战斗。 五百名久经战阵的满洲骑兵,有如一阵旋风般冲入敌阵,立即对那些四下溃逃的孔有德部后勤兵员,毫无留情地大砍大杀。 那七八百人的后勤部队,如何是这如狼似虎的满洲骑兵对手,他们哀嚎着四下逃跑,迅速地被满洲骑兵砍瓜切菜般地杀了个干净。 眼见得只有数十名命大的家伙,匆匆逃远不见踪影,鳌拜一众骑兵,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齐声的欢呼。 “全体骑兵就地待命,砍下那些汉狗的脑袋,回复州城后再论功行赏。等杨善的步兵赶至,就令他们将这些辎重带回!”望着那数十大车满载钱粮辎重的车辆,鳌拜一脸喜色。 手下骑兵齐齐应诺,遂又分散开来,开始四下砍下那些孔有德部军兵脑袋,一片忙碌自是不提。 就在他们刚刚将地上的敌军脑袋砍毕,各人忽地听到,从地平线处,远远地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鳌拜远远看去,只见到从东边的地平线处,一彪人马有如风驰电掣般地杀奔而来。 “将军!是敌军骑兵,怕有三千余人呢!”眼见得这群孔有德部骑兵快速奔近,鳌拜旁边一名亲随护卫忍不住惊叫起来。 鳌拜亦是脸色大变。 他知道,自已的部队长途奔行到此,又经历了方才这场战斗,士卒与马匹多有疲惫,若要与这六倍之众的敌军骑兵对面邀战,只怕一时间,还真难占便宜。 他又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看了许久那数十大车满满当当的辎重车辆,才从牙缝着挤出一句话“敌军势大,我军力气已竭,若再继续作战,只恐吃亏,全军将士听我军令,尽弃了缴获,尽速回撤。” 鳌拜说完,率先喝了一声驾,立即拔马回撤。 鳌拜这道命令,算是这般突发情况下,最为识时务之举了。 见得主帅下令,他手下骑兵,亦是无可奈何,只得执行命令,纷纷随他一道向西回撤。 而见到满洲骑失紧急回撤,后面尾追而来的孔有德部汉军骑兵,却不肯错过这般良机,他们愈发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一路向他们猛追而去。 一方逃,一方追,在快到碧流河东岸处,孔有德部的骑兵终于追上鳌拜部撤逃的兵马。 鳌拜无奈,只得率军回战,双方顿是一通好杀。 不过,满洲骑兵虽是人马俱疲,其战力确实强悍,比追来的孔有德部骑兵强出许多,在付出了一百余名满洲骑兵死伤的代价后,总算挣脱突围,一路狼狈西逃过结冰的碧流河。 当然,这番厮杀与撤逃,满洲骑兵不但损失了了一百余名精锐,更是把先前斩获的人头,给丢了个精光。 而在这场追击战中,孔有德部骑兵损失却是更大,足有三百余名骑兵非死即伤。他们本欲再度追击,但方追数步,却见到对面的地平线处,隐隐涌现了一支豪格部的来援部队,只得匆匆作罢,简单地打扫战场后,便拔马回行。 很快,杨善率名一千步兵匆匆赶来,正好接应那败退回阵的鳌拜一众骑兵。鳌拜神色大惭,却也只能与杨善一道回行,去向豪格禀报请罪。 回到复州城中,豪格听完二人禀报,不由得在心下唏嘘感叹。 他娘的,玩了一辈子鹰,倒被老鹰给啗了眼,这下倒,此战一无所获,反倒折损了一百余名精锐骑兵,真真令人心疼。 他长叹一声,便沉声道“鳌拜此败,虽有贪功折兵之过,但好歹也杀掉了孔部一千余兵马,就暂不究其罪了。以本王看来,可与这三条汉狗相争,还真不能急于一时。以后行事,也还是要先行请示那唐王李啸,听其批复,再作决定亦不为迟。” 听了豪格的话,鳌拜与杨善皆觉气沮,却又不便反对,只得齐齐拱手回应道“是!我等谨听肃亲王安排!” 于是,豪格立即写信奏报,飞鸽传书,向李啸报告现在辽南的最新局势。然后向李啸请教,在多尔衮派出三顺王入驻辽南后,自已却该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在豪格飞鸽传信,向在南京的李啸通禀消息之时,那三顺王早已在各自营地安顿下来,而其中最为忙碌的,便是孔有德部。 孔有德驻地是在庄河一带,离复州到是最近,只不过,庄河这地,因为豪格部已多来掳掠,百姓尽皆逃亡,此地现在已是地旷人稀,一片荒凉。而那庄河堡城,因为长形没人驻扎,更是年久失修,形容颓败,几成狐兔之所居。 故而孔有德部到来后,只得暂在野外扎营。那庄河堡城,则由其孔廷训亲自数百亲兵,在那里紧急清理,希望能让父帅孔有德尽快入驻。 在全军一片忙碌安顿之际,孔有德站在庄河堡外的英那河处,若有所思地向其西眺望。 那目光尽头,该是豪格所在的复州之地吧。 可叹啊,这位大清的前肃亲王,先帝皇太极的长子,曾经与多尔衮分庭抗礼的枭雄,现在却转而为唐军效力,又领其原满洲兵马来攻打故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此人下手之狠,掳掠之酷,竟似对待万恶仇敌一般,全无半点故旧之情。这样的人生转变,怎么能不令人为之感叹! 孔有德刚感叹完豪格,几乎在瞬间,就又想到了自已的人生经历。 崇祯五年,孔有德发动吴桥兵变,与耿仲明一起叛明投清,随后又与从鹿儿岛叛变过来的尚可喜三人一道,被满清皇帝皇太极封为三顺王。这时间飞过,已是十余年过去了。 可叹啊,那豪格身为大清亲王,却叛清投明,又为唐军卖力投效,实是可耻可鄙。而自已身为明朝花费重金建立的新军主将,却又叛明投清,同样对先前的明军故旧下手无情,自已的所作所为,与那豪格相比,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人生在世,本就没有什么公理与正义可言,唯一打动人心驱人行动的,不过是权利与富贵罢了。 就在他犹在感叹之际,孔有德忽地看到,有数名盔甲不整的哨骑,正从西边方向,向自已快速奔行而来。 。 正文 第七百七十四章 西南为重,北面为辅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见到前来的哨骑,一副盔甲不整气喘吁吁的模样,孔有德眉头大皱,心下十分不满。 在离他十步开外,两名哨骑滚鞍下马,随及高声禀道“恭顺王,不好了,豪格那厮派兵来袭,我军损失一千余兵马……” 听完这二人声音颤抖的禀告,孔有德气得脸都扭曲了。 奶奶的!豪格这厮端的可恨! 真没想到,豪格竟会趁自已未作好准备,就派兵偷袭,倒是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这下可好,七百余人的后勤部队与三百余名骑兵,就这样毫无价值地命丧野外,如同野狗一般死掉。 虽然,那豪格部也折损了一百余名满洲骑兵,但相比之下,自已的兵员损失未免太过惨重。 不过,好在这些豪格部兵马,总算被自已打退,辎重车辆也未受损失。而豪格兵马有限,损失了一百余名精锐骑兵,估计亦会令他大为心疼。那接下来在自已完成安驻之前,他们应该再不会来骚扰了。 看来,今天的这场突发性战斗,应该是到此结束了。这样看起来,这场战斗算是本次前来辽南入驻,一场不愉快的插曲而已。 而自已终于可以在这夜晚来临之前,在这庄河一带,正式入驻了。 想到这里,孔有德又是莫名感慨。 现在的自已,自投清以来,历经十余年,总算是拥有了独属于自已的地盘。想来这十余年,自已虽得了个有名无实的恭顺王,但在那些满洲人面前,其真实地位,简直就是一条卑贱的野狗,哪里还有半点尊严可言! 但从今之后,自已却可在这庄河一带,埋头发展,猥琐发育,大力培植自已的私人势力,成为隐形藩镇一般的存在。而等到自已实力壮大到十分可观之际,休说与豪格交战,就连那清廷的多尔衮与太后布木布泰,也将对自已刮目相看! 虽然,现在这庄河一带,因为饱受豪格部的掳掠,人口稀疏,地方残破,但现在只要自已能隔绝豪格的骚扰与掳掠,就可保境安民,重新发展。那这庄河一带,地方广阔,土地肥沃,其发展的潜力相当可观,会是自已将来足以称霸一方的坚实资本。 从这一点来说,自已能有今天,倒还真要感谢那作乱的豪格呢。 想到这里,孔有德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原本因为豪格部骚扰而烦躁的心情,却是缓解了许多。 那么,在将来自已的势力慢慢壮大之后,又要如何去消灭那盘踞复州的豪格呢? 对于这个问题,孔有德这一路上,心下已是多有考虑。 孔有德想得很清楚,想要制服豪格,就是要与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联手,在势力尚未壮大前,尽量避免与豪格部众正面交锋,而是首先固守其界,然后等势力逐渐壮大,再采用缓步推进与逐步蚕食的政策,以坚兵重堡的方式,向复州城逐步推进,让豪格部众最终没有立足之地,只能乖乖离开辽南。 由于是采用缓慢推挤的计策,这个时间当然会很长,甚至可以说要花个数年亦有可能。不过,有这样名正言顺的发展时间,正是孔有德求之不得的。他相信,自已绝对有这个耐心,那尚可喜也耿仲明二人,也一定也会这般默契配合的。 三天后,豪格的飞鸽传信,到达了李啸书桌上。 李啸快速看完,不由得陷入沉吟。 没想到啊,多尔衮竟会使出这样的招数,用那汉奸三顺王来对付豪格,那豪格初战受挫,算是挨了当头一棒。 这样一来,足有六万余人的三顺王,对付一个只有三千兵马的豪格,虽难以将其消灭,却也足以维持均衡态势。 而从长远看,这三顺王在其驻地,当会慢慢发展壮大,以后会对豪格产生越来越大的压力,甚至到将来,更会将会慢慢挤出辽南,亦有可能。 那么,现在豪格向自已求援请教,自已却要如何应对,方为合适呢? 李啸想了一下,便让陈子龙与姜曰广来乾清宫中相见。 陈子龙与姜曰广两人入得宫来,李啸立即将豪格的来信,递给二人观看。 二人看毕,陈子龙率先发言“唐王,以在下看来,豪格虽急于请战求援,但我们却要头脑清醒,不必急在此时,给他大量援助让他去和那三顺王战斗。” “哦,卧子何出此言?” “唐王,你看,现在三顺王的兵马,虽有六万之众,但这些满清手下的汉军战力,与豪格部下的原满洲精锐相比,还是相差太多。这两者交战,极可能形成长期僵持,至少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是你吃不掉我,我也吃不掉你的状态。而这样的状态,对我军来说,如果从总体上看,其实是最为有利的。”陈子龙微笑道。 “是吗?请卧子详细道来。” “唐王,现在我军作战的重点,在南面,是要尽速拿下广西、贵州、云南三省,这才是我军行动的重中之重。相比之下,在北面当以求稳为主,无论是豪格部在辽南的掳掠,还是金汤城兵马在宣府北路的出击扫荡,其重要性都是有限的。都仅应为支线战斗,能形成僵持状态,便是达到了目标。” 陈子龙说完,姜曰广亦插话过来“对,现在我军需全力图南,一举拿这三省,这是最为重要的目标。相形之下,豪格在辽南的拓展,甚至于金汤城横扫宣府北路后,再向东拓展直到山海关的交通线,都仅为次要任务,主要是牵制满清与大顺,使他们在我军全力南向之时,无法轻易分兵南下。所以,在豪格能与那三顺王形成僵持之时,暂时维持这样的局面,亦是很不错的应对了。” 听了二人的话,李啸微微点了点头,却又说道“二位所言,甚是有理。只不过,在南方全力攻打三省之时,若是让豪格部在辽南长期碌碌无为,只怕亦会打击豪格及其部下之信心,且有让那三顺王缓慢挤压的危险,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孤所想见到的。” 李啸此话一完,陈子龙便笑道“唐王,与那三顺王接战,当可不急于这一时。以学生看来,现在寒冬将近,辽东海域即将封冻,我唐军水师将会行动困难。因此,就让豪格部众兵马,暂在复州城中固守一段时间,不可轻率出战。等到开春冰融雪化,豪格部却亦有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 “卧子,你再说详细些。” “唐王,以学生看来,豪格部不需与那三顺王正面对抗,却可凭着我军强大的水师,去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的进攻。这才是我军最大的杀手锏呢。”陈子龙一脸微笑,略顿一下,又继续说道“唐王,等到开春化冻,我军的水师船只,可以在辽东海域自由行动之时,当可令豪部部众,秘密乘坐我军船只,从海路对那三顺王进行出其不意的打击。” “从豪格与安全司的情报来看,现在这三顺王,分驻于盖州、岫岩与庄河这三处地方。其中,岫岩地处内陆,尚难图之,而盖州与庄河,皆是沿海,正有好利用我军偷袭进攻,只要在开春之后,能对这两地实施突然性进攻,必能打这两部兵马一个措手不及,给他们造成重大打击。” 陈子龙一说完,姜曰广插话过来“卧子此计甚好。只要能给那驻于盖州的尚可喜与驻于庄河的孔有德,一个十分突然的猛烈袭击,一定能让他们方寸大乱,应顾不暇。这样一来,他们在突遭挫折之后,必定不敢轻举妄动,而我军在复州城的守势,当会愈发稳固。” “而在这封冻时节,清廷因为三顺王兵马已派出辽南,国中兵力不足,加上天气恶劣,故对于我军东进打通交通线一事,当是有心无力。那么,我金汤城兵马在完成扫荡宣府北路后,正好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全力东进,打通从山海关到金汤城的塞外通道,尽快装运各类军械火炮盔甲去金汤城,尽快把那第十二镇兵马给快速组建起来。学生以为,这般机会,失之不在,亦要抓紧方好。”姜曰广郑重地说道。 李啸微微一笑,便对二人说道“好!就依二位赞画之计行事。那接下来,我军行动之重点,还是以进攻西南三省为主,以及金汤城向东拓展打通塞外运输线为辅。至于豪格部众,让其暂且忍耐,等开春化冻后,再与我军海船一齐行动,打那三顺王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在李啸的规划下,北面的豪格部众,暂且呆在复州一带养精蓄锐,准备开春后再出兵行动。 而那金汤城处,在用了约半个月时间扫荡完宣府北路后,便让新组建的第十二镇兵马驻守宣府北路。那镇长段时棨的第四镇兵马,统领其下除了难于行动的火炮部队外的全部兵马,一路顶风冒雪,东行而进。 他们要按李啸要求,率军打通从金汤城到山海关的塞外通道,以便暂放于山海关处的大批军械盔甲火炮等物,得以顺利运到金汤城。 由于李啸的谋划十分细致,这西南三省的统一之战,倒是进行得十分顺利。 那已扫灭湖广南部的唐军第二镇兵马,由其镇长安和尚统领,从湘南边境,径自一路南下,永州进入广西全州,直入广西境中。 他们昼夜兼程,行动十分迅速,以求尽快切断广西省与郑芝龙部所属广东的联系,争取在最短时间里拿下广西东部。 大军突来,气势恢宏,全州守军不过仅有一千余名,士气低落,粮饷更无,故而迅速投降,毫无抵抗。而安和尚拿下全州后,便从此处开始分兵。 他命令,全镇甲乙丙三营,兵分三路,分头南下,直扑广西与广东交界之地。 其中,甲营顺桂江东下,直攻怀集;乙营先攻平乐府,再取梧州;丙营南下到最远之地,直攻郁林州。 安和尚这样做,自是希望能趁郑芝龙部尚未反应过来,便以迅猛进军的态势,彻底斩断广西之地与广东的联系,让广西一省的弘光伪朝,再得不到任何外援,从而士气降至谷底,须臾可灭。 而在安和尚三路兵马滚滚南下,直扑广西与广东交境之时,那已完成对鄂西的进剿工作的唐军第九镇兵马,亦在镇长黄得功的率领下,从鄂西顺利进入川东。 黄得功部兵到到达川东之地后,亦兵分三路,其甲营径攻贵州东部思南府,乙营径攻贵州中部的平越卫,丙营径攻贵州西部的水西宣慰司。 这三处分兵,也是如先前规划那般,三路合击,以求尽快拿下贵州。黄得功要求自已的部下,一定要集中兵力,全力攻打贵州的主要城镇,至于偏远的乡寨与土司,则暂且放过他们。最终全军三营合于一处,全力攻打贵州首府贵阳。 三路大军,从川地进入贵州后,简直势若破竹,贵州各地的守军与土司,皆是闻风而溃。这三路兵马,十分顺利地穿过贵州的重山峻岭,顺利地抵达贵阳城下。 贵阳城的主帅,也就是主管云贵两地军政的黔国公沐天波,见到唐军如此势大,知道贵阳已是难守,故只得与贵州知府杨天章一道,趁唐军尚未围城之际,悄悄撤兵而去,径自返去云南。 伪明军一撤,唐军自是兵不血刃拿下贵阳。 随即,黄得功马不停蹄,又令全军复分为三部,分别攻打贵州南部的黎平府,都匀府,安南卫等地,要求这第九镇兵马,一定尽快将整个贵州彻底拿下。 他知道,时间宝贵,不趁现在敌军尚无防备,一举拿下云贵,等到他们缓过劲来,利于云南的险峻地形开始就地防守,那再要拿下,可就麻烦了。 所以,在他规划中,在拿下整个贵州后,再全军不得休整,径入云南,争取在两个月以内,但将云南全境从弘光伪朝手中夺回。 云南一下,那第九镇兵马便可稍作休整,再立即挥师东向,复与驻兵在广西与广东交界地的唐军第二镇兵马,东西合攻,一举拿下整个广西。 这样一来,整个西南三省的作战计划,便算是顺利完成了。 。 正文 第七百七十五章 降,守,还是逃 接下来,从西南前线之处,捷报频传而来。 到了安平元年农历二月底,唐军第二镇兵马,在镇长安和尚率领下,以十分迅猛的速度,三路分兵南下广西东部,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遭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 这三营兵马中,甲营顺桂江东下,以火炮轰城,迅速攻下明将陈邦傅驻守的怀集州。陈邦傅不愿归降,率其亲兵队伍意欲东逃广东,却被唐军骑兵追上,当场斩杀,余众皆降。 第二镇乙营兵马,先是攻打兵员稀少的平乐府,平乐府尹开城献降。然后乙营乘势而进,兵迫梧州,那守将焦琏见唐军势大,自知独木难撑,遂亦率全体守军投降。自此,广西东部中路一带,尽归唐军。 至于丙营,则是南下到最远之地,直攻广西东南部的郁林州,郁林州之地兵马甚少,总兵罗超与副将彭俊二人,见唐军势大,知道这防备薄弱又无外援的郁林州,已是十分难守,又不肯投降,遂连夜脱城而去,南下到海边,乘坐民船东遁而去。 这主将一逃,郁林州守军群龙无首,情势一片混乱,见唐军迫来,皆大惧而降。 自此,整个广西东部,全部落入唐军之手。 随后,安和尚遵李啸之令,令三营兵马暂驻这三地,严防郑芝龙派出兵马从广东入援。 他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守住这次战斗的成果,等着唐军第九镇拿下云南后,便与他们一道,对广西西部东西夹攻,收复广西全省。 在安和尚率领他的唐军第二镇兵马,顺利拿下广西省东部时,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终于率领其下兵马,在拿下贵阳后,继续南下,分别攻打贵州南部的黎平府,都匀府,安南卫等地。 由于贵州省城贵阳已失,守军大势已去,残余的伪朝守军,在主将刘正国,副将杨武的带领下,连战连败,不得不仓皇南撤,一路退回云南境内。 唐军主将黄得功在顺利拿下整个贵州后,遂又下令,全军勿要在贵州停留,要拿出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态度,依然分为三路,直攻云南而去。 其中第九镇甲营取道水西宣慰司北面,过天生桥,从水西直取乌撒。乌撒守将吴子圣引兵拒战,被第九镇甲营兵马合围夹击,全军尽没,吴子圣被数把长枪一齐戳死,余众皆降,乌撒遂克。 乙营从中路直进,取道水路,径取块择江旁的平夷卫。乙营这般行动,被平夷卫守将罗炎侦知,遂搜集当地民船,自沉于江中,冀图阻挡乙营进攻。 这时,幸得有刚刚投降的泗城土知州岑继禄献策,让唐军从下游潜师至宵济,遂又绕至平夷卫背面,彻底截断罗炎之众的退路。 罗炎见后路被截,顿是心如死灰,再无战心,只得连夜率军突围,以图逃回云南首府昆明。 他出城逃亡不远,就被一直伫守待命的唐军骑兵发现,一路追杀,罗炎全军尽溃,其本人亦身受重伤。 他犹是不降,跃入江中想要泅渡过江,却因体力耗尽,最终溺毙江中。乙营营长翁之琪怜其勇,命人捞其尸首,葬于江岸。自此,平夷卫全境,皆被乙营夺得。 丙营从南路进攻,直取罗雄州,伪朝总兵王玺突前据守亦佐寨城,被唐军用重炮轰开寨门,王玺不敌,遂引兵退回罗雄州城。 丙营趁势疾进,一路追击,王玺率兵退返罗雄州后,死守城中,意图凭借险峻地势对抗唐军。 谁知,唐军复调来重炮,不惜代价地轮番轰击,几无休止,在付出接连轰坏了七门火炮,数十名火炮手或死或伤的代价后,罗雄州城墙崩塌,露出数个硕大缺口,唐军一窝蜂地攀爬而上,立即攻入城中。 王玺率余部死战街巷,却万难得脱,万般无奈之下,遂引刀自尽。主将一死,余众再无战心,纷纷跪地乞降。 三处最为险要的地段一下,三路大军再无阻碍,遂声势浩大的直入云南中央地界,云南之处的残兵败将根本无从抵挡,一路溃败退回省城昆明。 此时在昆明城中的守城将领与官员,分别是桂王朱由榔,黔国公沐天波,云南巡抚吴兆元,而昆明城中,守兵仅有不足五千之数。面对有如铺天盖地之势而来的唐军,这座云南省城昆明,有如汪洋中的一叶孤舟。 眼见得唐军兵分三路,径扑昆明而来,桂王朱由榔、黔国公沐天波、去南巡抚吴兆元三人,顿时有如热锅上的蚂蚁。随即,三人就在昆明北门上的城楼中,紧急议事,商讨对策。 在这紧要关头,更为悲剧的是,现在的昆明城中这三名最为重要的亲王与官员,心下所谋,却是三个分别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意见。 这其中,以云南巡抚吴兆元最为悲观。他谨慎地观察过朱由榔与沐天波那一脸忧愁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桂王,黔国公,以下官之见,唐军之势如此之大,士卒战力这般强悍,我云南守军已连败三关,士气已堕,斗志更无。面现在唐军挟战胜之威,三路合击省府昆明,其势愈发难挡矣。我等虽有五千兵员驻守昆明,但军心斗志皆是颓糜,只怕亦难是唐军对手。以在下之见,不如……” 说到这时,他下意识地顿了下,小心地观看二人反应,不敢轻易地将底下话语说出。 见吴兆元说出这番话来,黔国公沐天波已然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何话了,遂冷笑一声回道“吴巡抚,有话不妨直说。你应是打算劝本公与桂王,向那唐军屈膝下跪,开城投降了吧?” 黔国公沐天波此话一出,吴兆元脸色十分难堪,一旁的桂王朱由榔,则是眉头紧皱,不停地捋着胡须,不发一言。 见沐天波出言相激,吴兆元心下暗自一叹,遂咬牙道“在下所言,正是此意。现在唐军势大,兵马雄厚,战力强悍,我等安可再作螳臂挡车之举。再说了,唐王最近又刚刚扶立了崇祯先帝三子永王为安平皇帝,亦是我大明名正言顺之臣属。在弘光监国手下效力,与在唐王手下效力,皆是为大明效忠,又何必如此细究呢?现在唐军即将兵迫昆明,各位若不速作决断,只恐徒劳无益,祸及家人啊。” 听了吴兆元这番话,桂王朱由榔与黔国公沐天波不由得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二人的眼光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黔国公沐天波长叹一声,终于缓缓开口“看来,吴巡抚是打定主意,想要去投靠李啸的唐军了。只不过,本公对吴巡抚的观点,颇不一样,请二位细听我言。” 吴兆元急道“黔国公但叙已见,在下洗耳恭听。” 沐天波冷冷道“吴巡抚,你视那唐王为国家正统,但以本公看来,此人却是心机叵测,堪为国之中巨贼呢。” “黔国公,你这话……” 沐天波摆了摆手,打断吴兆元的辨解,又继续说道“那唐王李啸,在其治下,可谓一手摭天般的存在,倒是形如隐形皇帝一般。而他控制的两任皇帝,无论是先前的重兴皇帝,还是现在的安平皇帝,皆是有如傀儡一般,哪有半点实权,又哪有半点人君的模样可言。象现在,李啸强令安平皇帝赐他九锡,准他称孤,那安平皇帝,又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这样君臣陵替的局面,已是越来越严重,李啸的个人权利与威望,已是到了难以撼动的地步。只怕再过不多久,李啸就要模仿那三国时期的曹丕逼迫汉献帝禅让一般,强令那安平皇帝禅位给他了。这样的乱臣逆贼,吴巡抚还说什么他是大明忠臣,实是令人可笑。” 沐天波斜眼看去,那吴兆元已是一脸难堪,遂又冷笑一声道“吴巡抚,唐王李啸究竟如何,本公暂且不去说他。只不过,你就认为,我军失了贵州,又连败三关,就无法守住这昆明省城吗?却也未必呢。” 沐天波顿了下,便道“昆明,乃是我沐家经营多年的云南省城,地理位置可谓十分重要,其城池更是相当坚池,那三关乃至贵州省府贵阳,皆是远不能及。这样精心营造又防备周全的重要城池,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轻易放弃。本公以为,在唐军攻破三道关隘,正向昆明开进之时,需得立即调集全省的守军,以及各地的土司兵马,齐心协力来守卫昆明。与此同时,坚壁清野,沿途设障,让唐军难以就地获得补给,并且大大减缓他们向昆明进军的速度。最终,我等可借地利之便,利用昆明的险峻地势与地理条件,让唐军久久顿兵于城下,不得寸进。另外,我军还可派出小股骚扰军兵,袭击唐军后勤部队,使其部不战自乱,从而迟滞唐军合围的速度。然后等各地援兵入援后,再死守昆明城,则会更加有效得多。最终,唐军师老兵疲,粮秣亦难以为继,只得从云南退返贵州而去。而趁唐军远撤,我军再出城掩杀,必可大获全胜矣。” 沐天波洋洋洒洒地说完这一大段话,自以为得计,他环视二人,却发现吴兆元不置可否,而桂王朱由榔,却犹是一脸苦色。 二人各有所思,沉默不语,一时间,这城楼之中,一片沉寂。 “桂王,在下之见,你意如何?”沐天波小声地向朱由榔询问道。 朱由榔却是苦笑一声,目光扫过沐天波与吴兆元二人,便长叹一声道“二位,以本王之见,率部投降唐军,实是自甘沉沦,万不可取。而要凭这昆明孤城一座,对抗唐军久战精锐之师,亦怕难以维续。故本王认为,还要寻找另外之途径,方为合适。” “那依桂王之见,我等接下来要如何行事?”黔国公沐天波急急地问了一句。 桂王朱由榔轻咳一声,缓缓答道“二位,以本王之见,要趁唐军刚克三关,尚在进军途中之机,就立即弃守昆明,率领城中守军,迁往往滇西那更加险峻的永昌城处。” “啊?竟要迁往永昌?”沐天波瞪大了眼睛。 朱由榔点点头,继续道“是,以本王之见,昆明断不可守。这是因为,现在这昆明城,虽是云南的省会,虽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且其城池多年维修十分坚固,但其城池周围,多有平地,有利于唐军驻扎围困。则且我昆明守军虽有五千之数,但毕竟兵马太少,又军无战心,斗志低落。若被唐军围城,隔绝来援,哪怕唐军不立即进攻,就这样一直围城,都是对昆明守军的致命打击。他们长期困死昆明,这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只怕会登时崩溃,甚至还有哗变之忧。若到那里,只怕会悔之晚矣。” 说到这里,桂王朱由榔又是一声长叹“故而,不可战则避之。昆明不可久守,那我们就找到一处更加险峻难攻的城池,长久坚守,方为最为要紧之事。那在云南之地,这样坚固可依的城池,自是非永昌莫属。我等率军西撤永昌后,当可凭着永昌愈发险峻的地势,和更加恶劣的自然条件,来进行长期防守,方是最为有利之举。” 朱由榔说得兴奋了,又继续道“现在唐军远来,虽力克三关,但只怕也十分疲惫。而我军一路撤行,自是各地皆坚壁清野,不给唐军留下半点补给。这样一来,他们就算得到了昆明首府,又能济得何事?且永昌离昆明路途遥远,险峻难行,又多有恶水瘴气,唐军得不到充足补给,再想一路远攻,怕是非易。而且,我军完全可以逸待劳,沿途给他们设置障碍,安排伏兵,那唐军这一路行来,必会死伤累累,士气大坠。就算他们能到永昌城下,只怕也是士气全无,兵卒疲惫,根本就无力攻打永昌坚城了。这样一来,等唐军无奈退走,我等再派出一员猛将,引城中精锐,潜行出城,攻打仓皇后撤的唐军,必可大获全胜!” 至此,三个人,三种意见,一时间争论不休,却又互相难以说服。而就在他们不停地争吵与辨驳中,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唐军的兵锋,已然一路快速西来,就快要直逼昆明城下了。 。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六章 胁迫归降 在唐军就快要逼进昆明城之时,云南巡抚吴兆云第一个做出了应对。 他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率着近千余名听从自已指挥的守军,悄悄潜出城去,一路东行,投奔唐军而去。 见到这吴兆云竟在昆明城危如累卵之际,毫无廉耻地悄悄率兵逃走,前去投降唐军,桂王朱由榔与黔国公沐天波二人,皆是十分震惊。 他们本欲立即派兵,前去追击吴兆云,却又考虑到现在城中士气极度低落,若轻易率兵出击,只怕这些兵卒未及与逃走的吴兆云况交手,就会趁机溃去大半。 这场追击战,根本就打不起来。 所以,他们叹息咒骂了一阵,也只能随他去了。 只不过,吴兆云的逃亡,带来了十分不好的连锁反应。 这些时日以来,昆明城中原本就不多的守军,受云南巡抚吴兆云率部逃亡的影响,悄然逃亡者甚众。更有甚者,他们在白天就公共聚众逃亡,丝毫不顾及桂王朱由榔与黔国公沐天波二人颜面。 而对于这般情况,朱由榔与沐天波皆是无力阻止,只是叹息不已。 在唐军就要兵临城下之际,桂王朱由榔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带着全部家属,以及从城中分出的一千余名亲随部队,悄悄撤离昆明城,一路向西,头也不回地径逃永昌而去。 朱由榔一逃,偌大一座昆明城中,仅剩黔国公沐天波率领着两千余众军兵,困守在这座外无援兵又士气低落的城池中。 现在云南巡抚吴兆云与桂王朱由榔俱是逃走,黔国公沫天波可谓独木难支,再无他法,除了在城中日日饮酒浇愁,同时麻木地看着手下士卒悄然逃亡外,这位黔国公对于如何守城,已是一片迷茫,过一日是一日了。 唐军在两天后黄昏时节,终于来到了昆明城下。 三路唐军齐至,有如三股终于合流汹涌浪潮,迅速地将整个昆明城,包围得有如铁桶一般的严严实实。 在城头见到唐军四面围城,铁甲森森,一片肃立,沐天波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唐军这般气势逼人,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这般士气如虹兵精将锐的劲旅,这昆明城中的两千余名士气低落全无斗志的守军,如何会是他们的对手。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除了硬抗,自已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沐天波一声长叹,硬着头皮下令道“全军听令,谨守城池,务必抵挡住唐军进攻,保全这省府昆明!” “是……在下遵令。” 听到下面有气无力的回答,黔国公沐天波心下知道,自已与这两千全无斗志守军,想要挡住唐军攻城,想要保全这省府昆明,只怕是螳臂挡车,无济于事。 但是,沐天波却是下定了决心,要硬抗到底,要与城同殉,要为国尽忠,要为自已为家族搏一个忠臣的美名。 沐天波这般心下盘算,但他的手下将领与亲近家人,却并不这么想。 黔国公沐天波,在城头来回巡视打气,又见夜色已黑,唐军开始在城外扎营做饭,才略略放下心来,先下城回府歇息。 在两名亲兵的陪护下,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家中挪去。 一入家门,沐天波明显地感觉到气氛不对。 他看到,在门后大厅中,灯火通明,他两个弟弟沐天泽、沐天润,以及他的两个儿子沐忠显,沐忠亮,以及自已的两名亲信家将,正一脸严肃地分坐于大厅两边的椅子上。 沐天波略为一怔,立即便想明白了,他们皆坐于此处到底是何目的。 现在的局面,真的是树倒猢狲散,各人皆欲自寻前程了。 他一声轻叹,压抑着心下激动的情绪,努力保持脸上的平静神色,轻声问道“各位在此,莫非是在等本公么?却是所为何事啊?” 他的语音刚落,大弟沐天泽第一个从椅子上站起,大声道“大哥,现在唐军兵临城下,将这兵微将寡的昆明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我等若不速作决断,只怕会与城俱亡啊!” “是啊,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唐军之势如此之大,这昆明孤城一座,兵卒稀少,又全无斗志,如何可与唐军这精锐强悍之师作战。若硬要抵抗下去,休说全城守军俱亡,咱家这延续数百年的沐氏家族,也会毁于一旦哪!”二弟沐天润亦急急拱手插言。 两个弟弟说完,沐天波的两个儿子沐忠显沐忠亮,又齐齐站起,拱手禀道“父亲,现在昆明城已是有如累卵之危,再要强硬抵抗下去,除了自取灭亡,奚有何益。更何况,我等为弘光朝廷坚守城池到现在,没有如云南巡抚吴兆云一样弃城投降,也没有如桂王一样弃城西逃,已是为朝廷足够尽忠了。孩儿万望父亲审势度势,大开城门,向唐军献城投诚,方可保全城中守军与百姓,方可保全我沐氏一族的数百年血脉与身家啊。” 两位儿子说完,那厅中的数名家将亦是起身,一脸恳切地向沐天波建言,让他赶紧趁唐军尚未发动攻城作战的最后时机,向唐军开门献降,以保全手下军兵与自家性命。 沐天波一声不吭地听完众人的劝誎,脸色已是一片灰黯,整个身体仿佛都在微微颤抖。 在整个大厅终于沉寂下来后,他才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一般,缓缓地抬起头,环视众人一遍。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 “各位,原来你们齐聚于此,就是要对本公说这些话啊。本公真不知道,各位都是食朝廷俸禄之人,都是沐家忠良之后,怎么到了现在要为国效忠的时刻,竟都说出这般无君无父大逆不道之言,真真是何道理?!” “大哥,我等所言,如何没有道理?难道说为弘光监国效力,才是为大明效力,为安平皇上效力,就不是为国效忠吗?大哥此话,却又是何道理?!”二弟沐天润毫不客气地迎头顶了一句。 “哦,天润,你是说,为那被唐王李啸控制,已然形如傀儡的安平皇帝效力,也是为大明效力么?你说这番话,就不觉得良心有愧,心神不安么?” 沐天波冷笑说完,便厉声道“那唐王李啸,究竟是何等人物,其实又何必本公多说呢?我想告诉各位的是,那唐王李啸,名为大明忠臣,实则如操莽一般的人物是也!” 未等众人回话,黔国公沐天波又大声说道“可叹啊,在李啸治下,一众文武大臣,皆是唯李啸之命是从。哪有还有半个臣子,把那可怜兮兮的傀儡安平皇帝放在眼里。而那操控皇帝的巨贼李啸,对于其治下的官员与百姓而言,倒是一手摭天般的存在,倒是形如隐形皇帝一般。这般君臣陵替的局面,真是令人扼腕愤概矣。” “可恨那李啸,先后控制了两任皇帝,无论是先前的重兴皇帝,还是现在的安平皇帝,皆是有如傀儡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实权,哪有半点人君的模样可言。象现在,李啸这贼厮,强令安平皇帝赐他九锡,准他称孤,而那傀儡安平皇帝,又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这样君臣陵替的局面,哪怕是最为窝囊的汉献帝,亦难及此等局面。而在操立皇帝后,李啸的个人权利与威望,已是到了难以撼动的地步。只怕再过不多久,李啸就要模仿那三国时期的曹丕逼迫汉献帝禅让一般,强令那安平皇帝禅位给他了。这样的乱臣逆贼,各位还想着要去投降于他,要为其效力卖命,岂非笑谈乎?” 最后,沐天波总结般地说道“古人有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我等沐家后辈,皆是忠良之臣,在这国家危难之际,又岂可向国之逆贼屈膝投降,乃至以身侍敌呢?反正本公已做了决断,定要与这昆明城共存亡。纵城池不可守,那唐兵破城之日,就是本公自刎殉国之时!” 沐天波这番声色俱厉掷地有声望的话语说完,整个大厅之中,顿是一片肃静,连掉根针都可以听到。 沐天波以为众人皆被说服,正想着接下来,要如何激励众人与自已一同死守城池,却冷不丁发现,那大弟沐天泽,向站在自已身后的数名家将,悄悄使了个眼色。 那数名家将会意,遂一同上前,摁手拽脚,一把将沐天波给牢牢制住。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到底想要干什么?!”沐天波被手下强行制住,涨得得一脸通红,强行挣扎却不得脱,不由得厉声大喊起来。 没有人理他,整个大厅之中,依然是一片沉静,只有呼吸声粗重可闻。 沐天波扬起头,冲着大弟沐天泽厉声喊道“天泽!枉我这般信重于你,一直将你当成我最为亲信的左膀右臂,却没想到,你这厮竟完全辜负了我的信任,做出这等挟制家主的大逆不道之事来!” 沐天波说完,对面的沐天泽一声长叹,在他面前,缓缓地跪了下来。 而在沐天泽旁边,二弟沐天润,以及沐天波的两个儿子沐忠显与沐忠亮,亦是纷纷扑通跪下。 “兄长,事情紧急,为了沐氏家族与全城百姓,请恕弟弟我无礼了。”沐天泽声音颤抖,眼中都有泪花在悄悄闪烁“兄长,你这番大道理,兄弟们与侄儿们其实都心知肚明。但是,弟弟想对你说的是,现在的局势,形移势变又危如累卵,又如何可再执于常理去行事啊。” 他略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直视着沐天波愤怒的眼神,继续说道“兄长,你说现在这一片糜烂的大明帝国,除了唐王李啸有能力收拾残局外,整个大明国中,还有哪一个人,能有这般能力?如果他能让大明恢复生机活力,让百姓得以活命生息,就算他行为跋扈对上不敬,相比家国社稷,亦不过是细枝末节,细究起来,又有何妨呢?” 说到这里,沐天泽又是一声长叹,然后沉声道“兄长,这天道循环,兴衰易变,本是常理。这世界上,焉有不亡之国,焉有不灭之主乎?哪怕退一万步来说,那能让天下百姓重获安宁,能让中华大地再度统一,能够内灭流贼,外靖鞑虏的人,就算将来会让大明禅位,其实又有何妨呢?夫天下者,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是唯有德者居之。大明失其鹿,使天下纷争,百姓流离,若非有李啸这般强人来支撑局面,只怕我等皆为亡国奴久矣,又如何能在这里大言炎炎,说什么忠君爱国的大道理呢。” 沐天泽的话一完,一旁的沐天润,以及两个儿子沐忠显沐忠亮亦是随声附合,纷纷赞同。 “二哥说的是,这古往今来,改朝换代得多了,天命若果在唐王李啸身上,能让华夏一统,能让百姓安乐,换个朝代又有何不可?再说了,我沐氏一族为国守边,已历数百年,从未有失,也足以对得起大明历代先皇了。” “父亲,二位叔叔所言甚是。万望父亲听我等一言,切不可不识时务,强与天争,最终落得个身死族灭的可悲下场啊。若真逼得唐军攻城,那城破之后,只怕是玉石俱焚,无有孑遗。而这城中军兵百姓何辜,要受这般荼毒呢!” “是啊,父亲一向自标忠义,一向自许效国,若全城百姓皆因我等不识时务而死,岂非其罪甚大,岂非沐氏一族九死亦难赎其罪乎?” 听了众人这纷纷来劝的言辞,沐天波脸色灰败,额头都开始涔涔冒出细汗。 这一刻,他忽然对自已整个人生观,开始出现了怀疑与动摇,原本激昂的内心,也开始充溢难以言说的悲凉与灰暗。 也许,自已的弟弟们看待事情的本质,倒是比自标清高与忠臣的自已,还要透彻,还要真实。 自已所谓的为国尽忠,除了只能为自已博个忠臣的虚名外,也许战到最后,只会让迷两千余名守军白白送死,让全城百姓在此陪葬,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沐天波那黯然低垂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最终,从喉咙深处,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各位皆请起身,本公……,本公愿意与各位一道,投降唐军。” 。 正文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不杀此獠,何以立威 沐天波既同意归降,那接下来的事情,自是顺理成章地全由其大弟沐天泽代为安排。 沐天泽迅速地派人出城,去城外的唐军营中,向唐军主将黄得功通报投降事宜。同时又派出人员,向城中守军与各条街巷的百姓,通报昆明城决定放弃抵抗,全部归顺唐军的消息。 昆明城中的守军与百姓,原本都在惶惶不安地等待明日的残酷战斗到来,忽然听到这条大好消息,顿是欢声雷动,直冲宵汉。 这原本死气沉沉的昆明城,顿是灯火通明,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充满了活力,劫后余生的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欢庆这突如其来的宝贵生机。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从刀尖处逃得一条性命的百姓,心下的欢欣,自是难以言尽。 很快,从唐军营地中传来了更加令人振奋欢喜的消息。 那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在见过沐天泽派去的使者后,立即同意了昆明城归降。并向使者保证,只要保证城中府库安全并统一交公,那全城守军皆可不咎过往,都得以保全性命。而唐军入城后,亦定会军容严整,秋毫无犯,决不会侵害城中百姓。 而且,黄得功特别强调,除此之外,只要沐氏一族配合唐军行动,让昆明乃至云南其他地界,统统放弃与唐军作对,并全部顺利归降唐军,那沐氏一族的财产与性命,乃至官爵与名位,皆可法外开恩,全部加以保留。 唐军这般优渥条件,自是令沐天泽等人深感快慰,各人皆是欣喜万分。他们激动之余,决定连夜出城,去与唐军详细商谈,接下来到底要如何与唐军进行合作。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时的黔国公沐天波,却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二弟,三弟,忠显,忠亮,现在唐军已同意我等归降,那等唐军入城后,昆明城自是由其全部接管。所以本公想在归降之前,再登上城头,再看看城中旧时景象,可好?” 沐天波这个要求,虽然有点怪异,但对于正是激动兴奋状态的沐天泽等人来说,这个小小的要求,自是完全可以加以满足。 于是,他们簇拥着他穿街过巷,又登上城墙马道,一路来到昆明东门城门之上。 登上城头,沐天波手扶堞垛,怔怔地看了城外那灯火通明又行列严整的唐军营地许久,又转身凝望着昆明城中的万家灯火与熟悉街巷,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愈发复杂。 他木然凝视着眼彰景色,神色痴迷而向往,任由夜风吹动髯须,却仿佛丝毫未觉。仿佛面前那再熟悉不过的昆明城,竟是人间天上,最难得一见的美景一般。 只不过,就在这时,他的眼眶中,却又渐渐泛起潮湿的泪光。 见他忽然这般模样,站在他一旁的大弟沐天泽,心头涌起莫名的惊慌,下意识地问了句“兄长,奈何如此,你可是有甚伤心事么?” 沐天波没有回答,只是又凝望了许久,才缓缓回头,望向一旁的沐天泽,低低道“天泽,哥哥在想,要去向唐军投降的话,其实也不差哥哥这一个吧。“ ”兄长,你这是何意?“ 沐天波惨然一笑,一声长叹”可叹啊,沐家为大明效忠了数百年,到了如今,却连一个愿意为大明尽忠的人物都没有,未免太过可笑。所以,哥哥我想,既然向唐军投降,有你们就够了,那就让我来做沐氏家族中,为大明尽忠殉国的最后一人吧。” 沐天波说完,整个人瞬间发力,他猛地向前一窜,一下跳上雉堞,纵身便往下跳去。 “大哥,不要啊!” 沐天波一声厉呼,急急地地伸手去扯,却只抓住了沐天波的衣襟下摆。 只听得哧的一声轻响,沐天波的衣摆被迅速拉断,他象一根失重的木头一样,在黯淡的夜色中,无声地摔下城头。 “大哥!” “父亲!” 沐天波突然殉死之举,让沐天泽、沐天润、沐忠显、沐忠亮大出意外。不过,他们迅速反应过来,急急奔下城去,就着火把一看,只看到了沐天波已然血肉模糊的尸体。 沐天泽见此惨状,皆是纷纷跪地,大放悲声。 而沐天波的死讯,同样亦迅速传入城中,城中那些原本欢欣庆祝的百姓,见到沐天波竟然为了明朝殉身而死,亦是十分悲痛,原本欢欣热烈的气氛一扫而空,城中哀哀痛哭之声连绵响起,此起彼伏。 沐天泽等人痛哭了一阵,才不得不下令,让手下将沐天波尸身好生收殓,等待天亮后再行发丧。然后,沐天泽等人换上重孝,再去唐军营中议事。 唐军主将黄得功,见到沐天泽等人一身重孝来到营中,顿是吃惊不小,连忙惊问其故。 沐天泽哽咽着将沐天波的死讯,以及他为明朝殉死的原因,向黄得功简略地说了一遍,黄得功闻之,亦是为之唏嘘不已。 不过,他虽然心下感慨,却又在想着,现在黔国公沐天波为明朝殉死,虽是令人可惜,但其实对唐军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 毕竟,现在沐天波一死,这沐氏家族,乃至其下全部势力,自是唯那大弟沐天泽马首上瞻。而这沐天泽现在正是一心要与唐军交好,要为唐军效力,以此方式保全自家权势与富贵。这样的人物,对于想要收复云南的唐军来说,可能更为合适。 于是,黄得功下令,次日为沐天波举行隆重的发丧仪式,并将厚葬其于城外的沐氏家族陵园。同时,令沐天泽暂代沐天波的一切职务,其黔国公爵位亦由其代袭,以示信重。 黄得功这般安排,让沐天泽等人感激涕零,各人又在唐军面前竞相表态,要为唐军肝脑涂地尽力效忠。 接下来,唐军在隆重安葬了沐天波后,便在沐天泽的帮助下,顺利收降了云南省中的沐氏余部,甚至还有不少土司势力亦是闻风而降,纷纷向唐军赠送金银粮秣以示归顺。故而这沐氏一降,倒是为唐军扫平滇省大大出力,消解了不少障碍。 因此,在拿下昆明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唐军已拿下除了桂王朱由榔占据的滇西外的云南大部。甚至一些唐军暂时够不到的边远土司,亦纷纷表态降服,要与原来的弘光伪朝,彻底划清了界限。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土司都这般识时务,也有一些土司,想趁现在云南大乱之时,为自已扩大地盘,谋划利益。 这其中,那王弄土司沙定洲,便是不识时务的典范。 沙定洲,云南南包河口人,王弄土司沙源之子。其父沙源,曾与阿迷普名声同调征水西,镇压奢安之乱,在滇地小有威名。自其父死后,沙定洲便继承了沙源王弄土司之职。 沙定洲为人,狡猾贪婪,笼络地方官僚,贿赂沐府,又控制族中精英,架空大明朝廷在本地的威权,使百姓不复知有明官,在其治下形如土皇帝。 在其旁边的阿迷州土司普名声死后,其妻万氏改嫁定洲,两土司合而为一,沙定洲势力愈发大增。其治下土地,包括云南南包,抵蒙自县;北包弥勒州,抵泸西;东包砚山,抵丘北县治西;西抵临安建水,大致涵盖位于滇东南的红河东部地区及文山西部的广大地区,是云南地区数一数二的强大地方土司。 广阔的地盘与强大的实力,自然催生了勃勃的野心。 在以临安府生员汤嘉宾(万氏的妹夫)为谋主的暗中筹划下,沙定洲打算利用沐府与唐军对战的好机会,大肆吞并旁边的弱小土司与沐氏余部的土地,让自已愈发壮大,甚至最终成为云南大地的真正主人。 这样不切实际的野心与贪婪,自然成为了唐军的首先打击对象。 用唐军主将黄得功的话来说,那就是,不诛杀此獠,何以压服一众土司,何以展示我大唐军威。 在沙定洲犹自向四周大肆扩张之际,唐军已悄然集结兵力,并下令调集沐氏余部,以及石屏土司龙在田、嶍峨土司王扬祖、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部,齐心攻打沙定洲老巢阿迷。 见唐军与土司联军一齐来攻,沙定洲十分慌乱,立即退兵返回其本土,与其妻万氏,以及妹夫汤嘉宾,在山寨大厅中紧急商议对策。 “二位,现在唐军与各土司联军,欲要全力攻打我阿迷。而我军兵力与装备,皆不足与对方相抗,眼下之计,却该如何?” 身材粗壮的沙定洲,一脸横肉微颤,神情紧张地环视过二人,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沙定洲见二人不语,心下十分气恼,他那有如刀刃般逼人的目光,直直地戳在妻子万氏脸上,意欲要她先发言。 万氏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当家的,以为妻之见,现在唐军远来,我军若要胜他,唯有以地利守之,一路设阻,沿途设伏,不停派人狙杀其士卒,让其疲于奔命又无可奈何,待其师老兵疲,再乘胜追击,方为取胜之道。” 听了万氏之策,沙定洲却是眉头紧皱。 因为他知道,万氏的计策,看似有理,实际上,却是难以实施。 毕竟,唐军若是孤军远来,万氏的沿途狙杀与设伏之策,尚是可行。但其有各地土司带路,那自已在路途上所设的任何伏兵,都会被他们轻易识破,完全起不到突然袭击的效果。 沙定洲一声轻叹,那锐利的目光,又投向了自已的妹夫,汉人汤嘉宾身上。 汤嘉宾一直低着头,不停地捋着胡须,只不过,他感觉到了沙定洲目光的威压,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回话“沙头领,夫人之言,虽是有理,但实施难度太大,且有其他土司相助,只恐唐军一路攻来,定会顺利窥破我军之企图。以在下之见,若要打败唐军,守住我等基业,唯有一法,却可一试。” 见这位自已最为信重的谋士这般说话,沙定洲眼前一亮,忙问道“嘉宾有何良策,但可速言!” 汤嘉宾沉声答道“沙头领,现在我军退守阿迷,首先则要坚壁清野,严防粮草等物落于唐军之手,让其无法就地获得补给。然后,可将主要兵力,集屯于地势险要的佴革龙(今文山县德厚),由沙头领与夫人分险据守紧要之处,同时严守唐军派兵偷袭。另外,再派出部将陈长命、铁老虎等人,在佴革龙外围,各据一山立营,各营兵马相距数十里,互为犄角之势。而在下,则从中调度联络各军,让其密切注意唐军动向,使其无机可乘。” 说到这里,汤嘉宾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只要唐军无法迅速攻克我军之坚固堡塞及各处关隘,那么,他们远道而来,粮秣必是不继,等到其师老兵疲无法坚持,必定只能乖乖退兵。” 汤嘉宾的话语,说得沙定洲连连点头。 “很好!就依嘉宾所言排兵布阵,就地驻防,老子打不过唐军,也要活活耗死他们!”沙定洲重重地一捶大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等到他们无奈退走之时,老子再派兵追击,一定能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一定能让那一众唐军走狗损失惨重,让他们后悔曾与我军为敌!” 沙定洲接下来,立即开始按汤嘉宾之策开始排兵布阵,充分做好了迎战唐军的准备。 很快,来到其处地界的唐军,听到了手下哨骑的禀报。 哨骑告诉他,说现在沙定洲之部,正全力据守阿迷佴革龙,其余部众分驻其他山头要地,皆是险峻难攻,道路难走,若要进剿,只恐非易。 听了哨骑的汇报,唐军主将黄得功,不由得陷入沉思。 他原本想着,自已这一路进剿而来,就是要尽快寻得沙定洲部主力,与其当面决战,将其一举消灭。却没想到,这沙定洲却是避而不战,只想着坚守其地,意欲凭着坚险的地势与丰足的储备来对抗自已,来个长期的消耗对抗,这确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现在的局面,到底该怎么办呢? 。 正文 第七百七十八章 先断水,再下毒 黄得功反复考虑,不得善策,心下一时颇为烦躁。 于是,他最终下令,让全军分部围堵,切断沙定洲部与外界的各条联系通道,让其部兵马所驻的各个山头,皆处于被严密包围的状态,断无脱逃可能。 然后,黄得功立即飞鸽传书,向唐王李啸报告,现在沙定洲部土司叛乱,正据极其险峻的穷山恶水而守,自已难以进剿的消息。他在信中向李啸求问,现在的自已,却该如何攻打,方为合适。 三天后,李啸收到来信,亦不由得陷入沉思。 前世读过史书的他,当然知道,曾在云南称雄一时的沙定洲,最终是怎么被消灭的。 永历二年(1648)四月初,投靠南明的李定国,奉命攻取沙定洲。李定国到达阿迷后,和沙定洲相持数月不见胜负。于是,沙定洲滋长麻痹轻敌情绪,一天,他同万氏等人在汤嘉宾的营地举行筵宴。李定国侦知,立即率兵围营,环以木栅,断绝水源。几天后,沙定洲支持不住,率众出降。八月,李定国将沙定洲、万氏、汤嘉宾等数百人解回昆明处死,沙、普土司至此灭亡。 那么,这个历史上李定国曾用过的方法,自已可否加以借鉴呢? 李啸反复思考了一阵,他的脑海中,那断绝水源这四个字,倒是越来越清晰。 他想到了在历史上,司马懿隔断阻守街亭的蜀军水源,迫使蜀军不占自乱,最后不得不纷纷下山乞降的故事。 他也想到了隋炀帝杨广曾与突厥交战时,派出手下在突厥水源中下毒,以此方式,从而最终了打败十万突厥骑兵。 渐渐地,李啸脑中的计策,开始越来越清晰起来,他迅速地铺开纸墨,给黄得功飞速回信。 三天后,黄得功收到李啸来信,他快速阅毕,脸上不由得浮起快慰的微笑。 他迅速召集手下精干人员,以及一些熟悉当地情况的土司细作,吩咐他们可如此如此。 这些手下与土司细作领命行事,分头快速行动之后,黄得功便派出人员,大张旗鼓地在沙定洲部驻守的各个山头下放火烧山。 此时,正值云南旱季,山坡上的草木十分干燥,十分有利于唐军放火。甫一点燃,浓烟烈火立即腾空窜起,汹涌的火势,立即向山上快速弥漫烧去。 此时,沙定洲正与其妻万氏在佴革龙山顶上饮酒作乐,对于唐军的行动全无察觉。 从唐军进逼阿迷以来,已过了近八天,唐军一直在山下无所作为,拿自已驻守的险峻山岭上的军兵全无办法,这也让沙定洲等人,从开始的万分紧张渐变为现在的十分松弛。 哼,看来这闻名天下的唐军,也不过如此嘛。 在沙定洲预想中,唐军必定会因为进攻束手无策,而最终只得在粮草耗尽之后,灰溜溜地狼狈退去。 而唐军一退,自已那些在山上养精蓄锐多时的手下,则将会有如下山猛虎一般,从山上直冲而下,对狼狈逃走的唐军来一通衔尾追杀,必可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大获全胜。 夫妻二人饮酒正酣之时,忽然,一名浑身被烟火薰得黎黑的手下,连声惨呼着跑入房中。 “大王,大王大事不好了!”这名手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急急拭汗,一边向沙定洲大声喊道。 “入你娘!狗入的何事惊慌!”沙定洲将酒杯重重放下,厉声怒斥。 “禀,禀大王,唐军在我军驻守的各山下大肆放火,看起来,似乎想把我等全部烧死在山上啊!”手下眼神惊恐,神情哀切。 “哼,唐军竟敢放火……”沙定洲扬起浓密的胡须,略一沉吟,便与一旁的妻子万氏目光相碰,二人却在这时,诡异地露出了笑容。 万氏呵呵一笑,便向沙定洲说道“当家的,看来汤妹夫对唐军此举,倒是颇有预见呢。他说,唐军不敢强行攻山,必然放火烧山,意图逼迫我军慌乱自溃,最终乖乖下山投降。这般毒计,我等安会不早做预防。” 沙定洲冷笑着接过话来”正是如此。他们这般小小伎俩,其实早已被我等识破。这些时日,我已命各山头守军,将从山腰到山顶的树木尽皆砍伐,草木已近绝无。那大火顶多烧到山腰便会自动熄灭,又何必太过惊慌。” 他转过身来,对这名手下大声下令“你听好了,打出旗号,令各山头驻军休要惊慌,现在这山火势头虽大,却势不能久,到时自会熄灭。让他们严守山头,谨防唐军趁乱偷袭,方为要紧,明白了吗?!” 手下听完命令,脸色已是大为释然,他急急应喏了一声,便立即下去传达。 很快,沙定洲那严防死守的命令,被顺利地用旗语送到各个山头,山头原本紧张不安混乱一片的守军,开始重新恢复秩序。 不多时,大火烧到山腰之处,山上的守军欣喜地发现,原本腾腾燃烧的大火,果真烧到此处时,火势便开始逐渐变小,最终渐渐熄灭。 顿时,山上的沙定洲部守军,人人振奋,个个欢呼,欢庆之声连绵响起,声振山谷。 而见到山上的守军这般欢呼,山下一直在观察情势的唐军主将黄得功脸上,亦不觉泛起淡淡微笑。 他知道,自已的计谋,定然是得逞了。 因为,这些守军处于被火烧山的恐惧之中,必是全神贯注于火势的蔓延,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在远处他派出的精干人员与土司细作,正在秘密而快速掘断南盘江支流,以及通往山上的各条暗河。 这些支流与暗河,是山上水源的主要供应点,这水源一断,山上的守军,必会不战自乱。 而且李啸知道,在真实历史上,沙定洲部被围于山上后,也派人紧急掘井,但现在是旱季,山上地势又高,想要掘出足够全军饮用的水源根本不可能。 这是真实历史上的李定国用来对付沙定洲的秘密杀招,正好被现在的自已全盘借鉴。 而且,现在自已用放火烧山为掩护,让这次秘密行动难以被敌军发现,倒是比历史上的李定国用计,还要巧妙几分。 而且,除了掘断水源外,黄得功还给沙定洲部叛军,提供了一份更大的“惊喜”。 在山头余火尽灭之时,各路派出截断水源的唐军精干军兵以及土司细作,皆已纷纷悄然返回,他们纷纷向黄得功悄然禀报,让黄得功脸上的笑容,顿是愈发明显。 处于佴革龙山约二里处的另一个险峻山头,沙定洲的手下大将铁老虎,率自率领手下,用树林扑灭窜上山头的全部残余火苗。 这时,那一脸薰得黎黑的铁老虎,才扔掉烧得焦黑的树枝,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呼呼地喘气。 “奶奶的,唐军这放火烧山之策,早已被沙大王识破,他们今番用计,倒是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了一场。”铁老虎一脸庆幸之色,嘴角泛起得意的笑容。 他随手摸起腰间的竹藤洒壶,拇指挑开瓶盖,张嘴便朝口中倒去。这时,他却发现,壶中之酒,已被自已在灭火时不觉喝了个干净,现在却已是点滴皆无。 铁老虎恨恨地啐了一口,重重地将酒壶放在一边,大声唤了一句,一名亲随卫兵跑来,双手拿过铁老虎的竹藤酒壶,欲再去帮他打酒过来。 “不必再打酒了,奶奶的,老子都快渴死了,你且去给老子从泉眼中打点凉水来喝,听明白了没?”铁老虎啜着牙齿,瞪了他一眼。 “喏,小的明白。”这名亲随急急低头行礼,拿着酒壶朝泉快步跑去。 他方跑到泉眼之处,忽见到这里人声鼎沸,喧哗一片,仿佛许多军兵正围着泉眼在大声说着什么。他大为奇怪,又再跑近了一些才发现,是许多士兵,正探头望着泉眼深处在大惊小怪。 “怎么回事?泉眼怎么了?”亲兵急问。 “报,泉眼突然大坠,已然无法徒手打水。而且,这水位,似乎还在不断下降呢。”一名手拿木碗,却无法舀水的士卒对他焦急地说道。 亲兵大惊,他挤开人群,朝泉眼处看去,发现果如那名士卒所言,泉眼水位已是大大下降,根本就不能再用碗直接舀了,而且,这水位似乎还在快速下坠之中。 他再顾得打水,随意快步跑回铁老虎处,急急地向他禀报方才的异象。 等水等得口干舌燥的铁老虎,见他未将水带回,心下极其恼怒,正欲发作,却听到这名亲兵这般禀报,不由得大吃一惊,亦赶紧跑去泉眼处查看。 他朝泉眼处探头一望,发现这泉眼水位还真如亲兵所说,确实已是大大下降,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地再往下退。 铁老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他略一思考,立即大声下令“传本将之令,尽快吊绳打水,务必确保全军饮水供应。另外,迅速打出旗语向沙头领禀报!” “是!” 手下的军兵迅速地忙开了,他们急急地用绳吊着小桶朝泉眼里拉水出来,一桶接一桶地抬走,装回备用水库之中。 与此同时,另有手下快速地将这里的情况,用旗语方式向沙定洲所在的山头禀报。 而与此同时,铁老虎山头上的守军,皆是赶紧饮水,仿佛生怕现在不喝,以后就再没水喝了一般,一个个狼吞虎咽喝得嘟嘟作响。 作为主将的铁老虎,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快速喝完,泉眼处再无人打水时,才故作矜持地拿起酒壶,朝打上来的最后一桶水中舀了一壶,大口大口地朝口中灌去。 不料,水一入口,铁老虎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 怪了,今天这水,不但水位大大下降,这味道也是奇怪得很,竟有一股莫名的涩味。 饶是如此,极度干渴的铁老虎,依然将酒壶中的残水大口喝完。 喝完水的他,正欲返回自已的位置休息一番,这时,肚中却是一阵刀剐般的剧痛传来。 铁老虎痛得大声吼叫,扑通一声倒地,在地上疼得滚来滚去,嘴中亦开始大口呕血。 这一刻,铁老虎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娘的,这水,这水有毒……”铁老虎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随即,他双眼一翻,两腿一蹬,再无动弹。 沙定洲手下第一猛将铁老虎,就这样极其窝囊地被唐军毒杀了,死得死不瞑目。 铁老虎刚死,又复有多名最后喝水的士卒,纷纷肚疼发作,在地上打滚身亡。 这般恐怖的局面,让整个铁老虎部所驻的山头,顿是一片混乱,幸存又尚为清醒的几名军兵,又急急地向沙定洲部打出旗语,通报主将死亡以及多名军兵中毒身死的可怕消息。 沙定洲与妻子万氏,听手下禀报了这条可怕的消息,二人皆是呆住了。 万氏首先反应过来,亦迅速地派出手下,去查看佴革龙山上的泉眼与临时水井状况如何。 同时,她立即令人打出旗号,让各山头的驻军,皆立即停止饮水,以免中毒。 很快,手下迅速回禀说,现在佴革龙山上的泉眼与临时水井水位亦在快速下降,已到了要用吊桶才能打上的程度,而且还在不断下降。 万氏一脸惨白,她喃喃地说道“没想唐军竟会对我军暗中断水下毒,铁老虎的山头离水源最近,故最先发作,接下来,可能就要到其他山头了。” 沙定洲脸色灰败,他惨笑一声,沉声回道“可叹啊!真没想到,唐军放火的真实目的,竟是为了摭人耳目,以方便自已悄悄地掘断水源,暗下毒药。他们成功地隐藏自已的真实意图,让我军全力扑火,却根本就没有防备他们竟有这么一手,现在想来,真真吃了大亏!” 就在这时,沙定洲的妹夫汤嘉宾,亦是一脸急汗地从另外山头,急急跑回这佴革龙山上。 他一入房中,便扑通一声哭跪于地,大声喊道“沙头领,唐军已掘断各个山头水源,且在各个泉眼中皆投了毒,完了,我军完了啊!” 。 正文 第七百七十九章 被迫决战 这位座下第一谋士汤嘉宾,那哀哭无序的话语,象一把锋锐的刀子,在狠狠地戳扎沙定洲的心。 无心可饮,无水能饮,这样的死局,只怕是诸葛复生,孙武再世,亦无可奈何了吧。 入他娘,真没想到,唐军竟是恁的狠毒! 沙定洲一脸麻木,艰难地走到山顶边缘,从这里,他可遥遥看到远处山脚下,那些唐军招摇的各色旗帜,以及旗帜下有如蚂蚁一般来回蠕动的唐军士卒。 “嘉宾,依你之见,是不是我军只剩下山投降唐军一条路了。”沙定洲凝望许久,才从嘴中艰难地吐出这一句话。 汤嘉宾抬起头,嘴唇象老鼠一般嗫嚅,他一脸犹豫,颤颤地一拱手,却又扑通一声,紧伏于地。 “在下无能,这般困局,确是再无办法可想。有道是军无水则乱,久必自溃,古今概莫能外啊。还望沙首领能审时度势……” 后面的话,他生生咽下,没有说出来。一张尖瘦的脸孔贴着地面,看不清什么表情。 一阵凛冽的山风吹来,吹得沙定洲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忽然感觉,从起兵以来,所有的雄心与梦想,都在这一刻悄然远去,再无孑遗。 这种锥心之感,何以言说。 “大当家的,现在我军已成死局,还请当断则断,下山投降唐军吧……”旁边,妻子万氏的声音颤颤传来。 投降唐军? 真的只能投降唐军么? 沙定洲想到这里,脸上却是一抹狠色闪过。 不! 绝不能投降唐军! 若就这般灰溜溜地下山投降唐军,则唐军必会极度轻视自已,提出极为苟刻的受降要求。除此之外,也必会全盘消解自已的兵力,让自已成为一个再无任何价值可言的光杆司令。 甚至,自已治下的所有土地,必将会被唐军全部占据,其余的土司也会如分吃尸首的鬣狗一样,趁机来分一杯羹。这样一来,自已无兵无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更可悲的是,到了这般境地,在云南这个群狼环饲的境地,自已只怕很会就要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了。 沙定洲想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他缓缓转过身来,便把自已的这些心里话,对万氏与汤嘉宾低语一番。 他话语一完,汤嘉宾一脸惨白,立即劝谏道“大王,你有这般作想,亦是人之常情。只是,于今我军已是危如累卵,岂是可再考虑兵马与地盘之时?!若大王不速作决断,等到军兵哗变或其自行下山投降唐军之时,我等复能奈何?只怕到了那时,我们休说将来,就是现在想要保全一条残命,都不可复得矣!” “你对得对,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本头领要趁现在哗变未起,军心尚是可用之际,再搏最后一把!”沙定洲一脸狰狞,厉声道“传我之令,着各山头驻军,一齐冲击下山,随后齐集佴革龙山下,与唐军正面决战,若胜之,则立即突围离去。若不胜……” 说到这里,沙定洲下意识地停了下,便哏声道“若不胜,则沙某必战死于此!在这祖先传下来的土地上,流尽最后一滴血,亦足以瞑目矣!” 沙定洲说完,万氏与汤嘉宾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彼此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沙定洲心意既定,立即开始紧急安排。 他下令,着汤嘉宾紧急前往那被毒杀的大将铁老虎所在山头,接管其部军兵,率先冲下山去。 然后,其余山头各部兵马,亦全部冲下山去,一齐来到佴革龙山下,与自已的本部兵马汇合。然后,全军在山下集合成战阵,向外突击,与唐军决战。 当然,在各部冲下山,与唐军决战之前,沙定洲还要求他们,将山头存放的钱粮布匹等物资尽数焚毁,以示破釜沉舟,决一死战,再无牵挂。 应该说,沙定洲的这项决策,下达得还是很及时的。 各部山头的军兵,皆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开始纷纷整备武器盔甲,准备下山作战。 与此同时,那些镇守山头的部将,亦立即执行了他的命令,各个山头上,皆是大火腾空而起,将安放在山头的积存粮草与物资,尽数焚毁。 “镇长,快看,敌军开始冲下山了!我军可否要立即出兵阻截?” 远处的黄得功亲随军兵,见到山头火起,又见沙定洲部纷纷吼叫着冲下山来,忙向黄得功大声禀报。 黄得功手持千里镜,仔细观看了许久,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不必了,让他们下山,让他们在佴革龙山下集结。我军等这一战,已经等得太久了!“黄得功沉声道“与其再来分兵对战,让残余贼寇趁机逃脱,倒不如让他们集结于处,来个毕其功于一役,给他们来个彻底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黄得功大声下令“传本镇军令,着全体唐军正面迎敌,各部土司兵马为辅助,协同攻击,同时截断敌军脱逃路,务必将这沙定洲部,全部聚歼于佴革龙山下!” “得令!” 沙定洲部兵马,在唐军的有意纵容下,得以顺利的冲下山来,然后全军齐集佴革龙山下的空旷场地,摆成前弓后步的战阵,与面大步行来的唐军枪盾战阵,正面对峙。 唐军迫近之时,其余的土司兵马,亦从各条道路上,呈一个半圆状一齐进逼过来。 只不过,他们的军兵,无论是气势还是装备,皆远不能与唐军相比。所以,这些人倒是很自觉地把速度放慢,让那正面进攻的唐军,冲在最为前面的位置。 见到越来越近的唐军兵马,这般齐整地向自已压迫而来,沙定洲的妹夫汤嘉宾明显感觉不对劲。 他皱着眉头思虑了一下,便急急纵马来到沙定洲旁边,压低声音道“沙头领,我看唐军军阵严整,气势雄壮,装备更是远超我等,其战力定是十分可观。这般劲旅,安可与之正面对战啊。以在下之见,倒不如避其锋芒,转而先去击溃其余的土司兵马,以求突围,岂非更好?” 沙定洲一声长叹,缓缓摇了摇头。 “不可,我军此战,只可一鼓作气,以求速胜,安可复再分兵与他处敌兵作战。”沙定州脸色十分复杂“如果不能击溃对面的唐军,迫其退走,就算我军击溃了其余土司兵马,也必会被有如黄雀在后的唐军,围追堵截,再难脱逃。” 沙定洲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便闪过凌厉之色“故而,只有击溃了正面的唐军,才可真正吓阻其他的土司兵马,让他们不敢上前围攻。这样,我们才能打开突破口,最终得以让我军顺利突围脱逃。此计虽险,却是现在唯一的可行之策。” 汤嘉宾脸色难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沙定洲拱了拱手,便自回本阵。 而他一走,沙定洲便立即下令“全军整备,迎战对面的唐军,等唐军进入弓箭射程,全体弓手一齐上前,用毒箭射杀唐军!” “得令!” 沙定洲的算盘打得很好,自家的弓箭手,比沐氏一族兵马的明军弓箭手,无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要强得多,尤其是箭头上沾了见血封喉毒素,只要被箭头射中,毒性立发,无药可医。 这样的毒矢弓箭手,是沙定洲最为自以为傲的地方,也是他最大的秘密武器。 他有绝对的自信,只要唐军进了约八十步的距离,那自家的弓箭手上前齐射,必可给唐军一个巨大的杀伤。 如果运气好,甚至几番齐射便击溃唐军,亦是大有可能。 很快,严密整队前行的唐军,进逼到了离沙定洲部约一百五十步处,齐齐停住脚步。 唐军突然停下,其余进逼的各路土司兵马,亦有如齐齐得到了命令一般,亦立即停止了向前包围。 “咦,唐军怎么不攻过来了?他们搞什么名堂?”沙定洲的妻子万氏,在心里也是打着与丈夫一样的心思。她见唐军突然停步,在一旁忍不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沙定洲同样眉头紧皱,对唐军突然停步,大惑不解。 毕竟,这是他与唐军的第一次交手,根本就不熟悉唐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作战方式,所以,沙定洲虽然一脸迷惑,却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沙定洲忽然看到,有如变魔术一般,在唐军战阵最前面的大盾上,那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突然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处于一脸懵然的沙定洲部弓兵。 多达五千余名火铳手,一齐做好准备后,黄得功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又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五千余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四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四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沙定洲部兵卒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现在的距离,正好在最大准确射程的边缘,这样可以准确瞄准的密集射击,当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沙定洲部兵卒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沙定洲部兵卒,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藤制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沙定洲部兵卒,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至少造成了六百多名沙定洲部兵卒当场死伤,让沙定洲部兵卒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散开,快散开!不要站在一起挨打!”沙定洲怒气填胸,冲着陷入混乱的手下,厉声大吼。 一众将领带着卫兵也急急上前维持阵形,让整个阵型摆成较为稀疏的散阵形状,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秩序。 在沙定洲部兵卒才刚刚恢复正常之后,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四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四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沙定洲部兵卒开始疏散阵形,这次射击,共造成了三多名沙定洲部兵卒军兵的死伤。 沙部阵形前头,顿时又开始出现一片混乱。 那些摆在战阵最前面的沙定洲部兵卒,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沙定洲,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简直就是摆好的靶子一样任人打杀,根本没有反抗与还手的能力,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再这样打下去,就算摆开了散阵,也只怕最终结果,是士气被唐军活活打灭,全军尽溃,再不可收拾。 自已原本设想的用毒弓射杀唐军,根本就是一个极为可悲的笑话罢了。 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沙定洲心下狂躁,那热汗涔涔的脸上,陡的闪过一丝狰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中求活!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沙定洲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只要能与唐狗打在一起,就是胜利!” 。 正文 第七百八十章 四面围击 崩溃在即 沙定洲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沙定洲部兵卒立即使前冲。 他们的目标,便是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沙定洲部兵卒们挥刀舞剑,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沙定洲部兵卒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沙定洲部兵卒,乃是其治下全部成年男女,故人数颇多,这些面孔黥着可怖图案的蛮族战士,无惧死亡,他们象野兽一样吼叫着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 而就在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终于等来了最佳的攻击时机。他们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沙定洲部兵卒,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敌军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沙定洲部兵卒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两千多名密集冲锋的沙定洲部兵卒,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敌军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沙定洲部兵卒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两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沙定洲部兵卒,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五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沙定洲部兵卒,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彻底崩溃了。 大批沙定洲部兵卒,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只有约两千余名沙定洲部兵卒,极其幸运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沙定洲部兵卒,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沙定洲部兵卒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沙定洲部兵卒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这样严密而准确的杀戮,让沙定洲部军兵皆是感觉自已如同置身无间地狱。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沙定洲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他随身的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向前冲阵。 在沙定洲的强力镇压下,沙定洲部兵卒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七八千名沙定洲部兵卒,效率可谓惊人。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沙定洲部兵卒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沙部兵卒的性命。 而沙定洲部兵卒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沙定洲部兵卒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沙定洲部兵卒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沙定洲部兵卒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沙定洲部兵卒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沙定洲部兵卒的战损与死亡。 当然,沙部兵马也有其独特的优势,那就是,他们的士卒,很多人的手中刀枪,都淬了巨毒。唐军但凡中了刀枪,皆是难逃一死。因此,大批沙部兵卒哀嚎倒下之时,亦有不少的唐军士卒倒地牺牲。 饶是如此,沙定洲部军的伤亡远超唐军,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沙定洲部兵卒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五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迅速渐占上风。 不过,沙定洲部兵卒数量极多,他们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这些无惧生死的蛮族战士,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沙定洲部兵卒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第九镇长黄得功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沙定洲部兵卒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沙定洲部兵卒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沙定洲部兵卒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沙定洲部兵卒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唐军两倍,却在这样冷兵器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沙定洲,顿是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怎么办? 现在全部家当都押上了,若不能击溃唐军,打开一条生路,那接下来,自已与一众手下的命运,岂非只能被唐军合围击灭了么? 就在他万分焦虑之际,唐军阵中,又一面大旗高高扬起,向着犹在周围缓慢迫进的土司兵马传达命令。 得到唐军的命令,原本缓慢前行,尚处于观望状态的各路土司兵马,顿是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嚎叫着奋勇向前。 见到那些土司兵马从四面八方迅速围来,沙定洲感觉浑身上下的热血,刷的一下就凉了。 不行了,全军在与唐军全力搏战,若被这些鬣狗一样的土司兵马从背后冲击,那必然全军尽溃,被唐军与土司兵马杀猪宰羊一般,屠杀个干干净净。 只是,若全军尽撤,那唐军亦必会衔尾追杀,这样一来,可能自家的军兵还未能退回本阵,就会被唐军击溃了。 沙定洲的头脑,忽地一片迷茫。 “大当家的,我们要赶紧撤回一半兵马,来抵御其余的土司兵马啊!”一旁的妻子万氏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撤回一半? 这,这真的行么? 万一全军阵形松动,被唐军突破分割,却该怎么办呢? 只是,现在不试他一试,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沙定洲咬了咬牙,忍不住一声长叹。 罢罢罢,现在这般紧要时刻,唯一死马当活马医,勉强试他一试吧。 传令左右,令他们打出旗语与鼓号,让妹夫汤嘉宾部先行撤回,守住本阵。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牛角号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听到后阵传来撤兵之声,所有正聚精会神全力交战的沙定洲部兵卒,顿时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在这战况这般胶着之际,主将沙定洲,竟然下令全军后撤,莫不是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近四万名沙定洲部兵卒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了。 他娘的!打个甚个鸟仗! 这样胶着之态胜负未分之际,便要仓皇后撤,简直就是把胜利拱手让人,简直就是自杀之举! 况且,现在两军这般胶着缠斗,自已这一方,就算是想立刻后撤,又如何能轻易办到。 这其中,心情最为复杂与震惊的,便是那被沙定洲下令召回的妹夫汤嘉宾。 他心头的苦涩滋味,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真的要撤吗? 这一撤,若唐军分兵尾追,只怕自已未得到害本阵,就已全军尽溃了。 只是,军令无情,自已又如何可以违背。更何况,他路数部土司兵马,皆已尽速向本阵逼来,自已又如何可以坐视不管。 汤嘉宾长叹一声,大声下令“我部军兵听令,立即随本将返回本阵,定要护本阵周全!” “得令!” 一时间,汤嘉宾部兵卒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而整个沙部军兵的阵型,顿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令汤嘉宾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出现了。 汤部军兵甫一后撤,那离他们最近的沙定洲部其余兵卒,立即开始大面积恐慌溃散,首先开始掉头逃窜。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径自向后疯狂逃窜,根本就不顾后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见到敌军战阵开始出现大面积溃散,唐军主帅黄得功,焉可放过这般难得之机会! 令旗高高举起,又猛地挥下,大批等待了许久,正憋着一身劲没处使的唐军骑兵,终于开始凌厉出动了。 这些唐军骑兵,立即分成两部,一部皆是飞鹞子轻骑,他们一路疾行前冲,意欲兜转到他们前面,将他们溃逃之路全部截住。 另一部皆是唐军冲击力最强的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掉转头来,向正接连后撤溃逃的沙定洲部兵卒步兵,横冲而来。 。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一章 杀夫求降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溃逃的沙定洲部士卒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沙定洲部士卒军兵,被这前所未见的凶猛然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他们惨叫着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沙定洲部士卒,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简直就是死神挥击的铁拳,在沙定洲部士卒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沙定洲部士卒阵里,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如此凌厉的冲击,是沙定洲部土司兵卒所从未见过的恐怖,于是,剩余的三万余人的沙定洲部士卒,登时全部崩溃了。 包括汤嘉宾部军兵在内,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 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玄虎重骑,以及后面尾随而来的数千唐军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三万余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沙定洲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沙定洲部士卒,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弟兄们,快快后撤,不可与敌纠缠,要尽快……” 率众后撤并声嘶力竭叫喊着维持秩序的部将汤嘉宾,一语未完,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汤嘉宾这位沙定洲的妹夫,他尖厉的呐喊声,顿是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唐军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汤嘉宾喉咙处那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他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汤将军!” “汤头领!” 见到主将被杀,旁边的沙部士卒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在远处,见到这悲惨一幕的沙定洲,顿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沙定洲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近五万人的沙定洲部士卒军兵性命,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敌军一片溃败,战局基本已定,整个战阵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有如一窝蜂般乱窜的剩余的二万余名敌军步兵,到了这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又无可脱逃,唯有投降保命一途了。 奔逃无路的他们,纷纷弃了武器盔甲,大声哭喊着跪地求饶。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唐军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沙部残兵全部杀光。 就在这关键时节,唐军统帅黄得功及时下令,同意了他们的投降。 两边的传令兵高挥大旗打出旗语,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卒,才终于停止了这一边倒的可怕杀戮。 劫后余生的沙定洲部军兵,个个跪倒在地,喘着粗气又一脸庆幸,他们被一个个纷涌而上的唐军辅兵,顺利地绑好,倒有如捆蚂蚱一样,给就地捆成一长串又一长串。 在沙部兵马大部投降之时,那些掩杀过汤嘉宾部的唐军骑兵,终于又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有如两把锋利的尖刀,吼叫着刺近了沙定洲的本部所在。 而在此时,后面的其余各路土司,亦是愈发迫近,眼看着就要对沙定洲部完成全面合围。 最后的时候,终于到了。 沙定洲一脸狰狞,他刷地抽出腰刀,冲着身旁的一众护卫大喊起来“兄弟们!最后的时候到了!咱们今天,就在这祖先的土地上,洒尽最后一滴血吧!兄弟们,跟我一起……” 后面的“冲”字,沙定洲没有机会说出来。 因为,就在这时,一柄锋利的朴刀,噗哧一身轻响,从他肋侧的盔甲缝隙,迅速地扎入胸腔。 这一刀扎得极狠,刀头深深透入肋间,捅破心脏,直抵到另一侧的肋骨之处,刀身尽没,只剩长长的刀柄在外。 剧烈的疼痛让沙定洲几尽晕厥,手中的腰刀叮当落地,整个人险些从马上倒栽下来。 他忍着巨痛,转身回望,看到了妻子万氏那狰狞可怖的脸孔。 见沙定洲转身回望,万氏一咬牙,将手中的刀柄又用力搅了一搅,痛得沙定洲又是一声凄厉惨叫。 大口的污血从沙定洲口中汹涌喷出,他怔怔地看着那对他悄下死手的妻子万氏,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为,为何连你也要背叛我?” 万氏眼中噙泪,语调哽咽“当家的!你没听说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要自寻死路,为妻却还想继续活下去啊!所以,你死在我手中,岂不比死于唐军之手要好得多么?” 沙定洲满是污血的脸上,挤出一个凄凉的笑容,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便道“你说得也对,既如此,你就下手,给我一个痛快吧。” 万氏嘴唇颤抖,牙关一咬,刷出抽出那柄鲜血淋漓的的腰刀,狠狠地横刀一砍,一道血光飞过,沙定洲的脑袋,带着一股冲天血柱,腾起窜起。 万氏纵马疾前,刀尖上顶,就势接住从空中下坠的人头。鲜血淋漓的人头插在刀尖的那一刻,她珠泪滚滚。 当家的,对不住了。 为了保命,为了不成唐军的刀下鬼,只能借你的头颅一用了。 “我降!我部愿降!” 万氏颤抖的声音,在空中凄厉响起。与此同时,她与一众护卫,一齐跪倒于地。 一众唐军却有如没听到一般,他们象一群疯狂的野兽,吼叫着冲上去,欲要把万氏以及一众跪地投降的沙部余众,全部屠杀干净。 军功在前,岂有不杀之理。 在数柄森寒锋利的骑刀,就要一齐对着万氏脑袋当头劈下之际,唐军阵中,终于及时传来了鸣金之声。 万氏及一众余部,在最后的关头,总算保全了性命。 伏跪于地的她,缓缓睁开眼,望着那数柄从自已面前不甘地移开的雪亮骑刀,满是劫后余生之感,一时间环视周遭,恍如隔世。 至此,整场沙定州部围歼战,彻底结束,沙定洲部五万余兵马,被唐军全歼,首领沙定洲被其妻万氏亲手斩杀,共有三万余人成为唐军俘虏。 日头渐西时,全体降兵收押完毕,那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原野,有如滚滚春雷,漫卷大地。 在唐军士兵的带领下,万氏一脸木然,她双手捧着沙定洲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怔怔地走到唐军主将黄得功的马前。 然后,她扑通一声跪下,双手高高举起着沙定洲的头颅,对黄得功大声禀道“罪妇万氏,不识天兵,归降来迟,万乞将军恕我死罪。” 黄得功冷冷地从马上俯望着万氏,刷地抽出骑刀,一刀戳在沙定洲的头颅上,便那血淋淋的头颅一把挑起,然后放在眼前,颇有兴味地观看良久,才一把甩落于地。 那沙定洲的头颅,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许久,才滚在一个草窝子里,再不动弹。 黄得功俯视着面前那黥面断发一脸凶相的万氏,打量了好一阵后,才缓缓回道“嗯,万低你总算能在最后关头,及时悔悟,大义灭亲率部归降,却也算是微功一件。你且起身吧,本将可免尔等死罪。” 万氏感激起抬起头来,她想了想,又怯怯地问道“那罪妇想问,大人接下来,却要如何安置我等?” 黄得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回道“本来,你们若不与我军对抗,我军还会象对其他土司一样,让你们继续保留土地与人口,但现在,本将最多只能保你们得以活命了。” 黄得功说到这里,略顿了下,又道“你们整个土司的全族人口,将会拆成数部,全部移民发配到海外。从北到南,从东西伯利亚到澳洲的各处地方,皆会分散安置。但凡参与此战对抗天兵者,皆先罚为苦役,大约三年后,苦役结束,便可成为正常百姓。” 万氏默默地听着黄得功的话语,一直没有说话,那褐黄的瞳孔,一直牢牢地盯着黄得功,眼光中满是惶恐。 黄得功知道,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这副神态,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自已的最终命运是如何。现在杀夫求降的她,最关心的便是她自已的命运了。 于是,他淡淡一笑,便道“万氏,你既对我唐军有微功,那本将自不会将你与其他部众等同看待。这样吧,本将将上奏唐王,让你可带上丰厚资财,以及数名仆人,前往江南一带居住。从此之后,就在江南之地,安稳定居做个普通的富家婆吧。” 听得黄得功这般话语,万氏长吁了一口气,急急顿首道“多谢大人这般宽宏大量,不究罪妇之过,反赐于资财与仆人,让罪妇前去江南之地定居,实是大大开恩。罪妇心下感激,何以言表,唯愿到了江南后,日日给黄将军烧香祈福,方得略尝我愿。” 黄得功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让她先行退下,便复召集其余土司议事。 这些土司,在这场战斗中,基本处于出工不出力的观望状态,所以他们被黄得功召见,顿是个个面带愧色。 不过,黄得功在表面上,倒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满,反而对他们多有夸赞。只不过,他接下来,却是绝口不提会给这些土司分配沙定洲部的土地,而是仅仅给他们一些沙部的财物,作为此战的赏赐。 见黄得功这般行赏,那些土司虽然心下不满,却没有一个人敢有怨言。 毕竟此战,基本全是唐军的功劳,这些土司基本处于观战状态,没有起到什么关键作用。 而且,他们本想着,在此战中,趁唐军击溃沙定洲部兵马的机会,自已能趁机捡个漏,捞一把肥水。却没想到,沙部兵马竟被唐军基本全歼,残余的最后部众,亦随万氏投降唐军,所以他们想要趁机偷鸡的愿望,皆是全部落空。 没有战功,自然没有赏赐,黄得功还能给他们一些财物作为赏赐,已算是慷慨大方极有情义了。 而且,他们亲眼目睹了沙定洲部后瞬间覆灭,各名土司心下,皆是胆颤心惊,对唐军深为戒惧,纵心下还有不满,却无一人敢于表达出来。 他们知道,这在去南势力最大的沙定洲部,都能被唐军一击而灭,那实力远不如沙定洲的自已,要去捋唐军的虎须,只怕是嫌自已死得不够快呢。 于是,各名土司领完赏赐后,皆向黄得功称谢,然后便乖乖地带兵返回各自地盘而去了。 黄得功既扫平沙定洲后,又临时分派官吏管理其部土地,便立即统领全军,马不停蹄地往西赶去。 他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那龟缩在滇西永昌城中的桂王朱由榔。 。 正文 第七百八十二章 困守孤城,不如逃缅 唐军一路西行,过昆明,楚雄,蒙自,在经过了十六天的长途跋涉后,一路跋山涉水,绕走烟瘴,终于进逼永昌府城之下。 而在唐军一路远来之时,那永昌城中的桂王朱由榔,已是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这段时间里,朱由榔率一千部众匆匆西逃到永昌,与永昌城中那永昌总兵邓凯的两千余守军汇合,总算暂时安宁下来。 只不过,虽然永昌背靠高黎贡山,有深山峻谷恶水蛮瘴为屏障,可谓极为险要之地。但朱由榔总是感觉心下未安,仿佛总有躲在黑夜中的野兽会随时扑出来撕咬自已一样,在这里的他,依然惶惶不可终日。 在听到唐军迫降昆明,黔国公沐天波自尽,然后唐军又率领一众土司,去围剿与唐军作对的沙定洲部土司时,朱由榔内心更是极度不安。 他知道,唐军消灭了沙定洲部的王弄土司后,接下来的目标,必然是自已。 只有灭了身在滇西永昌的自已,那唐军才可以接下来继续向西向南,横扫诸如盏达付宣抚司,陇川宣抚司,孟定府,威远州等地,最终统一收复整个云南。 朱由榔当然不愿坐以待毙,所以,早在唐军还在准备与沙定洲后作战时,他就立即召集他手中两个最为信任的太监,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一齐来府中商议。 之所以没让永昌总兵邓凯也来商议,是因为朱由榔觉得,这永昌总兵邓凯,虽已表态向自已效忠,但归根到底,此人还不是能象那李国泰马吉翔这样自小就与自已一起在桂王府长大的宦官一般,可以无条件地加以信赖。故而,现在这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反复思虑,最终还是决定,先与自已的两个亲随太监,秘密商议。 密室之中,烛光跃动,朱由榔面孔阴郁,忽明忽暗的烛光,映照着他神色落寞的脸孔,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朱由榔缓缓地环视二人,便沉声问道“二位大伴,现在唐军虽还在围攻沙定洲部,离我永昌尚远,但以本王看来,那沙定洲虽号称是云南第一土司,却也未必是唐军对手。本王只怕他们最终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唐军全灭。那接下来,唐军已平定云南大部,必会全力西进攻打永昌。若到那时,却该如何是好?” 朱由榔忧心忡忡地说完,李国泰与马吉翔二人,下意识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李国泰轻咳一声,率先回话“桂王,以奴婢看来,永昌虽山高地险,又有烟瘴为障,但若要保住永昌,只凭现在的三千兵力,只怕还不甚够啊。需得再令周围尚服从弘光朝廷的各部土司,紧急率其精锐入援永昌,至少要让守军达五六千之众,方可确保守之。除此之外,另要派出人马,对滇西诸地,立即实施坚壁清野之计策。要让唐军来到滇西之地,想要就地补给一粒米都不可得。那到时候,唐军必会进攻乏力,又补给无门,最终士气颓丧师老兵疲,除了灰溜溜退出滇西外,复能何为?而那时候,我军再派兵追击,必可大获全胜,一举……” “国泰,你之所言,未免太过乐观了吧。”李国泰一语未完,便被马吉翔在一旁冷冷打断。 他扫了李国泰那满是愠色的脸孔一眼,便向朱由榔禀道“桂王,你真的以为,唐军若能打败拥有五万余众的沙定洲部土司,岂会被这仅有五六千兵马的永昌城所阻挡吗?” “吉翔,你这话是何意思啊?”朱由榔面色阴郁。 马吉翔一声轻叹,复对朱由榔拱手道“桂王,恕在下直言。若桂王想凭借这永昌的险峻地势,再加上从土司各部调集的五六千守军,就想守住此地,实在未免太过想当然了。” “哦?你何以见得?” 马吉翔淡淡一笑“桂王,他话休说,就先让奴婢预测一下,那沙定洲部会如何与唐军交战吧。听完奴婢所言,相信桂王自会明白。” “你说吧。” “桂王,以奴婢看来,那沙定洲部,虽号称云南第一土司,部落人口众多,其下更有多达五万余众的可战之士,但是,那唐军兵马,便有四万余人,再加上各地土司入援兵马,怕是有近八万多人,故而,沙定洲部没有实力与胆量,去与唐军当面决战。他只能是凭险据守,希望能凭借地利,拖住并耗死唐军,让唐军师老兵疲无法再战,最终只能灰溜溜地撤兵回返。然后,他再乘势尾追,全军出击,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让唐军大败而逃。” 说到这里,马吉翔又忍不住斜了一旁的李国泰一眼。看到李国泰一脸铁青地绷坐在椅子上,他心下,一时间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桂王,奴婢这番分析,是不是与国泰刚才的建言极为相象?那么,沙定洲部,就可凭借地利,让这五万余众兵卒死守山头与险要,最终拖到唐军后勤不继,最终撤失吗?以奴婢看来,沙定洲这般算盘,必然失败。而且,还会是速败。”马吉翔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哦?你何以这般认为?”朱由榔瞪着眼睛,木然地看他。 “桂王,唐军乃是久经沙场之劲旅,焉会看不出沙定洲这般用心?这唐军与土司的联军,他们必会首先围住沙部兵卒,让其不得脱逃,然后便极可能在其他土司的引导下,截断沙定洲部的水源。这一招,才是唐军真正凶狠的杀招。” 马吉翔目光灼灼,又继续说道“那沙定洲,虽然为全军准备了多达数年的粮食,以为可以从此据守而战,从而拖到唐军退兵。但他却绝不会想到,唐军虽是外来之旅,不识当地地形,但他却有其他土司可为引导,让其寻得其处水脉分布与各处水源,最终顺利截断其水源供给。” “沙部兵卒,虽有众多粮食,但其水源供应被截断,各处山头的水井与泉眼,必会立即枯竭,那沙定军兵接下来,必定会一片混乱,士卒斗志迅速崩溃。这场战斗到了这时,唐军虽不费一兵一卒,未曾动用一刀一枪,其实却已是胜负已定了。” “所以,接下来,沙定洲为了收拾残局,极可能不得不就此投降唐军。若其羞于投降,又心存侥幸的话,也有可能集合部众,对唐军来个垂死挣扎的全面决战。以期最后搏一把,能打破重围,率部突围而去。”马吉翔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是他这般小算盘,唐军必是洞若观火,岂会让其轻易得逞。以奴婢看来,唐军是何等悍锐勇毅又装备精良之师,在与各部土司联合后,更有极大的兵力优势,那沙定洲这般挣扎突围,必难成功。此人与其部兵马,亦必会尽亡于唐军之手,决无脱逃活命之可能。” 马吉翔说到这里,一声长叹,便向朱由榔拱了拱手,以示自已已经说完。 阴暗的房间里,忽然是一阵死了一般的寂静。 马吉翔的话语意思,朱由榔当然听得懂。 他知道,马吉翔表面是在说沙定洲,其实真正想说的,是现在自已的处境。 沙定洲这厮,可能真会如马吉翔所言一般,最终覆灭于唐军之手,那实力远不如沙定洲的自已,真的能在这永昌城中,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吗? “马吉翔,那依你之见,我军现在却是要如何应对,方为合适?”沉默许久的朱由榔,终于闷闷地回了一句。 “桂王,依奴婢之见,现在的局面,只能先暂且放弃永昌。”王吉翔小心翼翼地回道。 朱由榔顿是眉头大皱,脸色阴郁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李国泰在一旁冷冷地插话“吉翔,你这番话,咱家倒是不明白了。我军好不容易才从昆明脱身,一路西撤到这滇西重镇永昌。正欲凭着这里的险峻地势,与唐军长期周旋。你倒好,轻轻一语,就把如此重要的重镇给放弃了。却不知我军失了永昌,还能有何处,可为存身之地!” 李国泰刻意地加重了后面语气,朱由榔内心好似油煎,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吉翔却似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般,立即冷冷地回道“国泰,咱家刚才不也分析过了么,现在我军的局势,其实比那沙定洲,还要险恶得多!沙定洲部兵卒有五万余众,我军就算加上各地来援的土司兵马,也不过五六千人,兵员数量不过沙部的十分之一!这点稀微兵力,且不论其中人心所向不同,以及各部皆有私心杂念,就算他们全无异心,愿意齐心协力坐守这孤城永昌,就能成功守住此地了吗?那唐军一来,只要买通或胁迫熟悉本地境况的当地人,截断城中水源,那我军必亦不战自乱,根本无需唐军费神劳心地拼力攻城。更可悲的是,我军极可能一发而不可收拾,各部自行溃散,再难收拾。到了那般境地,奴婢在想,到时就算桂王要与唐军拼死一战,以全节烈之名,都怕是不可为矣!” 王吉翔的话语,无疑是又在朱由榔心头,狠狠地再戳上一刀。 “吉翔,纵如你所言,但我军现在又还能有何可行之办法呢?你要知道,这滇西重镇永昌,已是我军最后之坚固凭依,若失此处,何以存身?!难道,你是投算让我军与桂王,去向唐军投降不成?”李国泰瞪着眼睛,语气不饶不放。 “哼,王爷乃是天潢贵胄,帝裔世家,岂可向一辽东卑贱猎户投降!”马吉翔冷笑道“国泰,你且莫这般激动。你以为,我们真的只有永昌一处可去么?非也。以咱家看为,我们若弃了永昌,可再往西南而去,前往腾越一带,暂且安身。然后再从那里,进入缅甸国中,养精蓄锐,以图将来。“ 马吉翔这番话,惊得朱由榔与李国泰二人,皆是下意识地浑身一颤。二人皆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那面色严肃的马吉翔。 “马吉翔,你,你竟然要本王放弃祖宗基业,离开中土之国,前去那缅甸小邦寻求庇护?!你,你怎敢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你,你究竟是何居心!”朱由榔脸色涨红,一脸愤怒的他,额头青筋条条绽出,手指颤颤地指向马吉翔鼻尖,话调混乱而激动。 马吉翔却毫无畏惧地迎面看他,语调冰冷地继续说道“桂王,恕奴婢直言,请您扪心自问一下,你觉得,如果唐军也如灭沙定洲一般,派人掘断永昌城中水源,我军复能有何办法,再与唐军对抗下去么?若到这般时节,我军能不立即溃散,能不有心怀叵测之辈趁机哗变,绑了桂王去投降唐军以谋取富贵,便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马吉翔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 朱由榔与李国泰二人,脸色皆十分难看,却又无法插话,只得尴尬地继续沉默。 马吉翔见他二人这般模样,知道二人其实已被自已说动,便继续说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孔子难存于鲁,则游列国以保身,于其身名,又有何损焉。有道是,谋大事者,不求细节,现在局势已然危如累卵,我等又如何可太过计较所谓的虚名?如果,我们在这般危局之下,能审时度势,赶在唐军来到滇西之前,就派人出使缅甸,向现在的缅甸国王莽达请求援助,让他同意我桂王带领一众随从与兵马前往缅甸避难,岂非是一条极好之出路?而且,相信我等若是给予其大量金帛财物,那缅甸国王莽达必会大为眼热,最终同意我等请求。” “只要莽达同意,那我军便可从腾越离境,进入缅甸国中,暂且休养生息,逐渐恢复实力。而那唐军,虽然看似捡了便宜,白白得了永昌与云南的西南诸地,但他们在云南之地,毕竟根基浅薄,那些土司对他们,亦多为畏威而不怀德,除非他们能长久驻扎,方可让云南不起动乱。否则,他们一但抽走兵力,必定日久生变,云南骚动,那到时候,我们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机会,就来了。” 。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三章 马吉翔出使缅甸 听到马吉翔的话,朱由榔双眼之中,明显地有亮光跳了一下,不过,瞬间就又熄灭了。 投缅? 难道,自已真的到了只能投靠异邦,来苟且图存的地步了吗? 如果不依他计,自已又还能有什么其他办法可想呢? 朱由榔内心复杂而难受,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马吉翔目光炯炯,又继续说道“桂王,现在唐军与沙定洲部交战,尚未到来滇西,这段时日,实是我军去和缅甸国王莽达联系的最后的宝贵时间了。若不尽快把握这生死图存之关键时间,如不现在就立即开始派人去与莽达联系,等到唐军一入滇西,兵临城下,则我等全面被动,再无任何腾挪余地。到那时候,岂不是悔之晚矣!” 马吉翔说到这里,朱由榔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奶奶的,形势比人强,自已若不想当唐军俘虏的话,真的要如马吉翔所言,开始立即行动了。 桂王朱由榔,长叹一口气,重重地砸了一下大腿,大声道“好!马大伴言之有理!现在形势这般逼人,我等只能好好搏一把了。就依你之言,本王派你前去缅甸,联系那国王莽达如何?” 马吉翔稍稍一愣,便立即脸露喜色,向朱由榔大声回禀道“喏!奴婢这就亲自去办!” 自此,这次密会结束,李国泰与马吉翔二人,悄然告退离去。 见到马吉翔洋洋得意地走在前面,李国泰在后面,心下的衔恨,却是难以形容。 他知道,马吉翔这厮凭着今天在这里说动了桂王,提出了让他尽快逃往缅甸的计策,那他在桂王心下的份量,必是要比自已要高出许多。 更可恨的是,此番前去缅甸,要用大量金银财帛结交缅王,马吉翔这厮,也必会损公肥私,利用行动之便,大肆贪墨桂王交给他的金银财宝。 这家伙,今天这番会议,倒是地位与财宝双丰收,如何能不令人大为嫉恨。 哼,马吉翔,你这厮且莫得意,咱们今后的较量还多着呢。先让你高兴几天,到时候,且看看究竟是鹿死谁手! 李国泰懊恨地盯着马吉翔那得意晃动的背影,心下恨恨地骂道。 很快,马吉翔在收了朱由榔提供的大批金银钱财后,便立即开始行动。 他带着朱由榔的亲笔信件与印章,携了满满一车的金银财宝,与他的弟弟马雄飞、女婿杨在一道,在五百名亲随护卫的护送下,一路西行,径往腾越而去。 当然,这些金银财宝,马吉翔自已,已是悄悄地扣了许多。这般中饱私囊的好机会,岂可轻易放过。 数日后,到了腾越的盏达土司地界,马吉翔向土司首领禀明来意。那盏达土司首领曾首受过桂王朱由榔恩惠,故对马吉翔等人十分照顾,立即安排酒宴慰劳。 第二天,马吉翔等人出发时,他又派人引路,引导马吉翔一行人行至布岭,到了这时,距离中缅边境的铜铁关,已经不远了。 眼见前头已是国境,马吉翔行到此处,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是大为放松。 他对弟弟马雄飞、女婿杨在二人感慨地说道“好哇!咱们这一路跋涉,总算到达边境了。等下再过了曩本河,便到了明缅边境关口铜铁关,到时候,我们再向守关的缅兵通禀来意,想必他们会立即放行,让我等径去缅甸阿瓦城面见缅王莽达。只要能顺利见到莽达,我们的事情,就基本算是成功了。” 马雄飞与杨在二人,皆是连连点头。马雄飞更是自告奋勇道“兄长所言甚是,等下到了铜铁关,就由小弟亲去知会缅人,迎兄长与杨贤弟入得缅境。” 三人商定既定,遂一路向铜铁关快速进发,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抵达此关。马吉翔立派其弟马雄飞带着数名护卫,先行前往铜铁关不远处的缅关入报,通禀来意。 不料,马雄飞此去,却是不知何故,竟许久未返。 眼见得斜阳渐西,马吉翔心下顿是颇为焦虑,正欲再派女婿杨在前去探查情况,这时,那马雄飞等人,却是一脸垂头丧气地从缅关之处,徒步返回铜铁关。 “雄飞,尔等如此去得恁久,这入缅一事,却是办得如何了?”马吉翔眼见得他们一路步行至前,立即大声地发问。 马雄飞来到马吉翔面前,脸色是说不出的沮丧与懊恼,他恨恨道“大哥,别提了,缅人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回事?你且详细说来。”马吉翔急急问道。 “大哥,我等前往缅关,本欲与其边关守将会谈,却没想到,今天那边,有个从阿瓦城王都来的主事大臣在此巡边视察,叫什么变牙简。此人听闻我等来意,便立即心疑我等乃是不良细作,恐有异图,不由分说,便将我等绑起,准备动刑。幸得那盏达土司引路人,与其中两名缅兵相熟,好说歹说,才将我等放回。” 说到这里,马雄飞一脸恨色“可恨这些缅狗,个个都是穷疯的玩意!他们在释放我等后,却将我等随身财物以及各人坐骑,全部掠走,只放我等徒步回返。还说什么,若要通过缅境去见他们的国王,需得我等中的主事官员,亲带信印前去比对,验证合格后,方可放行。” 马雄飞恨恨说完,那杨在便忍不住大声叫道“哼!这帮偏帮土蛮,还敢刁难我上国天使,真真气人!岳丈,依在下之见,不如暂且回去,调派大军,干脆一举打破这小小缅关,方解此恨。到时候,咱们兵威所向,只怕他们的国王还要求着见咱们哩。” 杨在这番话语,却让马吉翔连连摇头“杨在,你如何这般沉不住气。我等与缅甸向无怨仇,何必因这点小小纠纷,便要闹得大开杀戒不可收拾?更何况,现在是我等有求于他们,安可还未见其国王就把事情彻底闹僵?难道我们有了唐军这个生死对头还不够,还要再加一个缅甸来当仇敌吗?你这般话语,实是太过意气用事。” 杨在被马吉翔当面责诉,虽是一脸羞恼,却是垂着头不敢吭声。 这时,一旁的马雄飞一声长叹,插话过来“兄长,依小弟之见,现在若要得通缅境,还是必须要先说通那缅甸的主事官员变牙简。这游说之事,也还只能让兄长出面,去与其当面会谈,方可成事啊。” 马吉翔点点头,又咬了咬牙,便沉声道“也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趟,必须要咱家亲自去了。” 他想了想,便对马雄飞说道“雄飞,你方才交涉辛苦,现在就留下来看守银车与队伍。我与杨在一同去缅关,见见那变牙简。” “是,小弟谨遵兄长安排。” 安排既定,马吉翔与杨在二人,带上一大包金银财货,在数十名护卫的陪同下,复朝缅关行去。 一行人打马前行,很快就到达了缅关。 临近关前,马吉翔等人纷纷下马,便有缅兵上前询问,马吉翔奉上信印,向其表明来意。那缅兵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便入关回复。 很快,这名缅兵又跑了回来,说主事大臣变牙简,已同意接见他们。 马吉翔等人在缅兵在引领下,入得关来。随后,数十名护卫被挡在关中空地处,只允许马吉翔与杨在二人,前去见那变牙简。 见到这个缅甸国中一个小小的主事大臣变牙简,就在自已面前这般耍威风,马吉翔心下甚是衔恨。但现在他心下就是再恼怒,却也能客随主便,乖乖地听命行事,不敢表露出半点不满。 来到关内一间客厅中,那变牙简一脸倨傲地高坐椅上,而在地上,却没有椅子,只是草草铺了两张席子。 见二人到来,变牙简点了点头,示意他二人可以坐在席子上说话。 见变牙简这般小看折辱自已,马吉翔与杨在二人,在心中衔恨不已。心头泛起无数脏话,却是不敢说出来。最终,二人只能拱手致礼,乖乖地听命而坐。 坐下后,马吉翔立即拱手笑道“变牙简主事,我等此番前来,实是有要事想去贵国面见缅王,还望变牙简大人行个方便,让我等尽快通关前去,在下一干人等,皆是不胜感激。对了,我这里略备了一些薄礼,在此赠予变牙简大人,作为见面之礼。” 马吉翔一说完,便示意一旁的女婿杨在,将礼物赶紧送上去。 杨在毕恭毕敬地将这一大包金银财物,双手递了上去,那原来脸色冷漠的变牙简,伸手接过礼物,用手仔细地掂了掂这包金银的份量后,才嗯了一声,满意地放在桌上。 此时的变牙简,原本倨傲冷漠神情,已是柔和了许多,甚至嘴角都隐现笑容。 见到变牙简收了贿赂,便这般变了嘴脸,整个人看上去已然亲近得多,马吉翔等人知道,这些财物已打动了这个故意刁难自已的家伙,故原本紧张的内心,顿是大为放松下来。 “二位贵国使臣,想见我国国王,却是究竟为何事啊?可否告知本官呢?”变牙简一声轻咳,轻声问道。 马吉翔略一犹豫,便立即回道“禀主事,我等此番前来,是奉我大明桂王之令,想去阿瓦城面见缅王,求他同意,让我桂王等人,暂且在缅甸栖身落脚。将来待大明国中局势变化后,再行回国。” 马吉翔说完这句话,便又简要地将桂王朱由榔如何受唐军逼迫,一路从昆明逃到永昌,又要打算如何从永昌再逃往缅甸避难一事,对变牙简说了一通。 “变牙简主事,现在我大明国中,反贼李啸势力极大,他手下唐军,更是如狼似虎,肆虐全国。但是,就算他这般权势滔天,我桂王却是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就是不肯屈膝投降为此贼效力。可叹,李啸现在这般得势,我桂王虽是忠义之辈,却是只手难扶苍天,独木难支危楼,难以与此贼面对抗衡啊。故不得不暂避锋芒,一路西撤。桂王希望,能暂时潜身缅境,以求来日重兴,再整兵马,复入云南,扫灭那巨贼李啸是也。我桂王此番良苦用心,正欲尽禀贵国国王,以求帮助。相信贵国国王必会怜我等忠义之心,让我等暂驻贵国,以图将来复国之举也。” 马吉翔说完这番总结性的话语,双眼目光灼灼地望向变牙简,脸上满是期盼神情。 变牙简听到这里,又见马吉翔与杨在二人这般迫切神情,内心却不由得暗自发笑。 哼,什么忠义之臣,什么清流自许,不过是被李啸的唐军逼得东躲西藏,形如丧家犬般地惶惶不可终日罢了。 可叹这帮可怜的家伙,最终在明国境中难以存身,竟只能躲到缅甸来寻求庇护。而他们已是这般狼狈之状,却还要如此标榜自已,真真可笑之至。 不过,收了贿赂的变牙简,自是不想再去讽刺他,反而亦存了心思,想要帮帮马吉翔他们。 毕竟,在他看来,现在的马吉翔杨在等人,以及他们上头那个桂王朱由榔,对于缅甸来说,其实不过是一群待宰的肥猪罢了。 如果能让他们前来缅境,那他们必定会搜箱刮底地携带全部财货前来。而只要他们一入缅境,那还不是任由…… 想到这里,变牙简脸上的笑容骤然灿烂,他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便对二人说道“二位使臣所言,令本官心下十分钦佩赞赏。想来桂王乃是大明后裔,又是难得的一位忠臣,我国国王必定也会极其赏识他,一定会答应他这般请求的。这样吧,不如明日你等与本官一道返京,一同前去阿瓦城觐见国王。这样的话,这一路上也可省去不少波折,到了阿瓦后,更可由本官代为引见,让你等大行方便。” 听到变牙简竟愿意携同自已一道前往阿瓦,还愿意代为引见,马吉翔顿是喜不自胜,脸上都瞬间泛起红光。 他立即叩首拜谢“主事大人,您真是古道热肠,我等在此多谢了!就依主事大人之意,明白我等便与您一道返回阿瓦。若是我等得以顺利到达阿瓦,且复得见贵国国王,那在下必感念大人之恩德,当另有重礼相送,以慰大人之辛劳。” 。 正文 第七百八十四章 面见缅王 次日天亮,马吉翔一行人,跟着变牙简一路西行,跋山涉水,总算在数天后,就顺利到达缅甸的王都,阿瓦城。 阿瓦城,是缅甸历史上历史最为悠久的都城,无论是掸邦王朝,还是东吁王朝,抑或将来的贡榜王朝,都是以此城为缅甸的政治中心。 之所以诸个缅甸王朝,都选择此城为首都,实在是因为这座都城的设计别具匠心。它北靠伊洛瓦底江、东依密埃河、南边和西边则挖掘运河形成环城水道,造出一个人工岛屿。建于岛上的都城阿瓦,交通方便、物产丰富,而且易守难攻,这便宜是缅甸历代王朝,都钟爱此地定都的原因。 入到王城后,变牙简让马吉翔一行人先去驿馆住下,便先入宫通报。 他入得宫门时,那缅王莽达,人称彬德莱王,此时正与王后阿杜拉山达黛维一起,抱着最小的王子小那腊代巴,在眉南宫中,一道闲聚饮酒作乐。 听到变牙简前来有要事禀报,守在宫门外的太监鄂高,立即上奏,缅王莽达此时心情正好,便令变牙简立即入眉南宫觐见。 变牙简入得宫来,立刻将明国使臣马吉翔等人,想要入朝求见国王,让那明朝的桂王朱由榔及其手下,得以入缅暂跸以避唐军锋芒之事,向莽达与王后简略地说了一遍。 听了变牙简的述说,缅王莽达与一旁的王后阿杜拉山达黛维,皆是大吃一惊。 “你是说,现在那明国的桂王朱由榔,已被唐军逼得走投无路,乃至想到我国中躲避,以求暂且保命,免受那唐军追杀,是这样的么?”莽达尚未发言,一旁手抱王子的王后,已低低地向变牙简发问。 “禀王后,正是如此。”变牙简急急回道“现在朱由榔困守云南永昌孤城,形势十分危急,已是难以持久。故他思来想去,只有暂来我国中避难,方为保命之道。也正是因为情况紧急,他才派了他手下的亲随太监马吉翔等人,作为入缅使者,昼夜兼程地前来我国,想要先行拜会国王陛下。” 变牙简说完,国王莽达与王后二人,不觉下意识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莽达年过半百,须发花白,那黎黑的脸上,道道皱褶却是渐渐紧凑,有如一朵风中菊花。他不停地捋着胡须,眉头紧皱,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国王莽达没说话,旁边的王后却又一脸慌张地说道“那如何使得!陛下,这朱由榔万不可收留!我听闻明朝国中,那唐王李啸势力最大,横扫其他的明朝势力,却是有如明朝的隐形皇帝一般。这样厉害的人物,只怕将来最终会一统明朝天下吧。那这桂王朱由榔,若是逃至我国,只怕会引起缅甸与中国的纠纷,这样的话,岂不是会给我们国家,带来不可预测的可怕灾难么?” 王后的话语说完,旁边的莽达却是一声轻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他对王后说道“王后,事情当不至此。你知道,我缅甸与那明朝,乃是藩属关系,现在宗主国的宗亲有难,欲来投我国,我国却是有义务加以收留,不好明加拒绝。再说了,那朱由榔势穷来投,其下属官员与兵马,必是十分有限。估计明朝的唐王志在天下,也不会再对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来个耗时费力的跨国追杀。” “陛下说的是,朱由榔已然失势,那唐王李啸志在明国,确实没必要对这逃往我国的丧家之犬,再继续穷追加猛打。”变牙简在一旁急急插话“而且,在下在想,那朱由榔此番来投,必会携带其多年搜括的全部财物。他的一众部下,必会将全部的身家财宝,带到我缅甸境中,到时候,他们的这里金银财宝……” “咳,咳。”莽达用轻咳声,打断了双眼放光的变牙简那一脸期盼的描述。 “变牙简,你这个人,怎么如此爱财。明朝人有句话说得好,君子好财,取之有道。朱由榔既是势穷来投,我等岂可显出如此贪鄙之相,岂不大失气度?以吾看来,还是要略尽地主之谊,让他在缅甸得以暂时安居便可。如此一来,既可彰显我缅甸容人气量,以尽藩属之责,又可让朱由榔等人视我缅甸为最后的坚实依靠,从而对我等感激涕零。而且,将来那朱由榔万一真有机会能返回云南,重新成为明朝的实权藩王,那他一定也会对我国感恩戴德,将来我国与云南的贸易交往,却是更要方便得多。这将来的种种好处,岂不是远远超过他所带的这些财物宝货了么?” 莽达斥责的话语,让变牙简脸现愧色。他虽心下犹有不服,却也不得不在表面上连连认错。 莽达说到这里,顿了下,又向变牙简说道“那马吉翔等人,现在何处?” “禀陛下,他们今天刚到阿瓦,我已安排了他们前去馆驿入住。” “哦,那你下去告诉他们,吾已允许他们主使与副使二人,明天入朝觐见。”莽达淡淡道。 “是,那在下这就下去传达。” 次日上午,缅王莽达在王宫正殿,正式接见主使马吉翔与副使杨在二人。 “明国桂王使臣马吉翔,得见天颜,何其幸甚。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望着伏跪于地的马吉翔与杨在二人,这两位来自天朝上国的使臣,竟这般言辞卑切,大行其礼,莽达心下既得意又感慨。他一声轻咳,示高一旁的亲随太监鄂高,令他们起身说话。 “二位使臣,你等出使我国,却是所为何事啊?”二人起身后,莽达斜倚靠背,淡淡说道。 “禀国王,我等是奉明朝桂王之令而来,只求能在贵国暂住一些时日,……”马吉翔随及将朱由榔想要前往缅甸之事,向莽达简略地说了一遍。 马吉翔察颜观色,见莽达似乎并未显出为难之色,遂又急道“陛下,为表诚意,桂王还特备了一车金银器物为见面之礼,区区心意,还请望陛下笑纳。” 他说完之后,又毕恭毕敬地从怀里掏出桂王朱由榔的印信,交给一旁的太监鄂高。 鄂高转呈莽达览阅,那莽达精通汉文,大致看完后,淡淡一笑,便向马吉翔杨在二人说道“桂王之信,倒是恳切。想来我国与明朝,亦有藩属之谊,如今他既有难,又诚心相求,吾如何可见难不救。这般吧,你回告桂王,说他这般请求,本王允了。” “多谢陛下!陛下真是深仁厚德的仁慈之君,我们不胜感激!在下在此,代桂王向陛下谢过了。”听到莽达开口允许,马吉翔一脸喜不自胜,迅速拱手致礼,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料,那莽达轻咳一声,又道“只不过,因为敝国乃是小邦,容纳有限,他随行的一众人马,却不可太多。尤其是,除了少许贴身护卫外,不可再带任何兵员前来,你可记住了?” 原本一脸喜色的马吉翔,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顿是僵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那桂王只带贴身护卫与一众随从,却不带任何兵马,这,这一到了缅境,岂不是任人宰割?! 马吉翔身体发颤,他盯着自已那局促不安的脚尖,额头开始渗出涔涔细汗。 “怎么了?吾这般要求,贵使可是不愿?”见他这般模样,莽达立刻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冷笑道“桂王既然只是想在我国避难,那只带贴身护卫与一众官员随从,已然足够。他若还要带大批兵马前来,那吾不免要想,这桂王来到我缅境,到底是避难呢,还是想要趁机谋夺我缅甸的土地呢?” 听到莽达说出这般已然隐带杀机的话语,马吉翔不觉浑身一颤,一时间,他心下焦急又言辞不达,嘴唇象兔子一样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旁的杨在尚是清醒,见马吉翔一时失语,遂立即拱手答道“陛下多心了。我等本是前来贵国避难,安有谋夺贵国土地之卑鄙想法。想来我等回禀之后,桂王定会听从陛下之意见,这多余的兵马,桂王当决不会带,请陛下大可放心。” 见杨在反应尚是敏捷,回答还也得体,莽达满意地嗯了一声,便挥了挥手道“好吧,桂王入缅之事,就先到这里了。你等复与我方主事大臣变牙简,一道商议入缅细节。议好后,立即返回云南去回禀桂王吧。” 马吉翔与杨在二人,连忙齐齐拱手“多谢陛下!” 莽达随后退朝,马吉翔与杨在二人,亦称喏而退。 这二人不知道,在他们的背后,有一双阴鸷的眼睛,正牢牢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脸上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人,便是缅王之弟莽白。 这个莽白,乃是在正史上十分有名,最终杀兄屠侄,成功谋夺缅甸皇权的枭雄。 方才听了莽达与马吉翔等人的会话,莽白在心下,其实是十分不赞同让桂王朱由榔等人入缅的。 因为他知道,现在朱由榔已是唐军正在追逐的猎物,他若逃到缅境,极可能会把战火从云南带到缅甸。这样一来,缅甸国中必定大乱,这是他所绝不愿意看到的。 更何况,现在的他,其实一直在紧锣密鼓地筹划造反事宜,日日都与妙瓦底侯内谬山觉大将等亲信部下,商议要如何攻打皇宫,夺取王位一事。他这般谋划,正是需要国境宁靖周边安稳,这样才能让自已顺利起兵夺权,才不会因此而横生枝节,徒遭外国干涉。 故而,听到方才马吉翔等人的谈话,莽白大为吃惊。只不过,他还来不及反对与劝谏,那缅王莽达已答应了马吉翔的要求,圣言一出,莽白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只不过,他又暗暗想到,朱由榔等人就算逃到缅境,那唐军想要入缅追杀,只怕也不会那么快。 那么,等自已造反成功,便将朱由榔等人全部擒杀,将头颅送归明朝,呈送给唐王李啸。那当可成功地平息唐军之怒,让他们不至于发兵攻打缅境。 至于朱由榔等人带来的财货么,嘿嘿…… 想到这里,莽白的脸上,隐隐泛起一丝冷笑。 而在退朝之后,马吉翔与变牙简一条条地商议了桂王朱由榔入缅的相关细节与程序。在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的详细商谈后,总算最终达成了一份具体的入缅协议。 这份协议的主要内容为,朱由榔只可带其自已的家属,以及仅有二十人的卫队,并只能带不超过一百名的下属官员前来缅甸定居。而这来随从与官员,皆不得带超过五人的家属。 朱由榔一行人自入缅境后,包括其卫队在内,所有武器皆要全部上交,不得私留,以免有人持械生乱。然后,由缅甸派兵,一路从边境护送他们,安全到达阿瓦城。 到达阿瓦见过国王之后,朱由榔他们可在阿瓦城隔江相望的实阶城“亲漂杏”(信妙辛)佛塔附近,自行修造房屋定居,缅甸君臣不加干涉。 马吉翔杨在二人谈妥细节后,便与其弟马雄飞一起,带上那数百人的卫队,一道回返云南。那变牙简则安排兵马,一路护送其到中缅边界。 马吉翔等人入得铜铁关,进入明境,立刻马不停蹄,直驶永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马吉翔等人刚入永昌地界,便有探马紧急来报,来唐军已成功剿灭沙定洲部土司兵马,正驱驰大军,一路赶往永昌。 唐军一路西行,过昆明,楚雄,蒙自,在经过了十八天的长途跋涉后,一路跋山涉水,绕走烟瘴,终于就要进逼永昌府城下。 得到消息的朱由榔,大惊失色。 虽然他在心下早有准备,知道那沙定洲部绝对强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唐军击溃覆灭,但他还真没想到,唐军消灭这云南第一大土司沙定洲部,竟会如此之快,简直可谓是风卷残云! 怎么办? 现在唐军终于来到滇西,不日就要兵临永昌。以唐军的强大兵力,攻打这险峻之城永昌,哪怕就算会有所波折,却也不会比消灭沙定洲部难太多。 那自已若是不想在永昌与城同殉的话,除了尽快逃缅之外,真的再无其他办法可想了。 就在这时,朱由榔听到马吉翔率众归来,简直有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心下十分欢喜,立即下令在客厅接见他。 。 正文 第七百八十五章 桂王,万不可弃城啊! 马吉翔入得厅中,立刻伏地跪奏,却被朱由榔一把扶起。 “马大伴勿拘小礼,请速速给本王讲一下,此番入缅,到底有何成果。”朱由榔一脸期盼与紧张交织的神色。 马吉翔急奏道“禀桂王,奴婢此番入缅,虽路途辛苦,多有波折,却还算是一路顺利。我等到达缅都阿瓦后,在其主事大臣变牙简的引领下,得见了那缅王莽达。经在下一番衷诚禀告,又有那一车金银相赠,那缅王莽达倒是爽快应诺,随及答应了我等要求,同意让桂王您入缅避难。只不过……” 说到只不对三个字时,马吉翔脸现为难之色,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要如何往下说。 “只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朱由榔一脸急色,眉头大皱。 马吉翔咬了咬牙,便道“只不过,那缅王莽达说,只允许桂王带上自已的家属,以及仅有二十人的卫队,并只能带不超过一百名的下属官员前来缅甸定居。而这来随从与官员,皆不得带超过五人的家属。另外,全体人员一入缅境,则全部解除武器,由缅兵护送桂王一行人,前往隔江相望的实阶城“亲漂杏”佛塔附近,自行修造房屋定居。他的这般条件,桂王您看……” “本王皆可答应!”马吉翔犹豫着未敢说完,朱由榔却已斩钉截铁地大声回道。 “桂王……” 烛光摇摇,昏暗的厅房中,朱由榔一脸怪异的神色,他缓缓迈开脚步,艰难地走向窗前。 他一边走一边颤声说道“马大伴,你以为那缅王莽达,欺我等现在形势窘迫,故意提出这般苟刻屈辱骂之条件,本王心下,就不难过,不屈辱吗?!只是现在唐军已兵临滇西,这永昌城已是有如累卵之危,这般危局之下,本王还能有何更好的选择!毒蛇咬口,壮士尚可断腕,现在唐军大军压境,我等不速速逃往缅甸,难道还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吗?!” 说到这里,朱由榔已是双眼泛湿,眼睛潮红一片。 马吉翔亦是一声长叹,他拱手道“桂王既已拿定主意,那就请速作准备,赶到唐军到来之前,带着家属与手下撤离永昌。然后……” “不!不能撤!桂王不能撤啊!” 一迭声凄厉的叫喊,从厅外伴随着纷沓的脚步,急急传来。 听到这声音传来,朱由榔与马吉翔皆是变了脸色。 原来,竟是那永昌总兵邓凯,不知何故知道具了他们的谋划,正从外面急急赶来。 一脸急色,跑得气喘吁吁的邓凯,脸上满是灰渍,一身汗味逼人,看得出是刚从城墙上巡视后,就立即急急向这里赶来。 邓凯一入客厅,立刻伏跪于地,拱手抱拳,哀声连连“桂王!万万不可弃城离去啊!您要知道,您乃是永昌城中军心民心之所系,您若一走,城中守军士气必崩。再何况,你是大明亲王,安可轻弃这永昌与滇西,离开这父母之邦,竟去往投那藩属缅甸啊!” 邓凯这番哭诉,让朱由榔与马吉翔二人皆十分尴尬。 他二人互相对望一眼,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朱由榔脸上挤出笑容,快步过去,想把邓凯从地上掺扶起来。 “邓总兵,莫要如此,且起身说话。” 不料,那邓凯十分性倔,竟是一把挣脱了朱由榔的搀扶,执意要继续跪着。 “请桂下答应末将,坚守永昌,绝不离弃。臣得此诺,方愿起身!”邓凯一语言毕,又扑通一声,重重地磕头。 朱由榔顿是愈发难堪,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而伏跪于地的邓凯,却抬起头来,又一脸恳切地继续说道“桂王,请听末将一言。现在永昌形势,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我等齐心协心,努力守城。这永昌城如此险峻,唐军想要攻取,其实亦是艰难。如果桂王你在这现在这般关键时节,竟独自弃城离去,那城中原本就人心惶惶的军民百姓,其士气必定会再度一落千丈。人心一失,这永昌城,只怕再难守下去了。” “哼!邓总兵,你这话说的,倒好象有了桂王,这永昌城便是金汤永固,万敌难破似的。”朱由榔尚未发话,一旁的马吉翔已是冷笑说道“桂王乃是大明宗室,一方藩王,万金之躯,安可致身于险境乎?再说了,这永昌孤城一座,内乏粮草,外缺援兵,又如何可确保抵挡数万唐军的围攻?咱家再说句诛心之语,如果唐军围住城池,阻绝外援,又派人去掘断城中水源,如当日剿灭沙定洲部土司手段,这永昌孤城,只怕会立马崩溃!到了这般境地,城中兵卒能不立即哗变,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又如何可再守下去!” 马吉翔说完这番话,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本以为,自已这番话语,定可让这永昌总兵邓凯哑口无言,却没想到,他刚一说完,那邓凯便立即声色俱厉地反驳道“马公公,你这般说辞,如何恁的灭自已威风,长他人志气?!想来国初之时,我九江守军不过千余,却能在朱洪文将军的率领下,足以抵挡陈友谅数十万大军近半年之久。为何到了现在,我永昌城中,尚有兵马三千,其险峻地势,更是那九江城所绝难相比,如何到了现在,竟是这般懦弱,到了要不战而弃城的地步。恕微臣直言,这,这般卑怯之举,简直是丢尽了我大明的脸面!” 邓凯这话一说出口,朱由榔与马吉翔二人,皆是刷地变了脸色。 这个鲁莽武夫,岂敢讽刺大明亲王,真真是何道理! 他们正欲发作,那邓凯一脸悲色,却又急诉道“桂王,末将语言有失,自当受罚,却还望您能细听末将所说。其实本将也知道,唐军先前与沙定洲部土司作战,就是因为掘断了沙定洲部的外部水源,让他们被迫下山,不得不与唐军对决作战,最终一战而覆。但是,桂王,马公公,你二位可知道,永昌之城,却与沙定洲所驻的佴革龙山完全不同么?” “哦?有何不同?” “桂王,本将镇守永昌多年,对永昌地下水系,已是多有了解。我可以告诉您,唐军可断沙定洲部的水源,却绝难断我永昌城的供水!” 邓凯这番话,让原本欲斥责他的朱由榔,顿是一愣,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如何知道,这永昌城中的水源,却是那唐军断不了?” 邓凯膝行上前,复拱手禀道“桂王,那是因为末将自成为永昌总兵后,经反复探查,发现这永昌城地下,正好有一条深达十丈又极为宽阔的地下暗河经过。故而,末将曾秘密下令,在城中的某些隐密位置,也就是这暗河上方,花了数年的时间,打了约有六七口水井,直通地下暗河取水,可确保能顺利使用。唐军若要切断我军水源,只能与当初切断沙定洲部一样,只能截断外面的明流水径,但他们想要掘断那数达十多丈,又极为宽阔的地下暗河,却是绝无可能。想来这暗河藏得如此之深,唐军就算是想要投毒,都不可能做到。这样的话,城中水源可确保安全,军民饮用皆是无虞。所以,末将能拍胸脯保证,唐军想如干掉沙定洲部土司一样,顺利取我永昌城,却是绝无可能。” 邓凯的话,让朱由榔顿是眼中一亮。 如果情况真如邓凯所说,唐军无法截断水源,那这本就地势险峻又易守难攻的永昌城,倒是未必不可一守呢。这样的话,自已却也也没必要有如丧家之犬一般,急急地逃往缅甸了。 只不过,朱由榔还未说话,那马吉翔却又冷哼一声道“邓总兵,你之所说,确是有一定道理。这永昌城,也确有可能一定机会加以守住。但是,就算如此,其中的种种危险,就可全部忽视吗?你就一定要让桂王冒着不可预测的生命危险,呆在这危机重重的永昌城中么?况且,桂王可以不离国境,只呆在西边腾越之地,与永昌城互为犄角,又有何不可?邓总兵又何必定要强留桂王于此呢?咱家认为,此举实在太无必要啊。” “可是,桂王若在此,对永昌城中军兵的士气……”邓凯脸上涨红,又急急辨道。 “咱家知道,你是想说桂王在此,可以激励军民士气,让大家能更好地守城,更好地抵抗唐军。”王吉翔一脸冰冷,冷冷地打断邓凯的话“邓总兵,你这般想法,未免太过自私。你真不曾想过,万一城中有事,有不良士卒想趁唐军围城之机作乱生变,那桂王及其王府家属,岂不是皆会受到乱兵胁迫么?恕咱家直言,邓总兵你这作法,只怕未尝没有挟主自重,私心自用之念吧。” 邓凯被马吉翔连番数落,脸上愈发涨红,他膝行转身,正要向朱由榔再度辨解,那马吉翔转过身来,又抢在他前面对朱由榔说道“桂王,时间紧迫,现在唐军大军将至,即将兵临永昌城下,您可要速作决断啊!”马吉翔声音十分急切“如果桂王不能抓紧这最后的时机,赶紧离开永昌这危如累卵的城池,等到唐军到来,把全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那到时候,我们皆只能坐困愁城,桂王您也可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了。奴婢只怕到了那般地步,桂王怕会要后悔莫及了。” 朱由榔低垂着头,脸色十分阴郁,却又一时间说不出甚话来。头脑一片混乱的他,只是呆呆的站立,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事。 至此,木然呆站的朱由榔,地上伏跪的邓凯,一旁拱手而立的马吉翔,三人均是默然无言,整个客厅之中,有如坟墓一般死寂。 就在这时,厅外又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一名脸上满是油垢的哨骑,急急地冲入客厅中,立即跪地大声奏禀“禀桂王,邓总兵,现在探得唐军前队,离我永昌城已不足三十里,即将兵临我永昌城下了!” 这名哨骑的禀报,让朱由榔忍不住浑身一颤,那一旁的马吉翔与地上伏跪的邓凯,皆是脸色大变。 马吉翔扑通一地,跪倒在桂王朱由榔面前,嗫嚅道“真没想到,唐军行动这般迅速,这三十里地,只怕是唐军的骑兵前队,转瞬即到。桂王,还请速作决断,立即离城!如若不然,唐军一但堵住退路,桂王怕是要后悔莫及了啊!” 朱由榔一声长叹,他恨恨地一跺脚,终于沉声下令“罢罢罢!就依马大伴之言,本王及家属,以及亲随卫队,还有一众下属官员人等,皆尽快撤离永昌,径向西去,前去腾越的盏达土司处落脚。” 马吉翔想闻得此话,如释重负,立即急急应诺道“桂王英明,奴婢现在立刻去传令,一定确保一众官员与家属在唐军赶来前,全部安全撤离。” 马吉翔急急起身,匆匆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客厅之外。 目送着马吉翔的背影消失离去,朱由榔才把目光重新投向那犹伏跪于地,神情呆滞有如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永昌总兵邓凯。 “邓凯,你且起身说话吧。” 朱由榔脸上挤出笑容,缓步过来,又伸出双手,想将那邓凯从地上搀扶而起。 这一次,邓凯倒是没有执拗地要继续跪于地上,而是一声轻叹,很顺从地默然起身。 “邓总兵,本王与那一众官员,就先行离城了,这永昌城之安危,就全拜托给将军你了。”朱由榔脸上的笑容十分不自然“不过将军你放心,本王前往腾越后,亦会召集兵马,与你为犄角之势,共守滇西,将军只管一心一意,守住这永昌城便好。” 朱由榔说完,目光殷切地望向邓凯。 只不过,那神情呆滞的邓凯,却是决然避开他的目光,然后不发一言,向朱由榔深揖而拜。 “桂王,你自去吧。本兵深受朝廷与桂王厚恩,一定会忠于职守,全力守城。此番作战,定会尽人事,听天命,誓与这永昌城共存亡!“邓凯双目泛红,几乎滴下泪来。 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猛地一转身,大步转客厅外行去。 朱由榔在背后,默默地看着这名忠勇的将领昂首离去,他心下的苦涩滋味,简直难以言表。 很快,就在唐军前队离永昌城已不足十里时,朱由榔与一众官员,离着家属,在数百名护卫的保护,从永昌西门匆匆逃走。 总兵邓凯伫立城头,象一个木头人一样,呆呆望着朱由榔一行人,全部消失在远处那起伏不平的暗褐色地平线处。 。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六章 桂王西逃,兵迫永昌 “将军!前面就是永昌城了!” 一名唐军护卫伸出手指,遥指远处那矗立在高岗上,影影绰绰的一座高大城池,一脸欣喜地向一旁的主将黄得功,大声禀道。 黄得功点点头,举起千里镜,向前方眺望许久,当他从千里镜中,看到永昌城头那稀稀拉拉的守军与歪斜不堪的旗帜时,黄得功的脸面,不禁泛起淡淡笑容。 他放下千里镜,立即向旁边的护卫问道“你可知道,现在前头的骑兵部队,可是已抵达城下了么?” “禀将军,前头的飞鹞子骑兵,已全体抵达永昌城下,并遵将军您之命令,已将永昌城四门外的各处通道全面围堵。现在的永昌敌军,再想要脱逃出城,已是绝不可能了。”护卫一脸得意地回道。 “很好!”黄得功亦是一脸欣慰“只要我军及时堵住了永昌城池,那困守其中的桂王朱由榔必难脱逃,最终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说到这里,黄得功大声喝令“传我军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尽快抵达永昌城下。本镇要让那永昌孤城,围得一只鸟儿也逃不出去!” “得令!” 很快,唐军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地扑向永昌城,立即将这座滇西重镇,围得有如铁桶一般。 见到唐军规模如此之大,气势如此雄壮,城头那些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顿时愈发气沮。他们呆立于城头,双股发颤,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 而城中的主将,永昌总兵邓凯,见到唐军如此兵精将锐,一副气势如虹的样子,他的心下,同样满是惶恐与失落。 怎么办? 唐军如此势大,城中守军又如此士气低落,这永昌城,真的能守住吗? 邓凯心情低落,久久无言,他又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朱由榔他们西逃的向,却只看到了远处的天空里,那一轮正渐渐西坠的斜阳。 夕阳西坠,主子远去,些须残军,困守孤城,一时间,邓凯心下充分了莫名的悲凉。 就在这时,唐军阵中,忽然有如波开浪裂般地分开一条线,一名头戴八瓣缨盔,身着钢制山纹铠甲,足蹬覆铜包靴,身系鲜红披风的唐军将领,在一众同样铠甲鲜明护卫的保护下,正策马向北门缓缓行来。 见到来人这般打扮,邓凯心下暗道,此人看来,必是唐军主将无疑了。 他猜得没错,那名唐军将领,便是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现在的他,正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很快就来到离北门一箭之外。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主将黄得功镇长,想与城中桂王一谈,请速去通禀!” 听到唐军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主将邓凯身上。 而听到唐军这句喊话,永昌总兵邓凯心头,却是更是莫名的感叹。 唉!要是桂王朱由榔,没有弃城逃跑,现在这城中守军的士气,当不至于这般低落吧。 邓凯正呆怔之时,那名唐军护卫,已把刚才的喊话,又向他不耐烦地大声喊了一遍。 邓凯这时,忽地心中一闪念,便朝下大喊道“黄镇长,吾乃永昌总兵邓凯是也。实话告诉你,桂王早已离开永昌城,去向不知。你也休来说甚劝降话语,邓某已决意报效朝廷,为国尽忠,你若有胆,尽可发兵来攻便是!” 邓凯这话一说,黄得功眉头不觉一皱。 没想到啊,这朱由榔还真是个没血性的东西。 此人从昆明匆匆逃往永昌,竟又毫无羞耻地继续潜逃,已然不知去向。作为一名守土有责的大明亲王,此人这般作为,实是可鄙又可笑。 现在,黄得功见那永昌总兵邓凯犹是口强齿硬,一副准备硬抗到底的模样,又由得会心一笑。 邓凯在朱由榔已弃城而逃的情况下,竟然还这般冥顽不灵地想要继续守城,真不知道是要如何评价此人,方为合适。 他朗声回道“邓总兵,听你说话,本镇知道你应是个直爽人,故本王今天所来,也不想与你多绕弯子。本王现在,就是想跟你说,连那桂王朱由榔都弃城而逃,将军你就不再要执迷不悟了。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又何必再为那弘光伪朝愚忠效力,何必再为那怯懦无能的桂王朱由榔白白送死?!将军乃是忠勇善战之辈,乃是本朝难得之良将,万不可再明珠暗投,自误前程。若你能认清大势,早作打算,归附我军,当为十分明智之举啊。” 听到黄得功说得这般直接,直直地戳到自已的痛处,邓凯一脸复杂之色。 他下意识地环视了旁边的那一圈守军一眼,却见他们正同样用十分怪异又满是期盼的目光望向自已,邓凯心下,顿是愈发不是滋味。 邓凯上前一步,手扶堞垛,冲着黄得功说道“黄得协!你也曾身为滁扬总兵,同样不弘光朝廷效力。如何竟反叛朝廷,投靠反贼唐王,甘当鹰犬,从江南一路往攻旧主到这云南边陲。你如此悖逆,不作人臣,还要在这里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语么,你且扪心自问,你这般作为,良心无愧乎?!” 黄得功捋着胡须,听到邓凯斥责自已,心下不觉渐生怒意。 他一等邓凯说完,便神情一变,厉声回道“邓凯!自重兴皇帝龙驭宾天,唐王拥立永王登基,成立安平新朝,可谓一手扶天,何等再造功劳!告诉你,本镇是曾为弘光伪朝之滁扬总兵,但本镇迷途知返,及时反正,投效唐王,现在想来,何其庆幸。本镇此举,却不似尔等一般,非但不思为新朝效力,反而还自甘愚贱,依旧要助那只会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弘光朝廷,继续割据地盘,对抗朝廷,潜谋作乱!这般无耻罪孽,你还有何脸面来说本镇乎!” “你,你……”邓凯本不擅言辞,被黄得功突然一反激,顿时急得说不出话来,他手指颤颤地指着黄得功,一脸急怒相交的模样。 黄得功冷冷地睥视着他,复道“邓凯,你莫心急,且容本镇与你详说一番。那唐王,自从京城拼死救出太子与永王后,先后拥立重兴与安平二帝,这二位皇帝,乃是大明无可非议之正统。现在这新朝初立,尔等不思为国效力,反而还要窃据南方,继续拥立那弘光伪朝,公然与朝廷对抗,这般反逆之举,难道不应该加以讨伐吗?难道还要再放纵尔等下去吗?想来国朝初立,万事维艰,之所以一直未对尔等加以讨伐,实是唐王念及同胞之谊,不忍轻加刀钁,只望尔等能明悟前非,幡然归顺,孰知这近两年时间过去,尔等在南方依我行我素,擅立官府,盘剥百姓,对朝廷号今置若罔闻,将这南方经营得有如独立王国一般,这般反逆行径,这般悖乱之举,安可不加讨伐,安可再放任下去么?!” 黄得功这番话,说得邓凯沉默无言,他虽依然怒容满面,却已隐隐可见尴尬之色。 邓凯虽心下恼恨,却不得不承认,黄得功这般话语,其实说得还是甚有道理。 要知道,不论弘光朝廷至桂王朱由榔等人,如何毁谤歪曲,那唐王李啸拥立的,乃是崇祯皇帝的的亲生儿子,太子朱慈烺与永王朱慈数炤。这两位人物,无论是在血统还在继承关系上,都远甚那福王一系的弘光监国朱由崧,黄得功抓住这一点来对自已大加痛挞,其实正好击中了弘光伪朝自成立以来,最大也最为虚弱的软肋。 想到这里,邓凯一声长叹,决定终结这样谈不什么结果的辨论,他大声道“黄镇长,你的话语,也确是有一定道理,邓某虽是粗人,却也明白帝位之正统,当是属崇祯先帝一系。只不过,桂王待某家甚厚,他既令某家拼死守城,则某家必不负其荷望。黄镇长且回吧,我与你已无甚话可讲,你且带兵马来攻城便是。” “哟,不错嘛,看来这桂王朱由榔这般庸碌之人,他对你倒是拉拢得可以,竟能让你这般卖命。“黄得功冷笑一声,复沉声道”邓总兵,形势比人强啊。现在的局面,你部已被我唐军四面包围于这永昌孤城之中,内乏粮草,外无援兵,已是断难脱逃。你我今日之战,其实胜负已定,邓总兵又何必一定要打下去呢?更何况,你部困守孤城,又是仓促应战,无论军心还是士气,如何会是我军对手?实话跟你说,本镇是有好善之心,实不忍徒造杀孽,才来阵前向你喊话,你可要把握机会,认清形势方好。” 邓凯一声惨笑,却哏声道“休要再说了!本兵说过,要我去投降那贼厮李啸,断断不能!告诉你,本兵颇受桂王重用,乃至待我有如亲人一般。这般厚恩,邓某必定生死以报!古人豫让为主报仇,不惜漆面烂身,去刺杀那赵襄子,邓某追效先贤,必当亦要为桂王洒尽一腔热血!你休废话,若有本事,便来破城便是。邓某就在城中恭候高明!”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你既自寻死路,那本镇就成全你!你到时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后悔!” 见这邓凯如此冥顽不化,黄得功冷一笑,脸上便闪过狰狞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与一众护卫拔马回阵。与此同时,那邓凯亦一声冷哼,匆匆从城头下去,准备安排城中全体青壮一齐前来守城。 此时天色已晚,唐军安排士兵在城外紧张地扎营休息,永昌城四面外,皆是唐军的灯火点点,一片忙碌气氛。 见到唐军四下的营寨,依旧将这永昌城围得有如铁桶一般,永昌总兵邓凯心下,顿是十分沉重。 他知道,今天与唐军主将这番话,已是将自已的后路全部堵死,现在的自已,只有与唐军拼死作战一条路可走了。 邓凯一声轻叹,又下意识向西眺望。 夜色昏沉,西边已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任何景物。 邓凯暗想到,也许到了现在,桂王朱由榔等人,一路西逃而去,应该到了腾越地界了吧。 邓凯想的没错,现在的朱由榔等人,确实已进入了腾越地界,正点着火把,在山间小道上继续连夜赶路,径去那盏达土司的堡寨处落脚。 桂王朱由榔独坐一马,被一众护卫簇拥而行,衣衫散乱又垂头丧气的他,却又不时回头望一下东边那黑暗一片的背景。 他在心下不停地想着,唐军将那孤城永昌给围成铁桶一座,到底是何等可怕的景象。 更可怜的是,那位被自已抛弃的永昌总兵邓凯,现在却还要为自已搏命守城。也不知道,这位对自已这般忠诚的总兵,最终能在永昌城中坚守多久。 这位邓凯总兵,本王真是深负于他了啊。 朱由榔心下五味杂陈,暗自叹气不已。只不过,他却是一刻也没敢停留,一路匆匆西去,只想着要尽快到达盏达土司的堡楼,方可安心歇脚。 令邓凯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唐军次日便会来攻城,却没想到,整整三天过去,唐军在城外一直没动静。 唐军之所以一直没有攻城,是因为,他在等待那攻城重炮,从昆明城中顺利运达。 毕竟,这滇西一带,道路难行,崎岖险峻,火炮运输更是艰难。若没有前军探路,让火炮部队一路前行,未免太过危险。故黄得功决定,等到全军主力先行赶到永昌城下后,再让火炮部队与一众辅兵,在接下来的数日后,赶来此地。 这天中午火炮一到,唐军的攻城行动,正式开始。 城头的守军惊恐地看到,在震耳的号角,与隆隆的战鼓声里,9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永昌城门外约一千多米处,才就地停下。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9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永昌城北面城墙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有一股横扫天下无敌的气概。那黑洞洞的炮口,更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粗大阳物,直朝对面那高峻的永昌城墙。 这些火炮的凛凛气势,哪怕只是远远看去,便让守城的邓凯部军队,吓得腿脚发软。 。 正文 第七百八十七章 永昌城破,主将自刎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永昌总兵邓凯,饶是久经战阵之将,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炮前来攻城,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唐军的火炮,与他往日惯见的明清两方所铸的什么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神威炮,虎蹲炮之类普通火炮,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皆是近乎天壤之别。 那么,在这样威力十足的重炮密集轰城的情况下,自已真的能如方才那般,信誓旦旦地说能坚守住这永晶城么…… 没想到,唐军对付自已,倒是比对付那沙定洲部的土司,更直接,更凶狠。 他们连切断水源之类的事情都懒得做,竟是径直用这前所未见的火炮来攻城,那接下来的状况,只怕会完全出乎自已的预见。 想到这里,永昌总兵邓凯,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9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九十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永昌城北门城墙右侧,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永昌城的北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北面城墙,瞬间出现六十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邓凯部守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六七十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守在北面城墙的邓凯部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他们原本就士气薄弱,不堪一战,现在外部援军被灭,他们的士气更是降到了谷底。这些家伙,平日里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倒是在行,但要他们在这阵强横凌厉的阵仗之下,还要保持镇定与战斗力,就实在太过强求他们了。 此时的西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丢人现脸之辈,快给本兵回来!” 被炮火轰击溅起一身尘土,发须散乱有如土人的邓凯,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艰难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向冲那些逃跑的军兵大声吼叫。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微乎其微,溃兵们夺路而逃,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邓凯身旁,一名逃命士兵哀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位最高长官的警告。 邓凯又气又怒,刷地抽出锋利的腰刀,狠狠一剑刺去,噗哧一声,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这个逃跑的士兵摇晃了一下,便有一个失去支撑的面袋一般,倒地而亡。 “看到没有,敢擅离职守,自行逃岗,皆如此人下场!”脸上被溅满血珠的邓凯,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宝剑,冲着溃逃的士兵厉声大吼。 见到邓凯这位守城主将,都在怒不可遏地杀人,他手下的的护卫队自是不敢稍怠,同样个个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城墙上一片哀嚎之声。 好不容易,邓凯才重新稳定局面,让整个北面城墙恢复平静。 此时此刻,他心头怒火万丈,却又更觉莫名悲凉。 可恨哪,可恨现在的自已,除了被动挨打,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 唐军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能有如长眼睛了一般,顺利而准确打到一千多米的距离,而自已城头的二十余门大小火炮,不过最终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孩要与大人打架,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窝囊鸟仗! 永昌总兵邓凯在心下,将对面的让唐军,用最肮脏的话语骂了一万遍。 不过很快,在他还在暗自唾骂之际,唐军已又做好了下一次齐射击发的准备。 见到唐军又开始调整炮口,准备重新开始射击之时,邓凯的内心,有如刀割一般地难受。 唉,唐军的火炮如此猛烈,攻势如此凌厉,这城墙上的这些可怜的守军,简直就只有坐等屠杀的份,焉有半点翻盘取胜的机会,这样地强自支撑下去,这样白白地令手下军兵无辜受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永昌城北面城墙上,一众守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张开黑色的翅膀,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是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北面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大块崩裂,黄色的尘雾漫天飞起。整个东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完全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守军士兵,已然魂胆俱裂,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此番爆炸的气浪,把主将邓凯震得腾空而起,身子重重地摔在堞垛上,又反弹回城墙之下,痛得他大声惨叫。 “将军,唐军火炮太猛,我军已是守不住了,就请将军也撤下城去,再重组守卫吧!”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一名护卫,向邓凯近乎哀求地大声喊道。 邓凯震得头脑发蒙,他想努力爬起来,腰间却是莫名剧痛,自腰部以下,竟全部失去了知觉。 操,估计是这一摔得太狠,把腰椎与肋骨都给摔断了。 他一下吃痛,用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却无法办倒,反而又是颓然倒地。 主将受伤,守在城墙那一边的副将,立即急急跑来。 “将军,我扶你起来。”副将急急将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想要扶起他。 邓凯艰难地扭头望去,正见到副将那发红的泪眼与颤抖的嘴唇。 邓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来碰自已。 “将军……”副将喉头涌动,声音哽咽。 邓凯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他没有去拉着副将的手起身,反而只是用手撑着,让自已的身体尽量靠近雉堞,呈现一个半躺的姿态。 “我不行了。”他喃喃道,眼睛半垂着,怔望面前这名跟随自已多年的副将“只不过,想要我邓凯就此投降,却是万万办不到!你记住,我死之后,城中兵马,皆受你指挥,你就带着他们去投降唐军吧,不必再让他们跟我一块受死。” “将军,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副将大放悲声,涕泣连连。 “莫哭了,本将战到现在,想来桂王等人早已安全到了盏达土司处,本将深受桂王恩典,纵然现在就死,亦毫无遗憾了。唐军火炮凛厉,本将不能让不能再让城中的兄弟们白白送死了。你记住本将的话,只要本将一死,你立刻打出白旗,令城中兄弟,全部向唐军投降!”邓凯喘着粗气,对这副将厉声喝道。 副将泪眼模糊,他直视着喘息连连的邓凯,本还想多说什么,那邓凯已是将掉落于地的佩剑拾起,用力一挥,便朝脖子上猛地抹去。 鲜血喷泉一般,从邓凯脖颈裂口处喷出,他手下宝剑叮当掉地,整个人顺着堞垛,缓缓地向下倒去。 “将军啊!”一旁的副将猛地将他抱紧,大放悲声。 只不过,他听到远远传来的炮击声,便立即清醒过来,迅速放下那邓凯尸首,急急跑下城墙马道躲避。 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九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 整个永昌县城北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许多被连续轰击的地方,已是彻底垮塌。 邓凯所在城墙位置,骤然崩塌,象一枚从空中掉落的飘飘落叶,从空中摔落后,瞬间就被埋入一片砖渣与黄土的废墟之中。 永昌总兵邓凯,就这样死于自已的最后据点,真正的身与名俱灭了。 不过,身归地府的他,想到自已能顺利地让朱由榔逃走,并最终为他尽忠,亦算是足以含笑九泉吧。 这时,待漫天的黄色尘雾渐渐消散之际,城外的唐军,都可从崩塌的城墙空隙处,清楚地看到,城中的街巷处,已四处飘扬起了巨大的白旗…… 随着守军的投降,桂王朱由榔的亲属部众,以及他在滇西的最后据点永昌城,被唐军一鼓而克,整个滇西之地,再无任何足与唐军相抗衡的势力。 率领城中全部守军,向唐军投降后的那名副将,有如发疯一般,从垮塌的城墙废墟中,拼命地挖出了已成一团模糊血肉,几乎不成人形的邓凯。 他紧紧地搂住这团肮脏干涸的血肉,大放悲声,情难自抑,倒是让旁观的唐军主将黄得功等人大为动容。 黄得功立即下令,这邓凯执意不降,但其在自刎后,却能令副将率部投降,保全了永昌城池与全城百姓,亦算是大功一件。故依旧准其部下,将其厚葬于永昌城外的一处山林之中。 接下来,唐军统帅黄得功下令,让整个永昌城中的邓凯部投降兵马,共三千余人,皆由那名副将统领。从此成为唐军第七镇的辅助部队,主要协助唐军维持永昌城中的治安,以及安排唐军的后勤供应。同时,他也要求他们也与唐军一样,在永昌城中暂时休整三天后,即刻与唐军一起,作为向导与开路先锋,征战滇西全境,尽快将整个滇西,全部收入唐军之手。 若是滇西全被征服,那云南全境,就算是大体收复了。黄得功当可腾出手来,调兵东进,往攻广西,与镇守广西东部边境的唐军第二镇安和尚部兵马一道,合击广西的残余弘光伪朝兵马。 同时,黄得功亦下令,由唐军安排城中军民百姓,以及一众降兵,加紧修复唐军攻城时所损坏的北面城墙,让整个永昌城,尽快恢复完整。 至于此次作战的有功将士,自是各有封赏。而邓凯的一众部下,其家人性命与财货,皆得妥善保全,丝毫不夺,亦不追究其战争责任,故此各人无不欣悦,军心大定。 三天后,唐军正式出兵滇西,分兵数部,横扫当地的弘光伪朝残余势力,以及各地不服唐军的当地土司。 而在这时,那在腾越盏达土司处惶惶度日的朱由榔,终于得到了邓凯战死,永昌城落入唐军之手的可怕消息。 。 正文 第七百八十八章 朱由榔逃缅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这般险峻坚固的永昌城,竟被唐军一通炮火轰炸,就弃城投降了?!” 昏暗的密厅中,桂王朱由榔从藤椅上惊跳而起,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之情。 “禀桂王,正是如此。唐军的火炮十分厉害,数番齐射轰击,便将将永昌城墙轰得支离破碎,总兵邓凯亦被轰成重伤。邓凯将军不甘成为唐军俘虏,遂自刎殉国。他牺牲后,其手下副将便停止抵抗,率全城守军,开城投降了唐军。” 来人颤声说完,朱由榔的内心,顿是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自已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没想到的是,唐军的攻势会如此凌厉,他们竟不屑于象当初攻打沙定洲一样,首先去截断永昌城的外部水源,而是等到火炮运至,就立即开始攻城,其手段到是狠辣得紧。 唉,没想到那邓凯为自已尽心效忠,却是落得这般结局,真真可悲又可叹啊。 “那,那唐军现在,却又是做何打算?”尽管在心下已有不祥的预想,朱由榔还是下意识地对来人问了一句。 “桂王,唐军攻下永昌城,休整数日后,便分兵往掠整个滇西,要扫除弘光朝廷在滇西的全部残余势力,以及各地不服唐军统治的当地土司,在下估计,唐军不日就要进逼这盏达土司地界了……” 听到来人的禀报,朱由榔竟忍不住全身一抖,一股莫名寒意从腰部直冲脑顶。 唐军挟攻占永昌之余威,必定是要分兵占掠滇西全境。那现在,他们应该业已进入腾越。且他们接下来,必定会继续长驱直入,径自攻打这盏达土司了吧。 虽然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往日里多受自已恩惠,这段时间寄住其下,亦对自已礼遇有加,但在唐军的进逼下,这位自身难保的盏达土司,难免不起异心。 若是刀思洪祚突然下手,将自已绑了去送给唐军,那自已先前的一切谋划,可就皆成泡影了。 不行,绝不能让自已成为乖乖待宰的猪! 朱由榔挥了挥手,让来人先行退下。 随后,他便将马吉翔与李国泰这两位他最信任的亲随太监,一同召入客厅,复对对他们二人,简略地叙说了永昌城陷落以及唐军正四下攻掠滇西一事。 听完朱由榔的叙述,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亦是脸色大变。 马吉翔扑通一声,率先跪地“桂王!现在形势如此险恶,我等岂可再留于盏达,任人宰割乎?!还望桂王速速下令,如先前与缅王的协定,立即率领家属与百官,迅速暂跸缅甸要紧啊!” 一旁那向来对马吉翔不满嫉恨的李国泰,此刻亦只能低声地附合他,亦急急跪地禀道“桂王,马公公说得是,现在唐军进军腾越,恐不日就到抵达盏达。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兵微将寡,自保亦是勉强,如何再顾得我等。奴婢更怕,在巨大的压力面前,人心思变,这盏达土司刀思洪祚,恐会对桂王做出甚为不利之事啊!若到那时,万一真的变起肘腋,我等岂非只手束手就擒坐以待毙了么?!” 朱由榔听完二人的话语,心下有如油煎,却又不得不在脸上强作镇定“二位,本王亦知道,现在是形势比人强。看来,也只能是暂时入缅避难,方为可行之策了。” “桂王说得是,现在时间紧迫,我等必须抓紧时间,赶到唐军到来前,离开云南进入缅甸,方可保平安哪。”马吉翔见朱由榔终于表态,又急急地附合了一句。 李国泰亦在旁边赶紧插话“马公公说得极是,现在时间极其宝贵,万万有任何拖延与迟疑,还请桂王速速传令,让在下去通禀那些可与桂王一道离开的官员与护卫,让他们抓紧收拾行李,尽快准备离开。” 见二位最为信任的贴身太监,都在这般苦苦相劝,朱由榔一声长叹,立即下令“好,就如先前与缅甸所定之条约,带上官员、家属以及护卫,立即离开盏达土司驻地,前往铜铁关!” “喏,奴婢遵旨!” 朱由榔命令既下,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立即有如打鸡血般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盏达土司的寨楼里,一片混乱与忙碌,更是夹杂着许多妇人与孩童的哭喊,让人闻之侧叹。 盏达土司刀思洪祚,从寨子中最高的土楼上,默默地观看着这一切,他眉头紧皱,不发一语。 旁边的妻子白氏,同样默默地看到朱由榔等人,传达消息收拾行李,弄得鸡飞狗跳一片混乱的场面,最终,她长长地一声叹息。 “大当家的,那桂王朱由榔,是真的要逃缅了,你对他,可有什么打算?”白氏声音很轻,却让土司头领刀思洪祚眉头为之一皱。 “你的意思,莫非是我绑了桂王等人,去向唐军邀功么?”刀思洪祚的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这如何行事,自是全听头人安排,妾身岂敢多言。”白氏微低着头,神情淡淡。 刀思洪祚一声长叹,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刀家自成为盏达土司以来,世受桂王之恩,累世交好,可谓情意深重。现在这桂王朱由榔,亦对某家颇好,往日多受其恩惠,某家虽是土蛮边民,亦知道义,实不忍背弃于他,更不愿拿下他与一众官员,去向唐军换取富贵前程啊。” 刀思洪祚深吸了一口气“也罢,为免夜长梦多,也为了尽主臣本分,本头领就再帮他们一次,送他们前往铜铁关,让他们平安出关吧。从此之后,某家仁至义尽,主臣之间,当是再无瓜葛牵连了。” 白氏闻言,亦是一声叹息,却又道“大当家的,你说,那朱由榔到了缅人地界,真的会得以平安度日么?” 刀思洪祚的脸上,又是一丝苦笑闪过,他捋着胡须,缓缓地摇了摇头“说实话,难啊!桂王为人软弱,又无兵无将,客居他国,可谓任人宰割。他就算是缩头伏低,处处小心,能否平安度日,亦难知晓。某家只怕,那些缅佬……” 说到这里,他猛地打住,然后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至此,夫妻二人皆又是沉默不语,正午已过的太阳,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很快,朱由榔等人收拾完毕,如先前与缅人所商量的那样,朱由榔带齐了自已的家属,以及那仅有二十人的卫队,又选择好了一百名下属官员,而这来随从与官员,亦多只带了超过五人的家属。 那些未被选上的官员与卫兵,以及他们的家属,见到自已不能随桂王一道入缅,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整个寨楼前哀声连连,让人闻之长叹。 更可叹的是,由于尾随朱由榔从永昌城中逃走的官员颇多,另外当日朱由榔逃走时,更是带了多达数百名的护卫。故而,这些要留在云南的人,倒是比要前往缅甸的一众人等,还要多得多。 所以,他们边哭边把朱由榔等人给围在中央,苦苦哀求让朱由榔带上自已,不要抛弃他们。故而现在朱由榔等人,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这时的朱由榔,亦是十分尴尬,他一脸赤红,大张着嘴,很想好好地劝劝众人,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也许,他是没脸开口。 就在他无地自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些被抛弃的部众时,盏达土司刀思洪祚及时赶来。 他向这一众被朱由榔抛弃的人们大声保证,可让他们继续留在盏达土司地界生活,等待将来朱由榔从缅甸返攻回国,再来带走他们。 当然,如果这些人有更好的去处,那盏达土司也不会加以阻挡,而是任其自去。 有了刀思洪祚这番话,这些原本哭闹不休的一众人等,才渐渐散去,让被围在中间的朱由榔等人,长吁了一口气。 “桂王,你等可是打定主意,要前往缅甸了么?”刀思洪祚轻声问道。 朱由榔躲避着他锋利的眼神,尴尬地点了点头。 刀思洪祚一声轻叹,便拱手道“既然桂王已打定主意,那在下亦不好多劝。这样吧,为保证一路安全,我派兵一路送你们,直到国境的铜铁关。” 朱由榔一怔,他下意识望向刀思洪祚的眼神,竟有一丝莫名的警惕。 一旁的马吉翔与李国泰二人,亦是一脸复杂的神色,他二人怔怔望向刀思洪祚,张着嘴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见他们这般情状,刀思洪祚自是知道,桂王朱由榔等人,到底在心下是在想什么。 “桂王,可是在担心,在下会对你不忠么?” 刀思洪祚这话语声极淡,却让朱由榔下意识浑身一颤。 “不,不,不,刀头领你误会了。”马吉翔脸上挤出笑容,急急插话过来“桂王只是担心屡次劳烦头领,会给头领增添太多麻烦。刀头领这番殷切心意,咱家代桂王谢过了。此番前去铜铁关,我们自去便好,就不需刀头领另行派兵护送了。” 刀思洪祚冷冷一笑,斜眼看了看那一脸谄笑的马吉翔,便道“从盏达寨楼到边境,尚有近两天的路程,都是些崎岖山路与烟瘴之地,想要轻易到达铜铁关,谈何容易。更何况,桂王乃是万金之躯,安可轻易涉险?你们若无人护送,这一路上若遇险情,岂不一行尽覆了么?” 刀思洪祚的话语,说中了朱由榔心中痛点。 他虽然在心下,对刀思洪祚颇有戒备,但他更知道,没有足护卫的保护,此行却是十分危险。如果没有刀思洪祚派兵一路保护,他们能不能顺利到达铜铁关,实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 于是,朱由榔脸现干笑,便对刀思洪祚道“刀头领这般盛情,本王却之不恭。本王绝无任何怀疑刀头领之意,刀头领切莫多心。就有请刀头领派兵护送,本王在此谢过了。” 刀思洪祚点了点头,立刻抽调兵马,令他们一路护送桂王朱由榔等人出发。 出发之前,朱由榔动情地对刀思洪祚说道“刀头领,本王此去,寄居他国,实是万不得已。何时能回国,亦是难知。将来的种种屈辱辛酸,其实本王心下亦多有准备。想来现在这般局面,亦算是本王的命数吧。” “桂王……” 朱由榔轻声一叹“本王想对刀头领说的是,本王离去后,刀头领将来无论作何决策,本王都不会责怪于你。本王临行之前,唯一希望的便是,刀头领能善待本王留下的部众,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那本王在异域他乡,亦是心下知足,亦是足以感念刀头领……” 说到这里,朱由榔声音哽咽,眼圈泛红,几乎说不下去。 刀思洪祚后退一步,向朱由榔深鞠一躬,颤声道“桂王放心,在下深受桂王恩惠,一定会善待各位官员与家属。” 朱由榔嗯了一声,他快步走过去,将刀思洪祚从地上轻扶而起。然后,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慰勉,亦不再多说一语,便转身跨马而去。 刀思洪祚木然站立,直到朱由榔等人消失在目光的尽头,他才一声长叹,转身回寨。 朱由榔等人一路跋涉,终于在两天后到达铜铁关。 马吉翔作为特派使者,带了朱由榔的亲笔印信,立即前往对面的缅关通禀。很快,他就一脸喜色地匆匆返回,告诉朱由榔说对面的缅人已然同意他们入关。 朱由榔心中石头落地,立即招呼众人一道行过那道缅甸与中国交联的藤桥,一齐来到对面的缅关外面。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刚一过来,就有大批缅兵跑来,以十分粗鲁与凶狠的语言,喝令他们立即放下武器。 因为与缅甸的协议有规定他们不得携带武器与盔甲,故众人虽觉屈辱,却亦只能无可奈何地放下武器,叮铃当郎地扔了一地。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些蛮横的缅兵,在他们扔了武器后,还要对他们进行亲自搜身,以确保他们每个人没有私藏武器。 朱由榔等人,顿是脸色大变。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到一名身材粗壮的缅兵,一脸淫笑地伸出黝黑的脏手,一把抓向旁边的桂王妃王氏胸口。 。 正文 第七百八十九章 寄人篱下,定居亲漂辛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王妃拼命挣扎,想躲开那直伸过来的黑手。 见到王妃竟被一个缅兵污辱,所有人都一时间呆住了。尤其是那桂王朱由榔,一时间,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上头顶。 “放开我母妃,你们快放开她!” 在一众大人都呆住了时,那年仅八岁的桂王之子朱慈煊,哭喊着冲上前去,挥着小小的拳头,朝那名施暴的缅兵又抓又打。 那缅兵淫兴正浓,见这么个小孩子前来踢打自已,顿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啐骂一声,飞起一脚,猛踢在朱慈煊心口。 朱慈煊一声惨叫,被缅兵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得凌空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重摔于地的他,立刻昏迷,再不动弹,想是受伤极重。 “煊儿!” 王妃大声哀哭,她急急扭身想去查看朱慈煊伤情,却又被那名缅兵淫笑着拦住。 这缅兵一脸淫荡的表情,嘴里说着脏话,作势又要向她扑来。 “混蛋!你想干什么!” 一名护卫再也看不过去了,他迅疾冲过去拦在王妃面前,并一把将那缅兵用力推开。 那缅兵被推得踉跄后退数步,他恼羞成怒,刷的一声抽出尖头腰刀,朝这名已然缴械手无寸铁的护卫,当胸猛刺而去。 噗哧一声轻响,那尖头腰刀,直直地捅穿了护卫心口,从他后背狰狞透出。 大团的血雾从这名护卫胸口激喷而起,他大张着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有大股鲜血又从嘴中喷涌而出。 缅兵刷地抽刀,这名护卫扑通一声,仰栽于地,身体犹在一动一动地抽搐,眼神却已渐渐涣散。 见到自已朝夕相处的伙伴就这样惨死在自已面前,另外那十九名护卫,皆是激动愤恨得近乎发狂,他们立即从地上重新捡拾起武器,作势就要朝那些缅兵攻去。 而一众缅兵亦纷纷抽刀,嚎叫着对冲过来,一场厮杀眼看就要爆发了。 那桂王朱由榔,见到这短短的数息之内,竟有这般异变,一时间,他的脑袋有如短路一般,完全一片空白。 而旁边那马吉翔与李国泰,亦是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关内传来一声威严的怒喝“住手!都不许擅动!” 马吉翔闻声一愣,他知道,这是那主事大臣变牙简的声音。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即从缅关中快步走出,马吉翔定睛一看,此人果然是变牙简。 “是缅甸主事大臣变牙简,各位速速放下武器,万万不可厮杀争斗!”马吉翔冲着自家那十九名护卫急急地连声大喊。 那十九名一脸愤恨的护卫,听到他的喊话,各人俱是恨得直咬牙,却又不得不遵其命令,纷纷丢了武器。 对面的缅兵见他们弃了刀枪,亦是纷纷收刀入鞘,然后皆转身向从关内走出的变牙简行礼。 变牙简嗯了一声,便快步向那马吉翔走来。而马吉翔见他过来,亦快步迎上前去。 “变牙简主事,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唉,要不是你来,可就……”马吉翔一脸谄笑与委屈交织的模样,让他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变牙简微微一笑,便道“马公公,贵部前来我缅甸,实在有失远迎。我亦是刚刚才到缅关,却没想到,正好在此处得见贵部,倒甚是赶巧了。” 马吉翔心下暗骂,呸,什么赶巧,你这厮早就躲在关中,此番作为,不过是想给我桂王主臣一个下马威罢了,还这般惺惺作态。 不过,他在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是啊,真是凑巧,本来桂王前来,我部应该先去向贵国通禀一番的,只是时间紧急,这才……” 变牙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又故作一脸惋惜地说道”没想到啊,本主事一时疏忽,没有交待好手下,才发生这般让人痛惜的惨事。方才这般争斗,倒是我方无礼了,本主事在此,向各位赔罪。” 他冲着马吉翔等人略拱了拱手,但转过身来,故作一脸严厉地对后面的缅兵喊道“此人误杀桂王护卫,虽罪无可遣,但情有可原,来人,先将他拿下关押,日后再治其罪。” “喏!” 数名缅兵匆匆上前,将那捅杀的缅兵反扭了臂膀,押着他往关内走去。 那缅兵一脸沮丧,只不过此人临进关时,还扭过脸来,冲着朱由榔等人,作了一个狰狞威吓的表情。 见到变牙简这般名为惩罚,实为袒护其手下,那十九名护卫以及随行的官员,皆是恨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们身在缅境,又无武器护卫,已是任人宰割的肥猪,安可复有半点反抗余地! 变牙简随后又缓步走到那名被捅死的护卫前,故作痛惜地看了一番,便又朝剩余的缅兵喊道“你们几个,且把此护卫给好生安葬了,万万不可轻忽对待。” “喏!” 几名缅兵上前,抬起这名护卫尸首,抬向旁边的山岗处。另有缅兵开始临时钉打木板,准备做一副简单的棺木,给这名可怜的护卫安葬。 交待完这些事项后,那变牙简才故意恍然大悟般地对马吉翔说道“你看我,真是不知礼数,这一时忙乱,竟忘了问你桂王身在何处,本主事还要向他问安呢。” 见变牙简这般做态,马吉翔心下羞恼不已。却还是只能脸上堆着笑容,引他到人群后面,见那正呆站此处的桂王朱由榔。 变牙简那尖刻的三角眼,迅速地将一脸惶然的朱由榔上下打量了个遍,嘴角隐泛笑意,便微微的伏身拱手“在下是缅甸主事大臣变牙简,见过大明桂王。” 桂王朱由榔,仿佛直到现在才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哦的一声,转身看到这微伏拱手的变牙简,内心的愤恨与羞辱,却是难以言说。 入他娘的缅人!你们辱我王妃,伤我王儿,杀我护卫,现在又来惺惺求见,演的真是好一出双簧,你们真的以为,本王是个瞎子,看不出你们的可恶用心吗?!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还真的能为了此事,而与缅人翻脸不成? 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朱由榔一声轻叹,抑制着内心那翻腾不已的愤怒,对变牙简轻声道“变牙简主事,你且平身说话吧。” 变牙简起身后,便又拱手道“桂王,今天之事,说起来纯是一场误会,这样吧,各位既已自去武器,我等也不再详察了,此事就此揭过。就请桂王以及各位随本主事一道上路,前往那阿瓦城隔江相望的实阶城,在那里好好定居吧。” 见变牙简这般风轻云淡地就揭过此事,再无任何赔偿与安慰的话语,朱由榔心头的怒头,又腾腾而起。 只不过,朱由榔却没有半点胆量来斥责变牙简。 毕竟,现在他们,生杀予夺全部被缅甸人所操控,再于此处争论口舌,又有什么意义。 朱由榔一声轻叹,将心下那口恶气吞了又吞,才对变牙简说道“好吧,有烦变牙简主事了,我等就随你一道上路吧。” 变牙简点了点头,便招呼众人道“诸位,请速速准备,与本主事一道上路,前往实阶城。” 各人闻令,亦不多言,皆是默默收拾行李。准备与变牙简一道,继续西去前往那阿瓦城对面的实阶城。 直到这进,桂王朱由榔才赶紧跑过去,看那已被王妃抱在怀中的朱慈煊,其伤势到底如何。 此时的朱慈煊,犹是陷入昏迷,他胸口衣服已然解开,可以看到从胸口到肚腹,一个硕大乌黑脚印赫然在目,肿胀得老高,看上去十分骇人。 王妃兀地哭个不休,她不停地唤着朱慈煊的名字,想把他从昏迷中唤醒,一旁见到儿子这般惨状的朱由榔,心头亦是有如刀割。 这时,还是一名懂点医术的金书官张拱极过来,仔细查看了一下朱慈煊的伤势,便对朱由榔道“桂王,王妃,王子虽遭重踢,幸得其胸内着了棉甲,减缓了冲力,故内脏未曾受伤,仅是断了两条肋骨。等下我打好夹板,就让王子在车辆上好生休息,不久定会醒来。还望桂王与王妃匆要太过忧虑。” 听完张拱极的话,朱由榔与王妃心头稍是一松,却又悲从中来,两个人竟忍不住相对而泣。 这张拱极,则是急急地寻了两块木板,将朱慈煊前胸与后背分别用木板固定,然后用细绳仔细绑好。 他这样做成一个简易夹板,是为了固定断骨,防止朱慈煊醒来后因为疼痛挣扎,而让断裂的肋骨戳伤肺部。做完这一切后,他方与两名护卫一起,将朱慈煊小心翼翼地抬上马车。 至此,朱由榔一行人重新上路,跟着那主事大臣变牙简,一路朝实阶城行去。 这一路上,那些护送他们的缅兵,几乎人人皆不怀好意,他们看到朱由榔以及一众官员那随身携带的大量财物,皆是虎视眈眈十分贪求,好在有变牙简提前发了禁令,要他们严守本份,不得抢掠骚扰朱由榔一行人,才让这些人有所忌惮,不敢妄行。 当然,这样的保护,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就是,这一路上朱由榔不得不掏出大量财货,来讨取那变牙简的欢心。让他能尽心尽力地保护一行人的旅途安全。 而变牙简在大大咧咧地收取了财货后,大部分收入腰包,又把其中一小部分,分给了那一众护送的缅兵,才让这帮心怀鬼胎的家伙稍为平静了些,不再时时刻刻打着抢掠财物的主意。 好在仅仅了一天后,那王子朱慈煊果如张拱极所说的那般,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并能开始吃些流质食物。看到这孩子渐渐恢复,让桂王朱由榔与王妃王氏不觉多了一丝安慰。 朱由榔一行人,一路西行,跋山涉水,终于在数日后,到了那阿瓦城对岸的实阶城外的亲漂辛佛塔。 抵达实阶城后,变牙简便与朱由榔等人告别,去王宫向缅王莽达复命。 当然,在这临别之际,他也没有忘记,再狠狠地敲了朱由榔一大笔财物,作为他一路保护的酬谢之礼,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随后,朱由榔和一众官员等人,就在那实阶城外的亲漂佛塔处,就地购买竹子,搭建竹棚,总算是在缅甸正式落脚定居了。 望着一众忙碌的手下,又远远地眺望了一番密埃河对岸,那气势宏势了缅甸王都阿瓦城,朱由榔的心头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形容。 丧家之犬,寄人篱下,种种辛酸的词汇在他心头一同泛起,让他忍不住摇头叹息。 自已真的还有重返故国,再为藩王的一天吗? 谁知道呢。 朱由榔等人忙于搭建竹屋安家落户,那变牙简已返回阿瓦城,径去王宫,立即向那缅王莽达,汇报了现在朱由榔等人已在实阶城亲漂辛定居一事。 那缅王莽达,正眯着眼半卧在一张象牙床上,由数名婢女给他按揉身体,一副十分闲适的模样。他听完变牙简的禀报,只是微微了睁开眼睛,神情倒是没有半点变化。 “这么说,那桂王朱由榔,已在实阶城亲漂辛安顿好了?”莽达淡淡一问。 “禀陛下,安顿好了。在下已给他们划派土地,让他们在那里自行搭建竹屋定居。陛下,你可是有意,要召见那桂王朱由榔么?”变牙简目光闪闪。 莽达一声冷笑,摇了摇头“不必见了。桂王朱由榔已是如此凄惨,形如丧家之犬。若来相见,定令他自形惭秽,反是尴尬。还是不要相见的好。只不过,变牙简吾交给你一件事,你务必去办好。” “陛下但请吩咐。” 莽达坐起身来,眼中一道冷光闪过“吾要你派出暗探,密切注意朱由榔等人的动静,若发现他们有不轨之举,或是有逃离亲漂辛的行动,就立即派人去他们全部扣下。” “喏!此事在下一定努力办好。只不过,陛下此意可是……”变牙简眨巴着那双三角眼,一脸探询之色。 “哼!那是因为吾不想因为朱由榔这些人的到来,导致国中生乱。更何况,将来万一唐军派人来交涉,本王也可将朱由榔等人牢牢控制,以便随时掌控局势,进退自如。”莽达冷笑着回道。 。 正文 第七百九十章 横扫云南,进逼广西 缅王莽达的担忧,应该说是很有道理的。 自朱由榔逃缅到现在,那李啸手下的唐军在滇西一带,可谓势若破竹,无可抵挡。任何敢于与唐军作对的当地势力,无论是弘光伪朝的残部,还是那些不长眼的当地土司,几乎皆被唐军一鼓荡灭。 这样厉害的对手,如果在将来万一真成为了缅甸的敌人,莽达自是希望,手中能有更多的牌面,去与唐军抗衡。故而,现在那实阶城亲漂辛定居的桂王朱由榔等人,当是将来可挟制唐军的一张重要纸牌,当然要将他们牢牢掌控。 而唐军自破永昌城以来,兵势极盛,所向披靡,故其余的滇西土司都明白,这云南之地,已是彻底变天。从今之后,这块彩云之南的土地,已然就要被彻底纳入唐军治下。 于是,滇西的土司,也与滇中一样,纷纷派出人员,去向唐军献降归附,承认唐军在云南当地,拥有无可争议的统治权。 这其中,自然也有那曾经大力协助桂王朱由榔出逃的盏达土司。 就在朱由榔从盏达土司寨楼逃走后八天,盏达土司刀思洪祚派出妻子白氏为代表,前去永昌城向唐军献降,请求效忠归附。 刀思洪祚认为,现在的朱由榔,应该已在缅甸正式定居了,他现在向唐军请求归顺,再无任何心理阻碍与牵挂。 当然,白氏到永昌城请求归附时,自是将桂王朱由榔一行人已从盏达土司逃往缅甸的消息,尽皆告诉了唐军主将黄得功。 听到朱由榔等人已逃往缅甸,黄得功不觉落出了十分惋惜的神情。 没想到,这家伙逃得这么快,被自已一路从贵州撵到云南,从昆明追到永昌,却还是脚底抹油,从盏达土司处出境逃往了缅甸。 这么一条大鱼,就这样让他在自已的一路追捕下逃走,实是可惜。 不过,他这般神情,仅仅只是一闪现,便迅速地从脸上消失了。黄得功转而以颇为热情的态度,欢迎盏达土司前来归顺效忠。 随后,他摆出丰盛宴席,款待白氏一行人。宾主双方,一时间极尽欢洽。白氏离开时,唐军便象对待其他土司一样,派出一正一副两名文官与数十人的卫队,与白氏一道返回盏达土司。 这些文官与卫队,便是唐军秘密控制各地土司的手段。 虽然他们不会直接参与当地土司的具体管理工作,却是可以随时将所在土司的动静,以飞鸽传信的方式,向唐军及时汇报。唐军这般做法,让那些尚是心怀不轨的土司,不得不收敛心思与行动,不敢在表面上,作出对唐军有任何反叛违抗的举动。 白氏等人一离开,黄得功立即以飞鸽传信的方式,向远在南京城的李啸,禀报朱由榔一行人已逃往缅甸的消息。 李啸收到来信,一时间,也不禁陷入沉思。 他来自现代,前世读过明史,自是知道,那桂王朱由榔,在逃往缅甸后,等待他们的最终是多么悲惨的命运。 这位在真实历史上的永历皇帝朱由榔,东躲西藏,无法安身,虽逃往缅锣鼓,却又最终被吴三桂押回国中,且将其缢杀于昆明城外蓖子坡,结束了可怜而悲惨的一生。 这位真正历史上可怜的明代末帝,他在自已穿越而的这一世里,只怕也未必有更好的结局在等待着他吧。 李啸在想,也许,受到朱由榔等人入缅的刺激,那向来心怀轨的缅甸卑明王莽白,也就是莽达的亲弟弟,也极可能要提前造反叛变了。 这可真是蝴蝶效应般的联动。 如果莽白叛变成功,朱由榔一行人,也许会遭到比前世咒水之难还要残酷的打击与磨难,更有可悲的是,他们有就此命丧莽白刀下的可能。 那么,朱由榔等人若是最终命丧缅甸,那对自已来说,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李啸久久思虑,最终,他的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微笑。 他认为,朱由榔等人逃往缅甸,对于自已来说,其实更是一个极好契机。 如果将来,那篡位成功的莽白,将对朱由榔下手,那么自已将可以缅甸无礼,竟敢私斩我大明藩王这个再冠冕堂皇不过的理由,向缅甸正式宣战,派兵攻灭其国,从而将中国势力,正式引入这西南藩国重地。 从古至今,中华帝国的各个政权,还从未征服过缅甸地区,这块连接印度洋的西南重地,成了在农业时代的中华帝国扩张的极限。 就算在明朝,也只能在缅甸与本国的交界之处,设立一些宣慰司羁麼司之类实有似无的行政机构,对缅甸时局,其实并无太大影响。 那么,现在的自已,也只能仅仅满足于和明朝一样的统治范围吗? 当然不能! 我的目标,是要让唐军的兵锋,打通通往印度洋东岸的重要通道!是要将缅甸这个地理位置与各类资源皆极其丰富的西南藩国,全部纳入自已的治下,自此成为中华帝国永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计若成,中华帝国将成为地跨两洋的宏大国度,这般壮阔远景,就算花费再多的钱财与人命,都在所不惜! 思虑既定,李啸立刻给黄得功回信。在信中他叮嘱黄得功,接下来要密切关注缅甸局势关化,只要缅甸一有异动,立即禀报。 另外,李啸要求他,在缅甸局势尚是平稳之际,要迅速扫平滇西,然后前往滇东,扫灭当地的弘光伪朝残余势力以及不服唐军统治的当地土司。 待到滇东平静,整个云南尽归于唐军统治后,黄得功部要立即出兵前往桂西,与唐军第二镇兵马一道,东西夹击,把广西当地的弘光伪朝势力,全部消灭。 李啸此令一发,黄得功收到消息,立即加快速了平定滇西的速度,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他迅速平定整个滇西,遂又挥师进军滇东。 唐军挟平定滇中与滇西的余威,进军弘光伪朝势力更加薄弱的滇东,自是愈发势不可挡。兵锋所向,敌军向乎望风归降,连一个敢对对战的对手都没有。 倒是当地那些土司,尚有不明形势者负隅顽抗,稍微拖住了唐军一统滇东的步伐。只不过,这些滇东的土司势力,无论是兵力还是部落人口,比滇中与滇西规模皆是要小得多,故对唐军造成的阻力十分有限。这些反抗的当地土司,基本都是稍微抵挡一阵,便被唐军迅速消灭,其全族老小,皆被唐军全部发配海外。 在唐军在滇东一路凯歌高奏之际,桂西的弘光伪朝残余势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的告急文书,向雪片一般,通过南边尚未封锁的海路,迅速地传递到了弘光朝廷的首都福州。 弘光朝廷实际掌权者郑芝龙,见到这些来信,不由得眉头大皱,心头更是十分不安。他略想了想,便让其大弟郑鸿逵,三弟郑芝豹,还有其子郑成功,一道来厅中议事。 至于那个弘光伪朝的监国朱由崧,到了现在,已完全被郑芝龙彻底架空,成了一个彻底无用的傀儡。 因为现在弘光伪朝治下,基本只剩郑芝龙所掌控的福建广东两地,故郑芝龙对朱由崧愈发轻视与冷淡,基本上政令俱由已出,朱由崧连一个橡皮图章的作用,都完全丧失了。 故而,这样的军情会议,郑芝龙根本就没想过要向朱由崧去作请示,而是直接绕过他,自行在自家府邸开会解决。 听到大哥传令,郑鸿逵,郑芝豹,以其子郑成功,皆来快速来到其客厅,一起议事。 郑成功是郑芝龙的长子,时年二十四岁,生得威武雄健,俊逸非凡,郑芝龙在心下,亦暗自认为他就是未来的郑家家主。往日没事时,皆带着身边,以期言传身教,让其尽快能担事成熟。 故而,这商议对何应对桂西求援一事,那原本去港口监察海船打造的郑成功,亦被唤来参加会议。 各人入得厅来,郑芝龙将那些桂西的求援信件,给各人传看了一番,又向各人简述了一番时局后,便忧心忡忡地问道“各位,现在唐军已然平定贵州与云南,估计接下来,必定会从东西两面,一道夹击广西本部,这样一来,只怕桂西桂中等地,俱是难保啊。各位现在有何高见,尽可一述。” 郑芝龙此话一完,脾气最为暴躁的郑芝豹立即大声嚷道“奶奶的!狗入的唐军欺人太甚!再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以为我们郑家军全是吃素的呢!大哥,以俺来看,需得立即调集大军,去给那狗入的唐军一个迎头猛揍!” 郑芝豹一语说完,郑芝龙眉头紧皱,郑鸿逵亦捋须不语,而郑成功则是冷笑着回了一句“那依三叔看来,我军去该如何猛揍唐军呢?” 郑芝豹斜了他一眼,又大声道“以俺看来,要是痛快点,就径自发兵,往西直攻那驻守广西东境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先把这般狗入的给全部灭了,再进兵云南贵州。若是要迂回些,就派出大船,运载大军,从广西南边海岸登陆,给那唐军第二镇兵马来个后侧包夹,也能灭了这般狗入的。总之,就是要先把那唐军第二镇兵马,给全部就地消灭!” 郑芝豹大声说完,环视众人,却发现众中皆未在看自已,仿佛自已刚才所说的话语,不过仅是一场玩笑一般。 郑芝豹急了,他冲着郑芝龙大声喊道“大哥,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难道小弟说得不对么?唐军现在如此猖獗,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如何可遏制住他们的发展势头,如何可救得桂西现在这般危局!” 郑芝豹气吼吼地说完,郑贵龙却依然沉默不语,郑鸿逵与郑成功二人,亦是皆不吭声。 郑芝豹见众人这般态度,气得狠狠地一跺脚,然后双手叉在胸前,气鼓鼓地望向窗外,亦不再作声。 整个客厅中,一片难堪的沉默。 郑芝龙一声轻叹,转过头来,对其子郑成功问道“成功,以你来看,桂西的局势,我军却该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郑成功略一沉吟,便向其父拱手回道“父侯,以孩儿之见,我军当放弃桂西,谨守福建与广东两地,方为可行之举。” “啥?!你说啥?!”郑芝龙尚未发言,一旁的郑芝豹已然又是急吼吼地大声嚷道“奶奶的!为叔真没有想你,成功你竟这般胆小,连与唐军交战的勇气都没有!你就这般将桂西一带全部拱手让予唐军,这,这可真真丢尽了我郑家的颜面!” “哼!却不知道叔叔所说的颜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郑成功冷笑一声,眼中一道寒芒闪过,直直地凝视着对面暴跳如雷的郑芝豹“三叔,如果说,把我们郑家手下的兵马,硬派出去和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作战,那侄儿还真是不知道,这般作为,是究竟是勇敢还是鲁莽,是为国立功,还是草菅人命!” “你!你说什么!”被自已的侄子当面呛对,郑芝豹异常愤怒,直喘粗气。 郑成功却不看他,转而又向父亲郑芝龙拱手道“父侯,现在唐军第二镇兵马,自攻占桂东一带以来,已兵分三处,互为犄角之势,其各部营地,皆是经营得十分牢固,并无任何破绽留给我军。且唐军兵精将锐,又有大量火炮火铳助阵,若是其以逸待劳等我军来攻,那我军无论是当面进攻,还是背后迂回,只怕皆是难有胜算。若在这般境况之下,还要强驱我郑家部下兵马前去攻打唐军坚城,那与令他们前去送死,又有何异。” 郑成轼说到了这里,又犹疑了一下,复继续道“父侯,其实不需孩儿多说,你也知道,我军与唐军相比,水师要强于他,但陆军却是远弱于他。若我军弃长使短,强与其争,只怕最终结局,着实不妙啊。” 听完郑成功的分析,郑芝龙皱着眉头,不停地捋着胡须,半晌没有说话。 他沉默良久,才又转头问郑鸿逵“鸿逵,依你之见,我军要如何行事,方为妥当。”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郑鸿逵,才终开轻咳一声,开始发言“大哥,三弟,成功,以我看来,若只凭我军单独进攻唐军,确是不妥。但若就此放弃桂西,坐视唐军在吞并云贵后,又要将与我广东接壤的广西全境纳入其治下,却不闻不问,完全无所作为,此举亦是不对。我方才思虑良久,得了一条可行之计策,愿各位听我详细一说。” 郑芝龙双眼一亮,急道“老二你休卖关子,速速道来!” 。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一章 安南借兵,合攻唐军 郑鸿逵见众人的目光皆齐刷刷地望向自已,不禁又淡淡一笑,方对众人说道“大哥,三弟,成功,说实话,光以我军之陆上兵马,去与坐守坚堡以逸待劳的唐军相攻作战,确是勉为其难,其胜算,可谓微乎其微。但是,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有力的帮手呢?” “帮手?什么帮手?”郑芝龙不明其意。 “大哥,以小弟看来,那安南郑氏,便是我郑家兵马的最佳助手啊。”郑鸿逵沉声道“如果我军想要援助桂西,想要攻灭那驻守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必须同时从东西两处,一同夹击其部方有胜算。故而,我认为,在我军从东边往西攻之时,必须有另一支兵马,可从西边往攻,如此用兵,方可全歼唐军第二镇之兵马。” 郑鸿逵略顿一下,便道“故而,要要在西边寻找援兵,那安南郑氏,便是我军的最佳助手啊。” “哦,叔叔对安南局势,可是十分了解么?那你且说说,现在安南形势,却是如何?”郑成功在一旁问道。 郑鸿逵环视众人,见三人皆在注观自已,便轻咳一声,继续道“安南,此时正处于第二个南北朝时期,但实际形势却比南北朝还要复杂。黎朝击败莫朝之后,黎朝的两员大将阮淦和郑松势力大张,为争权而起内讧。郑氏以升龙为中心,挟朝廷自重;阮氏则南下顺化,发展割据势力,与郑氏对抗;而莫氏残余则盘踞北部高平,颇类似于一个小三国的争斗格局。” “这三国之中,莫氏与阮氏,分处南北,其力量皆是薄弱,独有那据有升龙城的郑氏,国力强盛,兵马众多,足可为援。所以,只要我们能提出一个令其动心的条件,那郑氏必发兵来援,这样的话,唐军必会左支右绌,无法应对,最终被我军与安南军联手攻破。” 郑鸿逵说到这里,郑芝豹激动地大声嚷道“二哥此计甚好!他娘的,唐军也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咱们这两边夹击,他们必定难以应对,咱们当可将他们一鼓荡灭!再把这帮贪得无厌的家伙,全部消灭在桂东一带!” 郑芝豹这般欣喜表态,郑芝龙却犹是胡须捋个不停,他沉吟了一下,方问道“二弟,你所说的计策,看上去倒是不错。只是,要如何才能打动郑氏,让他们甘心出兵,与我军一道夹击唐军呢?” 仿佛早知道郑芝龙有此一问一般,郑鸿逵微笑道“大哥,你知道,现在郑氏虽然势力最大,但他对北面的莫氏,以及南边的阮氏,却依然不能将其攻灭。这些年来,光是郑阮双方,就进行了七次大规模战争,少则一年,多则八年,双方各有胜负。这持续的战争,让双方都有筋疲力尽之感。故而,这南北两边的忧患,让现在的郑家之主郑柞,可谓食不安席矣。” “所以,我军若能提出,只要郑氏愿意成为我军的援兵,与我军一道发兵攻灭那唐军第二镇兵马,那我军亦可助其攻灭北面的莫氏与南面的阮氏,这样的交易,这样有诱惑力的条件,相信一定能打动郑氏家主郑柞之心。”郑鸿逵眼中亮光闪闪。 一旁的郑成功,却是一脸犹疑地摇了摇头“二叔,你提这般条件,以小侄看来,只怕未必能打动郑氏。毕竟,郑氏与我军向无交情,自不会轻信我军。他们一定也会担心,若派了兵马,我军将来却不兑现诺言,那对郑氏来说,岂非是狗咬猪尿泡空欢喜一场么?这样的话,想必他们不会痛快答应。” 郑成功的话,亦说中了郑芝龙的心思,他轻叹一声道“功儿说得有理,郑氏不是傻瓜,不可能会被我军这些空头承诺给打动。若要他们出兵,一定还要有更有诱惑力的条件,才能真正打动他们。” 郑鸿逵急辨道“大哥,成功,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之本意,是要告诉郑氏,他若出兵帮助我军,我军必定会以此条件作为回报,让其一统安南。当然,因为交情尚浅,他们现在未必会相信我们,那我们可再出点实际利益,来诱惑郑氏出兵。” “是何实际利益?”郑芝龙追问了一句。 “大哥,现在广西一地,若是我等未能救援,那等到唐军从云南调兵过来,那广西全境,必定尽落敌手,这是没有任何疑问之事。”郑鸿逵脸色凝重“所以,小弟在想,我等当可赠予郑氏大批金银,以为其作为援兵的军资,另外,可对郑氏说明,若其发兵攻打唐军,那唐军现在所据之地盘,当可全归其有。其财税人口,亦全部归于安南。这般条件,想必会让郑氏颇为心动吧。” “啊?这如何使得!”郑成功连连摇头“广西乃我大明国土,岂可轻弃于安南藩邦,这般自弃国土的行为,将来在史书上,怕是要万人唾骂啊!” “骂就骂!现在局势如危急,广西全境眼看就要尽沦于唐军之手,我等还能在乎后世几个酸儒的指骂么?”郑鸿逵亦是激动起来“如果不能给郑氏实际利益,他们就不会派出援兵,那等到唐军东西夹击广西之时,我等将再无任何办法可想,只能坐视唐军将广西全境尽数吞并!更何况对于我军说,这广西一省,是全部尽沦于唐军之手好,还是仅有小部份土地被安南占据好?这个选择,相信各位都有明确的判断。” 郑鸿逵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向郑芝龙拱手道“大哥,大丈夫处世,凡事当计长远,孰可只看到眼前呢?只要能把唐军打退,夺回广西,甚至将来再夺回云贵,那么,就算现在让那安南占据我广西一小块地方,又有何妨。等待我们把唐军打退了,再与那安南郑氏翻脸,再把失去的国土夺回,不也是完全可行之举么?现在时间如此紧急,只恐唐军不日就将一统滇东挥师东进,到那时候,大哥再来后悔,再就再无任何办法了啊!” 郑芝龙听到这里,已完全被郑鸿逵说动,他点点头,对众人大声道“二弟之言甚是有理!就如二弟所言,我等就以这般条件,去与安南谈判结盟,让他们速派援兵,一道出兵夹击唐军第二镇兵马!”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鸿逵,我派你为我郑家全权代表,前去安南升龙城面见郑家家主郑柞,赠银割地,求其结盟,令其速派援兵。” 郑鸿逵站起身来,大声应道“是!谨遵大哥之令!” 郑芝龙转头又对郑芝豹与郑成功说道“芝豹、成功,我令你二人,为本次西征之主副将,调集五万精兵,做好充足准备,等安南郑氏援兵一派,立即出兵攻打那唐军第二镇兵马。” 郑芝豹郑成功二人齐齐应道“是!吾等谨遵谕令!” 郑芝豹郑成功等人紧张集结兵马,调派钱粮之时,那郑鸿逵携了黄金五千两,从福州乘海船,一路西去,前往升龙城。 数天后,郑鸿逵到达安南口岸,禀明来意后,便有兵卒带其前去升龙城,然后顺利地在皇宫中,见到了郑氏家主西定王郑柞。 郑鸿逵此行的目的,早有耳目飞报给了郑氏家主郑柞,郑柞闻其言,心下十分欣悦。故其见到郑鸿逵见到大殿,乃起身作迎,作出一副欢迎上国使臣到来的恭谦态度。 其实,这安南郑氏,乃至其北边的莫氏与南面的阮氏,在面对中国王朝的时候,采取的都是实用主义。前附明,后附清,都没有什么基本的政治理念,只为其统治得以延续而已。 对于小国来说,有奶便是娘,大腿可抱就称臣纳贡,乃是不二的存身之道。故而,见到郑柞一脸谄笑地作欢迎状,郑鸿逵在心下,并未有多少喜悦,仅仅是淡淡一笑罢了。 行过宾主之礼后,郑柞随即令人给郑鸿逵看座,郑鸿逵落座之后,便把自已的意图,以及所提的条件,向郑柞简要地说了一遍。 听完郑鸿逵的话,郑柞虽然脸上满是谦恭的笑容,心下却在迅速盘算开了。 这个一手摭天挟持弘光朝廷的郑芝龙,打得倒是一副好算盘哪。 他们想对付那驻守广西的唐军,自已兵力不足,便想利用我安南兵马为其解困,然后东西两边夹击唐军兵马,不能不说,这算得上是一步妙棋。 现在唐军在广西之处,仅有第二镇兵马驻守桂东一带,离他们最近的援兵,也就是唐军第九镇兵马,尚在云南征战不休,根本就没有办法立即脱身前往广西,那在这个紧要时节,如果郑家与安南联兵作战,一道夹击那唐军第二镇兵马,应该说,胜算还是很大的。 只不过,自已要就此答应他吗? 虽然,郑鸿赠予自已黄金五千两,又允诺将来拿下唐军地盘后,可将其归于安南所有,且在其后,又可复帮自已去攻打那北边的莫氏与南边的阮氏,但这样的条件,看似诱人,只怕也未必没有陷阱呢。 毕竟,唐军一灭,那广西一地,郑家军就是一支独大的军事力量,他若那时候要来翻脸,只怕那唐军的地盘,自已未必好拿。 更何况,唐军一灭,那与自已向无交情的郑家兵马,是不是还真的有心去帮自已消灭莫氏与阮氏,亦是难说得紧。 可见,郑鸿逵所说的这般条件,看似诱人,却是未必有实现的可能。所以自已决不能轻易相信此人之话语,而白白地为他人火中取栗。 想到这里,郑柞脸上泛起一阵假笑,便捋着胡须,故作难色地对郑鸿逵说道“这位天使,你之两国结盟共抗唐军的提议,虽是甚好,只是小国自有难处,恐难奉命呀。” “哦?郑家主有何难处,可否一说。”郑鸿逵故作平静。 “这个么,本将也不瞒天使,实话和你说,我安南最大的问题,也是最为郑某心下不安的地方,便是北边的莫氏与南边的阮氏这两名安南的叛臣啊。我安南若是出兵,则郑某深恐他们会趁我安南国内空虚,然后发兵前来攻打,若如此,则我安南堪忧矣。所以……” 说到所以二字,郑柞故作姿态地长叹一声,表示实在为难。 见郑柞这副油盐不进难以说通的模样,郑鸿逵恨得暗自咬牙,却又不得不故作同情之态连连点头,然后问道“西定王之顾虑,某家亦深以为然。那依郑家主之见,可是要因为以上困难,而拒绝与我军合作结盟了么?” 郑鸿逵这话,明显地让整个大殿为之冷场,郑柞亦颇觉尴尬,他试探性地回了一句“天使,其使呢,如果贵国能先帮下我国,那我国免去后顾之忧后,倒也确是可以与贵国结盟,一道发兵攻打唐军。” “哦?西定王有要求,但可直说。”原本心灰了一半的郑鸿逵,眼中顿有亮光一闪而过。 “天使,现在那莫氏与阮氏,皆是我心头大患,如果贵国肯先发兵,助我安南扫灭这两个叛臣,那我等必然再无后顾之忧,可与贵国结盟,一道往返广西的唐军。”郑柞小心地说道,一边观察着郑鸿逵的反应。 郑鸿逵见自已想来劝这郑柞一道攻打唐军,如今是要反过来,被他利用,去攻打郑氏的宿敌莫氏与阮氏,心下不由得顿是恨得直痒痒。 他耐着性子听郑柞说完,便苦笑一声道“安南之事,确是麻烦。只不过,待我军发兵攻灭这莫氏与阮氏,时间必定已是牵延太久,到那时,只怕唐军早已将整个广西全部吞并了,那样的话,与贵国的结盟,又有何意义呢?” 仿佛猜到郑鸿逵会这般说,郑柞又急急说道“若贵国感觉为难,认为会赶不上唐军进攻广西的时间,那我国也可退而求其次,只求贵国能帮我国,先灭了北边那势力最弱的莫氏即可。莫氏仅据高平一地,若有贵军相助,必可一鼓而下,这样定可赶在唐军进入广西之前,结束这场战斗。而莫氏一灭,我国可兵分两部,一部在南边防驻阮氏,另一部则随贵军一道进入广西攻打唐军。这样的话,贵国与我安南,各取所需,同结盟好,共抗唐军,岂非大妙?” 。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二章 唇亡齿寒,入援莫氏 西定王郑柞这一,原本颇为沮丧的郑鸿逵心下,不由得又泛起了新的希望。 如果自家兵马,真的能助郑柞一臂之力,与郑柞的军队,一道灭了那据占安南北部高平的莫氏,应该也确实花不了太多时间。 那接下来,郑柞将再无理由拒绝自已,只能乖乖地派兵协助,与已方兵马一道进入广西,去攻打那驻守于桂东的唐军。 更何况,那莫氏所据的高平,虽然只是一隅之地,却是十分重要的地方,此处位于云南与广西的交界之地,如何真能把这里给迅速攻下来,那毫无疑问,会给唐军将来的行动,造成重大的威胁与阻碍。 因为,两郑联军拿下高平后,完全可以径自进入云南,去与正在滇东作战的唐军第九镇兵马作战,也可从此进入桂西,从而彻底地隔绝唐军两镇兵马的合围攻击。 甚至可以,如果这两点都未能做到的话,有高平这个突出的楔子在,唐军将来的东进,都将会畏首畏尾十分忌惮,最终令他们不战自乱,从而为自已攻灭唐军,创造十分有利的条件。 郑鸿逵想到这里,脸上便浮起笑意,他轻咳一声,缓缓道“西定王,贵国所提条件,倒亦是未必不能考虑,只不过,我军若要与你部一齐合攻高平,需得先从海路到达安南,方可行事,这样的话,这一路的费用……” “天使勿忧!贵军前来我安南,这开拔银子与粮草,皆可由我国负担。另外,只要能顺利攻灭那莫氏,敝国还当另有重礼相送,以酬贵军远来相助之恩。”见郑鸿逵似有应允之意,郑柞双眼放光。 郑鸿逵笑道“如此甚好!不过,这事情一码归一码,将来贵军与我军一道攻打广西的唐军,我军依旧会如方才所讲的条件,给予贵军充份的支持。” 郑柞一脸喜色,急急点头道“天使之言,甚是有理!这样的话,两国结盟,共同对敌,将再无任何异议了。” 接下来郑柞下令,摆开盛宴,款待郑鸿逵一行人,这场宴会,歌舞相连,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随后,郑鸿逵与郑柞二人详细商议,最终定了两家结盟,共抗唐军的具体协议。 其协议内容,主要如下; 1、安南与弘光朝廷结盟后,郑家首先派出5万精兵,从海路到安南,然后在升龙城与安南主力部队3万人汇合,一道合攻据占高平的莫氏。 2、郑家出兵到攻灭莫氏,其钱财粮秣,皆由安南负责,确保大军后勤无虞。 3、莫氏一灭,则郑柞派出3万精兵,与郑芝龙部兵马一道,一齐前往桂西,准备合力攻打驻于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 4、唐军若被歼灭,郑芝龙部重夺广西之后,则郑芝龙履行约定,将安南兵马所占的唐军地盘,划归安南所有。故在进攻广西的战斗中,安南军队的钱粮,皆由郑军供应。 5、将来两军若还有进一步的协作,可在此基础上,作下一步的详细商谈。 协议既定,郑鸿逵起程回国,去向郑芝龙复命。 听完郑鸿逵的叙述,郑芝龙虽然对于郑柞要求他们先帮安南攻灭莫氏,略有不满,但对于郑鸿逵的整体规划,还算较为满意。 这年头,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那个西定王郑柞也是血火中杀出来的人物,没有足够的利益,这家伙如何会动心同意呢。 于是,郑芝龙迅速同间敢郑鸿逵的协定,然后,他派郑鸿逵为主将,郑彩为副将,率5万精兵,从福州乘海船出发,一路直往安南而去。 郑芝龙心下盘算得清楚,现在合攻唐军第二镇的兵马,有东边郑芝豹郑成功的东路5万精兵,又有西边郑鸿逵郑彩的西路5万精兵,再加上安南的3万精兵作为协助,总共多达13万兵马,一道合攻那不过4万余众且分驻三处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当是手到擒来。 而对于消灭那据占高平的莫氏,郑芝龙更是胸有成竹。 毕竟,在安南郑氏的重压下,莫氏政权已然苟延残喘,有如风中之烛。如果自已这五万精锐与其一道相攻,相信要攻占这么个小小的高平,乃是易如反掌,根本就不在话下。 就在郑鸿逵与郑柞签下结盟协议之后,莫氏安插在升龙的细作,亦是迅速地将这份协议的内容,给飞速给向高平城的莫氏家主莫敬耀禀报。 高平城,莫氏皇宫。 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回转四合。红色的宫墙围绕着富丽堂皇的宫殿,宫殿外有花园,花木繁茂,翠竹千竿。花园旁又有莲池,绿水浮波,荷香扑面。 这里便是莫氏在高平孟泉修建的宫殿,观此豪奢,又哪里象卧薪尝胆、振作勃发的气象?要知道,莫氏仅据高平弹丸之地,财政十分拮据,却丝毫没有节俭,大肆挥耗,修建宫殿、庙宇,实是令人慨叹。 而除了这座宫殿外,莫氏家主还在孟泉建栋麟寺、园明寺,“作丁字,左右行廊,后堂僧房在焉”可谓是穷奢极欲,不惜财力人力。 正因为莫氏这般铺张糜烂,他们才在黎朝历史上,第一个走向彻底消亡。甚至其子孙都不被允许留在越南国中,不得不回到中国在各地讨生活,到了现代社会,已是连新疆之地,都有莫氏后人组建的村落了。 那莫氏家主莫敬耀,听了密使的禀报后,亦是大吃一惊,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后腰直窜入脑顶。 他极其厌烦地一挥手,那密使有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般退下堂去。 “哼!郑氏卑鄙苟且,窃权虐民,已是万夫所指,人神共愤。这般无义之贼,本当天人共诛,方解吾恨。却没想到,于今之际,此贼却勾结外敌,竟是要来抢先图我!这,这真气煞我也!”莫敬耀怒捶案桌,气得胡子直颤。 其子莫元清,听了父亲的这番抱怨,亦是紧皱着眉头,然后他犹疑地道“父亲,郑氏纵是可恨可恶,又岂会被我等徒然骂死?还望父亲消气养身,赶紧想办法应对方好。” 莫敬耀又是一声长叹“现在局势如此危急,为父安有甚好办法可想!想我莫氏,仅据这高平一地,兵微将寡,如何是那两郑联军的对手!以我看来,若是这两贼真的联军来攻,为父与你,恐怕唯有弃城而逃,躲往明境,方可保身安命啊。” 莫敬耀完,又连连叹气,一副沮丧至极的表情。 只不过这时,儿子莫元清眼中却一闪亮,仿佛想到了什么一般,复对莫敬耀急急道“父亲,既然郑氏可以求取外援,那我莫氏家族,为什么不可效仿其举呢?要知道,就在我军地盘北面,可就有一位极好的帮手哇!” “哦?你的意思是?” “父亲,你想想,郑氏能与郑芝龙部联手,那我们为何不能与北面的唐军相联手呢?”莫元清目光炯炯,声音振然“现在明国境中,唐军独大,那唐王李啸,更有连立两帝,位极人臣,其煊赫权势,倒是有如一位隐形的君主一般。这样的人物与其治下军兵,当是我莫氏最佳之外援哪。更何况,现在唐军正在滇东一带与当地土司交战,与我高平甚是相近,若派出使者,诚词以求,更奉让足以令其动心的条件,那唐军必会因利而动,答应入援我国。只要有唐军来援,则我国万事无忧矣。” 莫元清这般话语,让莫敬耀连连点头,脸上顿现欣慰之色“吾儿之策,甚好啊。只不过,以你之见,要以何策,方可打动唐军,让他们顺利派兵入援我高平呢?” 莫元清略一沉吟,便迅速回道“父亲,这金银财宝,自是要大力赠送。若还不能打动唐军,我等可更向其晓以唇亡齿寒的道理。” “唇亡齿寒?” “是啊,父亲你没听那密使么,现在两郑联军,拿下我高平,不过仅是为了那郑氏没有后顾之忧罢了。他们真正的目标,还是位于广西的唐军,想要两郑联军,一道把广西的唐军给灭了。他们打的这般好算盘,我等可将其全部告之唐军,然后唐军来衡量轻重,最终同意入援我国,抵抗这两郑联军来袭。”莫元清急急道。 莫敬耀又是连连点头,然后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作出一副决心已下的模样“孩儿所言甚是有理,那为父就派你为代表,迅速进入云南,去与唐军谈判。如何能让唐军顺利与我莫氏结盟,入援高平,那孩儿当记首功!” 莫元清急急拱手“谢父亲,孩儿一定尽快出发,不辱使命!” 莫元清随后便搜罗了十余人的使团,又在整个高平之中搜刮了一遍,弄得民怨载道,才得了两千两黄金。便急急与父亲莫敬耀告别,带着使力一路西去,径往云南。 本来,莫元清一行人,打算径去昆明求见。不过来也巧,此时的唐军,正在其主帅黄得功的带领下,带兵打到了元江府附近。此处离高平倒是甚近,故莫元清一行人发现唐军踪迹,立即前来求见。 于是,在山谷外的一块空旷地界,唐军主帅黄得功,正式接见莫元清一行人。 莫元清先自报家门,又赶紧献上这两千两黄金,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莫元清见黄得功与一众部下脸上皆颇有好感,便立即扑通跪地,开始大声诉苦。 “禀黄大人,我莫氏昔先祖有遗嘱滋莫家气运已终,黎氏复兴,乃天数也。我等宜避居高平,养成威力,屈节待时,伺其天命有所归而后可。”莫元清故作一脸悲痛地到这里,却在暗中观察黄得功的表情与反应“今黎朝名义虽正,然然权归郑府。欢爱之士,多据要津,其风声气息,与四宣宽和平易,不能无异。兼之先祖明德、大正之政,固结于民心者未忘。故天运既还,然人心之向我莫氏者未尽还。通儒文士,亦往往铲彩埋光,岂不是待我莫氏中兴而应世乎……” 见莫元清尽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黄得功忍不住皱眉打断他“你话别文绉绉的,本将有要事在身,可挑拣紧要话来。” 莫元清话语一抑,遂又急急拱手道“禀黄大人,然而,我莫氏虽踞于高平一隅之地,那郑氏却贼心不死,一心要致我莫氏于死地,实是可恶至极。就在前段时间,郑氏与弘光朝的郑芝龙部结盟,准备一道攻打我高平。可怜我高平一隅之地,又无甚危峻城池可守,如若两郑联军大举来攻,只怕我高平难守,莫氏必灭啊!” “哦?是吗?竟有安南郑氏与郑芝龙联手攻你莫氏之事,倒是稀罕哪。”黄得功脸上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所以,你们的莫家主为免莫氏危亡,就专门派你前来,希望让我军入援你部,以解危困是吧?” 莫元清见黄得功得这般直接,不由得脸上一红,不过他眼珠一转,又立即道:“黄大人,有道是唇亡齿寒,这两郑联军万一真攻下我高平,那对贵军来,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黄大人你想,那两郑联军若是顺利拿下高平,则相当于在贵国的云南与广西之间,牢牢打了一个楔子,会给贵军行动,造成相当不便的影响。且在下听闻,那两郑联军,在拿下高平后,下一个目标,便是在广西的唐军。他们准备从高平进入桂西,然后与广东的郑家兵马一道,两处合击广西的唐军,若是这般,那贵军在广西的兵马可就……” 到这里,莫元清故意顿了一下,他发现,那唐军主将黄得功的脸色,果是为之一变。 莫元清心下不免得意,他知道,自已的语话,让黄得功肯定也听在心头,不得不要好好权衡一下入援高平的重要性了。 莫元清趁热打铁,又急急道“当然,天朝兴师讨伐,大义在手,兵威赫赫,定是势如破竹,胜利可期。若能两军联手,一举破郑,此诚我莫氏中兴之机会,亦是贵军一举定鼎西南局势的大好良机啊!” 。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一营兵马入援足矣 莫元清说完,又是一脸期盼地望向唐军主将黄得功。大热的天气里,他脸上的热汗,有如流水一般往下淌。 而唐军主将黄得功,听完那莫元清的话语,亦不觉陷入沉思。 莫元清这厮,虽是一心想保全其高平地盘不失,让他们莫氏有个最后的据点,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但对于唐军来说,如果能帮他们保住这高平一地,对唐军将来的发展,却亦是极有益处的。 毕竟,如果唐军入援高平,凭着唐军的雄厚兵力,那无疑是高平之地最有份量的存在。唐军当可顺手将高平这一带安南地盘,牢牢至于自已的控制之下,至于那高平莫氏,亦会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自已的下属藩邦。 那么,据有高平又有莫氏相助的唐军,接下来,无论是仅仅应对两郑联军的进攻,还是更有野心地往安南推进,都是水到渠成毫无阻碍之事。 所以,莫元清的这个请求,无论于情还是于理,自已都完全有必要答应。 想到这里,黄得功淡淡一笑,便回道“莫公子所言,亦是有理。莫氏忠顺之心,更是令人感怀。这样吧,莫氏如今既然有难,那本将自不会坐视不理。我将派出我军乙营兵马,以及我唐军一半的火炮部队,由乙营营长翁之琪统领,立即前往高平入援。“ 莫元清见黄得功终于同意派兵,脸上顿时满是欣喜之色。只不过,他又犹疑地问了一句”大人,贵部愿派兵马,在下与父王皆是十分欢喜,只不过,在相暗自思揣,却不知将,大人若仅派一营兵马与一半火炮部队前来,对迎战那兵力宏大两郑联军,会不会兵马数量有嫌不足……“ ”哈哈,你莫担心。我军战力,岂是安南郑氏与郑芝龙部兵马可比,跟你说吧,要守住这小小的高平,本将派出一营兵马与一半火炮前去,已是足矣。有这些兵马前去,定可确保你高平无忧。而到了高平之后,你可如此……” 后面的话语,黄得功故意压低了声音,那莫元清更是凑上前来,竖其耳朵听完黄得功的话语。 黄得功一讲完后,莫元清立即连连涌起欣喜至极的笑容,大声赞道“黄大人所言甚是!却是小的多心了,真是该死!那在下就不多叨扰了,我立即带使团返回高平,与我父王一道,随时恭迎天兵前来。到时候,便按黄大人之计,给那郑氏一个厉害的教训!” 黄得功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那莫元清见大事已定,亦不多留,又极其肉麻地连声恭维了几句后,便带着使团急返高平而去。 黄得功随即下令,让那离高平最近的翁之琪部乙营兵马,立即停止征伐滇东土司之事,带上唐军第九镇一半的火炮部队,转而全速开往高平,入援莫氏。 至于甲营与丙营,则是继续留在滇东,在黄得功指挥下,征剿残余的不服唐军统治的当地土司。 翁之琪率部来向黄得功辞行之时,黄得功又对他密嘱了一番,把他先前对莫元清所说的计策,对他又详细叮嘱了一番。 翁之琪闻言,亦是连声称赞,大笑应诺,并向黄得功拍胸脯保证,此去高平,一定不辱使命,保证完成任务。 接下来,翁之琪率领其部乙营兵马,以及第九镇的一半火炮部队,一路浩浩荡荡地从云南开往高平。不过数日,便抵高平地界,一行兵马,受到了高平郡王莫敬耀的盛情款待。 对于唐军的及时入援,莫敬耀莫元清父子皆是十分欣悦,酒宴之上,父子二人轮番向唐军主将翁之琪敬酒,一副令人肉麻的恭维巴结模样。 而这次酒宴之后,翁之琪与莫敬耀父子二人,复在一起聚集密议,仔细商定了在接下来,要如何实施黄得功的引蛇出洞之策。 三天后,正在从全国调集兵力,积极准备北伐莫氏的的郑家大将郑桧,忽听到北面高平地界,有莫氏兵马蠢蠢欲动,竟似欲抢先渡过北流界河,径自攻往郑氏北面的重要关所,北芒城。 郑桧立即将情报上报升龙城,得到消息的郑氏家主郑柞,顿时亦是十分吃惊。 怎么回事? 莫氏势力衰竭,兵马稀疏,自保尚是困难,如何会有勇气,胆敢前来挑战强大的郑氏,难道他们脑子不清醒,还是他们要自寻死路? 郑柞忽然想到什么,眉头顿是紧皱成一团。 难道说,是因为那莫氏得了强力后援,才会这般张扬,以致于要前来横加挑事么? 而那莫氏现在能寻到的强大外援,自然是非唐军莫属了。如果唐军真的前来入援莫氏,那无疑是给莫氏打了一针鸡血,才让他们这般猖狂作肆。 郑柞立即下令,着前线大将郑桧,仔细观察来犯的莫军动向,若发现其中混有有唐军兵马,则万勿轻易行动,务必等到升龙城中的支援兵马到来后,再一齐迎敌。 郑桧得到家主郑柞之令,立即派出哨骑悄悄渡过北流界河,密切观察那些莫氏兵马的行动。 不过,他们迅速地发现,这些莫氏兵马,倒也与往日差不多,依然是阵伍散乱,队型不整,一副士气低落无所作为的样子,其兵力数量,也不过寥寥千余人。而在其中,根本就没有没有任何唐军的旗号与兵卒。 哨骑随即返回北芒城,将莫军兵力与动向,向大将郑桧作详实禀报。 听到禀报的郑桧亦是糊涂了,莫氏这是搞什么鬼,士气低落,军无斗志,又未见外援,却还敢来横挑强邻,他们真的是疯了么? 这时,城中的副将郑桦,向郑桧提议道“大将军,既然莫氏自来送死,我军何不成全了他们?请大将军下令,让部下带领一支兵马,渡过北流界河,一举攻灭这帮不知死活的混蛋!” 郑桦的提议,让郑桧亦是十分心动。只不过,他在心下,却还是十分警惕,一直沉吟不语。 以弱挑强,不合常理呀。 最终,郑桧只是下令,让哨骑继续观察河岸对面的莫军动静,全军紧守关隘险要,万万不可轻动。 接下来的几天,哨骑皆来禀报,说河岸对面的莫军,兵力似在逐渐增多,从原先一千余人,增加到了数千人等,虽然看上去还是阵伍不整军无斗志的模样,却似有渡河攻击的试探。 听到哨骑禀报,郑桧惊疑不已。 不过,还是不敢擅作决断的他,立即又把前线的动态,向升龙城及时禀报。 同时,郑桧在给朝廷的密信中要求,鉴于莫军现在行动诡异,恐有异变,让在郑芝龙部兵马未来之前,就速派大军前来北芒城,以便能以不动应万动,让莫军无机可乘。 听了郑桧的禀报与请求,郑氏家主郑柞考虑再三,决定同意他的意见。故让其子郑梉带了两万精兵,从升龙城中紧急出发,一路北上入援北芒城。 只不过,两万兵马出动,每天消耗的粮草都是相当可观的数量,长久驻守在北部边界,也不是长久之计,故郑桧给其子郑梉下令,让暂驻于北芒之处,等到郑芝龙部援兵一至,立即全军挥师渡过界河,全力攻打莫军,直取其老巢高平城。 郑梉领命而行,带兵来到北芒城外,只不过,这北芒城仅是一偏僻边陲小城,城池十分窄小,容纳郑桧的三千军兵已是不易,如何能容得下恁多兵马。 故郑梉的两万入援兵马,仅得暂在城外栖营,生活倒是颇为不便,与当日在升龙城的生活,更是远不能比。这般居住条件,让全体入援兵马皆十分烦躁又无可奈何。 特别是作为世子的郑梉,心下的焦躁不安,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当他看到,河对岸那有如叫花子军队一般的莫军,竟还敢到河边来挑衅,那些令人难堪的叫骂,隔岸都隐隐可闻,让对岸的郑氏兵马,各人心下的怒火,更是难以遏抑。 奶奶的,真他娘的野鬼欺家神! 莫氏已然奄奄一息形将就木,却还敢派兵前来撩拨挑衅,真真欺我郑氏军中无人乎! 郑梉热血上涌,随即把北芒城的主将郑桧,与副将郑桦一齐叫来,对他们大声言明,要立即出兵渡河,径去攻打对岸的莫军。 郑梉此举,那憋了一肚子气的郑桦,自是全力赞同,而身为北芒城主将的郑桧,却是眉头不展,不肯轻应。 郑梉见他一副老成持重不作表态的样子,心下不由得十分焦躁。他皱着眉头,大声道“郑大将,现在莫军就在对岸,其兵员数量与装备等级,皆不可与我郑氏大军相比,本将若是带兵打去,定可将其一举歼灭。你为何还这般不发一语,小心翼翼,却是何故?” 郑桧被这位世子逼问,脸上便显出尴尬神色,急回道“世子,万是老臣胆怯,只是家主不是说过么,现在郑芝龙的援兵尚未到来,我军万万不可轻动,只宜在原地驻守,等其兵马到来,再一道渡河攻击。家主这般条令,老臣还请世子一道坚守,万万不可擅自行动。” “哼!你还真是越活越胆小,越老越没用了!”郑梉冷笑道“你就没想到,如果连这数千有如乞丐一般的莫军在河岸对面挑衅,我军都不敢应对,只能等到郑芝龙部到来后方可行动,这未免太过长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想来我军援兵与守军加起来,共有对面敌军的7倍还多,如此壮盛之兵马,休说仅是消灭河对岸的这数千莫军,就是直攻到高平城下,亦毫不足惧也!如何象现在这般,只敢龟缩于界河南面,不敢渡河攻击,岂不会让天下人为之耻笑么!” 郑桧脸上一道红一道白“世子啊,休要这般心急。那郑家兵马,估计此时正从海上赶来,到了北芒城汇合,也就是十来天的功夫。这么一点时间,又有什么不可等呢?还请世子稍安勿躁,等到郑芝龙的援兵……” “闭嘴!”郑梉冷哼一声,厉声打断了郑桧的话语“你这般胆小无用,父王让我带了两万援兵到此,你尚且不敢进攻,还一心要等那郑芝龙兵马到来,方敢用兵。实是比兔子还要胆小,本世子若是象你这样无用,莫说与敌交战,早就羞死了!也罢,你既这般无用,就在这北芒城中老实地呆着,我再留给你援兵一万,免得你在此担惊受怕。我与郑桦二人,自去破敌便是!” 郑桧再无法阻拦,只能让郑梉与郑桦二人,带着一万余名兵马,浩浩荡荡杀过北部界河,直扑那些看上去毫无防备的莫军而去。 果然不出郑梉所料,莫军虽然一直在河岸边叫骂不已,但他们一见到郑军主力出击,准备列阵渡河之际,顿是吓得嗷嗷乱叫,全军撒开脚丫子逃得飞快,等郑梉等人尽数过河,那些莫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再不见半个人影。 郑梉心下大快,正欲下令全军追击,却又听得,后面忽然传来叮叮当当的鸣金之声。 这一刻,郑梉心下怒不可遏。 “入他娘!郑桧这厮,恁的无用!竟然只会拖我军后腿,老子不听他的!”郑梉一脸暴怒。 “世子,郑大将鸣金,只怕亦多有苦衷,反正现在莫军已退,我们还是先尽快返回吧。”郑桦在一旁苦劝。 “呸!我军此番渡河,劳力费神,却是一名莫军士卒,都不曾拿获擒得,就这般灰溜溜地退兵回返,岂非笑谈!他郑桧怕死无能,本世子却不愿象他这般窝囊!”郑梉一脸狰狞,又厉声道“全军听令!随我继续出击,万不得让莫军逃回本营!” “不可!世子万万不可冲动!”见郑梉执意进军追击,郑桦亦是急了,他纵马上前,一把拉住郑梉坐骑缰绳“世子!前方敌情不明,郑大将之忧亦有一定道理。请世子立即率众回去,不然,郑大将上禀家主,只恐亦会责罚世子啊。” “哼!郑桧这厮,也只会向家父告个刁状罢了。你休再劝,且看我率军击溃莫军,再率兵回返,看那郑桧,羞也不羞!”郑梉一把拉开郑桦拉扯缰强的手,猛磕马肚,一马当先冲出阵去。 。 正文 第七百九十四章 红河平原决战 “冲啊!” 见主将一马当先往前追击,那一万余名部众,立即人人斗志昂扬,纷纷挥刀舞剑,大步前冲,径直往莫军逃遁的方向狂追而去。 很快,郑梉充部冲到了银山边缘,眼见到前面有莫军旗帜在招摇,郑梉毫不犹豫地下令继续追击。 “不可!前面丘陵起伏,森林茂密,恐有敌军埋伏,世子万万小心!”郑桦又在一旁急急禀道。 郑梉勒住马缰,放眼看去,发现此处地界,乃始十万大山余脉,地势开始连绵起伏,不象先前所经之地一样平临无垠,森林植被亦越发茂密。按理说,在这样敌情不明的丘附起伏的地界行军,确是应该如郑桦所言,万事小心方为可取。 郑梉略一思考,便对郑桦说道“既如此,那你派八百骑兵出前哨探,待探得前面情况后,我大军了随后再行。” 郑桦见郑梉下得此令,顿是一愣,却又不得不急急应诺,随后便简选了八百骑兵,让他们冲出阵去,前往银山山谷探查。 只不过,自渡河作战以来,这些骑兵根本就没有与莫军交手的机会,现在更是连半个莫军都寻不见,顶多只能远远见到几块东倒西歪的莫军旗帜,他们的警惕性早已大大下降,骄狂与轻敌的心态,倒是开始四下蔓延。 因此,这部由郑桦派出的八百人的骑兵,名义是是出前探查,但实际却是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全军开进,径直朝银山山谷进军。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前面一处无名山谷里,唐军乙营兵马,在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的亲自带领下,已悄然布置好了一处口袋阵,正等着他们象一群无知无畏的蠢猪一样,自已拱了进来。 八百名郑军骑兵,就这样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毫无察觉地走进了唐军的口袋阵中。 等到这八百人的骑兵,全部走了山谷之后,一直躲在草丛中的唐军副镇长翁之琪,冷冷一笑,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山谷的两头,迅速地被大批唐军枪兵牢牢封堵,扎紧了口袋,两边山腰上,两千杆火铳几乎同时打放,共有一千六百多杆响打响。 火光刺目,余焰飘飞,大团大团的白烟涌起,八百多颗细小铅弹,有如死亡的小鸟,欢叫着向敌人飞去。首轮齐射,就干翻了二百余名郑家骑兵。 连绵的惨叫从山谷中响起,剩余的郑家骑兵瞬间被打懞了,而在他们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山谷中四处乱窜之际,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 又是二百余名郑家骑兵被瞬间放倒,剩余的骑兵,迅速地崩溃了。 接下来的战斗,更似一场屠杀。 心惊胆裂的郑家骑兵,哀嚎着分别向山谷两头跑去,这时,第三轮齐射开始,将躲避不及的郑家骑兵,复有一百余人被干翻。 紧接着,又是第四轮齐射。 剩余的骑兵,只有一百余人,侥幸从密集的弹雨中逃得性命,他们发狂般地冲到山谷的两边入口,冀望逃出这地狱般的场景。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无数杆凶狠捅来锋利无情的4米精钢长枪。 这些长枪,有如长了眼睛一般,迅速地扎穿了他们的身躯与胯下的坐骑,让他们迅速走向死亡。 八百名郑家骑兵,全部在这个无名山谷里,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更可叹的是,由于安南之地天气炎热,马匹难养,这八百名骑兵一死,郑梉的万余大军,竟除了自家护卫骑兵外,再无任何骑兵可用了。也就是说,随着这八百名骑兵的死亡,郑梉的万余大军,几乎只剩纯步兵的士卒。 从山谷中传来的那些连绵震耳的枪声,立即吸引了附近的郑家兵马注意,他们惊慌失措地向上禀报,同时纷纷紧急集合,就地结阵以自保。 此时,正在一处树荫下休憩的厥梉,听到手下禀报,顿是从地上惊跳而起。 不是吧,这一路行来,莫军一个都没见,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偷偷地在这些的无名山谷中设了埋伏。 这般家伙,端的狡诈无比。 郑梉热血上头,二话不说,立刻下令,点集兵马,全军迅速冲向这个的无名山谷,要把躲在里面的莫军全部斩杀干净。 只不过,他命令方下,副将郑桦又急急禀道“世子,切莫再令全军进攻了,若我军尽数陷阵而入,万一里面有莫军与唐军的联合埋伏,那这一万余人的兵马,只怕是半个也难得保全!” “哼,你凭什么说山谷有唐军兵马?”郑梉一脸狰狞“此仇不报,难解我恨!” “世子,我军已折了八百骑兵,敌情依旧不明,安可再轻易出击!若再中埋伏,全军战败,只怕家主那边,亦要重重责罚于世子啊!在下还请世子莫作意气之争,速速退兵为要回!”郑桦一脸急切之色,兀地苦劝不休。 郑梉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极度的不甘与十足的无奈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脸孔都呈现一种奇特的扭曲。 郑桦的话,对于郑梉来说,无异是一一副清醒剂。 只是这清醒过来之后,郑梉心下,却是愈发羞惭到愤恨。 安南难以养马,八百骑兵一齐尽丧,却是比被灭了数千步兵都更让人心疼啊。更耻辱的是,这些骑兵命丧于这无名山谷中,却连一个莫军都未曾杀到,更是连一个返回报信的人都没有。这场子与脸面,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今天这场战败,说起来,倒还完全是自已这个主将的责任呢。 这渡河以来,自已对手下军兵过于放任自流,以致让他们懈怠松弛,全无军纪,最终在这样的擅自行动中,遭遇了全军覆没的结果。 于今想来,悔之何及! 他叹了口气,用一种极其冷淡的语气,对郑桦说道“既如此,那就如郑副将所言,我军就止步,令全军尽撤吧。” 郑桦如遇大赦,急急回道“世子英明决断!在下这就去立刻传令!” 此令方下,郑桦还未来得及下去通报全军,却又见到,那处的地平线处,已是隐隐有了异动。 全体郑军皆是惊讶地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而随着自已的部下军兵越行越近,他清楚地看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渐渐地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正与自已行进的方向相对,同样开始快速朝自已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啊!是唐军!是唐军的旗号!”郑桦在一旁,忽地大声尖叫起来。 见到这些突出其来的浩大唐军阵势,主将郑梉的心,顿是瞬间就沉了下去,一时间,他竟有莫名的恐慌。 这一下,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郑梉迅速地目测了一下对面的唐军兵力,他略略粗估了一下对面的兵力,发现他们不过仅有一万余众。 他随即想到,按唐军的编制,这应该是唐军一个营的规模,他们一定是早早地在此处山谷中设了埋伏,就等着自已前来自投罗网呢。 却没想到,自已虽然丧失了那八百骑兵,却也让唐军的埋伏得以暴露,让他们不得不出谷列阵,与自已正面决战。 那么,这一战,自已到底是打还不不打? 只是,想到这里,郑梉的嘴角,又泛起了一丝苦笑。 现在两军即将交错对接之际,还能由得了自已安全撤退么?现在的局面,变化得如此突然,自已已是根本来不及撤离了。 郑梉为自已这个怯懦的念头,暗暗感觉羞耻。 真是岂有此理,自已也有一万多精锐部众,唐军不过区区万余人,兵力与自已相当,唐军就是再精锐悍勇,兵力有限又正面迎敌的他们,又有何可惧。 而且,自已已在千里镜中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唐军此番前来,并没有携带诸如火炮或投石机之类自已最为惧怕的重型武器,他们也和自已一样,仅有步兵与骑兵而已。 如果自已能及时派出军使,紧急前往北界河南岸,让那守将郑桧速发援兵,那这场接下来的战斗,自已还可迅速占有与敌军一旦交战,自已非但不会受挫,反而当可毫无困难地占据上风呢。 郑梉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顿是闪出狠戾光芒,牙关更是不觉咬紧。 他知道,这一战的价值与意义,对于郑氏家族而言,其实有多么的重要与关键。 如果自已若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这些部下,把这万余唐军全部消灭在此,那将来再与郑芝龙部兵马一道,乘胜拿那莫氏据守的高平城,这样的功劳,只怕父王要亲自出城,在升龙城郊外亲自迎接好自已,也是必然之事呢。 更何况,能立下这般赫赫大功,自已岂非将是黎朝中第一人乎? 这般荣耀与机遇,岂可落于旁人之手。自已若不抓住,又岂不是太过可惜。 想到这里,郑梉喉头涌动,连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眼中开始满泛贪婪与嗜杀之色。 “郑桦听令!” “属下在!” “我命你立即派人,前往南岸搬取援兵,让那郑桧尽速来援,务必让我军兵力,远超对面的唐军!” “得令!” “全军听令,立即就地摆开阵势,全军一齐压上,定要彻底消灭对面的唐军!” “得令!” 在数名报信使者,向北界河打马飞奔之时,那热烈炙人的艳阳下,这平旷的红河平原边缘地带,一万余名流寇军兵排成一个长达一里开外的浩大矩形战阵,两边各有百余名残存的骑兵护住两翼,向着对面的唐军,呼啸着卷压过来。 而在离郑氏兵马约二里开外,唐军亦停下脚步,开始就地排阵。 唐军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此时一脸凝重地,亲自指挥这场即将到来的遭遇战。 他当然明白,这场战斗,对于整个安南北边局势,对于整个唐军第九镇乙营兵马来说,会是何等的重要,又是何当的关键。 与有如狂热赌徒一般的郑梉不同,翁之琪的内心,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他知道,对面那些刚挨了闷头一棍的郑军,虽然八百骑兵尽丧,但因为无人逃走,他们尚对唐军的战力不甚了解,这便给了唐军充分的施展空间。 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流寇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见到自家军兵已然列阵完整,郑梉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 一场规模宏大的正面交锋,正式开始了。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与郑军,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唐军的这一条,兀自不动。而郑军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见到郑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翁之琪目光灼然,紧紧盯着郑军的动态,在郑军全军离自已阵前不过二百来步时,他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 于是,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吼叫着冲来的郑军。 翁之琪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两倍迎敌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郑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郑军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郑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郑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竹藤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郑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郑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六百多名郑军当场死伤,让郑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郑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郑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郑军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郑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郑梉,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给我郑家丢脸。 “都给老子冲!冲上去跟唐军战斗到底!别他娘的都跟没吃饱饭一样!”郑梉双眼血戏,挥剑怒吼。 郑梉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郑军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不可!世子万万不可冲动,唐军火力密集,我军兵力不足,万万不可再令其前冲了!需得等到郑大将派兵过来,再组织冲阵,亦不为迟!”郑桦见郑梉如此冲动,遂又在一旁大声阻止。 郑梉被他这一声暴喊,亦是心头一凛。 他细想了一下,感觉郑桦的话语,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他又立刻下令,让全军暂停冲击,就地散开,持竹藤盾牌者站在最前,尽可以减少唐军射击的伤害。 在唐军准备发射打铳之时,郑梉派出的使者,业已赶回北芒城,去向守将郑桧紧急守救。 听完使者的禀报,郑桧的脸都白了,涔涔细汗从额头迅速冒出。 不是吧,郑梉此番出击,非但已折损了八百骑兵,更是现在直接与唐军当面作战了,那么,那骄狂自负的郑梉,真的会是久经战国的唐军的对手吗? 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必多问。可以想见,在没有足够兵力的前提下,郑梉的一万余兵马,绝不会是唐军的对手。 现在,只有赶紧增援郑梉一条路可走了,不然的话,这位世子爷要是挂在了这里,自已这个大将,也就当到头了。 于是,郑桧几乎毫不犹豫地下令,让那另一半一万余名从升龙城来的入援军兵,赶紧过河,去与郑梉部汇合,并全部听其指挥。 除此之外,原有的三千守军中,郑桧复拔出两千精锐,与那一万余兵马一道过河去援,以确保入援的兵马,有足够的数量。 郑桧本欲自已统兵前去,但他经仔细考虑,最终还是让手下一名偏将统兵前去与郑梉汇合。 郑桧知道,郑梉自视甚高,又向来对自已颇为不满,此番自已若是统兵前去,极可能会在指挥上与他发生矛盾与冲突,对于这位惹不起的郑家世子,郑桧还是只能惹不起,躲得起。 这名裨将带着一万两千余名援兵,急急渡河,终于在唐军的第六轮射击开始后,到达了战场。 原本见到手下军兵,被远处的唐军有如排队枪毙一般轮流击杀却束手无策的郑梉,见到这些援兵终于赶来,心下的狂喜,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好哇,在这坐等挨揍的狼狈时刻,终于等到了援军,那接下来,自已当可迅速组织反攻了。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郑梉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郑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郑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郑军因为有援兵加入,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郑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郑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郑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三千多名密集冲锋的郑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郑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一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郑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三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郑军,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许多的郑军,彻底崩溃了。 大批郑军,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在付出了重大伤亡后,其余的郑军,极其幸运且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郑军,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郑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郑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郑梉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大批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在郑梉的强力镇压下,郑军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一万余名郑军,效率可谓惊人。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郑军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郑军的性命。 而郑军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郑军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郑军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郑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郑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郑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郑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不过,流寇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他们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流寇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郑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郑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郑军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郑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唐军两倍,却在这样胶着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郑梉,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 正文 第七百九十六章 全军尽崩 郑梉来不及更多思考,立即厉声大吼道“全体后备兵员出动,分别冲击唐军两翼,把这些该死的唐军重甲步兵,全部给我冲垮!” “得令!” 郑梉这声令下,数千作为后备力量的郑军军兵,立即从本阵呼啸出动。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击其不意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郑军后备兵员一动,那边的唐军副镇长翁之琪看得真切,立刻手中令旗一招,同样在两边待命的唐军骑兵,立即呼啸着对冲上去。 相比装备清一色的郑军步兵,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郑军强出太多,堪称为碾压式的优势。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迅速变化,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一千余名枪兵,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郑军军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郑军的数千名后备兵员,迅速地陷入了将被前后包夹的极其危险境地。只不过,唐军骑兵楔入极深,又厮杀凶猛,郑军根本就无法整队脱离。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尖锐刺耳地响起。 郑梉惊讶地看到,从远处地平线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正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郑梉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一片空白。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竟然还藏了一招…… 在战局这般困难的情况下,唐军竟然还这般沉得住气,一直悄悄藏着这个杀招,直到自已将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后,才施手放出。 可恨啊,老子玩了一辈子鹰,今天去在这里,被老鹰啄瞎了眼! “世子,敌兵战力强劲,又有大批骑兵助阵,我军已然不敌,何去何处,还请世子速作决断!”一旁的副将郑桦颤声惊问,将陷入迷茫状态的郑梉,瞬间唤醒。 郑梉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仍是不敌,那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当可保性命无虞。 但是,如果他作为主帅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郑军的战阵,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而这些唐军骑兵,纵然追不上他,却可立即背冲正陷入苦战的郑军军阵。被这三千名骑兵凌厉一冲,那些主将逃跑军心大乱的部众,只怕将会更快地彻底崩溃吧。 而且,自已身为统军大将,就算能从战场逃得性命,但折损了这两万余人的郑家兵马,那回去之后,又要如何向父王交待! 更可怕的是,这两万余人,乃是郑家最为精锐的战力,他们若是全部折损于此,那郑氏防卫兵力空虚,唐军当可一鼓作气,直扑北芒线,郑氏家族的北边防线,极可能就此彻底溃败!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三千骑兵一来,自已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兵力仅为敌军的十分之一,又如何抵挡得住唐军的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就两军就此交战,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定会被这三千唐军骑兵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郑梉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要不是,自已急于为那八百骑兵报仇,要不是自已贪功冒进,未能明确判断局势,未能分析暗藏的陷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横竖是个死么?! 郑梉彷徨无计,左右为难,那三千唐军骑兵,已然快速兜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主阵,离郑梉等人越来越近了。 在这般紧急时刻,郑梉脑海中,却是电光火石般地闪出一个想法。 不,还有第三种方案可选。 那就是,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从而全军退回本阵以自保。这样的话,虽然极可能会牺牲与损失极大,但是至少,在自已军兵犹占了近两倍的优势情况下,唐军纵然再强悍能战,却也还真无法彻底打败自已。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再奢望此战获胜,但是,至少还可勉强自保,缓缓撤去。 这种方案,可以说是现在最无奈,却也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郑梉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显出凛然之色,开始沉声下令。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召回正与唐军鏖战的儿郎们,令他们无惧损失,全力撤回。然后全军就地结阵,一起迎战这些该死的唐军,只要诸位与本将一道拼死一战,定能杀败敌军,夺取最终之胜利。”郑梉刷地拔出腰刀,大声地给部下鼓劲。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鸣金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听到后阵传来鸣金之声,所有正聚精会神全力交战的郑军,顿时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在这战况这般胶着之际,主将郑梉,竟然下令全军后撤,莫不是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一万五千余名郑军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 他娘的!打个甚个鸟仗! 这样胶着之态胜负未分之际,便要仓皇后撤,简直就是自杀之举! 况且,现在两军这般胶着缠斗,自已这一方,就算是想立刻后撤,又如何能轻易办到。 只是,军令无情,自已又如何可以违背。 一时间,郑军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阵型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不顾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与后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大批的郑军骑兵惨叫着倒地,或死或伤,被追杀得十分狼狈。 郑军军兵溃走,那些与他们交战的唐军的骑兵,立即分成两部,一部皆是飞鹞子轻骑,一路兜转绕行,想把全部溃兵的退路给彻底堵住。 另一部皆是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掉转头来,向正接连后撤溃逃的郑军步兵,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郑军仓皇后撤,唐军主帅翁之琪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原本刻意保持的枪盾战阵瞬间散开,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郑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郑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郑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唐军枪兵杀得性起之际,那一千余名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掉头纷乱撤退的郑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溃逃的郑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郑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郑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郑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郑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一万余人的郑军步兵,登时全部崩溃了。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玄虎重骑,与那数千唐军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三万余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郑梉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郑军军兵,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郑梉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郑梉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两万余人的郑军军兵,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在郑梉彷徨无措之际,复有千余名飞鹞子骑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郑梉之处。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有如野曾一般冲来,郑梉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郑梉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郑梉,纵马疾速逃走。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那些唐军飞鹞子骑兵冲得近了,却并没有如郑梉所想象的那般,要和唐军骑兵一样,立刻冲阵追击。相反地,他们一边在保持高速追赶之时,一边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矢,开始觑准前面奔逃的郑梉等人,吱吱地张弓拉弦,尽力激射而去。 千余名骑兵一道尽放的箭矢,喀喇喇一阵骤响,空中瞬间飘过一阵黑色的箭雨,呼啸划过蓝天,迅速地追上仓皇逃命的郑梉等人。 郑梉部的护卫骑兵里,顿是连绵的惨叫响起,后面的军兵,纷纷中箭,人喊马嘶地掉下马来。 其中,一根黑色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极其准确地射中了一旁的副将郑梉的后颈,那凌厉的箭头,复从他前颈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郑将军!” “世子!” 在旁边的护卫连声哀唤之际,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从郑梉后颈直传入大脑。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下马来,幸得旁边的骑兵及时扶住。 郑梉渐觉眼前模糊,他努力保持意识清醒,却再说不出甚话,只能任由手下紧紧护卫着他,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 原本紧紧尾追的唐军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唾骂连连,又发怒地一齐激射一阵箭雨之后,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郑军步兵奔行而去,与唐军的轻骑兵飞鹞子一道,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在主将受伤溃逃,唐军又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合夹击下,拼力逃命的郑军残兵,立刻彻底崩溃了。 他们毫无目标地四处奔逃,整个阵型彻底溃散再难收拾,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已仓皇逃命。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郑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郑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八千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翁之琪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八千余名郑军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二万两千余人的郑军兵马,仅有约两千余人侥幸逃得性命,另有八千余人成为唐军俘虏,其余的一万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 正文 第七百九十七章 直逼升龙城 唐军阵中,立即爆发出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主帅翁之琪,亦是一脸得意的笑容。 这样的战斗,其实是他意想中的胜利,与过往的战斗相比,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叹那些在战斗中拼死与唐军对战的敌兵,只不过是白白枉死在这安南北境之中,没有任何意义。 翁之琪确信,现在郑军一灭,那等到休整数天后,当可全军挥师南下,继续攻下南边的北芒城,一举击破郑氏的北面防线。 而再等到唐军第九镇的另外两镇兵马扫灭滇东后,便可一齐南下,那兵力齐整的唐军第九镇兵马,当可从北境直扑郑氏老巢升龙城,将这座安南都城,给彻底攻灭。 想到这里,翁之琪眼中精光奕奕,神色愈发昂扬。 他立即下令,全军快速打扫战场,之后北撤高平,全军皆在城中休整。 而在郑军这边,在经过了近半个时辰的逃命之后,奄奄一息的郑梉,在一众亲随兵马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北芒城外。 此时,郑桧已率领城中兵马,皆在北芒城外一齐迎接他的到来。从郑桧到每个士卒,都是一脸戚色,人人神情满是迷茫。 一路失血,生命力已然极弱的郑梉,费力地睁开血糊糊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前的城池模样,便张了张嘴,呜的一声,从马上仰面栽下,再无动弹。 “世子!” “郑将军!” 郑桧与郑桦二人,皆是连声悲呼,他们一把扑上去,想把郑梉从地上扶起来。 只不过,他们很快就放弃了抢救他的打算。 因为倒地的郑梉,呼吸已近绝无,眼神亦开始渐渐涣散。 重伤奔回的他,终于死了。 郑桧与郑桦二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已满是恐惧与迷茫的样子。 好么,此战大败,世子又重伤阵亡,接下来,自已与这仅剩的五千残兵,该何去何处是好呢? “郑大将,现在我军大溃,世子阵亡,逃回的兵马与城中守军加起来都不到五千,这般微薄兵力,如何是大获全胜的唐军对手,又如何可在此处继续守下去啊。”郑桦一脸哀色。 郑桧一脸复杂之色,对郑桦道“现在世子已逝,又遭此大败,我军断无再战之能力,就暂时在城中闭城据守吧。眼下之计,还是需要速速将世子尸首送归升龙城,让家主速作决断为要。” 郑桦一脸悲色,却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同意郑桧的看法。 很快,郑梉的尸身装殓完毕,郑桧下令,由郑桦亲统护卫兵马,连夜护送郑梉尸首返回升龙城。 而郑桧自已,则是带着剩下的兵马,继续坚守在北芒城中,等待升龙城中传来下一步指示。 郑桦带着棺木,在一众骑兵的护送下,不眠不休,连夜驰赶,终于在次日正午之时,赶到升龙城下。 此时,城中的家主郑柞,听到手下禀报噩耗,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真没想到,郑梉这名被自已视为接班人的长子,竟然在有巨大兵力优势的前提下,在北边被唐军射杀于阵,这,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与残酷的打击。 自已年纪已大,世子却在战场暴亡,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真真何以言之! 郑柞颤巍巍起身,立即出城,去迎见那刚刚赶到升龙城北门下的郑桦部众。 看到郑桦与一众身戴重孝的骑兵,护送着那一口黑漆漆的棺木,缓缓来到自已面前时,郑柞又险些昏厥于地,幸得左右及时搀扶住。 “梉儿呀……”郑柞按捺不住,一把扑在棺材上,放声痛哭。 周围的官员亦陪着掉了几滴鳄鱼泪,然后便皆来劝谏郑柞,要他放宽心思,节哀顺变。 郑柞稳住心神,木然而立地听跪地的郑桦,声音颤颤地完郑梉如何战死,以及两万余人全部被唐军消灭的经过,心下的疼痛,简直有如锥扎。 可恨啊!自家两万精锐,自已最为看重的继承人,就这样近乎阴沟里翻船的方式,全部覆灭于北境,这,这简直是难以言的耻辱! 见到郑柞一脸阴沉发狠的模样,伏跪于地的郑桦忧惧不安,他小心地问了一句“家主,现在北芒城中,搜罗残兵及余众,总共不到五千守兵,若只有这般部队,只恐难以抵挡唐军来袭,到时只怕……” 郑桦的话,让郑柞心下愈发难过,更有如芒刺在背之感。 他知道,仅凭郑桧一人,率着不足五千斗志不足的守军,想要与如狼似虎又挟了大胜余威的唐军作战,守住那城池窄小防备稀疏的北芒城,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而这北芒城,起来还是北城里最为坚固的城池,若此城都不能守,其余的各类城池,更不是不值一提。 所以对于现在的郑柞来,北境已不可守,想要保全郑桧手下这只残余部队,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们全部撤回都城。 郑柞深吸了一口气,厉声打断了郑桦的话语“你速回去,传我之令,着郑桧放弃北境防线,统率全部兵马即刻入援升龙城。” 郑桦闻令一呆,忙问道“家主,若是这般行事,那北境一带岂不是……” “哼!唐军势力,战力雄厚,又有诸多火器助阵,我军如何可敌!就算是想凭城据守,亦是难于持久,与这般被唐军分头全部消灭,还不如将其尽撤于升龙城,凭着都城的坚固城墙与守备,与其长期周旋,方为正确之策啊。”郑柞绷着脸道。 “家主,只是若唐军发现我北境竟无兵马驻守,岂不会一鼓作气打到升龙城下么?而且,若我军北面溃败的消息传到南方,那割据顺化的阮氏,岂非亦会蠢蠢欲动,将要对我南方边境不利么?”郑桦犹是一脸迷茫。 “唉,你呀,真是胆小无用。”郑柞见他这般迷茫胆怯,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你可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唐军如此势大,我等岂可与其强自争锋!跟你吧,等到唐军兵临升龙城下,那郑芝龙的援兵也就怕要到来了。到时候,咱们升龙城中尚有两万余人的兵马,加上郑芝龙派来的5万援兵,给他们来个内外夹击,里应外合,一齐对围城唐军进行联合攻击,相信一定能一举打败他们。” 郑柞叹了口气,又道“郑桦,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我已算过,郑芝龙部若要赶来我安南,顶多在十多天内便可赶至。那样的话,我军南边的兵马不动,那阮氏定然也不敢轻动。顶多在唐军围攻我升龙城时,挑起边衅,攻占我几座边城而已。而等到我军与郑军联手打败唐军,再回头收拾阮氏,岂不是手到擒来毫无困难么?” 郑桦一脸羞愧,急急应喏,立即统领那些护卫骑兵又急急回赶。郑柞目送他们离去,心下的滋味,却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随即下令,郑梉的丧礼一切从简,尽快安排下葬。然后整个升龙城中的守备兵马全部集结起来,安排在升龙城上驻守。 与此同时,城中的青壮也被紧急集结,拉了有一万余名壮丁上城墙防守,作为临时的辅兵使用。 两天后,郑桧将北边各个军堡的全部守军,尽皆回撤到了北芒城,然后率领这总共五千余人的兵马,一齐南撤到了升龙城中。 当然,他们走的时候,倒是也没有忘记坚壁清野,除了将存粮与军械尽皆带着外,北面的各个军堡,皆被他们彻底毁坏,让唐军再无办法可以使用。 就连边境的百姓,也全部被郑桧给强令立即搬走,全部迁往升龙城。郑桧希望以这样坚绝而彻底的方式,让唐军在北境什么都得不到,以增加他获得补给的难度。 郑桧等人全部撤走后,唐军果然全军尽发,加上三千余名助阵的莫军,一齐渡过北界河,兵锋迅速地直抵北芒城下。 “将军,北芒城已是空城一座,里面的敌军已全部撤走,城中百姓与军粮器械等物,亦尽皆带走。” 听完哨骑后禀报,翁之琪不由得眉头大皱。 很快,其余各处军堡探查的哨骑也回来禀报,现在的各处军堡,皆是空城一座,里面的守军与百姓,早已撤了一个一干二净。 靠!真没想到,郑军竟如此无用,数天前的大败让他们再无任何勇气再与唐军对战,竟连守城而战都不敢,反而全部南撤而逃,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了自已的意料。 翁之琪细想了一番,便让军兵暂且驻屯在北芒城中,同时立即派出使者,紧急向云南的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紧急禀报如今的状况。 不数日,正在滇东指挥战斗的黄得功得到禀报,不觉陷入沉思。 其实就在前两天,黄得功得到安全司发来的密报,告诉他现在郑芝龙已派出大军前往安南,准备与安南郑氏一道,合兵进攻北面的高平莫氏,然后再一道入桂,东西夹攻在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 结合现在翁之琪的禀报,黄得功心下不由得暗叹,看来自已及时入援莫氏,还真是十分正确之举措呢。 那现在,郑氏全力退守升龙城,郑芝龙援兵又要抵达安南,自已却该如何应对呢? 黄得功仔细思虑,最终决定,在这段时间滇东已基本平定的情况下,仅留下丙营继续在滇东扫灭残余的土司势力。而自已则带领甲营以及剩下的另一半火炮部队,紧急从滇东进入安南,与当地的翁之琪部汇合。 黄得功率领第九镇甲营以及剩余的全部的重炮部队,一齐赶到安南,在北芒城处与翁之琪的乙营汇合后,黄得功遂即下令,着莫军为前导,一路杀奔升龙城。 唐军兵力加上三千莫军,共有近三万兵马,浩浩荡荡地杀奔升龙城而来。 由于郑军已将升龙城北面的军堡县镇兵马全部撤回,故唐军一路南下,基本没遇到任何阻碍,行进十分顺利,不过两日便直抵升龙城下。 见到唐军大军到来,城头的兵马皆是十分紧张。 他们皆是以为,唐军一定会利用现在的火炮优势,向升龙城发起立即进攻,故每个人都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十分地恐惧不安。 家主郑柞亦是亲临升龙城头,他远远地看着各路唐军齐至,有如数股终于合流汹涌浪潮,迅速地将整个升龙城,包围得有如铁桶一般的严严实实。 在城头见到唐军四面围城,铁甲森森,一片肃立,郑柞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唐军这般气势逼人,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之师。看来当日郑梉败于其手,身死兵灭,倒也不是全无缘故。 郑柞的心头,迅速地泛起莫名恐慌。他暗暗想到,这般士气如虹兵精将锐的劲旅,这升龙城中的两万余名士气低落全无斗志的守军,真的会是唐军的对手吗?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除了硬抗,自已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郑柞一声长叹,硬着头皮下令道“全军听令,谨守城池,务必抵挡住唐军进攻,保全我安南都城升龙!” “是……在下遵令。” 听到下面有气无力的回答,郑柞心下知道,自已与这两万全无斗志守军,想要挡住唐军攻城,想要保全这安南首都,只怕是螳臂挡车,无济于事。 于今之计,只能希望那郑芝龙的兵马,在唐军开始正式攻城前,尽快到达升龙城下吧。 郑柞的这个迫切愿望,很快就被唐军给彻底毁灭。 因为,唐军在留下乙营兵马围住升龙城后,并没有立即开始进攻,而是继续由莫军当先导,唐军第九镇甲营兵马转而东进,一路攻下了郑氏势力的沿海地段,诸如太平港下龙港等主要港口,皆被唐军顺利攻下。 而在唐军一路攻下安南沿海诸地时,从海上进军的郑鸿逵部5万兵马,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安南发动的剧烈变化,依旧如先前计划般,整个舰队毫无防备地向安南太平港快速驶来。 。 正文 第七百九十八章 屠敌于岸 “定虏伯,你看,前面就是安南海岸了。” 清晨的阳光中,旁边的一名亲兵,一脸欣喜地遥指远处尚是雾气蒙蒙的海岸,对郑鸿逵大声说道。 郑鸿逵昂然地站于一艘大舰的船首,一身鲜明铠甲的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手搭千里镜,又凝神眺望了许久,才缓缓放下,脸上的欣慰之色溢于言表。 “传我之令,全军直驶太平港,舰船靠岸后,全体军兵一齐上岸。”郑鸿逵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得令!” 很快,郑家舰队一路西行直驶至岸。望着岸上的那些在蒙蒙雾气中不时闪现的安南郑氏旗帜,郑鸿逵踌躇满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一心想着,等会自家这5万精兵一齐上岸,要给那些有如杂兵一般的郑氏兵马,好好展示一下自家的军容与军威。 舰船甫一靠岸,郑鸿逵倒没有立即让兵马上岸,而是立即派出使者,上岸去与太平港的当地官员联系。 使者急急上岸,来到太平港中,他忽然发现,周围的郑军兵卒似乎在不时窥探他,神情深处竟似有莫名的敌意。 这种感觉让使者背上发毛,他脚步匆匆地来到太平港官署中,正好遇见在这里假扮为太平港官员的莫元清。 原来,唐军自攻下这沿海地界后,便让莫军假扮郑军,在这些地方驻守。以求能以这种瞒天过海的方式,让郑芝龙部兵马不知不觉地上当,使他们毫无知觉地栽入唐军圈套。 那使者见得莫元清,便立即向他禀报郑鸿逵率领5万精兵已一齐来到太平港外,已停靠岸边,正欲让兵马一齐上岸的消息。 莫元清闻得此言,心下大喜,但在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十分平静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装模作样地给他开了路条与凭据,让使者带回舰上去禀报郑鸿逵,说郑军已允可其行动,可让郑鸿逵率领全军上岸。 使者快速离动后,莫元清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驻扎在太平港外的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禀报郑鸿逵率部已来到安南太平港的消息。 闻得此报,黄得功亦是一脸惊喜,又急急回问道“元清,那你速速回去,观察其动态,一有情况,即刻禀报。本将速速发兵,给这5万上岸的敌兵一个绝不会想到的惊喜。” 莫元清大声应诺,他一离去,离得动立即开始调兵遣将,全军开始速速行动。 而在太平港口处,郑鸿逵得到了使者带来的凭信与路条后,心下再无任何疑虑,立即下令,全体舰只沿着岸边一字排开,放下舷板,大批军兵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从舷板上汹涌而下。 整个港口的海滩上,人喊马嘶,一片喧闹,刚刚上岸的郑军充满是好奇与兴奋,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从太平港的南北两边,已有两股约两千名的唐军骑兵,变魔术般隐隐地出现在了地平线处,正呼啸着对冲过来。 而在太平港的正西边,则是大批的唐军步兵正大踏步行进,直奔东边的太平港海滩。 也就是说,现在的太平港处,西、南、北三边都有唐军兵马在一齐行动,准备给刚刚上岸又全无防备的郑鸿逵部,来个一个令他们措手不及的凶狠打击。 郑鸿逵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上,施施然上得岸来,左顾右盼了一阵,心里便不免有些奇怪。 他唤来那名使者,低声问他“为何你禀过了太平港的主事官员,现在我军已然上岸,这海滩上却没有任何安南官员前来组织迎接,这可真是奇怪的很,莫不是你与他们交待不周?” 使者将头摇得有拔浪鼓一般“不可能!定虏伯,我此番可是亲自前去太平港官署,与那里的官员当面交涉的。他还对在下说,等我军上得岸来,要对我军好生犒劳呢。至于他为何现在未来迎接我军,在下在想,莫不是他另有他事走不开吧?若定虏伯不信,我可引你前去太平港官署去见他,再一问究竟。” 郑鸿逵略一沉吟,便令这名使者带路,一路前往官署而去。 这时,他们忽然在耳边听到了有如微弱蜂群的鸣叫,沉闷中混杂着尖锐刺耳的声音。更是让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海滩,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郑鸿逵久历战阵,对这般情况顿是心惊不已,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心下知道,这般情况的出现,定是有巨大的异变发生了。 “啊!不好了!有骑兵冲过来了!” 宽阔的海滩上,南北两端处皆有大批郑军士卒高声尖叫起来。 郑鸿逵扭头望去,一副可怖的景象,刹时出现在他面前。 他惊恐地看到,从南北两端处,有如变戏法一般,涌出大团的黑色云朵。这些腾涌不息的黑云,又是几乎在转瞬间就变成了令人色变的大批骑兵,两路唐军骑兵的人数加起来,足有近四千之多,他们一路呼啸着,向海滩上全无防备的郑军全力扑来。 从千里镜中看到这可怖情形,又看清了那些翻飞的唐字军旗时,郑鸿逵只觉得自已忽然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全军听令,速速就地组织防御,一定要挡住唐军进攻!”郑鸿逵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旗帜翻飞,这两股突击的唐军骑兵,有如两处突然出现的黑色旋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海滩上正急急组织就地防御,却又有如无头蚂蚁一般乱作一团的敌军,拼力冲杀过去。 两路唐军骑兵,随着马匹的加速,迅速而熟练地变成惯常所用的楔形突击阵,那位于阵尖的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正以加速到了极点的可怕势头,向正乱成一团的郑军兵马,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仿佛就在眨眼之间,那两头楔尖处总共一千余名的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纷乱一团的郑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的郑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郑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郑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郑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混乱的郑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唐军骑兵一击得手,从西边攻来的唐军步兵,自是不甘人后,愈发加快了冲击的速度。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的步兵阵线,宛如一道长长的粗黑线条,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见到唐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原本就被唐军骑兵冲击,弄得心惊胆裂的郑鸿逵目光满是恐惧,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让全军作好防备,只不过,在这般混乱时节,他的话语迅速被一片嘈杂声吞没。 很快,随着唐军步兵的逼近,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东奔西逃乱成一团的郑军。 唐军主将黄得功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郑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郑军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郑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郑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牌碰巧挡住铅弹的郑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四处乱窜的郑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七百多名郑军当场死伤,让郑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郑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郑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郑军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郑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郑鸿逵,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顿是怒火中烧,又满是悲哀。 靠,他娘的,这仗如何打得下去! “撤!快撤!全部撤回到舰船上去!万万不要再与唐军纠缠下去!”郑鸿逵双眼血红,挥剑怒吼。 说完,他率先拔转脚步,大步朝后撤去,往舷板的方向大步猛跑。 主将可在护卫的保护下拼力逃跑,但剩余的四万余人的郑军步兵,想要逃跑,却没那么容易。 他们在正面唐军步兵的冲击下,两侧唐军骑兵的猛力夹击下,迅速地全部崩溃。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向着舷板方向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见到郑军象回缩的潮水一般,又汹涌地撤逃回船,船上的水师军兵亦是手忙脚乱,一片混乱。 他们惊恐地看到,就在这些郑军拼命回逃之际,后面的唐军已然如影随形般地杀至,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郑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郑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郑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快!快撤舷板!万万不可让唐军攻上船来!”已逃到船上的郑鸿逵,跺着脚冲着一众发愣的水手厉声大吼。 那些水手被他这迭声怒吼,才仿佛从迷茫中突然清醒过来,他们手忙脚乱地砍断舷板,或是干脆将整个舷板移抛入海,舷板上的汹涌回逃的郑兵,象一团团散落的蚂蚁一样,惨叫着掉入海中。 立刻就有大批鲨鱼闻着血腥味而来,在海上翻腾扑咬掉落的郑军士卒,整个海面一片可怕的腥红血浪,令人见之心悸。 只有不到五千名郑军兵马,匆匆地逃上了舷板,极其侥幸地逃回舰船之上。 在郑军舰船匆匆起锚回逃之际,整个洒满鲜血的海滩上,响起了唐军雷鸣般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 正文 第七百九十九章 逼迫和谈 至此,这场轻松愉快,近乎一边倒的屠杀式战斗,终于结束。 共有四千余名郑军,以近乎毫无回手之力的方式,被唐军斩杀于当场,整个洁白的海难上,鲜血四溢,尸骨遍地,十分恐怖。 而除掉跑走的五千余人,共有四万余名郑军,全部跪地举手,乖乖地当了俘虏。 唐军凯歌高奏,一片欢腾,欢呼之声直冲云宵,让正乘船远离海岸的郑鸿逵等人,闻得这般欢呼之声,心下的苦痛与酸涩,却是更难用言语来形容。 他娘的!这是打的什么鸟仗!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竟会败得如此彻底与窝囊,真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 没想到啊,唐军竟然在这段自已回国调兵的时间里,如此迅速又突然地击溃了安南郑军,又据占了其海岸港口。这般突变,自已就是再神机妙算,也不会提前料到。 也许,在唐军准备如此充分,隐蔽得如此巧妙的情况下,自已与那5万兵马一上岸,结局就已注定了吧。 要知道,唐军的突袭是如此的隐蔽与突然,自已与手皆是全无防备,而在海岸上的大部分军兵手中,因为事发仓促,竟是皆连基本自卫的武器都没有。这样全无防备的军队,不彻底失败,不被一边倒地彻底屠杀,那才真是天理难容之事。 想到自已方才才率部上岸,一心想在安南郑军面前展示一下自已手下军兵的军容军威,结果却是万万没想到,竟是迅速中了唐军的圈套,反被其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败涂地,再难收拾,不得不重新乘船逃跑。 这样极度难堪的事情,这样极其耻辱的战败,竟会发生了自已这位号称郑家最有谋略的人物身上,更是令郑鸿逵感觉极其丢脸。 他咬了咬牙,狠狠一拳,砸在在船舷上。 “哼,如此大仇!某家来日必报!断不会轻饶尔等!”望着越来越远,已然重新变成一片模糊的海岸线,郑鸿逵咬牙切齿地骂道。 只不过,此番一去,郑军真的还有再来安南的机会么? 这一点,怒火中烧的郑鸿逵,当然也知道,其实希望已是十分渺茫。现在的他,更要考虑这5万精兵覆灭后,要如何向郑芝龙交待,才是最重要迫切之事。 而5万郑军一灭,唐军再无后顾之忧,立即重新调集兵马,直扑升龙城。 唐军重兵围城,又就地征召了许多安南土著,修造工事,构建炮台,准备开始强攻升龙城。 此时的郑氏宫廷,一片惨云愁雾。 郑氏家主郑柞,枯坐在龙头椅上,神情呆滞,有如一具木偶一般。 而在阶下,手下将领郑桧郑桦二人,则皆是低垂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此时的他们,已听到唐军在太平港处,假扮郑军引诱5万郑鸿逵部兵马上岸,再发动突袭,将其一举击溃消灭的可怕消息。 这个消息传入宫廷,把郑氏三人,都轰得几乎丧失神智,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了。 唐军一环套一环,毒计一条接一条,非但让安南郑氏不断地走向衰败,连让他们寄于最大希望的郑鸿逵部援兵,彻底化为泡影。 三人都知道,郑鸿逵部被唐军全部消灭,那他们接下来,必定会全军合力,直扑升龙城。 这样一来,升龙城堪危矣! 现在城中虽有两万余人兵员,但内乏粮草,外无援兵,可谓瓮中之鳖,根本就无任何获胜的可能。 而且,郑柞等人还接到了另外的消息,又是有如重锤敲击在心。 那就是在南边,阮氏已大量调集兵马,全力攻打郑氏南边地界,南边的土地一块块地被阮氏掠走,那告急文书有如雪片一般飞来,而升龙城被围的郑柞,面对阮氏的趁火打劫,至此已无半点办法可想。 怎么办? 现在局势这般艰危,到底该如何行事? 厅堂之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三人俱是沉默,却又各自忍不住偷偷打量对方,想从对方的的神情中,看出他们内心的真心想法。 这样怪异的心理竞猜,让三人皆是十分难受。这难堪的局面,终于被家主郑柞给打破了。 他长叹一声,缓缓道“各位,现在我安南,先失北境,再失海边,这最后之凭依都城升龙城,又被敌军严密包围,说是四面楚歌危如累卵,亦不为过啊。本家主思来想去,只恐唐军会一鼓作气,不日就要攻打我升龙城,这般危境,二位可有化解之良策么?” 郑柞这番逼问,却让郑桧与郑桦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回答。 郑桦重重地一捶手,试探性地回了一句“家主,以在下来看,眼下之计,也唯有拼死守城一路可走了。除此之外,复能如何?” 他一说完,郑柞却是默然无言,只是把胡须捋个不停。 而在一旁的郑桧,却这时缓缓站起身来,向郑柞拱手道“家主,恕在下直言,眼下若只是死守这升龙城,则我等断难守住。最终之局面,必是我郑氏一族,将与升龙城一道灰飞烟灭,再无孑遗。” 郑柞的脸孔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脸色十分难看,讪讪地回了一句“那依你之见,却该如何?” 郑桧咬了咬牙,发狠般地说道“家主,恕在下直言,眼下我等若想保全身家性命,若想保全郑氏根基,唯一之计,便是向唐军求和。” 求和? 真的可以求和么? “郑桧,你身为大将,竟说出这般毫无骨气之话,岂非令人齿冷?!我升龙城中,尚有两万兵马可用,又有大批青壮相助守城,你如何就这般认定我军会输?”一旁的郑桦一脸怒色,毫不客气地插问道。 “哼!郑桦,你这话说得轻巧,现在的艰危局面,你难道真不清楚么?”郑桧冷冷道“我军多次大败,城中兵马,尽皆是各地收拢的残兵败将,军心士气皆不值一提。这样的兵马,只能摆个样子唬弄百姓,如何可以真刀真枪地与唐军对战!再说了,唐军更有极为强悍的火炮助阵,据说,他们在云南攻城掠地,无有不克,所向披靡。而我们这升龙城,虽然比安南其他城池都要牢固险峻,却又如何可抵挡唐军这般凌厉的炮火攻击?这些问题,郑桦你都没有想过吗?” 郑桦凄然一笑,叹道“郑大将,我真没想到,你连与唐军交手都未曾有过,就会对唐军如何畏惧!想我城中兵马尚有两万余人,你却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想着要立刻投降唐军,真真令人可笑!想来郑少主在天有灵,见你今天还是这般胆小无能,只怕会死不瞑目呢。” “唉,郑桦,随你怎么说吧。老夫身负一身骂名,又岂会在乎你多说几句?总之,家主,在下以为,现在形势比人强,仅凭这孤零零的一座升龙城,决不能能与唐军长期周旋对抗下去。若是强要与唐军相争,那我郑氏除了自取灭亡外,再无任何其他生路。何去何从,万望家主深思!” 郑桧说到这里,长长地一声叹气,长揖而拜。而在上首一直沉默不语的郑柞,则是继续沉默不语。 他知道,郑桧所说皆是实情,而郑桦的话语,说来说去,不过是胸中有不平之气,徒为意气之争罢了。 换句话来说,现在援兵尽灭,唐军哪怕不攻城,就只是白白地围住城池,也可将这升龙城给活活围死。 这真是一个令人悲哀又无奈的结局。 郑柞脸色僵硬,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道“郑桧所言有理,现在确是形势比人强。我郑氏安危,只怕也就在此一谈了。这样吧,本王就派你为代表,出城去与唐军谈判。你记住,只要能保全我郑氏,保全我安南,唐军所提之条件,皆可答应。” 郑桧站起身来,眼中竟也微微泛起泪光,他拱手沉声应道“是!在下此去,必不负家主所托。” 很快,郑桧令人向唐军阵中射出号箭,表达了自已要出城谈判的愿望。 得到郑桧的来信,唐军主帅黄得功,却不觉陷入思索。 就在前两天,黄得功刚刚收到李啸的来信。 在信中,李啸要求他,如果顺利的话,除了要尽可能彻底消灭郑氏余部外,还力求全部占据整个红河平原。 因为,李啸十分看重这块肥美丰腴的土地,这红河平原的水稻产量,可一年三熟,这每一季的产量,却远比广东台湾等地产量要大得多,是当今世界上,十分难得的稻米高产地区。 这样肥美的土地,却在宋代从中国丢失,虽在明朝初期短暂回归,但因为其地方的人民已形成了强烈的分离离识,导致这块重新回归的土地,竟陷入了长达二十余年的反复动乱之中,最后,明朝忍受不了当地此起彼伏的叛乱,不得不从当地开始撤兵。故而,安南这块中国的古属之地,在短暂回归后,又重新脱离中国,成了一个外属的藩国。 这样历史形成的局面,李啸认为,一定要加以改变。 李啸决定,对于投效自已的莫氏,以及正在攻打的郑氏,乃至南面的阮氏,都要将他们全部消灭,一个不留,要把安南之地,重新据为中华固有之神圣领土。 而他给黄得功的指示,则是在消灭郑氏之后,暂时回兵,先行攻下广西西部,随后再立马南下攻打阮氏,将整个安南全部占据。 至于将来,李啸再打算再度挥兵南下,直接攻打那已然十分孱弱的占城国,将占城国中,那同样肥沃丰美的稻米高产区湄公河流域,全部占据。 李啸之所以下定决心要拿下整个安南与占城,除了要控制这两个世界上最好的稻米主产区外,实是看到这个地区,自脱离中华以来,与其他相对还算老实的中南诸国相比,野心勃勃,向有不臣之举,这样的地方,若不采取断然措施,万难安定。 故李啸打算,要趁此机会,将整个安南与占城彻底占领,并把当地的土著居民,全部分散移民海外,再从中原移入汉民百姓,实现对该地区的长治久安。 拿下安南与占城后,唐军在中南半岛的扩张,可以暂告一段落。对于那中南半岛的真腊、南掌、暹罗等国,则是实施让其成为藩属,继续尊奉中华的明朝原有政策,以此方式,安定人心,让中南半岛得以长期稳定,再无战乱。 黄得功在帐中思虑良久,心下终有定策,随即让手下军使前去传话,准允那郑桧,前来帐中商谈议和之事。 郑桧得到准允,立即带着数名随从出城,一出北门,便有唐军士卒前来带路,一路引领监视着他们,来到了唐军主帅黄得功的帐中。 入得帐来,分宾主落坐,主客互相简介之后,郑桧一声长叹,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黄将军,现在贵军在我安南纵横驱驰,如入无人之境矣。我郑氏无能,不足与天兵对抗,现在仅剩这升龙孤城与南边些须地方,实是不堪言耳。想来我郑氏落得今天这般境地,多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还望贵军能怜惜惜我等,准允敝方和谈。这既是在下之心意,也是我家主之本心。万望将军不绝我郑氏之祀,给我等一条活路啊。” 见郑桧把话语说得这般恳切可怜,黄得功不由得心下想笑,与此同时,又有说不出的感慨。 想不到啊,这安南郑氏,身为安南最大的一股势力,向来不服中华管束,现在连战连败之际,却是要全无尊严地向自已乞和,这般前倨后恭之变化,如何不令人哂之。 黄得功轻咳一声,缓缓道“郑大将既出此言,倒也是能及时认清时势,眼光倒是不错。若能达成和议,那对你我两军,以及安南百姓来说,也确是一件幸事。只不过,郑大将此来,想必对于议和条件已有所准备,那本镇倒是想先听下贵方之条件,再来细谈,岂不更好?” 郑桧一声苦笑,想了想便道“黄将军,在下也直说了吧。以我家主之见,若可息弭兵祸,两国议和,则我郑氏,可答应将升龙城北面的安南土地,尽皆归划给贵国。希望能此方式,让贵国同意议和息兵,我家主此番诚议,不知尊意如何?” () 。 正文 第八百章 迫取升龙,割划安南 郑桧这话一说完,立即一脸期盼地望向黄得功。那灼灼眼神中,满是难以言说的渴望。 不料,黄得功却是一脸冷淡,仿佛对他的条件丝毫不感兴趣一般。 帐房之中,烛光摇摇,却是一片压抑的静谧。 郑桧见黄得功捋须沉吟,不发一语,心下顿是愈发急切 他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见黄得功仍不说话,便又低低地插问一句“黄将军,莫非是对我郑氏之条件有所不满?若是如此,贵军有何议和条件,但可尽说。” 黄得功眼皮一跳,脸上淡淡一笑。 他微微抬头,声音平静地对郑桧说道“郑大将说得是,你等这般条件,我军确是不满意。现在安南的北境以及海岸地带,均为我军占领,根本无需贵方再来给予。贵方开如这般条件,未免太没有诚意。以我军看来,贵方若真有诚意议和,当不止开如这般条件。” “黄镇长,你的意思是……”郑桧脸色难看,嘴唇嗫嚅。 “我军认为,贵方若是真心想要议和,需得再让出升龙城,以及南边直到沱江为止的地方。贵方只有做到这些,方见诚意。我军方可同意与贵方议和,否则,此事断难谈成。”黄得功声音冰冷,却有不容更改的决断力。 “这,这沱江的土地,倒是可以给予贵方,但这升龙城乃是我安南都城,如何可割予贵军,这若传回来,只怕家主他……”郑桧听得黄得功这般话语,脸上一片慌乱,额头更是冷汗涔涔。 “这事没得商量。”黄得功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语“你等若不同意,我军已兵临城下,不日亦就要四面攻城。到时候,这内乏粮草外无援兵的升龙城,亦是要被我军顺利拿下,断无就此放弃之可能。只不过,等到城破之时,郑氏一族,皆为我军战犯,可就没现在这般好说话了。到时候,你全族人员与资产,只怕皆是……” “黄镇长!在下知你之意,只是此事重大,在下亦难作主,可否让在下先行回城,去与家主商量一番,再给黄将军答复如何?”郑桧一脸苦兮兮地回答道。 黄得功点点头“可以,你回去禀报你们家主吧,本将给他一天时间回复,若到明天天亮之时,未见回复,我军将立即开始攻城,绝不食言。” 郑桧喏喏连声,急急告退,出得帐来,立即南返入城,随即进入宫中去与郑柞以及郑桦二人相见。 听完郑桧的禀报,郑柞一脸忧色,瘫坐于椅子上,一副沮丧至极的模样。 而旁边的郑桦,却是怒火中烧,一脸愤然,他腾地跳起,厉声大吼道“家主!唐军这般欺人太甚,几乎就要骑在我等头上拉屎了,我们还与他们谈个甚么狗屁议和!以我看来,咱们就在这升龙城中,与唐军战个你死我活。就算最终战死,亦不负此生矣!” 郑桦意气昂昂地说完,却发现,家主郑柞与大将郑桧,皆是沉默不语,仿佛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了什么一般。 郑桦大怒,忍不住又喝道“家主,郑大将,唐军这般逼迫,难道你们还真要接受他们这般凌辱之至的条件吗?难道这苟且偷生,真的就这么让你们为之向往,竟再无半点与唐军对决作战的勇气了吗?” 郑桧斜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郑副将既然如此血勇,那请自率城中兵马,出城去与唐军对决邀战吧。本将老了,这般徒为送死之举,不想再去做了。” 郑桦听他语中满是讽意,不禁脸色涨红,厉声道“你说什么?!你以为某家不敢吗?!请家主发令,速令某家带领城中精锐,出城去与唐军决一死战!某家定当不死不休,与唐军来一个……” “够了!”郑柞淡淡地打断郑桦慷慨激昂的话语,轻声回道“郑桦,中国人有话说得好,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轻于鸿毛,一死容易,只不过这般寻死,其价值又是何在呢?” “家主,你……” 郑柞摆了摆手,脸上满是复杂与痛苦的神色“郑桦,若只是逞血气之勇,徒作无为之举,这样的行动,除了加快我郑氏一族的灭亡外,让我全族尽灭,再无翻身的机会,复有何益?难道说,要我郑家走那黎朝皇帝那的灭亡老路,你们才得以安心吗?” 郑柞站起身来,在厅中来回踱步,许久才就地站住,喃喃道“若真到这地步,我将是郑氏家族永远的罪人。要与唐军强自相争,此事断不可为也。” “家主,难道,真的要把升龙城拱手让给唐军么?若是这样的话,我军可就仅剩下南边那数座城池了,这样一来,势力大减不说,只怕是连南方的阮氏都未必能敌得过啊!”郑桦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悲凉。郑柞没有回头,又是一声低低的长叹“唐军兵迫于前,阮氏乘虚于后,我郑氏一族,确是十分危险。但事情有轻重缓急,安可只图泄一时之愤。如果不答应唐军的条件,唐军明天一旦开始攻城,我等将悔之晚矣。但是,若我等能与唐军达成和谈协议,纵然只有南方数城,若能得唐军帮助,也足与阮氏抗衡。” “家主说得是,若能与唐军达成协议,暂时放弃这升龙城,又能如何。“郑桧在一旁急急道“只要能与唐军达成协议,那这升龙城中的两万兵马,当皆可安全撤走,我们就凭着这些兵马,全心全力对付那南方的阮氏。若是行动得当,又有唐军助阵,将来与阮氏的相争,却也未必会落下风。” 郑桧说到这里,又冷哼一声道“更何况,现在唐军势头正健,兵马正雄,我军势弱孤危,确是难以与其相争,但是,从长远来看,我军未必没有与唐军相抗衡,甚至把他们彻底赶走的机会。” 郑桧此言一出,郑柞与郑桦二人的目光,皆是齐齐地聚在他身上。 郑桧淡淡一笑“世间诸事,皆有兴衰。唐军现在这般威猛无敌,其将来却也未必没有衰败无用之时。想来当初明朝吞并我安南,看似一举成功,结果最终却不得不在二十多年后,又乖乖地从我安南退走。所以在下在想,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唐军衰弱的那一天,必可重新奋发,夺取原先之土地,再现我郑氏一族的荣光与辉煌。” 郑桧这番话,可谓说到了郑柞心里去了。 郑柞频频点头,最终大声道“甚好!郑桧,就依你之见,我军同意退出升龙城,并将升龙城转划于唐军治下。只不过,这城中兵马,以及我郑氏财物,皆要让我等顺利带往南方,以为对抗阮氏之基础。” 郑桧拱手应命“家主所言甚是,那在下现在就去城外与唐军沟通,争取尽早与唐军达成议和协定。” 郑桧得到郑柞之令,立即又急急出城,然后来到唐军主将黄得功帐中,向他表达了郑柞的意见。 他告诉黄得功,现在郑柞已同意将升龙城以及直到沱江北岸的土地,全部割让给唐军,只是有一个要求,就是让唐军准允其带走升龙城中的2万兵马,以及郑氏多年积攒的私人财物。 黄得功听完郑桧的诉说,心下顿是十分欢喜。 哼,原本以为,郑氏会不甘其辱,与唐军作对到底,没想到,这帮家伙最终还是看清了局势,知道要及时割土求和,以保全宗族与残余势力。不得不说,他们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很有决断与自知之明的。既然对方已愿意彻底地俯首退让,那自已倒也可以大方一些,给他们更多的优惠条件。 黄得功立即同意在此基础上,与郑氏进行议和商谈。除以上内容之外,黄得功还十分大方地同意,让升龙城中的粮草与军械,亦皆可由郑军带走,以确保他们到了南方之后,有足够的力量去与南边的阮氏抗衡。 闻得此言,郑桧有如中了马票一般高兴,立即连连称谢,一脸喜悦。 很快,宾主双方,就最终的唐郑和平协定,达成一致。 具体内容为以下方面。 1、唐军与郑军,在双方代表签订协定后,立即停火,再不敌对。 2、郑军将包括升龙城在内的安南北境,以及包括太平港以北的海岸,以及南至沱江北岸的土地,全部划给唐军,包括其土地上的当地百姓,全部并入唐军治下。 3、郑氏势力,从此与莫氏一样,成为唐军的藩属势力,听命于唐军的安排行事。唐军在有必要的情况下,可对郑氏提供援助,以助其抵抗南边阮氏的进攻。 4、若有必要,唐军可征召郑氏军队为其作战,郑氏需全力配合,不得反对,不得藏私。 5、唐军准允郑氏带走其下全部兵马,以及升龙城中粮草军械,至于郑氏一族的家人性命与个人财物,更是给予充分地保护,确保全部让郑氏顺利运送到南方。 协议签定后,宾主皆是十分欢喜。郑桧再也不愿多呆,立即返城回禀郑柞。 见到郑柞急急离帐而去,黄得功的脸上,终于泛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知道,现在的郑柞若是同意这般条件,对于唐军来说,将是多大的利好。 现在达成了此协议,唐军当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在留下少数部队后,全军放心北撤,从安南进入广西境内,与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全力攻打桂西,从而一举消灭弘光伪朝在广西的全部残余势力,完全实现当初全部攻占贵州、云南、广西三省的战略目标。 至于唐王李啸在信中所说,要让黄得功抓住机会消灭整个安南与占城,这是远期必须实现的目标。但对于近期的唐军行动来说,却没有必要一定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毕竟,现在唐军的主要任务,是平定国内的弘光伪朝,以及消灭诸如张献忠李自成之类的反叛势力,对于偏远的安南拓展与进取,相对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急切。 更何况,现在唐军已从安南夺走了近一半的土地,非但控制了整个红河平原,更是连其都城升龙,都牢牢地控制在自已的掌握之下,这对于唐军将来的发展与进取,都是十分有助益之事。 而且,现在协议签定,唐军留了郑氏一族在南方残余的土地上,那他们不管情不情愿,都将不得不与南边的阮氏战个你死我活,以求继续生存,不被阮氏吞并。 他们若能与阮氏打个两败俱伤,让唐军最终渔人得利,那对于唐军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之事。 更何况唐军从新获得的土地上,得到了数十万之众的当地百姓,考虑到这些百姓有自已的传统文化,又久不通王化,且向来接受排华教育,故想要在短时间内归化他们,只怕不易。所以,这些安南百姓,皆不可再留于当地,而是要分成数部,全部发配海外安置,再从内地调拔汉人移民过来,如此行事,方可在当地实现长治久安。 这样的举措与安排,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故而,现在能暂且保住郑氏一脉,让安南战争尽快结束,让整个安南局面重新安稳,从而使自已得以从容抽调兵力回国,接下来全力攻打桂西,堪为最现实最明智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升龙城四门大开,家主郑桧亲率其部,从升龙城北门缓缓而出,向唐军辞行。 黄得功端坐马上,亲切地慰勉了他们几名,便让郑柞带着其部众一路南下,前去郑阮交境处安顿。 郑柞心下感慨万千,脸上却是千恩万谢的模样,他言语恭顺地辞别黄得功后,带着2万部众以及全部郑氏族人南下而去,如有一条长蛇,逶迤南下,渐渐不见踪迹。 接下来,唐军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全体唐军,旗帜招摇,军容严整地进入升龙城中。 连绵的欢呼声,响彻了这座安南的都城升龙,入城的唐军与城中的百姓,都在此刻深刻地明白,一个新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 。 正文 第八百零一章 桂西平定,左部惊魂 升龙既定,黄得功便留下唐军第九镇乙营,也就是副镇长翁之琪部的兵马,让他们继续驻守升龙城,以及莫氏所在高平。 本来,黄得功是打算只留下一批辅兵,驻守于安南便可,但他经反复考虑,最终还是认为,现在安南初定,诸事不稳,当地的百姓未服王化,也未开始迁移海外,而莫氏与郑氏,虽在表面臣服,但若留兵太少,亦怕会多有反叛之可能。 故而,黄得功最终决定,还是要留下整整一营兵马,驻守于安南各地,以确保唐军在安南新获之土地,能保持长久的稳定。那郑氏与莫氏,也不敢趁唐军北撤之机,暗中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而他本人,则是带着甲营从升龙城北返而去,复从高平之地进入桂西归顺州。 在这里,黄得功准备与刚平定滇东的第九镇丙营汇合,随后就与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一道夹击桂西,争取将整个广西一举拿下。 在唐军第九镇丙营兵马,正加紧时间,从滇东的富州,匆匆赶往广西归顺州时,郑鸿逵终于带着一众残兵败将,从海路逃回了福州。 他一上岸,便有士兵来告,说镇南侯郑芝龙正在厅中,等他回去禀报。 郑鸿逵的内心,瞬间揪紧。 郑鸿逵硬着头皮,跟着传令的士兵前去。他一入大厅,立刻发现势头不对。 因为这厅堂之中,除了一脸阴沉的郑芝龙高坐堂上外,空荡荡地再无他人。 郑鸿逵一声轻叹,上前数步,扑通一声,跪倒在郑芝龙面前。 “兄长,小弟无能,中了唐军诡计,折损了四万余人的兵马,此番败退回来,全为我一人之责,但凭兄长责罚!” 郑鸿逵低身伏跪,头重重地磕碰于地,一副甘愿俯首受罚的模样。 见这位自已最看重的二弟,也是自已最信重的智囊这般伏跪于前,郑芝龙不禁心生恻隐,心下对郑鸿逵的恨意,已然消减了不少。 “鸿逵,你且起身说话吧。”郑芝龙淡淡道“此番入援安南,折损恁多兵马,虽是重大损失,但却也非完全是你的责任。本侯也真未曾想过,唐军竟会有如此本事,抢在我军到来之前,就把个安南郑氏给迅速收拾,再来将计就计地图赚我军,这次重大失败,本侯身为国家倚柱,亦有过失之处啊。” 郑鸿逵没有起身,依然伏跪于地,只是声音满是懊悔“臣弟多谢大哥宽恕。只是在下折损恁多兵马,心下着实痛惜非常,纵大哥予以轻惩,小弟心下,亦是难安。更可叹的是,现在我军折了这4万余兵马,安南郑氏也已被唐军打残,那援救广西之事,只怕……” “还谈什么援救广西!”郑芝龙一脸痛苦之色“现在我军可用之兵力,仅有芝豹手下的十万兵马,光凭这点兵力,想要拿下唐军第二镇驻守的桂东坚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于今之计,唯有让芝豹坚守粤西,防止唐军进犯,方为唯一可行之举。至于桂西一带,也只能随他去了。” 郑芝龙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一声长叹“现在广西一丢,唐军便将我弘光朝贵州、云南、广西三省尽皆占去。获得了大量的土地与百姓,其实力又将跃升不止一个台阶。本侯心下,十分担忧唐军接下来,会乘胜进攻我军福建与广东这两块郑家的基本地盘。若是这般,我郑家在大陆的这两地土地,十分可危。” 郑芝龙忧心忡忡说完,郑鸿逵却是沉声回道“大哥勿忧,以我观之,唐军在拿下广西后,当不会再进攻我福建广东两地。” “哦,你何以见得?” “兄长,虽然唐军在安南打败了我军,但那却是我军挑事在先,唐军不得不加以应对。而他们在拿下安南,吞并广西之后,接下来的目标,应该不是我军,而是北面的张献忠或李自成。” “是吗?你这般说辞,可有凭据?” “兄长,你想想,如果我们当初不入援广西,唐军会与我对敌而战么?他们向来与我们一直保持互不相干的默契,如果不是因为我军要入援广西,才与唐军不得不发生战斗,那在下认为,我军还会继续与唐军一直保持平静应对的状态。而唐军之所以不视我军为主要敌人,那是因为,我军现在不是他们所要优先考虑的对象。” 郑鸿逵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在下认为,唐军在平定黔滇桂三省后,接下来,必定会发兵北上,想尽办法消灭张献忠与李自成这两个心腹大患。毕竟,这两股流贼,一个窃据了京师与北方数省,一个窃据了天府之地川西,皆任其顺利发展壮大,唐军将来想要消灭他们,将会越来越困难。而李啸身为国家倚柱,又自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如何可坐视他们顺利地发展壮大。故而,他在平定西南三省后,必会挟大胜之余威,全力抽兵北上,去与张献忠或李自成,展开灭国之战。” “你这么说,那唐军可会在消灭了张献忠与李自成后,就对我郑家下手吗?”郑芝龙犹是一脸忧色。 “暂时还不会。李啸在灭了张献忠与李自成后,北面还有鞑清未曾消灭。故志在一统天下,征服八方的李啸,极可能发动全国兵力,全力攻打塞外满清,争取以最凶猛的力量,以一合之力,便将清廷击得粉碎。他这般做法与规划,小弟不才,却亦洞若观火矣。” 郑鸿逵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轻叹“兄长,以我看来,唐军的如意算盘,定是在把张献忠、李自成、以及塞外的满清全部消灭后,才会考虑对我军下手。之所以会把我军留到最后,这是因为,我军有他最为忌惮的强大水师,方令唐军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至少在可预见的将来,我军不用担心唐军会向我们进攻。当然,这样的局面说起来,真不知道,是要令人欢喜还是忧愁。” 郑芝龙亦苦笑一声“这般看起来,我等倒是要感谢唐军将我等放在最后消灭了?难道说,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唐军发展壮大,扫灭流贼与鞑虏后,最终再将我等亦全部消灭干净了么?” 郑鸿逵摇了摇头,低声回道“大哥,不必如此悲观。这事情也并未坏到这般地步,我军之事,尚大有可为。” 郑芝龙眼中一亮“如何个可为之法?” 郑鸿逵沉声回道“大哥,唐军北上进攻张献忠与李自成,以及塞外的鞑清,虽然他们获胜的可能性颇大,但在我看来,他们这连番争战下来,兵力与势头,亦会大大受损,并且未必没有败在这些流寇与鞑子手下的可能。而只要唐军一旦大为受挫,损兵折将之际,我军可趁机发兵,掩袭其后,必可大获全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的机会,当是我军唯一的翻盘之机。” 郑芝龙听到这里,亦是微微点头“好吧,那将来如何安排,就全听二弟的便是。” “是,多谢大哥信任。” 郑鸿逵的预料,应该说还是十分准确的。 唐军第九镇甲营与丙营兵马,在广西西南部归顺州汇合后,立即与东边的唐军第二镇兵马联系,双方在安平元年十月中旬,东西夹击,一齐对整个广西发动进攻。 其中,唐军第九镇兵马甲营,从归顺州向北进攻,一路攻打镇安府,田州、泗城府、庆远府、安远司等地。 第九镇丙营,则一路向东南进攻,攻打向武州、太平府、龙州、崇州、思明州、南宁府等地。 而在桂东的唐军第二镇兵马,亦是兵分三路而动,其甲营从怀集州一路西攻,径取平乐府、桂林府、柳州府。 第二镇乙营从梧州西攻,一路攻取浔州府、思恩府、果化州等地。 第二镇丙营,则从郁林州一路攻向西南,攻打廉州、钦州、再迂回北上,攻下驯象、永淳等地,最终与唐军第九镇丙营汇合于南宁府城。 一时间,广西大地上,多路唐军分头进攻,八桂大地上,狼烟滚滚,兵戈四起。 唐军在广西之地纵横驰突,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而广西的守军,早无战心,士气低迷,唐兵一至,立即土崩瓦解,纷纷投降甚至倒戈。 由于郑军在粤西只是单纯地观望,唐军在广西的进展十分顺利,各路唐军皆是凯歌高奏,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便顺利拿下各处地盘。整个广西,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便基本全部落入唐军手中。 就在唐军即将收复广西全境之际,一直呆在湘西南靖州一带苟延残喘的左梦庚余部,也终于得到消息。 那残部主将左梦庚,终于闻到了大祸临头的味道。 昏暗的客厅内,左梦庚在这里,召见卢光祖与李国英这两个对自已最为忠心的将领。 左梦庚一脸阴沉,将现在唐军已然就快要吞并广西一事,向二将说明了一番,然后他长叹一声“二位,现在广西亦被唐军攻下,我部兵马困守靖州山区,再无任何外援可用,这般下去,如何是好啊!” 左梦庚一抱怨完,卢光祖立刻插话道“唉,现在唐军兵势正健,已然将贵州、云南、广西三省皆并入其下,整个西南地区,业已基本平定。我军已成彻头彻底的一支孤军了。现在我军,缺衣少穿又人心惶惶,每日里私自下山逃亡的军兵,皆有数百人之多!在下恐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等唐军来攻,我军已然自行逃散,军兵再无孑遗矣。” 卢光祖说完,李国英亦是一声长叹“左将军,现在的局面,确是对我军相当不利。我军周围,皆是唐军地盘,再无一处可对我军提供支援与协助。更何况,唐军第十一镇兵马,正堵在靖州四处要道上,修建城堡,把我军与外部的联系堵了个严严实实。我军士气低落,已难再战,纵是想要突围,都是十分不易,更有一举崩溃之忧!在下担心,若这样的局面,再持续下去的话,我军逃亡人数只会越来越多,这八万余万兵马,总有一天会彻底逃散干净,那唐军可就真的不战而胜了。” 左梦庚听了两位亲信部下之言,眉头顿是愈发紧皱,面孔亦愈发扭曲。 “奶奶的!想当初,我等好不容易在唐军的一路追击下,从鄂西逃至湘西南靖州一带,想凭着此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逐渐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却没想到,这快一年下来,竟是这般局面!那该死的唐军,连与我军交手都不必,我军却已有自行溃败之忧。这,这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可叹我父亲宁南侯,当初为了力保我等顺利脱逃,不惜以自身为诱饵,吸聚唐军围攻武昌,最终命丧武昌为国殒命。现在他若在天有灵,见到我等竟是这般凄惨无为的境地,真不知会作何感想!唉,都是本将无能,既辜负了父亲的一番心意,也辜负了诸位的追随之情!” 左梦庚说到这里,一脸懊恨之色。他狠狠一拳,用力砸在面前的长桌上,震得桌上的茶杯惊跳而起,茶水亦洒了一桌。 见左梦庚这般失态,卢光祖与李国英俱是下意识地一颤,整个厅堂之中,有如死一般寂静。 “你们说,现在这般局面,本将却该如何应对,方为合适?”左梦庚低垂着头,一副迷茫又颓唐的模样。 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竟一齐离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左梦庚面前。 “你,你二人这是作甚?”左梦庚见他二人这般行事,颇为一惊。 “将军,现在局面如此艰危,在下与李副将,其实皆早有沟通。我等一致以为,现在的局面,哪怕是诸葛再生,孙武再世,亦难挽败局了。故而为了保全将军与一众部下,也让各人都有得以活命的机会,我二人认为,唯有下山投降唐军一途可走!” “啥?你们说啥?!你二人竟要本将,去投降那与我有杀父之仇的李啸?!你们究竟是何居心!你们还有没有半点廉耻!” 左梦庚瞬间暴怒,他面孔涨得通红,额头青筋饱涨,紧紧地握着拳头,冲着伏跪于地的卢李二将,厉声大吼。 。 正文 第八百零二章 左部投降 何来迟也 见左梦庚勃然发怒,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皆是心惊不已,一齐伏地磕头。 左梦庚脸上,犹满是愤恨,他咬着牙,冲着地上伏跪的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厉声喝道“本将向视你二人为贴身心腹,无话不说,无机不与。真没想到,你们今天竟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语!你们对于先侯,对于本将,就真的没有半点忠心吗?莫非,你二人已与山下唐军已有过私自通信之举?是不是,你二人更要打算,将本将绑了去献予唐军,来博个大大的封赏啊?!” 左梦庚这般尖锐讽刺的话语,让地个伏跪的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更是感觉莫名惊惶,二人额头上,皆是冷汗涔涔而下。 客厅中,一片沉寂,三人的呼吸声,却是愈发粗重。 卢光祖抬起头,拱手言道“左将军,你言重了。我等自选择随先侯以前,一直忠心耿耿为左家效力,安敢有半点异心!只不过,请恕在下直言,现在的局面,实是万分艰险,已非我军光凭血气之勇便可破局,将军又如何再执意用事呢?当初的设想,与现在的局面完全两样,亦非完全是将军之过,而是多有天时地利之故。唐军得气数之运,一路凯歌高奏,横扫全国,败于其手的弘光朝将领,多如过江之鲫,又岂仅是将军一人乎?而我等现在说出这般看似无礼之话语,其实亦是完全出于忠心,只不过是想让左将军认清形势,不要再作徒劳无谓之举,最终落个悔之莫及的下场啊!” 卢光祖说完,李国亦长叹一声插话过来“左将军,光祖所言甚是。现在的局面,如果还只能这般无可奈何地坐守下去,那可以预见的是,我军绝对会不战自乱,不战自崩。恕在下说句诛心之语,真到了全军人心尽失,军卒大肆哗变之际,左将军就是想要保持现状,亦不可得矣。若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鼓动士卒,绑拿了将军下山去向唐军邀功,将军你又还有何办法可制呢?” 李国英这话戳到了左梦庚的痛处,让左梦庚的脸上,忍不住一阵抽搐。 不过,他心下却也不得不承让,这二人所言,甚是有理,亦是出自对已前途的担忧与考虑。但是,父亲被唐军杀害,他作为儿子却要去投靠仇敌,这样的心理障碍,实在是太过强大。 杀父之仇,如何可这般一笔抹过! 左梦庚内心激烈斗争,却又在表面绷着脸,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李国英见左梦庚沉吟不语,猜到了他心下已开始暗自活动,便又低声说道“左将军,在下知道,你现在心里最大的仇恨,便是唐军杀了宁南侯,而你一直想为先侯报此血海深仇。最啊,这杀父之仇,若是不报,确是难消此恨。但是,左将军你真的要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一定要不顾现在的艰危局面,强去与唐军抗争到底,一条道走到黑,这样做真的有何积极意义么?在下以为,只怕会尽得其反罢了。” 左梦庚听到这里,依然没有说话,只能忍不住长长地一声叹息。 李国英觉察到了他神色变化,遂趁热打铁“左将军,以在下看来,唐军与先侯,其实亦并无真正的仇怨。如果当初,先侯能与那投降唐军的黄得功与刘泽涵一样,认请时务,率领其部向唐军及时反正归降,其实亦不失封侯之位,其部下军兵,亦可多加保留。只不过,先侯一念之差,一时间糊涂认不清形势,想为那弘光朝廷盲目效忠,才最终落得这般令人叹息之境地。现在想来,更是令人扼腕痛惜啊。” “是啊,国英之话,在下亦是赞同。当初先侯之死,唐军虽有重要责任,但先侯自已的选择,亦是令人感慨唏嘘。而现在,这些事情,已成过眼烟云,再一一翻了出来深究,其实并无甚意义。在下在想,若先侯在天有灵,只怕亦不愿见到左将军在无任何胜机的情况下,还要一味与唐军对抗下去。在已有了先侯这般惨痛教训的前提下,还要一条路走到黑,最终葬送自家性命,乃至左家一众家属和全军将士之性命。在下在想,若左将军能及时认清形势,能及时反正唐军,为自已,也为将士们寻得一条活路。那先侯在天之灵,只怕亦是不胜欣慰。将军自已,亦可搏得一个大好的前程。这何去何从,做何选择,时间已十分紧迫,还望左将军万勿意气用事,一定要十分慎重,一定要尽快决断,方是最为重要之事啊。” “左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凡事不必过于纠结于眼前,方为合适之举。说起来,与其这样坐困于死局,与其再这样不用唐军进攻我们就自我崩溃,倒还真不如立即就下山去投降唐军,至少还可捞出个反正的功劳。我部兵马尚在,唐军对于我等归降,也会更加重视。这般难得机会,需得好生抓住方可。要是等到兵马散尽,我等再无奈而降,那可就身价大降,甚至想要活命,都怕不可能啊。” 卢光祖忧心忡忡地在一旁补上这句话,犹如在左构庚心头,再血淋淋地插入一把刀。 是啊,有本钱才有谈判的资本,光杆司令一个,只会任人宰割罢了。 左梦庚脸色惨白,嘴唇下意识地不停颤抖。他缓缓地环视二人,想要说点什么,却是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 “左将军……” 左梦庚缓缓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而是让他们先行退下。 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不得不应声而退,偌大的客厅,重新回到了空荡荡的状态。 呆坐于虎头椅上的左梦庚,有如一具僵尸一般一动不动。 神情呆滞的他,反复思考卢光祖与李国英的话,心头感觉,顿是愈发悲凉。 自已现在的处境,确是已经艰危万分又紧迫之至。一招不慎,便是身死名灭,全族不存的悲惨结局。 这样几乎注定的悲惨局面,真的有必要坚持下去吗? 更何况,就算自已坚持下去,又岂会有半点机会得报父仇,岂会有半点可能保全部下军兵呢? 这样窝囊的死法,其实毫无价值,也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左梦庚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形势比人强,岂可再强为。 他缓缓起身,在厅堂中有如孤魂魅影一般来回走了数步,最终心下做了决定。 他奶奶的,事到如今,再绷着面子硬撑下去,真的没任何意义。 为了虚无缥缈的面子与气节,而白白地折了性命与部下,最终什么都没捞到,那才真正彻底地傻透了。真到这般境地,父侯在天有灵,只怕也要对自已的选择,跺脚大骂了吧。 这战乱年代,没什么比活下去,更加重要,更加现实。 左梦庚站住脚步,长长一声叹息,便唤来侍从,让全军将领,皆来厅中开会聚议。 左梦庚坐在端中,他缓缓地环视众将,轻咳一声,对众人淡淡说了一句;“各位,现在唐军已近拿下广西,我军外援已绝,本部兵马,更是每日逃亡甚众,这样下去,迟早死路一条啊。” 左梦庚此话一出,下面的一众将领,顿是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唉,真没想到,唐军进展这般神速,我弘光朝贵州、云南、广西三省之地,竟被唐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推毁,其战力何其恐怖。” “是啊,唐军在短短半年多时间内,就横扫三省,还占了安南之地,其战功赫赫,就是大明开国的武将们,都不能及也。” “现在唐军已平定三省,接下来必然再来图我等,我等内乏粮草,外缺援兵,坐困愁城,士气低落,安可再与唐军对战下去啊。” “可不是么,现在我军中,每日逃亡者都有数百人之多,各处将领虽严厉惩制,都不能制止,再这般下去。只恐有哗变之忧呢。” “咳,莫说哗变了,就算能维持现状,现在每天跑那么多士卒,而且逃跑人数越来越多,哪怕唐军不进攻,只是继续围城,我军也必将因为士卒尽皆逃亡,而陷于彻底崩溃,这已摆在面前,每个人都能看得到的结果了。” 听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言谈与讨论,左梦庚眉头皱得更紧,与此同时,他心下对于自已能及时做出投降唐军的决定,而感觉庆幸。 如果自已强硬地拒绝了卢光祖与李国英的建议,一定要与唐军对抗到底,那在座的这些将领中,难免有人不起异心。 到时兵变一起,军中一乱,自已可能想成为俘虏,被绑去见唐军都是一种奢望吧。万一真被变兵白白地砍了脑袋,那可真是悔之晚矣。 于是,左梦庚又是一声长叹,便对众人说道“各位,本将已决定了,与其再这样徒劳无功地坐守下去,只能坐以待毙,毫无意义。故而,本将思虑良久,为了给各个谋一个好出路,让各位不至于跟本将一道,被唐军消灭于这荒僻孤城,本将决定,率部下山,去向唐军投降。” 左梦庚此言一出,下面又是一阵哗然,只不过,紧张议论的各人,脸上皆满是轻松与喜悦之色。 见众人皆是释然之状,卢光祖与李国英对视一眼,立即率先俯首下跪“左将军审时度势,英明决断,给部下一条生路,我等实是感恩戴德!” 有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带头,其余的将领亦纷纷跪地,向左梦庚表示感激之情。 见自已的决定,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这一刻,左梦庚心下莫名悲凉又百感交集。 他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说话。 随后,左梦庚便下令,让卢光祖与李国英为代表,派他们下去,去和唐军谈判投降事宜。 卢李二人应诺而去,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左梦庚怅然若失,又充满期望。 不多时,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身揣左梦庚之密信,打着白旗一路下山而来,立刻就被山下的唐军发现,将他们一路带到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住处。 见二人打着白旗前来,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早将他们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遂将他们带入帐中,分宾主而坐。 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见莫长荣这般客气,原本紧张不安的内心,顿是放松了许多。二人亦不客套,随后将左梦庚的投降决定,向莫长荣作了简略说明,并将左梦庚的手笔密信,双手奉上。 听完二人的话语,又看完了左梦庚的来信,莫长荣顿是哈哈大笑,对二人说道“你二人啊,何故来迟也。” 卢光祖与李国英闻言,顿是又尴尬地对望了一眼,卢光祖谄笑着拱手道“我军对抗天兵,不识时务,现在来降确是太晚了些,还请将军宽大为怀,让我全军部下得以活命,我二人不胜感激矣。” 莫长荣笑道“你等不知,对于你们今日之归降,我家主公唐王李啸早有预见,故前段时间便已来信告之本将,要我作好准备,随时迎接尔部投降。现在看来,唐王真是颇有先见之明也。” 卢李二人,闻得此言,顿是愈发尴尬,李国英拱手道“唐王不世豪杰,心机鬼神莫测,真真不世出之英雄也。我等与贵军长期相争,现在想来,何其愚蠢。不过唐王既有此英明预见,想来不会拒绝我部下山归降吧。” 莫长荣点点头,便对二人大声道“是的。唐王说了,你部来降,我军对尔等过往罪行,皆可既往不咎,你部军兵的个人性命与财产,亦可皆得保全。唐王之宽仁厚德,尔等足可见之。” 听到莫长荣这话,卢李二人心下大为欣慰。 二人又连连说了些恭维话语,李国英便轻咳一声,又问了他心下最为关心的问题“莫将军,唐王既准我部投降,又这般宽待我等,那接下来,又会对我等作何具体安排呢?” 李国英这话一说完,卢光祖亦睁大眼睛,望向那高踞上坐的唐军主将莫长荣。 。 正文 第八百零三章 左部归降,围攻大顺 莫长宋见二人这般郑重地看着自已,不觉莫名想笑,他轻叹了一声,缓缓道“二位莫忧,我唐军收降纳叛,向有条例。决不会只凭一时兴起,便加以差别对待。你部若就此投降归来,我部首先便会对你部投降兵马,加以区别对待。” 见二人听得专注,莫长荣继续道“我军会以互相检举的方式,让但凡过去有劣迹斑斑者,虽可让其保留性命,但是皆会立即从军中除名,强制发派到边远地区服苦役,视其情节严重与否,决定劳役的地点与时间,最后役期满后,让其成为当地的普通居民,准允其与家人在当地安稳定居。” “至于未犯大罪的普通投降军兵,则是先看其状态,是否能胜任继续当兵。若是老弱病残,则发给遣散费,准允其回乡定居,或是由朝廷指定海外地域安家。而留下来的精壮士卒,则看其态度,不愿继续当兵,或自已另有想法者,亦发给遣散费,准其自去。而愿意继续留下来者,则我军视情况,安排到各个需要的部队中去,先从辅兵干起,待其熟悉我唐军的规章制度后,再分别安排到战兵队伍中去。” 听莫长荣这般解释,卢光祖与李国英二人心下,顿是大为释然。他二人还未开口,莫长荣又笑道“至于各名将领,我军亦是先如士卒一般,看其自身态度。愿留于军中者,则在改造后,可为我军效力。若愿留去,亦可发予遣散费用,着其自去便是。只不过,现在你军及时来归,唐王大人对你部兵马,尤其是你们二位,却是甚是看重呢。” “哦?唐王大人,竟然对我二人亦有了解?”闻得此言,卢光祖与李国英皆是一脸惊喜。 “是啊,你们以为,我军的安全司密探是吃干饭的么?”莫长荣一脸得意地说道“更何况,对于你们的状况,我第十一镇副镇长王德仁,以及丙营营长金声桓,皆是左部旧将,对你们的将领人选颇为了解。所以,唐军在信中说,如果你部来降,只要你二人愿意,可对卢李二位将军,委以重任。” 听莫长荣说到这里,卢光祖与李国英眼中都是光采奕奕,一脸喜不自尽的表情。 二人立即齐声表态“请大人放心,我二人绝对愿意为贵军效力!唐王若能对我二人量材为用,我二人自当拼死报效,以酬唐王厚待之恩!” 莫长荣对二人的表态十分满意,随后便又对二人慰勉鼓励了几句,便亲笔回信一封,打发他们回去报信。 卢光祖李国英二人返回山上寨堡,立即向左梦庚通报,把面见莫长荣的情况,对左梦庚全盘说出。 左梦庚听完二人禀报,又仔细看过了莫长荣的信件后,终于彻底打消了疑虑,遂亲自率领山上所有士卒与家属,一齐下山,向唐军投降。 莫长荣十分热请地接待了他们,随后,便按先前与卢李二人所说的那般,对左部投降的八万兵马,先进行一番甄选。 其中四千余人,被以互相检举的方式,指认为罪行昭彰之徒,全部就地关押,并派人监送北上,前去武昌。准备在那里,再安排他们去东西伯利亚的苦寒之地,服劳役再定居。 剩下的七万五千余人里,又淘汰了一万五千余名老弱病残,以及愿意拿遣散费回家之人,总共得选五万余名精壮士卒得以保留。 士卒甄选完,接下来便是投降的将领,约有四分之一的将领,愿意拿钱遣散,唐军亦遵守承诺,给予钱财,放其离去。 见唐军对降兵甄选得这般有序又有效率,左梦庚心下暗叹不已。 他暗想道具,从唐军在这样甄选士卒的小事上,都做事如此认真的角度来看,足可想见唐军强悍的战斗力。自已没有选择与唐军对抗到底,实在是最为明智之举。 看到莫长荣向自已走来,左梦庚一声长叹,抢先对莫长荣说道“莫将军,在下已想明白了。在下不愿再于军中效力,也愿意与那些被遣的士卒一样,离开军伍,自谋出路去也。” 他这番表态,让莫长荣顿是一愣。 不过,他迅速地想明白了。左梦庚在心下,还是不能释怀唐军杀其父亲一事,故而他实在没脸面再去为杀父仇人效力,亦是人之常情呢。 莫长荣叹道“左将军不愿留在军中,我等自然不能强勉,却不知道,将军打算接下来,前往何方定居安住?” 左梦庚惨然一笑,便道“唉,我等归降之将,还能有何更好的选择么?此番离去,武昌这伤心之地,自是不会再去。在下打算,带着家眷一道前往江南松江府居住,在那里经商自营,合族安居,以为存身养家之策。” 莫长荣点点头“左将军这般决策,倒亦是甚好。现在江南一带,自平定以来,已被唐王开辟成真正的粮米丝绸之地,极为丰腴富饶。将军资财丰厚,若在其地经商自谋,必可大获其利,更可重新振兴家族,。此番前去,必定大有作为矣。” 左梦庚拱手长揖“谢莫将军之吉言,那在下就此道别,还望将军善待我之旧部,让他们皆能安下心来,好好地为唐军效力。” 莫长荣虚扶起他“这是自然,左将军莫要担心。你此番离去,我自会派兵护送,让你等安全到达松江。” 接着,莫长荣便派出一队骑兵,将左梦庚与其家属,以及他们的全部财物,一齐装运上车,护送离去。 送走左梦庚后,莫长荣立即飞信禀奏唐王李啸,向他报告收收左梦庚部兵马一事。 三天后,李啸收到来信,亦是十分欣喜。在与其幕僚商量后,做出了收编左梦庚余部的具体安排。 那就是,将其部队伍,整编成唐军第十三镇兵马,其中,由在这次征伐云贵桂三省,以及征伐安南的战斗中出了大力,现在驻守于安南升龙城的原唐军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担任唐军第十三镇主将。 第十三镇副镇长,则由原先在叙州城下,被唐军生俘的原大西军将领,张献忠手下四大义子之三的艾能奇担任。 原来,艾能奇在被唐军俘虏后,先于川东关押了数月,在平定左良玉之后,便沿着水路,一路被押送到了南京。 在川东关押的那些日子,日日都有监抚司的文官前来洗脑,原本心志坚强一心想要逃走的艾能奇,终于开始渐渐转变心意。 这样传销式的洗脑宣传,在这个时代,几乎无人可以抗拒。 他开始反省自已,跟着那个所谓的义父,一直为他尽效愚忠,是不是值得。 尤其是,那些监抚司文官,再把他与现在的唐军第三镇长李定国,唐军第十二镇镇长刘文秀,这两位他先前的兄长际遇,给艾能奇反复说述之后,艾能奇虽在表面犹是强硬,但在心下,却也有说不出的失落。 唉,自已如果继续追随张献忠,哪怕未被唐军俘虏,这将来的前景,亦是有限,局隅于那川西之地,就算自已再有才华,又如何有施展的余地。 若真的这般下去,自已这一身才能,其结局却也是可以想见的碌碌无为,岂可与李定国刘文秀这两位义兄,在唐军大展才能鹏程万里的势头相比啊。 在日夜的洗脑与和自我的煎熬中,艾能奇渡过难熬的几个月,心理早已崩溃的他,终于等到了唐军打败左良玉,打通了与川东的联系通道的消息。 随后,艾能奇一路乘水师船只,顺利到达南京,在这里,他被唐王李啸亲自接见。 见到这气宇轩昂气概非凡的唐王李啸,艾能奇心下,已然暗自折服。故在李啸劝说了数句话后,他终于郑重表态,从今之后,愿为唐军驱驰效力,随唐王安排便是。 艾能奇这番表态,令李啸十分满意。 考虑到他身为武将,自是不愿意离开军队,李啸先安排他去浙江,去曹变蛟的唐军第七镇兵马中担任裨将,以熟悉唐军的规章制度以及相关规定。 现在左部兵马来降,李啸一下子获得了充足的降兵,他决定立即以这些降兵为基础,从其他部队抽调骨干,组建唐军第十三镇兵马。 唐军第十三镇的主将,既已由原第九镇副镇长翁之琪担任,那第十三镇副镇长之职,李啸便决定,让艾能奇来担任。 艾能奇得到任命,心下亦十分欢喜,在向李啸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态后,他立即领命而去,复从南京乘船前往武昌,快速赶去这第十三镇的整编之地。 第十三镇丙营营长,为表示唐军重用降人,李啸决定由左部降将李国英担任丙营营长。 接替唐军第九镇副镇长一职,并兼管乙营兵马的将领,便是原唐军第九镇丙营营长刘良顺,其手下丙营,则是由左部降旧将卢光祖担任。同样是以此方式,表示唐军重用降将不拘一格之理。 至此,唐军总共组建了十三个军镇,其势力与风头,放眼中国一时无两,相比其他势力,已是堪称无比强大的存在。 所以,李啸心下决定,唐军的扩编任务,暂时到此为止,不再继续扩大。现在有了这十三个军镇,唐军已足以扫灭天下,称雄东亚了。 李啸认为,如果以后真的还要再组建一只军镇,以实现扫灭群雄,尽快一统天下的战略目的,那也不会再在南方组建,而是要在唐军的北方重镇金汤城,再组建唐军第十四镇兵马。 到了组建完唐军的第十四镇兵马,李啸认为,唐军的军队规模与强悍战力,,怕是整个世界范围内都皆无敌手了。自此之后,唐军编制稳定,当再不会有任何扩军的计划了。 而将来这新组建的第十四镇兵马,其目标当然首当其冲是李自成的大顺国,然后便是针对满清。再接下来,便是要扫灭尚不臣服唐军的蒙古诸部,最后兵锋北进,直攻入西西伯利亚。 也许,这支部队,将与唐军的第五镇、第十二镇兵马一道,将整个乌拉尔山以东全部占据,实现中国自元朝以来的最大化疆域。 到了这个地步,李啸的领土野望,就算是全部达成了,这般伟业,就连当年的铁木真,都要望法莫及吧。 那么接下来,这新组建的第十三镇在武昌整编,而在平定广西之后,唐军接下来,又要开始对谁发动进攻呢? 是先攻灭张献忠的大西国?还是先攻打李自成的大顺国?抑或再保守一些,他处不动,继续调兵攻打安南尚未臣服的阮氏呢? 李啸与其手下幕僚经过仔细研究商讨,最终决定,调集大军北上,摆出对大西国的佯攻之势,实际上,却是要以李自成的大顺国为主要攻击目标。 之所以这般行动,这是因为,李自成有十五万大军驻屯汉中,与大西国呈互为犄角之势,从而确保唐军若来进攻的话,他们便可立即发兵救援,使唐军在进攻川西时,难有兵力优势,最终不得不因为战事拖延粮草难继而从此处撤走。 而唐军若是佯攻大西,主攻大顺的话,就可以轻易地获得许多战略优势,让自已在运兵作战时,更加灵活而主动。 因为李啸的打算是,现在贵州、云南、广西三省既定,那就让唐军第九镇兵马的三营兵马,分驻云南、安南、广西三地。 再从南方战场上,抽调第二镇兵马安和尚部重新进入川东,让第十一镇兵马莫长荣部入驻鄂西。 然后让唐军第八镇刘泽涵部兵马,分驻江西与浙江,以防备南边的郑芝龙。这样一来,便可顺利抽调唐军第七镇兵马曹变蛟部,北上到庐州一带。 而原本散布南直隶的唐军第六镇兵马刘国能部,亦全部集中在凤阳一带。与南边庐州的第六镇兵马,形成互为拱卫之势。 与此同时,唐军北面,让新组建的第十二镇兵马刘文秀部,留驻原地,负责拱卫宣府北路,并保卫横贯草原的从山海关至金汤城运输线,而让唐军第四镇段时棨部兵马,南下到宣府北路南部边境一带。 至此,唐军在经过了这一系列的调兵运作,有如张开了一张四面大网,终于完成了对整个大顺国的彻底包围。 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大战役,亦将就此展开。 。 正文 第八百零四章 四面张网 八方捕鱼 李啸计划既定,其手下的唐军部队,立刻开始依计划行动。 铁流滚滚,大军出动,从地图上看去,数镇唐军,象数根充满威力的黑色箭头,从北到南,直奔大顺国边境而去。 唐军的频繁调动,自是已被大顺国的细作,以及边境的哨骑们,以最快的速度,传入大顺国中。 大顺皇帝李自成,在收到这边境上有如雪片一般传来的危急军情后,顿是大惊失色。他立即传令,紧急把当朝宰相牛金星,以及工部尚书宋献策二人找来,紧急商讨对策。 此时已是初冬,东暖阁中寒意袭人,虽然已生了白铜炭火炉子,但君臣三人围在炉边,却依然感觉到寒意沁骨,三人皆是忍不住微微打颤。 李自成绷着脸,把唐军的最新动态与调兵行动,向这二位他最看重的谋士说完,便沉声道“现在唐军已平定云贵桂三省,南方的弘光朝廷,已被唐军彻底打败,已然是苟延残喘不值一提。现在倒好,他们接下来,应该是要对我大顺与张献忠的大西开始动手了。二位对于唐军的这般动向有何想法,但可直说。” 宋献策一脸凝重,首先说道“陛下,以在下来看,现在唐军摆出的架式,应该是佯攻张献忠的大西,而主攻我大顺国呢。” “哦?献策何出此言?” “陛下,你看,现在唐军南方战事已毕,得以大量抽调精锐兵马北上,其兵马主要调动方向为,抽调第二镇兵马安和尚部重新进入川东,第十一镇兵马莫长荣部入驻鄂西,唐军第七镇兵马曹变蛟部,则北上到庐州一带。而原本散布南直隶的唐军第六镇兵马刘国能部,亦全部集中在凤阳一带。与南边庐州的第六镇兵马,形成互为拱卫之势。” 宋献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与此同时,北面金汤城的唐军第四镇段时棨部兵马,业已南下到宣府北路南部边境一带。故而从这里情报可以看出,唐军已纠集了第二镇,第十一镇,第七镇,第六镇,第四镇总共五镇大军兵力多达二十余万,一齐来对付我大顺,敌军动用如此之大的兵力前来,其意义自然不可小觑。” 李自成听到这里,脸色已是愈发阴沉,却依然不作声,任凭宋献策继续讲下去。 “陛下,现在唐军在川中,有位于川南的第十镇兵马,也有位于川东的第二镇军兵,但这两军镇,看似摆出从南往北,从东往西进攻大西的样势,但其实,这张献忠的大西国,当不是唐军的主攻方向,他们的真实意图,在于佯攻大西,实则要图谋我大顺。”说到这里,宋献策双眼之中寒光一闪。 “那依你这么说,你觉得唐军接下来,会进攻我大顺何处?”李自成闷闷地回问了一句。 “唐军接下来,自是当以主要进攻我河南之地为主,毕竟这里离他们边境最接近,兵力调动也最容易。”宋献策的回答十分直接“唐军极可能,会以第十一镇,第六镇,第七镇,这三镇兵马齐力攻打我河南之地,同时以第二镇与第四镇分别策应南北,确保我大顺形成四面受敌,难以形成合力的状态。唐军接下来,极可能会全力攻打在我军驻守河南南部的李过,在拿下此地后,再看看是侍机渡过黄河进攻河北,还是干脆西进潼关,直接攻打我大顺立国根本之陕西。” “哼,唐军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他们难道以为,我大顺只能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余力么?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这近一年来,我军除了有刘宗敏在汉中的十五万精锐外,又在国中训练了近三十万新兵么?他们摆出这张口吞天的架势,俺只怕他们太过贪心,最终崩了自已的牙口!”李自成冷笑道。 “陛下,我军虽大费钱粮,新练了不少兵马,但依在下看来,这些新练之兵,想要与唐军的百战精锐相抗衡,还是有相当难度啊。”默坐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牛金星,终于长叹一声开了口。 “牛大眼,你此话何意啊?莫非,你说这般丧气之话,是打算要不战求饶了么?”见牛金星说出这般颓丧之话,李自成心下暗恼,立即厉声喝问。 牛金星站起身来,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的他,一脸的疲惫与老态,他颤颤地和李自成拱了拱手,复叹道“陛下,在下这番话,实是有感而发。想到唐军自山东南下以来,横扫江淮,直攻入南都,打得弘光朝廷东逃福州,遂后又兵进华中,拿下江西与湖广,消灭了雄踞华中的左良玉部,让唐军川东之地自此与本部联成一片。随后唐军在成功解围金汤城后,趁我大顺军尚在恢复之时,发兵西南,在短短半年多时间内,横扫贵州、云南、广西三地,从而彻底平定南方,让那弘光伪朝仅据有福建广东二省之地,已如风中之烛。现在唐军的势力雄健,兵马众多,莫说大西与满清,就算是我大顺,亦难撄其锋矣。” 见李自成脸色愈发不悦,牛金星内心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在下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陛下,现在唐军的势力,实在进于强大。我军纵新练了兵马,但想要在与唐军的战斗中获胜,哪怕只是打成平手,都十分不易。老臣这点意见,发自肺腑,万望陛下能听进去。” “问题是你牛大眼说这么多,没什么实际意义。”李自成冷哼一声,又斜了他一眼,复道“唐军既然已选择我军为主要目标,既然已打上门来了,我军还能不加以应对不成?那接下来,自然是我军到底该如何应对,才是今天我等在此讨论的主要目的。若只是单纯听你在这里喋喋不休抱怨,复有何益!俺且问你,对现在这般局面,你牛大眼有何看法与建议。” 牛金星见李自成催逼得紧,又由得又是一声轻叹;“陛下,以在下之见,若唐军真的发兵来攻,我军定要与其为敌作战的话。则我军只可紧守主要城池,绝不要与其正面决战。以此方式,达到以空间换时间的目的,哪怕会最终丢失一些地盘与城池,但能把唐军熬走,打成一个平手,就是重大的胜利。万万不可头脑发热,出城去与其野外对战。不然的话,在下恐我军将有不测之忧。” 李自成听完牛金星的话,脸上的不快顿是愈发明显,他扭头望向宋献策,希望从他那里,看看能听到什么不同的话语。 宋献策见李自成目光投向自已,下意识浑身一颤,神情顿是发紧,他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对李自成道“陛下,在下之见,却也与牛宰相相似。我军兵马虽众,但四下分离,且多为新兵,需得加以时间打磨,方可成为精锐,方柯与唐军正面对战。故唐军若真发兵来打,我军只可退守坚城,凭城固守,与其长期周旋,最终让他们无功而返,方为上善之策。” “当然,我军在这边如此苦撑,还需有外援前来相助,方可更快破局。而我大顺可求者,不过大西、满清、以及弘光朝廷。那南方的弘光朝廷,已然只可苟且残喘,不可能有任何余力派出援兵。而张献忠的大西国,在唐军第二镇与第十镇兵马胁迫下,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关键时候,还得指望我大顺去救他一把呢,故亦难指望。因此我大顺唯一能指望的,便是北面的鞑清。” “你的意思,是要我大顺主动引清军入关,让他们来帮我们与唐军作战吗?”李自成闷声问道。 “正是如此。”宋献策沉声道“如果能让清军派出十万援兵,来入援我大顺,哪怕只能尽用于北方,亦可大大缓解我大顺困境,便我大顺用兵调度愈发充裕自如。再退一步说,就算清廷无意派出这般大军深入我大顺境中,来帮助我军与唐军作战,若他们能发兵南下,一路攻打唐军的金汤城,或仅是自山海关到宣府北路的唐军运输线,都能极大缓解我大顺用兵之压力。” 李自成听到这里,先是沉吟了一阵,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扭头对牛金星说道“献策此言甚是有理。多个帮手总是好事。你牛大眼当速速派出使者出使清廷,让他们协同我军行动。毕竟,他娘的咱们与鞑子,已是捆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咱们大顺若是完了,下一个完蛋的便一定是鞑子。他们救助我们,其实也是在救他们自已,相信这一点,那清廷的摄政王多尔衮亦看得清楚。” 牛金星点头应诺,同时接过话来,对李自成说道“现在唐军紧张调兵,估计兵力一到位,就会立即对我河南南部发动进攻。陛下这段时间,当需复从全国调派精兵去河南,毕竟驻守河南南部的李过,仅有5万兵马,光凭这点兵力,想要挡住唐军北上,怕是不易。” 李自成点头同意“牛大眼这话十分有理。现在确实应该立刻抽调援兵去河南了,不然的话,李过光凭这点兵马,真不一定能抗得住。” 随后,李自成与二人仔细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从驻守汉口的刘宗敏的十五万兵马中,抽调五万兵马东进,前往河南,另住,复全国搜罗了有战斗力的老兵五万,总共调集了十万大军,紧急入援河南。 之所以从刘宗敏手中抽走5万兵马,实在是因为十五万兵马皆在汉中碌碌无为,未免太过可惜。再说了,唐军仅仅只是佯攻川西,有这十万兵马驻于汉中,也足以威慑唐军不敢轻举妄动了。 与此同时,牛金星选派户部侍郎顾君恩,为大顺国代表,秘密地从天津登上船只,从海路前往清廷。 之所以不走陆路,实在是因为现在清廷与大顺的交界之境,已经被唐军断断续续地拦断,尤其是那从金汤城到山海关的唐军运输线,有如一条长长的铁链,将大顺国北境完全锁死,如果派出使者从这里出行,风险太大,尤其是万一使者被唐军捉了去,可就前功尽弃了。 而从海路出发,虽然有碰上海盗与唐军水师的风险,但因为从天津卫到辽中营口港的距离,相比陆途却是要短得多。且唐军这段时间以来,水师主要在南边活动,海盗也已被唐军打击得七七八八,故这路上的危险,反倒是小了许多。 顾君恩奉了君命,立即来着两名副使,急急从京城赶往天津,然后从天津卫的芦口港出发,一路乘船北上,顶着刺骨的严寒,最终在三天后到达辽中营口港。 由于现在清廷与大顺已是盟友关系,故见到这插着大顺旗帜的使船到来,清军守备部队倒也没有太觉惊奇。在顾君恩等人禀明来意后,立刻就有清军护送他们一路北上,前往盛京而去。 此时辽东已下大雪,地上积雪盈尺,前往盛京的道路十分难走,顾君恩等人足足走了五天,才从营口赶到盛京。 到了盛京之后,顾君恩一行人,立即获得了多尔衮的摄政王的亲自接见。 听完顾君恩讲述来意,多尔衮一脸阴沉,那瘦长而英俊的脸上,阴郁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他故作平静,耐心听完了顾君恩讲述唐军平定南方的经过,以及现在唐军正大规模调动,准备向大顺国发动全面攻击的消息。多尔衮的内心,在那一刻,竟泛起了前所未有的一丝恐惧。 唐军这只吞天噬地的猛兽,终于彻底展露了他的野心,要开始将面前的所有猎物一扫而光,全部吞入肚中了。 南明,大顺,大西,这些猎物如果逐一落入唐军口中,那最终自已的大清朝,只怕亦是难逃噩运。 想到这里,这大冷的天气里,多尔衮额头上,竟不觉泛起涔涔冷汗,甚至连呼吸都变成异常粗重起来。 。 正文 第八百零五章 清顺合力,共抗李啸 “摄政王,我大顺皇帝之意,是希望贵国能派出5万兵马,径自进入我大顺境中,与我大顺一道合兵对付唐军。毕竟现在贵国与我大顺,乃是一水领邦,还望能守望相助,以解我大顺危机。恕在下说得直接,若大顺有难,甚至沦于唐军之手,则贵国亦将是难安矣。这唇亡齿寒的道理,相信摄政王亦是明白,不需在下多言。” 见摄政王多尔衮一副沉思模样,顾君恩一脸期盼,眼神都满是冀望之色。 多尔衮却犹是昂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对顾君恩的话语,完全不以为意。 顾君恩这多尔衮这般模样,心下不由得有些发紧。他略一沉吟,又试探着说道“当然,如国贵国觉得南下不便,亦可只在北方袭扰那唐军从山海关到金汤城之运输线,袭扰他们的后勤部队,夺走他们运送的各类物资。一定要让唐军在北方不得安宁,至少让他们的第四镇兵马,因为运输线不断受袭,而不得不退回宣府北路,这样一来,我大顺国北方压力就会大为缓解,唐军只能一面进攻我国,亦可为我大顺大添胜机啊。” 顾君恩顿了下,又说道“摄政王,恕在下实说了吧。唐军此番调集如此之多的兵力,以拼尽全力四面包围地攻打我大顺,实是存了要彻底底灭亡我大顺国之念想。而若我大顺一旦不敌,一旦因为战事不顺而成为唐军攻击下的牺牲品,那接下来,只怕唐军将会继续发兵北上,直取贵国,此为必然之势也。这般结局与后果,想必摄政王比在下更是明白。” +多尔衮凝视着顾君恩那满是谄笑的肥胖脸孔,心里却是重重滋味堆叠在一起,难以言喻。 哼,这李自成真他娘的打的好主意,他大顺国有难,却要让咱们清军去为他卖命,为他去挡唐军的枪尖,这算盘真是精明哪! 只不过,自己真的能拒绝他们么? 多尔衮知道,李自成为年初在金汤外被唐军攻破防线,大败而溃,统共丧失了十多万兵马,可谓大伤元气。故这近一年来,一直在招兵买马休养恢复,对外作战倒是没有任何实际动静。 李自成这般隐忍无为,自是因为手下军兵,大部皆是新兵,不堪使用,所以才一直没有对李啸进行复仇。只不过,现在李啸又打上门来,大顺若只靠手下那些新兵,只怕确是难与唐军相抗衡,那大顺一垮,唐军势必乘胜攻打张献忠的大西国,待一统全国后,极可能纠集全国兵力,一齐北向,攻打清朝。而真那到了这般境地,只怕国势不振又外无强援的清朝,也要在唐军这般凌厉的攻势下,土崩瓦解了吧。 顾君恩这厮所说的唇亡齿寒之理,倒也确如其份呢。 唉,真没想到,一心志统天下的大清,会有沦落到与汉人的汉寇政权称兄道弟,以至还要为他们拔刀相助的时候。 想到这里,多尔衮脸上表情愈发复杂,忍不住又是一声轻叹。 不过,他还是未肯当面立即表态,而是淡淡地对顾君恩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本王亦不能一人作出决断,需得与太后详细商谈后,再可作定夺。这样吧,你们远来辛苦,且去馆驿歇驻一番,待我大清正式作了决定,再来知会你等。” 见多尔衮这般说辞,顾君恩虽是无奈,却也只能听他安排了。他随即拱手应诺了一声,便立即告退离去。 顾君恩一行人离开后,多尔衮一脸忧色地复在厅中来回踱步了一阵,便喝令备轿,让人送他前往太后布木布泰所在的兴庆宫。 出发之时,一场大雪又从天而降,抬轿的一行人踩在没膝的雪水中,实是苦不堪言,好在摄政王府离皇宫甚近,故未花太多时间,倒也匆匆赶到。 此时天虽已黑透,但布木布泰倒还尚未歇息,听到老情人顶风冒雪前来,布木布泰猜到多尔衮定是有要事要见自已,遂立刻唤其入内。 多尔衮入得宫来,也不讲甚礼仪,匆匆客套数语后,便一五一十地将顾君恩的全部话语,转述给布木布泰听。 布木布泰一脸僵硬地听完,整个人顿是伫在原地,有如一具木偶一般一动不动。 “大玉儿,你怎么了?”见布木布泰神情有异,多尔衮轻声问道。 布木布泰没有回答,她在内心深处,却忽地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怆然。 没想到啊,唐军势力发展竟是这般神速,几乎是摧枯拉朽一般地将弘光朝廷打了个落花流水奄奄一息。现在唐军兵精将锐,人马充足,终于发兵北上攻打大顺国,看唐军这四面围攻的架势,竟是要一举灭掉李自成的大顺国才甘心呢。 而大顺一灭,那偏居川西一隅之地的张献忠的大西国,必然亦不可保,定会被唐军顺手牵羊地加以消灭。那李啸在基本统一明境后,接下来的兵锋所向,就必定是塞外的满清了。 想想大清自太祖老奴艰苦奋斗,草创起家,一路打败各个不服从自已的女真部落,最终征服女真诸部,然后又连续打败明军,最终集父子两代人之力,在这塞外建立了大清朝。 没想到大清仅传了两帝,到了自已儿子顺治的手里,就隐然有了覆灭之忧,而这样可怕的形势,已然越来越明显,自已却又绝难加以改变或扭转。这种压抑在心头的悲凉,如何能不让布木布泰为之感伤唏嘘。 与日渐没落的大清相比,那个猎户李啸所开创的新明朝,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怪物级存在。 这个明为安平皇帝统治,暗则由李啸一手掌控的怪异国家,拥有从最北边到最南边的土地,其地域之宽广,据说足以超过任何人的想象。而拥有了大量海外领土的李啸,又在其国中消灭异已,凯歌高奏,所向披靡,原有的南明领土,除了广东与福建二省之地外,基本尽落其手,其风头与势力,放眼周遭,根本没有有能力与其相抗衡的势力存在。 难道说,这个宛如横空出世般的李啸,真的是终结这个乱世的强力君主,真的会是要覆灭大清江山的可怕魔头吗? 可怜自已母子二人,好不容易才登上这大清帝位,虽然上面还有那摄政王多尔衮在统管全局,但在将来,多尔衮没有子嗣,这大清江山迟早会属于自已和儿子顺治皇帝。结果却没想到,现在唐军这般强势而迅速地崛起,成了足以吞噬大清的可怕巨兽,这样一来,自已与儿子顺治的梦想,将会彻底终结在那个猎户李啸手中了吧。 想到这里,布木布泰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拿起手帕拭了拭眼角溢出的眼泪,深深地呼了口气,努力让自已平静下来。 多尔衮又连声轻问了数句,布木布泰才缓缓转过身来。多尔衮惊讶地发现,自已这位老情人,竟已是眼圈发红,眼角还留有滴滴残泪。 “大玉儿,你,你怎么了……” 布木布泰一声轻叹,怔怔地直视着对面一脸关切的多尔衮,声音颤颤地问道“多尔衮,本宫且问你,你觉得大顺国在唐军这般凌厉攻击下,还真能保住吗?” 布木布泰的问话,有如一根尖锐的针刺,扎在多尔衮胸口。 他怔呆了一下,才直视着情人的目光回答道“太后,事情还未坏到这般地步,大顺国应该也没有这般不堪一击。以本王之见,大顺至少可在起始阶段,当可抵挡住唐军一阵,应该是可以确信的。而等到李自成实在抗不住了,我军再派出援兵,紧急驰援大顺,可以获得最大战果。既可乘其两败俱伤之际,来个鹤蚌相争,渔人得利。那于危亡之间重获喘气之机的大顺,也必会因此对我大清感恩戴德,甚至会心甘情愿为我大清割地献财呢。” “多尔衮,你的意思,是现在要坐观唐军与李自成的大顺斗个你死我活,而我大清只能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却没有任何作为吗?”多尔衮一语说完,布木布泰却是冷冷地回了一句。 “哦?难道,太后你不同意本王之见,却是有甚想法么?”多尔衮见情人这般说辞,不觉一愣。 “正是此意,现在唐军兵势如此之壮大,战力如此之强悍,如果我们大清只是在北边坐观成败,才决定下手的话,本宫真的担心,到时你想要救援都会来不及了。”说到这里,布木布泰心下一动,声音都开始有些发颤“如果万一情况未如摄政王你之所料,那大顺挡不住唐军攻势,迅速地垮了下来,又该如何应对呢?而大顺一垮,我大清绝对只会唇亡齿寒,岌岌可危。如果真到了大顺与大西国尽皆灭亡,那我大清孤木无支,只怕最终结局,也是难逃唐军的魔掌了。” 说到这里,布木布泰心下莫名酸涩,眼中竟又有泪水盈盈欲滴“可怜我母子二人,从先帝中接过这偌大的大清帝国,兢兢业业,不敢稍怠,只希望能保全这祖宗传下来的一份基业。如果这大清却是最终毁在我母子二人手中,我母子为国殉死自是不足为惜,但可怜祖宗这般披荆斩棘创立的基业,却最终毁在我母子二人手中,我等死后,魂灵何安,复还有何脸面,去见太祖与先帝啊!” 说到这里,布木布泰竟忍不住伤心饮泣,她扭过头去,背对着多尔衮,哭得肩膀一耸一耸。而她的这番话语,让身为摄政王的多尔衮,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神情十分尴尬。 他知道,情人的这番自责之语,其实亦是多在责怪他应对不当。这话语中隐藏的尖刺,他如何会听不出来。 他站起身来,走到轻泣的的布木布泰身旁,从后面将她温柔抱住“大玉儿,你多想了。本王说过,事情没到这般严重的地步。唐军势力虽强,想要一口吞掉大顺国,亦绝非易事。那李啸又不是神人,亦会犯错,亦会打败仗,大顺国中虽多为新兵,但良将犹在,老兵亦是不少,先前的精锐亦足堪一战,且就算他们打不过唐军,亦是足以抵挡一阵子。这样的话,我大清还是有充足的时间与余地来调兵遣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者是谁,却是难说得很呢。” 多尔衮略顿了一下,又劝道“大玉儿,你若是担心大顺真的可能抵挡不住唐军的猛烈攻击,那我便依那使者顾君恩之所请,派兵入援大顺便是。或者,采用他们的第二套方案,派出兵马,袭扰山海关到金汤城的运输线,让唐军物资不得运输,后勤难以继续,同时顾此失彼,最终在进攻大顺的战斗中,备受牵制与羁绊,不得不乖乖退兵。” 多尔衮的这番话,让布木布泰止住哭泣,她略一沉吟,便道“以本宫之见,派兵深入大顺之境,未并是好事。毕竟先前两家多有宿怨,现在我大清派出兵马深入其境,恐会惹下冲突,产生矛盾,反而不美。不若就采用第二方案,我大军派出兵马,袭扰唐军从金汤城到山海关的运输线。与此同时,还要加派大军,一举灭掉那投靠唐军占据复州与我大清对抗的叛贼豪格方好,此獠不死,大清不安,亦难消我恨!” 多尔衮点了点头,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太后所言甚对,那本王依计而行便是。相信在我军双管齐下的打击下,唐军必会顾此失彼,焦头烂额,大顺亦在终解此围。而那占据复州的豪格,亦会在此战中彻底灭亡,再无任何翻身复起之余地。” 多尔衮与布木布泰二人商议既定,次日,多尔衮便召那使者顾君恩前来府中,宾主坐定后,多尔衮面带微笑地对他说道“顾侍郎,大清国已做了决定,鉴于两国现在是同盟关系,大顺有难大清当然不会坐视不救。决定采用他的第二套方案,派出兵马袭扰唐军金汤城至山海的运输线,同时另派大军,前去攻打唐军在辽东的复州所点,以此方式,来缓解大顺国的巨大压力。” 顾君恩听多尔衮这番话,心下如释重负,一张肥脸更是笑得稀烂,他拱手颤手禀道“多谢摄政王!摄政王这番决策,真是英明果断!在下代我大顺国,向贵国聊表感谢之情,还望贵国速速配合我大顺,共同行动,齐灭唐贼!” 。 正文 第八百零六章 兵分两路,东攻复州 多尔衮打发顾君恩回去复命,便立即开始发兵行动。 他下令,大清共发兵十万,其中西路军兵,令郑亲王济尔哈朗为主将,多铎为副将,统领5万兵马,径自西去,驻屯于锦州一带,专门打击唐军从山海关到金汤城的运输线。 之所以只让亲弟弟多铎当副将,是多尔衮考虑到,多铎先前镇远堡大败,折损了数万兵马,影响实在太过恶劣,为了平抑朝中诸臣议论,故其特意令其只为副将,而选军事才能平平的济尔哈朗为主将,算是无奈之举。 而东路军兵,则由其兄长阿济格为主将,硕托为副将,亦统领5万兵马,一路折向东南行去,全军直扑辽南。到达辽南后,全军驻屯于盖州城中,与驻守当地的智顺王尚可喜合兵一处,准备在此地稍事休整,便与早先几个月驻守在这里的三顺王一起,合兵攻打驻守复州的豪格。 这初冬时节,正在复州城百无聊赖的豪格,忽地得到安全司紧急送来的消息,顿是感觉从头到脚,都寒意彻骨。 好么,本以为,清廷会让这三顺王与自已长期对峙下去,却没想到,现在他们终于是按捺不住,竟在这个时候派出大军,想要一举消灭自已,这般歹毒用心,实是端的可恨! 怎么办? 清军东路军兵马,足有5万之数,再加了三顺王的兵力,已有近十万之众,要来对付自已这样一个兵力只有三千的小势力,实在是绰绰有余,堪比狮子捕食一只小兔子。 敌军已然迫近,当然不可坐以待毙。 豪格立即把手下大将鳌拜与杨善二人,唤到房中来紧急商议,现在这般情况,需得尽快做出决策。 鳌拜扯着大嗓门,率先大声发言“肃亲王,多尔衮这厮真他娘的狠哪!现在敌兵势力,加起来足有兵马近十万,而我军守兵不过三千,据守这狭小的复州城,如何是其对手。以奴才之见,咱们需得尽快退兵,从复州退往金州,或是径自退回山海关,以保全自已,方为上善之策。” 鳌拜一说完,杨善连声称是。他接过话来,一脸忧色地说道“鳌拜说得对,现在敌军势大,我军兵力着实难挡。为了保全一众手下,还是得全部退回金州或山海关,方为保命存身之道。不然的话,敌军重兵围城,我等到时,就是想退都退不了。” 豪格见他二人俱是要打退堂鼓,心下颇为不乐。他冷哼一声道“他们想要围城?哪有那么容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军有强大水师镇场,复州城西边,正是水师火炮直射范围,敌军绝对无法攻过来。你等这般忧戚,未免太过,难道我军在此地,就没有丝毫胜机吗?” 鳌拜一声长叹,又急声劝道“肃亲王,若在往日,凭着水师的强大炮火,我军驻守复州城,当可固守一阵,但现在天气严寒,复州海域即将封冻,我军水师势必赶在封冻之前,退往金州南面海域,这样一来,如何还能相助我等!万一水师全部退走,我军却没有及时撤走,岂不是要留下来与这复州城,一道殉葬了么?” “是啊,肃亲王,这三千满洲军兵,乃是肃亲王与我等将来前程之唯一指望,是我等将来发达的唯一本钱,岂可在这实力悬殊的战斗中,尽折于这般绝地乎?恕在下说句诛心之语,若我部三千满州兵马尽折于此地,那可以想见,即使我等侥幸逃得性命,那在唐军之中,我等亦将再无足轻重,根本就再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 杨善顿了下,又继续道“真到了这般时候,休说肃亲王想夺回大清的梦想要落空,奴才只怕肃亲王在唐军之中,都是再没有任何上升发展的空间了,这般凄凉结局,真的是肃亲王想要的吗?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肃亲王虽然暂时丧失了复州城,但保全了手下兵马,将来重振旗鼓,东山再起,又有何不可呢?” 鳌拜与杨善的话语,深深地刺痛了豪格的内心。 他知道,他们所言,虽然尖锐,却甚是有理。 如果自已只是不舍放弃这所谓的复州基业,而不顾现在眼前的局势这般险恶的话,那万一真的把全部兵马折损在这里,那自已就算是能及时逃得性命,其最终结局,也必会如杨善之言,成为唐军中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最终默默无闻地度过残生。 这绝不是豪格想要的结果。 只不过,就这样灰溜溜地撤走,就这样把复州基业拱手让人,豪格心下,亦是极度难平。 更何况,自已这般无奈退走,非但会让多尔衮等人大看笑话,也会让全军士气备受打击,而再想到多尔衮阿济格等人那一张张嘲讽的脸孔,豪格心下,就有种说不出的愤恨。 奶奶的!老子就算要走,也要狠狠地咬下你们一大块血肉,让你们知道,想从老子手中抢地盘,绝不是一件轻松愉快之事。 只不过,自已若是擅自行动,意气用事,那位远在南京城的唐王李啸,又该要如何处置自已呢? 想到这里,豪格忍不住一声长叹。 他略一沉吟,便对二人说道“你二人之意见,本王自是了解。你们以为,本王不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有多么危险吗?但是,若真的只能这般灰溜溜撤走,本王也实在太不甘心。更何况,此事关系重大,唐王李啸那边也未曾知会,我等擅自行动,恐唐军中多会有人背说闲话,这样的话,对我等将来发展亦是不利。” “这……那肃亲王之意是?” “以本王之见,当需先行向唐王禀报,哪怕就是要撤退,也要让唐王同意方可。这先后秩序,万万不可错置。毕竟,在咱们的背后,可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咱们哪。”豪格沉声回道。 他这话一出,鳌拜与杨善二人,自是再没什么反对意见,于是,豪格立即速速修书一封,然飞鸽传信,向远在南京的李啸,紧急通报。 其实,在豪格向李啸飞鸽传信之时,清军这般行动,已是迅速地被唐军安全司官员禀报给了李啸。 李啸得到情报和豪格来信,亦觉事情严重,遂立刻让手下那两名最受信重的谋士姜曰广与陈子龙,一道来厅堂议事。 姜曰广与陈子龙二人看过安全司情报与豪格来信后,二人皆是一脸沉思之色。 李啸见二人俱是不语,遂开口发问“以你二人看来,现在辽东这般情势,我军需要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陈子龙率先开口“唐王,以学生之见,清军若是分为东西两路,分头进攻我山海关至金汤城的运输线,以及据守复州的豪格部。那相形之下,东线远比西线要危险得多。” “哦,是吗?” “唐王,现在我军山海关自金汤城的运输线,各类物资与工匠,早在天气变冷前,便大部尽运送到了金汤夺。因为天气原因,这条运输线上,运货已是极少,押送兵力亦是寥寥。故清军派出济尔哈朗部前来,看似势头甚猛,其实对我军破坏却是有限,故不必有太多担心。而现在的局势,豪格部众的处境倒是危险得多。那东路清军与当地的三顺王汇合后,其兵马总数,怕是有近十万之众。豪格想要据守复州,实是极难呢。“ 陈子龙说到这里,脸上表面愈发凝重”更何况,现在天气不断变冷,北方更是日甚一日的严寒。那复州海域将要结冰,我军水师亦不可长驻复州水域,需在结冰前,赶紧前往金州南面海域,这样一来,复州的局面当会愈发险恶。豪格部众若不尽速撤离,只恐会被清军全部消灭。甚至其下部众,还有重新投降清军之可能呢。” 陈子龙这般说完,李啸亦不觉为之沉吟。 这时,旁边的姜曰广却道“唐王,卧子这话确是有理。只不过,只是这样毫无作为地撤走,未免太过让敌兵看轻,也太过伤害我方士气,以在下看来,我等可以复州城为据点,引诱敌兵来攻,怎么着也要让他们付出重大伤亡。” 李啸双眼一亮“姜赞画有何良策,尽可直言。” 姜曰广微微一笑,对李啸与陈子龙低声道“现在清军势大,又因为其刚刚到来,势头正盛,故极有可能要趁早攻城,以搏一胜。而为了促成清军此举,我军当可给他们来个请君入瓮之计。” 说到这里,姜曰广愈发压低声音,把自已的计策,向二人叙述了一遍,李啸与陈子龙二人听完,皆一脸欣然。 “很好,姜赞画此计,端的甚妙。”陈子龙笑道“清军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军在这般劣势之下,竟然还能茂有这样一手。学生认为,清军在被豪格部这番偷袭与埋伏后,必会大受损失,就算他们此番最终拿下复州,只怕亦是得不偿失呢。” 李啸亦笑道“说得好,孤同意了,就依姜赞画之言行事。” 李啸等人既已议定,遂立即给豪格飞鸽传书,三天后,在复州城中惶惶不安的豪格,终于得到李啸的回信。 豪格迅速看完回信,顿是连称大妙,心下更是窃喜不已,原本的郁闷之情,早已一扫而光。他遂立即下令,按李啸吩咐行事。 豪格在复州城中,只留下了五百步兵,令杨善统领。叮嘱他们,在城头遍插旗帜,安排士卒兵员轮流站岗,摆出一副兵员众多的模样,以尽可能地迷惑城外的清军哨骑。 同时,城外的唐军水师,亦悄悄运来了大批的震天雷,让杨善率领士卒在城中各处中重要街道中秘密埋下,这些震天雷,火绳已扭结在一处,可一点火便一齐爆炸,其爆炸威力端的惊人。这种新式的使用方法,在这明末时代,倒是有如超强炸弹与大容量地雷一般的可怕存在。 豪格交待杨善,他与这五百兵士,一定要坚守到敌军开始进攻,然后引诱他们入城后,再按计划逐步撤走。全军一路从西门退去,从那里登上水师船只离开。杨善自是大声应诺,保证会顺利完成任务。 豪格与鳌拜二人,则是先将复州城中几乎所有军械与钱粮,全部运走,又顺利地带走了另外的两千五百名满州军兵,悄悄地乘水师船只离开。 他们此去的地方,便是北面的盖州城外海域。 按姜曰广的构想,现在清廷的5万大军,齐集盖州城中,那原本驻守于此处的尚可喜部,自然只能将驻一腾出来,让给阿济格与硕托的大军入住。又因为马上就要开始攻打复州城,故尚可喜等人,也会因此而不再特意去营建新的营房来长久居住。这样的话,他们极可能会在盖州海域一带,零零散散地临时分散驻扎。因此,便给了豪格部兵马充分的可乘之机。 豪格部兵马虽然只有两千五百余人,但皆是百战精锐,而尚可喜部兵马虽多,但全无防备,又兵力分散,更似一块难得的肥肉一般,这样突袭的好机会,安可轻易错过。 唐军的水师,顶着寒风一路北上,仅在一天多后,就秘密到达了盖州城外的海域之上。 此时,已近黄昏,却依然可以清楚看到,在离海面约二里开外,有大片分散的尚可喜部兵马在此处驻扎,许多尚字军旗,东一块西一块地在海风中猎猎飘扬。 见到敌军果然毫无防备,豪格十分喜悦,他立刻下令全军作好准备,等水师船只一靠岸,便立即登岸突袭。 于是,在茫茫海面上,唐军水师悄然行动。在一片僻静的海岸边,水师船只悄悄靠岸。 这时,豪格部手下的一千骑兵,与一千五百名步兵,再也按捺不住,有如潮水一般,从放下的舷板上,汹涌而下。 昏黄的幕色中,豪格部这一众突然登岸的军兵,骑兵在前,步兵从后,有如从夜幕里突然飞出的死神,狞笑着向那些正准备入帐休息的尚可喜部兵马,快速直扑而去。 。 正文 第八百零七章 突袭与诱敌 “儿郎们!跟俺上,去把这些狗入的尚可喜部兵马,给统统宰了!” 豪格冲着众人大声说完,便率先猛磕马肚,策马向远处的尚可喜部营地疾冲过去。那一众满洲骑兵,见到主将如此骁勇一马当先,顿时亦是士气大振,人人精神百倍,不顾这一路疲惫,纷纷挥刀舞枪,一路吼叫着奔杀过去。 而在骑兵后面,那一千五百余满州步兵,亦是人人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吼叫,挥刀舞枪,疾速前赶,唯恐落在了骑兵的后面,以致没了军功。 这一千余名满洲骑兵有如旋风般急急冲来,对面的尚可喜部安排在外那些稀稀拉拉的哨骑,见到这般异状,皆是大为惊骇。他们立即纵马遁走,迅速地向已方营地方向,急急回奔撤去。 他们一边奔行,一边从怀里掏出那黄铜嘴角的海螺号,呜呜地猛吹,以尽可能地提示在营地中的已方兵马,这时有敌兵来袭。 要跑,可没那么容易! 豪格率领一众骑兵,愈发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他们纷纷策马扬鞭,向这些仓皇而逃的哨骑拼力猛追。 由于他们一路衔尾猛追,让那些逃走的哨骑,一时间根本来不及摆脱。也无法去告诉远处的各个营地,向他们禀报现在的危急局势,他们被豪格部众猛追了一阵后,便四下溃散,再不可寻。 见到敌军哨骑溃走,豪格部众愈发振奋,一行人径自吼叫着冲到了尚可喜部的兵马营帐前。 眼前的尚可喜部,已是一片混乱情状。很多衣甲不整的军兵,连武器都没有拿,象一君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在嘈杂混乱的营地中窜来窜去。只有极少数军兵,尚在拼力搬动拒马,试图拦在营外,以阻挡豪格部的突然袭击。 只不过,他们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想要移动那沉重的拒马,谈何容易。而他们犹在吃力扛运之时,远处有如乌云压顶般的豪格部众兵马,已然呼啸着突袭到来。 见到自已的突袭,能够完美地打尚可喜部兵马一个措手不及,鳌拜与一众手下,顿时皆是两眼放光,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极为贪婪与兴奋的神情。 靠!老子们一路顶着寒风乘船北上,冒死抵岸,又一路奔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拿这些毫无防备简直有如待宰的羔羊一般的敌军兵马,好好地开开荤了! “儿郎们!跟俺冲过去,把这些兔崽子都给老子杀光!现在咱们就好好拿他们打打牙祭!”作为先锋的前军统领鳌拜,双眼冒出兴奋的绿光。他抹了一把冻得通红的脸庞,扭头冲着一众骑兵大声下令。 一阵野兽般的吼叫,作为最热烈的回应,从他周围齐齐响起。 这些有如围猎野兽的满洲骑兵,眼见得猎物在前,立即愈发加快了奔行的速度,向着那些乱成一团的尚可喜部兵马,疾扑而去。 这是一场近乎毫无悬念的战斗。 一千余名久经战阵的满洲骑兵,有如一阵旋风般冲入敌阵,立即对那些四下溃逃的尚可喜部兵马,毫无留情地大砍大杀。 昏暗的天气里,这海滩上总共数千人的尚可喜部营地人员,如何是这如狼似虎的满洲骑兵对手,他们哀嚎着四下逃跑,迅速地被满洲骑兵砍瓜切菜般地杀了个干净。 这一千余名满州骑兵,迅速地将这片海滩上的清军全部杀完后,那些气喘吁吁的满州步兵,才终于赶到此处。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满是遗憾。毕竟他们此时才来,战斗早已结束,只剩有打扫战场的份了。 覆着薄雪的海滩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尚可喜部兵马尸骸,殷红的鲜血在洁白雪地上四处溢流,最后隐没在越来越昏沉的夜幕中,一眼望去,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只有数十名命大的家伙,趁着天色越来越暗,匆匆逃远不见踪影。在迅速攻下这片营地后,一众偷袭得手的满州骑兵,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震破天际的齐声欢呼。 “传本王军令,立即砍下尚可喜部兵卒的脑袋,带回复州城后,再找那些汉人文官论功行赏。再将这营地中的值钱物品,全部一并打包带走。还有,要再给他们放一把火,把这些家伙的营地,给老子烧个干干净净!” 望着遍地的死尸与散乱的营帐,主将豪格一脸喜色,冲着众人大声下令。 手下军兵齐齐应诺,便分散开来,开始四下砍下那些尚可喜部军兵脑袋,又有大批满州军兵,四下搜罗营帐中的值钱物什,四下皆是一片忙碌。 就在他们刚刚将地上的敌军脑袋砍毕,掳获的东西也刚刚整理完,正准备往船上装运之时,各人忽地听到,从地平线处,远远地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豪格心下一动,放眼看去,只见到从东边的地平线处,一彪人马有如风驰电掣般地杀奔而来。 “将军!是敌军骑兵来了,怕有三千余人呢!”眼见得这群孔有德部骑兵快速奔近,豪格旁边一名亲随护卫,忍不住惊叫起来。 豪格顿是脸色大变。 他知道,自已的部队长途奔行到此,又经历了方才这场战斗,士卒与马匹多有疲惫,若要与这三千名以以逸待劳之势袭来的敌军骑兵,来个正面邀战,只怕一时间还真难占便宜。 操!没想到,清军反应如此迅速,竟能这么快就开始组织反击,这倒还真出乎了自已意料。 他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看了许久那装得满满当当的缴获物品,又看了看那捆成一团团的尚可喜部士卒的人头,脸上满是痛惜之情。略一沉吟后,才从牙缝着挤出一句话“敌军势大,我军力气已竭,若再继续作战只恐吃亏,全军将士听我军令,尽弃了缴获,尽速回撤。” 听到豪格这道命令,全军将士脸上,顿是皆满是失落之色。这时,鳌拜纵马上前,沉声对豪格说道“肃亲王,以在下看来,这三千清军骑兵,虽然势头正盛,倒也不是不可战胜。” “哦?你何出此言?” “肃亲王,你忘了么?我军有最为强大的水师坐镇,还怕他们这三千骑兵不成?只要我们能把他们引诱到水师射程中,就可以把他们当成活靶子来射杀了。“鳌拜说到这里,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芒。 豪格听到这里,顿是眼前一亮。他迅速反应过来,鳌拜所言,倒还真是一条好计呢。 自已刚才这一着急,怎么把唐军的看家宝贝给忘了呢。 豪格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便立即再度下令“全体步兵先行随本王一道撤走,全体骑兵由鳌拜统领,诱敌而行,一定要把他们带到我军水师火炮射程之中。” “得令!” 鳌拜大声回令,便率先喝了一声驾,立即拔马前冲,准备与正快速奔来的清军骑兵,佯攻对战。 一千余名满州骑兵,立即急急地随他一道奔走,与鳌拜一起,打算一边阻击一边诱敌深入。 而那些急急奔来的清军骑兵,见到那来袭的豪格部众已然大部紧急回撤,只有一千余名骑兵前来狙击阻挡,他们顿是心痒难耐,无人愿意错过这般难得良机,他们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愈发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一路向豪格他们纵马猛追而去。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回身狙击诱敌的鳌拜部满州骑兵,终于与正拼力赶来的三千余名清军骑兵,交战厮杀在了一起。 骑兵对决,刀枪对砍,双方顿是一通好杀。 不过,鳌拜部的满洲骑兵,虽是人马俱疲,其战力确实强悍,一时间,倒也与对面三倍于已的清军骑兵,战了个不分上下。 当然,对面以逸待劳,又有足够的兵力优势,鳌拜部骑兵迅速地落了下风。在付出了一百余名满洲骑兵死伤的代价后,鳌拜判断局势,立即下令全军回撤,挣脱突围,一路看似十分狼狈西逃而去。 见到鳌拜部的骑兵竟想要逃跑,那些清军骑兵杀得性起,如何肯放。遂亦一路拼力追杀,从尚可喜部营地,径直追击而去。 从营地到进入唐军水师射程的这段距离里,鳌拜部的骑兵不断地被后追的清军骑兵赶上砍杀,不时有兵马惨叫着倒下。 这段不算长的距离里,鳌拜又付出了一百多条人命为代价,终于将这三千清军骑失,完全诱入唐军水师射程之中。 此时,豪格与那一众匆匆逃回的步兵,已在附近的稀疏林地中设了埋伏,正好顶在匆匆追来的清军骑兵后部。见到清军骑兵已然全部追来,毫无防备地完全进入了伏击圈,豪格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冷笑。 哼,现在,就让你们好好地尝尝老子的厉害! 一束炽亮的火花,冲天而起,冲破了越来越昏沉的天气,在天空中绽放出炫目的光华。 这便是豪格下达的,让水师开始进攻的命令。 而在这时,见到鳌拜部骑兵已被自已逼到了海边,那些尾追而来的三千清军骑兵,顿是愈发振奋,他们人人嘴中发出野曾般的尖啸,纷纷猛磕马肚,拼力提速,向海滩上已然迅速散开,似要完全溃散的鳌拜部骑兵,猛冲而去。 在全体前冲的清军骑兵眼中,那些如同猎物一般,正在大喊大叫着纷乱奔逃的鳌拜部骑兵,已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他们完全没有看到,在昏沉的天气里,那些停靠的岸边的船只上,一门门黑洞洞的舷炮,已作好一切准备,向他们齐齐瞄准。 在他们愈发前冲到了火炮准确射程中间时,这三千一路猛追的清军骑兵,才凭直觉感到不好。 因为他们发现,那些唐军骑兵,虽被自已追得四下逃散,却鲜有吓得慌不择路,以至从舷板跑上船去的之人,倒可真是极为奇怪之事。 清军骑兵们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上望去,当他们看到,停在岸边的二十多条船只,那一侧的舷炮,几乎全部向自已瞄准过来,这些清军骑兵的背部,顿是皆猛地窜起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 操!中计了! 自已本想着,可以趁乱好好地捕猎一场,却没想到,这些敌军,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反倒把自已给引诱了过来,当成了围捕的猎物,这,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噩梦! “兄弟们,快快散开,当心火炮!” 领军追击的清军将领,厉声喊完这句话,整个前追骑兵队伍的前进速度,顿时大为减滞,阵型也开始立刻纷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这五六十条船上,总共近三百门的顶层舷炮,顿时一齐打响。 “砰砰砰砰!……” 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每门舷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五百多枚大大小小的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着正急急散开阵型的清军骑兵,狠狠打去。 这一瞬间,这数百颗凌厉的铁弹,划出一道道死亡的直线,从清军骑兵阵中呼啸穿过,将任何敢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骑兵,打死打残,铁弹飞过之处,便是一片血肉模糊与人嚎马嘶。 一颗乌黑的铁弹呼啸而过,这名清军将领清楚看到,前面排成一纵列的连续三名骑兵,被这颗硕大的铁弹同时击中。这颗铁弹,在瞬间穿过了两个清军骑兵的胸膛,这两个骑兵的身体,都象被铁锤击打的西瓜一样,瞬间爆裂,鲜血与内脏四处横飞。 最后,这颗瞬间击杀了三条人命的铁弹,其势犹然未歇,又狠狠击撞在最后面一名白摆牙喇骑兵脑袋上,将他的头盔与脑袋一同砸扁,脑浆四射,眼球与牙齿象玩具零件一般,四处飞溅。 最后,这颗狂暴杀戮的铁弹,方重重地抛下,从空中划道长长弧线,复将一名骑兵的坐骑马腿,给活活打折,才又飞跳而去,不知落入哪里去了。 见到这恐怖至极的一幕,见到这完全超越人体勇气与极限的绝对死亡,这名清军将领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发出感概,一颗重达二十余斤的硕大铁弹,呼啸着将他当胸击中。这名清军主将,就象变戏法一样,血肉与脏器化成无数散碎零件,有如烟花飞散一般,四下迸飞。 。 正文 第八百零七章 突袭与诱敌 “儿郎们!跟俺上,去把这些狗入的尚可喜部兵马,给统统宰了!” 豪格冲着众人大声说完,便率先猛磕马肚,策马向远处的尚可喜部营地疾冲过去。那一众满洲骑兵,见到主将如此骁勇一马当先,顿时亦是士气大振,人人精神百倍,不顾这一路疲惫,纷纷挥刀舞枪,一路吼叫着奔杀过去。 而在骑兵后面,那一千五百余满州步兵,亦是人人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吼叫,挥刀舞枪,疾速前赶,唯恐落在了骑兵的后面,以致没了军功。 这一千余名满洲骑兵有如旋风般急急冲来,对面的尚可喜部安排在外那些稀稀拉拉的哨骑,见到这般异状,皆是大为惊骇。他们立即纵马遁走,迅速地向已方营地方向,急急回奔撤去。 他们一边奔行,一边从怀里掏出那黄铜嘴角的海螺号,呜呜地猛吹,以尽可能地提示在营地中的已方兵马,这时有敌兵来袭。 要跑,可没那么容易! 豪格率领一众骑兵,愈发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他们纷纷策马扬鞭,向这些仓皇而逃的哨骑拼力猛追。 由于他们一路衔尾猛追,让那些逃走的哨骑,一时间根本来不及摆脱。也无法去告诉远处的各个营地,向他们禀报现在的危急局势,他们被豪格部众猛追了一阵后,便四下溃散,再不可寻。 见到敌军哨骑溃走,豪格部众愈发振奋,一行人径自吼叫着冲到了尚可喜部的兵马营帐前。 眼前的尚可喜部,已是一片混乱情状。很多衣甲不整的军兵,连武器都没有拿,象一君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在嘈杂混乱的营地中窜来窜去。只有极少数军兵,尚在拼力搬动拒马,试图拦在营外,以阻挡豪格部的突然袭击。 只不过,他们在乱哄哄的人群中,想要移动那沉重的拒马,谈何容易。而他们犹在吃力扛运之时,远处有如乌云压顶般的豪格部众兵马,已然呼啸着突袭到来。 见到自已的突袭,能够完美地打尚可喜部兵马一个措手不及,鳌拜与一众手下,顿时皆是两眼放光,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极为贪婪与兴奋的神情。 靠!老子们一路顶着寒风乘船北上,冒死抵岸,又一路奔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拿这些毫无防备简直有如待宰的羔羊一般的敌军兵马,好好地开开荤了! “儿郎们!跟俺冲过去,把这些兔崽子都给老子杀光!现在咱们就好好拿他们打打牙祭!”作为先锋的前军统领鳌拜,双眼冒出兴奋的绿光。他抹了一把冻得通红的脸庞,扭头冲着一众骑兵大声下令。 一阵野兽般的吼叫,作为最热烈的回应,从他周围齐齐响起。 这些有如围猎野兽的满洲骑兵,眼见得猎物在前,立即愈发加快了奔行的速度,向着那些乱成一团的尚可喜部兵马,疾扑而去。 这是一场近乎毫无悬念的战斗。 一千余名久经战阵的满洲骑兵,有如一阵旋风般冲入敌阵,立即对那些四下溃逃的尚可喜部兵马,毫无留情地大砍大杀。 昏暗的天气里,这海滩上总共数千人的尚可喜部营地人员,如何是这如狼似虎的满洲骑兵对手,他们哀嚎着四下逃跑,迅速地被满洲骑兵砍瓜切菜般地杀了个干净。 这一千余名满州骑兵,迅速地将这片海滩上的清军全部杀完后,那些气喘吁吁的满州步兵,才终于赶到此处。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满是遗憾。毕竟他们此时才来,战斗早已结束,只剩有打扫战场的份了。 覆着薄雪的海滩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尚可喜部兵马尸骸,殷红的鲜血在洁白雪地上四处溢流,最后隐没在越来越昏沉的夜幕中,一眼望去,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 只有数十名命大的家伙,趁着天色越来越暗,匆匆逃远不见踪影。在迅速攻下这片营地后,一众偷袭得手的满州骑兵,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震破天际的齐声欢呼。 “传本王军令,立即砍下尚可喜部兵卒的脑袋,带回复州城后,再找那些汉人文官论功行赏。再将这营地中的值钱物品,全部一并打包带走。还有,要再给他们放一把火,把这些家伙的营地,给老子烧个干干净净!” 望着遍地的死尸与散乱的营帐,主将豪格一脸喜色,冲着众人大声下令。 手下军兵齐齐应诺,便分散开来,开始四下砍下那些尚可喜部军兵脑袋,又有大批满州军兵,四下搜罗营帐中的值钱物什,四下皆是一片忙碌。 就在他们刚刚将地上的敌军脑袋砍毕,掳获的东西也刚刚整理完,正准备往船上装运之时,各人忽地听到,从地平线处,远远地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 豪格心下一动,放眼看去,只见到从东边的地平线处,一彪人马有如风驰电掣般地杀奔而来。 “将军!是敌军骑兵来了,怕有三千余人呢!”眼见得这群孔有德部骑兵快速奔近,豪格旁边一名亲随护卫,忍不住惊叫起来。 豪格顿是脸色大变。 他知道,自已的部队长途奔行到此,又经历了方才这场战斗,士卒与马匹多有疲惫,若要与这三千名以以逸待劳之势袭来的敌军骑兵,来个正面邀战,只怕一时间还真难占便宜。 操!没想到,清军反应如此迅速,竟能这么快就开始组织反击,这倒还真出乎了自已意料。 他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看了许久那装得满满当当的缴获物品,又看了看那捆成一团团的尚可喜部士卒的人头,脸上满是痛惜之情。略一沉吟后,才从牙缝着挤出一句话“敌军势大,我军力气已竭,若再继续作战只恐吃亏,全军将士听我军令,尽弃了缴获,尽速回撤。” 听到豪格这道命令,全军将士脸上,顿是皆满是失落之色。这时,鳌拜纵马上前,沉声对豪格说道“肃亲王,以在下看来,这三千清军骑兵,虽然势头正盛,倒也不是不可战胜。” “哦?你何出此言?” “肃亲王,你忘了么?我军有最为强大的水师坐镇,还怕他们这三千骑兵不成?只要我们能把他们引诱到水师射程中,就可以把他们当成活靶子来射杀了。“鳌拜说到这里,眼中闪过凶狠的光芒。 豪格听到这里,顿是眼前一亮。他迅速反应过来,鳌拜所言,倒还真是一条好计呢。 自已刚才这一着急,怎么把唐军的看家宝贝给忘了呢。 豪格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便立即再度下令“全体步兵先行随本王一道撤走,全体骑兵由鳌拜统领,诱敌而行,一定要把他们带到我军水师火炮射程之中。” “得令!” 鳌拜大声回令,便率先喝了一声驾,立即拔马前冲,准备与正快速奔来的清军骑兵,佯攻对战。 一千余名满州骑兵,立即急急地随他一道奔走,与鳌拜一起,打算一边阻击一边诱敌深入。 而那些急急奔来的清军骑兵,见到那来袭的豪格部众已然大部紧急回撤,只有一千余名骑兵前来狙击阻挡,他们顿是心痒难耐,无人愿意错过这般难得良机,他们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愈发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一路向豪格他们纵马猛追而去。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回身狙击诱敌的鳌拜部满州骑兵,终于与正拼力赶来的三千余名清军骑兵,交战厮杀在了一起。 骑兵对决,刀枪对砍,双方顿是一通好杀。 不过,鳌拜部的满洲骑兵,虽是人马俱疲,其战力确实强悍,一时间,倒也与对面三倍于已的清军骑兵,战了个不分上下。 当然,对面以逸待劳,又有足够的兵力优势,鳌拜部骑兵迅速地落了下风。在付出了一百余名满洲骑兵死伤的代价后,鳌拜判断局势,立即下令全军回撤,挣脱突围,一路看似十分狼狈西逃而去。 见到鳌拜部的骑兵竟想要逃跑,那些清军骑兵杀得性起,如何肯放。遂亦一路拼力追杀,从尚可喜部营地,径直追击而去。 从营地到进入唐军水师射程的这段距离里,鳌拜部的骑兵不断地被后追的清军骑兵赶上砍杀,不时有兵马惨叫着倒下。 这段不算长的距离里,鳌拜又付出了一百多条人命为代价,终于将这三千清军骑失,完全诱入唐军水师射程之中。 此时,豪格与那一众匆匆逃回的步兵,已在附近的稀疏林地中设了埋伏,正好顶在匆匆追来的清军骑兵后部。见到清军骑兵已然全部追来,毫无防备地完全进入了伏击圈,豪格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冷笑。 哼,现在,就让你们好好地尝尝老子的厉害! 一束炽亮的火花,冲天而起,冲破了越来越昏沉的天气,在天空中绽放出炫目的光华。 这便是豪格下达的,让水师开始进攻的命令。 而在这时,见到鳌拜部骑兵已被自已逼到了海边,那些尾追而来的三千清军骑兵,顿是愈发振奋,他们人人嘴中发出野曾般的尖啸,纷纷猛磕马肚,拼力提速,向海滩上已然迅速散开,似要完全溃散的鳌拜部骑兵,猛冲而去。 在全体前冲的清军骑兵眼中,那些如同猎物一般,正在大喊大叫着纷乱奔逃的鳌拜部骑兵,已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他们完全没有看到,在昏沉的天气里,那些停靠的岸边的船只上,一门门黑洞洞的舷炮,已作好一切准备,向他们齐齐瞄准。 在他们愈发前冲到了火炮准确射程中间时,这三千一路猛追的清军骑兵,才凭直觉感到不好。 因为他们发现,那些唐军骑兵,虽被自已追得四下逃散,却鲜有吓得慌不择路,以至从舷板跑上船去的之人,倒可真是极为奇怪之事。 清军骑兵们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上望去,当他们看到,停在岸边的二十多条船只,那一侧的舷炮,几乎全部向自已瞄准过来,这些清军骑兵的背部,顿是皆猛地窜起一股冰冷至极的寒意。 操!中计了! 自已本想着,可以趁乱好好地捕猎一场,却没想到,这些敌军,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反倒把自已给引诱了过来,当成了围捕的猎物,这,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噩梦! “兄弟们,快快散开,当心火炮!” 领军追击的清军将领,厉声喊完这句话,整个前追骑兵队伍的前进速度,顿时大为减滞,阵型也开始立刻纷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这五六十条船上,总共近三百门的顶层舷炮,顿时一齐打响。 “砰砰砰砰!……” 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每门舷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五百多枚大大小小的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着正急急散开阵型的清军骑兵,狠狠打去。 这一瞬间,这数百颗凌厉的铁弹,划出一道道死亡的直线,从清军骑兵阵中呼啸穿过,将任何敢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骑兵,打死打残,铁弹飞过之处,便是一片血肉模糊与人嚎马嘶。 一颗乌黑的铁弹呼啸而过,这名清军将领清楚看到,前面排成一纵列的连续三名骑兵,被这颗硕大的铁弹同时击中。这颗铁弹,在瞬间穿过了两个清军骑兵的胸膛,这两个骑兵的身体,都象被铁锤击打的西瓜一样,瞬间爆裂,鲜血与内脏四处横飞。 最后,这颗瞬间击杀了三条人命的铁弹,其势犹然未歇,又狠狠击撞在最后面一名白摆牙喇骑兵脑袋上,将他的头盔与脑袋一同砸扁,脑浆四射,眼球与牙齿象玩具零件一般,四处飞溅。 最后,这颗狂暴杀戮的铁弹,方重重地抛下,从空中划道长长弧线,复将一名骑兵的坐骑马腿,给活活打折,才又飞跳而去,不知落入哪里去了。 见到这恐怖至极的一幕,见到这完全超越人体勇气与极限的绝对死亡,这名清军将领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发出感概,一颗重达二十余斤的硕大铁弹,呼啸着将他当胸击中。这名清军主将,就象变戏法一样,血肉与脏器化成无数散碎零件,有如烟花飞散一般,四下迸飞。 。 正文 第八百零八章 不杀豪格,难解我恨 这名清军将领,被唐军水师一炮击成碎片,倒是死了个痛快。只不过,他被唐军水师一炮轰亡,这剩下的清军骑兵,登时彻底崩溃了。 对于这些清军骑兵来说,唐军这番舷炮齐射,简直就是地狱中才存在的可怕梦魇。在这样残酷而可怕的绝对死亡面前,这样人类根本无法理解的强悍暴力面前,人类的意志与决心,就是一个彻底的笑话。 其实这一番炮击,因为只能打放实体铁弹,其真正的轰杀效果,倒是有限。统共只打死打死伤了两百余名清军骑兵,但在这样毫无还手余地的恐怖袭击面前,遭遇迎头痛击又丧失主将的剩余清军骑兵,其士气与斗志尽皆归零,他们有如一群溃散的野猪,一心只想逃命。 他们再无战心,嚎叫着着拔马回逃,整个阵形一片散乱,完全不成任何形状,每个人只想着要尽快地逃离这恐怖的死亡之地。 清军骑兵想逃,那有那么容易! 那些刚刚被他们追杀得近乎喘不过气的鳌拜部满州骑兵,见到清军骑兵被已方一番火炮齐射而彻底轰散,心下的喜悦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终于要抓住机会,开始大力反攻了。 他们抓住炮击的间隙,呼啸着重新聚集起来,鳌拜亲自统领这剩余的七百余名满州骑兵,迅速集结成突击阵型,向那散乱不堪一片混乱的清军骑兵,凶狠地冲击追杀。 他们这番转身冲击,十分凌厉威猛,倒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正仓促转身应战的近三千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那些与满州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清军骑兵,很多人根本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狂冲而来的满州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鳌拜部骑兵的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人数虽不占优,但士气高昂又阵形严整的满州骑兵,立即给人数虽多却是阵伍散乱惊惶逃命的清军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几乎在转瞬之间,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儿郎们,这般战功,安可错过,去给老子把他们全部杀个精光!” 战得一脸血沫的鳌拜,脸上满是狰狞与快意交织之色,他对一众返身作战的满州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一众满州骑兵,亦是有如野兽般齐齐喝喊,大声回应,与乱成一团清军骑兵,战得愈发酣畅痛快。 在这七百余名满州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清军骑兵残部的零散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在昏沉一片的天空下,豪格部满州骑兵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那些清军骑兵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的军阵竟被人数更少的满州骑兵军阵,呈半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满州骑兵已优势越来越明显的骑兵交战,随着后面的满州步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长枪虎刀的满州步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这些清军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长枪与虎刀,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清军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向围歼战,豪格部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对于受困的清军骑兵来说,这样可怕的局面,哪怕是战神再世,都无可挽回了。 腹背受敌的清军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清军骑兵,不敢恋战,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 只不过,战到此时,还有心力突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有极多的清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天色已晚,可见程度越来越差,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故豪格手下一众军兵,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那些杀红了眼的骑兵与步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清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清军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两千余名清军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眼看着就要被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就在这关键时节,豪格终于下达了接受他们投降的军令,两边的传令兵高挥大旗打出旗语,那一众杀红了眼的手下,才终于停止了这一边倒的血腥杀戮。 两千余名清军骑兵,终于顺利保得性命,他们纷纷滚鞍下马,哀哭受降。 这些投降的清军骑兵,一个个惊魂甫定,便被大批纷涌而上的满州步,顺利地成串绑好,有如捆蚂蚱一样,给捆成一长串又一长串。 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海边,有如滚滚春雷漫卷大地。从豪格到其手下军兵,每个人脸都满是兴奋欣悦之色。 战至此时,豪格部大获全胜,总共斩杀了近七千名敌军,给了清军一个沉重至极的猛烈打击。为免节外生枝,他们没再继续追击,只是将这海边的战场匆匆打扫完毕,而后就此上船撤退,一路南返而去。 天色完全黑透之际,清军主将阿济格,与驻守当地的主将尚可喜,才匆匆赶到豪格部众离去的海边。 此时的海滩处,大批清军打起火把,照得整个海滩一片通明,望着遍地死尸死马与散乱撕裂的已方旗帜,望着暗夜里犹是汹涌澎湃的海浪呼啸,阿济格脸色铁青,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啐骂了一句脏话,又狠狠地捶了一拳在大腿上,一脸的懊悔愤恨,简直难以言表。 他娘的,自已率兵出征以来,一仗未打,自到盖州以来还未曾好好休整,就在这盖州城外,遭到了豪格部的迎头痛击,被其一举歼灭了数千士卒,更是折损了两千余名清军精锐骑兵,这般窝囊战局,如何能不令人气愤之至。 相比这些命丧于此地的清军士卒,英亲王阿济格,心下对豪格却是更是痛恨。 可恨啊!这位大清的前肃亲王,这位先帝皇太极的长子,这位曾经与多尔衮分庭抗礼的枭雄,自当年侥幸从法场逃命以来,转而为唐军效力卖命,又领其原满洲兵马,反过头来,攻打故国,实是端的可恨! 豪格这厮与其部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大清国土上干尽了坏事。此人下手之狠,掳掠之酷,对待大清竟似对待万恶仇敌一般,全无半点故旧之情。 豪格这样的人生转变,怎么能不令人为之感叹! 也许,人生在世,本就没有什么公理与忠诚可言,唯一打动人心驱人行动的,不过是权利与富贵罢了。 阿济格犹在愤恨之中,却被一旁的尚可喜一声低唤,让他从迷思中回过神来。 “英亲王,唐军此番突袭,我军在海滩驻歇之兵马,共折损三千多人,从盖州城出援的大清骑兵,则折损了两千七百二十人,共计伤亡与被俘人数近六千人……” 尚可喜声音很低,但这一串串的数字,却让阿济格心下愈发烦躁。 “别说了!”阿济格沉声喝道“令你部手下好生收敛将士尸首,尽快打扫清理战场,然后你速来盖州城官署中,来与本王一道商议,接下来要如何攻打复州!” 阿济格说到这里,转身扭头便走,同时又狠狠地咬了咬牙“他娘的!不报此仇,难消我恨!” 见阿济格这般愤怒,尚可喜在其身后,缩首缩脑,连声应诺。 直到那阿济格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后,尚可喜的脸上,才终于露出满是懊悔与怨恨的表情。 奶奶的!这阿济格真是个晦气货! 他一来,豪格就象苍蝇见了血一般赶上来,竟是来对自已下手。这一仗,自已完全没有还手余地,白白地让自已折了三千余军兵,这般突如其来的苦草本,除了自已咬着牙咽下肚去外,还能找谁说理去! 想来先前豪格部偷袭孔有德时,杀掉其一千其人部众,自已在心下还曾暗自窃笑那孔有德呢。嘲笑他疏于防备,自恃甚高,才让豪格偷袭得手,损失了如此之多的军兵与辎重。不料现在这大半年过去,自已竟也着了道儿,被豪格部如法炮制地也来了一番偷袭,倒是生生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最终狼狈惨败。 哼,这般惨痛结局,若不报仇回来,自已这智顺王的老脸,该往哪里放啊。 想到这里,尚可喜亦是恨恨一声叹息,便立即下令,让手下们抓紧时间处理尸首,打扫战场。然后,他在一众护卫的陪同下,重新返回盖州城,去到阿济格暂驻的官署中,在这里参与议事。 昏暗的客厅里,英亲王阿济格、贝勒硕托、智顺王尚可喜,齐集厅中,商议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这场会议,很快便成了阿济格的一言堂。 被豪格偷袭大受损失的阿济格,有如一头愤怒的饿狼,已是急不可耐地要立即去找豪格报仇。 故而,当二人到来后,阿济格先是有如受伤的野兽一般,愤怒地发泄了一通怒火,把李啸与豪格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便立即对二人下达了作战命令。让他们作好准备,明天便一齐南下,直扑复州城,去攻打豪格老巢。 见阿济格如此愤怒冲动,硕托与尚可喜皆是心下忐忑,感觉这般急躁进军甚是不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谏于他,一时间,厅堂内一片沉默。 最终硕托一声轻叹,低声劝道“英亲王,若是明天就南下复州,未免太急了些。而且,现在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皆未曾通知到,若我等这般急急南行,却不等他们汇合后再一齐行动,可是有所不妥?” “贝勒爷说得有理。我军刚遭大败,士气颓唐,又尚无准备,若立即南下进攻复州,只怕会节外生枝,反是不美。以奴才之见,倒不如先行去通知恭顺王孔有德与怀顺王耿仲明,令他们领兵齐来盖州,待兵马汇合后,再以浩荡之势,有如巨石压卵一般,去攻下那下小小的复州,岂非更好?”尚可喜脸带谄笑,向阿济格试探着说道。 阿济格却是一声冷笑,那狠戾的目光扫过二人,厉声回道“你二人如何说出这般无能怯懦之话?!难道是被豪格那厮给打怕了吗?哼,你们要知道,豪格部众只有三千余人,此番偷袭却已是搏尽全力,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南下,趁他们刚刚回返,旅途疲惫尚未休整的大好时机,就去进攻那复州城,难道还要等他们从海路返回又充分休整完毕后,我军再去攻打复州么?若是这般,就算能最终攻下此城,那此战的难度,岂非是要大得多,我军将士牺牲人数亦会更多了么?更何况,我军轻兵疾进,贵在神速,又岂可如此畏首畏尾,自缚手脚,定要孔有德耿仲明部皆来此处,方可前进呢?若是如般怯懦胆小,还打个甚仗,还不如趁早乖乖缩回盛京,万事休提矣!” 二人被阿济格这番严厉斥责,皆是脸上燥热,却又不得不喏喏连声,场面一时尴尬不已。 这时,阿济格又厉声道“我军明天出发后,便派出使者,分别前往孔有德与耿仲胆营地,令他们立即统率大军前来,就在复州城下与我军汇合,等到全军汇齐,便一齐攻城。到时候,一定要一举拿下复州,斩了豪格,再将整个复州城夷为平地鸡犬不留,为我军牺牲之将士,报此深仇大恨!” 。 正文 第八百零九章 炸药包上的城池 阿济格主意既定,硕托与尚可喜二人,明白他已下定决心,当然再没有任何勇气再来劝谏或反驳,只得喏喏连声,纷纷加以赞同。接着,阿济格又向二人交待了一些细节,便让他们自行回去准备不提。 经过一夜折腾,次日清晨,除了让尚可喜留了三千余人的兵马,以守卫盖州城外,阿济格率领其下近五万兵马,与尚可喜部一万余士卒,一道浩浩荡荡南下,直奔复州。 与此同时,阿济格已连夜派了使者,令他们紧急前往孔有德部所在的庄河,以及耿仲明部所在的岫岩,令孔耿二人,在得到军令后,立即调派大军前来复州,与本部军马汇合,便一齐攻打复州城。 得到命令的孔有德与耿仲明,亦丝毫不敢拖延,立即各从本营中发派大军,匆匆前往复州。 尤其是这三顺王中兵马最多的孔有德,他为表忠心,也为了一报上次被豪格偷袭的巨大耻辱,竟是调派了其下三万余精锐兵马,浩浩荡荡地赶往复州城而去。其原有驻地,只留了三千余名老弱看守此处。 而阿济格等人正快速向复州城进军的消息,通过安全司的密报,很快就传到了乘船南返的豪格耳中。 得到阿济格这厮,竟是这般发狠地集结大军要报仇,豪格却知道,自已的另一个偷袭机会,又来了。 这个机会,也是李啸当天在信中对他所提及之事。 这个机会,便是豪格趁孔有德大肆调派兵马,参与进攻复州之际,悄悄地带兵前去偷袭孔有德部所在的庄河。 现在,孔有德部兵马大肆前来,其庄河部仅有三千余老弱看守,那么,这样临海又兵少薄弱的地方,自是给了豪格最佳的偷袭机会。 考虑到敌兵尽在庄河城中,可以凭城驻守,豪格怕一时难以迅速攻下,遂立即决定,全军立即前往金州,在这里,配上唐军的火炮部队后,再一道前往庄河,务必将孔有德这庄河城全部拿下,里面的三千余名守军,亦要全部消灭。 豪格相信,在先后给了清军两次沉重打击后,清军纵然拿下复州,这番征战,亦是得不偿失损失惨重,要他们尝到痛到骨子里的滋味。 至于复州城中的杨善以及留下的五百军兵,豪格早已做好了安排,当可确保他们能从复州城安全撤走。 豪格部众乘坐水师船只,一路南下,快到要金州海域之时,阿济格也率其部众,全部抵达复州城下。 有道是,人一过万,无边无际,见到铺天盖地而来的清军,守卫复州城的主将杨善与城头的五百满州军兵,皆是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奶奶的,看来清军是下血本了,定要拿下咱这小小的复州城,方肯善罢甘休啊。 “哼,清军虽然势大,又有什么了不起。兄弟们,你们要知道,肃亲王早就给咱们安排好了一切,清军若敢攻城,咱们必定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必定会给他们来一个迎头痛击,让他们大吃苦头!”杨善冷哼一声道“各位,都安心守城,不可自乱了方寸。只要各位按俺所说的去做,本将保证,各位都能顺利脱城而去,更有大把的战功可拿,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回答杨善的,是城头军兵一声声坚定的喝喊。 而在这时,见到远方出现在视线里的复州城,依旧如先前般窄小荒凉,清军统帅英亲王阿济格脸上,不禁泛起淡淡微笑。 看来,豪格这厮虽了据占了复州城,却始终未能好生经营。而那远在南京的李啸,估计也未想过,要把这里修建成有如宣府北路的金汤城,或是辽南终端的金州城一样的坚固城堡。 因此,这复州未能成为难以撼动的边防巨城,却是依然如先前那般,破败残旧,毫无生气。这样一来,自已此番来攻,其攻城阻力与兵力损失,却是会减少很多呢。 于是,阿济格立即下令,全城在外扎营,同时安排大批兵员去砍伐树木,修建攻城器械,尽快做好战斗准备。 同时,他也分派了许多兵马,令他们分成四部,分别堵住复州城四门,防止城中的豪格兵马趁机偷逃。 这一切工作,都完成得十分顺利。复州城很快就如阿济格所预料的那样,陷入清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有如汪洋大海里的一片孤舟。 阿济格估算了一下时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孔有德与耿仲明部亦皆可到达,到时候全军一道发起总攻,相信这小小的复州城,当可一鼓而克。 就在阿济格志得意满之时,忽有手下军兵紧急来报,说在复州城外的海面上,有约二十余艘舰船,正向复州城外的海岸快速开来。 听到这番禀报,阿济格心下一凛,随即便立即明白了唐军的意图。他还未来得及叫一声不好,就听到远远地传来沉闷而密集的炮击声。 这一瞬间,阿济格脸色惨白。 奶奶的,自已一时疏忽,竟忘了唐军极可能在城外还有水师驻扎,结果立刻就着了道儿,唐军的这一番舷炮齐射,终于又来了。 唐军的舷炮齐射,总共打放了三轮,复州城西头的清军,便是彻底崩溃了。 很快,阿济格便从千里镜内清楚看到,从复州城西边,有大批神情惊怖的溃兵,有如溃散的猪群一般南逃北奔,狼狈不堪地逃了出来。这般情形,看得阿济格心下气结不已。 很快,便又有哨骑急急奔来,向自已紧急禀报。 “报!英亲王,唐军水师迫近海岸,向我驻守西门外的军兵,齐射打放火炮,我军兵猝不及防,未曾散开,故被其水师三番齐射,彻底轰散。不过,人员损失倒是有限,总共死伤了约六百余人……” 听完哨骑的禀报,阿济格眉头紧皱,心下却是愈发烦躁。 他摆了摆手,沉声回道“不用再说了。速令城西的守军全部撤到城南与城北,只需派出哨骑,监视城西动静即可。一旦城西有变,城南与城北的守军,立即行动便是。” “嗻,奴才得令!” 见到围城的的清军,重新恢复平静,阿济格才一声长叹,入帐休息。 三天后,孔有德部与耿仲明部兵马共计四万兵余人,一齐到达了复州城外。 至此,清军大军集结完毕,总数达到了十万余众,若从复州城头望去,城外的清军有如一片茫茫人海,根本就看不到头,无边无际。 面前清军这般大阵势,城中的守将杨善以及城头的全部守兵,虽在表面努力保持平静,但他们都知道,一场生死大战,已然迫在眼前了。 前几天,清军凭着充足的人力,已迅速制好了各种攻城器械,眼前兵力集结完毕,他们还不开始攻城,复待何时。 不出杨善等人所料,清军兵马汇齐后,仅仅过了两个时辰,清军阵中,就响起了嘹亮的海螺号声。 杨善心头一紧,他知道,清军终于要开始进攻了。 “兄弟们,别怕别怕,清军现在攻城,咱们表现立功的机会终于来了。”杨善冲着城头的守兵大声喊道“全体听我号令,立即撤下城道,本部尽快撤走,择选之精锐,则伏于街道上各紧要处,看我号令依计行事,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下面齐声的高亢喝喊,让杨善亦是十分振奋。随后,他又大声下令,让各处军兵要如何做好准备,以应对敌军的进攻。 就在杨善与一众守军正紧张行动时,清军开始三面攻城,全军向着小小的复州城汹涌围去。 从天空下望,复州城三面,被无数的敌军推着攻城梯,撞车,以及许多辆硕大的防箭楯车,一齐向城池围逼而来。 而在此时,复州城头,虽然依旧是旗帜纷飞,但城头的守兵,却是奇怪的一动不动。 进攻的清军,见得此情此景,不禁大为心疑,进攻的势头顿是减缓了许多,而当他们抵近一看,个个顿是怒火中烧。 他娘的! 上当了! 这城头哪里还有什么守军,分明都是一些披着盔甲的木偶与稻草人罢了。 带着全军负责攻城的贝勒硕托,见得这般情形,亦是十分羞怒,他刷的一声拔出宝剑,对众人大声喝道“诸军听令!豪格那厮,已然无胆在城头守卫,竟摆出木偶与稻草人来诳骗我等,实是可恶得很!全军速速攻上墙头,把他们全部斩杀于城中,杀他个鸡犬不留!” 硕托此令方下,整个清军阵中传来野兽一般齐齐怒吼,有如平地掀起了狂暴的海浪,其声势十分骇人。 全体清军,愈发加快了攻城的脚步,很快,一架架攻城梯搭上城头,清军士兵顺着攻城梯,有蚂蚁般缘梯而上,很快就攻到了城头。 清军几乎毫无阻碍地到了城墙,发现城头果是一个守军都没有,不由得愈发得意而开心。 他们发出齐声欢呼,迅速地下得城墙马道,打开城门,从三面城门处,大批的清军有如开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入。 见到清军竟如此顺利地攻入城中,督战的硕托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在心下,却又一时间,隐隐有说不出的不安。 这样的感觉,在城北后面的本阵中押阵观战的主将阿济格,心头亦满是惊疑。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攻城作战,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要知道,豪格部众好歹有三千部众,就算在盖州城外损失了近三百人,其下亦还有两千七百之众,如何会这般丝毫不加抵抗,就彻底放弃最为紧要的城头与城门,放任清军入城进攻呢? 只不过,这样的疑虑,在入城清军的欢呼声中,就瞬间就被抛却,阿济格随即兴奋想着,这么多军兵攻入城中,那豪格与其部下,已然插翅难逃,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厮与其部下,给全部结果了。 而自已,将带着豪格、鳌拜、杨善以及一部仿裨将佐的头颅,从复州城顺利地班师凯旋。到时候,自已将是大清帝国人人称颂的平叛英雄,连太后布木布泰与摄政王多尔衮,都要亲自出盛京城外,来迎接自已吧…… 阿济格尚是想入非非之际,入城的清军人数,已有至少两万余人,他们自入城门以来,就顺着各个早已没有人影的街道,一路向城中心的官署狂奔而去。 这些立功心切,一心要斩杀豪格搏下大功的清军,双眼充血红彤一片,头脑已是极度癫狂发热,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为什么他们的行动会如此顺利,从攻上城头到进入各条大街小巷几乎如入无人之境,这样的顺利进军,究竟有没有暗藏的危机与风险。 而一路吼叫狂奔的他们,更是没有注意到,就在那些看似死角的隐蔽处,有一些阴冷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自已。 这些人,便是杨善与留下城中准备点火的的军兵,其人数,只不过仅有三十余名。 那么,那四百多名军兵,又去了哪里呢? 他们已经全部撤走了。 原来,自据占复州后,豪格为了万一有事能从城中及时撤走,便令军士在城中挖了一条从城西到海边的地道。让军兵万一被围之际,可以从地道安全撤走。 早在一个多月前,他们就已偷偷挖好的地道,却没想到,在如今的复州守卫战中,正好派上用场。 另外的四百六十余人,自从城头急急而下后,便潜入地道中,一路从城西底下,偷偷潜出城去,登上那正停泊在海岸边的唐军水师船只。而杨善与另外精选出来的三十余名军兵,自清军登入城头,便是各人潜伏在早已安排好埋伏地点,各人身上都披着烧得滋滋作响的火绳,手中攥着那扭成一团的火药导引线,正等着清军快速赶来。 眼见得清军已大批蜂拥入城,并且有如潮水一般漫过大街小巷,直扑城中心的官署而去时,主将杨善知道,最佳的攻击时机,终于到来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狞笑,朝着旁边的军兵厉声大吼道“奶奶的!立即点火,去把这般狗娘养的,统统炸上西天!” 。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一章 轰降黄骨岛,迎敌孔廷训 他这一迭声的叫唤,整个堡中的守兵,顿时皆从惊慌中惊醒过来。 很快,这黄骨岛堡城头上,便迅速跑来了一大批军兵,他们踮起脚尖,向东边用力张望。 果不其然,透过空中纷扬的稀疏雪花,他们可影影绰绰地看到有大批甲骨齐全的军兵,正在密集上岸,整装待发。 见此情景,堡中的各名守军,顿是人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派出信使,前往碧流河西岸的庄河城,向正驻扎其中的孔有德之子孔廷训,紧急禀报有敌来袭。 与此同时,堡中守军人喊马叫,号声阵阵,迅速在城头作好准备,他们打算凭着这坚固的黄骨岛堡,凭堡固守,迎战来敌。 而在远处的海岸上,闻得远处的黄骨岛堡号角大起,豪格顿时明白,那黄骨岛堡的守军,应该已是无意中发现了已方兵马的行踪。 哼,发现了又如何,老子照样要迅速拿下此堡。 于是,豪格立即下令,让全体一千二百余名骑兵,立即出动,兜行到黄骨岛堡之后,截断守军退路。然后,便令全军步兵与火炮部队一齐出动,前往黄骨岛堡外,对此堡发动强攻。 熹微的晨光里,雪花点点飞洒,豪格部众人喊马嘶,向远处有如一团黑影般的黄骨岛堡疾扑而去。 很快,前头的一千二百余名骑兵,顶风冒雪疾行,已全体抵达黄骨岛堡下。并遵豪格命令,已将黄骨岛堡的前后堡门,全面围堵住了。 远远见得骑兵已将黄骨岛堡围住,里面的守军已成笼中鸟雀,再难脱逃,豪格一脸掩不住的得意。 看来,自已那先下黄骨岛堡,再攻取庄河城的计划,应该会十分顺利呢。 想到这里,豪格复大声喝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尽快抵达黄骨岛堡之下。本王要让此堡中守军,让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好尝尝我军的强大火炮,究竟是何滋味!” “得令!” 很快,豪格之部众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地扑向黄骨岛堡,立即将这座海边重堡,围得有如铁桶一般。 见到豪格规模如此之大,行动这般迅速,城头那些原本就士气不高的守军,顿时十分气沮。他们呆立于城头,双股发颤,脸上表情满是惶恐与失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 怎么办? 这下撤退之路已被彻底封堵,自已再想逃跑,却是万万不能了。 那么,凭着城中不足四百名的军兵,能抵挡得住数千兵马之众的敌军吗? 他们尚在犹豫惊惶之时,唐军的攻城行动,在火炮部队顺利抵达后,正式开始。 城头的守军惊恐地看到,在震耳的号角与隆隆的战鼓声里,3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黄骨岛堡门外约一千多米处,才就地停下。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3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黄骨岛堡东面堡墙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有一股横扫天下无敌的气概。那黑洞洞的炮口,更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粗大阳物,直朝对面那高峻的黄骨岛堡墙。 这些火炮的凛凛气势,哪怕只是远远看去,便让守堡的四百敌军,吓得腿脚发软,几难站稳。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这般阵势如此骇人,饶是久经战阵之将,见到唐军炮手竟能推出如此之多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炮前来攻城,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唐军的火炮,与他们往日惯见的明清两方所铸的什么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神威炮,虎蹲炮之类普通火炮,都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皆是近乎天壤之别。 那么,在这样威力十足的重炮密集轰堡的情况下,自已真的有能力能坚守住这黄骨岛堡么…… 没想到,唐军对付自已的手段,竟是这般直接而凶狠,倒有如猛狮搏兔一般。 想到这里,城头那些呆傻观看的守军,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3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三十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黄骨岛堡堡墙右侧,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三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黄骨岛堡东面城墙。 整个堡城的东面城墙,瞬间出现三十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守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三十余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守在城墙上的敌军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他们原本就士气薄弱,不堪一战,现在被火炮这般凌厉轰击,其士气更是降到了谷底。 这些家伙,平日里在当地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倒是在行,但要他们在这阵强横凌厉的阵仗之下,还要保持镇定与战斗力,就实在太过强求他们了。 此时的东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有人带头逃跑,剩下的守军,或是呆怔伫立有如等死,或是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 见到这一片混乱已不堪再战的黄骨岛堡城头,豪格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他娘的,这帮家伙真不抗揍,这才第一轮炮击,就把整个守军给全部打乱,基本上失去了还手的能力了。 豪格遂即下令,暂停第二轮炮击,派出使者前去劝降。 很快,一名汉人文官在数名护卫的保护下,大摇大摆地出阵,在来到离黄骨岛堡约一箭开外之地,便冲着城头大声喊道“喂,城头的敌兵所着!你部兵马,已成瓮中之鳖再难脱逃。如果不想死在我军炮火之下,如果还想保住性命,就速速打出白旗,开门出降。如若不然,我军火炮再度打放,必将这黄骨岛堡彻底夷为平地,尔等亦将全部命丧此地,再无孑遗!你们听好了,我军只给你们半刻钟时间考虑,到时若不出降,,休怪我军下手无情!” 汉军使者大声喊完,也不管城头守兵的反应,便立即拔马回阵,剩下城头一众目瞪口呆的守军,在懞然发呆。 不过,豪格丝毫不担心,在经历过这等凌厉的炮击之后,这帮人还有勇气与勇和自已对战下去。 不出其所料,他与其手下兵将,只等了不到一柱香功夫,那黄骨岛堡城头,已高高飘扬起了一面硕大的白旗。 与此同时,黄骨岛堡的正门吊桥,轰地一声砸下,大门吱吱嘎嘎地打开,大批守军垂头丧气地从堡中走出,然后齐齐伏跪于堡门外,向豪格等人献降。 见到这些人果然全无斗志,果然只能出城投降,豪格一脸喜色,立刻命人上前,对他们好言抚慰,便将他们全部看押带走。 而在完成黄骨岛堡探查之后,豪格将堡中的军械钱粮,全部搜罗一空,打包装运,又派出一小队步兵,押送那些降兵与缴获,一起前去海边的的唐军舰船。准备在战斗完成后,押送俘虏与物资南返金州。 此时豪格已从降兵口中得知,就在他们向黄骨岛堡进军之时,堡中已派出求援使者,前往碧流河对岸的庄河城求援。 而在庄河城中,是由孔有德之子孔廷训,率领两千余名守兵驻守其处。另外,还有数百名守军,则分散在庄河城外各个千户堡中。 豪格估计,到现在为止,庄河城中应该已得到了黄骨岛堡被袭的消息,那孔有德之子孔廷训,极可能会速带城中兵马前来救援,这样的话,自已当可以稳坐钓鱼台,以逸待劳地摆好阵势,邀战前来救援的孔廷训了。 于是,豪格立即迭声下令,让全军兵马,迅速作好了迎战的准备。 他想的没错,此时的孔廷训,确是已在庄河城的官厅之中,收到了黄骨岛堡的求援。 在听完使者的哭诉后,这位刚满二十年纪轻轻的孔有德唯一独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可看清了,来的是何部敌军?兵马有多少?”孔廷训厉声喝问。 “禀世子,敌军来时,天色未明,我们只能看到有大批敌军正在登岸,未曾看清是何部敌军以及具体的兵马数量。只不过,在下粗估了一下,怕是有数千之众啊。光凭黄骨岛堡这四百名守军,只怕难守,故而在下才急急从黄骨岛堡赶来,向世子您赶紧禀报。还望世子速派援兵,入援黄骨岛堡,不能让敌军的阴谋得逞呀……” 那使者犹在絮叨地讲述,孔廷训却不觉眉头紧皱。 不是吧,怎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现在这寒冬时节,会有敌军冒着海面封冻的危险,突然来袭庄河地区,这,这太不合常理呀。 要知道,现在敢于对清军发动进攻的,也仅有那势力如日中天的唐军了。 但在辽东地区,唐军的主要兵力,一是位于金州的唐军第一镇乙营甲总部队,人数并不算太多。二是位于复州的豪格部众,人数倒是有三千之数,但他们现在,应该是被牢牢围困于复州,也即将被英亲王阿济格的大军给彻底消灭了啊,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庄河这里呢? 这般情况,想来倒是诡异得很。 旁边的使者不停哀求,让孔廷训不及多想,他立即大喝道“黄骨岛堡陷入危机,本世子不能不救。更何况,敌军远来偷袭,其势必不能久,我军须得主动出击,将其一举击溃,方可彻解黄骨岛堡之围。” 孔廷训说完,又大声传令道“传本世子军令,着城中两千兵马,立即作好准备,随本世子亲自前去迎敌,务必将敌军一举击溃。” “世子,若城中兵马全出,那庄河城的防备,岂不是十分空虚,这样的话,万一……”使者急急提醒这位冲动气盛的年轻世子,后面的话他故意没说出来。 孔廷训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便道“你之所说,亦是有理,那就这样,让庄河城名其余堡中军兵,尽快回援庄河。待我军胜利返师后,再撤回各军堡之中。” “嗻,奴才遵命。” 很快,孔廷训点齐兵马,立即从庄河城中鼓噪出发,一路折向东北的黄骨岛堡而去。 此时,那原本纷扬的微雪,竟渐渐地下大了起来,而心急如焚的孔廷训,却是丝毫不顾这天气变化,愈发喝令手下军兵加快速度,向黄骨岛堡加紧行军。 “世子,你快看,前面似有敌军当道摆阵!” 快到黄骨岛之时,孔廷训旁边的护卫眼尖,手指雪花纷扬的前方,对孔廷训惊声叫道。 孔廷训哦了一声,急急拿起千里镜,透过纷扬雪花远望过去,不禁大大地皱起了眉头。 。 正文 第八百一十二章 当道而轰,何人可挡 孔廷训从千里镜里看清了,对面所打的正是唐军旗号,更有斗大一面豪字军旗在迎风飘扬。看来前来偷袭庄河的,正是唐军豪格部无疑。 他娘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从复州来到庄河的,实是可恶得紧! 孔廷训狠狠地啐骂了一句脏话,却无暇去分析,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让豪格率部来到了这里。因为,这时的他,看到了对面的豪格部兵马,摆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阵型。 那就是,唐军共有三十门口径巨大的重型龙击炮,齐齐摆在步骑战阵的最前面,弄成一个当道齐攻的架势。 孔廷训依稀知道,这般战阵,倒也不是豪格凭空发明,好象在崇祯四年,皇太极就曾在围困大凌河城的战斗里,就曾当道摆放数十门火炮,以此方式,来狙击明将张春统领的四万大军。 结果张春没想到,此时的后金兵已经拥了威力无比的红衣大炮,正横于大道中间,恭候着明军的到来。待明军进入射程,四十门大炮先后发射,四万明军当时就混乱一团,皇太极随即抓住时机,率军冲杀,明军被杀得大败而逃,几至全军覆灭。 这段血淋淋的历史,豪格自然十分了解,故而,他将皇太极这个战例,活学活用在现在,实在是再自然不过。 想到这里,孔廷训心下又是忍不住一声痛骂。 哼,豪格这厮,你以为,你这般摆阵,本世子就会怕你不成! 只不想,这般想法在心头一闪而过,孔廷训心头,却是莫名的忧虑。 其实,这一路上,这位世子孔廷训,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模样。 那就是,孔廷训十分担心,自已虽急急赶来此处,但很可能黄骨岛堡已然丢失,自已将失去里外夹击唐军的机会,只能被迫与唐军正面野战。 现在情况已基本确认,唐军敢于在碧流河对岸当道摆阵,那黄骨岛堡想必已丢失,孔廷训将不得不与豪格部众来一场面对面的厮杀鏖战。 孔廷训的目光,越过那一排气势凛凛的火炮,立刻看到,豪格的步骑战阵,亦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其森严阵势,透过雪幕远远看去,都令人心下凛凛生寒。 豪格部这般以逸待劳,自已真的有把握能打得过么? 他看得清楚,豪格部的列阵人员,不过两千余人,与自已兵马人数相当,他们应该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豪格却有这般火炮助阵,这样的话,自已要冲过去与其鏖战,只怕会付出颇多牺牲呢。 那么,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么? 也不行。 这样的雪天,自已手下大部分皆是步兵,而对面的豪格部众,骑兵约有一千余人,若自已返身一撤,他们必定全力追杀,这样一来,自已那些行动迟缓的步兵,只会任其宰割,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也许,豪格部的骑兵一通追杀下来,自已与全部手下兵马,必将以极其耻辱的方式,尽皆死于此地矣。 这一刻,孔廷训心下,忽是无尽懊悔。 操!早知道唐军有这般威猛的火炮,黄骨岛堡必不能守,那自已根本就没有必要带兵前来,只需凭着坚固的庄河城固守,再派去紧急赶去复州向父亲孔有德求援便是。何必要强出这个风头,弄得现在的自已,已是不知不觉中,立于悬崖边上,离死亡近在须臾了。 孔廷训一声长叹,脸色却陡然狰狞。 他娘的,既然现在逃跑必死,还不如与豪格那厮拼个你死我活,来他个鱼死网破! 他绷着脸放下千里镜,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听令!排开成散阵,一齐前攻,去与豪格那厮,决一死战!” “冲啊!” 孔廷训手下军兵,发出一声齐齐大吼,有如一群骤然放飞的狂蜂,更如一群挣开束缚的嗜血野兽,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冲破漫天雪幕,向豪格的阵地猛扑而来。 两千余人的敌军,遵从主将之令,充分散开,以躲避即将对面唐军可能会打放,整个阵形有如却月之阵,更好似一张开的大嘴,仿佛要对面呈直线状严整以待的豪格部兵马一口吞下。 面对有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主将豪格的脸上,却泛起淡淡笑意。 哼,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还真敢来送死。本王的三十门大炮已然饥渴难耐,正等着你们撞将上来呢。 豪格高高举起手中令旗“全体火炮手注意,做好战斗准备!” “得令!” 主将令下,那些严阵以待的火炮手们,立即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30门重型龙击炮,一字排开成整齐的一条直线,在灰蒙天气与漫天雪花掩映下,银灰色的炮筒,闪着刺目的寒光,一眼望去,气势雄壮威风凛凛。而且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近乎与地面呈水平平行状摆放,以求得到最大最好的杀伤效果。 此时,下达完全军冲击命令的黄得功,跟着军队越行越近,他从千里镜中,终于清楚地那排成一条笔直直线,威风凛凛气势雄壮的龙击炮,到底是何模样。 他看到,那些炮管粗大黑洞洞的炮口,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般直指前方,有种说不出的气势与威严,孔廷训的脸色,登时大变。 看惯到了明朝铸造的什么大将军炮,二将军炮,虎蹲炮,以及孔有德部自已所铸的那种所谓的红夷大炮,今天,孔廷训终于亲眼见到这庞然大物有如巨兽一般的重型龙击炮,他心头的震撼与冲击,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唐军的这排巨大火炮,非但模样这般吓人,一旦打放起来,其攻击力与破坏力,更将会何等惊人。孔廷训的脸上,一时间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他可以想见,在这样的巨型火炮当头轰击之下,自已军队的士气与斗志,将会遭到何等严重乃至毁灭性的打击。 只不过,现在全军已如脱缰的野马,尽力前冲,自已就是想让他们退回,都不可能了。 此战结果如何,也许,只能尽看天意了吧…… 应该说,孔廷训的手下军兵,从开始冲击到离唐军越来越近的距离内,一切都还是十分顺利的。 他们狂冲过碧流河上的木桥,到离唐军战阵约一千余步时,整个唐军的阵地,依然一片静肃。 八百步,唐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七百步,整个唐军战阵阵型已然清晰可睹之际,唐军的本阵依然没有动静。 一路呐喊狂奔的敌军,终于到了六百步的距离。 沉默许久的庞然巨兽,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它尖锐残忍的獠牙。 唐军火炮总长手中的红旗,高高举下,又用力挥下。 “预备,开火!” “砰!” “砰!” “砰!” “砰!” …… 3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有如无数朵在艳阳下嫣然绽放的金黄色花朵,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三十枚乌黑而炽热的铁弹,穿透硝烟与雪幕,向对面冲来敌军军兵猛扑而去。 铁弹从正拼力奔行的人群中,呼啸穿过,以绝对强横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横飞的笔直血路。铁弹所及之处,惨叫连连,残碎肢骸与人体内脏四处飞溅,给奔行的敌军,造成绝对恐怖的死亡与伤害。 这样激射而来的铁弹,因为敌军已然十分迫近,故其射击与穿透的范围十分广大与深入。 虽然这样的平行射击,谈不上任何准确性,而且冲阵人员相对分散,但这三十颗铁弹,这般抵近射击,给对面敌军造成的伤害,依然十分可观。 首轮炮击齐射,瞬间就造成了一百余名敌军的死伤,虽然看上去杀伤有限,但这样的密集炮火齐射,这样绝对强横而可怕的死亡,对敌军士气的打击,几乎可以称之为毁灭性亦不为过。 突遭猛烈炮火袭击的敌军,立刻开始出现巨大的混乱与恐慌,原本齐齐前冲的战阵,瞬间乱象四起,甚至还有不少溃兵掉头后逃,整个军阵冲击的速度开始大大减缓。 后面押阵的骑兵,对于这番景象,自是怒不可遏,他们立即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好不容易才重新稳定局面。 而在这时,第二轮炮击,又凶猛地打响。 在全体敌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尚从完全从惊惶中恢复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三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这第二轮射击,同样造成了可怕的杀伤与愈发巨大的恐慌,又是一百多名敌军或死或伤,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原本就心神大惧的全体敌兵,深深畏惧于这样近乎绝对的死亡与恐怖,这一轮炮击之后,他们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始后撤溃逃。整个冲锋的敌军军阵,开始出现一半人还在冲锋,另一半人却在溃逃的怪异景象。 说起来,在这样威力十足的的两轮炮击下,还有足够的送死之徒,呐喊前冲,倒是足见孔廷训部兵马,也并非皆是怕死之徒呢。 要知道,在崇祯四年时,皇太极那当道轰击的数十门火炮,无论是威力还是数量,皆远不能与唐军的重型龙击炮相比,都能把监军道张春的四万明军给当头击溃,孔廷训部能坚持到现在,还能有一半人继续冲阵而战,可以算得上是难得的运气了。 只不过,这样的溃逃是相当有感染性的。 另一半犹在不顾死活拼死前冲的敌军,见到阵中已有许多军兵被唐军的火炮击溃逃窜,一时间亦是军心消沮,人人自危,虽然还是在硬着头皮向前冲击,但其速度还是瞬间降低了极多,更多的只是一种习惯以及对后面押阵骑兵的莫名恐惧。 就在这时,唐军第三轮炮击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炮声隆隆,铁弹纷飞,强横的暴力与迅速的死亡,迅速地又让一百余名敌军,尸骸不全血肉模糊。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一半冲阵士兵,士气终于彻底归零,现在的他们,再不需要有任何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转身回奔,在离唐军军阵不过二百余步的地方,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一时间,敌军一片混乱,整个战阵已是毫无秩序可言。 后面押阵的孔廷训,见得整个军阵如此混乱,大批的军兵冲过碧流河,复从自已两旁狂逃撤走,他不禁怒火中烧,大声怒骂着冲上前去,和自已的护卫队一起,对那些溃兵大砍大杀,力求阻止他们进一步溃逃。 当然,在全军皆溃的情况下,他这样的举动,收效甚微。 “不许撤!不许撤!你们这些混蛋,给老子继续冲!冲上去,个个有赏,若是再退,定斩不饶!” 孔廷训拔剑猛砍,连声怒喝,亲自带着护卫骑兵,左砍右杀,将后那些溃逃下来的军兵,给狠狠地砍杀了十多名,在迭声的惨叫里,刀刃与脸孔,都溅满了鲜血。 他喊得声嘶力竭,脸上溅满了鲜血又沾了许多洁白的雪花,红白相间,让那愤怒扭曲的脸孔,愈发显得恐怖吓人。 只不过,溃兵有如潮水般从前面撤下来,是如此的彻底与坚决,任凭孔廷训等人如何砍杀喝喊,也已无济于事了。 这一刻,孔廷训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在敌兵开始全面溃退时,豪格的战阵,亦立即开始同步的追击行动。 后面的满州骑兵率先出阵,在主将鳌拜的率领下,分成两部,有如狂飙突进,象两只粗壮而凌厉的箭头,向溃散的孔廷训部军兵,猛地包抄而去。 。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三章 阵斩孔廷训,直逼庄河城 豪格手下兵马齐齐出动,他们的目的,自是全面截断孔廷训部的后路,力求将其全部消灭。 如果能成功包抄,孔廷训部的两千余兵马,当可全部尽灭于碧流河东岸这平旷之地。 有如两把巨钳的夹子,在鳌拜的率领下,两路出击的满州骑兵,卷起滚滚烟尘,呼啸着向孔廷训后面包夹而来。 “兄弟们!加快速度,把这般混蛋给老子统统宰了,一个也别想逃!”鳌拜厉声大喝,一双狰狞双眼都在冒绿光。 骑兵军阵中,立刻同样爆发出野兽般的喝喊,每个骑兵愈发加速前奔,直冲自已所相中的目标。 骑兵一动,步兵自是亦不甘其后。 见到黑压压一片冲阵的孔廷训部兵马,终于在自家龙击炮的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全军开始仓皇溃逃,一千余名满州步兵,终于再也按捺住。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 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长枪的满州步兵,有如一窝蜂般从阵中一跃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溃逃而去的敌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他们精力充足,奔行迅速,一俟追近,便立即那一杆杆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孔廷训部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敌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在豪格部众的追杀下,敌军魂飞胆裂,他们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更加拼命地加速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自已落在后面,就会成为豪格部众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只不过,那些同样两条腿奔史跑的步兵,尚可一躲,但那些四条腿的骑兵,却是万分难避。 纷飞的雪幕下,那一千二百余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满州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马阵两旁那些奔逃不及的敌军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一时间,满州步兵与骑兵在战场上形成了良性互动,枪兵尾追溃兵,骑兵包抄其侧翼,两个兵种齐力合击,大股大股地消灭溃逃的敌军,给仓皇逃命的他们,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碧流河东郊,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在地上的一层薄雪上,画出了一份硕大而可怖的巨画。 这个幅宽数里的巨画,殷虹刺目,惨白一片,两种强烈的颜色互相交织衬托,令人观之心悸胆寒。 而在敌军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敌军主将孔廷训,见到这两千城中精锐,竟然连对面豪格部的照面都未曾碰到,就被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而在此时,他更清楚看到,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之时,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率部来援,非但没有任何效果,反而兵马尽丧,遭受了十分沉重的打击。 可恨啊,今天这番战斗,全军一战即溃,这简直是自已从军带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 而他在看了那些快速机动的满州骑兵的行动之时,内心之中,却是更觉胆寒。 这般可恶的家伙,不但打败了自已,还想着要把自已的后路彻底截断,定要把这两千余手下军兵,全部吞入肚中,一个也不放过,真真可恶之至! 这时,旁边那些一身是血,狼狈不堪又气喘吁吁的护卫,见得敌军越来越近,遂忍不信颤声问道“世子,我军全军尽溃,已然无法收拾,眼下这般,却该何去何从? 护卫这句逼问,令孔廷训又是心头一颤。 事到如今,战局已崩,我虽身为主将,又还能有何办法,去力挽残局呢。 他奶奶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之计,只有全军尽退,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了。 孔廷训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大声下达了撤退命令。 “传本世子军令,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一定要尽快突出唐军的包围与困绕,尽快退回庄河城中!” “得令!” 鸣金大作,孔廷训率先拔马回逃,那些护卫骑兵紧紧保护着他,一众人等疾疾掠过敌军即将合围的阵尖,向南直冲而逃。而在其后,更有大队骑兵,如影随形地紧紧跟随保护着他。 与此同时,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敌军军兵,个个如闻大赦,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敌军步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放眼望去,整个碧流河两岸之地,已成了豪格部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而见到孔廷训率先脱阵逃跑,鳌拜眼尖,立刻发觉,遂厉声大喝“儿郎们,孔贼主将想逃,万万不可让他逃回城去,一定要在路上,砍掉他的狗头!” 手下的骑兵,又是齐齐怒吼以作回应,作为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更是一路疾追,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撇开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径自直追孔廷训那率先撤逃的骑兵队伍。 当然这一路上,对于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满州骑兵中,尤有不少贪功之辈,他们有如死神追命一般,虽一种纵马疾驰,却亦顺路不断砍杀那些哀嚎而逃的溃兵,绝对不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满州骑兵一路猛赶直追,很快就冲到了一路南逃,阵型十分散乱的孔廷训部的骑兵之后。 满州骑兵到来得如此迅速,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顿时十分被动,他们一边仓皇应战,一边加快了撤逃的速度。 此时,见到满州骑兵已追上了自已骑兵队伍,听到后面的已方骑兵不断惨叫,孔廷训的脸上,顿是一片惨白,又冷汗涔涔。 狗入的,没想到他们追击的速度如此之快,事到如今,只怕包括自已在内的一众骑兵,皆不得逃脱了。 “他娘的!敌军衔尾追袭,与其这般窝囊而死,不如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孔廷训眼中寒光一凛,他狠狠一咬牙,勒住了马蹄。 “不可啊!世子,现在恭顺王不在,你便是庄河之主,万万不可有失!请靖国公勿要与敌军纠缠,我等沿途断后截杀,一定能力保靖国公逃出险境!”听到孔廷训这般决定,旁边的护卫大惊失色,连连苦劝。 “哼!庄河城离此地尚远,豪格的追兵已近在眼前,我等如何可逃,难道要象被宰猪一样,被他们一头头杀掉,却没有半点勇气反抗,才是合理吗?这口恶气,本世子万难容忍!与其窝囊而死,不若向死而生!”孔廷训一脸狰狞,冲着旁边的护卫厉声大喝。 “世子!不可啊!你怎么不听……” 旁边的护卫一语未完,孔廷训已厉声打断他的话“休得多言!各位听令!且随本将在此拦截住敌军骑兵,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明白了吗!” “得……得令!” 一众护卫骑兵,发出有气无力的回应,纷纷拔转马头,复随孔廷训一道,向后面那有潮水般涌来的大批满州骑兵,对冲而去。 见得孔廷训迫于窘势,不得不调转马头来与自已决战,鳌拜一脸狂喜。哼,你们逃不掉,却又不肯降,竟自来送死,那老子就好好地成全你们! 鳌拜嘴中迭声下令,那一路高速冲来的两部骑兵,整体阵形各呈半圆状,有如两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返身复战的孔廷训骑兵之中。 人马俱着重甲的满州骑兵,有如两支突击的黑色箭头,冲击凌厉,破坏力惊人,他们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数百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与满州骑兵正面相接的孔部骑兵,被狂冲而来的无数把尖锐骑枪,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骑兵被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本来就人数占优又阵形严整的满州骑兵,立即给人数少得多且阵伍散乱的孔部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随即,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兄弟们,一定拼死也要拦住他们!只有打败他们,我等方可顺利突围!” 战得一脸血沫的孔廷训,对一众已然慌了神的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满州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孔廷训的率部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满州骑兵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孔廷训及其部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的军阵竟被唐军骑阵,呈半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而这场豪格部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随着后面的满州步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精钢长枪与沉重虎刀的满州步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孔廷训部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流寇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豪格部众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迅速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兄弟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孔廷训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孔廷训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孔廷训喉咙处那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他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与雪花,便再无动弹。 “世子!” “孔将军!” 见到主将被杀,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腹背受敌的孔部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除了极少数骑兵奋力突围而去外,剩余的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豪格的部众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豪格兵马,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想要将剩余的孔部兵马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三十骑的孔部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向远处的庄河城疾速逃去。 而其余的孔部骑兵,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眼看着就要被干脆利落地杀掉。 就在这关键时节,豪格终于同意了他们投降。 两边的传令兵冲上前来,高挥大旗打出旗语,同时大声呼喊停下的口号,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军兵,才终于停止了这完全一边倒的可怕杀戮。 。 正文 第八百一十四章 东取庄河,西攻岫岩 这短促而激烈的碧流河东岸邀击战,至此结束。 豪格部众尽灭孔廷训部援兵两千余人,收得降兵一千余人,斩杀孔有德独子孔廷训,仅有五十余名孔部军兵,侥幸逃出生天,向远处的庄河仓皇奔去。 得此大胜,豪格部众气势如虹,一片欢欣,漫天飞雪下,各人皆是挥刀舞枪,尽情呐喊喧泄,神情十分痛快。 主将豪格则是立即下令,紧急打扫战场,并派出一小队步兵押送这些俘虏,以及战场上收拢缴获的各类军械物资,一齐前往岸边的唐军水师船只停泊处,与先前的四百余名俘虏一并关押于船中。 而后,豪格亲统手下兵马,顶风冒雪继续向西而行,约一个多时辰后,便到庄河城下。 庄河城头的守军,见到忽有大批军兵前来,心下皆是大惧。 原来,先前的溃兵早已逃回,他们把孔廷训战死全军覆没的消息,向城中这数百名守军一散布,城中军兵尽皆惊骇不已,那弥漫全城的恐慌气氛,顿是到达了顶点。 幸得守军及时封闭城门,城中的百姓才没有惊慌逃亡,只不过,他们有如一群即将被刨去窝儿的小兔子,惊惶不安地在城中,等待着自已那未知而可怕的命运。 现在豪格部到达,城中所有人都知道,自已的命运,终于要在这一刻被决定了。 豪格兵临城下,却没有如当初攻打黄骨岛一般,立即发炮攻城,而是先派出使者,前去劝降。 那使者领命而去,他在数名护卫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得意非凡地来到城外一箭之地,便冲着城头大喊道“城头主将何在,速速出来答话。” 一名神情畏缩一脸忧容的裨将,从堞垛中小心地探出头来“尔有何事,但说便是” 使者冷笑一声,向旁边的护卫颔首示意一下,那护卫明白,便立即高高举起手中的长矛。 城头的守军惊怖地看到,这长矛的矛尖,扎着一颗血糊嘶拉的头颅。这被齐颈斩断的头颅,脖颈下缘犹在不住地滴血,染得洁血的雪地点点猩红。 “是,是孔世子”迅速有眼尖的守军,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被豪格手下所砍下的孔廷训之头,他声音颤抖,满是悲切。 一时间,包括那名裨将在内的城头守军,皆是悲怮不已,而在这时,那使者冰冷而凶狠的话语,却是清楚传来“你等听着,现在孔廷训部军兵已被我军全部消灭,尔等休得再继续顽抗,若能速速投降,可免一死。倘顽固不化,执意对抗,待我军破城之后,定当将尔等,全部杀光,鸡犬不留” 听了这名使者的喊话,那名裨将虽心如刀割,却又在迅速地盘算。 现在孔廷训已死,自已率着数百名斗志低落的守军,如何还能抵挡得住士气如虹又有火炮助阵的豪格部众 这其实是个几乎根本就不用考虑的问题,只有头脑没毛病,都知道要如何做出选择了。 只是这样的背主之举,真要去做,又是何其令人难堪。 “喂,想好了没有再不献城投降,我军可要开始攻城了”城外的使者不耐烦地大喊了一声,那旁边的护卫,亦是威吓性地将手中扎着孔廷训头颅的长矛,又高高地举了举。 那名裨将脸上肌肉不停颤抖,一副彷徨无措的模样。他没有回话,犹豫了许久后,终于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来,脸上却浮起了一丝苦笑。 罢罢罢,现在庄河之地,已然尽落于豪格部众之手,再坚守这庄河城与城同殉的话,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以献城为条件,看看能否保住他们和城中百姓的性命吧。 想到这里,裨将对城外的使者大声喊道“若要在下献城,亦不是不可,只不过,你们方才所言,皆要算数,不可欺骗。“ 听他这般话语,那使者不觉发笑,便道“豪格大人说了,尔等若是献城归降,我军可确保全城中军民百姓之性命,一个也不枉杀。” 裨将脸上顿显舒缓之色,他略一沉吟,便大声下令打开城门,迎接豪格部众入城。 豪格全军,顿有潮水一般涌入,迅速地占领城中各处要地,与此同时,主将豪格就在城头,接受了城中一众兵马的投降。 只不过,在控制了庄河城后,豪格又迅速传令“传本将之令,立即将全城百姓,与城中所有军械财货,尽皆带走,全部押往海船,如有不从者,尽皆杀光” 豪格军令,语言冰冷凶狠,宛如从地狱中冒出一般,冷酷无情。 “得令” 豪格这道军令方下,那些手下军兵,顿如松开了强索的嗜血野兽,在城中大肆搜杀,明军士兵的狂笑与城中军民百姓的哭嚎混在一起,整个庄河城,瞬间变成一座悲惨的人间地狱。 “你们,你们这些魔鬼你们为何不守信用” 见得城中的豪格兵马,兽性大发,强索财物,大肆掳掠,这名裨将后悔得捶胸顿足,他指着正昂然地漠视这一切的豪格,厉声大骂。 豪格斜了他一眼,便冷笑道“尔等孤城一座,还有何资格与我军讲条件我军已留你全城军兵与百姓之性命,已是仁慈大度得紧。我军千里远来,这般辛苦,总不能半点收获也没有吧告诉你,老子杀人惯了,今天能留尔等性命,已是破天荒地发慈悲了。不过,既然你如此愤恨,那本王就再辛苦一下,免费送你去地狱见那孔廷训吧“ 裨将脸色大变,他正要说话,豪格旁边一名护卫冲来,一柄凌厉的虎刀凶狠砍下,裨将的头颅有如玩具一般腾空窜起,带着一股飙起的血柱,骨碌碌滚入一个黑暗的角落。 这次掳掠与抢夺,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天黑,整个庄河城已是废墟遍地,满目疮痍。 而城中的数百守军与数千百姓,则是拖家带口哭天喊地地被押送到唐军水师处,分船关押装运,准备复与先前的俘虏一道,南去押往金州。 至于城中财货与军械钱粮,自是也全部装船运走,连一枚铜钱都没有给孔有德留下。 而在次日,雪停放晴之时,豪格复派出兵马大掠乡野,将庄河城外的千户堡与百户堡全部一扫而空,再放一把火,将这些军堡统统杀了个精光。 至此,庄河一带已是彻底残破,放眼望去,缥无人烟,一片废墟,然后,豪格复令手下纵火,把已成废墟的庄河城,给一把火全部烧光。 大火冲天而起,烈焰与黑烟腾空如龙,整座庄河城都在烈火中痛苦地哀嚎,远远望去,令人心惊不已。而那悬挂在庄河西门的孔廷训头颅,则成了这漫天可怖火幕下,最为惊悚的一点点缀。 而看着这彻底毁坏又烧成一片白地的庄河城,豪格心下满是快慰。 哼,既然要破坏,那就彻底一些,人与钱财可以带走,这城池与土地带不走,就只能把它们彻底破坏了事。 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自已的残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豪格,自是深谙此道。 想到将来,那孔有德从复州带兵返回,见到这一片白地的庄河地区,见到这烧成一片断壁残垣人烟绝迹的庄河城,见到自已的宝贝儿子那悬挂城头已然干枯的头颅,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愤怒,也许当场发疯也说不定。估计到时,那贼厮孔有德的表情,一定极有趣味。 豪格接下来,做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打算与决定,让手下将士皆十分震惊。 那就是,豪格决定,趁着那三顺王尚在复州,未曾得到自已偷袭攻下庄河的消息,自已继续率军折向西北,直攻耿仲明部所在的岫岩,也现在消灭孔有德余部一般,把耿仲明的留守部人与地盘,全部消灭。 毕竟,这样调虎离山的机会十分难得,如果不好好地抓紧机会搏一把,以后怕是再难有这样的好时机了。 当然,此去岫岩,最大的危机,不是岫岩坚固难下,而是在拿下岫岩后,万碰到耿仲明的回师队伍,却该如何应对。 毕竟,这三顺王中耿仲明部实力最弱,却也有八千余众的部队前去攻打复州,如果在回师途上,与自已这两千余人来番遭遇战,那绝对不是一件可以轻松应对之事。 只不过,兵力空虚,防备力量甚至还不如庄河的岫岩,若不趁机去攻取,豪格只怕自已,在将来会一直引以为恨。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庄河都已扫灭平定,如何可不趁机进取岫岩 豪格思虑良久,最终决定,东取庄河后,要再西攻岫岩,哪怕有与耿仲明部交战的危险,也要努力搏他一把,也要冒着风险豪赌一番,方才心下再无遗憾。 于是,在焚成火焰山一般的庄河城衬托下,豪格率军折向西北,直奔岫岩而去。 他的初定计划,便是全军尽速前进,赶到岫岩城下,趁城中敌军尚未反应过来,立即攻城,争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此城,然后再象对待庄河一带一样,将其全部破坏焚毁,再带着俘获的军失与百姓,以及掠获的军械财货,再一路东行至海边,在边里,与唐军水师相汇合,然后一起登船离去。 现在的水师船只,已在一天前就押送着庄河一带的俘虏与百姓,还有大批的缴获,一路南返金州而去。 按豪格的计划,他们在金州放下这些俘虏百姓及军械钱粮后,便补充给养,立即重新北上,到岫岩东面海岸处,也就是五重河的入海口,等待豪格率部归来便是。 豪格部顶风冒雪而去,昼夜兼程,一天后的中午,终于来到岫岩地界。 早有巡边的哨骑,探知东南方向来了大批的兵马,在看清了所来军兵的旗号与装束后,皆是大惊失色,立即急急赶回岫岩城中,去回禀主将耿继茂。 此时的耿继茂,作为怀顺王耿仲明长子,官授昂邦章京,又承袭世子,身份颇为尊贵。因其父耿仲明率兵出征复州,便着他领两千余人驻守岫岩,却又恐向来贪杯嗜酒的耿继茂,因杯中之物而误事,耿仲明遂在出征之前,将他好生叮嘱了一番。 耿仲茂昂然表态,说自已代父驻守岫岩,亦是明白其处乃是耿家基业,万万不可有失。故这段时间,绝不会贪杯纵饮,以致误事,请父亲放心前去便是。 耿仲明得其保证,方率近八千余众,转而南下,直奔复州。而这些天来,耿继茂也确实忍瘾戒酒,未尝喝醉。只不过,忍了整整六天后,耿继茂酒瘾发作,又因这段时间岫岩一直无甚鸟事,故再也按捺不住,在府中聚集宾客,开怀痛饮。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这饮宴正酣,耳热脸红之际,忽有哨骑急急闯席来报“报耿世子,东南方向有大批敌军前来,打着唐军旗号,看其副旗与装束,当是豪格部的兵马。其人数有三千之数,正直奔岫岩城而来。” 哨骑这番话语,顿是满座皆惊,原本欢笑一片的宴席,忽地变成死一般的寂静。 耿继茂与那一众宾朋,以及宴池中跳舞的歌女,皆是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豪格部兵马,都缩守在复州,即将被阿济格与三顺王的联军,给一举消灭了么 这般变故,让宴会中的所有人,都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可看清楚了来者确是豪格那厮么”耿继茂瞪着喝着血红的眼睛,绷着脸沉声喝问。 “禀世子,小的与各哨骑仔细察看过,确是豪格部兵马,只不过,他们到底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却是不知。” 耿继茂眉头大皱,他张了张嘴,很想再问点什么,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只得烦躁地挥了挥手,令其先行退下。 哨骑既退,那宴池中的舞女以及一众宾朋亦识相告退,一瞬间,原本热闹非凡的客厅,变得萧疏寂静,除了耿继茂与两名侍从外,再无他人。 耿继茂一脸阴郁,他腾地起身,立刻对旁边侍从大声喝道“速去传我军令,着全城兵马立即作好准备,迎战豪格” “得令” 。 正文 第八百一十五章 兵临岫岩,骑兵初战 在城中四下响起的海螺号中,耿继茂急急换好甲胄,立即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登上岫岩城南门。 他立即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象一条会自行蠕动的虫子一般,越行越近,也越来越粗,渐渐地,竟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快速地朝岫岩城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见到敌军突出其来的浩大阵势,耿继茂的心,瞬间就沉了下去,一时间,竟有莫名的恐慌。 这时,他的叔叔耿仲裕,一身甲胄一脸忧色地急急跑来,对他沉声道“贤侄,现在岫岩城中,总共有一千五百名步兵,以及五百名骑兵,而且,自得到唐军入侵岫岩的消息后,我立即从岫岩城中,紧急强征了城中青壮,拉出一千多人的青壮军伍,故城中兵马总共有三千多人,现在的城中布防情况为……” 听到叔叔耿仲裕唠叨地讲述城中状况,耿继茂却是心如乱麻。 这如何细致布防之事,耿继茂认为,绝非守住岫岩城的重点。 他认为,想要打败豪格,最好的情况,便是自已在这里能坚强地抵抗上几天,等父亲耿仲明的部队一返回,便可与他们内外夹攻,把城外的豪格部兵马统统消灭。 这般行事,当是最佳也是最为稳妥的计策。 所以,在命令全城紧急布防之时,耿继茂已派出数名使者,急急赶赴复州,去向父王耿仲明紧急禀报岫岩的情况。希望能尽快联系父王,让他速速带兵回返。 只不过,耿仲明的部队,到底会在何时返回呢?而自已,又能坚守到父王回来的那一天吗? 就在耿继茂陷入迷思之际,从唐军阵伍中,跑来了一名使者模样的人,身后带着两名护卫,纵马快速向岫岩城南面城门跑来。 “城中主将是谁,可否上城头答话?”使者一脸风尘仆仆之状,看得出走了远路,只不过精神却是十分振奋的模样,他粗着嗓子,大声地向南门城头喊话。 听到使者的喊话,耿继茂走上南门城头,他绷着脸冲着使者大喝道“我乃是守城主将耿继茂也!听闻,你们皆是豪格部下,可是实情?” 使者点头“正是。” “哼!豪格这厮,曾为我大清肃亲王,却背叛朝廷,辜负大清,竟去投靠寻了卑贱猎户李啸,实是丢尽了我大清的脸面!这个大清的头号罪人,非但不知廉耻卖主求荣,今天竟然为了向新主子邀功,竟又来犯我大清地界,真真狗胆包天无耻之尤!你等有何屁话,快点放来便是!” 耿继茂大声吼毕,那名唐军使者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明显露出羞恼之色,他瞪着眼睛,冲着耿继茂大声道“耿继茂,你这厮听好了。我满州大统领豪格,往投唐王,实是良禽择木而栖,乃是十分明智之举也,岂容你在此无端喷粪!告诉你,现在这城池窄小的岫岩城,我军即将发起攻击,尔等些须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来,我军欲将尔等统统消灭,但大统领豪格心怀慈悲,不想不教而诛,故特派在下前来宣谕,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岫岩,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使者最后的话语,加重了语气,一声色俱厉的模样。 不料,那耿继茂听了,却是大声狂笑,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骂道“呸!闭上你的狗嘴!你们这些无耻之辈,你们这些背主之徒,竟想要我等忠义之士向尔等屈膝投降,实是痴心妄想!你这厮废话休说,有本事,你们就来攻城便是,本将倒要看看,你们也不过三千人马,却是有何本领,能攻下我这防备周全的岫岩城!” 说完,耿继藏随及从旁边的侍卫手中,取过弓来,搭箭上弓,嗖地一箭射去,凌厉的箭矢,从使者脸旁飞过,吓得他脸色大变。 “耿继茂,你且莫猖狂,你等着!你等着我军攻破城池,将尔等全部屠灭吧!” 使者恨恨地丢下一句话,随及拔马回撤。 而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了这幕的豪格,恨恨地咬了咬牙,一脸冷峻地哼了一声。 既然你们自寻死路,那本王就成全你们! “传本王军令,全部龙击炮直攻南面右侧城墙,将此处城墙彻底轰塌。” “得令!” 灰沉的天空下,凛风如刀,30门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一字排开,以整齐阵列,向岫岩城南面右侧城墙,平推而去。 当耿继茂看到那30门形体巨大,炮口黑洞洞有如魔鬼张开的大嘴的重型龙击炮,在南面城墙一千米外停住时,心头的震骇,简直无法形容。 耿继茂看到,唐军将这30门炮口巨大的重型钢制炮,全部集中在南面城墙的右侧。随后,这些唐军炮手,开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 这一刻,耿继茂心跳如鼓。 在这样凌厉凶猛的火炮面前,什么计谋,什么武勇,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更何况,当年那重镇金州,城墙坚固,守备充足,尚能被唐军一举攻克,那么,这防御兵力要差得多的岫岩城,真能抵挡得住这些火炮的猛烈轰击么? 耿继茂偷眼瞥去,只见城墙上驻守的军兵和青壮,亦是人人脸上满是震怖,甚至还有很多人双腿都在发抖。 于今之计,只有彻底消灭这些唐军重型火炮,才是唯一能保全这复州城的根本手段。 耿继茂长叹一声,转过头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旁边自已的叔叔,耿仲裕。 “贤侄,你……”见耿继茂欲言又止的样子,耿仲裕心头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耿继茂轻叹一声,便道“叔叔,侄儿耿继茂,现在有一件极重要之事,要拜托叔父你去办,此事关系到岫岩城之安危,却不知道,你可愿意帮本王么?” 耿仲裕闻言,心中一沉,嘴上却在大声禀道“贤侄不必如此,你乃是一城之主,要为叔做何事,但请吩咐便是!” 耿继茂直视着他的双眼,颤声道“叔叔,本王欲让你率城中全部的四百骑兵,突出南门,去斩杀那些唐军炮手。只有将这些炮手斩杀,这岫岩城,才不会与旅顺一样,被唐军用重炮轰破啊。” 耿继茂顿了下,眼中不觉噙泪“只不过,城外唐军极其势大,你这一去,虽能斩掉唐军炮手,只怕亦是九死一生。叔父你这一去,只能自已多加小心了。” 耿仲裕眼中亦有泪光闪动,不过,他还是大声向耿继茂禀道“贤侄不必如此,为国捐躯,本是武将本份,若为叔果真战死疆场,还望大哥与贤侄,能多加照顾我的家人。” 耿继茂重重点头,声音哽咽“放心吧,叔父你若牺牲,婶子与一众侄兄弟,为侄一定会多加照顾,大加恩养,其衣食月俸,皆远在他人之上。” 耿仲裕点了点头,亦再不多话,向耿继茂拱手致礼,便掉头走下城墙而去。 很快,耿仲裕点齐城中五百骑兵,放下南门吊桥,打开城门,一齐冲出城去。 五百骑兵刚刚过了吊桥,他们便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起。 耿仲裕下意识扭头一看,却见吊桥正被城头军兵奋力拉起,而南面城门却已是紧紧关上。 一时间,耿仲裕心头苦涩无比。 他知道,耿继茂这般做,已是决然把他当成弃子使用,只要他率军一出城,便是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可走了。 也许,这就是自已的宿命吧。 耿仲裕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眼已是血红。 “兄弟们,跟我上,却斩杀那些唐军炮手,怀顺王与世子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的!” 随即,耿仲裕猛磕马肚,率先纵马前冲。 一众骑兵齐齐发出一声爆喊,紧跟在他后面,一齐向前冲去。 在纵到至约离那一排唐军火炮只有三百来步时,一众清军骑兵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都是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炮手,愈发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冲啊!杀光这些混蛋!” 耿仲裕抽出骑刀,厉声大喊,有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向前面不远处那些惊慌失措的炮手,猛冲而去。 一众骑兵亦是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挥刀舞剑的耿部骑兵,向对面的唐军炮手直碾过去。 而在这时,明白了敌军意图的豪格冷冷一笑,立即大声下令,让鳌拜率手下一千二百余名骑兵,向这些出城冲阵的耿部骑兵对冲而去。 满州骑兵们呼啸着重新聚集起来,鳌拜亲自统领这一千二百百余名满州骑兵,迅速集结成突击阵型,绕过前面的火炮战阵,向那正呈散阵冲来的敌军骑兵,凶狠地对冲过去。 他们这番转身冲击,十分凌厉威猛,倒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尚未反应过来的敌骑,冲得散乱不堪。 特别是那些与满州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敌军骑兵,很多人根本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狂冲而来的满州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鳌拜部骑兵的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人数占优,士气高昂又阵形严整的满州骑兵,立即给人数不到自已一半的敌军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几乎在转瞬之间,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儿郎们,这般战功,安可错过,去给老子把他们全部杀个精光!” 战得一脸血沫的鳌拜,脸上满是狰狞与快意交织之色,他对一众奋力作战的满州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一众满州骑兵,亦是有如野兽般齐齐喝喊,大声回应,与乱成一团清军骑兵,战得愈发酣畅痛快。 在这一千二百余名满州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阵型散乱的耿仲裕部骑兵的零散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在昏沉一片的天空下,豪格部满州骑兵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那些敌军骑兵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竟被满州骑兵军阵,呈半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满州骑兵已优势越来越明显的骑兵交战,随着后面的满州步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长枪虎刀的满州步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这些清军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长枪与虎刀,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清军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向围歼战,豪格部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对于受困的清军骑兵来说,这样可怕的局面,哪怕是战神再世,都无可挽回了。 “兄弟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我们要……”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耿仲裕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虎刀,带着尖锐的啸音横劈而来,耿仲裕一语未完,头颅已带着一股冲天的血柱,腾空窜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骨碌碌地滚向一边。 他的无头尸身,则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便再无动弹。 “耿将军!” 见到主将耿仲裕被杀,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腹背受敌的耿部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除了极少数骑兵奋力突围而去外,剩余的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豪格的部众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豪格兵马,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将剩余的耿部兵马几乎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五十骑的耿部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四下逃去,不知影踪。 在复州城南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耿继茂,心头的痛疼,有如刀割。 。 正文 第八百一十六章 岫岩城破,正面对决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也未杀到,便全部报消在岫岩城外,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怎么办,现在骑兵已全部完蛋,叔父也被豪格部众斩杀于城外,自已接下来,却该如何应对唐军的火炮攻击? 这一刻,耿继茂头脑一片迷茫。 而见到出击的耿军迅速溃灭,豪格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哼,还想出城冲击我军炮队,这下你们这般混蛋,可是尝到身死军灭,到底是何滋味了吧。 随即,他冷冷下令“敌军骑兵已灭,全军听令,继续火炮攻城。” “得令!”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一声暴喝,30门口径巨大的钢制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三十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岫岩城南面城墙的右侧,狠狠撞去。 沉闷连绵的巨大撞击声中,这三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南面右侧城墙。 整个岫岩城的南面右侧城墙,瞬间出现三十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南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而在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耿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耿军士兵和城中青壮,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南面右侧城墙上的耿军,立刻崩溃了。 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的耿军士兵和城中青壮,惊恐地大叫着,扭头逃跑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以至紧急赶来阻止他们的耿继茂的护卫们,都被七扭八歪地冲开,溃逃的耿军与青壮,一路哀嚎着,从城墙马道上,狂冲而下。 在恼羞成怒的护卫们,纷纷拔出腰刀,就要砍杀那些逃跑的清军与青壮之时,耿继茂大声地喝止了他们。 “不要动手!唐军火炮猛烈,这城墙已然守不得,非是他们之过。与其徒死于城墙之上,不若暂且退下防守。”被火炮烟尘溅射得满面泥灰的耿继茂,冲着自已的护卫们大喊。 护卫们及时停手,那些溃兵又抓紧机会,急急逃下城墙而去。 随即,一脸黯然的耿继茂,又快速下达命令“全军退下城墙,在城墙下面,凭依街道入口据守,一定要在肉搏战中,打败入侵的豪格之部众!“ “得令!” 耿继茂这道命令下得十分及时,在清军全部退下城去后,唐军的第二轮齐射正好打了过来。 又是三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南面右侧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一般。 大片垮塌下来的雉堞,从城墙上四分五裂地砸落,又有数十名沿着城墙列阵的清军和青壮,躲避不及,被猛砸而下的雉堞,或是砸成一片模糊的血肉,或是干脆被现场活埋。 很快,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指挥火炮发射的指挥官,手中的红色令旗,高高举起,一声暴喝,用力挥下。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第三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整个岫岩城南面城墙右侧,大块碎砖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而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以布朗运动的形态,飞散到四面八方。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后,整个南面右侧城墙,已基本全部垮塌破碎,成为废墟一片。 看到高大的岫岩城墙,在自已面前,有如溶化的积雪一般垮塌,城墙下的清军人人双股战慄。 “别害怕!都给本王站好了!那狗入的唐军,他们的重炮虽然威力强大,但只能用来轰打城墙。我们现在就凭街结阵,等他们冲过来,就与他们肉搏作战。要知道,我军兵马,向来以一当十,当年能杀得明军屁滚尿流,现在就能把豪格这厮给现场打退!在本王看来,只要豪格他们敢攻过来,咱们就费把力气送他们上西天!他们现在人多又如何,也不过尽是些插标买首之辈罢了!” 耿继茂大声说着鼓气的话,好不容易将出现混乱的本部军兵,给重新安抚平静。 就在这时,炮声方歇之际,豪格军中又响起了连绵的号角声。 城中的守军遥遥看到,那些唐军并没有径自派出步兵前来攻城,而缓缓地推着火炮继续前进。 见到豪格部众这般行动,耿继茂心头涌起十分不好的预感。 豪格这厮想干什么? 莫不是,他还想着,要用那些可怕的巨炮,来轰击城中伏藏的兵马不成? 耿继茂的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 前面大批步兵开路,那些唐军炮手,开始缓缓推动那三十门重型龙击炮,渐渐地直抵垮塌的缺口处。 由于岫岩城城墙修造极差,唐军这三番齐射,整个城墙已大部垮塌,故唐军炮手得以将三十门重炮全部推到垮塌之处,下面的碎砖与夯土,正好成了极好的垫脚石,把火炮的位置抬高了不少。 这样一来,唐军的火炮哪怕只是平射都可以大大增加射击距离,对城中那皮鼓潜藏的敌军,当可造成更大更彻底的杀伤。 等到炮手都准备完毕后,豪格立即下,对城中那些潜藏的敌军处两旁建筑,开炮射击,务必将这些城中房屋与坊墙,全部击垮。 豪格这条计策,端的十分歹毒。 他这样做,在重炮击毁建筑后,可利用那些倒塌的建筑,来压垮压死城中守军,却完全可以不用损失任何自家军兵。 很快,唐军的第四轮炮击又开始了。 指挥火炮发射的指挥官,手中的红色令旗,高高举起,一声暴喝,用力挥下。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第四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中建筑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有如闷雷滚滚,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岫岩城中,到处都有房屋轰然倒塌,大块碎砖飞溅,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而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屋材和墙砖,以布朗运动的形态,飞散到四面八方,大块的碎料更是凶猛地砸下,将两边与地上埋伏的敌军,给活活地砸成肉酱,惨叫声连绵响起,令人不忍卒闻。 见到这般情景,被粉尘与碎渣溅了个满头满脸的耿继茂,见到这般情景,心如刀割,又怒火熊熊。 耿继茂很清楚,如果自已再这样继续守下去,除了当一群无法反抗的活靶子被活活压死外,再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看来,想凭城固守,已是完全不可能了。 于今一计,唯一死中求活之路,便是全军突击,直冲敌军的火铳手,凭着自已近战的优势,将唐军炮手全部消灭,然后,再趁豪格部众陷入慌乱之际,一举将其击溃。 想到这里,耿继茂的脸上,已满是决然之色。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死中求活。 ”全军将士听令,岫岩城池已破,唐军火炮又甚是猛烈,我军若要胜利,唯有死中求活,冲出城去,与他们拼死一战,方可有一线胜机。全军将士随本王一起,冲出城去,杀败豪格!杀啊!“ 耿继茂大声说完,随及抽出战刀,高高跃起,身先士卒向对面正大步行来的唐军火铳手冲去。 ”杀啊!“ 见到自已主将这般英勇,一众耿军大受激励,纷纷持枪舞剑,跟着耿继茂,从藏身之处快速跃起,一齐疾步前冲。 而在这些耿军后面,那些青壮亦纷纷喊叫着,手持各类武器,跟着他们冲了过来。 ”操,这个狗入的耿继茂,倒是个不怕死的家伙。敢与我军来一番拼死相搏,倒是难得。“豪格看到耿军从已成废墟的城墙后跃出,大步向自已的炮手冲去之时,心下亦觉震憾。 一道冷笑,瞬间便从他的脸上划过。 ”哼,既然你们嫌死得太慢,那本官就成全你们!“ 李啸冷哼一声,向一旁的掌旗官大声下令,随即快速打出旗语,军鼓声亦同步变换。 那唐军炮从火炮前快速撤下时,大批的满洲步兵快步跃出,直挡到冲阵而来的耿军面前,与敌兵来了个面对面的正面对决。 许多耿军士兵,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或沉重虎刀的满州步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挥揀着手中武器,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清军,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清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清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一把把沉重而锋利的虎刀,带着可怕的啸音,朝面前密集的敌军大砍大杀,将任何敢于阻挡在前面的敌军,活活劈杀,一时间,血肉横飞,内脏四溅,,有如人类屠宰场。 这场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而耿军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后面的青壮,虽不敢直接下敌军交战,却也在后面鼓噪呐喊,为耿军大助声威。 由于耿军兵力尚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豪格的满州步兵战阵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抵在最前的满州步兵,亦不断地死伤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那些久历战阵又经过唐军训练的满州步兵,自是远比耿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豪格部众站在火炮前方,身处高位,耿军只能仰攻,故而那形势是相当困难。也正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耿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满州步兵与耿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而对于豪格的部众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兄弟们,不要怕,咱们再努力一把,一定能杀退敌军!”砍杀得一头一脸皆是鲜血的耿继茂,一边杀敌一边大声地给手下鼓劲。 由于双方步兵兵力相当,耿军数量还略占优势,故而虽然战损比豪格部众远比对面的敌军要强,但想要迅速结束战斗,却也还是很难。 而在后面观战的豪格,见到这般胶着之态,心下亦是忧恼。 可恨啊,现在两军局促于城墙一带,兵力施展不开,更无法使用大批骑兵掠阵助阵,故只能这样一点点地拼消耗,这样的战斗,确是令人心焦。 只不过,就在这时,豪格听得旁边的鳌拜沉声说了一句“肃亲王,末将已看清了那耿继茂所位置,现在本将要送他上西天了。” 豪格哦了一声,扭头一看,鳌拜已取下随身硬弓,搭上一支三棱重箭,吱吱地拉成满月,觑准那正奋战拼杀的耿继茂,绷的一声放弦,那重箭嗖的一声,有如流星赶月一般,直奔耿继茂面而去。 。 正文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不活剐豪格,难消我恨 “嗖!” 一声箭矢的轻啸,鳌拜松弦放箭,激射而出。 这把力量多达三石的硬弓,激射出的雕翎箭矢,力量与速度皆是十分的凶狠凌厉,一旁的军兵,甚至能听到远远地传来一声箭矢射入骨头的闷响。 而作为主将的豪格,更是能清楚地看到,那流星赶月一般激射而出的箭矢,已深深地从耿继茂的眉心正中,直射入脑,箭头尽没,只留下一小段箭尾犹在面门之外。 在精钢雕翎箭矢巨大的冲力作用下,耿继茂腾空而起,划了一个长长的半弧,斜斜地仰面栽倒于地,再无动弹。 “鳌拜好样的,端的好箭术,好力气!”豪格忍不住大声夸赞。 鳌拜哈哈一笑,一脸得意地收弓入鞘。 这时,从远处交战的军阵中,远远传来迭声的悲鸣。 “世子!” “耿将军!” 甚至还有多名护卫,拼力冲开对面满州步兵的包围,冲到那仰躺在地的耿继藏身旁。他们悲痛地发现,这位方才还在拼死搏杀的勇士,现在已是瞳孔散大,身体变冷,死得不能再死了。 主将一亡,敌军顿是大乱,整个军阵迅速混乱起来,不断地往后退去,后面那些本来就只能助阵呐喊的城中青壮,更是掉头就跑,只求保命的他们,充分发扬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唯恐自已的两条腿,跑得比同伴要慢。 而围攻的满州步兵们,见到敌军主将被冷箭射杀身亡,敌军阵型大乱,顿是忍不住发出齐齐的欢呼。他们抓紧机会,迅速地从两边兜去,呈半弧状将整个耿军军阵给包围起来,力求力可地的杀死杀伤敌军,同时能截断他们的后路,让这些阵脚大乱又再无主心骨的耿军,没有就此脱身的机会。 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耿军崩溃的速度。 就在他们边走边杀,刚刚兜过阵角之时,对面的耿军中,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发了一声喊,便有大批军兵转身脱阵而逃。 有人先跑便立马有人跟随很快,几乎全部的耿军都就地逃路,向城中四面八方逃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坚决与无序,武器与盔甲尽皆抛扔,互相践踏,哭喊嚎叫,象一群四下逃窜的野猪。 敌军士气崩溃,全军尽逃,那士气如虹的满州步兵,顿是全力追杀,一个也不愿放走。 他们追上兵,仅仅只在其背上猛砍一刀,便立即去追下一个目标,对刚才所斩之人不管不顾。 因为这些久历战阵的家伙知道,人的后背血管丰富,只要砍上一刀,那些逃兵哪怕还能逃跑,亦会因为不断地失血最终倒地身亡。所以从天上看去,许多中刀的耿军士卒面无表情地跑着跑着,就扑通一声倒地,再无动静。 此时,还有一些耿军与城中百姓,急急地打开另外两个城门,急急出逃,他们甫一出城,便被早已等候多时的满州骑兵一拥而上,立即斩杀,一个活口也不曾留下。 这场有如猫捉老鼠流戏一般的追杀,在整整一个时辰后,终于完全结束,整座岫岩城,也彻底落入了豪格手中。 很快,战后统计报上来,此战之中,包括先前耿仲裕的骑兵部队在内,共斩杀耿军兵马一千二百余人,余众溃散后,另收得包括城中青壮在内的俘虏八百余人,复从城中的府库,缴得大批钱粮军械与绫罗绸缎。 这一战,大获全胜,而自已的手下,只不过损失了不到二百名满州步兵与四十余名满州骑兵,相比这般丰厚的战果,这般损失,倒是不值一提。 豪格心下大悦,立即如先前攻下庄河城一般,向全军下达军令“传本将之令,立即将全城百姓,与城中所有军械财货,尽皆带走,全部押往海船,如有不从者,尽皆杀光!” 豪格军令,语言冰冷凶狠,冷酷无情,满含杀机。 “得令!” 豪格这道军令方下,那些手下军兵,顿如松开了强索的嗜血野兽,在城中大肆搜杀,明军士兵的狂笑与城中军民百姓的哭嚎混在一起,整个岫岩城,瞬间变成一座悲惨的人间地狱。 相比只被掳掠却尚得保全性命的百姓,那耿仲明一家亲属,因为豪格部下军兵痛恨他们对抗对底不肯投降,故冲入耿府之后,逢人便杀,瞬间就把耿仲明全府上下数百下统统杀了个精光,耿仲明一族满门灭绝,再无孑遗。 而城中的数百俘虏与数千百姓,则是被豪格派出数百名手下步兵,拖家带口哭天喊地立即被押送东行,一路前往五重河入海口,要在这里送到唐军水师的舰船上,分船关押装运,一齐南去押往金州。 至于城中财货与军械钱粮,自是也全部装船运走,连一枚铜钱都没有给耿仲明留下。 当然,由于城池已下,唐军炮队留在岫岩亦无甚用处,故亦随着那些押送的军兵,一起东返五重河入海口,去搭乘水师船只离开。 而在次日,豪格复派出兵马,大掠乡野,将岫岩城外的千户堡与百户堡全部一扫而空,再放一把火,将这些军堡统统杀了个精光。 至此,岫岩一带已是如同彻底残破,放眼望去,缥无人烟,一片废墟,然后,豪格复令手下纵火,把已成废墟的岫岩城,如庄河城一样,一把火全部烧光。 大火冲天而起,烈焰与黑烟腾空如龙,整座城池立即陷入烈火地狱,远远望去,令人心惊不已。而豪格这厮,为了展示军威,为了震慑将来回来的耿军,下令将耿仲裕、耿继茂,以及耿府上下数百颗人头,全部悬挂在岫岩南门上,这一长排血肉模糊的头颅,成了这漫天可怖火幕下,最为惊悚的点缀与装饰。 看着这彻底毁坏又烧成一片白地的庄河城,豪格心下快慰无比,同时为自已此番决然出击进攻岫岩而感觉万分高兴。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啊。 如果自已当初没有做出进军岫岩的决断,岂会如今天这般在这里肆意横行大展军威。 哼,既然要破坏,那就彻底一些,人与钱财可以带走,这城池与土地带不走,就只能把它们和庄河城一样,彻底破坏了事。 岫岩城烧成灰烬的当天,,豪格率领剩下的一千二百名骑兵与一千余名步兵,一道向东撤走,准备也如前两天撤走的那数百名军兵一样,一道乘坐位于五重河入海口的唐军水师船只南返金州。 豪格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中午,正率军北返岫岩的耿仲明,终于从溃逃南下的耿军骑兵口中,收到了岫岩城破全家被屠的可怕消息。 怀顺王耿仲明,自从复州撤回后,那清军主将阿济格忽然决定,让副将硕托带一万清军兵马,与其一道回返岫岩。而他自已,则带着另外的四万兵马,径自先行撤回盛京。 阿济格这般行事,有他自已的考虑。 其目的便是,考虑到今后复州可能又会被唐军夺回,清廷可能会不断派兵来袭击唐军占据的金复等地,故极为需要一个在辽南地区可以安稳驻扎的营地。 而在辽南地区,已分别为三顺王所驻扎,其中,尚可喜所驻的盖州、孔有德所驻的庄河,皆是濒海而驻,这样的据点,有一个最大的风险,那就是易被唐军水师偷袭。 所以,只有那怀顺王耿仲明所在岫岩,因为处于辽南中央,并不濒海,所以当为最佳的兵马驻扎之地。这便是阿济格安排硕托带着兵马,来此地探看的原因。 现在,贝勒硕托与怀顺王耿仲明,一齐并肩立马,听那名衣衫褴褛一脸泥垢的骑兵跪地禀告。 “怀顺王!豪格那厮,不知何故率领数千兵马来到我岫岩城下,大败世子,拿下城池。耿仲裕与耿继茂两位将军,以及怀顺王府中上下人员,尽皆被兽兵所屠啊!……” 这名当日从岫岩城外逃走的骑兵,说得泣不成声一脸悲愤,而这位清廷的怀顺王耿仲明,听完这般可怕的噩耗之后,当即大叫一声,双眼一翻,从马上跌倒栽下。 幸得两旁的护卫及时将他扶住,才免他摔倒于地。 护卫们连声悲呼,一边连掐其人中,好不容易,耿仲明才悠悠醒转。 只不过,他刚睁开双眼,却又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弄得衣甲尽脏,护卫们急急掏出布巾帮其擦尽。 “天杀的豪格!天杀的李啸啊!” 耿仲明仰头望天,厉声大吼,脸上的表情,是无尽的痛楚与愤怒交织,让他整张脸孔,变得愈发憔悴而扭曲。 而在这里,那位贝勒硕托亦是满脸惊讶,他半张着嘴,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真没想到,豪格这厮,不在复州,却悄悄潜行到了岫岩,竟又能一举攻下岫岩,把个耿仲明的老巢给一锅端了。 没想到豪格这厮竟能这般厉害,先是在盖州给了尚可喜一个迎头痛击,随即又给耿仲明一个致命打击。 “那,那豪格现在何处?可是尚在岫岩否?”硕托冲着那名兀自哭泣不已的哨骑,厉声逼问。 “禀贝勒爷,小的自豪格率军攻破岫岩后,便急急南下来向怀顺王禀报,现在豪格部兵马是否尚在岫岩,奴才并不清楚。” “贝勒,不必多问了,我等速速赶回岫岩,看看情况如何,便可知晓。”耿仲明抹了一把满嘴的血沫,脸色陡地变得狰狞“狗入的豪格,若你部尚在岫岩,本王一定要将你们这帮贼众全部斩杀,全部活剐祭天,为我耿家上下数百家口报仇,为我军牺牲将士报仇!” 耿仲明主意既定,硕托亦表示赞同,俩部兵马遂合于一处,急急赶去岫岩。 全军昼夜兼程,不敢稍歇,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赶到了岫岩城外。 远远地看到,那已烧成一片白地的岫岩城,耿仲明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而当他再走近些,又看到城南门楼上,又挂满了耿家上下数百口人的头颅时,耿仲明又大叫一声,再度从马上摔下。 还是幸和左右护卫及时扶信,又连连猛掐人中,那耿仲明才悠悠醒转。 他睁开浑浊双目,原本煞白的脸色,却是瞬间涨得通红,脸上的横肉更条条颤动,蠕动着嘴唇,厉声道“狗入的豪格,本王不杀了你,不活剥了你皮,誓不为人!” 耿仲明这声厉吼方毕,忽又有几个似人似鬼的人影,从远处的树林中悄然钻出,一路嚎哭着奔到耿仲明脚下。 “怀顺王,你可算回来了!小的们自当天兵败城破后,侥幸逃入林中,苟活至今,今天得见怀顺王归来,心下之喜悦,何可言表!怀顺王,你可知道,豪格那厮在攻破岫岩城后,尽杀耿府上下数百人口啊!随后,这厮又掳走了城中全部百姓与军械财货,复将岫岩城外的军堡尽皆破坏扫灭,然后又放了一把大火,把整个岫岩城给彻底烧光!这厮这才得意洋洋率部回返,扬长而去。唉,这个天杀的混蛋,真是坏事做尽,无法无天……” 听到这名残兵唠叨的哭诉,耿仲明浑身颤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整个人都要成了一颗一点即炸的火药。 只不过,这时在一旁的硕托,却是一脸的不耐烦,他立即打断此人絮叨的话语,厉声喝问道“这般悲切说辞,不再多言了,难道还能哭死骂死豪格不成!你且说,豪格焚城之后,是何处离去,又是遁往何处?” 那溃兵一愣,便急急道“禀贝勒爷,豪格率部离城,不到两个时辰,他们沿着五重河,一路东行而去,想必是要去那五重河入海口呢。” 听到这里硕托冷冷一笑,便扭头对耿仲明说道“檺格必是东去入海口,想从此地坐其水师船只离开。只不过,既然豪格刚刚率部离去,那我们当可立即率兵追击,一定能赶在他们上船之前,就追上截住他们,决不可让他们这般从容逃走了事。” “贝勒说得对!”耿仲明恶狠狠地回答道“你我两军,共有近两万兵马,对付那兵马不到三千的豪格,堪称巨石压卵!此番追击,定要将其部众全部剿灭,一个不留。更要把豪格那厮给逮住,本王要亲自下手,将这厮活剐千刀,再插肚点天灯!为我儿、为我弟、为我耿府上下数百家口,报此血海深仇!” 。 正文 第八百一十八章 搏命阻敌 硕托与耿仲明合议既定,立即令约一万余人的辎重部队留守岫岩,扑灭城中残火,以为安身之计。 而硕托则与耿仲明一道,率领八万余众部下,一路向东直追,尾随豪格之部行迹而去。 由于豪格等人,正押着缴获一路逶迤东行,速度自是不快,约行到黄昏时分,忽见得有哨骑从后面急急回报。 “报!大统领,后面有数万清军,正朝我军急急追来,其前锋骑兵,已离我部不足三里。情况万分紧急,还望大统领速速定夺!” 听到消息的豪格,有种空气瞬间凝固的感觉。 原本心情大好,甚至想着回到船上后,要好好地喝两杯的他,一颗心灵有如掉冰湖之底,瞬间消掉了所有的热量。 “你,你说什么?”豪格近乎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报!大统领,后面有数万清军尾随追来,即将与我军对战。我等探得,清军兵马无边无际,打着贝勒硕托与怀顺王耿仲明的旗号,兵马人数实在太多,一时难以统计,现在的局势,只怕……” 豪格眉头大皱,心下烦躁忧惧,他摆了摆手,示意哨骑不必多言。那哨骑会意,立即快步退走。 这一刻,豪格的心下,有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他娘的,真没想到,耿仲明会返回这么快,竟正赶在自已的撤退余上,来这么一场兵力对比悬殊的遭遇战。 这,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敌军有数万之众,而自已眼下只有不足三千的兵马,竟是自已二十多倍,这般可怕的兵力对比,哪怕自已手下兵将再精锐,也难是敌军对手啊。 难道说,自已与一众手下,皆要在今日,尽覆亡这辽南荒野之处么? 若是如此,自已所规划的一切宏图伟业,乃至将来重建大清帝国的伟大梦想,亦是尽皆消亡于此了吧。 一时间,豪格脸色煞白,悲从中来,却又无可言述。 唉,早知如此,为何不及早撤离呢?再退一步说,当初在拿下庄河之后,为何不尽早撤退返回金州呢? 于今想来,悔之何及! 就在豪格哀声叹气一筹莫展之际,远处的地平线上,却是立即有了肉眼可见的异动。 他惊讶地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不停扭动挣扎,好似有生命一般。渐渐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也越来越长,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正与自已行进的方向相对,同样开始快速朝自已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豪格一咬牙,就要下令,让全军作好准备,与敌军决一死战之际,却见统领骑兵在前头开路的鳌拜,正纵马急急驰返过来。 鳌拜一见豪格,立即大声嚷道“肃亲王,敌军数万兵马来袭,我军兵力稀薄,岂能是其对手,肃亲王可有何应对之策?” 豪格望着鳌拜煞白失色的脸庞,内心痛如刀割,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自已与部下已是危如累卵,我虽身为主将,又能有何办法力挽如此败局呢。 眼下之计,只有全军拼死作战了,以期死中求活,最终得以突围了。 豪格不愧是沙场老将,面对如此不利局面,他紧咬牙关不动声色,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便沉声下达了命令。 “鳌拜!敌军衔尾追袭,我军势难摆脱。你且率部先退,本王亲自断后!”豪格眼中寒光一凛,他狠狠一咬牙,便要拔转马头。 “不!不可!肃亲王,你乃是全军之主,又是将来重振大清的唯一希望,万万不可在此有失!请肃亲王速率本部护卫先撤,本将自率剩余的全部兵马断后截杀,一定能力保肃亲王逃出险境!” 鳌拜紧紧拉住豪格的马头缰绳,一脸狰狞却也是一脸忠诚地对豪格大声喊出这番话语。 豪格心下暗喜,哼,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不过,他在表面犹是一脸沉痛与不舍,甚至眼中都开始有泪光闪动。他一把攥紧鳌拜的肩膀,声音颤抖地说道“鳌拜,不可,你乃是跟随我多年之亲信,本王如何可至你于这般险境,还是让王来断后,你率部先撤……” “不要说了!由俺断后,肃亲王与一众护卫立即后撤!”豪格一语未完,鳌拜已厉声打断他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全肃亲王,那全军将士就皆有希望,将来恢复大清亦大为可取。鳌拜向蒙肃亲王厚恩,无以为报,今天就在这里,为肃亲王死战报恩。更何况,奴才贱命一条,纵然战死,又何足惜!” 鳌拜说完,眼中竟亦有泪光闪动,他用力扭过头去,冲着一众军兵厉声大吼“”各位听令!且随本将在此拦截住清军骑兵,一定要力保肃亲王顺利撤走!明白了吗!” “得令!” 一众部下齐齐吼叫,纷纷拔转马头,复随鳌拜一道,立即就地结阵,准备拼死向后拦截,那有潮水般涌来的大批清军骑兵。 见到鳌拜不由分说地毅然断后,率全体部下为自已拼死抵拦,豪格内心十分复杂,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悲哀,他眼中含泪,喉头涌动,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肃亲王,快走,不要让我等的牺牲白费啊!”见豪格迟迟不动身,鳌拜又急急地催了一句。 豪格哽咽着点了点头,又怔怔望了一眼鳌拜雄壮凛然的身影,再不多言,长喝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与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一道加速从战场上疾撤逃走。 豪格与一众护卫远远地撤走后,那有如乌云般涌来的数千名清军骑兵,已迅速地冲到了离鳌拜本阵约五百步开外。 在这里,他们迅速地分成两部,有如两支黑色的凌厉箭头,各自兜转到侧方,准备凶狠地冲击鳌拜阵型的侧翼。 马蹄隆隆,由5名白摆牙喇兵打头,20名马甲骑兵与20名蒙古骑兵组成的骑兵突击战阵,摆成一个半圆形,从鳌拜所列战阵的右侧猛冲而来! 他们选的,是是鳌拜军阵中,最为脆弱的地方。 对于清军的意图,鳌拜很清楚,这些吼叫着高速冲锋的清军骑兵,那巨大的冲击力,往往会让侧翼一击而溃。 眼前得大批敌骑向自已猛冲而来,鳌拜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他冲着手下大喝道“奶奶的,清军的骑兵主力向咱们冲来了,哼,它们想把咱们当软馒头一口吞了,却不知道,咱们乃是响当当的一颗铜豌豆,正要磕爆它的狗牙!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操家伙,结圆阵,立即作好准备!全体骑兵随本将一起,对冲敌军清兵,一定要打断他们冲锋的态势!” 安和尚大声喊完,手下一阵齐齐怒吼,立即开始各做准备。一千余名骑兵立即紧急集结,迅速组成突击队型。 敌军将至,两侧的满州步兵人人面上满是狂热之情,迅速组成刀刃朝外的半圆状军阵,手中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之类重型武器,更是握得铁紧。 见到鳌拜的部众已在两侧结好圆阵应敌,一直奋力前冲的清军骑兵知道,想要击垮他们,就必须要更加快速地前冲,只要自已充分加速开始冲锋,那么敌军步兵虽然防护周全,就算结成防御能力最强的圆阵,亦是难挡其巨大的冲击力。 眼见到清军骑兵即将冲至,这边鳌拜军阵旗语挥舞,由鳌拜亲自率领,摆着楔形战阵的已方骑兵,终于向那些猛冲过来的清军骑兵,露出了自已尖锐的獠牙。 “全体都有,横向冲锋,将那敌骑冲成两断!” 鳌拜的大声怒喝,引来了一阵手下骑兵们昂扬的尖啸。 小跑,提速,冲阵! 呈尖状箭头冲过来的清军骑兵,见到鳌拜亲统大批骑兵前来来冲,不由得下意识放慢了脚步。而攻击另一侧的另一股清军骑兵,眼见到另一方突有异变,同样亦是大为减速。 远处观战的清军主将硕托,见到已方骑兵突然减速,不由得一脸遗憾的表情。 因为他知道,自已这支集中了全部精锐骑兵的突击队,并没有充分加速,便与对方骑兵或步兵撞在一起的话,无疑会大大降低了冲击效果。 只是,饶是如此,大批清军骑兵的强力冲击亦是十分可观。 进攻另一侧守军侧翼的清军骑兵,在与其阵相撞的一刹,就约有七八十名满州步兵闪避不及,被战马瞬间撞飞,这些人被巨大的冲力横击,就象纸片一样飞向空中,随后惨叫着划了一道弧线,从空中重重地往后摔在地上。 另有约二百余名满州步兵,被立刻撞翻于地,这些被撞翻的横行队员,有数人脏器严重受伤,躺在地上不停吐血,在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迅疾而至的清军马蹄,把这些已受重伤的步兵,踏破了腹部,踩扁了胸膛。可怕的人体肚肠爆裂声与守军濒死的惨叫,混在一处,令人闻之心悸。 清军骑兵这凌厉一冲,让已结成圆阵的守军损失惨重。 不过在与此同时,那结成圆阵的守军,也对冲过来的鞑子骑兵,造成了致命伤害。 一名守军裨将,嘶声大吼,手中的虎枪,狠狠地刺穿了一名白摆牙喇兵的坐骑脖子,滴血的虎枪枪尖,从马脖子后面凶狠透出,战马发出断续的嘶鸣,四蹄高高扬起,随即侧摔倒于地,把马背上的白摆牙喇兵大腿活活压断,痛得他放声怪叫,却难于从马尸下挣脱。 另有一名守军更是骁勇,他在鞑子冲过来的一刹那,暴喝一声,腾地平地跃起,手中的虎刀迅疾砍出,一道白光闪过,一名马甲兵的脖子,立刻被锋利的虎刀整齐砍断,清军骑兵那丑恶的头颅带着喷涌的鲜血冲天飚起。失去控制的马匹,带着无头的骑兵,又前冲了一段长长的距离,那无头尸体才从马背上倒栽下来,被马匹拖得巅巅地跑。 而缓过清军骑兵最初的凶猛冲击后,剩余的守军为了活命,也是完全释放的战斗潜能,他们大砍大杀,上斩马首,下砍马腿,中捅马腹,手中刀枪所到之处,哀嚎一片。 被硬生生阻住了冲击势头的清军骑兵,与步兵胶作对战无异于以短击长,故他们无心恋战,纷纷拔马后转,脱离与横行队胶着成一团的状态,准备重新发动冲锋进攻。 而在这时,鳌拜部突击的骑兵,也终于与对冲过来的清军骑兵,迅速地绞杀在一起。 隆隆的沉重马蹄声,有如爆豆般密集响起,无数根飞扬的马蹄,有如鼓棰擂动大地。人马一体,已充分加速,疾速冲刺而来鳌拜部骑兵,对正处于减速状的清军骑兵,结予了沉重的一击。 近千名满州骑兵组成楔形战阵,有如刀切黄油一般,从清军骑阵中凶狠地横穿而过,挡者即死,触者即伤,至少有一百余名鞑子这在可怕的一瞬间,不死亦是重伤。全体满州骑兵冲过清军骑阵后,竟从整个清军骑阵中,闯出了一条宽阔的血路。 而这样横击冲阵而过,鳌拜手下的骑兵,由于准备充分又装备精良,竟是奇迹般的只有数十人倒地身亡,整个阵形保持得倒是完整。 “儿郎们,干得好!听俺号令,拼死也要拖住他们,与这些混蛋决一死战!”见自已一击成功,鳌拜兴奋地大声吼叫,冲着手下军兵大声鼓劲。 手下一众骑兵,亦是昂奋不已,愈发大声吼叫着,与四面围来的清军骑兵战成一团。 只不过,鳌拜部的手下兵马,这样短暂的优势,有如夕光返照,随着敌军大批步兵赶至,从四面八方,将其部兵马全部包围之后,情况瞬间变得万分危急。 见到清军象汹涌的海浪一般冲来,已是将自已与手下牢牢围住再不得脱时,鳌拜明白,属于自已最后的时间,终于到了。 “儿郎们!休要惧怕,与本将一道杀敌便是,今天,就是咱们舍命报效肃亲王的时候!”鳌拜一刀砍杀了一名离得最近的清军骑兵,一边扭头冲那正浴血奋战的手下厉声大吼。 。 正文 第八百一十九章 序曲结束,正戏开始 如果从天上看去,可以看到,人数越来越少的鳌拜部兵马,有如一叶孤舟,正在清军组成的海浪中,飘摇动荡,瞬间便有倾覆之忧。 见到敌军已被自已彻底包围,外面观战的贝勒硕托与怀顺王耿仲明,皆是一脸快慰解恨的模样。 哼,豪格这个混蛋,坏事干尽,总算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个混蛋,终于得到了今天这般结局。 等下若是拿住了他,定要将这厮扒皮挫骨,方才解恨! 在这场敌众我寡的战斗中,鳌拜部虽奋勇作战,但在一涌来的敌军面前,败象越来越明显,不断有军兵惨叫倒地。 “儿郎们,不要怕,随俺……” 厉声大吼的鳌拜一语未完,一柄尖锐的长枪一下子扎中了他的右肩。锋利的枪尖,透过盔甲的缝隙,深扎入肉,可以隐约听到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 鳌拜痛得一声大吼,他忍着巨痛左手挥刀横击,一下砍飞了旁边两名想趁机偷袭的清军。随即左手暴起,又一枪横击,将那名扎中自已的肩膀的清军,从颈到肩横劈成两半。 而就在这时,又有数把长枪呼啸着狰狞刺来,把鳌拜前胸后背,给了扎了个通透。 ‘叮当’一声脆响,鳌拜手中,那柄忆是鲜血淋漓的虎刀,终于掉地。 与此同时,鳌拜再也支撑不住,他软软地从马上倒栽下来,意识已开始模糊,浑身抽搐着,却犹自有如一只野兽般嘶吼不已。 又一柄锋利的长枪凶狠刺来,直直地扎透了他的喉咙,鲜血有如喷泉一般高涌而出,鳌拜角只巨大的对虾一样动弹了几下,便再无动静了。 他死了。 这一刻,原本表情狰狞的他,面部忽地舒缓了下来,眼睑亦慢慢低垂,仿佛在这样剧烈的厮杀之后,终于获得了永恒的安宁。 鳌拜部结阵阻击了清军近一个时辰,全体手下军兵两千余人,终被人数约是自已三十倍的清军,彻底杀尽,只有十余名满州骑兵,极其侥幸地脱逃东去。 战后,清军立刻清点尸体,结果只发现了全身上下血糊糊的鳌拜尸首,却没有发现豪格的半点影迹,硕托苦思半晌,忽地明白了。 “他娘的!这狗入的鳌拜,必定是率全军狙敌,以此方式,掩护豪格先行逃跑。可惜咱们只在这里与他们一味厮杀,却没想到,豪格这厮竟会弃众而逃,咱们这般做法,倒是把豪格这厮给轻易放跑了!”硕托一脸懊恨。 耿仲明亦是一脸惋惜与愤恨交织之色,牙齿更是咬得格格响。 哼,豪格这厮,杀了耿府上下数百口,竟最终还是让他逃了,这口怒气难泄,如何不把人给憋屈得慌! 不过,现在豪格既然已经逃远,再追已是不及,耿仲明也只能自找台阶而下“贝勒,现在豪格已跑远,追之不及,但其部兵马,已是大部皆灭,也勉强算是聊慰我军在岫岩与复州战死的军兵了。以本王看来,现在豪格既退,我等再难追击,不若就此打扫战场,先行返回岫岩吧。” 硕托一脸无奈,却也只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全体清军在打扫完战场后,便一齐回撤岫岩。 而在此时,豪格已然一路东逃,远远地离开了战场,又在经过了半天的奔行之后,终于在即将天黑时分,赶到了五重河入海口,在这里登上了水师船只。 豪格这一路上,忧心忡忡,心里莫名难受。他知道,自已虽然与这百余名护卫,得以逃出生天,但为自已断后的鳌拜与手下军兵,只怕是现在已尽数捐躯了。 可怜这样一位忠心耿耿跟随自已从清廷叛逃到明境的忠勇手下,竟在这里辽南的无名荒野,为自已尽忠而死。 只不过,豪格心下还是抱着一丝希,他并未下令让船只离开,而是耐心地等到深夜。 结果,他等到了那十余名溃逃而来的骑兵,向他哭诉鳌拜战死的消息,以及全军尽墨的结局。 这个结局,虽然鳌拜早有预料,但当那些骑兵这般对他哭诉之际,他还是有悲从中来的感觉。 可怜鳌拜对自已忠心耿耿,为保自已能顺利脱逃,竟不惜一死阻敌,最终牺牲沙场,倒是为自已彻底尽忠了。 唉,若不是自已当初的错误决策,鳌拜当不至死啊。 想到这里,豪格心下苦涩无比,更有莫名悲凉的心绪涌起。 现在倒好,自已手下,仅有先前押送的数百名军兵得以侥幸从岫岩撤走,再上从复州撤回的杨善部兵马,自已手头残留的兵马总数,竟已不足千人,这般损耗,说是伤筋动骨大伤元气,亦不为过。 而更可叹的是,自已受此重挫,又折损亲信大将,可能在数年之内,都无法东山再起重新恢复,至于将来想要重振大清帝国,想要再度开创一番伟业之类,现在想来,倒更似一番笑谈罢了。 可以预见的是,在将来数年之内,没有兵马也没有地盘的自已,在唐军中,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再想如先前那般邀功请战,却是再也不能了。 豪格一声长叹,望向舷窗外的茫茫黑夜,他心里头,却似乎又有更大的恐惧袭来。 那就是,急于立功急于开创事业的自已,其实极可能只是唐王李啸的一颗小棋子,他之所以愿意将投降的满州兵马拔给自已,让自己独立成军,其实就是想利用他这肃亲王的招牌,来撬动清廷统治的基石。 现在,唐军利用自已,将辽南之地搅了个一塌糊涂,让清廷在当地的统治彻底陷于混乱,算是基本达成了战略需求。而相应的,自已手下军兵也已打尽打残,根本再难支撑起自已的伟大梦想。 也许,自已与清廷打死打生流血流汗,最终的获胜者,只有那坐山观虎斗的李啸吧。 费尽辛苦,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可以预见的是,现在清廷的力量被耗在辽南与塞北,那调集重兵的李啸,当可在河南之地,与李自成的大顺军,放手大战逐鹿中原了。 本以为,自已能把握命运成为主角,却没想到,最终,自已只是一颗任由李啸摆布的棋子罢了了。 想到这里,豪格的脸上,竟是泛起一丝莫名的苦笑,随即,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不过,豪格的判断,还是十分准确的。 随着唐军在河南周边地区布署完毕,唐军终于要与李自成的大顺军,开始这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中原大决战了。 到现在为止,从南方战场上,抽调第二镇兵马安和尚部重新进入川东,让第十一镇兵马莫长荣部入驻鄂西。 唐军的第八镇刘泽涵部兵马,则是分驻江西与浙江,以防备南边的郑芝龙。唐军第七镇兵马曹变蛟部,则从浙江抽调出来,到了北上到庐州一带。 而原本散布南直隶的唐军第六镇兵马刘国能部,亦全部集中在凤阳一带。与南边庐州的第六镇兵马,形成互为拱卫之势。 与此同时,唐军北面,让新组建的第十二镇兵马刘文秀部,留驻原地,负责拱卫宣府北路,并保卫横贯草原的从山海关至金汤城运输线,而唐军第四镇段时部兵马,则按李啸的安排,南下到宣府北路南部边境一带。 至此,唐军在经过了这一系列的调兵运作,有如张开了一张四面大网,终于完成了对整个大顺国的彻底包围。 豪格部在辽南的战斗序曲结束,唐军进攻河南,夺取中原的正戏,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当然,唐军这般调兵遣将,李自成的大顺国,亦不可能坐以待毙。 他们复从全国境内,调集了整整二十万新编部队,一直赶赴河南,让亳侯李过统一指挥使用。至此,李过手中,加上先前派驻河南南部的五万兵马,共有二十五万大军,可谓兵力雄厚,足堪一战了。 于是李过将这二十五兵马,分放于河南南部与东部的各个重城之中,以期能牢牢守卫这些战略要地,以抵御唐军进攻。 李过以为,这样一来,自已重兵驻守的河南,当可确保河南之地安稳无虞。唐军在河南之地无处下嘴,则必会在师老兵疲后,最终无奈退走。 接下来,唐军的征战过程,还真如李过所料那般,首先是从河南南部开始进攻。 唐军第十一镇兵马,仅留下丙营兵马驻守武昌,其甲乙两营兵马,则是皆从襄阳出发,一路北上,攻打河南。 其中甲营兵马,径自北上,直攻河南南阳府的新野,而乙营兵马却是折向东北,径攻汝宁府信阳州。 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出动,那正在武昌整编的第十三镇兵马,亦作为后备部队,分成两部跟着先前出发的第十一镇出动,以期在声势上,作出更加浩大壮阔的样子。 唐军两镇兵马齐动,声势极壮,河南边境的州县,那告急文书有如雪片一般,径向驻守开封的毫侯李过飞来。李过闻得信报,自是不敢怠慢,在摸清唐军动向后,立即分派了数万兵马,前往新野与信阳州驻防。 现在兵马一调,河南南部的信阳与汝宁二府,其兵马总数已达近十五万,李过认为,有如此之多的兵马驻守,纵是唐军两部兵马来攻,自已凭着坚城防守,亦是足以防御了。 当然,他这样做,虽然大大加强了河南南部的防御,但相应的,河南其余地界的兵马数量,顿是稀薄了不少。 李过没有想到的是,唐军这番派第十一镇与第十三镇兵马进攻河南南部,其实只是佯攻,而他们真实的目的,便是李过在调动兵马前往河南南部时,其中部与东部边境的兵力,顿是大为空虚。 接下来,唐军在获得李过已派大量兵力前往河南南部的情报后,随即开始了第二次佯攻。 那就是,由驻守山东的第一镇甲营,以及大量在此地整编的辅兵部队,摆出气势汹汹的模样,大张旗鼓地向河南最东部的归德府进发。 唐军此举,令李过再次上当,心思慌乱的他,立即复派了三万多兵马,紧急赶赴归德府,准备抵挡唐军可以发动的大规模攻击。 至此,唐军的两番佯攻诱敌,总共让近二十万敌军上当,而河南中部以及各大城市中的守卫力量,顿是愈发薄弱。 其实,这说起来,也是大顺军的悲哀。 因为他们只是处于被动防守,而唐军却可随意选择方向进攻,故而永远无法正确判断唐军的进攻态势,从一开始就落入圈套,几乎成为必然。 就象当年清军入关掳掠一样,可以从永平府入关,可以从京塞入关,还可以绕行蒙古从山西入关,故而使得明朝防不胜防,根本无法作出准确的预料与判断,只能事后擦屁股来个被动补救。说起来,亦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对于这一会,唐军与顺军,只怕皆是深有体会。 唐军探得李过复将数万兵马派往归德府的消息后,他们知道,自已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而真正的攻击机会,终于到来了。 随后,在庐州与凤阳两地,唐军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立即悄悄集结兵力,准备溯颖水而上,一路分别拿下项城,商水,再一齐攻打现在防备薄弱的河南中部重城,偃城。 这个当年岳飞在此大破金兀术拐子马的城方,将会是决定顺军与唐军命运的关键之地。 大军出动,所向披靡,刀锋所至,无人可挡。 项城与商水两处的守兵,总共加起只有不到两千人,见到唐军铺天盖地而来,早已吓得魂胆俱裂,立即在大掠城池后,弃守城池,径投偃城而去。 至此,唐军兵不血刃地攻下项城与商水两县,全军稍作休整,立即按原计划,全军继续向偃城进发。 沛县守军有近一万人,有了项城与商水两县这两千兵马加入,守军共有近一万两千人,声势稍壮。他们一边紧急加固城防,一边亦向开封城的李过,紧急请求援兵。 。 正文 第八百二十章 速攻偃城 李过在开封城中,收到偃城传来的紧急信件,不由得心下大惧。 他娘的,唐军到底有多少兵马,怎么可以同时在南部、东部、中部同时发动进攻,这样的战斗态势,令人防不胜防,简直令人绝望。 唐军进兵如此迅速,根本就令自已无法作出有效反应,哪怕想要拆东墙补西墙,都办不到了。 真没想到,唐军在河南南部与东部,都仅仅是佯攻,而唐军真正要进攻的方向,却是最为薄弱的河南中部地区。 唐军突发大军主攻偃城,这凌厉的一手,却是端的狠辣。 如果他们顺利拿下偃城,那无疑整个河南局势都会彻底混乱,整个河南的防御措施都会完会崩坏,成为南北两不相顾的窘迫局势。 那么,自已布置在河南南部的十五万军兵,将成为再无凭依的一支孤军,恐有自形崩溃之忧。而唐军接下来,极可能再南北夹攻,将这支残军以及整个河南南部,全部鲸吞入肚。 而河南南部若被吞灭,十五万兵马若失,已失中部与南部的河南,那一望无际的豫北平原,根本就再难抵挡唐军的进攻,最终丢失亦是早晚之事了。 不,绝不能让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无奈之下,李过只能将尚在开封城中的一万兵马,由手下亲信大将郝永忠统领,紧急派往偃城,以期能赶到唐军围城之前,入得城去,从而加强城中的防御力量。 只要偃城能在短时间内挡住唐军的进攻,那么,自已再从南部与东部抽调兵马,再亲率援兵赶赴偃城救援,从而内外夹攻,将唐军一举击垮。 郝永忠,又名郝摇旗,曾为军中摇旗手,故人称外号郝摇旗,大顺建国后,颇有战协的他,被封为济北伯,后来一直在李过手下做事。现在的他领了李过之令,率着一万兵马从开封出发,一路经过尉氏、洧川,许州、临颖等地,直奔偃城而来。 由于路途担搁,在他们才到许州时,唐军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已然合兵一处,一同渡过大隐水,来到了偃城之外。 两镇兵马疾行而至,迅速地将这座在历史上留有盛名的古城,给团团围住。 至此,这偃县县城,迅速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令城中守军大为气闷的是,这些远道而来的唐军,连劝降工作都懒得做,也未尝整兵休整,而是立即开始攻城。 偃城虽是古代名城,但城墙防御却是一般。其原本的宋代城墙,已在元朝时被拆毁,后在明初才得以重造,因为当时的明朝进攻北元速度极快,故在拿下此城后,也未对这座古城有多么重视,其新造原城墙质量,与其他普通县城相比,并未有甚特别之处。 而随着明朝两百余年时间过去,这偃城城墙,久已失修,多有破损,早不复当年形状。 更何况到了这明末年间,流寇与明军曾在河南之地反复鏖战厮杀,这偃城亦是多次易手,故其城墙的破损程度,却又是大大加剧,堪称勉强能用而已。 到了大顺建国,从左良玉手中巧取豪夺拿下河南中南部一带时,偃城因为地处河南中部,并未如在南部的汝宁与南阳两城那般,受守将李过重视,其城防也并未特意耗费钱财大加修葺,故而到了现在,却是给了唐军绝好的攻城机会。 拥有绝对优势的火器,又要赶紧攻下此城作为立足安身之地,所以,唐军也懒得再去做象劝降这样耗时费力的敷衍工作了,干脆来个武力强占。 现在,唐军第六镇与第七镇两镇炮手加起来,总共有重型龙击炮180门。这18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偃城东门外一千米处。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18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偃城县城一字排开,这些威风凛凛气势雄壮的龙击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那低矮的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守城的敌军吓得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与破感觉将会何等惊人。 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18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那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九十枚乌黑的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偃城城东面城墙,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一百八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偃城的东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东面城墙,瞬间出现一百三十多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顺军守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竟有多达近百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守在西面城墙的大顺军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他们原本就士气薄弱,不堪一战,每日里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倒是在行,但要他们在这阵强横凌厉的阵仗之下,还要保持镇定与战斗力,就实在太过强求他们了。 此时的西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守城的主将,自是怒不可遏,他与其下的的护卫队立即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好不容易才重新稳定局面,让西面城墙恢复平静。 在偃城西面城墙上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一百八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尘雾漫天飞起。整个西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剩余的守军士兵,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面对这样的局面,那城头的主将再也无可奈何,只能与那些溃兵一起遁逃下城,以期在城中组成新的防线来抵御唐军。 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一百八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整个偃城县城东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几乎大半以的城墙面积,彻底垮塌。 战至此时,整个东面城墙已然完全毁坏,唐军第六镇镇长刘国能,终于开始大声下达进攻的命令。 “传我军令,让两镇9000名火铳手呈直线前进,消灭前面所遇到的一切敌军。另外,安排枪盾战阵于火铳手后守护,以防敌军冲击。另外,横行总分成左右两部,掩护侧翼!“ “得令!” 很快,唐军的军阵中,9000多名火铳手,人人手端着燧发鲁密火铳,排成一条直线,在擂鼓声中,向前大步行去。 而在他们之后,是一排有如笔直得如同直线般的枪盾战阵,与前面的火铳手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沉默跟行。 在整个战阵的两边,则有身着三层盔甲,人人手持重型武器,如同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总队员,分成两部,牢牢护住两翼。面对有如机器一般,整齐冲来的唐军火铳手,守在街道入口的守军,都不觉双股颤栗,每个人的脸上,均是一脸惊恐,惶惶不安的表情。 而站在阵后的守军主将,他望着一长排冲来的唐军火铳手,脸色愈是灰败难堪,心下的绝望,无可言说。 其实战到此时,可谓战局已定,在城墙已破敌军只能困守街巷的情况下,敌军已成瓮中之鳖,他们除了束手就降外,根本就没有半点出路。 只不过,敌军仍在负隅顽抗,他们在沉默中坚守,仿佛他们自以为能够凭勇气与坚持打败唐军似的。 而在这一片沉默中,唐军的火铳手,已越行越近。在到了离他们有六十步外,火铳手们停止前进,摆成前蹲后站式的两排,开始瞄准面前的目标,开枪射击。 “砰砰砰砰!……“ 上下两排火铳同时打响,两排火铳鲜红的余焰飘飞,有如飞扬抖动的彩带。那浓密呛鼻的白烟,再度飞扬而起,让整个阵地,顿成白茫茫伸手不可见的状态。9000杆火铳中,有7600多杆打响,无数细小的三钱重铅弹,在空气中组成了一片密集的死亡之雨,发出轻声的尖啸,向对面惶然不安的守军军阵前激射而出。 小小的铅弹,则有如一只只灰色的杀人狂蜂,呼啸着扎着面前所遇到的任何物体。那些守在前排的守军军兵,立刻有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连绵的惨叫立刻不停地响起,这番密集射击,让前面那些虽有盾牌为阻挡的敌军,至少有六百多名敌军军兵,被铅弹正面射中,非死即伤哀嚎一片。 唐军这番凌厉的齐射攻击,让前面负隅顽抗的敌军,终于再也抵挡不住,再也没有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彻底崩溃了。 无数敌军有如受惊的野猪群一般,疯狂地弃阵而逃,此时的他们,再没有任何军纪与惩罚能约束他们了,这些溃兵象发疯了一样在城中乱窜,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奔逃的脚步。 见到唐军这凌厉一击之下,自已的这些手下便伤亡这般惨重,那被一众护卫密集护卫的守将,面如白纸,浑身颤抖。 不行,不能再这样让唐军继续射击下去了。 如果再让唐军这样打下去,自已手下有再多的兵马,都只会成为唐军的活靶子,都只会窝囊而憋屈地死去。而且,这样近乎屠杀的状态下,还愿意坚守的守兵,怕是脑袋都有问题了。 “全军听我令!立刻打出白旗,向唐军投降!“ 这名守将最终无奈地喊出这句话,他旁边的护卫却是如遇大赦,立即挥舞起一片斗大的白旗,高举入半空,不停地用力摇晃。 “唐军兄弟,不要开枪啊,我们愿降,愿降!” 听到城中守军那不成声调的喊叫,唐军主帅刘国能立即下令,让全体火铳手停止射击,接受他们的投降。 很快,城中残余的四千余名守军,纷纷弃了武器,在主将的带领下,垂头丧气地出城受降。 这场偃城攻城战,在歼敌近千人后,唐军终于以微伤数人的极小代价,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拿下这座有近万敌军驻守的城池。 这就是拥有充足火力,组织纪律皆十分严整的近代军队,对这些明清时代的古老军队的一次完胜。当然,偃城这防御不足的城墙,也大大降低了唐军攻城的难度,缩短了唐军的攻城进间。 这名守将,被两名唐军士兵喝令推搡着来到了唐军主帅,第六镇镇长刘国能面前。 刘国能高坐马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面前这个一脸颓色的败军之将,脸上是隐忍不住的笑容。 “俺且问你,现在偃城之外,情况却是如何?你要老实跟本镇讲清楚,不然的话,休怪本镇下手无情!”刘国能冲着这名一脸惨白的守将,厉声喝问。 妙书屋 。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一章 诱歼郝摇旗 见刘国能的问话声色俱厉,那守将一脸惊惶,急急说道“将军,现在偃城之外,已有郝摇旗的兵马一万余人,正从开封星夜驰援而来,现在他们已到许州,估计不日便可到达偃城。唉,只是没想到,贵军炮火如此厉害,我军竟是一天都难以坚守,郝摇旗的兵马若是早些到来……” “够了,不必多说了。”刘国能摆了摆手,打断他的啰嗦话语,便命人先将一脸懊丧表情的守将,给先行带下去。 这时,唐军第七镇镇长曹变蛟纵马过来,来到刘国能身旁,对他低语道“刘镇长,若是郝摇旗果然率兵前来,那我军正好给他将计就计,就在这偃城城下,布一个陷阱口袋,等他来钻就是。只要能消灭掉郝摇旗的这部的援兵,那整个河南中部,只怕会一鼓而定呢。” 曹变蛟的这句话,说得刘国能连连点头。 现在那郝摇旗尚在许州,自不会想到偃城会这么快就被唐军攻克,他们一定还会以为,偃城就算是被唐军重兵围城,也一定要拖上一阵才开始攻城,那么,郝摇旗紧急派出援兵来入援偃城,自是十分正常而必要的举动。 如果真能把郝摇旗这股入援兵力,给全部消灭于偃城城下,那无疑在接下来的攻掠整个河南中部的战斗里,为自已大大减少压力。 更有可能的是,随着重城偃城被迅速攻克,郝摇旗部被迅速消灭,其余的河南中部州镇,怕皆是心惊胆裂,将来传檄而定,亦有可能。 想到这里,刘国能心下顿是主意已定,他随即心生一计,又把方才带下去的的那名守将给叫来,笑着问道“对了,你既降我军,也算微功一件,本将且记下了,将来论功行赏,也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对了,你是何姓名,本将先彰倒是忘了问呢。” 那守将听他似有拉拢之意,顿是一脸喜不自胜,急急回道“在下王光恩,字守宇,安定人。崇祯年间,俺与弟弟王光泰一同举事,还得了个绰号花关索,也算勉强有点名气。在崇祯后期,俺与弟弟同被高斗枢大人招降为官军,驻过在山西一带,后来,李自成进攻山西,俺弟战死,手下兵马更是逃了个七七八八,俺不得已,便降了他,随后一直在李过手下做事,去年年底,安排驻守偃城……” 见王光恩一说就没个完,刘国能不得不又打断他的话“好了,过去诸事,休要再提。本镇且问你,从今之后,你可愿为本军忠必效力吗?” 听到刘国能要让自已这样的败军之将,从此有机会为唐军效力,王光恩顿是喜不自胜,立即头点得有如鸡啄米“卑职能为贵军效力,实是万分荣幸。将军但有任何安排,但请吩咐,在下定会为贵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国能笑了笑,便沉声道“那你听好了,本将有个任务交给你,那就是,派我军丙营营长祖大弼与你同去,共诱郝摇旗的援兵到偃城城下。在敌军援兵到达城下后,我军再里应外合,一齐杀出,把郝摇旗的援兵全部消灭。你听明白了没有?” 王光恩挺胸叠肚,立即大声回道“在下明白,全凭将军安排!” 接下来,在刘国能安排下,全军将士紧急打扫战场,随后便与城中降兵一齐行动,先把被炸的几成废墟的东面城墙,给紧急修复了一番。 完成这些工作后,刘国能便安排丙营营长祖大弼,带领数百骑兵,穿着守军的盔甲,打着守军的旗帜,带上王光恩及他的数名护卫,一道从偃城离开,前往北面的许州城,准备在这里迎接将从这里入援的郝摇旗敌军援兵。 他们一夜疾赶,总算在天亮时分,来到许州城外。 很快,祖大弼派出使者,入城去向郝摇旗通禀消息。 “不好了,郝将军!唐军,唐军快打到偃城来了!”很快,他手下亲兵急急入帐,向刚刚起床的郝摇旗禀报。 “哦?他们竟来得这么快?” 双眼惺松的郝摇旗一脸惊讶“咱们一路疾赶,才在这许州稍微歇息了一下,唐军就赶来了?他们到底到哪了?那,那现在偃城状况如何了?” “禀,禀将军,唐军势大,兵力众多,我军项城与商水等县已然弃守,其全部兵力撤至偃城,偃城守将王光恩业已派出哨骑前来,欲请将军去紧急救援呢。” 听到亲兵这些话,郝摇旗脸色瞬间惨白,额头竟亦有冷汗渗出。 唐军已拿下项城与商水,如果偃城有失,那整个河南中部门户完全洞开,再无险可守,唐军将会横扫整个河南中部,而自已这部入援兵马,亦是彻底成了瓮中之鳖了。 “那哨骑可曾禀报,现在唐军总共有多少兵马?”郝摇旗急急追问一句。 “刘将军,据哨骑说,唐军约有六七万人。” 听了管家报出这个数字,郝摇旗眉头紧锁,心下却在紧张盘算。 如果唐军六七万余兵马,那么,他们仓促之间,想要攻打已有近万名守军的偃城,必是不易。 而若是自已的一万兵马能及时前去救援的话,当可大大加强城池的守备力量,让唐军再无力攻打。而且,就算唐军精锐,自已不足以将唐军赶走的话,亦足以与唐军抗衡坚守下去。最终让唐军师老兵疲,从而只能无奈撤走了事。 想到这里,郝摇旗再不犹豫,立即下令道“既如此,偃城情况紧急,令全军作好准备,立即前往救援” “得令!” 不多时,郝摇旗全身披挂,点起一军兵,紧急前往偃城而去。 为了保证速度,赶在唐军围城前到达偃城,郝摇旗的三万军兵,皆未携带重型武器,全军轻甲简装,快速前行。 大军刚过出许州,才至大隐水处,正好碰到王光恩带着祖大弼等人来到岸边。 见到是王光恩亲自前来迎接,郝摇旗不觉十分吃惊。 他纵马上前,急急喝问道“王光恩,你身为守城主将,如何擅自弃城离守?难道,你是想单独带着这数百号骑兵逃跑吗?” 王光恩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他长叹一声道“将军,在下见你们援兵迟迟不到,担心哨骑在路上出了意外,实在是心急如焚。这才亲率骑兵赶往许州,准备亲自去向你说明情况。希望能赶在唐军围城前,让援兵尽快到达。我还真没想到,将军您竟不辞劳苦,亲自统兵来救,倒是让在下感激涕零呢。” 王光恩这番话,说得后面一直低头押送他的唐军第六镇丙营营长祖大弼,心下暗笑不已,却又强自忍住。 郝摇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回道“偃城乃是中部门户,地势十分紧要,万一有失,岂非坏了大事。故本将接到禀报之后,再也等待不及,亲自率兵来救,以解偃城之危也。” 王光恩连连点头,急道“既如此,那在下在前面带路,就请将军跟我立即赶往偃城。” 郝摇旗不加多疑,立即带领这一万兵马,在王光恩的带领下,急急朝偃城方向奔行而去。 一万兵马紧赶慢行,终于在快到黄昏之际,来到了偃城城外。 望着远处那轮廓模糊的城池,望着那上面依然高高飘扬的顺军军旗,奔行颠颠跑出一身臭汗,全身又酸又痛的郝摇旗,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好么,总算顺利赶到了,看来唐军在攻占项城与商水后,尚未赶到偃城围城,这下自已倒是可以从容布防了。 这时王光恩凑过来,一脸恭顺地说道“郝将军,且让我等先行入城,为将军打开城门。迎接将军入城后,然后再好生安顿全军将士。” 对于王光恩的话语,郝摇旗再无任何疑虑,他点了点头,示意王光恩等人先行离开,随后自已便大咧咧地带着一万兵马,径自来到了偃城城外。 到达城下后,郝摇旗正不耐烦地等待着王光恩再度出城迎接,这时,忽听到城头一阵喀喇响动,他抬头望去,眼前出现的一切,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他惊愕地看到,城头的顺军军旗,被迅速地替换为红底黑字的李字军旗,以及许多面绣着出林猛虎的唐军军旗。 这一瞬间,郝摇旗的大脑几乎短路。 不过,他迅速地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可恶,原来这王光恩,早已献城而降,却依然将计就计,就来使诈图赚自已,这个卑鄙至极的家伙! 他随即近乎本能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了更令他吃惊的景象。 他能看到,在那目光尽头的城外树影中,竟是旗幡隐隐,甚至可隐约看到刀枪盔甲反射的点点光芒。 郝摇旗的心,瞬间沉入冰湖之底。 可恨啊!自已一心来援,却万万没想到,王光恩部的军兵,竟然早就献城而降,到了现在又精心编织好了陷阱,就等自已不明就里的踏入其中,从而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郝摇旗内心的愤恨怨怒,简直无以复加。 “王光恩!你这忘恩负义的狗杂种!唐军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这般背主忘恩,如今竟还来图赚我!” 郝摇旗浑身发抖,冲着城头厉声大喝。 郝摇旗厉声骂完,从东门城头,闪现出王光恩与唐军主将刘国能的身影。 “郝摇旗,你叫什么叫!你且睁开狗眼看清楚了,在本将旁边的,乃是唐军第六镇长刘国能将军,你若识时务,立即下马受降,可免一死。如若不然,我军必将挥师疾攻,将尔等顽抗之辈,全部消灭在这偃城县城之下!”王光恩叉腰回骂,满是狐假虎威的作派。 他一说完,旁边的刘国能亦发话道“郝摇旗,现在你部兵马,皆已落入我军包围之中,若你尚识时务,尽早投降,方为保命之道。我军念你投降之举,定会加以优抚,尔等非但可以保命,各人家属财货亦皆可得以保全。如若顽抗到底,则必将身死名灭,手下军兵亦是要横罹血光之灾。何去何从,望你三思而断。” 刘国能这般话语,郝摇旗根本听不进去。 他只见到,王光恩在刘国能身旁这般小人得志般的作派,已是气得双眼发红,再不及多想,立即厉声回道“王光恩!你这背主家奴,还好意思说出恁样话语!哼,你们以为,我军只会乖乖地束手待毙么?告诉你,本将现在就立即率兵返回,你等却是莫奈我何!” 他话语一落,刘国能冷冷一笑,他再不多话,右手高高举起,示意旁边的号令兵,立即打出旗语号令。 连绵的号角声,几乎在此时同时响起。 偃城县城四门洞开,大批甲胄俱全威风凛凛的唐军士兵,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城门中倾泄而出。 与此同时,那些潜藏在城外小树林中的唐军部队,业已分别从左右两侧,快步奔出。 更有多达数千名的唐军骑兵,呼啸着从树林中钻出,马蹄动地烟尘滚滚,径自兜到郝摇旗后阵之处,将他们的撤退之路彻底截断。 至此,在短短的时间内,郝摇旗这三万名轻装部队,被唐军四下包围,陷入了再不可逃的口袋阵中,形如瓮中之鳖。 见到自已在转瞬之间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郝摇旗又急又怒,他立即下令,全军整队,向后突围。 一场激烈的战斗,瞬间爆发。 就在敌军在乱糟糟整队之际,从三面围来的唐军步兵,正以整齐有序的军阵,向他们快速压近。 三面围来的唐军战阵,几乎都排成的阵型,皆是是一个宽度几乎与流寇相等的一字长蛇阵,数千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对准对面离自已越来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这两镇合围的唐军兵力是如此之多,一时间,让郝摇旗有种彻底绝望之感。 。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三面夹击,一鼓而灭 很快,又有令郝摇旗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口,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乱糟糟整队的郝摇旗部军兵。 城头的一面红旗高高扬起,又用力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面围来近一万三千余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一万一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三面交叉射击的燧发鲁密铳,那黑洞洞的枪口,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更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阵地,一万一千五百余颗颗粒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仓皇不安的郝摇旗部猛扑而去。 三面射击,躲无可躲,对于这些被围的郝摇旗部士兵来说,几乎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无数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敌军营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顺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小型盾牌的顺军,碰巧挡住铅弹的流寇,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纷乱无措乱哄哄如一窝蜂般的自家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三面交叉射击,在距离这般之近之机,至少造成了近二千名流寇当场死伤,死伤率相当惊人。整个流寇阵形,瞬间变得更加混乱。 “不许乱,全军集结向后突击,一定要冲出重围!” 见到军队阵型愈发混乱,郝摇旗怒气填胸,冲着那一众手下厉声大吼。 他的亲随护卫立即出动,飞舞腰刀四下砍杀溃逃的军兵,好不容易,整个阵形才稍稍恢复。 在郝摇旗部军兵阵型散乱指挥失措之时,唐军的第二轮火铳三面交叉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一万两千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无数颗铅弹,象夺命的死亡蜂群,又造成了一千多名郝摇旗部军兵的死伤。 一颗铅弹高速飞来,啵的一声轻响,把郝摇旗旁边一名护卫脖子击穿,喷溅的鲜血溅了郝摇旗一脸,骇得他失声尖叫,十分狼狈。 至此,郝摇旗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向前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流寇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皆早已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这时在阵中,被护卫紧急保护的郝摇旗,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冲到后面的唐军骑兵之处,就开始又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这些无用的混蛋! 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丢脸至极!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郝摇旗气急败坏,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骑兵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郝摇旗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手下军兵,继续前冲,攻到骑兵伫立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四面被围,到处挨枪,却还只能向后冲击以求活命,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骑兵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从这些微型坦克一般的骑兵中杀出一条突围的血路,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敌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郝摇旗的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郝摇旗这般近乎穷凶极恶地下令,倒也对这一众手下军兵,产生了极为强大的威慑力,调动起了他们极为强烈的求生欲。命令方下,两千余名骑兵首当其冲,率先朝对面已然列阵摆开的唐军骑兵,呼啸冲去。 郝摇旗部的骑兵刚刚起动,已排好战阵的唐军骑兵,亦同时出击。 最前面的三千余名玄虎重虎骑,排成组织熟练而精密的楔尖,率先向前突击,后面的飞鹞子轻骑兵紧随其后,组成了粗大而宽阔的楔尾。 从天空下望,突击的唐军骑兵有如一根黑色的尖刺,向对面半圆阵冲来的郝摇旗部骑兵猛扎而去。 暮色苍茫,马蹄翻飞,平旷的野地上,泥泞四溅,草沫纷飞,隆隆马蹄声与敌我双方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有如一只嗜血怪兽的吼叫。 每个人都紧盯着对面的目标,刀枪直指,快马助力,血气相拼,胜负常系微秒,生死只在须臾,这便是骑战对冲,乃是热血男儿的最高荣誉! 马蹄隆隆,喊声震天,几乎只在转瞬之间,疾速对冲的两军,两股高速相撞的钢铁洪流,转眼之间便撞在了一起! 轰! 刀枪碰撞的叮当声,刺入人体或马身的沉闷噗噗声,受伤者那惨叫哀吼声,战马的嘶鸣声,一时间集体爆响,有如一首死神的欢歌。 在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那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唐军玄虎重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 他们有如一把尖利的刀刃,从郝摇旗部骑兵的半圆阵的顶端凶猛切入,立刻如刀切黄油一般,将这半圆骑阵从中间撕成两半,迅疾冲开了一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这种集力于一点的可怕冲击力,是他们几乎无法抵挡的。楔尖所向,便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郝摇旗部的骑兵,根本无法承受这样可怕的冲击力。他们惨叫着纷纷落马。 唐军骑阵楔尖凶猛突入,但凡挡在这条夺命血路之上的郝摇旗部骑兵,几乎皆是瞬间被杀,或人或马,身上被迅疾戳出可怕的血洞,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声连连。 郝摇旗部骑兵战死或受伤后,从马上有如失控的面袋一般掉落,失去控制的战马,则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却又因此将地下正翻滚哀嚎的伤兵活活踩死,同时将郝摇旗部的残阵冲得更乱。 突入的楔尖,透阵而过后,依然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径直高速。冲到郝摇旗的护军骑兵之处。 “快!快挡住他们!”郝摇旗一脸惊惧至极,顿又失声大叫。 只不过,他刚喊完,那些攻势凌厉的唐军骑兵,便呼啸杀至。 挡在郝摇旗前面的的两个骑兵,其中一人,胸部被一杆呼啸而至的骑枪,啵的一声,冲破了坚实的锁子甲,鲜血从胸口狂喷而出,余劲未歇的骑枪枪尖从他的背部钻出,顶得后面的精钢护心镜高高隆起。 他象一个烂面袋一样,从马背上径自滚落,再无动静。 另一名骑兵,则是坐下的马匹被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刀捅黄油一般,迅速刺穿了马脖子,这柄鲜血淋漓的骑枪,其势犹然不减,又凌厉地冲穿了他的左臂,旁边的人,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骨折声。 这名骑兵高声惨叫着,随即与马匹一起倒地,立即被猛砸下来的马身将胸腔砸扁,然后象条压扁的虫子一样,剧烈一动,便再无动弹。 见到这发生在自已面前,如此血腥狂暴的杀戮,郝摇旗目瞪口呆,浑身颤抖。 他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从旁边伸来的一柄虎刀,立即呼啸而至。 一名冲击过来的唐军玄虎重骑,瞅准时机,手中的精钢虎刀凌厉一击,直奔郝摇旗的头颅而来。 郝摇旗暗道一声不好,急急举枪相迎,砰的一声爆响,那柄血糊糊的虎刀,立即将猝不及防的郝摇旗手中的虎枪一把磕飞。 随及,这把虎刀势犹然未减,那名骑兵手上加力下划,一道白光划过,这郝摇旗的大腿,竟被他活生生地砍断! 断腿处如镜面般平齐的郝摇旗,痛得嘶声狂吼,人却一下子从马上倒栽下来,头颅重重地磕在平地上,便只剩下一阵阵的抽搐。 “将军,郝将军!”旁边的护卫失声悲喊,只不过,郝摇旗却再也听不清了。 他在模糊中感觉,似乎眼前的世界突变成一片朦胧,好似置于一间雾气的房间,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极度的疼痛还在提醒他尚在人间。 不过,这样疼痛倒也没有持续太久时间,因为一名唐军重甲骑兵冲了过来,那全身披着铁甲的健硕战马,铁蹄狠狠踏下,立即将他的头颅有如踩西瓜一般踏爆,粉红的脑浆四处飞迸。 主将一死,剩余的一众骑兵,顿时再无战心,陷入了无可收拾的混乱。 趁你乱,要你命。 紧跟玄虎重骑而来的飞鹞子轻骑,立刻在这片混乱中大显身手,所有的轻骑兵纷纷拔出骑刀,对着两旁惊慌失措的郝摇旗部骑兵大砍大杀。 一时间,又有极多的郝摇旗部骑兵身上,惨叫着掉下马来。更令人可怖的是,不时可以见到,有明军骑兵被蓄力一击的飞鹞子,直接砍飞了头颅,一颗颗头颅带着一股冲天的血柱,直飞天空,好象在表演一个残酷的魔术。 与此同时,另外三面围来的唐军步兵,亦是越迫越紧,绵密的枪铳声,依然在不停地打响,给郝摇旗部的军兵,不断地造成惨烈的杀伤。 在这样强力的冲击与杀戮之下,主将已亡的郝摇旗部军兵,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扔了武器疯狂逃窜。只不过,四面皆被围定的他们,根本无法逃脱。 在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下,在三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追赶下,大批的敌军惨叫着不停倒地而死,十分凄惨狼狈。 至此,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其血腥残酷,堪比修罗地狱。 到了这个时候,就是傻瓜也知道要怎么做决定了。 剩余的郝摇旗部军兵,终于明白了自已再也无法逃脱,与其白白被杀,还不如尽早投降。因此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刘国能,迅速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剩余的两万三千余名郝摇旗部军兵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郝摇旗部带来的一万兵马,仅只有约二百余名骑兵,侥幸逃得性命,他们在昏沉暮色中,仓皇北遁而去,径奔许州而返。 包括郝摇旗在内,共有近四千余名顺军军兵,被唐军当场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有如一堆堆死亡雕塑,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而在这时,唐军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唐军主帅刘国能,亦是一脸笑容,他立即下令,全军在快速打扫战场之后,步兵径自返回沛县,由副镇长额弼纶率第六镇乙营,暂驻驻守偃城。 而全体骑兵,则依然以宜将剩勇追穷寇之势,继续尾追那些溃去的郝摇旗部骑兵,直抵那许州城下。 现在敌军主力已灭,许州残余的守军,估计已是心胆俱裂。刘国能心下认定,应该能仅凭已方骑兵的气势,就迫使许州城投降。 。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三章 虎啸中原 何人可挡 当然,刘国能这样做,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里面的守军,一直抵死不降,负隅顽抗。 饶是如此,哪怕敌军纵然不降,唐军这样做,也可彻底堵住他们撤逃的路径,让他们有如瓮之之鳖一般无法逃脱。 等明天天亮后,那后续赶来的唐军火器部队赶到,就立即开始攻打许州。 残阳如血,暮色无边,六千余名唐军骑兵,铁骑森森,马蹄动地,有如平旷大地上卷起的黑色狂飙,滚滚东奔而去,直至地平线的尽头。 不多时,天色完全黑透,六千余名唐军骑兵,马蹄隆隆,盔甲森森,人人高举着火把,有如一条长长的火龙,乘夜往攻许州。 这六千余名唐军骑兵,奋力策马疾赶,以期能尽早到达许州城下,不给许州的守军半点反应与应对的机会。 而在唐军骑兵在路上疾赶之际,那两百余名溃兵,因为诸如盔甲武器之类物品,早已全部丢掉,故他们逃路速度倒是极快。 这些从战场上侥幸逃生的人,有如一群疯狂逃命的野猪,一路顾头不顾腚地狂逃疾奔,终于在次日子时二刻,匆匆赶回了许州城下。 听到溃兵们传来刘良臣战死,全军尽没,竟然只有他们这区区二百余名骑兵逃回的消息,那许州城中的残余数百守军,吓得几乎晕厥。 不是吧,郝摇旗带了一万兵力,竟被唐军诱歼,一鼓荡灭,郝摇旗本人亦死于战阵之中,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全体守军的预料。 一瞬间,每个人都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到脚倾泄而下,让自已全身冰凉如铁。 那,那接下来,自已该怎么办? 三万主力皆已被灭,仅凭着这不足余人士气低落惊惶不安的兵士,还能守住这偌大许州城么? 想都不要想! 在失去控制与压力的情况下,这些城中的守军,绽放出了最为丑恶与猖狂的一面,许胆大妄为的无法无天之徒,则趁此良机,在城中纵火掳掠,抢夺民财,奸应妇人,尽情作恶。 一时间,许州城中一片混乱,火光处处,哭声震天。这个黑暗的夜晚里,许州百姓突遭大难,受尽苦楚。 而遥遥看到城中火起,唐军主帅刘国能知道事情有变,立即催动兵马,愈发加快行程。数千名唐军骑兵猛磕马肚,纵马疾驰,他们有如离弦之箭,疾速抵达许州城下。 唐军一至,饱受乱兵苦楚的百姓,立刻纷涌到许州四面城门处,与残存的守军一起,大开城门,迎接一路疾行风尘仆仆的唐军骑兵入城。 从许州城高大宽阔的北面城门进入之时,刘国能的内心,充满了无可言说的喜悦。 真没想到啊,又一座坚城,竟能以这般近乎儿戏的方式,轻易落入自已掌中,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一般。 由此可以想见,现在河南中部的顺军势力,其实是有多么的虚弱,这中部的各个城市州镇,到了现在,又是多么地不堪一击。 也许,现在的河南中部被迅速攻下,将会是大顺朝覆灭的开始,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唐军北上攻打京师,怕是亦能一鼓而定呢。 想到将来自已能挥兵北上,饮马京城的情景,刘国能的内心,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与昂扬。 自已这一生,效力明主,前途辉煌,真是何等快意。为唐王李啸效力,真是自已一生中最为正确的决定。 刘国能长吸一口气,随即下达了入城后的第一道军令。 “传我军令,全军分成两部,一部剿杀城中乱兵,命令他们立即投降,听候发落。敢继续作乱者,皆格杀勿论。” “是!” “另一部兵马,前去保护城中重要府库,同时安排随军的监抚司文官清点,要严禁乱兵损毁府库之中各类物资,若有违者,亦格杀勿论。” “得令!” 随后,唐军立刻开始按主将之令分头行动,约过了近一个时辰,约有数百名乱兵,被唐军当场击杀,割下头颅悬首马前,余者无不震骇。那城中那处处燃烧的火焰,业已被大体扑灭,整个城池,终于从血腥动乱中,渐渐恢恢平静。 总共有近三百余人的未逃守军,皆被唐军捕获,全部押至刘国能跟前。 城中广场上,他们用惊惧不安不知所措的神情,看着面前甲胄俱全,一脸冷峻的唐军统帅刘国能。 不过,他们运气倒是不错,对于这些垂头丧气的俘虏,刘国能并不多话,立即下令,将其中曾在城中作乱侵害百姓者关押入狱,准备明天天亮后,即刻押往海外服苦役。而未曾作乱者,则与唐军一道暂入城中军营歇息,到了明天,再与先前的俘虏,一并收编利用。 保得一条残命的军兵,纷纷跪地磕头,多谢刘国能的不杀之恩。 至此,整个许州府,除了少数州县,基本已全部落入了唐军手中。唐军兵马此次攻打许州府的行动,堪称一切顺利,手到擒来。 次日中午,唐军步兵与一众降兵,皆已抵达许州,刘国能下令,除留下少部分伤兵与辅兵,据守整个许州之地外,其余兵马,统一整编待命。 随后刘国能复下令,让全军就地休整一日后,立即北上,攻打鄢陵。 而曹变蛟的第七镇兵马,则是在天亮后,立即引兵南下,攻打临颖。 这步计划,其实亦是先前就有的规划。那就是,在拿下许州后,唐军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立即在河南中部分头进攻,趁李过的援兵未至之机,尽可能扩大战果。 其实现在的河南中部,因为曾多次被流寇侵袭,已是一片残破,而大顺建国以来,以一直未对此地加以重视,所以各处州镇城池,都是破破烂烂,人口稀少,尚在勉力支撑罢了。 可叹这曾经繁荣富庶的中原大地,现在却几乎成了狐兔之所与鬼魂之居,一座又一座中原名城,现在竟都这般荒凉落魄,如何能不令人感慨唏嘘。 而河南中部的其他县城村落,皆是同样的萧疏寥落,了无人烟,一眼望去,榛莽一片,似乎如天地初辟,完全不是曾经的人烟繁华之所。 明末乱世,血火交加,百姓或死于刀锷,或填于沟壑,每天都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真真如书中所言,兴,百姓苦,亡,亦百姓苦啊! 河南中部,这块破烂残废又几乎没有军事力量存在的地方,那装备精良又兵员充足,又裹胁了数万降兵的唐军,自是一鼓而下。 很快,仅在半个来月的时间里,唐军第六镇第七镇兵马纵横中原,攻城掠地,迅速拿下了偃城、许州、临颖、鄢陵、新郑、西华、太康、禹州等处城池,几乎将整个河南中部全部据为已有,同时,亦彻底隔绝了河南北部与南部的全部联系。 至少,河南南部已成大顺国的一块飞地,其中的十五万兵马,陷入了孤立无援再难自保的困境。 在唐军一路凯歌高奏,在河南中部所向披靡之时,河南中部沦陷的消息,亦早已迅速传入大顺国京城,李过亲笔书写的加急信件,被紧急送到了李自成案头。 严寒的冬日,东暖阁里炭火熊熊,却依然难挡那入骨的寒意。听着小太监手捧奏章而读的大顺皇帝李自成,竟是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那捧着奏章诵读的小太监,虽在连声而读,却一直在偷偷观看李自成的神态与表情,他瞥见皇帝的神情越来越愤怒,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心下顿是说不出的惶惧。 果然,在读到河南中部已基本尽陷敌手之际,一脸暴怒的李自成,拿起案上一只青花雕龙精瓷杯,砰的一声,狠狠砸在地上,碎渣与茶汁四处飞溅。 小太监大叫一声奴婢该死,便扑通跪地,再不敢抬头。 李自成从龙椅上艰难起身,象截僵硬的木头一样直步而行。他一脚踢开那挡在正中的跪地小太监,缓缓来到窗前。 窗外寒风呼啸,一排枯树象重病患者一般,正在风中不停地打着摆子,放眼过去,一片萧瑟肃杀。 而李自成的脸色,比这阴沉寒冷的天气,还要冰冷与可怖。 没想到啊,自已调拔重兵,前往河南驻守,又令自已最为信任的亲侄李过为大将,主持河南军政大事。却没想到,李过竟连中唐军两次佯攻之计,结果让唐军顺利调开本部兵马,得以重兵往攻最为薄弱的河南中部,最终在李过不及回援的情况下,城池接连陷落,亲随部将郝摇旗亦战死其处,这,这真是一个令人抓狂的可怕结果! “李过如此无能,损失折将,丢城失地,俺却要你何用!”李自成一脸凶狠,咬牙喝道“来人!速速拟旨,将李过缉拿回京,下狱审问!” 李自成一语方毕,忽听得门外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起“陛下,不可!万万不可缉拿李过啊!” 李自成一愣,却发现是宰相牛金星正在门外大嚷,不由得眉头一皱,挥了挥手,令殿中的太监宫女尽皆退下,然后令牛金星进来说话。 偌大的东暖阁中,君臣二人围着炭火相对而坐,李自成瞪着眼睛,瓮声瓮气地问道“牛大眼,李过如此无能,不但损兵折将,竟还把整个河南中部尽皆丢失,这般失职,你为何阻俺拿他?” 牛金星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便叹道“皇上,李过身为地方大将,远在河南,又是与唐军交战之最前线。现在他损兵折将,丢了河南中部,心里定已是大为恐惧,极怕陛下要趁机拿他啊。若陛下真行此举,则微臣恐李过在惊惧之下,一时头脑糊涂,会做出率众往投唐军之重大逆举也。若李过这般行事,则整个河南之地,再不复为陛下所有了。” 李自成闻言,不觉一怔。他隐约觉得,牛金星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只不过,内心憋屈的他,还是闷闷地又问了一句“若不惩治李过,河南局势这般糜烂,却又该如何挽回?” 牛金星闻言一叹,一脸忧容的他缓缓地回了一句“眼下之计,若想保住河南,也只挖东墙补西墙了。” “哦?这话却是何意,牛大眼你详细说来。” “陛下,现在河南之地,已被唐军截成两半,南北两不相顾,其中河南南部的南阳府与汝宁府,已成飞地。而其中的十五万兵马,已成彻头彻尾的孤军。以在下看来,唐军不日便将挥师南下,南北夹攻,将这河南南部一举吞并,且将那十五万孤军,尽皆消灭于此处了。”牛金星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 “这般时局,俺亦自知,不需你来多说一遍。你且和俺说说,如何保全河南,如何救出这支孤军!”李自成一脸焦躁。 “禀陛下,老臣以为,于今之计,想要保住河南,只能令那尚在汉中的十五万精锐,紧急入援河南,直击河南中部的唐军兵马,与南部的军兵一道,合击此处的唐军,从而将他们打出河南,收复失地。这般做法,堪为唯一可行之策了。”牛金星急急言道。 “哼,当日你说过,要调派兵马到汉中,以与张献忠的大西国形成互为犄角之势,以全侧翼。现在你又自已打脸,说要调派刘宗敏这十五万兵马入河南,这般说法,岂非自相矛盾么?更何况,俺们若抽调刘宗敏的十五万大军入河南,那唐军趁机攻打张献忠的大西国,我大顺岂非只能坐视其败亡么?”李自成皱起眉头。 牛金星一声长叹,低声回道“陛下,微臣之所以自行反复,自己打脸,实在亦是因为形势比人强,只能无奈出此下策了。我军若要保住河南,保全那十五万孤军,唯有尽快抽调刘宗敏的十五万大军入豫,方是唯一可行之策。说得难听点,我大顺现在,在河南局势如此糜烂的情况下,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至于张献忠的大西国,则是万难再予以顾及,西川将来如何,就只能看其自身造化了。” 牛金星的话语,满是悲凉,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 正文 第八百二十四章 御驾亲征,力保大西 牛金星到这里,其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只要现在能保住河南不丢,保住那河南南部的十五万孤军,也只能以邻为壑,牺牲张献忠的大西国,来保全自家领土完整了。 毕竟,河南的危急局势已是燃眉之急,再不赶紧入援,河南中部,乃至河南全境,必将彻底沧陷于唐军之手。而张献忠的西川,尚处于风平浪静的状态,就算将来会有危险,那是将来才会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要先把眼前的危机给渡过了再。 想到这里,李自成喟然长叹。 奶奶的,真没想到,自已想要守住这大顺国固有的疆域,都是这般困难,不得不拆东墙补西墙,这日子实在过得憋屈得紧。 而现在,自已除了同意牛金星的做法,还能复有何作为呢? 形势比人强,由不得自已不干了。 “奶奶的,也只能如此了。希望黄虎这厮,先能挺过这一阵子吧。”李自成摇了摇头,便沉声喝道“传俺之令,着刘宗敏速率十五万汉中兵马,入援河南,务必要将唐军彻底赶出河南,不得有误!” “是,微臣遵旨。” 李自成这道圣旨,以八百里加急传到汉中之后,刘宗敏不敢怠慢,立即统领其下十五万兵马,急急拔营离去,赶赴河南,以援救河南危如累卵的局势。 大顺国中的兵马调动情况,很快就被唐军安全司人员,迅速地传给了远在南京的李啸。 李啸收到情报,立即召陈子龙与姜曰广紧急前来入殿议事。 陈子龙姜曰广二人入得殿来,李啸便简略地将现在李自成为保全河南,将刘宗敏在汉中的十五万兵马抽调入援河南的消息,向二人讲述了一遍。 “二位赞画,李自成这般行事,看来是要不惜代价力保河南了,那依二位之见,我军将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禀唐王,以生之见,李自若把刘宗敏的十五万大军从汉中调出,入援河南,那他们接下来,必然是想要让刘宗敏部与河南南部的十五万孤军一道夹击,我唐军位于河南中部的第六镇第七镇兵马,此为必然之势也。”姜曰广率先言道。 “孤亦是这般认为。李自成这番调兵遣将,估计是存了想彻底消灭我军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的心思了。毕竟,他总共有三十万兵马可用,若是合力来袭,只怕我军应对亦是不易。”李啸一脸凝重“那你觉得,我军是要与他们正面对战,还是暂避其锋呢?” 姜曰广摇了摇头,急道“唐王,以生愚见,与兵力如此之多的敌军正面相抗,打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实在是没有必要。我们完全可以暂避其锋,而在其他地方,重新开辟战场。毕竟现在战场主动权在我,完全可以牵着顺军的鼻子走。” “哦,曰广你所谓的开辟其他战场,可是要要我军退出河南,去攻打那张献忠的大西国吗?”李啸双眼目光灼灼。 “正是如此。”姜曰广沉声回道“河南之地,已然残破不堪,各个城池州镇,基本皆是废弃荒凉之态,这样的地方,形如鸡肋食之无味,纵然暂时弃之,亦不可惜。更何况,这河南中部的各个城镇,我军已将各个城池中的钱粮军械全部运走,其中残余的二十多万百姓,亦已全部迁移出来,大部送到南直隶安置,另有少部分送去海外,故这河南中部,已近彻底荒废,这样的地方,就算让刘宗敏他们暂时占去,又有何不可呢。” 他略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而我军从河南中部退走,看似示敌以弱,其实只是为了更好地在其他地方打击敌人。而这个地方,自然是非张献忠的大西国莫属了。现在李自成抽调了汉中这十五万兵马,紧急入援河南,在生看来,不过是挖肉补疮之计罢了。他这一番兵力抽调,西川那兵力薄弱的张献忠再无凭依,正好任由我军全力进攻,以期一举拿下西川,灭掉这个所谓的大西国。这样的好机会,断不可错失呢。”姜曰广道,陈子龙也插话过来“姜赞画所言甚是。有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既然河南之地暂不可图,那趁机进军西川,攻灭张献忠的大西国,当是我军最好的计策。毕竟,现在张献忠再无任何援兵可期,光凭他这点国力,根本再难与我军相抗衡,我军若是能集中兵力,往攻西川,必定可大获成功,一举灭国。” 李啸听到这里,心下亦是主意已定,遂大声道“很好,二位赞画所议,甚合孤意。既如此,便令在川东的安和尚第二镇兵马,川南曾英的第十镇兵马,一道往攻张献忠的大西国,争取一举拿下西川,彻底剿灭张部流寇!” 接下来,李啸复与二人详细商定了进军西川的计划。 那就是,令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从重庆出发,曾英的第十镇兵马,从叙州出发,两路兵马合攻夹在重庆与叙州之中的顺庆府。 拿下顺庆府后,两镇兵马再一道西攻合川州,完成对成都外围的包围。 而与此同时,唐军急调莫长荣第十一镇兵马入川,从夔州府一路西攻保宁府,彻底切断大西国与汉中的联系,使张献忠部的兵马,有如瓮中之鳖,全部局促于成都以及附近州府,再无脱逃的可能。 计划既定,唐军立即开始行动。 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立即开始从河南中部撤走,分别撤往凤阳与庐州两地。临行之际,两镇兵马还在各个城池中,都放了一把大火,烧得这些原本就空无一人的荒废城池,成了彻底的断壁残垣。而城外的残留耕地,亦全部破坏殆尽,以确保刘宗敏到时能接收到的,只有一片人烟皆绝的废墟。 与此同时,第十一镇与第十三镇兵马,分别从河南南部的南阳府与汝宁府退出,全部退往武昌。抵达武昌后,留下第十三镇兵马,继续在武昌驻守整编,而让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立即依计划赶赴川东,前去攻打四川北面的保宁府。 唐军这番兵马调动,又是大大出乎了大顺国君臣的预料。 他们原本以为,向来不喜退缩的唐军,定会为了保住攻下的河南中部城池,而与刘宗敏的援兵以及河南南部的顺军来个决一死战,从而最终被顺军凭借兵力优势各个击破,最终被打得大败而逃。 他们绝没想到,唐军竟会主动放弃到手的成果,反而在彻底破坏这些城池州镇后,就主动撤离,返回南直隶,让刘宗敏的大军彻底扑空,一无所获。 更可恨的是,由于唐军将河南中部破坏得十分彻底,且将当地百姓全部转移安置,故刘宗敏的大军气势汹汹地赶来,只得到了一片被破坏到了极点的荒蛮之地,全军将士想要就地获取补给都十分困难,这般战果,可谓连鸡肋都不如。 好在宰相牛金星提前想到了刘宗敏的大军到了河南中部后,极可能会难获补给,故提前给在河南北部的李过派送了大批粮草。这才使得刘宗敏的十五万大军,得以在河南中部顺利落脚,没有在河南中部发生饿死人的惨剧。 只可叹,刘宗敏这十五万大军,虽然近乎毫发无伤地占据了河南中部各个城镇,结果却是非但难获补给,亦难以再度行动。现在的他们,既不敢继续东攻唐军据守的南直隶,又害怕撤走后又被唐军乘虚攻入。只能据守在这些荒无人烟的城镇中,碌碌无为地打发时光。全军将士从上到下,皆是感觉十分憋屈又无奈。 大顺国的情况,暂且不提。而现在,那唐军大兵压境的消息,却已是有如长了翅膀一般遍传西川,让得到消息的大西国君臣,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与恐慌。 成都的朝堂上,张献忠面色阴郁,几乎能滴下水来,而下面的朝臣,更是个个缩头垂首,噤若寒蝉。 张献忠环视众人,见他们个个缩头不肯出来献策,不由得心下大为愤怒。他重重地一拍龙椅扶手,冲着下面的臣子大喝道“你们这般混蛋,平日里个个能会道,怎么到了现在唐军打上门来了,却一个个都吃了哑药不会话了么?!” 张献忠大声吼完,下面犹是一片寂静。 现在大西国的状况,在唐军重兵压境的情况下,可谓危如累卵,万难抵挡。这些文武群臣,在这般危急时刻,也确实难有好计可出,故他们虽被张献忠劈头痛骂,却依然缩首不言。 “你们是聋了,还是哑了?朕在问你们这些混蛋有何计策,你们为什么不话,难道都是吃屎的窝囊废么?!”见众人皆是不言,张献忠愈发愤怒,拳头捶得扶手砰砰作响。 这时,张献忠仅存的义子孙可望,终于一声长叹,从朝班中走了出来,向张献忠长揖而拜,沉声道“父皇,以儿臣之见,现在唐军全力来攻,再任何计策,皆是无益,唯有拼尽全力,与其死战,方可有望死中求活,打退唐军,保全我大西国啊。孩儿虽然无能,愿代父往征,力敌唐寇,报效国家是也。” 孙可望这番话语完,便伏跪于地,作出一副恭敬请命的模样。张献忠见其这般情状,心下亦是一颤,一时间,却亦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孙可望得没错,在唐军三镇兵马合攻,自已却兵少将寡,又再无外援的情况下,想要保全大西国,实在是一件极其困难之事。这般境地,如果不愿投降,也只能拼死相攻,以期凭上下一心以及血气之勇,以期打败唐军,迫使唐军退出西川了。 张献忠一声轻叹,便道“可望,你之所言,甚是有理。现在的唐军派出重兵打上门来,我大西国已然无路可退,若再不与其生死相拼,必有灭国之忧!那依你之见,我军接下来,却该如何行动,方为合适?” “禀父皇,据前线军情回报,唐军现在的兵力调动情况为,叙州的唐军第十镇兵马,与重庆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合攻我顺庆府。而唐军第十一镇兵马从鄂西入川,意欲往攻我保宁府。以孩儿看来,唐军在拿下顺庆府后,必将两镇齐心攻打合川州。而若合川州与保宁府这两处地方有失,则成都必会大门洞开,将再无险可守,只能缩在成都城中,凭城死守,与唐军拼消耗了。” “而就算我军想要与唐军拼消耗打拉锯战,但我军丧失了野外机动力量,而唐军又有绝对优势的火炮助阵,绝对会不惜代价强攻成都。这样的话,我军只能在城中被动挨打,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到了这般境地,只怕孙武复生,诸葛再生,都再无能力扭转败局了。”孙可望越往后,眉头皱得越紧。 到这里,孙可望瞥见张献忠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知道现在的他只想听答案,而不是来听这些没甚意义的分析,便又急急道“父皇,以在下来看,若要保成都,必先保门户,而要保门户,则合川州与保守府皆不可失。以儿臣看来,顺庆府远离成都,又夹在两部唐军之间,只怕势难守住,放弃已是必然。故我等需得派出两路大军,分别前往保宁府与合川州,确保这两地不失,方可有把握将唐军击败,方可最终得以保全我大西国。所以,这两路兵马,孩儿愿亲统一路兵马前往,另一路,则请父皇另派大将统兵出征,定可……” “好了,你不必多了。”张献忠大声打断他的话语,意气昂昂地大声道“从即刻起,在大西国中紧急征调二十万大军。其中留五万驻守成都城,可望你由统五万兵马,紧急入援保宁府,对抗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另外,则由朕亲统十万精兵,立即入援合川州,御驾亲征!” 。 正文 第八百二十五章 出其不意,合攻保宁 张献忠主意既定,立即开始调兵遣将,迅速行动。 很快,在唐军尚在集结之际,张献忠已在成都新募并调集了二十万兵马。随即便如先前预定,让平东将军孙可望率五万兵马,前往保宁府,去与驻扎在当地的一万余人的刘进忠部汇合,准备在这里对抗唐军的第十一镇兵马。 而张献忠自已,这个所谓的大西国皇帝,则是亲统十五万大军,以浩浩荡荡之势,从成都径奔由手下大将马元利驻守的潼川州,准备在这里凭城固守,堵住唐军向城者进军的要道。 而成都城,则留下五万兵马,让大将白文选统领守城,以保障这个最为重要的首都与基地。 张献忠部这般行动,立即被唐军安全司侦知,迅速给禀报给了唐王李啸。 李啸得到情报,稍加分析,便知道现在张献忠现在是打算死守保宁府与潼川州这两个成都的门户,要与自已决一死战了。 而对于唐军最先要攻打的顺庆府,因为离成都较远,张献忠兵力不足,只能无奈放弃。 李啸当机立断,立即下令,着曾英的第十镇兵马,与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两镇东西合攻,一定要尽快拿下顺庆府。 然后,留曾英部兵马驻过顺庆府以及叙州重庆等地,而让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立即北上,准备与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合力攻打保宁府。务必要尽快拿下保宁府,并全歼孙可望与刘进忠那总共六万余人的兵马。 李啸的旨令传到前线,唐军各部兵马立即依计行事。 曾英的第十镇兵马与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分从东西两边,一路统兵疾进,直攻顺庆府。 由于张献忠已然决定弃守顺庆府,故两路唐军兵马推进十分顺利,迅速地占领广安、营山、渠县,邻山等县城,迅速地合围到顺庆府府城南充。 南充留守的兵马不过数百人,见到唐军那铺天盖地的大军来到,早已吓得腿软,遂在当地知州带领下,立即开门投降。 至此,唐军顺利拿下顺庆府,初步完成了战役目标。 然后,曾英部分兵驻守顺庆府,以及叙州重庆等地,而安和尚则径自统兵北上,进攻保宁府南端的南部县。 此时,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已从夔州铁山关进入保宁府,一路往攻通江县。 得到唐军竟然两路夹攻的情报后,保宁府的主将孙可望,顿是惊骇异常。 他本以为,唐军在拿下顺庆府,第十镇与第二镇兵马汇合后,将会全力东向,攻打大西皇帝张献忠亲自驻守的潼川州。却没想到,唐军在在顺庆府分兵,令第二镇兵马北攻保宁,与东面攻来的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形成两路夹攻之势,看来是要一举拿下自已驻守的保宁府了。 更令孙可望心忧的是,按原先的计划,为了对抗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孙可望已将大量兵马调往巴州一带,凭着宕水布成防线,以抵御唐军进攻,那现在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从南往北进攻,孙可望可用于阻敌的兵马却是十分稀少,那唐军一旦攻破南都县,兵锋便可直抵保宁府城阆中。 而等到阆中被围,主力无法回撤之际,整个保宁府城的兵马,只怕亦会被分头歼灭,再无孑遗了吧。 而作为主将的自已,到了这般境地,不是死于唐军之手,就是逃回成都后,复被盛怒的张献忠斩杀,这,这简直是一个噩梦般的结果。 不行,一定要要趁唐军尚未赶来之前,采取应对措施,来阻止唐军这般行动。 于是,孙可望立即决定,让刘进忠带近四万兵马,继续阻守原地,以阻击唐军第十一镇兵马,而他自已,则是统领两万精兵,立即从防线回撤,布防于阆中城中,准备与到来的唐军第二镇兵马决一死战。 孙可望考虑到唐军势大,纵然这般行事,亦怕兵力不足,恐有失漏之处,遂又紧急派人前往潼川州。让大西皇帝张献忠速派大将,领五万兵马来援,以解保宁府的燃眉之急。 很快,孙可望的求援信件,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潼川州首府之中,递到了张献忠手里。 看到这封孙可望亲笔撰写的信件,张献忠亦是心下大惊。 这段时间以来,他在潼川州各处紧要地界,布下重兵,严防唐军从顺庆府直攻潼川州,却没想到,唐军最终的行动方案,竟是在拿下顺庆府后,径自北上,想要全力夺取保宁府。 张献忠知道,保宁府一失,则成都北面门户洞开,唐军当可长驱直入,绕过潼川州,直接攻打成都府。若成都有失,则大西国的覆亡,也就在转瞬之间了。 张献忠想到这里,顿觉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他再不及多想,立即令手下大将马元利,统领五万兵马,紧急北上前往保宁府增援。 马元利领命而行,一行兵马急急往保宁府急赶,不料,他这般行动,在快到保宁地界时,已被唐军第二镇的哨骑远远侦知,立即回禀给了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 安和尚得到消息,不由得抚掌大笑。 安和尚知道,现在马元利的五万兵马一路赶来,为了尽快来到保宁府,其路上的侦察与哨探,定会十分粗疏大意,这样一来,正好让自已给他们来个当道迎击,将他们一举击溃,甚至全部消灭。 安和尚随即打开地图,好生查看了一番,最终决定,要柳边驿一带,迎击马元利的兵马。 因为马元利的兵马,已到了与潼川州交界的富村镇,那接下来的必经之地,便是这个柳边驿,此处背靠小潼水,地势开阔,呈现一个圆弧状的平原地貌,正好有利于唐军的火炮部队当道打放,以及唐军骑兵强力出击。 “传俺军令,全军折向西北,径去柳边驿凭道布阵,在击溃敌军援兵后,再进围阆中!”安和尚大声下令。 “得令!” 唐军第二镇兵马近四万人,立即偏离原先路线,沿着小潼水北上,前往西北处的柳边驿,约一个多时辰后,到达该处。 此时,这里的大西国百姓,见到大军到来,早已逃了一个一干二净,唐军遂再无阻碍,立即凭背小潼水,开始当道布阵。 正面主体的部分,便是三营兵马联合组成的枪盾战阵,左右两翼,则是横行队员组成的重甲步兵战阵相护。枪盾战阵后面,便是一众腰挂大量单兵震天雷的辅兵。 而唐军的全体骑兵,则是分成两部,分别藏于城外的树林中。他们的任务,是等待敌军进攻时,彻底截断敌军的退路,力求将他们合围消灭。 然后,安和尚决定,就在小潼水前的道路上,把唐军全部九十门重型龙击炮,齐齐摆在枪盾战阵的最前面,弄成一个当道齐攻的架势。 这种阵型,唐军已多次使用,无论是在徐州攻打黄得功部时,还是在安南打击郑梉部时,还是在偃城外消灭郝摇旗部时,都已熟练使用,战果颇丰,故安和尚毫不犹豫地打算在这里,依旧摆开同样炮阵,给匆匆而来的马元利,来个当头痛击。 安和尚这边摆阵完成之际,那边的马元利部五万兵马,也已匆匆赶到。 五万大军一路北去,蜿蜒逶迤,有如一条长得不见头尾的灰色长龙。全力进军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远处那些影影绰绰,正在密切关注他们动向的唐军哨骑,也绝不会想到,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早被唐军密切观察,全程行踪尽在掌握。 “马将军,前面就是柳边驿,从这里渡过小潼水,便可到保宁首府阆中了。“ 一名风尘仆仆的护卫,策马上前到与马元利行之处,便伸出手臂,遥指前面影子模糊的柳边驿,向他大声喊道。 黄得功顺着田雄的手臂望去,见到前面那模糊的柳边驿,不知为何,久经战阵的他,心下却是没由来的一阵不祥的预感,令他神色愈发凝重。 现在保宁府的情况到底如何,马元利心下并没底,他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只不过,出于战场的本能,在这即将到了阆中的地方,他还是敏锐地感觉了不可言说的危险。 “全军放慢行进速度,组成战斗阵型,一路搜索行进,严防敌军突袭。”马元利脸色冷峻,沉声下令。 “靖国公,现在我军一路北来,皆未见敌军,想来敌兵正在全力攻打南部县,根本就无余力顾及他处。我等已离阆中极近,可否令五万将士加速前行,赶到阆中城里,去与孙可望将军的的本部兵马汇合?”这名护卫皱着眉头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个却是难说啊。”马元利叹了口气道“唐军两路大军来攻,其攻击力十分强悍可怕,保宁府已是十分危险。我军与这样的劲敌交手,万万不可轻敌,还需小心行事,方最为要紧。” 马元利润一锤定音,全军立即开始就地整队,然后一路搜索前进,虽然防备周全,但队伍的行进速度顿是大受影响。 这样一来,倒是给了唐军充足的准备时间,让安和尚得以充分布阵埋伏,就等着马元利部的五万兵马,自投罗网而来。 中午时分,那在地平线上的黄得功部兵马,在一路长途奔波之后,终于出现在了全体唐军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黄得功,从千里镜中,遥遥看到了淮安府城的刘良佐部兵马旗帜,他心中一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将军,你快看,前面似有敌军当道摆阵!” 快到柳边驿之时,马元利旁边的护卫眼尖,手指尘雾蒙蒙的前方,对马元利惊声叫道。 马元利闻声大惊,不过他迅速就从千里镜里看清了,对面所打的正是唐军那红底黑字的巨大旗帜在迎风飘扬。看来前面当道摆开的兵马,正是唐军无疑。 这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他娘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从南部来到这柳边驿的,这下可好,正好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实是可恶得紧! 马元利狠狠地啐骂了一句脏话,却无暇去分析,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让原本应该去攻打南部县的唐军,反而来到了这里。因为,这时的他,看到了对面的唐军兵马,摆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阵型。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唐军共有九十门口径巨大的重型龙击炮,齐齐摆在步骑战阵的最前面,弄成一个当道齐攻的架势。 见唐军气势这般壮盛,军容这般整齐,马元利心下恼恨,忍不住一声痛骂。 哼,你们这般摆阵,难道本将就会怕你们不成! 只不想,这般想法在心头一闪而过,马元利心头,却是莫名的忧虑。 其实,这一路上,这位统领五万兵马赶来增援的马元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模样。 那就是,马元利十分担心,自已虽急急赶来此处,但很可能会被唐军打埋击,只能被迫与唐军正面野战。 自已一路急赶,武器与盔甲其实数量俱是不足,更何况,其中的兵员,约有两万余人为新招募的新兵,这些人壮壮声势可以,但要让他们立即开始血战搏杀,后果怕会是灾难性的。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面对面厮杀鏖战,已然不可避免了。 马元利的目光,越过那一排气势凛凛的火炮,立刻看到,唐军的步骑战阵,亦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其森严阵势,透过雪幕远远看去,都令人心下凛凛生寒。 唐军这般以逸待劳,自已真的有把握能打得过么? 渐行渐近之际,他看得清楚,唐军的列阵人员,足有数万人,怕是与自已兵马人数相当,看上去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唐军却有这么多火炮助阵,这样的话,自已要冲过去与其鏖战,只怕会付出颇多牺牲呢。 那么,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么? 也不行。 自已手下大部分兵马皆是步兵,而对面的唐军兵马,骑兵总数约有数千人,远处的小树林中,似乎亦藏了不少骑兵,若自已返身一撤,他们必定全力追杀,这样一来,自已那些行动迟缓又全无战斗经验的步兵,只会任其宰割,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也许,唐军的骑兵一通追杀下来,自已与全部手下兵马,必将以极其耻辱的方式,尽皆死于此地矣。 这一刻,马元利心下,忽是无尽懊悔。 操!早知道唐军有这般威猛的火炮,又提前预知了自已的行动路线,那自已此番带兵前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马元利一声长叹,脸色却陡然狰狞。 他娘的,既然现在逃跑必死,还不如与唐军拼个你死我活,来他个鱼死网破! 也许,这才是唯一死中求活的办法。 。 正文 第八百二十六章 标准化屠杀 马元利方要下令进攻,忽见得对面有了动静,似乎有一小队骑兵,正走出阵列,向自已的方向奔行而来。 马元利急急举起千里镜观看,这时,从唐军战阵前,由数十名装力备精良的护卫骑兵簇拥着,一名身着精钢铠甲系着鲜红披风的将领,缓缓踱到阵前。 这名将领,便是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 他威风凛凛地踱到阵前,冲着河岸对面大声喝道“俺乃是唐王手下将领,第二镇镇长安和尚是也,对面将领是哪个,出来与俺谈话!” 见安和尚隔岸叫阵,气势都这般雄壮,马元利不由得下意识地全身一抖。 马元利长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不安的心绪,便同样在数十名护卫骑兵的保护下,来到全军阵前,向对岸的安和尚大声回道“我乃是大西国左军将军马元利,安和尚你有何话,但可对我直言!” 安和尚哈哈一笑,捋着粗长的胡须,冷笑道“马元利?无名之辈,不曾听说。可是张献忠那厮,命你前来保宁府送死么?” 见他出言不逊,马元利心下懊怒,却还努力在脸上保持平静,他恨声道“正是某家!不可诋毁我皇上,你有何话,直说便是!” 安和尚闻言,又是一声冷笑,便喝道“操!什么狗屁皇上,一个流贼头子罢了。俺想告诉你,你可知道,现在张献忠手下的三个义子,李定国、刘文秀以及艾能奇,现在皆是我军中独镇一方之大将了么?难道,你就不想效仿他们,及早改换门庭,弃暗投明么?” 见他提到李定国与刘文秀,马元利心下羞恼更甚,遂厉声道“哼!他们为了自家富贵前程,背叛皇上,往投贼子李啸,马某深以为耻!告诉你,莫说是你,就是李定国与刘文秀率军而来,本将也会与他们断无情面,生死相战!” “哟,不错嘛,看来张献忠对你拉拢得倒是可以,竟能让你这般卖命。“安和尚冷笑一声,复道”只不过,就算不提往事,现在的局面,是你军兵马远来,人多饥疲,斗志低落,又被我唐军当道包夹,已是断难再逃。你我今日之战,其实就算不打其胜负亦是注定,你又何必定要令手下白白送死呢?实话跟你说,本镇是有好善之心,实不忍徒造杀孽,才来阵前向你喊话,你可要把握机会,认清形势方好。” 马元利一声惨笑,却哏声道“呸!要我这大西国的左军将军,去投降那贼厮李啸,真真笑煞人也!你休废话,你这厮若有本事,便来破阵便是,马某恭候高明!”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你既自寻死路,那本镇就成全你!你到时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后悔!” 安和尚冷冷一笑,脸上便满是狰狞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拔马回阵。而与此同时,那马元利亦一声冷哼,率匆匆率军归阵。 马元利既已归阵,遂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听令!摆成散开阵形,以避敌军炮火,全军一齐往攻,与唐军决一死战!” “冲啊!” 马元利手下军兵,发出一声齐齐大吼,有如一群骤然放飞的狂蜂,更如一群挣开束缚的嗜血野兽,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向唐军阵地猛扑而来。 人数共有五万之众的敌军,在冲阵前已充分散开,以躲避即将扑面而来的火铳或箭矢,整个阵形有如却月之阵,更好似一张开的大嘴,仿佛要对面呈直线状严整以待的唐军一口吞下。 面对有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唐军统帅安和尚那坚毅如铁的脸上,却泛起淡淡笑意。 哼,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本将的九十门大炮已然饥渴难耐,正等着你们撞将上来呢。 “全体火炮手注意,做好战斗准备!” “得令!” 主将令下,那些严阵以待的火炮手们,立即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9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后面的小潼水,一字排开成整齐的一条直线,在这冬日的中午,银灰色的炮筒,闪着刺目的寒光,一眼望去,气势雄壮威风凛凛。而且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近乎与地面呈水平平行状摆放,以求得到最大最好的杀伤效果。 看惯到了明朝铸造的什么大将军炮,二将军炮,虎蹲炮,以及所谓的红夷大炮,马元利终于亲眼见到这庞然大物有如巨兽一般的重型龙击炮,他心头的震撼与冲击,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唐军的这排巨大火炮,非但模样这般吓人,一旦打放起来,其攻击力与破坏力,更将会何等惊人。 饶他是久经战阵之将,在此刻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的巨型火炮前对阵,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他可以想见,在这样的巨型火炮当头轰击之下,自已军队的士气与斗志,将会遭到何等严重乃至毁灭性的打击。 只不过,现在全军已如脱缰的野马,尽力前冲,自已就是想让他们退回,都不可能了。 此战结果如何,也许,只能尽看天意了吧…… 应该说,马元利部的手下军兵,从开始冲击到离唐军越来越近的距离内,一切都还是十分顺利的。 敌军军阵狂冲到离南门外的唐军战阵约一千余步时,整个唐军的阵地,依然一片静肃。 八百步,唐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七百步,整个唐军战阵阵型已然清晰可睹之际,唐军的本阵依然没有动静。 一路呐喊狂奔的敌军,终于到了六百步的距离。 沉默许久的庞然巨兽,终于露出了它尖锐残忍的獠牙。 唐军主帅安和尚手中的红旗,高高举下,又用力挥下。 “预备,开火!” “砰!” “砰!” “砰!” “砰!” …… 9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有如无数朵在艳阳下嫣然绽放的金黄色花朵,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九十枚乌黑而炽热的铁弹,穿透硝烟与雨幕,向对面冲来敌军军兵猛扑而去。 铁弹从正拼力奔行的人群中,呼啸穿过,以绝对强横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横飞的笔直血路。铁弹所及之处,惨叫连连,残碎肢骸与人体内脏四处飞溅,给奔行的敌军,造成绝对恐怖的死亡与伤害。 这样激射而来的铁弹,因为敌军已然十分迫近,故其射击与穿透的范围十分广大与深入。虽然这样的平行射击,谈不上任何准确性,而且冲阵人员相对分散,但这九十颗铁弹,这般抵近射击,给对面敌军造成的伤害,依然十分可观。 首轮炮击齐射,瞬间就造成了两百多名敌军的死亡,四百多名敌军受伤。虽然看上去杀伤有限,但这样的密集炮火齐射,这样绝对强横而可怕的死亡,对敌军士气的打击,几乎可以称之为毁灭性亦不为过。 突遭猛烈炮火袭击的敌军,立刻开始出现巨大的混乱与恐慌,原本齐齐前冲的战阵,瞬间乱象四起,甚至还有不少溃兵掉头后逃,整个军阵冲击的速度开始大大减缓。 马元利旁边的护卫骑兵,见到这番景象,自是怒不可遏,他与其下的的护卫队立即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好不容易才重新稳定局面。 而在这时,第二轮炮击,又凶猛地打响。 在全体敌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尚从完全从惊惶中恢复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这第二轮射击,同样造成了可怕的杀伤与愈发巨大的恐慌,又是数百名敌军或死或伤,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原本就心神大惧的全体敌兵,深深畏惧于这样近乎绝对的死亡与恐怖,这一轮炮击之后,他们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始后撤溃逃。整个冲锋的敌军军阵,开始出现一半人还在冲锋,另一半人却在溃逃的怪异景象。 这样的溃逃是相当有感染性的。 另一半犹在不顾死活拼死前冲的敌军,见到阵中已有许多军兵被唐军的火炮击溃逃窜,一时间亦是军心消沮,人人自危,虽然还是在硬着头皮向前冲击,但其速度还是瞬间降低了极多,更多的只是一种习惯,以及对后面自家监阵骑兵的恐惧。 就在这时,唐军第三轮炮击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炮声隆隆,铁弹纷飞,强横的暴力与迅速的死亡,迅速地又让数百名敌军,尸骸不全血肉模糊。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一半冲阵士兵,士气终于彻底归零,现在的他们,再不需要有任何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转身回奔,在离唐军军阵不过二百余步的地方,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一时间,敌军一片混乱,整个战阵已是毫无秩序可言。 此时在后阵之中,见到自已手下的军兵,竟在离唐军战阵不过二百余步的地方,被唐军三轮火炮齐射就给打得溃逃后撤,后面监阵的主将马元利,顿是怒不可遏。 “不许撤!不许撤!你们这些混蛋,给老子继续冲!冲上去,个个有赏,若是再退,定斩不饶!” 马元利拔剑怒喝,连连催阵,又亲自带着护卫骑兵冲上前去,将后那些溃逃下来的军兵,给狠狠地砍杀了十多名。 马元利喊得声嘶力竭,他脸上溅满了鲜血,让那愤怒扭曲的脸孔,愈发显得恐怖吓人。 只不过,溃兵有如潮水般从前面撤下来,任凭马元利等人如何砍杀喝喊,也已无济于事了。 敌兵开始全面溃退,唐军的战阵,亦立即开始同步行动。 潜藏在后阵以及左右树林中的唐军骑兵,合计约四千余骑,有如狂飙突进,向马元利军兵包面猛地包抄而去。 他们的目的,自是全面截断马元利部的后路,力求将其全部消灭。 如果能成功包抄,马元利部的五万兵马,当可全部尽灭于小潼水西面的平旷之地。 有如两把巨钳的夹子,两路出击的唐军骑兵,卷起滚滚烟尘,呼啸着向马元利后面包夹而来。 骑兵一动,步兵自是亦不甘其后。 见到黑压压一片冲阵的马元利部兵马,终于在自家龙击炮的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全军开始仓皇溃逃,唐军阵中,响起了连绵而响亮的欢呼。 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从盾兵后面一跃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溃逃而去的敌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他们精力充足,奔行迅速,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马元利部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敌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在唐军的追杀下,敌军们更是魂飞胆裂,他们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更加拼命地加速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自已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一时间,唐军枪兵与骑兵在战场上形成了良性互动,枪兵尾追溃兵,骑兵包抄其侧翼,两个兵种齐力合击,大股大股地消灭溃逃的敌军,给仓皇逃命的他们,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眼望去,整个战场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长长的血河,蜿蜒长流,殷虹刺目,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这样的当道炮击,再全军合击溃兵,已成了唐军的一种标准化屠杀模式了。 一直押后监督的副将马元利,见自家五万兵马,竟然连唐军阵型都未碰到,就被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 正文 第八百二十七章 当道归降,齐攻阆中 而在此时,他更看到,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溃兵追杀不止之时,马元利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可恨啊,五万兵马,一朝尽溃,这简直是自已从军带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 而他在看到了唐军骑兵,正展开全面包围力求围歼的战术行动之时,内心之中,却是更觉胆寒。 这般可恶的家伙,不但打败了自已,还想着要把自已的后路彻底截断,要把这五万军兵全部吞入肚中,真真可恶之至! 这时,一名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护卫,急急跑到他身边,颤声禀道“马将军,我军全军尽溃,已然无法收拾,唐军骑兵即将合围,我军有全军覆没之忧啊。眼下之般局面,我等却该何去何从?” 马元利望着这名护卫煞白失色的脸庞,内心痛如刀割,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战局已崩,我虽身为主将,又能有何办法力挽残局呢。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无奈,声音却是十分清晰“传本将之令,全军停止抵抗,向唐军投降。” 听到这道命令,旁边的骑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们大张着嘴,望向脸孔怪异扭曲的马元利,仿佛还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不是吧?深受张献忠信重的左军将军,刚才还信誓旦旦要与唐军决一死战的他,竟然要背叛大西国,背叛张献忠,在这里临阵投降,这,这…… “入你娘!狗耳朵聋了么?!快打降旗!你等再不打,这一众兄弟,可就都保不住了!” 马元利双目血红,厉声嘶吼,面孔扭曲而狰狞。 “将军,这……” 看着面前护卫那惊惧的面孔,马元利脸色稍稍缓和,他无力地摆了摆手“不必多说了,与其这般让这数万兄弟,被唐军如杀鸡宰羊一般全部杀尽,倒不如及时给他们一条活路。毕竟,这乱世之中,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传令兵不敢稍怠,点头如捣蒜,急急打出白色降旗,用尽全力在空中挥展。 望着这数面挥舞的白旗,马元利的内心,顿时在不停滴血。 天杀的!真真运命弄人也! 什么前程官位,什么富贵荣华,在这般紧急时刻,都不及老子自已保命重要。在这般时候,为了保命,就当他娘的唾面自干的无耻之徒又何妨! 很快,马元利所在的后阵中,传来阵阵响亮的鸣金声,与此同时,数面巨大的白旗从阵中打出,迎风招展,甚是显眼。 见得敌军阵中,忽地鸣金退兵,又打出白旗乞降,一直在用千里镜密切关注局势的唐军主将安和尚知道,那一直死撑着作战的马元利,终于再也绷不住了,为避免全军覆灭,只得趁唐军尚未全面合围之际,向唐军投降了。 安和尚冷冷一笑,放下千里镜,大声下达军令。 “传俺军令,准其投降,令他们速速放下武器,跪地接受投降,可保其性命无虞。” “得令!” 安和尚命令下达之际,唐军正在战场上,纵情追杀这近乎无边无际的溃兵。 这些溃兵毫无目标地四处奔逃,整个阵型彻底溃散再难收拾,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已仓皇逃命。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大西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敌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他们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就在这生死关头,杀红了眼的唐军,终于收到了主帅下达的投受投降的命令。在那些溃兵纷纷弃了武器,跪地投降,这场小潼水旁的伏击战,终告结束。 至此,五万余人的大西军兵马,仅有约三千余人侥幸逃得性命,另有八千余人被唐军宰杀,剩下的四万余人,皆成唐军俘虏,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此时,唐军阵中,响起了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望着在眼前一齐欢呼的唐军战阵,降将马元利面皮抽搐,脸上的痛苦神色,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该死的,早知唐军如此能战,早知现在要被迫投降,当初为何不及抓住安和尚的劝降机会,率部及时反正,简直愚不可及! 要是当初自已及时率部投降了唐军,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呢,这升官晋爵之事,只怕亦是手到擒来啊。 哪里会象现在这样,这般屈辱地被迫投降,非但白白折损了近万名弟兄,自已的命运也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而就算唐军能接纳自已与部下,但能获得的利益与好处,都会大大降低大打折扣呢! 马元利悔恨无及,却被一众唐军士兵,推搡着来到了唐军主帅安和尚面前。 见到面前那原先牙尖嘴硬一幅死硬到底模样的马元利,现在这般可怜无奈,本打算好好嘲笑他一番的安和尚,顿时也没了心情,只是瓮声瓮气地喝道“马元利,你这厮不听本将之劝,强要与我军相战,现在落得这般境地,又白白死了近万名手下,皆是尔之罪也!” 马元利一脸羞赧,不敢正看那正端坐马上的安和尚。他紧紧地咬着牙,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他来到安和尚马前,纳头跪拜。 “罪臣马元利,强抗天兵,悔之无及,现多谢唐军不杀之恩!” 其他的一众下属部将,见马元利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马元利,纷纷跪地参拜。 一时间,安和尚的马前,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左军将领。 “金将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安和尚心下得意,却故意一脸痛惜之色,然后长长地一声叹息。 马元利心下惭恨,他不敢起身,只是拱手禀道“安镇长,什么也别多说了。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战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马将军,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亦可就此揭过了。” 安和尚心下快意地俯望地上跪伏的马元利,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马元利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诸将,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十分尴尬。 马元利强自挤出笑容,讪讪起身,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安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安和尚闻言,哈哈大笑,内心却在不停感叹。 马元利这厮,先前这般齿强嘴硬,一味地顽抗到底,现在却又这般卑躬屈膝一副媚态。看来,此人在现实面前,倒是身段柔软,颇识时务呢。 安和尚内心鄙视,表面却故作欣赏之相,他沉声道“很好,金将军这番表态,甚合本将之心。你们放心吧,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却绝不容今后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复,否则,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马元利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乎。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安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安将军了。” 安和尚点点头,捋须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山头,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将领军兵,亦会各自谋取出路,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不过,这些都是将来要做之事,现在,你等要有一件要事,要与我军一同行事。” “多谢黄将军!那在下就代全军将士,在此谢过将军了!”马元利一脸喜色,纳头长叩,又急急道“敢问将军要我部兵马去做何事,但请吩咐。” “你听好了,俺要你们,暂时先做为辅兵,与我军一道,往攻保宁府州城阆中。如果尔部能立得功勋,本镇亦会为你们向唐王请功。”安和尚大声说道。 “好!我军全凭安镇长安排,为唐王效死尽忠!”马元利大声回道。 经过了近半天功夫,全军整编完毕,安和尚一声令下,全军渡过小潼水,直攻保宁府城阆中。 现在唐军转而从西进攻,故可完全绕开那小小的南部县,从而径直进攻首府阆中,更何况,现在唐军有充足的兵力优势,南部县那不足千名的守军,借他们每人十个胆,也没胆量出城来阻挡唐军进攻。 人数总人有八万余众的大军,气势十分雄壮,在疾疾地赶行了一天后,到达了阆中城外。 “将军!前面就是阆中城了!” 一名唐军护卫伸出手指,遥指远处那矗立在高岗上,影影绰绰的一座高大城池,一脸欣喜地向一旁的主将安和尚,大声禀道。 安和尚点点头,举起千里镜,向前方眺望许久,当他从千里镜中,看到阆中城头那稀稀拉拉的守军与歪斜不堪的旗帜时,安和尚的脸面,不禁泛起淡淡笑容。 阆中古城,乃是三国时期的著名古战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蜀汉的大将张飞曾率军驻守此处,却没想到,千年一过,自已也要率部来攻城了。 安和尚放下千里镜,便大声喝令“传我军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尽快抵达阆中城下。本镇要让那阆中城,彻底断绝与外界联系,成为一座真正的孤城。更要把这座城池,围得一只鸟儿也逃不出去!” “得令!” 很快,唐军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地扑向阆中城,立即将这座滇西重镇,围得有如铁桶一般。 见到唐军规模如此之大,气势如此雄壮,城头那些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顿时愈发气沮。他们呆立于城头,双股发颤,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 而城中的主将,阆中主将孙可望,见到唐军如此兵精将锐,一副气势如虹的样子,他的心下,同样满是惶恐与失落。 怎么办? 唐军如此势大,城中守军又如此士气低落,这阆中城,真的能守住吗? 孙可望心情低落,久久无言,他下意识地远望天空,只能看到,有一轮正渐渐西坠的斜阳。 夕阳西坠,暮色苍茫,些须残军,困守孤城,说不尽的剩山残水,吟不完的末路绝程,一时间,孙可望心下充分了莫名的悲凉。 就在这时,唐军阵中,忽然有如波开浪裂般地分开一条线,一名头戴八瓣缨盔,身着钢制山纹铠甲,足蹬覆铜包靴,身系鲜红披风的唐军将领,在一众同样铠甲鲜明护卫的保护下,正策马向阆中城西门缓缓行来。 见到来人这般打扮,孙可望心下暗道,此人看来,必是唐军主将无疑了。 他猜得没错,那名唐军将领,便是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现在的他,正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很快就来到离西门一箭之外。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主将安和尚镇长,想与城中主将一谈,请速去通禀!” 听到唐军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眉头紧皱的主将孙可望身上。 。 正文 第八百二十八章 孙可望投降 孙可望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压力,终于长叹一声,来到西门城头。 安和尚从千里镜中看到,一名身着精铁甲,系着鲜红披风的将领,一脸复杂与疲惫交织之色,在一众护卫簇拥下,缓步来到城头。 他迅速发现此人十分眼熟,稍一细想,立即知道,此人便是当日曾在叙州城与其交手大战过的孙可望。 可叹当时的孙可望,统领六万兵马,前来攻打叙州的曾英部第十镇兵马,结果却被唐军里应外合打得大败,六万兵马仅有一万余人得以顺利脱逃,连副将艾能奇都被唐军俘虏。 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阆中城下,又与这厮相见了,还他娘的真是缘分呢。 就在安和尚感慨之际,城头主将孙可望,他向着唐军使者怒目而视,大声喝道“我乃大西国平东王张可望是也。尔等叛乱之辈,无故侵我大西,屠我军兵,占我州城,本将心下实甚恨之,真想尽杀尔等,方解吾恨!现在你复有何屁话,要来对本将说!” 见孙可望现在窘迫如此,却还在表面上这般齿强牙硬,安和尚一声冷笑,大声道“孙可望,你这手下败将,真没想到,上次你象条丧家之犬一般从叙州逃走,如今又在这阆中城上得见,倒也算与你这厮颇有缘分呢。俺告诉你,当初在叙州城下被我军俘虏的艾能奇,现在已有我唐军第十三镇一员主将了。你看看,你那几个义兄弟,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现在哪个不是在我唐军中混得风生水起,前程锦绣,你再看看你自已,跟着张献忠那家伙混,已是越混越没前途,现在更是覆灭在即了。俺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我军压境,尔等已然走投无路,何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哼,你们这些进犯大西的无耻之徒,我张可望受大西皇帝厚恩,安可背之!哼!李定国刘文秀他们为了自家富贵前程,背叛义父,往投贼子李啸,张某深以为耻!今天你我各为其主而战,再休提这般背主忘恩的负心之辈!安和尚,莫说是你,就是李定国与刘文秀率军而来,本王也会与他们断无情面,生死相战!” 孙可望大声吼毕,安和尚却又是哈哈一笑,便大声回道“孙可望,你也别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你且听好了,现在这阆中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欲将尔等统统消灭,但我家唐王,考虑到你与李定国他们曾为兄弟,亦算是一名良将,故心怀慈悲,不想这般诛之,故特派本镇前来招附,算是你这厮运气好呢。告诉你,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阆中,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唐军使者这番陡然严厉的话语喊完,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孙可望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安和尚的话语,却是份量十足又这般狠厉,让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已若是强硬拒绝,会是什么下场。 安和尚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狠话说到了孙可望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孙可望,实话跟你说,现在休说这阆中城,整个四川,除了这川西一带,都差不多皆为我唐军所据了,张献忠这流贼的覆灭,已是命中注定,岂得长久!更何况,尔等军兵疲惫,困守孤城,纵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而我军火炮之威力强大,你又不是不曾领教,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下城池之后,在一片混乱之中,可谓泥沙俱下玉石俱焚,尔等徒死于刀兵之下,轻于鸿毛,又岂非白白做了个冤枉鬼么?” 孙可望被安和尚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左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见到孙可望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安和尚不觉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孙可望,你乃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如何会不识时务,定要会为那张献忠白白殉葬呢?还是希望你这厮能及早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尔等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本镇可以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各有升赏,至于主将王将军,我唐王殿下,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你好自深思啊!” 孙可望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安和尚的话语一般。 安和尚这厮的话虽难听,却亦是极对,现在若要强自对抗下去,其最终结局,必是城破军灭,而自已与这一众手下的牺牲,说起来,也真真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孙可望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唐军的劝降,就在这阆中城中,向唐军投降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那城下的安和尚,已然等得颇不耐烦,他向后面招了招手,那些唐军炮手会意,已然开始行动了。 “将军快看,唐军的火炮出阵了!” 正在城头沉思的孙可望,听到旁边的小兵这失声的叫喊,才猛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孙可望惊恐地看到,在阆中城的西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总共推出了九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九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西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九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西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那年久失修的阆中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守城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将会何等惊人。 主将孙可望,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可以想见,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给阆中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阆中城墙被轰破的结果,怕是已然注定。 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结果注定的战斗,自已在这般情况下,还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孙可望长叹一声,便对城下的安和尚大声喊道“安和尚,你之话语,亦是有理。本王自会慎重考虑,你且先回,待我与众将商议后,再派人前来贵军阵前回复如何?” 安和尚听他终于说出这般软话,心下大乐,哈哈一笑回道“好,那就请你与诸位将士尽快做出决断,俺就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到时你等未能出城投降,别怪俺们不客气!” 安和尚言毕,便拔转马头,就与数名护卫一起拔马回阵。 “安帅,那困守孤城的孙可望,已真的会出城投降吗?会不会有诈”第二镇副镇长高杰,犹是面带忧色,试探地对刘国能问了一句。 安和尚冷冷一笑,回道“哼,孙可望既已说出这般软话,本将料定他已无心气,只有乖乖投降我军一路可走,我等就在这里耐心等他派人前来便是。传我军令,令全军严密守城,万不可令他们出城潜逃,以防万一。” “得令!” 说来也巧,就是约一柱香时间后,那阆中城便有了动静。 西面的唐军都清楚看到,黄陂城西门那高高吊起的吊桥,忽地吱吱嘎嘎地放下,城门亦微微打开一条缝,一名文士模样的人,高举一面白旗,一脸忧色地从城门中走了出来。 见到此人畏畏缩缩东张西望向自已方向走来,安和尚与高杰二人,忍不住得意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哼,孙可望这厮,果然是抗不住压力了,算这小子识时务! “哈哈,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还真如将军所料,这阆中城中,真的派人出来了。”副镇长高杰一脸揶揄的微笑。 “哼,孙可望已是瓮中之鳖,再难脱逃,他能在我军就要攻城之际,幡然悔悟,倒算他反应及时,免去了一场刀兵之灾呢。”安和尚捋须笑道“那我们就来看看,他派出这名使者,要对我们说些什么。” 安和尚说得没错,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名文士便是孙可望派来与安和尚洽谈投降事宜的使者,他快步来到安和尚与翁之琪面前,自报姓名后,便拱手说道“二位将军,在下是奉我家张将军之令,特来与贵军商量投诚事宜。在下斗胆请问,二位大人,愿意给我军何等条件,让我军平安归顺呢?” 安和尚听完来使的话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名来使见安和尚这般得意大笑,心头愈发惶惧,他怯怯地看着安和尚那粗豪的脸孔,嘴唇蠕动着,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安和尚止住笑,从马上俯视着那名畏怯的来使,目光锋锐如刀,淡淡道“你觉得,现在的孙可望,还有什么资格来与我军谈条件吗?我军答应不再攻城,不动刀兵,不屠百姓,留得他与其手下军兵一众人等性命,已经是莫大仁慈宽容。难道,有了这个先决条件,他倒还嫌不够么?” “安大人,这,不是这个意思,王将军的意思是,是……”这名来使一脸尴尬,却呐呐地回不上话。 安和尚斜了他一眼,又冷笑一声继续道“本镇当然知道孙可望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把自已卖个高价罢了。哼,当了婊子就不要立牌坊!当然,孙将军能幡然醒悟,及时反正,免却了一场刀兵之灾,也算大功一件。本镇愿意践行前诺,不究其前罪,对其投诚反正将士,亦各有赏赐。对于孙将军本人,本镇亦会立即禀报唐王,让唐王对其进行相关升赏,断不会没了他投诚反正这件功劳。” “哦,好,好,安镇长此番话语,条件已是甚好。平东王能得安镇长这般承诺,想必亦会十分欢喜。那在下现在就赶紧回去,去向平东王禀报吧。”那名来使脸色苍白,额头细汗密布,却是连连点头,一脸谄笑。 “嗯,那你去吧。你告诉他,现在还有半个多时辰的时间,若其在限期内,不肯开门投诚,那就休怪本镇下手无情了。”安和尚微微一笑,沉声回道。 “是,是,现在这就赶回去禀报,还请安镇长放心便是。”那来使头点得有如鸡啄米,拱手施礼后,便急急而返。 入得城来,这使者立即来到孙可望房中,便一五一十地急急向孙可望禀报。而在听完这名使者的叙说后,孙可望脸色十分复杂,竟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操!如此屈辱之条件,倒与不谈何异,真真羞杀人也!唉,他娘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孙可望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一脸懊怒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形如困兽。 见孙可望这般形态似有悔意,这使者不觉心急,遂又小心地提醒了一句“平东王,唐军只给咱们半个时辰,还请将军速作决断,莫要延迟啊。” 孙可望目光如刀,狠狠地斜了这名使者一眼,吓得这名使者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他机械地来到窗前,呆呆地向外伫望了许久,方长叹一声道“唉,一切休提。现在他娘的形势比人强,已由不得本将不从了。传我军令,全军卸甲弃兵,全中在城中广场集结成队,然后大开城门,出城向唐军反正投诚。” “是,遵命!” 不多时,阆中城城头皆高挂起白旗,四座城门,亦是一齐轰然洞开。 一身箭衣不着盔甲的孙可望,率着一众将领与城中官员,垂头丧气地从阆中城北门缓步而出,全部出城后,便一齐跪拜于地。 。 正文 第八百二十九章 御驾亲征,以援孤军 见到孙可望率众出降,唐军统帅安和尚与副帅高杰二人,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齐从唐军后阵中缓缓策马而出,来到离孙可望不远处站定。 伏跪于地的孙可望一脸羞赧,不敢正眼相看他二人,他紧紧地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羞恼的情感,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又纳头跪拜“罪臣孙可望,多谢唐军不杀之恩!罪臣愚昧,率全军反正来迟,请安镇长治罪!” 其他的下属部将,见主将孙可望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孙可望,纷纷跪地参拜。 “唉,孙将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安和尚心下十分得意,却又一脸痛惜之色,在马上俯望打量了一番地下跪拜的孙可望后,才淡淡道“无论如何,将军此番能及时反正来投,免去一场厮杀,实是十分明智之举。先前的种种过节与不快,皆可就此揭过。贵部将士,非但自身性命与财产皆可保全,俺也会依先前所诺,向唐王为你们请赏。” 孙可望心下惭愧,不敢抬头,只是拱手禀道“多谢安将军!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处境,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安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王将军,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俺已说过,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自是可就此揭过了,你再不必多心。”安和尚心下莫名快意,他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孙可望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的诸将等人,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孙可望讪讪起身,强自挤出笑容,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刘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安和尚闻言,不禁纵声大笑,内心却在不停感叹。 孙可望这厮,从流寇起家,先投张献忠,再来投自已,还真是有做三姓家奴的最佳潜质啊,他这番话语,只怕当日,也同样对他那个义父张献忠说过了吧,当然,现在没必要再去追究这些事情了。 安和尚内心鄙视,表面却作如欣赏之相,他沉声道“很好,孙将军这番表态,甚合本将之心。你们放心吧,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却绝不容今后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复,否则,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孙可望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安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安将军了。” 见孙可望表态如此乖巧,倒是与先前劝降时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安和尚心下极其快意。他点了点头,捋须笑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自成山头,此为大忌也。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将领军兵,亦会各自谋取出路,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现在时间紧急,且待我等回军之后,便会即刻飞信禀明唐王,好生安排尔等一干部众。尔等及时反正投诚,自会各有封赏,至于你王将军,唐王定会更不吝于赏赐升擢,以勉尔等投效之力。” 孙可望心中石头落地,心下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暗暗想到,也许,从现在开始,自已将永远失去这些如臂所指的部下了,就算得了个封赏的虚名又能如何。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已是人在屋檐下,安得不低头,活命尚是不易,安可多求其他乎。 于是,他再无二话,立即一脸谄笑地大声答应,随后与唐军监抚司文官一道,整顿收拾自已城中这万余人的兵马,并把军中各类辎重器械,亦完全向唐军禀报交纳。 与此同时,安和尚下令,因阆中地方不大,现在唐军本部,加上投降的马元利与孙可望两部降兵,已有近十万之众,如此大军,实不方便在城中驻扎,更会有士卒扰民之嫌。故安和尚下令,唐军与降兵们,皆在城外扎营,今天暂于城外休息整顿,明天一早,便一齐东攻通江,与唐军第十一镇兵马一道,彻底消灭那正率五万兵马,与唐军对峙于通城城外宕水岸边的大西军将领刘进忠。 令孙可望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帮着唐军整理统计完其部下兵马与军械辎重后,安和尚又派人来召见他,让他到其中军大帐中议事。 听了来人的话语,孙可望顿是一愣,他下意识地想到,该不是安和尚在诱降自已后,又心生后悔,要给自已来个秋后算帐吧。 若是这般,可就糟了。 孙可望心下揪紧,表面却还努力作出不动声色的样子,他再不耽搁,立即跟着这名报信的亲兵,前往安和尚所在的中军大帐。 入得帐来,孙可望发现,帐中有安和尚、高杰、以及降钭马元利三人,正一道在其中议事,仿佛正在紧张商议着什么。 见到马元利也在其中,孙可望心下放松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快步朝帐中走去。 “在下孙可望,蒙安镇长召见,却不知所为何事?”孙可望站在帐门口,低声发问。 见到孙可望入内,安和尚连声招呼其过来说话“孙将军,且过来叙话,之所以唤你前来,是本镇思来想去,想着若要顺利拿下通江,一举消灭那刘进忠部的五万兵马,却是有一事,不得不要劳烦将军呢。” 孙可望闻言一愣,忙问道“安将军客气了,在下何以克当。所为何事,但说无妨,在下刚刚反正,就能为贵军效力,何其幸甚。” 安和尚哈哈一笑,目光中便有了锋锐之色,他沉声道“王将军,本镇现在个计划。那就是,想趁现在武昌城的敌军,尚未知晓你部已然反正投靠我军之机,让你部为前锋,继续假扮左军,直往武昌城下,趁张献忠尚无防备之机,一举入城,乘机拿下武昌。这样一来,当可兵不血刃攻下城池,岂非好事?” 听了安和尚的计划,孙可望眼睛瞬间瞪大,心下却是连叹了数声好计。 安和尚这个计划,若能顺利实施,一定可以打刘进忠一个措手不及,其至可以兵不血刃迫降其部,免却一场刀兵厮杀。这样的结果,真是最佳之策了。 孙可望连连点头,急道“此计甚好!在下一切听从安镇长安排,断无二话。” 见孙可望答应得这般爽快,安和尚十分高兴,随及,便开始具体安排行动计划。 而在安和尚顺利拿下阆中,迫降了孙可望部全部兵马之时,在潼川城中的大西国皇帝张献忠,却是有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 而他身边,以严锡命为首的谋臣,亦是一副惶然不安,不知所措的模样。 张献忠有如困兽一般在房间中来回走了许久,才终于停住走动的脚步,然后,他环视一众谋臣,忍不住一声长叹。 “他娘的!顺庆府丢了,是俺意料之中之事。却没想到,唐军在北攻保宁府时,先是击溃收降了马元利的五万兵马,又兵压阆中,迫降了那该死的孙可望。只怕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全力东攻,消灭尚不知情的刘进忠部了,到时候,整个保宁府,必将全部沦于唐军之手。真真可恨之至!” 张献忠说到这里,又咬牙怒骂“更可恶的是,若不是那千余名逃回的兵马来向本侯报信,本侯还真不知道,马元利与孙可望这两个该死的家伙,这两条本镇喂了多年的野狗,竟会这般一个临阵投降,一个献降归降,都他娘的背主求荣,都他娘的无耻至极。俺们若是擒得他们,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张献忠说到这里,脸上愈是怒色涌动,恨声道“可恨唐军诡诈多变,先取顺庆府,再下保宁府,倒是我等猝不及防,悔之莫及了。想来唐军若是拿下保宁府,必会全力进攻潼川了。现在我等在城中,虽拥兵十余万,但外无援兵,困守愁城,简直是他娘的坐以待毙!你们说,到了现在这般境地,叫俺们还能如何,他娘的还能做甚!” 张献忠怒吼着说完,房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主公,现在说这些气话,于事何补啊。现在唯一之计,就是看看能否从通江那边,撤回刘进忠部的五万兵马,让他们入援我潼川,或是返回成都,与潼川成互为犄角之势,方最为要紧啊。”最终还是严锡命打破沉默,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向张献忠小声禀道。 听了严锡命的安慰,张献忠原本灰沉阴郁的眼中,一道亮光闪过。不过,这道亮光一闪而过之后,便迅速熄灭。 “哼,马元利与孙可望二人加起来,共有六万余人兵马,都被唐军迅速消灭,刘进忠部仅有五万兵马,又分驻于通江城以小宕水各地,一时之间,如何能得快速撤走。就算他们运气极好,能从当地顺利撤退,他们后路已被截断,想从保宁撤回潼川或成都,又谈何容易!俺只怕他们,还未能跑到半路,就尽数被唐军给全部消灭了啊。”张献忠一脸焦躁,重重地叹了口气。 “皇上,话虽这么说,但刘进忠部,却未必没有脱逃的可能呢。”严锡命低声回道“以在下之见,皇上不若摆出御驾亲征的样子,统兵进逼保守府,相信那原本打算东攻刘进忠部的,唐军必会手忙脚乱,急急回撤。而他们一旦行动滞缓,则刘进忠部便有安全撤退的大好机会。我军再相机策应,必可将他们顺利接返。” 严锡命说到这里,又急急言道“若讲进忠部能迅速从通东撤回,无论他们最终是撤至潼川,或是撤往成都,都会让唐军措手不及,从而完全搅乱他们的计划。有了刘进忠部这五万兵马入得城来,潼川与成都的守备兵力当可大增,然后,我们再紧急抽调大批城中青壮,那么,我军还有机会与唐军长期抗衡,到时,我们凭着坚固的城防,与丰足的城中积蓄,应当可与唐军长期对抗下去呢。与此同时,我军迅速派人北上求援,要求李自成的大顺军,全力进攻现在唐军占据的保宁府,从而重新打开大顺与我大西的联接,保持两国相互依存的密切关系。” “只要我们能与唐军长期对抗下去,那就能给北面李自成的大顺军充足的调兵运筹时间,等到他们的援兵一至,与我军一道内外夹攻唐军,唐军必败,此围必解!到时候,唐军退去,我军再以厚币重利酬谢大顺军,此事必是可成。”严锡命说到这里,双眼灼灼放光。 严锡命的这番话语,让张献忠脸色轻松了不少。他一声长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锡命此言,俺觉得亦是有理。于今之计,也只能寄希望于俺率部御驾亲征,那刘进忠部能顺利返回了。唉,真想不到,我张献忠打拼一世,好不容易挣下这般大西国基业,到如今,却是落得如此结局。到现在,只能彻底放手一搏,与唐军好好地赌一把了。那就速去传令,令刘进忠收到旨令后,就立即带兵撤回。”张献忠沉声下令,随即又是一声长叹。 “微臣遵旨。” 严锡命与众臣退下后,张献忠缓步走到椅子旁,扑的一声跌坐回椅子上,目光低垂,有如一具失去了生命活力的木偶一般。 。 正文 第八百三十章 先东后西,断不可返 张献忠等人主意既定,立即在城中发募青壮,强拉民伕,好歹调派了大军十万,浩浩荡荡从潼川北上,准备进攻保宁阆中。 张献忠等人这般行动,早有保宁府外的哨骑侦知,立即向城中主将高杰禀报。 原来,自阆中一降,安和尚决定率部东攻刘进忠时,他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决定让高杰率第二镇乙营兵马驻守阆中,以保全这座保宁的首府。 而他自已则亲统甲营与丙营,以及马元利与孙可望的降兵,一道东攻刘进忠,准备与东面的唐军第十一镇兵马,一齐东西夹攻,消灭刘进忠部的五万兵马。 为确保阆中安全,同时为了快速行军,安和尚决定,将全部的火炮部队,尽皆留于阆中,全部布防于城头,以便万一有变,高杰能更好地守城。 高杰遵其命令驻守阆中,这时,阆中周围的州镇,畏惧唐军军势,纷纷请降,故高杰得以大大扩展地盘,一边紧急招募了约一万余名青壮驻守阆中与各处归降州镇,一边更将哨骑远远放至保宁与潼州交界之地。 正因高杰提前做好这般措施,那些在边界巡游的哨骑,才能及时发现浩荡前来的张献忠部兵马,他们随及拔马返回阆中,向城中主将高杰急急禀报。 高杰得到这般惊人消息,亦是大吃一惊。在经多名哨骑回禀,确认消息属实后,他立即派出使者,紧急前往东边前线,去向安和尚禀报。 两天后,已然赶到巴州一带的安和尚收到消息,一时间,亦是吃惊不已。 他当然知道,张献忠部率十万之众,浩荡北上,那率乙营兵马驻守阆中的高杰压力定是极大,万一有失,则乙营与阆中皆不可保。 这般情况若是真的发生,则力量被严重削弱的第二镇唐军,将不得不从保宁撤退,这次进攻保宁府的战斗,将来最终功亏一篑。而且,更有可能的是,因为保宁府的失守,唐军原本的进攻讲划皆被打乱,再想重新进取,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但是,如果就此撤退,回援阆中,那两面夹攻刘进忠的计划,将会彻底泡汤,那得到消息的刘进忠,必定会全力逃跑。那么,无论他们是撤逃回潼川,还是去与张献忠部汇合,对于自已来说,皆是一场难以接受的失败。 毕竟,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这样的决定,着实难下啊。 安和尚心下踌躇,在帐房中来回踱步,一时间真拿不定主意。 就在他在帐中紧张思考,到底要如何行事,方为稳妥之时,有亲兵前来禀报,说孙可望在帐外求见。 安和尚一愣,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孙可望竟会来见自已。不过,他还是立即让孙可望入帐说话。 孙可望入得帐来,亦不多行虚礼,便开门见山地对安和尚说道“安镇长,在下已得到消息,说现在张献忠正率十万兵马,北攻保宁府城阆中。在下想知道,安镇长打算如何应对。” 安和尚眉头紧皱,瓮声瓮气地答道“奶奶的,张献忠竟来这么一手,俺还真没想到。现在我军到底是要进攻刘进忠,还是紧急后撤回保阆中,尚是未定。” 安和尚一语方毕,孙可望便立即说道“安镇长,请恕在下直言,现在的我军,只可全力进取刘进忠,万万不可后撤回援阆中啊。” 安和尚闻言一愣“孙将军,你何出此言?难道,我军若是回援,反中其计了么?” 孙可望一声轻叹,便急急说道“安镇长,现在全军上下,正是万众一心,想着全力进攻刘进忠部,以搏全胜,拿下整个保宁府。若突然中断进程,转而退保阆中,则军心士气必大受打击,这绝不是安镇长希望看到的局面吧。” 说到这里,孙可望压低声音,对安和尚继续道“而更大的可能,是原本就士气不高,被迫去与唐军一道作战的那些降兵。他们本就是新降,各人心思皆不稳定。只可一鼓作气,向前乘胜而攻,万不可身处逆境,以致人心思变。这些降兵,在得到张献忠部来攻的消息后,必定会有相当多的人思想混乱,在将军回军途中,乃至与张献忠对战之时,恐有哗变之忧呢。” 孙可望的话,击中了安和尚内心最为敏感的地方,他眉头愈发皱紧,却淡淡地回了一句“孙将军,你也是刚降我军,为什么愿意这般推心置腹向本镇说这般话语?” 孙可望仿佛早料到他会这般发问,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便回道“安镇长,在下曾为张献忠义子之首,此番背叛投唐,估计张献忠想要活剐了在下的心思都有了。此番率部归顺,已是后路彻底断绝,再无回返大西国的任何可能,只在下只能一心一意,去为唐军效力,以重新搏取功名和前程,这才不得不尽心尽力,为唐军出谋画策,以尽在下本份啊。此番话语,忠心可剖,万望安镇长勿要见疑。” 安和尚哈哈一笑,走过来亲热地拍了拍孙可望肩膀“孙将军多虑了,安某早知将军忠心,方才戏言耳。只不过,你觉得我军现在全力向前,去攻打刘进忠的话,万一阆中有变,高杰部众抵挡不住张献忠的进攻,那出现这般情况,却该如何行事呢?” 孙可望目光灼灼,他沉声回道“安将军,此番进攻刘进忠,在下不敢打全包票。但是无论如何,若我军不顾张献忠逼近,而继续进攻刘进忠的话,获胜的可能性,当是极大。” “哦,你可详细说来。” “安镇长,现在我军唐军兵马,加上在下与马元利的降兵,总数有八万余众,而刘进忠部只有五万余人,还要分驻于通江及宕水各处,如何能与我军正面相抗。更何况,本将还会率本部兵马假扮大西军,若能顺利骗得其信任,当可将其一举拿下,结束此战。就算这一招被其识破,那我们还有东面的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可与我军一道联合夹击,这般凶猛兵势压来,刘进忠部如何可抵挡,估计其定会迅速溃灭。而更有可能的是,刘进忠在难逃失败命运的情况下,亦会如在下当日在阆中城一样,无奈投降,以保全自身与手下将士性命。” 孙可望说到这里,略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若刘进忠部被我军击败或投降,那我军必定士气如虹,全体降兵,亦会心思稳定,再有谋叛思想之人,怕是极少。那我军在收拢溃兵打扫战场后,当可全力回攻,与驻守阆中的高杰,内外夹击,定可大破张献忠部兵马。若是运气好,就是当阵斩了这巨贼,一劳永逸地解决大西国,亦极有可能呢。” 孙可望说到这里,安和尚心下顿是主意已定,遂大声道“孙将军说得有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军此番出征,确是不可再半途而返。传俺之令,全军天亮之后,全力东攻,一定要彻底打垮刘进忠部,把他们全部消灭!” “得令!” 安和尚方针既定,全军将士顿是再无异心,全军有如黑色潮水涌向通江,在经过了两天的跋涉后,终于抵达通江城外数十里处。 此时,安和尚便依先前计划,让孙可望带领两千骑兵,打着大西国的旗号,前去诱骗刘进忠上钩。 而他自已则是率领其余兵马,暂且埋伏于此处,等候孙可望的消息传来,再作下一步行动。 此时,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已全军行至小宕水对面,与对岸的刘进忠部敌军隔河相望,由于河上浮桥已尽皆拆除,故这段时间以来,唐军第十一镇兵马一直在抢修浮桥,准备渡河作战。 大西军主将刘进忠万万没想到,除了面前的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外,竟然还有大批兵马从后面掩袭而来,这般局面,可谓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可曾看清了,后来所来者,是何处兵马?”刘进忠对哨骑厉声喝问。 “禀将军,来者是平东王张可望,他正统领三百余名骑兵,从西边遥遥过来,欲要求见刘将军。”哨骑急急禀道。 “哦?竟有这种事情?孙可望怎么会只率数百骑兵跑到咱们这来?”刘进忠一脸疑虑,又复问道“那你可曾问清,他们是缘何到此,他们各人的模样,又是如何?” “禀将军,平东王一行人,个个风尘仆仆,神色仓皇,他只对在下说,他们是从阆中紧急赶来,具体不能多说,只求与将军速速一见。” 刘进忠闻言沉默,俄而,他眼中闪过一道冷色,便道“既如此,就令其入帐相见,不过,只许他一人入帐,其余骑兵,皆在外面安置。” “得令!” 得到准允入见的孙可望,听刘进忠只准自已一人入帐叙谈的消息,心下不由得顿是一凛。 孙可望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涌起阴狠的表情。他知道,自已已无任何退步可走,只得拼死向前,险中求胜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自已已改换门庭去为唐军效力,自然要努力拿下这投效第一功,以为自已真诚效力的投名状。于今之际,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不过,他迅速平静下来,什么话也没多说,便跟随军卒前去刘进忠帐中。 入得帐来,孙可望猛然发现,帐是护卫极多,个个冷脸相向,而那刘进忠,这个名义上自已的部下,对自已的进来竟毫无反应,而是冷脸看着墙上的地图。 这一刻,孙可望已然什么都明白了。 自已想要突袭诱骗刘进忠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 刘进忠这厮,必定是已见收到了张献忠派来的使者,向他传递了马元利与自已,都早已投降唐军的消息。并且估计已要求他,率部紧急回撤潼川或成都,因而,现在的刘进忠,正好将计就计,把欲来诱骗他的自已,给顺利抓捕。 整个中军大帐里,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却是刀光剑影,杀气腾腾,充满了令人极度压抑的气氛。 孙可望长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已内心激动不安的情绪,故作平静地从这条危机四伏的过道中,向正反身看墙上地图的刘进忠,缓缓走去。 在离刘进忠约十步开外,孙可望站住脚步,然后缓缓说了一句“刘将军,孙某此来,实是有要一番衷心之话,要对将军讲。” 听到孙可望没有按先想他所预想的那样,来诱骗自已,刘进忠也知道,这孙可望必是已猜到了他的计划已然暴露,所以也不想再说甚虚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前来劝降了。 刘进忠脸上闪过一道冷厉之色,他猛地转过身来,对孙可望厉声大骂“孙可望!亏得皇上这般信重于你,认你为义子之首,又加封为平东王,却没想到,你这厮一时不顺,就背主忘恩,反叛故主!到如今,竟还与唐军勾结,如今竟还配唐军想在在这里诱骗挟持本将!本将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就没看出你竟是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辈!如今看来,你这贼厮,倒是比那率军投降唐军的马元利,更不要脸,更加无耻,更加卑鄙下流,更加忘恩负义!”左良玉厉声大骂,脸上的横肉直颤。 孙可望内心苦涩翻涌,脸上却还努力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唉!刘将军,今番变故,我心下亦是多有苦衷,也实难在此一一与你尽述。事到如今,俺这般做为,归根到底,其实亦是仅为自保,更是为了全军将士不能再继续白白送死。而刘将军你现在之境况,已被唐军前后包围,就算插上翅膀,又还能逃到哪里去?你比我先前之境况,岂非还要恶劣得多么?所以,我此番前来你处,说来说去,也只是希望你也能与我一样,幡然悔悟,及时反正。这样的话,你不失官爵名位等封赏,手下将士亦可因此活命,免却一场刀兵厮杀。这诸般好处在前,刘将军你又何必如此顽固,定与唐军对抗到底呢?” 。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一章 无处可逃,不如归降 孙可望言辞恳切,刘进忠却没什么表情,只不过,在他心下,却亦是在反复盘算。 见刘进忠虽表面保持沉默,孙可望知道他内心必有所动,又趁热打铁道“刘将军,现在的局面,你部兵马不过五万,要分驻通江县城与小宕水西岸一带,每个驻点的兵力,只怕皆是有限。而唐军第二镇长率本部兵马与降兵约有八万余众,从后面掩袭而来,试问你哪一部兵马可以阻挡其凌厉兵锋?再何况,东边还有唐军第十一镇那三万余众的兵马,对你部虎视眈眈,即将渡河来攻,到时候,唐军东西两边联合进攻,刘将军你还有何办法分身抵御么?” 刘进忠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咬了咬牙,冷哼一声,对孙可望说道“哼,孙可望你固然说得有一定道理。但你以为,本将会这般愚蠢,去与唐军来个以卵击石吗?告诉你,本将已收皇上之令,着本将从此地急急撤走,待本将离开此地……” “问题是,你们还离得开吗?”孙可望冷笑道“现在你部兵马,分驻于通江县城与小宕水一带,现在唐军大兵压境,即将发起总攻,你就是想要通知他们一起撤退都来不及了。以我估计,就算刘将军你现在就立刻撤走,这五万兵马,能有一半人能与你一道撤走,就算难得了。而你们这般仓皇而撤,唐军必定沿途追杀,断不会轻易放尔等逃走。你部步兵居多,这一路追杀下来,能有几千骑兵得以逃出生天,已是极为难得,甚至可以说是奇迹了。而这一路上,从通江到潼川有数百里之遥,沿途皆是唐军所占地界,刘将军你率这一众残兵,又有何把握能一定逃得出去呢?恕在下说句诛心之语,万一阁下在路上被唐军或盗贼所杀,那临死之际,只怕是悔之无及了吧。” 刘进忠脸色十分难看,脸上的肌肉在不停地颤动,看得出他的内心波涛汹涌,却又在强自压住。 孙可望见他这般模样,知道自已的劝诱已是极有效果,遂淡淡一笑,又说道“好了,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将军能最终率领这数千骑兵逃出生天,顺利返回潼川或成都,而且张献忠亦不追究将军败军折阵之过,那么,在大西国都行将覆灭的情况下,将军将来的前程,又是何在呢?只怕最终的结局,便是无权无势的刘将军,最终,亦随大西国一道覆灭吧。这样的最终结局,难道真是刘将军所真心想要的吗?” 孙可望说到这里,长长地吁了口气,便道“好了,在下话已说完,刘将军最终如何行事,相信已有主见,孙某再不多言。” 刘进忠冷笑一声,下意识地把腰间佩刀握紧,又反问道“孙可望,你就不怕,本将拿了你与那数百名骑兵,去胁迫唐军让路,让我军从本地撤走吗?” 孙可望仿佛早料到他会这般问,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刘将军,你乃是聪明之人,怎么可能行这般愚蠢之举啊。”孙可望笑着摇头“在下不过是一名降将,那些骑兵,亦是跟随我一道投降的原大西国骑兵,包括在下在内的这点人马,对于唐军来说可有可无,如何可令他们放你们脱逃!说难听点,就是你就是把我们全部杀了,唐军也不会眨一下眼!” 孙可望说到这里,脸色冷了下来“只不过,你若这般行事,那唐军当会再无顾忌,亦绝不会手下留情,一定会对你们全力进攻,捕获之人,亦会坚决斩杀不留活口。他们定会以此方式,作为你部死硬到底的严惩手段,你若要这般行事,可要慎重想好自已的结局,会是如何。” 孙可望这话语冷冷说完,刘进忠脸色十分僵硬,整个人好象瞬间失掉了精气神一般,木头一样地伫在原地。 整个帐房之中,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孙可望看到刘进忠这般模样,心下忍不住冷笑连连,只不过,他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静而严肃的模样。 过了许久,刘进忠才缓缓抬头,对孙可望轻声道“这样吧,你且率部先回,去向唐军主将禀报,让他给本将一个时辰的时间,暂时不要发动进攻,到底是战是降,本将自有打算。” “可以,望刘将军好生把握这最后的机会。”孙可望拱手告辞“在下只希望,刘将军千万别做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闯的傻事啊。” 刘进忠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出帐走人。 孙可望离开刘进忠的中军大帐,随即带上那数百骑兵,一道西返唐军大营,返回后,随即入见安和尚,把与刘进忠相见的情况,向他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安镇长,刘进忠既然提出要给他们两个时辰,那咱们不妨先等等看。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孙可望小声说道。 安和尚点点头,随即一声冷笑“也罢,既如此,就给他一个时辰又何妨,只不过,我军虽然不与其作战,但相关的作战准备,却是万万不可拖延。传我军令,立即对通江城,以及刘进忠的各处主要驻兵地点,进行分兵包围,一定要让他们充分地感受到压力巨大,他们才会尽快归降。” “得令!” 在听到唐军大军来袭,无边无际,正在快速将通江县城以及小宕水的各处驻兵点进行包围时,刘进忠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已作出最终决定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奶奶的,形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仗既然打不下去,又脱逃无路,咱们也跟那孙可望一样,归降唐军了吧。”刘进忠苦笑道“这样一来,虽然名节有污,但至少各位的身家性命,以及将来的前程功名,皆可保住,唉,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刘将军说得对,请传令吧。”左右纷纷附合。 “传我军令,全军打出白旗,一道归降唐军,任凭其发落。”刘进忠长长地叹了口气。 “得令!” 很快,通江县城城头,以及小宕河各处的驻兵地点,纷纷打出白旗,全体驻守的大西军,纷纷放下武器,排成队伍,在已脱去盔甲只着单衣的主将刘进忠率领下,垂头丧气地向唐军投降。 见刘进忠率部归降,唐军主师安和尚心下大喜,立即下令,为全体将士,包括新降之兵马,摆宴庆功,以示祝贺。 这边喝得觥筹交错酒酣耳热,而远在阆中,却是那大西皇帝亲统的十万大西军与守城的高杰部唐军,已开始了生死搏杀。 自全军到达阆中之后,大西军就近砍伐树木,搬运器件,大肆修造攻城器械,整个阆中城外,烟尘滚滚,杀机密布。 而城内的万余守军与城中青壮,则是用一种严肃而沉重的目光,看着大西军行动。主将高杰确信,如果不是自已凭着多年威望,以及严酷军纪来约束着这些部众,也许很多城中青壮,会被大西军的气势吓得弃城而逃。 高杰已从返回的使者那里,收到了安和尚的回信。安和尚要求他,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十天,等他们打败刘进忠后,自会全力回援,以解阆中之围。 这个结果,其实高杰已然想过,心下也可以理解。只不过,对于能不能顺利守住这阆中城,高杰心下并没有太大把握。 希望安和尚部能及早回来,以解此困吧。这段时间以来,高杰严密巡防,加固城池,倒是作好了充足的守城准备。 阆中古城,在压抑至极度日如年的气氛中,在清军有如铁桶般的围困下,度过了六天时间,在第七天凌晨之际,阆中城四周,纷纷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号角声。 准备充足的大西军,终于要开始攻城了。 这些天来,为了鼓舞士气,一直在城头与普通士兵同吃同睡的总兵高杰,睁开惺忪浮肿的双眼,立刻看到了让他震撼不已的景象。 许多辆巨大坚固,蒙着湿牛皮的攻城车,被大批清军奋力推动着,朝着山海关的东、南、北三座城门,缓缓推去,车轮滚动的吱呀声,清晰地传入城上每名守军的耳中。 而放眼望去,更多的大西军,扛着桦木制成的长长攻城梯,有如一只只会自动爬行的大蜈蚣一样,四面八方地向阆中城城墙靠来。 见到大西军攻城的气势这般盛大骇人,城头不少守军士兵都十分惊慌,而那些征发的青壮,则是许多人脸都吓白了,双腿都在微微打颤。 “传我军令,严密观察大西军进攻动态,一旦进入攻击范围,立即发炮打铳,尽可能地杀退敌军!” 心下同样震撼不已的高杰,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慌,故作平静地下达命令。 “是,在下遵令!” 一场标准的明末战城池攻守战,正式开始。 大西军推着车,扛着攻城梯,到达了守军火炮的攻击范围后,城头的九十门重型龙击炮,以及原本就有的那些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红夷炮,虎蹲炮,佛郎机,小铜炮,小铁炮等炮火,纷纷轰隆打响。 大小不均的乌黑铁弹,与密密麻麻的霰弹,呼啸着向攻城的大西军飞去,大西军阵中,迅速传出连绵起伏的惨叫声。 令高杰揪心的是,大西军仿佛对自已的守城手段早有防备,他们阵型散得很开,而阆中城城头火炮数量又是有限,故对大西军杀伤力十分有限,直到大西军攻到城下之时,火炮看似凶猛有气势力,但不过只杀死杀伤了一千余人而已。 就在这时,接连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一门小铁炮和一门佛朗机在仅打了两轮之后,就炸膛了。 阆中城城头的火炮,积年累月风吹雨淋地摆放在城头,平时也根本无人检修,还是这几天,高杰才紧急安排炮兵检查了一番,只不过,这样紧张而匆忙的检查,基本也是聊胜于无的状态。 这两声炸膛的巨响,离主将高杰并不太远,差点把他的耳膜给生生震破。 他能感觉到,整个世界,迅速地陷入了无声状态。 这样自杀性的火炮炸膛,自是极损士气,高杰清楚地看到,已有多名守城的青壮,被炸得丧魂失魄,他们嚎叫着掉头冲下去,没有任何人能挡住他们溃逃的脚步。 高杰心下痛楚,他张大嘴巴,在耳朵听不清的状况下,尽力喝喊着招呼着城头的炮兵,让他们抓紧时间打炮,尽可能多地杀死杀伤敌军。 这时,城下的大西军近一步迫近,在一架架攻城梯,开始越来越靠近城墙时,有大批的大西军弓箭手蜂拥而至。射术精湛的他们,满搭硬弓,放上重箭,吱吱地拉满,对着正在城头忙碌的守军,激射而去。 呼啸的箭雨,朝城头的守军密集袭来,很多守军与青壮,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立刻被激射而来的箭矢,给惨叫着活活地射成了刺猬。 主将高杰,就险些中招,幸得两名护卫及时用盾牌摭护,才让他侥幸逃得性命。 而更糟的是,由于大西军弓箭手的突然进攻,导至守城的炮手被全面压制,他们还未来得及装填完火炮,便纷纷中箭大批死伤,迅速溃下城去。 大西军弓箭手一击得手,迅速弓矢连发,整整抛射了六轮,待到臂力耗尽之后,才向后撤走。 这六轮抛射,让城头的守军死伤极多,火炮的还击已然完全停止,只有残留的军士,在绝望地回射着箭矢,当然,还有残留未逃的火铳手们,打响了稀稀落落的铳声。 见到城头的守军死伤一片,又没有了火炮还击,城外的大西军顿是士气大振,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啸叫,纷纷加快了前冲的脚步。 一架架攻城梯,快速通过护城河上紧急搭建的浮桥,它们有如会自动爬行的蜈蚣一样靠过来,梯头的搭钩,卟卟地搭紧城头的堞垛,稳稳地靠在城头。 攻城梯一旦固定,成群的大西军,立刻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缘梯而上,直攻城头。 而那些推着车进攻城门的大西军,也再无所顾忌,他们拼力加快前行的速度,把巨大沉重的车,抵近到城门的方向,便有大西军开始铺设木板在护城河上,做成简易的浮桥,准备运送车过河,再去撞烂城门吊桥。 阆中古城,瞬间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二章 惨胜守城 可悲的是,大西军开始疯狂的进攻,而城中守军,几乎没有力量加以阻止。 城头的守军中,那些火铳手因为已连续打放了近十铳,火铳的使用程度已近极限,故不得不全部撤下城头,退守城中。而见到敌军已开始爬梯攻城,原本就无心恋战的大批青壮,亦纷纷连滚带爬地逃下城去 现在的城头上,仅剩约六千余人的枪盾战阵,以及五百余人的横行队员,还在四面城墙上,勉力支撑,奋力攻杀冲上城头的敌军。 一个个大西军士卒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之际,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这些大西军的头部、或是胸部、或是颈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长枪击刺,把这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大西军,瞬间送入地狱。 堞垛的入口处,迅速地被大西军的尸首填满。 “杀贼寇,立功名!” “杀贼寇,上天庭!” 唐军军兵的怒吼声,在大西军惨叫声的伴奏下,直冲云霄! 只是,随着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大西军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原本被紧密包围的半弧型枪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李啸军的盾兵与枪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盾兵与枪兵补上去。 各处城墙,一时陷入僵持,而在敌军重点进攻的西面城墙上,作为唐军最后的胜负手横行总,这一次,却是迎来了大显身手的时机。 五百余人的横行队,有如一只嗜血的猛兽,张开锋利的爪牙,向对面的敌人猛扑过去。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身着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站足未稳的大西军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与时同时,在角楼中,还有一些鲁密铳未到射击极限的铳手,正不停地装填弹药,向那些在攻城梯上攀爬以及在梯下聚集的大西军军兵,不停地装弹射击,枪声此起彼伏,不时有大西军惨叫着倒地身亡。 阆中城的四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两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大西军的尸首与死去的唐军军兵的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一一起。让原本干燥的城墙马道上,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守军人数毕竟有限,而敌兵的数量实在太多,故而他们的表现越是乏力,城下的大西军便愈是猖獗气盛,那野兽般的吼叫连绵响起,几不绝耳,全部缘梯上爬的大西军,纷纷加快了攀爬的脚步。 这般危急时刻,唐军主将高杰亲自站在北门城头,他拔出宝剑,怒目圆睁,准备与即将攻下的城头的大西军决一死战。 两个大西兵一齐嚎叫着向高杰冲来,高杰脸沉如铁,目锐如刀,口中一声大喝,叮的一声爆响,手中的腰刀大力磕飞了砍来的翎刀,随即一道白光划过,另一名大西兵猝不及防,头颅顿时冲天而去。 高杰拧身反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横刀冲过去,卟地一声,手中腰刀刀尖,已是扎透了被磕飞兵器的大西兵胸膛! 见得自已的最高长官亲自冲阵,瞬杀二人,唐军阵中,爆发出震耳的齐声欢喝,被激发出巨大勇气的全体军兵,昂奋而整齐地向不断涌上城来的大西军冲杀而去。 饶是久经战阵的大西军精锐,何尝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凶狠打法,一番搏合奋战后,北面城墙头的大西军,率先崩溃。 最先溃逃的,是与唐军横行总交战的敌军。 在这些身着精良重甲的杀人机器面前,大西军平均要以十多人人才能换对面的横行总队员一命,这样可怖的交换比,彻底刷新了他们对战争的认知。在一柄柄飞舞的虎刀、虎枪、长柄军镰面前,快速走向死亡的大西军士卒,终于丧失了作战的勇气。 大西军的盔甲与武器,以及体力与训练度,均是远远不如这些久历战阵的唐军。眼见得唐军这般强悍能战,如此奋勇凌厉,已然体力衰竭的大西军士卒,无不心惊胆裂。不知谁发了一喊,原本还在不断向上攀爬的大西军,开始纷纷向下逃去。 势头不利,当然还是保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一时间,从西面城墙开始,大西军象得了传染病一样,不停地向下撤逃而去,场面一片混乱。 “混帐的家伙,功亏一篑啊!” 躲在阵后,亲自指挥攻城的大西国皇帝张献忠,见到已然攻上城头的大西军士卒,竟在与唐军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全面溃退,同是脸上气得血红,牙齿咬得格格响,现在的他,几乎想把这些溃逃而去的军卒,个个给斩成肉酱。 只不过,现在大西军士气已泄,再想强攻,怕是极难,故张献忠虽然心下极其恼恨,却也不得不下令,让全军后退。 毕竟,现在士气已坠,军无战心,就算要强令他们出战,已是完全不可能了。 “传俺军令,不要攻了,快撤!” 原本乱成一锅粥的撤逃西军士卒,听到了自家主子的撤退命令,如遇大赦,开始纷纷返身,有如一群纷乱而逃的蚂蚁一样,顺着梯子上爬下逃回。 想跑,没那么容易! 已是杀红了眼的唐军军兵,一拥而上,大砍大杀,毫不客气地斩掉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胸口。 不过唐军虽然勇悍,但因为士卒皆已疲惫,而未再顺梯下去追击,只是将那些尚留在城墙上的敌军,统统砍杀了事。 而那些大西军士卒,从城墙下溃逃下来,又狂逃了一段距离,才渐渐恢复秩序,他们很多人与下面的一众未爬上来的大西土卒一起,在攻城将领的率领下,推着蒙皮楯车,还算有秩序地向本阵撤回。 当然,至那沉重的撞车,以及卡在堞垛上难以拿下的攻城梯,则被唐军泼洒火油,尽皆焚毁,一架不留。 () 。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三章 扬长避短 二次攻城 “你们这帮混蛋!真真无用至极!”中军大帐里,张献忠有如一只暴怒的狮子,冲着手下将领大声怒吼“我军十万大军往攻,是城中敌兵十倍。付出重大牺牲,好不容易攻上城头,在这关键时节,反而在两军肉搏对战中败下阵来,真真无用至极!你们,俺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你们这帮吃屎的家伙,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垃圾!” 手下的将领被张献忠当头痛骂,个个瑟缩成一团,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中军将军,也就是此番出征的副将王尚礼,见众人皆是沉默,才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勿忧,我军此番虽败,却亦探清了守城唐军的虚实,同时大大消耗了敌军的力量,下次攻城之时,若全军多加准备,必可大获全胜。” “哦?怎么个大获全胜之法?”张献忠冷哼一声。 “皇上,以在下看来,现在我军最大的优势,便是兵力众多,故在下认为,在下次战斗中,一定要充分发挥这项优势。”王尚礼觉察到张献忠不耐烦的神色,遂又急急言道“皇上,据攻上城头的守军探明,唐军城头,可用于交战厮杀的步兵,不过六七千人,但战力极其悍勇,又协调有序,统一作战,而我军在城墙之上,兵力施展不开,无法发挥优势,确是难与其正面对抗。那么,我军若是换种打法,可否在攻上城头之前,尽量先用弓箭将其射杀,而不象现在这样,急吼吼地开始攻城呢?” 王尚礼的法,让张献忠不觉眼前一亮“是么?你且再下去。” “皇上,守城的唐军,其城头火炮与打放的火铳,俱有使用次数与极限,超了这这般次数,其火铳与火炮俱是不可打放。而我军攻城时,有大量楯车为掩护,又排成散阵攻击,却是不怕他们打放攻击,那么,我军可否将军中大量弓箭手,分批次与其对抗相战呢?等唐军火器到了打放到使用极限时,我军依然不急于攻城,却是依旧使用弓箭抛射,从而大量射杀其城头守军。以在下之见,我军完全可以等到军中所有的弓箭手,皆是臂力衰竭无力再战时,再开始发动攻城作战,岂非大善?这样一来,唐军城头的守军,在还未与我军正式肉搏交手之前,就已尽可能地被我军弓箭手所杀,剩余者亦是心惊胆裂,士气消沮,这样一来,我军再派出兵卒上攻,必可一鼓作气,拿下城墙,攻下阆中,全灭城中的唐军兵马。” 王尚礼得兴起,眼中亮光闪闪,又急急道“今日之攻城作战,我军虽然战败,但亦消耗杀死了唐军极多士卒。以在下估计,唐军此番战死人员,怕亦有近一千人,而他们坐困愁城,外无援兵,消耗战死的兵员根本无从补充。故下次我军进攻,比起这一次来,当会更加轻松,也会遭遇更少的阻碍。所以,在下认为,只要我军能采取这般措施,下次攻城,必可大获全胜,城中唐军,必会被我军一网打尽,再无孑遗!” “好!就依王将军所言。”张献忠脸上稍现欣慰之色,随即大声下令“这几日,加速重造攻城器械,重新休整恢复。等攻城器械一齐,全军依王将军之策,齐攻阆中城,务必将城中守军,彻底消灭!” “得令!” 此时此刻,在阆中城中,守城的唐军第二镇乙营军兵全体将士,亦是沉默地打扫战场。 见到四面城墙,已被鲜血染成四面可怖的血墙,而手下的军兵,多已带伤,却只是来来回回沉默忙碌搬运尸体,清洗城墙,主将高杰的内心,亦是十分沉重。 方才这一战,自已虽然以搏命的气势打退了大西军的进败,但实话,多有侥幸之嫌。且手下战死极多,这番城墙肉搏作战,唐军总共损失了七百八十余名军兵,堪称高杰带兵以来,最为惨重的人员损失。 而且,这些军兵,多为唐军历次战斗中成长起来的老兵,是唐军中的珍贵财富,没想到,如今却在这阆中城中一下子牺牲了这么多,实是令人痛惜。 高杰知道,张献忠此番败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尽快卷土重来,重新再来攻城,到时候,自已还能象今天这样堪堪险胜吗? 万一因为兵员人数不足,导致城池失陷,那自已这个主将,估计也当到头了…… 想到这里,高杰忍不住一声长叹。 他下意识地向东而望,心中却在默念,安和尚,希望你能早日带兵回返,解得阆中重围,让城中将士,尽皆得以顺利保全吧。 三天后,张献忠部大西军,以最快的速度,重新修造完毕攻城器械,于是,在第四天的清晨,他们开始重新发动进攻。 与三天前一样,许多辆巨大坚固,蒙着湿牛皮的攻城楯车,被大批清军奋力推动着,朝着山海关的东、南、北三座城门,缓缓推去,车轮滚动的吱呀声,清晰地传入城上每名守军的耳中。 而放眼望去,更多的大西军,扛着新制而成的长长攻城梯,有如一只只会自动爬行的大蜈蚣一样,四面八方地向阆中城城墙靠来。 见到大西军攻城的气势,犹是如先前这般盛大骇人,城头不少守军士兵都十分惊慌,每个人心下,都有莫名的忧虑。 “传我军令,严密观察大西军进攻动态,一旦进入攻击范围,立即发炮打铳,尽可能地杀退敌军!” 心下同样震撼不已的高杰,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恐慌,故作平静地下达命令。 “是,在下遵令!” 一场标准的明末战城池攻守战,正式开始。 大西军推着车,扛着攻城梯,到达了守军火炮的攻击范围后,城头的九十门重型龙击炮,以及原本就有的那些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红夷炮,虎蹲炮,佛郎机,小铜炮,小铁炮等炮火,纷纷轰隆打响。 排成散阵又有楯车掩护的敌军,耐心地等唐军打放到了火炮极限,才开始继续推着楯车进攻。 到了唐军火铳攻击范围后,城头的唐军,此次却是一片沉默,并没有如先前那般不停地打放火铳。 一时间,城上城下,竟是一片怪异的沉默。 。 正文 第八百三十四章 关键之机,雷霆救援 “奶奶的,唐军搞什么鬼,怎么不打铳了?” 寒冷的冬日里,张献忠骂骂咧咧地从千里镜中向上看去,发现城墙上的唐军铳兵一个不见。所有的大西军,都原本以为,唐军会不断打铳,却没想到,他们竟是一铳不打,只是沉默地等待敌军上攻。 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他们,弓箭手继续上攻,轮流打放到极限为止!”张献忠绷着脸,厉声下令。 “得令!” 无数根箭矢,从四面八方向城头激射而来,有如漫天飞起的黑蝗,向那些在城头摆好阵势,正用大盾密集摭掩的唐军步兵袭来。 有如下雨般的叮当脆响,立即不停传来,仿佛一场人造的暴雨倾泄而致,让大盾后面的唐军步兵几乎抬不起头来。 虽然大盾掩挡了大部分箭矢,且唐军步兵装备精良,但依然挡不住敌军弓箭实在太多,整个唐军军阵中,不时传来闷声惨呼,不时有唐军士卒中箭倒下。 而敌军的弓箭手们,则是一波又一波地向城头抛射,一波人臂力衰竭后,又换另一波人开始进攻,整整换了六波人员,打放了一个多时辰,这场密集的箭雨抛射,才终告结束。 此时的阆中城头,象忽然长出了密集的蒿草一样,每处堞垛都插满了密集的箭矢,而唐军的大盾上,亦是布满了被箭矢击出的凹坑,象一张张麻子的脸孔。 而这长达一个多时辰的抛射,导致了城头的唐军步兵,有约四百余人或死或伤,战斗力又减弱了不少。在敌军箭矢终于停下来时,大批青壮涌上城头,把被箭射杀或射伤的的唐军士兵,给快速拖下城头而去。 而在死亡或受伤的唐军从城头不断运下这时,那三千余名唐军的火铳手,则是悄悄地登上城去。 现在没有弓箭与自已对射,且敌军要开始登城进攻,那么唐军的火铳,最好也是最佳的发挥机会。 见到城头的守军死伤一片,又没有了火炮还击,城外的大西军顿是士气大振,在隆隆的攻城鼓声里,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啸叫,纷纷加快了前冲的脚步。 一架架攻城梯,快速通过护城河上紧急搭建的浮桥,它们有如会自动爬行的蜈蚣一样靠过来,梯头的搭钩,卟卟地搭紧城头的堞垛,稳稳地靠在城头。 攻城梯一旦固定,成群的大西军,立刻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缘梯而上,直攻城头。 而那些推着车进攻城门的大西军,也再无所顾忌,他们拼力加快前行的速度,把巨大沉重的车,抵近到城门的方向,便有大西军开始铺设木板在护城河上,做成简易的浮桥,准备运送车过河,再去撞烂城门吊桥。 就在这时,那些悄悄上城,同时摆好了攻击阵形的火铳,终于密集开火了。 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首发齐射,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城墙下面蜂拥而至,以及正努力攀爬的大西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郑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城下攒集的大西军,以及正在攀爬的大西军士卒,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大西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大西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因为时间紧张,无法准确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八百多名大西军当场死伤,让大西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大西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又造成了八百多名大西军军兵的死伤。 大西军的进攻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郑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近乎单方面屠杀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张献忠,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进攻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给我大西国丢脸。 “都给老子冲!冲上去跟唐军战斗到底!别他娘的都跟没吃饱饭一样!”张献忠双眼血红,挥剑怒吼。 张献忠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郑军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在残酷的镇压下,大西军士卒开始恢复秩序,又纷纷重新组织进攻,他们小心地举着盾牌,不断地向城头攀爬而去。 唐军接连打放火铳,敌军拼死上攻,不断地有被击毙而杀伤的大西军兵从攻城梯上惨叫着掉了下来,场面十分血腥残酷。 不多时,城头的守军中,那些火铳手因为已连续打放了近十铳,火铳的使用程度已近极限,故不得不全部撤下城头,退守城中。 现在的城头上,仅剩约五千余人的枪盾战阵,以及五百余人的横行队员,还在四面城墙上,勉力支撑,奋力攻杀冲上城头的敌军。 一个个大西军士卒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之际,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这些大西军的头部、或是胸部、或是颈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长枪击刺,把这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大西军,瞬间送入地狱。 堞垛的入口处,迅速地被大西军的尸首填满。 只是,随着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大西军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原本被紧密包围的半弧型枪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李啸军的盾兵与枪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盾兵与枪兵补上去。 各处城墙,一时陷入僵持,而在敌军重点进攻的西面城墙上,作为唐军最后的胜负手横行总,这一次,却是迎来了大显身手的时机。 五百余人的横行队,有如一只嗜血的猛兽,张开锋利的爪牙,向对面的敌人猛扑过去。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身着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站足未稳的大西军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与时同时,在角楼中,还有一些鲁密铳未到射击极限的铳手,正不停地装填弹药,向那些在攻城梯上攀爬以及在梯下聚集的大西军军兵,不停地装弹射击,枪声此起彼伏,不时有大西军惨叫着倒地身亡。 阆中城的四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两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大西军的尸首与死去的唐军军兵的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一一起。让原本干燥的城墙马道上,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守军人数毕竟有限,而敌兵的数量实在太多,故而他们的表现越是乏力,城下的大西军便愈是猖獗气盛,那野兽般的吼叫连绵响起,几不绝耳,全部缘梯上爬的大西军,纷纷加快了攀爬的脚步。 “弟兄们,坚持住,一定要杀退敌军!” 这般危急时刻,唐军主将高杰发出近乎绝望的怒吼,亲自站在北门城头,他拔出宝剑,怒目圆睁,准备与即将攻下的城头的大西军决一死战。 见到自家家兵渐占上风,下面观战的张献忠十分得意,立即喝令手下加紧往攻,一定要利用兵力优势,将城中守军全部消灭。 高杰奋力拼杀,接连砍翻了三名敌军,这时一柄锋利的长枪飞刺而来,正中其肩。 锋利的枪尖从铠甲的缝隙处,狠狠扎中了肌肉深处,可以听到骨头沉闷的咔嚓断裂声。 高杰一声惨叫,奋力捅杀了这名偷袭的大西军士兵,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高将军!” “高镇长!” 一众护卫迭声悲呼,随及将高杰紧密保护起来,一同向后退去。而在他们旁边,大批唐军步失蜂拥而入,阻断了大西军士卒的近一步追杀。 见唐军主将受伤,攻城的大西军士卒,愈发胆壮兴奋,他们有如一群发狂的野兽,拼力攻上城去。 阆中古城的局势,至此,终于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传俺军令,全军攻上阆中城头,一定要把城中的唐军,包括城中的百姓,统统给老子杀个精光!”见到已方开始越来越占据优势,张献忠兴奋得双眼都在冒红光。 “得令!” 传令兵刚下去传令,张献忠忽地惊觉,从背面方向,远处那平旷的地平线处,似乎隐隐有了动静。 他下意识扭过头去,见到了一副令他吃惊得合不拢嘴的景象。 仿佛有一条黑线,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不是吧?! 唐军的援兵,竟在这个关键时候,以这样从天而降的方式出乎意料地到达,倒是彻底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没错,正是由唐军第二镇甲丙两营,以及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另外还有孙可望、马元利、刘进忠等人统领的大批降兵,总兵力多达近二十万的唐军援兵,在这关键时刻,终于赶到了。 而在阆中城头,那些正搏命苦战的唐军将士,见到在这般关键时节,自家的援兵终于赶到,四面城墙上,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操!安和尚这厮,总算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赶来了,他们还真他娘的来的是时候。”受了重伤的副镇长高杰,喘着粗气,抹着满脸的血水,脸上却是与其他将士一样,满满的狂喜之色。 所有人都没想到,唐军竟能在这般关键的时机赶到此处,真真是救阆中城于千钧一发之时啊。 身为守城主将的高杰,原本绝望的神情已是一扫而空,一脸激动的他,用力挥着手臂,冲着全体守军大声吼道“各位!援兵已至,我等拼力杀敌,打败流寇,以迎援军!” 受主将鼓舞,守城军兵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冲上前去,与正慌乱不安的敌军战成一团,一时间,大西军在混乱中,死伤士卒极多。 寒风呼啸的原野上,从地平线上涌来了铺天盖地的唐军军兵,他们排成一个长达近十里的浩大矩形战阵,两边各有数千余名骑兵护住两翼,向着远处的大西军,呼啸着卷压过来。 。 正文 第八百三十五章 大西皇帝 殒命阵前 第八百三十五章大西皇帝殒命阵前 在迅速奔行到离大西军主阵约二里开外,唐军停下脚步,开始就地排阵。 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是对面大西军一倍的矩阵战阵,两万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而在唐军两镇兵马之后,则是孙可望与马元利分统数万降兵,作为补充人员,紧紧跟在后面。 见到自家军兵已然列阵完整,庆幸自已终于及时赶来的唐军主将安和尚,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 一场规模宏大的正面交锋,正式开始了。 在唐军全体步兵,一齐向前奔行攻击之时,唐军阵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响起,张献忠惊讶地看到,从远处地平线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唐军总共召集了一只约有七千余人的浩大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正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皇上,唐军骑兵杀向我军主营奔而来了!” 就在这时,张献忠旁边的护卫,看清了唐军动态后,一脸惊恐地惊叫起来。 张献忠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一片空白。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竟然能在这般关键时候赶回,现在,又要直接来个擒贼先擒王了。 张献忠甚至怀疑,在战局这般困难的情况下,唐军的这些援兵,竟然还这般沉得住气,一直悄悄藏着这个杀招,直到自已将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后,才施手放出这个胜负手。 怎么办?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张献忠脸色灰败,他举头观望着一下城头正拼死搏杀的自家军兵,心下的痛苦有如刀割。 想要保全部下与自已,唯一之计,也只能是停止攻城,全军回返列阵迎敌了。 “传俺军令,立即鸣金,让攻上城头的军兵,全部返回本阵,一齐列阵迎敌。”张献忠沉声说完,忍不住一声长叹。 “得令!” 听到本阵中的鸣金声大作,又是如此清晰,那些攻上城墙而去的大西军士卒,几乎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不是吧?! 现在攻上了阆中城头,正与守军这般浴血鏖战,且现在已明显占据了优势,自家皇上竟然在这般关键时候下令撤退,这,这简直荒唐得不可思议。 该不会是自已的耳朵听错了吧? 只不过,那鸣金声一道紧似一道,声声催魂,连绵不绝,怎么可能听错?! 这紧急撤退的命令,可是绝对的真实。 攻上城头的大西军兵士,万般无奈,人人脸上满是不甘,他们不得不且战且退,又重新从那沾满鲜血与内脏的攻城梯上,狼狈地退下梯去。一时间,从城墙马道到攻城梯上,大西军军兵都是乱糟糟地拥成一团。 当然,相比攻上城头的军兵,那些撤得最快的,就是在后面观阵的辅兵,然后,便是那些推着攻城车与撞城器械进攻的家伙。 可怜他们皆是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把这巨大而沉重的攻城撞锤,艰难地运过护城河,还未来得把吊桥撞断,便听到这撤退的号令,真真丧气之极。 从天空下望,原本四面围城的大西军,有如退散的潮水,密集地往西面撤走,甚至还有不少的大西军士兵,被潮水般退走的自家军兵,因为不慎跌倒,给活活地踩死。 见到大西军就此撤退,从四面城墙处潮水一般退往本阵,守城的唐军将士,顿时又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饶是现在攻城的大西军开始匆匆后撤,但大西皇帝张献忠想不到的是,唐军的骑兵,竟是来得这般快。 唐军骑兵中,冲在最前头的,是那两千余名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留在本阵仓促迎战的大西军兵中,无情地猛冲而入那正在掉头纷乱列队的大西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仓促列国的流寇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大西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大西军兵,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流寇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流寇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驻守本阵的大西军步兵,登时全部崩溃了。 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骑兵队伍中,立即分出在一千余名飞鹞了轻骑兵,有如附骨之蛆一般,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不许跑!你们这帮混蛋,都给老子回来!” 见到自家的本阵守卫兵员,竟被唐军凌厉一冲,就走向了彻底的溃败,张献忠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只不过,张献忠来不及多想,那冲垮了自已步兵的唐军骑兵,又呼啸着向保护自已的三千名护卫骑兵,疾冲而来。 见唐军骑兵冲来,张献忠仓促之间已然躲无可躲,他随即下令,全军上攻,与唐军对冲作战。 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依然十分完整,那黑色锋利的箭头,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前来阻截的护卫骑兵之中。 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三千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最惨的是那些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西军骑兵,他们很多人还来不及做出动作,就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唐军凌厉的突击下,大西军骑兵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本来就人数几乎是敌军两倍,阵形又十分严整的唐军骑兵,立即给人数劣势又阵伍散乱的大西军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随即,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仓促上阵又阵型散乱的大西军骑兵,虽然拼力抵抗,却是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楔形战阵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张献忠及其部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 随着两军交战的深入,唐军阵型开始渐渐改变,而大西军整个军阵竟被唐军那凌厉凶狠的骑阵,竟开始呈半弧状地被唐军战阵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迅速地呈现了一边倒的倾向,那些苦苦支撑的大西军骑兵,犹在苦撑待援。而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大西军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并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原本就在苦苦支撑的敌军骑兵,迅速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流寇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人喊马嘶,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全军听令,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骑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率军作战的大西皇帝张献忠,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迫在眉睫的恐怖,发出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张献忠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而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唐军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张献忠的喉咙处,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这位大西国的皇帝,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倒在地上的张献忠,能感觉到生命象流水一般迅速离去,整个身体在迅速变轻,意识亦开始一片模糊。 在生命与意识即将一同消亡的一刻,张献忠突然有如电光石火般回忆起了,自已从造反起家,到横扫明境,到建立大西,以及最终在这阆中城外,被唐军捅杀的全部过程。 奶奶的,老子这一辈子过得轰轰烈烈,该享的福都享尽了,这般去死,亦是不愧此生了。 没有人看到,这位从流贼起家的大西皇帝,嘴角边,竟牵起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一代枭雄,终于在这时候,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见到大西国的皇帝,竟在阵前被唐军骑兵所杀,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皇上!” “皇上啊!” 腹背受敌的大西军骑兵连声悲呼,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极少数骑兵开始紧急突围逃走,而更多的大西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溃散的敌军极难无法收拾,唐军急于过河作战,也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大西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大西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重新狼狈退回浮桥,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两千七百余名大西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被如狼似虎的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阆中西面空郊,倒有如一个屠宰场一般,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与战马的尸体,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已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长长而蜿蜒的血河,蜿蜒长流,殷红刺目,令人见之心悸。 整个战场上,还剩下中军将军王尚礼,率领着全体攻城步兵,尚在负隅顽抗。从攻城战中艰难撤回的他们,不知现在本阵到底是什么情况,正拼力从越来越多的唐军步兵中,奋力杀开一条路,向本阵拼命冲来。 这时,就王尚礼的前方,一彪骑兵骤然冲至,为首的骑兵手中,高高举着长枪,长枪枪尖上,则是扎着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敌军听着!尔等皇帝张献忠,已将我军斩杀,尔等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 。 正文 第八百三十六章 横扫西南,进逼成都 见到这颗被扎在枪尖上的头颅犹在不停地滴血,王尚礼不觉瞪大了眼睛,他的内心,顿是有如刀割。 没想到,自已拼死率众杀回本阵,唐军却已抢先攻灭本国,还把大西皇帝张献忠给斩了。 这样一来,自已再与唐军继续打下去,还有何意义。 “皇上啊!” 他一声哭腔,掷刀于地,扑通一声跪倒,随即伏地痛哭。 见到主将跪倒于地,后面追随他一起回返的大西军兵,亦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敌将!你大西国的皇帝张献忠都死了,你等顽抗下去,复有何益,你等到底降还是不长,快快回话!”这名唐军骑兵又极不耐烦地催问一句。 王尚礼心头一颤,脸上满是羞恼,却又不敢发作。 是中,皇帝都死了,大西国已是行将覆灭,自已再打下去,究竟是图个什么呢?只怕是自已最终拼得一死,却还是连个忠臣的名声都得不到。 一时间,王尚礼只觉得自已有如一具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 “要战要降,快快回答!”唐军骑兵已是一脸不快。此时,旁边的唐军检兵,已是刷的一声,齐齐地将锋利的枪尖对准了他。 “降,我等,愿降。”王尚礼一声长叹,高高举起来双手。“传我之令,打同白旗,向唐军投降。” “得令……” 见到远处的大西军中,一片白旗飞扬,一直用千里镜密切关注局势的唐军主将安和尚,脸上顿时满是喜色。 看来,自已这招擒贼先擒王之策,效果甚是可观哪,这张献忠一死,其余部兵马,果然再无战心,立即投降。 安和尚冷冷一笑,放下千里镜,大声下达军令。 “传俺军令,立即收编降兵,令他们速速放下武器,跪地接受投降,可保其性命无虞。” “得令!” 随后,唐军第二镇长安和尚,与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一齐策马来到这在西军面前。 见伏跪于地的王尚礼,盔甲脱落,发须散乱,不停地哀哀痛哭,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安和尚与莫长荣二人,皆满是感慨。 此时的王尚礼,已听唐兵说过,前来的二位是唐军第二镇长安和尚与第十一镇长莫长荣,才略略地擦了擦眼泪,继续倨跪于地,做出一副恭迎请罪的态势。 本打算好好嘲笑王尚礼一番的安和尚,见他如此哀怮,顿时也没了心情,只是一声轻叹后,便瓮声瓮气地喝道“王尚礼,张献忠负隅顽抗,强要与我军相战,才落得这般当阵而亡身首异处的悲惨境地。他要寻死倒不打紧,只不过,又白白死了万余名手下,皆是其之罪也!只不过,张献忠虽死有余辜,但你等能幡然悔悟,及时弃暗投明,亦是大功一件。先前种种过节,不过各为其主罢了,现在皆可揭过。” 王尚礼一脸羞赧,不敢正看那正端坐马上的安和尚。他紧紧地咬着牙,在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他来到安和尚马前,纳头跪拜。 “罪臣王尚礼,强抗天兵,悔之无及,现多谢唐军不杀之恩!” 其他的一众下属部将,见王尚礼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王尚礼,纷纷跪地参拜。 一时间,安和尚的马前,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大西军将领。 “王将军,不必如此。我军说话算话,你等大可放心!”一旁的莫长荣也插话过来,他心下得意,却故意一脸关切之色。 王尚礼心下惭恨,他不敢起身,只是拱手禀道“安镇长,莫镇长什么也别多说了。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战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王将军,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亦可就此揭过了。” 安和尚心下快意地俯望地上跪伏的王尚礼,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王尚礼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诸将,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十分尴尬。 王尚礼讪讪起身,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安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安和尚闻言,哈哈大笑,内心却在不停感叹。 王尚礼这厮,现在主子张献忠一死,此人为得赏识,为了更好地改换门庭,见是这般卑躬屈膝一副媚态。看来,此人在现实面前,倒是身段柔软,颇识时务呢。 安和尚内心鄙视,表面却故作欣赏之相,他沉声道“很好,王将军这番表态,甚合本将之心。你们放心吧,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却绝不容今后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复,否则,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王尚礼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乎。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安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安将军了。” 安和尚点点头,捋须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山头,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将领军兵,亦会各自谋取出路,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不过,这些都是将来要做之事,现在,你等要有一件要事,要与我军一同行事。” “多谢安将军!那在下就代全军将士,在此谢过将军了!”王尚礼一脸喜色,纳头长叩,又急急道“敢问将军要我部兵马去做何事,但请吩咐。” “你听好了,俺要你们,暂时先做为辅兵,与我军一道,往攻成都府和潼川州,彻底消灭大西军的残余势力,平定西川,灭亡大西国。如果尔部能立得功勋,本镇亦会为你们向唐王请功。”安和尚大声说道。 “好!我军全凭安镇长安排,为唐王效死尽忠!”王尚礼大声回道。 接下来,安和尚命人将张献忠的头颅盛于檀木盒中,派人飞速送往南京报功。同时,又写了书信,将这段时间的战斗经过,向唐王李啸作了一份详细报告。 而在解决阆中之围后,唐军亦开始就地休整,同时尽快整编王尚礼的七万余名降兵,准备让他们作为前部,前去攻打成都府与潼川州。 现在大西国仅存的数块地盘中,仅有成都府与潼川州尚存有重兵,其他地方以及川西土司地界,皆是兵马稀少,不足为虑,故唐军要攻的两个重点之地,便是成都府与潼川州。 唐军就地休整了两天,立即兵分两路,分头进攻。 其中,唐军第二镇兵马,由镇长安和尚,统领甲营与丙营出征,一路南下征伐潼川州,而留受伤的唐军第二镇副镇长高杰,率领此战消耗极大的乙营留守保宁府。 唐军第十一镇兵马,由镇长莫长荣统领,折向西南,进攻成都。 而那总共多达二十余万的降兵,则是统分成四部,其中一部,由王尚礼统领,与高杰一道留守保宁府。其余三部,则分别由孙可望、马元利、刘进忠三将统领,随唐军进攻成都府与潼川州。 其中,孙可望部五万兵马,与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一道,进攻潼川州,而马元利与刘进忠的十万兵马,则与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一起,进攻成都府。 由于大西皇帝张献忠的死讯,早已长了翅膀一般,悰速传遍了整个大西国境,故这些大西国残余的势力与兵马,皆是人心惶惶,士气低沮到了极点。唐军此番浩荡南下,两路大军所行之处,可谓所向披靡,几乎无有抵抗。 安和尚的第二兵马,从阆中南下后,一路进攻盐亭、遂宁、蓬溪等地,所过州府皆是望风而降,只有极少数不开眼的家伙,愿为张献忠报效愚忠,自然是被兵精将锐的唐军一鼓荡灭。 很快,唐军在拿下潼川州各处州镇县城后,将潼川首府团团包围。见到唐军兵势如此之大,潼川的官员与守军,倒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紧急商议了一番,还未等到唐军前来劝降,便立即大开城门,献城投降。 至此,整个潼川州顺利平定,而在潼川平定的威慑下,唐军还未出手,诸如马湖府、龙安府等地,皆迅速派出使者前来献降,唐军不费一兵一卒,便顺利平定了这些地方。 而此次南征的最关键也最重要之战斗,莫长荣部进攻成都府,也是远比想象的要顺利。 由于各地频频失守,驻守成都的大西军主将白文选,为免各处军兵皆被唐军各个击破,万般无奈,不得不下令,成都各处州府的兵马,齐齐退回成都府中。 白文选将兵马全部集中于成都城中,其他各处,自是兵马不足,故莫长荣等人一路攻来,却是十分顺利,诸如绵州、德阳、汉州、新繁等地,皆是迅速被攻下,或是干脆出城献降。 人数总人有十四万之众的唐军,气势十分雄壮,在攻下离成都最近的新繁后,又疾疾地赶行了一天,便到达了成都城外。 “将军!前面就是成都城了!” 一名唐军护卫伸出手指,遥指远处那矗立在高岗上,影影绰绰的一座高大城池,一脸欣喜地向一旁的主将莫长荣,大声禀道。 莫长荣点点头,举起千里镜,向前方眺望许久,当他从千里镜中,看到前面那座雄阔高大的城池,也就是大西国的首府成都府时,莫长荣的脸上,不禁泛起淡淡笑容。 他知道,若是这座成都城,这座大西国的首府,被自已最终拿下,那整个大西国也就名存实亡,就等自已扫灭余烬,一统西川了。 莫长荣放下千里镜,便大声喝令“传我军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尽快抵达成都城下。本镇要让那成都城,彻底断绝与外界联系,成为一座真正的孤城。更要把这座城池,围得一只鸟儿也逃不出去!” “得令!” 很快,唐军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地扑向成都城,立即将这座大西国的首府,围得有如铁桶一般。 见到唐军规模如此之大,气势如此雄壮,城头那些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顿时愈发气沮。他们呆立于城头,双股发颤,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 而城中的主将白文选,见到唐军如此规模宏大又兵精将锐,一副气势如虹的样子,他的心下,同样满是惶恐与失落。 怎么办? 唐军如此势大,城中守军又如此士气低落,这成都城,真的能守住吗? 白文选心情低落,久久无言,他下意识地远望天空,只能看到,有一轮正渐渐西坠的斜阳。 夕阳西坠,暮色苍茫,些须残军,困守孤城,说不尽的剩山残水,吟不完的末路绝程,一时间,白文选心下充分了莫名的悲凉。 就在这时,唐军阵中,忽然有如波开浪裂般地分开一条线,一名头戴八瓣缨盔,身着钢制山纹铠甲,足蹬覆铜包靴,身系鲜红披风的唐军将领,在一众同样铠甲鲜明护卫的保护下,正策马向成都城北门缓缓行来。 见到来人这般打扮,白文选心下暗道,此人看来,必是唐军主将无疑了。 他猜得没错,那名唐军将领,便是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现在的他,正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很快就来到离北门一箭之外。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主将莫长荣镇长,想与城中主将一谈,请速去通禀!” 听到唐军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眉头紧皱的主将白文选身上。 。 正文 第八百三十七章 大西国灭 西川一统 白文选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压力,终于长叹一声,来到西门城头 看着城下一众唐军人马,城头主将白文选怒目而视,大声喝道“我乃大西国后军将军白文选是也。尔等何人,竟敢无故侵我大西,弑我皇帝,屠我军兵,占我州城,本将心下实甚恨之,真想尽杀尔等,方解吾恨!” 见白文选现在窘迫如此,却还在表面上这般齿强牙硬,莫长荣一声冷笑,大声道“白文选,俺乃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是也。尔等大西皇帝张献忠,都已被我军斩杀,川西大部州府尽皆归降,你这大西国,现在更是覆灭在即,你说,你还苦守这成都府,又有何意义?现在孙可望、马元利、刘进忠、王尚礼诸位将领,皆已顺时应势归降我军,难道,你还真要这般执迷不悟,去为那张献忠愚忠效死不成?俺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我军压境,尔等已然走投无路,何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哼,你们进犯大西,弑我皇帝,我白文选受大西皇帝厚恩,安可临阵而背之!哼!孙可望马元利他们为了自家富贵前程,背叛皇上,往投贼子李啸,白某深以为耻!今天你我各为其主而战,再休提这般背主忘恩的负心之辈!莫长荣,莫说是你,就是孙可望马元利他们率军而来,本将也会与他们断无情面,生死相战!” 白文选大声吼毕,莫长荣却是摇头一叹,便大声回道“白文选,你也别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你的大西皇帝张献忠都死翘翘了,你们这些无主之辈,已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到几时呢?你且听好了,现在这成都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欲将尔等统统消灭,但我家唐王,考虑到你亦算是一名良将,故心怀慈悲,不想这般诛之,故特派本镇前来招附,算是你这厮运气好。告诉你,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成都,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莫长荣这番陡然严厉的话语喊完,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白文选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莫长荣的话语,却是份量十足又这般狠厉,让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已若是强硬拒绝,会是什么下场。 莫长荣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狠话说到了白文选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白文选,实话跟你说,现在休说这成都城,整个四川,除了这川西一带,都差不多皆为我唐军所据了,张献忠这流贼的覆灭,已是命中注定,岂得长久!更何况,尔等军兵疲惫,困守孤城,纵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而我军火炮之威力强大,你又不是不曾领教,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下成都城之后,在一片混乱之中,可谓泥沙俱下玉石俱焚,尔等徒死于刀兵之下,轻于鸿毛,又岂非白白做了个冤枉鬼么?” 白文选被莫长荣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左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见到白文选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莫长荣不觉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白文选,你乃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如何会不识时务,定要会为那张献忠白白殉葬呢?还是希望你这厮能及早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尔等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本镇可以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各有升赏,至于主将王将军,我唐王殿下,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你好自深思啊!” 白文选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莫长荣的话语一般。 莫长荣这厮的话虽难听,却亦是极对,现在若要强自对抗下去,其最终结局,必是城破军灭,而自已与这一众手下的牺牲,说起来,也真真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白文选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唐军的劝降,就在这阆中城中,向唐军投降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那城下的莫长荣,已然等得颇不耐烦,他向后面招了招手,那些唐军炮手会意,已然开始行动了。 “将军快看,唐军的火炮出阵了!” 正在城头沉思的白文选,听到旁边的小兵这失声的叫喊,才猛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白文选惊恐地看到,在成都城的北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总共推出了九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九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北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九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北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其凛凛气势,让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守城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主将白文选,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可以想见,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给成都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就算成都城墙再高厚,在唐军的连续进攻下,最终被轰破的结果,怕是已然注定。 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结果注定的战斗,自已在这般情况下,还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吗? 白文选长叹一声,便对城下的莫长荣大声喊道“莫长荣,你之话语,亦是有理。本将自会慎重考虑,你且先回,待我与众将商议后,再派人前来贵军阵前回复如何?” 莫长荣听他终于说出这般软话,心下大乐,哈哈一笑回道“好,那就请你与诸位将士尽快做出决断,俺就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到时你等未能出城投降,别怪俺们不客气!” 莫长荣言毕,便拔转马头,就与数名护卫一起拔马回阵。 莫长荣等人撤走后,白文选望着城外铺天盖的唐军,默然发呆。 唐军主将莫长荣已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白文选知道接下来自已若是一招出借,只怕万事皆休了。 自已真的有必要,去为那已被唐军斩首的张献忠誓死效命,最终无声无息地死于此处么? 白文选不愿意。 他自诩名将,功业未立,但屈死于此,实在太不甘心。更何况,要城中五万兵马以及成都城数十万百姓与自已一道赴死,未免太过残酷,也极无必要。 唉,形势比人强,皇帝已死,大西国的覆灭已是命中注定,他娘的,要降就降吧。 白文选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又呆呆地向外伫望了许久,方长叹一声道“唉,皇帝已逝,一切休提。现在他娘的形势比人强,已由不得本将不从了。传我军令,全军卸甲弃兵,全中在城中广场集结成队,然后大开城门,出城向唐军反正投诚。” “是,遵命!” 不多时,成都城城头皆高挂起白旗,四座城门,亦是一齐轰然洞开。 一身箭衣不着盔甲的白文选,率着一众将领与城中官员,垂头丧气地从成都城北门缓步而出,全部出城后,便一齐跪拜于地。 见到白文选率众出降,唐军统帅莫长荣,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齐从唐军后阵中缓缓策马而出,来到离白文选不远处站定。 伏跪于地的白文选一脸羞赧,不敢正眼相看他,他紧紧地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羞恼的情感,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又纳头跪拜“罪臣白文选,多谢唐军不杀之恩!罪臣愚昧,率全军反正来迟,请莫镇长治罪!” 其他的下属部将,见主将白文选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白文选,纷纷跪地参拜。 “唉,白将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莫长荣心下十分得意,却又一脸痛惜之色,在马上俯望打量了一番地下跪拜的白文选后,才淡淡道“无论如何,将军此番能及时反正来投,免去一场厮杀,实是十分明智之举。先前的种种过节与不快,皆可就此揭过。贵部将士,非但自身性命与财产皆可保全,俺也会依先前所诺,向唐王为你们请赏。” 白文选心下惭愧,不敢抬头,只是拱手禀道“多谢莫将军!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处境,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莫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白将军,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俺已说过,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自是可就此揭过了,你再不必多心。”莫长荣心下莫名快意,他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白文选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的诸将等人,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白文选讪讪起身,强自挤出笑容,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莫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随着大西国的都城成都献降,大西国的其余州郡,基本都是望风归降,极少数土司地界有不服者,亦被唐军一鼓荡灭。 自拿下成都府后,唐军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横扫西川,大西国彻底覆灭。 得到川西胜利消息的李啸,自是喜不自胜,遂立即选派官员,前往四川各地任职,以彻底接管这块新得之地。 同时,李啸经反复思考后,最终决定,为充分安抚大西国的降将,以及安置大量的降兵,在唐军现有的十三镇兵马基础上,再加设两镇,总共成立十五镇兵马。 这两镇兵马,从现有唐军中抽调骨干,再搭配现有的精壮降兵,进行全新组建。 李啸希望以这样的方式,让这两部兵马中的人情世故与权力架构,得以充分打散与消解,从而为两镇的重新整编,尽可能地减少阻力与磨擦。 同样的,在这两镇兵马中,也与其他各镇唐军兵马一样,大量安插进监抚司文官,以及安全司的秘密探子。从而实现两镇兵马与其他各部唐军一样,各个将领只有统兵作战与训练人员的权力,却没有赏罚奖惩擅作威福的机会。与此同时,这些将领还会时时处于军中监抚司文官与安全司秘密哨探的监视之下,以防他们生有异心,暗怀不轨。 最终,这第十四镇与第十五镇的主要将领安排,也由李啸亲自定下。 第十四镇镇长,为原第二镇副镇长高杰,副镇长为降将马元利,丙营营长为降将王尚礼。高杰调任后,原第二镇副镇长为原丙营营长郝效忠,第二镇丙营营长,则由降将刘进忠担任。 第十五镇镇长为降将孙可望,原第二镇火炮总长胡贲担任副镇长兼乙营营长,丙营营长则为降将白文选。 这两镇新建人马,全部在四川就地整编,李啸要求他们在三个月内整改完成,以便安排新的战斗任务。 大西国覆灭,川西平定,唐军兵势极盛,接下的目标,自是要全力攻打李自成的大顺国了。 随即,按唐王李啸的命令,唐军第二镇、第十镇、第十一镇,总共三镇兵马,齐齐发兵北上,一齐攻打汉中,全力打开这个通往关陕的门户。 。 正文 第八百三十八章 何以挡之,唯有求和 唐军攻灭大西国,斩杀张献忠,然后又三镇兵马齐攻汉中的消息,有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入大顺京城,传到李自成的案边。 李自成脸色阴寒如铁,他叉着双手,木然地看到面前的白铜炭炉中的炭条烧得劈啪作响。 而在李自成对面,两位最受他信重的谋士牛金星与宋献策,分坐其下,二人脸上,亦满是忧心忡忡之色。 李自成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两位谋士,才长叹一声道“二位,现在大西国已灭,张献忠已死,那狗入的唐军,已耀武扬威地打上汉中来,真是端的可恨!那我大顺国现在却该如何行事,方为妥当?” 李自成一语方毕,牛金星与宋献策二人,却是沉默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见二人不说话,李自成心下不快,却又沉声道“二位有话尽可直言,纵有错漏之处,俺亦绝不怪罪。” 闻得此言,牛金星与宋献策二人对望了一眼,又沉默了一阵,牛金星才鼓起勇气道“禀皇上,我二人以为,现在局势这般恶劣,就算我国以举国之兵与唐军对抗,只怕亦是难挡其锋。故而……” “嗯?为何这般说辞?”李自成闻言不悦,立即打断他的话“唐军现在不是打算进攻汉中么,那俺就跟他斗到底,就将刘宗敏的十五万兵马从河南调回汉中,坚决阻挡他们北上,二位以为如何?” “皇上,恕臣说得难听,现在我国之中,可随意调动的机动兵马,也就只剩刘宗敏这十五万兵了。”牛金星一声长叹“如果陛下强将其部的十万兵马从河南中部调回,可能暂时可挡唐军之北上攻击,但这样一来,河南中部必将空虚,那在南直隶虎视眈眈的唐军第六镇与第七镇兵马,必会乘势来攻,那我军兵马不足,复将何以挡之!” “牛宰相说得是。”宋献策在一旁插话过来“皇上,我大顺国现在兵力有限,纵然挖东墙补西墙,亦是难堪任用。而我大顺现在,其实最缺乏的,不是钱财,也不是兵马,而是休养生息的时间。如果能与唐军息兵罢战,与其讲和,从而好好地休养几年,那我军得以重新恢复实力,整顿兵马,才可再与唐军一战,才可重新逐鹿天下啊。” “哼,你说得轻巧,唐军又不是傻瓜,如何会同意我大顺这般请求。”李自成一脸愠色“若俺是李啸,只会趁热打铁,趁你病要你命,如何还会与你讲和,让你慢慢休养生息。这般想法,岂非笑谈。” “陛下,你这般想法,却也未免太过壮他人志气灭自已威风了。以在下看来,唐军现在势力虽大,但想要立刻吞卷天下,如覆亡大西一般扫灭我国,却亦是不能。”宋献策目光灼灼“现在李啸刚灭大西,平定西川,其治下却是未必安稳,对于整个四川,乃至先前吞并所得的贵州、云南、广西等地,均需要消化吸收的时间。而我大顺,现在依然有带甲之兵五十余万,且地盘广大,纵深足够,唐军想如灭大顺一般,一举平灭我国,却是不能。” “既如此,那唐军为何在灭了大西之后,就立即进攻我大顺呢?难道,他们此举,却是有其他目的?”李自成闷声道。 宋献策点头道“皇上说的是,以在下看来,唐军之所以急着攻打汉中,并非是想一举吞灭我大顺全国。而就是想趁我军兵力不足之际,拿下汉中,得到了四川最北面的一块安全屏障,从而可以以逸待劳对付我军,确保四川无虞呢。” “献策所言甚是。”牛金星在一旁接过话来“唐军拿下汉中,四川方有保障,但是他拿下汉中后,纵是想要越过秦岭天险,去进取关陕,却亦甚是艰难。想当年三国之时,诸葛亮想从汉中北伐,六出祁山而无功,可见其难度不小。故若我军派出十万兵马,沿秦岭布阵,唐军最终只可与我军互相对峙罢了。” “倘唐军拿下汉中后,不图关陕,而取河南呢?我军又将何以挡之?”李自成犹是一脸犹疑。 “禀皇上,河南之地,各处兵马加起来,已有近三十万之众,守备已是牢固得多,唐军想再如先前那般轻易图取河南,亦是不易。故我等以为,唐军接下来,必然亦会小心行事,断不会轻举妄动。”牛金星沉声回道。 “呵呵,听你们这么说,那我大顺坐等唐军拿了汉中,待其自行停止进攻便可,又何必去求他们停战言和呢?这样做的话,岂非多此一举?”李自成一脸疑惑。 “皇上,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我军主动向唐军讲和的话,则将握有主动权。既可防止唐军对于形势产生误判,且对于将来两国边界的划分,亦是较为有利。”宋献策接话道“我军若是被动而守,与唐军长期对峙消耗的话,对两国来说,都是不利之举,而我大顺,更是难以持续这般无休止的消耗。如果能尽快和谈,对于两国皆是有益,而对于我大顺来说,更是再好不过。就象现在唐军进攻汉中,汉中已是必不可守,如果我们化被动为主动,干脆主动将汉中送于唐军,以此方式来换取和谈条件,岂非更好么?” 宋献策的话,让李自成眉头深皱,却又难发一语,只是不停地捋着胡须,他沉默了一阵,却又瓮声瓮气地说道“就算如此行事,就算俺把汉中割机给李啸,但那贼厮得了汉中后,却不肯息兵罢战,那我大顺岂不是白白折了一地,还灭了自家威风,这又如何可行呢?” “皇上,你之所言,亦是有理。唐军最终会做何决定,我等实是难知。只是眼下我大顺处于被动之势,唐军却占主动地位,若我军不自降身段前去求和,那可以肯定的是,唐军必会不断来攻,我大顺再无休养生息之宁日,这样的话,微臣只怕将来国运堪忧啊。恕微臣说句诛心之语,与其坐以待毙,不若姑且一试。”宋献策忧心忡忡地说道。 李自成目光冰寒,牙关咬得极紧,倨坐于龙椅上的他,有如一头随时会爆发的野兽,看得出他的内心,是极度的愤怒与不愿。 只不过,他沉默许久,最终咬牙说道“他娘的!真没想到,俺们老李到如今,竟是这般走窄了路程,真是端的可恨!既如此,俺亦无甚意见,那就按二位所言行事吧。” 牛金星宋献策二人,齐齐起身应命“微臣谨遵圣谕。” 。 正文 第八百三十九章 南下和谈,层层加码 李自成随即下令,派户部尚书宋献策为谈判代表,带着一众使者,一道前往南京,求见李啸。 宋献策等人领得旨命,立即从京城出发,一路东去,从天津乘海船出发,渡海南下进入南直隶地界,再从长江入海口溯江而上,来到南京城中。 众人一上岸,宋献策便立即向巡防的唐兵表明来意,请求面见唐王李啸。 听闻使者来意,那巡防的唐军士卒亦不敢怠慢,立即向宫中禀报,而刚散朝的唐王李啸得到消息,不觉吃了一惊。 不过,他略一思忖,随即便想明白了宋献策此来南京,究竟是何用意与目的,不禁微微一笑,便命人带其入宫召见。 宋献策等人,在李啸的亲信赞画陈子龙带领下,入得南京城来,见到城中秩序井然,市井繁荣,百姓安乐的模样,不觉皆是赞叹连连,对李啸的治理之能,发自内心的感佩。 不多时,一行人穿街过巷,从外城进入内城之中,复朝宫中直行而去,直到李啸休息的偏殿。入得宫来,一行随从使者便被唐军官员带去偏殿休息,而宋献策本人,则被李啸的亲信赞画陈子龙带领,一路往内宫而去。 入得宫来,见到那端坐龙椅上,有如皇帝一般气势煊然的李啸,宋献策心下感慨不已。他略一犹豫,纳头便拜“大顺国使臣宋献策,特来拜见唐王。” “嗯,且平身说话,看坐。”李啸挥了挥手,示意上茶赐坐。 宋献策起身落坐后,猛地发现,李啸与就坐一旁的陈子龙,皆是吹着茶沫沉默不言,却不并向自已问话,殿中一时一片沉寂。 宋献策讪讪地一笑,自我解嘲般地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便拱手向李啸说道“微臣宋献策,奉我主之命,特来南京求见唐王,实是有要事要与唐王相商。” “哦?阁下千里远来,却不知所为何事?”李啸悠悠地饮了一口茶,才缓缓放下茶杯。 “唐王,我大顺皇上派在下来见唐王,实是希望,贵国与敝国能就此息兵罢战,两相言和。从此两国修契交好,自彼此通商往来,再不动刀兵干戈,岂非甚好?”宋献策一脸假笑殷勤。 见李啸面无表情,宋献策又急急言道“敝国皇上为表诚意,情愿将汉中双手奉于贵国,以求唐王息弥兵戈,两国交好。这般条件,依在下看来,足见我大顺皇上之诚意矣,却不知唐王意下如何?” 李啸斜了他一眼,便微笑道“好么,我军正欲全力攻打汉中之地,李自成倒是颇为识趣,竟将汉中送于我军,免却我军兵马征伐之苦,这般盛情,倒是却之不恭呢。” 宋献策听得出他语带揶揄,心下一惭,却又只得脸上堆笑答道“唐王说的是,我大顺皇上,对于两国议和一事,极为看重,故情愿将汉中双手奉于贵国,以为见面之礼,只希望唐王能姑念两国旧情,从而……” “旧情?我与李自成有甚旧情!”李啸冷笑道“此人从流寇起步,一路攻城掠地屠杀百姓,侥幸趁乱当了草头皇帝。又占我京师,杀我先帝,毁我大明社稷与宗庙,这般血海深仇,岂是送一个小小汉中就可化解!告诉你,孤与李自成有不共戴天之仇,先帝被弑之惨事,他断断推却不过!” 见皇上李自成被李啸这般痛骂,宋献策脸如猪肝,额头冷汗涔涔,脸色亦是十分难堪。 只不过,他待李啸说完,还是腆着脸讪笑道“唐王,你这话说得恁直接,在下脸上实是无光。只不过,当年我大顺皇上进攻京城,其实并未想要弑杀君主,可恨手下兵将贪功,一时犯上作乱,亦是有可能的。这归根到底说起来,我家皇上失察之过,自是无可推脱,但要说他刻害谋害崇祯皇帝,却亦是说不过去。再说了,崇祯皇帝的尸首,与二位皇子,不是皆被唐王带走了么?这般仇怨,这么多年过去,想来也该有化解之道啊。” 宋献策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待李啸回话,又急急说道“唐王,抛却旧怨不谈,在下此番前来,实话实说,现在两国之间,实力其实亦在伯仲,真要互相相攻伐,彼此皆是消耗巨大,一进却难有真正之胜者呢。这般争斗下来,只怕是鹤蚌相争,渔人得利。万一你我两国相争之际,北面的清廷乘虚而入,或是的南边的郑芝龙乘势振起,其岂非反是不美?再退一步讲,若唐王真不愿与我大顺长久言和,那在数年之间保持和平,对贵国亦是有益无害啊。” 宋献策急急说完,长吁了一口气,一副可怜巴巴又极为迫切的模样望向李啸。 而李啸听宋献策说完,却并不急于回话,只是淡淡地呷一口茶,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时,一旁一直未说话的陈子龙插话过来,他微笑道“宋尚书之言,其实倒也并非全无道理。只不过,就算我军暂不究过往,若你们仅凭一个汉中,就想让我军与贵国达成协议就此罢兵,未免太过容易,也太过想当然了一些。” 宋献策心下一惊,不知陈子龙此话何意。 他眼珠一转,低声问道“那依陈赞画之意,却是要何条件,方可议和呢?” 陈子龙并不看他,只是淡淡道“宋尚书,你要知道,现在的汉中,哪怕贵国不肯给,我军也能凭自已本事将其一举拿下,可谓手到擒来。这样的见面礼,未免太不够意思。” “那,那该如何?贵、贵国的意思是……”宋献策乱了方寸,一时间,又是额头冷汗直冒。 陈子龙呵呵一笑,眼角余光与李啸充满暗示的目光相遇,便笑道“宋尚书,依我看来,你们大顺国若真有心求和,那就必须拿出诚意来。唐王之意,是除了要拿走汉中外,另外诸如河南南部以及河南中部诸地,皆要归于我唐军治下,方可和谈。如若不然,此事再也休提。” “啊?!这,这如何行得!……”宋献策没料到了李啸胃口如此之大,一时间张嘴结舌,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宋尚书,你们要要停战讲和,那我国自然先要好生考虑国家防卫是否妥当。如果仅把汉中划于我军,那四川当是安稳,只不过,河南之地,若不拿在我军手中,则我唐军亦难安心。只要把河南中部与南部尽划于军,然后你我两国在此其础划界,我军方可答应议和之事。”陈子龙语速平缓,却有不容反驳的震慑力。 宋献策脸色惨白,心下在不停盘算李啸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其实,从唐军所要的地盘来说,现在河南中部,经过这番战乱,已是一片废墟,价值显然不大。而河南中部,多为山丘地形,物产亦不丰厚,真的丢给唐军来换议和的话,其实也不算太大的损失。 更何况,把这形同鸡肋的河南中部与南部,尽皆丢给唐军后,大顺便可收缩兵力,只要在黄河南岸一带,驻守于河南的一众诸如开封洛阳之类大城便可,其守备任务,反是轻松得多。 但是,宋献策却是实在无法就此答应唐军这般条件。 因为他知道,如果河南中部与南部,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落入唐军手中,那大顺国的颜面可算是丢尽了,而皇帝李自成,必定是暴怒不堪,甚至会对自已大加斥责,想要进一步进行和谈,已无可能。 而如果不答就的话,看起来,唐军已无任何商量的余地,他们接下来,必定会与大顺死战不休,这样的结果,亦是大顺所难以承受的。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呢? 见宋献策满脸难堪,几乎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李啸与陈子龙不觉相视一笑。 这样的情况,早在他们预料之中。 毕竟,大顺国肯拿汉中来作见面礼,但要把过半的河南之地也丢给唐军,这割城失地以求和的屈辱,在心里上是无论如何也难逾越这一关的。 见宋献策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所措,李啸冷冷一笑“宋献策,你要知道,现在可是你们所谓的大顺国要来求我们,而是我唐军来反过来求你们。既是如此,你们却半点诚意没有,竟拿一个我军可以轻易攻克的汉中,就想来与我唐军议和,岂非笑谈。” 宋献策又羞又愧,嘴中嗫嚅道“唐王,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割让河南中部与南部之事,兹事甚大,非是在下所能做主,还需得禀报皇上,才可定夺。在下这般苦衷,还望唐王体谅。” “哼!你既这般说,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李啸冷哼一声“如果你们以为,让我军拿了这对你们来说形同鸡肋的河南中部与南部,就令你国大失颜面不可容忍的话,那就万事休提!你我两军,就在战场上拉开架势,继续作战便是。正所谓成王败寇,又何必多说甚话。” 听到李啸这近乎逐客令的话语,宋献策额头又是冷汗涔涔,遂伏地而拜道“唐王所言甚是有理。那在下就此别过,立即返回京城去向皇上禀报。不过,在下是真心希望,贵国能与敝国达成协议,就此息兵罢战,通商往来,方是最好之结果啊。” 李啸微微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让他自行退去。宋献策讪讪离去,便又有军兵带着他,一路从宫中离开。 宋献策离开后,陈子龙捋须言道“唐王,以在下之见,宋献策此番回去,必会全力劝李自成同意我军条件。毕竟,这样大规模的消耗战,顺军绝对打不起,就算是一直消耗下去,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李啸淡淡一笑,便道“不管现在李自成作何打算,我军皆是处于不败之地。他若一怒之下,要继续打下去,咱们便跟他奉陪到底。他若听信宋献策等人意见,最终割让汉中,以及河南中部与南部,那咱们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到偌大地界,亦是好事。” 陈子龙低声问道“唐王,若李自成真的放下颜面,最终前来割地求和,我军能答就他们的要求吗?若协议真能达成,那我军是否又要切实遵守停战协议呢?” 李啸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卧子,你也知道,孤向为守信义之人,若有协议,自是不愿轻破。但此番与李自成这样的流贼巨寇和谈,孤却绝不会受这一纸条约的束缚,若是形式有必要,必当破之!” 李啸略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对于我军来说,眼下新得了云贵桂川四省之地,又刚刚平灭了张献忠的大西国,故亦急需时间,来安稳消化这些新得之土。更何况,我军还在四川新编第十四镇及第十五镇两镇兵马,诸般事物,皆需消耗大量时间。所以,宋献策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专程来南京请求议和,毕竟,我国与顺国,皆需要时间来安稳平定内部。而在这段时间里,在内部尚未安稳的情况下,就急于开疆拓土,与顺国消耗火拼,反倒不是十分必要。以本王估计,当可与顺国以两年时间为限,签订和平协议,暂时共同休养生息。” 陈子龙亦是点头赞同“唐王所言甚是,现在我国境之中,新得的西南诸地,有大批不服王化的土司势力,需得改土归流,加以平定。这样一来,当地不服王化者,必定踊跃造反,而我军势必要逐一镇压,坚决铲降,以求万世平安。这样繁杂而迫切的事情,可能真的需要有两年时间,才可真正解决呢。” “是啊,攘外必先安内,这样的道理,孤又如何不懂。孤可不希望,等我们在两年之后,全力攻打大顺之时,那西南诸地的土司势力来个一同造反,那我军可就真的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了。这样的局面,当然一定要努力避免。” 李啸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缓步来到窗外。 然后,他默然伫立,看似在观看窗外风景,却又淡淡地对陈子龙说了一句“卧子,你可知道,就在前些时日,在缅甸国中,那王子莽白,已经杀死了缅王莽达,刚刚篡位成功了么?” 。 正文 第八百四十章 缅甸暴乱,莽白篡位 陈子龙闻言呆怔“哦?竟有这般事情?微臣还真不知道。” 李啸轻声一叹“孤亦是今天上午方才听安全司密信得知,那新王莽白,乃是先王莽达之弟,此人谋划已久,提兵入宫,迫杀国王一家,真真惨毒之至,毫无人性。” 接着,一脸凝重的李啸,将安全司的密信,递给陈子龙观看。 陈子龙接信细看,终于知道了莽白造反篡位的大致经过。 就在前些时日,经过精心筹划的莽白,终于在一个看似平常的黑夜,发动了逼宫政变。 他以主事官变牙简为内应,麻痹宫中一众守卫,复以妙瓦底侯内谬山觉大将为先锋,统领精锐兵马,在变节投靠的宫中待卫引导下,悄悄地由山亚门,进入缅王寝宫。 因为皇宫守卫松懈,莽白等人又是规划已久,故内谬山觉所统领的兵马,一路潜行入宫,都没有人禀报给缅王莽达。直到大军已进到寝宫眉南宫前时,缅王才听到外面的战鼓与喧哗声,不禁大惊失色。 莽达急令太监欧达曼与鄂高等人,迅速出宫去查看,这才知道,是国王的亲弟弟莽白起兵造反,前来逼宫。 欧达曼等人急急回去,向缅王莽达奏道“陛下,不好了!是王子莽白谋逆,已率兵攻入皇宫,宫中侍卫根本无法阻挡!” 听了二人的奏报,缅王莽白脸色苍白,一时间不知所措,而王后坐在龙床上,右手抱着八岁的王子明耶登克都,左手抱着四岁的王子小那腊代巴,开始不停地哭泣,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很快,莽白带着部下,气势汹汹地进入王宫,宫内20余名大臣,以及诸多的太监和宫女,尽数被杀,宫内宫外,尸首狼籍,血流遍地。 当莽白进入宫内后,宫内早站满了他的手下士卒,这时,缅王莽达才不得与王后从寝宫中一道出来,二人呆坐在龙床之上,皆是沉默不言。 这时,,莽白见国王与王后皆在宫中,无一逃脱,知道大局已定,心下顿是窃喜不已。但在表面上,此人却是一副十分难为情地模样,向莽达奏道“臣弟本不想加害王兄,但手下官兵多次请求,不依他们的话事情就会很难办,犹如佛祖也违拗不过众僧一样,故臣弟才近不得已,率众前来宫中,算是成全了他们的要求吧。” 听了此人这番虚情假意的鬼话,王后阿杜拉山达黛维哭泣道“不用再说了,就让你当国王吧。我们只希望,你能允许我们在你手下持戒,让你的侄儿和王孙,一起出家为僧。” 莽白摇头道“这如何使得,我东吁王朝中,可有任何王族做过僧人吗?就算我让你们为僧,以后你们万一被人利用,又该如何是好?所以你们多半还是要还俗的,此法断不可行。” 被莽白拒绝后,一旁的缅王莽达便长叹一声,低声说道“莽白,现在我等已是案板上的鱼肉,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吾只希望,你叵还能念及兄弟之情,就放我们一马,让我们能过上普通人家的安静日子就行了,为兄感念不尽。” 这时的莽白,心中还残存着对父王及王兄的情义,听到莽达这番卑怜的请求,不觉心下惭愧。他又考虑到,现在刚刚夺权,便立即对兄长一家大加屠戮,亦是有失声誉,便又上奏道“皇兄,这个问题,我还没特意想过,不过若无意外,我是不会加害皇兄一家的,皇兄但可放心。” 于是,莽白下令,将王兄、王嫂、王子、王孙们一并安置在王后殿中,算是和平的软禁,且每日也派人侍侯,并送去供王所享用的饭菜。 不过,莽白这般举措,诸如内山谬觉与变牙简等人知道后,却是大为不满,手下的士兵,亦是十分躁动不安。 于是,内山谬觉带着一众将领,紧急求见莽白,对他大声嚷道“皇上,我等提着脑袋,跟你犯上作乱,夺了皇位,已是彻底地断了后路了。但你现在对先皇一家,却如此软弱,不肯果断处置,实在令我们大失所望。如此下去,就像天有二日,国有二君,可是要出大麻烦的。到时,万一先皇趁机复辟,或是底下军卒作乱,我等就不敢保证皇上的安全了。” 内山谬觉等人的话语,加上一众奸臣们挑唆,让原本犹豫莽白下定了诛杀皇兄一家的决心。他遂下令,立即将王兄一家四人,全部投入亲敦江中溺死。 可怜何其尊贵的国王一家,终于皆成江中溺鬼。 令人哀怜的是,那王后阿杜拉山达黛维,被士卒撕着头发拖往江中,几乎是一路哀号喊道“天杀的!我用嘴嚼东西喂大的人,于今倒来加害我们了啊!” 王后的凄惨哀号,让围观的一众文武大臣,无不伤心落泪,却又无人敢吭一声。 有来只有新人笑,何人听得旧人哭。 由于这位国王莽达,是被御弟莽白投入江中害死,所以缅人可怜他,便称这位国王为“耶洽敏”(意为被投入水中之王)。随后,又为纪念他,将他少年时曾住过的实皆竹林精舍,建成了五层寺庙,故又称他为五层寺庙施主。 陈子龙读完这番情报,对于当今缅甸政变更替的残酷血腥,亦是不觉连连感叹。 不过,他略一沉吟,随即向李啸问道“缅甸国中如此动乱,却不知道,会对那寄居缅甸的桂王朱由榔等人,造成何等影响?” 李啸听他发问,亦是默然无言。 因为来自后世的李啸知道,在真实历史上,就在莽白篡位之后不久,便发生了极为可怕的咒水之难。 在前世中,顺治十八年七月十八日(1661年8月12日),缅甸国王莽白,给逃到缅甸境内的南明永历帝朱由榔捎来口信,让他明日过河,同饮咒水盟誓,以结友好。 朱由榔及一些大臣,皆看出其中有诈,但寄人篱下,又不敢不去,只好命大学士马吉翔、大臣沐天波等部分文武官员前去赴约。次日上午,马吉翔等人来到缅军驻地塔下,即被三千缅军团团包围。 沐天波见有变故,立即夺刀反抗,终因寡不敌众,大小官员42人全部被杀。随即缅军赶往朱由榔住处,追杀大批明室扈从人员,随即又蜂拥突入永历君臣住所搜掠财物女子。复把朱由榔、太后、皇后、太子等二十五人集中于一所小屋内,对其余人员及扈从官员家属滥加侮辱。 直到缅兵搜刮已尽时,缅甸大臣变牙简,才在通事导引下来到朱由榔住处,喝令缅兵:“王有令在此,不可伤皇帝及沐国公。“这场可怕的咒水劫难,才算终告结束。 想到这里,李啸忍不住又一声长叹,便淡淡说道“卧子,依孤来看,朱由榔怕是不日亦要遭莽白毒手了。此人一时不智,非要逃缅,将来落得何等结局,却皆是咎由自取。” 。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一章 梦破缅甸 李啸估计的没错,莽白政变成功后,那寄居缅地的桂王朱由榔,已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连日来,他在自家茅屋里,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有一种无可言说的心跳不安之感。他十分担心那心狠手辣弑杀莽达一家的新缅王莽白,接下来,就会对自已下手。只不过,极度担心的他,却亦只能如待宰的鸡鸭一般,毫无办法改变目前的局面,只能听天由命。 应该说,朱由榔的预感不错,可怕的噩运,很快就到来了。 就在莽白溺杀皇兄一家后的第三天,那主事大臣变牙简,带到大队缅兵,气势汹汹地来到朱由榔等人居住地,立刻就把桂王等人居住的村落团团包围,说要入内搜查余孽,清剿叛贼。 朱由榔大惊失色,急急出迎,见到那一脸狠色的变牙简,心下不觉发虚,脸上却还得堆笑道“主事大人,你率众前来敝地,却是所为何事?” 变牙简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禀陛下之令,为彻底清查先皇余孽,铲除逆贼,以靖国安民。怎么?桂王为欲我等入内探查,可是心中有鬼,还是另有隐情啊?” 变牙简这阴森森的话语,令朱由榔浑身一抖,却又不得不谄笑着回道“主事大人说的甚话,在下不过是大明的一名小小桂王,现在村中家属与护卫加起来,亦不过三百余人。可谓人物鲜薄,地小贫弱,安敢介入缅国纷争,更何敢私藏逆贼于居所,主事大人这番话,实在吓煞在下了。” “废话少说!”变牙简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他一脸耐烦之色,又继续道“你且说,同不同意我军入内搜查,若不同意,我军便要强横行事了,到时候,休怪士卒动粗,反是不美!” 朱由榔心下暗骂,你们这帮歹徒,说甚搜查叛贼余孽,不过是想趁机掠夺我村中财物,甚至强辱妇人罢了,还说得这般冠冕堂皇,实是可恨之至!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安可不低头。他现在可是没有任何办法能瑟变牙简以及其手下兵马相抗,故只得强抑心下愤怒,又堆笑道“既然主事大人是奉皇命而来,小王安敢阻拦,只希望贵军搜查时,尽量不要伤及无辜民众,小王心下便安稳无忧了。” 变牙简又斜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只是冷哼一声,挥了挥手,便让多达上千人的兵马,一道入村搜查。 这上千缅失入村,可真如一群饿狼进入了羊群所居的栅栏,顿是兽性大发,再也无可阻拦。 他们狂笑吼叫着冲入居舍与房间,翻箱倒柜,四下抢掠,再有甚者,当众调戏羞辱妇人,其凶恶丑态,难以言表。 很快,缅兵们肆无忌惮的抢掠,越发凶狂,对于各个的态度,亦是越发狂暴放肆,他们对不愿意让自已搜查,或是阻挡自已调戏妇女的居民,用刀砍,用枪刺,村中不时有受伤的无辜村民哀嚎倒下。 两名朱由榔的护卫,再也忍受不住,他们拿出私藏的匕首,朝这些猖狂的缅兵连捅带刺,想把他们给赶跑。 这些侍卫下意识的愤怒反抗,彻底引爆了原本就十分紧张危险的局势。那些缅兵在狂怒之下,竟将朱由榔的这数十名侍卫全部杀死,其家属亦大部被杀,只有年轻女子,被这帮家伙淫笑着强行带走。 而诸如马吉翔、马雄飞、王维恭、蒲缨、邓士廉、杨在等随着朱由榔入缅的官员与太监,因其多有财货,故皆被缅兵杀死,将财物全部掳走,可谓惨不可言。 这些追随着李由榔来到缅甸的官员与太监,估计是死也不会想到,自已竟会以这般屈辱的方式,钱财一空,暴尸荒野,这般惨死于异域他乡。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可吃,相信这批人再不会有一人,有离国投缅的愚蠢想法了。 而就算是最为尊贵的桂王朱由榔,都未能逃过被羞辱抢劫的命运。 他的财产,尽被匪兵夺去,其妃妾们,亦皆被缅兵当众污辱。其中刘、杨二贵人不堪羞辱,当场撞墙自杀,脑浆涂了满墙,死状惨不忍睹。而诸如吉王与与其妃妾,则为免遭毒手,竟皆早早在房中自缢而死。 至此,这所谓的探查之事,已彻底变成了一场裸的杀戮与抢劫。整个村落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惨叫声此起彼伏,街巷之中尸枕狼藉,血流遍地,有如人间地狱。 见此惨状,朱由榔放声哀嚎,见到缅兵们又狞笑着向自已围来,他一咬牙,令中宫王妃与两名皇子,与自已一道悬梁自尽,以免遭荼毒。 与其横遭污辱再被杀死,还不如自已寻个痛快。 不过,就在这时,那一直作束手旁观状的变牙简,才终于喝令缅兵停止,:“国王有令,只探查搜寻反贼及其家属,不可伤及王与王妃等人,尔等退开。“ 因为变牙简这句慢悠悠的话语,朱由榔以及王妃皇子等人,才最终得以侥幸活命。 只不过,面对如此惨状,面对这有如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对于活下去的人来说,也许是一场更大的耻辱。 现在的桂王府,亦如其他官员家一样,被搜掠了个底朝天,所有的财物,乃到桂王的玉玺都被这帮如狼似虎的缅兵给掠了个一干二净,整个房中,再无任何值钱物品。原本条件还算富奢的桂王朱由榔,在这番洗掠之后,彻底成了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也许,唯一侥幸的是,王妃与两位皇子得以保全,算是最后的一点慰籍吧。 一时间,朱由榔悲从中来,抱着王妃与皇子放声痛哭,心下的懊悔与愤恨,堆如山积,却无法表达一语。 而在这时,洗掠完成的变牙简等人,拉着掠来的大大小小的财物箱子,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准备去向缅王莽白,好好地邀功请赏。 望着变牙简一众人扬长而去的背影,朱由榔心下愈发难过,愤恨之情更是足以冲冠。他紧紧地咬着牙齿,直到变牙简等人消失在村外后,才从牙缝中吐了一句话“狗入的!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本王一定要雪今日之仇,一定为我死去的部众,灭掉你们这狗入的缅王莽白!” 。 正文 第八百四十二章 扮僧回国,唐顺和议 经此惨酷大变,朱由榔终于认清了残酷现实。 那就是,他若还想继续活命下去,若还想要保全家人,不在缅兵下一次洗掠中全家尽丧,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是,秘密派出使者潜行回国,引唐军前来灭掉莽白政权,方可存身保命。 很快,朱由榔清点幸存人员,发现残留在村中之部下,竟不足五十人,基本上全部的官员与侍卫都被屠戮殆尽,只剩一众老弱病残,苟存人间。 “我朱由榔,究竟造了什么孽,才引得这般劫难,让诸位跟我受此刀兵屠戮啊!”见此惨状,朱由榔又忍不住嚎啕而泣。 这时,一个颤悠悠的声音从死人堆中响起“桂王,奴婢尚未死去,还请救上一救。” 朱由榔一愣,见一堆尸首下,自已最亲信的手下太监之下的李国泰,一脸血污,微眯着脸,却犹是艰难地朝自已连声呼唤。 朱由榔随从与残众一起,将压在他身上的死人扒开,将李国泰从尸堆下解救出来。 “多谢桂王搭救,咱家只昌被缅兵给砸晕过去,幸未伤着根本,这才侥幸捡了一条残命。”李国泰抹了一把满脸的血垢,才凄声道“唉,只不过,侥幸躲得这一次,下一次缅兵再来,我等皆是必死无疑。桂王,你可要好好想想将来要如何行事啊。” 朱由榔冷着脸,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开,才与李国泰单独说话。 “国泰,本王交给你一项紧要之事。”朱由榔面目阴沉。 “请桂王明言,奴婢定当竭尽心力。” 朱由榔直视李国泰惶然的双眼,沉声道“本王要你,速速带上本王亲笔印信,潜行回国,去向唐王李啸禀报当前的缅甸局势。同时向其求援。告诉他,若他愿意统兵前来,我等皆愿为内应。象其引路探查之类,皆是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朱由榔顿是长长一叹“若唐军能灭了莽白,为我等报仇雪恨。我虽为明朝宗室,亦愿从此为其忠心效力。而且,此事若成,本王亦不求甚封赏,只愿们能给我等一个安心住处,本王就心满意足了。” 听完朱由榔的话语,李国泰眼带泪光,随即伏地磕头“请桂王放心,在下拼却一死,也会将王命带给李啸。相信唐军一定会速速发兵,救我等脱困。” 朱由榔点了点头,便欲寻笔墨纸砚,却发现这些物品,早就被那样贪婪的缅兵给席卷一空,整个房间中,竟是连一张破纸与一支毛笔都寻不出来了。 朱由榔一咬牙,掀开衣摆,嘶的一声,将半副下摆全部扯下,然后咬破中指,血书其上。 见朱由榔绷着脸血书衣帛,李国泰满眼噙泪,却又不敢多说一句。 不多时,朱由榔终于写毕,便将血帛小心收好,交给李国泰。李国泰郑重收下,仔细藏于贴身之处。 “国泰,本王细想了一下,为让唐军确信此信无虞,也为了分担风险。我决意让王子朱慈煊与你一道同行,返回国中。万一本王遭了那莽白毒手,亦可保全血脉,不至于全家尽绝。”朱由榔颤声说完,已是满眼含泪。 李国泰喉头涌动,又扑通一声,伏跪于地“请桂王放心,老奴纵是万死,亦会舍了性命,将血书与王子一同带回国中,请王上放心便是。” 计划既定,朱由榔遂将爱子朱慈煊唤出,对其殷殷叮嘱道“煊儿,听父王的安排,跟李大伴一道潜行回国,不要与父王一样,因一时愚昧,最终落个屈辱而死魂断他乡的可悲下场。这一路上,你好生听李大伴的话,不可擅作主张。若是有缘,你我父子当可再相见,若是无缘,那今天就是你我父子二人,最后之告别了。” 朱慈煊泪流满面,哀声道“不!父王,孩儿不愿离开父王与母妃,孩儿要和你们在一起!” 朱由榔痛苦地摇了摇头“煊儿,你已八岁,应该要懂事了。今天的这场屠杀,你也看到了,敌兵下手,何其惨毒之至!可叹我等身在他乡,苟活人下,最终却是连性命都不得保全,被人有如杀鸡宰狗一般屠戮!父王在这异国他乡,已是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被那些该死的缅人一刀杀了。这样的险恶之地,这般修罗之境,安可再留孩儿你在此啊……” 朱由榔说到这里,已是两眼噙泪,几乎难以再说下去。 “父王,既然是这般虎狼之地,那我们为何不一起离开呢?“朱慈煊抽噎着说道。 朱由榔一脸痛苦之色,又是一声长叹“煊儿,父王乃是众人之首,被那些缅兵看得极死,极本就没有任何脱身之计。但你毕竟还是孩子,目标不甚出众,只要乔装得法,必可逃脱成功,得离苦海。煊儿,你要记住,万一父王与母妃有难,传承桂王一系血脉的,可就只有你了。” 朱慈煊泪流满面,却最终懂事的点了点头“孩儿懂了,一切全听父王安排。” 朱由榔点了点头,便立即令李国泰与朱慈煊二人,以及两名幸存的护卫,四人一齐速速作好准备。 四人随即便拿出早已准备好,却一直深藏于地下的僧侣服装,然后就地剃去头发,准备扮成僧人模样,以此身扮掩人耳目,潜逃出境。 朱慈煊的剃发之事,则是由其母妃亲自操作。 这名双眼已哭成烂桃儿一般的女子,见到尚是懵懂的孩子,一脸平静地跪倒于地,静静地等待着自已来给他剃头,不由得悲从中来,她一把扔了剃刀,抱着朱慈煊,凄声喊道“天啊!苦命的孩儿,娘亲对不住你呀!” 一时间,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这时,一旁的朱由榔亦是泪水涟涟,他不忍再看,悄悄地转过身去,颤声说道“王妃,莫要哭了,快些剃吧。不要误了煊儿他们晚上出发的时辰。” 王妃连声涕泣,却只能强自抑住。她重新拿起剃刀,解开煊儿的发髻,然后将他的头发,一绺绺地全部剃除干净。 头发一绺绺往下掉,母亲的眼泪也一颗颗往下流,溅在那新剃的头顶上。的新剃秃顶,映着窗外昏淡月光,一片朦胧惨白。 剃完头发,四人又换了僧服,整了行装,便向朱由榔等人告别。 临行之际,朱慈煊扑通跪地,泪流满面的他,向朱由榔以及母后,各叩了三个响头“父王,母妃,孩儿就此别过,望你们好生保重,我们将来必有重逢的一天。至于弟弟,他已睡了,就不必去唤醒他了,希望你们帮我好好照顾他。” 朱由榔亲密地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煊儿这般懂事,父王很高兴。为父会好好照顾你母亲与弟弟的,你就放心地跟李大伴去吧。” 随后,朱由榔又细细地叮嘱了朱慈煊一番,便让他们立即上路出发。 此时正是初夜时分,犹然烟雾腾腾的村落,在惨淡月光映照下,一片萧疏死寂。 而那些今天饱掠而归的缅兵,正在村外大肆饮酒庆祝,正然喝得大醉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就在这看似了无生机一片死寂的环境中,四名假冒的僧侣,有如暗夜的鬼影一般,悄悄地溜出村去了。 他们在李国泰的带领下,一路绕开大道,专走小路,直往中缅边境而去。 就在李国泰等人悄悄地潜行回中国时,那作为使者的宋献策,也刚好回到京城,便立即向大顺皇帝李自成,秘密禀报与李啸的面谈结果。 东暖阁内,李自成一脸铁青地听完宋献策的禀报,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哆嗦,手中端着的茶杯,亦在不停地颤抖。 “李啸,老子入你姥姥!” 李自成一声大吼,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砰的一声爆响,那茶杯化为无数碎片,茶汁四溅,洒得遍地都是。 “皇上……” “入你娘!你他娘的千里迢迢去南京,就跟李啸谈了这么个劳什子出来!”李自成瞪着双眼,模样十分凶恶狰狞“算了!就把这大顺国全部割让给李啸算了,俺这大顺皇帝也不做了,就让他姥姥的李啸来当吧!” 见李自成如此暴怒,那禀报情况的宋献策,吓得扑通一声,伏跪于地。而一旁呆坐的牛金星,亦是吓得浑身颤抖。 李自成有如一头困兽一般,在东暖阁中来回踱步。走到那白云铜火盆时,他一咬牙,极想一脚踢翻这烧得熊熊正旺劈啪作响的炭盆,却又最终还是强自忍住,只是又狠狠地就地一跺脚,震得这炭盆不停地颤动。 “好么,割了汉中,又要割河南,那接下来,是不是关陕与北直隶,也要顺理成章地全部交给李啸了!这般屈辱条件,简直丢尽了我大顺的脸面!宋献策你这厮,为何不当时就反对拒绝他,还好意思返回京城来向俺禀报,你他娘的,是想存心恶心俺么?”李自成犹是愤愤自语,一脸怒气不平之状。 宋献策额头冷汗涔涔,伏跪于地的他,好不容易才等到李自成怒火稍息,才微不可闻地说了一句“微臣这般做,实是多有苦衷,还望皇上体察。” “苦衷?你这个丢尽我大顺颜面的混蛋,还能有个屁的苦衷!”李自成听他这句话,心头又是怒火腾腾,他快步向宋献策走来,在离他两步远处站定,才怒喝道“你不给俺好好解释清楚,俺给你治一个背主忘恩里通外国之罪!” 被李自成这一吓,宋献策脸上肌肉哆嗦,一时间,心急不已的他,却是说不出甚话来。 这时,倒是一旁的牛金星轻咳一声,缓缓插过话来“皇上,宋尚书此话,虽然看似极损我大顺颜面,但其实细究起来,却是对我大顺颇有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难道是说,咱们象乖孙子一样,把汉中,还有河南中部与南部献给李啸,非但不丢脸,反能有好处?牛大眼,你这贼厮说的甚混话!”李自成扭过头来,一脸愤怒狰狞。 “皇上,且听老臣细细说来。”牛金星一声轻叹“现在汉中之地,唐军已然重兵压境,我军兵马稀微,其势必不可守。与其最终被唐军轻易夺去,还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而河南之地,中部经过这连番混乱,已是州县尽成丘墟,残破不堪,百姓几近绝无,这样的地方,丢给唐军,其实也无甚可惜。而若河南中部给了唐军,那河南南部势成飞地,亦是绝难再守。且河南南部,多为丘陵沙碛这样的瘠薄之地,军兵百姓自养都难,俱城仗外力供养,故亦给唐军的话,也不算对国家有太大损害。” 牛金星刚说完,那宋献策又急急道“牛宰相说的是,若是汉中与河南中南部,皆划给唐军后,那我军便可从河南中南部,以及汉中等地,召回近三十万兵马,然后布防于黄河南岸各大城池,以及沿秦岭一带,以防唐军越渡即可。这样的话,我军既可收缩兵力,免却后勤之苦,又可在防卫上大为轻松,国家调派兵力,亦是更加方便呢。” 听完二人的话语,李自成脸上原本愤怒的表情,顿时缓解了许多。他细眯着眼,心下亦在仔细考虑二人所说的话语。 他知道,现在大顺最缺乏的,便是休养生息的时间,这是最为关键也最为重要的目标,如果这一步没有做好,那大顺将来必将国力越打越衰竭,以至分崩离析的地步。若自已执意为了面子不与唐军言和,那受损失最大的,只能是自已。 更何况,从二人的分析来看,就算唐军得到了汉中与河南中部与南部,那自已收缩兵力,弃了这两块形同鸡肋般的地方,确是更易于防守。那么,就算唐军将来不遵守协议与自已反目,自已也能以逸待劳,更好应对敌军的侵袭。 奶奶的,那狗入的李啸,计算得真是精准哪。 此人非但能达到目的,还能让自已利益最大化,这一点,自已实是自叹弗如。 想到这里,李自成抬起头来,兀的一声长叹“操!既如此,老子认了!牛大眼你去草诏,就说俺同意李啸的条件,再派宋献策为全权代表,去南京与这厮签定协议。” “是,微臣遵旨。” 。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三章 唐顺和议 改土归流 宋献策领了李自成之令,遂又立即再度乘船南下。北风吹送,船去如飞,数日后,便顺利到达南京城,随即受到了李啸的接见。 宋献策立即告诉李啸,说现在李自成已同意割让汉中与河南中南部,希望两国能尽快达成协议。 听完宋献策的话语,李啸十分高兴,若不顾及颜面,简直就想猛击一掌。 哼,李自成这厮,估计肯定是跟臣下大闹了一番,最终还是不得不同意自已的意见。 毕竟,这厮比自已更需要时间来恢复生气休养生息。在这个前提下,自已所提出的条件,李自成捏着鼻子也只能认了。 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近乎空手套白狼地得到了汉中与河南中南部,实是一件十分令人惬意之事。 于是,李啸传令,准允唐军与大顺进行和平谈判,并派陈子龙为全权代表,与宋献策一齐在南京城中洽谈谈判事宜。 经过两天的仔细斟酌与具体商量,最终唐顺双方,达成如下协议,具体条款为 1、大顺放弃汉中与河南中部南部,交给唐军治理管辖。两国在川陕之处,从此以秦岭为界。在河南,南阳府、汝宁府、归德府三处地界,划归唐军,而在开封府地界,则以登封、新郑、尉氏、杞县为界,南属唐军,北属大顺。 2、两国签定协定并交接领土后,从此息兵罢战,并设立几个关榷点,互相通商往来。 3、两国达成此项协定,最短停战和平时间为两年。 4、此协议一式两份,由双方全权代表签字后确认生效。 协议签定后,宋献策一脸欢喜地返回京城,便急不可待地向李自成禀报协议达成的消息。 李自成得到禀报,虽不作声色,心下滋味,却是难以言表。 这般割地求和,倒是比当日宋辽澶渊之盟,只怕还要惨些。 毕竟,宋朝当初没有割机让那么多的土地,也没只与辽国达成两年的和平期限,而是延续了足足一百年的和平。 李自成近乎直觉地想到,万一和平期限结束,那唐军该会立刻翻脸前来进攻吧。 更可悲的是,若唐军无赖,不待协议结束,便就此撕破协议,向大顺发动进攻,那自已也只能无奈应战,而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吧。 饶是如此,这份并不踏实的协议,却也是李自成想要改变现状,而必须采取的唯一选择。 两年时间,也许不到两年,大顺若无起色与变化,那将来的可怕后果,李自成已不敢想象。 最后,这位大顺皇帝,在一声悠悠长叹,在协议书上加盖龙玺,正式确认。 有了唐顺两位最高统治者的确认,接下来的交接事宜,顿是十分顺利。 汉中以及河南中南部的大顺官员以及残余驻守兵马,在前来接收的唐军兵马面前,有如丧气的斗败公鸡,灰溜溜地全部撤走离开。各地的交接都是十分顺利,连半点摩擦都没有发生。 唐军顺利接收汉中与河南中南部,顺军便按先前规划,布防于秦岭北边,和河南划定的两军交接线处,与唐军两边对峙,倒是极有默契地保持了平静的局面。 唐顺双方至此,都获得了极其想要的和平。 在大顺国中,李自成采纳牛金星等人的意见,开始裁汰军中老弱,减轻财政负担,同时大力编练新兵,以备将来之战。 与此同时,他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大拓殖荒地以增加粮食产量,强制成年男女婚配以增加人口数量。 李自成亦下令,要学唐军的火器建军模式,开始组织国中技术人员,开始进行军械研究。准备也要与唐军一样,在火器方面大力研发,全面提升军队的火器作战能力,争取不至于落后唐军太多,最好能达到与唐军形成勉强的火器力量平衡。 而在唐军这边,诸如调派新任命的朝廷官员,安置新得地区的百姓,恢复当地的生产生活秩序,加紧整编训练新编的两镇兵马的工作,皆已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除了这些之外,李啸决定,还是按原计划,下达了对整个西南地区的改土归流工作。 改土归流是指改土司制为流官制,始于明朝中后期,是指将原来西南地区统治少数民族的土司头目废除,改为朝廷中央政府派任流官。 简而言之,改土归流就是把少数民族土司管理的方式改为政府官员管理方式。土司即原民族的首领,流官由朝廷中央委派。改土归流有利于消除土司制度的落后性,同时加强中央对西南一些少数民族聚居地区的统治。 改土归流,自明代中叶以后便逐步开始。它是在土官与封建王朝的矛盾日益尖锐的情况下产生的。这个矛盾,唐、宋以来就长期存在。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发展,土官制度越来越不适应社会的需要。 与此同时,土官又日益与朝廷闹对立,反对朝廷对它的管辖。这种有损于国家统一的行为,明王朝自然是不能容忍的。于是“改土归流“是势在必行。 而明朝的做法,其实是比较缓和的。如遇到土官绝嗣、土官之间互相仇杀或叛乱被平定、土官犯罪革职等当地的土司制度即被废除,改由流官接任。 饶是如此,由于明王朝的举措,基本是与土司利益为对立面,故各地多有叛乱。其中,最大规模的便是乌蒙土司的叛乱,当然,最终亦被朝廷顺利镇压。 借鉴到明王朝的相关经验,李啸决定,在西南地区开始的改土归流工作,要根据土司具体情况,分成三大部份,分别对待并开展。 由于西南地域广阔,土司众多,李啸并没有急于求成的对所有的土司,来个一刀切的粗暴推进,而是首先将土司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势力较小,兵马薄弱,但却与唐军关系较好,甚至在唐军征战西南,加入唐军或辅助唐军作战的当地土司。对于这部分土司,李啸决定,暂不对他们进行改土分流工作,而是继续保持原状。希望以这种方式,让这些土司继续维持与自已的友好关系。 这部份的土司改土归流工作,李啸打算最后进行,甚至在统一全国之后,再进行亦无不可。 第二部分,则是势力一般,兵马不多,与唐军关系也一般,在唐军攻伐西南时,采取中立态度的当地土司。李啸给他们限了一年的时间,准允他们逐步改进,让他们最终同意进行改土归流,让朝廷派驻官员,来代替一直实施的土司制度。 而第三部分,则是势力较大,兵马也多,但是却与唐军关系不佳,曾站于唐军对立面,后来却被迫臣服的当地大土司。对于这些土司,李啸决定首先拿他们开刀,要他们立刻整改,改土归流,不可违抗,以达到擒贼先擒王的效果。 于是,在李啸的密令下,西南各地的唐军各镇兵马,赶在朝廷召令前,悄悄来到了那些可能反叛的大土司之处驻扎安顿。 。 正文 第八百四十四章 米尼弹 李啸对西南的唐军兵马提前安排,可谓未雨绸缪效果极好。 果然不出李啸所料,在李啸的改土归流政策下颁后,云南、贵州、广西、四川四省之地,果有总共多达二十余部的土司造反。 其中,那些兵马最多,地盘最广,且向来不服唐军者的当地大土司十余家,几乎全部造反。而与唐军原本保持中立状态,要求在一年之内改土归流的中小土司,则有三分之一反叛。至于与唐军关系良好,且未收到改土归流之令的小土司,造反者则是一家都没有。 如果是在未灭大西国,且西南诸地还有许多残余明军之时,李啸的改土归流措施,当不会如此激烈,而在现在,西南地区已彻底平定,北面的大顺又与自已签定了和平协议。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李啸,当然要抓住机会,将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李啸立即下令,让那些早已做好准备的唐军兵马,立刻出动,对反叛的各大土司势力,严加剿灭一个不留。 毕竟,现在这四省之中,势力最大的土司,兵力亦不过三千多人,其余者多为千把人而已,其装备与武器亦是十分原始与简陋。故而,对于兵力雄厚装备精锐又有大量火炮助阵的唐军来说,这点可怜兮兮的土司兵马,还真不够塞牙缝呢。 同时,李啸又要求,在消灭了那些叛乱的土司兵马后,要将其部众从其所驻山地全部移出,统统发配海外,然后在各地打散安置,以彻底消灭其残余势力。而其空中的土地,则让四省的汉民入驻接收,从而彻底改变当地的民族成分,实现长治久安与永久太平。 很快,西南各地便是捷报如雪片般传来,各地的土司兵马,在唐军的进剿面前,近乎一触即溃,纷纷乞降。 而就算有一些胆大者要死守山寨,但他们那简陋的防备措施,在唐军的重炮轰击下,亦是不堪一击,皆是被迅速荡灭。 所以对于这些土司的叛乱,频收捷报的李啸,已是丝毫不放在心下,现在的他,倒是在重点关注一项这个时代的全新事物。 这便是,在穿越小说中大出风头的米尼弹。 历史上的米尼弹,是为了解决前装线膛枪精度和射速不能并存的尴尬而设计的。在十九世纪中,约1849年,这个困扰了前膛枪制造数百年的问题,被一个聪明的法国上尉米尼,用很简单的方法解决了——这就是米尼弹。 所谓的米尼弹,实际上就是一种扩底尖弹。他的子弹直径同样比枪管小,甚至可能比圆弹还小,这样装弹就很方便,可以轻易塞到枪管中去而保证不卡弹。 而米尼弹的底部并不是圆的或者平的,而是在铸造时于子弹底部留下一个圆锥形或杯状凹洞,这凹洞边缘就是比较薄的铅皮。当灌入黑火药,在将米尼弹推入弹膛时,其弹底杯状凹洞自然也会盖住火药。 而当步枪开火时,黑火药迅速膨胀,在推进子弹之前会先撑开米尼弹弹底的铅皮,此时膨胀的米尼弹的弹底就自动密合枪管并咬合膛线,并迫使子弹旋转。 也就是说,米尼弹的出现解决了前装线膛枪装弹困难,滑膛枪射程精度太低的问题,完美结合了前装时代的前装枪与线膛枪的两大优点。使用米尼弹的前装枪有一般水平的射击速度,同时又有着线膛枪的射程、精度与威力。 这样的改进,使得步枪的威办与效果,超过了当时的火炮,成为当时战场上的决定性武器。而李啸最为看中的,就是这个射程——高达300~500码,也是最高射程约为450多米,大约可换算为,可达600多步。 而直到拿破仑时期,那个时代的滑膛火炮,精确射程不过区区300码而已。也就是说,使用米尼子弹的步兵,虽然组成密集方阵时仍然会被炮兵严重杀伤,但是在解散成小编队散兵队形时,却可以接近到射程内精确地点杀炮兵。这种特性让火炮的设计开始出现巨大的转型,线膛炮开始出现,并在克里米亚战争与美国内战后一举将滑膛炮踢出战场,使得线膛炮全面取代滑膛炮。 实际上,米尼弹的威力不只如此。它出现的结果是直接迫使拿破仑时代的步兵密集方阵、密集线型队列完全解散。 当然,只是解散方阵而已,散兵射击线还是要保留的,毕竟这还只是前装枪,必须站立装弹,每分钟大约只有3发射速,排队枪毙的本质并未改变,只不过杀伤力与杀伤范围大增而已。 19世纪中的1850年以前,不管是拿破仑时代,又或者古斯塔夫时代、西班牙方阵时代,欧洲各国即使知道大炮对密集队列杀伤惊人,但是因为燧发枪射程实在太短,所以明知前是虎口,仍然得乖乖排成方阵进行排队枪毙。这样的战术从火绳枪发明以来,持续了300多年之久。 但是当米尼弹出现,步枪射程一举提高到500码,这是增加了5~10倍。密集方阵立刻变得毫无意义——你排成这种方阵不用等敌方炮兵来轰杀,步兵用米尼弹长程射击就可以把你屠的干干净净。 正是米尼弹的出现,让从古希腊以来绵延两千年的的步兵方阵,彻底退出了战场。 不过米尼弹并不是非常有名。因为他出现的太晚。19世纪中恰好是科技大发展时代。同时期还出现了后膛撞针枪这样的东西,因此很快就把米尼弹的光辉给掩盖了过去。 但是在目前来说,它却是最好的一种武器因为米尼弹非常好作,他比拉膛线的技术需求还更低,连机器都不需要。 一般铸造火铳圆弹,都是用一个铁模子,灌进融化的铅铸成铅弹。这种模子小到可以随身放在口袋中携带。一般是直接配发给步兵一个这种模子和几斤的铅,让步兵在扎营吃晚饭时,自己用营火融铅铸造次日使用的子弹。 当然,平时大规模冲制再统一分发铅弹,也是可行之策,不过由于铅比较软,摆放与行军过程时,很容易因为碰撞而变形,一般还是习惯让士兵在战前临时铸造。 而米尼弹,不过是把这个铁模子改变里面的铸造形状而已。因此毫无任何技术水准。而仅仅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把有效射程增加近4到5倍。 实际上,还不只增加射程而已。他还同时增加了威力,并降低了火药的用量。 原因很简单,在火铳给圆子弹留下大量游隙时,有很多火药都泄漏出去被浪费掉了,而不是用来推送子弹。而米尼弹的扩张弹底,则可以彻底密封枪膛,大幅提升火药的利用率。因此火药可以装得比较少,又拥有同样甚至更高的威力。 而火药装的少,膛压自然降低,如此一来,新出的枪管便可以做的更薄,同时后座力也降低,更有利于瞄准。此外,米尼弹因为是尖弹或者长弹,因此在同口径下,他的质量是可以做的比圆弹大。这也就是说,在维持弹头质量与威力的同时,可以缩减口径,并进而在维持倍径的同时缩短枪管。这除了给枪管减重外,还可以增加子弹穿透力,达到更好更优秀的杀伤效果。 不过,米尼弹其实不必然需要做的和圆弹一样重或者更重。因为密封与线膛优势,让他有了更高的初速、威力与射程。也就是说,大口径不需要了,可以在缩减枪管口径、子弹重量与火药装填量的同时,维持更大的射程与更强的威力。而步枪和子弹都变轻,也就代表步兵负荷大幅降低。 至于实际战术性能,就更不用说了。据用唐军现有的燧发鲁密铳来测验,其有效射程从120步,迅速增大到400步到450步时,则即使射击初速不变,射击次数也可增为近4倍。而这就表示,可以让唐军现在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有更大的杀伤力以及更多的打放次数,也能有更悬殊的对抗可能性,特别是在对抗骑兵的时候。 因为对骑兵而言,一般所谓的战场冲锋不是一路冲到底。鉴于需要保持马力以使骑兵获得最大的冲击力,拿破仑时期的欧洲骑兵一般是在距敌方200到300码的距离开始准备冲锋(剑出鞘,小步前进),距敌150码时快步前进,50码时才真正开始全速冲锋。而东方由于蒙古系马匹体型比较小,虽然有较高的耐力,但是冲锋速度却比较低,因此一般是在50丈/150公尺内才开始准备冲锋。 而如果使用了米尼弹的线膛枪,那么在对抗清军马队时,步兵可以在清虏马队尚未准备时就向其开火。 而如果清虏马队在500公尺的距离外就开始全速冲锋,那么将会大幅消耗马力。蒙古马体型本来就比较小,骑兵又需要披甲,因此冲锋距离对马匹体力影响很大。故而使用米尼弹的新式长程步枪若投入战场,将会大幅削减清军骑兵的战斗效能。 而在攻城时,米尼弹步枪甚至可以在城防弩机、火炮的射城外压制城头,大幅降低攻城的难度。更重要的是,米尼弹的穿甲威力远超过传统圆子弹。即使是使用身着厚重盔甲的将领,也没有办法在百步内挡住他的射击。这样一来,敌军想在城头防守,便会变得更加困难,守城的军兵也更易于被消灭。 所以,在得到了军械所研发了米尼弹的消息后,李啸十分高兴,重奖在相关的设计人员。 因为,它的出现,正好可以与现在大量装备唐军的燧发鲁密铳完美契合,实其射程与威力皆大幅提高,却不需要重新大规模换装,实在是一个十分及时又高效强力的崭新发明。 李啸随即下令,让军械厂全力生产类似的铅弹铸具,然后下发到各个军镇中,替换现有的铅弹铸具,确在数个月内,让全部的铸具更换完毕,从此彻底告别圆弹时代,全军开始普遍使用米尼弹。 本来,李啸还想如后世那样,趁热条铁地生产线膛枪,甚至发明威力更大的黄色炸药来代替黑火药,但考虑到这样的工作太过超前,现在的加工精度与生产手段,都很难达到。故只能暂时作罢。 不过,他还是把自已的思路提供给了军械的设计人员,让他们不惜钱财与代价,继续进行摸索,希望在将来的年代,能把这些远远超越这个时代的发明,给生产出来。 就在李啸全力督促米尼弹生产之际,从缅甸悄悄潜行回国的李国泰与朱慈煊一行四人,厉经辛苦与危险,在经过了近一个月的艰苦跋涉后,终于来到了中缅边境。 见到前面的缅甸关口,李国泰满是疲惫的脸上,露出难得的一丝笑容。 不容易啊,一行人假扮僧侣,风餐露宿,避大道走小路,好几次都差点露馅,也有好几次被毒蛇猛盖所袭,所幸一行人互相照应小心行事,总算在历经艰辛后,来到了通往中国的缅甸关口。 这其中,那年仅八岁的朱慈煊,当是最为辛苦与不易,不过,性格看似温顺老实的他,却亦有坚强勇敢的一面。 这一路上,虽然脚都走出大片血泡且已溃烂长疮,这个坚忍的孩子,却并没有因此拖慢行走的速度,一直沉默地跟着李国泰东行而去。这一点倒是让李国泰等人对其刮目相看。 李国泰等人,在关口外,与另外三人匆匆啃完口粮,又稍事休息了一阵后,便鼓起勇气,朝缅关缓行而去。 此时的缅关,因为中国境中正在作战,故通关人员极少,半天才偶有一两个人行过,那些守关的缅兵,亦是懒懒散散,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而作为领头人的李国泰,本想等到有一大批人通关时,再与他们一起过去,但是这一路行来,却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同伴。眼见得天色将黑,为免缅兵关闭关门,故只得仅率三人,冒险朝关口行去。 不出他所料,他们刚靠近关口,那原本正靠墙而坐微微打盹的缅兵立即惊醒,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冲着李国泰等人厉声喝道“站住!你们四个和尚,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要出关去?” 。 正文 第八百四十五章 侥幸回国 听到这名缅兵发问,李国泰心下十分紧张,脸上却依然堆着笑容,用半生不熟的缅语说道“阿弥托佛,这位大人,我等从曼妙辛而来,正欲前往中国境内礼佛参拜,还望大人行个方便,给我们尽快放行。”那缅兵斜着眼睛,将李国泰这一行人等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们个个衣衫褴褛一身泥垢,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扑鼻而来。而且,因为长时间的途跋涉,各人头发已重新长出,却是沾满泥尘,甚至隐约可见到虱子在其中出入爬行。 这名缅兵顿是露出一脸厌恶的神情,他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却又瓮声瓮气地问道“那你们身上可有甚度牒或通关文凭?不能的话,凭什么信你。” 听他这般不饶不放,李国泰顿是心下一凛。 他们这一路行来,十分匆亡,哪里带得甚通关文牒,李国泰心下着急,却又见到复有数名缅兵打着呵欠从关口出来,正晃着肩膀朝自已的方向走来。 李国泰知道,缅兵越多,他们若七嘴八舌地盘问,通关将会越麻烦,于是他当机立断,便从怀里摸出深藏于怀的一锭小小的金锞,讪笑着上前,递给那名盘问的缅兵。 这锭金锞说起来,算是朱由榔这个村落最后仅存的财产了。在临行之际,被朱由榔从贴身之处摸出,作为将来通关时可能需要的打点,却没想到,在这里果然派上了用场。 “军爷,我等从曼妙辛而来,一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才走了一半路程,结果在路上遭遇强贼,将我等包裹抢去,故四个度牒皆已遗失。而这锭金锞,被我贴身收藏,故未曾失去。这金锞乃是曼妙辛当地富户所捐,乃是佛祖面前供奉之物,现在贫僧特来孝敬军爷,还望军爷网开一面,放我等过去吧。”李国泰一脸笑得稀烂。 这名缅兵见到李国泰双手奉上的那锭闪闪发光的金锞,兴奋得双眼放光,双眼之中满是贪婪之色。 他又斜了一眼那些正朝自已走来的同伴,生恐他们发现自已的这笔外快,便立刻挥了挥手,让李国泰等人通关过去。 李国泰心下石头落地,长吁了一口气,便立即挥了挥手,让两名护卫带上朱慈煊,与自已一道走过那中缅相接的通道,也就是那条悬挂在悬崖上的青藤木桥。 只不过,饶是他们加快行动,那些围上来的缅兵中,有人眼尖,一眼就看到那名缅兵正快速往怀里私藏黄白之物,顿是大为嫉妒,他们嚷嚷着冲上来,皆欲抓住李国泰等人,想要再分一杯羹。 只不过,李国泰只有这一锞金子作为打发,哪里还有能力喂饱恁多的饿狼,只是下令,让两名护卫带着朱慈煊快速奔跑,想在他们冲上来前,尽快通过那中缅边境桥梁。 朱慈煊毕竟年纪小,又一路行走到地,休力已是不支,跑在队伍最后面的,才踏上藤桥,便脚下一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这时,一名冲上来的缅兵,忽地惊叫起来“咦,这小孩子好生面熟,可不是当日与桂王朱由榔一起通关的那个王子么?” 听到这句喊话,这时后面的缅兵也立即追了上来,想将朱慈煊等人给包围起来。 情况万分危急,那两名护卫一急,一把架起朱慈煊,就朝后面狂冲而去。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后面的缅兵怒吼着猛追上来,其他有手持弓箭者,更是立即张弓搭箭,朝朱慈煊等人激射而来。 “嗖,嗖!” 一根根箭矢凌厉飞过,发出轻微的尖啸,有如死神的狞笑。 噗噗数声轻响,便是迭声的惨叫传来。 那两名保护朱慈煊护卫,一名后胸中箭,他惨叫着跌倒在桥上,痛得直抽搐,另一名护卫,则是颈部中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的他,朝旁边一歪,从桥上倒栽而下,一头掉入无底的悬崖。 而更可怜的是,那被他们夹在中间的朱慈煊,小腿上亦是中了一箭,血流如注,他一声惨叫,扑通一声伏跪于地,犹是咬着牙朝对方赶紧爬去。 走在最前头的李国泰,见此突发,心痛如刀绞,他急急俯身疾回,一把抄抱起地上的朱慈煊,便掉头朝对面的中国关口狂跑而去。 而在他身后,缅兵们骂声连连,又开始进行下一轮射击,纷飞的箭矢啦啸来袭,射在青藤桥板之直,夺夺有声。 饶是李国泰运气好,才堪堪地又躲过这一轮袭击。 一路猛奔的他,肺都快跑炸了,眼看到对面的关口已在面前,似乎还有许多军兵从关口跑出。 只不过,到了这时,怀搂着朱慈煊一路狂跑的李国泰,亦是再也跑不跑动了,他一个趔趄,一下子扑地栽倒。 好在他在栽倒之时,及时用手撑地,方未让怀中那腿受重伤的朱慈煊未再度受伤。 见李国泰摔倒在地,后面追击的缅兵立刻又吼叫着冲了上来,意欲将这二人一齐活捉。 而这时的李国泰,已是毫无办法,俯在地上连喘粗气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群缅兵快速跑进。 这一刻,他灰白的脸上,满是不可言说的悔色。 唉,没有想到,在这离中国关口仅剩十来步的地方,最终落入缅人之手,真真何可叹欤! 李国泰一声长叹,垂下头去,等待着可怕的命运朝自已袭来。 而就在这时,李国泰听感受那些追击过来的缅兵,给藤桥带来强烈的震动之时,却突然听到,从对面方向,传来一阵绵密的枪响。 然后,后面立刻传来缅兵的连声惨叫,以及他们仓皇撤退的脚步声。 李国泰惊愕地盯开眼,却见面前有十多名唐军士兵,正端着火铳朝自已一路冲来。 他又急急扭头,发现那些追击自已的缅兵,在丢下了两具尸体后,已然掉头逃跑,仓皇而撤。 见到缅兵逃走,那些唐军亦未追赶,而是径来李国泰处,一名看着将领的人,向李国泰问道“尔等何人?为何强行闯关?缅兵又为何追击尔等?” 李国泰双眼无神地看着他,神志却开始模糊起来,只来得及吐出数个字“是桂王让我等前来……”便一头栽下,陷入昏迷之中。 。 正文 第八百四十六章 出兵缅甸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国泰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已正躺在一间干净房间里。 他下意识扭头望向旁边,又看到有一名医官模样的人,正给陷入昏迷的朱慈煊小心地换上夹板,然后用绷带小心地一圈圈扎好。 见到朱慈煊这般模样,李国泰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又被旁边一名军兵按住“你且莫动,医官说你骨头受伤,不可轻动。” “对面的孩子伤势如何,让我去看看。”李国泰挣扎着强要坐起。 他这一嚷,对面正给朱慈煊打绷带的医官听到,便回头道“你勿起身。这孩子的小腿,被缅人的箭头,给射断了腿骨。现在我已取出箭头,又在断骨处敷了接续之药,正在给他上夹板打绷带。唉,这孩子失血过多,故一直还在昏迷中,你却勿要扰搅他。” “那这孩子将来恢复的情况,却是如何?”李国泰一脸急色地发问。 医官又是一声长叹“哎,这确难知。只能看这孩子自身恢复情况了。此番缝好伤口后,他还会高烧数日,能不能最终挺过去活下来,亦是未知呢。” 听完医官的话,李国泰脸色一黯,心头一酸,又想起这孩子一路跟着自已,风餐露宿历尽艰险地从缅甸逃回中国,其中种种波折与辛苦恍如昨日,不由得又险些掉下泪来。 这时,有军兵拥着先前在桥上见过的那名将领过来,李国泰急急起身,却被那名将领一把扶住。 “你不必多说了,你怀中之信,本将已紧急送给我第九镇副镇长刘良顺将军看过,他让我等好生款待你们。你们且在这关门之处,安心养伤便是。” “哦,那刘将军何时可见到,在下有紧急事项,想要通禀给唐王呢。”李国泰急道。 “齐大人现在正统兵在边境一带征剿反叛土司,估计不日就会回返关口,到时自会与你相见。” 李国泰轻叹一声,点点头又连声道谢,那句将领又温言安慰了他几句,方率兵离去。 三天后,唐军第九镇副镇长刘良顺征叛返回,便立即召见已然恢复的李国泰。 而在这时,那腿骨射断又重伤昏迷的朱慈煊,亦从高烧中挣扎过来,倒是运气不错,保住了一条性命。 只不过,这古代的断骨拼接,到底不如现代,朱慈煊的腿部伤势将来能恢复到何等状态,实是难说。 李国泰见刘良顺到来,立即一五一十地,将当日朱由榔交待之话语,全部对刘良顺转述了一遍。 最后,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在下希望唐王,能看在皆是大明王室的份上,不计前嫌速派救兵入缅,铲除莽白,救出桂王,咱家愿为向导指引,为大军开路前行,纵然身死,亦无怨尤!” 刘良顺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此事我会尽快回禀唐王,相信唐王一定也会尽快做出决断。你们暂且在此休息,不日定有回报。” 刘良顺随即飞鸽传信,将朱由榔的密信,以及李国泰领朱慈煊一道返回通禀一事,迅速地向唐王李啸作了汇报。 两天后,李啸收到飞鸽传书,匆匆看完来信的他,不由一脸深思之色。 果然不出自已所料,缅甸国中,那莽白还真如真实历史上一样,弑兄屠侄,从血泊中抢得皇位,成了缅甸国的新任国王了。 而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刚一上位,便又如历史上那样,拿那寄居缅国的朱由榔开刀,竟把朱由榔一伙人,复如历史上那般,大肆屠戮抢掠,痛下杀手。 想来那朱由榔,为逃避唐军兵锋,历尽辛苦逃往缅甸,最终在被缅人屠掠后,却又不得不转过头来向自已求援,这种种曲折转变,倒是足以令人感慨系之。 而可以想见的是,那些缅兵在发现李国泰与朱慈煊潜逃回国后,必定会立刻回禀莽白,而莽白一得消息,必会对放李国泰回来的朱由榔等人大加迫害,甚至取其性命。 这样的话,就算自已及时出兵,却也不知道,朱由榔这一行人,还能不能坚持到,自已出兵攻打到缅甸国都阿瓦的时候呢。 想到这里,李啸不由得一声喟声长叹。 那么,自已要不要真如朱由榔所请,派出兵马去进攻缅甸,去推翻莽白政权,再把朱由榔给解救出来呢? 李啸经过一番思虑,最终决定,还是要立即出兵征伐缅甸,全力讨伐这个西南小国。 这倒不是说,李啸对朱由榔个人有什么好感,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那就是,缅甸这个国家,尤其是其南部地区,极其肥沃富腴,乃是后世中世界有名的稻米产区,更有极为丰富的各类矿产,这样难得的宝地,如何可不抓紧机会,让它牢牢掌握在自已手中。 更何况,现在唐军出师有名,可以打着替天行道,铲锄奸逆,救助宗室的口号,堂而皇之地向缅甸发起进攻,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而只要拿下缅甸,铲掉莽白,那救下朱由榔之类的事情,自是搂草打兔子,顺手就可完成。当然,至于那朱由榔,能不能顺利地活到自已攻下缅甸的那一天,就不得而知了。 李啸决心既定,立即下令,将在西南地区的第十镇与第十一镇两镇兵马,一齐从四川南下,途经云南,由那李国泰作为前导,进攻缅甸。 本来,李啸是打算,调派更为精锐的老部队,诸如安和尚的第二镇,以及黄得功的第九镇,一齐入缅作战。但他考虑到,现在第九镇分驻云南、广西、安南三地,皆是尚未安稳地区,不可轻动,且部队分散驻扎,集结需要大量时间,与其他部队交接亦要多费时日,还不若另择其他军镇,更为便捷。 而安和尚的第二镇,虽是皆在四川,但其乙营兵马,在阆中防安张献忠十万大军的进攻中,折损过半,可谓元气大伤,正在补充兵力养精蓄锐,实不宜出动。 故而,现在李啸可以抽调的机动兵力,最为合适的,便是曾英的第十镇兵马,以及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 这两镇兵马,在进攻四川消灭张献忠大西国的战斗,基本是作为辅助,没有什么太大消耗,手下将士亦是多为不甘,希望能再度建功立业,故调派这两镇兵马前去攻打缅甸,当是再合适不过。 更何况,这些新建的军镇,也急需在战争中多加磨厉,不能总是一直处于打下手的状态。如果能在征伐缅甸战斗中迅速成熟成长,哪怕付出一定的人员牺牲,都还是很划得来的。 与此同时,李啸决定,再征发那些顺服自已,却且尚未完成改土归流的川滇土司的兵马,与唐军加在一起,共计兵马十二万,从铜铁关入缅甸,征伐莽白。 李啸这个计策,亦是希望让那些顺服自已的土司,能尽可能地先为自已出份力。毕竟,这些人熟悉在西南的峻岭山地作战,有他们助阵,唐军便多了一份有益的补充。 当然,他们若是在进攻缅甸的过程中受到损失,李啸却也不会亏待了他们,亦会按照唐军抚恤条例,对他们进行合理而丰厚的补偿。 一把锋利的刀刃,就此悄然举起在了缅甸国王莽白的头领。 。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七章 扣你为人质 李啸计划既定,立即下令,令部队依计行事,立即派兵出发。 十二万大军,仅过半月有余,就全部集结完毕。唐军的行动效率,着实惊人。 其中,唐军第十镇曾英部的兵马,集结于铁壁关处,准备在早已康复的李国泰引领下,冲过中缅边境的青藤桥,一路朝缅甸国蛮莫攻杀而去。准备在拿下蛮莫后,便顺着伊洛瓦河南下,一路攻下杰沙,新古等城,一路直取缅都阿瓦。 而唐军第十一镇莫长荣部的兵马,则全部集结于瑞丽的汉龙关处,准备从这里径直南下,直攻木邦。他们要在拿下木邦后,便顺着南渡河,径向西南攻去,要在拿下锡波、直梗等城后,便直扑阿瓦城而去,与唐军第十镇兵马汇合,合攻阿瓦。 其实,论起现在唐军的战力,无论是哪一路唐军,单独对付缅甸那些装备落后战力差劲的缅军,都是绰绰有余。但是,李啸为了尽快拿下缅境,还是决定以狮子搏兔之势,对缅甸发起全力进攻,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垮缅军,铲除莽白,实现一统缅境永为汉土的宏大目标。 而就在唐军在中缅边境集结之际,缅甸国王莽白已收到从边关传来的紧急信报,告诉他,那朱由榔已派出人员偷返中国境内,现在中缅边境,已有大批唐军集结,恐怕会对缅甸不利。 得到信报的缅王莽白,顿是暴跳如雷。他嚓嚓几下将信件撕成粉碎,一脸狰狞而扭曲。 “混蛋朱由榔!你这条寄人篱下的野狗,吾不杀你,留了你一条狗命,你竟还不知足。竟还派人回去勾结唐军,意欲来图我缅甸,真是该将你千刀万剐,亦不能解我之恨!”莽白厉声大骂,牙齿咬得格格响。 “来人,速速将朱由榔押解入宫,吾有话,要好好问下这条野狗!”莽白一脸狰狞“再将他们村中,除了朱由榔一家外,其余之人,尽皆杀了,一个不留!” “得令!” 很快,大批如狼似虎的缅兵紧急出动,迅速地将将朱由榔在曼妙辛的村子团团包围。 见到缅兵复来,正在房中闷坐的朱由榔,内心顿是猛地下坠。 完了,看来李国泰一行人潜返回国之事,必已被缅人知晓,接下来,只怕他们就要对自已动手了。 他猜的没错,很快,村中四处响起了缅兵的呼喝与狂笑声,紧接着,便四下响起部下们的迭声惨叫,然后便是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刺入人体的沉闷卟卟声。 听到这些可怕的声音,朱由榔心如刀绞。 这帮混蛋,果然又对村中居民下手了,可怜这些追随自已逃到缅甸的人,虽然侥幸从上一次的屠杀中挣得性命,最终还是难脱一死。也许,这一次的自已,亦是难逃噩运了吧。 他知道,缅兵此来,必是奉了那残暴歹毒的缅王莽白之意,要把全村的居民尽皆屠尽。他们既然能杀尽村民,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已。 就在朱由榔惶然不安之际,王妃已带着幼子从内室走出,缓缓来到他身旁。 “桂王,看来,我们今天终将死于此处了。”王妃的声音颤抖,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而她旁边那仅年仅五岁的幼儿,更是一脸惶恐,全身都在不停发抖。这个可怜的孩子,伸着脖子看门外那些持刀追砍的缅兵,以及四下逃窜的居民,脸上的恐惧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见母子二人这般情状,朱由榔亦是心头大悲,他脸上强行挤出笑容,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等能在这里一起离去,亦是好事。能一起去了阴间,也总算有个伴了。” 王妃亦泣曰“贱妾跟随桂王多年,该享的福亦已享尽,又有什么牵挂放不下呢。如今若能一起离开,亦是幸事。只是可怜这孩子,他才六岁,就,就要……” 王妃后面的话语,已是说不出口,便被她自已的哭泣声打断。听了王妃的话,朱由榔心如刀割,一家人又忍不住抱头痛哭。 就在这时,房门外忽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似乎有大队的缅兵,正一路朝自已房中走来。 朱由榔一惊,扭头望去,却见那主事变牙简,正带着一队缅兵,杀气腾腾地从室外昂然而入。 这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从朱由榔心头直窜而起。 朱由榔腾地站起,冲着变牙简厉声喝道“变牙简,你这忘恩负义翻脸无情的狗奴!你是要带人来取我一家人性命么?哼,告诉你,我乃大胆桂王,王者纵死,亦有尊严,岂会这般丧命于尔等之手。你们且让开,让我一家人自行了断!” 变牙简闻言,略是一怔,随即便微微一笑“桂王勿忧,我等非是来行凶的。只不过,是我王想见桂王,特令我等前来相邀。” 朱由榔一愣,便又厉声道“相邀?尔等杀尽我之部下,屠遍整个村落,现在这般气势汹汹而来,还说相邀?你也莫说甚诳我之话,我非是怕死之辈,且待我等自了便是。” 变牙简见他这般齿强牙硬,心下恼怒,瞬间变了脸色,亦沉声喝道“朱由榔!你他娘的不要给脸不要脸!告诉你,若不是你这厮偷偷派人返回中国前去报信,我国王也不会如此震怒,以至尽屠你之手下,来泄其愤。不过,算你这厮运气好,国王还想暂留你一家性命。但是你若不抬举,只怕会死得极其难看。” 变牙简说完,也不再看朱由榔一脸气成猪肝色的可怜模样,转头对旁边的军失厉声下令;“将朱由榔绑了,押他入宫去见缅王。其余人等,暂留此处,看管其妻子,不得有误!” “得令!” 变牙简命令方下,手下那些如狼似虎的缅兵,立即冲下前来,迅速地将朱由榔五花大绑。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这帮天杀的!有本事冲本王来啊!”朱由榔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犹自被缅兵强推出门。 在他身后,是王妃与幼子的连声哀泣,让被带离房间的朱由榔心如刀绞,只不过,他还来不及回头,就已被一众缅兵推押而去。 一路上,朱由榔见到村落中的遍地尸首,见到村中被缅兵纵火点燃正熊熊燃烧的茅草房屋,心下的惭恨,简直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一个时辰后,朱由榔被缅兵押解到了缅甸王宫,在正殿眉南宫中,见到了高倨其上的缅王莽白。 朱由榔冷冷地看他,既不跪拜,也不行礼。 见他这般强倔,一众押他上殿的缅兵十分恼怒,他们立即大声咒骂,对朱由榔拳打脚踢,想要强迫他下跪。 而高坐龙椅上的莽白,心下亦是十分恼怒,只不过,为了表现自已的气度与尊严,却也只能强压心头怒气,挥了挥手,让那一众缅兵从殿中退下。 已被打得口鼻流血的朱由榔,又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两只眼睛有如喷火的枪管,直直地盯着那面无表情的莽白。 “你就是朱由榔?”莽白冷冷问道。 朱由榔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沫,才冷笑着问道“我正是大明桂王,你这偏邦小国,篡逆之君,又有何话要问我呢?” 莽白只觉得内心被一根尖刺狠狠地扎了一下,忍不住又想要发作,却还强自抑住,又问了一句“朱由榔,你形如囚徒,坐以待毙,却犹是口强牙硬,岂非自寻死路!吾可以不怪你言语无状,冲撞君主。但是,吾却实难容你,既已在我缅国存身,却又勾结中国前来图谋我缅甸,这般无耻行径,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朱由榔一声惨笑,厉声回道“无耻,你还好意思跟本王说无耻二字!你等偏邦小国,强行抢劫屠杀上国藩王,真是无耻至极!你这厮杀兄篡位,屠侄害嫂,更是猪狗不如!我今番落入你手中,亦是本王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莽白,你若还有半点人心,就废话休说,给本王一个痛快!” 莽白牙齿咬得格格响“朱由榔!你以为,你说这般硬话,吾就不敢杀你么?只不过,你一心想死,吾还偏不如你愿。毕竟,你对本王还有些用处。” 朱由榔闻声一怔“哦?有何用处?” 莽白冷冷一笑“因为,现在唐军已在边境集结,估计不日就是进攻我缅甸了。怎么样,听到这个消息,桂王是不是很开心?所以呢,我要委屈桂王一家,都去我缅甸的大牢里面坐坐。毕竟到了万一局势不利,吾还要用桂王来当个筹码,去与唐军谈谈条件。” 朱由榔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一副满脸鄙视与不屑的模样。 “你这厮笑什么?”莽白被他笑得心下发毛。 “我笑你痴心妄想!”朱由榔敛起笑容,冷声回道“你也不想想,唐王李啸,何等雄才大略,此番出兵缅甸,必欲彻竟全功,又岂会被在下一个小小藩王所羁绊。你若真到了穷途末路之际,指望本王能成为筹码,来救你性命,简直太过可笑。本王奉劝你,若真的害怕唐军来攻,想要保得一条狗命的话,不若早早束手就擒举国归降,唐王看在你还算识时务的份上,可能会饶你一条性命。” “闭嘴!吾要如何行事,何需你这条丧家之狗来指教!”莽白一脸狰狞“告诉你,若到时唐军真不愿意拿你一家人来换我之命,那吾也会在唐军攻城之前,先将你一家人全部处于剐刑,再把碎肉丢去鳄鱼池中,让你们尸首无存,做鬼都不得安生!” 莽白厉声说完,亦再不废话,而是立即命人将朱由榔押入大牢,他的王妃与幼子,亦同关于一处,听侯下一步发落。 朱由榔骂声不绝,却被缅兵推搡喝骂着推下殿去,直接将其带往阴森污浊的御前大牢。 而就在朱由榔被关押后两天,缅王莽白便收到了前线传来的紧急奏报。 “报!禀王上,大事不好了!就在前两天,唐军兵分两路开始进攻我缅甸了!“一名风尘仆仆的哨骑,急急冲入眉南宫,立即一脸哀切地向莽白大声禀报。 “啊?!那,那具体情况如何?”莽白脸色煞白,声音都在不停颤抖。他万没想到,唐军行动,竟是这般迅速。 “禀王上,现在唐军第十镇曾英部的兵马,趁我军不备,连夜冲过铁壁关处的青藤桥,正一路朝我国蛮莫城攻杀而去。而唐军第十一镇莫长荣部的兵马,则全部齐出汉龙关,从那里径直南下,直攻木邦城。” 哨骑的连声禀报,让莽白心跳如鼓,脸上不觉已是冷汗涔涔。 莽白曾长年统兵在外,故他也算是久历战阵的一名沙场老将,当然看得懂唐军这般行动,他们的真实意图,到底是如何。 那就是,唐军第十镇兵马,在拿下蛮莫后,他们便顺着伊洛瓦河南下,一路攻下杰沙,新古等城,一路直取缅都阿瓦。 而唐军第十一镇莫长荣部的兵马,则是要在拿下木邦后,便顺着南渡河,径向西南攻去,再拿下锡波、直梗等城,便直扑阿瓦城而去,最终与唐军第十镇兵马汇合,一齐合攻阿瓦。 若是唐军两军顺利合围了阿瓦,那自已就算是插上翅膀,亦难逃重围了。 唯一可行之计,便是趁唐军尚未合围之际,集中全国的优势兵力,与这两路唐军决一死战,争取分头击破他们的进攻。 这样的办法,估计是缅甸想要自保,唯一可行之策了。 莽白一声长叹,终于沉声下令“传吾之令,令妙瓦底侯内谬山觉为主将,美德侯明耶那亚为副将,统十万精锐象军,往破离阿瓦最近的唐军莫长荣部第十一镇兵马,待击退其部后,立即北上,迎击唐军曾英部第十镇兵马。另令泽亚巴亚,亚扎给底两将,各领军马五万,驻屯于阿瓦左近,以拱卫京城,严防唐军偷袭。同时,也令他们做好准备,随时支援内谬山觉的大军。而各余各处州镇,则坚壁清野,严守待命,断不轻弃城池,亦绝不能投降唐军,不然的话,吾必不轻饶!” “得令!” 。 正文 第八百四十八章 巨象冲阵,何人可敌 这边的缅王莽白正调兵遣将,那两路分头进攻的唐军,亦在如火如荼地迅速行动。 其中唐军第十镇兵马,自度过青藤桥后,便一路顺着伊瓦洛底河南下,很快就兵临蛮莫城。 蛮莫城乃是一座简陋的边隆小城,见到唐军足有六七万兵马,又携带了大批口径巨大的火炮前来,蛮莫城当城驻守的兵将与官员,吓得屁滚尿流,立即毫不犹豫地弃城逃跑。 兵将与官员率先逃跑,城中的缅民听闻这个可怕的消息,亦是惊惶不安,那些有门路的富人,亦立即收拾细软急急逃窜,只留下那些没有半点门路的穷人,在惊惶不安中等待未知的命运。 很快,这座完全不设访的边陲小城,被有如滔天波浪般前来的唐军,不费一枪一弹地迅速占据。 令那些留在城中的穷苦缅民没想到的是,唐军入得城来,并没有如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立即开始烧杀抢掠,而是立即指派了通晓缅语的官员,在城中张贴了安民告示,让整座城池,迅速恢复了平静。 唐军之所以在这异域如此遵守纪律,实在是因这样穷馊馊的异国小城,由于富人早已逃走,自然没什么值得搜括的东西。但是这城中的数千缅民,却是极好的民伕与劳力,唐军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样难得的人力资源。 故而唐军统帅,第十镇副镇长曾英决定下令,将城中的穷人,抽调精壮两千余人,作为随军民伕,帮大军搬运粮草,运输军械。这样一来,既给唐军解决了人力不足的问题,也是给了这些贫苦的缅民一门临时的养家生计。 唐军第十镇兵马,在拿下蛮莫后,稍作休整,便立即再度顺度伊洛底河南下,准备拿下杰沙与新古两城,彻底打通前往缅都阿瓦的通道。 而在唐军第十镇兵马凯歌高奏一路南下之际,从汉龙关出国,一沿着崎岖山路进攻的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在经过了在热带从林中的艰辛跋涉后,终于来到了离木邦城约数里地开外。 看到地平线处那处于一片黑黝黝暗影中的木邦城,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憔悴黎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好不容易才从山路来到这木邦城外的唐军,亦是个个疲惫不堪,很多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有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这时又正好赶上晌午,火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周围又一丝风斗没有,裹在盔甲里的唐军士兵别提有多难受了。不过,唐军军纪严明,没有主将下令,没有人敢脱下了盔甲。很多军兵只是将衣领尽可能张开,袖口亦尽量高挽,从而让自己舒服一些。 只是,莫长荣的脸上虽现笑容,心下却一直紧绷着,并不敢稍有放松。 自汉龙关出关作战以来,由于向导引路不力,全军几乎是在近乎原始状态的从林中行进,道路狭窄崎岖,受损的人马倒是极多,导致了相当多人的非战斗性减员,且士气亦是消沮了不少。 所幸唐军是突然发动进攻,缅军猝不及防,无法在短时间内集结兵力,这才没有在这崎岖地段邀击远道而来的唐兵。莫长荣估计,到了现在,缅军应该已经集结好了部队,估计就要来与自已对战一番了。 不过,现在全军已过险峻地段,接下来的战斗,既可摆开阵形,又既互相呼应,对于已方兵马来说,安全程度却是大为提高。 却不知道,缅兵是会集中在木邦城中,等自已四下攻城呢,还是会复从木邦出兵,与自已在这平原地带,来场正面对攻作战? 莫长荣心下犹豫不定,却还是立即下令道“全军将士,休辞劳苦,立即徐徐而进,进逼木邦城,万一敌情有变,立即组成战斗阵型,迎战敌军!” “得令!” 大军铁流滚滚,有如翻涌的钢铁之海,向远处的木邦城徐徐搜索前进,从天上望去,气势极其宏壮,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摄人威势。 就在这时,前头的军兵,忽然听对面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嘶吼,与此同时,脚下的大地,似乎亦开始微微颤动。 唐军阵中,顿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很多人脸现迷惑不安之色,不知道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与唐军随行的两万余名云南土司兵马,他们脸上满是震怖之色,他们凭着自身经验,几乎立即猜到,定是缅军的象军到来了。 见此异变,莫长荣亦是大为心惊,他急急地举起千里镜,看到了一副令他心惊不已的景象。 几乎在须臾之间,从地平线的暗影中,呈一阵排开地冲出了五百余头体型庞大的成年大象。 这些大象体型巨大,鼻子硕长,最渗人的是,便是这些大象都是缅军精选出来的公象,象嘴边都长有两颗长长的锋利獠牙,额头与前腿挂着厚实铠甲,看上气势十分骇人。 虽然有不少唐军士兵已在与云南土司交手对战中,曾经见过大象了,但还真未见过数量如此之多的可怕象群。而更多的士兵,则是绝大部分人还只是听说过,却从没有真见过这种可怕的庞然大物,在看到大象的身影从暗影中出现时,很多军兵的脸上,已经开始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莫长荣注意到,在敌军阵中,最前面地那头大象,体格格外巨大,獠牙更是粗长到尖端都开始卷曲,在此象那背着的象塔上,赫然坐着一名全身披着藤甲的将军。 这名将军,便是敌军主将,妙瓦底侯内山谬觉。 在内山谬觉旁边,有一头同样体形巨大的雄象,背上象塔上坐着的,便是敌军的副将,美德侯明耶那亚。 莫长荣一声长叹,放下手中的千里镜。 “这应该就是缅军的杀手锏,精锐象兵吧?”莫长荣扭过头,对旁边一旁一名小土司头人沉声问道。 这名跟随唐军作战,现在又充任莫长荣部向导的土司小头领,听到莫长荣发问,立即恭敬地回答道“是的,将军。那些战象身躯庞大,俱是雄象,应该就是缅甸国中最为精锐的象兵了。那些在象背上操控大象的士兵,又叫象奴,他们的任务,就是平时饲养这些大象,培养并训练它们,然后便可在战场中,驱骑上场作战了。” “哼,徒具其表罢了!传令下去,等战斗开始的时候,先集中攻击,射杀这些象奴。”莫长荣虽然没和缅甸人打过仗,但是也是久经战场的战将,他一声冷笑,立即便做出了判断。 “得令!” 巨象奔驰嘶吼,大批军兵相随,十万名缅军以铺开盖地之势奔行而来,行动迅速地来到了离唐军约二里外的地方,就地摆开阵势,准备与唐军决一死战。 见到对面的缅军数量,既有巨象助阵,兵力又是自已的两倍有余,对面那些经过长途跋涉,已然疲惫不堪的唐军军兵,顿是人人惊惶不已。很多人在心下不停打鼓,不知道这场仗接下来,到底是怎么打。 由于缅军来得突然,唐军又是刚刚从崎岖山路走来,其火炮辎重俱在后方,一时难以调到前方应战。故唐军阵中,骚动愈发剧烈,那些处于阵后的土司兵马,更是莫名惊恐,如果不是有唐军督战队强力压阵,只怕他们会立即拔马回逃。 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主将莫长荣的脸上,却是平静如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哼,你们这些该死的缅狗,你们以为,我军远来疲惫,又没有火炮助阵,就可以稳胜我军了吗? 却是休想! “传我军令,全军一万名火铳手齐集前方,待敌军大象进入射程,立即集中火力,射杀象背上的象奴!”莫长荣沉声下令。 “得令!” “待火铳兵得手后,立即后撤,全体辅兵出阵,用集束震天雷轰击冲来的大象,务必迫其慌乱回逃!” “得令!” 唐军这边,莫长荣连连下令,让唐军就地摆开阵势,迎战敌兵。 “嘟呜!嘟呜……” 就在这时,缅军阵中,一批裸着半身身材黎黑的号手,齐齐地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排列在前的五百头大象,开始加快奔跑速度,先是小步跑,最后便狂奔起来。这进攻的节奏,和骑兵冲锋到也颇为相似。五百多头大象奔跑在平旷的战场,大地急剧地震颤起来,那恐怖的感觉,就象一场地震突然到来,足以令对手为之震怖胆裂。 缅军的象阵发动进攻,令对面的唐军愈发慌乱,加上现在大批火铳手正越过前面的枪盾战阵,开始走向前方列阵,外上看上去,倒是更象是一团糟的模样。唐军这般景象,令缅军主将内山谬觉,心下顿是狂喜不已。 作为主将的内山谬觉,本人依旧留于主阵中,没有随象队冲锋,但他从千进竟看到,唐军阵前这般慌张,料定此战必可一击而胜,心中的无尽喜悦,顿是难以言表。 而率领象阵出击的副将,美德侯明耶那亚,见到唐军阵前一片混乱,则是双眼血红,放出贪婪嗜血的红光,兴奋得一脸横肉都在不停地哆嗦。 该死的中国人,让你们好好看看我缅甸象军的威力!让你们这般入侵我国的混蛋,统统在我巨象掌下化为齑粉! 一路率着象阵奔行的明耶那亚,忽然看到,前面的唐军战阵,有如变魔术一般,瞬间重归齐整,在唐军战阵最前面的大盾上,那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突然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而在盾牌前面,亦蹲跪着一排手持火铳的唐军士兵。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泂的枪口,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处狂冲而来的缅军象阵中,那象背上,正驱赶吆喝大象前行的象奴。 在象阵进入了唐军新装备的米尼弹,那六百步最远射程之后,一直沉默的唐军,终于开火了。 多达一万余名火铳手,一齐做好准备后,火铳总长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又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一万余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八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八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的新式米尼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象阵猛扑而去。 八千五百多颗尖头米尼弹,有如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象奴与巨象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米尼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唐军这番密集齐射,由于是最远射程,无法准确瞄准,却依然击中了数十名冲在最前头的象奴。他们惨叫着从象背上翻滚而下,不是活活摔死,就是被巨大的象腿给活活地踩成肉泥。 不过,唐军的米尼弹,可以有效地击中象奴,但在这么远的距离中,对皮糙肉厚的大象本身却没有造成很明显伤害,反倒因为吃疼,更让它们有如发狂一般地冲向对面的唐军。整个象群军阵,依然大致保持了原有阵形,吼叫着高速冲来。 突然挨了这番唐军的火铳齐射,率象阵出击的副将美德侯明耶那亚,心下怒火万丈,恨不得将对面开铳射击的唐军火铳手,给统统生吞活剥。 “象奴入塔!躲开唐军火铳,继续冲阵!”明耶那亚气急败坏地吼叫着下令。 一声令下,只见象背上的那些象奴,迅速缩起了双腿,蜷起了身体,将自己掩藏在了外包铁皮内为致密藤析的象塔内。唐军火铳手再想要射杀他们,已是极为困难了。 面见到象阵无惧火铳,且在转瞬之间,便快要冲到已方军阵时,唐军火铳手急急后撤,阵前又是一片慌乱。 “冲上去,将该死的中国人,给老子全部踩为齑粉!把他们的灵魂,永远地拘压于在这边荒之地!”见到唐军又开始慌乱起来,美德侯明耶那亚连声大喊,兴奋激动得声音都完全变了调。 。 正文 第八百四十九章 炸碎象阵,进逼木邦 美德侯明耶那亚一声令下,全体象奴立即齐声狂吼,人人眼中满是嗜血贪婪之色,向唐军战阵疾驰而来。 缅军驱象大进,他们的目的,自是想要一举冲垮唐军,以竟全功。只不过,事情接下来,却完全不是他所能预见,甚至彻底超出了他的想象。 因为就在此时,那些急急后撤的火铳手后面,忽然出现了一长排唐军辅兵,早已做好准备的他们,身上披着滋滋作响的火绳,迅速点燃手中那十个一扎的集束木柄手掷雷的引线,一根根细小而结实的引线,闪着一点一点滋滋作响的炫目蓝光。 “投!” 近一千捆集束带单兵手掷雷,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齐投出,除了少数在空中,被潮湿空气湮灭了引线的外,约有九百二十余颗顺利炸响。 “砰!” “砰!” “砰!” ……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立即在数十步外连绵响起,刺目的黄光如此耀眼,有如突然在暗绿草地上绽开的魔鬼之花,在猛冲而来的象阵中朵朵盛开。 爆炸之处,能把巨石都炸成粉碎的集束手掷雷,威力惊人,那汹涌奔腾的气浪,把直冲过来的象群与后面尾随的缅兵,竟然凌空炸起,呈正圆状向四下抛开,草绿色的地面,立刻被炸出一个个惊心触目的褐黄色大坑,一时间,大象与缅兵,血肉横飞,碎尸如雨。 漫天飞舞的无数尖锐破片,带着尖利的啸音,有如死神的尖齿与利爪,疯狂地吮吸鲜血,收割生命,象群的痛苦嘶吼,与缅军惊怖凄厉的惨叫,交织在一起,瞬间响遍整个平旷野外。 唐军主帅莫长荣亲眼看到,数只沉重壮硕的巨大雄象,都被唐军的手掷雷那强劲的爆炸力,给彻底掀翻炸碎。更有一只被气浪轰起的大象,被炸得凌空飞起,然后在血雨纷飞中,空中爆炸成了四分五裂的尸块,这些巨大的尸块,划过一道短短弧线,呈圆环状径自飞入缅军阵中,把防备不及的数十名缅军,给活活砸成肉饼。 这番手掷雷凌厉一炸,至少有近百只大象与两千余名缅军,被当场炸成残破碎尸,或是肢体不全濒死的重伤员。 而率领象阵冲击的缅军副将美德侯明耶那亚,因其坐骑巨大,装饰豪华,自是成为了唐军最为优先的进攻对象。 至少有五十余枚集束手掷雷,一齐向他密集投来,而其中,至少有三十余枚,在其身旁或底下,顺利爆炸。 三十余枚集束手掷雷,也就是总共三百枚余单兵手掷雷,瞬间密集爆炸的威力,足以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全体唐军,以及后面的缅兵,都惊恐地看到,在爆炸的一瞬间,美德侯明耶那亚与其坐下的巨象,在刺目的金光中,在震破耳膜的爆炸声里,一同化为纷飞血雨与细碎尸块,四下飞扬洒去,有如人间蒸发。 也许,这样迅速至极致的死亡,对于美德侯明耶那亚来说,反倒是种解脱,毕竟,死亡的时间如此短暂,倒是近乎完全免去了痛苦。 剩余的近四百头巨象,遭此猛烈轰炸,顿时有近两百只大象瞬间发狂,它们嗥叫着转过身来,再不受任何控制地向后逃跑,把缅军本阵那些震得两耳失聪的士卒,冲得象纸片一般四处飞扬。 象群的发狂,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剩余的巨象,亦被发疯的同伴给彻底感染,很快便全体发狂,在缅军战阵中发疯般地横冲直撞。 巨象所踏之处,是一片人体身躯的可怕爆裂声,血肉横飞,惨叫四起,无数缅兵在极度的惊恐中转身回跑,却又复把后面冲来的缅军给搅得稀乱,放眼缅军军阵,已近完全失序。 而在这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过后,就在缅军急急散开一片混乱之时,已然躲在大盾后面的唐军火铳手,第二轮燧发枪鲁密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八千余颗三钱重的细小米尼弹,发出欢快的尖啸,第二次扑向对面已然一片混乱的纲军,没有象群的掩护,又是近千名缅军士卒惨叫着倒下。 与此同时,第二轮手掷雷齐射投弹开始,震破耳膜的爆炸声四下响起,逃散不及的缅军,虽距离已远且稍有防备,却又有近千人被炸死炸伤。 “撤!快撤!全军速速退回本阵!” 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凌厉的火器打击下,近乎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屠杀,在本阵后方观战的缅军主将内山谬觉心如刀割,近乎失态地迭声下令。 不行了,已方战象已发狂,不堪再用。军阵已彻底搅乱,短时间内再难恢复,唐军已从守势中,迅速地占了上风,再打下去,虽然自已依然有兵力优势,却是毫无胜算,只会白白地徒增伤亡而已。 乱哄哄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缅军,闻得此令,如遇大赦,立即纷分掉头就逃。 原本担任护翼的数千名缅军骑兵一马当先,率先掉头逃走,然后便是大批的缅军步兵,同亲顾头不顾腚地嚎叫撤逃,最后则是四下乱窜的发狂巨象,犹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所过处,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为了避免更多的缅军士兵被发狂的巨象踩踏而死,内山谬觉狠狠咬了咬牙,沉声下令“传令,令象奴取出象錾,击杀狂象,以免我军受到更大伤亡。” “得令!” 内山谬觉此令一下,那些犹坐在狂象背上的象奴,纷纷从象塔中取出尖锐锋利的象錾,将錾头置于象的脑顶,然后一咬牙,用铁锤猛砸錾尾,在夺夺的闷响中,那锋利的錾锥,立即扎穿大象的脑盖骨,深深錾入象脑中。那象奴再手持錾把发狠地用力一搅,将象脑完全搅烂。那胯下的巨象,顿是一声凄惨哀鸣,轰然倒地。 作为缅军中最为宝贵的财富——战象,就这样,被自已最为信任的象奴杀死,毫无意义地窝囊死去。它们倒下的庞大身躯,就象战场上突然修建的一座座坟墓,令人感慨叹息。 近四百匹巨象皆亡,缅兵的溃逃再无滞碍,从天空下望,疯狂撤走的缅军,简直有如一窝漫山遍野溃散的蚂蚁,汹涌撤走,毫无秩序。 现在想逃,没那么容易! 早就憋了一口的唐军骑兵,无论是玄虎重骑还是轻骑兵飞鹞子,纷纷纵马疾追。 铁流滚滚,马蹄隆隆,疾追猛赶的唐军骑兵,有如收割生命的死神,他们迅速地追上哀嚎急撤的缅军步兵,刀砍枪刺,娴熟而准确地将他们一一当场杀死。 唐军骑兵尽情地一路砍杀,而一直保持沉默的唐军步兵,亦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他们朝四下溃退的缅军,呈半弧状环围过来,无论是盾兵、枪兵还是横行队员,无不奋力厮杀,对已乱成一团的缅军,给予凶狠而致命的打击。 这样快意摘取胜利果实的扫尾战斗,那些跟随唐军作为辅兵作战的土司兵马,亦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绝佳表现机会。 他们持刀荷枪,高声呐喊着,充分发挥自已善于在热带地区作战的优势,从唐军左右两翼包夹过来,对溃逃的缅军一路狂追猛打。 很多被唐军追上,再无逃脱可能的缅军,已然肝胆俱裂,再无任何斗志。他们为了保命,哀嚎着扔下手中武器,纷纷跪地求降。 “妙瓦底侯!我们,我们败了!” 望着视线尽处,有如涌动的黑潮一般,向着本阵汹涌溃退而来的缅军,内山谬觉旁边的一名护卫缅兵,竟忍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其实何需他说,对于现在的战局,那一脸痛苦扭曲的内山谬觉,当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 他娘的,简直是彻底的惨败啊! 战至此时,只怕是佛祖降世,也无力挽回败局了。 内山谬觉睁着血红的眼睛,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眼神中满是迷茫的他,最终喃喃下令。 “传,传本将军令,鸣金收兵,全军退回木邦城中,凭城固守。” “得令!” 叮叮的鸣金声四下响起之时,率领一众护卫,转身奔逃在逃跑最前方的主帅内山谬觉,心下的苦涩,简直难以言表。 这场精心准备,兵力占优,又经过全面动员了的战斗,都不能打败这些远道而来甚是疲惫唐军,甚至连最外面的唐军战国都不能接触到,就被打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归。这场仗打下来,缅军从上到下的每个人,只怕从此都会得恐唐症了。 内心酸涩的他,下意识地回望了一眼,依然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装备精装的唐军骑兵,有如一道道黑色闪电,在平旷的草地上,尽情收割着惊惧溃逃的缅军步兵性命。 他甚至看清了,一名靠得近的唐军骑兵,在追上一名头盔都跑掉了的缅军步兵之后,炫耀般地一提缰绳,坐骑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与此同时,他扭身侧腰,右手中那雪亮锋利的骑刀,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便猛地下劈。 一道寒光闪过,那名缅军步兵的脑袋,象变戏法一样,带着一股汹涌笔直的血柱,从他脖子上腾空窜起。那犹然满是惊恐表情的头颅,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短短的弧线,就骨碌碌地滚入茂盛的草从中,再不可见。 那名唐军骑兵,还来不及看那具无头尸体倒下,便打个唿哨,又一提缰绳,纵马疾追另一个哀嚎奔逃的缅军溃兵。 见到这些手下军兵,这些缅甸国中最为精锐的兵马,现在有如溃散的羔羊一般任人屠杀,内山谬觉悲中从来,心里有如压了千钧巨石一般痛苦,眼中几乎落泪。 内山谬觉再不多看,便率领一众护卫,一路纵马疾逃,仓皇逃归远处的木邦城中。 此时天色已晚,周遭开始变得一片昏暗,那些疯狂追击的唐军骑兵,在追杀到目视程度严重受阻之际,才拔马回走,不再继续追击。 他们挥舞着手中血淋淋的骑刀骑枪,高声大笑着打着唿哨,尽情抒发大获全胜的喜悦,还有许多唐军骑兵,手中高举的骑马或骑枪上,扎着一个砍下的缅军头颅,正挥舞着尽力招摇。这样的做法,可视为是对缅军最裸的羞辱与鄙视。 而剩余的不足四万人的缅军,总算是老天开眼,得以逃出生天,他们疯狂南遁,消失在无尽的暗影中,总是逃得性命。 而在这时,已来到木邦城头,亲眼目睹这悲惨一切的内山谬觉,牙关紧咬,双拳紧握,心中的屈辱,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内山谬觉心下一片迷茫,根本没有答案。 至此,这场木邦城外的旷野之战,终于结束了。 最终,出击作战的十万名缅军,仅有三万余人逃回木邦城中,另有三万余人投降,另有近三万名缅军毙命沙场或远遁不知所归。而唐军的死伤人数,仅为八百余人,其中多为土司兵马,其中多追击时不慎受伤所致。 这场战斗,唐军大获全胜,缅军彻底完败。 而此时的旷野上,嘹亮的军歌与口号交相重叠,透过昏矇的光线,这些成功挡住缅军攻击并大获全胜的唐军将士,人人欢欣鼓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唐军主帅莫长荣,亦是一脸笑容灿烂之极,心下的喜悦与激动,简直难以用语言来表达。 原本以为,缅军以十万之众,又有数百头巨象助阵,对付兵马数量只有他们一半,又是远道而来甚是疲惫的唐军,当会是一场十分艰苦的战斗,却没想到,自家的集束手掷雷,竟是威力如此巨大,在这场兵力悬殊的野外对战中,成为了扭转战局的关键胜负手,一举大破缅军象阵,最终顺利击溃十万敌军。 这样的战斗,真是酣畅淋漓,痛快至极。 莫长荣长吸一口气,又立即下令“传本将之令,全军将士休辞劳基,立即进逼木邦城下,环绕城池扎营,将此城牢牢包围,让其中的敌军再无任何遁逃的机会。” “得令!” “另外,立即派人打扫战场,收编俘虏,战场上那些被缅军击脑而死的大象,亦全部收回,全军今晚杀象为饭,论功行赏,为诸将士庆功!” “得令!谢莫镇长!” 。 正文 第八百五十章 一击之威 当看到驻扎在木邦城外的唐军营地,那有如热浪般袭来的喧哗声,终于归于平静之际,缅军主将内山谬觉,才拖着疲倦的身体,从城头缓步而下。 神情呆滞目光迷茫的他,有如一具木偶一样,从城墙马道上,一步又一步地机械而下。 行到半途,他抬起头,看到天空那一轮昏暗的月光,不由得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现在的自已,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唐军四面围城,想要带领那刚刚大败士气尽丧的近四万军兵,从木邦城中突围,已是完全无可能。那么,自已能在这座防备简陋又缺乏粮草的孤城中,守到援兵的到来吗? 他相信,这些围城的唐军,一定会尽快攻城,以拔掉这个通往缅都阿瓦的大钉子,完全打通前往阿瓦的宽宏大道。 那么,唐军的攻城手段是什么呢? 是传统的攻城梯攻城埵方式?还是自已一直未曾见过的火炮攻城?内山谬觉心下,完全没有底。 他当然希望是前者,这样的话,自已在城中尚有兵力优势,还能与唐军对峙消耗一段时间,也许还有微小的机会坚持到援军到来。 而若是唐军真的运来了强力的火炮,这防备简陋的木邦城,只怕结局堪忧。自已的最终结局,亦将会十分可悲吧。 对于唐军究竟会作何选择,内山谬觉的心下没有答案,他虽一直在内心安慰自已,但潜意识中,依然满是无可言说的恐慌。 在一夜的焦虑中,直到快天亮之际,内山谬觉才迷糊睡去。 当第一缕晨曦,从东面的天空显露之时,唐军阵中,便有凄厉的天鹅号声,连绵响起。 天亮之际,唐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听到城外传来的攻城号角,犹在宿醉中的木邦城守将内山谬觉,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内山谬觉揉着发肿的眼睛,心下顿是又惊又疑,难道说,昨天唐军方得大胜,今天就要一鼓作气,又开始要攻城了么?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一名气喘吁吁的亲随小兵,快步跑入。 “禀妙瓦底侯,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一脸惊恐气喘吁吁地回答“城,城外大批唐军,正推着近二百门大炮,向我木邦城南门,一路喝喊着攻打而来呢!” 小兵的话,有如一瓢凉水,从内山谬觉头上当头浇下,他从床头一下了腾地站起,眼睛瞪得溜圆。两颗因为失眠而血红一片的眼珠里,满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是吧?! 唐军真的有能力,仅过一晚上,就来攻打这木邦城么?! “走!快带本将去看!” “遵命!” 来到木邦城南门城头的内山谬觉,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惊恐地看到,在木邦城的南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总共推出了多达一百八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18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木邦南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18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木邦城南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的木邦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守城的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将会何等惊人。 主将内山谬觉,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而在这时,木邦城头,还有许多从百姓中抽调出来,前来参与守城的男女青壮。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形怪状的巨大火炮,他们的脸上,除了有恐惧与担心外,更有莫名的兴奋与好奇。 叽叽喳喳低声谈论的他们,浑然不知,这些有着黑乎乎巨大炮口的重炮,将会是他们免费升天的最佳工具。 看到唐军这般昂然推着火炮前来,身经百战的主将内山谬觉,几乎凭直觉地感受到,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木邦城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这样的结果,一定要在唐军开始攻城前,想办法加以阻止。 内山谬觉迅速想了想,便朝这些守城的军兵与青壮大声喊道“各位休慌!我木邦城中,兵马足够,防备周全,唐军想攻下这木邦城,我只怕他没这么好的牙口!另外,我城尚有两千名骑兵,待这些唐军火炮行近后,我军可派出骑兵,杀出城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的火炮成为一堆无用的废铁!“ 内山谬觉此话一出,城头的军兵大受鼓舞,人心安定了不少,慌乱程度小了很多。 只不过,内山谬觉虽然嘴上这样说,心头并没有底。 这些的唐军火炮,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被出城偷袭的骑兵给消灭吗,那唐军主将,又真的会防备如此疏忽吗?会不会,只是自已一厢情愿的猜想? 内山谬觉表面强作镇定,心下却是忍不住悄然喟叹。 尽人事,听天命吧。毕竟,想要阻止唐军攻城,这是最后可行的办法了。 内山谬觉长吸一口气,迅速开始作战安排,他下令,让全城中那二千名骑兵,一齐等候在南门处,等唐军火炮离得近了,再出城突袭,而这南面城墙,亦由他带着精锐军兵,亲自把守。 令他惊讶的是,那些缓缓前行的唐军火炮,在离木邦城南门外八百步时,就全部停住了。然后这些唐军炮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开始准备射击。 内山谬觉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要知道,在他印象中的当代火炮中,最厉害的红夷火炮也不过只能打到四百来步远,怎么这些唐军火炮,在八百步外就停下来开始准备射击了,他们的火炮,能打这么远么? 难道说,是因为唐军怕死,怕被自已的骑兵会出城偷袭,才在这么远的距离停下来,打算不加瞄准乱轰一通么? 内山谬觉这般胡思乱想,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唐军火炮的准确射程,其实可达一千步,现在之所以提前了两百步,是因为考虑到了这木邦城,相比于周围地势,城墙底部有专门加高,故而,唐军炮手要考虑仰角与抛射度,唐军才会将这些火炮进一步提前距离,以便更有效的击垮城墙。 就在内山谬觉胡乱猜疑之际,这时,他们远远地听到,唐军阵中,传来微弱的喝喊声。 “预备!” “放!” 内山谬觉远远地看到,唐军炮阵前,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手中举着的红旗,用力挥下。同时,他一声暴喝,180门口径巨大,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钢制重型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180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180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木邦城的南面城墙,狠狠撞去。 沉闷厚重的巨大撞击声中,这10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整个南面城墙右侧。 整个木邦城的南面城墙右侧,瞬间出现近一百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南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在南面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内山谬觉部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左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重炮齐射,竟让木邦城的南面城墙,瞬间陷入不小的混乱。 那些有过战场经验的缅军士兵,情况还好,还能勉强支持。只是那些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头一脸都是尘灰的男女青壮,全无作战经验的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内山谬觉,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 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溃兵,嘶声厉吼,以阻乱势。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几乎没有效果。 好不容易,在内山谬觉及他的一众护卫,接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蒙的缅军,才重新稳定下来,逃跑者胆颤心惊地重回岗位,整个南面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那些刚刚打完第一轮齐射的唐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 内山谬觉牙关紧咬,心头的愤怒无以复加,他眼睛一转,随即下令“放下吊桥,全体骑兵立即出城冲击,务必将唐军炮手全部斩杀!让他们的大炮变成哑炮,死炮!” “得令!” 很快,城中两千精骑,在放下南门吊桥打开城门后,便鼓噪着一齐冲出城去。 这两千名骑兵刚刚过了吊桥,他们便听到,身后又是轰的一声响起。 有骑兵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吊桥正被城头军兵奋力拉起,而城门早已是紧紧关上。 一时间,全体骑兵脸上,皆满是萧然落寞之色。 他们知道,内山谬觉这般做,已是决然把他们当成弃子使用,只要他们率军一出城,便是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可走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军人的宿命吧。 而见得出城的缅军骑兵,在出城之际,呈现出踌躇无奈之态,内山谬觉心下亦是不忍,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眼已是血红。 “各位兄弟,速速上前,只要斩杀那些唐军炮手,本将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你们回来后,本侯亲自给你们庆功!”内山谬觉在城头,冲着这一众骑兵厉声高喊道。 听到主将的这番鼓励,出城的骑兵也皆知道,自已现在,除了拼死前去杀掉那一众唐军炮手外,再无他路可走了。 可悲啊,内山谬觉这番虚假成份极多的话语,自已除了相信,还能如何呢。 毕竟,军律难违,抗命不从者,皆是要被立刻处死。于是,他们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喝喊,随即猛磕马肚,向着远处的唐军炮阵,纵马前冲。 马蹄隆隆,尘土飞扬,在这个早春的早晨,缅军骑兵纵马疾驰,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唐军的炮阵。 八百步! 六百步! 三百步! 在纵到至约离那一排唐军火炮只有三百来步时,一众缅军骑兵迅速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眼中,都是早已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唐军炮手,一边拿出弓箭瞄准,一边愈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弓箭的有效攻击距离为六十步,所以他们要加快速度,冲到这个距离,让那些唐军炮手,好好尝尝疾弓重箭的威力。 “冲啊,冲过去,把这些唐军炮手全部射杀!” 越跑越近后,一众缅军骑兵,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掂弓搭箭的缅军骑兵,向对面的唐军炮手,纷纷拉满了弓弦。 可以预料的是,只要跑进射程之内,这些唐军炮手,断难从缅军箭下逃得性命。 让这些缅军骑兵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一片顺利之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 所有的缅军骑兵都清楚看到,这些唐军炮手有如一群被老鹰追撵的兔子一般,掉头向后面逃去,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出现了密密的一排火铳手。 准确地说,是两排四千多人的火铳手,因为一排站着,一排跪立着,手持装填好的火铳,迅速地作好了瞄准姿势,整个阵伍从头看不到尾。 此时,在城头用千里镜观察的内山谬觉,他那浅褐色的瞳孔,顿时惊恐地收缩成一点。 完了,唐军的火铳手一出击,这下这散成一排的骑兵,岂不成彻底成了挨打的靶子?! 这简直是让人屠杀的节奏! 。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一章 木邦城破,拼死一搏 “快!鸣金,速速鸣金,让他们回来!” 在内山谬觉嘶声大喊之际,对面的唐军阵上,随着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声大喊,手下令旗猛地下挥,或站或跪的两排火铳手,那四千杆火铳,顿时一同打响。 “砰砰砰砰!。。。。。” 绵密有爆豆的火铳声,剧烈地响起,从铳口飘起的余焰,组成了两道鲜黄而刺目的火线,大片大片的呛鼻而厚重的白雾涌起,瞬间将整个唐军阵前变成了一片人间仙境。 四千杆火铳,有三千六百杆打响,这三千六百颗三钱重的细小米尼弹,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雨幕,向正狂奔而来的缅军骑兵,呼啸着对冲而去。 内山谬觉从千里镜中,可以清楚看到,这呼啸而去的铅弹雨,将对面冲来的缅军骑兵,或人或马,射了个正着。 起码有近五六百名缅军骑兵,在开火的一瞬间,纷纷中弹,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缅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向前冲击的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直到这时,缅军的鸣金之声才当当的响起,可叹为时晚矣。 就在剩余的千余缅军骑兵,纷纷慌乱地拔马回逃之际,唐军的第轮射击,又开始了。 又是四百多名缅军骑兵,哀嚎着滚下马来,死伤一片。 仅剩的不足七百骑的缅军骑兵,已魂胆俱裂,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野外四下乱窜。 就在这时,三千名唐军飞鹞子轻骑,有如猛虎出山,宝剑出匣,向这散乱一片的七百余骑缅军骑兵猛扑而去。 一场毫无悬念的追杀,近乎是是彻底的屠杀,马蹄隆隆,刀砍枪刺,缅军骑兵纷纷惨叫而亡,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最终,只有不足百骑的缅军骑兵,总算在唐军的刀锋下逃得性命,已被打得蒙了头的他们,在野外乱窜了一阵后,才急急地拔转马头,窜回南门入城。 在南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内山谬觉,心头的痛疼,简直有如刀割。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炮手也未杀到,便全部报销在木邦城外,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唐军如此悍锐冷酷,组织森严精密,自已这些手下兵马,真的是唐军的对手么? 想到这里,内山谬觉感觉自已,从头冷到脚。 那名唐军火炮指挥总长,手中的红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一百八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南面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在垂死挣扎。 包括内山谬觉在内缅军的全体防守缅军,皆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缅军士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大片垮塌的雉堞,也被震得从城墙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将那些被震落的缅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被第二次沉重打击后的缅军守兵,顿时陷入了比第一次炮击时更加严重的混乱。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所有的南面城墙的缅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信心被严重摧残,原本就不高的士气,顿时降到几不可为的程度。 而那些被强征而来的守城青壮,早已皆是破胆,很多人疯狂地嚎叫着,立刻丢了武器逃命。 这时,根本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他们就立刻丢了岗位,哀嚎着冲下城墙马道,疯狂逃命而去。 在狂怒的内山谬觉,准备再度杀人立威之际,旁边的一名裨将,一脸慌张地冲过来,对他大声喊道“将军,唐军火炮如此悍锐,这南面城墙,端的是守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 内山谬觉一脸血红地瞪着他,目光凶狠得几乎能杀人。 “将军,唐军火炮这般精准悍猛,我军又没有有效的反击手段,这南面城墙迟早要被唐军轰塌,我们在这里苦守,除了与城墙一同被炸身亡外,复能何为?” 这名裨将急急伏跪喊话,他皱着眉头,一脸哀色地向内山谬觉大声喊道。 内山谬觉的脸上,满是扭曲而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这名副将的话,是有道理的,是这般困局之下,最为正确的决定。 在唐军如此猛烈凶狠的炮火打击下,自已所谓的顽强守卫,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徒劳送死罢了。 入他娘,这打得什么仗啊! 光挨打,无法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狗入的唐军,猖狂放肆地用重炮进行轰击木邦城墙,自已竟一点没办法没有,却只能象个缩头乌龟一样,眼睁睁地被动挨打,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了么? 只是,这样仓皇撤下的命令若下,对全体守军的士气,该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啊! 内山谬觉心下十分纠结,咬着牙难下决定,这副将又急急喊道“主子,唐军第三次炮击又要开始了,再不速下决断,我守军将士只会有更多伤亡,这样的坚守又有何意义呢?不若且退入城中,凭街固守,方为要紧。” 面对着他焦急的神情,内山谬觉长叹了一声,脸上尽是萧然之色。 他知道,虽然木邦城墙十分坚固,能抵抗得住唐军多轮火炮轰击,但城墙上的守军,除了在一次次炮击中无谓送死外,再无任何作用可言,这样的话,还真不如就此退下去,在城中守备各个街道入口,方为合适。 内山谬觉咬了咬牙,拉起跪地的副将,长叹道“你说得对,唐军火炮这般凶狠,再苦守这南面城墙,实无意义。那就传本将之令,让全体城墙的守御军兵,立刻退下城去,于城中各街道入口处,摆阵迎敌,在城中杀退敌军!” ”将军英明!“ 听得内山谬觉下达放弃城墙的命令后,四面城墙上,那些惶惧万分守城缅军与被征青壮,皆如遇大赦,有如溃退而去的潮水一般,立刻急急从城墙上踊跃逃下。 见到各面城墙上的缅军,有如潮水一般退下城墙而去时,唐军主将莫长荣那坚毅的脸上,不由得泛过一道冷笑。 莫长荣看到这些守城缅军,在这种绝对的暴力与死亡之下,被如同蝼蚁一般强势碾压,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最终狼狈逃窜下城而去,他心头的快意程度,何可言说。 随即,他迅速下令“传本帅军令,全体龙击炮队,继续齐射轰击,直到彻底打垮这南面城墙为止!”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南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南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中,中间的黄色夯土,大把地往外掉,把外面的城墙染成一片砂黄。 “继续攻,不要停,直到把城墙轰垮为止!“ “得令!“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第三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整个木邦城南面城墙右侧,大块碎砖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而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以布朗运动的形态,飞散到四面八方。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后,整个南面右侧城墙,已基本全部垮塌破碎,成为废墟一片。 看到这木邦城城墙,在自已面前,有如溶化的积雪一般垮塌,城墙下的缅军人人股战。 城墙已破,这木邦城再无险阻,还能守住么? 内山谬觉一片迷茫之际,唐军统帅莫长荣,已开始下达攻入城中的命令。 “传本帅军令,全体5000名火铳手,与盾兵配合,列成三段击阵型直攻入城,横行哨居后掩护,枪兵列阵在最后,径入城去,消灭敢于抵挡的一切敌军!” “得令!” 莫长荣此令方下,南面的唐军军阵中,共有10000名火铳手,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的乌黑发亮的鲁密铳,排成三排三段击形状,跟着前面的3000名盾兵,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城中走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则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而在最后,是大批的枪兵紧紧跟行,准备在鲁密铳兵撤下之后,就冲上前去,与左军肉搏对战。 在这段时间里,退下城去的内山谬觉,已带领全城的缅军与青壮,在各个街巷入口处,紧急搭建了防卫工事,作好了与唐军在城中进行巷战的准备。 见到远处的唐军盾兵与火铳兵,一齐齐步整齐踏来,正指挥着一从缅军在各道街口位置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内山谬觉,不觉面如死灰。 内山谬觉方才已在千里镜中亲眼看到,唐军的鲁密铳齐射,对出城冲击的缅军骑兵,造成了多么大的击杀效果。那堪称屠宰一般的场面,让他想起来就心肝发颤。 他亲眼看到,从这燧发鲁密铳射出的不过三钱重的小小铅弹,比其他明军所用的普通火铳,可要强大太多。 要知道一般火铳,最多打个六十来步远,而这燧鲁密铳,却是自已亲眼看到,可在数百步外,就将自已阵中装甲最好的缅军骑兵,给活活射杀。 这还是在唐军火铳手没有集齐且紧急出动的情况下,便能取得的这般辉煌战果,而现在,这10000名唐军火铳兵齐来射击,这威力与杀伤效果,可想而知有多么骇人。 望着唐军军阵越行越近,看到那一杆杆正径自冲来的乌黑燧发鲁密铳,内山谬觉心跳如鼓。 怎么办? 真的只能这样的城中等死么? 不行,不能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 如果唐军在一百六七十步外,继续这样不停射击的话,那么,自已的手下,就算有再多的兵马,也会被这样的一边倒屠杀给打得崩溃的。 坐以待毙,是一个最无能也最愚蠢的方案。 那么,自已现在唯一的办法,就要抓紧时间,利用唐军尚未做好准备,命令全体守军,一齐冲杀出去,把这些该死的唐军火铳兵干掉,绝不能让他们象打靶一样射杀自已的数万手下。 想到这里,郝效忠一脸近乎扭曲的狰狞。 他冲着旁边同样瑟瑟发抖的裨将,厉声喝道“奶奶的,再这样守下去,只怕最终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你给我听好了,趁唐军尚未过来,你迅速带领五千名精锐守军,作为先锋突击队,突出工事,去突袭那唐军火铳手,与其近战搏杀,让他们的火铳发挥不了作用。本侯随及会带城中全部军兵,接应杀出。我们一定要用兵力优势,将这些该死的唐军拼力打退!’ “是!在下明白!“ 这名副将抹了一把渗出的冷汗,绷着脸大声接令,随后,他快速挑选出五千军兵,准备出城与越来越近的唐军战阵近战搏杀。 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三章 木邦城破,残军归降 夕阳西沉,昏黄的天幕下,那名裨将带领着五千名精锐缅军,一齐鼓噪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正在行进的唐军战阵中最前面的火铳兵,疾速冲去。 见到缅军冲出工事,向自已鼓噪冲来,唐军军阵立即停住了脚步,随即摆开阵型,准备迎敌。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唐军火铳队长一声暴喝,三排唐军火铳手,迅速摆成前后三排的三段击式阵型。 10000杆鲁密铳中,最前排的3000杆,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30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3000多杆鲁密铳。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击,打放完毕。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准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狂冲而来的缅军,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缅军的身体中。 在唐军这般近乎无休止,仿佛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那五千名一同前冲而的缅军,在第一次三段击齐射时,就瞬间被射杀了八百余人。 领头冲锋的那名副将,因为身上穿的铠甲鲜明亮丽,相当与众不同,故他本人,简直堪称为子弹磁铁。 唐军的第一番三段击齐射,整整十五颗铅弹,同时击中了他,让这名副将从头到脚,布满了密密的小血洞。 这名本来挥舞着战刀,呐喊前冲的缅军副将,仿佛被突然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冲的脚步。呆怔了不到一秒,便扑地仰面倒地,再无动弹。 这名领头的副将一亡,遭遇迎头痛击伤亡惨重的缅军,顿是阵型大乱。 剩下的四千来名缅军,稍一呆滞,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疯一般,哀嚎着转身逃跑。更有极多的人顺手丢了武器,只求能跑得快些。 只不过,后面的三段击间隔时间极短,那绵密不停的鲁密铳,将他们的逃生渴望彻底打消,无数颗铅弹追上了他们,又将他们从背后射杀了五六百人。 在见到剩余的三千余缅军,以极其狼狈的姿势逃回本阵之后,唐军火铳手才收拾武器,在一声喝令后,继续与后面的本阵兵马一起,保持着平稳的阵型,向城中继续推进。 而看到这一悲惨的一幕,主将内山谬觉,和全体躲在紧急修建造的工事后面的缅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靠!唐军的火器这般凌厉,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完全与以往面对的任何明军都不一样。这种近乎无休止的火力射击,这种把攻击部队全部消灭的屠杀式战斗,对缅军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这样近乎必死的结局,让缅军再无突击的勇气,剩余的全部兵力,皆是龟缩于城中。 在这时候,最为焦虑也最为恐慌的,便是城中主将内山谬觉了。 怎么办? 唐军攻势如此凌厉,自已手下这些士气低沮斗志全无的剩余军兵,还有那些更不堪用的临时召集的青壮,真的能顶得住么? 内山谬觉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而这时,唐军已然又快速行进过来,来到了四百余步的准确射程之内。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又是绵密不休,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打铳声,有如爆豆一般密集响起,将任何敢在工事上露头的缅军,立刻射杀。 这样一边倒的彻底屠杀,对唐军来说,堪为极度快意之事,而对缅军来说,简直是置身无间地狱。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守防在工事后的各处缅军,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甚至还有不少临时召集来的青壮,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只不过,他们才起身后逃,那露在工事外的的身体,立刻会被几颗呼啸而来的米尼弹给击中,将他们当场射杀。 整个缅军的守卫阵地,顿时成了极其可怕的人类屠宰场。 内山谬觉心下,满是绝望。 难道,自已真的要战死在这里么? 不,不行…… 为缅王莽白效忠至此,应该是足够了。 自已没必要真的把性命,断送在这里,毕竟,还有多年积蓄的钱财与富贵,等着自已呢,战死于此地,万万不值得……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自已还未来得及享受够啊。 唉,他娘的,老子降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终于,内山谬觉抬起头,用一种垂死的眼神,环视了众人一圈,低声喝道“传我之令,全军停止抵抗,打出白旗,向唐军投降!” “得,得令。” 很快,城中各个守备工事入口,白旗高高举起,大力挥扬,在昏沉暮色中,倒是十分显眼。 见到缅军阵中那高高扬起的白旗,莫长荣脸上浮起得意笑容,心头却是一阵莫名喟叹。 这木邦城这般迅速而下,可见现在的唐军火器威力,是何等的惊人,有了这样无坚不摧的火器,唐军将来纵横缅甸,横扫全境,绝非难事。 莫长荣略一沉吟,便挥了挥手,下令全军停止攻击。 爆豆般响个不停的射击声,瞬间停止,昏黄天幕下,整个战场上,忽地一片安静。 只有大团大团的白色哨烟,在无声地四处弥漫,最终消失在大片昏黄云彩的天空里,消失在如血般殷红的夕阳中。 很快,木邦城东西北三处城门皆是大开,在外面包围的唐军,有如汹涌的洪水大批进城,连绵的欢呼声涌起,响彻云霄。 而全体缅军与城中青壮,则在主将内山谬觉的率领下,扔了武器,成一字纵队,垂头丧气地从阵地中走出,随即被唐军分别看押。 至此,这场木邦攻城战,终于结束了。 经统计,包括先前被杀的缅军骑兵在内,共有三千五百多名缅军与城中青壮,被唐军打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而唐军之中,只不过有数名士兵受了一点轻伤。 这样的战斗,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而从清晨到现在,唐军所花了总共不到一天时间,便顺利打下了这座缅甸的东北重镇木邦城,其效率可谓惊人。 莫长荣心下十分得意,现在自已先破了十万精锐缅军,又攻下这木邦城,缅锣鼓东北崩缺,自已手下的唐军当可从这里长陆两处长驱直入,直攻缅都阿瓦,缅王莽白纵是不甘,亦无能为也。 莫长荣正感慨之际,那举旗投降的内山谬觉本人,则很快被唐军士兵推搡着,带到了正端坐马上的莫长荣面前。 莫长荣与一众护卫,皆以得意又鄙视的眼光,临高居下地俯视着他。 “本将便是唐军第九镇镇长莫长荣,你是何人,能听懂得汉话么?” 内山谬觉木然无应,莫长荣便让汉人通事对他说了一遍。 听完汉人通事的话,内山谬觉心下暗恨,却又不能发作。他略一思索,随即扑通跪地,打扦叩首。 “在下是缅甸妙瓦底侯内山谬觉,可叹在下有眼无珠,不识天兵,竟敢对抗唐军天威,以致城破兵败,实是罪该万死。“ 内山谬觉一边用结结巴巴的话语回禀,一边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见这内山谬觉这位缅甸国王莽白最为信重的亲信,又是身为主将,现在竟这般奴颜卑膝地在自已面前跪求饶命,莫长荣心下十分鄙视。他用一种讽刺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说来好笑,莫长荣尚未说话,地上伏跪的内山谬觉,以为莫长荣不肯接受自已的投降,不由得心下大惧。 他仰起头,苦着一张满是灰尘的脸,嘴角却又挂着讨好的笑容,向莫长荣急急禀道“莫大人啊,但求看在大下率众投降的份上,饶了在下一条贱命吧!在下虽死无足惜,但毕竟还算识时务,未与天兵对抗到底啊。黄大人,只要能饶得在下性命,在下从今往后,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啊。“ 内山谬觉这般声调狼狈又卑切至极的话语,被汉人通事活灵活现地翻译出来后,引起了旁边围观的一众唐军士兵吃吃窃笑。 只不过内山谬觉求生心切,全不以为意,他象一只向主人哀乞的流浪狗一样,伏跪于地,却又双眼直瞪瞪地,望向马上端坐的莫长荣。 莫长荣对此人鄙视到极点,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朗声回道“内山谬觉,不必如此惊怕。本将向来赏罚分明,公平无偏。虽然你不识时务,对抗天兵,本该重惩于汝,但念你迷途知返,有率众投降之功,也算是微功一件。本将就饶你死罪。“ “莫将军果然肚大撑船,心胸似海,在下感佩之情,何以言表!谢谢莫将军了!“ 听了莫长荣这句决定自已生死的话,内山谬觉一脸欣喜,满是轻松之色,又急急地磕头如捣蒜。 这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脸谄笑地向莫长荣轻声问道“莫大人,您既恩准我部投降,那接下来,在下的这些手下兵马和守城青壮,您却又要如何处置?“ 莫长荣见他罗唣,便面现不悦之色,立喝道“此事本将自有决断,又何需你这厮多问!“ 内山谬觉见莫长荣发怒,顿时脸现悚惧之色,他啪啪几声,掌了自已几个嘴巴,大声道“在下该死,多嘴多舌,万望莫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在下一般计较。“ 莫长荣见他这般胆小惊惧,心下不由得更是对此人鄙薄非常。 此等怯懦无能之辈,竟也能成为缅甸国中大将,这缅甸真真无人矣,这样的国度不灭亡,实无天理。 “城中降兵与百姓,本将自有安排,不需你担心,你且起身说话吧。“莫长荣冷笑着答道。 内山谬觉颤颤起身,点头哈腰地站在莫长荣马边,脸上的表情,谄媚与委屈交织,说不出是何等可笑模样。 就在这时,唐军监抚司的官员,已经把木邦全城的情况,都全部统计完毕。 “禀黄镇长,全城情况已统计完毕,我军此战,共得缅军俘虏三万两千多人,另俘有缅军拉来的城中青壮约一万余人,这些降兵与青壮,现在皆集中在城中广场上。另在这木邦城中,共缴获银子一万八千两,粮草五万五千二百余石,各类绸缎布匹五百余匹,缴获的各类军械为……“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听完监抚司官员的禀报,莫长荣脸上是十分平静。 看来这木邦重城一破,不但拔除了前进路上一个大钉子,另中这城中的降兵与缴获,亦是相当可观。 莫长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迅速传令“传本将军令,立即释放俘获的城中青壮,不究其罪,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同时城中四处张贴安民安示,以收拢民心,尽快平靖城中气氛,让木邦恢复正常秩序。“ “得令。” ”各类钱财粮草缴获,由监抚司查点后,全部归公,封藏入库,然后按军中将士功劳,分发奖赏抚恤。” “得令。” 说到这里,莫长荣才转过头来,一脸微笑地对呆立一旁的内山谬觉说道“妙瓦底侯,本镇现在倒是对你部有项安排,不知你可愿意去做?” 内山谬觉闻言一愣,立即回道“在下新降之人,但凭莫镇长差遣,再无二话,定效死力。” “好,那我将城中这三万余名降兵,全部继续由你暂统,在这木邦城中休整两日后,然后全军引为全部,与我军一道往攻阿瓦,直取那缅王莽白。”莫长荣目光如刀“怎么样?妙瓦底侯可是愿意?” 内山谬觉听完翻译,脸上却是一片喜色。当即又伏跪于地“在下与部众性命都是莫将军所给,安敢不为唐军尽效全力。请莫将军放心,我等定与莽白彻底划清界线,从此为唐军忠心卖命。此番能此为前部进攻阿瓦,实是莫将军抬举高看,我等皆是感激不尽。莫将军信得过在下,在下定要竭尽全力,拿下莽白狗头,进献厥下。” “好,甚好!若尔等真能尽力效力,将来有何功绩,皆与我军同等!”莫长荣捋须大笑。 。 正文 第八百五十四章 阿瓦城下的对决 木邦既下,莫长荣部下的第十一镇唐军,以及内山谬觉部休整两天后,便一齐折向西南,朝阿瓦方向继续进军。 唐军声势浩大,兼之又有攻灭十万缅军拿下木邦的卓越战功,缅人闻之胆寒。这一路上,所过州镇,几乎望风皆降,诸如锡波、直梗等沿途重镇,皆是望风而降。 而另一路唐军,也就是曾英的第十镇兵马,亦是沿着伊瓦底河南下,一路顺利拿下杰沙,新古二城,直逼阿瓦城下。 此时,在缅都阿瓦中的缅王莽白,已得知了十万缅军溃败,主将内山谬觉率余部投降在,现在缅北一带,已然基本尽陷入于唐军之手的可怕消息。 听得消息的他,当时就瘫坐在龙椅上,几乎无法动弹。 怎么办? 十万缅军精锐,又有数百头大象助阵,竟然被一支唐军的偏师彻底打败,这简直是一个噩梦般的耻辱。 在现在,唐军兵临城下,即将开始攻城,自已还有什么应对之法可用么? 当然,现在缅都阿瓦之外,还有泽亚巴亚,亚扎给底两将,各领军马五万,驻屯于阿瓦左近,以拱卫京城,但是,这两支兵马,远不如当初内山谬觉所领的十万精锐缅军,指望他们守住京城,指望他们打败唐军的进攻,只怕是痴人说梦。 但是,阿瓦已危在旦夕,这两支兵马纵是兵力不足,亦只能将他们派上用场,以保卫京城了。 不然的话,阿瓦一陷,哪怕自已逃得性命,哪怕自已最终不知在哪个山沟沟里苟延残喘,那东吁王朝亦会彻底崩溃,整个缅甸必将彻底分崩离析,最终尽落于唐军之手。 这样的结果,当然不是莽白想见到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果缅甸都失掉了,那自已这个所谓的缅甸国王,亦无甚存在价值了。 想到这里,莽白脸现发狠之色,遂即下令道:“传令泽亚巴亚,亚扎给底两将,吾要亲统兵马,御驾亲征!” “得令!” 国王莽白这个重大决定,迅速传给城外的两将,这两名将领闻得王令,再不敢怠慢,立即整军备战合兵一处,交给国王莽白统一指挥。 很快,两路唐军几乎在同一时间赶到阿瓦城下,两处唐军兵马,加上助阵的云南土司军兵,以及新近投降汇集的近十万缅军,组成二十余万浩荡大军,铺天盖地地向阿瓦城压来。 见到唐军数量如此之多,缅甸国王莽白大吃一惊,原本高涨的复仇之心,到了现在,已如被浇热水的冰雪一般,迅速地消融了。 唐军如此势大又气势如虹,自已真的能抵住唐军的攻击么? 只不过,唐军已进逼上来,自已就是再想退回城中,亦是没有机会了。 由于阿瓦三面环水,只有北面一路可由陆地抵达,莽白下令,全军皆在阿瓦城北面列阵,以迎击唐军的到达。 他算得清楚,现在阿瓦城由于两水夹流,其北面地域面积实是有限,唐军虽然兵多,却无然施展开来,这样的话,自已背凭坚城,列阵固守,当有不少胜算。 哪怕最终不能击溃唐军,但能拖到唐军因为师老兵疲,最终不得不自行退走,亦是莫大胜利,足以额手称庆了。 莽白心事重重,不停调度手下军队,只求能在这场防守战中尽可能多有胜算。而就在他刚刚安排完毕,全军尽皆摆好阵形之际,唐军的强大兵锋,终于抵达阿瓦北面。 仿佛有一条黑线,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莽白看到,数里外的距离,唐军竟然可以保持严整阵型,丝毫不给缅军偷袭的空间与破绽。他们一路疾行,快速逼进,几乎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就迅速地抵达了缅军对面,然后就地排开列阵。 唐军的阵型,倒也中规中矩,中间是步兵战阵,两边由骑兵与重甲步兵护阵。 只不过,他们的阵型中,最显眼的,便最前面处,那从两镇兵马中精选而出,多达近两万名的火铳手,正呈前后两排的队式站列。 唐军战阵,有如一架精密组合的战争机器,极其有序又丝毫不乱地向对面的莽白军阵压迫而来。 这股凛厉强烈的威压之势,让莽白全军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前军阵脚,随着唐军的不断迫尽,竟开始下意识后退,让整个阵型一阵混乱。 “传令全军,不要慌张。”莽白大声道:“唐军兵力虽众,却是施展不开,阵型宽度与与我等差相仿佛,又有何可惧!我等背靠阿瓦,有坚城可退,当是后顾无虞。纵是不能在此战胜他们,若能拖到他们粮尽而退,亦是胜利,诸位皆当有信心才是!” 莽白军这般喊话完毕,整个战阵才渐渐稳定下来,面对面的唐军战阵,在离莽白五百来步处站住,前后两排总共近六千名火铳手,则立即前排蹲跪,后排站立,排出两重射击阵型。 见到唐军纷纷准备射击,莽白部兵马亦不敢稍怠,他们的阵型立即拉开间隙,比先前松散了许多。以此方式,尽可能减少受弹面积,而前排的军兵,几乎人人盔甲密实,又手持大盾,倒是做好了充足的防备。 几乎在与此同时,从他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喝令,紧接着,密如爆豆般连绵的火铳打放声,迅速传入了他的耳膜。 “砰砰砰砰!……” 六千杆火铳,有五千五百多杆打响,上下两排乌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鲜红余焰。那一齐飘飞的焰口,有如两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更宛如地狱之火一般,有种令人心悸的致命美丽。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缅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缅军士兵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军兵,立刻有许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虽然莽白已作防备,手下军兵业已散开阵型,并且多备大盾防护,但唐军这番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造成了相当可怕的杀伤效果。 毕竟,五千五百杆火铳成功打放,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少有四百余名军兵,被唐军当场杀死杀伤,倒地未死的伤兵,大声惨叫着打滚,模样十分凄惨。 这米尼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米尼弹的吴军兵马,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混乱。 更有一颗铅弹,呼啸着飞来,啪的一声轻响,将闪避不及的将领泽亚巴亚头盔帽缨打掉。吓得他哇的一声怪叫,急急缩颈弓身,样子十分狼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莽白部兵马,立刻开始出现混乱,前排的军兵人头攒动,惶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 此时此刻,莽白不愧是久经沙场之辈,他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全军听令!立即就地防御,不可自乱阵脚。” 此时,听了莽白的话语,莽白军阵混乱渐平,而就在莽白全军刚刚平稳之际,唐军的第二轮火铳打响,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让三百余名吴军士兵或死或伤。 莽白脸色狰狞,牙齿咬得格格响,心下却在紧张地盘算,现在的自已到底该如何行事。 唐军这般连续打放,虽然相对自已这古万兵马来说,杀伤倒是有限,但是,若任其连续打放下去,前排的军兵不断倒下不停死伤,那对士气的打击,那是可想而知。 没想到啊!唐军的火铳竟能打得这么远,要知道一般明军的火铳,顶多只能打一百来步,那唐军的火铳,却是至少能打四百多步的距离。自已的一时疏忽,没想到唐军的火铳这般精良无匹,才造成了现在这般被动挨打的局面。 “王上,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 一旁的将领泽亚巴亚,一脸焦躁之色:“若再被唐军这样接连不断地打铳下去,纵然唐军杀伤有限,但对我军的士气打击实在太大,只恐我们会最终崩溃!” 泽亚巴亚的话,更让莽白心如刀割。 不得不说,泽亚巴亚这厮这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再这样白白死伤下去,且不论会被唐军这样零敲牛皮糖的方式,最终消灭自已多少军兵,单就士气而言,怕是会在这样的轮番打击中,走向彻底崩溃。 怎么办? 现在全军,到底是要继续就地坚守,还是要赶紧不顾代价地逃回阿瓦城中呢? 一时间,莽白内心犹豫不决,焦灼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而在这时,他的另一名亲随将领亚扎给底急急策马而来,立即冲着莽白大声禀道:“王上,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军兵马人数,与对面唐军差了一倍,为何不赶紧冲阵对战,反而在这里这般被动挨打?!以在下之见,需趁士气尚为可用之际,令军兵迅猛前冲,与唐军当面搏杀,使得不得再火铳打放。以我军之长,搏敌兵之短,如此方可有胜利之机啊。” 亚扎给底此话,有如电光石火,瞬间令莽白扫去迷茫。 是啊,现在的境况,撤退损失太大,坚守又着实难为,还不如趁现在士气尚存,令全军前冲去与唐军近身相搏,方可有一线胜机呢。 哪怕退一步来说,就算两军胶着,一直不能打败唐军,能让唐军被迫后撤,与其打个平手,那亦是大功一件啊。 想到这里,莽白再不犹豫,他立即昂声下令:“全军听令,即刻前攻,只要与唐军绞杀在一处,便是胜利,吾重重有赏!” 莽白军令一下,原本慌张不已的手下军兵,顿时人人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立刻高声呐喊着,加快奔行的速度,向前冲杀而去。 而在他们开始前冲之际,唐军的火铳,立刻开始第三轮打放。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浓烟弥漫,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成功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立刻让猛冲过来的五百余名缅军士兵,或死或伤,缅军前冲的阵型,顿时又是一乱。 “不要停,继续冲!他娘的,谁敢后退,吾定斩不饶。只要与唐军近距交战,就是胜利。”莽白在后面挥剑大喊,一脸灼切之色。 应该说,莽白对局势的判断,还是十分准确的。 因为他知道,唐军火力极强,若要尽快破解唐军的火力优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冲击过去,与唐军近距离肉搏作战。 如此一来,方可如亚扎给底所说的那样,以已之长,击敌之短,让自家军兵发挥惯于近战的优势,完全抵消唐军远距离射击的长处。 缅军兵马听到鼓励,顿是人人振奋,个个争先,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吼叫着前冲而去,迅速地就来到了,离唐军战阵约数十步外的距离。 而在缅军加速前冲之际,唐军阵型亦是大变,前排的火铳手,迅速合成纵列,急急从后面盾牌空隙退去。在火铳手全部退走之后,那些大盾迅速合拢,又组成了一道近乎密不透风的钢铁盾墙。 缅军步兵凭着冲阵的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缅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缅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妙书屋 正文 第八百五十五章 御驾亲征,彻底溃败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缅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两千多名快步冲锋的缅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缅军之中,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缅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见到唐军竟然还有这一物,莽白脸色煞白,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猛地想到,唐军有这般强悍的防卫手段,自已下令军兵冲击,岂非让他们白白送死?! 而在莽白目瞪口呆之际,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纵然缅军开始下意识地拼命扯开阵型,以求尽可能的松散,但还是有多达一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缅军军兵,瞬间被杀。 而在这时,唐军阵中,忽地鼓声大动,隆隆震耳,从唐军枪盾战阵的两边,各有多达两千余人的轻重骑兵,呼啸着汹涌奔出。 唐军的阵战配合,几乎天衣无缝。这些骑兵呼啸着奔出后,立即兜转马头,掉头便向缅军后翼,冲击而去。 见到唐军骑兵突然出动,这般凶猛地夹击自已手下军兵,莽白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成猪肝色。 “立刻鸣金撤兵,全军退守阿瓦,断断不能再打了!”莽白扭头冲着朝令兵,声音变调地大声喊叫。 “王上不能撤!”一旁的亚扎给底却是大声阻止“现在我军正在关键阶段,如何可撤!可速令我军后阵中数千铁骑出动,去邀击唐军骑兵!要知道,此战若败,只怕阿瓦危矣……” 亚扎给底一语未完,莽白暴怒转身,调转右手中的青锋宝剑,狠狠地刺入亚扎给底胸膛之中。 大团的血雾,从亚扎给底胸口立刻飙起,那锋利的剑尖,从他后背直透而出,顶得后面的护心镜高高隆起,有如一个大大的龟壳。 亚扎给底瞪大了血红的眼睛,以不可置信的震惊神情,望向对面一脸愤怒扭曲的莽白。 莽白咬着牙将宝剑拧了拧,便一把抽出,亚扎给底立即从马上,无声地倒栽而下。 “王八蛋!老子身经百战,还转不到你这贼厮来说老子!你要自寻死路,老子就先送你上路!”被溅得一脸血污的莽白,冲着亚扎给底的尸首,咬着牙厉声痛骂。 见到国王莽白,在暴怒之下,一剑刺杀了劝谏自已的大将亚扎给底,一众缅军惊怖异常,阵型顿是更加混乱。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一定要尽快突出唐军的左右包围,尽快退回阿瓦城中!” “得令!” 鸣金大作,缅军中的三千骑兵,即刻出阵,紧紧护卫着莽白及泽亚巴亚等人,一众人等疾疾掠过唐军合围的阵尖,向南直冲而逃。 与此同时,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缅军军兵,个个如闻大赦,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放眼望去,整个淮安府城南面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则是一路不停,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黄得功部那率先撤逃的骑兵队伍。 当然这一路上,对于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唐军骑兵,当然不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他们有如死神追命一般,顺路不断砍杀那些哀嚎而逃的溃兵。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唐军骑兵一路猛赶直追,很快就冲到了一路南逃,阵型十分散乱的莽白部的三千骑兵之后。 唐军到来得如此迅速,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顿时十分被动,他们一边仓皇应战,一边加快了撤逃的速度。 此时,见到唐军骑兵已追上了自已骑兵,莽白的脸上,顿是冷汗涔涔。 事到如今,如不留下部分兵马,只怕全部的骑兵,皆不得逃脱了。 “泽亚巴亚!敌军衔尾追袭,我军势难摆脱。你且率兵出战,定要成功断后!”莽白眼中寒光一凛,他狠狠一咬牙,冲着旁边的泽亚巴亚。 “得令!王上,你乃是一国之主,是缅甸无上尊贵之王,又是一军主帅,万万不可有失!请王上速率本部护卫先撤,本将自率那三千骑兵断后截杀,一定能力保王上逃出险境!”泽亚巴亚一脸狰狞,大声回应道。 “泽亚巴亚!你多加保重……” 莽白一语未完,泽亚巴亚已厉声打断他的话“各位听令!且随本将在此拦截住唐军骑兵,一定要力保王上顺利撤走!明白了吗!” “得令!” 三千骑兵齐齐吼叫,纷纷拔转马头,复随泽亚巴亚一道,拼死向后拦截唐军那有潮水般涌来的大批骑兵。 见到泽亚巴亚这般忠诚地毅然断后,率全体骑兵为自已拼死抵拦,莽白内心十分复杂。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竟是眼中含泪,喉头涌动,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他匆匆望了一眼泽亚巴亚北返而去的身影,再不多言,长喝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与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一道加速从战场上疾撤逃走。 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呈半圆状,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返身复战的泽亚巴亚部断后骑兵之中。 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三千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骑兵,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本来就人数占优又阵形严整的唐军骑兵,立即给人数少了一多半且阵伍散乱的泽亚巴亚部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随即,两只骑兵队伍,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兄弟们,王上待我等不薄,一定拼死也要顶住唐军啊!” 战得一脸血沫的泽亚巴亚,对一众已然慌了神的缅军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泽亚巴亚的率部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泽亚巴亚及其部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的军阵竟被唐军骑阵,呈半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泽亚巴亚部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缅军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兄弟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泽亚巴亚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泽亚巴亚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泽亚巴亚喉咙处那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他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见到主将被杀,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腹背受敌的缅军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这些缅军骑兵在一片惊慌中,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 战到此时,还有心力突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有极多的缅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唐军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缅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缅军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两千余名缅军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眼看着就要被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就在这关键时节,唐军统帅莫长荣终于下令,同意了他们的投降。两边的传令兵高挥大旗打出旗语,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才终于停止了这一边倒的杀戮。 两千余名缅军骑兵,终于顺利保得性命,他们纷纷滚鞍下马,哀哭受降。 当然,缅军骑兵的这次返身回战,倒也并非没有没有半点价值。 毕竟,在他们拼死作战之际,为大批的溃兵,争取了十分宝贵的逃命时间。这些溃兵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仓皇逃命奔过通过阿瓦城的浮桥,总算约有近四万人,得以仓皇逃过桥去,总算侥幸保全性命。 敌军骑兵一降,战局已定,那在整个战阵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有如一窝蜂般乱窜,未能及时逃入阿瓦城中的剩余三万余名缅军步兵,到了这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又无可脱逃,唯有投降保命一途了。他们亦纷纷弃了武器盔甲,大声哭喊着跪地求饶。 他们也同样得到了投降的权利,一个个被大批纷涌而上的唐军辅兵,顺利地好绑好,有如捆蚂蚱一样,给捆成一长串又一长串。 战至此时,唐军已然大获全胜,为免节外生枝,他们只是追到阿瓦城外的护城河处,便纷纷停下脚步,没再继续追击,而后就此后撤退回,开始打扫战场。 日头渐西时,全体降兵收押完毕,那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原野,有如滚滚春雷,漫卷大地。 此时此刻,站在阿瓦城头的缅王莽白,看着唐军欢庆,看着未及入城的余部向唐军跪地求降的部下,他心如刀割,脸上的凄惶无奈,简直难以言表。 唉,真没想到,自已的最终一搏,会以这样凄惨的局面而结束。 那接下来,唐军是不是该要立刻开始攻城了?而这由不足四万残兵败将驻守的阿瓦城,真的能挡住唐军的进攻么? 想到这里,莽白满心悲凉,几乎感觉生无可恋。 。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六章 押桂王一家上城头 莽白在极度的惊慌中,借酒浇愁,度过了一个失眠的夜晚。 唐军重兵围城,再想从阿瓦撤走,已是完全不可能了。现在的局面,只是完全寄希望于这座都城阿瓦,能最后守住了。 只有阿瓦守住,自已才能有活命的机会,这东吁王朝,才能最后得以幸存吧。 如果阿瓦不能守,那毫无疑问,自已必会被唐军所杀,而东吁王朝亦将就此彻底灭亡。 莽白黯然想到,自已费尽心机从哥哥莽达手中篡得王位,却他娘的屁股都没坐热就要人头落地,立国数百年的东吁王朝亦要终结于自已手中, 想到这里,莽白心如刀割,他举起酒杯,狠狠地连灌了几口,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跳跃的烛光下,莽白那张丑陋的油脸愈发丑恶狰狞。 哼,就算老子最终要死,那也要拿个垫背的!特别是那个勾结唐军入侵缅甸的桂王朱由榔,这个该死的家伙,老子若是到了绝地,第一个要他们一家陪葬! 莽白冷哼一声,便唤来主事大臣变牙简,对他低低地交待了一番。 “这些时日,若唐军前来攻城,你立刻将朱由榔一家押上城头,以他们来胁迫唐军退兵。”莽白一脸阴狠,声音满是凌厉“若其不从,立杀之,断不留其活命。” 变牙简脸色沉重,一脸阴郁,他对莽白的话中有疑虑,却亦没有反问其故,只是点头应诺,方告辞离去。 情况果然不出莽白所料,次日清晨,唐军便来攻城了。 城头的守军惊恐地看到,在震耳的号角,与隆隆的战鼓声里,18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阿瓦城门外约一千多米处,才就地停下。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18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阿瓦城北面城墙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有一股横扫天下无敌的气概。那黑洞洞的炮口,更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粗大阳物,直朝对面那高峻的阿瓦城墙。 这些火炮的凛凛气势,哪怕只是远远看去,便让守城的邓凯部军队,吓得腿脚发软。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早有人飞报入城,唤醒了犹在睡梦中的缅王莽白。 一夜饮酒,双眼血红满是血丝的莽白,得到这般消息,顿是极度惊恐。 昨天破阵,今天便要攻城,唐军的行动效率,未免太快了些。 他二话不说,立即披挂着甲,随着一众亲兵,急急来到城头。 来到北面城楼之上,莽白看清了城外情景,亦是腿酸脚软,几难自站。 这位缅王莽白,饶是久经战阵之将,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炮前来攻城,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唐军的火炮,与他往日惯见的什么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神威炮,虎蹲炮之类普通火炮,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皆是近乎天壤之别。 那么,在这样威力十足的重炮密集轰城的情况下,自已率领这一众士气低落的军兵,真能能坚守住阿瓦城么…… 唐军的强大火炮,在明国之境,根本没有敌手,在入缅之后,虽然未曾大战使用,但其真的打放起来,其威力估计无人可以想象或承受。 想到这里,这缅王莽白,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18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180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阿瓦城北门城墙右侧,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18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阿瓦城的北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北面城墙,瞬间出现一百多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莽白部守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上百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守在北面城墙的莽白手下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他们原本就士气薄弱,不堪一战,昨天城外的对决作战被打得大败,他们侥幸逃生,其士气更是降到了谷底。想来这些家伙,平日里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倒是在行,但要他们在这阵强横凌厉的阵仗之下,还要保持镇定与战斗力,就实在太过强求他们了。 此时的北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丢人现脸之辈,快给本王回来!” 被炮火轰击溅起一身尘土,发须散乱有如土人的莽白,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艰难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向冲那些逃跑的军兵大声吼叫。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微乎其微,溃兵们夺路而逃,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莽白身旁,一名逃命士兵哀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位最高长官的警告。 莽白又气又怒,刷地抽出锋利的腰刀,狠狠一剑刺去,噗哧一声,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这个逃跑的士兵摇晃了一下,便有一个失去支撑的面袋一般,倒地而亡。 “看到没有,敢擅离职守,自行逃岗,皆如此人下场!”脸上被溅满血珠的莽白,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宝剑,冲着溃逃的士兵厉声大吼。 见到莽白这位缅甸国王兼守城主将,都在怒不可遏地杀人,他手下的的护卫队自是不敢稍怠,同样个个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城墙上一片哀嚎之声。 好不容易,莽白才重新稳定局面,让整个北面城墙恢复平静。 此时此刻,他心头怒火万丈,却又更觉莫名悲凉。 可恨哪,可恨现在的自已,除了被动挨打,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 唐军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能有如长眼睛了一般,顺利而准确打到一千多米的距离,而自已城头的二十余门大小火炮,不过最终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孩要与大人打架,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窝囊鸟仗! 莽白在心下,将对面的让唐军,用最肮脏的话语骂了一万遍。 不过很快,在他还在暗自唾骂之际,唐军已又做好了下一次齐射击发的准备。 见到唐军又开始调整炮口,准备重新开始射击之时,莽白的内心,有如刀割一般地难受。 唉,唐军的火炮如此猛烈,攻势如此凌厉,这城墙上的这些可怜的守军,简直就只有坐等屠杀的份,焉有半点翻盘取胜的机会,这样地强自支撑下去,这样白白地令手下军兵无辜受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阿瓦城北面城墙上,一众守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180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张开黑色的翅膀,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是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北面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大块崩裂,黄色的尘雾漫天飞起。整个北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完全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守军士兵,已然魂胆俱裂,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此番爆炸的气浪,把主将莽白震得腾空而起,身子重重地摔在堞垛上,又反弹回城墙之下,痛得他大声惨叫。 “王上,唐军火炮太猛,我军已是守不住了,就请将军也撤下城去,再重组守卫吧!”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一名护卫,向莽白近乎哀求地大声喊道。 莽白震得头脑发蒙,他想努力爬起来,腰间却是莫名剧痛,自腰部以下,竟全部失去了知觉。 操,估计是这一摔得太狠,把腰椎与肋骨都给摔断了。 他一下吃痛,用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却无法办倒,反而又是颓然倒地。 不过,腰间这一吃痛,他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对旁边的亲兵传令道;“去,去把变牙简叫来,叫他立即押朱由榔一家人到城头!”亲兵一愣,立即回道“变牙简大人不知在何处,却该如何寻他?” 莽白焦躁道“那你还愣着作甚!快去寻他,莫要误了吾好事!”不料,他这一语方毕,忽听得城下有人高叫道“王上,在下已将朱由榔一家押来,但凭王上发落!” 莽白扭头一看,却是宰相锡真,带着一众护卫,押着朱由榔一家三口,正从城墙马道快步行来。 见锡真押朱由榔一家人上来,莽白一怔,对着锡真脱口而道“变牙简去哪里了?怎么是你押了上来?” 锡真一声长叹,便致礼道“王上,变牙简那厮,见得城头情况紧急,便欲化妆逃走,幸得被我等拿住。此人随即狡言道,说奉了王命去监狱提出朱由榔一行人,交给城头的王上处置。我观此人神态可疑,且又换了衣裳,必是不怀好意。故立即将他暂押入牢中。只不过,他说过王上要在城头处置朱由榔一家,在下唯恐误事,故立即带朱由榔一家上城楼,但凭王上发落便是。” 莽白见锡真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心头竟是没由来的一阵感动。他拍了拍锡真的肩膀,算是鼓励与慰藉。随即一声长叹,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腰刀,然后横搁在朱由榔的喉头。 朱由榔感受着这满是寒气的冰冷腰刀,眼神中已满是垂死之色,脸上却犹刻意保持镇静。 “莽白,你要杀本王,就快些动手,反正这阿瓦城一破,你也难逃死路,到时候,本王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朱由榔咬牙回道。 莽白腰刀发力,那锋利的刃尖,将朱由榔颈肤割破,鲜血如小蛇一般蜿蜒爬出。 “桂王!” “爹爹!” 这时,旁边传来王妃与幼子的惨哭之声,让朱由榔心如刀绞。 不过,现在的他,却并没有回头看他们,而是犹然强自梗着脖子对莽白喊道“你这贼厮,为何这般磨磨蹭蹭,就不能给本王一个痛快吗?” 莽白目光如刀,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来“哼!想让吾这会痛快地宰了你,岂不太便宜你了么?告诉你,你这厮尚有用处,吾还暂不想杀你,不过,你若是不配合,或是唐军不承情,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 正文 第八百五十七章 袭杀暴君,献城投降 “哈哈,莫要失你的时了!”朱由榔冷笑道:“唐军既已发力来攻,如何会因为我这样一个小小的藩王而罢手,你这般作想,真真愚不可及!” 见朱由榔犹是这般强横,莽白怒从心头起,他一发力,愈发压紧了朱由榔喉头的腰刀,刀口处弥漫的鲜血,有如许多条鲜红的小蛇一般直窜而出。 “你给老子闭嘴!”莽白此时再无国王的半点风度,他咬着牙道:“老子要如何行事,岂要你这牢囚来说。你且记住,你们一家人的性命都掌握在老子手中,老子若是真要完了,必先送你们一家归天!” 莽白厉声说完,便扭完冲城下,遥遥大喊:“唐军主帅听好了,吾乃缅王莽白,现在桂王朱由榔一家人,皆在本王手中,要死要活只是本王一句话。你若不想他们死于眼前,便走上前来,吾有话要对你来说!” 他嘶声喊出的一嗓子,立即有唐军士兵飞报给在阵后的唐军主帅莫长荣。 其实莫长荣早从千里镜中,就看出城头忽有异变。当他看到莽白押着那一行人上城头时,心下便是猛的沉坠下去。 城头上的这家人,莫非,真的是桂王一家? 只不过,莽白已这般喊话,自已亦不可完全置之不理,毕竟,朱由榔好歹是明朝的亲王,就在这样在众人面前,被异邦小国给杀了,实在有失中华泱泱大国的颜面。 他略一沉吟,便二话不说,立即下令暂停攻击,然后便率领一众护卫,从阵中出发,一路向阿瓦城而来。 此时在城头莽白,以及一众守城的缅军,在这时看到唐军阵中,忽然有如波开浪裂般地分开一条线,一名头戴八瓣缨盔,身着钢制山纹铠甲,足蹬覆铜包靴,身系鲜红披风的唐军将领,在一众同样铠甲鲜明护卫的保护下,正策马向阿瓦城北门缓缓行来。 见到来人这般打扮,莽白心下暗道,此人看来,必是唐军主将无疑了。 他猜得没错,那名唐军将领,便是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现在的他,正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很快就来到离阿瓦北门一箭之外。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主将莫长荣镇长已到此地,莽白你还有何说,但可当面讲清!” 听到唐军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眉头紧皱的缅王莽白身上。 莽白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压力,他绷了绷嘴,押着朱由榔上前了一步。 “莫长荣,你看好了,这便是你们明国的藩王朱由榔。只要你们不退兵,只要你们还继续打下去,那本王就先拿他们一家三口祭天,再与你部决一死战!怎么样,你可想好了?!”莽白一脸狰狞地喊道。 城下的莫长荣闻言,脸色已是十分凝重。 没想到,莽白这厮竟是这般下作,来那来投缅甸以苟活的朱由榔一家的性命为由头,来威胁自已退兵,真真可耻又可恨。 只不过,他以为仅凭一个区区朱由榔,就能平息战争,就能让唐军退兵,未免太过幼稚可笑。 唐军灭缅已是既定方针,他作为一路主将,根本没有任何权利反对或更改,又如何能在这里为了一个区区的明朝藩王而向异邦小国服软,这岂非笑谈。 不过,若要强硬拒绝,只怕莽白一发狠,朱由榔一家人必难活命。倒不是,先与他来个虚应故事,先来讨价还价一番。 想到这里,莫长荣脸上浮起淡淡笑容,他扬了扬马鞭,大声道:“莽白,你这手下败将,真没想到,昨天饶你一条狗命,让你象条丧家之犬一般,从城外逃回阿瓦,实是可惜。只不过,没想你竟如此无用,被我军两番齐射就吓破了狗胆,不敢再与我军当面对战,竟拿这桂王一家来要挟我军,真是可耻又可悲。” “住嘴!吾且问你,你们退还是不退,若不退,吾先杀了他们,再与你们决一死战!”莽白咬牙怒喝。 莫长荣摇了摇头,便叹道:“莽白,你还真以为,拿个桂王一家人性命要挟,就能阻我军攻城么?这简直是笑谈!俺告诉你,当初在木邦城下被我军俘虏的内山谬觉,这位你曾经最为亲信的大将,已为我唐军卖力效命了,其部下俘虏,亦暂皆归于其统领。现在已是在我唐军中混得风生水起,前程锦绣。你再看看你自已,坐困愁城,外无援兵,覆亡已是弹指可待!俺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我军压城,阿瓦城破在即,尔等已然走投无路,何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哼,你们这些进犯我缅甸的无耻之徒,我莽白好歹是缅甸国王,是东吁王朝的传承者,岂是尽弃祖宗基业,去投降外国以保性命!哼!内山谬觉这厮,为了保全狗命以及自家富贵前程,背叛国君,往投你们这群无耻的侵略者,吾深以为耻!今天你我在此决战,再休提这般背主忘恩的负心之辈!他若敢来,本王也会与这厮断无情面,生死相战!莫长荣,本王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是退还是不退,若不退,吾立即宰杀朱由榔一家!” 莽白大声吼毕,莫长荣却又是哈哈一笑,便大声回道:“莽白,你也别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你且听好了,现在这阿瓦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欲将尔等统统消灭,但我家唐王,考虑到你也毕竟还是缅甸一国之主,为保全你作为君主的体面,才心怀慈悲,不愿这般不教而诛。所以,本镇此番前来,倒是确想给你一条生路,算是你这厮运气好呢。告诉你,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放过桂王一家,全部出城投降,则我军当可放你以及城中缅兵一条生路。本镇指伊洛底河为誓,必保你性命周全。若是你们冥顽不灵,还不答应,则定当攻下阿瓦,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莫长荣这番陡然严厉的话语喊完,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莽白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莫长荣的话语,却是份量十足又这般狠厉,让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已若是强硬拒绝,会是什么下场。 毕竟,虽然他说得这般齿强牙硬,摆出这要作困兽之斗的模样,但若还真能有一线生机,莽白却也还真不愿意在这里,白白地失了性命。毕竟,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这位缅甸的一国之君。 若唐军真能何其性命,让他保全家人与财产,哪怕最终失了王位,尚是不错的一条出路呢。 只是,唐军的话,真的能信吗?他们会不会将来又要反悔? 想到这里,莽白心下,却是极为矛盾,故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应答方为合适。 莫长荣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话语说到了莽白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莽白,实话跟你说,我唐军自入缅甸以来,所向披靡,缅甸各处州镇几乎皆是望风归降。现在休说这阿瓦城,整个缅甸,除了这缅南一带,都差不多皆为我唐军所据,这阿瓦城被我军拿下,以及整个缅甸被我军占领,皆是早已注定,你又岂能螳臂当车!更何况,尔等军兵疲惫,困守孤城,纵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而我军方才两番齐射,火炮之威力强大,你亦曾亲身领教,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下城池之后,在一片混乱之中,可谓泥沙俱下玉石俱焚,你与你之部下,徒死于刀刃,轻于鸿毛,又岂非白白做了个冤枉鬼么?” 莽白被莫长荣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缅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见到莽白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莫长荣不觉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莽白,你乃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又有众多家人与极多钱财,如何会这般不识时务,定要自寻死路呢?还是希望你这厮能及早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你家人性命,以及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尔等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本镇再次重申,各位军兵将士定可全部活命,至于你这位缅王,我唐王殿下,念你献城投效之功,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你好自深思啊!” 莽白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莫长荣的话语一般。 可恶啊,莫长荣这厮的话虽难听,却亦是极对,现在若要强自对抗下去,其最终结局,必是城破军灭,而自已与这一众手下的牺牲,说起来,也真真毫无价值。 唐军不念桂王一家人之性命,强要攻城,那自已就算在这里宰了朱由榔一家,只怕亦是对最终结局,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想到这里,莽白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唐军的劝降,就在这阿瓦城中,向唐军投降呢? 这样的念头,只是忽的一闪,却最终被莽白给否定。 不行,不能相信这些中国人! 他们现在说得好听,无非是想兵不血刃拿下这阿瓦城罢了。 若是自已真的献城归降,那接下来自已的命运,将完全被唐军操控,接下来是生是死,不过是那远在南京的唐王李啸一个闪念罢了。 而自已身为缅王,又是东吁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唐军在平定缅甸后,为了彻底铲除后患,必定会对再无任何利用价值,反而隐患丛丛的自已,痛下杀手。 也许,到时身单影只无力反抗的自已,唐军光凭一杯御赐毒酒,就能要了自已的小命。 想到这里,莽白不禁一声惨笑。 “莫长荣,你今天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想要诱我上当,只不过,吾却是不信!”莽白狰狞地厉声回道:“吾乃一国之君主,岂能任由你们这帮宵小玩弄。王者纵死,亦要死得有尊严!今天,我就先杀了朱由榔一家,再与你决一死战!” 莽白说完,一声狂叫,手中的腰刀抡了个半圆,作势就朝朱由榔脖颈处横劈而来。 他这连喊带劈,起势极快,城下的莫长荣以及两边的缅军,一时间都还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那呼啸而至的钢刀,就要将朱由榔的头颅给瞬间斩落。 此时此刻,一直沉默无言的朱由榔,见到这口呼啸劈来的腰刀,反而有种彻底的解脱感。 唉,人生在世,本是一场大梦,现在这般去死,倒亦是解脱,再无受这囹圄折辱之苦了。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却忽听得噗哧一声轻响,然后,竟是传来了莽白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 朱由榔惊愕睁眼,却发现,那一直沉默立于一旁的缅甸宰相锡真,手中的一把锋利的刺剑,已狠狠地从背后捅入了莽白的后心。 他用力极大,锋利的刀尖顶得前胸的护心镜都高高隆起,随即一下抽刀,大团喷涌的血雾,从莽白后背飞洒迸出。 叮当一声脆响,莽白手中腰刀,在离朱由榔脖颈仅有一指之处,瞬间失去全部力量,掉于地上。莽白艰难转身,看清是背后捅刀的,竟是刚刚才押解朱由榔一家上城,并向自已大表忠心的宰相锡真。 “混蛋,竟然是你这家贼!”莽白艰难地吐出这句话,随即便又是一口污血喷出。 “对,是我!”锡真凜然道:“你这暴君,弑先帝一家,无耻夺得王位,我本欲当日便要杀你,奈你兵多势众,暂不可图,才隐忍至今。现在,你已被唐军逼入绝境,却还没趁机投降,以保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真是可恨之极!你这位无德无能,还要把整个缅甸拖入尸山血海的可耻君主,我锡真唯一后悔的,便是杀你太晚!” 锡真怒喝着说完,又反手一刀,一道红光闪过,嚓的一声轻响,那莽白的头颅象变戏法一样,腾空窜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骨碌碌地掉下城去。而平滑如镜的脖腔处,鲜血如喷泉一般径涌而出,整个无头尸身,顿是无声地软躺于地。 击杀莽白的宰相锡真,掉头冲着周围已被吓得失了魂的缅军厉声大喊:“逆贼莽白已死,速速大开城门,迎接唐军入城!” (//) :。: 正文 第八百五十八章 征服缅甸 移民桂王 莽白被宰相锡真以迅雷不及掩耳突然出手袭杀,城头所有的守军都呆住了。 这样惊悚的场面,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只不过,莽白一死,各人亦迅速明白了自已的处境,在城外唐军虎视眈眈的情况下,他们当然知道,现在唯一的保命之计,便是听从锡真之令,与其一道投降唐军,方为最正确的选择。 于是,众人立即齐齐跪下,齐声大声叫道:“我等谨遵宰相之令,立即打开城门,迎接唐军入城!” 很快,阿瓦城北门大开,唐军有如一股钢铁洪流,蜂拥而入,迅速地淹没了这座异邦都城。 唐军入城后,那率部投降的宰相锡真,以及城中一众缅将,立即被一众唐兵,带到了唐军主将莫长荣面前。 一见端坐马上的莫长荣,锡真纳头便拜。 伏跪于地的他一脸羞赧,不敢正眼相看马上的莫长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后,才拱手禀道:“罪臣乃是缅甸宰相锡真,多谢唐军不杀之恩!罪臣愚昧,迟至今日方斩杀暴君莽白,率全军反正来迟,请莫镇长治罪!” 其他的下属部将,见主将锡真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锡真,纷纷跪地参拜。 “唉,锡真宰相快快起身!”莫长荣心下十分得意,却立刻翻身下马,从地上虚扶起锡真,在又上下打量了了他一番后,便笑道:“将军此番能在这般紧急时刻,诛杀暴君莽白,及时反正来投,免去一场刀兵厮杀,实是十分明智之举,亦是大功一件啊。先前的种种过节与不快,皆可就此揭过。我定当禀明唐王,请他重赏锡真宰相。至于贵部将士,非但自身性命与财产皆可保全,俺也会依先前所诺,向唐王为你们请赏。” 锡真心下喜悦,在表面上却还作出一副惭愧模样,他不敢抬头,只是又拱手禀道:“多谢莫将军!莽白愚蠢不识大势,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被我诛杀,可谓自取其祸,罪有应得!只不过,我等身为缅人,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莫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锡真,不必这般客套。俺已说过,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自是可就此揭过了,你不必再多心了。”莫长荣心下莫名快意,他哈哈一笑,又亲热地拍了拍锡真的肩膀,复道:“你虽是缅人,但极识时务,实是难得之俊材。此番立得大功,更是忠心可嘉,光耀千秋,怎么会有没有颜面一说。若你从今之后,愿为我唐军效力,愿助我军平定整个缅甸,那将来的前程富贵,余众皆不能及也。” 锡真心下大喜,只不过脸皮却犹是涨得通红,他脸带讪笑,下意识与其余的诸将互相对视。发现这些人虽个个沉默,却皆脸上隐现欣喜之色。 锡真转过身来,脸上强自挤出笑容,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莫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莫长荣闻言,不禁纵声大笑,内心却在不停感叹。 锡真这厮,心眼灵活,投靠新主到还真是快啊。虽然表面还故作摭掩,只怕其心下,该是乐开了花吧。不过这样能及时而快速顺应形势的人,现在倒是正好为自已所用。 莫长荣内心鄙视,表面却作如欣赏之相,他沉声道:“很好,锡真这番表态,甚合本镇之心。你们放心吧,我军既能容尔等归降,自当用人不疑。只要你等忠心效力,又如何会不加信任呢。但是,尔等亦需知,我唐军可以不咎既往,却绝不容今后生变。此番来投我军后,尔等要尽心效忠,再不得有任何反复,否则,军法无情,唐王亦必不轻饶!” 锡真内心一凛,便急急应道:“此为自然,将军何必多虑。我等败军之将,又是异域之民,得容唐军收留,实是不胜感激,安敢再起异心。我军部下,任凭贵军安排分配,在下无不从命。还望唐王与莫将军,能不计前嫌量材为用,为我军各位将士,各自谋个前程出路,在下就心安无碍了。在此,且容我先代他们,先行谢过莫将军了。” 见锡真表态如此乖巧,倒是与先前劝降时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莫长荣心下极其快意。 他点了点头,捋须笑道:“嗯,你这这话倒甚是中听。我唐军之中,向来不容自成山头,此为大忌也。你部兵马,既来相投,自然要由我军彻底整顿改编,原属的将领军兵,亦会各自谋取出路,这个你自可放心便是。现在时间紧急,且待我飞信禀明唐王,好生安排尔等一干部众。尔等及时反正投诚,自会各有封赏,至于你锡真宰相,唐王定会更不吝于赏赐升擢,以勉尔等投效之力。” 锡真脸上终于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心中石头完全落地。 于是,他再无二话,立即一脸谄笑地大声答应,随后与唐军监抚司文官一道,整顿收拾自已城中这四万余人的兵马,并把军中各类辎重器械,亦完全向唐军禀报交纳。 锡真等人满意离开后,那桂王朱由榔一家人,亦被唐军士兵带到了莫长荣面前。 见到这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脖颈的伤口已结了可怖的黑红色血痂的桂王朱由榔,又看了看他旁边同样鸠形鹄面的王妃与幼子,莫长荣咂了咂嘴,一时间心下感慨无限。 这位桂王,为躲避唐军的进攻,从贵州逃到云南,又从云南逃到缅甸,这般辛苦波折,却是全部手下几乎尽丧,连他自已亦是极为侥幸地从莽白手下逃得一命,若不是唐军的及时到来,最终挽救其性命,只怕此人血脉无遗矣。 见莫长荣一时无言,朱由榔先反应过来,他转过身,拦着王妃与幼子一同下跪,颤声道:“小王无能,多谢唐军相救,心下感念,无以言表矣。” “桂王快快请起,末将安敢受此大礼。”莫长荣急急过去,伸手将朱由榔一家人,逐一搀扶起身:“在下嘴拙,一时不知所何言,还望桂王殿下勿要见怪。桂王有何话语与要求,但可对末将直言相告便是。”朱由榔离言,顿是一声惨笑,摇头叹道:“本王现在,能侥幸活命,已是万分不易,安敢复有他想。想来当初本王暗昧不明,硬盘与唐王敌对,最终奔逃异国,却险些丧命于此,真真后悔莫及矣。” 莫长荣笑道:“桂王,这些过去之事,提它何益。末将引兵入缅时,亦得唐王之令,只要能救得桂王,当可由桂王提出要求,一定会对桂王一家妥善安置。” 朱由榔听完,还未表态,忽听得莫长荣背后有人哭喊着奔上前来,朱由榔定睛一看,发现来自正是自已先前潜派回国的内侍李国泰。 “国泰,你终于回来了!”朱由榔声音发颤 李国泰哭奔上前,在离朱由榔数步开外,扑通跪地:“桂王,国泰返回救驾来迟,望桂王恕罪。” 朱由榔急急将其扶起,安慰道:“国泰何出此言,若非你不避艰险,潜回国中搬得救兵,本王早已异国枯骨矣,快快起身说话。” 李国泰站起身来,止住哭泣,便急急地将自已一行人如何从缅甸潜回国中,在万分危急之时,又如何侥幸被唐军所救,最终自已与王子朱慈焕顺利抵达明国之事,向朱由榔作了一番简要的说明。 听到朱慈焕业已顺利回国,且被唐军及时救治,现在虽然残了一条腿,却总算保得性命,朱由榔一脸悲色,却犹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罪臣无能,以至王子腿残,请桂王殿下责罚。”李国泰低头拱手 朱由榔一声叹,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国泰能带我儿这般艰险逃过缅兵追杀,保得性命,已是万分不易,本王感激还来不及呢。” 李国泰脸现轻松之色,便压低声音道:“桂王殿下,有道是,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依老奴之见,现在唐军既已救你,必不会再加为难,不若率全家返国,寻一处安稳地界,好好生活,便是好事了。” 听李国泰这般话语,朱由榔点了点头。他略一沉吟,便向一旁的主将莫长荣说道:“莫将军,本王也想明白了,现在缅甸方乱,国中乱有巨寇未灭,故本王心想,率一家老小,前往海外之地安家立业,不知唐王准允否?” 朱由榔一言完毕,李国泰惊道:“桂王身受这般磨难,为何不返身回国,竟欲前往海外,却是何故?国中虽有巨寇未灭,但南方基本平定,亦是足够安稳,桂王全家足以安身,又何必……” 朱由榔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然后又是一声长叹:“本王丧家失国,已然丢尽祖宗颜面,实在无脸再返国中定居。更何况,现在唐王已将海外之地经营得有如世外桃源一般,在海外生活,当会更加安稳,又有何担忧呢。” “很好,桂王的想法很不错。现在海外确是安宁,生活条件亦是相当不错,桂王这番要求,我必立即禀明唐王,请他酎情安排。”莫长荣笑着回答。 随后,他命人带朱由榔一家人先下去休息,准备待朱由榔的颈部伤势恢复后,便先安排他们回国,再由唐王李啸,安排他们前去海外定居。 而在唐军大举入城后,在宰相锡真的引领下,迅速收编城中残余的四万缅军,接受官署、各大府库与军械库,粮仓等要地。然后,又立即发布安民告示,接管城中治安。由于唐军行动迅速,军纪严明秋毫无犯,阿瓦城中并无任何骚动,十分顺利地平定了下来。 平定阿瓦后,莫长荣与曾英这两部兵马,未敢稍歇,令内山谬觉与锡真这两部缅军引为前部,立刻引兵南下,横扫整个缅南地区。 唐军兵多势众,又有缅军余部助力,整个缅南地区基本没遇到太大阻力,基本皆是一扫而定,整个缅甸,除了边远地区尚有零星反抗外,基本全部归服唐军治下。 而在唐军基本平定缅甸之时,返回国中的桂王朱由榔一家人,亦被唐王李啸安排前往澳洲定居,那李国泰亦跟随前往。 而且,考虑到朱由榔现在已是身无非文,举家生活十分艰难,李啸另令人给他派送了银元五千块,算是给他的安家费用。李啸这般安排,对这位命运多舛的明末藩王来说,实在是最为雪中送炭的巨大帮助。 这位在真实历史上最终死于非命的永历皇帝,在这个李啸穿越过来的时代里,最终在澳洲的西澳省安稳定居。朱由榔用李啸给的钱,买了一块荒地,又雇了一批当地土著为劳工,从此在这里养牛为生,平静度日。 而缅甸既定,李啸对于要如何治理当地,却是感觉十分棘手。 因为,缅甸与那些海外荒地不同,这里的数百万当地居民,基本皆有自已的语言与文字,生活习惯亦与中华内地大为不同,要如何治理好他们,确是让李啸颇费脑筋。 李啸最信任的两个谋士陈子龙与姜曰广,则分别向李啸提出了两个不同的建议。 陈子龙认为,缅甸虽然降伏,但居民皆是化外之民,生活习惯与内地完全不同,又有完全不同的语言与文字,不若就如朝鲜一般,给他们重新扶持一个国王,成产受中华控制的附属国,从此年年进贡,永卫西南。 而姜曰广则认为,缅甸得之不易,土地与矿产亦是易多,若就是这般拱手让人,未必太过可惜。故他认为,当将缅甸分而数块,如云南的土司一般,分别成立几个互不统属的土司部落,然后唐军分兵控制,令其效忠中华,其土地与矿产开发,皆由中华派人安排,从而实现更强有力的管控。 只不过,对于这两位亲信赞画的意见,李啸皆不太认同。 正文 第八百五十九章 纳缅甸为国土 李啸锋锐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两位他最为信重的谋士,才沉声道:“二位,你们只考虑缅甸现在是化外之邦,治理非易,却有没有考虑到,若缅甸真成了我中华国土,会对我国带来多大的利益么?” 二人闻言一愣,遂拱手道:“愿唐王详言之。” 李啸遂道:“缅甸之位置,在我国西南边陲之极,西边临海,东多峻岭,南为平原,北为山地,乃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之地方。此处非但有重多的矿产与田土,更重要的是,它将是我国从西南直通大海的最佳出海口,将来我国之水师舰队,完全可以从这缅甸海域出发,直达泰西诸国,却比其他地方要方便得多。这样难得的风水宝地,既已落于我军之手,安可再轻易弃之。” “至于二位所提到的,缅甸之处的土著居民,皆有其本来的文字与语言,以及生活习俗与中国大不相同一事,孤以为,这些事情,虽然处置棘手,但亦不是绝无办法可想,而是我们有没有决心与毅力去坚决处置。缅民有数百万之众,纵不可一并教化,亦可分而治之。”李啸说到这里,已是一脸坚毅之色。 李啸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他的这番话语,却是给了陈子龙与姜曰广巨大的启发。 ”唐王说得是,缅甸的化外之民虽有数百万之众,但咱们完全可以对他们分别处理,区分对待呀。“姜曰广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以依学生之见,不若将缅民按此次征战的抵抗程度与社会等级,将其分化为数个部分,加以分别对待,当是最好。“ ”姜赞画所言甚是。“陈子龙亦点头道:”若真能这般划分,那与我向来为敌者,可全部将其转运到东北亚酷寒之地,分别安置以示惩罚,让其与当地汉人混杂而居,数十年后,自当消弥无遗。“ ”而那肥沃丰美的缅南一带的缅民,则全部迁出,部分转往缅北安置,部分转往菲律宾与澳洲安置。亦是与当地汉人或土著混居,渐渐消弥其民族特性。其腾出的缅南土地,则从中国大量转运汉民前去安置,以保证当地开发顺利,不至荒废。“ ”至于人烟稀少野兽众生的缅北一带缅民,因难以登记与统管,则安排暂时安排那投降我军的内山谬觉以及锡真等人,作为缅民之傀儡首领,以平抑缅人情绪。然后在其地方大量安排辅兵是,以管理当地治安。当然在这些地方,还要大量派遣汉人教员,让其识汉字,习汉俗,着汉衣,渐渐地变化当地习俗与风气,最终与华夏混同无异。这般做法,若坚决行之,数十年后缅北必亦为汉土,再无忧矣。“ 听了二位赞画的话,李啸原本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笑容。 ”很好,就按二位赞画所言行事。“李啸最终拍板道:”哪怕吸收消化缅甸要花极多的钱财与时间,从长远来看,都是值得的。正所谓谋大事者,当计子孙万代,安可图一时之安逸啊。“ 陈子龙与姜曰广二人,闻言起身,齐齐而拜:”谨遵唐王谕令。“ 李啸之旨令,随即飞鸽传往缅甸,那驻守缅甸的二将,曾英与莫长荣,立即依令行事。 据监抚司的初步统计,缅甸国中,总共有缅民五百余万人。其中在唐军攻缅之战中,曾与唐军刻意为敌的部落与州镇,其治下民众约六十余万人,这批人被分类选出,作为首批移民的对象。 他们由水陆两地,全部发配到北海道、外满洲、以及东西伯利亚一带。在那苦寒之地,与当地土著以及先前移民的汉人混居,然后教习汉文化与习俗,让其渐渐转变。 而在这批人员安置完成后,其缅南一带,被李啸设立州约二百余万的缅民,则全部转运到台湾、菲律宾、新几内亚岛、以及澳洲一带安置。由于缅南地域广大,交通不便之处甚多,监抚司的文官估计,至少还有十余万边民因为地处偏僻无法查找,这些人,也就只能暂时随他去了。毕竟,等到了大批的汉人移民后,他们亦将渐渐融入汉人之中,最终完全消弥民族特性。 而缅北之地,则是分割成数十块地方,分别安排投降唐军的原缅军将领作为傀儡首领,以管辖其界。当然,象为唐军攻缅立了大功的锡真与内山谬觉等人,其所分地界,要比其他投降缅将要大得多,土地也更加肥沃,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尽力酬答了他们曾经的功劳。 而在缅北的缅民,则被强令与移民的汉人互相混居,并且强制性地安排其子女入读汉人学堂,从此之后,说汉话习汉俗,以消弥民族差别,渐渐混同为一。 毕竟,唐军打算从国中移民六百余万,安排在缅甸全境,而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二,将会安置在土地肥沃适合耕作的缅南,另外的三分之一则全部安置于缅北交通方便适合耕种之处。有这么多汉人移民到来,当足以稀释缅甸当地那些存留下来的缅民了。 而在缅南缅北移民的同时,李啸下令,让曾英部的第十镇兵马,长驻缅甸,其兵马分驻缅甸各紧要地界,确保缅甸当地实现长治久安。而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则在完成移民安置工作后,全部抽调回国,驻扎于汉中,准备用来攻打李自成的大顺国。 由于李啸安排得法,又有充足的唐军兵马维持地方治安,缅甸各处虽然动作不断,却自始至终,没有太大的骚乱与动荡,保持了相对平静的状态。 光阴飞纵,日月如梭,一年半的时间飞快过去,转眼便是安平二年夏末。 这一年半下来,已然转移缅民,安置汉民,并重新划分州镇,完全按李啸当日所定计划来处置的缅甸,基本完全恢复平静,各地的生活皆是平稳有序,而南部的稻田作业,更是热火朝天。 缅甸南部那伊洛底河入海口,那数万年形成的冲击三角洲,土地十分肥沃,是缅甸最为重要也最为广阔的产粮区,在当今世界,亦是重要的水稻出产地。自移民数百万汉民至此后,缅南的土地被充分开发,放眼望去,伊洛底河两岸,已是稻田处处,棕榈丛丛,一片和睦安谧的田园景象。 而在缅北,那被唐军划分成数十块的土司地界,由于唐军在各处驻兵,且将当地的财政与教育牢牢抓紧在手中,当地的百万缅民,只会越来越汉化,而诸如内山谬觉与锡真等人,则是除了当个名义上的首领外,根本就翻不起任何大浪来。 缅甸既平,那接下来,李啸自然而然的,接下来把重点重新转移到了国内。 在这一年时间内,云贵川三地的当地土改归流工作,业已基本完成,原有的各处土司地界,大部已派驻朝廷官员,李啸终于实现了对这些地方的彻底掌控与牢固控制。 而在国中其他地方,更是安定祥和,经济繁荣,民生安稳,完全是一副治世的景象。 现在李啸治下的境域,一片安和繁荣,而其军事准备,更是日渐完善,已臻完备。 其国中的第十四镇、第十五镇两镇新编兵马,早已组建完成并配合熟练,其战力并不输于唐军任何一镇兵马,已经完全可以投入使用。 这样一来,在南方一带,除了驻守东南亚的第三镇,驻守缅甸的第十镇,驻守安南的第九镇,以及防备郑芝龙部的第八镇兵马不可轻动外,唐军可用的军镇为驻守东川的第二镇,驻守南直隶的第六镇,驻守河南南部的第七镇、驻守汉中的第十一镇、驻守河南中部的第十二镇、以及在成都整编完毕完全可以使用的第十四镇与第十五镇。 这样的话,唐军在南方总共有七个军镇可投入对大顺的战争。 而在北边,则有驻守山东的第一镇、驻守外满的第五镇、驻守金汤城的第四镇以及第十三镇兵马总共四镇兵马,其中除了第五镇不可轻动外,其余两镇皆可用于对大顺的征战。 南北相加,李啸总共有九个军镇可用于对顺军作战,加上大批的辅兵,其数量近达五十万,足可完成这灭国一战了。 而据唐军安全司的秘报,这一年半时间内,顺军虽然也在积极备战,但因为其国中领土皆是征战多年,遍历兵火,虽然多有恢复,却一直未达理想状态。故人口数量恢复并不乐观,其征兵数量亦是十分有限。至于李自成一直向往的,想达到与唐军一样的火器水平,更是彻底的空谈。他没有人才与技术的积累,又有重大资金投入,指望火器研究能一日千里的飞速发展,根本就是痴人呓语。 到现在为止,大顺国中的火器,才仅仅到了能勉强制出最为粗陋的传统火铳与三眼铳,这种大顺产的火铳,射程极短,比弓箭长不了多少,而且因为打制水平不过关,炸膛与不响更是家常便饭,让底下那些被强制使用的军兵,无不抱怨连连。 至于各类火炮,也仅仅只能复制出明朝常用的大将军炮与二将军炮,以及一些小铁炮小铜炮之类的明清双方常用火器,至于那已被唐军抛弃的红夷炮,大顺国都没有能力能研制出来。而与火铳一样,大顺国费尽力气制造出的火炮,也同样存在产量低,性能差,容易炸膛等种种缺点。这样极其差劲的火炮,与其说是攻城利器,倒不如说是自杀炸弹更为合适。 因此,在唐军火器愈发精进,且已有米尼弹普遍使用的情况下,唐军与大顺在火器研究与装备这一方面,其差距没但没有缩小,反而是进一步拉大了。 因此,到了现在,唯一挡在李啸面前的,其实仅是那仅剩半年的和平协议。 故而,对于现在的李啸来说,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撕破协议的理由或借口,这自然是极为容易事情。 李啸在与几位亲信大臣秘密商议后,便派出使者,通知李自成,要他准备兵马,与自已一道北上攻打满清。 李啸给李自成的亲笔信中,暗中强调,如果大顺国反对或无视唐军请求,那将被视为与唐军敌对,则唐军将考虑不再遵守和平协议,而将采取自由行动。 李自成读完李啸的这封来信,心下的愤怒,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东暖阁内,李自成的咆哮声,声震屋瓦。 “他娘的!老子早就说过,李啸这狗入的不可靠!他娘的,这才过了一年多,这厮就要找借口撕毁和平协议,实是可恶至极!”李自成恶狠狠地咬着牙:“他强令我国与他们一起去攻打满清,明知我大顺不可能答应这般条件,却以此条件来逼迫我们,岂非就是为了给撕破协议找个借口,唐军如此下作,实是太过可恨!” “这家伙,还敢在信中威胁俺,说不出兵,就视为撕毁协议,两国将重新回到敌对状态。他这般态度,倒象是在吩咐下属做事一般,简直猖狂到了极点!此人如此狂妄无礼,真真气煞老子了!” 李自成有如困兽一般在房屋中来回打转,这位大顺国的皇帝,有如粗野的乡野村夫一般,用最下流的语语,将李啸十八代祖宗上下骂了个遍。 而在一旁,默默听着李自成咆哮的两位重臣,宰相牛金星与兵部尚书宋献策,则是一脸难堪的表情,忍受着李自成的粗言秽语。 好不容易,等李自成终于发泄完毕,重新坐回龙椅上呼呼喘气之后,牛金暑才小心翼翼地挺好了一句:“皇上,大怒伤肝,还请保重龙体。” “保重个屁!”听了牛金星的话,李自成心头的怒火又腾腾窜起:“少给俺说这些没用的!俺就想问下,现在唐军真要撕破协议,与我大顺国重新敌对作战,你们可有何应对办法,咹?!” 正文 第八百六十章 清顺合攻 三方对决 李自成这震耳一问,让牛金星与宋献策二人,竟忍不住浑身一抖。 这二人中,尤其是户部尚书宋献策,更是一脸尴尬。 毕竟,前番与李啸的和谈,是其一力主持,并不惜南北奔波,最终达成这协议。而现在,李啸提出这般苛刻条件,意图废掉和平协议,这自然让宋献策感觉极度尴尬,几乎难以再于座位上坐下去。 可恨啊,这一年半的时间,过得竟是这般飞快。仿佛不知道做了什么,就一下子过去了。 而这段时间里,唐军远征缅甸,吞纳异邦,境内更是改土归流,平定动乱,其国中与海外,皆是建设得欣欣向荣。 相对的,在大顺国中,虽然自已采取了众多措施,人口与经济皆有回升,火器生产业已初步建成,但与唐军相比,无论是经济力量,还是火器水平,其差距非但没有缩小,反而更是扩大了。 甚至可以说,论起国力与军事,现在大顺国与唐军,差距已是越来越大,甚至到了近乎绝望的不可追赶的地步。 这样一来,就算唐军完全遵守协定,等到两年时间满了再与大顺为敌,其实意义亦不甚大,可能到了那时,两国的差距,只会比现在更大,更加令人绝望。 这真一个令人相当无语的结果。 宋献策想到这里,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敌强我弱,彼此差距越来越大,这样的情况,唐军当然洞若观火。故他们现在决定出手,其实也是完全在自已意料之中。 那么,现在唐军既已打算彻底撕破脸,那自已接下来,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对吧。 他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皇上,以微臣来看,唐军这般要求,实是无理之至,不过是为了与我大顺明正言顺的翻脸罢了。可以说,李啸现在确是再不想遵守协定,而是想与我大顺强行翻脸,大动干戈了。不过,他们既已打算翻脸,那我大顺又岂能无有应对之策么?臣以为,当可如下行之。”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他娘的,都火烧屁股了,还文绉绉做甚。”李自成满脸怒气,极不耐烦地大声吼道。 宋献策浑身一颤,又与牛金星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才硬着头皮急道“皇上,以微臣之所见,现在唐军若要相攻,则必定会南北夹攻,对我大顺全力攻打,以期一役而竟全功。若是这般,则我大顺的防守之道,当是只能对其分部击破,且要先北后南,方为妥当。我军要趁唐军尚未动手,便以举国之力,与满清联手,一齐迅速灭掉北边势力较为薄弱的唐军,再掉过头来,全力应对南边的唐军。微臣以为,唯有这般行事,方可还有胜算。” “啥?你说啥?又与鞑子联手?”李自成皱起眉头。 “正是。”宋献策又道“这一年半以来,我军兵力数量与火器配备虽大有大增加,但与唐军相比,无论是兵马人数还是火器装备,皆远不如其矣。如果仅凭我军自已之力,去对付唐军北面的第四镇与第十三镇这两镇兵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纵然能费尽心力战胜之,亦会大受损失,得不偿失。因此,我军若能与清军联手,一齐来攻打北面的两镇唐军,一来胜算要大得多,二来也可大大减少损失。这般举措,对顺清两国来说,皆是极为有益,又何乐而不为呢?” 宋献策此番话语说完,李自成眯起眼睛,捋须不语。 他必须承认,宋献策这番计策颇有道理。一人之力,岂可比二人同力。如果能联络清军,一齐夹攻北边人数尚少的唐军,那无疑会给自已大增胜算。 更何况,对于消灭唐军一事,清顺两国皆有迫切需求,故在此事上,当可一拍两合,齐力围攻,必定会十分顺利。 李自成尚在沉吟,一旁的牛金星插话过来“皇上,宋尚书所言甚是有理。老臣亦认为,现在我军的唯一胜机,便是趁唐军尚未下手,便立即与清军联合,一道往攻北面的唐军,趁其不备,将其彻底打垮。接下来,我军便全力南向,再图南边的唐军,再将唐军的剩余势力全部打垮,这般行事,却可省心省力得多。” 李自成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好吧。你们这两个家伙,说了半天倒也有理。既如此,那复需派何人出使清廷,方为合适?” 李自成话音一落,宋献策急急回道“在下不才,愿出使清廷,一定能尽快达成协议。” 宋献策这番赶紧表态,自是存了为了弥补上次主动出头,去与李啸达成和平协议的过失,希望以此方式,来平息李自成的不满与愤怒。 果然,李自成见他主动出头,表态愿意出使清廷,顿是脸上表情亦大为缓和,他轻咳一声,便立即道“好吧,俺也不与你多废话,就由献策你任主使,立即率团出使清廷,与清廷约定相攻唐军的时间,一齐合力攻击。” 宋献策拱手应喏“在下保证不辱使命,定当尽快达成与清廷之协定。” 言谈既毕,宋献策立即挑选使者,急急出发。 因为山海关的陆路已被唐军封死,故宋献策一行人,只得从天津乘船从海路出发,直驶辽中营口,到达营口后,又马不停蹄的立即北赶,总算在近十天后,到达盛京。 仿佛猜到了宋献策此来缘由为何一般,他一向清军守兵表明来意,就立即受到了多尔衮的召见。 多尔衮府邸客厅中,宋献策受到了多尔衮的单独召见。 宋献策步入客厅后,惊讶地发现,这位年纪不过三十多岁的摄政王多尔衮,竟是远比同龄人要苍老,一脸郁闷憔悴之色。 他当然不知道,这一年半多的时间里,多尔衮的个人生活,却是远不如他所想象的那般顺利。 由于对唐军的作战,清军接连战败,特别是在一年半前,三顺王在辽南连遭挫折,更让他的威信连受打击,朝中诸臣亦多有不满。 相比个人威望受损,这倒还是小事。更可恨的是,清朝并不有在这段时间里,大力提升国力与军队。 而这一年半多的时间里,虽然唐军暂停了大规模进攻,但在北面那唐军的第五镇兵马,以及被唐军收买的女真人与蒙古人,不停骚扰清国,掳掠财富,杀戮人口,让清朝始终处于一种动荡不安的状态之中,使得居民百姓难以安生,国家经济亦是难于发展。 相应的,清廷最为看重的人口增长与军械打造,亦是大受影响,其兵马数量,更是与一年半前,相差无比,距离先前皇太极时代兵马壮盛的景象,相差实在太多。 故而,当清廷细作探知唐军打算与大顺撕破脸,重新开战之际,多尔衮就知道,自已最为担忧的事情,终于要到来了。 现在唐军彻底吞掉南方,又将异邦的缅甸纳为国土,其治下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兵马壮盛,这般良好局面,他岂会不抓紧时间,发兵攻打大顺,再趁机北伐清廷,最终一统全国,才是咄咄怪事。 唇亡齿寒,这李自成的大顺若是有失,则大清亦是极度危险,唐军在灭掉大顺后,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唐军必会发兵北上,全力攻打大清,那时候,大清孤立无援,又被唐军团团包围,将会只剩灭亡一条路了。 这样的局面,简直想想都令人恐惧。 因此,得到消息后的多尔衮,这段时间可谓食不甘味,寝不安眠,满腹的忧思,根本无从排解。 在得到了宋献策出使清廷的消息后,多尔衮几乎凭直觉就猜到了他来清廷干什么,遂再也按捺不住心下的急切,在得到了宋献策到达盛京后,立即就在自家府邸召见了他。 看茶完毕,宋献策亦不客套,立即将来意向多尔衮和盘托出,然后便呈上李自成的亲笔来信,递给他看。 多尔衮听完宋献策的话语,又急急地看过了李自成的来信,脸上的忧惧之色,顿是愈发明显。 该到的,总要来了。 唐军此番对大顺痛下杀手,意图一役而竟全功。自已这个清廷的摄政王,却是从后背到头顶,有如冰水下浇,莫名寒冷。 事到如今,自已只能与这大顺彻底同站一条船,齐力抵抗唐军的入侵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长叹一声,立即表态道“宋尚书之意,本王已是知晓。有道是,唇亡齿寒,一家废则两家亡。本王安能不知这般道理。更何况,你我两家,本是盟友,这般强敌压境的紧急时刻,更是要鼎力相助,互为依托,此为自然之事也。” 见多尔衮这般痛快表态,宋献策心下大慰,立即点头道“摄政王所言甚是。自张献忠的大西国灭亡后,现在大顺与大清,可谓唇齿相依,互为依靠。唯有你我双方紧密协助,共同对敌,方可战胜唐军,方可保得两国无虞啊。” 二人言谈既定,遂立即开始讨论出兵的数量与日期。 最终,在经过一番紧密商谈后,二人达成协议。 双方约定,在一个月后,清廷尽发全国之精兵,以十五万精锐兵力,往攻唐军占据的山海关与宣府北路两地。 而大顺则更是尽下血本,出动大军三十万,亦是同增往攻唐军以上两处地界,以期能与清军一道,全力攻灭北面的唐军第四镇与第十三镇兵马。 然后,在灭了北面的唐军后,大顺将引清军入关,一道合力攻打南边的唐军,力求将唐军彻底打垮。最差的战略目标,也是要将其有生力量全部消灭,使得唐军元气大伤,再无能力与两国对抗,从而实现顺清两国的长治久安。 当然,这后面的内容,尚是远景,现在的关键在于,两国立即配合行动,先行消灭北面的唐军,以解燃眉之急。这才是接下来的行动重点,也是关系到两国生死存亡的重中之重。 宋献策顺利地签下协定,自是十分欢喜,遂一刻也不愿多待,立即返程而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自成这边,一面与唐军虚与委蛇,表态愿意与唐军一道北攻清廷,以期麻痹唐军,给自已多一些准备时间。另一面加紧调集兵力,齐聚北方,准备在清军到达后后,就立即发兵攻打宣府北路与与山海关。 而在清廷这边,亦是急急地调派收聚兵马,终于在半个月后,从全国范围内抽调了满蒙汉三族兵马总共十五万,由阿济格为主将,多铎为副将,先行前往锦州,准备到达之后,便与李自成一道往攻宣府北路或山海关。 对于李自成与清廷这般勾结,最终要来图取北面唐军一事之事,李啸有安全司的连番禀报,自是洞若观火,全盘掌握。 看毕这些情报,李啸的脸上,却是淡淡冷笑。 哼,你们这两个无耻宵小,也敢螳臂挡车,真真不知死活!你们也不睁开狗眼好好看看,现在孤王的势力,只怕放眼世界亦无敌手,岂是你们这两个苟延残喘之辈,所能抵抗的。 李啸随即下令,将南方的唐军分别布署,准备给大顺与满清,来个真正的迎头痛击。 李啸秘密抽调第二镇、第十一镇、第十二镇、第十四镇四镇兵马总共二十余万,从松江一带乘坐水师船只,一路北上,准备于营口登陆,给主要兵力派往西边的满清,狠狠地打一个措手不及。 南方其余的部队,如第一镇,第六镇、第七镇、第十四镇、第十五镇这四镇兵马,则从山东到到河南,从湖广到四川,这几千里之地上,乘大顺军北上之际,乘虚对大顺发动大规模进攻。 而北面的第四镇与第十三镇唐军,李啸则要求他们,拼尽全力据守山海关与宣府北路,等到满清与大顺皆不得不退兵后,再一举出城,打那些退兵一个猝不及防。 唐军、大顺、满清,三方皆在调兵遣将,大规模地集结与使用兵力,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终于要开始了。 。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一章 南北齐攻 全面开战 接到李啸之令,南方的唐军第一镇,第六镇、第七镇、第十四镇、第十五镇这四镇兵马,则从山东到到河南,从湖广到四川,这几千里之地上,乘大顺军北上之际,乘虚对大顺发动大规模进攻。 唐军的进攻迅猛而凌厉,完全打乱了大顺的计划。 李自成等人本以为,他们这番与清军联系,乃是十分机密之举,且又对唐军加以抚慰,以期能尽可能麻痹他们,却没想到,唐军彻底看穿了他们的小伎俩,反而立即出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唐军这一番大规模进攻,如洪水来袭,气势滔天,上千里的战线上处处开战,已然抽调兵力北上的大顺,根本就无法及时应对,只能仓促抵抗,各自为战,很快就陷入一片混乱的局面。 很快,唐军这边捷报频传。 诸如陈留、睢阳、兰阳、偃师等河南中北部城镇,皆是顺利被中路唐军顺利攻下,而凭着秦岭天险支撑的西面顺军,则只能是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面对唐军汹涌的攻势,李自成这边惊慌万丈,已然顾头不顾腚的他,又急急将已派往北面的三十万大军分出一半,重新将其调回南部,以期阻挡住唐军的凌厉进攻。 由于唐军的南方的进攻,本来就属于策应与佯攻性势,见大顺军抽调回了一半进攻北方的兵力,遂亦降低了攻击的程度,开始稳扎稳打,很多地方,渐渐与其形成了胶着之态。 这样的状态,其实亦在李啸的意料之中。 因为,现在的他其实进攻的重点,反而是要渡海而击的满清。 大顺毕竟地盘广大,兵马数量极多,相应的,现在的满清局于东北一隅,地盘面积倒是小得多。况且现在满清已将十五万兵马调往锦州,正准备开赴宣府北路与山海关,其国中兵马数量已是空虚得多,故正好给了唐军下手的机会。 就在清军兵马刚到锦州不久,正分兵两处,前往宣府北路与山海关时,乘着水师船只,一路劈波斩浪跨海而来的的唐军四镇兵马,已然杀气腾腾地赶到营口。 第二镇、第十一镇、第十二镇、第十四镇四镇兵马总共二十余万,乘坐着约五百多艘大小舰船,在夏日南风的吹送下,经过了十多天后,终于到达了营口外海。 营口海岸上那些原本无所事事的清军,忽地从瞭望台中,看到这般铺天盖地而来的唐军舰船,几乎吓得屎尿失禁。 警报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响起,岸上的清军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加以应对。 要知道,现在营口的守军,不过仅有一千余人,如此是这铺天盖地而来的唐军对手。 接下来的战斗毫无悬念。 营口的驻军以最快的速度弃了海岸防线,全军退守数十里外的耀州城。与此同时,当地守军将领以最快的速度,派出数名信使,疾疾赶往盛京,去向清廷急急禀报。 而唐军千里奔波,终于到达营口,亦是人马疲乏不堪,而未追杀这些北逃的清军,而是任其散去,然后全军在营口海岸扎营,准备稍做休整后,便再度往北推进。 经过一天一夜的打马奔行,在接连跑死了数匹骏马后,唐军入侵营口的情报,终于在深夜时分,传到了多尔衮府中。 此时,正准备入睡的多尔衮,听到手下这般信报,惊得几乎从床上直跳而起。 不是吧?! 唐军行动竟是这般迅速,在自已还未来得及与顺军一道合攻北境之时,竟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了。 “那,那你可曾看清,唐军所来,究竟有多少兵马?”多尔衮声音发颤,明显有些乱了分寸。 “禀摄政王,唐军舰船,密密麻麻,足有数百艘之多,而登岸的唐军兵马,更是一望无际,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不过,以奴才粗估,只怕有数十万之众呢。” 听了来使的禀报,多尔衮不觉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么,若真有数十万唐军跨海而来,那现在国中空虚,兵马不过十余万之众,光凭这点兵力,想要对抗数十万唐军,岂非笑谈。 更何况,现在乃是夏天,唐军的海船丝毫不用考虑会有诸如大海结冰之类的风险,可以从容给这数十万唐军运输粮草辎重,让他们安心作战,自已想以时间消耗来逼得唐军因为粮草不足而退兵,亦是完全不可行。 这样一来,自已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速速将阿济格与多铎所统领的十五万兵马召回,全力在辽中一带对抗唐军,方可还有胜算。 只不过,唐军已然近在眼前,自已哪怕立即去向阿济格等人通知,等到阿济格等人退兵回来,只怕这黄花菜都凉了。 更何况,阿济格等人就算全力撤退,那辽西一带必然空虚,已然没有压力的北面唐军,说不定还能趁机抢占辽西一带的空城,甚至重镇锦州,亦不可保。 这真是一个令人想起来,都能冷汗直下的结局。 只不过,现在唐军已至,大清的回旋余地已是极小,哪怕再不情愿,自已也只能咬紧牙关硬顶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又是一声长叹。 真没想到,唐军会有这般计策,倒是反过来彻底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这一下,所有的主动权皆在唐军这边,自已只能被动应对,这种感觉,简直想想就憋屈。 多尔衮心乱如麻,斥退信使后,便立即进宫,去见太后布木布泰。 此时,布木布泰业已歇息,听到多尔衮深夜到来,料知定有大事,遂速速起身召见。 多尔衮入得殿来,亦不多礼,立即将唐军来到营口的消息,向布木布泰紧急禀报一遍。 听完多尔衮的叙述,布木布泰顿觉全身发凉。 她凭着女人的直觉,下意识地感受到,数十万唐军此番来到辽东,只怕大清王朝真要大祸临头了。 数十万唐军啊,兵精将锐,装备精良,又有强力的火器助阵,无论是攻城掠地,还是野外决战,都是极其强悍而可怕的存在。清廷精兵远出,现在国中驻守的兵马,真的还有能力挡住唐军前进的脚步吗? 望着脸色惨白双目失神的布木布泰,多尔衮已猜到了她现在心下在想什么,便压低声音道“太后勿忧,我打算立即派人,却将阿济格多铎所统率的十五兵马召回,令他们立即撤兵返回盛京,一定要保住我大清都城不致有失。这是万分重要之事……” “摄政王,纵然阿济格他们统兵及时返回,能得全我大清都城,但辽中与辽南各地,兵马数量皆是薄弱,又如何能抵挡住唐军的进攻呢?”未待多尔衮说完,布木布泰就急急地说出了自已的忧虑。 布木布泰这番发问,击中了多尔衮的软肋。 他知道,现在清军各地的剩余兵力,哪怕加上三顺王的兵力,也不过十余万,根本就不是唐军的对手。就算临时全国抽调壮丁,组建新军,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最终不过徒费钱粮罢了。 只不过,在自已的情人面前,多尔衮不打算把这般严酷的现状向她一一表明。 毕竟,现在辽中与辽南一带的严峻局势,就算告诉了她,又能有何办法加以补救,只会徒惹自已的情人愈发难过伤心罢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脸上挤出笑容,安慰她道“这些地方,皆有我大清军兵,以及三顺王之兵马驻守,虽然初其艰难,亦可勉强守下来。而现在,本王会再紧急从全国范围内选调壮丁,拉入军伍,使守军数量愈发壮大,各地官军防守的任务,亦可轻松一些。” 多尔衮虽这般说辞,只不布木布泰脸上的忧色却半分都未稍减。 她本是极聪明之人,当然知道,多尔衮说这番话语,只不过是为了安慰她罢了。这辽中与辽南之地的守军,想凭他们抵挡住数十万精锐唐军的进攻,只怕基本不可能。 不过现在的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可想,也只能点头同意多尔衮的做法,让他立即下去传令,尽快做好抵御唐军的准备。 多尔衮亲笔撰写旨令,第一道,便是传给阿济格与多铎,要他们见信之后,立即率领全部珍马全力回返,力求在唐军赶到盛京之前,入驻盛京确保都城安全。 第二道,便是分别传给三顺王,要他们就地做好防备工作,严防唐军分兵来袭,确保其驻地不致失守。 第三道,则是令时任兵部尚书的济尔哈朗,于全国范围内,紧急征兵,但凡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不分族群,全部就地征为壮丁,或组成新军,或编入现有部队之中,以确保有更多的兵力用于对抗唐军。 这个深夜里,清军使者奉了多尔衮之令,急如星火般往各地传信,而到了天亮之后,休息了一夜的唐军,终于开始北上进攻。 二十余万唐军,一路北上,以铺天盖地之势袭来,一举将那小小的耀州城团团包围。 见到唐军兵马数量如此之多,城中的守军,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奶奶的,唐军的兵马数量,足有守军的数十倍,又有多达数百门巨炮助阵,这仗还怎么打! 就在城中守军惶惶不安之际,城外有唐军哨骑飞马而来,张弓搭箭,朝城中激射而来。 这杆箭擦过一名守军的耳朵掠过,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待其拾起一看,却发现前杆上绑了白布,上面用满汉两种语言写了数句短语。 守兵不敢怠慢,急急地走下城头,将此箭交于城中主将。 此时,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也就是担任四镇总指的他,在城下见到这名清军守兵拿了箭信去上交,不禁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他知道,只要这城中守将不傻,在见了此信后,都会知道,到底要作何决断了。 毕竟,安和尚在信中,已向其表明态度,只要他们在一个时辰内出城投降,便可留其全军性命,城中百姓亦是一人不杀,甚至个人财产亦可全部保留。特别是开城投降的主将,安和尚还打算额外开恩,让他一家人带着财产回返盛京。 能在这危如累卵的孤城中,得到这样的好的投降条件,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而之所以安和尚决定先对耀州城进行劝降,一是为了邀揽人心,二则是唐军刚刚上岸,急需一个稳固的落脚点。这样的话,这耀州城自已保全得越完整越好,唐军便可以此处为根据点,向清国各地发动进攻。因此,唐军才会在完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依然按兵不动,反对这座小城耐心劝降,以期得到满意的结果。 不过,他也并未掉以轻心,依然喝令全部的火炮皆做好准备,四面围城,准备万一敌军不肯投降,便全力攻城。 果然不出其所料,就在约半个时辰后,城头便有动静,数面白旗高高挂起,接着四座城门大开,那城中守将带着城内两千余名守军,垂头丧气地出城投降。 唐军终于得到了自已想要的结果,兵不血刃地拿下耀州城,为这次北伐作战,开了一个极好的头。 安和尚捋须大笑,立即令人收降这支清军兵马,然后便立即派人入城,接收城中重要府库与官署,迅速地对这座耀州城实现了全面占领。接下来,唐军便强制性地将这些投降的守军与城中百姓,全部押往营口海岸,让停泊在那里的水师船只,将他们全部转运到山东去安置。至于那名投降的满洲守将,安和尚为了奖励其开城投降之功,遵守前诺,放其与一众家属北归,准予离开耀州。 其实,之所以放这主将一家离开,一是为表示唐军宽大为怀以麻痹各地的守军,让他们不愿与唐军对抗到底,二则是为了给整个清廷通风报信,让他们知道,唐军此番前来,究竟有多么壮盛的兵力,足以威慑整个清国。 。 正文 第八百六十二章 横扫辽中,兵迫海城 耀州城被唐军拿下的消息,迅速地被带回盛京城中。 收到情报的多尔衮怒不可遏,当即将这名逃归的主将立斩正法,又下令将其家属全部发给披甲人为奴。 只不过,他虽然怒斩主将,心下对于现在的局势演变,却是没有半点把握,内心一片迷茫。 接下来,唐军到底是会继续挥师北上,还是分散兵力,先攻城其余州县,甚至再转攻他处,多尔衮根本就无从知晓。 恐慌之下的多尔衮,只得又给锦州的阿济格一众兵马急急传令,要他们立即带兵回返,万万不可耽误,以免都城因为兵力不足而被唐军攻下。 而就在唐军拿下耀州城后一天,锦州的清军主将阿济格,终于收到了多尔衮传来的紧急退兵旨令。 收到命令的阿济格,被局势的迅猛变化,震惊得几乎难以置信。心头原本激情满满要与大顺军一道合攻唐军的宏伟计划,亦在此时彻底地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沮丧与泄气。 没想到啊,唐军在与大顺国全面开战的条件下,竟然还能跨海来攻,且有数十万的兵马数量,这下一来,非但大清的诸多地盘将会难保,只怕连都城盛京都岌岌可危了。 阿济格虽是粗人,却也明白弃车保帅的道理。毕竟,万一都城有失,那整个大清都会彻底动摇,整个局面将面一片混乱,再难收拾。 若说得再难听点,大清甚至会彻底灭亡的可能。 想到这里,阿济格十分气闷,他狠狠地将桌子的笔墨纸砚全部扫落地上,弄得一片狼藉。 而更让阿济格为之郁闷的,是现在副将多铎已带了五万兵马先行前往宣府北路,现在锦州一带,仅留了十万兵马,纵是现在立即带兵回返,也只能先让这十万兵马先行返回,而多铎的五万兵马,只能再临行通知令其撤返了。 阿济格一声长叹,只得迅速传令全军十万部众,立即做好北返的准备,明天天色一亮,立即全军回返。随后,他便派出数名精干骑士,立即赶往宣府北路,去让多铎的五万兵马立即回返。 次日天亮,阿济格全军收拾齐整,立即全军回返,再不敢有丝毫耽搁。 十万清军灰头土脸地返回,从上到下一片沮丧。 而就在阿济格统兵回返时,二十余万唐军已在辽中一带分兵纵掠,所向披靡,诸如汤池堡、析木城、东胜堡等地,皆是一鼓而平,唐军在将辽中一带迅速扫荡完毕后,便开始进攻辽中的重镇海城。 海城虽是重镇,但因为清军抽调兵力远片,其城中兵马,仅有守军三万五千人,其中有一万余人是新从城中招募的新兵,而其中可堪一战的满洲兵马,更是只有一万人不到。 这些兵马,皆由成亲王硕托统领,一直龟缩于城中,根本不敢出头。布奉了多尔衮严守海城死令的他们,只能在城中咬牙紧熬。 这几天来,他们在城头亲眼目睹了唐军对附近城镇的残酷扫荡,最终看到他们将这座孤镇海城,给彻底地团团围住。 城头的清军惊恐地看到,唐军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迅速地扑向成都城,立即将这座大西国的首府,围得有如铁桶一般。 见到唐军规模如此之大,气势如此雄壮,城头那些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顿时愈发气沮。他们呆立于城头,双股发颤,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 而城中的主将硕托,见到唐军如此规模宏大又兵精将锐,一副气势如虹的样子,他的心下,顿时满是惶恐与失落。 怎么办? 唐军如此势大,城中守军数量不足,又如此士气低落,这海城,真的能守住吗? 硕托心情低落,久久无言,他下意识地远望天空,只能看到,有一轮正渐渐西坠的斜阳。 夕阳西坠,暮色苍茫,些须残军,困守孤城,说不尽的剩山残水,吟不完的末路绝程,一时间,硕托心下充分了莫名的悲凉。 就在这时,唐军阵中,忽然有如波开浪裂般地分开一条线,一名头戴八瓣缨盔,身着钢制山纹铠甲,足蹬覆铜包靴,身系鲜红披风的唐军将领,在一众同样铠甲鲜明护卫的保护下,正策马向海城城北门缓缓行来。 见到来人这般打扮,硕托心下暗道,此人看来,必是唐军主将无疑了。 他猜得没错,那名唐军将领,便是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现在的他,正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很快就来到离北门一箭之外。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主将安和尚镇长,想与城中主将一谈,请速去通禀!” 听到唐军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眉头紧皱的主将硕托身上。 硕托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压力,终于长叹一声,来到西门城头。 看着城下一众唐军人马,城头主将硕托怒目而视,用生硬的汉话大声喝道“我乃大清国成亲王硕托是也。尔等汉狗尼堪,竟敢无故侵我大清,屠我军兵,占我州城,本王心下实甚恨之,真想尽杀尔等,方解吾恨!” 见硕托现在窘迫如此,却还在表面上这般齿强牙硬,安和尚一声冷笑,大声道“硕托,你这狗东西听好了,俺乃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是也。告诉你,我大军数十万,从海路到辽中,所到之处,大部州府县镇尽皆归降,可谓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就连你这狗屁大清,亦是覆灭在即。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领着些残兵剩将,还苦守这海城,又有何意义?现在我军攻城在即,你这贼厮还不顺时应势归降我军,难道还真要这般执迷不悟,去为那娃娃皇帝与狗贼多尔衮效死不成?俺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我军压境,尔等已然走投无路,何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哼,你们进犯大清,杀我军兵,占我州城,还好意思前来劝降!我硕托受大清皇帝厚恩,安可临阵而背之!哼!安和尚,有胆前来攻城便是,又何必说恁多废话!” 硕托大声吼毕,安和尚却是摇头一叹,便大声回道“硕托,你这厮死到临头,也就别他娘的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了。莫说是你这么个吉巴玩意,就连你们的狗屁皇帝与多尔衮这腌臜泼货,最终都得向我唐军乖乖俯首就擒,你们这些满清鞑子,已然都是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到几时呢?你且听好了,现在这海城城,已被我数十万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来嘛,对于你们这鞑子,老子是存了心要将你们全部杀掉,把你们这些狗杂碎统统消灭,但我家唐王,心怀慈悲,不想这般大开杀戮,故特派本镇前来招降,算是你这厮运气好。告诉你,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海城,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安和尚这番陡然严厉的话语喊完,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硕托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安和尚的话语,却是份量十足又这般狠厉,让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已若是强硬拒绝,会是什么下场。 安和尚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狠话说到了硕托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硕托,实话跟你说,现在休说这海城城,整个清国境内,还能有哪座城镇,还能有哪部兵马,能与我数十万大军对抗!你们这清国的覆灭,已是命中注定,岂得长久乎!更何况,尔等军兵稀少,困守孤城,纵是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而我军火炮之威力强大,你又不是不曾领教,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下海城城,大开杀戒,你等后悔可就迟了!尔等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是最终徒死于刀兵之下,既轻于鸿毛,又万世被世人唾弃,又岂非白白做了个冤枉鬼么?” 硕托被安和尚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清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见到硕托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安和尚不觉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硕托,你虽是满清宗室,但你若归降,我军必会宽大为怀,放尔一条生路。如何定要不识时务,去会为那娃娃皇帝与狗贼多尔衮白白殉葬呢?本镇还是希望,你这厮能及早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尔等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本镇可以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全部保全性命,一个不杀。甚到因为投降这协而各有升赏。至于主将硕托你,若愿投我我唐王殿下,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纵然不愿归降,若能献城而降,我军亦可放你离开。怎么样,这条件够优惠吧?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你好自深思啊!” 硕托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安和尚的话语一般。 安和尚这厮的话虽难听,却亦是极对,现在若要强自对抗下去,其最终结局,必是城破军灭,而自已与这一众手下的牺牲,说起来,也真真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硕托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唐军的劝降,就在这海城中,向唐军投降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那城下的安和尚,已然等得颇不耐烦,他向后面招了招手,那些唐军炮手会意,已然开始行动了。 “将军快看,唐军的火炮出阵了!” 正在城头沉思的硕托,听到旁边的小兵这失声的叫喊,才猛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硕托惊恐地看到,在海城的每一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都推出了九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各自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总共三百六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各处城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三百六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北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其凛凛气势,让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守城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主将硕托,其实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可以想见,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给海城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就算海城城墙再高厚,在唐军的连续进攻下,最终被轰破的结果,怕是已然注定。 那么,自已要就此投降唐军吗? 这个念头,仅在硕托脑中一闪念,便被他立即否决。 不行,绝对不能投降唐军。 若自已献城归降,纵然唐军愿将自已放回盛京,但先番那献了耀州城后被唐军放回的守将,却最终被多尔衮斩杀,全家发配给披甲人为奴的可怕经历,自已是绝对不愿意经历一遍的。 更何况,他是大清宗室,是辈份最高的礼亲王代善之子,若是自已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献城归降唐军,那整个家族的颜面,都会被自已丢尽,自已的子孙与妻妾,哪怕多尔衮愿意放过他们,他们也会在清国之内,永远地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硕托脸现狰狞之色,他冲着城下的安和尚厉声大吼“废话休说!我乃大清宗室,守土有责,你若有本事,径直来攻城便是!” 。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三章 海城陷落,直攻辽阳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你既自寻死路,那本镇就成全你!你到时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要后悔!” 见这硕托如此冥顽不化,安和尚冷冷一笑,脸上便闪过狰狞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与一众护卫拔马回阵。与此同时,那硕托亦一声冷哼,匆匆从城头离去,准备安排城中兵马,以及从城中紧急征发的一众青壮一齐前来守城。 很快,随着火炮布置到位,唐军的攻城行动,正式开始。 城头的守军惊恐地看到,在震耳的号角,与隆隆的战鼓声里,三百六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海城北面城门外约一千多米处,才就地停下。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集中了四镇全部的三百六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海城城北面城墙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有一股横扫天下无敌的气概。那黑洞洞的炮口,更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粗大阳物,直朝对面那高峻的海城城墙。 这些火炮的凛凛气势,哪怕只是远远看去,便让守城的清军,吓得腿脚发软。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海城主将硕托,饶是久经战阵之将,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炮前来攻城,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唐军的火炮,与他往日惯见的明清两方所铸的什么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神威炮,虎蹲炮之类普通火炮,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皆是近乎天壤之别。 那么,在这样威力十足的重炮密集轰城的情况下,自已真的能如方才那般,信誓旦旦地说能坚守住这海城么…… 想到这里,海城主将硕托,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三百六十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三百六十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海城城北门城墙右侧,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三百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海城的北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北面城墙,瞬间出现数百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二百余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守在北面城墙的清军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此时的北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丢人现脸之辈,快给本王回来!” 被炮火轰击溅起一身尘土,发须散乱有如土人的硕托,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艰难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向冲那些逃跑的军兵大声吼叫。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微乎其微,溃兵们夺路而逃,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硕托身旁,一名逃命士兵哀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位最高长官的警告。 硕托又气又怒,刷地抽出锋利的腰刀,狠狠一剑刺去,噗哧一声,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这个逃跑的清兵摇晃了一下,便有一个失去支撑的面袋一般,倒地而亡。 “看到没有,敢擅离职守,自行逃岗,皆如此人下场!”脸上被溅满血珠的硕托,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宝剑,冲着溃逃的士兵厉声大吼。 见到硕托这位守城主将,都在怒不可遏地杀人,他手下的的护卫队自是不敢稍怠,同样个个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城墙上一片哀嚎之声。 好不容易,硕托才重新稳定局面,让整个北面城墙恢复平静。 此时此刻,他心头怒火万丈,却又更觉莫名悲凉。 可恨哪,可恨现在的自已,除了被动挨打,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 唐军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能有如长眼睛了一般,顺利而准确打到一千多米的距离,而自已城头的二十余门大小火炮,不过最终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孩要与大人打架,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窝囊鸟仗! 海城总兵硕托在心下,将对面的让唐军,用最肮脏的话语骂了一万遍。 不过很快,在他还在暗自唾骂之际,唐军已又做好了下一次齐射击发的准备。 见到唐军又开始调整炮口,准备重新开始射击之时,硕托的内心,有如刀割一般地难受。 唉,唐军的火炮如此猛烈,攻势如此凌厉,这城墙上的这些可怜的守军,简直就只有坐等屠杀的份,焉有半点翻盘取胜的机会,这样地强自支撑下去,这样白白地令手下军兵无辜受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海城城北面城墙上,一众守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三百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张开黑色的翅膀,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是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北面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大块崩裂,黄色的尘雾漫天飞起。整个北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完全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守军士兵,已然魂胆俱裂,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此番爆炸的气浪,把主将硕托震得腾空而起,身子重重地摔在堞垛上,又反弹回城墙之下,痛得他大声惨叫。 “将军,唐军火炮太猛,我军已是守不住了,就请将军也撤下城去,再重组守卫吧!”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一名护卫,向硕托近乎哀求地大声喊道。 硕托震得头脑发蒙,他想努力爬起来,腰间却是莫名剧痛,自腰部以下,竟全部失去了知觉。 操,估计是这一摔得太狠,把腰椎与肋骨都给摔断了。 他一下吃痛,用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却无法办倒,反而又是颓然倒地。 主将受伤,守在城墙那一边的副将,立即急急跑来。 “将军,我扶你起来。”副将急急将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想要扶起他。 硕托艰难地扭头望去,正见到副将那发红的泪眼与颤抖的嘴唇。 硕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来碰自已。 “将军……”副将喉头涌动,声音哽咽。 硕托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他没有去拉着副将的手起身,反而只是用手撑着,让自已的身体尽量靠近雉堞,呈现一个半躺的姿态。 “我不行了。”他喃喃道,眼睛半垂着,怔望面前这名跟随自已多年的副将:“只不过,我硕托乃是大清宗室,若就此投降,却是万万办不到!你记住,我死之后,城中兵马,皆受你指挥,你就带着他们去投降唐军吧,不必再让他们跟我一块受死。” “将军,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副将大放悲声,涕泣连连。 “莫哭了,本将战到现在,亦已为国尽忠,亦毫无遗憾了。想来我战死此地,多尔衮也不会太过为难我的家人。现在唐军火炮如此凛厉,本王不能让不能再让城中的兄弟们白白送死了。你记住本将的话,只要本将一死,你立刻打出白旗,令城中兄弟,全部向唐军投降!”硕托喘着粗气,对这副将厉声喝道。 副将泪眼模糊,他直视着喘息连连的硕托,本还想多说什么,那硕托已是将掉落于地的佩剑拾起,用力一挥,便朝脖子上猛地抹去。 鲜血喷泉一般,从硕托脖颈裂口处喷出,他手下宝剑叮当掉地,整个人顺着堞垛,缓缓地向下倒去。 “将军啊!”一旁的副将猛地将他抱紧,大放悲声。 只不过,他听到远远传来的炮击声,便立即清醒过来,迅速放下那硕托尸首,急急跑下城墙马道躲避。 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三百六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 整个海城县城北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四五处之多,许多被连续轰击的地方,已是彻底垮塌。 硕托所在城墙位置,骤然崩塌,象一枚从空中掉落的飘飘落叶,从空中摔落后,瞬间就被埋入一片砖渣与黄土的废墟之中。 成亲王硕托,就这样死于此地,真正的身与名俱灭了。 这时,待漫天的黄色尘雾渐渐消散之际,城外的唐军,都可从崩塌的城墙空隙处,清楚地看到,城中的街巷处,已四处飘扬起了巨大的白旗…… 率领城中全部守军,向唐军投降后的那名副将,有如发疯一般,从垮塌的城墙废墟中,拼命地挖出了已成一团模糊血肉,几乎不成人形的硕托。 他紧紧地搂住这团肮脏干涸的血肉,大放悲声,情难自抑,倒是让旁观的唐军主将安和尚等人大为动容。 安和尚立即下令,这硕托执意不降,固然可恶,但其在自刎后,却能令副将率部投降,保全了海城城池与全城百姓,亦算是大功一件。故依旧准其部下,将其厚葬于海城城外的一处山林之中。 海城落入唐军之手,满清的辽中重镇一失,唐军接下来,当可继续北上,攻打最后一座辽中重镇辽阳。 而辽阳若下,那唐军的兵锋,当可直抵盛京城下了。 很快,得到了海城陷落,成亲王硕托战死于城中的可怕消息后,多尔衮简直惊惶万状。 他奶奶的,没有想到唐军火炮这般厉害,三百多门火炮,数番齐射便可轰塌城墙,这样可怕的火器优势,对大清军兵来说,简直是一个噩梦般的存在。 当然,辽阳城作为满清经营多年的重镇,其坚固程度远比海城要强得多,但却又有另一个令多尔衮心下十分忧惧的缺点。 那就是辽阳城中,兵马总数加起来也不到五万,只怕亦难挡唐军的强大攻势。 怎么办?在朝中无法派发援兵的情况下,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多尔衮思虑良久,最终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阿济格的大军尚未回返,眼下之计,若要保得辽阳不失,只能丢车保帅了。 “传本王旨令,着三顺王放弃辽南驻地,统领全部兵马,全速回返辽阳,协助辽将守将济尔哈朗守城,万万不得有失。” “嗻,奴才遵令!” :。: 正文 第八百六十四章 尚可喜归降 多尔衮的急令,立即被亲信的巴喀什兵,以最快的速度,送达了辽南的三顺王之处。 自上次李啸派出豪格部众,在辽南大肆袭扰却最终败退回国后,整个辽南重新恢复了平静。 这近两年的时间里,三顺王在辽南的生活尚是平静,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折,处于较为平稳的休养生息状态。 这三位在皇太极时代倍受重视的三顺王,依旧亦如先前一般,依照清廷划分的区域,分驻于辽南各处。其中战斗力最强,兵力最为雄厚的恭顺王孔有德部,派驻在离复州最近的庄河一带。战斗力与兵力次于孔有德的智顺王尚可喜,则派驻在盖州卫一带。这战斗力和兵力最为差劲的怀顺王耿仲明则派驻在离复州最远的岫岩一带。 在收到多尔衮的紧急来令后,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皆是大吃一惊,对时局的变化震惊不已。不过,三人接下来的应对,却是各不相同。 诸如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因为豪格部兵马曾杀其亲人,灭其城池,可谓与唐军有不共戴天之仇,故接了多尔衮之令后,孔有德与耿仲明皆未犹豫,立即传令全军,拔营起程,全军从辽南离开,急急前往辽阳驻守。 而只于处于盖州的尚可喜,在接了多尔衮之令后,却是动了另一番心思。 昏暗的客厅中,尚可喜将儿子尚之信唤来,父子二人,开始在摇曳的烛光下,秘密商谈家族的命运与未来。 “父亲,多尔衮派人传令,要我部兵马一兵一卒也不留,全部尽速撤返辽阳呢。据悉,孔有德部与耿仲明部,皆已是拔寨起营,纷纷往辽阳开拔。以父亲之意,我军接下来却该如何行事,方为妥当?”良久的沉默后,尚之信终于开口发问。 他声音低沉,目光急切,一副着急不已的模样。 尚可喜木然呆立,神情阴冷,却没有回话。 这近两年的时间里,虽然再无甚大的战事发生,倒这位智顺王尚可喜,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苍老,头发花白了许多,脸容也愈发地憔悴。 这位饱经沧桑,先投明后投清的智顺王,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在来密关注南方的局势。 当他了解到,现在的唐军已然其本扫灭了弘光伪朝的势力,又南征缅甸取得全胜之后,他近乎凭直觉感受到,接下来,唐军必定要发兵北上,去攻打大顺国与满清了。 只不过,他原先以为唐军接下来的重点,当是首先消灭李自成的大顺国,然后才会继续北上攻打满清。 却没想到,唐军竟会如此强大,敢于对大顺与满清出时发动全面进攻,竟派出了数十万大军乘着海船上北渡营口,直攻满清的心脏地带,这样事态突变,倒是完全出乎了尚可喜的预想。 而这数十万唐军自营口登陆后,在短短的时间里,就横扫了辽中一带,克耀州,下海城,近乎将辽中各处州镇全部占据。现在全军又大举北上,意图拿下满清重镇辽阳,这般骇人的局势变化,令得到消息的尚可喜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近乎下意识地在想,唐军如此厉害,辽中地带已是一片糜烂,这辽阳,乃至满清的都城盛京,还真能守得住么? 只不过,由于唐军主要在辽中一带活动,位于辽南的尚可喜,尚可以近乎麻木地混日子,过一日算一日,以近乎无为的态势,静观局势演变。但现在,多尔衮这一纸调令传来,由不得他再继续坐山观虎斗了。 怎么办? 自已真的要听从多尔衮之令,放弃这经营数年的盖州,然后调集全部兵马,去协助守卫辽阳吗? 尚可喜心下,其实并不愿意。 有道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自已在盖州任意发展,无人管束,倒如做了个土皇帝一般。若是撤兵前往辽阳,那势必全军兵马,皆会尽受那辽阳主将郑亲王济尔哈朗控制,自已再想如今朝一般痛快行事,怕是不行了。 而且,自已就算是把兵马全部调回辽阳,这辽阳城又真能守得住吗? 尚可喜并不认为现在的满清有如此能力,否则的话,也不会被唐军接连攻城掠地,从营口一直顺利打到辽阳了。 若是自已与孔有德及耿仲明一样,急急地将兵马调回辽阳,最终却依旧尽丧于唐军之手,成为满清的陪葬品,那才是最为可惜的损失呢。 不行,现在这般关键时节,自已决不能任由别人摆布自已的命运。 想到这里,尚可喜原本麻木的表情,瞬间泛过一丝阴狠。 既然清廷已不可靠,既然这满清已显衰败之相,那自已又何必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如今之计,不若叛清归唐,反倒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当然这样做,首先名声上不太好听,毕竟自已先叛明归清,现在又叛清归唐,大有三姓家奴之嫌,但相比现实利益与生死决断,这点破名声,实在算不了什么。 反正,自已已当过一回婊子了,再当一次,也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作为婊子,给哪个男人弄不是弄,这年头,能好好活下去,就是最有意义之事。 相比实利,一把虚名,根本算得了什么。 尚可喜长叹一声,便把自已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向儿子尚之信全部说出。 令尚可喜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番投算率部投降唐军的话语,一说出口,尚之信竟是一脸喜色,立即加以赞同。 “父侯所言甚是!以我观之,现在清廷气数已尽,焉是那生机蓬勃的唐军之对手。我等若不趁此机会,赶紧改换门庭,反而在其一棵树上吊死,那才是极不明智之举呢。”尚之信一脸笑容回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为清廷效力多年,替他们东征西战,也足够对得起他们了。以孩儿看来,现在我们非但可以趁机改换门庭为唐军效力,还另有一番功劳,可向唐军邀赏请功呢。” “哦,是何好处?你且详细说来。”尚可喜明显来了兴趣。 尚之信得意一笑,便对父亲道:“我军地处盖州,离唐军所占之营口,却是甚近,那向其通报消息,也必会十分迅速。父亲,以孩儿之见,我军除了可向唐军表明归顺之意外,另可将孔有德与耿仲明二部的撤返路线,向唐军尽数说明。这样一来,我军当可与唐军一道,邀击那跟着清廷一条路走到黑的孔有德与耿仲明,岂不是给唐军献了一份大礼,同时也大大地抬高了我等投靠的身价么?” 尚之信这话,甚对尚可喜的心意。 他连连点头,眼中闪过一道阴狠之色:“吾儿说得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既是各为其主,那便休怪尚某下手无情了。待我亲笔修书一封,向唐军表明归降之意。若其同意我军归降之后,你再将孔有德与耿仲明两贼最可能的撤退路线,向唐军作一番详细说明,相信必会大受唐军统帅重视。” “孩儿但遵父命。”尚之信拱手道。 尚可喜点点头,又顿了一下,复道:“那为父速速亲笔修书,再派你立即出城,亲去送达,以表我方诚意,如何?” 尚之信起身拱手:“孩儿但凭父侯安排,此番前去,定会尽心尽力完成任务。” 父子二人商议既定,尚可喜随即手书一封,交于尚之信,令其连夜出发,去向唐军投诚报信。 尚之信到达营口之时,唐军统帅安和尚正押着海城的一众降兵,以及全城百姓,刚刚返回营口,准备让停泊在港口的水师船只,将他们全部装运去山东。 这时,他忽听闻手下亲兵禀报,说尚可喜派出儿子尚之信前来军中有紧要之事禀报,安和尚稍为一愣,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哼,尚可喜这个狗贼,见风使舵改换门庭的功夫倒是不错呢。知道在这般紧要之时,要给自已重新找个新主子了。”安和尚心下冷笑,表面却是一片平静,他略一思忖,便回道:“好吧,传俺之令,准其入见。” “是。” 随即,尚之信有如一条温驯的小狗一般,被一众亲兵来入安和尚房中。 见到在虎头椅上大马金刀坐着的安和尚,尚之信没由来的心头一凜。却依旧硬着头皮走上去,脸上堆满谄笑地说道:“安镇长,在下专程前来贵地,实是有要事要向贵军禀报。这里有家父亲笔书信在此,请安镇长拔冗一观。” 尚之信说毕,便毕恭毕敬地将信件从怀里掏出,低头呈献给安和尚。 安和尚拆开信,快速阅毕,见这信果不出其所料,是尚可喜亲笔书写之投降信,不由得捋须大笑。 哼,这对汉奸父子,其行事果不出自已所料,在现在这紧要关头,决定再度叛清,前来投靠唐军了。 可叹这对宵小,行事如此苟且,但其对局势审度的眼光,倒是不错呢。 其实,对于这般局势,唐王李啸曾在信中对其已说过,迫于唐兵攻清的压力,这三顺王极可能会有一部分再度叛变,以求存身自保,却没想到,这率部先来归降者,竟是尚可喜这厮。 只不过,自已虽然极度鄙视这毫无立场与忠诚的家伙,眼下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按李啸当日的指示,做出同意收降他们的决定。 毕竟,哪怕尚可喜这厮会对自已三心二意,但他们能率部归降,无疑大大削弱满清的实力,同时也给了清廷一个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里,安和尚朗声道:“很好,你父子二人,此番能审时度势,为我唐军效力,实是不错。那本镇准了,你们可以速带兵马从盖州撤回,径来营口,与我军合编整顿。” 听到安和尚这句话,尙之信顿时放下心来,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灿烂,他拱手禀道:“贵军愿意收留我军,在下与家父皆是十分欢喜,愿意从今之后,为唐王,为唐军鞍前马后尽忠效力,在所不惜!” 安和尚用厌恶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卖力表态的尚之信,正欲挥手让他先下去,那尚之信却又一脸谄笑地凑了上来,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安镇长,我军此番来投,诚蒙收留,不胜感激。却还有份重要情报,要报告给贵军知晓,聊表我军诚意。” “哦?是何情报?但说无妨。”安和尚明显来了兴趣。 尚之信见他感兴趣,遂压低声音,将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的最新动向,向安和尚作了一番简要汇报。 听着尚之信的禀报,安和尚虽不动声色,心下亦在为多尔衮的果决而暗暗吃惊。 自已本以为在拿下海城后,可以立刻继续北进辽阳,却没想到,多尔衮竟作出决断,放弃辽南,全力退保辽阳,这下一来,这原本就城防坚固的辽阳城,若是再集聚了众多兵力,可就短时间内难以拿下了。 尚之信说得兴起,完全未注意到安和尚的神情变化。 他复走到墙边,指着墙上所挂的辽东地图,对安和尚沉声道:“安镇长请看,现在孔有德与耿仲明二贼若从辽南撤退,因两地驻地不同,则必须会一先一后撤走,处于岫岩的耿仲明先撤,处于庄河的孔有德后撤。而他们若想尽快撤返辽阳,一定会全力北上,以求快速退回辽阳。这样一来,他们一定要经过汤河东岸安平山,这处必经之地。” 尚之信在地图上重重敲击了一下,复道:“只要贵军与我部埋伏于此处,坐等孔有德与耿仲明两部兵马经过此地,必可打其一措手不及,甚至对其加以全部歼灭亦有可能。若是能将这二贼全部消灭,那接下来,贵军强攻辽阳,必可大获全胜呢。” 尚之信的话,让安和尚心下大喜。 是啊,如果真能顺利在此处邀击耿仲明与孔有德二部,那凭着唐军的庞大兵力,必可将其一网打尽,不留孑遗。 而耿孔二部若灭,对多尔衮乃至整个清廷的打击必会极其强烈,到时候,辽阳城得不到足够的驻守兵力,虽然城池坚固,亦可为唐军最终攻破。 安和尚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狞笑:“很好,就依此计,在安平山围歼孔耿二部!” :。: 正文 第八百六十五章 围歼耿仲明 安和尚决心既定,遂立即嘱咐尚之信如此如此,便又亲笔修书一封,打发他回去交给尚可喜。 尚之信得了安和尚许诺与亲笔回信,心下得意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亦不稍留,快马加鞭地赶回盖州,便向父亲尚可喜一五一十地全部禀报。 尚可喜得到这般信报,又仔细看过安和尚的亲笔书信,不由得心下大喜。遂立即下令,让尚之信带本家精锐兵马两万,前往营口,去向唐军投诚,而他自已则率另外的数千兵马,继续驻守盖州城,以保全尚家基业。 尚之信领诺而去,一路疾行猛赶,终于在两天之后,就赶到营口,将手下兵马,交于安和尚,任其发落。 安和尚见尚之信如约而来,心下亦是甚喜,遂令其为本部兵马总管,又令其部为开路先锋,一路疾进前往安平山。 然后,安和尚亲率自已直管的第二镇、以及高杰的第十四镇这两镇兵马总共近十万人,与尚之信的两万兵马一道,紧急赶赴汤河东岸的安平山。 在唐军与归降的尚之信部紧急行动的这段时间里,孔有德部与耿仲明部兵马,一直按多尔衮的指示,从辽南撤退,一路赶往辽阳。 而令尚可喜等人没想到的是,孔有德部撤退的速度极快,他们从庄河出发,匆匆赶到耿仲明部所在岫岩,这时的耿仲明部才刚刚收拾完毕, 于是,这两部兵马合兵一处,一道齐撤而走。 由于唐军在辽中地区横行扫荡,导至整个辽中地区生灵涂炭,万物凋敝,孔耿大军行进到各处,皆是一无所获,百姓近乎绝迹,田野中只剩下割了个干净的整整齐齐的高梁杆荏,一路北行过去,有如行走在无人区,只能偶尔远远看到几个零零散散的唐军哨骑,只不过,等到他们的骑兵想去追击时,唐军哨骑早就一溜烟跑就不见人影了。 见唐军哨骑对自已望之即走,似乎十分畏怯,象个胆小的兔子一般躲起来不敢见人,原本还小心翼翼的孔耿二部,顿时渐渐放松懈怠。 于是乎,他们警惕性也开始迅速下降,松散本性开始显露,不断有军兵开始脱离主阵擅自行动,两支军队的兵力,皆开始逐渐分散,互相脱节,纪律性与组织性日渐松弛。 每个人都开心地想着,原本以为穿越唐军控制的辽中地区,极可能会会有一场极其艰苦牺牲重大的战斗,却没想到,现在的向辽阳进军,倒是比旅游还要轻松。 因此,孔有德与耿仲明两支队伍,在日渐散漫之际,对唐军亦是愈发轻视。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得意洋洋无所顾忌地一前一后向北进军,兵力越来越分散之时,唐军已然开始悄悄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三天后,耿仲明的前部兵马,在一路大咧咧地行军后,终于来到汤河外的安平山外。 这里靠近山脉,地势开始起伏,不象先前所经之地一样平临无垠,按理说,在这样丘附起伏的地界行军,应该小心行军,派出哨骑哨探前行,方为妥当。只不过,自从岫岩发兵以来,耿仲明的兵马连日里半个唐军都寻不见,顶多远远见过几个唐军哨骑,他们的警惕性早已大大下降,骄狂与轻敌的心态,倒是四处蔓延。 因此,这部由一名副将所统领的三千人部众,根本就未事先派出哨骑探查,而是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全军开进,径直朝安平山谷进军。 前军一路行进无事,后军自然亦是快步跟上,此时端坐马上的中军主将耿仲明,望着前面那座并不宽大的安平山,又从千里镜中看到远处那波光粼粼的汤河就在眼前,他的顿是稍觉安慰。 他娘的,这炎炎夏日,自已与一众部下,为了解辽阳之围,自奉了多尔衮之令后,倒是有如丧家之犬一般,一路急急北撤至此,这几日里不眠不休地急行奔走,这人与马皆是疲惫不堪。 好在全军士气几近谷底之际,自已手下的两万多人的兵马,总算顺利到达了这离辽阳极近的安平山了。 “各位兄弟,休辞劳苦,全军再把劲,速速前进,先过安平山,再渡过汤河,便可入辽阳地界了。过河后,就在当地休整半日,便径去辽阳城中。” 耿仲明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与泥渍,冲着旗帜散乱萎靡不振的军伍大声喝喊,给疲惫不堪的他们来了一番最切实际的鼓舞。 整个军伍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算是给这位主将的一点敷衍回应。 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前面一处无名山谷里,唐军第二镇、第十一镇、以及尚之信部兵马,已悄然布置好了一处口袋阵,正等着他们象一群无知无畏的蠢猪一样,自已拱了进来。 人数多达五千余人的耿仲明前部,就这样在一个炎热的午后,排成一字长蛇阵,毫无察觉地走进了唐军的口袋阵中。 等到这五千余人,全部走了山谷之后,一直躲在草丛中的唐军统帅安和尚,冷冷一笑,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山谷的两头,迅速地被大批唐军枪兵牢牢封堵,扎紧了口袋,两边山腰上,八千杆火铳几乎同时打放,爆豆般的声音立即密集响起。 火光刺目,余焰飘飞,大团大团的白烟涌起,七千多颗细小米尼弹,有如死亡的小鸟,欢叫着向敌人飞去。首轮齐射,就干翻了八百余名耿部军兵。 连绵的惨叫从山谷中响起,剩余的耿军瞬间被打懞了,而在他们因为受惊,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之际,唐军的第二轮齐射又开始了。 又是六百余名流寇被瞬间放倒,剩余的流寇,迅速地崩溃了。 这样突出其来的伏击战斗,更似一场屠杀。 心惊胆裂的流寇,哀嚎着分别向山谷两头跑去,这时,第三轮齐射开始,将躲避不及的流寇中,复有数百人被干翻。 紧接着,又是第四轮与第五轮齐射。 剩余的耿军,至此,再无半点战斗意志,侥幸从密集的弹雨中逃得性命的他们,发狂般地冲到山谷的两边入口,冀望逃出这地狱般的场景。只不过,迎接他们的,是无数杆凶狠捅来锋利无情的4米精钢长枪。 这些长枪,有如长了眼睛一般,迅速地扎穿了他们的头部、颈部与胸部,让他们迅速走向死亡。 在这样残酷的屠杀与绝对的死亡面前,被包围于山谷的耿军彻底崩溃了,纷纷跪地乞降,哀求饶命。 一直冷静地看着战局进展的安和尚,到了这时,终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他立刻下令,接受那剩余的三千多名耿军的投降,然后全军快速打扫完战场,便安排一批辅兵先押着俘虏撤离。 而他自已,则是带到全部兵马,离开伏击之地,就在安平山下列阵,向前邀击耿仲明的后部兵马。 从山谷中传来的那些连绵震耳的枪声,立即吸引了正向安平山开进的后部耿军的注意,他们惊慌失措地向上禀报,同时纷纷紧急集合,就地结阵以自保。 在后面押阵前行的耿仲明,听到手下禀报,几乎难以置信。 不是吧,这一路行来,唐军皆是不见,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偷偷地在这安平山谷中设了埋伏。 这般家伙,端的狡诈无比! 耿仲明一咬牙,狠狠地将头盔掼在地下,脸上痛悔的表情,几乎难于言表。 他娘的!难怪这些天来,自已老是有不祥的预感,今天总算应验了。 要知道,唐军乃是悍勇久战的精锐之师,如何真会这般畏怯地遁逃龟缩,岂非笑谈。因此,他们一定会潜伏在某处,然后突然跳出来给自已凶狠一击。 今天这场战败,说起来,倒还完全是自已这个主将的责任呢。 这些天来,自已对手下军兵过于放任自流,以致让他们懈怠松弛,全无军纪,最终在进安平山之时,全无戒备,最终遭遇了全军覆没的结果。 于今想来,悔之何及! 只不过,现在前部既灭,唐军又在安平山处背山列阵,正向自已一路开来,接下来的战斗,已是无可避免了。 耿仲明清楚看到,从安平山方向那遥远的地平线处,仿佛有一条黑线一跃而出,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此时已近正午,天气开始变得十分炎热,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耿仲明手中的千里镜,叮当掉地,他的脸色,瞬间变成一片惨白。 看这架势,对面的唐军各部兵马加起来,足有十多万之众呢,这十多万唐军倒是要前后合击,将自已这仅剩一万五千人的兵马,全部消灭于安平山前这块空旷之地呢。 豆大的汗珠,从耿仲明的脸上滚滚而落。 当初自已想当然的错误,终成了现在无可挽可的恶劣局势。 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就在他心急如焚一片迷茫之时,远处滚滚而来的唐军军阵,已然越行越近,充满了一种无可言说的压迫感。 眼见得后面的唐军军阵,越行越近,冷汗直落的耿仲明知道,自已再不作决断已是不行了。 他忽然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念,顿时明白现在的自已,想要脱身已是不能了。唯一可行之计,便是令后面尚在行进的孔有德部加快速度与自已汇合,然后两军合一,一道共抗唐军,方可复有胜机。 “传我军令,全军速速就地结阵,迎敌,以抗敌军!” “得令!” “派出使者,速速返程通知后面的孔有德王爷,令他率其部四万兵马,立即赶赴安平山,与我军一道抗击唐军的进攻!” “得令!” 望着传信的使者拍马远去,耿仲明双目之中满是忧色。 敌军已近在眼前,这使者就算再快马加鞭,而孔有德部就算再拼力赶来,又能及时赶得上这场双方实力悬殊的战斗吗? 或许,更可以说,他们能否赶上这场战斗还在其次,自已能不能在兵力悬殊士气低迷的情况下,坚持到孔有德赶到,才是一个最大的问题。 想到这里,耿仲明忍不住一声长叹。 眼下,也只能寄望于上天保佑,自已这一万五千部下,能坚持到孔有德部到来了吧。 毕竟,自已手下有一万五千士卒,并没有到只能举手投降的地步,唐军刚刚消灭自已的前部兵马,力气多有消耗,只怕一时间也吃不下自已,也许,他们也会畏于进攻,而与自已形成长相对峙之态,这对自已来说,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热烈炙人的艳阳下,这平旷的辽中原野上,一万五千名耿军军兵排成一个长长的矩形战阵,两边各有一千余名骑兵护住两翼,迎着对面的唐军,作好了战斗准备。 而随着唐军的行进,耿仲明亦迅速地看清了唐军的阵形。 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是自已三倍的一字长蛇阵,一万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一场规模宏大的正面交锋,就要正式开始了。 :。: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六章 激战二顺王 唐军统帅安和尚目光灼然,紧紧盯着对面耿军的动态。在全军继续前行到离自已阵前不过二百来步时,他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 于是,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刚列成阵形的耿军。 安和尚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预备,开火!”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六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六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米尼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耿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耿军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耿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耿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耿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耿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八百多名耿军当场死伤,让耿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耿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耿军阵型开始散乱,众多敌军躲避不及,又造成了八百多名耿军军兵的死伤。 清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耿仲明,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两轮密集攒射中,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耿仲明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与其全部在此坐以待毙,不如皆给老子冲上去上!去啊,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耿仲明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耿军军兵,全部前冲直攻,去攻到唐军立盾之处,与唐军肉搏作战。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耿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耿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耿军凭着人数尚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耿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耿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耿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三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三千多名密集冲锋的耿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耿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两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耿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六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耿军,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许多的耿军,彻底崩溃了。 大批耿军,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只有约两千余名耿军,极其幸运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耿军,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耿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耿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耿仲明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大批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只不过,战到此时,唐军已然杀死杀伤了七千余名耿军,效率可谓惊人。耿军损失大半,眼看着便是不支,即将彻底崩溃。 耿仲明双眼血红,气喘如牛,对于现在的局势,近乎绝望。 怎么办? 兵力即将耗尽,士气亦快崩溃,这场仗还能怎么打下去,这岂不是必败无疑了么? 难道说,自已接下来,要不只能抓紧时间逃走,要不就只能束手就擒了么? 就在耿仲明陷入绝望之际,这时,他忽然看到,后面烟尘大动,似有大批兵马正急急赶来。 听到后面传来的喧哗声,耿仲明却是瞬间双眼闪起亮色,他知道,他苦苦等待的援兵,终于到来了。 他娘的,在自家军兵即将败退之际,孔有德的四万兵马,终于到来了。 他再不迟疑,立即与一众护卫向后飞奔而去,很快,便见到了引阵前来的孔有德。 “智顺王,我军正与唐军胶着厮杀,现在情势万分危急,请速速派兵上前,一定要趁唐军力竭之际,将唐军一举打败,以解你我两军之困啊!”耿仲明大声喊出的话语,激动得都有些变调了。 一脸风尘又满是阴沉之色的孔有德,冷冷地斜了一眼旁边的耿仲明一眼,便高高举起了手,又用力挥下。 “全军进攻,与唐军当面厮杀,一定要打败他们!” “得令!” 随着四万孔军的入场,一场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四万孔军,有如铺天盖地的蝗虫,吼叫着朝对面正厮杀成一团的唐军阵地冲去,迅速地填补了败退的耿军空缺。 而唐军那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耿军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孔耿军兵的性命。 而耿军与孔军这两部兵马,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耿军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耿孔合军的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耿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耿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耿孔二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耿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不过,耿孔二军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历唐军因为胶着作战无法发挥火器优势,使得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不断延展开来。孔耿两军军兵不停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他们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耿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耿孔合军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耿孔合军军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敌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唐军两倍,却在这样冷兵器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耿仲明与孔有德,顿时皆是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特别是兵力尚是雄厚的孔有德,脸色更是难看之极,他来不及更多思考,立即厉声大吼道:“全体骑兵出动,分别冲击唐军两翼,把这些该死的唐军重甲步兵全部给俺冲垮!” “得令!” () 正文 第八百六十七章 全军围歼 孔有德这声令下,四千多名作为后备力量的孔军骑兵,立即从本阵呼啸出动。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骑兵强悍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孔军骑兵出动,耿仲明亦急急下令,让自家的一千余名骑兵前随其后,一道冲击唐军两翼。 耿军骑兵一动,那边的唐军统帅安和尚看得真切,立刻手中令旗一招,同样在两边待命的六千余名唐军骑兵,立即呼啸着对冲上去。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两方的精锐骑兵,迅速地绞杀在了一起。 短兵相接,厮杀无情,一柄柄骑刀与骑枪,互相挥舞攻杀,一匹又一匹坐骑悲鸣倒下来,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 相比装备清一色的孔耿两军骑兵,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敌军强出许多。故在这样残酷而直接的战斗中,唐军骑兵人数虽少,却也开始渐占上风。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迅速变化,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三千余名枪兵,亦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耿孔两军骑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随着唐军预备枪兵的出动,耿孔两军的数千名骑兵,迅速地陷入了将被前后包夹的极其危险境地。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遥遥响起。 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皆是惊讶地看到,从远处地平线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正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不好了!唐军骑兵杀过来了!” 就在这时,孔有德旁边的护卫,一脸惊恐地惊叫起来。 孔有德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一片空白。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竟然还藏了一招…… 在战局这般困难的情况下,唐军竟然还这般沉得住气,一直悄悄藏着这个杀招,直到自已将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后,才施手放出。 毫无疑问,这三千唐军骑兵,一定是唐军最为精锐,装备最为精良,战斗意志最为强悍的预备部队。他们现在趁自已已将骑兵全部派出,后阵兵力薄弱之机,趁虚发动进攻,实是可恶之极! 可恨啊,老子玩了一辈子鹰,今天去在这里,被老鹰啄瞎了眼。 “恭顺王,敌兵势众,我们该怎么办?”与此同时,旁边的耿仲明亦颤声惊问,将陷入迷茫的孔有德,瞬间唤醒。 孔有德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已然寡不敌众,那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当可保性命无虞。 但是,如果他作为主帅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孔耿联军的战阵,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而这三千唐军骑兵,纵然追不上他,却可立即背冲正陷入苦战的孔耿联军军阵。若是正在与唐军胶着苦战的手下军兵,被这三千名骑兵凌厉一冲,那接下来的战局,只怕会朝唐军一边倒的倾斜,自已这一方可谓败局已定了。 而且,自已身为统军大将,就算能从战场逃得性命,若兵马尽失,纵得逃回,又焉可善终! 要知道,原先在一年半前,自已有过一次大溃败,被那贼厮豪格偷袭,损失兵马近一万,甚至连立足之本的庄河城,都被唐军纵火焚城,弄得几无存身之地。现在若又要在这里,因为自已判断决策失误,而被唐军消灭掉这手下四万兵马的话,那可以想见,摄政王多尔衮一定不会再给自已活路,一定会坚决地拿自已开刀,斩首菜市口,以为杀鸡吓猴之效。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多尔衮暂留自已性命,但兵马已失,自已就算得以退回庄河城,也终究难逃覆灭之结局了。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三千骑兵一来,自已与耿仲明身边,加起来仅有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兵力仅为敌军的十分之一,又如何抵挡得住唐军的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就两军就此交战,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定会被这三千唐军骑兵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孔有德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而旁边的耿仲明亦是脸色惨白,一脸惶然。 要不是,自已急于为那三千孔耿联军报仇,要不是,自已贪功冒进,未能明确判断局势,未能分析暗藏的陷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横竖是个死么?! 孔有德彷徨无计,左右为难,那三千唐军骑兵,已然快速兜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主阵,越孔有德等人越来越近了。 在这般紧急时刻,孔有德脑海中,却是电光火石般地闪出一个想法。 不,还有第三种方案可选。 那就是,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从而全军退回本阵以自保。这样的话,虽然极可能会牺牲与损失极大,但是至少,在自已军兵犹占了近两倍的优势情况下,唐军纵然再强悍能战,却也还真无法彻底打败自已。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再奢望此战获胜,但是,至少还可勉强自保,缓缓撤去。 这种方案,可以说是现在最无奈,却也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孔有德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显出凛然之色,也不征询旁边耿仲明的意见,便开始沉声下令。 “传本王军令,立即鸣金,召回正与唐军鏖战的儿郎们,令他们无惧损失,全力撤回。然后全军就地结阵,一起迎战这些该死的唐军,只要诸位与本将一道拼死一战,定能杀败敌军,夺取最终之胜利。”孔有德刷地拔出腰刀,大声地给部下鼓劲。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鸣金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听到后阵传来鸣金之声,所有正聚精会神全力交战的孔耿联军,顿时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在这战况这般胶着之际,主将孔有德,竟然下令全军后撤,莫不是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近四万名孔耿联军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了。 他娘的!打个甚个鸟仗! 这样胶着之态胜负未分之际,便要仓皇后撤,简直就是把胜利拱手让人,简直就是自杀之举! 况且,现在两军这般胶着缠斗,自已这一方,就算是想立刻后撤,又如何能轻易办到。 只是,军令无情,自已又如何可以违背。 一时间,孔耿联军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阵型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而离得最近的孔耿联军骑兵,首先开始逃窜。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不顾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与后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大批的孔耿联军骑兵惨叫着不停掉下马来,被追杀得十分狼狈。 而在付出了惨重的死伤代价之后,总算有一千五百余名骑兵得以脱出重围,狼狈地向本阵回撤而去。 孔耿联军骑兵溃走,那些与他们交战的唐军的骑兵,立即分成两部,一部皆是飞鹞子轻骑,一路尾追溃逃的孔耿联军骑兵而去。 另一部皆是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掉转头来,向正接连后撤溃逃的孔耿联军步兵,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孔耿联军仓皇后撤,唐军主帅安和尚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此刻的他,心下却是得意至极。 哼,擒贼先擒王,果然不出自已所料,再将这三千精锐骑兵作为杀手锏抛出,直袭敌军王营,令敌军方寸大乱。 现在敌军溃回本阵,想保全其主营,简直是给了自已破阵的最佳良机。 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随着安和尚一声令下,原本刻意保持的枪盾战阵瞬间散开,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孔耿联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孔耿联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孔耿联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唐军枪兵杀得性起之际,那一千余名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掉头纷乱撤退的孔耿联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溃逃的孔耿联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孔耿联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孔耿联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孔耿联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孔耿联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三万余人的孔耿联军,登时全部崩溃了。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玄虎重骑,与那数千唐军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三万余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孔有德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与旁边的耿仲明一道,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孔耿联军军兵,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孔有德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孔有德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近五万人的孔耿联军军兵性命,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在孔有德彷徨无措之际,三千名唐军骑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孔有德与耿仲明之处。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一路啸叫着,有如野兽一般直冲过来,怀顺王耿仲明一声大叫,率先拔马而逃,而恭顺王孔有德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三百余名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纵马疾速逃走。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有一千多名飞鹞子轻骑,有如疾风一般,呼啸着兜转到了撤逃的孔有德与耿仲明等人前面,然后迅速散开,彻底地堵住了他们逃路之路。 然后,这些前面堵路的飞鹞子轻骑,与后面尾追的唐军重骑,一道策马狂奔,吼叫着向困在中间的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包夹而来。 :。: 正文 第八百六十八章 全歼二王,剥皮孔有德 孔有德这声令下,四千多名作为后备力量的孔军骑兵,立即从本阵呼啸出动。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骑兵强悍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孔军骑兵出动,耿仲明亦急急下令,让自家的一千余名骑兵前随其后,一道冲击唐军两翼。 耿军骑兵一动,那边的唐军统帅安和尚看得真切,立刻手中令旗一招,同样在两边待命的六千余名唐军骑兵,立即呼啸着对冲上去。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两方的精锐骑兵,迅速地绞杀在了一起。 短兵相接,厮杀无情,一柄柄骑刀与骑枪,互相挥舞攻杀,一匹又一匹坐骑悲鸣倒下来,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 相比装备清一色的孔耿两军骑兵,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敌军强出许多。故在这样残酷而直接的战斗中,唐军骑兵人数虽少,却也开始渐占上风。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迅速变化,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三千余名枪兵,亦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耿孔两军骑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随着唐军预备枪兵的出动,耿孔两军的数千名骑兵,迅速地陷入了将被前后包夹的极其危险境地。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遥遥响起。 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皆是惊讶地看到,从远处地平线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正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不好了!唐军骑兵杀过来了!” 就在这时,孔有德旁边的护卫,一脸惊恐地惊叫起来。 孔有德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一片空白。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竟然还藏了一招…… 在战局这般困难的情况下,唐军竟然还这般沉得住气,一直悄悄藏着这个杀招,直到自已将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后,才施手放出。 毫无疑问,这三千唐军骑兵,一定是唐军最为精锐,装备最为精良,战斗意志最为强悍的预备部队。他们现在趁自已已将骑兵全部派出,后阵兵力薄弱之机,趁虚发动进攻,实是可恶之极! 可恨啊,老子玩了一辈子鹰,今天去在这里,被老鹰啄瞎了眼。 “恭顺王,敌兵势众,我们该怎么办?”与此同时,旁边的耿仲明亦颤声惊问,将陷入迷茫的孔有德,瞬间唤醒。 孔有德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已然寡不敌众,那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当可保性命无虞。 但是,如果他作为主帅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孔耿联军的战阵,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而这三千唐军骑兵,纵然追不上他,却可立即背冲正陷入苦战的孔耿联军军阵。若是正在与唐军胶着苦战的手下军兵,被这三千名骑兵凌厉一冲,那接下来的战局,只怕会朝唐军一边倒的倾斜,自已这一方可谓败局已定了。 而且,自已身为统军大将,就算能从战场逃得性命,若兵马尽失,纵得逃回,又焉可善终! 要知道,原先在一年半前,自已有过一次大溃败,被那贼厮豪格偷袭,损失兵马近一万,甚至连立足之本的庄河城,都被唐军纵火焚城,弄得几无存身之地。现在若又要在这里,因为自已判断决策失误,而被唐军消灭掉这手下四万兵马的话,那可以想见,摄政王多尔衮一定不会再给自已活路,一定会坚决地拿自已开刀,斩首菜市口,以为杀鸡吓猴之效。 更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多尔衮暂留自已性命,但兵马已失,自已就算得以退回庄河城,也终究难逃覆灭之结局了。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三千骑兵一来,自已与耿仲明身边,加起来仅有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兵力仅为敌军的十分之一,又如何抵挡得住唐军的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就两军就此交战,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定会被这三千唐军骑兵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孔有德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而旁边的耿仲明亦是脸色惨白,一脸惶然。 要不是,自已急于为那三千孔耿联军报仇,要不是,自已贪功冒进,未能明确判断局势,未能分析暗藏的陷阱,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横竖是个死么?! 孔有德彷徨无计,左右为难,那三千唐军骑兵,已然快速兜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主阵,越孔有德等人越来越近了。 在这般紧急时刻,孔有德脑海中,却是电光火石般地闪出一个想法。 不,还有第三种方案可选。 那就是,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从而全军退回本阵以自保。这样的话,虽然极可能会牺牲与损失极大,但是至少,在自已军兵犹占了近两倍的优势情况下,唐军纵然再强悍能战,却也还真无法彻底打败自已。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再奢望此战获胜,但是,至少还可勉强自保,缓缓撤去。 这种方案,可以说是现在最无奈,却也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孔有德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显出凛然之色,也不征询旁边耿仲明的意见,便开始沉声下令。 “传本王军令,立即鸣金,召回正与唐军鏖战的儿郎们,令他们无惧损失,全力撤回。然后全军就地结阵,一起迎战这些该死的唐军,只要诸位与本将一道拼死一战,定能杀败敌军,夺取最终之胜利。”孔有德刷地拔出腰刀,大声地给部下鼓劲。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鸣金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听到后阵传来鸣金之声,所有正聚精会神全力交战的孔耿联军,顿时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在这战况这般胶着之际,主将孔有德,竟然下令全军后撤,莫不是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近四万名孔耿联军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了。 他娘的!打个甚个鸟仗! 这样胶着之态胜负未分之际,便要仓皇后撤,简直就是把胜利拱手让人,简直就是自杀之举! 况且,现在两军这般胶着缠斗,自已这一方,就算是想立刻后撤,又如何能轻易办到。 只是,军令无情,自已又如何可以违背。 一时间,孔耿联军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阵型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而离得最近的孔耿联军骑兵,首先开始逃窜。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不顾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与后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大批的孔耿联军骑兵惨叫着不停掉下马来,被追杀得十分狼狈。 而在付出了惨重的死伤代价之后,总算有一千五百余名骑兵得以脱出重围,狼狈地向本阵回撤而去。 孔耿联军骑兵溃走,那些与他们交战的唐军的骑兵,立即分成两部,一部皆是飞鹞子轻骑,一路尾追溃逃的孔耿联军骑兵而去。 另一部皆是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掉转头来,向正接连后撤溃逃的孔耿联军步兵,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孔耿联军仓皇后撤,唐军主帅安和尚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此刻的他,心下却是得意至极。 哼,擒贼先擒王,果然不出自已所料,再将这三千精锐骑兵作为杀手锏抛出,直袭敌军王营,令敌军方寸大乱。 现在敌军溃回本阵,想保全其主营,简直是给了自已破阵的最佳良机。 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随着安和尚一声令下,原本刻意保持的枪盾战阵瞬间散开,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孔耿联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孔耿联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孔耿联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唐军枪兵杀得性起之际,那一千余名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掉头纷乱撤退的孔耿联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溃逃的孔耿联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孔耿联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孔耿联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孔耿联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孔耿联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三万余人的孔耿联军,登时全部崩溃了。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玄虎重骑,与那数千唐军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三万余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孔有德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与旁边的耿仲明一道,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孔耿联军军兵,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孔有德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孔有德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近五万人的孔耿联军军兵性命,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在孔有德彷徨无措之际,三千名唐军骑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孔有德与耿仲明之处。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一路啸叫着,有如野兽一般直冲过来,怀顺王耿仲明一声大叫,率先拔马而逃,而恭顺王孔有德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三百余名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纵马疾速逃走。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有一千多名飞鹞子轻骑,有如疾风一般,呼啸着兜转到了撤逃的孔有德与耿仲明等人前面,然后迅速散开,彻底地堵住了他们逃路之路。 然后,这些前面堵路的飞鹞子轻骑,与后面尾追的唐军重骑,一道策马狂奔,吼叫着向困在中间的孔有德与耿仲明二人包夹而来。 第八百六十八章二王殒命,进逼辽阳 从前后两处,一路高速冲来的两部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各呈半圆状,有如两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向包夹在其的孔耿部护卫骑兵,凶狠地合击而来。 其中,因为后部唐军骑兵离得更近,那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更是迅疾而至。 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三百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敌骑,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几乎在转瞬间之间,前部的唐军轻骑亦快速杀到,立即又给了包围于其中的孔耿二部骑兵,近乎同样凶猛的重击。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打起精神,拼死也要顶住唐军!” 战到此时,恭顺王孔有德与怀顺王耿仲明二人,亦得亲自下场厮杀,战得一脸血沫的孔有德,对一众已然慌了神的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孔耿二人的率部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孔耿二人及其部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的军阵竟被前后两部唐军骑阵,呈圆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由于双方兵力对比悬殊,整个战局迅速明朗化。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这三百骑兵将在短时间内被全部消灭,已是不成问题。 “兄弟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怀顺王耿仲明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耿仲明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而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唐军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耿仲明的喉咙处,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这位满清的怀顺王,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倒在地上的耿仲明,能感觉到生命象流水一般迅速离去,整个身体在迅速变轻,意识亦开始一片模糊。 在生命与意识即将一同消亡的一刻,孔有德突然有如电光石火般回忆起了,自已从当兵起家,到背叛明朝,到成为满清的怀顺王,以及最终在这安平山前的旷野外,被唐军捅杀的全部过程。 人生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恍若一梦。 奶奶的,老子这一辈子过得快活潇洒,该享的福都享尽了,虽然名节有污,但人都死了,留个臭名又算什么。现在这般去死,亦是不愧此生了。 没有人看到,这位濒死的怀顺王,嘴角边,竟牵起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一根马蹄踏过来,将耿仲明的脑袋象西瓜一样踩爆,粉红色的脑浆遍洒一地。 见到这位满清的怀顺王,竟在阵前被唐军骑兵一举捅杀还踩爆了脑袋,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面目睹了这悲惨一幕的孔有德,心下的痛苦与悲哀,亦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耿仲明一死,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已了吧。 那么,自已该不该在这最后关头,去向唐军投降呢。 不。 不能向唐军投降。 当初的自已,因与上司有过结,才背叛明朝改投满清,却没想到,受到了皇太极的隆重接待,并被加封为恭顺王,且在这三顺王中,自已最被看重,其下势力也最为雄厚,清廷对自已这样看重,算是知遇之恩,自已又安可背弃他。 哼,尚可喜可以毫无廉耻地当三姓家奴,自已这位堂堂恭顺王,却是绝不愿这般下作苟且! 想到这里,孔有德脸上陡现狰狞,他挥剑猛砍越挤越多的唐军骑兵,看上去,倒是一副想在临死前多拉几个垫背的。 就在这时,一根沾满鲜血的骑刀,呼啸着从孔有德背后横劈过来,直砍其颈部。 正与前面的唐军骑兵激战的孔有德,闻得脑后风声,顿时暗叫一声不好,随即缩颈猛躲,却没想到那骑刀来势极快,一下子狠狠地磕击在其头盔上,砰的一声爆响,震得孔有德一声惨叫,从嘴中大团地喷涌出血雾。 与此同时,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直传入大脑。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掉下马来,随即昏了过去。 “孔将军!” “恭顺王!” 腹背受敌的孔军骑兵连声悲呼,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极少数骑兵开始紧急突围逃走,而更多的孔耿联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溃散的敌军极难无法收拾,唐军急于过河作战,也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大西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十骑的孔军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消失在战场边缘,不知所踪。 而其余的三百余名大西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被如狼似虎的唐军骑兵干脆利落地杀掉。 随即有唐军骑兵,弯下腰来,将那昏迷过去的孔有德从地上挟起,一路欢呼着奔回本阵,去向统帅安和尚邀功。 而其余的唐军骑兵,则是两部重新合为一部,他们一齐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孔耿两军奔行而去,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原本就是在惊慌逃命的孔耿两军,在唐军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合夹击下,立刻彻底崩溃了。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孔耿两军士卒,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孔耿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两万三千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安和尚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两万三千孔耿军兵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总计人数多达六万多人的孔耿两军兵马,加上其余的零星投降兵马,仅有约两万五千余人因此投降而侥幸逃得性命,其余的三万五千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更可怖的是,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已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这条长长而蜿蜒的血河,蜿蜒长流,殷红刺目,令人见之心悸。 而在这血腥可怖的战场上,唐军连绵的欢呼声,已是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这时,那被唐军击昏然后一路挟回本宫的恭顺王孔有德,亦被带到了安和尚面前。 此时的孔有德已然清醒过来,一身血污的他,正瞪着一双鼠眼,恶狠狠地凝视着一脸肃然的安和尚。 一名唐军士兵,在孔有德的膝弯处,狠狠踢了一脚,孔有德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安和尚,本王已是你手下败将,就请你给我个痛快,快点动手杀了我吧!”孔有德咬着牙,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安和尚嘴唇一动,他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 他原本还打算,试图劝降一下孔有德,现在看来,倒是没必要了 “怎么,你想劝降老子么?哼,别打这个主意,老子自投清以来,深受朝廷重用,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孔有德厉声大喝,随及大声惨笑。 安和尚轻叹了一声,便再不看他,冷冷道:“好吧,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镇便成全你,只不过,你想要个痛快,倒是不能,本镇打算,给你一个新颖别致的死法。” 随及,未等孔有德说法,安和尚凛声下令:“将逆贼孔有德,剥皮处死,并令全军将士,以及投降部众,一同围观。” “得令!” 以赤身体绑在柱子上的孔有德为圆心,一众唐军,以及被俘的清军士兵,组成一个半圆,隔了十来步的距离,无声地围着他。 一名身形壮硕,已脱了盔甲,露出黑毛叠叠的胸膛的唐军队长,一手端着一碗黄酒,一手执着一柄锋利闪着寒光的牛耳小刀,缓步迎着孔有德走来。 这名唐军队长,倒是前几年在复州城下,将清将阿达礼剥礼处死的唐军士兵徐三,经过这几年的奋斗征战,徐三已升任队长。却没想到,在今天,他竟又要重操旧业,再来一次活剥活人。 孔有德脸现惊恐之色,他厉声大喝道:“安和尚!你他娘的!为何不给本王一个痛快,反要这般羞辱折磨……” 未等他说完,一团腥臭的抹布狠狠塞入他的嘴中,他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嘴巴中,发出不甘的呜呜声,孔有德奋力挣扎着,却无济于力。 徐三拍了拍手,走到孔有德面前,才冷冷道:“我徐三,在当唐军前,本是陕西一名杀猪汉,这猪皮也不知道剥了多少了,这人皮么,只剥过阿达礼这厮一次,今天又能拿你这家伙来练一遭剥皮,倒还真令俺有点手痒呢。” 听了徐三的话,孔有德眼中更显惊恐,嘴中呜呜之声更大。他扭头望向一旁的安和尚,眼神是竟满是乞求之意。 安和尚面无表情,只是朝着徐三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三会意,便走近几步,嘴中灌了几口黄酒,咕咕几声,噗地一下,全喷着孔有德剃得发青的头皮之上。 “你这厮既然给脸不要脸,一定要自寻死路,老子一定会使出全身解数,让你死得痛苦无比。等会你这厮若上了黄泉路,莫要再回头了,是下辈子投胎变猪狗,还是去十八层地狱,就看你造化吧。” 徐三这冷冷的话语说完,只听得卟的一声轻响,一股人体排泄物的恶臭,顿时在整个广场上弥漫开来。 见到孔有德竟被吓得拉稀,安和尚依然面无表情,心下却在冷笑。 孔有德,你这贼厮,还在本公面前装英雄,逞能耐,怎么到了这剥皮之际,竟被吓怂了么? 现在才想让本公放过你,太晚了。 因为本公现在,已然决意,要拿你来立威了。 而见孔有德这般变怂,围观的唐军顿是哄堂大笑,而那些降兵却是人人脸上更显凄惶之色。 徐三对着孔有德的脑顶,又连喷了三口黄酒,才放下酒碗,一手牢牢摁住孔有德的头颅,一手倒执牛耳尖刀,从孔有德的头皮正中插入,直至头骨,再嗯地一声发力,便从后脑勺至前额,深深地划了一道笔直的血口。 正文 第八百六十九章 活剥人皮 进逼辽阳 汹涌而出的鲜血,立即将整个孔有德的头颅,染成一个血葫芦一般,浑身抽搐的他,高声呜呜地喊叫着,声音令人心悸。 徐三一咬牙,复将刀尖探入头皮深处搅动,将头皮与头骨彻底分开,随即弃了小刀,双手各握住头皮的一端,又是嘿地一声发力,随着嗤的一声轻响,孔有德从头顶到颈部,皮肤全部被剥开。 汹涌弥漫的鲜血中,惨白的骨头,暗红色蠕动着的肌肉,苍白的肌腱,暗青色一跳一跳的血管,在鲜血中时隐时现,而那一双被剥去眼皮,有如鬼物一般的双眼,一鼓一鼓,更是令人触目惊心。 围观的唐军与被俘的清军中,已有极多的人不忍观看,而悄悄地将头扭向一边,更有多人,开始恶心呕吐。 只不过,此时的安和尚,倒仿佛有如观看一件艺术品一般,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看着徐三继续下剥,直到将一张完整的人皮,从孔有德身上彻底剥了下来。 在整张人皮彻底剥下之后,一直在剧烈挣扎的孔有德,终于垂下了头,再无动静。 他死了。 这名清朝的恭顺王,终于以这种极度恐怖又极具污辱性的死法,走到了人生的终点,算是给他效忠的清廷先行陪葬。 安和尚微叹一声,轻轻地搓了搓手,一脸意犹未尽之色。 “传本镇之令,将这孔有德剥下的人皮,揎入杂草,缝合皮囊,旁边写上,大明叛贼孔有德,生为汉奸,死下地狱。再派人送到辽阳城下,让城中守军好好观看!” “得令!” 三天后,汹涌如潮的数十万唐军,以及尚之信统领的两万余尚家兵马,终于出现在了辽阳城的南边。 朝阳初升,从地平线冒出的唐军兵马,无边无际,铺天盖地,有如从大地边缘卷起的黑色狂潮,立即朝辽阳城呼啸着狂奔而来。 此时在辽时城头,守将济尔哈朗与一众守军,见到唐军这般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惨白之色。 唐军前往安平山与二顺王作战的这段时间里,从锦州急急赶回的阿济格十五万兵马,终于在经过了昼夜不停的奔行之后,赶回了盛京。 随后,多尔衮就立即分拔其中的六万兵马,立即南下辽阳,交予守将济尔哈朗统领,以加强辽阳城的守备实力。而这批兵马,终于在唐军赶到辽阳城下的前一天,到达辽阳城中,从而与城中的三万余兵马汇合,让城中守军,达到了九万余人,再加上临时征发的全城青壮,城中的守军,达到了十五六万人。 这么多的守军,加上辽阳城坚固的防御措施,让守将济尔哈朗心下大定,终于有了坚定驻守辽阳城的底气与决心。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看到唐军兵马之数如此之多,又摆出一副对辽阳城志在必得全面攻袭的态势,心下却又不停打鼓。 唐军兵马如此壮盛,又有大批火器助阵,若其真全力攻打辽阳,辽阳城纵能得以拼死保全,只怕也会损失惨重,城池大毁了。 只不过,现在敌军已打上门来,想不拼死作战,都不可能了。 “传本王之令,全军作好准备,全力守城,务必不得有半点松懈!如有懈怠者,不分军兵青壮,立斩不饶!”济尔哈朗厉声下令。 “嗻!” 唐军快速行进,在不到半个时辰时间里,便将整个辽阳城给围得严严实实。 从天上望去,偌大的辽阳城已被唐军团团围紧,有如在海面浮荡的一片枯叶。 就在辽阳城头的清军,开始紧张地做好防备之时,有数骑唐军骑兵,一齐朝辽阳城头径奔而来。 “郑亲王,你看,他们手里举了个东西,好象,好象是挂着个人呢。” 旁边的护卫,遥指奔来的唐军骑兵,声音颤抖,一脸震恐之色。 济尔哈朗闻言一悚,立即举起千里镜来看,他一眼就看到,最前头的唐军骑兵,手中高举着一根木杆,木杆上高挂着一个随风飘荡的人皮草囊,木杆旁边,还钉了一块大木牌。 当看清木杆上的内容时,济尔哈朗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天啊,这上面挂的,竟然是恭顺王孔有德尸身! 这样看来,那些溃逃到辽阳城的孔部残兵所说的话,竟是真的,那三顺王,尚可喜叛清投唐,另外的怀顺王耿仲明战死,孔有德昏厥后被唐军活捉,竟是真的! 可叹唐军竟如此凶残,将这位大清的恭顺王,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剥皮处死,又以杂草填充皮囊,运到辽阳城下来向自已示威了。 一时间济尔哈朗颇有免死狐悲之感,站在城头的他,竟一阵昏眩,险些栽下城去,幸得旁边的军兵及时扶住。 很快,随着唐军骑兵的行近并绕城一圈,那城头的守军,都看清了恭顺王孔有德那可怖的人皮草囊,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震怖之色。更有许多胆小者,站在城头,股慄难安。 仿佛看清了城头清军的模样,那兜城而跑的唐军骑兵,又是得意地大喊道:“尔等听好了!你们的恭顺王孔有德,因顽抗到底,不肯投降,已被我军活剥其皮,复填草莱,以充其尸。现特送到辽阳城下,让你们这般不知死活的鞑子好生看看,这,就是与我军强行对抗的下场!”唐军骑兵举着人皮尸囊绕城奔行,不停地大声叫喊,让城头的一众军面如土色,士气大挫。 没想到啊,唐军竟这般心狠手辣,对孔有德施以剥皮酷刑,现在又来辽阳城下炫耀,这简直是莫大羞辱! 特别是主将济尔哈朗,更是牙齿咬得格格响,脸上羞躁得一片通红。 他娘的,真真太侮辱人了! 只不过,唐军如此势大,又兼士气如虹,自已城中守军仅有唐军兵马人数的一半不到,如何敢出城去与其当面对决啊。 故而眼下,济尔哈朗心下再难受,也只能咬牙强撑了。 令济乐哈朗没想到的是,唐军骑兵在绕着辽阳兜了两圈后,便将那挂着孔有德尸怇的木杆丢在南门之外,随即打了个唿哨,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见唐军骑兵丢了孔有德的尸囊离去,济尔哈朗稍一愣神,立即大声叫道:“快,快派人下去,把孔有德的皮囊取下来!” 数名白摆牙喇兵闻得此令,立即从城头绾绳而下,急急将人皮草囊绑好,连同旁边的木牌,一道小心地吊上城去。 济尔哈朗快步走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那因连日曝晒,已然干缩且有一股难闻恶臭的人皮草囊,然后,又把那大木牌上的字句,一字一字地瞧了个仔细。 他嘴唇哆嗦着,尖瘦脸上肌肉直颤,眼中竟渐渐有泪光闪动。 “唐军这般混蛋,竟下得这般狠手,竟敢对我大清恭顺王剥皮揎草,简直是毫无人性,简直是丧心病狂!”济尔哈朗嘴中喃喃,脸上却是越来越扭曲的愤恨。 “天杀的唐军!天杀的李啸!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济尔哈朗放下木牌,弃扔于地,便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吐了这句话。 这时,一阵嚎啕大哭之声,从他背后传来。 济尔哈朗扭头一看,却见是孔有德的亲女儿孔四娘,从自已身后,踉踉跄跄地行来。 原来,孔四娘向来被作为人质一般,居住于盛京城中,算是清廷对孔有德的一点私心防范。自听到了孔有德将率全部兵马入返辽阳后,她再也按捺不住思念之情,立即向朝廷提出,要去辽阳城中见过父亲。 因为辽阳与盛京距离颇近,多尔衮稍加考虑,便同意了她的请求,于是,孔四娘与入援辽阳的兵马一道南下,来到辽阳城中。 却没想到,渴望见到父亲的她,竟在这里,见到了父亲的人皮尸囊,这简直是世间最恐怖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孔四娘,几乎昏厥了过去,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但听到了唐军已将孔有德尸皮留下,并被清军吊上城来,故再也忍耐不住,急急地跑上马道,前来观看。 在离放在地上的孔有德人皮草囊约五步外,孔四娘扑通跪地,随及向着人皮草囊连磕了三个响头。 “爹!女儿孔四娘晚来一步,不能及时救你,我好恨,我好恨啊!”孔四娘捶胸顿足,嚎啕不已。 周围的清军见她哭得伤心欲绝,人人心下不忍,脸上亦皆现悲戚之色,士气倒是愈发低迷。 孔四娘嚎哭了好一阵,才总算止住哭泣,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狰狞之色。 刷地一声,孔四娘抽出一把解首刀,在自已的额头上,用力一抹,弥漫而出的鲜血,立即将她的额头染成一片血红。 孔四娘用手抹了一把满额的鲜血,匍匐上前,把满手的鲜血,抹在阿达礼的人皮草囊上。 “爹,我孔四娘,虽是女子,亦在此向苍天立下血誓,不杀李啸,我誓不为人!我一定会用李哪那厮的狗头,来祭奠你忠勇的英魂!” 孔四娘咬牙说完,复抢头倒地,再度嚎哭不已。 一只黑瘦的手,轻轻拍在孔四娘的肩膀上。 孔四娘抬头一看,正好遇见济尔哈朗关切怜惜的目光。”郑亲王……“孔四娘哽咽着说不出话。 “孔四娘,想哭就哭吧,恭顺王孔有德在天有灵,知道你存了为他报仇的心思,一定也会很欣慰的。”济尔哈朗轻轻抚摸了一下孔四娘的头皮,柔声安慰道。“四娘,你放心吧,我全城兵马一定会努力杀退唐军的进攻,一定会用他们的尸首与鲜血,来告慰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孔四娘听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着济尔哈朗的大腿,大声嚎泣,额上的鲜血,甚至将济尔哈朗的精铁护膝染得一片鲜红。而见他如此悲伤,济尔哈朗与一众护卫亦不觉动容。 济尔哈朗随后下令,派人将这人皮草囊,盛殓装枢,暂存于城中阴凉之处,准备在唐军退走之后,再由其女儿孔四娘亲自护送,运回盛京,隆重下葬。 只不过,此时的济尔哈朗,虽在表面强撑着,但他心下,已然意兴索然,恼恨无极。 因为,自来到辽阳担任守城主将已来,这一路上,他就已看到,原本物产繁华人烟阜阳盛的辽中地区,各处的村舍州镇,皆成一片被烧得乌黑焦八的废墟,百姓皆已被唐军掳走,半个人影也无,就连庄稼田亩,也皆被彻底毁坏。 一路看来,整个辽中地区,竟是有如一片天地初开的洪荒之地,榛榛莽莽,缥无人迹。让人难以想象,这些地方曾是大清最为繁华之处。 济尔哈朗已可以想见,这辽中之地如此,那唐军更早占领的营口等地,估计情况只会比复州更惨。 必须要给李啸这厮一个沉重的教训,不能再让唐军这般猖狂放肆下去了。 一定要守住辽阳,要在这辽阳城下,给李啸的唐军一个沉重而猛烈的打击! 如若不然,唐军得寸进尺,继续骑在大清头上拉屎拉尿,若再把这辽阳重镇,也就是大清的东京城给攻下了的话,那大清的颜面,都将要丢尽了! 而且辽阳若失,那大清的都城盛京将再无屏障可守,亦会陷入唐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这样的情景,莫说亲见,哪怕想想,都是一场噩梦。 “传本王之令,全军严密防守,以免唐军突然袭城!一定要把唐军的嚣张气焰,彻底打消在辽阳城下!”济尔哈朗又咬着牙,狠狠地下了一道军令。 “嗻!” 就在这时,唐军阵中,忽然有如波开浪裂般地分开一条线,一名头戴八瓣缨盔,身着钢制山纹铠甲,足蹬覆铜包靴,身系鲜红披风的唐军将领,在一众同样铠甲鲜明护卫的保护下,正策马向辽阳南门缓缓行来。 见到来人这般打扮,济尔哈朗心下暗道,此人看来,必是唐军主将无疑了。 他猜得没错,那名唐军将领,便是唐军统帅第二镇镇长安和尚。现在的他,正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很快就来到离南门一箭之外。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主将安和尚,想与城中主将一谈,请速去通禀!” 正文 第八百七十章 劝降不成,重炮齐轰 听到唐军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眉头紧皱的主将济尔哈朗身上。 济尔哈朗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压力,终于长叹一声,来到南门城头。 看着城下一众唐军人马,城头主将济尔哈朗怒目而视,心下虽忐忑不安,却又不得不鼓起勇气,用生硬的汉话大声喝道:“我乃大清国郑亲王济尔哈朗是也。尔等汉狗尼堪,竟敢无故侵我大清,屠我军兵,占我州城,本王心下实甚恨之,真想尽杀尔等,方解吾恨!” 见济尔哈朗现在窘迫如此,却还在表面上这般齿强牙硬,安和尚一声冷笑,大声道:“济尔哈朗,你这狗东西听好了,俺乃唐军第二镇镇长安和尚是也。告诉你,我大军数十万,从海路到辽中,所到之处,大部州府县镇尽皆归降,可谓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就连你这狗屁大清,亦是覆灭在即。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领着些残兵剩将,还苦守这辽阳,又有何意义?现在我军攻城在即,你这贼厮还不顺时应势归降我军,难道还真要这般执迷不悟,去为那娃娃皇帝与狗贼多尔衮效死不成?俺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我军压境,尔等已然走投无路,何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哼,你们进犯大清,杀我军兵,占我州城,更是把我大清恭顺王孔有德剥皮揎草,简直是人形禽兽,猪狗不如,还好意思前来劝降!我济尔哈朗乃是大清宗室,又深受大清皇帝厚恩,安可临阵而背之!哼!安和尚,有胆前来攻城便是,又何必说恁多废话!” 济尔哈朗大声吼毕,安和尚却是摇头一叹,便大声回道:“济尔哈朗,你这厮死到临头,也就别他娘的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了。莫说是你这么个吉巴玩意,就连你们的狗屁皇帝与多尔衮这腌泼货,最终都得向我唐军乖乖俯首就擒,你们这些满清鞑子,已然都是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到几时呢?你且听好了,现在这辽阳城,已被我数十万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来嘛,对于你们这鞑子,老子是存了心要将你们全部杀掉,把你们这些狗杂碎统统消灭,但我家唐王,心怀慈悲,不想这般大开杀戮,故特派本镇前来招降,算是你这厮运气好。告诉你,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辽阳,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安和尚这番陡然严厉的话语喊完,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济尔哈朗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安和尚的话语,却是份量十足又这般狠厉,让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已若是强硬拒绝,会是什么下场。 安和尚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狠话说到了济尔哈朗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济尔哈朗,实话跟你说,现在休说这辽阳城,整个清国境内,还能有哪座城镇,还能有哪部兵马,能与我数十万大军对抗!你们这清国的覆灭,已是命中注定,岂得长久乎!更何况,尔等军兵稀少,困守孤城,纵是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而我军火炮之威力强大,你又不是不曾领教,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下辽阳城,大开杀戒,你等后悔可就迟了!尔等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是最终徒死于刀兵之下,既轻于鸿毛,又万世被世人唾弃,又岂非白白做了个冤枉鬼么?” 济尔哈朗被安和尚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清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见到济尔哈朗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安和尚不觉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济尔哈朗,你虽是满清宗室,但你若归降,我军必会宽大为怀,放尔一条生路。如何定要不识时务,去会为那娃娃皇帝与狗贼多尔衮白白殉葬呢?本镇还是希望,你这厮能及早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尔等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本镇可以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全部保全性命,一个不杀。甚到因为投降这协而各有升赏。至于主将济尔哈朗你,若愿投我我唐王殿下,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纵然不愿归降,若能献城而降,我军亦可放你离开。怎么样,这条件够优惠吧?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你好自深思啊!” 济尔哈朗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安和尚的话语一般。 安和尚这厮的话虽难听,却亦是极对,现在若要强自对抗下去,其最终结局,必是城破军灭,而自已与这一众手下的牺牲,说起来,也真真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济尔哈朗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唐军的劝降,就在这辽阳中,向唐军投降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那城下的安和尚,已然等得颇不耐烦,他向后面招了招手,那些唐军炮手会意,已然开始行动了。 “郑亲王快看,唐军的火炮出阵了!” 正在城头沉思的济尔哈朗,听到旁边的小兵这失声的叫喊,才猛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济尔哈朗惊恐地看到,在辽阳的每一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都推出了九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各自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总共三百六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各处城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三百六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各面城墙四下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其凛凛气势,让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守城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主将济尔哈朗,其实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可以想见,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给辽阳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就算辽阳城墙再高厚,在唐军的连续进攻下,最终被轰破的结果,怕亦是已然注定。 那么,自已要就此投降唐军吗? 这个念头,仅在济尔哈朗脑中一闪念,便被他立即否决。 不行,绝对不能投降唐军。 若自已献城归降,纵然唐军愿将自已放回盛京,但先番那献了耀州城后被唐军放回的守将,却最终被多尔衮斩杀,全家发配给披甲人为奴的可怕经历,自已是绝对不愿意经历一遍的。 更何况,他是大清宗室,是清朝开国皇帝老奴之子,若是自已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献城归降唐军,那整个爱新觉罗家族的颜面,都会被自已丢尽,自已的子孙与妻妾,哪怕多尔衮愿意放过他们,他们也会在清国之内,永远地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济尔哈朗脸现狰狞之色,他冲着城下的安和尚厉声大吼:“废话休说!我乃大清宗室,守土有责,你若有本事,径直来攻城便是!”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你既自寻死路,那本镇就成全你!你到时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要后悔!” 见这济尔哈朗如此冥顽不化,安和尚冷冷一笑,脸上便闪过狰狞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与一众护卫拔马回阵。与此同时,那济尔哈朗亦一声冷哼,匆匆从城头离去,准备安排城中兵马,以及从城中紧急征发的一众青壮一齐前来守城。 很快,随着火炮布置到位,唐军的攻城行动,正式开始。 城头的守军惊恐地看到,在震耳的号角,与隆隆的战鼓声里,三百六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辽阳各面城门外约一千多米处,才就地停下。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集中了四镇全部的三百六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辽阳城北面城墙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有一股横扫天下无敌的气概。那黑洞洞的炮口,更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粗大阳物,直朝对面那高峻的辽阳城墙。 这些火炮的凛凛气势,哪怕只是远远看去,便让守城的清军,吓得腿脚发软。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辽阳主将济尔哈朗,饶是久经战阵之将,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炮前来攻城,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唐军的火炮,与他往日惯见的明清两方所铸的什么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神威炮,虎蹲炮之类普通火炮,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皆是近乎天壤之别。 那么,在这样威力十足的重炮密集轰城的情况下,自已真的能如方才那般,信誓旦旦地说能坚守住这辽阳么 想到这里,辽阳主将济尔哈朗,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三百六十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三百六十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辽阳城四面城墙,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三百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辽阳的四面城墙。 整个辽阳城池的四面城墙,瞬间出现数百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二百余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只不过,安和尚发现,虽然初次齐射就对城墙造成了一定损坏,倒这辽阳坚城毕竟是清朝开国以来,一直在修造加固,故其坚固程度,远比先前的耀州与海城等城池要厉害得多,所以,现在看来倒也没有造成特别严重的损坏。 这是因为,这辽阳城,虽也是采用与其他城池一样的构造,即内城夯土,下垫青石的方式,但它的外墙上,为了防备坚固,全部是采用一块块坚硬青色的条石,先内贴一层,外面再行包筑青砖,也就是说,这辽阳城,相当于是包了两层外墙结构,这样的构造,可比旅顺城那样的只包了一层的青砖方式,要更加坚固。 除此之外,这辽阳城,还特别设计成城墙下粗上细的模式,整个墙面呈略为倾角状,从而让炮击的铁弹,不能很好的正面发力,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减轻了对城墙的损害。另外,诸如突前马面等加固手段,也全部采用。故而整个城池的防御力,比一般的普通城池实在要坚固得多。 安和尚心下不忿,遂又厉声下令:“全军火炮尽力打放,一定要将全体火炮,全部打到极限使用次数,方可罢手。” “得令!”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一章 攻破辽阳 援兵突至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南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南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中,中间的黄色夯土,大把地往外掉,把外面的城墙染成一片砂黄。 “继续攻,不要停,直到把城墙轰垮为止!“ “得令!“ 很快,7轮打放过去,这辽阳城墙,已是被轰击得十分残破,远远看去,倒有如风中之烛一般,仅剩残喘苟延。不过,这城墙虽是如此残损,却犹是屹立不倒。 这辽阳城墙的坚实程度,令安和尚不由得心头暗赞了一下。 这是自清朝初年起,就一直在精心营造的城池要地,想要迅速拿下它,倒还真是不易呢。 而现在,若要攻下这更加坚固的辽阳城的话,应该可能要轰击到龙击炮的一次性极限,可能才会有成功的机会吧。 想到这里,他再不犹豫,立即下令, 安和尚的命令下达后,唐军接连齐射,在7轮齐射后,又继续整整打放了5轮后,终于达到了龙击炮的一次射击极限,12次。 整个辽阳城的四面城墙,愈发破损,外型狰狞,崩角垮漏之处四处可见,却依然勉强支撑,没有垮塌。 而在这时,在唐军阵中的龙击炮,则是门门炮身发红,每门龙击炮的炮管,都是红光艳艳,有一种妖异的美感。炮手们用湿布擦拭时,大团的水雾,混合着呛鼻的火药味们,滋滋叫着腾空而起,呛得一众炮手连连咳嗽。 主帅安和尚,见到已方火炮终于在这12轮打响后,到了快炸膛的边缘,不由得也又是一声轻叹。 可惜了! 本以为,自已可以在极限次数的范围内,就可以彻底轰塌这辽阳城墙了,却没想到,现在已到了火炮一次射击极限,这辽阳城墙,还能残存不倒,颇为坚挺,这倒还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那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呢? 龙击炮的恢复使用时间,据先前测试,在这样的热天里,大概要五六个时辰,方何恢复使用,那就是说,可能要直到深夜时节,方可再用。 这样的话,这个时代不可能用炮夜攻,那就是说,今天的攻城行动,已然告一段落,不可能再打下去了。 当然,唐军统帅安和尚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令手下军兵强行攻城,与城中敌军争夺城墙,决一死战。 但安和尚不想这样做。 因为,很简单,在火器能轰开城墙的情况下,还要这样白白浪费手下军兵性命,实是愚不可及。 更何况,城中的守军,已是形如困兽,唯有拼死一战, 而且,安和尚认为,只要轰破了城墙,敌军在城中的守备将会变得徒劳无益,唐军绝对有能力在夜战中,彻底击溃城中守军。 这般分析下来,多待一段时间,哪怕等到明天天亮,到了火炮恢复使用,当为最佳选择。 “传我军令,全军留下兵力,继续围城,其余兵马,暂入营中歇息,等待明日火炮恢复,再度攻城,务必将这辽阳城城墙,一举攻破!” “得令!” 而在这时,听到城外的隆隆炮声突然沉寂,原以为唐军破城在即的济尔哈朗,正忧虑接下来到底要如何抵抗唐军入城攻击的他,不由得大喜过望。 “好么,唐军没炮弹了,奶奶的,真真老天保佑。”济尔哈朗一脸喜色,狠狠地抹了一把满脸的灰尘,大声道:“哼!他们的火炮已成废物,再无进攻能力,那现在咱们可得抓紧时间,就地修补城墙,以防唐军的下一波攻击!” “嗻!”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城中百姓皆被紧急动员起来,被济尔哈朗手下军兵,连打带骂地驱使着,装泥运土,担砖送石,开始紧急给残破不堪的城墙紧急加固修漏补缺。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济尔哈朗决心尽可能利用城中丰富的人力,他下令,复在原有的各面城墙后面,再修建一道土石城墙,以防御唐军的火炮攻击。 济尔哈朗命令一下,这各面城墙,顿时一片忙碌,城中的军民百姓,畏其淫威,纷纷脚不沾地修补城墙,修建新墙,忙得倒是不亦乐乎。 济尔哈朗为加快进度,遂又另下令,拆毁城中居民房屋,用其中的木料砖石,作为修补城墙以及兴建新墙材料,以加快修补与兴建的速度。他这个决定,自是让城中百姓暗自痛骂不已,却无人敢于违抗其命令。 此时此刻,在城外透过残破的城墙的空隙,看到城中这般忙碌景象的唐军统帅安和尚,心下不由得甚是好笑。 这个济尔哈朗,现在来临时抱佛脚,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唐军的进攻,真真殊为可笑。 他们完全地低估了唐军火炮的威力,却又对自已这临时修补的城墙与新建的土石城墙,有着近乎迷信的依赖。 所以安和尚与城外的唐军,皆以十分悠闲的态度,看到城中的守军与百姓急急修补城墙,倒有如观看一群忙碌不休的蚂蚁一般。 只不过,在他心下,却也亦有忧思。 就是他不知道,这辽阳坚城,若是明天还攻不下的话,是否会对全军士气造成重大打击,却让城中的敌兵军心渐振,从而愈发坚定了死守的决心。 不过,现在兵临城下,重兵云集,就算炮攻不下,亦将另寻他途以夺城,岂可示弱于敌乎? 若真到了被逼急的程度,安和尚也绝不介意就这二十余万兵马,当成筹码全部推上赌桌,用他们的性命,去拿下这座对唐军对清廷都极其重要的辽中坚城。 为将者,慈不掌兵,该付出时就得付出,该牺牲时亦毫不犹豫。当然,这样的抉择,只会发生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 次日天亮,第二番攻城作战,正式开始。 此时,辽阳城的各面城墙刚刚补好,里面内砌的那道土石墙,也大致完成了一个外部轮廓,看上去,倒也有个防御的样子。 只有唐军主帅安和尚知道,敌军临时加固修筑的内外两道城墙,其实都不过仅是个样子货罢了,在自已接下来的重炮轰击下,其真实效果将会立即原形毕露。 与昨天四面围攻不同,安和尚在今天,将全部的三百六十门重型龙击炮,一齐集中到辽阳南面右侧,以期集中火力攻破一处,以展开重点进攻。 安和尚厉声下令:“全体火炮注意,立即开始齐射轰击,一定要彻底打垮这南面城墙!”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南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南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墙体上张牙舞爪,那些临时修补的砖石木料,更是四处飞溅乱七八糟,经过一天一夜的紧张修补,在这一刻原形毕露。 “哼,本帅就知道,敌兵这番修补,就是他娘的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都给老子继续攻,不要停,一定要把城墙轰垮!“见辽阳城墙损坏严重,安和尚一脸喜色,立即急急下令。 “得令!“ 终于,又经过了六轮齐射后,这辽阳城南面右侧城墙,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里,彻底垮塌了。漫天尘埃飞溅,把天空染成一片薰黄。原本巍峨严整的城墙,则成了一座破败散乱的小土丘。 “很好!继续打,再把里面他们建的临时土墙,也给老子轰他个稀巴烂!”安和尚大声鼓劲。 “得令!” 接下来的轰击,让安和尚发现,敌军苦心营造的这座临时内墙,比他想象的更为脆弱。 仅仅只在四轮齐射后,这座强征民伕百姓,拆迁了百姓居房的苦心营造的临时砖木土墙,在巨大的轰隆声里完全垮塌,几乎无法保持墙面形状。 此时,犹自带着军兵扼守城中各个街口要道的济尔哈朗,见到这忙了三个时辰的两道城墙,皆这般迅速地土崩瓦解,他心情的懊恼与恐慌,简直难以言表。 他抬起头,望向漫天低垂的云朵,心情如同这个灰蒙的清晨一般,低沉迷茫。 城墙已破,自已率领城中守军,真的能守住这辽阳城么? 唐军统帅安和尚,已开始下达攻入城中的命令。 “传本帅军令,全体火铳手,与盾兵配合,列成三段击阵型直攻入城,横行哨居后掩护,枪兵列阵在最后,径入城去,消灭敢于抵挡的一片敌军!” “得令!” 安和尚此令方下,南面的唐军军阵中,共有一万余火铳手,人人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米尼弹的乌黑发亮的鲁密铳,排成三排三段击形状,跟着前面的三千余名盾兵,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城中走去。 唐军这个阵型充分利用了城墙攻破的宽度,确保可以对城中守军发动无死角的全面进攻。 在火铳手的后面,则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而在最后,是大批的枪兵紧紧跟行,准备在鲁密铳兵撤下之后,就冲上前去,与清军肉搏对战。 在这段时间里,退下城去的济尔哈朗,已带领全城的清军与青壮,在各个街巷入口处,紧急搭建了防卫工事,作好了与唐军在城中进行巷战的准备。 见到远处的唐军盾兵与火铳兵,一齐齐步整齐踏来,正指挥着一从清军在各道街口位置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济尔哈朗,不觉面如死灰。 望着唐军军阵越行越近,看到那一杆杆正径自冲来的乌黑燧发鲁密铳,济尔哈朗心跳如鼓。 怎么办? 就这样龟缩着,等他们攻上来么?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从辽阳城西边,传来密集的声响,粗听一下,倒象是闷雷滚过天际。 济尔哈朗惊愕扭头回望,却听得有西边驻过的军兵,传来了惊喜的叫喊:“郑亲王,西边有大批援兵到来,咱们辽阳城有救啦!” 听到这里的叫喊,济尔哈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迅速离开岗位,急急登上西前城墙,果然,在西边,真的有大批的援兵滚滚而至。仿佛有一条黑线,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济尔哈朗举起千里镜仔细观察,脸上顿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因为,他看清了,前来的援兵,竟是多铎部的兵马。没想到,他们从锦州撤回,没有回到盛京,反而是径自来入援辽阳,这一下,辽阳的守军实力,却是大加增强了。 济尔哈朗顿时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他大声喊道:“全军听令!援兵已至,我军当与其里应外合,一举击败攻城的唐军!” “嗻!” :。: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二章 分兵作战,往击多铎 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昏黄的天幕下,一名清军副将带领着五千名精锐清军,一齐鼓噪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正在行进的唐军战阵中最前面的火铳兵,疾速冲去。 见到清军冲出工事,向自已鼓噪冲来,唐军军阵立即停住了脚步,随即摆开阵型,准备迎敌。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唐军火铳队长一声暴喝,三排唐军火铳手,迅速摆成前后三排的三段击式阵型。 6000杆鲁密铳中,最前排的2000杆,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20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2000杆鲁密铳。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击,打放完毕。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准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米尼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狂冲而来的清军,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清军的身体中。 在唐军这般近乎无休止,仿佛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那五千名一同前冲而的清军,在第一次三段击齐射时,就瞬间被射杀了八百余人。 领头冲锋的那名副将,因为身上穿的铠甲鲜明亮丽,相当与众不同,故他本人,简直堪称为子弹磁铁。 唐军的第一番三段击齐射,整整十五颗铅弹,同时击中了他,让这名副将从头到脚,布满了密密的小血洞。 这名本来挥舞着战刀,呐喊前冲的清军副将,仿佛被突然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冲的脚步。呆怔了不到一秒,便扑地仰面倒地,再无动弹。 这名领头的副将一亡,遭遇迎头痛击伤亡惨重的清军,顿是阵型大乱。 剩下的四千来名清军,稍一呆滞,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疯一般,哀嚎着转身逃跑。更有极多的人顺手丢了武器,只求能跑得快些。 只不过,后面的三段击间隔时间极短,那绵密不停的鲁密铳,将他们的逃生渴望彻底打消,无数颗铅弹追上了他们,又将他们从背后射杀了五六百人。 在见到剩余的三千余清军,以极其狼狈的姿势逃回本阵之后,唐军火铳手才收拾武器,在一声喝令后,继续与后面的本阵兵马一起,保持着平稳的阵型,向城中继续推进。 而看到这一悲惨的一幕,主将济尔哈朗,和全体躲在紧急修建造的工事后面的清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靠!唐军的火器这般凌厉,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唐军的火铳不象往日所见的火铳那般打打停停,反而一直不停地连续打放,无休无止,这,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毕竟,在所有清军的印象中,往常明军的打铳,只要顶过了第一轮齐射,那么,在接下来的数分钟时间里,明军因为要重新装填上弹,处于防备最是无力的状态,而自已正好抓住这样的机会,进行突击冲杀。 只不过,现在超过了主将济尔哈朗想象的事情是,这对面的唐军,那密密麻麻的数千杆鲁密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竟一口气将出阵外想要近战绞杀的五千清军部当场击溃,杀伤极多,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完全与以往面对的任何明军都不一样。这种近乎无休止的火力射击,这种把攻击部队全部消灭的屠杀式战斗,对清军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这样近乎必死的结局,让清军再无突击的勇气,剩余的全部兵力,皆是龟缩于城中。 在这时候,最为焦虑也最为恐慌的,便是城中主将济尔哈朗了。 怎么办? 唐军攻势如此凌厉,自已手下这些士气低沮斗志全无的剩余军兵,还有那些更不堪用的临时召集的青壮,真的能顶得住么? 济尔哈朗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而在此时,在辽阳城外西边约十里开外,已被清廷恢复豫亲王爵位的多铎,正率领手下五万军兵,一路逶迤向辽阳城快速开进。 时近正午,天气十分炎热,多铎及其部下,无不是热得满头满脸汗水涔涔,人马俱满是疲惫之态。 酷热之下,多铎索性掀开头盔,任凭马匹奔行带起的一缕凉风,吹拂剃得发青的头皮与脑后那条细小的发辫,才稍觉舒爽。 “豫亲王,探哨探来报,前面二十里处,便是宣府北路的门户独石口了。”旁边的一名亲随部将,伸出手指,遥指地平线处的那淡淡城池黑影。 多铎轻轻哦了一声,算是回答。 自在锦州得到撤退之令后,自已便立即统兵回返,总算在经过了数天的长途跋涉后,来到了辽阳城外。 这一刻,多铎内心五味杂陈。 这段时间以来,多铎亦不时接到来自南方的信报,知道了唐军正如火如荼在南方扩充势力,增大地盘,其下势力与兵马,倒是比一年前又扩大了许多。 而那唐王李啸,凭时借势,已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他,在现有的几大势力中,已是傲视群雄,无人能及,几乎有权倾天下的态势。 此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极其雄厚的财力,宽阔无垠的地盘,强悍威猛的军兵,实力可怕到几乎天下无人能敌。只怕这天下归属,最终会被此人彻底掌控。 而到了那时,自已这位大清的豫亲王,这位手握重兵的清朝宗室,一定会成为唐军的死敌。将来李啸若是成功一统国中,必定会挥师北进,扫灭清廷,那么,自已在清廷的荣华富贵与未来前程,只怕皆会成为水月镜花,再不可寻。 如果到了那一天,休说前程官位,只怕自已性命与脑袋,都难保全,都可能会成为唐军的一件战利品吧。 只不过,倒没想过,自已在出征锦州之时,就有多达数十万的唐军渡海而来,径攻辽中,打得清廷猝不及防,连战连败,已然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而从阿济格手下得到消息的自已,亦将彻底放弃原定的南伐宣府北路计划,不得不全力回返,以求尽可能保全清廷的核心领土。 而在阿济格率十万兵马顺利回返盛京后,自已在半路上便收到多尔衮的亲笔谕令,要他立即统兵前往辽阳,以阻止唐军攻打这座辽中重镇。 收到消息的多铎惊惧异常,他万万没想到,唐军行动竟是这般迅速,从营口登陆后,竟是连克辽中耀州、海城等重镇,又彻底吸收消灭了辽南的三顺王,现在兵锋直指辽阳,简直是烈火燎原般的速度。唐军行动如此迅猛强力,这,这何以挡之啊。 多铎悲哀地想道,唐军兵马如此之多,又已兵薄辽阳城下,自已就算紧急来援,又有多大把握可以击败唐军,解除辽阳之围呢。 也许,这样的局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到底前景如何,只能全看天意了。 此时此刻,想起这些,酷热难耐的多铎,愈发心烦意乱,忍不住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多铎统领全军,又向前继续行进了一段路程。 时值正午,天气越发酷热难耐,灼热的西风,卷起斑秃沙地上的滚滚沙尘,有如野兽般凄厉怪嚎,那随着劲风扑面而来的沙粒,吹得全军人人几乎难以睁眼。 这般天气下,多铎部全军将士士气愈发消沉,愈发疲累缓慢,就连多铎身护卫,都是一副人人萎靡不振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辽阳城已近在眼前,其城池那模糊的轮廓已是隐约可见,多铎心下,顿是稍觉安慰。 他娘的,这炎炎夏日,自已与一众部下,有如丧家之犬一般,一路急急西逃至此,数日里不眠不休地急行奔走,这人与马皆是疲惫不堪。好在全军士气几近谷底之际,自已与手下的五万余人的兵马,总算顺利到达了这辽阳城外。 “各位兄弟,休辞劳苦,全军再把劲,速速前进,到了辽阳后,再让各位好好休息。” 多铎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水与泥渍,冲着旗帜散乱萎靡不振的军伍大声喝喊,给疲惫不堪的他们来了一番最切实际的鼓舞。 整个军伍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算是给这位主将的一点敷衍回应。 五万余清军兵马,浩浩荡荡,一路向远处的辽阳城行去。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全军埋头前进之际,忽听到前面远远传来微弱的喧哗声。 所有人都看到,仿佛有一条黑线,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在滚滚热浪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原来,在哨骑探得有清军入援之后,安和尚迅速地了解到了,这部清军是多铎的五万余人兵马,正打算入援辽阳,以解辽阳之围。 于是,他当机立算,立即令手下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以及尚之信的两万尚家军,一同齐西去迎敌,辽阳攻城战中,仅留另外三镇继续作战。 第十一镇兵马人数,加上尚之信的两余人,兵马总数达到了六万余人,比对面的敌军更具兵力优势。安和尚要求他们,一定要击溃援敌,如有可能,便尽量扩大战果,从而更大打击城中守军士气与作战意志。 现在多铎等人,见到这番突如其来的景象之时,皆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不是吧,唐军在全军围城之际,还有有如此之多的兵力,来对自已发动进攻。 一时间,多铎的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在他发愣犹豫之际,唐军已然开始快速逼近。见此情景,多铎不敢稍怠,立即开始就地布阵。 他下令,全体五万余名兵马,依对面唐军阵型宽度,一字排开,作好与唐军相接作战的准备。而五千满州铁骑,则兵分两部,分守左右,以保护步兵战阵两翼。 同时,他下令数名哨骑立即出发,要他们想尽办法,去向辽阳城的主将郑亲王济尔哈朗通风报信,令他们全军出城作战,以期在自已拖住唐军之际,可以凭两面夹击之势,将唐军一举合围,全部消灭。 应该说,多铎此番应对,中规中矩,既不托大,也不冒进,倒亦是妥当之举,只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唐军的战斗能力。 数里外的距离,唐军竟然可以保持严整阵型,丝毫不给多铎偷袭的空间与破绽。他们一路疾行,快速逼进,几乎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就迅速地抵达了多铎对面,然后就地排开列阵。 唐军的阵型,倒与多铎差相仿佛,中间是步兵战阵,两边由骑兵与重甲步兵护阵。 只不过,他们的阵型中,最显眼的,便最前面处,那从两营精选而出,多达近六千名的火铳手,正呈前后两排的队式站列。 唐军战阵,有如一架精密组合的战争机器,极其有序又丝毫不乱地向对面的多铎军阵压迫而来。 这股凛厉强烈的威压之势,让多铎全军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前军阵脚,随着唐军的不断迫尽,竟开始下意识后退,让整个阵型一阵混乱。 “传令全军,不要慌张。”多铎大声鼓劲:“唐军兵力与我等差相仿佛,有何可惧!纵不能在此战胜他们,若能拖到济尔哈朗引兵前来,便可两面夹击,大败唐军,诸位皆当有信心才是!” “嗻!” :。: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三章 多铎大败 多铎军令下达,整个战阵才渐渐稳定下来,面对面的唐军战阵,在离多铎一百八十步处站住,前后两排总共近六千名火铳手,则立即前排蹲跪,后排站立,排出两重射击阵型。 见到唐军纷纷准备射击,多铎部兵马亦不敢稍怠,他们的阵型立即拉开间隙,比先前松散了许多。以此方式,尽可能减少受弹面积,而前排的军兵,几乎人人盔甲密实,又手持大盾,倒是做好了充足的防备。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前,响起了嘹亮的海螺号声。 多铎内心一凛,下意识地抬头远望,发现唐军前排的近六千名火铳手,已然个个枪铳抵脸,觑眼瞄准,作好了射击准备。 多铎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几乎在与此同时,从他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喝令,紧接着,密如爆豆般连绵的火铳打放声,迅速传入了他的耳膜。 “砰砰砰砰!……” 六千杆火铳,有五千七百多杆打响,上下两排乌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鲜红余焰。那一齐飘飞的焰口,有如两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更宛如地狱之火一般,有种令人心悸的致命美丽。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细小的三钱重米尼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吴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吴军士兵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军兵,立刻有许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虽然多铎已作防备,手下军兵业已散开阵型,并且多备大盾防护,但唐军这番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造成了相当可怕的杀伤效果。 毕竟,五千七百杆火铳成功打放,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少有五百余名军兵,被唐军当场杀死杀伤,倒地未死的伤兵,大声惨叫着打滚,模样十分凄惨。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清军兵马,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混乱。 更有一颗铅弹,呼啸着飞来,穿透整个战阵到了后面,啪的一声轻响,将闪避不及的多铎头盔帽缨打掉。吓得他哇的一声怪叫,急急缩颈弓身,样子十分狼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多铎部兵马,立刻开始出现混乱,前排的军兵人头攒动,惶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 此时此刻,多铎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全军听令!立即就地防御,不可自乱阵脚。” 此时,在多铎及手下亲卫的强力弹压下,多铎军阵混乱渐平,而就在多铎全军刚刚平稳之际,唐军的第二轮火铳打响,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让四百余名清军士兵或死或伤。 多铎脸色狰狞,牙齿咬得格格响,心下却在紧张地盘算,现在的自已到底该如何行事。 唐军这般连续打放,虽然相对自已这五万兵马来说,杀伤倒是有限,但是,若任其连续打放下去,前排的军兵不断倒下不停死伤,那对士气的打击,那是可想而知。 没想到啊!唐军的火铳竟能打得这么远,要知道一般明军的火铳,顶多只能打一百来步,那唐军的火铳,却是至少能打三百步的距离。自已的一时疏忽,没想到唐军的火铳这般精良无匹,才造成了现在这般被动挨打的局面。 这,这到底该怎么办? “豫亲王,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 一旁的一名副将,一脸焦躁之色:“若再被唐军这样接连不断地打铳下去,纵然唐军杀伤有限,但对我军的士气打击实在太大,只恐我们坚持不到郑亲王兵马的到来!” 这名副将的话,更让多铎心如刀割。 不得不说,这厮这话,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再这样白白死伤下去,且不论会被唐军这样零敲牛皮糖的方式,最终消灭自已多少军兵,单就士气而言,怕是会在这样的轮番打击中,走向彻底崩溃。 怎么办? 现在全军,到底是要继续就地坚守,还是要赶紧不顾代价地逃命呢? 一时间,多铎内心犹豫不决,焦灼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而在这时,旁边的那名副将,又立即冲着多铎大声禀道:“平西王,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军兵马人数,与对面唐军差相仿佛,为何竟只能这般在此被动挨打?!以在下之见,需趁士气尚为可用之际,令军兵迅猛前冲,与唐军当面搏杀,使得不得再火铳打放。以我军之长,搏敌兵之短,如此方可有胜利之机啊。” 此人之话,有如电光石火,瞬间令多铎扫去迷茫。 是啊,现在的境况,撤退损失太大,坚守又着实难为,还不如趁现在士气尚存,令全军前冲去与唐军近身相搏,方可有一线胜机呢。 哪怕退一步来说,就算两军胶着,一直不能打败唐军,若能拖到济尔哈朗统兵前来,那亦是大功一件啊。 想到这里,多铎再不犹豫,他立即昂声下令:“全军听令,即刻前攻,只要与唐军绞杀在一处,便是胜利,本王重重有赏!” 多铎军令一下,原本仓皇不已的手下军兵,顿时人人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立刻高声呐喊着,加快奔行的速度,向前冲杀而去。 而在他们开始前冲之际,唐军的火铳,立刻开始第三轮打放。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浓烟弥漫,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成功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立刻让猛冲过来的五百余名清军士兵,或死或伤,清军前冲的阵型,顿时又是一乱。 “不要停,继续冲!他娘的,谁敢后退,本王定斩不饶。只要与唐军近距交战,就是胜利。”多铎在后面挥剑大喊,一脸灼切之色。 应该说,多铎对局势的判断,还是十分准确的。 因为他知道,唐军火力极强,若要尽快破解唐军的火力优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冲击过去,与唐军近距离肉搏作战。 如此一来,方可如方才副将所说,以已之长,击敌之短,让自家军兵发挥惯于近战的优势,完全抵消唐军远距离射击的长处。 清军兵马听到鼓励,顿是人人振奋,个个争先,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吼叫着前冲而去,迅速地就来到了,离唐军战阵约数十步外的距离。 而在清军加速前冲之际,唐军阵型亦是大变,前排的火铳手,迅速合成纵列,急急从后南看牌空隙退去。在火铳手全部退走之后,那些大盾迅速合拢,又组成了一道近乎密不透风的钢铁盾墙。 清军步兵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清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清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清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两千多名快步冲锋的清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清军之中,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清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见到唐军竟然还有这一物,多铎脸色煞白,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猛地想到,唐军有这般强悍的防卫手段,自已下令军兵冲击,岂非让他们白白送死?! 而在多铎目瞪口呆之际,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纵然清军开始下意识地拼命扯开阵型,以求尽可能的松散,但还是有多达一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清军军兵,瞬间被杀。 清军战阵,被这般连番轰炸,顿是一片混乱,后面呐喊冲击的军兵与前面嚎哭撤逃的兵卒挤成一团,几乎已是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而在这时,唐军阵中,忽地鼓声大动,隆隆震耳,从唐军枪盾战阵的两边,各有多达两千余人的轻重骑兵,呼啸着汹涌奔出。 唐军的阵战配合,几乎天衣无缝。这些骑兵呼啸着奔出后,立即兜转马头,掉头便向清军后翼,冲击而去。 此时,鸣金声大作,那些进攻受挫的清军士兵,有如仓皇溃逃的丧家之犬,纷纷顾头不顾腚地掉头后撤逃。 其实,说句公道话,这些远道而来又疲惫不堪的清军,连唐军的火铳与手掷雷与唐军交战到现在才现在败相,已是颇为不易了。 而大批的唐军骑兵,则有如猛虎撵兔子一般,追在溃逃的清军后面,大肆追杀,一名又一名逃跑的清军士兵惨叫着倒下。 望头全军溃退如潮,任凭唐军骑兵追杀,多铎在此刻,忽觉心下一片悲凉。 这真是一个极其荒诞而残酷的现实。 完了,自已在这个乱世中,赖以活命的根本,终于彻底不保了。 他忽然悲凉地想到,战到现在,败局已定,什么豫亲王,什么清廷倚柱,什么富贵荣华,都在此刻,彻底化为了梦幻泡影。 他娘的,早知这仗如此难打,早知唐军这般强悍,自已何必咬牙硬顶,在这里打这样一场必败之仗啊! 眼下之计,只有全军尽退,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了。 多铎不愧是沙场老将,面对如此不利局面,他紧咬牙关不动声色,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沉声下达了撤退命令。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一定要尽快突出唐军包围,尽快退出战场!” “得令!” 鸣金大作,多铎军中的三千骑兵,即刻出阵,紧紧护卫着多铎及田雄等人,一众人等疾疾掠过唐军合围的阵尖,向南直冲而逃。 与此同时,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敌军军兵,个个如闻大赦,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放眼望去,整个辽阳城西面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则是一路不停,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多铎部那率先撤逃的骑兵队伍。 当然这一路上,对于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唐军骑兵,当然不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他们有如死神追命一般,顺路不断砍杀那些哀嚎而逃的溃兵。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唐军骑兵一路猛赶直追,很快就冲到了一路南逃,阵型十分散乱的多铎部的三千骑兵之后。 唐军到来得如此迅速,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顿时十分被动,他们一边仓皇应战,一边加快了撤逃的速度。 此时,见到唐军骑兵已追上了自已骑兵,多铎的脸上,顿是冷汗涔涔,心下被巨大的恐惧彻底填满。 难道,自已征战一生,却真要死于此地,葬身唐军刀枪之下么? 正文 第八百七十四章 多铎败死,雨攻辽阳 只不过,多铎这般自哀自怜的思考,迅速地被呼啸而来唐军骑兵给打断。 约有一千余名飞鹞子骑兵,呼啸着兜转到了多铎部骑兵前面,彻底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多铎等人,见到前路被封,顿是下意识的勒住马蹄,不过,就在他们还没有想出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之时,前后两部唐军骑兵,已是极其默契地开始一同进攻。 从前后两处,一路高速冲来的两部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各呈半圆状,有如两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向包夹在其中的多铎部护卫骑兵,凶狠地合击而来。 其中,因为后部唐军骑兵离得更近,那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更是迅疾而至。 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不得不仓促转身应战的数百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敌骑,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几乎在转瞬间之间,前部的唐军轻骑亦快速杀到,立即又给了包围于其中的多铎部骑兵,近乎同样凶猛的重击。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打起精神,拼死也要顶住唐军!”多铎冲着一众护卫骑兵厉声大喊。 战到此时,身份尊贵的豫亲王多铎,亦得亲自下场厮杀,战得一脸血沫的多铎,一边奋力砍杀周遭的唐军骑兵,一边对一众已然慌了神的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多铎率部的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多铎及其部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的军阵竟被前后两部唐军骑阵,呈圆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虽然双方兵力相差不大,但由于两军士气的天壤之别,唐军迅速地占了上风。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多铎部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清军骑兵或人或马,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一匹又一匹战马嘶鸣着倒地。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儿朗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豫亲王多铎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多铎坐骑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马匹的后颈直透而出。 马匹悲鸣不已,高高扬起前蹄,将背上的多铎一把掀翻于地。 多铎摔落马下,还未来得及移动,那坐骑轰然砸下,咯嚓一声闷响,将多铎压于马身之下,大腿腿骨立即断裂。 多铎痛得大声嘶吼,这时那名捅杀他坐骑的唐军骑兵,一声冷笑,纵马上前,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从坐骑脖颈抽出,又狠狠地朝地下捅去。 噗哧一声闷响,多铎的喉咙处,立即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多铎的呐喊声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只不过,他再也没有力气抓出捅穿脖颈的骑枪,这样的举动,更似无意识的本能行为。这时的多铎,能感觉到生命象流水一般迅速离去,整个身体在迅速变轻,意识亦开始一片模糊。 在生命与意识即将一同消亡的一刻,豫亲王多铎,突然有如电光石火般回忆起了自已的生平,自已从当初差点被父汗指定为大清帝国的继承人,到一路东征西杀,到最近成为满清的豫亲王,以及最终在这辽阳城外的旷野外,被唐军捅杀的全部过程。 人生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恍若一梦。 奶奶的,老子这一辈子过得快活潇洒,该享的福都享尽了,现在这里为国尽忠,尽了大清宗室的本份,虽最终死于汉狗之手,倒也没什么遗憾了。 没有人看到,这位濒死的豫亲王,嘴角边,竟牵起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一根粗壮的马蹄狠狠踏过来,啵的一声爆响,将豫亲王的脑袋象西瓜一样踩爆,粉红色的脑浆遍洒一地。 见到这位满清的豫亲王,竟在阵前被唐军骑兵一举捅杀还踩爆了脑袋,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腹背受敌的清军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清军骑兵,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 只不过,战到此时,还有心力突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有极多的清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唐军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清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清军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两千余名清军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眼看着就要被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就在这关键时节,唐军统帅莫长荣同意了他们的投降,两边的传令兵高挥大旗打出旗语,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才终于停止了这一边倒的杀戮。 两千余名清军骑兵,终于顺利保得性命,他们纷纷滚鞍下马,哀哭受降。 当然,清军骑兵的这次拼死作战,倒也并非没有没有半点价值。 毕竟,在他们与唐军拼死作战之际,为大批的溃兵,争取了十分宝贵的逃命时间。这些溃兵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仓皇逃命奔向远处旷茫原野,总算约有两千余人,得以仓皇逃离战场,逃过了西边的太子河,总算侥幸保全性命。 敌军骑兵一降,战局已定,那在整个战阵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有如一窝蜂般乱窜的剩余的二万余名清军步兵,到了这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又无可脱逃,唯有投降保命一途了。他们亦纷纷弃了武器盔甲,大声哭喊着跪地求饶。 他们也同样得到了投降的权利,一个个被大批纷涌而上的唐军辅兵,顺利地好绑好,有如捆蚂蚱一样,给捆成一长串又一长串。 战至此时,唐军已然大获全胜,为免节外生枝,他们只是追到太子河东岸,便纷纷停下脚步,没再继续追击,而后就此后撤退回,开始打扫战场。 日头渐西时,全体降兵收押完毕,那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原野,有如滚滚春雷,漫卷大地。 多铎败亡的情景,让辽阳城头观战的济尔哈朗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他的内心满心悲凉。 援兵被灭,自已所守的辽阳城,已成彻头彻尾的孤城,而且,随着唐军的返回,原本暂停的攻势,势必要重新开始。 这样的话,自已真的还能守住这辽阳城么? 就在济尔哈朗心下一片迷茫,不知前路何去何从之时,南面城墙轰塌之处的唐军,已是按捺不住,又重新开始进攻。 “砰砰砰砰!……” 又是绵密不休,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打铳声,有如爆豆一般密集响起,将任何敢在工事上露头的清军,立刻射杀。 这样一边倒的彻底屠杀,对唐军来说,堪为极度快意之事,而对清军来说,简直是置身无间地狱。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守防在工事后的各处清军,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甚至还有不少临时召集来的青壮,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只不过,他们才起身后逃,那露在工事外的的身体,立刻会被几颗呼啸而来的铅弹给击中,将他们当场射杀。 整个清军的守卫阵地,顿时成了极其可怕的人类屠宰场。 “别跑,不许跑,操你娘的不许跑!” 济尔哈朗双眼血红,冲着那些逃跑的青壮大声喊叫。 只不过,他喊破喉咙,却是效果不大,那些已被吓掉了魂魄的青壮,甚至还有更多的守军,都开始纷纷离开岗位,趁着越来越深的暮色,向城中深处逃走。 济尔哈朗怒气冲冲,一脸狰狞,他厉声大吼,抽出腰刀,然后率先向转身逃走的溃兵砍杀而去。 见主将这般无情砍杀,一众护卫也毫不留情地向逃兵们疯砍而去。 只不过,在绵密如爆竹般,几乎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鲁密铳声下,他的斩杀威吓之法,显然是毫无效果,而在自家主将的疯狂斩杀,与对面唐军的不停射杀下,原本就慌乱成一团的清军,已到了濒于崩溃的状态,逃跑的人数,已是越来越多。 操!再逃下去,老子都要成光杆司令了,这城还守个屁啊! 济尔哈朗心下,满是绝望。 难道,自已真的要战死在这里么? 难道,自已也要与硕托一样,战死在城中么? 不,不要……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自已还未来得及享受够啊。 那么,自已要向唐军投降么? 这,这也不行…… 毕竟,自已是大清宗室,是大清的郑亲王,岂可如此毫无气节与廉耻地投降汉人,以图苟且保命么。 这样的决定,实在太过羞耻。 说来也怪,就在济尔哈朗信心动摇又一片迷茫之际,忽然,狂风四起,天色骤变,眼看着一场大雨,便要从天而降了。 这一刻,济尔哈朗原本沮丧至极的表情,顿是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 好么,天色这般变化,唐军火器必会难以打放,那自已就可凭着天气之变,在这城中与唐军继续对战了。 那等到天色黑透,双方都无法继续作战,唐军也就只能乖乖退去了。 想到这里,济尔哈朗浑身上下,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他挥刀大喊道:“天时助我大清!各位切需谨守岗位,与敌军决一死战,力保城池!” “嗻!” 手下数万原本士气低落的清军,见到天气大变,又闻主将这般鼓劲,亦是人人振奋,士气陡地高涨。 而逢此突变,唐军主将安和尚的脸色,顿是十分难看。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他原本以为,可以如先前攻城一般,光凭着火铳优势,就足以力克城中敌军,甚至迫使他们投降。但现在一场大暴雨即将从天而降,那即使已方的燧发枪有一定防水功能,也断然无法在这般滂沱大雨之下使用,这样一来,自已这一方最大的优势,即将就此丧失。 那么,自已要暂时退兵,等待雨停之后,再行进攻么? 安和尚略一思忖,便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看这天象,这场雨何时停止尚不可知,而自已在城池将破之际,率军撤走,实在太过打击士气。 而且,自已这一撤,清军必会重新加固城防,到了明天,且不论雨停不停,自已又要重新开始攻城,这耽搁的时间与牺牲的人力,都未免太不值得。 想到这里,安和尚的脸上,陡的闪过一丝狠色。 () 正文 第八百七十五章 雨夜血战 他娘的,这辽阳城中兵马,不过仅有七八万人,不到自已兵力的一半,且无论是斗志还是勇气,皆不足与自已的手下相提并论,怎么可以因为惧怕付出牺牲而不趁机拿下这辽阳重镇呢。 为将者,慈不掌兵,安可因为爱惜手下性命,而耽误战机乎? 这些千里迢迢跟随自已到来的士兵,说到底,不过尽是一些赌桌上的筹码,该全部押上就得全部押上,为了取胜,为了尽快打垮敌军,拿他们的性命与鲜血来献祭,实在是太过正常之事。 两军相争,除了取生,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公理可讲。 “传俺军令,全军继攻上攻,若天降大雨,着枪盾战阵继续攻城!若有退者,定斩不饶!” “得令!” “再传俺令,若天色已黑,亦要继续进攻,断不可给城中敌兵喘息之机,一定要不惜代价,彻底消灭他们!” “得令!” 唐军军令既下,进攻愈发急切,密集如爆豆一般的打铳声,一直持续到大雨滂沱而下之时。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整个辽阳城仿佛是被突然浸泡在汹涌上的一条船,正在惊涛骇浪中剧烈挣扎,上下颠簸。 而在这漫天大雨之中,唐军有如汹涌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向辽阳城中涌来。 守在街道与堑壕中的清军,惊恐地看到,顶着大雨迎面而来的唐军,那些铳兵早已撤走,最前面的是一长排精铁大盾,摆成密不透风的一道盾阵,排成一条十分整齐而肃杀的直线。大盾上那两排粗大锋利的尖刺,有如死神的指尖,森然欲搏人焉。 而在每面大盾后面,都有一名枪兵已做好准备荷枪而立,那4米精钢长枪的三棱血槽枪头,正搁在大盾上方正中,闪着清凛的寒光,有如一条条蓄势待攻的毒龙。而在每名枪兵后面,还在预备枪兵,正肃立其后,一脸跃跃欲试。 至于两边空隙处,则更有身着厚重钢制盔甲,手持虎枪、虎刀,厚背军镰、长柄挑刀等重型武器,全身上下皆被钢铁包裹,仅仅只露出两只眼睛,有如机甲怪兽一般武装到牙齿的唐军重甲步兵。他们牢牢守住两端,那股久历战阵的凛凛杀气,有如择机噬人的猛虎,仿佛正等着他们出堑壕迎战之际,便他们一把撕成碎片。 瓢泼大雨中,蜂涌而上的唐军里的枪盾战阵,已迅速地与犹然死据在壕沟中的敌军交上了手。 漫天大雨下,从堑壕外面攻来的唐军军,还未来得及在湿滑的泥地上站稳,就立即出手攻击,一柄柄寒光闪烁的精钢长枪,呼啸而出,狠狠攻向对面的清军。 ”噗噗噗……“ 长枪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立即响起一片。 至少三百多名率先迎战的清军,或是脸部,或是颈部,或是胸口,立被锋利沉重的枪头扎得通透,堑壕中,清军濒死的惨叫声,登时响起一片。 与此同时,守在枪盾战阵两边的唐军横行队员,也立刻开始出击了。机甲怪兽一般的他们,发出可怕的啸叫声,有如一只只发狂的野兽,迅速冲入清军阵中,毫不留情地大砍大杀。 刀枪相击的叮当声,长枪入肉的噗噗声,骨头被砍断或砸断的卟卟声,士卒濒死或重伤的惨叫声,立刻响起一片。 堑壕里的鲜血迅速堆积溢漫,涓涓而流,被雨水冲刷成一条恐怖的血河。这段长度不过二里多的圆弧状堑壕,立即成了血肉搏杀的人间地狱。 唐清两军拼死搏杀,杀声震天,互相发泄着最原始的仇恨与凶残,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境况,真的是两鼠搏于穴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短兵相接的厮杀战斗,开始往越来越残酷血腥的方向发展。 刀光枪影,血肉横飞,唐清双方,都不断地有交战士卒,惨叫哀嚎着倒下。令人惊奇的是,相比极有纪律与组织,又是处于攻势的唐军,主守一方的清军死伤人数,差不多是唐军的三倍以上。 跌倒在血泊中敌我双方尚未死透的伤员,尚在泥泞的雨地上蠕蠕而动,后面的人已是急不可耐地冲将上去,一只又一只穿着军靴的脚,把他们死死踩在脚下,直到踩成一张薄薄的人皮。 毫无理性凶狠原始的厮杀,极其残酷毫不留情的战斗,整个堑壕之处,就是阿鼻地狱,就是修罗战场。地面上渐渐涌出一条可怖的血河,汇合着漫天雨水,变越来越粗大,触目可悚的殷红,竟然渐渐地没过脚踝,又滑又腻,让人心惊魂断。 泥泞湿滑的血泊地里,阵状乱哄哄的清军,变得更加难以站稳,不少人打着杀着,就一个踉跄,脚下一滑,就栽倒在地上。这时,一柄锋利的长枪,就会有如死神手中的夺命锁链一般,闪着寒光呼啸而至,快速而准确地扎穿他的心脏。 更可悲的一点,则是如果倒地清军没能立即站起,就会亦与那些伤员一样,被后面疯狂拥至的清军,给野蛮残忍地活活踩踏至死。 唐清双方士兵,在堑壕中拼死搏杀,任由死神疯狂收割生命,而双方的主帅,却皆是目无表情。冷冷地用千里镜,透过大雨注视着一切。 慈不掌兵,冷血与凶狠,无情与铁血,是每个合格将领的必备素质。这些搏命厮杀的士兵,其实根本不能算是人,他们不过只是一张张换取最终胜利的筹码,该推上赌桌时,就要毫不犹豫地使出去。 战场上的士兵,乃是世间最卑贱的生物,也是最短命的物种,他们命贱如草,轻如鸿毛,仿佛根本就不值一提。每个忘我搏杀的士兵,在这修罗场中的生存时间,皆仅能以分秒来计算。而他们在血腥残酷的战场上,拼死搏杀,不断消耗最宝贵的性命,其唯一价值,只是为了已方能最终获胜。 虚幻的胜利,永恒的死亡。 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然,战到现在,相比唐军的战损,清军的损失远超其上。见到自家军兵,象玩死尸堆叠游戏一般,在唐军那森寒可怖的大盾前,不断地越叠越高,远处督阵观战的郑亲王济尔哈朗,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有如刀绞一般疼痛。 数万名士兵填了进去,在这狭窄的街道堑壕中的血肉搏杀,近一个时辰过去了,而想象中的获胜,想象中的唐军崩溃逃跑,却依然遥遥无期。 相反地,唐军的枪盾战阵,加上两边有如机甲怪兽般的唐军重甲横行步兵配合,简直有如一架残酷而精密的杀人机器。这架全力开动的可怕机器,是如此迅速而高效地收割着,那些苍蝇一般冲过来的清军性命。硕托目测得出,两军战损比例,基本都保持四换一,甚至五换一的可怕程度。 要知道,清军虽然人数尚多,却也是着实难以承受这样近乎无止境的快速消耗,更何况这样的消耗,似乎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自已纵然再担忧,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的自已,只能赌一把了。 上得牌桌,安可随意抽身而退。现在的济尔哈朗,也只能赌自已的军队,能坚持到唐军崩溃了。为了这个目标,哪怕付出再惨痛再沉重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只是,看现在的胶着战况,自已这一方,真的能坚持到这一刻吗? 济尔哈朗心下完全没有底。 撼山易,撼唐军难哪! 其实,济尔哈朗不知道,此时此刻,正在远处观战的唐军统帅安和尚,心情同样压抑而沉重。 见到这堑壕中,那些正拼死厮杀,却也不停倒下的的枪兵、盾兵、以及横行队员,段时棨虽然表面冷峻无比,但其心下,却是有如刀割。 这些忠勇的战士,他们跟随着自已,在这炎炎夏日,从南方出发,一路渡海而来,在这清朝腹地奋战近后,还未等凯歌奏响,他们中的许多人,却要在今天,在这大雨滂沱的辽阳城中,在这血水弥漫的堑壕内,走到了自已的人生终点。 自古士卒阵中死,从来将军马上亡。 古话虽是这么说,但亲眼看到这么多鲜活勇悍的生命,一条接着一条地消失在自已面前,主帅安和尚的心下的沉重与痛苦,还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述。 虽然,已方的战损比,现在仅是清军的四分之一左右,但这些忠勇坚韧又久经战阵的唐军士兵,他们本来可以拥有更好更有意义的未来,要是都能好好活下去,该有多好…… 只是,战场没有同情,战场更没有仁义,战场只相信你死我活,战场只相信勇气、鲜血与坚持,只有咬紧牙关战到最后,坚持到底的的一方,才是最终胜利者。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这些士兵的命运,在走上战场的一刻,其实已然注定。而唯一可以告慰这些最终战死的英勇士兵的,就是唐军那丰厚的抚恤与赏赐,以及将来忠烈祠的月祀年祭,可以多多少少消除他们家属的绵绵哀痛吧。 当然,唐军现在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将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兵不断补充进来,继承他们的遗志,继承他们的精神,继续与所有唐军的敌人英勇战斗。新加入的士兵们,也和幸存的战友一起,为他们复仇,为他们而战,让他们的英灵,在天堂得以真正安息…… 战到此时,唐清双方,均已没有退路,唯一的一点,就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野蛮、血腥、杀戮、你死我活,是大雨之中的辽阳城的唯一基调。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混和在一处,有如死神的欢歌,随着充满了血腥味与人体内脏下水气息的空气,传遍四处八方。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唐军阵形亦开始不断变动,有更有许多步兵,开始跃上城头,攻杀城头那些混乱不堪的守军。 ”我降!唐军兄弟,我们愿意投降!“ 其实现在,随着清军退守城下,城头现在只有那些临时征召的青壮还在驻守,他们被唐军四下夹攻的城头,早已没有半点半志,每个都只想着投降保命。 他们的声音惊恐万状,冲着四下围来的唐军大声喝喊。 只不过,在这沉沉天幕下,虽然他们几乎喊破了喉咙,却没有人一名唐军停止了攻杀行动。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投降。 杀红了眼的唐军,对他们尽情渲泄着心下的愤怒与无尽的仇恨,刀砍枪戳,血肉横飞,被四下包住的城头清军青壮,几乎迅速就被杀尽。 见唐军有如一架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一般,迅速不停地收割已方军兵生命,城头的守军被吓得魂胆俱裂,纷纷哀嚎着弃了刀剑,跪地乞降。 饶是如此,唐军却对他们毫无怜悯之情,继续冷血而精确地进行屠杀。一时间,整个辽阳城墙上,迅速地尸枕狼藉,人头滚滚,鲜血溢满了整个墙面与马道。 天色完全黑透之际,东面、西面、北面三面城墙上的守军,迅速地被消灭,只剩城中的数万清军,犹在大雨中垂死挣扎。 战至此时,敌我双方,都失去了阵形与控制,几乎完全是在凭本能战斗。 夜色昏黑,电闪雷鸣,每当惨白的闪电划过之后,便可隐约看到,辽阳城中每条大街小巷,唐军与清军拼死搏杀,刀剑相砍,血肉相拼,发力的怒吼,濒死的惨叫,马匹的悲鸣,顿时响成一处,这个修罗境的深夜里,彼此交战的双方,充分展示了人类对待同类那无比的仇恨与凶残。 这其中,尤为愤恨的,便是清军统师济尔哈朗。 此时的他,紧咬着牙,亲自挥刀上阵,一边嘶声厉喊,一边奋力搏杀,一脸扭曲至极的愤恨。 战到现在,自已已对整个局面完全失去掌控,分散在辽阳城中各处的清军,只能各自为战,听天由命,在这黑暗中与唐军中的枪盾战阵搏杀,可谓顾此失彼,死伤惨重。 而这样混乱而残酷的战斗中,作为清军统帅的济尔哈朗,其作战命令根本无法被传递下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的部下,被唐军分部攻杀。甚至,包括他本人在内,周围只不过仅有数百名精锐白摆牙喇兵护卫,在拼死抵抗着,四面围杀攻来的唐军军兵。 沉沉黑幕下,滂沱大雨中,没有人知道,这位清军统帅,这位清朝的郑亲王济尔哈朗,内心有多么的绝望。 正文 第八百七十六章 末日辽阳 在这沉沉黑夜,在这飘泼大雨中,战到此时,其实双方阵形皆乱,基本属于一对一的个人厮杀了。而在这毫无章法的冷兵器搏杀对战中,阵形与配合的作用,已大为缩减。敌我双方,开始纯粹比拼个人勇气与斗志,比拼武器与装备。在这些方面,唐军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多有过之。 只不过,在厮杀了近半个时辰后,由于清军拼死抵抗,唐军损失,亦十分严重。 对于这些战死世受伤的唐军,脸沉如铁的安和尚,心下虽然沉痛,却依然在大声下令,让全部唐军继续奋力攻杀,不得稍退。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些唐军士兵,他们每个人的生命,本来就是用来搏取胜利的筹码,在现在这场不成功便成仁的战斗之中,安和尚将这些花了大量精力与金钱培养出的精锐部队,毫不怜惜的一把掷到赌桌上。 只要能获得这场关键的胜利,哪怕是把手下全部的唐军都牺牲掉,安和尚也绝不会眨下眼。 大雨滂沱的辽阳城,刀剑相砍,杀声震天,这座清廷的繁华重镇,在这个黑夜里,已彻底成为了人类角斗场。 而率领着手下两万兵马,同样奋力冲杀的尚之信,亦被身旁的唐军那奋不顾死,拼力搏杀的劲头,所深深震憾。 一时间,他的心下,甚至多有惭愧。 想想自已自入军以来,虽然号称勇将,在辽东也打出了威名,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已的这些尚家军,与这些简直有如杀戮机器一般的唐军,无论是从战斗意志还是武艺熟练程度上,都远为不及,甚至堪为天壤之别。 再想到,在过往的历史上,自已还跟随父亲,叛离明朝,往投清廷,现在又不得不投效唐军,以为保命存身之计,尚之信更觉心中赧然。 当初,对于那和自已年龄差不大的唐王李啸,在这般年纪轻轻之际,就晋升为为大明亲王与天下兵马大无帅,尚之信虽然甚是嫉羡,心下却也是多有不服气。而到现在,看到李啸手下的唐军,作战这般勇悍,这般奋不顾死,这般前仆后继,尚之信在心下,对李啸的统御之材,已是深深叹服,更满是尊崇。 这世界上,人与人,真的不能比啊。 你李啸的部下这般能战,那我尚之信岂可在这个时候,低了自已的名头! 毕竟自已是新投靠过来,如果不卖力作战,只怕将来在名将倍出又实力雄厚的唐军中会倍受轻视,所以这个滂沱雨夜,自已也要更加努力表现才是。 “传本世子之令,我军将士休辞劳苦,勿畏牺牲,奋力向前,有敢退步犹豫者,皆斩!” 羞耻之心被激发的尚之信,厉声下令,然后亲率一众亲兵,奋力前攻而去。 见得主将都不畏死,尚之信手下兵马,亦是人人鼓噪,继续奋力前攻。 唐军已疾速掩杀而至,最前头的清军连声惨叫,整个阵形迅速开始出现混乱。 “撤!快撤!” 有清军将领支撑不住,他厉声大叫,竟抛下其部,率先纵马向后逃去。 见得主帅一逃,其部下清军顿是皆再无战心,纷纷嚎叫着向后撤逃而去。 大批的唐军与尚军兵马,则在后面毫不客气地踊跃追杀。 不料,这名心中满是惊恐的清军将领,才向后面撤了不远,前头便复有大队清军前来阻拦,把整条街巷堵得严严实实,将他们的退路彻底堵住。 这名率众逃路的清军将领,顿是脸色惨白。 “章京主子,现在怎么办?!”旁边的军兵急急喝问。 清将怒气填胸,他再不及多想,恨恨地大声道:“入他娘!我军本已力竭,再转回去与唐军作战,无异送死!济尔哈朗这厮,强要邀功,不拿我等之性命当回事,咱们自个可要好生珍惜才是。哼,想拿咱们的性命去当炮灰,却是不能!全军听我之令,纵马直冲,好歹要要从他们中间冲过,保全性命要紧!” “得令!” ”驾驾驾!……“清将及其一众亲兵,再不犹豫,猛磕马肚,纵马直冲清军阵前。 见到这股逃兵,在自已的威逼下,竟敢不停马,反而直冲自已本阵而来。前来拦截的一众清军,皆是惊骇不已。 看来,在这股叛军的心中,那尾随着他们追杀的唐军,乃是比自已更为可怕的存在。所以他们才这般顾头不顾腚地逃跑,竟想着冲开自已逃命而去。 哼,奴才想要叛变,那就让他们好好尝尝主子的鞭子! ”传我军令,全军上攻,杀掉这股抗命逃跑的混蛋!“拦截的清军将领眉头紧皱,双目之中几乎喷火,大声下令道。 ”嗻!“ 大批的清军,呐喊着攻杀上去,与想要逃跑的清军军兵绞杀成一团。 一场狗咬狗的战争,顿时打得难解难分。 见到清军与自家逃兵临阵内斗起来,率军在后面掩杀的唐军统帅安和尚,脸上不觉泛起一丝笑意。 “很好,现在清军既然已开始狗咬狗,那咱们就先放过这股叛军,全军分成两部,从旁边街巷绕过去,将这股清军全部包围消灭!” “得令!” 大批的唐军立刻分成两部,分别从两侧绕过两条小巷,把这股数千人的清军,团团地包围在这条主街道的中间。 至此,在这里,战斗以一场混乱而奇异的方式进行着。 两部清军拼命对战,一部想要逃命,一部则要把这些抗命的叛军截杀,而在他们的后部,唐军突击部队则在攻击郑隆芳部的后阵,李啸的唐军,则给那挤成一团的清军,来了个凌厉无情的背杀。 最终,清军逃兵部众渐渐不支,本就士气低沉的他们,在清军拦截部队的全力攻杀下,迅速地崩溃了。 那名率众逃跑的部将,被一柄锋锐的虎枪,已狠狠地捅穿了他的喉咙。 这名清将无声地从马上倒栽下来,浑身如过电般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残余的七百多名逃兵,纷纷弃了刀剑,惨叫着四下逃窜,只不过,在这狭窄拥挤的环境中,他们极难脱逃,迅速地被蜂拥而至的清军拦截部队杀尽。 而在这时,清军后面凶猛攻击的唐军,亦不停地把这股拦截的清军,朝街道中间不断压缩。 消灭了逃兵的这部清军,人员损失亦是惨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在瞬间发现,自已已然陷入了极其危险逃无可逃的可怕境地。 那就是,这部清军已被唐军从前到后,团团包围这狭窄街巷中,眼看着就要全部聚歼于此了。 这名清将还未来得及下达下一步要作战的指令,忽听到街道后面,一声如雷大喝,骤然炸响在他耳边。 “兀那鞑将,你等前后无路,已成瓮中之鳖,再不投降,更待何时!” 旁边的唐军亦是士气大振,人人嘴中齐声高喊:“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看到唐军这般士气如虹,又看到自已的主将尼,正被一众护卫包夹于中间,显然已是生死难料,清军顿是士气大沮,整个阵形,开始迅速出现混乱。 听到唐军连绵的高声喝喊,伤口正在不停出血的清将,强忍着痛疼,一把推开了旁边的护卫,厉声大喝道:“儿郎们!本将无事,不要信了唐军的谎言!各位和本将一起,跟这帮该死的汉狗,战斗到底!” 他这一声大喊,还未说完,噗的一声闷响,一根锐利的长枪深深射入他的右眼眶,直贯入脑,整个枪头几乎尽没其中。 “主子啊!……” 在一众护卫的悲呼声中,清将从马上无声倒摔下来,随及被纷乱来不及闪避的马蹄,卟的一声踩爆了腹腔,顿时,死得不能再死了。 主将既死,清军顿时大乱。 在又勉强抵抗了不到一刻钟后,群龙无首又被四下围攻的两千余人的清军,终于彻底崩溃。 无路可逃的他们,纷纷弃了刀剑,跪地乞降。这些哀求饶命的清军,与原先不可一世的模样相比,宛如天壤之别。 安和尚没有下达止杀的命令,而是冷冷地注视着手下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刀砍枪刺,把这两千余人的清军,全部屠杀殆尽。 他之所以不肯放这些清军一条生路,一是痛恨他们在辽阳城中作恶多端,有心要屠杀他们来一泄心中怒气。二是现在自家兵力不足,而清军兵力尚占优势,在整个局势未见明朗之际,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俘虏,只会给自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将他们统统杀光省事。 在把这部清军全部杀光,留下了遍地的鲜血与无数的尸骸后,安和尚带着手下的唐军,继续转战他处。 而在这时,安和尚带着手下兵马,在与刘国能部汇合后,一路往攻辽阳城东南方而去。 因为,安和尚已收到消息,在东南方的广场,有大批的清军白摆牙喇兵,仿是那清军主帅济尔哈朗所在之地,现在他们已然陷入了唐军的重围,正在垂死挣扎中。 听到这个消息,安和尚的双眼,有如发现了重要猎物的猛虎一般,放出熠熠的光芒。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如果能顺利拿下这位清军的主将,那么,这满城还在苦苦死战的清军,必然会再无作战意志,不是投降,便是要赶紧突围逃窜而去了。 在安和尚率众急急赶往东南方的广场时,清军主将济尔哈朗,带着手下仅存的二百余名白摆牙喇精兵,拼死地抵抗着一波又一波冲来的唐军。 白摆牙喇兵乃是清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些盔甲厚重武器精良的家伙,将主将济尔哈朗簇拥在中间,外围的白摆牙喇兵,手持虎刀虎枪等重型武器,拼死攻杀不停冲来的唐军步兵。内围的白摆牙喇兵,则用力投掷着诸如铁锤,铁斧,铁蒺藜骨朵等投掷类武器。这些清军精锐的白摆牙喇兵,投扔得极准,基本上一扔过去,便是一名唐军惨叫倒地。一时间,这两百来名白摆牙喇兵,杀得周围的唐军惨叫连连,死伤极多。 只不过,让济尔哈朗及那两百来名白摆牙喇兵惊骇不已的是,那些唐军,纵然在沿着自已阵地留下了一圈的尸首,却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唐军步兵,呐喊着冲了上来,悍不畏死地与清军拼死搏杀。 见到这些唐军有如疯魔一般,无惧生死地拼命上攻,清军统帅济尔哈朗,脸色苍白,汗流涔涔。 他不由地心下慨叹,如果这明国之中,所有的明军都能如这唐军一般,悍不畏死地为国奋战,那么,大清莫说还敢入关掳掠,只能是连自保疆界,都是极为不易了。 忽然,济尔哈朗听到,从西北方向,传来大批军兵的脚步声和身上甲叶摩擦的哗哗声。 他凭目望去,脸上却更是一片惨白。 他看到,在沉沉黑夜的余光里,一名身着华贵精钢铠甲的青年将领,正指挥着一眼望去几乎无有穷尽的唐军,以四下包围的方式,向自已的方向迅猛杀来。 而冲在最前面的,则是那与自已白摆牙喇兵一样,身着三层厚重盔甲,只露出两只眼睛,手持虎刀,虎枪,长柄挑刀,重型军镰等重型武器的唐军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横行总。 这些武装到牙齿,有如一群机甲怪兽般的横行总士兵,数量至少有近千人之众,在那青年总长的带领下,吼着向惊骇不已的一众白摆牙喇兵冲来。 轰的一声闷响,横行总迅速地与白摆牙喇兵,杀成了一团。 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横行总,投入战斗后,整个战斗的局面,顷刻改观。 身着厚重铠甲,手持重型武器的唐军横行总,与对面的清军白摆牙喇兵,有如两只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凌厉无情地互相撕咬,皆欲至对方于死地。 只不过,此处的唐军横行总士兵,是清军白摆牙喇兵数量的四倍之众,故他们迅速地将那些白摆牙喇兵,呈一个不规则的圈形压迫在中间,让他们再无脱逃的可能。 除了正面攻杀的横行总士兵外,在交战的缝隙中,还有那些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长枪兵,亦不断包围过来,他们侍机狠狠地捅刺,让圈中的白摆牙喇兵防不胜防,不断惨叫倒地。 在唐军凌厉凶狠的进攻下,白摆牙喇兵有如海水退潮一般,不断地向中间缩去,只过了一刻来钟,白摆牙喇兵便已伤亡过半。 见到周围的白摆牙喇兵不断惨叫着死去,清军主帅济尔哈朗脸色惨白,心惊胆颤。 完了! 看来,今天必死于这辽阳城中了! :。: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七章 夜克辽阳 活剐亲王 “济尔哈朗!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在安和尚的授意下,在圈攻的横行总外面,大批名唐军军兵用满语大声喝喊。 唐军连喊了数声,济尔哈朗沉默以对,没有回应。 他之所以不回应,并不是济尔哈朗对于大清真有多么的忠诚,而是他心下明白,自已没有投降的权利。 他全部的妻子儿女,俱在盛京,如果他这个清廷的郑亲王,真的在这里投降唐军的话,他可以想象,那多尔衮得到消息后,该是怎么样地暴跳如雷,自已的一众妻妾子女,定会被这个凶狠寡情的家伙,全部杀尽。 于今之计,唯有以自已一死,来换回全家人的性命了。 济尔哈朗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悲凉之色。 “杀啊!儿郎们,让我们就在这里为大清奋战而死吧!”济尔哈朗厉声高喊,手中一柄虎枪,朝着挤入自已阵中的横行哨队员,奋力砍杀过去。 就在他负隅顽抗之际,大批唐军横行队员,左砍右杀,状若疯虎,终于冲破了白摆牙喇兵的阻挡,直直的攻到他面前。 见唐军大批围攻过来,而手下的护卫兵员越来越少,手中招式,顿时凌乱,一名横行队员见他方寸已乱,一声怒吼,厚重的虎刀刀背,狠狠地猛磕在济尔哈朗背上,济尔哈朗猝不及防,一声惨叫,被猛击倒地。 见他倒地,数名唐军横行队员立刻欺身疾进,猿臂轻舒,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将业已昏迷过去的济尔哈朗从地上拎起,随即紧紧挟于臂下。 清军主将被擒,围攻的唐军顿是欢声如雷。 随即,他们冲着旁边不足一百名的残余白摆牙喇兵,齐齐高声怒喝道:“尔等主帅已擒,若不早降,定当格杀勿论!” 听了一众唐军如雷般的巨吼,又见清军主帅济尔哈朗,被唐军紧挟于胁下,一众白摆牙喇兵再无战心,纷纷跪地请降。 见查塔已然擒获了清军主帅济尔哈朗,且白摆牙喇兵已跪地求降,远处的安和尚,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 “安大人,那济尔哈朗现在业已昏迷,却该如何处理?” 在一片万胜的欢呼声中,查塔将昏过去的济尔哈朗,拖到安和尚马前。 安和尚略一沉吟,便大声喝道:“速速将济尔哈朗拖入城墙上,向城中各自为战拼死抵抗的清军传令,告诉他们主将已擒,要他们立刻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 “遵令!” 很快,昏死过去的济尔哈朗,被五花大绑地,由一群唐军士兵架上城楼,一边沿着城墙走动,一边大声向城下喝喊。 “鞑子们!看好了!尔等主帅已为我军俘虏,尔等败局已定,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若不早降,我军必将尔等全部攻杀,一个活口不留!”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错此良机,就到地狱里去后悔吧!” 架着济尔哈朗在城墙上游走的唐军士兵,不停地用满语与汉语,轮流进行上述喊话。 见到自家主帅,竟有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拖着向自已喊话,辽阳城中的清军,登时大乱。 此时的城中清军,在与唐军的战斗中已是损伤惨重,现在见到主帅被抓,这些本来就是各自为战苦苦支撑的清军,顿时再无作战的勇气与动力,纷纷跪地乞降。 而见各处清军乞降求饶,安和尚亦派出手下,四处传令,让唐军停止杀戮,就地接收清军的投降。 到此为止,这场紧张惨烈,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的辽阳夺城战,终于在大雨纷飞中结束了。说来也巧,就在战斗刚结束的时候,这场大雨亦开始渐渐变小,变成淅沥小雨了。 ”万胜!“ ”万胜!“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唐军士兵那连绵的欢呼声,有如雷声滚滚,响彻在雨势渐渐稀微的辽阳城上空。 此时,安和尚立即下令,让监抚司组织兵员,打扫战场清理尸首,然后让获得胜利的唐军,立即在城中发布安民告示,统计战果。 随后,安和尚进入辽阳城官署之中,令手下的人简单地收拾了下,把其余一间较为宽敞的房间,作为一个临时的办公场地。 此时安和尚已从手下文官口中了解到了此次战斗的敌我两军伤亡情况,城中的清军多达近十万人,现在有五万3千余人成了俘虏,再加上侥幸趁倣逃走的6千余人,也就是说约有三万余名清军,在这场雨夜的战斗中,被自已手下的军兵所击杀。 “那我军伤亡情况如何?”安和尚又问道。 听安和尚这般发问,禀报的监抚官脸上笼起一层灰色,他低低道:“禀安镇长,我军此战虽然获胜,但伤亡亦是颇重。全军伤亡人数,达到了四千二百一十五人。而友军尚世子处,其损失则是则有近五千人,近其四分之一。” 听到这个数字,安和尚心下亦是一声嗟叹。 为了获得这场辽阳争夺战的胜利,自已的部队,付出了自到辽东以来最多的军兵伤亡,这场雨夜的辽阳攻城战,成了自已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场战斗,可见这场胜利,实实来之不易。 就在他不停感叹之际,很快,便有监抚司文件官前来急急禀报:“安镇长,现在拿下这辽阳城,我军缴获倒是颇丰。共获得清军掳获的黄金1万八千两,银子二十八万余两,粮食十五万石,另还有数千匹绸缎财货。而这辽阳城中的钱粮仓库,亦已为我军接收,共有黄金六千三百两,银子十六万两,粮食五十八万石,一万八千二百余绸缎布匹,以及大批的军械盔甲等物……” 听到文官所报的这个数字,安和尚心下顿是又欢喜得紧。 他娘的,这辽阳果是清廷重镇,他们在这里藏了恁多好东西,这下倒好,全便宜俺老安了。 “很好,那城中百姓情况如何?”安和尚随即又问。 “安镇长,现在据我军清点,现在辽阳城中,据我军粗略统计,共有百姓十八万八千多人。接下来,李大人却是打算如何来安置他们?” 安和尚暗想道,这将近二十万的百姓,经过这连番血战,现在家园尽毁,辽阳城已绝然无法存身。想要安置他们,看来也得如营口与海城一样,看看先全部运往山东,再另分到其他地方去吧。 于是,安和尚立刻回道:“传俺之令,这近二十万辽阳百姓,就如先前一样,先在城中暂居一晚,明天便与那些俘虏一道,统一押送到营口,全部运往山东,再让山东当地官员,将他们转运到台湾、虾夷等地去分别安置吧。” 文官应诺而去,这时,忽有军兵来报,说现在,那昏迷过去的清军统帅济尔哈朗,刚刚苏醒过来了。 “带上来!”安和尚干脆地下令道。 一阵铁链摩擦的哗啦声,五花大绑,手脚皆带着重镣的清军郑亲王济尔哈朗,在数名唐军士兵推搡喝骂下,一路带到了房间中。 安和尚看到,面前的济尔哈朗,盔甲尽去,一身暗褐的内衣上,沾满鲜血与泥垢,他神情木然地站在安和尚面前,眼神空洞无物。 这时,押送他的一名唐军骂了句粗话,狠狠一脚踢在他膝弯处,济尔哈朗一声惨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那名唐军士兵,还欲再踢,被安和尚喝止。 随后,他令这些押送济尔哈朗的军兵退出房外。整个房间中,只有安和尚、以及数名护卫。 烛光摇摇,偌大的房间中,忽地一片寂静。 “济尔哈朗,你这厮真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啊。”安和尚冷冷一笑,率先开口。 垂头跪立的济尔哈朗,缓缓抬起头来,凝视了安和尚许久,却呆滞无言,一句话也没有说。 安和尚见他不说话,便道:“济尔哈朗,现在你已在我唐军俘虏,但唐王有令,若你们这些清廷宗室愿意归降,那我军倒还可留你等一条性命,你需知道……” 安和尚一语未完,济尔哈朗却是大声惨笑起来。 “你笑什么?” 济尔哈朗仰头笑了许久,才直视着安和尚锐利的眼神,低低道:“多谢唐王一片盛情,但请恕济尔哈朗断难从命。” “哦?”安和尚脸色凛然:“济尔哈朗,难道,你想自寻死路?” “哈哈哈……”济尔哈朗又惨笑了起来:“难道,安镇长认为,本王还有活路不成?” 未等安和尚说话,济尔哈朗便继续道:“本王明白,唐王之所以不杀我,愿意接纳本王的投降,实是希望本王这样位高权重的大清亲王,能在投降后,成为大清宗室与群臣的投降样板,从而更好地瓦解大清的士气与军心,让宗室与群臣再无为大清效死之心。他这般心思,本王洞若观火,早已看得明明白白矣。” 济尔哈朗说到这里,脸色顿变峻厉:“不过,本王身为大清之人,死为大清之鬼,纵然一死,又有何惧!更何况,我的家人皆在盛京,若我投降了你,他们只怕皆会死于多尔衮之手了。我这般苦衷,相信你也明白。时至今日,多说无益,就希望安镇长给本王一个痛快吧。” 安和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便大声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本镇就成全了你。只不过,你想痛快,却是不成,毕竟,这般便宜处死你,太对不起我军数千英勇战死之英灵。” “来人!”安和尚大喝一声,令房门外的数名军兵重新入内,复冷冷地看到一眼地上的济尔哈朗,便大声道:“济尔哈朗!你等大清宗室,死硬到底,抗拒天兵,又曾大肆屠戮掳掠我大明百姓,实是罪无可恕,万死莫赎!现在你既不肯投降,那本公便依大明律,将你凌迟活剐,来祭奠我大明屈死的百姓与战死的唐军军兵!” 听了安和尚的命令,济尔哈朗又惨笑道:“好哇,没想到,我济尔哈朗纵横一世,竟要死于这辽阳城中。现得得了这般死法,亦算是死得其所了。” “那你可还有何话语,要交待么?”安和尚沉吟了一下,复问道。 济尔哈朗摇了摇头,便叹道:“我济尔哈朗征战一生,死于我手中之军兵百姓,实在是不知道有多少。还是那句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这里被人活剐,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也不知道,用我这一条性命,能否赎完我这一生的罪孽。只不过啊……” “不过什么?” 济尔哈朗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安和尚,然后低低地说道:”只不过,本王希望,我死之后,安将军能把我的头颅送还给清廷,让他们以此为凭,不至于迫害我的妻妾家人。“ 安和尚直视着济尔哈朗满是殷切的眼睛,良久,才沉声道:”可以!本镇答应你。你的头颅,我一定会派人送至清廷,当保无虞。“ 济尔哈朗重重地将头磕于地板上,颤声道:”好!那济尔哈朗就拜托安镇长了!“ 安和尚微微点头,又扫了一眼伏地而跪的济尔哈朗,就大声道:“且将济尔哈朗带下去,待天日天亮后,于城中广场上,活剐凌迟,以祭我大明死去的军民百姓。更要令城中全体军民百姓,以及一众俘虏,一齐到广场观看。” “得令!” 一夜过去,晨曦初现,昏黑压抑的夜晚,终于被熹微清爽的黎明所代替。 满是血垢的的街面上,虽然经过了一夜的的清理,却还是血腥味刺鼻,不时可见未及时清除的人体残肢与内脏。这座刚经过血火刀兵浩劫的辽中重镇,充满了萧瑟与悲苦的气氛。 此时的辽阳街面上,人口寥寥,空旷无人.原来,现在辽阳城中,全体的军民百姓,正齐聚广场上,看唐军活剐处死清廷的郑亲王济尔哈朗。 一名赤裸着上身的刽子手,在一块青石上,专注而细心地磨着一柄鬼头钢刀,在经过反复的水洗漂磨之后,他拔了两根头发,横搁在刀面上,噗地一吹,头发应声而断。 刽子手磨好刀后,那一身血汙,发须蓬乱的济尔哈朗,手脚皆戴着重镣,脖子上系着一条铁链,被一众军兵喝骂着,象牵狗一样,带到了广场中央。 随即,后面一名军兵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济尔哈朗扑通一声,跪倒于地。 被解开脖上铁链的济尔哈朗,神情呆滞,在广场的中央,跪得有如一具木偶。 而全体围观的军民百姓与在押俘虏,则呈一个不规划的圆环状,包围着整个广场,默默地注视着济尔哈朗这个圆心。 :。: 正文 第八百七十八章 求和还是作战 而在广场外的一处高台上,甲胄俱全的李啸,端坐在一把虎头椅上,静静地看着被大批辽阳百姓与俘虏环围在中间的济尔哈朗,脸色十分凝重。 刽子手手持磨得锋利的钢刀,缓步向济尔哈朗走来,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挣扎而痛苦。 他起到济尔哈朗身边,缓缓转身,望向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安和尚。 安和尚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刽子手转过身来,象提小鸡一样将济尔哈朗从地上拎起,将他呈大字状绑在旁边立好的木桩上。 与此同时,他声音粗硬地向济尔哈朗吼道:“你这厮听好了,你还有什么话没说的,赶紧说了,不然的话,等下割了舌头,可就后悔莫及了。” 被五花大绑于柱上的济尔哈朗,缓缓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刽子手,满是凝固血垢的脸上,挤出一丝惨笑。 “刽子手,本王没什么可说的了。该说的,我都对安和尚说过了。你动手吧,老子认了。” 刽子手一声冷笑,双目之中,一道戾光闪过,狠声道:“放心吧,安镇长说了,为节约时间,不剐你三千六百刀,走个流程便可。另外俺的刀很快,你这厮一下子就过去了,倒也不会太痛苦,算便宜你了。等会下了地狱,你这厮别恩将仇报,还记恨俺就行。” 听到刽子手这满是嘲讽的话语,济尔哈朗咬牙道:“好了,你什么也别说了,动手罢。” 刽子手点点头,便嘿的一声,一下子用牛耳尖刀将济尔哈朗的嘴唇割开,划拉至耳,趁他还未来得及叫喊,立即用尖刀将他嘴巴撬开,拽出舌头,一把割去一半。 刽子手将半截舌头扔于地上,随即用脚踩得稀碎。 济尔哈朗痛极,嘴中鲜血直流,全身象筛糠一般不停颤抖,只不过,被牢牢绑住,又被割去舌头的他,再也无法发声,只是嘴中含混地不停呜呜。 接下来,刽子手一把撕开他身上衣裳,将他身体尽露,从式正式开始剐刑。 活剐之刑,亦称“凌迟”,其序为先从胸上表皮的剐,再是手臂和大腿,同时要会避开要害和动脉。一刀一刀把肉削下来,这不会给受刑人一刀痛快。常常是数百刀割下来,人还有一口气。所以俗称千刀万剐。 割完外面的表皮与肌肉,然后刽子手再对犯人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完成剖割。 当然,这样行刑的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非是一般的新手可以胜任。且在正式行刑中,若未完成固定刀数犯人便死掉的话,刽子手还会受到惩罚。 由于行刑的过程太过血腥残酷,这里就不详细描写了。总之到了最后,济尔哈朗整个身体,几乎成了一副骨架,只剩脖子上支愣着一个脑袋,嘴巴还在蠕蠕地动,显然只剩半口余气。 这时,刽子手丢了手中那把鲜血淋漓的尖刀,将济尔哈朗的辫子,从脖后拔开,又轻轻地压低了一下济尔哈朗的头颅,以便清楚露出他脖子上那道断头纹。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环绕着整个脖子的断头纹。据说,从断头纹处砍下,可确保斩下的头颅平滑无粘连。砍头要砍断头纹,是每个刽子手必备的基本功。 此时济尔哈朗的脖子后面,已被血垢糊满,刽子手用指甲小心刮开,露出了这条血糊糊的纹路。 随后,他拎起一直放在旁边的鬼头刀,朝地下狠狠啐了一口,便提刀朝济尔哈朗冲了过来。 “呀!” 刽子手一声暴喝,手中的鬼头大刀高高举起,随即猛地下劈。 “喀嚓!” 一声砍断颈骨的脆响,济尔哈朗的头颅,从断头纹处准确地分离,带着一股喷涌的血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便骨碌碌地滚落于地。 随后,他那脖颈断面平滑如镜的无头尸体,也软软地侧倒一边。 见到这血腥而惨酷的一幕,旁边围观的不少百姓,吓得脸色大变,更有多人下意识地将脸捂住,不敢多看。 而那些被唐军俘虏的清兵,则是人人满面悲色,一副不知所措又沮丧至极的模样。 虎头椅的安和尚,一眼不眨地,看完了济尔哈朗被砍头处死的整个过程,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刽子手掷刀于地,快步跑到济尔哈朗的头颅掉落的地言旁,将头颅一把抓入手中,置于盘中,恭敬地呈送给安和尚。 整个广场上,一片沉默。 安和尚面无表情地看着济尔哈朗这个血糊嘶拉的头颅,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传本镇之令,给这济尔哈朗一副棺木收殓,就在城外乱葬岗上埋了吧。”安和尚沉默许久,终于轻叹一声开口:“好歹此人也算是为国尽忠而死,给他一副棺木,以嘉其勇吧。。” “是,在下遵令。” 安和尚点点头,又大声传令道:“传本镇之令,派两名俘虏,将济尔哈朗的头颅,以及多铎的头颅,连同孔有德的那副皮囊,全部飞速送往清廷。告诉他们,这就是与我军对抗到底的可耻下场!” “得令!” 两天后,清廷收到了安和尚送来的这三份大礼。 济尔哈朗的头颅,多铎的脑袋,孔有德的揎草尸囊,一齐摆在崇政殿的中央。这三样静躺于地的东西,仿佛重逾千斤,压得满朝文武喘不过气来。 崇政殿上,一片死寂。 只有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顺治,依然一副满是迷惘的模样。他先是打量了一下丹阶下的碌碌群臣,然后便全神贯注地观看地上这两个硕大的木盒,以及那被麻袋装着的人皮尸囊。 对于这三样东西,小皇帝显然极感兴趣,他双眼放光,在龙椅上扭上扭去,极想下来去亲自观看一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 只不过,当他又下意识地扭头看到旁边的多尔衮那一脸阴郁脸色凶狠的样子时,便迅速蔫了,低垂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见朝中死寂如坟墓,又见阶下群臣个个低头缩首缩脑,原本心下恼躁不已的多尔衮,不觉心中又是怒气勃发,几难自抑。 唐军送回来的这三具尸首,多尔衮最为心疼的,便是这同母亲弟弟豫亲王多铎了。 多尔衮无子,眼前让顺治继位,实是迫于无奈。在他内心之中,若是将来天下大定之后,若还是没有子嗣,还是更希望废掉顺治,转而能从自家同母兄弟中,选择子嗣来继承大统。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弟弟多铎,子嗣众多,其人又有勇有谋,自是备受多尔衮看重。 没想到,这位战功卓著,还曾一度被父汗立为继承人的弟弟,竟已死于唐军刀下,虽然其死没有济尔哈朗与孔有德那么惨酷,但这样一位杰出的同母亲弟,就此命丧唐军之手,还是让多尔衮备感痛惜。 他心下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那就是随着多铎等亲王的战死,大清朝可能就此走上了一条彻底衰亡的道路,以致于再难挽回。 这,这简直是一个噩梦般的结果。 想到这里,多尔衮心乱如麻又怒火腾腾,他冲着群臣厉声大喝:“你们哑巴了么?怎么不说话?唐军在我大清境内,攻城掠地,杀人如麻,所至之处,皆为丘墟。他们克营口,据耀州,占海城,现又夺了我大清重镇辽阳,这般凶恶强悍,可谓猖狂至极!他们杀我大清二位亲王,还有怀顺王与恭顺王总共四位王爷,简直是肆意妄为,令本王为之椎心刺血,无比痛心!难道,我大清再无人可制此獠了么?” 多尔衮大声吼毕,殿间却依然一片寂静,无一人出来说半句话语,他们依旧垂缩着头,仿佛是一群只剩呼吸的木偶。 就在多尔衮怒气勃发,又欲厉声痛骂之际,从垂帘深处传来布木布泰幽幽的声音:“各位,不必惊慌。摄政王心下悲痛,故语气稍显急切。各位有何高见,但可一一陈述,纵言辞不当,哀家亦不为怪。” 听完布木布泰的话,殿堂间原本死寂的局面,终于开始泛起一丝活气。朝臣之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然后,便有一人长叹一声,走出朝班,向多尔衮拱手而拜。 众人放眼看去,原来此人,正是文馆大学士范文程。 这几年来,这位原本在清廷春风得意的著名汉奸,已是憔悴不堪须发半白,整个人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颤巍巍地拱了拱手,便沉声道:“太后,摄政王,以微臣看来,现在唐军连胜,我军连败,这般时候,时局已然危如累卵,断非可再意气用事的时候了啊。” 他这话一说完,多尔衮便不耐烦地厉声喝道:“你有话尽可直说,不必摭摭掩掩。” 范文程深吸一口气,复道:“摄政王,以微臣之见,现在这般局面,若我军还想再与唐军硬抗下去,只怕结果会不堪设想。于今之计,若想保全大清的江山社稷,唯与尽快与其议和方可。” “啥?议和?” 多尔衮闻言一愣,群臣之中亦是如霜雪之中浇了一瓢热水,顿是交头接耳吱吱地叫了起来。 “范学士,你何以这般认为。难道,我大清现在真到了要被迫求和的地步了吗?”多尔衮浓眉紧锁,沉声问道。 “摄政王,现在我大清之中……” 范文程一语未毕,然殿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与此同时,一声如雷巨吼响起:“求和?哪个王八蛋敢去与唐兵求和?!老子砍了他的脑袋!” 范文程闻言一悚,扭头望去,却见那英亲王阿济格,风尘仆仆又一脸暴怒地从殿外大步跨入。 原来,这段时间,因为盛京尚无战事,英亲王阿济格奉令在辽北一带,大量收拢临近州县的散放兵力,甚至包括散聚山野的生女真人,以期尽可能多的补充城中守军兵力,确保盛京在将来的战斗中,可以更好地抵挡唐军进攻,更有把握能守住。 就在昨夜,阿济格方得多铎死讯,顿是心下大悲,几不欲生,遂连夜急急赶回盛京,没想到正好能赶上早朝。他遂不顾礼仪,强行闯入皇宫。 在快到崇文殿时,他听到殿中那范文程竟然要与唐军议和,顿是怒火中烧,愈发加快了行进的脚步,快步入得殿来。 “你这条汉狗!你这吃里扒外的贱人!你妖言惑众,大放厥词,竟敢在此摇唇鼓舌,让太后与摄政王却跟唐军议和,你到底安得什么贼心!” 见到范文程正扭头望向自已,阿济格不胜恼怒,他一边大声吼骂,一边快步上前,伸出硕大的右手,象抓小鸡一样,将范文程一把拎起,让这厮双脚在下踢踏不止,模样十分狼狈。 阿济格双目暴突,牙齿咬得格格响,左手已攥起沙砵大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朝范文程吓黄了的脸上,直挥过去。 “放肆!阿济格你成何体统!还不快把范学士放下!” 多尔衮一声怒喝,阿济格才喘着粗气,一把松开右手,范文程哎哟一声落地,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随即,阿济格扑通跪地,带着哭腔向垂帘方向喊道:“太后,摄政王!我大清二位宗室亲王被杀,重镇辽阳被夺,这般奇耻大辱,不思报仇,反而要与唐军议和,这,这简直是丢尽了我大清列祖列宗颜面,更足以愧杀后人也!” 未等帘中人回答,阿济格又向多尔衮厉声喊道:“摄政王,你知道,俺是粗人,没甚文化,他人之死,俺可以不管,但多铎乃是你我同母兄弟,他被唐军斩首示众,盛颅而还,如此血海深仇,这般奇耻大辱,你难道非但不闻不问,反而要与仇人去谈和吗?你若惘顾兄弟亲情,竟向仇敌屈膝求和,那岂非是连最卑贱懦弱的汉人都不如!还有什么颜面自称八旗巴图鲁,更还有何颜面立于这朝堂之上!” “够了!英亲王这般话语,未免太过份了!”垂帘的声音,终于在此时响起,充满了莫测的威严:“阿济格,你既是我大清宗室,更是我大清的臣子,安可这般毫无礼法,咆哮朝堂,诋毁尊上,折辱官员。你这般跋扈,真当哀家没能耐处置你了吗?” 阿济格闻声一颤,却连连挥拳捶地,一副痛不欲生之状,凄声道:“太后,兄弟身死,本王心下着实哀伤,若有不当之处,但请太后处罚便是。只是本王希望,太后与摄政王万万勿听范文程之言,断不要与唐军言和啊!若太后信过得某,本王愿统一支精兵劲旅,往攻辽阳,定当全灭唐军,收复城池,为我大清二位亲王,为我大清战死之将士报仇雪恨!本王纵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正文 第八百七十九章 清廷求和 “阿济格,现在岂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阿济格才大声喊完,垂帘之后,却是一个愈发冷厉的声音传来:“阿济格,你果是无脑莽夫么?若是唐军这般容易被我大清打败,豫亲王、郑亲王、还有恭顺王、怀顺王等人,又岂会这般惨死于唐军刀下!你的心情,哀家自是理解,但这般紧要时节,又岂是说点意气话就可轻易了事。你且退下吧,让范学士将话说完。” 听到帘后的布木布泰这般表态,阿济格一脸羞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用充满仇恨的目光,又狠狠地瞪了范文程一眼,才嗻了一声,转身入班。 “范学士,你且继续说吧,为何现在,我大清只能与唐军讲和?”一直铁青着脸不说话的多尔衮,又沉声问道。 范文程一声长叹,才继续说道:“太后,摄政王,英亲王这般激愤,其实倒也人之常情,当是情有可原。只不过,现在我大清,全国兵力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不到三十万,与唐军在辽东的兵力相比,并不具备太大的优势。更何况,随着辽阳的丢失,辽中一带已是无险可守,唐军接下来,必会全力进攻盛京,直取我大清都城。若唐军兵临城下,我大清都城被围,那才真是四面楚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听范文程说到这里,阿济格在一旁又忍不住大声插话:“哼!什么叫天叫地的,范文程你这厮少来夸大其辞!唐军就算攻到盛京城下,我盛京城中,足有兵力近二十万,与唐军总兵差相仿佛,更何况,盛京的守备状况与城池坚固程度,远超辽阳,他们纵有火器优势,又如何可以一举拿下如此坚城?” 阿济格一脸愤怒,他刚说话,一直在旁边捋须不言,扮成老成谋国状的礼亲王代善,也悠悠地从一旁插话:“英亲王这话,倒也是有一定道理。想来唐军血战经夜,拼死搏战,方好不容易攻下辽阳,其自身损耗,亦是颇大。想再一鼓作气拿下盛京,确是非易。依本王看来,现在盛京城中兵马壮盛,城中粮草亦十分充足,我等若据盛京坚城而守,必可长期坚持。而唐军久来,势不能久,等到天寒地冻大海结冰之时,其部下军兵,必会饥寒难耐,士气大堕。到时,我大清再里内外合,内外夹击,必可大败唐军于盛京城下,一举解我大清之困也。” 代善说得兴起,又继续道:“若太后与摄政王担心盛京万一有失,不能保全宗庙,也可择一宗室将领,统领生女真为主的军兵,入辽北一带山野,与唐军继续进行游击作战,从而与盛京形成内外呼应之势。一可防万一,二可令唐军大为忌惮,行动也会大受限制,最终到了冬日,他们无法继续支撑下去,也只能有乖乖退兵一途了。” 阿济格与代善二人的这连番话语,说得虎头椅上的多尔衮,顿是开始犹豫不决了。 他低垂着头,眉头紧皱,紧张地反复思虑二人话中之意。 而在这时,范文程的声音又幽幽响起。 “礼亲王,英亲王,你们未免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范文程一声长叹:“唐军现在已攻取了辽中与辽南的广阔地方,士气如虹,兵精将锐,我大清则连战连败,士气低迷不堪,哪里还能与其再继续正面作战。现在可行之计,确是只能采取守势。但是,若就如二位所言,只坚守盛京都城,且外派兵马入山林打游击的话,未免考虑得太过轻松。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唐军真的无法攻下盛京坚城,无法扫清山野中的游击部队,我大清就真的能坚守到唐军退兵吗?依在下看来,只恐未必。” 范文程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斜眼偷瞥,观察到多尔衮正全神贯注地听自已讲话,才轻咳一声继续道:“太后,摄政王,现在正值夏日,若要熬到冬天海港封冻,至少还有三个多月时间,可以让唐军顺利装运辎重与粮草。唐军现在已是稳据辽中辽南,完全可以轻松等待海船装运补给与军械,若唐军充分把握这三个多月的时间,至少坚持到明年开春化冻,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这样一来,却又如何指望唐军会因为粮尽而退呢?” 范文程说到这里忍不住长叹一声,又道:“现在我大清精华之地,尽毁于唐军之手,百姓流离,士庶无依,这样长期下去,大清又如何得以长久维持?恕在下再说得难听一点,就算我大清最终能保全盛京,乃至北面的山野,但辽中辽南,乃到辽东一带的可耕作土地,已全部被唐军夺占的话,我大清的生存条件,只怕比老汗王当年起兵造反都不如啊!而哪怕唐军一直不攻城,就这样一直围上盛京几年,我军又岂能熬到那一天呢?这般严峻局面,各位可曾想过了么?” 范文程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长叹息,而在这时,整个崇文殿中,重新陷于一片死寂。 多尔衮面色极其难看,嘴唇在不停抽搐,每个人都看得出,他很想反驳范文程的话语,只不过,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就在这时候,又一个人又朝班中施施然走出,向多尔衮拱手一揖,但道:“在下宁完我,亦赞同范学士所言。” 多尔衮抬起头,看到宁完我那两撇油腻的鼠须象兔子一样不停颤动,不禁心下愈怒,却又不得不压住怒气,故作平静地回道:“哦?原来宁学士也这般看么?” 宁完我点点头,便道:“太后,摄政王,现在唐军刚刚拿下辽阳,兵力亦是疲惫,虽然不日便会向我盛京进攻,但若在唐军尚未围城之时,便立即向其求和,却可免掉签下城下之盟的耻辱呢……” “求和!求和!求你娘个吊和!”宁完我一语未完,阿济格又忍不住在一旁大骂了起来:“多尔衮!你可曾想过,现在我军这般劣势,若向唐军求和,他们必定会提出极其苟刻的条件,到时候,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甚至,唐军现在骄狂正甚,只怕还不肯答应尔等卑躬屈膝的求和呢,真是这般的话,只怕大清帝国与列祖列宗的颜面,都要被你们给丢尽了!” “闭嘴!阿济格,你以为本王愿意么?!” 见阿济格这般不停插话,多尔衮终于暴发了。 他圆瞪双眼,额头青盘暴起,嘴角弯成一个凶狠的弧度,厉声大喝道:“现在我大清外交内困,连战连败,疆土大片沦丧,这般险恶时局,国家已是危在旦夕,还能有何颜面可言?!又还他娘的有何颜面可丢?!只要能保全大清帝国,能救危亡于万一,都要赶紧去做才可,又还他娘的要什么狗屁虚名!若是大清帝国都不存在了,有再多的虚名与颜面,又有个屁用!” “摄政王说得对,只要能让大清帝国渡过这段危急时刻,能让大清帝国得以继续存续,那与唐军谈判亦无不可。至于唐军愿不愿谈,以及条件到底是如何,且等下一步会谈后,再说也不迟。”垂帘后面的声音,终于以无可争辨的语气,给这场激烈的战和争论,最终定了调。 接下来,布木布泰以要与摄政王讨论派出的谈判人选为由,宣布散朝。 同时,她下令,将郑亲王济尔哈朗、豫亲王多铎、恭顺王孔有德三人头颅与尸首立即好生厚葬,绝不可薄待了他们。 只不过,令谁也没想到的是,在三具尸首安葬之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那就是,在安葬孔有德的尸囊时,他那披麻戴孝的女儿孔四贞,乘人不备,掏出解首刀,一下子自刺其心,伏于其棺上而死。 孔四贞在辽阳城破后,亦被唐军俘虏,但因统帅安和尚怜惜她的境遇,便把她与那两名溃兵一起放回盛京。却没想到,在即将安葬孔有德之时,这个女子竟伏棺自杀。 据说,孔四贞自杀之时,喃喃自语,表情发狠,不知道在诅咒着什么。伏棺而死的她,面皮如雪般惨白,一双空洞无物的杏眼圆睁,仿佛在看着遥远的天际。 她的自杀死亡,自是被迅速地上报朝廷,布木布泰与多尔衮等人皆十分嗟呀,遂亦下令,将其与其父孔有德一并下葬了事。 忙完多铎、济尔哈朗、以及孔有德的葬礼后,布木布泰立即在寝宫召见自已的情人摄政王多尔衮。 多尔衮缓步入殿,发现布木布泰正凭窗而坐,一副呆怔无觉的模样。 多尔衮心下情感泛涌,他悄步走过去,才在她身后轻唤了一声大玉儿,布木布泰猛地转身,一把扑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她哭得极其哀切,涕泪滂沱,肩膀一耸一耸地,很快就把多尔衮腰间衣襟给洇成一片精湿。 多尔衮轻搂其肩,嘴中连声安慰,不料怀中的布木布泰,却是哭得愈发厉害,几难自抑。 许久,她才抽噎着止住哭泣,然后扬起脸,睁着两个烂桃儿一般的眼睛,对多尔衮哀声道:“多尔衮,你跟我说实话,这大清朝,到底还能不能保得住?” 这句话,象一根锋利的钢针,瞬间扎得多尔衮内心在汩汩冒血,多尔衮的脸上,顿时象牙疼一样,猛地哆嗦了一下。 是啊,唐军进攻如此迅猛,火力如此强悍,这大清帝国,真的还能守住么? 只不过,这个问题,自已能回答不能么。 多尔衮一声微叹,脸上强自挤出僵硬笑容,复将情人紧搂于怀中,柔声安慰道:“放心吧,唐军没那么厉害,我大清帝国,断然亡不了。” “哦?此话当真?” “是的。大玉儿你想想,唐军此番来辽东,一路征战到现在,其战死受伤以及生病的兵力,亦有数万人之众。再加上他们要分兵屯驻各个所占据点,真正可用来攻打盛京的兵马,顶天了也就十余万人。故而,在唐军兵力缺乏,而我盛京都城又极其坚固的前提下,他们只能围而不攻,以免兵力受损乃至溃灭。这样一来,便给了我大清帝国充足的喘气时间,到时究竟胜负如何,却还难说得很呢。”多尔衮脸带笑容,一口气说完这段话。 这番话语,与其说是给布木布泰安慰,其实,也是在给他自已鼓气。 毕竟,现在大清帝国得以存续的唯一希望,便是都城得保,可以长期拖延下去。只要都城不破,大清帝国就能这般继续苟延残喘,从而静待时变。 布木布泰听到边里,眼中亦是一道亮色,一闪而过。 唉,要是真能如多尔衮所说,该多好啊。 这时,多尔衮又继续说道:“不过,今天在朝堂之上,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所提的建议,要我大清去跟唐军议和,确是如大玉儿你所说这般,乃是必行之举。毕竟,我等唯有与唐军议和,方可有重新恢复与发展的时间与机会,而这一点,对于大清帝国的未来,可谓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大清还能不能最终拥有将来,就在此一举。” “那你说,唐军会同意我们和谈吗?”布木布泰又急急追问了一句。 “大玉儿,依我之见,唐军若有远见,当会同意与我等进行和谈。”多尔衮沉声道:“因为接下来的战斗,毕定旷日持久,唐军一时难克,终有师老兵疲之忧。且孤军在外,虽有海上通道联系,不停运送补给,毕竟千里迢迢,路程太远,长期驻屯重兵于边僻之地,未免消耗太大,终会不堪其负。” 多尔衮略顿了一下,复道:“而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现在唐军在其国内与李自成的战斗,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双方胶着难分。他一定更希望在给了我大清一个沉重的打击之后,能就此收手,重新调兵回国,对李自成进行南北夹击,从而能一举击灭这些在中原纵横了十余年的反贼。以我估计,这才是那唐王李啸的根本意图。” 多尔衮说到这里,便又是一声轻叹,乃道:“以本王看来,不若就派出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为使,先行前往辽阳与唐军接洽,表明我军来意,看看唐军反应如何。如果唐军亦有和谈意愿,那双方再开始正式谈判,当是可行。” 听完多尔衮这番分析,布木布泰脸色大为放松,遂即点头同意:“很好,就依摄政王这见,派范文程为正使,宁完我为副使,去辽阳与唐军先期会谈吧。” 正文 第八百八十章 奇耻大辱的议和 布木布泰与多尔衮商议既定,立即派出范文程为正使,宁完我为副使,一道出使辽阳。 临行前,布木布泰又专门召见二人,特意向他们交待,只要能与唐军进行谈判,到最终达成协议,那么哪怕付出相当的代价,亦是可以承受与答应。 范宁二人领命而行,在数名护卫的带领下,一路匆匆南下,昼夜兼程,仅过了一天,便到辽阳城下。 二人向唐军表明来意,想要求见唐军统帅安和尚,却没想到,不多时,上面传下令来,准他们入城去与唐王李啸相见。 二人大吃一惊,皆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没想到啊,唐军李啸竟然就在城中,他,他到底是什么来的? 其实,不单是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不知道,就连安和尚在内的唐军将士都不会想到,就在昨天,唐王李啸,悄然抵达了这辽阳城中。 原来,自唐军拿下海城后,原本在南京的李啸,意识到辽中即将迎来大战,为更好地坐镇局势,以及安排将来可能会与清廷进行的和谈,故带着亲随赞画陈子龙,亲自从南京出发,一路乘水师舰艇北上,终于在十多天到达营口。 在李啸心下,其实也是认为,国中局势更为重要,而对清廷的战斗,即便稍缓,亦无妨大局,这才决意前来,亲自坐镇局势。 从营口上岸后,唐军刚刚攻克辽阳,李啸一行人遂直奔辽阳而去,却没想到,才到辽阳一天,清廷便派出使者前来求和。 李啸略一思忖,便立即同意在府邸接见他们。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在唐军军兵的带领下,一路穿街过巷,直往辽阳官署行去。 这一路上,二人只见到这辽阳城中空空荡荡,百姓与降兵早已被转移安置,城中只有大批的唐军兵马栖驻其中,到处都是唐军操练的口号声与军歌声,整个偌大辽阳,已成唐军的一个巨大兵营。 这一刻,回想这辽中重镇辽阳昔日在清廷治下情景,恍如昨日,二人不觉心下黯自神伤,却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得跟着领路的唐军一路行去,不多时,便到了辽阳官署处。 见到官署上那高高飘扬的唐军军旗,见到门口那些戒备森严的卫兵,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皆觉一凛,心中亦是更惶恐,只能闷闷地跟着领路的军兵一路行进,很快就来到客厅之中。 二人一入内,便看到稳居上座的唐王李啸,他头戴紫金冠,一身鲜红蟒袍,腰缠青犀玉带,足蹬黑革履,整个看上去气宇轩昂又成熟稳重,虽然面色平静,却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不怒自威。 此时的李啸,正端坐在一把虎头椅上,在他旁边,则是坐着他亲随赞画陈子龙。 两人入得厅来,在离李啸约数步开外,急急跪下。 “大清文馆大学士范文程,拜见唐王。” “大清文馆编修宁完我,拜见唐王。” 李啸斜了这打扦下跪的二人,眼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摆了摆手,淡淡道:“二位来使,且起身说话。” 范文程宁完我二人起身后,李啸命人看坐赐茶,然后,便自端茶碗,十分悠闲地自饮起来。 见李啸这般淡然之态,反令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尴尬不已,两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一时间却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话了。 还是陈子龙轻咳两声,打破沉默:“二位专程前来辽阳,到底所为何事啊?” 听得陈子龙发问,范文程与宁完我又对视了一眼,便一起从椅上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唐王,陈赞画,我等此番专程前来,实是希望贵军能与我大清就此议和,息弥争战,再不起刀兵纷争矣。”范文程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向上座的李啸与陈子龙拱手告道。 “是啊,大清与贵军相争到今,可谓损失惨重,难堪再战,故特派范学士与在下前来,冀望能与贵军达成和平协议,从而息弥刀兵,两国长相和好,当为最好之事。”一旁的宁完我,同样哀哀以告,其话语之间,倒是更见可怜。 李啸缓缓放下茶杯,轻轻一笑便道:“怎么?贵国现在想到要求和了?你们先前与顺军结盟,要一道来打我唐军时,怎么不见现在这般模样?” 范文程一脸赧然,脸上更觉躁热,他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谄声道:“唐王,先前是我大清受顺贼迷惑,不识天兵之威,强与贵国相争,以致于今日战败之耻。现在想来,何其惭愧,又何其后悔!只不过,这些不快,俱成过往,唐王你大人大量,也就不要多提了。” 他刚说完,宁完我亦接过话来:“是啊,唐王,凡事但看长远,何必一直纠结于过往不放呢?现在我国确已认识到与贵军之战,乃是极为错误之事,切不再持续下去,故派我等前来求和谈判。我等这般前来求见,实是真心诚意,万望唐王勿要见疑。” 李啸微微点了点头,便轻声道:“既如此,那你们打算提出什么条件,来与我唐军议和呢?” 范文程眼中一亮,便急急道:“唐王,摄政王说过,只要贵军愿意与我大清讲和,愿意退出辽中辽南一带,那摄政王愿意重金酬答贵军,复与贵国通商往来,永结为兄弟之邦,互助盟好,永不背弃。” 听完范文程的话,上头的陈子龙却是一声冷笑:“范学士,你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吧。” “哦?陈赞画之意是?” “哼!你也不想想,我军连月血战,好不容易方得了这辽中辽南一带,岂可因你一句话,就这般轻易拱手让人!更何况,辽中辽南一带,本是我大明故土,现在被我军收回,更是理固宜当。你若再提收回,那这谈和,再也休提!”陈子龙话语强硬,声音冰冷。 听了陈子龙这般话语,范文程心凉了半截,额头竟有冷汗渗出,这时,旁边的宁完我又谄笑着接过话来:“陈赞画,若依贵军之意,到底要何条件,才同意我国与贵军进行谈判呢?” 陈子龙冷冷斜了他一眼,便道:“依我军之见,清廷若要想讲和,那就得首先将辽中辽南一带,永久收回给我军,然后向我军赔偿损失费一百万两银子。同时,复向我军称臣纳贡,国中官员任命与将领安排,皆要向我唐军报备,得到我军认可,方可使用。另外,其国中要地,皆由我军派出部队驻扎,军资费用,皆由尔国提供,从此之后,永为藩属,再不可起任何异心。” 听了陈子龙的话,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有如五雷轰顶,两个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唐军胃口竟是如此之大,这简直就是要将清朝一口吞下的节奏啊。 就在二人思虑着要如何反驳之时,唐王李啸放下茶叶,悠悠开口道:“陈赞画说得很好,不过了,还有两点议和条件未曾与尔等说明,现在孤便来说说,你们也都得好好记清楚了。” 范文程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却还只能强自挤出笑容道:“唐王还有哪两个条件?” 李啸斜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二人听好了,我军的另外两个条件,一是,要尔等称臣纳贡后,全国人员,无论官员还是百姓,无论满蒙汉或其他族类,皆要如我明国百姓一般,全部改为汉式蓄发,生活日常亦需改为汉服,同时,要在国中废除满文,广建汉文学堂,教习汉语,传授汉文。二是,要你国兵马,从此之后,皆受我唐军调遣安排,如有征召,定需按时保量来到我军部下,随我军一道征战,断不可推脱不从。” 李啸话语一毕,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皆是脸色惨白,汗落如雨。 奶奶的,这样的和平谈判,与屈膝投降还能什么两样!这,这简直欺人太甚! 范文程心下懊丧不已,终于鼓起勇气,对李啸笑道:“唐王,恕在下直言,贵国的这般讲和条件,未免太苟刻了。只怕在下回禀之后,摄政王定会暴怒非常,到时……” “到时他不同意的话,就让他带兵马来与孤对战吧。”李啸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告诉你,多尔衮只要不是个十足傻瓜,就会明白,他现在除了答应我军要求,亦是断无其他办法可选。更何况,这场战争若一直拖下去,虽然盛京一时难克,只怕熬到明年,这座清朝都城,亦将被我军彻底收复,又复能拖到几时!到时候,盛京一旦城破,玉石俱焚,鸡犬不留,你们的清廷与其宗室,菲说官位与财产,只是怕连性命,亦不得保了。” 范文程听到李啸冷冰冰的话语,内心有如刀割,眼中亦是热泪盈眶,几乎滴下泪来。 如此强横的所谓谈判,如此冰冷的所谓善待,与签订屈辱的城下之盟,复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在李啸这般强势的表态下,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安敢说半个不字。 客厅中,顿是一片沉寂。 李啸轻咳一声,复开口道:“好了,余话不多说,你二人就此回去禀报吧。如果多尔衮同意我军条件,再来通禀我军。孤将在辽阳之地,与他对面而谈。如果此人执迷不悟,决意不从,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管带兵马来与我军交手便是。不过,孤告诉你们,孤的耐心有限,包括今天在内,总共给你们五天时间,若五天后依然没有回复,那我军将永不会复与清廷谈判,你我两方,就在战场上决一胜负吧。” 听了李啸这咄咄逼人的话,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已是心如死灰,再不敢多言一句,只得唯唯诺诺而退。 直到从辽阳城离开,范文程才仰天长叹道:“唉,这般和谈,简直是耻辱至极!真没想到,我大清立国数十年,到现在竟是这般狼狈局面,简直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老汗王若是在天有灵,怕也要给气活过来呢。” 宁完我亦是一声惨笑,摇头道:“唉,范学士,我等在其位,谋其职,这局势将来如何变化,又岂是你我所能预料。我等还是尽快赶回盛京,向太后与摄政王如实禀报,以免误了时辰。毕竟唐王说了,五天之内若无回复,将永久停止与我大清进行谈判呢。” 宁完我说完,与范文程相视苦笑,二人再不停留,立即跃马扬鞭,急急赶回盛京。 次日凌晨,一路昼夜兼程的二人,总算赶回盛京,此时早会才刚刚开始,二人遂立即入崇政殿中,当众向布木布泰与摄政王多尔衮禀报。 “禀摄政王,我等入得辽阳,正逢那唐王李啸亦在城中,听完我等来意后,那李啸已同意与我大清进行和平谈判,只不过,他们的条件……”一脸风尘仆仆的范文程,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李啸到底开了什么条件,你倒是说呀。”见唐军同意谈判,多尔衮心下闪过一丝喜悦,急急追问。 范文程嘴唇嗫嚅,表情尴尬,一时却说不上话来。 这时,一旁的宁完我一声轻咳,便接过话来:“禀太后,摄政王,李啸说了,除非答应他们以下这几个条件,才可与我大清谈和。在下以为,这几个条件若要谈起来,未免太过苟刻……” “你且从实说来,本王绝不怪罪。”见他吞吞吐吐,多尔衮心下一凛,却还只能刻意安慰。 宁完我深吸一口气,便道:“李啸说,第一条,是要我大清割让辽中与辽南一带,承认这些地方,自此属于唐军管理,与我大清再无关系,另外,需得赔偿银子一百万两,作为战争赔偿。” 多尔衮听到这里,顿是眉头大皱。 不是吧,唐军要大清割让其领土内最为丰腴富饶的辽中辽南一带,那大清将会国将不国了吧。 这,这番条件,能答应吗? 就在他十分为难之际,垂帘后面传来布木布泰淡淡的声音:“宁学士,这条暂且搁下,你且说唐军的第二个条件,又是如何?”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一章 大清亡矣 |||->->宁完我长叹一声,才吭赫地回答道:“禀太后,唐军的第二个条件,便是复向我军称臣纳贡,国中官员任命与将领安排,皆要向唐军报备,得到他们认可之后,方可使用。” 这句话,有如一枚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捅入多尔衮的内心。 好么,唐军非但要割我大国最富饶丰腴的国土,还要让我国向他们永远臣服,称臣纳贡,这天下之耻,还有甚于此乎! 多尔衮呼吸粗重,脸皮开始涨红,双拳不觉紧握。 不料,未等他发作,宁完我又低声补了一句:“另外,唐军提出,我大清国中要地,皆由唐军军派出部队驻扎管理,而其军资费用,皆需由我大清国提供,从此之后,永为藩属,再不可起任何异心。” 多尔衮的额头,顿是青筋条条紫涨,牙齿竟亦不亦不觉咬得格格响。 他娘的,真真欺人太甚! 若是这般,这大清的地位,简直连南宋都不如!完全就是唐军的傀儡,这般条件,莫说同意,就是去与其交谈,都羞煞先人,愧对祖宗了。 于此同时,整个朝堂之上,亦是众议纷纷,群情激愤。 阿济格率行冲出朝班,他恨恨地一跺脚,震得水磨地板都嗡嗡直响,与此同时,厉声吼道:“贱贼李啸欺人太甚!他竟能开出如此折辱我大清之条件,实是欺我大清无人,实是蔑我等有如蝼蚁一般,真真气杀我也!请太后下令,着俺统十万兵马前去辽阳,定要与唐军杀个你死我活,不决输赢,誓不还朝!” 阿济格厉声喊毕,礼亲王代善亦快步出班,表情十分峻厉:“太后,摄政王,唐军这般条件,简直是蹬鼻子上脸,在猛抽我大清脸面啊!这般丧权辱国欺凌至极的条件,若要答应,老臣第一个不同意!” “对!不能同意!” “唐军辱我大清太甚,是欺我大清无人乎!” “大清宁死,亦不忍辱而生!” “我等愿效死大清,死保盛京,与唐军决一死战!” 两位亲王与一众朝臣慷慨激昂的叫喊,让摄政王多尔衮热血上涌,一脸如涂满猪血般涨红,他刷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料,多尔衮还未说话,垂帘之后,布木布泰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摄政王,休要急躁,且让宁学士将话讲完,看看唐军还有甚条件。”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心头怒气,复对宁完我道:“你说吧,那李啸还对你说过什么话,尽可全部说出。” 宁完我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也实在不知要如何讲出李啸的最后两个条件,这时,一旁沉默的范文程一声长叹,接过话来:“唉,还是微臣来说吧,那唐王李啸,最后还提了两个条件。其一是,要我等称臣纳贡后,全国人员,无论官员还是百姓,无论满蒙汉或其他族类,皆要如明国百姓一般,全部改为汉式蓄发,生活日常中,亦要穿着汉服,成为全国百姓的标准式样。同时,要在国中废除满文书写,广建汉文学堂,教习汉语,传授汉文,同样要以此为标准,不可更改。” 范文程说到这里,长吸了一口气,又道:“其二么,便要我大清国兵马,从此之后,皆受唐军调遣安排,如有征召,定需按时保量来到唐军部下,随唐军一道征战攻伐,断不可推脱不从。而且,以上的条件,需得在三日内做出决定,否则,唐军将永远关上和谈大门,从此两军阵上厮杀,非死即亡,再没有任何谈判的可能。” 范文程这番话一说完,整个崇文殿内,有如一瓢冰水浇入滚热的油锅,顿是彻底炸开锅了。 阿济格暴怒得如同一只愤怒的狮子,他挥舞着拳头,厉声大吼道:“入他娘!当婊子立牌坊,还提恁般条件做甚!干脆给大清给全部吞并得了,还摭摭掩掩做什么!好哇,要老子蓄发换服,要老子得到唐军的任命才能当官,真真气死俺也!” 阿济格双眼血红,又厉声喊道:“太后!摄政王!李啸这个杂厮贱种,都蹬鼻子上脸,欺辱到家了,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就请下令,让本王统兵前去,去与唐军痛快厮杀。本王就算再无能,也愿以一腔热血,血祭大清,不负祖宗!” “太后,摄政王,本王虽年老,亦愿披挂出征,断不苟活于世。”须发皆白的代善,亦是沉声喝道:“本王愿与阿济格一道出征,携统十万兵马,去与唐军决一死战,若侥幸能胜,自是大清之福,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亦足以含笑九泉。” “对!我等誓死不同意李啸条件,愿与大清共存亡!” “拼却俺一条性命,也要与唐军对战到底!” “不就是一死么,为国而死,余愿足矣!” “誓死不同意与唐军这般议和……” 殿中亦是群情激奋,一眼看去,所有人都在揎臂高喊,一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模样。 见在朝堂之上的群臣,有如疯魔了一般的一同叫喊,龙椅上的小皇帝顺治被吓得不轻,他迷惑地看到下面的人群,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只不过,现在的他,倒是没有哭泣,只是下意识地瑟缩身子,绻缩靠向龙椅的椅角,有如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 此时的多尔衮,亦被众人心绪所感染,他握紧拳头,面目狰狞,从牙缝中吼道:“李啸欺人太甚,真真把我大清当成猪狗一般肆意玩弄!各位都能为大清效死,本王何惜这区区一身乎!我意已决,定要与唐军一决雌雄,定要……” “摄政王,还望冷静!”就在多尔衮慷慨激昂,意欲发表一番鼓动人心的话语时,从垂帘后面,复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摄政王,凡事皆需冷静,万万不可动怒。哀家想知道,现在的局面这般不堪,摄政王真的打算拼掉我大清最后一丝元力,去与唐军立争短长吗?” 布木布泰这番话,有如一瓢冰寒的冷水,从多尔衮头顶直浇而下,让他原本想要喷口而出的激情言语,瞬间消失得了无影踪。 是啊,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现在唐军之所以如此强横,如此对大清蹬鼻子上脸,还不是因为他们有强大的实力。有这样强横的实力做后盾,李啸才敢对自已予取予求,把自已往死里作践。 只是,这样的耻辱,难道也能忍受么? 若是全盘答应了李啸的要求,那大清与亡国又有什么区别? 多尔衮内心极度痛苦,牙齿咬得格格响,拳头攥得极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原本喧哗如鼎沸的殿堂,亦完全安静下来,一时间一片死寂,倒是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在短暂的沉默后,英亲王阿济格却是忍不住地喊道:“太后,唐军这般逼迫,把我大清弄得形近亡国,把我等欺辱得无以复加,难道,还真要听从他们的要求,去行这般耻辱之事,这,这简直……” “英亲王,哀家说过,现在不是意气论事之时,此事到底要如何应对,还要各位仔细商议,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怒,而致终生之悔。”垂帘后的声音,依然十分冰冷。 阿济格尚未答话,布木布泰的声音又冷冷传来:“礼亲王、英亲王、你二人若真有本事,又如何会只能在这个朝堂之上大喊大叫。你们说,要带十万精锐南下辽阳去与唐军争锋,你们就没想过,这般强去争斗,以十万士气低迷毫无战心的兵马,去跟兵马是我等两倍,士气如虹、久历战阵、装备精良、又有大批火器助阵的唐军对战,其最终的结局,只怕是百败也难求一胜。你等倒是可以落个为国尽忠的美名,但这十万兵马,乃我大清帝国最后一丝元气,若尽折于辽阳城下,我大清岂非接下来只能束手待毙,再无任何兴复的机会与可能?这样的愚蠢而莽撞的行动,岂非是自取灭亡,自行结果了我大清江山了么?你们说,哀家如何可以同意!” 布木布泰说到这里,显然动了感情,垂帘后面,竟传来她低低的饮泣之声。 多尔衮此时业已冷静下来,听到垂帘后的情人这般哭泣,他的心下十分不滋味,脸上的表情,更是十分复杂,还有难以形容的扭曲。 怎么办? 真的要以这般屈辱的条件,去与唐军求和么? 这,这简直比杀了自已还难受啊! 就在多尔衮万分尴尬又无比愤怒之时,沉默许久的范文程终于开腔了。 “太后,摄政王,以在下看来,那唐军虽话语咬得这般之死,但其实,若我大清真能与其诚心交流,刻意卑伏做低姿态,也未必没有让李啸松口的可能。”范文程低低地说道。 “哦?范学士有何想法,尽可直说。”垂帘的声音,急急地回了一句。 范文程轻咳一声,遂继续道:“太后,摄政王,你们看,唐军的条件,其实也有轻有重,这些条件,我们完全可以先答应几句,其余的,再在和谈中与他们进一步协商,到时候……” “放屁!这等协议,还有哪一条可以答应!”阿济格怒气冲冲地打断了范文程的话语:“李啸要我大清称臣纳贡,要在我大清驻扎兵力,要为我大清任命官员,要让我大清蓄发易服,要让我大清兵力听调,这条条件件,哪样不是亡国之举,又有哪样可以开口答应!范文程这个汉狗,莫不得得了唐军甚么好处,才这般……” “阿济格住口!”垂帘传来愤怒的声音,厉声道:“你休私心揣度,让范学士将话讲完。这定夺与否,自有哀家与摄政王一齐把握,轮不到你来这里大放厥词!” 听到布木布泰这句愤怒的斥责,阿济格一脸羞恼,眼红得几乎喷血,却亦再说不出甚话。 范文程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方继续说道:“英亲王,唐军这四点条件,以在下这两日的仔细思虑,其实在李啸看来,最为关键与重要的,一是称臣纳贡,二蓄发易服,三是征调军队,至于指派官员,驻屯军队,废弃满语之类,对于唐军来说,其实倒并没那么迫切。” “哦?范学士何以这般认为?”多尔衮追问了一句。 “禀摄政王,其实李啸之所以愿意与我大清和谈,最关键的一点,便是他现在的首要目标,还是闯贼李自成及其大顺国,相对的,对我偏居一隅的大清来说,还仅仅是次要目标,并不是要急于对付的敌人。这才是李啸同意与我大清谈判的基础所在。” 范文程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所以,他现在的目标,应该是要全力攻灭大顺,而对我大清,则以尽力控制为主。这样的话,他若想要控制我大清,则称臣纳贡这一点,李啸必会强迫我大清答应,这是毫无疑问之事。” “至于征调军队,则是李啸希望在攻打大顺之时,一可借助我大清的兵马,二可免去其后顾之忧,故这一条,他亦会要求我大清加以同意,故这一条,我等亦难与其周旋。” 说到这里,范文程一声长叹,脸上显出莫名悲切之色:“而蓄发易服,在微臣看来,则是李啸为泄私愤之举,才力推之策。毕竟,在老汗以及先帝的时期,我等对汉民压迫屠杀太过,李啸为激励其国中人心,鼓舞军兵士气,才刻意对我大清提出这般要求。” “只是唐军这般要求,乃是变更我大清之习俗,改去我祖宗之根本,我大清安可答应呢。”礼亲王代善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回了一句。 “为什么不能答应?当年勾践为得夫差信任,连其粪便都肯尝,仅仅改换发式服装,又算得了什么。”范文程沉着脸,立即回了一句:“蓄发易服,虽改我大清外表特征,但我大清之内在与国家之根本,其实在短期之内,并未有真正的损失呢。” “哦?是么?范学士何以这般认为?”代善不觉好奇地反问了一句。 与此同时,整个朝廷之上,亦是鸦雀无声。包括多尔衮在内的全体朝臣,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想听听范文程到底能说出一番怎样的道理出来。 正文 第八百八十二章 为了大清,忍辱求生 范文程感受到了来了四面八方的目光聚焦,顿时有种无形的压力,他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太后,摄政王,若从长远来看,李啸是希望用这般强制手段,来改变我大清各民族的装束定位与内心认同,这一手计划,确是十分险恶。但是这样的举措,乃是水磨功夫,非是一朝一夕所能见效,所以,在至少数年内,唐军这般做法,只会徒令大清百姓为之憎恨反感,却是难以迅速见到实际效果。” “既如此,那李啸为什么要这般做?”代善在一旁忍不住问了一句。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李啸作为汉人,自是希望借此机会,为长期在大清饱受欺辱与屠杀的汉人出口恶气,与此同时,亦想以此方式,表现其作为征服者的威风与气势。只不过,这算盘打下来,李啸虽可在长期获利,但在短期内,他这样做,只会增加我大清百姓对其的仇恨罢了。这样一来,便给了我大清充分发展的机会与时间。要知道,现在我大清最缺的便是时间。等到我大清恢复元气,可以重新与唐军一争短长之时,再与唐军一齐算一番总帐,亦不为迟。” “至于唐军要安排官员、驻屯军队,以及废除满语之三类,这三点,对于唐军来说,皆非急迫之事,故皆有转还余地。毕竟,唐军现在要全力对付李自成,他们纵是想要分兵驻防我大清国内,只怕亦非易事。而安排官员之类,唐军其实也难以对他们进行有效管控,故这方面的说法,还是有机会让唐军妥协的。至于废除满语,在没有官员与监督的情况下,哪有那么容易!所以这一点,唐军也最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听完范文程这番言论,多尔衮与一众群臣顿时表情皆大为放松,朝堂之上,又响起了苍蝇飞舞一般的嗡嗡议论声。 这时,从垂帘后面,也传来布木布泰大为舒缓的声音:“范学士分析得有道理。那就是请范学士与宁学士稍做休息,便休辞劳苦,立即赶赴唐军所在,向他传达我大清可以接受的范围。其中权变转析,就有劳二位学士了。” 听到布木布泰这番话语,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齐齐应诺:“谨遵太后之命。” 为了赶在李啸规定时间内返回,二人仅在盛京休息了一天,就立即南下,向辽阳急急赶来。 到了辽阳后,二人立即求见唐王李啸。随后,便在辽阳官署的客厅中,得见李啸。 范文程在离李啸数步外,恭敬下拜,同时嘴中连声道:“回禀唐王,在下此番回去,已说动太后与摄政王,他们已大部同意了贵军的条件,愿意以此为基础,与贵军展开协商和谈判……” “嗯?大部同意是什么意思?难道,多尔衮是打算要在我军要求基础上打折扣吗?”陈子龙立即敏锐地打断他的话。 见陈子龙出言不善,范文程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倒于地,哀声道:“唐王!陈赞画!贵军与我国乃是谈判,并非是下最后通牒啊!为何定要将我大清逼入绝境不得翻身,这样的谈判,又有什么意义呢?” “范文程,你搞错了。你们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资格来与我军讨价还价。”陈子龙一声冷笑:“恕陈某说得直接,你们若不想亡国,若还想让这清朝存续下去,除了答应我军的全部条件外,再无其他出路可走了。” 范文程脸色惨白,话语都有些语无论次:“只是,这可如何使得!要知道,陈赞画,贵军这般条件,若是我大清都答应了,岂非与亡国无异。” 范文程额头又是冷汗涔涔而出,他急急地抹了一把:“贵国要我大清赔款、称臣、纳贡,从汉俗废满文,还要驻扎军队,安排官员,这桩桩件件,哪样不是把我大清往死里逼,哪样不是把我大清按在地下猛踩!想来大清能勉为其难,答应贵军大部条件,已是相当不易,忍气吞声了,若唐王还要一味强逼,在下只怕……” “只怕?只怕你们要与我军继续开战吗?”李啸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若是多尔衮不能接受这般条件,决意要拿清朝最后的一丝元气与我唐军相拼的话,本王绝不介意,甚至迫不及待。只不过,本王想告诉你们,若他执意这般对抗,那和谈将永远不会再有了。我军即将进剿盛京,直取穷寇,不惜代价也要攻下盛京城。到那时,不管是今年拿下,还是明年拿下这清廷都城,我军在破城之后,定会采取最暴烈无情之手段,将城中百姓与清廷文武权贵一并消灭屠尽,鸡犬不留,屋宇无存,这般最终结局,你们可要好生想好了。” 范文程听到李啸口气如此强硬,威逼之态如此凌厉,已然心若死灰,他呆呆地跪于原地,丧魂失魄,有如一具木偶一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回话了。 见范文程呆跪于地,宁完我亦是扑通一声跪倒于地,哀声道:“唐王,你这般逼迫,我等要如何回去复命呢?难道,就不能稍作通融,好歹给我大清一个面子下台阶啊。” 李啸见到声音这般哀切,心下顿是十分鄙视,不过他略一沉吟,便回道:“宁学士说得这般可怜,倒让孤心生不忍。这样吧,本王就再给你们一个台阶下,废除满文这一条,可暂不实施,其余诸项,必须按照孤之本意,一条条全部实施,如此行事,方可与我军和谈,否则,再也休说甚话,咱们就在战场相见吧。” 宁完我一声长叹,心虽十分失落,却也再不敢多言,只得唯唯应喏。 李啸见二人已如丧家狗一样毫无心气,也再不想与这二人多言,立即打发他们回去。并告诉他们,只能等到上述方案皆同意后,他才愿意与多尔衮一道,就在辽阳城中签下和谈协议。从而结束与清廷这场持续了数月的战斗。 当然,李啸还特意强调了一点,那就是,多尔衮若是同意此协议,那就来签协定之时,得先蓄发换上汉服,方表诚意,李啸才愿意接见他们,愿意与此人最终签字生效。 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从辽阳城中出来,皆是丧魂失魄,一副不所措的模样。 二人与一众护卫纵马北去,直到一处无人的树荫之地,范文程方苦笑道:“公甫,真没想到,我等此番南去,竟是这样一个结局,也不知道,我等此番回去,太后与摄政王将会如何看待你我二人哪。” 宁完我亦摇头叹道:“唉,事到如今,我等已尽全力,再无办法可想。只能将李啸之话,原原本本讲述给太后与摄政王听了。毕竟,我等只是个传话的,最终的决断,还得看太后与摄政王之意如何。” 二人情绪低落,行动却不敢稍歇,只得快马加鞭赶回盛京,次日清晨朝会,二人赶到盛京,随即入崇政殿中禀报。 朝堂之上,范文程伏跪于地,声音哽咽地向满朝文武,原原本本地讲述了李啸的原话,然后哀声道:“太后、摄政王,微臣无用,不得为我大清争取有利条件,现在李啸这般威逼,我大清何去何从,还望太后与摄政王好生定夺。” 范文程此话一说完,宁完我也急加了一句:“李啸说了,最迟要在后天便要得到回复,若是我大清同意的话,则需摄政王蓄发着汉服,亲自辽阳签约,这般协议,方可生效啊。” “他娘的!不能活了!老子不能活了!”阿济格又暴怒地叫喊起来:“李啸这厮,竟是这般强横,连一点面子都不肯留给我大清,这般条件答应下来,岂非将来只能任其打杀,而丝毫没有还手之余地么?李啸这般狠毒无情,那咱们还跟他们谈个屁啊!太后、摄政王,依本王之见,就与其决一死战便是!与其这般屈辱苟活,还不如痛快战死!” 阿济格刚一喊完,礼亲王代善亦一声长叹,插过话来:“英亲王说的是,大清现在虽然局势艰危,却也不是李啸这个卑贱的猎户所能践踏欺辱的。想来二位学士,受命往复奔波,竟是毫无成果,只得了一暂时不废满文的虚假承诺,复有何益。依本王之见,再休与唐军提任何和谈之事。还请太后与摄政王,放弃幻想,坚决与唐军斗争到底。本王虽是老迈,亦愿为国尽忠,报效朝廷,不辱祖宗,不惜此残躯矣。” “礼亲王说得对,唐军如此蛮横无礼,这般欺人太甚,还谈个甚什么!定要与他们斗争到底,决不罢休!” “是啊!士可杀不可辱,李啸这狗贼这般欺压我大清,实是欺我大清无人么!” “对,咱位就死守盛京,再派人去山林打游击,两下合力,定能拖垮唐军!” …… 下面的一众朝臣,亦是人人激愤,个个高喊,象得了传染病一样,纷纷表达出自已的慷慨义愤与爱国之情,整个朝堂倒似成了他们临时表演的舞台一般。 小皇帝顺治又一次见到了朝臣们这般愤怒地叫喊,心下不禁又满是畏缩。好在有了前几次的经历,现在的他,倒有了点见怪不怪的心理,只能在朝臣的叫喊声里,百无聊赖地凝望宫门发呆。 而见到朝臣们在这里喊叫不停,垂帘内却是一片安静,里面的布木布泰一声不吭,仿佛充耳不闻一般。 现在朝堂上,最为尴尬的,便是摄政王多尔衮了。 他虽努力在表面保持平静,只不过内心之中,却是有如刀割。 他明白,此时的布木布泰,之所以在垂帘之后一声不吭,她其实在等自已表态。 她在等自已这个作为大清帝国象征的摄政王,最终表态后,才能决定最终是战是和,最终让大清帝国走向哪一步结局。 多尔衮一声长叹,下意识地望向垂帘,却忽然听到,从垂帘之中,传来一阵低低的饮泣之声。 此时此刻,听到垂帘中的饮泣之声,整个朝堂之中,也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脸色复杂,他们互相张望,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表现方好,只得讪讪而立,沉默不言。 多尔衮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然后把目光凝聚在那摇晃的垂帘之上,凝视许久,方淡淡道:“太后,为保大清得以存续,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眼下,本王愿学越王勾践,答应唐军条件,向其屈膝求和。” 多尔衮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人人皆以十分惊讶的目光,紧紧地盯牢这位大清帝国的摄政王,仿佛在看一只前所未有的珍稀动物一般。 多尔衮迎碰上众人的目光,脸色十分凝重,声音更有莫名的哽咽:“各位,本王想好了,愿意答应唐军条件,以此方式,结束战争,与唐军达成议和。本王将蓄发易服,再去辽阳与李啸签署协定,从而……” “多尔衮!你疯了么!” 阿济格在一旁暴怒大吼,狠狠地打断多尔衮的话语:“多尔衮,为兄一直以为你是个刚强不阿的大清好汉,是个嚼钢咬铁的八旗勇士,却没想到,你竟做出这样丢尽大清颜面,背弃祖宗祖制的无耻之事!你说,你若这般行事,纵让大清帝国得以苟且图存,复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世,还有……” “够了!你闭嘴!”多尔衮脸色陡地涨红,满是不可描述的狰狞与痛苦:“若想大清得以续存,除了全盘答应唐军之外,还能有何办法可想!但凡此战还有半点获胜的可能,本王也不会这般屈辱地接受其条件了。眼下之计,唯有与唐军议和,大清帝国才能苟延残喘,才能在这世上继续存留。什么颜面,什么祖宗,若大清都亡了,就算再有颜面,就算列祖列宗都从地下重新活了过来,又有何用!告诉你阿济格,为了大清能存续下去,莫说是蓄发易服,就是叫我多尔衮去吃李啸的粪便,我都会毫不眨眼地全部吃下,而且,还甘之如饴!” 阿济格被他劈头盖脸一番痛骂,给骂得怔呆了,他正要组织语言,想要怎么反驳回去之时,却又吃惊地看到,多尔衮却已将官帽一举拿下,扑的一声,一下子丢在御桌上。然后一手扯开两条细小的发辫,将头发披散开来。 然后,他一边脱去官服,一边对旁边呆立的太监大声怒喝道:“蠢奴才,你还愣在这里作甚!去!快去给本王将汉服拿来,立即给本王换上!”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丧权辱国的苟活协议 很快,一件绣了回文衮边的汉服,被太监急急拿入殿内,他扑通一声跪地,颤抖着将这件汉服,高高举过头顶。 “奴才,奴才斗胆,请摄政王更衣。” 太监颤声说完,那已将官服脱掉的多尔衮,已是一把抓起汉服,刷地抖开,便立即往身上套去。 很多细心的臣僚都看到,多尔衮将汉服披穿于身上之时,他的眼中,竟隐有泪光点点闪烁。 殿堂之中,鸦雀无声,大殿中所有的人,都是表情复杂却又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位大清帝国实际上的最高统治者多尔衮,在两名太监的服侍下,一步步将汉服穿好。 这样的情景,太过奇幻,众人皆恍若置身梦中,根本分不清自已眼前所见,到底是真还是假。 而在龙椅上的小皇帝顺治,这个年仅七岁的孩童,见到这位大清的摄政王,不知何故,竟突然脱了官服,反而穿起了一件前所未见稀奇古怪的服饰,不由得满心好奇。他瞪大眼睛,一脸新奇,仔细地看多尔衮脱穿衣物,倒有如看猴子耍把戏一般。 很快,多尔衮便宜将汉服穿好,现在披散了头发,又身穿汉服的他,很有点沐猴而冠的感觉,这番模样,非满非汉,有种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只不过殿堂之中,包括小皇帝在内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敢露出半点笑意,更是不敢笑出半点声音出来。他们全部有如呆傻了一般,怔怔地看着这位大清的统治者,正在太监举起的铜镜前,摆出一自我欣赏的模样的摄政王多尔衮。 “不错嘛,本王穿这汉服,看上去倒也颇象那么回事呢。”多尔衮在铜镜前扭动身躯,脸上竟露出自我欣赏的笑容:“这般打扮下来,本王倒与一个汉人官员差相仿佛呢。再等上几个月,待头发长长后,再束个发冠,安可辨我是满汉,哈哈。” 多尔衮自嘲地大笑,殿中其他人等,却依然一片寂静。 多尔衮止住笑,一声轻叹后,缓缓地将殿中诸人环视一圈,便道:“诸位,不必这般丧气模样。你们不知道,那三国之时,司马懿还曾穿过诸葛亮送的妇人衣服呢。此人为了国家大计,连穿妇人衣服之耻都能忍受,我等区区换此汉服,又有何妨。” 多尔衮此话一完,众臣皆是一脸哀戚,竟齐齐伏跪于地:“摄政王忠心为国,忍辱含垢,我等佩服之至!” 这时,垂帘布木布泰的声音,终于幽幽地响起:“摄政王一心为国,不计个人名誉与得失,哀家甚是欣慰。既如此,那就请摄政王休辞劳苦,明日便与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位学士,一道前去辽阳。去与李啸最终签订和平协定,早日了结此番战事吧。” 多尔衮、范文程、宁完我三人,一齐拱手道:“谨遵太后之令。” 次日清晨,已换了汉服的多尔衮,与同样换了汉服装束的范文程和宁完我二人,立即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策马南下,直往辽阳。 仅过了一天,二人到了辽阳城下。甫一禀报,随即便有军兵过来,将各人仔细搜检之后,便引他们入城,将他们带到了辽阳官署之处。 入得官署,来到客厅,多尔衮、范文程、宁完我三人,终于于见到了身着鲜红蟒袍,风华卓然飘逸的唐王李啸。 与此同时,端坐虎头椅上的李啸,自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站在最前面,披散着头发,身着汉服,被范文程与宁完我二人簇拥而来的那人,应该就是清廷的实际掌权者,摄政王多尔衮了。 一时间,李啸莫名感慨。 真没想到,穿越而来的自已,会和历史书上把华夏大地陷入血火地狱的主谋多尔衮,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特别是,这位在历史上下令剃发易服的多尔衮,现在竟反过来蓄发穿汉服,模样滑稽无比。可叹哪,这侠在历史上威风八面虎吞华夏的摄政王,在这个自已穿越而来的世界里,竟只能亲自此处,有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向自已卑躬屈膝地求和,这造化弄人,真真何以言哉。 对面的多尔衮,同样是感慨万千。 没想到啊,李啸这样一个辽东的卑贱猎户,这样一个在这个乱世中有如蝼蚁一般微不足道的人,竟能凭着自已的努力,一步步地从最低层渐渐往上爬,到了现在,此人手中兵马强盛,地域广大,已成了大明王朝权力最大的亲王,更是大明王朝的实际掌权者,放眼天下,无人可匹,这简直是一个梦幻般的成就。 二人目光相遇之际,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只不过,这一刻的沉默,却又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李啸令看茶赐坐,待各人坐下后,李啸微微一笑,便道:“多尔衮,真没想到啊,你我竟能在这里,以这般方式相见,这般因果,倒是颇出孤之意料呢。” 多尔衮的脸皮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随及脸上挤出笑容回道:“唐王客气了,我等能受唐王接见,一同洽谈各谈之事,已是十分荣幸。唐王若还有什么见教想对在下说,在下一定洗耳恭听。” 李啸哈哈一笑:“多尔衮,本王要对你说的话,早已说得清清楚楚,就不想再在这里重复一遍了。不过呢,本王对你能这般迅速转变态度,能清醒认清现在形势,还是颇为欣赏的。” 多尔衮苦笑道:“唐王谬赞了。在下计拙力竭,若还要再与贵军对战到底,岂非自取灭亡乎。得蒙唐王高抬贵手,放我大清一条生路,已是感激不尽,又复敢出何言之。” 李啸点点头:“既如此,那孤王亦不多说了,就让陈赞画与范学士等人按先前所定之事项,拟定详细的议和条款,你我二人到时签字盖章便好。” 多尔衮轻叹一声:“好,在下全凭唐王安排。” 很快,经过了一个时辰的讨论与协商后,最终的唐清议和协定,终于落笔成字,拟定完毕。 其具体条款,为以下内容: 1、大清国从即日起,向唐军称臣纳贡,成为唐军下属藩国,并赔偿战争费用一百万两银子。以后每逢重大节日,大清均需向唐军派出使臣贺拜,并视节日重要程度,进贡五至十万两银子,银款于辽阳城下交割支付。 3、现在唐军占据的辽中与辽南各地,因为皆是明朝故土,故全部由唐军收回,两国依现在各自据占之地划界,清廷不得再有任何争议,其下属国民百姓亦不可随意越界,违者按逃人法进行严惩。 3、唐军留驻莫长荣第十一镇兵马,安插于清国各处重要州镇地方,接管清朝各地的重要驻防,与当地清军一道守备,驻防唐军的相关费用,由清廷按月全额缴付。各地驻防之清军,无论任何行动或调动,均需向驻防的唐军报备请示,得到唐军同意后,方可行事。 4、清廷各地官员任用与调派,在由清廷拟定人选后,皆需向唐军报备请示,得到有唐王李啸盖章的正式文件后,方可任用。断不可擅自任命,否则唐军将采取严防举措,对清廷实施惩罚。 5、清国上下全休臣民,不分男女,无论满蒙,全部从协定生效之日起,立即蓄发易服,从此之后,说汉话,习汉文,秀才升学与官员考试均需用汉文,满文与蒙文作为辅助用语,仅可用于口语交流。同时,在清廷各地的州镇,开办汉学教育,适龄儿童,无论男女,皆需入学。此项条例,如有违者,严厉追究当地官员与孩童父母,且重刑处置,绝不轻饶。 6、清军兵马,暂时维时现有数量,若唐军有令,可随时抽调清军兵马,与唐军一道征战,清廷需按时保量,及时向唐军提供足够的兵力,断然不可拒绝或推脱,否则唐军将施予严厉惩罚。 7、以上条例,由唐王李啸与摄政王多尔衮签字生效。本条例一式两份,两国各执一份。生效之日起,双方解除战争状态,同时开时通商贸易,开启两国友好提携,东亚共荣的合作模式。 面对这份笔墨尚未干透的文件,多尔衮的内心都在滴血,仇恨与屈辱象酒精一般在整个身体内熊熊燃烧,握笔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只不过,饶是他如此愤怒,几乎想把对面而坐脸上隐现笑意的李啸,给活劈成两半,但在脸上,却也只能继续保持平静的神色。 这个弱肉强食的年代,所谓的公理,所谓的正义,就是拳头的大小与刀剑的强力,其他的一切,皆是狗屁。现在大清已被李啸踩在脚下肆意磨擦,为了保命,为了保全大清,自已就算再不满,再愤恨,再痛苦,又能复有何为。 多尔衮一声长叹,忍住险些掉落的眼泪,在签名栏处,艰难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书写的时候,多尔衮手中的毛笔与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的颤抖,可以想见他的内心,在这一刻,有多么地痛苦挣扎。 放下笔的那一刻,多尔衮又是一声长叹,有种近乎虚脱的感觉。 见多尔痛一脸呆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李啸心下是说不出的舒爽,其中快慰,简直难以言表。只不过,他在表面还是一脸平静神情,淡淡地对多尔衮说道:“摄政王,孤王看你这番模样,可是有甚心事么?” 多尔衮心下有如刀割,暗骂道:你厮把大清的脸面与尊严都夺尽了,现在还来说这般话语,真真杀人诛心,简直是故意往自已伤口上撒盐呢。 也许,是李啸存了心要来羞辱自已的吧。 只不过,现在只求营营苟话的自已,哪怕李啸说再难听的话,哪怕李啸再使劲作践自已,自已除了乖乖受着,又安敢反驳半个字。 想到这里,多尔衮脸泛苦笑,摇了摇头道:“唐王多心了,在下安敢有甚心事。将来如何行事,任凭唐军裁处便是。” 李啸哈哈一笑,便道:“既如此,那现在协定已签,你与两位学士,就与我军第十一镇兵马一起返回盛京吧。对了,孤王告诉你,你此番回去,除了要迅速全面落实两国达成之协议外,另外一点就是,本王要你立即准备十万兵马,务必于十天内准备完毕,然后便随我军一道,入关去攻打李自成。” 听到李啸这个要求,多尔衮不觉渐身一颤。 这家伙,这么快就对自已颐指气使地下命令了,自已堂尝的大清摄政王,倒象是奴仆一般任其使唤。 这个卑贱的辽东猎户,狗一样的贱民,现在却这般人五人六地向自视甚高的自已下达命令,而自已除了乖乖接受外,竟连半个反对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可怜自已才与唐军讲和,便要把大清最精锐的军队,送给李啸去当炮灰,还不能说半个不字,这般屈辱,简直给从自已身上割肉还要痛苦。 造化弄人,何以言之! 天杀的李啸啊! 多尔衮脸色难堪,将内心那口恶气吞了又吞,才在脸上挤出笑容道:“好,一切全凭唐王安排。” 李啸点点头,复道:又要多尔衮随意闲聊了几句,便打发他与范文程和宁完我二人,与唐军第十一镇兵马,一道北返而去。 北去盛京的路上,唐军统帅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一脸喜气洋洋,简直是去金窟捡宝一般欢喜无尽。而其手下将士,更是人人欢喜,意气昂扬,一路上口号与军歌交相唱起,响彻云宵。 相比士气如虹兵强将锐的唐军,摄政王多尔衮与范文程以及宁完我等人,则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一路人皆是垂头丧气,惶惶如丧家之犬。 返回盛京后,在唐军监督下,议和条款在清国境内农一实施,有如一块巨石投入清潭,在清国之中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只不过,在唐军的强力镇压下,一切反对与动乱,皆被迅速平定,清国上下,终于开始痛苦地接受唐军作为征服者所下达的种种旨令,再不敢稍有违抗。 而在十天后,由阿济格出任主将的十万兵马,业已准备完毕,随即南下辽阳,准备与唐军部队一道前往山海关,径攻李自成的心腹之地——京津。 正文 第八百八十四章 放弃京城,全力西逃 接下来的时间里,清国上下,都在唐军的监督下,从内政到军事,完成彻底的整改。 起始阶段,由于唐军的强力推行,以及各地官员的推脱与不配合,导致各地皆有骚乱发生,不过,唐军立即派出兵马,强力镇压了骚乱,又拿了大批不配合的清朝官员,很快便扭转了局势,各地骚乱被迅速平乱,清朝境内重获安稳。 各地骚乱皆被唐军平定,种种措施与改变,皆开始走上正途。若站在盛京街头,或是其他地界,甚至在那清廷的龙兴之地赫图阿拉,一眼望去,街巷行人,皆如汉制,与内地城池差相仿佛。当地人无论满蒙汉,皆全是汉人装束,除了头发尚未长全,与内地汉人稍有差别外,基他基本完全一样,没有什么分别了。 更可笑又可叹的的是,就连各地的清朝官员,也被唐军强令改成了汉官打扮,与明朝的官员装束,已是完全一样。 这样的改变,对于清廷来说,堪谓诛心一击。 在唐军命令下后约十天,多尔衮便集齐了十万清军,由英亲王阿济格指挥,在盛京城南门外送别,准备让其去当唐军的仆从军,去配合唐军跟大顺作战。 而给阿济格的十万清军送行的当天,站在盛京南门处的多尔衮与一众朝臣,一眼望去,林林总总,衣紫佩红,皆是明朝官服,除了还不能戴发冠外,亦几乎与汉人官员没有任何差异。 身着明朝亲王服饰的多尔衮,与一众衣紫着红的官员,默默无言送那与汉将装扮无异的阿济格上马。 “阿济格,此番前去,务必保重。”多尔衮望着端坐马上的阿济格,声音竟不觉哽咽。 他很想多说两名,只不过,在看到旁边有唐军监抚司的文官的冷冷斜视,又不得不将满肚子话生生咽了回去。 阿济格一脸凝重,点了点头,亦不多话,只是拱手抱拳,便长喝一声,引兵南去。在他们身后,大批清军紧跟他行动。而在清军两旁,则有唐军第十一镇兵马负责监督押运,十万大军阵势浩大,卷起漫天烟尘,滚滚南下而去。 在又目睹那十万兵马在唐军兵马的引领下,一路逶施南下,终至消失不见后,多尔衮与一众朝臣才黯然回返,各人自散。 返回盛京皇宫后,多尔衮忍不住仰天长叹。 这般送别,真有种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之感啊。 半个时辰后,在盛京衍庆宫内,身着明朝亲王蟒袍袍服饰的多尔衮,与换了明朝太后装束的布木布泰,二人相对无言,默然对坐。 终于,还是多尔衮一声长叹开了口,低声道:“大玉儿,阿济格此番统兵前去,本王已暗中嘱咐过他,务必爱惜兵马,小心行事,不可傻乎乎地真给唐军当炮灰,他业已向本王作了承诺,保证会……” “摄政王,不必再说这些了。”布木布泰一声苦笑,便道:“阿济格莽汉一个,缺智少谋,此番前去,能把这支兵马给最终带回来,已是十分不易,安可奢望其他。本宫只是心下感叹,现在大清国虽免去战祸,得以存续下去,但从上至下,却被唐军改得已成这般模样,已然是当年的南宋还要卑微无奈的附属之国。本宫心下,每念及此,实是甚为忧伤。只怕将来之情形,大清会有全国沦陷,再不复振作之可能。” 多尔衮内心纠结而痛苦,却亦不得不安慰她道:“大玉儿,休要这般感伤,事情并未坏到恁般地步,尚可暗中有所作为。毕竟,这移风易俗之事,乃是水磨功夫,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年深岁久方见其功,李啸这般施为,虽凭唐军之暴力,将百姓与官员全部压服,但各人心下却是愤恨难当,只不过,暂时不得不服从其淫威罢了。若将来唐军控制力减弱,或其国中生变,本王相信,让大清的官员与百姓重返旧俗,当非难事。” 布木布泰没有回话,只是眼眶又渐渐泛红,她低低地说道:“唉,我等寄身虎爪之下,保全性命已是难得,再说其他,均是无益。本宫只是感觉,唐军现在虽放我等一条生路,只怕那唐王李啸,在将来解决了李自成之后,最终还是不会放过我们,那时候,我大清复能何为呢?” 布木布泰这凄声一问,有如一根尖刺,狠狠扎在多尔衮的心头。 是啊,现在全国上下,从官员到百姓,从朝政到兵马,都在唐军控制之下,自已竟是形同傀儡一般,这样的局面,虽然暂时无事,若是将来唐军万一翻脸,自已除了乖乖束手就擒之外,复能何为呢? 大清国上下,无论是宗室官员,还是平民百姓,皆系于李啸一念之中,这般危局,又怎一个辛楚可以形容。 多尔衮一声轻叹,复安慰道:“大玉儿,勿作杞人之忧。我看李啸行事,向来讲求信义,当不会轻易行这般无赖之事。更何况,李自成的大顺,已历经年,手下兵马众多,地盘亦是极大,想来唐军虽是势大,却是一时难灭,我等还有足够时间,来让大清慢慢恢复元气。而时局到时又将如何变化,且再看不迟。” 说到这里,他亦暗自一叹,复道:“若唐军真这般无耻,强行撕毁协议,那我等也还有一手可为。那就是化整为零,遁入北面山林,如先祖故事,与唐军长期游击对战。只不过,到了这般时候,这盛京与诸多州镇,怕是难保了。不过这样的事情,毕竟是远景,太后不必过于担虑,以免徒劳心神,伤了自身。” 布木布泰一声苦笑,再不多言,二人一同陷于沉默。 辽东之地恢复平静后,中原之地,却是风起云涌。 李啸与清廷达成协议后,立即从辽东抽调回第二镇、第十四镇两镇兵马以及尚之信部兵两万共计十三余万,以及仆从的十万清军,一同开赴锦州,准备从锦州一道直入山海关,从而给李自成来个黑虎掏心,从北面直攻京师重地。 李啸为确保此战得以一击致胜,更是早早派出手下,前往海外传令朝鲜与日本,令他们各出精锐兵马五万,务必于半个月内登陆山东,与在此地的唐军第一镇、第六镇兵马一道,从南边夹攻京城。 而为了配合唐军进攻京城的计划,李啸又下令,南方正与大顺军主力对战的唐军第七镇、第十三镇、第十五镇兵马,摆出更凶猛的攻击姿态,佯攻对面的顺军,让他们无法从南方战场抽身返回。 至于在宣府北路的第四镇及第十二镇兵马,则是全力攻打山西一带,力阻陕甘的顺军入援京城,从而李自成的北京城,被唐军全力围攻,成关门打狗之势。 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大战役,终于要开始了。 唐军从辽东撤走,正从四面八方向京城涌来,即将向北京城发动全面进攻的可怕消息,自是迅速地传入大顺宫中,闻得消息的李自成,自是惊恐万丈。 他几乎凭直觉能感受到,唐军此番来攻,估计是要与自已最终决战了,一战定天下了。 大顺的终点,难道,这么快就要到来了么? 李自成立即将最信任的两名谋士牛金星与宋献策唤来,一道于东暖阁内紧急议事。 此时东暖阁内,天气已然入秋,凉风习习,有一种褪尽暑热的清爽。只不过,在东暖阁中的君臣三人,却皆是满脸愁色,忧心忡忡。 李自成拧眉怒目,率先开口骂道:“他奶奶个熊!真没想到,李啸这厮竟有如此能耐,能在几个月内就压服了清廷,让他们称臣纳贡,还全部改了汉俗,这般功业,莫是明朝有人可及,便是古今中外,亦是罕见。现在倒好,唐军从辽东撤兵,又裹胁了十万清军当仆从军,还有朝鲜与日本的兵马亦来参战,从南到北,约数十万大军,全力杀奔我大京城而来。现在的局面,可谓危险万分,有如累卵呢。二位,你们也别傻愣着了,有什么高见,尽快说来,只有有理,俺一定尽量采纳。” 牛金星与宋献策二人对视一眼,不觉皆脸现尴尬神情。只不过,李自成现在问上头来,不答可不成。 牛金星轻咳一声:“皇上,以在下之见,现在我大顺军兵,国中主力,基本都在南方抵御唐军的进攻,这京师之中,兵力严重不足,短时间内又难以调派纠集兵力,已是断然不可久守,需得赶紧另作打算,方为妥当。” “什么意思?另作打算?莫非你牛大眼,是想劝俺弃了这北京城不成?”李自成皱起眉头。 牛金星嗫嚅着嘴,却不敢言,宋献策微叹一声,从一旁插话过来:“陛下,恕在下直言,现在京师之中,仅有临时召集的兵马三万余人,如何可抵挡唐军及其仆从的数十万大军!若不顾时势,强要抵抗,只怕瞬间便要灰飞烟灭。恕在下直言,若京城一破,大王只怕难逃唐军之手哇,这却该如何省得……” 说到这里,宋献策亦一脸惆怅之色,接下来的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李自成脸现烦躁之色,恨恨道:“难道除了离开京师,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再说了,若离了京城,我等复能去哪呢?” “陛下,现在京师难守,我等确是不宜在此固守待毙。以微臣之见,咱们不若放弃京师,尽快退守陕甘,然后凭着潼关固守,方可有一线生机。”牛金星急急回道。 “牛宰相说得对,为保万全,非但京师之地的兵马,要保护陛下赶往西安,除秦岭一带的大顺军外,其他诸地的兵马,最好亦全部撤往陕西,方可有足够的兵力优势,守据陕西,并可与唐军一战。眼下之计,唯有这般行事,方可保全我大顺基业。”宋献策也赶紧插了一句。 李自成却依然眉头紧皱:“唉,若是这般轻易就放弃京城,再放弃南方各地,那我军仅凭陕西一省之地,真的可以抵挡住唐军的攻击么?况且这般办法,未免太过只顾眼前,却没有为后来着想。万一唐军拿下京城,又来攻打陕西,而陕西万一不能守,我等复能逃往何处。” “陛下,现在局势这般紧迫,只能顾一时是一时了,又焉可再多想其他。现在唐军正要全力围攻京城,还望皇上速作决断啊。若真被唐军围困于京城,那才是插翅难飞呢。”宋献策一脸苦相。 李自成听到两位谋士的话语,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一脸横肉都在不停颤动。 他奶奶的!唐军这般紧逼迫人,倒是压得自已几乎喘不过气来,而大顺却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只能丧城失地一味西逃,真真耻辱之至。 更可恨的是,现在想要保命,就只能把这屁股还没完全坐热的大好京城,拱手献给李啸,这,这简直丢尽了自已的脸啊! 而且,还有更令自已恐惧的事情。 那就是,自已就算收缩兵力,全力龟缩到陕西一带,那唐军拿下京城,拿下中原,以至山西宣府等地,会就此罢手吗? 他们绝对不会。 他们一定会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宜将剩勇追穷寇,对自已毫不犹豫地大加征伐,全力进攻自已最后的据点陕西,那么,到了这一刻,自已又该往哪里逃呢? 只不过,这样的问题,现在再怎么纠结,又有何用。 毕竟,唐军大举进攻已是迫在眉睫,无论再如何细想,亦是无益。 想到这里,李自成忍不住一声长叹,随即狠捶了一下大腿,哏声道:“哼!就这么办吧,奶奶的,先保住关陕再说,若唐军真的再攻过来,咱们再与这厮对决厮杀,亦不为迟。就算他娘的再打不赢他,老子重新当义军,断不会让李啸这厮,日子过得安稳!” 很快,君臣商议既定,李自成立即安排手下军兵,开始大批搬运京城财物,尽可能地将这京师中积攒的大批财货,全部转运到到西安。然后,李自成在三千精锐的保护下,提前从京城秘密逃走,一路直奔西安而去。 李自成一走,京城秩序顿是大乱,大批尚未撤走的乱兵,在北京街市上纵情抢掠,甚至趁机奸人,杀人劫财,焚烧屋宇。整个京城,已迅速变成了一个几乎没有任何法律与秩序可言的人间地狱。 :。: 正文 第八百八十五章 收复京师 返都北京 在京城陷入一片火海,城市几乎彻底失序,几成人间地狱之时,由李啸亲自统领的唐军兵马,几乎从南北两边现时杀到,立刻将京城上下,围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唐军已得到李自成西逃离开的消息,李啸当机立断,立即下令,兵分两路,一路为各镇骑兵以及仆从的清军与尚家骑兵,全部由安和尚统领,让这只骑兵部队,去全力追击李自成的逃亡部队。 李啸要求他们,不惜代价,全力疾驰,一路直追李自成的撤逃主力,务必在半路上,将李自成的本部兵马截住,让他们不得顺利西撤,争取在半路上就将其全部消灭。 安和尚大声领命,随即领了总兵力多在近四万的骑兵部队,一路径向西南直追,迅速消失不见。 而李啸自已,令全体步兵部队,立即开始全力攻打北京城。 数十万唐军兵临北京城下,京中残兵已是惊恐万丈,他们再不及多想,立即大开城门,出城投降。 唐军立即将他们收编关押,然后拥兵入城后,又立即全力斩杀城中作恶的乱兵,同时派出大批辅兵,与城中百姓一起大力灭火,防止整个北京城,葬身于一片火海之中。 随着唐军大举入城,北京城中终于稍稍安定,接下来,唐军又立即四处张贴安民告示,四处封贴府库,原本处于血火之中的北京城,终于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恢复了安宁与平静。 接下来,唐军开始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全军准备从永定门入城,直到皇宫之外。 而在唐军尚未入城之际,已被一众闲散百姓先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在街上秩序大定后,本就好热闹的京城百姓们,听闻唐军即将举行入城仪式,立刻轰动了。 大批的京城百姓,男女老少啥人都有,从四面八方跑来看热闹,将个永定门瓮城围得紧紧的,人人都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往瓮城内张望,对城外正在列阵准备的唐军,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赞叹不已。 “瞧见没,这才是咱们大明的官军!气势磅礴,军容严整,端的威风凛凛。小老儿在京城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精锐之官军,真真让小老儿开了眼界啊!” “你们知道不,听说呀,这是唐王手下直辖的兵马,啧啧,真是好军容,好气势。依我看,俺大明其他各处的明军,与唐王相比,咳,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咳,您说的这话儿呀,大伙都有眼力价儿,都明白着呢。莫说他处入援兵马,就是咱北京城当年那四卫京营,说是天子亲军,我呸,与这唐王兵马相比,咳,那叫一个货比货得扔啊!” “就是,不说先前京营那帮杂碎,就论李自成这巨寇的京城兵马,亦是偷鸡摸狗祸害百姓最是擅长,真要出城去与唐王战一场,怕是尿都要吓出来啦!这不,都一个个跟着李自成拔脚开溜,逃得倒是一个快呢。唉,真希望唐王兵马长驻京师,咱老百姓,可就有个平安日子过啰。” 一众百姓们吱吱喳喳地评说着,仿佛看免费大戏一般,竟不肯散去,以致附近的街道都围得水泄不通,好热闹的京城百姓们,甚至开始不停地往永定城瓮城内挤,一个个伸着脖子,有如一群被人提起脖子的鸭儿,仿佛要这样,才能更仔细看看城外唐军,到底长个什么样。 在整编列队完毕后后,李啸下令,由他亲自率领数万名精锐兵马,从永定门之处,进入京城。 鞭炮齐鸣,彩旗飞舞,锣鼓喧天,由一众铠甲鲜明的护卫骑兵引为前部,那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的唐王李啸,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从南边的永定门,昂然而入。 此时,见到唐军入城,城中百姓更是蜂拥前来,他们沿着街道两边,站得密密麻麻。人人伸长了脖子,都来看那唐王李啸,究竟是何风采,到底是何等人物。 百姓热情踊跃,人人嘻笑颜开,引颈直望,场面十分热烈。因前来观看的百姓数量太多,唐军不得不先派出大批辅兵,站在街道两边维持秩序,以确保入城的队伍能顺利通过。 不多时,李啸在从永定门引马直入,一至正街,众人见到唐王真貌,竟是这般年轻英武,气概非凡,不禁大为钦佩。复见其下的精锐骑兵军旅,乃是这般装备精良,刀枪耀目,堪称威武之师熊罴之旅,这扬州的百姓们,顿是欢声如雷,掌声如潮。那百姓的连声欢呼,有如雷鸣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北京城。 见到自家军队,这般受百姓欢迎,唐王李啸与那些入城的军兵,顿是人人皆觉自豪喜悦。于是,李啸的手下军兵,开始自发性的大喊口号,与百姓的欢呼声合二为一。一时间,颇有军民团结,鱼水深情之感。 而此时的李啸,透过城中那一眼望不到头,正热烈欢迎自已的一众百姓,见到这虽然刚刚遭受血火兵灾,却依然满是森严气度,充满中国古典都城气势的帝国心脏北京城,心头不由得感慨万千。 李啸忽然想起了,崇祯九年时,自已第一次率部来到北城的情景。这第一次的印象,虽然已过十年,却依然是深深铭刻在李啸心中。此时此刻,见到满城向自已热烈欢呼的军民百姓,李啸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眼角竟不觉有泪光闪动。 自已,终于又回来了。 想想前几年身负帝尸,挟带帝子从北京城中逃出,到现在不过三年多时间,自已终于又回到了北京城中。 也许,自已从现代穿越到这个明末乱世来,上天安排给自已的最大责任,就是守卫保全这些乱世中的无辜百姓吧。 既如此,那我就一定要不惧任何困难,也要为这天下百姓,打拼出一个太平盛世,一个朗朗乾坤出来! 李啸长吁一口气,用力勒稳了缰绳,双脚猛磕马肚,那胯下宝驹墨电一声长嘶,载着自已的主人,马蹄得得地,快速奔向北京城深处…… “唐王,前面便是紫禁城了。” 李啸在一众骑后的护卫下,离开永定门瓮城,一路北行,从正阳门进内城,经过棋盘街、灯市、城隍庙市、内市等热闹场地,再从丽正门进入皇城,再经过承天门,全体人员在此下马,再步行过了端门,便终于来到了紫禁城的正式入口,午门。 听到前头军兵的轻唤,面对着面前那巍峨浩大的紫禁城,这座代表了中国古代建筑最高成就的巨大建筑群,李啸心下,感慨万千。 他想起了自已第一次来到此处时的情景。 想起了第一次来到紫禁城下的自已,被紫禁城散发出来的那种天家威严气度,感觉到莫名的震慑。足以让每一个第一次来到它面前的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之力。 毕竟,这里可是大明帝国的心脏,是整个帝国最高权力所在之地。这种岁月积淀的威势,这种权力集中的象征,足以震撼心灵,慑伏灵魂。 要知道,就连当年曾为大明龙虎将军的努而哈赤,也深深地被大明紫禁城的气度所震慑,这个长于东北冰天雪地荒山野岭的酋长,在觐见明朝的万历皇帝时,态度堪称毕恭毕敬。 李啸与众骑兵入得午门,随即一路穿行,准备去看看那崇祯埋葬妃子的御花园。 因为御花园在后殿乾清宫一侧不远,离景山亦是颇近,李啸一行人便绕过前殿,径过后殿而去。 随后,李啸又在曹化淳的引领下,绕过了巍峨宏大的前后宫殿群,又转了几处巷子,才终于到了皇帝正在其中休息的御花园内。 李啸等人一路行过,很快就来到御花园中。只见香花异草,虬榕翠绿,假山耸峙,碧池莹澈,一派旖旎风光。花园中从景山引来的一股活泉,激越清透,环流不息,灌溉花园的各处草木。园中更有不知身在何处的宫女弹琴吹弦,乐音琅琮,诱人暇思。 这紫禁城中的御花园,面积虽不甚大,却是匠心别具,曲径通幽,在一众巍峨肃然的宫殿建筑中,有如一个灵动而别致的存在。 很快,在快到御花园之际,李啸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太液池旁的那个小亭子。 洞天阁。 这个名叫洞天阁的小亭子,是李啸第一次入皇宫时,在这里学习如何觐见皇帝的礼节的地方,而在这个亭子前方,另有一个更为高大的亭阁,这便是当日李啸在此觐见崇祯皇帝的翠华亭。 十华飞过,恍然如梦。 李啸远远地看着翠华亭模糊的倒影,忽然莫名幻觉,仿佛那个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铰金翼善冠的年轻人,那个年轻而极思振作的崇祯皇帝,正在亭中闲坐,正在默默地等待着自已到来。 似乎更可看到,这位明朝最后握有实权的青年帝王,正手中端着青花描龙精瓷杯,正目眺远方,自斟自饮。他的身后,两名小太监正手执拂尘,垂手侍立。 这一切,有如尘封的旧梦,在熟悉的景边,一一呈现,只不过,细细想来,早已物似人非。 可叹这位崇祯皇帝,最终非但未能力挽狂澜,反而比真实历史还要提早一年去世,这般结局,又如何不令人感慨系之。 李啸一声长叹,又随众人朝前走了一阵,便来到昔日崇祯掩埋妃子的地方。 李啸原本以为,这些崇祯逼死的嫔妃,可能还会一直存留于此处,却没想过,他到这里时,这里早已绿草蔯蔯,丝毫看不出这里有安葬的痕迹。 经留守在宫中的太监禀报,李啸才知道,原本李自成自入住皇宫后,亦是极喜这太液池风光,却发现此处竟埋着崇祯的嫔妃,大吃一惊之余,遂派人立即迁葬城外,算是给了这些可怜的妃子们,一个还过得去长眠之处。 在将整个紫禁城视察一遍后,李啸便离开皇宫,转而在除了皇宫外最为宏丽的牛金星府邸安住,然后,便立即下令,将正在山东济南暂为栖身的安平皇帝,从济南回廷皇舆至京师。 京师光复,帝王归位,李啸这般行事,大尽人臣本份,在朝中与百姓里,皆赢得了极高的赞誉与美名, 当然,在李啸下达迁帝令时,李自成余部,亦按其命令,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大范围的收缩。各地兵马纷纷卷旗息鼓,一鼓脑儿撤往西安,从中原到山西,撤往关中的道路上烟尘滚滚,全是顺军西逃的兵马。 有如退去的洪水一般,从北直隶、山西、宣府、河南北部退走的顺军,放弃了大批的城镇地盘,而后面尾追而来的唐军,自是毫不客气地立即接收,派兵驻防。 当然,由于敌军一味逃窜,而唐军不得不分兵占地,追击的力度倒是小了不少,在中原各地的数十万顺军,除了数万兵马最终因为撤退不及时,而被唐军截留于潼关之外,其余的兵马,倒是尽数撤回关中,凭着潼关以及陕北的险要之地,全力死守。 说起来,李自成这番决策,倒甚是及时,因为逃得及时,他不但保全了自家性命,也保存了大批手下兵马,甚至从京师等地装运回来的大批财货,亦全部顺利退回西安,让李自成的大顺,有充足的资本重新恢复生机,保留了一丝东山再起的机会。 而随着李自成这般撤走,李啸全军,以望风披靡的态势,席卷中原,迅速收得了李自成的大片弃地。至此,除了关陕一带,明朝全境,已在名义得以全面恢复,国家终于形成了表面的统一与完整。 在各地顺军残贼皆被扫灭,中原大地重新归于安宁之时,已是安平三年的春天。 这一年的二月中旬,虽然早已开春化冻,但北方天气尚寒,凛风如刀,那暂栖于山东的安平皇帝,已遵李啸之令,在大批唐军兵马的护送下,移跸圣驾,从济南回迁京师。 :。: 正文 第八百八十六章 受九锡,灭大顺 / 安平皇帝皇舆回驾,回到北京,随即举行盛大的告庙大典。 皇帝身着盛大衮服,在唐王李啸的陪同下,在太庙中三拜九叩,告祭祖宗,当然,特别是向惨死于流寇刀下的崇祯皇帝祭拜。 叩拜之时,皇帝想起历历往事,不由得涕泪纵横,唏嘘哭泣,而一众朝臣,亦为之感慨落泪,暗自感伤。 这些人中,李啸的心情,最为复杂。 四年飞过,终于夺回了李自成窃占的京师,还告太庙,慰祭列祖列宗,自是极其振奋人心,只是,自已的处境,倒是越发微妙。 说起来,现在的自已,倒是这大明帝国的真正统治者,这年仅十岁的安平皇帝,不过只是一个小小傀儡罢了。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天下归心的帝位,将由自已来接管吧…… 接下来,这位犹如傀儡一般的安平皇帝下令,给李啸这个大明的头号功臣与倚天巨柱,再加九锡。 九锡(通“赐“)是中国古代皇帝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礼器,是最高礼遇的表示。 九种特赐用物分别是: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 一曰车马。指金车大辂,和兵车戎辂;玄牡二驷,即黑马八匹。其德可行者赐以车马。 二曰衣服。指衮冕之服,加上配套的赤舄一双。能安民者赐之。 三曰乐县。指定音、校音器具。使民和乐者赐之。亦作“乐悬“。 四曰朱户。指红漆大门。民众多者赐之。 五曰纳陛。有两种说法。一是登殿时特凿的陛级,使登升者不露身,犹贵宾专用通道。二是阶高较矮的木阶梯,使登阶别太陡,这两种说法都不甚具体。能进善者赐以纳陛。 六曰虎贲。守门之军虎贲卫士若干人,或谓三百人;也指虎贲卫士所执武器,戟、铩之类。能退恶者赐虎贲。 七曰弓矢。彤弓矢百,玄弓矢千。指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能征不义者赐之。 八曰斧钺。能诛有罪者赐之。 九曰秬鬯。指供祭礼用的香酒,以稀见的黑黍和郁金草酿成。孝道备者赐之。 历史上,曹操接受过汉献帝所赐予的“九锡“,本来,这些物品,都是皇帝赐给大臣的荣誉之物。问题在于,所谓“九锡“,诸如王莽,曹操,孙权,司马昭都接受过;后来宋,齐,梁,陈四朝至隋唐两朝的开国皇帝都曾受过“九锡“,于是乎“九锡“成了篡逆的代名词。 在众目睽睽之中,李啸面无表情地收下了这份天子赐下的礼物。 上次安平皇帝登基,欲赐李啸九锡,被他最终拒绝。但这一次,在装模作样地推让一番后,李啸最终接受了。 也许,只有他自已,才知道这份礼物与赏赐,究竟有多么沉重,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该来了,总会到来。 当然,李啸现在,在彻底收拾李自成之前,他并不急着踏出这一步。 毕竟,等到全国江山一统,整个中华大地都在自已的彻底掌控之中,再登位称帝,方是最佳之举。 故而,在祭告完太庙之后,李啸立即下令,将国中兵马与仆从军队,全力西向,进攻龟缩于陕西的李自成。 进攻李自成的兵马,分成两路,一路由豫西进发,全力进攻潼关,准备在攻下潼关后,直攻李自成的老巢西安。 另一路,则从宣府西路出发,全力进攻陕北,准备以巨石压卵之势力,对李自成灭一记灭顶之击。 李啸命令即下,多达四十余万的兵马,兵分两路,浩荡西行,有如两柄重锤,对李自成的大顺国,以巨石压卵一般袭来。 而这两路兵马,其实亦各有侧重,那就是,北面从宣府西路出发的北路军,主要以骑兵以主,步兵为辅,另配少量火炮部队。而从西面出发的兵马,其中的骑兵与步兵数量比北路军要少得多,其下兵马,更多的是重炮部队。 之所以这样配置,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潼关则在天险所在,极难攻克,故李啸不得不调集大量的火炮部队,来轰开这道入陕的第一天险。 在真实历史上,李自成凭着潼关的守军,愣是守了一个月,清军也未得攻入,让清军主将多铎烦躁得不行,最终还在在运来了大批红夷大炮之后,才得以顺利轰开城墙,攻下潼关。 这样的历史教训,李啸自然会加以吸取,毕竟,唐军的重型火炮,无论是数量还是威力,都远超这个年代的红夷大炮,当然要好好地人驻守其中的李自成兵马,一个更加凶猛残酷的打击了。 十天后,西路军近二十万兵马,在唐军第一镇田威统领下,一路浩荡逶迤地来到潼关之下。 潼关西薄华山,南邻秦岭,东接桃林,西边是黄河、渭水、洛水三条大河的会合处,为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交界,叠谷深崖,崇山峻岭,中通一条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历来被眷美为三秦锁钥四镇咽喉,是自秦汉以降中国第一险关要隘,在这一关城面前,纵然你有千军万马,也难以危胁这一雄关要隘的安全。 除了巍峨的城墙之外,还有敌楼城阁,关南有十二连城和三座城楼,将山体与城墙连成一片,关北则是险岭峻谷,黄河水就在旁边奔腾而过,虽是隆冬水枯,因着是三水交界,水势犹自不小,想在这附近渡河,根本绝无可能。 此时,晨曦初现,唐军统帅田威,看着这横桓在崇山峻岭中的雄关要隘,竟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豪情直冲胸臆,放眼四周,又都是身着红袍战甲的唐军将士,阵列整齐,手中刀枪鲜明,寒光刺眼。 历史上,安禄山破潼关,完颜活女破潼关,只不过是关内的守军自己先跨了,若是当真两军对垒,在这样的地形下强行突关,当真是与送死没有区别。 正激动间,却听身边的监抚文官又捋着胡须,漫声吟道:“客行逢雨霁,歇马上津楼。山势雄三辅,关门扼九州。川从陕路去,河绕华阴流。向晚登临处,风烟万里愁。” 田威心下激动,立即下令,全军将士休辞劳苦,立即列阵,将军中那六百余门重型火炮,全部当道摆开,按一百门一列摆放,直轰潼关。 他知道,象潼关这样无比坚固的城墙,断难一番轰击就全部击毁,极可能要数番轰击,甚至要连攻数日,方可取得胜利,故而才摆出此阵,希望能利用连续轰击的优势,将潼关一举拿下。 安平三年三月初五,一场唐军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晨曦涌动,天光大现,嘹亮的天鹅号大声响起,唐军终于开始进攻潼关了。 听到城外传来的攻城号角,犹在宿醉中的潼关城守将毫侯李过,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李过揉着发肿的眼睛,心下顿是又惊又疑,怎么好端端的,这攻城警报怎么响起来了?难道说,今天唐军开始攻城了么? 只是这潼关城,兵精城固,防备周全,那些唐军想要攻城,哪有这么容易。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一名气喘吁吁的亲随小兵,快步跑入。 “你这厮为何这般无礼,不先禀报就擅自闯入,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对了,外面为何响了警报?!”李过皱起眉头,声色俱厉地对这报信小兵大喝。 “禀将军,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一脸惊恐气喘吁吁地回答:“城,城外有,有大批唐军,正推着近二百门大炮,向我潼关城南门,一路喝喊着攻打而来呢!” 小兵的话,有如一瓢凉水,从李过头上当头浇下,他从床头一下了腾地站起,眼睛瞪得溜圆。两颗因为酒精刺激而血红一片的眼珠里,满是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是吧?! 唐军真的有胆量与勇气,来攻打我这潼关坚城么?! “走!快带本将去看!” “遵命!” 来到潼关城东门城头的李过,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惊恐地看到,在潼关城的东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总共推出了多达一百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一百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潼关东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10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潼关城东面城墙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的潼关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守城的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将会何等惊人。 主将李过,已在河南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而在这时,潼关城头,还有许多从百姓中抽调出来,前来参与守城的男女青壮。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形怪状的巨大火炮,他们的脸上,除了有恐惧与担心外,更有莫名的兴奋与好奇。 叽叽喳喳低声谈论的他们,浑然不知,这些有着黑乎乎巨大炮口的重炮,将会是他们免费升天的最佳工具。 看到唐军这般昂然推着火炮前来,身经百战的主将李过,几乎凭直觉地感受到,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潼关城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这样的结果,一定要在唐军开始攻城前,想办法加以阻止。 李过迅速想了想,便朝这些守城的军兵与青壮大声喊道:“各位休慌!我潼关城中,兵马足够,防备周全,唐军想攻下这潼关城,我只怕他没这么好的牙口!另外,我城尚有两千骑兵,待这些唐军火炮行近后,我军可派出骑兵,杀出城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的火炮成为一堆无用的废铁!“ 李过此话一出,城头的军兵大受鼓舞,人心安定了不少,慌乱程度小了很多。 只不过,李过虽然嘴上这样说,心头并没有底。 这些的唐军火炮,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被出城偷袭的骑兵给消灭吗,那唐军主将,又真的会防备如此疏忽吗?会不会,只是自已一厢情愿的猜想? 李过表面强作镇定,心下却是忍不住悄然喟叹。 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过长吸一口气,迅速开始作战安排,他下令,让全城中那四千名骑兵,一齐等候在东门处,等唐军火炮离得近了,再出城突袭,而这东面城墙,亦由他带着精锐军兵,亲自把守。 令他惊讶的是,那些缓缓前行的唐军火炮,在离潼关城东门外八百步时,就全部停住了。然后这些唐军炮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开始准备射击。 李过顿时瞪大了眼睛。 其实,他知道唐军火炮的准确射程,其实可达一千步,现在之所以提前了两百步,应该是因为考虑到了这潼关城,相比于周围地势,城墙底部有专门加高,故而,唐军炮手要考虑仰角与抛射度,唐军才会将这些火炮进一步提前距离,以便更有效的击垮城墙。 唐军就要开炮了,这,这该怎么办? 就在李过胡乱猜疑之际,这时,他们远远地听到,唐军阵中,传来微弱的喝喊声。 “预备!” “放!” 李过远远地看到,唐军炮阵前,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手中举着的红旗,用力挥下。同时,他一声暴喝,100门口径巨大,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钢制重型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100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100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潼关城的东面城墙,狠狠撞去。 () 正文 第八百八十七章 猛攻潼关 沉闷厚重的巨大撞击声中,这10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整个东面城墙。 整个潼关城的东面城墙,瞬间出现近一百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东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在东面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李过部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左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凌厉的重炮齐射,竟让潼关城的东面城墙,瞬间陷入不小的混乱。 那些有过战场经验的左军士兵,情况还好,还能勉强支持。只是那些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头一脸都是尘灰的男女青壮,全无作战经验的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李过,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 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顺军士兵,嘶声厉吼,以阻乱势。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 一名已然被震得双耳失聪的男性青壮,哀嚎从李过身边跑过,完全没听到这位潼关城最高长官的警告。 “混蛋,不许跑!” 李过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宝剑,一声怒喝,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大窟窿,这个逃跑的青壮,身体摇晃了一下,便从城墙上倒栽下去,摔得一摊肉饼。 好不容易,在李过及他的一众护卫,接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蒙的顺军,才重新稳定下来,逃跑者胆颤心惊地重回岗位,整个东面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那些刚刚打完第一轮齐射的唐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 李过牙关紧咬,心头的愤怒无以复加,他眼睛一转,随即下令:“放下吊桥,全体骑兵立即出城冲击,务必将唐军炮手全部斩杀!让他们的大炮变成哑炮,死炮!” “得令!” 很快,城中四千精骑,在放下东门吊桥打开城门后,便鼓噪着一齐冲出城去。 这四千名骑兵刚刚过了吊桥,他们便听到,身后又是轰的一声响起。 有骑兵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吊桥正被城头军兵奋力拉起,而城门早已是紧紧关上。 一时间,全体骑兵脸上,皆满是萧然落寞之色。 他们知道,李过这般做,已是决然把他们当成弃子使用,只要他们率军一出城,便是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可走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军人的宿命吧。 而见得出城的顺军骑兵,在出城之际,呈现出踌躇无奈之态,李过心下亦是不忍,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眼已是血红。 “各位兄弟,速速上前,只要斩杀那些唐军炮手,本将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你们回来后,本将军亲自给你们庆功!”李过在城头,冲着这一众骑兵厉声高喊道。 听到主将的这番鼓励,出城的骑兵也皆知道,自已现在,除了拼死前去杀掉那一众唐军炮手外,再无他路可走了。 可悲啊,李过这番虚假成份极多的话语,自已除了相信,还能如何呢。 毕竟,军律难违,抗命不从者,皆是要被立刻处死。于是,他们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喝喊,随即猛磕马肚,向着远处的唐军炮阵,纵马前冲。 马蹄隆隆,尘土飞扬,在这个初春的料峭清晨,顺军骑兵纵马疾驰,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唐军的炮阵。 八百步! 六百步! 三百步! 在纵到至约离那一排唐军火炮只有三百来步时,一众顺军骑兵迅速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眼中,都是早已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唐军炮手,一边拿出弓箭瞄准,一边愈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弓箭的有效攻击距离为六十步,所以他们要加快速度,冲到这个距离,让那些唐军炮手,好好尝尝疾弓重箭的威力。 “冲啊,冲过去,把这些唐军炮手全部射杀!” 越跑越近后,一众顺军骑兵,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掂弓搭箭的顺军骑兵,向对面的唐军炮手,纷纷拉满了弓弦。 可以预料的是,只要跑进射程之内,这些唐军炮手,断然从顺军的重箭下逃得性命。 让这些顺军骑兵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一片顺利之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 所有的顺军骑兵都清楚看到,这些唐军炮手有如一群被老鹰追撵的兔子一般,掉头向后面逃去,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出现了密密的一排火铳手。 准确地说,是两排四千多人的火铳手,因为一排站着,一排跪立着,身披着烧得滋滋作响的火绳,手持装填好的火铳,迅速地作好了瞄准姿势,整个阵伍从头看不到尾,已是完全布满了整个潼关外部的空余地块。 此时,在城头用千里镜观察的李过,他那浅褐色的瞳孔,顿时惊恐地收缩成一点。 靠!唐军阵中,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火铳手,这下,咱们这散成一排的骑兵,岂不成彻底成了挨打的靶子?! 这简直是让人屠杀的节奏! “快!鸣金,速速鸣金,让他们回来!” 在李过嘶声大喊之际,对面的唐军阵上,随着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声大喊,手下令旗猛地下挥,或站或跪的两排火铳手,那四千杆火铳,顿时一同打响。 “砰砰砰砰!。。。。。” 绵密有爆豆的火铳声,剧烈地响起,从铳口飘起的余焰,组成了两道鲜黄而刺目的火线,大片大片的呛鼻而厚重的白雾涌起,瞬间将整个唐军阵前变成了一片人间仙境。 四千杆火铳,有三千六百杆打响,这三千六百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雨幕,向正狂奔而来的顺军骑兵,呼啸着对冲而去。 李过从千里镜中,可以清楚看到,这呼啸而去的铅弹雨,将对面冲来的顺军骑兵,或人或马,射了个正着。 起码有近五六百名顺军骑兵,在开火的一瞬间,纷纷中弹,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顺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向前冲击的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直到这时,顺军的鸣金之声才当当的响起,可叹为时晚矣。 就在剩余的三千余名顺军骑兵,纷纷慌乱地拔马回逃之际,唐军的第二轮射击,又开始了。 又是四百多名顺军骑兵,哀嚎着滚下马来,死伤一片。 仅剩的不足三千名的顺军骑兵,已魂胆俱裂,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野外四下乱窜。 就在这时,三千名唐军飞鹞子轻骑,有如猛虎出山,宝剑出匣,向这散乱一片的七百余骑顺军骑兵猛扑而去。 一场毫无悬念的追杀,近乎是是彻底的屠杀,马蹄隆隆,刀砍枪刺,顺军骑兵纷纷惨叫而亡,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最终,只有不足千骑的顺军骑兵,总算在唐军的刀锋下逃得性命,已被打得蒙了头的他们,在野外乱窜了一阵后,才急急地拔转马头,窜回东门入城。 而在东门外的唐军骑兵,在大获全胜后,倒也没有再进一步朝潼关城门追击,而是放任他们自去,便鼓噪而返。 在东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李过,心头的痛疼,简直有如刀割。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炮手也未杀到,便全部报销在潼关城外,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唐军如此悍锐冷酷,组织森严精密,自已这些手下兵马,虽尚有足够数量,但真的是唐军的对手么? 想到这里,李过感觉自已,从头冷到脚。 而见到出击的顺军溃灭,正在东面唐军阵后,押阵的主帅唐军第一镇镇长田威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哼,顺军的这般伎俩,他早已在作战计划中作过相应安排,对付他们这场出城突击,可谓已是手到擒来。 在见到残余的顺军骑兵,有如吓掉了魂的小兔子一般逃回城中后,他心下莫名得意,随即冷冷下令:“顺军骑兵已灭,继续火炮攻城。” “得令!” 那名唐军火炮指挥队长,手中的红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一百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很快,在唐军这一百门重型龙击炮整整打放了十二轮,到达使用极限后,整个东面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在垂死挣扎 包括李过在内的全体防守顺军,皆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顺军士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大片垮塌的雉堞,也被震得从城墙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将那些被震落的顺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还有城上摆放的几门零散火炮,也象被震飞的玩具一样,四处乱抛,从城墙上摔飞而去,随即在地上摔得一堆废铜烂铁。 在唐军的重型龙击炮猛烈轰击下,潼关城,这座千年雄关,这座自明朝初年成立潼关卫起,就精心修造的城墙,亦与内地州府一样,至少在外表上,亦同样被唐军的龙击炮轰得惨不忍睹。 被唐军接连沉重打击后的顺军守兵,顿时陷入了比第一次炮击时更加严重的混乱。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所有的东面城墙的顺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信心被严重摧残,原本就不高的士气,顿时降到几不可为的程度。 而那些被强征而来的守城青壮,早已皆是破胆,很多人疯狂地嚎叫着,立刻丢了武器逃命。 这时,根本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他们就立刻丢了岗位,哀嚎着冲下城墙马道,疯狂逃命而去。 虽然潼关城头一片混乱,且这潼关城墙严重受损,但其坚固程度,却依然十分可观。 这是因为,这潼关城墙,虽也是采用与其他汉地城池一样的构造,即内城夯土,下垫青石的方式,但它的外墙上,为了防备坚固,全部是采用一块块坚硬青色的条石,先内贴一层,外面再行包筑青砖,也就是说,这潼关城墙,相当于是包了两层外墙结构,这样的构造,可比内地城池那样的只包了一层的青砖方式,要更加坚固。 除此之外,这潼关城墙,还特别设计成城墙下粗上细的模式,整个墙面呈略为倾角状,从而让炮击的铁弹,不能很好的正面发力,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减轻了对城墙的损害。另外,诸如突前马面等加固手段,也全部采用。故而整个城池的防御力,比内地的城池与关隘要坚固得多。 整个东面城墙,愈发破损,外型狰狞,崩角垮漏之处四处可见,却依然勉强支撑,没有垮塌。 而在这时,在唐军阵中的那一百龙击炮,则是门门炮身发红,每门龙击炮的炮管,都是红光艳艳,有一种妖异的美感。炮手们用湿布擦拭时,大团的水雾,混合着呛鼻的火药味们,滋滋叫着腾空而起,呛得一众炮手连连咳嗽。 主帅田威,见到已方火炮终于在这12轮打响后,到了快炸膛的边缘,潼关却依然没有太大损毁,不由得也是一声轻叹。 好一座坚固无比的千年雄关啊! :。: 正文 第八百八十八章 乘胜追击,蒙混进关 “传我之令,第二排火炮继续上攻,直到极限次数为止。” 见到潼关似乎巍然不动,田威心下虽然感叹,却依然冷冷下令。 第一列热得烫手的火炮,被炮兵咬着牙往后撤下,第二列的一百门重型火炮,又被吱吱响着推了上来。 田威深吸一口气,厉声下令:“全体火炮注意,重新开始齐射轰击,一定要彻底打垮这南面城墙!”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潼关东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东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墙体上张牙舞爪,那城头暴露出来杂七错八的砖石木料,更是四处飞溅乱七八糟。 “继续攻,不要停!” “得令!” 很快,第二列的一百门重型龙击炮亦打放完毕,潼关东面城墙愈发破损,却还兀的强撑不倒。 田威亦不稍停,立即喝令,让第三列一百门重型火炮推上前去,继续进攻。 望着唐军第三列炮阵又越推越近,看到那一门门正径自冲来的乌黑巨大的火炮炮口,李过心跳如鼓。 怎么办? 还是要龟缩着,等他们攻上来么? 不行,不能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就算潼关再坚固,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 如果唐军在八百步开外,继续这样不停射击打炮的话,那么,就算这潼关还能坚持住,自已的手下,就算有再多的兵马,也会被这样的一边倒的轰击给打得士气崩溃的。 坐以待毙,是一个最无能也最愚蠢的方案。 那么,自已现在唯一的办法,就要抓紧时间,利用兵力优势,命令全体守军,一齐冲杀出去,把这些该死的唐军炮兵干掉,绝不能让他们象打靶一样射杀自已的数万手下。 想到这里,李过一脸近乎扭曲的狰狞。 眼下之计,只能这般死中求活了。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沉默的光山伯刘体纯冲他大声喝道:“毫侯,敌兵如此势大,火炮这般凶猛,若再只能凭关固守,只恐终有一失,万一潼关被破,我军无险可守,岂非只能尽死此处?还望毫侯尽快做出决断,速速领在下率兵出关作战,方可有一线之生机!” 李过脸上肌肉不停抽搐,他斜了刘体纯一眼,但冲他厉声喝道:“奶奶的,光山伯说得对,再这样守下去,只怕最终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你给我听好了,趁唐军尚未过来,你迅速带领一万名精锐守军,作为先锋突击队,突出关去,去全力突袭那唐军炮手,以及将会出现的火铳手,一定要想尽办法与其近战搏杀,让他们的火炮火铳发挥不了作用。只要你们能与他们顺利交上手,那本将随后会带城中全部军兵,接应杀出。我们一定要拼尽全力,将这些该死的唐军拼力打退,力保潼关不失!” “是!在下明白!“ 光山伯刘体纯抹了一把渗出的冷汗,绷着脸大声接令。随后,他快速挑选出一万军兵,准备出城与越来越近的唐军战阵近战搏杀。 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就在唐军第四列打放完毕,第五列火炮正准备推上前来之际,潼关东门轰的一声,骤然打开。 光山伯刘体纯,带领着一万名精锐顺军,一齐鼓噪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正在行进的唐军战阵中最前面的火铳兵,疾速冲去。 见到顺军冲出工事,向自已鼓噪冲来,唐军军阵里,那些前推火炮的炮兵立即停住了脚步,全部从阵中撤走,然后,大批火铳手快步来到火炮阵前,随即摆开阵型,准备迎敌。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唐军火铳队长一声暴喝,三排唐军火铳手,迅速摆成前后三排的三段击式阵型。 6000杆鲁密铳中,最前排的2000杆,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20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2000杆鲁密铳。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击,打放完毕。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准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米尼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狂冲而来的顺军,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米尼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顺军的身体中。 在唐军这般近乎无休止,仿佛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冲在最前头的数千名顺军,在第一次三段击齐射时,就瞬间被射杀了八百余人。 而领头冲锋的光山伯刘体纯,因为身上穿的铠甲鲜明亮丽,相当与众不同,故他本人,简直堪称为子弹磁铁。 唐军的第一番三段击齐射,整整十五颗铅弹,同时击中了他,让刘体纯从头到脚,布满了密密的小血洞。 这本来挥舞着战刀,呐喊前冲的顺军大将刘体纯,仿佛被突然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冲的脚步。呆怔了不到一秒,便扑地仰面倒地,再无动弹。 倒地身亡的他,双眼瞪得极大,仿佛还不愿意相信自已已唐军这般快速射杀,只不过,后面纷乱的步兵又继续前冲而来,很快就将这名领头冲锋的大将刘体纯,给踩成了一张薄薄的肉片。 这名领头的刘体纯一亡,遭遇迎头痛击伤亡惨重的顺军,顿是阵型大乱。 剩下的九千多名顺军,虽是人数众多,却是已成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他们稍一呆滞,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疯一般,哀嚎着转身逃跑。更有极多的人顺手丢了武器,只求能跑得快些。 只不过,后面的三段击间隔时间极短,那绵密不停的鲁密铳,将他们的逃生渴望彻底打消,无数颗铅弹追上了他们,又将他们从背后射杀了六百多人。 在见到剩余的八千余顺军,以极其狼狈的姿势向后撤逃之后,唐军火铳手才收拾武器,在一声喝令后,继续与后面的本阵兵马一起,保持着平稳的阵型,向潼关方向继续推进。 而看到这一悲惨的一幕,主将李过,和全体在城头观看的顺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靠!唐军的火器这般凌厉,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唐军的火铳不象往日所见的火铳那般打打停停,反而一直不停地连续打放,无休无止,这,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毕竟,在所有顺军的印象中,往常明军的打铳,只要顶过了第一轮齐射,那么,在接下来的数分钟时间里,明军因为要重新装填上弹,处于防备最是无力的状态,而自已正好抓住这样的机会,进行突击冲杀。 只不过,现在超过了主将李过想象的事情是,这对面的唐军,那密密麻麻的数千杆鲁密铳,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竟一口气将出阵外想要近战绞杀的一万名顺军部当场击溃,杀伤极多,尸枕狼藉,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完全与以往面对的任何明军都不一样。这种近乎无休止的火力射击,这种把攻击部队全部消灭的屠杀式战斗,对顺军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这样近乎必死的结局,让顺军再无突击的勇气,剩余的八千余名兵力,皆是全力奔逃,只求能尽快逃回潼关之内。 在这时候,最为焦虑也最为恐慌的,便是城中主将李过了。 怎么办? 唐军攻势如此凌厉,自已手下这些士气低沮斗志全无的剩余军兵,还有那些更不堪用的临时召集的青壮,真的能顶得住么? 李过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而这时,唐军已然又快速行进过来,来到了三百余步外的准确射击范围中。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又是绵密不休,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打铳声,有如爆豆一般密集响起,将那些逃跑在最后的顺军,当成一群倒霉蛋一般,立刻射杀。 这样一边倒的彻底屠杀,对唐军来说,堪为极度快意之事,而对顺军来说,简直是置身无间地狱。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守卫在城头的顺军,亦是信心大受打击,甚至在潼关各处,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有不少临时召集来的青壮,在见到大批溃军有如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别跑,不许跑,操你娘的不许跑!” 李过双眼血红,冲着那些逃跑的青壮大声喊叫。 只不过,他喊破喉咙,却是效果不大,那些已被吓掉了魂魄的青壮,甚至还有更多的守军,都开始纷纷离开岗位,趁着越来越深的暮色,向城中深处逃走。 至此,守卫潼关的李过兵马,前有溃逃入门的的八千逃兵,城头有极多向后撤逃的青壮与守军,整个防御已成彻头彻尾的无序状态。 而见眼得守军一片混乱,唐军统帅田威立即下达全体骑兵与枪兵追杀溃入城门的逃兵命令,希望能与他们一起冲入潼关,来个混水摸鱼,尾随而入,以期偷袭得手,免得再继续火炮攻城。 春日艳阳下,四千余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那些奔逃不及的敌军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与此同时,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亦从盾兵后面一跃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溃逃而去的敌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一时间,唐军枪兵与骑兵在战场上形成了良性互动,枪兵尾追溃兵,骑兵包抄其侧翼,两个兵种齐力合击,大股大股地消灭溃逃的敌军,给仓皇逃命的他们,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潼关东门外的空郊,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混合着雨水,竟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长长的血河,蜿蜒长流,殷虹刺目,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则是一路不停,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使劲向前突击,他们的目标,是要从溃兵中直插而入,尽快突入潼关东门。 当然,这一路上,对于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唐军骑兵,当然不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他们有如死神追命一般,顺路不断砍杀那些哀嚎而逃的溃兵。 整个顺军的守卫阵地,顿时成了极其可怕的人类屠宰场。 而在此时,那在城中嘶声力竭吼叫的李过,心下的痛苦,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这时,有些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逃归溃兵,急急跑上城头,到他身边颤声禀道:“毫侯,我军全军尽溃,已然无法收拾,眼下之际,却该何去何从?” 正文 第八百八十九章 力克潼关 李过这名主将,近乎无望地看着这些溃兵那煞白失色的脸庞,内心痛如刀割,不由得猛跺了一脚,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战局已崩,我虽身为主将,又能有何办法力挽残局呢。 眼下之计,只有全军尽退,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了。 李过不愧是沙场老将,面对如此不利局面,他紧咬牙关不动声色,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沉声下达了撤退命令。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一定要尽快突出唐军包围绕,尽快撤出潼关,全军沿渭水退到华州!” “得令!” 李过命令方下,一旁的南漳伯王光兴急急道:“毫侯,现在唐军正尾随我军入得潼关,若只一味撤逃,唐军掩杀而来,在下只恐非但潼关难守,兵马亦将全失啊!” 李过斜了他一眼:“南潼伯之意是?” 王光兴咬了咬牙,便拱手道:“毫侯,在下自随闯王起兵以来,深受国恩,无以为报,愿率五千步卒与全体青壮留守潼关,尽力截杀唐军,确保毫侯与一众将士能顺利退走!” 王光兴此番慷慨激昂的表态,让李过不觉心下一颤。 “南潼伯,你率部守关,可谓九死一生,本将如何可留你至此险境,还是让本侯率自殿后,力保各位退走……” “不!不行!毫侯,你乃是皇上心腹之人,又是一军主帅,万万不可有失!请毫侯速率本部护卫先撤,本将自率留守军兵断后截杀,一定能力保毫侯逃出险境!”王光兴一脸狰狞,断然拒绝了李过的安排。 “王光兴!你怎么不听……” 李过一语未完,王光兴已摆手打断他的话,冲着旁边一众兵马厉声大喝:“各位听令!且随本将在此拦截住唐军骑兵,一定要力保靖国公顺利撤走!明白了吗!” “得令!” 见到王光兴不由分说地毅然断后,率留守兵马为自已拼死抵拦,李过内心十分复杂,他眼中含泪,喉头涌动,却再说不出甚话来。 他一声长叹,用力拍拍王光兴的肩膀,算是最后的慰勉。王光兴向他猛地拱手,便掉头而去。 一脸忧色的李过,最后凝望了一眼王光兴掉头而去的身影,再不多言,长喝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与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一道加速从潼关疾撤逃走。 鸣金声大作,李过在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下,后面又有一千多名骑兵尾随,一道紧紧护卫着李过,一众人等疾疾从潼关西门而出,向西直冲而逃。 主帅既逃,潼关大批的守军亦不甘落后,亦是紧随他们奔逃而去,生恐自已稍微落后。 与此同时,从战场溃逃路回来的顺军军兵,个个如闻大赦,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放眼望去,整个潼关城东面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则是一路不停,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欲穿过潼关,径自直追李过那率先撤逃的骑兵队伍,以期将他们合围歼灭。 当然这一路上,对于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唐军骑兵,当然不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他们有如死神追命一般,顺路不断砍杀那些哀嚎而逃的溃兵。 “快!落下千斤闸!休得让唐军顺利入关!” 此时,已在城头为主将的王光兴,见得唐军追兵已随已方溃兵入得关内,顿是心急如焚,连声下令。 上面一众守军急急拽起那铁锈斑斑的链条,用力拉动绞盘,想将千斤闸拉下,以此方式截断唐军入关。 铁链吱吱作响地拉起,绞盘嘎嘎作响起扳动,这千斤闸被守军一点一点放下,整个潼关东门处粉尘四溅,重逾千斤的青石闸门,从城关顶端露出,不断地往下放。 唐军士兵见千斤闸即将落下来,亦是心急,纷纷加快脚步,立即从城墙马道追了上去,想要尽可能阻止千斤闸落下。 “嗖嗖嗖嗖!。。。。。。” 此时,城头的顺军,为了阻止唐军上攻,开始发狂般地往下射箭。 顺军这般近距离射击,极具杀伤力,一些正死力上攻的唐军军兵,因躲避不及,纷纷中箭,或死或伤,惨叫倒地。 “砰砰砰砰!。。。。。。” 在顺军开始放箭之时,潼关东门外,唐军的鲁密铳手们,也开始不停地朝东门城头之上打放火铳,希望能以此方式,压制城头疯狂射箭的顺军,为攻城的一众唐军减轻一点压力。 时局十分紧张,不停打放的鲁密铳手们,竟有两人因为慌张,连续塞入了两次定装火药,结果火铳炸膛,当场身亡。 只不过,虽然同伴就在身边死去,剩余的鲁密铳手们依然不敢有任何稍怠。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紧急危难之刻,一丝一毫的懈怠,都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由于唐军火铳手极多,打放的火力极其猛烈,城头的顺军弓手迅速被压制,几乎再难以继续发射。 敌军弓手一旦被压制,唐军军兵顿是士气大振,数百攻入潼关的枪兵一路冲杀,很快便攻上城墙,向着正卖力放下千斤闸的敌军,拼力冲杀过去。 见到唐军攻上城头,王光兴已是面如土色。 此时的他,已再无办法,只得喝令手下与他立即迎战攻上来的唐军枪兵,又令另一部分手下加紧下放千斤闸门。 见敌军负隅顽抗,攻上城去的枪兵们愈战愈勇,人人手中一杆精钢长枪,舞得有如梨花点点,向对面的敌军猛刺而去,枪枪见血,攻势极猛,对面那些斗志低沉的守军根本无法抵挡,唐军很快就占了上风。 战至此时,双方皆无退路,只得拼死厮杀。整个东门附近,有如一座鲜血与人肉的磨坊,呐喊与唾骂声此起彼伏,汹涌的鲜血流满了城墙马道与城门附近的街面,向四下不停缓缓流淌。唐军与顺军拼死决杀,彼此饱含无尽仇恨,只恨不能生吃了对方,只是最终双方的尸体交错在一处,鲜血流淌在一起。 “兄弟们!一定要杀退唐军啊!” 王光兴手舞大刀,亲自上阵拼杀,一脸溅满鲜血的他,有如狰狞厉鬼,却犹抽空向全体正奋战不息的手下大身鼓气。 只不过,饶是他这般大喊,下面的回应声却是廖廖,可见士气低落到了何等程度。更可悲的是,城头的守军尚在奋力抵抗,而那些抓来的青壮,则早就趁着双方激战的机会,大部分已逃了个无影无踪,根本就找不到人影了。 这时的王光兴,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只不过,他还来不及更多感伤,一柄锋锐的长枪已呼啸而至。 这柄锋利的长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王光兴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而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唐军枪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长枪抽出,王光光的喉咙处,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这位为大顺拼死效忠的南漳伯,象一截木桩一样,仰面无声地倒下,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倒在地上的他,能感觉到生命象流水一般迅速离去,整个身体在迅速变轻,意识亦开始一片模糊。 人生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恍若一梦。 闯王,在下随你起兵至今,算是为国尽忠了,就让兄弟在这里先走一步吧。 一柄雪亮的腰刀挥砍而来,将王光兴的头颅一举斩下。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这名斩下王光兴头颅的唐军枪兵,高举着王光兴血糊嘶拉的头颅,声嘶力竭地朝一众几乎被吓懞的守军厉声怒吼。 此时,城头守军已被越来越多的唐军包围,已是腹背受敌,丧失主将士气大沮的他们,听到唐军这般逼喝,已是魂胆俱裂,在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极少数敌兵开始紧急突围逃走,而更多的守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溃散的敌军极难无法收拾,唐军急于追击作战,也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枪兵与盾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顺军军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十人的顺军军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消失在战场边缘,不知所踪。 而城头其余的近千名守军,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被如狼似虎的唐兵干脆利落地杀掉。 幸得唐军统帅田威审时度势,在城头彻底拿下之际,下达了接受敌军投降的命令,剩余的三千余名敌兵,才得以侥幸活命。 至此,整个潼关终于彻底落入唐军之手,唐军随及打开潼关西门,向已然逃远的李过本部,迅猛追击。 这些唐军骑兵,不辞劳苦,依然保持两部夹击的阵型,一齐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李过军兵奔行而去,要对他们尾随夹攻,猛追赶杀。 马蹄隆隆,人喊马嘶,唐军骑兵一路狂追,终于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追上了那跟随李过逃跑的数万步兵。 原本就是在惊慌逃命,已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过部步兵,在唐军占据绝对优势的骑兵联合夹击下,立刻彻底崩溃了。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整个渭河南岸,成了唐军骑兵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顺军步兵,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顺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两万三千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田威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两万三千顺军军兵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总计人数多达六万多人的顺军守关兵马,加上先前在潼关投降的三千余兵马,仅有约两万八千余人因此投降而侥幸逃得性命,其余的三万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更可怖的是,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已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这条长长而蜿蜒的血河,蜿蜒长流,殷红刺目,令人见之心悸。 而在这血腥可怖的战场上,唐军连绵的欢呼声,已是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而率领一千余名骑兵仓皇而逃的李过,听到背后传来的遥遥欢呼,心下的悲凄,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潼关丢了,六万军兵几乎尽失,自已还象一条丧家狗一样被人追了个死去活来,这场战斗简直就是一场不敢相信的噩梦! 李过忽然悲哀地想到,现在自已丧军失将,又丢了潼关重隘,就算逃回华州,复能何为。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一众手下大声喝道:“传我之令,我军兵马已失,退守华州无益,全军将士且随我径往西安,再听皇上安排。” “得令!” :。: 正文 第八百九十章 大顺何去何从 李过率残部一路疾逃,径往西安而去。而一路追击的唐军,因其早已远遁追之不及,同时亦已人马俱乏,又因天时已晚,故亦就此收兵,全军返回潼关。 唐军此番作战,大获全胜,全军亦颇为疲惫,故唐军统帅田威下令,全军暂于潼关休整数日后,再行西进,将来再一路沿渭河西向进攻,夺下沿途州县,一直进逼西安。 李过等人一路仓皇西去,不敢稍歇,一天后,便全部径返西安。返回西安后,李过不敢稍停,立即前往宫中,去觐见李自成。 “皇上,潼关,潼关丢了!” “啊!” 见到须发蓬乱衣衫不整的李过,哭丧着脸从外面踉跄而入,李自成的内心已陡然揪紧。不过,他还是迅速听到他最害怕听到的话语。 “你说什么?!” “皇上,潼关丢了,兵马尽失,在下无能,请皇上赐死!”李过双眼含泪,连声低泣,一声完毕,便连连磕头,砰砰有声。 随后,李自成阴沉着脸,听完伏跪于地的李过,在不停磕头的空隙中,哭诉着讲完潼关丢失的经过。在听完那近六万兵马丧失的过程后,李自成的内心,有如刀割。 他嘿的一声站了起来,双眼血红,表面愤怒而狰狞,这般模样,倒似要将李过给生生活劈了一般。 不过,好在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已,只是恨恨地将拳头捏了又捏,方一声长叹道:“李过啊李过,你也是打仗打老了的,却真他娘的令俺失望!现在说这些屁话,又有甚用。纵将你这厮剁成三千段,又能与事何补!快滚吧!等老子想明白了,再来处罚你这厮!” 李过一脸羞惭,额头已磕得鲜血淋漓,他不敢稍留,急急应喏而退。李自成怒视他退出殿外,随即便宜令宰相牛金星与户部尚书宋献策入殿商议。 很快,牛宋二人急急而来。李自成注意到,二人皆是一脸沮丧之色,便立即猜到,他们极可能已知晓现在的潼关情状,不禁心头又是一颤。 一时间,君臣三人面面相觑,整个东暖阁倒是一片死寂。 最终,还是李自成先开口,他瓮声瓮气地问道:“入他奶奶,李过这厮端的无能,现在潼关已失,兵马尽丧,东面已是危急万分,却不知,现在陕西北面情况,又是如何?” 他话音刚落,牛金星一声长叹,回道:“禀皇上,现在我军北面情况,京是堪忧。北面的唐军,分成两种一路从山西保德州入境,一路取道蒙古,径攻榆林卫地界,两路兵马均有十余万之众,又兼兵精将锐,火炮凶猛,这一路攻来,可谓所向披靡。而我军兵马,主力集中于西安以及潼关一带,北面布防兵力却是薄弱,自是难与唐军争锋。” 宋献策亦低头叹道:“禀皇上,北路唐军攻势极猛,我军难以抵挡,先后失了镇羌堡、双关堡、榆林城,以及神木县、葭州城等地,现在两路唐军正集齐兵马,合力杀奔陕北门户,也就是皇上故乡米脂而来,在下只怕,米脂县城兵少粮缺,绝难抵挡得住唐军进攻啊,到时候……” “不要再说了!”李自成烦躁站起,厉声打断二人的话语,复冲着二人大声道:“他娘的!唐军这般东北两路兵马齐攻,分明是要彻底灭了我大西国呢,难道,我大西只能任其进攻,乖乖束手就擒不成?” 李自成说完,又是狠狠一跺脚,脸上的烦躁之色, 牛金星微微摇头,又是一声长叹,才低声道:“皇上,现在唐军两面逼来,我军势难抵挡,不若……” “不若就此投降唐军,是不是!” 李自成不及其说完,就暴怒地打断其话语,表情十分狰狞:“牛大眼,你他娘的是不是早与唐军串通好了,要甘为其内应,要来夺俺之位,要灭我大顺,是也不是!他娘的,老子先砍了你的脑袋!” 牛金星骇得一脸惨白,扑通跪地,忙道:“皇上,微臣就是长了一万个脑袋,也断不敢行此反逆之举啊!微臣深受皇恩,叨食国禄,定愿与社稷共存亡,又安会有投降唐军之举。在下只是想说,现在的局势,皇上若要与唐军再正面强抗,只怕会凶多吉少,难有生机。若不赶紧采取变通之举,臣只怕唐军最终两路合进,兵围西安,而皇上……” “而俺也与那崇祯老儿一样,在西安城中坐等被杀了,是吧?”李自成又凶声恶气地打断牛金星的话语:“哼,就算到了那般境地,俺也不会象崇祯佬儿那么窝囊,俺定亲点大军,一道出城厮杀,就算死,也要人死屌朝天,轰轰烈烈地战死于沙场之上!” “唉,皇上,这般话语,不到成不得已,何必轻言。”一旁宋献策亦一声长叹:“皇上,恕微臣直言,事情还没有到完全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军尚有一条道路,可以去试一试。” “哦?是何道路?”李自成皱眉急问。 宋献策轻咳一声,试探着说道:“皇上,这路么,其实是这样。现在既然陕西难保,我军又不能向唐军投降,那只得另寻出路。依在下来看,我军虽然在唐军面前难以抵挡,但若用兵他处,我军尚存的十余万兵马,却可能会觅得意想不到的机会呢。” “嗯?你且说明白些,我军现在,到底该在何处用兵?”李自成亦是眼中一亮。 宋献策闻声而起,迅速从袖中抽出一幅地图,就在御桌上摊开,然后指着嘉峪关外西边地界,向李自成问道:“皇上,你可知道,此处乃是何地?又是何国管辖么?” 李自成愣了一下,便回道:“听闻现在嘉峪关以西,乃是一叫什么叶尔羌国的地方,是么?” 宋献策点头道:“皇上说得是,正是叶尔羌汗国。此国之境,我军当可伐之。这叶尔羌汗国,细论起来,倒是由察合台后裔、东察合台汗国满速尔汗的三弟赛依德,于一百多年前,在原察合台汗国的旧地上创立的一个国家。因早期都城在喀什噶尔,因此称为喀什噶尔汗国;同时,又因其国是由成吉思汗的后裔建立,因此称为蒙兀儿斯坦国。” 他略顿了一下,复道:“现在,叶尔羌汗国的首都,已从喀什噶尔搬到了现在的莎车城,其国家疆域,包括吐鲁番、哈密、塔里木盆地等处,汗国版图辽阔,东方是嘉峪关、南方是西藏、西南是克什米尔……” 李自成摆了摆手,脸现不耐烦之色:“说这些劳什子作甚!现在这叶尔羌国,却是何人当政?兵力如何?你又为何说我军可以攻伐其国?速速讲来!” 宋献策忙道:“万历年间,叶尔羌国统治者阿不杜热依木老死,之子阿不杜拉继位。此人雄材大略,方登大位,便乘其兄弟争夺吐鲁番统治权之机,阿不杜拉带领叶尔羌汗国军队出兵吐鲁番,再次统一了叶尔羌汗国,并使哈密臣服。后来,他又任命胞弟苏里唐为吐鲁番阿奇木,直接管辖吐鲁番。接着,他出兵伊犁河谷,在巩乃斯草原击败了北面的准噶尔汗国,重新控制伊犁河谷和巴尔喀什湖一带。总之,在阿不杜拉的领导下,经过一系列战争,叶尔羌汗国再次统一塔什干和费尔干,大体恢复到赛依德时期的疆域。” 眼见得李自成眉头紧皱,越来越不耐烦,宋献策赶紧道:“但是,阿不杜拉执掌权柄到现在,其治下已是危机重重。其国中,有黑白两派教会势力,各有强大信众与权力,互相敌对,形同水焰,此为国家分崩之兆也。而其长子尧勒瓦斯,年岁渐长,亦开始拥有自已的部众与军队,其势力亦是越来越大,渐不可制,估计稍有异动,便要对其父王发难了,此又是其国另一败亡之兆也。更何况,北面的准噶尔汗国对其领土一直虎视眈眈,侍机进犯,其边境诸地,多有摩擦,极不安稳。故三点结合来看,其国家虽大,却已是内忧外患,不可久立。” 宋献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所以,叶尔羌国虽大,却是一座被虫子蛀空的房子,已然摇摇欲坠矣。若我军现在,对其国突然全力进攻,必可起到出其不意之效,将其一举击败。更何况,现在的叶尔羌国,为了防务北面的准噶尔汗国,其中国中兵力,大部集中北边,东边的防备,甚是空虚,正好给我军提供了乘虚而入的机会。而我军一旦攻入其国,其国中教会势力,以及那心怀异习的长子尧勒瓦斯,甚至北面的准噶尔汗国,估计皆会蠢蠢而动。这叶尔羌汗国,必被各股势力豆剖瓜分,再难复存矣。” 说到这里,宋献策脸露向往之色:“只要能击败叶尔羌国,我军便有了立足之地。将来就算是关中不保,乃至河西丢失,我大顺亦不至于灭亡无遗。当可于异国重整基业,再图复兴矣。只要我大顺能在西域立足,得以养精蓄锐重振旗鼓,将来国中有变,我军再从嘉峪关挥师而入,重夺关陕,再取京师,当为可行之策也。” 李自成听到这里,原本紧锁的眉头顿是舒展开来,他捋着浓须思忖了一阵,便道:“宋尚书之话,倒亦是有些道理,只不过,就这样放弃关陕,转战西域,俺心下着实有些不舍。” “咳,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得大顺还在,保得兵马留存,就算暂时丢了西安,乃至全境国土,又有何妨。”宋献策急道:“当年辽朝灭亡,那大将大石林牙,率五千残卒,远征西域,重建西辽,亦将国祚延续了数十年之久。这历史之鉴,我等安可不察之。想来大林石牙率一般残兵败将,尚可得如此功业,而我军尚有兵马十余万,战将数百员,此番征伐叶尔羌国,必可大获全生,一举以竟全功。若此番行动成功,恕在下直言,纵然暂时丢失关陕,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将来之前程,却比死守这关陕一带,更为广阔呢。” 宋献策的话语,甚对李自成心思,说得他连连点头。只不过,饶是如此,他却转眼一想,却又问道:“纵然如此,但唐军若贪心不足,拿下关陕,却犹对我军追击不舍,又当如何?” 李自成这句问话一落,一直沉默的牛金星接过话来,他长叹一声说道:“皇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以在下愚见,若要让唐军不再追击我军,甚至与我大顺和平相处,唯一之计,便是率先向唐军求和,献土赠金,皆是可行之策,且在谈判中,需向其讲明,我大顺愿意退让图土,将来之发展方向也不在中原,而是谋攻西域。相信唐军闻知我军意图,定会慎重考虑我大顺之意见,极可能就此同意我等这般行事。这样的话,我大顺也算是在这万难险境中,得以死中求活了。” “哦?是吗?唐军真的就就此罢手,答应我军请求么?你们就不担心,唐军万一不肯收手,而对我军穷追猛赶,那我军两面受敌,岂非死得更快。”李自成犹是一脸忧色。 牛金星摇了摇头,复道:“皇上,现在事情这般紧急,我大顺已是累卵之危,纵有风险,亦需赶紧一试了。以在下看来,唐军胃口再大,拿下陕甘,暂时是心愿已足了。当然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只会全力关注国中局势,应不会再有乘胜追击之志了。更何况,若我大顺主动让出西安乃至陕甘一带,而不复他图呢。况且我大顺主动退让,免去其刀兵征伐之苦,相信唐军也会乐得其成,不会再刻意为难我等。且再退一万步来说,我军这般让出地盘,自率兵马去征伐叶尔羌国,在唐军看来,这正是一个既白得领土,又可利用外国势力来削弱我大顺的最好机会,这般坐山观虎斗之事,那唐王李啸,又如何会轻易拒绝呢。” 牛金星说得急切,连咳数声,又急急道:“皇上,眼下时间紧迫,已然容不得我等犹豫斟酌,这般与唐军之交涉,需得速速开始,万万不可失去最后之良机。若真等到唐军两路兵马继续进攻,直逼我都城西安,那才叫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何去何从,还望皇上速作决断。” 李自成听完牛金星这般苦劝,心下主意亦已拿定。他一声长叹,狠狠地跺了跺脚,便道:“好吧,既然二位这般苦劝,那俺就试他一试,献策,俺派你东去潼关,立即与唐军开始谈判,希望有机会与他们达成协定。” 宋献策闻声而立,立即拱手回道:“在下领旨,立即出使潼关,定不辱使命。” :。: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一章 献出陕甘,西域图存 宋献策领命东行,一路往潼关急急赶去,昼赶夜行,不敢稍停,仅在一天之内,就赶到潼关之下。 此时,遥遥见到潼关之上,已是唐军密布,旆旗插满,宋献策心下,顿是说不出的悲凉与感伤。 唉,此物犹似昨日,脚下已非主人。 没想到,李过这厮,在唐军的强力进攻下,竟会这般快速就丢了,这潼关乃关陕门户,此处一夺,西安到此数百里地再无险可守,唐军兵薄西安城下,已是指日可待之事。 唉,真没想到,大顺前两年才拿下京城,拓地千里,到现在,连想局隅于关陕之地都不可得,反只能向唐军屈膝求和,这般变化,如何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正感叹间,潼关内涌出一彪人马,立即围定宋献策等人,喝问他们来意。 宋献策不敢怠慢,立即将此行来意,向众人一五一十合盘托出。 这些兵马听闻来意,便立即将宋献策等人带入潼关之中。入得潼关后,宋献策惊愕地听闻,那唐王李啸,竟亦在其中。 原来就在今天上午,那唐王李啸,已从北京悄然南下,刚刚抵达了这潼关之中。 自唐军拿下中原后,原本在北京的李啸,意识到在关中一带,即将迎来与大顺的最终决战,为更好地坐镇局势,才决定在两路发兵之时,自已亦前往潼关坐镇。 除此之外,李啸亦考虑到,在大军压境的状况下,那李自成极可能抗不住压力,会自已屈膝求和,故为了更好地安排将来可能会与大顺进行的和谈,李啸亦有必要亲临陕西,以随时掌控时局。 因此,唐王李啸带着亲随赞画陈子龙,亲自从北京出发,一路晓行夜宿,人马不停,终于在八天后,到达潼关之处。 此时,潼关刚刚被唐军夺下,李啸路上得报亦是十分喜悦。入得潼关,李啸随即下令犒劳全军将士,从上到下,俱有赏赐,全军高呼万岁,各人无不喜悦。 却没想到,犒劳方毕,李啸等人还未来得及休息,便听得手下来报,说关外有大顺使者宋献策前来觐见,请求与唐军讲和。 李啸略一思忖,心下已将宋献策等人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便立即同意,就在潼关内收拾一间净屋,在此接见此人。 宋献策与一众随丛,在唐军军兵的带领下,入得关来,一路穿街过巷,直往李啸之处行去。 这一路上,一行人只见到这潼关之中,当日被唐军攻城打坏的破损处,已被基本修补完毕。城中有大批的唐军兵马栖驻其中,到处都是唐军操练的口号声与军歌声,偌大个潼关内外,已成唐军的一个巨大兵营。 这一刻,宋献策等人,不觉又回想起潼关昔日在大顺治下情景,恍如昨日,却物似人非,各人不觉心下黯自神伤。 饶是心伤不已,各人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得跟着领路的唐军一路行去,不多时,便到了李啸住处。 见到房门口那些装务精良又戒备森严的卫兵,宋献策人皆觉一凛,心中亦是更惶恐。这时,复有一名文官前来,将宋献策的随从带往他处。而宋献策本人,只能闷闷地跟着领路的军兵一路行进,很快就来到客厅之中。 宋献策一入门内,便看到稳居上座的唐王李啸,他头戴紫金冠,一身鲜红蟒袍,腰缠青犀玉带,足蹬黑革履,整个人看上去,气宇轩昂又成熟稳重,虽然面色平静,态度随各,却依然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此时的李啸,正端坐在一把虎头椅上,在他旁边,则是坐着他亲随赞画陈子龙。 宋献策几乎在瞬间,就想起了当日去南京议和时的情景,倒与现在差相仿佛,心下滋味,顿是又是五味杂陈。 李啸这厮,真真是大顺的死对头啊,一步又一步将原本虎踞中原雄霸京师的大顺,给打得丢盔弃甲,兵败山崩,到现在,竟连最后一点关陕的残山剩水亦不可保,如何不令人感慨系之。 宋献策心下长吁短叹,表面却还努力控制心绪,他入得厅来,在离李啸约数步开外,急急跪下。 “大顺户部尚书宋献策,拜见唐王。” 李啸斜了这俯首下跪的宋献策,眼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摆了摆手,淡淡道:“宋尚书,且起身说话吧。” 宋献策应声而起,李啸随后命人看坐赐茶,然后便自端茶碗,十分悠闲地自饮起来。 见李啸这般淡然之态,宋献策心下莫名酸涩。唉,国势颓唐,大顺已成风中之烛,其国之使者,待遇自是尴尬至极。 一时间,宋献策心下感伤,却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到底要说什么话方为合适了。 这般尴尬局面,还是陈子龙轻咳两声,方打破沉默:“宋尚书,你专程前来潼关,到底所为何事啊?” 听得陈子龙发问,宋献策暗自咬了咬牙,便从椅上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宋尚书,你这是?” “唐王,陈赞画,我等此番专程前来,实是希望贵军能与我大顺就此议和,息弥争战,再不起刀兵纷争矣。” 宋献策以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向上座的李啸与陈子龙拱手哀告。 李啸与陈子龙对视一眼,皆不作声。 “二位,大顺与贵军相争到今,可谓损失惨重,难堪再战,故特派某家前来,冀望能与贵军就此修好,达成和平协议,从而息弥刀兵。从此之后,两国长相和好,当为最好之事。”宋献策心下难过,脸上却硬挤出笑容,他这般哀哀以告,其话语之间,倒是更见可怜。 李啸缓缓放下茶杯,轻轻一笑便道:“怎么?贵国现在打不下去了?就想到要来求和了?你们先前与清廷结盟,要一道来打我唐军时,怎么不见现在这般模样?” 宋献策一脸赧然,脸上更觉躁热,他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谄声道:“唐王,先前是我大顺受清人蛊惑,不识天兵之威,强与贵国相争,以致于今日战败之耻。现在想来,何其惭愧,又何其后悔!只不过,这些不快俱成过往,唐王你大人大量,也就不要多提了。” 他刚说完,略一思忖,又急急言道:“唐王,凡事但看长远,何必一直纠结于过往不放呢?现在我国从上至下,皆是希望就此息兵罢战,故派我等前来求和谈判。我等这般前来求见,实是真心诚意,万望唐王勿要见疑。” 李啸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便反问道:“既如此,那你们打算提出什么条件,来与我唐军议和呢?” 宋献策眼中一亮,心下急急思考了一番,便迅速回道:“唐王,皇上说过,只要贵军愿意与我大顺讲和,愿意退出整个陕北,以及陕东华州至潼关一带,皆可归给贵军。另外,复有大批金银相赠,以此方式酬答贵军。只求早日与贵军达成协定,复与贵国通商往来,永结为兄弟之邦,互助盟好,永不背弃。” 听完宋献策的话,上头陈子龙却是一声冷笑:“宋尚书,你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吧。你以这般条件,便想与我军商谈求和,岂非戏弄我等不成。” “哦?在下决无此意。却不知,陈赞画之意是?” “哼!你也不想想,我军连日血战,潼关已下,关陕再无阻碍,这华州等地,我军将如探囊取物,安要你这般假作施舍。而陕北一带,顺军崩盘在即,又岂还要你来惺惺作态拱手相让!更何况,整个关陕,乃至甘肃一带,本是我大明故土,现在将被我军收回,更是理固宜当。你若还这般强词夺理斤斤计较,那这谈和,再也休提!”陈子龙话语强硬,声音冰冷。 听了陈子龙这般话语,宋献策顿是心凉了半截,额头亦有冷汗渗出,他讪讪地沉默一阵,才又谄笑着接过话来:“陈赞画,你说得是。请问,若依贵军之意,到底要何条件,才同意我国与贵军进行谈判呢?” 陈子龙冷冷斜了他一眼,便道:“依我军之见,你大顺已是大势已去,若要想讲和,唯有举国而降,全部军队由我唐军收编整顿,这一条出路可走。此法若行,则我唐王怜你等尚识时务,不再强与天争,免却接下来的厮杀战斗,当可饶你等性命,你们各人的家人与财产,亦皆可得以保全。这般行事,方可称我军之心。” 听了陈子龙的话,宋献策顿是有如五雷轰顶,他大张着嘴,一副几乎不敢相信自已耳朵的模样。 不是吧,唐军胃口竟是如此之大,这,这简直是毫无商量,要将大顺最后一口吞下的节奏啊。 就在他紧张思虑着要如何加以反驳之时,唐王李啸放下茶杯,悠悠开口道:“陈赞画说得是,现在尔等已然穷途末路,兵微将寡,还能有何讨价还价的条件。你们现在崩溃在即,若还这般不识时务,只怕等到将来西安城破之际,玉石俱焚,鸡犬不留,可就要后悔莫及了。” 宋献策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心下的痛楚,难直难以言喻。 奶奶的,这样的和平谈判,与屈膝投降还能什么两样!这,这简直欺人太甚! 他虽心下极其羞恼,却还只能在脸上强自挤出笑容道:“唐王,我大顺虽危在旦夕,贵军却又何必这般强逼。在下此来,其实心下亦有准备,却不知唐王可有兴趣,听下我大顺将来之规划?” 李啸斜了他一眼“哦?宋尚书但可直言。” 宋献策深吸一口气,终于决定将底牌合盘托出,他抹了一把脸上的细汗,复对李啸笑道:“唐王,现在贵军连战连捷,我军确是难以抵挡,所以,我大顺决定,若唐王执意要求,我大顺可将陕甘两地,拱手让于贵军,以求贵军就此罢手,不再对我大顺斩尽杀绝。而我大顺之残余兵马,将全力西攻,攻伐那嘉峪关外的叶尔羌汗国,以求离开中国之后,得以在西域立国安顿。到时候,我大顺一旦在西域立足,则立愿与骨肉相连之中华内地,两相和好,不起刀兵,互相通商往来,便心愿已足矣。” 宋献策此话一完,李啸与陈子龙二人,不觉又下意识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忍不住的笑意。 哼,大军压境,大顺即将土崩瓦解,他们为了死中求活,想出这般主意,倒亦是用心良苦,更有说不出的悲切可怜呢。 陈子龙抚掌而笑,朗声道:“好么,看来李自成这厮,倒是想学辽朝时的大石林牙,率领残部前往西域立国呢。他们这般情状,却不知唐王如何定夺?” 陈子龙一语方毕,宋献策立即抬起头来,直直望向沉吟不语的李啸,他神情哀切,眼中热泪盈眶,几乎滴下泪来。 李啸一声微叹,脸上却是笑意隐现,他一捋清须,缓缓言道:“唉,李自成这厮,若真能就此息兵罢战,转攻西域,复将陕甘之地拱手让于我军,免却一场刀兵厮杀,让陕甘百姓不至生灵涂炭,倒也是大功一件。宋尚书言辞恳切,态度恭顺,我军又如何可不视其情,而继续进逼不休呢。” 李啸语音刚落,宋献策已面现狂喜之色,浑身上下有如打了鸡血的他,立即俯跪于地,砰砰磕头不止。 同时,嘴中连声喊道:“唐王英明仁慈,真乃万姓之福也!我大顺上下,皆是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啊。在下代我大顺皇上,向唐王再致谢意!” 李啸冷笑一声,摆了摆手,便又回道:“你此番回去,可明告李自成,孤限他十天时间,将陕甘之地全部让出,他的官员与军兵,以及粮草辎重,可全部开往嘉峪关一带,孤保证不在后追击,定会放他一条生路。另外,他进攻叶尔羌汗国时,万一有所不顺,孤还会酎情加以携助,让他放心前去攻打便是。当然,如果他出尔反尔,言行不一,那就休怪我军兵马无情,将来拿下西安之时,定要将大顺上下官员,一律斩杀,不留一人!” 听了李啸的最终表态,宋献策表面唯唯喏喏,心下却是大石落地,内心的喜悦,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好么,李啸果是聪明之人,既可白得陕甘之地,又能借刀杀人,这样的条件,他如何会不答应。 更何况,李啸还表态,在大顺进攻叶尔羌汗国不顺之际,可加以援助,这般承诺,更是对大顺有如雪中送炭一般。 “唐王,多谢大恩!在下这就返禀我皇上,定会给贵军一个满意的交待!”宋献策大声说完,又是重重地猛磕一头。 () 正文 第八百九十二章 西北定,攻东南 宋献策急急返回西安,立即向李自成禀报了与李啸的谈判结果。一脸焦色的李自成,心里那块悬挂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不过,想到要就此将整个陕甘之地,包括现在的大顺国都西安,就这样拱手让给唐军,李自成心下,还是莫名感伤。 唉,真没想到,俺老李起兵造反,干到现在,却是输了个蛋儿精光,这世道造化,真他娘的让人猜度不透哇。 李啸这厮,倒是好歹分得清主次矛盾,乐意看着自已去进攻叶尔羌汗国,以期达到借刀杀人的效果,这厮的心计与理智,确是自已难以相匹,望尘莫及啊。 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这厮终会撕下面具,登上那垂涎已久的皇帝宝座吧。 没想到,自已打拼一生,最终这整个天下,还是要让这个卑贱的辽东猎户给夺了去,唉,这样的结里,估计是谁都没想到的吧。 李自成一声长叹,从迷思中回过神来,便立即下令:“传俺旨令,各国各处兵马齐聚西安,空出城池与州镇让唐军接收,西安与各地的官员亦要立即打点行装,整备军械,集齐粮草,待兵马汇齐后,全军前往嘉峪关,准备出关作战,攻打叶尔羌汗国!” “是,微臣遵旨。” 李自成这命令一下,陕甘各处的顺军军兵,顿是如遇大赦,纷纷立即拔寨起营,全部往西安撤去,留下了一座座不设防的城池,任由唐军接收。 对于这般结果,上自唐王李啸,下至普通一卒,自然皆是十分满意。他们刻意放慢了步伐,任由顺军撤走后,再逐城逐地地加以接收。 这样的过程,自是无比惬意,堪比公费旅游。 顺军撤走得极快,仅在八天后,就全部集齐于西安一带,李自成一声令下,全军西去,直奔嘉峪关。 他前脚刚走,后面便是铺天盖地的唐军汹涌而来,准备进入西安这座千年古城。 在这里,接下来,唐军开始举行盛大的入城仪式,全军准备从西安北门入城,直到大顺皇宫之外。 而在唐军尚未入城之际,已被一众闲散百姓先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在街上秩序大定后,本就好热闹的西安百姓们,听闻唐军即将举行入城仪式,立刻轰动了。 大批的西安百姓,男女老少啥人都有,从四面八方跑来看热闹,将个北门瓮城围得紧紧的,人人都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往瓮城内张望,对城外正在列阵准备的唐军,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赞叹不已。 “瞧见没,这就是唐王的兵马!真真气势磅礴,军容严整,端的威风凛凛。小老儿在西安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精锐之官军,真真让小老儿开了眼界啊!” “你们知道不,听说呀,这是唐王手下直辖的兵马,啧啧,真是好军容,好气势。依我看,先前李贼手下的顺军,与唐王手下兵马相比,咳,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咳,那可不!李贼乃流贼起家,手下兵马除了挂个官军名号,与土匪强盗复有何异。这些祸害百姓的草寇,与这唐王兵马相比,咳,擦鞋都不够!” “就是,这帮混蛋,除了杀人越货,就是偷鸡摸狗,祸害百姓倒是最为擅长,这不,都不敢再与唐军交战了,只管一个个西窜而去,真他娘的一帮瓜怂。俺在想,顺军真要出城去与唐王战上一场,怕是尿都要吓出来啦!唉,真希望唐王兵马长驻西安,再不给闯贼以可乘之机,咱老百姓,可就有个平安日子过啰。” 一众百姓们吱吱喳喳地评说着,仿佛看免费大戏一般,竟不肯散去,以致附近的街道都围得水泄不通,好热闹的西安百姓们,甚至开始不停地往北门瓮城内挤,一个个伸着脖子,有如一群被人提起脖子的鸭儿,仿佛要这样,才能更仔细看看城外唐军,到底长个什么样。 在整编列队完毕后后,李啸下令,由他亲自率领数万名精锐兵马,从北面安远门外,列队进入。 鞭炮齐鸣,彩旗飞舞,锣鼓喧天,由一众铠甲鲜明的护卫骑兵引为前部,那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的唐王李啸,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从北边的安远门,昂然而入。 此时,见到唐军入城,城中百姓更是蜂拥前来,他们沿着街道两边,站得密密麻麻。人人伸长了脖子,都来看那唐王李啸,究竟是何风采,到底是何等人物。 百姓热情踊跃,人人嘻笑颜开,引颈直望,场面十分热烈。因前来观看的百姓数量太多,唐军不得不先派出大批辅兵,站在街道两边维持秩序,以确保入城的队伍能顺利通过。 不多时,李啸在从安远门引马直入,一至正街,众人见到唐王真貌,竟是这般年轻英武,气概非凡,不禁大为钦佩。 随即,他们复见其下的精锐骑兵军旅,皆是装备精良,刀枪耀目,堪称威武之师熊罴之旅,这西安城的百姓们,顿是欢声如雷,掌声如潮。那百姓的连声欢呼,有如雷鸣一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城市。 李啸端坐马上,一眼看去,却只是两旁街道上,皆是黑压压的人头,欢呼吵闹混成一片,后来在维持秩序的辅兵喝斥下,才渐渐变的鸦雀无声。 李啸打马上前,缓步前行,在一众护卫骑兵保护下的他,不停向两旁的百姓微笑着挥手致意。 看到他如此形象亲民,完全没有半点唐王的架子,城中赶来围观的数十万百姓,有不少人竟流下热泪。待李啸稍近一些,便一个个山呼万岁,俯首而跪。 听到这如汹涌涌海潮般袭来的万岁声,李啸顿是心下一动。 难道说,民意如此,民心所向,自已荣登大宝的时机,终于要到了吗? 李啸脸上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减慢了行走的速度,在这一排排跪倒的人群中,缓慢而行。 李啸越走越远,终于完全没入这座千年古城的深处,再不可见…… 三天后,李自成亲率十五万兵马,一齐西出嘉峪关,全力进叶尔羌汗国。 不过,叶尔羌汗国已提前侦知李自成兵马异动向西,亦临时紧急抽调了数万兵力置于边城,一时间,大顺与叶尔羌倒是打得有来有回,不亦乐乎。 这样的局面,倒是最符合李啸先前对战局的判断,对于大顺与叶尔羌汗国打成这样的胶着之态,心下甚是喜悦。 这样坐山观虎斗的感觉,不要太好。 不过,现在李自成兵马众多,粮草亦足,倒是没必要对他进行紧急支援,唐军完全可以在嘉峪关口自在看戏,看大顺与叶尔羌汗国狗咬狗打得死去活来。 随着唐军迅速接管各处地盘,陕甘一带迅速平定,各处的残匪与强盗,亦被唐军迅速剿灭, 陕甘既下,整个大明帝国的版图,除了南面那表面臣服的郑芝龙部外,业已全部被李啸纳入掌中。四夷宾服,国家一统,这般宏图伟业,堪谓旷古绝今,亦不为过。 李啸平定陕甘后,便留下安和尚的第二镇兵马驻守甘肃,又留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分驻陕西各地,以策应安和尚部兵马。 其余进攻李自成的兵马,以及诸如清廷援兵乃至朝鲜与日本的援兵,皆按李啸之令,全部南下湖广、江西、浙江三省,李啸以多达三十余万兵力,有如巨石压卵一般,攻往郑芝龙部所在广东与福建二省。 外夷平定,流寇已除,郑芝龙这个名义上臣服的藩镇,终于到了要彻底拔除的地步了。 金瓯一统,安可有缺。 想要国家长治久安,象郑芝龙这样的强大藩镇,就一定要彻底消灭,万不可留下后患。 李啸这般大规模调动兵力南下,其消息自是迅速传到福州。郑芝龙得到这般令人恐惧的信息,简直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再不犹豫,立即唤来郑鸿逵、郑芝豹、郑彩、以及其子郑成功,一道于客厅紧急商议对策。 客厅中的气氛,压抑而沉闷,郑芝龙一脸阴沉,阴郁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各位,现在唐军大兵压境,兵马数量多达三十余万,而我军在广东与福建之驻守兵马,加在紧急扩编之数,亦仅有十五万之众,不足唐军一半。唐军复有大批强大火炮助阵,这般强力来攻,我军何以挡之。” 郑芝龙忧心忡忡地说完这段话语,下面又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三十余万唐军的强大兵力压境,到底意味着什么,在这关键的时刻,也许只要一着出招,就可能会有个满盘皆输的结果。 一片沉寂中,竟是郑芝龙之子郑成功率先发言,他环视了一圈众人,便轻叹一声道:“父侯,各位,以在下之见,现在唯一真正可行之计,便是趁唐军尚未攻来之机,立即向唐军投诚。” 郑成功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所有人都象看稀奇动物一样,怔怔地望向他,好象对这位年轻的世子,从来不认识一样。 郑芝龙亦皱着眉头,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儿子,闷闷地问了一句:“成功,你何出此言?” 郑成功沉声回道:“禀父侯,孩儿已仔细考虑过,形势比人强,李自成的大顺,以及塞边的满清,皆是败亡得太快,根本就不足以让我军积蓄实力。现在我军兵马不足,又缺火器,如何是唐军的对手。若父侯想要保全功名富贵,就非得走这一步不可。” 他略顿了一下,又急急道:“父侯,现在唐军已基本一统明境,四夷亦全部宾服,更派出大批援兵为其助战,李啸军威之盛,可谓已达顶峰。这般强横实力之下,我军如何可与其抗衡。若不抓紧时间,趁唐军尚未开始进攻之前,就立即向其主动投诚,方可得其赏识,最终凭主动献纳之功,既免却一场刀兵之灾,又可保全身家性命与各人财产,岂非甚好之策么?” 郑成功说完,郑芝龙眉头依然紧皱,却是犹自沉吟不语。就在这时,郑芝豹一声大吼:“不可!万万不可就这般向唐军投诚!” 他这一吼,声震屋瓦,倒是吓得众人为之一怔,目光随之齐齐望向他。 郑芝豹昂然站起,握紧沙钵大的右拳,威吓性地一挥,大喝道:“大哥,各位,我军兵马虽不及唐军一半,但是却是凭城池与关隘固守,其兵马数量,纵然少于唐军,复有何妨!更何况,我军有比唐军更加强力的水师,既可以先行打败唐军水师,彻底控制东南亚一带的海域,又可以对广东与福建提供源源不绝的支援,唐军想要一举打垮我军,怕是非易。若两军长相对抗下去,唐军兵马远来,必不能久,等到他最迫退兵之时,我军机会就来了。” 郑芝豹说到这里,一旁郑彩亦急急插言:“芝豹兄说得有理。他娘的,一枪不打就举手投降,实在太堕我郑家颜面。更何况,我军以逸待劳,凭城固守,唐军兵马纵然比我军多了一倍,复有何惧。我在想,若是我军水师先行将李啸的唐军水师击垮,那对他们的军心士气,亦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到时候,唐军久攻不下,必会退兵,我军再乘机相攻,说不定能大获全胜呢。” 郑彩这话一完,郑芝龙竟微微颔首,脸上似有赞同之色。 而见这两位叔叔皆这般看法,郑成功顿是着急,他大声喊道:“二位叔叔,你们想的事情,未免太过一厢情愿。我就问你们,我军之兵卒,比起清军与顺军来说,实力如何?是不是皆不如他们?连清军与顺军都被唐军迅速打垮,你们又为何有这般信心,可以久守城池,可以顺利熬到唐军退兵?大军当前,这样自我麻痹与安慰,又岂非笑谈?” 郑成功的话语刚蕱,郑芝龙忍不住一声长叹。 他本来就是个犹豫寡断之人,听了各人的意见后,更是心乱如麻,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方为合适。 他用求援般的目光望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郑鸿逵,希望这位在他看来足智多谋的弟弟能发表意见,给他指出一条光明之路。 郑鸿逵见兄长的目光望向自已,知道自已也到了一定要表态的地步,他一声轻叹,捋了一下胡须,便向郑芝龙说道:“兄长,小弟认为,我军现在状况,有两条路可走,即既可以向唐军投诚,也可与唐军一战。” 郑鸿逵这番话语,让座中各人,顿时皆是呆住。 靠,这般模棱两可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三章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 郑鸿逵见到众人皆是惊愕的目光,脸上泛起苦笑,向郑芝龙拱手道:“兄长,小弟愚见,愿兄长一听。” “你说吧。” 郑鸿逵抿了抿嘴,便道:“兄长,小弟之所以认为,可以向唐军投诚,其意见亦与成功相仿。那便是,趁唐军未来之时,立即献土纳降,以恭顺之态,搏其识归之赏。唐王本是宽仁之人,若见我军主动束纳归降,不费一兵一卒便收复福建与广东,其心下必定甚是喜悦,对我等一定也会从宽相待,这样一来,非但各人的身家性命与各自财产可得保全,甚至官爵名禄,亦可维持原样呢。这便是小弟赞同向唐军投诚的原因。” 见郑芝龙听得专注,郑鸿逵复道:“而小弟之所以认为,我军除了向唐军投诚外,亦可与其一战,是因为,现在我军有最大的本钱在手,那就是我军水师确比唐军要强,那样的一来,既便陆战不顺,广东福建皆不可守,亦可水战先破其水师,再与其在海上长期周旋,这样一来,唐军海域不靖,水师无力,且其与海外贸易的经济命脉被我军掐断,必会遭受重创,最终不得不与我军握手言和,亦是说不定。” 说到这里,郑鸿逵顿略了一下,又道:“当然,若是这般鏖战下去,唐军水师大为受损,我军广东与福建二地,亦是必然不保,其陆上的十五万兵马,亦将全部丧失,其损失程度,倒是比唐军还要惨烈得多。这样的最终战果,却不知道兄长能否承受?” 郑鸿逵此话一完,郑芝龙却是又陷入沉默之中。 唉,自已现在,到底该何去何从啊。 就在这里,那三弟郑芝豹又跳了起来,大声吼道:“入他娘,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依俺之见,不若来个壮士断腕,先行自弃了这广东与福建之地,然后将水师船只载上那十五万兵马,全部南下,去争抢李啸的台湾、菲律宾或澳洲等地。李啸这厮,主力还在国内,其海外各地,竟只有一个第三镇兵马在维持秩序,总兵力不过三万余人,还要分驻各地,这样的话,却是给了我军可乘之机呢。” 他的话音一落,郑彩嘿的一声,亦接过话来:“芝豹说得是啊。所谓失之东隅,得之桑榆。若能拿下李啸的海外各地,丢了广东与福建二地又何妨。只要能先打败唐军水师,让其再无法从国中调兵前往海外,那其海外各地,岂非只能让我军一块块全部吃掉。这样一来,我军虽失广东与福建二地,但得到了李啸在东南亚的诸多海外之地,得到了他先前移民近千万民众百姓,亦是足以割据为王,与李啸并立称雄了。” 二人这般语音落地,郑芝龙的双眼之中,顿是又亮起了点点亮光。 是啊,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如果能及时主动自已撤兵,将这十五万兵马率先撤走,那再让这些兵马前去进攻李啸那仅有一镇驻守的海外诸地,岂非手到擒来? 用广东与福建两省之地,换取李啸那面积广袤人口众多的海外诸省,实在是太划得来了。 不料,他还未开口,却又听郑成功冷冷言道:“父侯,各位,诸在下直言。你们这般算计,看似占了便宜,但你们想过没有,李啸乃是何等聪明沉稳智计百出之辈,我军这般打算,他又岂会不提前作出谋划与部署?到时候,我军聪明反被聪明误,再想反悔,可就再来不及了。” 郑成功一脸忧色,又急急上前,对郑芝龙说道:“父侯,现在时间紧迫,万万不可再三心二意犹豫不决了。以孩儿之见,还是要速速向唐军投诚,以求……” “够了!” 郑芝龙厉声打断郑成功的话语,他一脸阴狠之色,厉声道:“成功,你有没有想过,若就此向唐军投诚,父侯一生打拼的基业,皆要付于一旦了。就算留得性命与财产,哪怕再加上爵禄来虚衔,复有何用?岂有自已自在称王来得快活自在!我意已决,就采纳二弟的第二个方案,与唐军决一死战!同时,也如三弟与郑彩所言,干脆撤走广东与福建之兵,先行打败李啸的水师,再去夺了他全部的海外之地。最终要与李啸平分秋色,共立鳌头!” 听了郑芝龙的话语,郑成历脸色灰败,郑芝豹郑彩二人却是面露喜色,郑芝龙环视诸人,终于大声道:“各位听令!” “在!” “二弟速速发布召令,让弘光监国,朝中官员,以及广东与福建两地军兵,齐齐撤往金厦,务必在二十天内撤退完毕。” “得令!” “三弟与郑彩听令,着你二人召齐全部水师,一齐集中于金厦这地,装运军兵前往澎湖,务必要在二十天内集结完毕,万万不得有误!” “得令!” 郑芝龙向各人传令完毕,待各人走开后,复把目光传向脸色黯沉,一直低垂着头的郑成功。 他一声轻叹,将手拍了拍郑成功的肩膀,缓缓道:“你就与为父一道,先行退往金厦,为各地撤来的官员与兵马先做好准备吧。” 郑成功沉默无语,最终拱手回道:“喏,孩儿谨遵父命。” 郑芝龙命令既下,各地兵马立即开始全力后撤,同时在撤退之际,对布防地区,露出了狰狞嘴脸,大肆烧杀抢掠,简直与土匪强盗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纵是现在郑军作恶多端,其撤退的速度倒还挺快,各路兵马,从广东与福建各处急急撤往金厦,倒是没出甚差错。 只不过,让郑芝龙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撤令一出,这一直形同软禁的弘光监国朱由崧,竟然准备与手下几个亲信太监,偷偷化妆逃走。 他这般伎俩,自是被严密看管的郑军军兵迅速发现,朱由崧本人被那些粗鲁的军汉暴打了一顿,牙齿都被打落了数颗,昏迷于地的他,被郑军用一具抬床装上,连伤口都不及处理,就这样如抬死猪一般,被抬往金厦。 而他的那一众亲信太监,则是全部被残暴的郑军军兵所斩杀,一个也没留下。尸首皆丢于宫中,与宫殿一齐尽数焚毁。 一时间,福州城这座伪弘光朝廷的行都,一众乱兵在城中四下抢掠杀人,奸人,随及又四处纵火,意欲将整座城池彻底毁掉。很快,福州城烈火腾空,百姓奔逃,形同地狱。 郑军这般仓皇撤退的行动,自是早被唐军安全司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了李啸。 这样的情况,其实也早在李啸意料之中。 虽然在他一直看来,郑芝龙若要与自已对抗的话,最大的可能是凭城固守,然后不停地阻击自已的进攻,却没想到,郑芝龙倒也端的狠厉,就宁愿放弃广东与福建,转而全部运往海外,去攻打自已的海外诸地。 哼,郑芝龙这厮,以为他这样来个壮士断腕就能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就能这样兑子一样,用舍弃广东福建两地,来换取李啸那面积庞大人口众多的海外领地,这个算盘打得倒是美呢。 哼,你们这般伎俩,以为就可暗渡陈仓瞒过孤王,那也太小看我李啸了! 李啸略一思虑,立即飞鸽传信,令南北两路水师,加快速度,以对夹之势,分别从南北两路,一齐往攻澎湖,利用郑军水师尚未集结的时间差,率先对澎湖发动进攻。 郑芝龙这厮,就让老子的铁拳,彻底打爆你这般迷梦。 而鉴于郑军已撤走兵力,李啸同时又紧急传令,要那唐军布署的福建与广东临近的第九镇与第八镇兵马,立即紧急出动,去攻占郑军撤走的空地,尽快接管当地治安,防止产生更大的骚乱。 而正朝南方进发的唐军,李啸亦要求他们加快速度,尽快赶往广东与福建,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两个郑军退出来的省份。 李啸命令方下,各路唐军自是加紧行动,全力攻向广东与福建二省。 很快,唐军从广西、湖广、江西、浙江四省发兵,一路迅猛攻去,迅速地拿下了诸多失地。 唐军行动极快,就在郑军全部集结于金厦,正等着船只来装运他们去澎湖时,唐军的南北两路水师先头部队四十余艘,已急急赶至澎湖,立即对澎湖发动进攻。 唐军此番来攻,大出郑军意料,此时,澎湖之地,仅仅集结了六十多条战舰,仅比唐军先头部队的数量多了二十多艘而已。 唐军舰船来得如此之快,大大出乎郑芝龙所料。 现在,郑鸿逵与集结的十五万兵马尚在金厦,郑芝豹与郑彩则是出海去集结舰队均未回归,现在尚在澎湖主事的,除郑芝龙自已与其子郑成功外,再无他人。 惊惶之下的郑芝龙,来不及过多思考,立即下令其子郑成历留守澎湖,他则亲自带领澎湖内的舰队,率先与唐军来一番决战。 不料,他这个决定,却遭到了郑成功的坚决反对。 “父侯,万万不可轻动啊!”郑成功一脸急色地劝道:“恕在下直言,这股唐军舰队,远来澎湖,敌情未明,我军仅有六十多艘战船,乃是保住澎湖之根本,万万未可全部出动。以孩儿之见,还是待详细探明情况,再出港作战未迟。” 听了郑成功这话,郑芝龙顿时拉下脸来:“成功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哨探已报,敌军总共才这四十余艘船只,有什么敌情不明的?再不抓紧时间出击的话,天色一黑,再想消灭这股唐军舰队,可就难了。” 郑成功见郑芝龙一脸怒色,心下顿是十分难受,他想了想,还是咬牙回道:“父侯,你也是在海上征战多年了,想必对水战,应是比孩儿更加了解。我在千里镜中也观察过,现在明军的船只,离澎湖岛尚有一段距离,只可看清楚船只数量,但其大小,船速,料位(吨位),火器配备等均看不清楚。而海战之中,船只料位与火器配置,乃是制胜之根本,若是贸然出击,万一所来的唐军船只比我军先进太多的话,我军数量虽多,却亦有不测之忧,此般贸然前去,岂非自投罗网?” 郑芝龙被儿子这般质问,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心下更是愠怒非常,他哼了一声回道:“成功,你如何这般说话?!岂非只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已威风。现在唐军远来,多有疲惫,我军正好以逸待劳与其决战,安可让其顺利休整。更何况,现在所来的,乃是唐军的先头部队,如何不能立即打掉这批唐军舰队,等到他们大军合围我澎湖,那才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 郑成功还要说话,郑芝龙冷冷喝道:“你不必多说了!我意已决,我军有六十二艘船只,比唐军多了二十多艘,数量上占在绝对优势,就算他们的船只比我军先进一点,又能如何,我军完全可以凭数量取胜。” 郑芝龙说完,再不看郑成功,立即带着准备完毕的一众水师,出港而去,直奔远处的唐军船只杀去。 浓重的红云满布天空,夕阳渐坠,黑沉的大海上,跳荡着金色的余光,咸腥海风萧萧作响,除了上下追逐的海鸥在嘎嘎鸣叫外,海天之间,一片安和静谧。 在这看似平静的海面上,一场决定双方命运的海战,就此展开。水师作战,战术还在其次,最为关键的,便是双方具体实力的比较。 出乎郑芝龙预料的是,这海战的状况,倒真如郑成功所料,在这场看似敌众我寡的战斗中,竟是唐军占了上风。 因为,李啸军船只的平均吨位,船只航速,与火力配置,火炮射程等方面,均远超对面的清军水师。特别是作为荷兰一级战列舰的指挥舰升龙号,与这些郑军留守澎湖的船只相比,相当于是大人与小孩的区别。 打个比方来形容,敌我双方对比,那简是唐军的四十多只猛虎,冲入了清军的六十多只瘦狼之中。 当然,如果这些瘦狼能发挥自身数量优势,采用水师常用的“五点梅花“式战术,集中兵力分别破敌的话,也还有一丝胜算,不过,现在骄躁而来,一心想尽快结束战斗的郑芝龙,显然没有想得这么复杂。 郑芝龙下令,将全部六十多艘船只摆成v字形,向唐军船队直冲过来。他的意图十分明显,那就一鼓作气,将唐军船队包夹吃掉。 :。: 正文 第八百九十四章 郑芝龙战死,郑成功投诚 站在指挥舰头的郑芝龙,一脸惊慌失措地大声喊叫,一旁的军兵闻令,拼命地向两边的船只,不停打出旗语。 他这般举动,被唐军水师总头冯式从千里镜中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在指挥舰上,身穿良好盔甲,正手舞足蹈大跳大嚷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敌军主将了。 遇上了我,算你倒霉! 冯式的脸上,顿上划过一丝阴狠的冷笑。 “舰首七门六十磅巨炮,一齐装霰弹!全力攻击敌军指挥舰!“冯式向炮手们大吼道。 一众炮手紧急冲至舰首的巨炮炮位,立刻开始装填升龙号舰首那七门六十磅巨炮,往那黑洞洞的巨大炮口中装填火药,和由散碎铁珠及碎石组成的霰弹颗粒。 在离敌军指挥舰只有一百来步的距离,七门巨炮全部准备完毕。 “点火!“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七门六十磅巨炮炮口,飘飞的余焰有如飞舞的红布,又似死神舐血的舌头。7门六十磅炮几首同时打响,浓密的硝烟之中,无数霰弹从炮口尖啸着飞喷而出。 这些大拇指或小拇指粗的铅丸铁砂,有些还是尖锐的小石组成的霰弹,带着可怕的啸音,满天疾飞,密密麻麻有如铁石暴雨一般,向已不到一百步远的敌军指挥舰狂扫而去。 其实霰弹的有效攻击距离,是在六十步内,但七门六十磅巨炮的密集攻击,还是让在近一百步的敌船上的人员,遭到了惨烈袭击。 每名炮手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对面敌军指挥舰上,连绵的惨声剧烈地响起,鲜血与碎肉四处飞溅,整个指挥舰的船舷与甲板上,都喷满了暗红的鲜血与花花绿绿的人体组织,整艘船只有如地狱屠宰场般,极度血腥恐怖。 站在舰首的郑芝龙,从头到脚,全身上下,都满是密密麻麻的粗大血洞! 他象被霰弹刮起的飓风吹起来了一般,从舰首以一个抛物线的姿态,仰扑在后面的甲板上。 郑芝龙双目瞪得极大,嘴中嗬嗬连声,大股鲜血从嘴中泛涌而出,身上满布了近上百个弹孔有如血人的他,在剧烈抽搐一阵后,再无动弹。 “镇南侯!” “郑将军!“ ”郑家主!” 郑军指挥舰上的水兵大声嚎哭起来,随即一名大副模状的郑军军官,大声吼道:“镇南侯已死,快,快撤回澎湖!” 想跑,没那么容易! 此时,升龙号舰首处的七门六十磅巨炮,又是齐声打响,不过,此次打响的,却是链弹,专门攻击敌舰船帆所用。 郑军指挥舰上的白布帆布,立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大洞,整艘船只瞬间失去了风力的支持,被后面的升龙号霎时赶上。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冯式令水兵们打出让敌舰投降的旗语,这艘在海面上已是动弹不得的敌船,终于无奈地打出了白旗。 升龙号随即与其接舷搭板,大批精神抖擞的辅兵,手持刀剑冲上敌船,接管了驾驶权。 见到敌方指挥舰投降,唐军船队士气大振,立刻四下攻击追杀那些士气低沉惊恐万状的郑军船只,不到半个时辰,剩余的郑军船队,再无作战的动力与勇气,纷纷打出白旗投降。 在夕阳完全西沉,天色渐渐被一片黑暗笼罩之际,这场在澎湖列岛近岛海面的战斗,终于以唐军大获全胜而结束。 本次战斗,唐军共击沉敌船十一艘,击伤十六艘,击毙敌军水师主将郑芝龙。冯式下令放弃受伤船只中损毁严重的船只七艘,最后统计的结果为四十余艘大大小小的郑军水师船只,皆被自已俘获。 这些船只,已全部分派了辅兵与水手,接管了俘获船只的驾驶权。 而唐军四十余艘船只,只有三艘最小的鹰击级武装轻型战舰,被郑军水师不幸打中尾舱排水口,从而击沉倾覆。另有两艘虎啸级舰船与一艘鹰击级舰船受了轻伤。故而唐军的损失,与郑军水师相比,堪为极其轻微。 在全军将士一片如雷的欢呼声中,冯式下令,全体船只直去澎湖,将澎湖那已成瓮中之鳖的郑军,团团包围。 此时,一直在海边观战的郑军守将郑成功,在千里镜中,亲眼目睹了这场让他目瞪口呆的大败。 他嘴唇哆嗦,一脸煞白,整张俊秀的脸都扭曲变形,并仿佛不受控制般地一抖一抖。 我军,真的就这么败了? 六十二艘已方战船,与仅仅四十余艘唐军军战船对打,竟然,就这样快速地全军覆灭了? 虽然心下早有预料,但真的看到这般结果时,郑成功心下,依然有种强烈的不可置信之感,更是极度牵挂自已父亲的安危。 直到夜幕降临时,看到唐军收拢投降的郑军船只,依然浩浩荡荡地向澎湖开来之际,郑成功一声长叹,缓缓放下手中的千里镜,怔然的双眼中,竟有两行热泪缓缓而落。 完了,全军覆没,父亲看来不是战死就是被俘了。 而依父亲的性子,不会临阵而降,更大的可能,是已经战死海疆。 想到这里,郑成功顿是热泪滚滚。 不过郑成功很快从父亲战死的忧伤中清醒过来,迅速地想到一个更加严峻而现实的问题。 父亲若是战死,那自已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现在,夜色已然昏沉,郑成功完全不必担心唐军会在黑夜中登陆作战,只是,明天呢? 明天又该怎么办? 明天天亮后,已如瓮中之鳖一般的自已,和在澎湖列岛上不过数千部众的部下兵马,真能战胜士气如虹,整支舰队都将到达的唐军么? 一时间,郑成功头脑中一片迷茫。 失魂落魄的郑成功,完全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在爱将甘辉的陪伴下是返回军帐的。 入得帐来,郑成功却有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就没从方才目睹的这场战斗中回过神来。 “世子,现在时局已然如此,不必过于神伤。”见他这般模样,甘辉忍不住劝了一句。 郑成功漠然斜视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总兵,现在我军虽已被唐军团团围住困于澎湖,但依在下看来,事情未免没有转寰的余地。”甘辉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对郑成功说道。 甘辉此话说完,郑成功身子轻轻一颤,他扭过头,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向甘辉望去。 甘辉同样目光深沉地向他微微点点头。 目光交流,双方其实皆已明了对方之意。 “甘辉,你却是有何计策,但可直说。”郑成功的声音很低。 他的话语刚完,甘辉却扑通一声,跪于地上。 “世子,我军在澎湖之处,水师已灭,外援难助,岛上仅有数千兵马,唐军这般强力来攻,我军何以挡之!于今之计,唯有趁唐军尚未正式攻岛,我军便立即反正,投唐效力,方可保全我军残余将士之性命啊!”甘辉颤声言道。 郑成功心下一颤,脸上表情却犹是漠然,仿佛未听见甘辉所言一般。 “世子,恕在下说句诛心之语,现在我们已经没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了,无论镇南侯是战死或被俘,我等皆只能将此事放于一边,老老实实地向唐军投诚,方是只唯一可行之举。除此之外,皆是死路。若世子执意与唐军对抗,在下只怕,郑家基业真的只能就此毁于一旦了!”甘辉见郑成功不应,又低泣着说了一段。 郑成功一脸痛楚,他紧锁眉头,眼中泪光点点,脸上却笼上一层灰色,他一声轻叹,终于低声道;“要是父侯早听我言,何至于落得这般地步。可我郑家一世基业,最终却落得如此结局。” “世子,现在唐军四面围岛,我军已成瓮之中鳖,明天天亮后,是胜是败,是个傻瓜也看得出来了!再不立做决断,只恐会有不测之忧。以在下来看,现在要保全我军将士性命,定要立即向唐军投诚,方是唯一求活之计。”甘辉急急而道。 郑成功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许久方道:“唉,形势比人强,由得不我了。就依你之见,立即点齐岛上兵马,明天一早,便全军前去海边,向唐军投诚。” “得令!” 当一轮鲜血的太阳,从海平面上跃升出来之际,黑暗便悄然遁去,暗蓝色的海面上,一层淡淡的薄雾涌动,一时间,整个澎湖沿海地界,有如梦幻。 在这梦幻般的景象中,唐军多达五百余艘海船,终于齐齐赶到澎湖之外。随即船只靠岸,大批的唐军军兵,沿着船只的舷梯,下船登陆。 随后,一万余名从第三镇调来先头战兵,在镇长李定国率领下,列队上岸,很快就在海滩上排成整齐的战阵,铁甲森森,刀枪耀目,充满了肃杀与威严色的气势。 此时,站在海滩的主将李定国,满脸都是洋溢的笑意。 他看到,就在此时,海岛中的两处营地上,皆有大队的郑军,空手列队打着白旗,向自已的军阵前,缓步而来。 “李镇长,想不到,昨日我军海战获胜,敌军破胆,今天竟皆主动来降了。”一旁的水师副总头冯式,亦是满脸欣愉之色。 李定国仰头大笑:“这说明他们还算识时务。现在我军南北两路舰队齐至,已将整个澎湖围得有如铁桶一般,再敢顽抗,我军两处夹攻,这帮郑军定会全部葬身此地,一个也脱逃不得。” 很快,李定国敛起笑容,因为他看到了,对面的来军中,有两名军将打扮的人走在最前头,应该就是岛上的守军主将了。 昨天晚上突审俘虏,李定国已知晓岛上驻守的最高主将乃是郑成功,副将便是甘辉,现在他暗暗想道,这两名前来的军将,应该就是郑成功与甘辉二人。 在距离李定国约五步开外,郑成功与甘辉二人,率领一众部下下跪。 “罪将郑成功,不识天军之威,实是罪不可赦。现在罪将已统领岛上余部,愿以献出澎湖及守军之功,求李镇长准允我部兵马,就此投效唐军,为唐王效力。” 郑成功红着脸向李定国大声喊完这段话,然后双手高举着伏跪下去,在地上连磕三头。 李定国快步上前,迅速将他虚扶起来,这时,两人目光重新相碰,在李啸灼热的目光接触下,郑成功讪讪地将脸扭向一边。 “李镇长……“ “不用多说了。昨日之战,算是两军之间一点小冲突。你能不走你父亲老路,及时率部来投,免却一场厮杀,也算大功一件了。“李啸缓缓而述,然后轻轻地拍了拍郑成功的肩膀,让郑成功更觉脸上莫名躁热,眼中却有热泪险些淌出。 果然,郑芝龙是在昨天黄昏这场战斗中被唐军打死,只不过,现在的自已,纵然心下有再多悲伤,亦只能不多出一语了。 毕竟,现在的自已,都已成为唐军的砧上鱼肉,再要顽抗下去,可是没有半点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郑成功一声暗叹,拱手道:“父侯不识时局,强与天争,落得这般下场,我纵是心下悲伤,却又能多说什么。况且战场之上,刀枪无眼,父侯命丧其中,也是军将之命是归宿。” 李定国点点头,又拍了拍他肩膀,鼓励道:“成功你有这般认识,甚好,相信唐王也一定会对你们郑家格外加恩,不记前仇。还望你加入我军之后,要好好为唐王效力,再不可生任何异心。” 郑成功连声道:“在下定会为唐王誓死效力,断无二心,还望李镇放心便是。” 李定国笑了笑,复道:“成功,现在澎湖已定,郑军在金厦集结的十五万兵马,已成瓮中之鳖,再无任何脱逃之可能。本镇在想,你乃郑家世子,地位尊崇,能否请你出面,前去金厦劝降这些兵马。若能成功,一可免却厮杀,保全诸多唐郑两军将士性命,二可立下更大功劳,从此让你更受唐王信重,郑家的财产与爵禄,也可更好地得以保全。” 郑成功闻得此话,便深揖而拜,沉声道:”李镇长之令,成功安敢不尊。一定尽已之力,全力招降郑家兵马。“ 正文 第八百九十五章 海岸突袭 大破施琅 郑成功这边答应下来,随即又带着李定国等人接收岛上军营粮库等措施,准备在完成一系列交接后,便与李定国一起,前往金厦去劝降施琅及其手下的十五万兵马。 郑成功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尚在交接军营与设施之际,唐军七镇的兵马,从浙江一路南下,在接管了福州又了解到了郑军动向之后,镇长曹变蛟复立即下令,全军将士休辞劳苦,立即再度南下,紧急赶往金厦。 说来也巧,就在李定国等人上岸登上澎湖之际,曹变蛟的第七镇,亦是来到了金厦外围的长泰一带。 “曹镇长,你看,前面就是金厦海岸了。” 清晨的阳光中,旁边的一名亲兵,一脸欣喜地遥指远处尚是雾气蒙蒙的海岸,对曹变蛟大声说道。 曹变蛟昂然地端坐马上,一身鲜明铠甲的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手搭千里镜,又凝神眺望了许久,才缓缓放下,脸上的欣慰之色溢于言表。 “传我之令,全军直往金厦海岸处,彻底堵住还未来得及撤走的郑军兵马,力求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曹变蛟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得令!” 就在唐军向金厦海岸快速行进之时,统领五万余人兵马,正一路向海岸奔去的郑军大将施琅,一脸踌躇满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好么,从福建各地好不容易集结了这些郑军兵马,总于要在此刻前往金厦,接着便可再一起前往澎湖了。 只有自家这5万兵马一齐在澎湖上岸,自已的任务也就彻底完成了,可以给镇南侯一个满意的交待了。 想到这里,施琅大声喝令道:“全体听令,立即赶往海岸,在那里登上前往金厦的船只,到达金厦后,镇南侯会在那里给我们安排去澎湖的船只,各位行动不要太慢,争取早点到达金厦,再吃早饭。“ ”得令!“ 手下诸将大声应诺,立即开始调兵遣将,全军开始速速行动,一齐径往海边奔去。 而在金厦海岸处,见到大批郑军向海边涌来,尚且停靠在海岩的全体郑军船只,沿着岸边一字排开,纷纷放下舷板,等到郑军从岸上登上船来。 整个长泰港口的海滩上,人喊马嘶,一片喧闹,刚刚来到岸边的郑军充满是好奇与兴奋,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这五万郑军此时在海岸的行动,自是被唐军哨骑飞速侦知,立即报给了唐军主将曹变蛟。 ”好!“曹变蛟一脸兴奋:“没想到,我军方来,便这般好运抓了条大鱼!听我军令,全军分队突击,定要一举消灭这五万郑军!” “得令!”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从整个长泰海岸的南北两边,已有两股约两千名的唐军骑兵,变魔术般隐隐地出现在了地平线处,正呼啸着对冲过来。 而在太平港的正西边,则是大批的唐军步兵正大踏步行进,直奔东边的长泰海滩。 也就是说,现在的太平港处,西、南、北三边都有唐军第七镇的兵马在一齐行动,准备给刚刚到来正全无防备忙于登船的施琅部,来一个令他们措手不及的凶狠打击。 唐军迅速迫近,悄然被围于其中的郑军,终于反应过来了。 这时,海岸上所有的郑军,忽然在耳边听到了有如微弱蜂群的鸣叫,沉闷中混杂着尖锐刺耳的声音。更是让他忽然感觉到,脚下的海滩,竟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施琅久历战阵,对这般情况顿是心惊不已,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他心下知道,这般情况的出现,定是有巨大的异变发生了。 “啊!不好了!有骑兵冲过来了!” 宽阔的海滩上,南北两端处皆有大批郑军士卒高声尖叫起来。 施琅扭头望去,一副可怖的景象,刹时出现在他面前。 他惊恐地看到,从南北两端处,有如变戏法一般,涌出大团的黑色云朵。这些腾涌不息的黑云,又是几乎在转瞬间就变成了令人色变的大批骑兵,两路唐军骑兵的人数加起来,足有近四千之多,他们一路呼啸着,向海滩上全无防备的郑军全力扑来。 从千里镜中看到这可怖情形,又看清了那些翻飞的唐字军旗时,施琅只觉得自已忽然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全军听令,速速就地组织防御,一定要挡住唐军进攻!”施琅声嘶力竭地大声叫喊。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旗帜翻飞,这两股突击的唐军骑兵,有如两处突然出现的黑色旋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海滩上正急急组织就地防御,却又有如无头蚂蚁一般乱作一团的敌军,拼力冲杀过去。 两路唐军骑兵,随着马匹的加速,迅速而熟练地变成惯常所用的楔形突击阵,那位于阵尖的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正以加速到了极点的可怕势头,向正乱成一团的郑军兵马,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仿佛就在眨眼之间,那两头楔尖处总共一千余名的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纷乱一团的郑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的郑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郑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郑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郑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混乱的郑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唐军骑兵一击得手,从西边攻来的唐军步兵,自是不甘人后,愈发加快了冲击的速度。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的步兵阵线,宛如一道长长的粗黑线条,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见到唐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原本就被唐军骑兵冲击,弄得心惊胆裂的施琅目光满是恐惧,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让全军作好防备,只不过,在这般混乱时节,他的话语迅速被一片嘈杂声吞没。 很快,随着唐军步兵的逼近,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东奔西逃乱成一团的郑军。 唐军主将曹变蛟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米尼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郑军猛扑而去。 唐军使用的燧发鲁密铳,最大准确射程为一百五十步,相比现在两百步的距离,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郑军如此密集冲锋的情况下,只要在最大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厉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郑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米尼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郑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米尼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牌碰巧挡住米尼弹的郑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四处乱窜的郑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七百多名郑军当场死伤,让郑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郑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米尼弹,因为郑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郑军军兵的死伤。 郑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郑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施琅,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顿是怒火中烧,又满是悲哀。 靠,他娘的,这仗如何打得下去! “撤!快撤!全部撤回到舰船上去!万万不要再与唐军纠缠下去!”施琅双眼血红,挥剑怒吼。 说完,他率先拔转脚步,大步朝后撤去,往舷板的方向大步猛跑。 主将可在护卫的保护下拼力逃跑,但剩余的四万余人的郑军步兵,想要逃跑,却没那么容易。 他们在正面唐军步兵的冲击下,两侧唐军骑兵的猛力夹击下,迅速地全部崩溃。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向着舷板方向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见到郑军象回缩的潮水一般,又汹涌地撤逃回船,船上的水师军兵亦是手忙脚乱,一片混乱。 他们惊恐地看到,就在这些郑军拼命回逃之际,后面的唐军已然如影随形般地杀至,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郑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郑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郑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快!快撤舷板!万万不可让唐军攻上船来!”已逃到船上的施琅,跺着脚冲着一众发愣的水手厉声大吼。 那些水手被他这迭声怒吼,才仿佛从迷茫中突然清醒过来,他们手忙脚乱地砍断舷板,或是干脆将整个舷板移抛入海,舷板上的汹涌回逃的郑兵,象一团团散落的蚂蚁一样,惨叫着掉入海中。 立刻就有大批鲨鱼闻着血腥味而来,在海上翻腾扑咬掉落的郑军士卒,整个海面一片可怕的腥红血浪,令人见之心悸。 只有不到五千名郑军兵马,匆匆地逃上了舷板,极其侥幸地逃回舰船之上。 在郑军舰船匆匆起锚回逃之际,整个洒满鲜血的海滩上,响起了唐军雷鸣般的欢呼声。 “万胜!” “万胜!” 至此,这场轻松愉快,近乎一边倒的屠杀式战斗,终于结束。 共有五千余名郑军,以近乎毫无回手之力的方式,被唐军斩杀于当场,整个洁白的海难上,鲜血四溢,尸骨遍地,十分恐怖。 而除掉跑走的五千余人,共有近四万名郑军,全部跪地举手,乖乖地当了俘虏。 唐军凯歌高奏,一片欢腾,欢呼之声直冲云宵,让正乘船远离海岸的施琅等人,闻得这般欢呼之声,心下的苦痛与酸涩,却是更难用言语来形容。 他娘的!这是打的什么鸟仗!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竟会败得如此彻底与窝囊,真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 没想到啊,唐军竟然在这段自已准备登船前往金厦,防守最为薄弱的时间里,如此迅速地赶至,又这般迅猛地发动突袭,可谓完全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施琅悲哀地想到,也许,在唐军准备如此充分,隐蔽得如此巧妙的情况下,自已与那5万兵马的命运,从一开始,结局就已注定了吧。 :。: 正文 第八百九十六章 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施琅率领一众残兵,乘着水师船只,跨过海峡,一路前往金厦。海路不长,须臾便至,下得船来,远远见到金厦岛上集结的郑军兵马,施琅不觉悲从中来。 入他娘,好不容易赶到金厦之处,却又一下子吃了一个大败仗,这般屈辱,真真情何以堪。 就在他尚在感慨之际,远处郑鸿逵在一众护卫的统领下,已快步前来。 见到主将到来,施琅一声长叹,扑通跪地,沉声道:“末将无能,尽丧兵马,请郑将军责罚!” 随后,施琅一五一十地将方才在长泰海岸被唐军偷袭的经过,向郑鸿逵尽数讲出,听完过,郑鸿逵亦是一脸煞白。 真没想到啊,唐军竟然来得这么快。 他们一路南下,竟在长泰海岸,以突然袭击之势,大败施琅部的五万兵马,虽有突袭之嫌,却亦足见唐军强悍的战斗力有多么可怕。 现在倒好,郑军总在广东与福建两地,才十五万兵马,这一下就报销了五万,干掉了整整三分之一的兵力,这样的损失,对郑军来说,堪称不可承受之重。 这个施琅,真真该杀! 郑鸿逵心下虽是十分恼恨,但他也知道,现在这般人心涣散的时刻,更不可随意处罚手下大将。眼下之计,还是先行劝慰住他,毕竟最终之处置结果,还是要等郑芝龙到来,再亲自决定更为合适。 想到这里,他一声叹,将施琅从地上虚扶起来,便安慰道;“施将军统兵远来辛苦,此番战败,多是中了唐军埋伏之故,倒也怨不得将军。将军且带众人先去吃饭,然后准备与我军一道乘船前往澎湖。” 施琅心下一松,遂大声应诺,这时他忽又念及一事,便向郑鸿逵问道:“将军,为何这金厦岛上,没见到我军的大批水师?可是我军水师,尚未集结完毕么?” 见施琅发问,郑鸿逵心下郁闷,却也只得苦笑回道:“家主已安排芝豹与郑彩二人,前往海外各地集结水师船队,因路途遥远,集结尚需时日,故现在一直未到金厦之处。不过,现在澎湖之中,似于近日已集结了六十多艘大小舰船,加上来往于长泰与金厦的三十余艘舰船,已有八十余艘船只可用,足以将岛上这十余万兵马,以及各地迁来的官员与家属,全部运往澎湖了。” 施琅微微点点头,却又低声道:“郑将军,能尽快将全体将士与官员,运往澎湖,自是最好。只是在下一直担心,若我军水师迟迟不到,而唐军水抢先到达澎湖,那仅凭这八十余艘舰船,如何是唐军水师的对手。万一水师有失……” 郑鸿逵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便道:“此事勿忧,家主已知我军今日即将全部齐集于此,估计不一阵子就要派发舰船过来,到时候到了澎湖,你若还有甚疑问,但可去问家主便是。” 施琅哦了一声,遂不再多问,便带着五千余名溃兵先行下去,郑鸿逵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不觉又是长长地叹口气。 约等了两个时辰,日头已然偏西,却一直不见澎湖有船过来,郑鸿逵等人正等得焦躁之际,却见得金厦西边的海域地平线上,隐隐有一条黑线显现。 “郑将军,来船了!” 旁边有护卫遥指此线,欢喜地叫出声来。 郑鸿逵从千里镜中放眼望去,果然海天尽头的的水域不,一条黑线越来越粗,渐渐地,幻化出无数的大小舰船出来,其气势亦越来越盛,粗看而去,竟似有七八百艘舰船,正一并向金厦海岸快速开来。 “咦,恁的忽有如此多的船只?难道,郑芝豹与郑彩的船队已集结回了澎湖,方有如此之数么?”一时间,郑鸿逵心下大疑。 不过,不管如何,郑军水师能在这般紧要之时赶到,郑鸿逵内心还是十分喜悦,脸上亦开始浮现淡淡笑容。 他高举千目镜,仔细观察来船动静,只不过,渐渐地,他的脸上笑容开始变得越来越僵硬,身躯亦开始近乎不受控制地不停颤动。 他娘的,这,这哪里是郑军船队,这些船只分时是唐军的水师,每只船的船首,皆插着唐军水师旗帜呢! 巨大的恐惧,从郑鸿逵心头迅速泛起,内心迅速被强烈的不安感给笼罩。 难道说,作为郑家基业的根本澎湖诸岛,已被唐军拿下,所以唐军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向金厦发起进攻? 不!这不可能! 郑鸿逵心下恐惧与迷茫交织,惊惧的表情更是难形容,而随着唐军水师的迫近,愈来愈多的郑军军兵亦看清了来船乃是唐军水师船只,顿是人人脸上都满是惊惧神色,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见军心纷乱,郑鸿逵当机立断,大声传令:“全军听令!唐军水师大举来袭,我军万不可掉以轻心!全军迅速于海岸三百步外,临海结阵,与御敌军!” “得令!” 郑军急急就地摆阵,准备迎接唐军的上岛攻击,整个滩头顿是一片混乱。 郑鸿逵本人,则是一直用千里镜紧密关注唐军水师动向,看到唐军舰只一步步越迫越近,心下紧张得有如擂鼓。 接下来,随着唐军水师迫近,他看了更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靠!那高立于唐军水师船头,正与一名唐军大将并肩并立的人,不是世子郑成功,又还能是谁! 这一刻,郑鸿逵只觉得内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亦在此迅速丧失。 看来,澎湖真的丢了。 唐军一定是彻底消灭了澎湖的郑军水师,复将整个澎湖全部占领,才复发兵西进,以图全部剿灭金厦岛上的全部郑军。 而在唐军船头,只见世子,不见家主,那郑芝龙定然大概率已战死,而世子见势不妙,率部投降,再与唐军一道前来金厦,估计是要与劝降自已及这十余万兵马了。 对,应该就是如此了。 这一刻,郑鸿逵心下五味杂陈,眼角发湿,却又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可怜郑芝龙一世英雄,最终落得如此结局,真真唏嘘可叹。 唉,当初他若不心存幻想,强与唐军相争,还想着去夺唐军的海外领地,早早投诚保命,又如何会落得这般结果! 郑鸿逵心下感叹悲伤,随即又想到了一个更加严峻而迫切的问题。 若家主已死,世子已降,那自已接下来,到底到如何行事? 自已这十余万兵马,真的要继续与唐军为敌,去与唐军相争不休吗?郑鸿逵心下一片迷茫。 不,不行。 兄长既死,自已作为他最信任的弟弟,只有为他报仇一条路可走! 很快,唐军水师逼临金厦海岸,郑军在金厦海边的二十余艘舰船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唐军没有任何阻碍直驶海岸,数十艘大型舰只在海边一字摆开,黑洞洞的炮口直指那些结阵的郑军,充满了凛凛的威压感与逼人气势。 这时,唐军主舰上,那名陪着郑成功并立船头的唐军主将,扯开嗓开冲着结阵的郑军大喊道:“我乃唐军第三镇主将李定国也。滩上郑军现在是何人主事,请速速上前答话!” 听到此人这般叫喊,原本立于后阵的郑鸿逵,一声轻叹,便在数十名护卫的陪同下,一道从后阵策马而出,缓缓来到海滩前。 一行人策马走近,立于船对的郑成功立即看清了来者正是二叔郑鸿逵,遂立即大喊道:“二叔!我是成功!还请上前来,细听本侄一言。” 郑鸿逵冷冷地看着他,本不欲言,却最终还是策马上前,离升龙号船首约十步外站定,便苦笑一声回道:“世子安好,却不知家主情况,却是如何?” 郑成功脸上肌肉一颤,知道郑鸿逵此番话后多有讥讽,心下顿是怒火泛起,只不过,他在表面上,却依然平静地回道:“禀二叔,父侯已于昨日,率我军水师与唐军交战,大败而亡。侄儿为保全郑家基业,故于今朝率众投诚唐军,献了澎湖诸岛。幸得唐军第三李镇长开恩同意,对我军将士与财产大力保全。” 他略顿了一下,又继续道:“随后,为免却厮杀,尽可能地保全我郑军诸位将士性命,侄儿同意随唐军水师一道,从澎湖出发,径来金厦一地,劝二叔与众位将士,一道向唐军投诚。还望二叔认清形势,不要强与天争,为自已……” “住口!”听郑成功说到这里,郑鸿逵脸上泛起臊热,他厉声打断郑成功的话语:“成功,真没想到,你竟是此等样人,算二叔白瞎了眼,未能提前看清你!” “二叔!” “你不必多说了!”郑鸿逵恨恨回道:“成功,人活于世,当知羞耻。唐军杀了家主,杀了你的亲生父亲,你半点不思为其复仇,反而为了保命,屈身向唐军投降,实是可耻之至。我大哥九泉之下,何可瞑目!你这般无骨气,自家向唐军投降也罢了,却又陪同杀父仇人前来此处劝降于我,真真腆颜之至,居心可诛!你也休说甚话,你我叔侄情义已断,且放兵马下来,与我一战便是!我军尚有十余万兵马,当可与唐军一战,究竟鹿死谁手,还难说得很呢。” “二叔何必如何固执!”郑成功被其这般驳斥,心下大恨,却还不得不在表面苦劝道:“二叔现在纵有十余万兵马,但仅据这金厦一地,外无援兵,内乏粮草,哪怕我军暂不进攻,仅仅是将这金厦围住,你们又能支撑到几时!更何况,现在金厦已被唐军团团围住有如铁桶,你们纵是想逃,又有何路可走?!” 说到这里,郑成功一声长叹,干脆绕过郑鸿逵,径自朝后面一众沉默的郑军大声喊话:“各位兄弟!唐军大军已至,即将水陆两处,齐攻金厦,尔等困守孤岛,内乏粮草,外无援兵,又有何办法可以久守?不若听本世子一句,全军将士皆在此放下兵器,束手投诚,唐军向来宽大,不昧前人,不究既往,必会给尔等一条好出路,尔等性命亦皆可得以保全。若尔等执迷不悟,定要与唐军对抗到底,只怕终究是徒死无益,没有半分价值。且尔等若战死,非但没有半点抚恤,其家人宗族亦会受尔等牵连,一生一世亦难抬头。到底何去何从,还望各位慎行!” 郑成功此话一毕,下面原本沉默的郑军,顿时有如煮开的海水一般,人人互相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不止。 更有甚者,悄然放下武器,茫茫地站起身来,高举了双手,示意向唐军投降。 而见到自家军心浮动,兵无战意,甚至还有人做出投降举动。郑鸿逵心下焦急万分,遂冲着郑军大喊道:“各位!你等皆是忠义之辈,深受家主厚恩,如何可在这般紧要关头,没有半点骨气与廉耻,反向仇人投降?请诸位坚定心意,与本将一道凭阵固守,必可杀退敌兵,最终为家主报此大仇啊。” 他虽这般连声大喊,只不过,军心已散的郑军,却是全无半点心愿与他一道为郑芝龙效死复仇,有越来越多的军兵擅自扔下武器,开始向后奔逃。 郑鸿逵怒火腾腾,他拔出腰刀,便朝那些擅自扔掉武器逃跑的军兵砍去。 “砰!”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枪响,从郑军阵中响起。一颗子弹呼啸而出,击中了郑鸿逵后心。 郑鸿逵如遭重击,被巨大的冲击力打得连退倒步,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后背创口大股喷血,眼看着便是不活了。 原本喧哗的环境,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向那一团白烟泛起的地方望去。 白烟腾起,露出犹自端着火铳的施琅,他一脸冷峻,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开枪所杀的,不是郑鸿逵,而是一只山野间的小小猎物。 这才从唐军刀枪下逃得性命的郑军大将,转头之际,便拿这位郑家第二号重要人物,向唐军交了投名状。 这般转变,倒是绝妙的讽刺。 也许对于施琅来说,却是一个另投新主的绝佳机遇。 “全体听令!郑鸿逵不服世子之令,已被本将诛杀!各位请随本将一道,接受世子之令,向唐军投诚!”施琅投下手中火铳,向众人高声下令,同时,高高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状。 正文 第八百九十七章 追剿郑芝豹,横扫东南亚 郑鸿逵一死,原本就消沮至极的郑军,顿时有了充足的投降理由,更无任何战意,纷纷跟随下跪的施琅,一齐弃了武器盔甲,向唐军跪拜求降。 这样的结果,倒比李定国与郑成功等人所想象的劝降过程,还要顺利得多。 以郑鸿逵一人之死,换得全体郑军顺利归降,绝对是一个相当令人满意的结果。 只不过,郑成功脸上却没什么喜悦,只有说不出的悲伤之情。 叔侄一场,最终却是这般下场,如何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最终,郑成功长叹一声,下令手下给郑鸿逵好生安葬,以全最后的叔侄之谊。 接下来,李定国下令,就地收编全体归降之郑军,复让郑成功传信给郑芝豹与郑彩,让尚在海外的集结郑军水师的郑芝豹以及郑彩二人,立即率领全体水师,尽快回返澎湖,接受唐军整编。 在海外集结船队时,二人收到郑成功信件后,郑芝豹与郑彩皆是大吃一惊。 二人皆是万万没想到,在短短的数十日内,郑军之中,竟会发生如此重大,堪称天翻地覆的变化。 郑芝龙战死,郑成功降唐,郑鸿逵死义,郑家势力,已然七零八落,再不复从前了。 更可叹的是,现在郑芝龙、郑鸿逵已死,郑军兵马全部归降唐军,郑成功虽保住了郑家爵禄,但诸如澎湖金厦等郑军基业,已然尽数沦于唐军之手,郑家已然徒有虚名罢了。 那么接下来,自已到底要如何行事,方是正确呢? 郑芝豹与郑彩二人,分别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郑彩原是个没主见的人,他见郑芝龙郑鸿逵俱死于唐军之手,知道凭自已一已之力,亦是再难有所作为。故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按郑成功的要求,率领手下五百多艘舰船,一道北返澎湖,接受唐军整编。 人活于世,保命求存才是根本,郑彩这番举措,倒也算是迷途知返。 而与其相反的是,那郑芝龙的三弟郑芝豹,在收得郑成功之信后,顿是怒不可遏,将郑成功的来信,几下就撕成粉碎。 “奶奶的,老子才不给唐军当孙子呢。兄长既没,老子自立为王!”郑芝豹厉声大吼。 郑芝决定就此自立,与数名部将一道,裹胁了六百多艘舰船,以及手下近万名军兵,一直南下,往攻勃泥国而去。 这勃泥国,说起来,倒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的国度,中国史籍称其为勃泥、佛泥、婆罗。 到13世纪时,渤泥共辖14州,其首都文莱,居民已达万人。经济以农业为主。盛产龙脑香。百姓“煮海为盐、酿秫为酒“。14世纪,渤泥人民“崇奉佛像唯严“。中央政府设一大臣统管全国的财政、税收。 14世纪末,臣属于麻喏巴歇国。15世纪初又臣服于马六甲王国。同时开始绿教化。不久,恢复独立,建立勃泥苏丹国。16世纪初,第五世苏丹博尔基亚当政,国势昌盛,除加里曼丹岛大部地区外,菲律宾南部的一些岛屿亦属渤泥。史家称这一时期为文莱历史上的“黄金时代“。 勃泥国内,一直实行封建统治,苏丹下设四位大臣和八位副大臣。苏丹握有全国土地,并分封给各大臣,由他们出租给百姓耕种。16世纪中期至今,因王室内讧国势转衰,各地反叛势此起彼伏,这便给了郑芝豹等人以可乘之机。 郑芝豹沿途搜罗各路海盗,许以高官厚禄,共集得数千名亡命之徒,一齐鼓噪南下,径攻勃泥国首都文莱。 郑芝豹等人突然来攻,原本就四分五裂的勃泥国,哪里抵挡得住这突然一击,勃泥国王在残众的保护下,狼狈逃出京城,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后,立即派出使者,北来中国请求援兵。 很快,使者一路北上,到达广州后,立即求见驻守当地的唐军第九镇镇长黄得功。而收到使者的援信,黄得功立即向北京飞鸽传信,向他传达郑芝豹正全力进攻勃泥国的消息。 李啸得到郑芝豹往攻勃泥国的消息,遂立即与幕僚陈子龙和姜曰广二人,一齐于客厅商议。 赞画陈子龙闻得消息,却是一脸喜悦,立即建议道:“唐王,郑芝豹这厮不敢来降,却去攻打勃泥国,虽甚是可恶,但他这般举动,亦是给我军在东南亚进一步拓展,一个大好的大好机会呢。” “哦?卧子何出此言?” “唐王,在下以为,郑芝豹此番往攻勃泥,实是我军楔入东南亚的一个大好良机,若无这个由头,我军进兵东南亚还多有师出无名之嫌。” “哦?” “唐王,以在下之见,不若坐视郑芝豹灭亡勃泥国,然后我军再以黄鹤在后之势往袭之。我唐军以勃泥国王求救之令,发布檄文,派出正义之师,出兵讨伐,全力消灭郑芝豹部众。而郑芝豹部众若是不敌,必定四散溃逃,极可能逃往周围的东南亚诸国,而我军则可以剿灭余寇的名义,对这些国家假虢灭虞,统统消灭,乘机一统整个东南亚,岂非万世之基乎?”陈子龙说到这里,脸上满是洋溢而出的喜色。 “卧子说得是。想来我大军自陕西南下,一路无甚战事,诸多兵马南下到广东福建,却无用武之地,亦是可惜。若是这般无甚战轼,自令他们各返驻地,乃至满清、朝鲜、日本人兵马各返其国,亦非妥当。以在下之见,却可将他们派去征伐东南亚,一则帮我唐军灭掉如勃泥、爪哇、亚齐等东南亚诸国,二则消耗异国军队实力,三则可为全军将士搏取战功,岂非一箭三雕之策么?”姜曰广则是连声表示赞同。 二人之见,甚合李啸心意,他点点头,便大声道:“二位所见甚是。箭在弦上,安可不发。郑芝豹给孤一个向东南亚用兵的大好时机,又如何可不好生把握。且待灭了东南亚诸国,再遣兵马回国不迟。” 主意既定,李啸立即下令,全军挥师南下,一路往攻勃泥国而去。 唐军水师,原有八百余艘舰船,加上投降的郑军水师,以及郑彩带回的五百余艘郑军水师,总数多达一千五百余艘,舳舻蔽日,帆影摭天,以浩浩荡荡之势,向加里曼丹岛上的勃泥猛扑而来。 而这水师所带的兵马,包括作为主力的唐军四镇兵马,作为辅助的十万清军,五万朝鲜军,五万日军,总数多达二十余万,对于总人数不过万余小小的郑芝豹部兵马来说,堪称巨石压卵。 携带这么多的兵马前去,足见李啸的野心,是要横扫整个东南亚,并且不怕付出代价,也要坚决而彻底地吞掉这块富庶而肥沃的热带土地。 唐军船队浩荡前行,海里上偶尔可见西班牙、荷兰或英国的船只,只不过,当他们看到唐军水师如此强盛之时,顿是皆成惊弓之鸟,立刻急急遁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样的情况,自是完全在唐军意料之中。而且,按陈子龙等人的算计,唐军此时出发,到达勃泥之时,那郑芝豹估计也正好将勃泥吞入囊中,正是最为疲惫虚弱之时,那唐军再发起突然进攻,给他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是最为合适之行动。 而在一众士气如虹的唐军之中,一艘虎啸级舰船的船舱内,清军统帅阿济格,脱得精赤条条,却犹是汗流不止。 此时的他,站在舱门口,不停地挥扇扇风,浓眉紧锁,一脸烦躁之色,心下却更觉莫名悲凉。 闷热潮湿的船舱里,仿佛空气里都涂遍了浓稠咸腥的盐液,让人呼吸都不舒服。更可恶的是,船舱里蚊子极多,在空中嗡嗡盘旋成一团黑雾,让人不胜心烦。 而且,热带的蚊子足有指甲盖大,叮在身上就是一个硕大的圆包,又痒又麻,抓挠不止,让人烦躁不已,更让这一众来自白山黑水,完全不适应热带气候的清军吃足了苦头。 十万清军,这些大清最后的精锐,自入广东以来,病倒的兵卒日渐增多,到现在快到勃泥之际,已有将近一万名清军士卒,或死于疫疠,或病于道路,可战之士已不足八万。 阿济格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快点帮唐军打完征伐李自成的战斗,就立即赶回盛京去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现在看来,这已然是一个越来越遥远,完全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真没想到,李啸的野心竟如此之大,在攻灭了李自成的大顺后,又马不停蹄地催众南下,去击垮盘踞广东福建的郑芝龙,然后,又还要跨海南下,准备以消灭郑芝豹的名义,去吞并整个东南亚。 可叹自已这十万清军,作为唐军的仆从军,根本没有半点发言权与自主权,只能完全按照唐军的指令,征东打西,不敢稍抗。最终一路南下,到了这东南亚一带。 而要在这燠热潮湿蚊虫众多的环境下作战,对于来自苦寒之地的清军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经历。 特别是李啸这厮,野心勃勃,拿下勃泥还不够,执意要拿下诸如占婆、爪哇、亚齐、柔佛等整个东南亚,可想而知,这场战斗会持续多久,已方因为战死与病死的人数,又会多到一个怎样令人可怕的程度。 想到这里,阿济格心下,忽然有种可怕的直觉。 那就是,唐军极可能完全不在乎自已手下兵卒的死活,仅仅是把他们当成一枚枚获取胜利的棋子或筹码,哪怕这剩余的八万余名清军全部折损在南洋,亦在所不惜。 对,一定是这样的! 李啸这个天杀的贼囚,一定就是这般歹毒心狠,一定就是这般视清军如草芥,一方面利用自已与手下,攻夺整个东南亚,另一方面,让这十万清军在不停的征伐中消耗殆尽,从而既借刀杀人,又大大消减大清的潜在实力。 想到这里,阿济格不由悲从中来。 奶奶的,饶是李啸这般明摆着仗势欺人,明摆着让自已与一众手下去送死,自已却是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与能力。 原因很简单,清军到了这里,已成彻底的异域孤军,诸如粮草、军械、乃至医疗等等,皆需仰仗唐军方可继续下去。如果他吃了豹子胆,敢惹私下反抗,惹得李啸不高兴,李啸根本不必派兵来镇压他,光是不再供应他们粮草,就足够灭掉这剩余的八万余名清军了。 更何况,现在这南洋之地,他们就算想逃,在没有水师船只的情况下,又能逃到哪里去,难道要逃到这蛮荒烟瘴的加里曼丹岛上去当土匪吗?而在这充满毒烟恶瘴,毒蛇猛鳄的地方当土匪,与自寻死路又有何异。 李啸啊李啸,你这天杀的贼囚! 真没想到我阿济格英雄一世,如今在你手中,竟是如此窝囊,简直不堪一提! 也许,大清帝国想要重新复兴,基业只是春梦一场罢了。 阿济格一声长叹,颓然而坐,嘴里咒骂连连,又顺手拍死了两只血肉模糊的大蚊子,心下的郁闷与屈辱,如何可说。 不管阿济格与一众清军一路上是如何抱怨,唐军的水师都是昼夜兼程,一路朝勃泥国疾驶而去。 果然不出陈子龙等人所料,在李啸的船队离勃泥首府文莱约有一天路程时,早已安插在勃泥国的安全司秘探,快速传来消息,说郑芝豹已击灭勃泥国,灭杀国王满门,随即自封为皇帝。 得到消息的唐军,立即催兵大进,一千五百余艘水师舰船,直扑勃泥首都文莱而来。 正在大肆庆贺封官晋爵的郑芝豹,闻得这般消息,简直如听晴天霹雳。 这,这怎么可能! 自已好不容易才拿下勃泥,刚刚尝了点当皇帝的滋味,那李啸的唐军就如影随形,一路追杀过来,这简直是个噩梦般的经历! 只不过,唐军水师有舰只一千五百余艘,无论数量还是吨位均远在自已之上,兵马总数,更是远比自已要多,如若强要抵抗,只会以卵击石,立取灭亡。 他娘的,打不过,那就逃吧。 :。: 正文 第八百九十八章 众臣劝进 黄袍加身 郑芝豹来不及多想,立即下令,全军趁唐军未至,立即乘船只四散退逃,前往其他东南亚诸国躲避。 当然,这帮匪徒在撤走前,还是对整个勃泥彻底地烧杀抢掠了一番,干尽坏事,装载了满筐满箩的赃物财货至船上,便扬长呼啸而去。 算郑芝豹溜得快,他们才刚逃走,唐军须臾赶至。 唐军兵分数路,立即出兵攻打尚未来得及撤走的郑部残余,同时派出大批水师船只,沿途追杀溃逃而去的郑芝豹部。 这样的追杀,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唐军一路攻伐,打着惩治元凶,剿除余孽的旗号,将诸多如亚齐、占城之类的小国列为藏匿郑芝豹余部的不臣之国,统统加以征伐。 这般征剿的具体过程,在此就不赘述了。 总之,唐军在拥有强大水师与足够兵力的前提下,对于东南亚诸国,一一加以征讨,倒是十分顺利,基本可谓势若破竹,无可抵挡。 两年后,东南亚诸小国,不是被唐军攻灭,便是宣告彻底臣服于唐军,面诸如西班牙、荷兰、英国等西方殖民势力,亦被唐军从东南亚彻底赶跑,整个东南亚全部平定。 而作为唐军征伐东南亚导火索的郑芝豹,则是在一次海战中,被唐军一枚三十二斤的铁弹正中头部,瞬间化为无头残尸,彻底挂掉。至于他的一众手下,无论船只还是士卒,皆是非死即降,皆已消灭得无影无踪。 当然,在征讨东南亚的过程中,因为当地条件过于恶劣,蚊虫病害,毒蛇猛兽又极多,让唐军亦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唐军本部兵马,折损了足足一个军镇的数量,而诸如仆从的清军、朝鲜军、日军更是十不存一,基本都打光了。 作为清军统帅的阿济格,亦在攻打亚齐的战斗中,被一只毒箭射中咽喉,当场阵亡,瞪大眼睛满心不甘地死在这离东北有万里之遥的苏门答腊岛上。 更可悲的是,由于战事紧张,这位清军统帅的尸体在两天后才找到,在热带地区的炎热天气里,早就肚肠爆裂臭出了几里地,想要全尸回国已完全不可能,只得草草就地掩埋了事。 这场战事,至于耗费的钱粮军械,更是一个近乎天文数字般的存在,若非李啸有极其雄厚的财力与经济作为支撑,还真不一定吃得下,这样有如无底洞般的可怕消耗。 东南亚既定,李啸安排三个军镇分镇其处,彻底稳定了当地态势。而此时在在西北一带,李自成余部在经过了与叶尔羌汗国长达两年的拉锯苦战,且有唐军大力支援粮草的情况,终于占了叶尔羌汗国东边数城,总算站稳了脚跟,可以与叶尔羌汗国长期争斗了。 本来,李啸曾打算,在攻下东南亚后,便自行统兵,直攻叶尔羌汗国,收复自唐朝中期以来,就彻底丢失的西域一带,只不过,考虑到东南亚战事方定,士卒疲苦,国中亦需休养生息,李啸决定,且让李自成余部先去与叶尔羌汗国相争相杀,自已到时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好。 肉在嘴边,早晚都得要吃,倒不急于这一时。 李啸知道,现在战事既定,一件更加重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更为重要的事情,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那就是,在一统天下,威望卓隆,民心所向的基础上,李啸顺天应命,正式登基为帝。 李啸想登基,自然首先就有前来劝进的人。 这位劝进者,便是他的亲随赞画陈子龙,他花了三天时间,挥笔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采飞扬的劝进表。 安平五年三月癸未朔十八日辛丑,军前赞画,户部侍郎,朝散大夫臣子龙,顿首死罪,上书。 臣闻天生蒸人,树之以君,所以对越天地,司牧黎元。圣帝明王鉴其若此,知天地不可以乏飨,故屈其身以奉之;知黎元不可以无主,故不得已而临之。社稷时难,则戚藩定其倾;郊庙或替,则宗哲纂其祀。所以弘振遐风,式固万世,三五以降,靡不由之。 自崇祯以来,艰祸繁兴,永嘉之际,氛厉弥昏,宸极失御,登遐丑裔,国家之危,有若缀旒。赖先后之德,宗庙之灵,皇帝嗣建,旧物克甄,诞授钦明,服膺聪哲,玉质幼彰,金声夙振,冢宰摄其纲,百辟辅其治,四海想中兴之美,群生怀来苏之望。不图天不悔祸,大灾荐臻,国未忘难,寇害寻兴。主上幽劫,复沈虏庭,神器流离,再辱荒逆。臣每览史籍,观之前载,厄运之极,古今未有,苟在食土之毛,含气之类,莫不叩心绝气,行号巷哭。况臣等荷宠擢拔,位厕鼎司,承问震惶,精爽飞越,且悲且惋,五情无主,举哀朔垂,上下泣血。 臣闻昏明迭用,否泰相济,天命未改,历数有归,或多难以固邦国,或殷忧以启圣明。社稷靡安,必将有以扶其危;黔首几绝,必将有以继其绪。伏惟陛下,玄德通于神明,圣姿合于两仪,应命代之期,绍千载之运。夫符瑞之表,天人有征,中兴之兆,图谶垂典。自京畿陨丧,九服崩离,天下嚣然无所归怀,虽有夏之遘夷羿,宗姬之离犬戎,蔑以过之。陛下柔服以德,伐叛以刑,抗明威以摄不类,杖大顺以肃宇内。纯化既敷,则率土宅心;义风既畅,则遐方企踵。百揆时叙于上,四门穆穆于下。昔少康之隆,夏训以为美谈;宣王之兴,周诗以为休咏。况茂勋格于皇天,清辉光于四海,苍生颙然,莫不欣戴。声教所加,愿为臣妾者哉且宣皇之胤,惟有陛下,亿兆攸归,曾无与二。天祚大唐,必将有主,主唐祀者,非陛下而谁是以迩无异言,远无异望,讴歌者无不吟咏徽猷,狱讼者无不思于圣德,天地之际既交,华裔之情允洽。一角之兽,连理之木,以为休征者,盖有百数;冠带之伦,要荒之众,不谋而同辞者,动以万计。是以臣等敢考天地之心,因函夏之趣,昧死以上尊号。愿陛下存舜禹至公之情,狭巢由抗矫之节,以社稷为务,不以小行为先,以黔首为忧,不以克让为事。上以慰宗庙乃顾之怀,下以释普天倾首之望。则所谓生繁华于枯荑,育丰肌于朽骨,神人获安,无不幸甚。 臣闻尊位不可久虚,万机不可久旷。虚之一日,则尊位以殆;旷之浃辰,则万机以乱。方今钟百王之季,当阳九之会,狡寇窥窬,伺国瑕隙,齐人波荡,无所系心,安可以废而不恤哉陛下虽欲逡巡,其若宗庙何,其若百姓何陛下明并日月,无幽不烛,深谋远虑,出自胸怀,不胜犬马忧国之情,迟睹人神开泰之路。是以陈其乃诚,布之执事。臣等各忝守方任,职在遐外,不得陪列阙庭,共观盛礼,踊跃之怀,南望罔极。谨上。臣陈子龙,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这样一篇劝进表上来,自是群臣附议,赞者如潮。有陈子龙这篇劝进表捅破天窗,各地的劝进文章,有如雪片一般飞来,根本读都读不完。而李啸读了这样的文章,心下自是十分受用。但在表面上,他还是故作义正辞严地地加以批驳,一律谢绝。 李啸这样做,固然是遵循古代的那种所谓三辞三让的禅让之道,但他在心下,还是希望能把登极称帝之事,做得尽量稳妥一些。 毕竟,他现在得到了文官的拥戴,下一步,便是要征得武将的认同了。 他这般心思,那些跟随他一道打天下,又是他亲手提拔的一众武将,自是心知肚明,也皆知饶是李啸表面辞让,但内心之中的真实想法,究竟是如何。 于是,就在两天后,在李啸装模作样地视察北京城外的京营驻防时,一件早已精心预备的龙袍,被手下将士集体献上,不加分说,披在他肩头。 随即,京营全体将士,伏跪于地,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山呼声四起,黑压压伏跪了一地,永定门前,放眼望去,无数人以李啸为圆心,向他俯首跪拜。 天地之间,是一片铁甲与旗帜的海洋,万岁喊毕,一片寂静,似乎只剩下了李啸一人站立着。 黄袍加身,将士拥戴,携武威以入宫中,逼少主禅退其位,好一出明朝版的陈桥兵变。 这样被人黄袍加身,真的是自已想要的结果吗? 只是,现在的自已,又能抗拒这样的结果吗? 李啸心里苦笑,他对于这突然被披的身上的皇袍,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内心更有莫名的抗拒。历史上赵匡胤欺负孤儿寡母,趁乱夺了天下的经历,总是令人不快。 只是自已可以惺惺作态,但他的一众部下们,都早已等不及了。 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功名利禄与荣华富贵么,这文武群臣,出于私心,想早点改朝换代,早点让堪为天下第一人的李啸,登基上位。 这个动荡的年代,其实谁都知道,明朝已是一个僵死的躯壳,已是一个基本无意义的存在。之所以长期维系这具僵尸的存在,不过是给自已脸上贴金,让自已能在争夺天下的战争中,更多更好地占有所谓大义的名份罢了。 而对于李啸来说,其实早在崇祯九年,他入京觐见崇祯皇帝,提出数条救亡之策,却被崇祯皇帝全部否决之时,明朝在他的心中,基本就已死亡了。 明朝沉疴已深,万难挽救,与其在这个烂摊子上修修补补,还不如推倒重来,建立一个崭新而健康的国度。 真实历史上,清朝踩着无数汉人的血泪,完成了这个血腥而必要的步奏。而在这个穿越过来的时空里,李啸完成了远比清朝更为广阔而彻底的江山一统,更是拥有了广袤无边的海外领地,这般功业,远迈汉唐,说是千古一人,亦不为过。 对他们来说,做明朝的臣子,又哪如拥戴李啸这个旷古绝今的天下第一人称帝,让自已成为从龙之臣,做个开国元老,更有前程,也更有保障呢? 更何况,李啸的心思,也早已丝丝缕缕透了出来,文官都已表态拥戴,那些长期征战厮杀的军将,虽然心胸草莽,却也都能明白李啸的真实心意。 无非,是在等他们这批手握军权的重将,来个顺水推舟,将李啸以不可阻挡之势,登基为帝,御极天下。 而这一步,终已做出,这鲜艳灿烂的明黄龙袍已经加身,永定门这数万铁甲森森的将士,一齐山呼海啸,俯称万岁,这一刻,无论是李啸,还是手下的军将,都再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这是个注定要被默然接受的最终结果。 而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无论李啸还是这一众伏跪拥立的军将士卒,又皆从心里感觉轻松。 天子之位,皆有德者居之,李啸平定天下,芟除凶蛮,扫靖塞外,臣服万国,这般昭昭功业,从古至今,何人可及,这样优秀的领袖不拥戴,这样杰出的英雄不上位,倒是天理难容! 望着跪满四周的部下,李啸心下,满是感慨。 这里的将士,来源不一,有早有晚,有跟随李啸从辽东南下的最早手下,有到山东后招募的当地流民,有投效的各地明军,有投诚归降的各路流寇,有海外新纳为汉族的当地土著,也有投降过来改为汉人的满洲人与蒙古人。 现在他们,对李啸个人绝对臣服,忠心耿耿,且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就是唐军部下,就是让李啸最为信任的尖锐爪牙。 环视伏跪的将士,回味波澜往事,李啸心头五味杂陈,一时间,情绪起伏,眼角竟泛起点点泪花。 为了这些人,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江山社稷,自已责无旁贷,唯有登基为帝,再图进取,努力担起振兴华夏复兴汉室的重任。 收起心中无数的杂念,李啸拢了拢身上的黄袍,他知道自己没有第二个选择,他现在要做的,也只能做的,就是当这个皇帝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李啸一声轻叹,朗声喝道:“诸位平身,随朕入城!” 正文 第八百九十九章 登极称帝,建立大唐 马蹄隆隆,直奔内城。 鲜艳的军旗在风中翻飞,雪亮的刀枪在阳光中闪烁,数千军兵浩荡入城,气势煊赫,充满了凛凛的压迫感。 身着赦黄龙袍,率领一众军兵从永定门入城的李啸,这一刻,忽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是不是,自已穿越过来的所有努力,是不是,只是为了当下这一刻。他策马缓行,仰望那长满青苔的高高城门与堞垛,又环视周围簇拥他前行的一众武将,心下又是莫名的感慨。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皇帝,孤当定了! 入得瓮城,李啸忽又勒住马蹄,转向众人吩咐道:“诸位随朕入城,却万万不可惊扰百姓与宫廷。如有有任何人敢乘火打劫,聚众作乱,必当严惩!” “陛下放心,属下一定尽力约束部下,严明军纪,有作乱者,必斩之!“ “好,全军走中间大道,直往皇宫。” ”得令!“ 唐军向来军纪严整,又有文官督军,胆敢挑犯军律者寥寥无几。此时拥立李啸为帝,大军兵入京师,又得李啸亲令,更是再无一人敢犯秋毫。 一队队唐军士兵,一队队五城兵马司的军卒,他们把守城门关防,走上城头巡逻,四处宣布着这一惊天动地的变革。一张张榜文公告也四处张贴起来。 唐军此番入城,京中的许多百姓都早已风闻李啸被部下黄袍加身的经过了,各人俱觉事情情重大,万万轻忽不得。故呆在家中不出,又见街上大队士兵过往,军旗翻飞,铁流滚滚,更是大气一声也不敢出。 事情来得太突然,时局变的太快,快的人眼花缭乱。京城的普通百姓,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啸在一众武将簇拥下,离开永定门瓮城,一路北行,从正阳门进内城,经过棋盘街、灯市、城隍庙市、内市等热闹场地,再从丽正门进入皇城。 全军将士列成纵横队,再从此处经过承天门,全体人员在此下马,再一齐步行过了端门,便终于来到了紫禁城的正式入口,午门。 而在此时,午门门外,已跪满了乌压压的满朝官员,他们见到李啸身披黄袍到来,皆是一脸喜色,纷纷冲着李啸高呼万岁。 而李啸本人,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已换了普通便衣,正与诸官一齐恭敬跪立于地的少年,这个由他亲手扶上帝位的安平皇帝,朱慈炤。 这一刻,李啸内心,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亲手扶他上位,又随后夺其帝位,这样的事情,虽是古代常见,但在自已亲手操弄这一切,李啸才知道,真实的滋味却是何等难以言述。 而这个无辜的懵懂少年,经历这样的事情,真不知此刻的他,内心究竟是什么感受。 李啸一声轻叹,快步上前,亲手将朱慈炤从地上扶起。 ”陛下,群臣逼迫,乃至于此,非是李啸本愿也……“李啸脸上挤出笑容。 ”唐、唐王……“朱慈炤浑身发颤,不敢直视李啸双眼,连话都说不下去。 也许,他是不知道,到底要如何称呼李啸才合适吧。 而在这尴尬时刻,太监曹化淳一声轻咳,打破沉寂,开始大始宣读,那早已由陈子龙姜曰广等人准备好的禅位诏书。 “咨尔唐王:夫玄古权舆,悠哉邈矣,其详靡得而闻。爰自书契,降逮三、五,莫不以上圣君四海,止戈定大业。然则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昔在上叶,深鉴兹道,是以天禄既终,唐、虞弗得传其嗣;符命来格,舜、禹不获全其谦。所以经纬三才,澄序彝化,作范振古,垂风万叶,莫尚于兹。自是厥后,历代弥劭,明既嗣德于放勋,唐亦方轨于重华。谅以协谋乎人鬼,而以百姓为心者也。昔我祖宗钦明,辰居其极,而明晦代序,盈亏有期。翦商兆祸,非唯一世,曾是弗克,矧伊在今,天之所废,有自来矣。惟王体上圣之姿,苞二仪之德,明齐日月,道合四时。乃者社稷倾覆,王拯而存之;中原芜梗,又济而复之。自负固不宾,干纪放命,肆逆滔天,窃据万里。靡不润之以风雨,震之以雷霆。九伐之道既敷,八法之化自理。岂伊博施于民,济斯黔庶;固以义洽四海,道威八荒者矣。至于上天垂象,四灵效征,图谶之文既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于朝,庶民颂于野,亿兆踊,倾伫惟新。自非百姓乐推,天命攸集,岂伊在予,所得独专!是用仰祗皇灵,俯顺群议,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大祚告穷,天禄永终。于戏!王其允执其中,敬遵典训,副率土之嘉愿,恢洪业于无穷,时膺休祐,以答三灵之眷望。” 李啸耐心听完曹化淳念完这段长长的禅位诏书,双手接过,以示同意。 见李啸接过诏书,曹化淳轻吁一口气,又大声喊道:“天命所归,万民所望,唐王天纵之姿,神武之表。辅佐朝廷,南征北战,吊民伐罪,居功至伟。其仁德归于天地,其英武卓绝古今,天下归心,四海宾服。正可应天顺人,登坐大宝,即皇帝位。” 李啸微微一笑,复道:”朕德基浅薄,今登帝位,实赖诸公之力也。诸公随朕一道入殿。“ 他一言方毕,文武百官又是欢呼一片,接着,李啸下令,令将士驻守午门外,他便在文武百官簇拥下,从容从午门而入,直往建极殿。 入得殿门,见到上面闪闪发光的龙椅宝座,李啸又是满心感慨。 他再不多言,缓步上前,走过丹阶,于龙椅上坐定。 李啸方坐稳,众人又匍匐于地,连呼万岁,山呼海啸之声,满布云空,激荡天际。 见到伏跪满堂的文武朝臣,李啸心下莫名快慰。 自穿越到这个世界,历时十有四年,终于荣登帝位,力掌乾坤,这一刻,该是到了荣耀的顶端,到了人生的巅峰了吧。 ”众卿平身。“ ”谢皇上。“ 随后,赞画陈子龙于殿前,展开诏书,当众宣读。 皇帝臣啸,敢用玄牡,昭告于皇天后帝:唐王以历运斯既,否终则亨,钦若天应,以命于啸。夫任是司牧,惟能是授;天命不于常,帝王非一族。唐谢虞受,汉替魏升,咸以君德驭四海,元功子万姓,故能大庇氓黎,光宅区宇。齐代云季,世主昏凶,狡焉韋慝,是崇是长,肆厥奸回暴乱,以播虐于我有邦,俾溥天惴惴,将坠于深壑。九服八荒之内,连率岳牧之君,蹶角顿颡,匡救无术,卧薪待然,援天摩诉。衍投袂星言,推锋万里,厉其挂冠之情,用拯兆民之切。衔胆誓众,覆锐屠坚,建立人主,克翦昏乱。遂因时来,宰司邦国,济民康世,实有厥劳。而晷纬呈祥,川岳劾祉,朝夕坰牧,日月郊畿。代终之符既显,革运之期己萃,殊俗百蛮,重译献款,人神远迩,罔不和会。於是耋公卿士,咸致厥诚,应以皇乾降命,难以谦拒。齐帝脱屣万邦,授以神器。衍自惟匪德,辞不获许,仰迫上玄之勝,俯惟亿兆之心,宸极不可久旷,民神不可乏主,遂藉乐推,膺此嘉祚。以兹寡薄,临御万方,顾求夙志,永言祗惕。敬简元辰,恭兹大礼,升坛受禅,告类上帝,克播休祉,以弘盛烈,式传厥后,用永保于我唐。惟明灵是飨。 诏书宣读完,下面文武百官又是齐齐跪地,连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山呼,声音在大殿里久久回荡。 李啸展开双手,微微向上虚抬,朗声道,“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万岁。” 李啸目光在殿上诸人身上扫过,那是一种君临天下,俯瞰众生的感觉。 现在,他李啸就正式登基做了皇帝,从此,这天下江山,由他主宰! 黄袍加身,登皇帝位后,李啸又开始择选吉日,正式举行登极大典。 登极大典前,李啸派遣陈子龙为代表,先到天坛、地坛、太庙、社稷坛,向天,地,祖先等通报一番。 典礼的当天,皇家侍卫严密驻守紫禁城各道大门。 天还没亮,王公大臣都已经穿戴朝服,依次进入紫禁城。 太和门外,陈设着皇帝的步辇,太和门屋檐下,陈设着丹陛大乐的乐队。太和殿屋檐下,陈设着中和韶乐的乐队。 太和殿广场东西两侧,陈设着旌旗,伞盖等卤簿仪仗。 太和殿所有的大门,都一齐打开。 大学士会同礼部官员进入太和殿,分别将皇帝登极的诏书,写有贺辞的表文,笔墨纸砚等放置在不同的桌案上。大学士到乾清门取出皇帝玉玺,送到太和殿皇帝宝座正南方的桌案上。 一切都准备好了,天色渐亮,皇帝李啸由乾清门左旁门出,前往中和殿。在中和殿宝座就座,那些即将在典礼中指挥引导的各级官员,提前向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 圜丘告祭礼,礼成,遣校尉设金椅于郊坛前之东,南向,设冕服案于金椅前。 文武百官按职位高低,望座位跑奏曰:“告祭礼成,请即皇帝位”。接着群臣扶拥李啸至龙椅上坐,百官先排班,执事官举冕服案、宝案至前。 行告天地之礼后,李啸就赴奉天殿谒告祖宗,毕,具衮冕谒诣奉天殿即位。 尚宝司设宝案于奉天殿,鸿胪寺设表案于丹陛上,教坊司设中和韶乐,设而不作,鸿胪寺设诏案及锦衣卫设云盖、云盘于奉天殿内东,别设云盘于承天门上设云舆,于午门外设宣读案,于承天门上西南向。 是日早,鸣钟鼓,锦衣卫设卤簿大驾,上服衮冕御华盖殿,文武官员各具朝服入丹墀内俟候,鸿胪寺引执事官进至华盖殿,将行礼之时,即传旨百官免贺,只行五拜三叩头礼,传毕,方引执事官就次行礼赞。 各供事奏请升殿,上由中门出升宝座,锦衣卫鸣鞭,鸿胪寺赞五拜三叩头礼,讫,百官出至承天门外伺候,鸿胪寺请颁诏,翰林院官捧诏授礼部官,由奉天殿左门出,锦衣卫于午门前候,捧诏置云舆中,导至承天门上开读,行礼如常仪礼,毕,礼部官捧表送司礼监交收。 至此,李啸终于正式登基。 李啸当了皇帝第一件事情,就是定国号。 天下换了主人,国号当然也要改一改。李啸现在登基为帝,自是首先要面对这个问题。 当然,他也曾想过,暂时不要更改国号,继续使用大明的国号,如此一来,能够继续安稳人心,特别是对于明朝的宗室藩王来说,李啸若能延续明的国号,自是极受他们欢迎。 不过李啸对于这个问题,已仔细考虑过,他最终还是决是,更换国号,创建一个崭新的国度。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都做了皇帝了,那就干脆一步到位,不再使用明朝这个旧国号,而是创建一个更适合这个庞大国度的全新国号。 至于各地明进宗藩臣民,李啸相信,在天下一统江山已定的情况下,那些人其实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就算其中有一两个不识时务者,在强大威威的唐军面前,也将被迅速剿灭。 那么,对于新国号,李啸打算用什么呢? 李啸思来想去,最终决定,采用唐为国号。 大唐在历史上,无论是文化还是武功,皆是中华巅峰,只有这样一个辉煌的国号,才配得上自已开创的万里江山与恢宏气象。 更何况,自已姓李,正好名正言顺地传承唐祀,从历史的延续来看,都是极为合适的事情。 最终李啸选用了唐做为自己的国号,年号定为贞兴。 如此年号,有继唐朝贞观之治的想法,更彰显他要继续开拓进取之愿望。 公元1649年,大唐开国,定为贞兴元年。 大明朝立国二百七十余年,到此而终。 李啸尊父亲为太上皇,尊母亲为皇太后同日,李啸封元配朱媺珮为皇后,长子李成为秦王,次子封晋王。封祖婉儿为贵妃,其余妾侍,皆封嫔妃,诸女皆封公主。 接着,李啸一家人,均从唐王府,搬进了紫禁城,分宫别院居住。 最后,李啸下令,将禅位的朱慈炤,分封至澳洲塔斯马尼亚岛,赐爵归命侯,让他在那里继续继承明朝国号,成了大唐王朝的永久属国。 李啸这般做法,算是对得起当初对崇祯的承诺了。 力扶其子,不绝其祀,崇祯先帝,微臣尽力了。 正文 第九百章 迁先帝,灭宗藩,覆顺贼 李啸既称帝,首先自是对手下有功将士论功行赏,各赐官位爵衔,全体将士亦各有封赏,于是,群臣大悦,将士皆欢。 不过,李啸却没有象先前的开国皇帝那样,做诸如大赦天下之类的应景之举,而是依旧把这些犯人依先前条例,加以处罚和惩治。 来自现代的李啸,当然知道,法律对于国家来说,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性,这些犯人,就该为他们犯下的罪行,得到相应的惩罚,决不可因为朝代更替而加以减免。 对恶人坚定不移的惩罚,才是对百姓最为有效的保护。 李啸更是认为,在将来合适之机,更要突出并彰显法律之地位,使其得与君权并重,对国家实行长期而稳定的管制,当可确保长治久安,让大唐帝国得以比泰西诸国,能更快更早地进入近代国家。 且从长远来看,如果能走好这一步,方才对国家,对民族,最为有利也最为长久的福泽呢。 至于前往塔斯可尼亚岛的原安平皇帝,现在的归命侯朱慈炤,李啸已派出专人,由唐军水师全程护送,前往他的分封之地而去。 朱慈炤一行人,由十余名太监及宫女作为陪同,登上一艘鹰击级战舰,在大批唐军水师陪同下,从天津港出发,一路兜转南下,直往澳洲而去。 这个年仅十二岁,安静内向的少年,一路上表情平静,言语恭敬,倒是令船上一众水师兵卒对他大有好感。 而对于朱慈炤来说,前往这样一个初沾汉化的海外孤岛,远离朝政与纷争,与世无争地安静生活,从而保全明朝国号,保全自已的性命与前程,保全崇祯的血脉与祭祀,可能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李啸还打算,等朱慈炤再大一些,到了适婚之龄,便将自已的小女儿李琼许配给他,以示恩宠与眷顾。 只是不知道,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不是也多少因为,有良心愧疚的原因在其中。 水师船只在海上行走了约两个多月,终于顺利抵达塔斯马尼亚岛上,来到了这块李啸为朱慈炤划定的,可以继承明朝国号的小小封地上。 令朱慈炤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岛上,那弘光伪监国朱由崧,竟亦在其中,恭迎他到来。 原来,当初朱由崧被郑芝龙手下兵卒打残,以至半身瘫痪,却还强行从福州运往澎湖后,便一直在澎湖休养。 由于背负着前明伪监国的称号,朱由崧心下一直心惊胆颤,生怕李啸何时不高兴了,便寻他一个罪名,将他斩首了事。 好在李啸心胸宏大,在听知了他现在这般有如丧家断脊之犬的惨状后,对他倒还颇为同情,故放了他一马,只是将他的爵禄与大部家财罚没了事,对他本人,倒没有实施进一步的惩治。 朱由崧虽失官爵与家财,但就此保住性命,实是万幸之至。只不过,现在的他,人虽还在澎湖,却已腆颜其处,极其羞见故人。 后来,在听闻李啸登上帝位,改朝为唐,并派出朱慈炤前往塔斯马尼亚岛继续明朝封国时,他便动了心思,上书请求朝廷派他同去此岛,以远离纷争,颐养天年。 对于朱由崧的这个要求,李啸思虑良久,最后也加以同意了。 毕竟,这位前明的伪弘光监国朱由崧,身名俱臭,也再无任何政治资源可用,让这样一个半身瘫痪的残疾人去那遥远安静的塔斯马尼亚岛上避世度日,倒比让他继续留在澎湖这样一个唐军正在大规模建设的海军基地,倒要强得多。 只不过,李啸要求,朱由崧只得带上几名家仆前往,不可再带任何人前去。对于这个要求,朱由崧自是一口应诺。 毕竟,现在的他,再无任何政治野心,只想着去一个遥远偏僻之境,安度余生,便是足矣。 在塔斯马尼亚岛的海岸上,瘫痪半身坐在一张木床上的朱由崧,见到了神情憔悴,却总算平安到达的朱慈炤。 二人论起关系,算是叔侄,只不过,这一刻二人相见,皆是百感交集,却又皆不发一言。 是啊,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朱由崧来此了此残生,朱慈炤在这里悄然度日,除了可能一个死得早一个死得晚些外,又能有何差别呢。 很快,岛上便有李啸提前派出的文官过来,先是打发朱由崧回家,再迎接朱慈炤去岛上那为他建好的小小宫殿居住。 从海岸到王宫,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窄窄水泥路,朱慈炤在众人的陪同下,缓步前行,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李啸称帝半年后,天下大定,秩序井然,各地的残兵余匪,皆被剿除杀净,全国范围内,各地百姓终于重新安居乐业,过上太平日子。 宁当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般惨痛的经历,只有真正经历过战争苦难的人,才能最终明白,也才能真正切身感受。 见国中大定,时机已到,李啸遂又颁布旨令,命令各地官员,大力清查收缴前明的皇亲国戚以及各地藩王宗族的多余田产,让他们不再独享超越普通百姓的好处与特权。 这项工作,本来是要登基之后就立刻要开始进行的,但李啸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容忍了他们半年,等国中局势稳如磐石之际,才决定对他们动手。 不出李啸所料,这些在改朝换代中,尚且保持平静的前明宗室与贵戚,见到李啸终于开始拿自已开刀了,顿是皆怒火中烧,纷纷起兵反抗。 这样小规模的骚乱,没有百姓支持与周全计划,自是被唐军迅速镇压,随即剿灭。 李啸对他们自是毫不客气,立即下令,全部夺其爵禄官衔,没收其全部田产家宅,首犯斩首,从犯流放西伯利亚,永世不得回返中华故地。 于是,多达千余人的明朝宗亲与藩王权贵,被李啸斩首处死,一时间,国中震怖。 其余参与反叛的朱氏皇亲宗族,尽皆流配西伯利亚,而没收的财产尽入国库,田土则全部分给无地百姓。 李啸这般举措,实是借力打力,又拔除了一个巨大隐患。 毕竟,这些有钱有权又有田土的明朝宗亲藩王,对于自已绝对是面服心不服,与其等他们积蓄了实力再来反叛,还不如趁现在局势安稳将他们一举铲除更为妥当。 于是,这些前明的宗室藩王,高官贵戚,被李啸有如打扫垃圾一般,全部扫到西伯利亚这般苦寒之地安家。 其实李啸这般做法,已算是颇为仁慈大度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虽是前往苦寒之地安家,但能得以活命,若是如在真实历史上那般,落入满清之手,才会真正死路一条吧。 而那极少数老老实实献出多余田土的明室宗亲,则被李啸优待,准允他们保持爵禄虚衔,继续生活下去。 当然,他们的爵禄,皆是流衔,世代消减,终至于无,李啸以汉武帝推恩令的方式,让这些前明的宗亲贵戚,最终无声无息地泯然众人,再不复有任有作为。 明朝宗藩这个巨大隐患,既已全部平定消除,李啸又令二镇兵马,分从榆林、宣府北路二地,挥师北上,一统蒙古诸部。 唐军兵精将锐,迅猛推进,而失去清廷依恃的蒙古诸部,早成惊弓之鸟,立即纷纷臣服归降。 只有外喀尔喀蒙古数个部落不服王化,决意对抗天兵,唐军当即挥师猛攻,将其兵马全部消灭,整个部落屠男留女,再无任何存留。 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在这块只认实力的蒙古高原上,李啸以血与火的方式,以刚柔并济的手段,对蒙古诸部实行了十分有效的征服与统治。 四个月后,蒙古诸部全部平定,各部无论大小,皆派了汉官治理,且安排了相应数量的唐军兵马驻守其地,以确保当地长治久安。 而各个部落,其原来族长与诺颜、济农等职,均成了虚职,虽然名位依旧尊崇,且还可从唐廷领取俸禄,但再无实权,部落中大小事务,皆由驻守汉官说了算。 蒙古各部的原有兵马,亦由唐军辖管,平时作为辅兵使用,若有急事,则与唐军一道受征,听从国家调派。 蒙古诸部平定后,李啸又立即派出大批学官,前往当地实施汉文为主,蒙语为辅的文化教育措施。同时,调派征募大批工匠,修筑从京城以及陕西、山西、宣府等地通往蒙古的标准道路,真正实现书同文,车同轨的统一之路。 和平光阴易过,时间很快就到了贞兴二年夏季。 在大唐国中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各类初始工业更是蓬勃发展之际,大唐的西北边境,却又有重大消息传来。 原来,李自成自夺了叶尔羌汗国东部数城作为立国之基后,心生狂妄,与北面的准噶尔汗国相约,想要一道夹攻喀什,意欲一举灭掉叶尔羌其整个国度,然后与准噶尔汗国平分其国。 李自成认为,现在叶尔羌汗国经过历年交战,兵马大损,国中已疲,矛盾更是尖锐,现在正可毕其功于一役,与准噶尔汗国一道,彻底攻灭这个盘踞西域的国度。 他这般作想,国中诸如牛金星宋献策之类谋士,自是全力反对。 他们苦劝道,现在大顺经过数年苦战,又在唐军的大力协助下,才占得叶尔羌汗国东边数城,正宜招揽百姓流民,休养生息,待国力强盛之后,再向叶尔羌汗国用兵亦不为迟。 牛金星宋献策等人虽这般苦劝,但已被功业冲昏了头脑的李自成,哪里听得下去。 更何况,现在的他,急于扩大统治范围,好摆脱唐军的束缚,从而重新进取中原,以报当年被唐军赶出中原的奇耻大辱。 他因存了这般心思,故更是要急于要灭掉叶尔羌汗国来扩充实力,最终,李自成在盛怒之下,竟轻率地自点十万大军,统兵大进,直攻喀什而去。 但是,他虽计划周全,却万万没想到,准噶尔汗国因国中突发瘟疫,兵马出动并不及时,故叶尔羌汗国得以调集兵力,全力于途中伏击李自成大军。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由于外患太重,原本国内矛看重重的叶尔羌汗国,国中教派冲突,皇位之争等矛盾,竟皆得以缓和,这才使国王阿不杜拉得以调集国中精锐兵力二十万,全力用来对付外部侵略。 这样的境况变化,其实皆被牛金星等人当日苦劝过,只不过,一心沉浸在胜利幻想中的李自成,根本听不进去。 骄兵必败,自古宜然。 结果,在进军喀什中途的一处无名山谷处,李自成的十万大军,被阿不杜拉的二十万兵马团团围住,再无任何逃脱的可能。 李自成又惊又怒,只得下令,全军突击,定要逃出重围。 为了鼓舞士气,他身先士卒,领着一众护卫,率先冲在前头与叶尔羌汗国士卒,对攻厮杀。 只是,顺军远来,兵马俱疲,又被人给打了个伏击,重重围困于山谷之中,士气已消沮到了极点,纵是李自成身先士卒,却也难掩败势。 更何况,叶尔羌汗国作战方式十分阴毒,他们在迅速堵住山谷的入口后,立即以强弓劲弩居高临下射杀顺军,同时大量滚木擂木从山腰滚滚推下,对围于谷中的顺军,造成了极其可怕的伤亡。 一根呼啸而来的弩箭,透过混乱交战的人流,噗的一声轻响,射穿了大顺皇帝李自成的咽喉。 这位身先士卒奋勇拼杀的皇帝,大瞪双眼,从马匹上倒栽而下,随即被纷乱的马蹄与人脚,给踩成了一张薄薄的肉片。 李自成一死,顺军立时崩溃。 接下来,在短暂的伏击交战后,李自成兵马全军尽溃,溃兵们哀嚎着四下逃窜,却无路可寻。最终皆被围攻的叶尔羌汗国兵马,有如杀鸡宰狗一般,屠了个一干二净。 这场惨酷的山谷伏击战,自此结束。 大顺皇帝李自成、以及手下大将刘宗敏、田见秀等人,包括作为随军参谋的宋献策、李岩等文官,亦皆死于此役。 李自成,这位在明末历史上堪称翘楚的流寇领袖,终于在这遥远的西域,走到了自已的人生终点。 只是,大丈夫处世,自当横行天下,纵身死异域,功名俱灭,然名扬史书,千古传闻,又何憾焉! () 正文 第九百零一章 李自成死,罗尗城危 叶尔羌汗国攻灭李自军的大军,军威大振,北面的准噶尔汗国得到消息,亦是震骇不已。遂立即撤兵返回,同时派出使者,向叶尔羌汗国表达了和好之意。 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既灭强敌,北面强邻又派人求和,心下顿是极喜,遂一鼓作气,立即发兵东进,意欲一举消灭那窃据本国东部数城,又已然兵马稀少的大顺余部。 二十尤大军气势如虹,挥师东进,有如无可抵挡的浩大铁流。 见已方大军全军覆没,大顺皇帝李自成都死于敌手,那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亲统二十万精锐,声势浩大地向自已杀奔而来,留守在城中的李过与牛金星等人,顿是惊恐万丈。 牛金星跺脚长叹,痛斥李自成等人不听自已意见,至有此败,只不过,现在的他再怎么发牢骚,也于事无补了。 现在的问题是,顺军经此大败,国中精锐兵马尽丧,各处城池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五千余人,根本不足以抵挡阿不杜拉的二十万大军。若只能以这点军队来抵抗叶尔羌汗国的进攻,只怕倾刻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怎么办? 到底要如何行事,方可存身保命? 李过与牛金星经过紧急商议,最终决定如下应对。 李过下令,立即弃守周边小城,集中剩余兵力,全力主守都城罗尗城,同时立即派出使者进入嘉峪关,向唐军紧急求援。 李过向使者交待,因现在兵马尽丧,大顺再无任何立足之本,为免全部灭亡,希望全军无条件归附唐朝,请唐军收纳,并紧急派出救兵。 唐军守将安和尚得到消息,亦十分吃惊。不过,好在先前李啸已做了预案,即万一顺军大败的情况下,到底要如何应对。 他立即按李啸先前指示,立即调派手下第二镇全部兵马,从嘉峪关紧急出关,紧急入援李过那岌岌可危的残军。 同时,他也立即向李啸飞鸽传信,向他报告叶尔羌汗国的重大变故,让朝廷速派援兵。 其实,早在安和尚发出求援警报之前,李啸早从安全司安插在叶尔羌汗国的探子处,便秘密得到这般消息,而在得知李自成等人的身死兵灭的死讯后,李啸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这位纵横明末的枭雄,曾与自已多次交手却从不服输的硬汉,竟然这般令人无语地死在西域,倒还真彻底出乎自己所料。 莫非,这世人命运,真的皆有定数么? 那现在,李自成兵败身死,东部诸城岌岌可危,自已却该如何行事呢? 当然是要紧急入援,力图保住顺军残部及其地盘,从而一边趁机吸纳大顺余部,一边全力攻灭这叶尔羌汗国,最恢复我大唐西域。 千年以降,自大唐中叶,西域被吐蕃吞并以来,一直未得收复,彻底沦落胡尘,如何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现在顺军战败,自已倒正好名正言顺地派发兵力,大力进图西域,这样危急的局面,对于自已以及大唐帝国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机会。 李啸当即下令,除了已派往大顺都城的第二镇兵马外,再从国中抽调四镇唐军兵马,与此同时,再从清廷征召五万清军,复从蒙古诸部征召了三万蒙兵,再从朝鲜与日本各征派了两万兵马。 大唐帝王之令,天下莫敢不遵。 而且这只兵力将近三十万的庞大兵力,也将由李啸亲自统领,御驾亲征。 葭苇茫茫白草肥,汉家屯戍在渠犁。阳关望尽蒲昌海,都护时将汉节西。 西域本是中华故土,现在,终于到了要尽数收回之时了。 李啸旨令既下,各路征调兵马源源入京,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李啸对收复平西域,乃至将大唐国境拓展到中亚一带的坚定决心了。 而李啸的借兵之令传到满清盛京之时,多尔衮得知调令,心下的苦涩,简直难以言喻。 入他娘,李啸这厮真真欺人太甚! 想来三年前,大清十万精锐,听从唐军征调,从宣府入关,先打李自成,再战郑芝龙,最后又乘船南下,一路往攻东南亚诸国,这数年征战下来,非但主将阿济格葬身异域,且兵马尽丧,十不余一得返故乡,清廷可谓大伤元气,几乎再难振作。 而现在,清廷才恢复了大半多年,李啸这厮又来借调兵马,开口就是五万,他娘的,总人口才数十万的满洲八旗,就是哪怕天天啥都不干,全力繁殖,也难以支应如此之多的壮丁与兵马啊。 只是,现在的自已,又哪里还有半分勇气与胆量,来反抗这位大唐帝王的亲笔谕令。 若多尔衮想保全自已的脑袋,想保全爱新觉罗家族那苟延残喘的荣华富贵,唯一之计,便是只能唯李啸之令是从。 不然的话,凭满清现在的实力,李啸挥兵来攻,将如巨石压卵一般,将满清王朝彻底覆灭。 说起来,满清现在得以存续,还是全靠李啸暂时开恩,不然的话,李自成与郑芝龙的悲惨结局,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于是,多尔衮只得下令,满清国中,征调全数可用之精锐兵马,凑齐五万之数。而国留守之兵马,则全部尽数新招。这些新招兵马,无论满蒙汉,但凡满了十三岁的男丁,皆需当兵。 多尔衮此令方下,国中自是民怨沸腾,大清原本孱弱的国力,顿是更加雪上加霜,倒有萎靡涂地的模样了。 这好不容易凑齐的五万兵马,由代善之第四子,多罗谦襄郡王瓦格达统领,前往北京。 而按李啸计划,这些清军在到达北京后,其主将由早已投靠唐廷的豪格担任,另由瓦格达担任副将。 五万兵马滚滚南去后,一直在强行抑自内心痛苦的多尔衮目视着他们消失在南去的风尘中后,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 天杀的李啸啊! 你他娘的干脆给自已一个痛快好了,这样软刀子杀人,才真真让人痛苦至极。 清军兵马南下之际,蒙古、朝鲜、日本的规定数量兵马,业已全部征集完毕,虽然亦是各有怨言,却无人胆敢违抗,最终只得乖乖地按李啸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将兵马齐送至北京。 兵马既齐,全军出动。 大唐帝国开国皇帝李啸,亲统这近三十万兵马,浩荡西征,声势煊天。 在李啸亲统大军,一路从北京直往嘉峪关疾速行进之际,叶尔羌汗国的二十万军队,正在其国王阿不杜拉的亲自统领下,业已赶至大顺国都罗尗城下。 此时,那些弃守的小城,已被阿不杜拉不费吹灰之力占据,这位得意洋洋心气满盛的国王立即下令,全军重重围城,在修造好攻城器具后,便向大顺占据的都城罗尗城发动全力进攻。 从罗尗城向外望去,东南西北各处,尽是阿不杜拉的兵马与旗帜,这座算不上大的罗尗城,有如惊浪骇浪中的一叶小舟,似乎随时都可被巨浪吞噬。 若是只有顺军的残兵败将守城,兵马总数多达二十余万的叶尔羌国兵马,当可轻而易举地攻下此城,复将里面的数千大顺残军,一举消灭,不留孑遗。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就在一天前,唐军第二镇兵马,已率先抵达城内,随即在城中四下布防,同时也立即接管了顺军的剩余五千兵马。 唐军能提前一天赶至,亦是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紧急赶来此处,都各类重炮皆未得随军携来,城中驻防的兵马,火器部队,仅有火铳兵与投掷震天雷的辅兵,不过唐军第二镇长安和尚认为,有了这两样,据守这罗尗城,已然足够。 攻城器具全部打造完成后,一个开始飘雪的清晨,阿不杜拉下令,全军齐力攻城。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一场恶战,也终于开始了。 刺耳的天鹅号声高亢地响起,无数面战鼓隆隆敲响,20万名叶尔羌军齐步行进,旗帜如林,刀枪耀目,发出的野兽般的喝喊,有如闷雷滚过大地,让人心悸。 大批的叶军步兵,排着整齐的步伐,推着蒙了牛皮与薄铁板的楯车,向罗尗城的四门城墙缓缓行进。 一眼望过去,整个宽达数里的叶军战阵,四面环形攻来,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充满了一种强大到让人窒息的威压气势。 见到叶尔羌军这般威压而来,作出一副一口吞掉自已的态势,唐军主帅安和尚的脸上,却是划过一道冷笑。 哼,想要一口吞掉罗尗城,想要一举消灭我唐军精锐,只怕你们还真没有这好牙口。 在见到清军之势如此之大,发动全国的精兵,向这小小的罗尗城汹涌而来,意欲一举吞并之时,大顺毫侯李过,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奶奶的,这样可怖的局面,要不是唐军来得及时,也许,自已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只不过,战场经验丰富的他,同样迅速地镇定下来,遵从最高指挥官安和尚的命令,立刻开始安排其部下兵员,做好了紧急布防的准备。 风雪迷蒙中,放眼望去,现在各面城墙上,最外面一排是盾兵,他们的大盾排得密密麻麻,有如在雉堞后面,复建成了一道盾牌构成的坚固城防。 而在这盾墙后面,每块大盾后面,都暗藏着一名目光炯炯蓄势待发的鲁密铳手,他们紧持手中冰冷的长铳,目不转睛地看到攻城的叶尔羌军越走越近。 “全军注意!等敌军冲到离我军阵地三百步时,全军火铳手立刻打放火铳!“安和尚大声下令。 “得令!“ 而因为天下大雪,叶军又有楯车为掩护,故他们行进得大大咧咧,很多人还钻出楯车,一副牛皮哄哄无所谓的样子向前行进。 而见到叶军对自已这般轻视,城头的唐军火铳兵,无不在心下暗暗发狠。 狗入的,你们还敢这般大大咧咧不知死活,下面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军鲁密火铳,到底是何滋味! 在全体叶军一齐走近之时,安和尚沉声喝令:“全体火铳兵注意了,预备。” 一杆杆长长乌黑的鲁密铳,被唐军火铳手稳稳地端在手中,他们纷纷瞄准了各自的对象,一片沉默中,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敌军终于到了三百步的攻击范围。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六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在这风雪天里,共有五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罗尗城头,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细小的三钱尖头米尼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叶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叶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叶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叶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四处乱窜的叶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因为风雪天气,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八百多名叶军当场死伤,让整个叶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而在叶尔羌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叶尔羌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一千多名叶军军兵的死伤。 叶尔羌军士卒,自出娘胎以来,何尝见过这般猛烈的火器打击,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叶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在这大雪纷飞的异域孤城,这些原来士气高涨骄狂不已的叶军,士气开始迅速消沮,阵型亦渐渐纷乱。 妙书屋 正文 第九百零二章 四面齐突,全力攻城 “入他娘,唐军的火铳真他娘的厉害!” 在后阵观战的国王阿不杜拉,从千里镜中看到了,恁多精锐叶军,还未来得及发出一箭一矢,就这样被毒弩当场射杀,在阵后指挥作战的他,一脸暴怒至极的表情,牙齿咬得格格响。 “全军听令,全部躲在楯车之后,不要露出身体,以免中了敌兵的火铳。且待到了弓箭射程,立刻抛身箭矢,射杀这些该死的唐军火铳兵!”阿不杜拉咬着牙,焦躁大喝道。 “得令!” 叶尔羌军接得阿不杜拉死令,阵型稍稍稳住,全体人员愈发紧凑地躲入楯车之后,又重新咬着牙向前推进。 “很好,先停下,等叶军再度冒头,就继续射他个狗入的!” 而见到这些冲过来的叶军步兵,被自已两轮齐射,就杀死极多,安和尚表情极其喜悦,他抹了一把满脸的雪沫,复冲着全体火铳兵大声下令。 安和尚此话一出,城墙上顿是又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火铳兵们紧急压发装填米尼弹,纷纷又瞄准那些缓缓推进的楯车,准备在叶军探头后,便对他们再度来个迎头痛击。 现在叶军没有方才那般大明,全部龟缩到楯车之后,唐军火铳兵只能耐心地等待他们欲抛射箭矢时冒头的机会,再开枪击杀。 叶尔羌军推着楯车,缓缓行进到离四面城墙仅有六十来步的距离。 “快,让他们快快放箭!”阿不杜拉见时机已到,连声催促。 他们的背后,立刻传来刺耳的天鹅号声和隆隆的战鼓打击声,这是阿不杜拉在告诉他们,已到抛射距离,可以对城上的唐军火铳兵来个万箭齐发了。 一名名手持硬弓的叶军,从楯车后面探出头来,他们面目阴狠,掂弓搭箭,准备向城头抛射,而就在此时,城头的唐军火铳手,已抢先一步,开始打放火铳。 “砰砰砰砰!……“ 四面城墙之上,又是一轮火铳齐齐打放,无数颗细小的尖头米尼弹呼啸射出,向着正在拉弓毫无防备的叶军军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铅弹射中人体,又是惨叫声连绵而起,城下的叶军军兵,被这一轮火铳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七百多人。 在大雪纷飞中,因为隔着重重雪花,叶军视线受阻,又因是仰攻,故他们想要躲开唐军那些急如星火的铅弹,极其困难,一时间,叶军蜂拥混乱,互相堆叠,整个军阵中,又出现了相当大的混乱。 在这样近乎绝对的残酷死亡面前,叶军的战斗意志瞬间被严重打击,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喊,一些被打蒙的叶军士兵发出声声哀嚎,狼奔豕突,纷纷飞快地转身逃走,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见到敌军竟然被自已两轮射溃,全体守城的唐军齐声欢笑。他们奔雷般的笑声,与怒吼嘶嚎的风雪声重叠在一起,荡气回肠。 “混蛋!不许跑!统统给本王回来!“ 见到自家的军阵中,竟有人被守城的唐军一番弩箭乱射就给打蒙,阿不杜拉那张满是乖戾气息的长条脸,都彻底扭曲了。 耻辱啊! 真他娘的耻辱! 打到现在,自已连与唐军一个交手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射得混乱退却,白白折损了两千多人,这简直是巨大的讽刺! 一道暴虐的狠色,从阿不杜拉涨红的脸上,一闪而过。 “听好了,传本帅之令,把这些临阵退却逃跑的家伙,全部就地斩杀!” “是!” 一众侍从嗷嗷上前,纷纷抽出雪亮的弯刀,朝着四下奔溃的逃兵们猛砍而去,阿不杜拉本人,亦刷地抽出锋利的佩剑,疾追了两步,率先朝一名逃跑的叶军士卒,狠狠刺去。 噗的一声轻响,锋利的宝剑将这名身着锁子甲的叶军,捅了个对穿,这名逃兵的胸口,忽地喷涌出大团的血雾,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娘啊……“ 这名逃兵语调凄惨地刚刚喊出这两个字,阿不杜拉已又是吼叫着一剑砍来,啵的一声轻响,将他的脑袋,齐着脖根刷地砍落。 结满细小发辫的头颅,从喷血如柱的脖颈上腾地窜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掉在雪地上骨碌碌地滚动,沾满了雪沫与黑泥,滚到一个角落后,终至不见。 阿不杜拉复一脚踢翻那叶军的无头尸体,又一声低吼,又向另一名逃兵,砍杀而去。 在主帅阿不杜拉及其侍从大肆砍杀下,逃兵溃散的势头终被遏止住,叶军阵伍渐渐平稳。 “全军听令,继续推动楯车上攻,直至护城河边,再躲在楯车后面,进行抵近射击!再有敢畏敌不进擅自逃跑者,一律格杀勿论!“ 连连砍杀逃兵,溅得一身一脸都是鲜血的阿不杜拉,有如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连声喘息着下了这道命令。 “遵令!“ 于是,震天的战鼓声再度隆隆响起,刺耳的天鹅号声,又连绵响起一片。 叶军奋起余勇,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吼叫,继续推着楯车向前行进。 这时,海参崴堡西门城头,又陷入一片寂静。那些唐军火铳兵,一边重新装填弩箭,一边密切关注着叶军的动态,等待着叶军的下一波探头进攻。 只不过,他们有些失望地看到,这些叶军,全部成了缩头乌龟,只能躲在楯车后面缓缓前行,却根本不敢探出头来。 安和尚皱着眉头望着叶军这样继续前行,心下在紧张考量叶军下一步到底要如何行动。 “全体注意,作好防备,严防敌军耍花样!“ “得令!“ 飞雪漫天,朔风怒吼,城墙上的唐军火铳,手持冰冷的鲁密铳,沉默地望着一辆又一辆叶军楯车,吱吱响地推动,在雪地中辗出深深的辙痕,越行越近。 在到了已冻成一条晶莹冰带的护城河处,叶军的楯车才一字排开,缓缓停下。 见此情景,包括安和尚在内的唐军将士,心里都顿是揪紧。 叶军迫迫到射箭距离时,唐军火铳手又打放了一轮齐射,由于叶军早有防备,这次齐射,仅仅射杀了不足百人。 就在这时,趁唐军重新装弹的机会,叶尔羌终于开始凌厉反击了。 从一辆辆叶军楯车后面,忽地爆发出连绵的弓箭发射的绷绷声,无数根凌厉的箭矢,呈抛物线状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四面城墙的唐军守兵,激射而来。 数万名叶军射手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猝不及防的唐军火铳手,猛扑而来。 “叮叮叮!……“ 这是箭矢射在前面铁皮大盾的声音。 箭矢射中大盾后,擦出一闪而过的火花,便立刻被飞弹溅开。 “噗噗噗!……“ 这是少数幸运越过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后面的火铳兵身体的声音。 虽然火铳手都穿着标准两片胸甲,但其面部与手部,还是十分薄弱的防备,使他们虽然被免于射中要害,却也难抵如此密麻的箭矢进攻。 于是,唐军阵中,不时有唐军火铳手大声惨叫着,甚至还有许多中箭的火铳手,被箭矢的强大冲力给射得倒栽而下,从城墙上跌落,非死即残。 叶军这一番箭雨齐射,至少造成了二百多名唐军火铳手伤亡。 “全体火铳手注意!就地蹲下,躲避箭矢,受伤火铳手撤充城墙,由后备火铳手补充其位!“ 被一众护卫手持盾牌密集防护的主将安和尚,冲着传令的士兵,大声吼道。 听到安和尚的命令,躲在盾牌后的火铳手,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正持盾半跪的盾兵,勾缩着头,尽可能地躲开从天而降的箭矢。 “兄弟们,挺住,叶尔羌军这番抛射,最多抛个七八轮,便会因为臂力衰竭而停止,到时,咱们再看看,这帮缩头乌龟,还能有什么鸟招!” 漫天箭雨中,安和尚冲着守城的军兵厉声大吼,给他们大声鼓劲。 安和尚命令方下,叶军的第二轮抛射,又迅疾而至。因为有安和尚的防御对策,这一轮抛射中,被射中的唐军火铳手,所发出的惨叫声,明显要稀疏得多。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在见到城头的唐军火铳手开始退缩躲避箭雨之时,叶军的弓箭也停了下来,安和尚所预想的第三轮抛射,并没有发生。 原来,躲在楯车后的叶军,见到了唐军火铳手已下蹲避箭,城头只剩下一排密密的盾牌却再没看到上面的弩手时,他们顿时再无顾虑,纷纷走出楯车的保护范围。 这些高声狞笑着的叶军,心中充满了压抑后被释放的快感,他们不时拉响弓弦,打放箭矢,这些凌厉的重箭,又狠又准,将不小心将手脚或脸面暴露在外面的盾兵,一击射中,让这些个唐军火铳手,或轻或重地受伤。 一时间,敌我双方攻防转换,守城的唐军,竟然开始变得极为变动。 他们知道,在现在叶军掌握了进攻主动权的前提下,他们根本无法再站起来进行还击,每个人都可以预想到,只要自已一探头,那些虎视眈眈寻机而射的叶军,一定会立刻掂弓搭箭朝自已激射而来,等待自已的,将是一根凌厉无比的箭矢。 见到形势突变,叶军开始重新猖狂,安和尚恨得直咬牙。 原本指望叶军会一直抛射,从而最终臂力衰竭,让自已的火铳手得以重新还击,却没想到,这帮家伙极其狡猾,根本不肯无谓地消耗臂力,而是在现在已然压制了唐军的情况下,采用零敲碎打的战术,让自已被动挨打。 这样的局面,倒是让安和尚一时措手无策。 现在的他,是多想用火炮,给这些鞑虏来个迎头痛击啊!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紧急,火炮笨重难以携带,如何会让他们这般猖狂放肆。 而在远处,看到叶军终于占据了主动,压得守城的唐军抬不起头时,一直绷着脸,用千里镜观战的阿不杜拉,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 “好哇,我军虽然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总算压制住了唐军,既如此,那就趁此大好机会,朕再派出两路大军,继续对罗尗城发动进攻。”阿不杜拉冷笑道。 随即,他眼中寒光一闪,大声道:“速派四万精兵,携攻城梯疾进,同时全力攻打这四尗城四面城墙,无需担忧兵员损失,一定要把这罗尗城城墙给朕拿下!” “遵令!” “再速速派出1万精兵,将其分成四部,趁敌军兵力皆被吸引在这城墙之时,带上撞车等攻城物件,同时攻打其四处城门,若能撞开城门,夺下其城池,可记首功!“ “遵令!” 战鼓隆隆,号音震天,旗帜翻飞,叶军有如滚滚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声势极其浩大,他们野兽一般的喊叫声,有如狂飚怒卷,竟把那呼啸的朔风,给完全地盖住了。 而在城头,望见叶军这般汹涌来攻,安和尚的脸色,已然变得十分凝重。 好么,现在的叶军,不断投入重兵,兵分多路前来进攻,看来,真的是想将罗尗城一举而克啊。 一架架长长的攻城梯,被多如蚂蚁一般的叶军扛了过来,迅速地向四面城墙上靠近。 他们大声呐喊着,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好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参加一场轻松写意的游玩一样。 也许,在他们看来,已被叶军弓箭手牢牢压制的唐军守兵,只能眼睁睁地看到他们把攻城梯靠过来,任由他们发动登梯攻城战了。 事实跟他们所预想的一样,他们轻松地越过结了厚冰的护城河,再一路无阻地顺利来到了四面城墙下,然后,一阵啪啪地响声,起码有三十多架攻城梯,被靠在了尚未建好的城墙上,立即开始有无数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的叶军,缘梯上爬。 令所有叶军都十分快意的是,城头只有那一面面盾牌还在巍然不动,那些唐军守兵,仿佛毫无动静。 只不过,在见到叶军如此骄狂地开始大肆爬梯攻城之际,唐军主将安和尚的脸上,却泛起了一丝微笑。 他厉声大喊一句:“全体辅兵注意!听本将口令,准备投抛手掷震天雷!” “得令!” 正文 第九百零三章 血火鏖战 胶着厮杀 如果从天空往下看,可以看到,在罗尗城四面城墙处,在每一面大盾的后面,差不多都蹲着一名辅兵。 他们身上披着烧得滋滋的火绳,手中拿着一个装了木柄,外表是黑乎乎的铁球状的单兵手掷雷。而除了他们手中所拿的手掷雷外,每个人腰间,还都挂着数十个单兵手掷雷。 这单兵手掷雷,就是安和尚用来对付攻城叶军的最佳秘密武器。 此时,在全体四千多名辅兵已作好准备之时,安和尚的声音,又大声响起。 “全体辅兵听我之令,待本帅令下,就地抛投手掷雷,给正在攀城而上的敌军,来个迎头痛击!让这些该死的鞑子,好好尝尝我军手掷雷的厉害。各人皆断不可擅自攻击,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好,点火绳!” 在见到叶军开始缘梯上爬之际,安和尚大声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四周皆响起了导火索的滋滋燃烧声,辅兵们纷纷用火绳将单兵手掷雷的引信点燃。 漫天大雪中,滋滋点燃的导火索被辅兵们小心地用手盖住上部,以免被雪花浇灭。 很快,大批叶军开始上爬到攻城梯的中部位置。 最佳攻击时机,到来了。 “投!” 随着安和尚一声暴喝,四千多名早已全神贯注等待下令的辅兵,立刻将那木柄已被手汗握得浸湿的手掷雷,以一个标准的侧身投掷姿势,越过前面的大盾,向城下汹涌而来的叶军,猛掷而出。 “砰砰砰砰!……” 4000多枚投掷而出的手掷雷,约有3800多枚手掷雷顺利爆炸。 剧烈的爆炸声猛烈响起,刺目的黄色火光,延绵成一片死亡的火网,强力的冲击波与尖啸的破片,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将一切敢于阻挡它们的人或物统统撕成碎片。 从城墙上向下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进入手掷雷攻击范围的敌叶军,突然化成腥红色的血肉之雨,和那些攻城梯与攻城塔的木渣碎片一起,在弥漫大起的呛鼻烟雾中,四处纷飞。 这样的密集爆炸,对城下的叶军,造成了堪称毁灭性打击。 安和尚欣喜地看到,密集的单兵手掷雷,虽然爆炸范围比大型的震天雷要小得多,但在密集投掷的情况下,对敌军所造成的伤害,完全不比那用投石机投掷的大型震天雷差。 本来,安和尚是想用集束震天雷一齐攻击,从而起到更为强力的攻击效果,只不过,考虑到因为紧急赶来,辅兵携带的震天雷数量并不太多,这才决定依旧单个密集投掷,以确保杀伤效果的前提下,大大减少使用量。 唐军的这一波突然攻击,让城下那些大大咧咧进攻,又皆是密集站位的叶军,猝不及防,一时间损失惨重。 四面城墙下,至少有两千五百多名叶军被当场炸死炸伤,受伤而未死的叶军伤兵,在城下打滚挣扎,他们的惨嚎声响成一片,让人心悸不已。 与此同时,共炸毁攻城梯约三十六架,那些攻城梯上的攀爬的叶军,死伤一片,而原本士气高昂的先头进攻部队,顿是士气大挫,遭受了十分惨重的损失。 而更让叶军郁闷至愤怒的是,这些辅兵投掷手掷雷时,都是躲在大盾后面,根本就不露面,使得那些原本严阵以待,准备唐军一露头就立刻进行射杀的叶军弓手,根本就不能对攻城的叶军提供一点点掩护。 在唐军辅兵突如其来的攻击下,那残余的十余架上攻城梯上的叶军,亦被吓蒙了。他们在如此近距离的环境下,亲眼目睹了唐军手掷雷的可怕威力,心下的震骇,到了无可复加的程度。 被手掷雷强大的冲击波震得双耳失聪,口鼻流血的叶军,人人脸上满是极度恐惧之色,他们纷纷哀嚎着掉过头来,朝梯下逃窜而去。 而在他们逃下梯去之时,城下残存的叶军,早已脚底抹油,纷纷撤退一空。 他们如同退潮的洪水,顾头不顾腚的向后奔逃而去,直到退过结冰的护城河,到了那一字排开的楯车后面时,溃散的势头才稍稍止住。 此时,罗尗城四面城墙上,唐军的欢呼声又响成了一片。 站在城头的安和尚,见到了叶军被自已的手掷雷打得大败,以至仓皇溃退时,心下的快意,何以言表。 “兄弟们,干得好,就是这样,狠狠地揍这些该死的鞑子。大家做好准备,等他们下次再来进攻时,再丢手掷雷炸这些混蛋!“ “得令!“ 而此时此刻,在叶军阵后,见到自家军兵,被唐军这样突如其来的手掷雷给迅速击败,指挥大军登城作战的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没用的东西!吃干饭的怂货!恁多兵马,竟被唐军一炸而溃!朕养你们何用!”阿不杜拉一脸不仇,厉声痛骂。 他随及冷哼一声,脸上便闪过一丝狰狞之色,他厉声道:“自古慈不掌兵。若害怕军兵伤亡,却错失了攻城良机的话,那才是真叫后悔莫及!“ 他自言自语地说完,随即抽刀大吼:“传朕军令,全军再度出征攻城,有临阵后退者,格杀勿论!” 隆隆的战鼓声与刺耳的天鹅号声,立刻响成一片,重新整队的叶军,开始硬着头皮,扛着攻城梯,继续进攻。 现在的叶军学乖了,他们的阵型排得很松散,仅让扛着攻城梯的叶军走在最前面,而大部队却与他们远远地隔了一段距离,以保证将伤害减小的最少的程度。 他们胆颤心惊地走过冰冻的护城河,守卫的唐军却并没有动静,倒是大大出乎了叶军的预料。 其实,之所以唐军暂不投掷手掷雷,还是考虑到叶军数量有限,再将手掷雷密集投掷,实属浪费,故安和尚决定,等到叶军开始象蚂蚁一样缘聚在攻城梯下,不停向上攀爬之时,再开始对他们进行第二轮手掷雷打击。 眼见得叶军越走越近,安和尚的眼中,开始露狼一样锐利的狠光。 “各位兄弟注意了,作好准备,听我号令,准备再度投掷手掷雷!“ “得令!“ 叶军在城下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呈松散队型靠了过来,然后将多达四十余把攻城梯,靠搭在城墙上,然后就开始一个个缘梯上爬,开始攻城作战。 见到叶军所来的数量,比先前少了很多,安和尚心下有些失落,不过,他立刻还是清醒地想道,一定要把这些攻城梯全部炸断,不然,让叶军爬上城头的话,这战斗将会变得空前惨烈了。 不料,在安和尚还未来得及喊出开火之间,他惊愕地看到,原本无所事事状的叶军弓手,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纷扬而落的箭矢,虽然大部分被大盾所阻挡,却也给唐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立刻有多达一百余名辅兵或死或伤,还有十多名中箭受伤的辅兵,被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下,摔成肉饼。 一时间,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叶军箭矢下,安和尚手下的辅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叶军进行反击了。 不过,安和尚不愧是久经战阵的杰出将领,见此情势不对,他并没有在沮丧情绪中停留太久,而是立刻下令,让全部辅兵从城墙上撤下,只留下盔甲与装备更精良的枪兵与横行队员,继续守卫这四面城墙。 安和尚知道,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叶军很快就顺着攻城梯,攀到了城头上。 只不过,就在此时,唐军业已做好了反击交战的准备。 从天空朝下望去,可以看到,一个个叶军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却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这些叶军的头部、或是胸部、或是颈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长枪击刺,把这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叶尔羌军士卒,瞬间送入地狱。 在这尚未建成的城墙边缘,迅速地被叶军的尸首填出了一条线。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在疯狂的交战中,唐军士兵的怒吼声,在叶军惨叫声的伴奏下,透过重重飞雪,直冲云霄。 只是,随着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叶军士卒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他们手持大盾与圆形弯刀,一入城墙,立刻大砍大杀。 这些有宗教加持的狂热战士,悍不畏死,嗜血残忍,原本被紧密包围的半弧型枪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盾兵与枪兵补上去。 城墙肉搏作战之际,一直沉默不动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下山般地出动了。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身着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站足未稳的叶尔羌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这罗尗城的四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叶军尸首与死去的唐军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一起。让这尚未建成的,原本还算干燥的城墙夯土表层,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见到自家军队已攻上城头去与唐军鏖战,阿不杜拉一脸兴奋之色。 他抹了一把满脸的雪花,大声下令:“全军听令,趁唐军在城墙处全力交战,无力他顾之机,我军速速派出撞车,径直攻打罗尗城四面城门!一定要一举拿下!” “得令!” 听了主将的命令,他手下的叶军,发出野兽般的齐声喝喊,推着巨大的撞车,在雪地上碾出清晰而巨大的滚轮,分别从四面缓缓推进,直攻现在看似疏于防备的城墙了。 撞车隆隆行进,很快就渡过结冰的护城河,头部已探入城门月道内,眼看到就要推到城门口处,开始对城门进行撞击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只听见四门几乎同时轰地一声打开,然后,便各有数名辅兵,手持刚刚捆扎好,引绳正烧得滋滋作响的集束震天雷,朝目瞪口呆尚未反响过来的一众推着撞车前来的叶军,奋力投扔而去。 这每十颗绑成一束的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极其可观,给了毫无准备的叶军,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与破坏。 刺目的金黄色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血肉横飞的叶军军兵,四下响起的连绵惨叫,熊熊燃烧并完全解体的撞车,将城门月道彻底堵死。 这一下,叶军就是想再推撞车来攻城,都不成了。 在这样近乎绝对的残酷死亡面前,亲眼目睹见到同伴被炸成一堆肉沫与残骸,叶军的战斗意志瞬间被严重打击。 砰的一声,四下城门重新关闭,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喊,这一瞬间,许多被打蒙的叶军士兵发出声声哀嚎,丢了攻城的撞车等物,狼奔豕突地纷纷飞快地转身逃走,消失在漫天飞雪中。 见到这突变的情况,阿不杜拉气得怒气填胸,他冲着那些逃跑的军兵,嘶声大吼道:“不许逃跑!继续给朕攻城!” 只不过,这极度混乱之时,那些已被打蒙的军兵,如何能听他的话,他们继续四下逃窜,有如一群溃散的鸟儿一般,四下飞逃而去,已然毫无秩序可言。 城下叶军溃逃,那些攻上城头的叶军亦大受影响,很多人也开始心生怯意,竟有复从攻城梯而缘梯而逃者,其攻势一时大减。 “别逃!老子叫你们别逃!” 见全军将士,被唐军辅兵炸碎撞车之后,就突然有了崩溃的迹象,阿不杜拉气急败坏,他脸上立刻闪过一丝狰狞之色,随即抽刀大吼:“传朕军令,凡有临阵后退者,格杀勿论!” “遵命!” 阿不杜拉的一众护卫,听到主子下了这道残酷的命令后,立刻嚎叫着冲上前去,对哭嚎溃逃的部兵马大肆砍杀。 惨叫声声,鲜血喷溅,利刀砍断骨头的卟卟声与刀枪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响起一片,溃逃的叶军在阿不杜拉及其随从的奋力砍杀下,总算败势渐收,整个阵形开始重新恢复。 只不过,现在城头的唐军,已重新据占上风,将城头那些攻上来的叶军,逼得连连后退,几难再战了。 正文 第九百零四章 外城陷落,死守内城 敌退我进,见城头的叶军露怯,唐军顿是士气大涨,纷纷挥刀舞枪,呐喊着向前冲杀。 而那些被唐军围攻在城头的叶尔羌军士兵,虽然心气沮丧,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对战下去。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情、道德、良心、法律的制约,只有如同野兽般的厮杀,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只有尸积如山,只有血流成河,只有刀剑的铮鸣,只有濒死的哀嚎,这就是真实的战争,残酷的战争,剥去一切美化血淋淋的战争! 新老两个帝国的生死争斗,就是这样的惨烈无情,你死我活。 这时候,同样身先士卒的原大顺毫侯李过,被一柄弯刀,狠狠地砍中了右手手腕。 噗的一声闷响,他那正握着刀柄的右手,顺着刀光,无声掉落。 李过一声惨叫,几乎昏厥过去,幸得一众亲兵的拼死保护下,且战且退,才从血没脚踝的西面城墙上,侥幸撤退下来。 “他娘的,真没想到,叶尔羌军竟如此能战,闯王当日真小觑了他们。”李过喘着粗气,艰难地喊道。 从城墙马道上退下后,这位大顺残军的最高统帅,因失血过多,彻底昏了过去。 就在唐军犹自与敌军苦战之际,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已又斩杀了多名溃兵,重新稳定了局势,并勒令他们继续进攻。 于是,复有手下将领再度率领4万精兵,从四面城墙上,沿着攻城梯不停上爬,朝罗尗城城墙上继续进攻。 援兵大至,城头的叶军,经过多时苦战,已开始渐渐占据优势。 从城头攻上城墙的叶军,凭借优势兵力,不断地将拼死作战的唐军士兵挤压得不断向后退去,全体守城唐军终于再也坚持不住,疲惫交战的盾兵与枪兵们,以及奋战到精疲力竭的横行队员,皆被推得不断向后退,露出的空缺,已是越来越难于补上。 只不过,饶是如此,在主将安和尚的亲自监阵下,没有人胆敢擅自逃跑或投降,虽然在西门城墙上的守城唐军,其人数仅有叶军的数分之一,却还是拼死不退,死战到底。 不断地有唐军士兵倒下,惨叫着摔倒在城头那溢过脚踝的血泊中,或是径直从城墙上摔落,成为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刀光剑影中,他们鲜血喷涌,残肢乱飞,头颅滚滚落地,战况堪称惨烈至极。虽然战斗如此惨烈,这些唐军士兵却依抵死不退,用性命与勇力,践行着一名唐军士兵的忠诚承诺,维护着那大唐帝国的尊严与荣耀。 见到汹涌而来的叶军,安和尚知道外城已不可守,遂长叹一声,大声下令:“全体听令,撤入内城防守,继续与叶军血战到底!” “得令!” 至此,随着唐军主动放弃外围城墙,这罗尗城的四面外城,终于陷落了。 叶军在付出了他们自征战以来,前所未有的惨烈牺牲后,终于占据这有尸积如山,积血高达数寸,上上下下有如血染一般的四面城墙,终于收获了这场代价惨重的胜利。 大雪依然纷扬飞下,只不过,原先响个不停的砍杀声与呐喊声,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之间,倒好象是落了一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此时,见到罗尗城外城已被自已手下官兵夺下罗尗城外城,在中军大帐中,得到消息的阿不杜拉,再也按捺不住自已的喜悦,立刻在一众白摆牙喇兵的保卫下,离开中军大帐,从东门入城,亲自来到了罗尗城的外城,视察战况。 他放眼望去,可以看到,这暮色昏沉,大雪纷飞的天气中,那四面城墙上,堆积如山的唐叶双方的尸体彼此错杂,流淌的鲜血从城墙下倒挂流下,有如一块惊心而写意的抽象画,现在寒冷的天气中,鲜血早已冻成暗红色的凝固状,只有无尽飘飞的大雪,将这一切渐渐覆盖。 一种剧烈的刺痛感,深深刺激了阿不杜拉的心灵。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 已方总共伤亡达一万五千余人,却是城头守军的三倍有多。 听到这个数字,阿不杜拉又不觉心下一阵剧烈的刺痛。 一万五余人的伤亡,再加上方才攻城途中的五千多人伤亡,叶军为了攻下这个罗尗城外城,就付出了两万余人伤亡的代价,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这唐军的战斗力如此强悍无比,自家那些身经百战的圆月弯刀勇士,竟未能在他们身上讨得半点便宜,反正战损人数近乎三倍有余于他们,这样惨痛的胜利,若是多来几次,也许叶尔羌就该一蹶不振了。 这个大顺的临时国都罗尗城,都这般难克,想到那大唐皇帝李啸手中,还有数十万这样的虎豹熊罴,而自已还要跟这个强大的大唐帝国一直苦斗下去,阿不杜拉心下一阵阵发紧。 自已将来,真的能彻底打败李啸吗? 或者退一步来说,此番与唐军结仇,自已的叶尔羌汗国,真的还能保住吗? 这个问题,阿不杜拉越问自已,就越没自信,心里也越迷茫。 阿不杜拉脸色十分难看地沉默了一阵,又是一声轻叹,才转过头缓缓对多尔衮道:“趁天色未黑,赶紧收拾我军战死将士尸首,救治伤员,今天就在外城休整驻扎,整治好攻城器械,待明天天亮后,再向内城进攻。“ 当看到外城的叶军,拖着一车车的尸体,缓缓离开罗尗城,然后在城外点起熊熊的烈火,就地焚化战死唐军士兵尸体时,安和尚脸上的悲痛,无以复加,他的整张脸,都呈现一种莫名的扭曲。 可恨啊! 这些为国尽忠的唐军勇士,拼死血战,尽忠而亡,却连一场郑重而正式的葬礼都不到,只能由叶军鞑虏,将他们集体烧化再丢入野地,命运着实太过凄惨。 只不过,这都是大唐帝国向外扩张,重新征服西域,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虽说慈不掌兵,但人心毕竟不是石头草木。 安和尚心如刀割,却在不停发狠,哼,你们这些鞑虏,休要得意,将来我唐军,必要报仇的一天!这些为国尽忠战死的兄弟,一定可以在将来安息瞑目。 却不知道,现在皇上李啸亲统的三十万兵马,现在究竟到了何处了,他们还能不能赶得上最终的决战呢? 安和尚心下,并没有底。 此时,已是辰时末刻,但空中浓云密布,寒风怒嚎,天地之间,依然一片昏蒙。 安和尚一脸阴郁地,伫站在积雪皑皑的内城城墙上,不停观察遥视着城外叶军的动静。 其实,对于叶军接下来,究竟会如何行动,安和尚的内心里,其实并没底。 毕竟,现在的叶军已将内城重重包围,占据了极大优势,可以选择的出击方式实在太多,故安和尚现在根本无法判断,叶军到底会从哪里开始进攻,以及何以什么方式,开始进攻这罗尗城内城。 五天后,叶军新一轮大规模进攻,重新开始。 站在城头的安和尚,望着密密麻麻的叶军,以铺天盖地之势,旗帜如林,刀枪耀目,吼声如雷,地再度向这海参崴内城,汹涌猖狂地进攻过,他的面目,几乎比钢铁还要冰冷坚毅。 安和尚知道,决定这罗尗城最张终命运的一场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这一瞬间,他的心头,忽然没有那种临战前血脉贲张想要热血搏杀的感觉,反而有种看淡一切接受宿命的莫名感受。 一时间,他的心头,有如老僧入定,无喜无悲。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该来的,总会来吧。 “全军注意,按事先计划,全力防守内城,全军将士,要与这内城共存亡!“ “得令!“ 与上次一样,叶军从四面推着楯车攻来,楯车停稳后,从一辆辆叶军楯车后面,忽地爆发出连绵的弓箭发射的绷绷声,无数根凌厉的箭矢,呈抛物线状射向空中,又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向整个西面城墙的唐军守兵,激射而来。 近2万名叶军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猝不及防的唐军火铳兵,猛扑而来。 “叮叮叮!……“ 这是箭矢射在前面铁皮大盾的声音。 箭矢射中大盾后,擦出一闪而过的火花,便立刻被飞弹溅开。 “噗噗噗!……“ 这是少数幸运越过了大盾的箭矢,射入了后面的火铳兵身体的声音。 虽然火铳兵都穿着标准两片胸甲,但其面部与手部,还是十分薄弱的防备,使他们虽然被免于射中要害,却也难抵如此密麻的箭矢进攻。 于是,唐军阵中,不时有唐军火铳兵大声惨叫着,甚至还有许多中箭的火铳兵,被箭矢的强大冲力给射得倒栽而下,从城墙上跌落,非死即残。 叶军这一番箭雨齐射,至少造成了二百多名唐军火铳兵伤亡。 “全体火铳兵注意!就地蹲下,躲避箭矢,受伤火铳兵撤充城墙,由后备火铳兵补充其位!“ 被一众护卫手持盾牌密集防护的术将安和尚,冲着传令的士兵,大声吼道。 听到安和尚的命令,躲在盾牌后的火铳兵,全部急急下蹲,背靠着正持盾半跪的盾兵,勾缩着头,尽可能地躲开从天而降的箭矢。 原来,躲在楯车后的叶军,见到了唐军火铳兵已下蹲避箭,城头只剩下一排密密的盾牌却再没看到上面的弩手时,他们顿时再无顾虑,纷纷走出楯车的保护范围。 这些叶军心中充满了压抑后被释放的快感,他们不时拉响弓弦,打放箭矢,这些凌厉的重箭,又狠又准,将不小心将手脚或脸面暴露在外面的盾兵,一击射中,让这些个唐军火铳兵,或轻或重地受伤。 一时间,敌我双方攻防迅速转换,守城的唐军,竟然开始变得极为变动。 现在的情况,与上次作战时,几乎一模一样,因为有楯车作为防护,唐军火铳兵无法击穿那层厚厚的木包铁皮,故反被叶军弓手压制,根本无法反击。 而这样的被动局面,自然迅速被叶军利用。 一架架长长的攻城梯,被多如蚂蚁一般的叶军扛了过来,迅速地向内城的四面城墙迅速靠近。 这些扛着攻城梯的叶军,大声呐喊着,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好象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参加一场轻松写意的运动会一样。 也许,在他们看来,已被叶军弓箭手牢牢压制的唐军守兵,只能眼睁睁地看到他们把攻城梯靠过来,任由他们发动登梯攻城战了。 而且,唐军现在的手掷雷已消耗完毕,根本不能象上次一样,进行近距离的狙击。这样的状况,几乎是一边倒的有利于进攻的叶军。 事实跟叶军所预想的一样,他们轻松地越过结了厚冰的护城河,再一路无阻地顺利来到了西门城墙下,然后,一阵啪啪地响声,起码有三十多架攻城梯,被分别靠在了闪着银光的东西两面冰封城墙上,立即,开始有无数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的叶军,缘梯上爬。 见到这些有如蚂蚁一般攀爬而上的叶军士兵,安和尚心下,揪紧到了极点,也心痛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如果一定要把这些攻城梯全部炸断,不然,让叶军爬上城头的话,这战斗将会变得空前惨烈了。如果现在还有手掷雷的话,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早就他娘的炸得叶军屁滚尿流狼狈逃窜了,如何会这般被动。 被动挨打的滋味,总是最难受,也最铭心刻骨的。 安和尚万般无奈,正准备下令,让火铳兵冒险探头对正攀爬而上的敌军进行密集射击之时,却不料,那些虎视眈眈的叶军弓手,已然提前采取了行动,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近2万名叶军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守卫的唐军火铳兵,猛扑而来。他们用这样的方式,为缘梯攀爬的步兵作出掩护。 纷扬而落的箭矢,虽然大部分被大盾所阻挡,却也给唐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立刻又有多达一百余名辅兵或死或伤,还有十多名中箭受伤的辅兵,被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下,摔成肉饼。 一时间,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叶军箭矢下,安和尚手下的军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叶军进行反击了。 见到自已的手下重新被压制,安和尚怒气填胸,牙齿咬得格格响。 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正文 第九百零五章 危急关头 援兵终至 见到这些有如蚂蚁一般攀爬而上的清军士兵,李定国心下,揪紧到了极点,也心痛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如果一定要把这些攻城梯全部炸断,不然,让清军爬上城头的话,这战斗将会变得空前惨烈了。如果现在还有手掷雷的话,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早就他娘的炸得清军屁滚尿流狼狈逃窜了,如何会这般被动。 被动挨打的滋味,总是最难受,也最铭心刻骨的。 虽然城墙已浇了水结了冰,但这样攻城梯上头,都装备了搭钩,一但靠上城墙,立即牢牢抓住内城堞垛,再难加以撼动。 李定国万般无奈,正准备下令,让弩兵冒险探头对正攀爬而上的敌军进行密集射击之时,却不料,那些虎视眈眈的清军弓手,已然提前采取了行动,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近2万名清军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守卫的唐军弩兵,猛扑而来。 纷扬而落的箭矢,虽然大部分被大盾所阻挡,却也给唐军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立刻又有多达一百余名辅兵或死或伤,还有十多名中箭受伤的辅兵,被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下,摔成肉饼。 一时间,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清军箭矢下,李定国手下的军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清军进行反击了。 见到自已的手下重新被压制,李定国怒气填胸,牙齿咬得格格响。 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清军很快就顺着攻城梯,攀到了城头上。只不过,就在此时,唐军业已做好了反击交战的准备。 从天空朝下望去,可以看到,一个个鞑子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却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这些大盾,皆是从内城武库中拿出,由弩兵操作防卫,他们的动作虽然比起专业的盾兵,要笨拙与不协调得多。但好在这些弩兵皆久经战阵,反应迅速,他们用这些大盾上的两排尖刺,狠狠地撞击爬上城楼的清军,用那尖锐粗大的钢刺,把他们象扎青蛙活活扎死。 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又有早已作好了弩兵抽出腰刀,立刻同时从几个不同方向联合攻来,把这些猝不及防的鞑子给活活砍杀,把他们瞬间送入地狱。 在这尚未建成的城墙边缘,迅速地被鞑子的尸首填出了一条粗黑的直线。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在疯狂的交战中,唐军士兵的怒吼声,在鞑子惨叫声的伴奏下,透过重重飞雪,直冲云霄。 只不过,只配备有腰刀的弩兵,其攻击力与熟练度,远不及唐军的枪兵与横行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鞑子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来的白甲,因为穿着三层盔甲的他们,武艺出众近战凶猛,防护十分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 有了这些强悍的白甲冲阵,原本就不是很紧密的半弧型大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唐军弩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弩兵补上去。 这海参崴堡的西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鞑子的尸首与死去的唐军的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了一起。让这尚未建成的,原本还算干燥的城墙夯土表层,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每一个人都看出来,随着上城的清军越来越多,清军开始占据了明显可见的优势,而原本就兵力不足的唐军,其处境却是越发的艰难。 “弟兄们,坚持住,这内城绝不能丢!” 李定国冲着正在厮杀的唐军士兵们厉声大吼,声音凄厉而悲凉。他一说完,带着亲随的护卫,也一道跃入清军阵中,身先士卒,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军兵濒死的惨叫声,交相叠起,闻之令人心悸。 而让所有城头的守城军兵,都在浴血搏杀之际,从在这极度揪心的时 立刻有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从南北两处内城城墙响起。 “砰!” “砰!” 李定国只感觉到,自已脚上的城墙,猛的一震,让他难于站稳,几乎摔倒在地。 大团大团上冲的灰尘,疾速地冲到了他的面门处,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接着剧烈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站稳的李定国,透过弥漫堡内的漫天灰尘,吃惊地看到,南北两处城墙处,那用冰砖封住的豁口,被炸得碎冰四溅,有如雪浪翻滚,赫然又出现两个皆有五米多宽的巨大豁口! 一些还未来得及及时躲避的唐军军兵,被爆炸的强烈气浪冲击,有如纸片一般摔向空中,随即惨叫着摔落于地,血肉模糊地死去。 见到这内城城墙,竟然又被清军给重新炸开,李定国的心下,有如刀割一般痛疼。而驻守的上面的唐军,则是人人惊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莫名的恐惧之色。 这时,城下的清军,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这样野兽一般的欢呼,绵延传去,整个清军大阵,皆是欢笑吼叫之声,绵叠如雷。 “哈哈,吾计成矣!” 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的多尔衮,拍手大笑,脸上的狂喜几乎无以言表。 多尔衮从椅上弹地站起,他的脸,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成潮红色,他冲着旁边的巴喀什兵大声喝道:“传令下去,剩余的联合楯车就地放弃,着多铎再速整兵马,从这两边豁口攻入内城,一定要彻底消灭城中的唐军守兵!“ “是,奴才遵令。“ 而在收到多尔衮的军令,多铎部的兵马,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纷纷呐喊着向豁口冲去。 在他们眼中,那些守卫在豁口处,为数不多的唐军,简直就是一堆等待打扫的垃圾,也许,只要自已一个冲锋,就能把这些可怜的家伙给一扫而光。我爱电子书 唐军最危险的时候,终于到了。 见清军冲得已是如此之近,负责守卫豁口的副将祖宽,抹了一把冷汗直渗的额头,刷地一声拔出腰刀,异口同声地大吼了一声:“全体弩兵,预备,放!“ “嗖嗖嗖嗖!……”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唐军开始了第一轮,也是最后一轮齐射打放。 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神机弩上击发,在这个天气昏沉朔风怒嚎的上午,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带着无限的愤怒与阴狠,它们嗡嗡叫地疾速飞翔着,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立刻,多达四千余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面色狰狞,嘶声狂吼着猛冲而来的清军,呼啸着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由于距离是如此之近,弩箭的射速极快,有相当多的清军来不及作出反应,纷纷惨叫着,被唐军的弩箭近距离射杀。 也许,已陷入半癲狂状态的清军,根本就没想到要刻意躲闪,很多人只是象征性地用脾中盾牌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便依然不停向前冲杀。 由于弩箭密集打放,清军又密集上攻,故这一次杀伤效果十分可观,被杀的清军有将近七百名之多,被唐军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弩箭打放,给活活射杀。 但凡被这涂了见血封喉毒素的弩箭所射中的清军,皆是必死无疑,他们发黑而扭曲的尸体,铺遍了豁口外围的空地。 饶是如此,那些近乎癲狂的清军,仿佛对于自已军兵的伤亡没有任何感觉了一般,他们嚎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冲着豁口处,吼叫着直冲而来。 眼看到清军即将冲到,唐军的弩箭打放,到此已再无重新装填的时间,祖宽又颤声下令:“全体弩兵注意,立刻放下机弩,取腰刀迎敌!“ “得令!” 而在此时,见到清军终于突入堡中,与唐军弩兵顺利绞杀在一起,远处观战的多尔衮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全军听令!现在唐军已然近在眼前,全军将士休辞劳苦,休怕牺牲,要速速上攻,与其绞杀在一处,一定要把这般该死的家伙,给本王全部统统杀光!”多尔衮一脸大喜之色,他大声怒吼着高声下令。 见到统帅这道命令,又见城头的清军也是越来越占据上风,全体攻入豁口处的清军顿时陷入极度的疯狂与嗜血状态,愈发加快速度,向内城豁口急冲而去。 很快,在冲过了这十来步的距离后,那些冲上来的清军,立刻与无险可依惊惶失措的唐军,绞杀战成一团。 “兄弟们,清虏攻上来了,让咱们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一定要守住内城啊!” 一脸扭曲而狰狞的副将祖宽,用最大的嗓音厉声大吼,眼光却是满是无可掩饰的绝望。随及跃入阵中,与汹涌而来的清军战成一团。 在南北城墙的豁口处,这样临时搭建的工事,根本无法阻挡清军的进攻,一柄柄虎枪与虎刀,透过工事,直刺后面的唐军弩兵,杀得唐军弩兵惨叫连连,不停倒下。 “儿郎们!加紧上攻,唐军皆是远程兵力,他们如何是我大清精兵的对手!冲上去,把这些敢于反抗的家伙,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指挥全军向豁口进攻的多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冲着潮水般上攻的清军,厉声大喝道。 见到主将大声激励,全体清军更加用命,他们有如一群发狂的野兽,再无任何顾忌地向唐军冲杀而去。 而此时站在城头,正拼死血战的李定国,见到整个战局,已然朝着越来越不利于自已的方向进展,他那发狠狰狞的脸上,隐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悲凉。 难道说,我李定国,终于在葬身于此么?也许,这冰冷蛮荒的海参崴,就是我宿命中生命终点。 也许,这最后的数千名唐军,都会在这里走向最终的覆灭,用热血与生命,为唐军谱写最后的一首忠诚之歌。 与敌军拼死搏死的李定国,下意识地朝东望去,只不过,天气昏蒙,海雾茫茫,他什么都不见。 当是,看不见,并不代表,现在的海面依然是死寂一片。 现在拼死搏杀的唐清两军,都不知道,在现在鲸海上,一支多达近百艘的舰队,正在浓浓海雾的掩护下,无声地向西边的海岸疾速行进。 在这最关紧要极度艰难的时刻,唐军的援兵,由曹变蛟率领的唐军平南镇丙营兵马,终于赶到了! 而且,他们非但带上了全部的丙营兵马,还把整个平南镇的骑兵部队全部带了过来。2500名玄虎重骑,2500名飞鹞子轻骑兵,早已在舰船上整发待发。 远远地看到,唐军与清军在内城中疯狂厮杀,又见唐军越来越处于下风,来援的唐将曹变蛟,眉头紧皱,面如刀刻。 好啊,还好自已来得及时,总算在最危急的时候,及时赶到了。 “传本将军令,紧急靠岸,全体骑兵,分成两部,立刻强力突击东面城墙的清军!” “得令!” 在唐军正与清军在豁口处忘我搏杀之际,唐军舰只终于靠岸,随即立即登岸救援。 首先下船的,便是全部的骑兵部队,他们按曹变蛟的指令,首先集中兵力,然后将从已然残破不堪几乎完全跨的外城东墙,向由豪格率领的,正在进攻内城东面城墙的兵力,突击而出。 朔风怒吼,沧海狂潮,铁马金戈,嗜杀勇悍的五千名唐军骑兵,分成左右两部,象两把黑色锋利的尖刀,朝正一心朝内城进攻的清军,猛冲而去! 复仇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正文 第九百零六章 合围击溃,一路追杀 阿不杜拉的预感十分正确。 他终于亲眼目睹了,唐军骑兵可怕的冲击速度,也亲眼见证了这只无论是人马装备,还是兵员素质,都堪称东亚最强悍无匹的精锐骑兵,那势不可挡的冲击力量。 马蹄隆隆,铁骑强突,刀指枪横,狂飙突进的唐军骑兵,有如两把黑色的巨刃,从匆忙临时结阵的叶军本部左右两翼,狠狠插入其中。 从天上看去,突入叶军阵中的唐军骑兵,有如两把炽热而锋利的尖刀,有如刀切黄油一般,将整个叶军大阵,迅速地切得支离破碎。 将叶军匆忙结成的半圆形战阵,从左右两翼处,分别撕成两半,几乎是同时,迅疾冲开了两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楔尖所向,便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是无法抵挡的强横与迅疾而至的死亡,所有挡在黑色楔尖前面的叶军,象被一场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的狂风吹起一般,有如纷扬的纸片,被抛向空中。 然后,这些象纸片一样被撞向空中的叶军士兵,大声惨叫着,划过长长短短的抛物线,不停向后面跌落而去,然后摔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 被一众护卫保护着,躲在了阵后的阿不杜拉,见到唐军的冲锋攻击,竟是这般凶猛无情劲爆凌厉,他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他亲眼看到,离得极近的一名叶军兵座的胸部,被一杆呼啸而至的骑枪,象扎薄薄纸片一般,瞬间冲破了坚实的铠甲,鲜血从胸口狂喷而出,冲力极大余劲未歇的骑枪枪尖,复从他的背部钻出,顶得后面的钢甲有如龟壳一般高高隆起。 随即这名唐军重骑兵弃了骑枪,又抽出骑刀,朝左右两边的叶军士卒大砍大杀,而中了此枪的叶军兵卒,象是被长针刺穿的大是一样,软软地倒地,然后手脚挣扎着在地上低声哀嚎。 不过,他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又一名唐军骑兵纵马过来,疾冲的马蹄将他的脑袋象踩西瓜一样,啵的一声彻底踩爆,粉红的脑浆与殷红的鲜血四处飞溅。 这般恐怖的一幕,饶是阿不杜拉久历战阵,亦是骇得心下为之一缩。 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又看到,另一名叶军兵卒虽然手持盾牌抵挡,只不过,在巨大强横的冲力作用下,这厚木盾牌亦象纸糊的一般,被骑枪噗哧一声,轻易刺穿。 盾牌被刺穿后,骑枪之势犹然不减,又凌厉地冲穿了他的左臂,这名兵卒惨叫着,随即象被一只巨大的野牛给正面撞击一般,腾空窜起,飞退到方法十余步外,最后被纷乱的马蹄,活活踩踏成一张薄饼。 如此厉酷惨烈的杀人方式,阿不杜位亦是平生仅见。 两处的唐军骑阵,那楔形战阵的楔尖,是如此强悍而凶猛地突入,但凡挡在这条夺命血路之上的叶军步兵,几乎皆是瞬间被杀,纵然万幸不死,也是重伤难活。 一时间叶军大乱,哀声连连,紧急结成的军阵,几乎在瞬间陷入崩溃。 残存的叶军,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却又因此将地下正翻滚哀嚎的伤兵,活活踩死,同时整个残阵冲得更乱。 叶军军阵被唐军骑兵瞬间冲垮,整个唐军骑阵顿是士气如虹,他们拔出骑刀,对混乱不堪的叶军军阵大砍大杀。 阿不杜拉又惊恐地看到,那名离得颇近的玄虎重骑,战到此时,已经接连又砍杀了三名叶军,却依然杀气腾腾,满是冲劲。他手中刀花一抖,那把手血淋淋的骑刀,又狠狠地戳进一名叶军的眼眶中,听到这名叶军不似人声的惨叫时,一脸血污的他,有如魔鬼一般放肆地狰狞大笑。 哈哈,杀敌掠阵,用敌人的性命与鲜血,换取自已晋升的阶梯,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混乱一片的军阵中,还有不知道多少数量和他一样的唐军骑兵,他们有如一只只来自地狱的嗜血而残忍的魔鬼,对着这些仓惶失惜的叶军士卒,毫不怜悯地痛下杀手,刀光所到之处,惨叫哀嚎一片。 而在阵后,见到刚刚才紧急结阵的叶军,就这样在自已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地崩溃,阿不杜拉那苍白的脸上,肌肉在不停地颤抖。 真没想到,唐军竟然强悍到了如此地步! 这一刻,阿不杜拉确信,那怕同样俱是骑兵,自已这一方,无论是从装备还是从战意上来讲,几乎根本无法与唐军铁骑相匹敌,更不用说这区区步兵了。想用这些临时结阵的步兵,来对抗唐军的铁骑,简直是异想天开的可笑之举! 一时间,阿不杜拉的脑中,竟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自已到底要如何应对。 倒是他旁边的护卫大声地提醒他道:“国王陛下,现在全军已溃,唐军即将合围,我们要速速撤退啊,不然,若被唐军包了饺子,到时想逃可就逃不掉啦!” 阿不杜拉听到这话,方才迷思中回过神来,他立即明白了,他的护卫的话语,是有多么地正确。 他知道,现在已是最后的机会了,若不撤退,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唉,千里攻城,功亏一篑! 这也算是天意如此吧。 于是,他长叹一声,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 “全军听令,放弃与唐军交战,即刻撤退,全军西撤,退往吐鲁番城!”阿不杜拉厉声大吼完毕,率先带着一众护卫逃之夭夭。 他在下这道命令时,心下莫名悲凉。 因为他也知道,战到现在,自已率领的叶军,城下部分皆是四下溃散,城上正与守城唐军鏖战的军兵,就算尚未投降,也听不到这句命令,故这道命令下得实是毫无意义,纯为应付之举。 现在见到叶军溃围而去,罗尗城头,已反攻到外城的唐军,几乎同时发出震耳的欢呼声,继续挥舞着血淋淋的腰刀,向残余于城头的叶军,猛砍而去。 爽啊! 原本以为必败的结局,由于唐军援兵的对来彻底改变,现在这样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战局,这对于苦苦守城命悬一线的唐军来说,简直是最美妙不过的结果了。 现在的叶军,士气一泄千里,根本就没有半点心情再对尾追而来的唐军作出有效的反击,他们象一群顾头不顾腚的蠢猪,一路追随着阿不杜拉,向西边逶迤退去。 机会来了! 趁你乱,要你命! “传朕军令,全体骑兵立即全力追击敌军溃兵,全体枪兵尾随攻击,尽力扩大战果!” “得令!” 得到李啸命令后,那本就一直冲杀不止的唐军骑兵,终于又有如狰狞死神一般呼啸而出,有如一支激射而出的离弦之箭,从旷野隆隆奔过,直扑四散西逃的叶军溃兵。 而在骑兵之后,大批的枪兵更有有如滚滚而出的黑色热浪,他们手持着锋利闪亮的4米精钢长枪,大声喊叫追逐着骑兵的尾尘,向前冲杀而去。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呼啸着冲过浮桥之后,马蹄隆隆一路不停,却又十分娴熟地兵分两支,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那大批溃兵,向他们包夹而去。 迫近敌兵之后,这些唐军骑兵有如嗜血的野兽一般,发出尖利的啸叫,有如猛虎出山,又似宝剑出匣,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潮水般汹涌地朝溃逃的叶尔羌军兵,扑杀而去。 时值正午,雾气已散,空中艳阳高照,这数万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奔逃不及的叶军溃兵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与此同时,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急走疾行,尾随着朝着溃逃而去的叶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叶军士卒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叶军溃兵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放眼望去,整个罗尗城西面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简直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叶军兵卒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在残雪未化的地面上,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那血河蜿蜒长流,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与溃兵一起纵马奔逃的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自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眼睁睁地看到,那汹涌而来的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之时,他的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可恨啊,二十万精锐,一朝荡尽,这简直是自已当国王以来,不,是带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 更让他感觉悲哀与耻辱的,便是除了紧紧跟随自已的亲随军兵,尚是阵伍齐整外,那些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敌军军兵,早就秩序全无,个个夺命狂奔,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那些该死的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阿不杜拉目睹这般情形,心下的惨痛与绝望,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这般局面,真真愧杀先人也! 然后,唐军如影随形般追来,若不舍车保帅,只怕自已亦难逃脱。 阿不杜拉一咬牙,又下了一道命令:“除护卫骑兵外,全体骑兵听令,返回断后,为全军争取西撤时间!” “得令!” 七千多名骑兵奉命,匆匆拔转马头,前去断后截杀。 阿不杜拉最后匆匆望了一眼,那大批骑兵匆匆而去的身影,心下总有种难以言说的不良预感,却又不便多说什么。 他再不多言,长喝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与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一道加速从战场上疾撤逃走。 而在他身后,大批溃兵如影随形,狼狈跟随离去,逃去的叶军兵,卷起一路烟尘,匆匆往西而去。 那些返身复战的叶军骑兵,迅速地与迎面而来的唐军,激战在一起。 那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呈半圆状,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返身复战的叶军骑兵之中。 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就仓促应战,士气低沮的叶军骑兵,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极多的叶军骑兵,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脑袋被锐利的骑刀生生砍掉,残肢碎骸漫空飞舞,鲜血迸洒一地,死状十分骇人。 阵形严整又有具冲击力的唐军骑兵,立即给阵伍散乱又十气低沮的叶军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唐军这次冲击,至少让七八晨名叶军骑兵非死即伤,彻底失去战斗力。 一记重击之后,唐军骑兵与依然咬牙冲来的叶军骑兵,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叶军骑兵的抵抗,却是越来越勉强,仅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这场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叶军阵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两军战阵,已呈犬牙交错状,彼此互相吞入。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叶军兵惨叫着倒下,而偶尔亦可见到唐军骑兵中枪下马,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正文 第九百零七章 大获全胜,兵进吐鲁番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唐军骑兵士气与作战技巧,皆远在对面的叶军骑兵之上,战场优势依然不断地向唐军倾斜,而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叶军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无数的叶军兵,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士卒惨叫着倒地而亡,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 这些腹背受敌的叶军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叶军骑兵,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 只不过,战到此时,还有心力突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有极多的叶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唐军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叶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叶军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数千名叶军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眼看着就要被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就在这关键时节,唐军统帅李啸同意了他们的投降,两边的传令兵高挥大旗打出旗语,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才终于停止了这一边倒的杀戮。 仅有三千余名叶军骑兵,终于顺利保得性命,他们纷纷滚鞍下马,哀哭受降。 当然,叶军骑兵的这次返身回战,倒也并非没有没有半点价值。 毕竟,在他们拼死作战之际,为大批的溃兵,争取了十分宝贵的逃命时间。这些溃兵利用这难得的机会,仓皇逃命西奔,总算约有两万余人,得以仓皇逃出战场,总算侥幸保全性命,消失在茫茫旷野之中。 敌军骑兵一降,战局已定,那在整个战阵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有如一窝蜂般乱窜的剩余的近十万名敌军步兵,到了这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又无可脱逃,唯有投降保命一途了。 他们再无任何心气,纷纷弃了武器盔甲,大声哭喊着跪地求饶。 李啸自然也同意了他们的请降。 随即,他们一个个被大批纷涌而上的唐军辅兵,顺利地好绑好,有如捆蚂蚱一样,给捆成一长串又一长串。 战至此时,唐军已然大获全胜,为免节外生枝,他们只是追到西边的委鲁河支流处,便纷纷停下脚步,没再继续追击,而后就此后撤退回,开始打扫战场。 日头渐西时,全体降兵收押完毕,那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原野,有如滚滚春雷,漫卷大地。 最终统计发现,包括先前守城战在内,总共消灭敌军近六万人,共有十余万叶军兵马投降,战场缴获更是不计其数。 只不过,此战最为遗憾的便是,让那叶军统帅也就是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逃走了。并且最终还有两万余名残存兵马,侥幸逃出生天,算是美中不足,亦令人遗憾之事。 此战结束,罗尗城城关大开,城中安和尚余部唐军,以及最终仅剩两千余人的顺军残部,纷纷出城,迎接李啸这位千古一帝。 一路上,李啸已远远看到,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罗尗城,虽然业已在打扫战场,却依然是一片狼藉,鲜血与尸体遍布了整个内外城,心惊之余,不由得感慨不已。 不容易啊,可以想见守城的唐军,是在怎么样的危险至极的条件下,历尽艰苦,付出了多么惨重的牺牲,才终于打胜了这场守城战,这场战争的胜利,来得实在是太艰难了。 而见到唐王的黄绫罗盖远远前来,出城迎接的残余唐军,顿是又爆出一阵滚雷般的欢呼。 很快,李啸与安和尚二人,终于在罗尗城城东门口见面了。 见到安和尚身为一镇之长,却是浑身血污,身上布满伤痕,在凛凛寒风中有如雕塑一般伫立,李啸心下顿是莫名感慨。 好险啊,要是自已来晚一步,这罗尗城内城,应该就是一定要陷落了,那镇长安和尚与全体守堡的军兵,怕是要一个不落地全部丧命于叶军之手矣。而这大顺苦心营建的罗尗城,也将成为叶军的占领地,这是毫无疑问之事。 “属下见过皇上。” 数步外,安和尚双膝跪地,正欲向李定国行叩拜之礼,却被李啸快速走来,将他一把拉起。 “不必多礼,若非和尚你及时前来,这一城军民百姓,皆已成叶军俘虏矣。”李啸感叹地说道。 “唉,在下率部来迟,陷罗尗城于如此险境,安某心下惶愧之至,还请皇上责罚。“安和尚一脸恭敬地请罪。 李啸脸上泛起微笑,淡淡道:“安镇长不必如此自责,这千里进兵,能及时赶到便是不易了,现在能成功守卫住罗尗城内城,复灭了大部敌兵,朕心甚慰矣。“ 李啸复与安和尚聊了数句,这时,那手腕已被砍断的大顺毫侯李过,以及大顺朝的宰相牛金星,亦踉跄上前,叩拜李啸。 “罪臣李过,叩拜大唐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臣牛金星,叩拜大唐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啸缓步上前,将二人虚扶起身。 “二位平身。” “谢陛下。” 李过与牛金星二人起身,脸上表情皆是既感激又尴尬,眼神更满是躲闪。 李啸见到这两位大顺朝的最后遗臣,亦是满怀感慨。 没想到,李自成的大顺最后余部,会是一个这样的最终结局,曾经辉煌一时的大顺王朝,终究在这西域之地灰飞烟灭,亦是令人殊为可叹。 李过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他从地上起身后,便立即与牛金星一道,复向对李啸说道:“皇上,我等归顺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不必如此,顺朝虽亡,你二人能率余部归顺,亦是有功,以后好生为新朝顺命便是。“李啸安慰道。 李过一脸感愧,又拱手道:”在下万幸,得获唐军援救,保得残命,只是现在在下右手已断,纵想为新朝效命,亦是难了。如皇上准允,择一安静地方,让在下退处其地,成为万千同沾圣化恩典之普通百姓,在下业已知足了。” 他这话一说完,牛金星亦接过话来:“在下亦如毫侯这般作想。想来我等先前来圣朝作对,罪忏深重,今天又蒙圣上亲自来援,方保微命,实是感念至极。在下亦愿与毫侯一样,择一偏远安静之地,颐养天年足矣。” 二人这般请求,其实也多是无奈之举。 毕竟,他们向来与唐军作对,纵然承蒙李啸看顾,得以继续在唐军中效力,却也害怕最终会被唐军秋后算帐。反不如趁现在皇帝在此,求个善终,亦是好事了。 李啸沉默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答应了二人的要求。 很快,他下令,李过先下在罗尗城养伤,待伤好后,与家眷一道,迁往江南安置。 而牛金星,则与家属奴仆一起,迁往台湾定居。 至于其他残余的大顺勋戚家属,亦准其自愿,前往唐朝各地安置定居。而那剩余的三千余名原顺军将士,除留用约一千余名精壮,安插入唐军部众外,其余的两千多名老弱,全部移过东北亚一带安置。 而叶军归降的十余万部众,李啸亦将他们暂且安排于嘉峪关处,统一看管并洗脑,待一个多月的洗脑工作完成后,亦将全部更汉服,留汉发,习汉俗,从此成为与汉人生活习惯无异的普通汉人,最终,再也如那些顺军士卒一样,安排至外满、北海道、库页岛以及东西利亚一带定居。 接下来,李啸对罗尗城一众守城将士,以及此战立功的来援士卒,皆于重赏,亦安排盛宴犒军。 他这般安排,全军将士顿是皆大欢喜,连呼万岁,对李啸这个大唐皇帝,愈发尊敬拥戴。 在罗尗城休整三天后,李啸又发兵西进,直攻叶尔羌汗国重镇吐鲁番。 三十万大军西进,气势浩大,有种无可抵挡的凛凛之威,而好不容易才在吐鲁番收拾残部的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闻得唐军复西攻吐鲁番,顿是惊骇非常。 他知道,仅凭收拢的三万名残兵败卒,想守住这吐鲁番城,根本不可能,更可叹的是,现在他精锐尽丧,外无援兵,若不早点想办法,只怕连性命都要丢在这里。 阿不杜拉苦思无计,为了保命,最终只得下令,放弃吐鲁番,全军继续西退,撤往首都喀什,在这里凭城固守。同时,向准噶尔汗国割地求援,以期两国合力,击败唐军,让叶尔羌汗国得以继续生存下去。 于是,在唐军西进而来之际,国王阿不杜拉强令吐鲁番全城百姓,与三万兵马一道迁往喀什,准备在喀什苦守待援。与此同时,他令吐鲁番全境都坚壁清野,沿途所经各地,庄稼与城池尽皆毁掉,绝不给唐军任何获得补充的机会。 他这般行动,倒是颇为狠绝,一副要与唐军对战到底的模样。 唐军在三天后,抵达吐鲁番,果然只得到了一座空城。 见到这般重镇,变成缥无人迹的一座空城,李啸可以想见那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已是摆出一副与自已对战到底的样子,他这般行事,确是令人痛恨。 当然,也更加坚定了李啸要彻底灭亡叶尔羌汗国,一统西域的决心。 因为,李啸手下的唐军,其后勤供应能力,远非叶尔羌汗国所能比,唐军此次出征,已有大批辅兵与民伕,用大型四轮车,运载了大批的粮草辎重,确保唐军在西域长期作战,亦无可忧。 李啸率军抵达吐鲁番后,他也立即派出使者,前往准噶尔汗国,要求准噶尔汗国也一道出兵,唐兵西攻,他们就南下,从而一同攻灭叶尔羌汗国。 李啸在信中,同时准允他们,在事成之后,可以获得相当多的钱财土地作为补偿,并有唐朝赐给的官衔爵禄,从此两国交好,长相贸易往来。 于是,几乎在同一天,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收到了叶尔羌汗国与唐朝的两封信件,这可让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在这里,简介一下这准噶尔汗国。 准噶尔汗国,起源于西蒙古人的准噶尔部,在击败哈萨克人后,并征服回部诸察合台汗以及当地的白山派与黑山派等教宗派系后,终于建立起了强大的准噶尔汗国。 其疆域北接额尔齐斯河、鄂毕河、叶尼塞河上游,南到西藏阿里地区,西包巴尔喀什湖,东至蒙古萨彦岭及色愣格河流域,极盛时达四百多万平方公里。 1634年,准噶尔部的原首领哈喇忽剌去世,其子巴图尔即位首领,即现任的准噶尔汗国国王。) 巴图尔将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的求援信,以及大唐帝国皇帝李啸的信件,反复观看了多遍,依然在心下合不定主意,不知道到底是要入援叶尔羌汗国,还是要依李啸之见,与其一道进攻叶尔羌汗国。 就在巴图尔反复不决,拿不定主意之际,他的儿子僧格向他求见。 父子相见,套话述过,儿子僧格便径直发问:“父王,孩子请问,你是想长期当一个真正独立自主的国王,还要甘愿成为那大唐皇帝李啸的手下附属国呢?” 巴图尔闻得,顿是脸色大变,他冷起脸孔,厉声喝道:“僧格!有你这般跟父王说话的么?你这般来问,究竟是何意思?” 僧格仿佛猜到他定有这般一问,立即扑通跪地,大声道:“父王,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若父王想保全准噶尔汗国,想让我国长期独立自主,就当立即捐弃前嫌,入援叶尔羌,与其一道抗击唐军,方是唯一正确之策啊!” 妙书屋 正文 第九百零八章 兵进喀什 准噶尔入援 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怔怔地看着儿子僧格,仿佛一时间,竟不认识这个儿子一般。 见父王怔怔发愣,僧格轻叹一声,复道:“父王,就拿东边的清朝来说吧。昔年清朝,何其强盛,连父王你为了保全家族与领地平安,都不得不送儿子去清廷当人质。可后来呢,这强盛一时的清朝,竟在十余年的时间里,被那唐朝皇帝李啸连连打压,国土大损,兵马大丧,已然国不成国,竟成了一个除了全部听从唐国安排,竟再无任何自主权力的附庸国!这般可悲结局,难道,父王你也想让我准噶尔汗国,亦重新经历一遍吗?” 巴图尔一脸阴郁,脸上横肉微微颤抖,却依然没有说话。 见父王沉着脸不作声,僧格继续说道:“父王,孩儿认为,若真是出现以上情况,其实,倒还是相对不错的结局了,还有一种更可怕的灭国之危,父王您可曾想过?” “僧格,你到底什么意思?!”巴图尔脸上已是阴云密布,语气亦十分不善。 僧格咬了咬牙,便低声道:“父王,你可曾想过,若你真同意那唐朝皇帝李啸的请求,与其一道出兵攻打叶尔羌汗国,那么,在两国重兵交加攻来的情况下,叶尔羌汗国必是不保,其国家必定彻底覆灭。那么,唐军据得叶尔羌汗国后,纵然给予我国重金与土地作为报酬,但对于我国来说,却依旧会是隐患重重。只怕酬劳与土地未曾分得,灭国之危机,反立至矣。” 僧格略顿了一下,又道:“父王,倘唐军在攻下叶尔羌后,若再无进取之心,那我国尚可安席片刻,偷安一时。若李啸不知足,或受其手下贪功将领之鼓动,对我国存了进取之心,那我准噶尔汗国,必会岌岌可危。据悉,唐军裹胁诸国,共有兵马三十万之众,这般壮盛兵力,攻转而向我准噶尔攻来,我国仓皇之间,将何以挡之!万一兵败不利,唐军必然直攻都城,到时候,我国必将有覆亡之忧矣!而若要图存,唯有向北面的宿敌俄罗斯求援。这样一来,就算能最终战胜唐军,我国亦将损失惨重。国家的北面土地,也不得不任由俄罗斯帝国占据。这样的结果,又岂是我准噶尔汗国所能承受的。” 僧格侃侃而谈,巴图尔却依旧面无表情,只不过,他的眼神,明显落寞与迷茫。 僧格一声长叹,最后说道:“父王,与虎谋皮者,下场必定十分悲惨。现在大唐帝国如日中天,其势力远辐四海,其气焰之盛,旷古绝今。我国若要免掉被其吞并之危,得以自保,则必须与叶尔羌汗国站在一起,一道抗击唐军的入侵。若能携手打败唐军的入侵,那叶尔羌汗国难道又会亏待我国了吗?再进一步来说,就算两国携手也打不过唐军,那也为我军下一步行动争取了时间,甚至还可去邀请北面的俄罗斯帝国亦派兵参战,最终三国合力,击垮唐军,亦是可行之策呢。总之,父王如今之决策,势关国家未来存续之关键,何去何从,万望父王三思啊!” 僧格说完,伏跪于地,头触地板,一副决心请命的模样。 而见僧格这般模样,巴图尔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其实,按他的想法,如果能与李啸强强联手,一齐去攻打那刚刚大败已势力衰微的叶尔羌汗国,从而喝汤吃肉,当为十分惬意之事。只不过,僧格所言,亦是有理,毕竟作为一个国家的君主,目光断不可短浅,而是要为国家的长久之计多作考虑,才是最为重要的。 “僧格,你且退下吧,容尔父好好想想。”巴图尔最终只说了这一句话。 僧格从地上站起,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却又不便多言,只得应诺一声,转身离去。 巴图尔目视着他消失在殿门外,方站起身来,有如一只不安的困兽,在殿中来回踱步。 这个决心,真不容易下啊。 就在他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作何决定之时,忽又有侍卫从殿外急急跑入,向其低声禀报:“禀陛下,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已派出其弟苏里唐为使,复向大汗紧急求援。” 巴图尔闻声一惊,急道:“速带苏里唐其入见。” 很快,苏里唐在侍卫带领下,从殿外匆匆而入。 一见正端坐金椅上的巴图尔,苏里唐致礼下跪,同时嘴里急急道:“大汗!我叶尔羌汗国万分危急,还望大汗紧急发兵相救啊!” “哦,现在局势究竟如何,还望亲王告知?”巴图尔亦是锁紧眉头。 “禀大汗,现在我叶尔羌汗国,国中局势危急万分。唐军自在罗尗城下击败我军后,复疾速进兵,占了吐鲁番等重镇,遂即又全军西进,直取我叶尔羌汗国首都喀什,大汗若不紧急派兵入援,只恐喀什难保,我叶尔羌汗国有倾覆之忧啊!” 苏里唐深吸一口气,又急言道:“前两日,我叶尔羌汗国国王已派出使者,前来贵国求援。但恐使者说不清楚具体情况,才又赶紧派在下为使,再赴贵国求援,以求能得大汗垂怜,立即发兵,救我叶尔羌汗国于水火之中。皇兄说了,只要贵国派兵来援,那无论最终战况如何,都会以重礼相谢,两国相争之地,也可全部尽划于贵国。只求贵国看在两国多年相交的情份上,尽捐前嫌,尽速发兵,以求我国之危亡矣!” 苏里唐说道,眼中竟已噙满泪水,他再不多言,立即在地上连连磕头,磕得水磨青石板砖砰砰直响,声震殿堂。 他这般决死请愿之态,倒令殿中一众侍卫宫女为之动容,众人皆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金椅上兀然高坐的巴图尔,等待着他最终拿主意。 只是巴图尔虽然脸色忧郁而焦躁,却是一直一言不发,只是一手捋须,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苏里唐抬起头来,额头已是鲜血涔涔,他见巴图尔这般模样,便猜知他心下在想什么了,遂苦笑一声道:“大汗,可是收到了那唐国皇帝李啸之信,邀大汗与其一道,一同夹攻我叶尔羌汗国乎?” 巴图尔闻言一惊,正想下意识地反问他为何知道此事,苏里唐却又是苦笑着说道:“大汗这般神态,看来在下倒是猜得没错。那李啸生性狡猾,善借外力,此番来攻我叶尔羌汗国,便裹胁了蒙古、清国、朝鲜、日本等诸国势力,故亦极可能派出使者来拉拢贵国,一道往攻我国,此人之贼心,实是可诛!只不过,大汗千万不要被此人一时之甜言蜜语所迷惑,捐弃两国百年之好,忘了唇亡齿寒之危,而助其为虐终误自身啊。” 苏里唐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又急道:“大汗,你可知道,先前那李啸为了进图我叶尔羌汗国,故意不灭掉那李自成的大顺朝,反助其纠集兵力,入犯我国东境。令其与我叶尔羌汗国两虎相争,以得两败俱伤之利。而我叶尔羌汗国,经过与那李自成的数年拉锯作战,国中实力大损,元气亏伤,才好不容易灭掉其主力兵马,眼看着就要一举拿下其伪都罗尗城,便可将这大顺彻底消灭。而就在这关键之机,李啸这贼厮守瞅准机会,率大军入援,终在罗尗城下,击溃了我叶军二十万兵马,以致我军功败垂成,兵马尽丧,最终只得连弃重镇,退守都城。我叶尔羌汗国到了这般可悲局面,又岂不是李啸这贼厮一手造成的么?所以,在下认为,他们既能这般对付我叶尔羌汗国,那在攻灭我国之后,又焉知其不会如法炮制,再来对贵国下此毒手呢?若其真这般行事,那贵国此番与其一道出兵,又岂不是徒为其火中取粟,最终亦只会得到虞灭虢亡的结局啊。” 苏里唐说完这长长一段话,又连连磕头,砰砰之声,令人心悸。 巴图尔一声长叹,从金椅上缓缓起身,脸上的表情,既尴尬又痛苦。 他知道,苏里唐所言,皆是实情,李啸这样贪得无厌之辈,既能一举攻灭叶尔羌汗国,又凭什么会放过自已这准噶尔汗国呢? 就算他暂时为了消化叶尔羌汗国之地,而不攻打自已,但若其表面装好,暗地再施以同样手腕,纠集北面那同样贪得无厌的俄罗斯帝国,趁准噶尔汗国不备,与其一道夹攻本国,那自已在这南北相攻的重压下,又能坚持多久呢? 所以,苏里唐说得没错,救叶尔羌汗国,便是救自已,唇亡齿寒,免死狗烹,古理宜然也。 想到这里,巴图尔内心,主意终于拿定。 他缓缓走下丹阶,亲手将伏跪于地的苏里唐扶起,沉声道:“苏里唐亲王,本汗决定了,立即派发重兵,往援贵国。相信我们两国合力,一定能彻底打败唐军!” 苏里唐额头鲜血淋漓,脸上欢喜之情却溢于言表,他拱手大声道:“大汗大仁大义,锐眼如炬,真乃两国百姓之福也。在下愿为向导,领贵国大军入境,与我军里外夹攻,击败李啸,扫灭唐军!” 两人商议既定,准噶尔汗国国王下令,调派国中精锐兵马二十万,由长子僧格统领,分成前中后三部,互相犄角相应之势,一齐立即入援叶尔羌汗国,准备在喀什城下,与残存的叶尔羌国兵马一道,内外夹攻,打败李啸的唐军。 准噶尔汗国大肆调派兵马,入援叶尔羌汗国的消息,自是早就被唐军安全司回报给了正率军西进的李啸。 听到准噶尔汗国最终还是决定派出兵马,去和叶尔羌汗国一道,共同抗击李啸的唐军时,李啸不禁冷冷一笑。 准噶尔汗国那巴图尔国王,不识时务,强与天争,竟敢与大唐天兵对抗,简直是自寻死路,罪无可恕! 既如此,那就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李啸当即下令,着一镇兵马,打着全军旗号,大张旗鼓向喀什进发,作出唐军主力西进,围攻喀什的假象。 除此之外,其余诸镇,包括附属兵马,皆一道北上,准备于准噶尔汗图至喀什的关键地段,设伏邀击,争取一举击溃入援的准噶尔汗国兵马。 这个邀击地段,早已研究妥当,那便是位于乌什的阿克赛地区东侧,喀克沙勒山一带的一处无名山谷。 唐军兵分两路,西去的一路,是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其镇长莫长荣,按李啸指示,大张旗鼓,马尾之上都拖着树枝,在干燥的土地上,扬起漫天的烟尘,形成铺天盖地而来的假象,进逼喀什而去。 北去的一路,则由李啸北自统领,全力北上,终于在三天之后,抵达这喀克沙勒山处的无名山谷,然后全军安顿于山中,迅速作好了埋伏。 唐军这般行动,那紧守于喀什一带的叶尔羌余部,自是全被第十一镇兵马的浩大气势所吸引,全力防备于城中。而南下入援叶尔羌的准噶尔部二十万兵马,则是全无察觉,一路南下到了乌什一带。 领兵到此的僧格,虽满是疲惫,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但他的心情,却是颇为不错。 因为,给他引路的叶尔羌亲王苏里唐,已向他讲过,国王阿不杜拉早已下令各地坚壁清野,可让唐军颗粒无获,为其后勤增加极大困难。 而这一路率军行来,果不出苏里唐所料,大军行进到各处军堡州镇,当地百姓皆近乎绝迹,田野中只剩下割了个干净的整整齐齐的小麦杆荏,一路扫荡过去,连个唐军的影子都未曾见。 一直到临近乌什地区的时候,偶尔远远看到几个零零散散的唐军哨骑,只不过,等到僧格派出骑兵想去追击时,他们早就一跑就不见人影了。 见唐军对自已如此畏怯,象个胆小的兔子一般躲起来不敢见人,准军上下,原本紧张的心情,顿时大为放松,而本该具备的谨慎小心,渐渐都被浮躁与轻进所取代。 于是乎,他们警惕性开始迅速下降,不断有军兵开始脱离主阵擅自行动,这二十万大军,所分成的前中后三段兵力,皆开始逐渐分散,纪律性与组织性日渐松弛。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无所顾忌一字长蛇向喀什快速进军,兵力越来越分散之时,唐军已开始悄悄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正文 第九百零九章 风沙遮道,山谷阻击 一天后,一路南下的僧格部二十万兵马,其前部五万余人,终于抵达了乌什的阿克赛地区东侧,喀克沙勒山一带的一处无名山谷。 这里其实是天山余脉,地势起伏,不象先前所经之地一样平临无垠,按理说,在这样丘陵起伏地势渐渐险峻的地方行进,应该小心行军,派出哨骑哨探前行,方为妥当。 只不过,自从北面进兵南下以来,僧格的大军连日里半个唐军都寻不见,顶多远远见过几个唐军哨骑,故他们的警惕性早已大大下降,骄狂与轻敌的心态,倒是四处蔓延。 因此,这已与中军严重脱离的前部,由一名准噶尔的鄂托克宰桑与叶尔羌亲王一齐统领的五万余人部众,根本就未事先派出哨骑探查,而是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全军开进,径直朝此无史山谷进军。 他们当然万万不会想到,就在前面一处无名山谷里,唐军总数约十万兵马,在唐军第七镇镇长曹变蛟的亲自带领下,已悄然布置好了一处口袋阵,正等着他们象一群无知无畏的蠢猪一样,自已拱了进来。 而在这山谷外面,还埋伏着唐军的十余万,正由李啸亲自统领,分成左右两部,悄悄潜藏于别处,准备在山谷内战斗打响后,立即前出,进攻僧格的中军,以期在消灭掉谷中的五余万准军前部后,复将毫无防备的中军一举击溃。 而若能将准噶尔援军的前部与中军消灭或击溃,那后军必将闻声而遁,断不敢再与唐军交战,而准噶尔汗国若折损了这十余万兵马,亦将实力大损,再对于唐军来说,无疑将会再不构成任何威胁。 五万余名准噶尔军兵,就这样在一个初春的清晨,毫无戒备地走山谷,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唐军的口袋阵中。 就在这时,突然起风了。 在这清晨的时节,忽然刮起了一阵阵凉风,吹得整个山谷入口一带飞沙走石,带起有如鬼怪般的啸叫声,卷起了荒漠山谷特有的漫天尘雾。 尘雾翻卷,瞬间吹遍整个无名山谷。 这种尘雾天气,在早春的西域,其实是十分常见。 见到尘雾呼啸,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准军鄂托克宰桑代衮,不由地眉头紧皱。 此时,由他率领的五万余万名准军,已来到峡谷入口,正准备穿过峡谷,便是直奔喀什北路而去。 连续几天的急行军,让全体入援的准军军兵都是疲惫不堪,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厌倦之色。 他们极其渴望快点走到喀什城,与唐军将来的战斗,且放在一边,至少可以在到达城中后,能好好地休整一番。 只是在这时,鄂托克宰桑代衮却大声叫停了行进的部队。 代衮从一名小小的台吉,能升到主管一地实权的鄂托克宰桑,说明他绝不是一个蠢货,当他看到前面这座弯曲幽长峡谷,又是突然风尘大起之天气,心里却也不觉喀噔了一下。 这样的地形,实是在埋伏的好地方啊。 如果唐军的一支兵马,在里面设了埋伏,那么自已的五万余名援军,可就十分危险了。 那么,自已可要派出手下,先行前去峡谷探查一番吗? 代衮皱紧眉头,不觉又犹豫了。 而见他喊停了队伍,与他一道押阵前行的叶尔羌亲王苏里唐,急急从后面策马上前,向他大声喊道:“代衮宰桑,如果我们不在尘雾变大得大前穿过这道峡谷,那只怕至少要等几个时辰,尘雾才得方息。而尘暴过来,这峡谷将会灌满细软的沙子,我军可就再难经过了。“ 苏里唐以一种焦虑的口气,大声提醒他。 代衮眉头愈发紧皱,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抚摸自已那厚密的络腮胡须,不由陷入了左右为难之境。 现在的情况,如果自已派出骑兵前往侦查,那他们在这幽长的峡谷里穿插往复,只怕最快也要半个时夺才能回报情况。这样的话,这无名峡谷早已被尘雾,那条狭窄的小道,将会满是松软的沙泥,自已手下的军队,再想通过这道峡谷,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而如果不派骑兵,令手下部队抓紧时间,快速跑步穿过这峡谷的话,固然可在尘雾变得更大,地面变成沙泥无法通行之前,快速通过这道峡谷。但如果这样冒失的进去,毫无防备地走到唐军可能设有的埋伏口袋中,那在这样天气昏晦,阵型不便展开的情况下,自已全军兵卒,将会受到猝不及防的猛烈打击,这五万余名前军士卒,极可能就会在此全军覆没了。 一时间,代衮颇有进退两难之感。 他犹豫地转头,向苏里唐问道:“要不,我们先前撤回到中军位置,等风沙息了,再与他们一道穿越峡谷可好?” 办里唐却是一脸急色,立即回道:“不可!现在尘雾刚起,只怕不多时,便会转为沙暴,这样的话,全军将士在这是旷野之中回返行军,没有任何防护,甚至会有被风沙吞覆之忧!而且,这一路行来,中军离我前部已有数个时辰的距离,加上风沙阻路,又如何迅速退得回去!以在下之见,还是要令全军立即进入山谷,利用两侧山峰摭挡沙尘的优势,全速穿越这风沙地带,方为合适啊。” 见代衮并不作声,苏里唐心下焦急,又说道:“宰桑可是在担忧谷中有唐军埋伏?这怎么可能?!现在唐军估计正全力西进,想趁援兵未至之机,一举攻下我叶尔羌汗国都城,如何还会有心力分兵在此处设伏?!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唐军有心计要在沿途邀击我军,他们千里远来,人生地不熟,又如何知道这里在埋伏我军的险要之地?宰桑勿要多想,以免误了过谷的时机啊。” 代衮听完,顿是打消顾虑,立即下令全军进入谷道,以最快速度穿越峡谷。 入得山谷后,代衮立刻为自已的决断感觉庆幸。 因为现在尘雾刚起,峡谷又有两侧高山阻挡,其可见度还是相当不错的,而且地面上积沙亦不多,对全军通行亦没有造成太大妨碍。 代衮大声下令,让全军五万余人加快通行,务必要在地面变得十分沙尘满溢难于行走之前,走出这个狭长的无名山谷。 在风沙中快速行进的准噶尔军队,当然绝不会想到,在这样尘雾漫天的恶劣天气下,竟还有埋伏的敌人,要给自已来一记致命攻击。 等到这五万余人的长蛇阵伍,全部走了这崎岖险峻又逶迤漫长的山谷之后,一直躲在草丛中的唐军第七镇镇长曹变蛟,他的脸上,显出了猎物终于掉进了陷阱的得意笑容。 他冷冷一笑,立即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 正以山谷中蜿蜒穿行的准噶尔军队,忽然惊讶地听到,两旁的山腰上,皆有连绵而凄厉的海螺号响起。 与此同时,在山谷入口处,立即传来了轰隆隆的滚石声。 原来,是那些埋伏于此的唐军士兵,将几块早已准备好的硕大石头,滚下山崖,彻底堵住了这无名山谷的入口。 而此时,从山谷的另一头,传来隆隆的马蹄声。 是近2000名埋伏好的玄虎骑兵,闻得谷中落石之声,立刻从潜藏之处跃起,组成密集阵形,向谷中疾冲而来。 与此同时,山谷的左右两边,仿佛变戏法一般,涌出大批的唐军士兵,他们分成前后两排,前面的士兵手持大盾,后面的士兵则手持长达4米的长枪跟行,一齐站立于山腰之地。 而在大盾之后,除了枪兵外,复有大批的火铳兵,手持燧发鲁密铳,虎视眈眈地瞄准了山谷中惊惶失措的准噶尔敌军。 这一瞬间,五万余准噶尔前部军队,迅速陷入了唐军的四面包围之中。 “混蛋,我们中计了!“ 昏黄呼啸的沙尘中,代衮一声怒吼,脸色却是惨白如纸。 在他旁边,那名引路的叶尔羌亲王苏里唐,亦是一脸冷汗涔涔,脸上写满了恐惧之色。 “卑鄙的唐狗,我们中了他们的诡计了!“代衮一脸怒色,厉声大喝,却是再也无济无事。 而这些四下张望,脸上同样写满了恐惧之色的准噶尔军兵,在这个狭窄的山谷中,已然没有了反抗能力,完全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撤,快撤!“ 代衮额头青筋暴起,冲着乱成一团的准噶尔军兵厉声大吼,然后率先拔马向山谷的出口冲去。 就在这时,山腰处红旗高举,有声音高喊道:“预备!放!” 随着火铳总长一声怒喝,山腰处一万余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八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准军猛扑而去。 在这样昏暗沙尘的天气里,准确性当然无从谈起,但在敌军如此密集站队于峡谷的情况下,只要在射程范围内,哪怕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可以造成可怕的杀伤效果。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准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米尼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峡谷中的准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纵有准军士兵手持盾牌想要抵挡,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纷乱无比,四下乱窜的自家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两千多名准噶尔军士卒当场死伤,让峡谷中敌军,愈发混乱不堪。 在准军一片混乱,鬼哭狼嚎之际,唐军的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八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八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火铳手逐渐下山走近,射击距离更短,故又造成了三千多名准军兵卒的死伤。 准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站在队伍最外围的准军军兵,人人脸上满是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被突然击杀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火光刺目,余焰飘飞,大团大团的白烟涌起,八百多颗细小铅弹,有如死亡的小鸟,欢叫着向敌人飞去。仅仅两轮齐射,就干翻了五千余名准军兵卒。 这样的屠杀,实在不要太爽! 一只呼啸而来的流弹,卟的一声轻响,击中了仓皇无状的叶尔羌亲王苏里唐脑袋,当场将他击毙。 见到全军一片混乱,这位为自已引路的叶尔羌亲王又在自已的面前,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唐军射杀,鄂托克宰桑代衮心下,其恐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只不过,他还来不及更多悲哀,对面疾速冲来的唐军玄虎重骑兵,已然高速纵马奔来,狠狠地与他们撞在一起。 最前排的准军士兵,有如纸片般纷飞而起,惨叫着四下溅落。 代衮想要逃跑的梦想,也就此彻底破灭。 与此同时,唐军的枪兵与盾兵,也已吼叫着从山下冲下来,对这些乱成一团的准军军兵,盾砸枪刺,大砍大杀。 一杆杆凌厉的长枪,向准噶尔人的头部、胸部、颈部狠刺过去,几乎枪兵们的每一次捅击,就有一名准军士兵惨叫倒地。 刀剑相砍地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士兵濒死的惨叫声,顿是响成一片,与呼啸的风声夹杂在一起,在这山谷中来回激荡。 这个狭窄幽长的无名山谷中,顿时成了彻头彻尾的人类屠宰场。 “不要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愿意投降!“ 在这样纯粹屠杀的战斗中,代衮再无战意,他急急扔了手中佩剑,高举着双手,向唐军喊叫了起来。 这名服饰与盔甲十分精良的准军高级将领,就这样扔掉武器,高举双手,向唐军大声喊话,自是十分醒目。 虽然听不太懂他的话语,但他的这般举动,让唐军主将曹变蛟,也立即大致猜出他的意思。 曹变蛟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 “传本将命令,准允他们投降。” “得令!” 正文 第九百一十章 前部既灭,邀战中军 见到所有的唐军,瞬间停止了攻击之后,代衮及剩余的三万余名准噶尔士兵,皆长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已死里逃生。 毕竟没什么东西,能比活命更要紧。 在把所有的武器都上交出去后,一众准噶尔军兵,任由唐军象串青蛙一样,将他们串着捆成了一排。 那些被用绳子捆成一串的准噶尔俘虏,再无半点先前气焰,人人低垂着头,十分气沮的模样。 这时,有唐军士兵把垂头丧气的代衮,带到曹变蛟面前。 “我们曹将军问你,叫什么名字?”翻译透过密集的雨幕,向代衮大声喊道。 “我叫代衮,是准噶尔鄂托克宰桑。“代衮垂着头,沮丧地回答。 “曹将军问你,准噶尔援军情况,究竟如何,你要老实回答,不然的话,当心你的脑袋。”翻译厉声说道。 代衮心下震怖,遂有如竹筒倒豆般,将这一路准军入援的情况,向曹变蛟一一说明。 曹变蛟听完翻译的话语,顿是淡淡一笑:“果不出皇上所料,这准军三部兵马,尽是朝此处而来。现在前部既灭,其中军兵马,便是我军下一个目标了,他们已是跃入如来佛掌中的孙猴子,断难逃出我军掌心。” 曹变蛟自言自语地说完,复向翻译交待几句,便扭头就走。 翻译连声应诺,便到代衮面前,喝令旁边的几名唐军辅兵,先行将他带回营中看管。 见自已就这般被唐军带下去,代衮心下石头落地。 他本以为,那名唐军将领曹变蛟,定会向他好好询问一番,却没想到,甚至还会对自已来个严厉惩罚,却没想到,曹变蛟最终只是下令自已与那三万余名俘虏一道关押,便算处置完毕了。 曹变蛟整顿军伍,从山谷出来,立刻顶着风沙纵马前去谷外大营,向李啸禀告谷中战况。 本来,按原先计划,是在要谷内战斗打响后,潜藏在谷外的唐军亦全军出动,但由于突然袭来的风沙尘雾影响,李啸估计敌情有变,故谷外唐军只得暂停行动,等待谷中战斗结束后,再视情况作下一步行动。 现在,曹变蛟入得营来,立即将谷中战斗情况,以及代衮供述的情报,向李啸一五一十地全部说明。 李啸听完说明,对战斗情况十分满意,亦对将来要发生的进攻中军的战斗,充满了信心。 现在敌军前部尽灭,但因为风沙阻路,后面离山谷有数个时辰的僧格部中军,极可能还丝毫不知情。更大的可能,是会因为尘雾风沙,而停留在原地,以待风沙平静后,再领军前行。 而敌军陷入停滞状态,却是唐军进攻的大好时机。 李啸当即传令,趁现在风沙尚不太大,一路北进,给正滞留路上的僧格部中军,来个出其不意的迎头痛击。 李啸一声令下,除曹变蛟部兵马留于原地休整,同样看管代衮部的三万准军俘虏外,全军尽数北上,以尽快邀击僧格部的中军兵马。 风沙大起,铁流滚滚,昏黄一片的天地间,唐军将士人如虎马如龙,一路整齐地疾行北上,向那僧格部中军,全力进击而来。 而在唐军兵马快速北进之时,僧格及其十余万中军兵马,却在风沙中一筹莫展。 在临时搭建的防风帐篷里,僧格一脸焦躁地在帐中来回踱步。 真没想到,到了离喀什颇近的乌什一带,竟会碰上沙暴,虽然沙暴程度不大,却也给行军造成了颇大障碍。故而在缺乏向导的情况下,僧格不得不下令,全军暂时停驻,就地扎营,以待风沙过去,再开始向南进发。 僧格知道,现在中军驻扎于此,但前军在沙尘方起之际,就已近峡谷,估计现在已经过去,倒是躲过了这场越来越大的沙暴,倒是颇为庆幸。 可叹现在自已无法行动,只能等到风沙将息之际,再率兵疾速前赶,去与前部汇合了。 只是,这样的等待,到底需要多久呢? 没有人知道。 很快,近两个时辰过去了。 此时,已是正午之后,这扯天连地的风沙,终于开始稍小了一些,附近景物已是依稀可辨。 僧格立即下令,全军速速前行,争取在天黑前过了峡谷,去与前部汇合。 按其军令,全军将士立即开始动手拆除帐篷与临时营寨,然后全军一齐出发,向南方进发。 拆除营帐的工作,比僧格预想的要麻烦很多。 因为帐篷的桩基都已被沙尘掩埋,想要快速将他们全部挖出,确实不是一件能迅速做好的事情。 就在准军开始拔寨起营,准备继续南行之际,远处依然风沙蒙蒙的地平线上,竟有如魔术般地开始有了异动。 包括僧格在内,全体准军皆是惊讶地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而随着自已的部下军兵越行越近,他清楚地看到,那条黑线越来越粗,渐渐地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正与自已行进的方向相对,同样开始快速朝自已方向,一路奔行而来。 “啊!是唐军!是唐军的旗号!” 僧格一旁的一名护卫,忽地大声尖叫起来。 见到这些突出其来的浩大唐军阵势,主将僧格的心,顿是瞬间就沉了下去,一时间,他竟有莫名的恐慌。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唐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一路北上,那,那岂不是已与自已的前部兵马遭遇了么? 这一刻,僧格能感觉到,自已的心灵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更有刀割般的痛楚在心头弥漫。 他知道,自已的前部兵马,包括鄂托克宰桑代衮在内,极可能已尽覆于唐军之手。 唉,前部五万余人的兵马,就此尽丧,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更可怕的是,在自已还是拆除帐篷准备行装之际,唐军便突然出然,这一下,自已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僧格迅速地目测了一下对面的唐军兵力,他略略粗估了一下对面的前兵力,发现他们不过仅有三万余众。 他随即想到,按唐军的编制,这应该是唐军一个营的规模,这般兵力,倒也不算太多。 僧格看得没错,对面的唐军兵马,仅是由前头的先锋部队,基本皆是刘国能的第六镇兵马。而李啸的本部兵马,因天气原因,一时间未能赶上,故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 那么,这一战,自已到底是打还不不打? 只是,想到这里,僧格的嘴角,又泛起了一丝苦笑。 现在两军即将交错对接之际,还能由得了自已安全撤退么?现在的局面,变化得如此突然,自已除了迎头应战,还能有别的选择么? 僧格为自已突然冒出这个怯懦的念头,暗暗感觉羞耻。 真是岂有此理,自已有十余万多精锐部众,唐军不过区区三万余人,兵力仅有自已三分之一,唐军就是再精锐悍勇,兵力有限又正面迎敌的他们,又有何可惧。 当然,现在的自已,有很多部队依然在整理行装拆除帐篷,但已准备完毕的兵马却也至少有一半以上,当可全力用来对敌。 而且,自已已在千里镜中看得清清楚楚,这些唐军此番前来,估计是为了赶时间,他们并没有携带诸如火炮或投石机之类令西域诸国最为惧怕的重型武器,他们不也过和自已一样,仅有步兵与骑兵而已。 如果自已能及时派出军使,紧急前往后面,让那后部援兵迅速赶来,那这场接下来的战斗,自已与敌军一旦交战,自已非但不会受挫,反而当可毫无困难地占据上风呢。 僧格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顿是闪出狠戾光芒,牙关更是不觉咬紧。 他知道,这一战的价值与意义,对于这次入援叶尔羌汗国,甚至对于整个准噶尔汗国的前途与命运而言,又有多么的重要与关键。 如果自已若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带着这些部下,把这部唐军全部消灭在此,那将来再与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一道,在喀什城下里外夹击攻灭李啸的唐军,那这样的功劳,就算前部尽灭,亦是天大的功劳。只怕自已返国后,那父王巴图尔都要亲自出城,在都城郊外亲自迎接自已呢。 这般荣耀与机遇,纵有风险,又岂可落于旁人之手。自已若不抓住,又岂不是太过可惜。 想到这里,僧格喉头涌动,连呼吸都开始粗重起来,眼中开始满泛贪婪与嗜杀之色。 “全军听令!” “属下在!” “立即集结整备的兵马,列阵迎敌。同时尽快前往后面搬取援兵,让后部兵马尽速来援,务必让我军在此,一举消灭对面的唐军!” “得令!” 数名报信使者,立即向后面打马飞奔,此时风沙渐小,天气也开始变得炽热起来,这平旷的阿克赛野外地带,五万余名准军军兵排成一个长达数里开外的浩大矩形战阵,两边各有千余名骑兵护住两翼,向着对面的唐军,呼啸着卷压过来。 而在离准军兵马约二里开外,唐军亦停下脚步,开始就地排阵。 唐军第六镇副镇长刘国能,此时一脸凝重地亲自指挥这场即将到来的遭遇战。 他当然明白,这场战斗,对于整个西域征战局势,对于整个唐军第六镇兵马来说,会是何等的重要,又是何当的关键。 与有如狂热赌徒一般的僧格不同,刘国能的内心,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我军兵马虽因大部队暂且未至,故兵力暂时不如对面,但有充足的燧发鲁密铳和单兵投掷震天雷助阵,这战必胜! 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准军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见到自家军兵已然列阵完整,僧格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 一场规模宏大的正面交锋,正式开始了。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与准军,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唐军的这一条,兀自不动。而准军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见到准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刘国能目光灼然,紧紧盯着准军的动态,在准军全军离自已阵前不过三百来步时,他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 于是,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吼叫着冲来的准军。 刘国能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五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四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米尼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准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密集冲锋的准军身体之中。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一章 准军齐至,胶着大战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准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准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准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因为风沙大起,而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七百多名准军当场死伤,让准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准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四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四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准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准军军兵的死伤。 准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准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僧格,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给我准噶尔帝国丢脸。 “都给老子冲!冲上去跟唐军战斗到底!别他娘的都跟没吃饱饭一样!”僧格双眼血红,挥剑怒吼。 僧格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准军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不过,僧格略一思虑,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全军冲击时,就地散开,持盾牌者站在最前,尽可能减轻唐军射击的伤害。” “得令!” 不料,准军虽然又猛冲了数次,在又丢了一千多具尸首后,却依然难以接近唐军本阵,僧格万般无奈,只得下令他们留在原地,散开阵型,以待后军到来,同时其余兵马亦已准备完毕后,再度冲击唐军本阵。 而在另一侧的唐军第六镇兵马,因此毕间是先头部队,兵马之数确是有限,考虑敌军还有援兵未至,还需慎重起见,那唐军主帅刘国能亦下令,全军做好警戒与防备,等待唐军大部队的到来。 在唐军连续打铳时,僧格派出的使者,业已赶回后部兵马中,去向后面兵马统将,鄂托克宰桑车臣紧急守救。 听完使者的禀报,这位后军统领车臣的脸都白了,涔涔细汗从额头迅速冒出。 车臣是巴图尔的侄子,向来不是以作战勇敢而著称,而是细心与谨慎而出名,故而此番出征,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令车臣为后军统帅,同时负责全军的粮草与辎重,这倒也算是有识人之明。 没想到啊,此番出征,未至喀什,却在半途与唐军相遇,突然要打这样一番全无准备的遭遇战,前军已然尽灭,那么,那向来骄狂自负的堂弟僧格,真的会是久经战阵的唐军对手吗? 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必多问。 可以想见,在没有足够兵力的前提下,僧格的十余万中军兵马,只怕决难是唐军的对手。 现在,自已只有赶紧增援僧格一条路可走了。 不然的话,这位世子爷要是挂在了这里,或是打了个大败仗,自已这个后军大将,也就算是当到头了。 于是,车臣几乎毫不犹豫地下令,让那五万余名后军兵马,除留下一万余人的军兵,留在原地看管辎重粮草外,其余的四万兵马,立即与他一道紧急赶路,前去增援僧格,确保此战获胜。 车臣带着四万余名援兵,急急渡河,终于在唐军的第六轮射击开始后,到达了战场。 原本见到手下军兵,被远处的唐军有如排队枪毙一般轮流击杀却束手无策的僧格,见到这些援兵终于赶来,心下的狂喜,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而且与此同时,其余的五万余名军兵亦是准备完毕,准备接受命令投入战场。 好哇,在这坐等挨揍的狼狈时刻,终于等到了足够的援军,那接下来,自已当可迅速组织反攻了。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僧格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几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无论是原先苦苦抵抗的部队,还是新投入战场的兵马,都知道,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准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准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准军因为有援兵加入,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准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准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准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三千多名密集冲锋的准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准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一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准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五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准军,大部分,在离盾阵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许多的准军,彻底崩溃了。 大批准军,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僧格自是大怒,亲自出马,国,连连砍杀溃兵,才好不容易压住了溃散的局面。 终于,在付出了重大伤亡后,其余的准军,极其幸运且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 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准军,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准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准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唐军杀戮极狠,又有准军士卒又开始溃退逃散。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僧格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大批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在僧格的强力镇压下,准军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一万余名准军,效率可谓惊人。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准军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准军的性命。 而准军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准军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准军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准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准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准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准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不过,准军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他们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准军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统帅刘国能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准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准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准军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准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唐军两倍,却在这样胶着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僧格,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他娘的,不全力以搏是不行了! 他有如一头凶狠的恶狼,对一旁观战的车臣大声吼道:“车臣听令,着你带后军四万援兵,复从两头包夹进击,一定要将这些唐军重步兵一举击溃!” 车臣心下一颤,遂咬牙大声回道:“遵命!” 正文 第九百一十二章 唐军突至,准军大溃 僧格这声令下,车臣立即率领那四万余名,作为最后的后备力量的准军后部军兵,从本阵呼啸出动。 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击其不意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准军后备兵员一动,那边的唐军镇长刘国能看得真切,立刻手中令旗一招,同样在两边待命的唐军骑兵,立即呼啸着对冲上去。 相比装备清一色的准军步兵,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准军强出太多,堪称为碾压式的优势。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迅速变化,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一千余名枪兵,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准军军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准军的数千名入援兵员,迅速地陷入了将被前后包夹的危险境地。只不过,唐军骑兵楔入极深,又厮杀凶猛,准军根本就无法整队脱离。 至此,双方皆尽全力,彻底用尽了手中兵力互相搏杀,这场搏命般的惨烈战斗,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不过,相比一脸凝重的刘国能,远远观占的僧格脸上,却是泛起莫名的喜色。 因为,总兵力多达十三万多的准军,对于仅有三万余人的唐军,兵力优势实在是强太多。虽然唐军奋力相战,杀伤人数与效率皆远超对面,但毕竟兵力有限,竟开始渐渐地被准军包夹,开始陷入劣势之中。 僧格眼见唐军开始被自家军兵渐渐蚕食,不由得一脸兴奋,竟跳下坐骑,亲自擂鼓助威,以期自家军兵能更快消灭残敌,为已然覆灭的前部兵马,报此大仇。 唐军统帅刘国能及其手下第六镇兵马,最为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刘国能表面平静,内心却亦是十分焦灼。 唉,皇上的大军,怎么还不来! 当初,刘国能与李啸约好,他作唐军先锋,挺前探路,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与僧格的部众遭遇,立即就来了一番生死大战,这般异变之局面,倒也确是完全出乎了刘国能的想象。 也不知道,自已急急派出的使者,现在有没有见到皇上,要不皇上没得到消息的话…… 刘国能脸过闪过阴郁之色,却愈发大喝道:“全军听令!全力死战,一定要坚持到皇上到来!” “得令!” 鼓声隆隆,刀剑相砍,杀声震天,唐军将士全军呐喊,愈发奋力死战,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决然之色,与对面的准军愈发胶着地对战在一起。 就在这时,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有了异动。 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突出涌出一道细细的黑线,而随着时间推移,那条黑线越来越粗,渐渐地幻化成了无数整整齐齐的兵马与旗帜,铺天盖地,不知道有多少数量。 这些兵马,密密麻麻,气势极盛,正与准军行进相对的方向,开始快速朝战场疾奔而来。 “刘镇长,我们的援兵到了!” 刘国能身边,一名护卫遥指远处的唐军兵马,激动得几乎语不成声。刘国能亦是一脸欣喜,他那刚毅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他朝自家军兵大声吼道:“兄弟们!加把劲!皇上已带大军到此,一定要把敌军彻底消灭!把这群王八蛋彻底宰杀,一个也不留!” 全军将士发出齐声欢呼,人人脸上满是激动与欢喜之情,仿佛突然打了鸡血一般,迸发出了无穷的动力与勇气,战意昂扬至极。 而在这时,见到这些从遥远地平线上,突出其来出现的浩大唐军阵势,僧格那原本激动不已的内心,瞬间就沉入了冰湖之底。 一时间,更有莫名的恐慌。 不是吧,唐军的主力兵马,竟然也赶了过来,还来得这般凑巧,正赶上战局最为关键与重要的时刻。 是的,僧格看的没错,唐帝李啸的本部援军,终于在这关键时刻,赶到了。 本来,李啸的兵马路程,可以比准军的后部兵马还早到些,但因为风沙自北而来,李啸全军逆风西行,又有大批火炮需要携带,这才导致本部军兵延迟到现在才到。 大军一至,战斗的形势,顿是立为改观。 原本凭借兵力优势,而在战局中稍稍占优的准军,立即丧失了最为重要的本钱,每个与唐军苦苦对战的准军脸上,都写了莫名的恐惧。 全军尽上,对战唐军一镇兵马,都是如此不易,现在唐军大至,这接下战斗,还能有多少胜算。 这样简单而现实的念头在心中泛里,顿是有如一瓢冰寒至极的冷水,彻底浇灭了。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尖锐刺耳地响起。 僧格惊讶地看到,从远处地平线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五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正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僧格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一片空白。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援兵方来,竟然就给自已来了一招黑虎掏心…… 在战局这般困难的情况下,唐军竟然还这般沉得住气,一直悄悄藏着这个杀招,直到自已将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后,才施手放出。 可恨啊,老子玩了一辈子鹰,今天去在这里,被老鹰啄瞎了眼! 僧格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仍是不敌,那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当可保性命无虞。 但是,如果他作为主帅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准军的战阵,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而这些唐军骑兵,纵然追不上他,却可立即背冲正陷入苦战的准军军阵。被这五千名骑兵凌厉一冲,那些主将逃跑军心大乱的部众,只怕将会更快地彻底崩溃吧。 而且,自已身为统军大将,就算能从战场逃得性命,但折损了这十多万人的准噶尔兵马,那回去之后,又要如何向父王交待! 更可怕的是,这十余万人,乃是准噶尔帝国最为精锐的战力,他们若是全部折损于此,那准噶尔帝兵力空虚,唐军当可在灭掉叶尔羌汗国后,再一鼓作气,全军北上,径攻兵力虚弱的准噶尔汗国,那准噶尔汗国极可能会唐军一击至溃! 这将是一个噩梦般的结局。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五千骑兵一来,自已现在身边仅有五百余名护卫骑兵,兵力仅为敌军的十分之一,又如何抵挡得住唐军的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就两军就此交战,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五百余名护卫骑兵,定会被这五千唐军骑兵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僧格悔之无及,又焦躁无比。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横竖是个死么?! 僧格彷徨无计,左右为难,那五千唐军骑兵,已然快速兜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主阵,离僧格等人越来越近了。 这一刻僧格脸色大变,他眼中满是恐怖神色,迭声喊道:“快,快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召回正与唐军鏖战的儿郎们,令他们全力撤回,然后全军就地结阵,一起迎战这些该死的唐军!” “得令!”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鸣金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听到后阵传来鸣金之声,所有正聚精会神全力交战的准军,顿时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在这战况这般胶着之际,主将僧格,竟然下令全军后撤,莫不是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十余万名准军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 而正统军扑杀唐军两翼的准军鄂托克宰桑车臣,这位僧格的堂兄,闻得鸣金之声,心下更是怒火中烧。 他娘的!打个甚个鸟仗! 这样胶着之态胜负未分之际,便要仓皇后撤,简直就是自杀之举! 况且,现在两军这般胶着缠斗,自已这一方,就算是想立刻后撤,又如何能轻易办到。 只是,军令无情,自已又如何可以违背。 “撤!快撤!尽速退回本阵!”车臣大声喊完,率先掉头而撤。 一时间,准军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阵型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不顾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与后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大批的准军溃兵惨叫着倒地,或死或伤,被追杀得十分狼狈。 准军军兵溃走,那些与他们交战的唐军的骑兵,立即分成两部,一部皆是飞鹞子轻骑,一路兜转绕行,想把全部溃兵的退路给彻底堵住。 另一部皆是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掉转头来,向正接连后撤溃逃的准军步兵,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准军仓皇后撤,唐军主帅刘国能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原本刻意保持的枪盾战阵瞬间散开,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准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准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准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唐军枪兵杀得性起之际,那一千余名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掉头纷乱撤退的准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溃逃的准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准军溃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准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准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准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从战场退回本阵的距离,并不算长,但剩余的近十万人的准军步兵,在这般强力而恐怖的冲击下,登时全部崩溃了。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玄虎重骑,与那数千唐军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十万余人的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僧格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下意识地想退兵结阵,以求自保,最终,却是这般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准军军兵,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僧格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僧格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十余万余的准军军兵,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三章 准军覆没 僧格战死 这在这时,那战得满脸是血身上多处受伤的堂兄车臣,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拼死逃到了阵前。 “僧格!现在唐军全力杀来,我军全军尽溃,现在到底该如何行事啊!”这位堂兄毫无顾忌地直呼其名,其脸上与眼神,皆满是巨大的恐惧。 在僧格彷徨无措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之际,那五千余名唐军骑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有如无比巨大的黑色箭头,吼叫着冲到了僧格之处。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有如野兽一般吼叫冲来,僧格脸色惨白如纸。 他娘的,再不逃,可就要尽数命丧于此了! “撤,全军北撤,一定要逃出唐军的追击!”僧格这句声嘶力竭的吼叫,不知道是对自已,还是对旁边的堂兄车臣所以说。 这个时候,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保命要紧了。 僧格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僧格,纵马疾速逃走。 见僧格的应对方式,竟然是就地逃跑,车臣一声苦笑,遂亦急急统领余部,与其一道撤逃。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那些唐军骑兵迅速冲近后,其中约有一千余名蒙古骑兵,他们一边在保持高速追赶之时,一边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矢,开始觑准前面奔逃的僧格等人,吱吱地张弓拉弦,尽力激射而去。 五千骑兵中的千余名蒙古骑兵,此番一道尽放的箭矢,喀喇喇一阵骤响,空中瞬间飘过一阵黑色的箭雨,呼啸划过蓝天,迅速地追上仓皇逃命的僧格等人。 僧格部的护卫骑兵里,顿是连绵的惨叫响起,后面的军兵,纷纷中箭,人喊马嘶地掉下马来。 其中,一根黑色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极其准确地射中了一旁的宰桑车臣的后颈,那凌厉的箭头,复从他前颈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宰桑大人!” “堂兄!” 旁边的护卫与僧格连声哀唤,车臣却已听不清了。 他唯一能感受的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从后颈直传入大脑。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掉下马来。 一名护卫俯下身来,想将他从地上捞起,只不过,他方探手,便复有箭矢激射而来,只得号泣而去。 而这位准噶尔汗国的鄂托克宰桑车臣,还来不及喊出一声,竟被一根粗壮的马蹄,将脑袋生生踩爆。 僧格扭头见此惨状,不觉心下大怮,一时没抓紧缰绳,竟险些掉下马来,幸得旁边的骑兵及时扶住。 这时,复有一根箭矢呼啸而来,夺的一声,射入其肋下,痛得僧格一声惨叫。 僧格能清楚地感受到,肋下箭矢射入极深,箭伤之处在不停流血,让他渐觉眼前模糊,几乎就要晕倒。 生死关头,僧格用力紧咬下唇,几乎咬下肉来,方在痛楚中保持着意识清醒,却亦再说不出甚话,只能任由手下紧紧护卫着他,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 原本紧紧尾追的唐军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唾骂连连,又发怒地一齐激射一阵箭雨之后,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准军步兵奔行而去,与唐军第六镇的骑兵一道,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在主将受伤溃逃,唐军又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合夹击下,拼力逃命的准军残兵,立刻彻底崩溃了。 他们毫无目标地四处奔逃,整个阵型彻底溃散再难收拾,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已仓皇逃命。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准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准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七万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有如围猎野兽一般,即将被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大唐皇帝李啸,亲自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八千余名准军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十四万余人的准军兵马,仅有约三万余人侥幸逃得性命,消失在战场边缘,另有七万余人成为唐军俘虏,其余的四万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唐军阵中,立即爆发出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那作为先头部队与准军死战的唐军第六镇镇长刘国能脸上,亦是一脸得意的笑容。 他娘的,这仗总算打赢了。 他随即前去觐见李啸,向其禀报先前战斗的详细经过。 李啸微笑听完,随即对其大加勉慰,并传令重赏其下将士,刘国能大喜而退。 这样的战斗,其实也早已是李啸意想中的胜利,与过往的战斗相比,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叹那些在战斗中拼死与唐军对战的敌兵,只不过是白白枉死在这叶尔羌境中,没有任何意义。 这两场仗打下来,除了逃回的溃兵,以及其后勤部队共四万余人外,准军前中后兵马十五万余人已然尽灭,再无法对自已造成任何威胁。 李啸确信,现在准军一灭,那叶尔羌汗国再无援兵,那么,自已在打扫战场后,当可全军挥师南下,继续攻下南边的叶尔羌汗国都城喀什城,一举击灭这个苟延残顺的叶尔羌汗国。 而再等到唐军扫灭叶尔羌汗国后,便可一齐北上,那新灭敌国士气如虹的唐军三十万兵马,当可从北境直扑准噶尔汗国,将这个兵力大半折损,国中已然空虚的国度,和叶尔羌汗国一样,全部彻底攻灭。 想到这里,李啸眼中精光奕奕,神色愈发昂扬。 他立即下令,全军快速打扫战场,之后南过峡谷,去与那先前歼灭了准军前部兵马的曹变蛟的第七镇汇合,然后全军皆在阿克赛休整两天后,便齐力西进,进军喀什。 而在准军这边,在经过了近半个时辰的逃命之后,奄奄一息的僧格,在一众亲随兵马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原本的后军后勤部队驻扎地。 此时,见到这位已然奄奄一息的世子这般惨败而回,驻地中的从将领到每个士卒,都是一脸悲戚之色,人人神情满是迷茫。 一路失血,生命力已然极弱的僧格,费力地睁开血糊糊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前的军兵士卒是何模样,便张了张嘴,呜的一声,从马上仰面栽下,再无动弹。 这位准噶尔汗国的世子,第一继承人,就这样,在这乌什的荒旷之地,窝囊而不甘地死去。 “世子!” “将军!” 一众将士皆是连声悲呼,他们一把扑上去,想把僧格从地上扶起来。 只不过,他们很快就放弃了抢救他的打算。 因为倒地的僧格,呼吸已近绝无,眼神亦开始渐渐涣散。 重伤奔回的他,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余气,瞪大眼睛彻底死了。 这样的结果,也许最好的安慰就是,没有落到唐军手中,没有如堂兄车臣一般,被众马踏尸踩成一张薄薄的肉皮。 自古将军阵上亡,更何况还能全尸返国,也是难得了。 好么,此战大败,世子又重伤阵亡,接下来,这仅剩的三万余名残兵,该何去何处是好呢? 残余的三名职位最高的将领,开始了紧急商议。 “各位,现在我军大溃,世子阵亡,逃回的兵马与驻地守军加起来都不到四万,这般微薄兵力,如何是大获全胜的唐军对手,又如何可在此处继续守下去啊。”一名将领一脸哀色。 另一名将领亦是一脸悲痛,一声长叹道:“现在世子已逝,又遭此大败,我军断无再战之能力,再驻此地,复有何益。眼下之计,还是需要速速将世子尸首送归升龙城,我军一道护柩回国,让国王陛下速作决断为要。” 另一名将领一脸悲色,却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同意他们的看法。 很快,僧格的尸身装殓完毕,在一众残兵的护送下,不眠不休,昼夜兼程地连夜驰赶,终于在五天之后,赶到了准噶尔汗国都城之中。 此时,城中的准噶尔汗国王巴图尔,听到手下禀报这般噩耗,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真没想到,僧格这名被自已视为接班人的长子,竟然在有巨大兵力优势的前提下,竟连战连败,前中后三部兵马尽丧,且自已亦在乌什一带被唐军射杀于阵,这,这简直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巨大损失与残酷打击。 自已年纪已大,世子却在战场暴亡,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真真何以言之! 更何况,还有那堪为帝国柱石的十五万精锐兵马,已全部葬送于叶尔羌汗国的荒旷野地之中,这下世子既亡,准噶尔汗国更是岌岌可危矣! 若是唐军在灭了叶尔羌汗国后,立即发兵来攻,自已将何以挡之啊! 巴图尔心如刀绞,忍不住一声长叹,颤巍巍起身,立即出城,去迎见那刚刚护送灵柩赶到都城南门外的近四万残兵败将。 看到一众垂头丧气目光呆滞的兵卒,护送着那一口黑漆漆的棺木,缓缓来到自已面前时,巴图尔又险些昏厥于地,幸得左右及时搀扶住。 “僧格呀……”巴图尔按捺不住心下悲苦,一把扑在棺材上,放声痛哭。 周围的准噶尔官员,人人脸色复杂,亦陪着掉了几滴鳄鱼泪,然后便皆来劝谏巴图尔,要他放宽心思,节哀顺变。 他稳住心神,木然而立地听跪地的三名将领,声音颤颤地完僧格如何战死,以及十余万余人是如何全部被唐军彻底消灭的经过,心下的疼痛,简直有如锥扎。 可恨啊!自家十五万人的精锐,自已最为看重的继承人,就这样近乎阴沟里翻船的方式,全部覆灭于叶尔羌汗国乌什之地,这既是帝国难以承受的打击,也以是难以言述的耻辱! 见到巴图尔一脸阴沉发狠的模样,伏跪于地的三名将领忧惧不安,三人揣揣不安地互相对视,最后才由一人小心地反问了一句:“国王陛下,现在大军既灭,所余残兵及国中余部,总共不到五万守兵,若只有这般部队,只恐难以抵挡唐军来袭,到时只怕……” 这名将领的话语,让巴图尔心下愈发难过,更有如芒刺在背之感。 他知道,仅凭这不足五万斗志不足战意低沮的守军,想要与如狼似虎又挟了大胜余威的唐军作战,守住那面积广阔却双缺兵少将的准噶尔汗国,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 怎么办? 难道,只能束手待毙不成? 巴图尔心下迷茫,却又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只能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行退下去。 接下来,在为僧格操办完后事与葬礼后,这位老迈的国王,终于孤独地回到了宫里。 他象一具木偶一般,呆立在龙椅上,双目呆滞,谁也不知道,老国王半天不动,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才转了一下眼珠,对旁边那大气也不敢出的侍女传令道:“去,去把亲王噶尔丹唤来。” “诺。” 听到侍女的传令,正在自家宫中百无聊赖的噶尔丹,脸上却是露出了莫测的笑容。 这亲王噶尔丹,乃是巴图尔的次子,原本一直统兵在外,不在国都,而在僧格统兵入叶尔羌汗国后,他被巴图尔紧急调回都城,以协防首都安全。 由于僧格重兵在握,噶尔丹又是孤身入京,自是对皇位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而现在,僧格与车臣等人皆已战死,精锐尽丧,老国王巴图尔唯一可信赖,也唯一可传皇位的人,便是自已了。 现在,国王巴图尔又要召见自已,内中所藏之意,自是不言而明。 妙书屋 正文 第九百一十四章 横行西域,两国震怖 “儿臣觐见父汗。” 昏暗的烛光映照中,沉沉丹阶之下,噶尔丹恭敬伏地,向正呆坐龙椅上的父王巴图尔致礼。 直到这时,巴图尔才仿佛从迷茫中回过神来,淡淡地说了句“哦,你来了,起身说话吧。” “谢父汗。” 噶尔丹起身后,巴图尔脸上泛过一丝苦笑,低声道“噶尔丹,现在已然如此局面,你却有何想法?” 噶尔丹见父汗开门见山地径问自已,不觉一怔。不过,他也迅速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便回禀道“父汗,儿臣以为,李啸已攻灭我准噶尔汗国大部精锐,又杀害大哥与堂兄,那么他们接下来,必定会再无后顾之忧,全力攻打叶尔羌汗国。而叶尔羌汗国一灭,必以我国违约相攻为借口,发兵北上,全力攻打我准噶尔汗国,这样一来,我准噶尔汗国兵力空虚,想要抵挡数十万精锐的唐军全力进攻,必定十分困难,其局面亦会万分危险。” 噶尔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下,偷眼觑去,果见父汗巴图尔一脸苦痛却又不便发作之神色,遂又继续说道“不过,唐军此番来攻,虽然胜算极大,但我准噶尔汗国,亦不是案板上的鱼肉,可以任其宰割。以儿臣看来,我准噶尔汗国若要死中求活,若要反败为胜,那就唯有一个办法可行。” “哦,什么办法?” 噶尔丹目光灼灼,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首先,因为我军兵力不足,故国境上的守边军兵,在得知唐军来攻的消息后,需立刻弃守边城,放弃国境防线,统率全部兵马,即刻入援都城道尔本厄鲁特城。” 巴图尔闻言一呆,忙反问道“若是这般行事,那边境一带岂不是只能拱手相让于敌军了么?” “唉!父汗,恕儿臣直言,唐军兵力雄厚,战力非凡,又有诸多火器助阵,我军兵马已然稀少,若再分兵诸地,却是如何可敌!就算是全军将士,各各尽忠,但兵力相差太大,纵想凭险据守,亦是难于持久。而与其这般被唐军最分头全部消灭,还不如将其尽撤于都城,以保全根本。若是凭着都城道尔本厄鲁特城的坚固城墙与守备,与其长期周旋,方为正确之策啊。”噶尔丹脸色凝重,急急回道。 巴图尔听到这里,却是眉头紧锁,捋须不止。 噶尔丹盯着他的表情变化,亦不作声。 巴图尔一声长叹“噶尔丹,虽是这般说法,若唐军发现我边境竟无兵马驻守,岂不会愈发气焰嚣张,从而一鼓作气打到都城下么?而且,若我军溃败的消息传到北面的俄罗斯帝国,那侵略成性的俄国虎狼,岂不会亦蠢蠢欲动,将要对我北方边境不利么?” “唉,看来父汗真是老了,既畏首畏尾,又瞻前顾后,真是胆小无用。”噶尔丹见父汗这般迷茫胆怯,心下不觉起了鄙视之念。 他忍不住低叹一声,复道“启禀父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唐军如此势大,我等岂可与其强自争锋!我国已是势弱,再假扮强悍,复有何为?而北面的俄国,估计在得到我**兵大丧于叶尔羌汗国的消息后,怕是早就动了南下相争的念头。这几乎是必定之结局,又如何可轻易躲得过去。” 见巴图尔阴沉着脸不说话,噶尔丹又急急说道“父汗,以孩儿之见,在撤出边兵,全力守都城之时,就要同时立即派出使者,前往俄罗斯国首都莫斯科,面见俄国皇帝阿列克谢一世,在俄国出兵之前,主动献土割地,以此条件,求他派发援兵入援我准噶尔汗国,从而两国共同对付那远道而来的唐军兵马。到时候,咱们道尔本厄鲁特城中尚有五万余人的兵马,加上俄国派来的数万援兵,给他们来个内外夹击,里应外合,一齐对围城唐军进行联合攻击,相信一定能一举打败他们。” 巴图尔听完噶尔丹之计,依然默不作声,只不过,脸色倒是和缓了许多。 见这位父汗不作声,噶尔丹叹了口气,又道“父汗,事情总有轻重缓急。我已算过,若俄罗斯同意发兵,其部兵马若要赶来我道尔本厄鲁特城,顶多在一个月内便可赶至。那样的话,我只要能保住都城道尔本厄鲁特城,暂时失去边境城池,又有何妨?且我军若能在国中坚壁清野,唐军远来,必不可久,顶多只能攻占我几座边城而已。而等到我军与俄军援兵联手打败唐军,再一道将其驱除出境,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么?” 巴图尔点了点头,却又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噶尔丹,你可曾想过,万一俄国不发援兵,而是与那李啸儿狼狈为奸,共谋我准噶尔之地,却当如何?” 巴图尔这一反问,噶尔丹亦是脸色一僵,神情中便多了极多苦涩之意。他苦笑一声,回道;“父汗,现在这般局面,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走一步看一步了。万一俄国人真想与唐军联合对付我国,那我国也算是天数已尽,理固宜亡了。不过,我们派去的使者,当可向俄国表示唇亡齿寒之意,兔死狗烹之理,以尽可能挽回局面。听说唐军当年,为了攻占俄国的雅尔库茨克,曾与俄国大打出手,前后数年方彻底打败俄军,强占了整个东西伯利亚,可谓与俄国结下了血海深仇,双方又岂会轻易合好?” “况且,整在那唐军第五镇兵马,在占据了东西伯利亚后,犹是贪心不足,其前沿兵马,不断向西推进,已抵鄂拿河东岸,即将进取西西伯利亚了。唐军这般贪婪,俄国岂不会极其惕惧。而现在的俄国,因为前几年国王年纪尚幼,不太参与国事,全由姻亲贵族莫罗佐夫,来实际掌控管理俄国大权。此人贪鄙残暴,为加强国家的财政压榨,大力欺压贫苦百姓与广大农奴,前年莫斯科就爆发了反对征收高额盐税的市民起义,且这几年更连续发生了普斯科夫和诺夫哥罗德的起义,俄国这般边境不稳内乱不休,更是极需安稳发展,又如何会与仇敌和好,来一道进攻我国呢?“ 噶尔丹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父汗,再退一万步来说,唐军若与其合作攻灭了我国,难道其贪心又会得到满足吗?还不是要继续北上进攻俄国,怕是要把俄国赶过乌拉尔山方可止息呢。俄国亦有智谋之士,又岂会看不到与唐军合作,只会是与虎谋皮,最终反噬自身的可悲结果。所以,孩儿还是认为,俄国若要求得长久之策,必会全力入援我国,而不会鼠目寸光地去与唐军合作。” 巴图尔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脸色已然完全舒缓,其心下主意,亦已拿定了。 他娘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眼下为保全整个准噶尔汗国,也只能如噶尔丹所言之策行事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着噶尔丹任都城防备统帅,立即从国中各地集中兵马,入援都城,一定要确保都城安全,保住这个准噶尔汗国的核心。 同时,派出全权代表出使俄国,向俄国表明准噶尔汗国割地分土以求援兵的意愿,同时向其晓以唇亡齿寒之道理,促其尽早兵,入援准噶尔都城。 而准噶尔汗国境内,立即坚壁清野,除了将存粮与军械尽皆带着至都城外,各地的军堡粮库,庄稼粮食,皆要彻底毁坏,让唐军再无任何办法,可以就地补给后勤。 就连各地的百姓,也要全部被给强令立即搬走,全部迁往都城。防止当城的人力物力,让唐军获得补给。让唐军此番出征准噶尔汗国一无所获,根本没有就地征粮的可能。 数天后,噶尔丹便将边境各个军堡的全部守军,尽皆回撤到都城,然后率领这总共五万余人的兵马,一齐严密驻防到于都城中。 与此同时,为确有足够的兵力可用,城中的青壮也被紧急集结,共拉了有两万余名壮丁上城墙防守,作为临时的辅兵使用。 看上去,准噶尔汗国处置得紧急而有序,一副与唐军对决到底的模样。 而在准噶尔汗国上下忙碌,着急保卫首都之际,唐军亦在全军集备,全力向叶尔羌汗国都城喀什进发。 早在唐军全军主力向喀什进军之际,那作为迷惑敌军而行动的唐军第十一镇兵马,已在镇长莫长荣的率领下,提前到了喀什外围。 他们这一路行来,大张旗鼓,摆出一番声势浩大的模样,骇得喀什城中的残军余部摸不清虚实,人人心惊肉跳。 更令城中守军气沮的是,这部不知兵力虚实的唐军,在到达喀什城后,便在附近分兵纵掠,所向披靡,将附近的坚壁清野后残余的百姓与粮食,全部一扫而空。 可悲的是,唐军在外面凶横作恶,城中仅存的五万兵马,却只敢作壁上观。 这些最后存在的珍贵兵马,皆由国王阿不杜拉亲自统领,一直龟缩于城中,根本不敢出头。布奉了严命守城的他们,见唐军在外为非作歹,也只能在城中咬牙紧熬。 毕竟,喀什是叶尔羌汗国最后的重镇,断断不可有失。 只是这般守下来,城头那些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守军,顿时愈发气沮。他们每天呆立于城头,双股发颤,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应对。 而城中的主将,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每次巡城之时,见到外面唐军如此规模宏大又兵精将锐,一副气势如虹的样子,他的心下,顿时满是惶恐与失落。 怎么办? 唐军如此势大,城中守军数量不足,又如此士气低落,这都城,真的能守住吗? 唉,为什么准噶尔汗国的兵马,现在还没到啊! 阿不杜拉心情低落,久久无言,他下意识地远望天空,只能看到,有一轮正渐渐西坠的斜阳。 夕阳西坠,暮色苍茫,些须残军,困守孤城,说不尽的剩山残水,吟不完的末路绝程,一时间,阿不杜拉心下充分了莫名的悲凉。 就在苦等数天后,唐军阵中,忽然有如波开浪裂般地分开一条线,一名头戴八瓣缨盔,身着钢制山纹铠甲,足蹬覆铜包靴,身系鲜红披风的唐军将领,在一众同样铠甲鲜明护卫的保护下,正策马向喀什城东门缓缓行来。 见到来人这般打扮,阿不杜拉心下暗道,此人看来,必是唐军主将无疑了。 他猜得没错,那名唐军将领,便是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现在的他,正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很快就来到离东门一箭之外。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主将莫长荣镇长,想与你们国王好生一谈,请速去通禀!” 听到唐军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眉头紧皱的国王阿不杜拉身上。 一身甲胄的阿不杜拉,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压力,终于长叹一声,来到东门城头。 看着城下一众唐军人马,城头主将阿不杜拉怒目而视,厉声喝道“朕乃是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是也。尔等汉狗尼堪,竟敢无故侵我叶尔羌汗国,屠我军兵,占我州城,朕心下实甚恨之,真想尽杀尔等,方解吾恨!” 见阿不杜拉现在窘迫如此,却还在表面上这般齿强牙硬,莫长荣一声冷笑,大声回道“阿不杜拉,你这狗东西听好了!俺乃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是也。告诉你,我大军数十万,从嘉峪关攻到这里,所到之处,大部州府县镇尽皆归降,可谓所向披靡无人可挡。你这狗屁叶尔羌国,亦是覆灭在即。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领着些残兵剩将,还苦守都城,又有何意义?现在我军攻城在即,你这贼厮若还不顺时应势归降我军,难道还真要这般执迷不悟,在此地身死国灭不成?俺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我军压境,尔等已然走投无路,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听翻译说完莫长荣这粗鲁无礼又强横至极的话语,阿不杜拉心下怒火腾腾,牙齿咬得格格响。 “哼!你们进犯我叶尔羌汗国,杀我军兵,占我州城,还好意思前来劝降!我阿不杜拉受国于天,只可战死沙场,殉国而亡,安可降尔汉狗!莫长荣,你这厮有胆前来攻城便是,又何必说恁多废话!” 正文 第九百一十五章 劝降失败,重炮佯攻 阿不杜拉大声吼毕,莫长荣却是摇头一叹,便大声回道“阿不杜拉,你这厮死到临头,也就别他娘的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了。你这么个吉巴玩意,据守孤城,苟延残喘,还算什么鸟国王!你且听好了,现在这喀什城,已被我数十万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来嘛,对于你们这些鞑子,老子是存了心要将你们全部杀掉,把你们这些狗杂碎统统消灭,但我大唐皇帝,心怀慈悲,不想这般大开杀戮,故特派本镇前来招降,算是你这厮运气好。告诉你,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喀什,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莫长荣的话语,却是份量十足又这般狠厉,让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已若是强硬拒绝,会是什么下场。 莫长荣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狠话说到了阿不杜拉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阿不杜拉,实话跟你说,现在你叶尔羌汗国,仅剩这最后的喀什城,以及城中这数万兵马,可谓内外交困,孤立无援,又能与我数十万大军对抗!你们这叶尔羌汗国的最终覆灭,已是命中注定!更何况,尔等军兵稀少,困守孤城,纵是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下喀什城,大开杀戒,你等后悔,可就迟了!可叹尔等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是最终徒死于刀兵之下,既轻于鸿毛,又万世被世人唾弃,这么白白做了个枉死鬼,又有甚意义呢?” 阿不杜拉被莫长荣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叶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见到阿不杜拉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莫长荣不觉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阿不杜拉,本镇知道,你们之所以一直不降,无非是在等准噶尔汗国的援兵,只不过,就在前几天,准噶尔汗国十余万援兵,皆已被我军消灭于乌什一带,你等若还痴心妄想等他们来援,岂非痴人说梦?!现在尔等孤城一座,已是累卵之危,又何必定要寻死?!本镇还是希望,你这厮能及早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尔等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我大唐皇帝已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全部保全性命,一个不杀。甚到因为投降之功而各有升赏。至于国王阿不杜拉你,若愿投降我大唐帝国,亦绝不会亏待你等,尔等家人性命财产,亦是可全部保全。纵然不愿归降,若能献城而降,不动刀兵,我军亦可放你等离开。怎么样,这条件够优惠吧?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你好自深思啊!” 阿不杜拉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莫长荣的话语一般。 莫长荣这厮的话虽难听,却亦是极对。 现在准噶尔汗国的援兵既已全灭,自已再无任何外援,若要强自对抗下去,其最终结局,必是城破军灭,而自已与这一众手下的牺牲,说起来,也真真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阿不杜拉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唐军的劝降,就在这喀什中,向唐军投降呢?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那城下的莫长荣,已然等得颇不耐烦,他向后面招了招手,那些唐军炮手会意,已然开始行动了。 “国王快看,唐军的火炮出阵了!” 正在城头沉思的阿不杜拉,听到旁边的小兵这失声的叫喊,才猛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阿不杜拉惊恐地看到,在喀什的每一面,从围得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都推出了九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各自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总共三百六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各处城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三百六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北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其凛凛气势,让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守城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本来,莫长荣的第十一镇火炮数量只有九十门,但因为唐军北上攻击准噶尔部援兵,这大批的火炮自是不方便携带,故皆交予莫长荣携到喀什之地,现在,却正好给了莫长荣耀武扬威的大好机会。 而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虽然在罗尗城下与唐军交过手,但他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顿是冷汗刷刷直流。 可以想见,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给喀什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就算喀什城墙再高厚,在唐军的连续进攻下,最终被轰破的结果,怕是已然注定。 那么,自已要就此投降唐军吗? 这个念头,仅在阿不杜拉脑中一闪念,便被他立即否决。 不行,绝对不能投降唐军! 自已身为一国之王,更是西域之主,岂可为了苟全性命,而向这些汉狗屈膝投降之理。 更何况,若是自已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献城归降唐军,那整个王族的颜面,都会被自已丢尽了自已的子孙与妻妾,哪怕李啸愿意放过他们,他们也会在唐国之内,苟且而存,永远地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阿不杜拉脸现狰狞之色,他冲着城下的莫长荣厉声大吼:“废话休说!朕乃西域之王,乃是叶尔羌汗国之主,岂会向尔等汉狗投降!雄鹰纵死,也不会当野狗的奴隶。你休在多言,若有本事,径直来攻城便是!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你既自寻死路,那本镇就成全你!你到时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要后悔!” 见这阿不杜拉如此冥顽不化,莫长荣冷冷一笑,脸上便闪过狰狞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与一众护卫拔马回阵。 与此同时,那阿不杜拉亦一声冷哼,匆匆从城头离去,准备安排城中兵马,以及从城中紧急征发的一众青壮一齐前来守城。 很快,随着火炮布置到位,唐军的攻城行动,正式开始。 其实,莫长荣此番进攻,乃是奉了李啸之命,前去试探性地攻打喀什城,以便在唐军全军主力赶来之前,来一番实际的火力侦查。 但是,唐军这般大行其事地佯攻过来,气势极盛,令城中守军惊恐万丈,慌乱不堪。 城头的守军惊恐地看到,在震耳的号角,与隆隆的战鼓声里,三百六十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喀什四面城门外约一千多米处,才就地停下。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集中了四镇全部的三百六十门重型龙击炮,沿着喀什城北面城墙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有一股横扫天下无敌的气概。那黑洞洞的炮口,更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粗大阳物,直朝对面那高峻的喀什城墙。 这些火炮的凛凛气势,哪怕只是远远看去,便让守城的叶军,吓得腿脚发软。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喀什主将阿不杜拉,饶是久经战阵,在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炮前来攻城,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唐军的火炮,与他往日曾见过的什么红夷大炮,大将军炮,二将军炮,神威炮,虎蹲炮之类普通火炮,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皆是近乎天壤之别。 那么,在这样威力十足的重炮密集轰城的情况下,自已真的能如方才那般,信誓旦旦地说能坚守住这喀什么…… 想到这里,喀什主将阿不杜拉,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三百六十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三百六十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喀什城四面城墙右侧,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三百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喀什城的四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城墙上,瞬间出现数百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叶军,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二百余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守在北面城墙的叶军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此时的北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你们这些丢人现脸之辈,快给本王回来!” 被炮火轰击溅起一身尘土,发须散乱有如土人的阿不杜拉,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艰难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向冲那些逃跑的军兵大声吼叫。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微乎其微,溃兵们夺路而逃,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阿不杜拉身旁,一名逃命士兵哀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似乎完全没听到这位最高长官的警告。 阿不杜拉又气又怒,刷地抽出锋利的腰刀,狠狠一剑刺去,噗哧一声,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这个逃跑的清兵摇晃了一下,便有一个失去支撑的面袋一般,倒地而亡。 “看到没有,敢擅离职守,自行逃岗,皆如此人下场!”脸上被溅满血珠的阿不杜拉,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宝剑,冲着溃逃的士兵厉声大吼。 见到国王阿不杜拉有如疯了一般,怒不可遏地不停杀人,他手下的的护卫队自是不敢稍怠,同样个个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城墙上一片哀嚎之声。 好不容易,阿不杜拉才重新稳定局面,让整个北面城墙恢复平静。 此时此刻,他心头怒火万丈,却又更觉莫名悲凉。 可恨哪,可恨现在的自已,除了被动挨打,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 唐军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能有如长眼睛了一般,顺利而准确打到一千多米的距离,而自已城头的二十余门大小火炮,不过最终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孩要与大人打架,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窝囊鸟仗! 妙书屋 正文 第九百一十六章 尧勒瓦斯的抉择 叶尔羌汗国国王阿不杜拉在心下,将对面的重炮轰城的唐军,用最肮脏的话语骂了一万遍。 不过很快,在他还在暗自唾骂之际,唐军已又做好了下一次齐射击发的准备。 见到唐军又开始调整炮口,准备重新开始射击之时,阿不杜拉的内心,有如刀割一般地难受。 唉,唐军的火炮如此猛烈,攻势如此凌厉,这城墙上的这些可怜的守军,简直就只有坐等屠杀的份,焉有半点翻盘取胜的机会,这样地强自支撑下去,这样白白地令手下军兵无辜受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喀什城四面城墙上,一众守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三百六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张开黑色的翅膀,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是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北面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大块崩裂,黄色的尘雾漫天飞起。整个北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完全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守军士兵,已然魂胆俱裂,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此番爆炸的气浪,把主将阿不杜拉震得腾空而起,身子重重地摔在堞垛上,又反弹回城墙之下,痛得他大声惨叫。 “将军,唐军火炮太猛,我军已是守不住了,就请将军也撤下城去,再重组守卫吧!”被一块飞溅的砖头砸得鼻子鲜血直流的一名护卫,向阿不杜拉近乎哀求地大声喊道。 阿不杜拉震得头脑发蒙,他想努力爬起来,腰间却是莫名剧痛,自腰部以下,竟全部失去了知觉。 操,估计是这一摔得太狠,把腰椎与肋骨都给摔断了。 他一下吃痛,用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却无法办倒,反而又是颓然倒地。 主将受伤,守在城墙那一边的长子尧勒瓦斯,立即急急跑来。 “父汗,我扶你起来。”同样满面尘灰的尧勒瓦斯,急急将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想要扶起他。 阿不杜拉艰难地扭头望去,正见到儿子那发红的泪眼与颤抖的嘴唇。 这一刻阿不杜拉,满心酸楚,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来碰自已。 “父汗……”副将喉头涌动,声音哽咽。 阿不杜拉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他没有去拉着儿子的手起身,反而只是用手撑着,让自已的身体尽量靠近雉堞,呈现一个半躺的姿态。 “朕怕是不行了。” 他喃喃道,眼睛半垂着,怔望面前这名自已亲眼面睹其长大的长子:“只不过,我阿不杜拉乃是西域之王,若就此投降,却是万万办不到!你记住,朕若战死,城中兵马,皆受你指挥,你就带到他们,继续抵抗唐军,断不可辱没了叶尔羌王族的尊严!” 一道阴沉的目光从尧勒瓦斯的眼中一闪而过,却又大放悲声道:“父汗,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就当父子二人在这发炮间隙,表演一番虚情假意的父慈子孝同心抗敌之剧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三百六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 整个喀什城四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四五处之多,许多被连续轰击的地方,已是彻底垮塌。 阿不杜拉所在城墙位置,骤然崩塌,象一枚从空中掉落的飘飘落叶,从空中摔落后,瞬间就被埋入一片砖渣与黄土的废墟之中。 “父汗!快救父汗出来!” 尧勒瓦斯急声惊叫,立即开挖,好不容易才将受了重伤的阿不杜拉从泥土中刨了出来。 此时,阿不杜拉已然昏迷,不省人事,尧勒瓦斯咬了咬牙,立即下令,先将重伤的阿不杜拉送回皇宫,这城防守卫,便由自己亲自负责。 这边安顿阿不杜拉,那边唐军依然在不停地重炮轰城,在又接连打放了数轮,在整个喀什城墙都快摇摇欲堕之际,炮击终于停止了。 外面指挥攻城的唐军统帅莫长荣一脸遗憾,只不过,现在的每门火炮都是热得发红,已到最高的打放使次数,至少在今天,是无法再继续使用了。 不过,李啸交待的火力佯攻,打击破坏城墙,同时震慑敌军的目的,皆已达到,故莫长荣心下尚是满足,遂下令退兵回营,等待明天再攻。 明天,估计皇上也该到了喀什吧,可惜自已想抢头功,未能如愿…… 莫长荣一声长叹,便与一众护卫纵马回营。 温古喇入得和乐城来,一路急行,径往皇宫而去。 而在这时,见到喀什城在摇摇欲坠之际,唐军终于退去,城头残留的叶尔羌汗国兵马,终于忍不住齐声欢呼。 尧勒瓦斯亦是眼角噙眼,不容易啊,生死悬于一丝之际,最终勉强保得性命,已是万分艰难,至于明天如何,且待明天再说了。 于他下令,调派全城百姓民伕,立即修补城墙,各处军兵严加戒备,便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先前回宫了。 入得宫来,尧勒瓦斯立即去见父汗阿不杜拉。 此时,阿不杜拉已然苏醒,在父汗的寝宫中,尧勒瓦斯屏退旁人,伏跪于地,与这位气息奄奄的父汗,秘密交流。 阿不杜拉脸上的表情,愤怒与无奈交织,十分复杂。 而伏跪于地的尧勒瓦斯,亦是表情麻木,有如一具木偶。 最终,还是阿不杜拉艰难地开口问道:“尧勒瓦斯,依你之见,唐军这般胁迫我国投降,本汗可要答应他们么?“ 尧勒瓦斯浑身一颤,他眼珠一转,便低头说道:“父汗,恕儿臣直言,唐军这般命令,虽是极为强横无礼,但我国小力微,实无反抗之余地啊!若再不紧急归降,只恐喀什城破后,我叶尔羌汗国再无噍类矣!“ “哦……” “父汗,你好好想想,我全国兵力,皆集中于喀什,却只有不足五万人,现在内乏粮草,外无援兵,光凭这点兵力,如何是城外近三十万唐军的对手啊!且现在唐军火炮轰城,威力极大,我喀什今天勉强才逃过此劫,但明天呢?明天若唐军继续重炮来攻,我叶尔羌汗国最后的兵马与全城百姓,岂非只能束手待毙?!”尧勒瓦斯说到这里,已是眼中泪光闪烁。 “那你的意思,是只能投降么……”阿不杜拉阴沉着脸,低低问道。 尧勒瓦斯一声轻叹,咬牙回道:“父汗,依儿臣看来,如果能在城破之前,抓住这最后机会,去投降唐军,其实对我王室人员来说,却也一个不错的结局。” “最吗?你何以这般认为?”阿不杜拉脸上闪过嘲讽的笑容:”是不是那唐将莫长荣的话语,令你早已动心了?“ 尧勒瓦斯闻声一愣,却又立即说道:“父汗,现在这般境地了,你还在做西域之主的迷梦了么?想来这些年,我国先后与李自成的顺朝,以及北面的准噶尔汗国为敌作战,丢城失地,国力日衰。在这大争之世中,国家之去势,原本就已是苟延残喘,难于为续。以孩儿看来,就算唐军不来争夺我国领土,只怕我叶尔羌汗国,是不是要亡于准噶尔人之手,就是要亡于更北面的俄罗斯人之手啊!这般严重局面,父汗你还真没有清醒之认识么?”尧勒瓦斯一脸忧色地叹道。 阿不杜拉脸色十分难看,他拈着胡须,皱着眉头,却没有说话。 尧勒瓦斯顿了下,又继续道:“父汗,国家已是累卵之危,焉可再顾及脸面乎?若我们能当机立断,赶紧向唐军投降,则王室成员与财产,皆可得以保全。而有了这些积累的大批财产,我王室虽退位除国,却也足可以凭这些财宝,继续过上优哉悠哉的生活。而若是我国终被唐军所灭,只怕我皇室成员,会被这些汉人全部杀尽,财产也会尽被其掳走,这般命运,莫说落到头上,就上想一想都可怕呀。” 说完这些话,尧勒瓦斯又是长长地一声叹息。 令尧勒瓦斯没想到的是,他说了这么多,阿不杜拉的表情却是越来越狰狞。 他挣扎坐起,大声吼道:“尧勒瓦斯!你这条没有勇气与决心的狗,你简直就是我叶尔羌汗国的耻辱!唐军如此欺人太甚,定要覆灭我充满荣耀的叶尔羌汗国,你竟还好意思为其辨解,说什么用保护我王室为借口,来达到向唐军屈膝求和的目的,实实可恶可恨!你给朕听好了,我们就算是最终战败,也是折翅之鹰,断不能成为乞食之狗!朕要你,不是论付出何等代价,一定要统领全国兵马,与其死战到底!” 不料,纵然阿不杜拉这般恼怒,尧勒瓦斯却一直面目呆滞地站立着,仿佛根本没有听进去的他话语,这位他曾经最为信任的长子,那空洞的双眼,仿佛在看极为遥远的地方一般。 见他这般模样,阿不杜拉心下愈发恼怒,又对他厉声喝道:“你好好记住朕的话,别在这里站着了,先行退下吧。“ “父王!“尧勒瓦斯一脸难言之状,欲言又止。 “退下!“ 尧勒瓦斯恨恨地一跺脚,终于恼怒地离开了父汗的寝宫。 偌大的寝殿中,顿是一片沉寂。 阿不杜拉僵躺于床,表情兀是发狠,只不过,他的目光,却满是迷茫 而在回到自已宫中后,大王子尧勒瓦斯,却是有如困兽一般在房中来回踱步,他咬牙切齿,跺脚愤恨不已。 而在他旁边,一名身着黑色教士服的人,亦是一脸阴郁地站在一旁。 这个人,便是叶尔羌汗国黑山派的领袖,也是尧勒瓦斯最为信赖的谋臣,伊斯哈克.尤素甫。 “哼,父王如此偏执,又这般不识时务,强要为甚荣耀与尊严去与唐军拼死相争,这,这简直是要我叶尔羌赛依德王族自我灭绝啊,这般愚蠢的行为,实实令我痛切之至!“ 脸色狰狞的尧勒瓦斯大声说完,旁边一面目阴恻恻的尤素甫,便低声说道:“大王子,事已至此,你就是再不满又能何为?“ “尤素甫,你是我最为亲信的谋士,时到如今,也不必摭三掩四了。你跟我说实话,现在这般状况之下,你可有何办法可扳回局面么?“尧勒瓦斯双眼血红。 尤素甫冷笑一声,便低声道:“大王子,你要知道,天神不会拒绝努力的人,又怎么会完全没有办法呢。“ “哦?“ “大王子,局面已是如此危急,我等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尤素甫面目狠戻地说道:”以在下看来,只有大王子你紧急掌权,迅速掌管叶尔羌汗国的最高权力,真正掌握城中的全部兵马,然后立即开门迎唐军,我等军民百姓,方可有一线生机。“ 尤素甫阴恻恻地说到这里,尧勒瓦斯已是脸色大变。 “你是说,你是说……” 尤素甫直视着大王子颇为惊慌的眼神,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同时右手作了个狠狠下劈的动作。 尧勒瓦斯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额头竟有冷汗渗出。 “大王子啊,有道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不抓紧时间赶紧行动,解决国王以及对其忠心的一众将领,万一唐军开始攻城,那可就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晚了啊!”尤素甫急急说道。 尧勒瓦斯长叹一声,脸色却是渐渐变得越来越狰狞。 “夺!” 一声闷响,尧勒瓦斯腾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狠狠地插在桌子上。 他用力极狠,这柄小刀,全刃尽没,桌面上只露出一个刀柄,犹在微微颤抖。 “好!就依你说的办!” 尧勒瓦斯目光森寒,冷冷地说道:“父汗,莫怪孩儿手狠,只是现在国家如此危急,你又执意对抗到底,孩子我只能忠孝不能两全,行此非常手段了。” 正文 第九百一十七章 弑父归降 见得尧勒瓦斯思想已做通,尤素甫脸露喜色,又急急而道:“大王子,只要能摆脱国王陛下的干扰,再拿掉那一众死忠于他的将领,我等归降唐军的计划,复还能有谁敢不同意!这般良机,安可轻易错过!“ 他顿了下,脸上又闪过一道阴狠之色,低声道:“如果我们能及时归降的话,那大唐皇帝李啸,说不定还是因我等及时投纳,而重赏我等。这样的话,非但性命可保,财产可全,就是功名利禄,亦都有了!“ 尧勒瓦斯点了点头:“很好!尤素甫你的分析甚是有理,就按你所说的办!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吧。现在,我们就来商量下,到底要如何行动。” 随后,两个人的声音低了下来,渐不可闻。 只不过,当两人商议完毕后,这密室中,爆发出了一阵有如枭鸟低鸣般阴狠的笑声。 夜色深沉,天地之间一片昏黑。 重炮轰鸣一整天的喀什城,到了现在,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 忙了一整天安排投降事宜的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终于疲惫地躺在那精致的象牙床上,沉沉睡着。 只不过,正睡得迷迷糊糊的他,突然听到了门口处,传来了几声模糊的惨叫,以及一连串沓沓的密集脚步声。 阿不杜拉暗道一声不好,迅速从睡梦中惊醒,他艰难地半撑起身,睁眼张望,却惊讶地发现,昏黄的灯光下,从卧室的入口处,竟有一队全幅武装的士兵,正大踏步向自已的床榻处行来。 “混帐!什么人!你们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敢闯入大汗寝宫,着实好大胆!卫兵,卫兵在哪?” 阿不杜拉刷地一把抽出床头的腰刀,凭空舞了两下。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孔扭曲如鬼,声音凄厉地大声喊道。 只不过,他的那些卫兵与侍从,一个都没来。 更准确地说,是他们都死了。 而那队全幅武装的士兵,却是人人身上沾着血迹,都紧绷着脸,向他直行而来。 直到这群人走得近了,阿不杜拉才看清楚,走在这行队伍最前头的,正是自已的大王子,尧勒瓦斯! “尧勒瓦斯,你,你深夜来我寝宫作什么?还不快快给朕滚出去!” 见其这般模样,国王阿不杜拉已猜到他是何目的,却犹自大声喝道,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尧勒瓦斯脸色森然,他直直地凝视面前的父王阿不杜拉,两只凶恶的眼睛,有如毒蛇一般,在烛火下闪着凶光。 “尧勒瓦斯,你想造反吗,你没听到父汗的话么!快快给朕滚出去!” 阿不杜拉用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腰刀,向尧勒瓦斯厉声大吼,眼神中却满是惶然。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只有士兵们的铠甲,在烛光映照下,闪闪冰冷的寒光。 这时,尧勒瓦斯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似的表情:“父王,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和你明说了吧,孩儿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想要你一样东西。” “啊,什么东西?“ “你的脑袋!’ 尧勒瓦斯厉声说完,便朝前用力挥了一下手,十来名精锐卫兵,顿时各各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向着叶尔羌国王阿不杜拉猛砍而去。 一片叮当作响的刀剑相砍声中,阿不杜拉迅速不支,在极其费力地杀掉了两个作乱的家伙后,阿不杜拉手中的腰刀被一把磕飞,然后,一把锋利的弯刀,噗哧一声,狠狠地捅穿了他原本就受了重伤的腹部。 大团鲜血迅速飚出,阿不杜拉惨叫一声,捂着肠子喷涌而出的肚子,象受伤的蚯蚓一样不停弹动,缓缓地从象牙床上滚了下来。 阿不杜拉艰难地从地上直起来,又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然后才斜倚着象牙床,一阵一阵的抽搐。 ‘尧勒瓦斯,我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杀害你的父王……“阿不杜拉脸上迅速地失去血色,一边地喃喃说道。 “哼,为什么要杀你,你还不明白吗?!因为你你自已要决意寻死,去要拉上整个王族,整个喀什城中的军民百姓去为你殉葬!你为了狗屁颜面与尊严,竟要以卵击石,强与天争,要让我等尽死于唐军的屠刀之下,真是可恶又可恨!你说,你这样无能又偏执的君主,我不杀你,还留你何用!’尧勒瓦斯厉声大骂,脸色十分狰狞。 阿不杜拉惨笑起来,他摇了摇头道;“孩子,父王知道你想保全王族,想保全这一城百姓,不愿让我叶尔羌汗国就此再无噍类。只是,这样苟活下去,其意义有何在呢?难道你以为,这样沦为平民百姓,从此再无王者尊严,纯靠别人施舍才得以继续的苟活,真的就那么有意义么?” “放屁!什么尊严,什么面子,我只知道何命要紧!那唐军如此势大,还要强自抵抗,还要自取灭亡,这样的蠢事,我断不会去做。”尧勒瓦斯冷冷道:“至于将来的日子,且保住了性命再说。相信只要我等真心归降,唐军要要保得西域之地长久安稳定,就决不会做过河拆桥之事。“ 阿不杜拉闻声苦笑,他一声低低地叹息,复艰难地抬起头来,对尧勒瓦斯说道:“孩子,你未必太过想当然了。到时你们归降唐军后,他们再来反悔,就真怕你们悔之无及,只得……“ “住口!那又怎么样,这将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反正,我一定要率全城军民百姓,一齐向唐军投降,你就不必再为我操心了。“尧勒瓦斯脸色狰狞地说道:”好了,废话说得太多了。我最后叫你一次父汗,且问你,你是要自行了断,还是要我帮你把头砍下来,你自已选择!“ 阿不杜拉又惨笑起来,却艰难地向尧勒瓦斯招了招手。“过来,孩子,我想在临死前,告诉你,我国的地下秘密金库藏在哪里。也许,你有这了这批意外的财产,在投降后,会更受唐军重用呢。“ 尧勒瓦斯一脸狐疑地盯着他,眼珠转了几转,最终还是走上几步,向阿不杜拉俯下身来。 “再靠近点,孩子,我血流得太多,已没力气大声说话了。“阿不杜拉艰难地低声说道。 尧勒瓦斯皱着眉头,将整张脸愈发压低。 这时,看似已毫无力气的阿不杜拉,那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的脸上,忽地闪过一道狰狞,他猛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朝着尧勒瓦斯的脸上狠狠扎去! 尧勒瓦斯根本没料到阿不杜拉还有这一手,他猝不及防,只来得及下意识地向后一躲,不料,阿不杜拉捅刺而来的小刀速度极快,卟的一声轻响,一下子深深扎入的左眼球中! 又哧的一声,刀刃从眼眶深深往下划拉,直到割碎下腭而出! 阿不杜拉这次隐袭击,用力极狠,尧勒瓦斯破碎的眼球与满脸的鲜血碎肉,一齐迸飞,其状简直恐怖至极。 尧勒瓦斯高声惨叫,声音可怕如来自地狱。 被一刀彻底扎瞎了左眼又完全划穿了左脸的他,强忍着巨痛,一把抽出腰刀,用力一刀平砍而去,狠狠地砍下了父亲的头颅! 阿不杜拉的脑袋腾空窜起,带起一股笔直的血柱,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后,骨碌碌地滚到角落。而无头的尸体,亦软软地倒伏于地。 “来人,给我把这狗东西砍成肉酱!“ 疼得摇头晃脑的尧勒瓦斯,指着阿不杜拉的无头尸体,向一旁吓得呆住了一众军兵,厉声喝令。 十余名军兵立刻嚎叫着冲了上去,刀砍枪戮,把阿不杜拉的尸体,砍成了一滩稀软的肉泥。 这时,他最为信重的谋士尤素甫,提着一堆血淋淋的人头,来到了寝宫之中。 “大王子……哦不,陛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见尧勒瓦斯眼睛被扎瞎,满脸鲜血淋漓,尤素甫大惊失色。 正被一名战战兢兢的医师小心缝针的尧勒瓦斯,轻轻摆了摆手,叹道:“呸!算老子失算,被这老东西临死还弄瞎了眼。尤素甫,你那边的事情可办好了么?“ 尤素甫将那堆血淋淋的头颅,向尧勒瓦斯面前一扔,便急急回道:“陛下,那些忠于先帝的将领,已被我以聚宴鼓气之名,诱入太子宫中,随后,趁早其酒醉,一一砍杀,无一漏网。喏,这就是他们的狗头,请陛下过目。“ 听他乖巧地称呼自已为陛下,尧勒瓦斯心下一动,却又烦躁地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那就立刻去按计划继续行动吧。“ 尤素甫点点头,又向那医生叮嘱了一番,便立刻告辞离去。 这个昏黑的夜里,尤素甫按与尧勒瓦斯商定好的计划,迅速地开始接管城中各类事项,以稳定军心,防以生变。直到天快亮时,才把一切事情安排好。 天亮之后,尤素甫在城头,高高地打起了白旗。 同时,他派出两名使者,立即出城去与唐军联系。 使者来到唐军营帐后,统帅莫长荣刚刚起床,听了亲兵说了有使者到来,他心下一动,遂立即下令接见。 两名使者入得中军大帐,便把一张盖有叶尔羌汗国国玺的投降书,郑重地交给了他。 莫长荣听完翻译说完降书内容,脸上的欢容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若不是因为使者在场,为了顾全颜面,他几乎就要放声大笑了。 他娘的,真没想到,在自已准备等唐王李啸的兵马到来,再重新发动对喀什的攻势之前,这叶尔羌汗国竟自杀自灭了起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好么,现在那王子尧勒瓦斯杀了父汗阿不杜拉,夺了最高权力,且已做好了投降的一切安排,正派出使者,要请唐军入城,商量具体的接收事宜呢。 看来,这拿下喀什,灭掉叶尔羌汗斩首功,还真注定是自已的呢。 莫长荣心下极其得意,装模作样地赞赏了这两名使者一番,便派出两名文官,带上自已的亲笔信件,去与他们一道返去,安排其部众出城投降事宜。 很快,两名文官去了喀什城中后,立即回返,向莫长荣禀告,那王子尧勒瓦斯确已弑父,愿率全部兵马,出城归降唐军。 莫长荣得信大喜,立即下令,全军开往喀什城处,接受尧勒瓦斯的投降。 很快,唐军抵达喀什城后,喀什城东西北三处城门皆是大开,在外面包围的唐军,有如汹涌的洪水大批进城,连绵的欢呼声涌起,响彻云霄。 而全体叶军与城中青壮,则在主将尧勒瓦斯的率领下,扔了武器,成一字纵队,垂头丧气地从城中中走出,随即被唐军分别看押。 很快,那举旗投降的尧勒瓦斯本人,则很快被唐军士兵推搡着,带到了正端坐马上的莫长荣面前。 莫长荣与一众护卫,皆以得意又鄙视的眼光,临高居下地俯视着他。 见到此人那已涂满药膏,又贴满布帛的左脸,莫长荣不由得莫名感慨。 唉,这世上之事,最可怕的,莫过于父子相残吧。可叹这尧勒瓦斯为了活命,竟不惜手刃其父,虽说是颇识时务,也未免太过凶残歹毒。 悠悠苍天,此曷人哉。 “本将便是唐军第十一镇镇长莫长荣,你是何人,能听懂得汉话么?”莫长荣淡淡地问了一句。 尧勒瓦斯木然无应,莫长荣便让汉人通事对他说了一遍。 听完汉人通事的话,尧勒瓦斯心下有莫名的屈辱感,却又不能发作。他略一思索,随即扑通跪地,打扦叩首。 “在下是叶尔羌汗国王子尧勒瓦斯,可叹在下父汗,有眼无珠,不识天兵,竟敢对抗唐军天威,实是罪该万死。“ 尧勒瓦斯一边用结结巴巴的话语回禀,一边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见这尧勒瓦斯这位叶尔羌汗国的王子,在现在竟这般奴颜卑膝地在自已面前跪求饶命,莫长荣心下十分鄙视。他用一种讽刺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说来好笑,见莫长荣眼神凌厉,又沉默无言,地上伏跪的尧勒瓦斯,以为莫长荣不肯接受自已的投降,不由得心下大惧。 正文 第九百一十八章 叶尔羌灭亡,兵进准噶尔 尧勒瓦斯仰起头,苦着一张满是灰尘的脸,嘴角却又挂着讨好的笑容,向莫长荣急急禀道“莫大人,但求看在大下率众投降的份上,饶了在下一条贱命吧!在下虽死无足惜,但毕竟还算识时务,及时率部反正来投,未与天兵对抗到底啊。莫大人,只要能饶得在下性命,在下从今往后,就是做牛做马也愿意啊。“ 尧勒瓦斯这般声调狼狈又卑切至极的话语,被汉人通事活灵活现地翻译出来后,引起了旁边围观的一众唐军士兵吃吃窃笑。 只不过尧勒瓦斯求生心切,全不以为意,他象一只向主人哀乞的流浪狗一样,伏跪于地,却又双眼直瞪瞪地,望向马上端坐的莫长荣。 莫长荣对此人鄙视到极点,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朗声回道“尧勒瓦斯,不必如此惊怕。本将向来赏罚分明,公平无偏。虽然你等曾经不识时务,对抗天兵,本该重惩于汝,但念你迷途知返,有率众投降之功,也算是微功一件。本将就饶你死罪。“ “莫将军果然肚大撑船,心胸似海,在下感佩之情,何以言表!谢谢莫将军了!“ 听了莫长荣这句决定自已生死的话,尧勒瓦斯一脸欣喜,满是轻松之色,又急急地磕头如捣蒜。 这时,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脸谄笑地向莫长荣轻声问道“莫大人,您既恩准我部投降,那接下来,在下的这些手下兵马和守城青壮,您却又要如何处置?“ 莫长荣见他罗唣,便面现不悦之色,立喝道“此事本将自有决断,又何需你这厮多问!“ 尧勒瓦斯见莫长荣发怒,顿时脸现悚惧之色,立刻回道:“在下该死,多嘴多舌,万望莫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在下一般计较。“ 莫长荣见他这般胆小惊惧,又想到此人为了能投降保命而不惜弑父,心下不由得更是对他鄙薄非常。 此等怯懦无能之辈,倒也只能赶紧投降保命了。 看来,这叶尔羌汗国真真无人了,这样的国度不灭亡,实无天理。 “城中降兵与百姓,本将自有安排,不需你担心,你且起身说话吧。“莫长荣冷笑着答道。 尧勒瓦斯颤颤起身,点头哈腰地站在莫长荣马边,脸上的表情,谄媚与委屈交织,说不出是何等可笑模样。 就在这时,唐军监抚司的官员,已经把喀什城的情况,都全部统计完毕。 “禀莫镇长,全城情况已统计完毕,我军此战,共得叶军俘虏四万八千多人,另俘有叶军拉来的城中青壮约一万余人,这些降兵与青壮,现在皆集中在城中广场上。另在这喀什城中,共缴获银子十万六千两,粮草五十万五千二百余石,各类绸缎布匹五万余匹,缴获的各类军械为……“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听完监抚司官员的禀报,莫长荣脸上是十分平静,心下却是十分喜悦到难以形容。 看来这喀什重城一破,叶尔羌汗国自此灭亡,不但拔除了唐军进军西域的一个大钉子,另中这城中的降兵与缴获,亦是相当可观。 更何况,有了喀什城中这大批的缴获与辎重,接下来,要再对付北在贩准噶尔汗国,该是更加得心应手了。 莫长荣心下得意,许久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迅速传令:“传本将令,立即释放俘获的城中青壮,不究其罪,让他们回家与家人团聚,同时城中四处张贴安民安示,以收拢民心,尽快平靖城中气氛,让喀什恢复正常秩序。“ “得令。” ”各类钱财粮草缴获,由监抚司查点后,全部归公,封藏入库,然后按军中将士功劳,分发奖赏抚恤。” “得令。” 说到这里,莫长荣才转过头来,一脸微笑地对呆立一旁的尧勒瓦斯说道“尧勒瓦斯,本镇现在接受你们投降,保全尔等性命。但将来对你部有何安排,皆由我大唐皇帝来裁决,你且耐心等待数日便是。” 尧勒瓦斯闻言一愣,立即回道:“在下新降之人,能得保命,已是万分感激。今后如何发落,但凭唐朝皇帝差遣,我等再无二话。” 商谈既定,莫长荣又好言抚慰了他几句,便让尧勒瓦斯暂回皇宫居住,等待大唐皇帝李啸率大部兵马到来后,再来安排他的最终去向。 两天后,李啸率领大获全胜的三十万唐军,终于顺利赶至喀什城外。 听了莫长荣的禀报,知道现在喀什城中,竟发生如此骤变,大王子尧勒瓦斯弑父夺位,又听闻那尧勒瓦斯已率余部全部投降唐军,李啸心下,亦是无比喜悦。 好么,这叶尔羌汗国,果然在重压之下,自杀自灭了起来,倒是省得自已亲自来动手。 李啸立即下令,给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全军嘉赏,有功之士皆顺利晋升,那得到奖赏的全军将士,自是无不喜悦。 “皇上,现在喀什城中的降军与百姓,到底该如何安置,还请皇上明示。”一脸喜色的莫长荣,趁机向李啸请示。 这个问题,李啸在途中其实早已想好,遂立即发条下令下去,着手下立即去办。 他下令,城中数十万原叶尔羌汗国的百姓,分出大半因为坚壁清野而被收聚于此的外地百姓,迁往东西伯利亚与外满诸地,在当地接受唐军教化,留汉发,习汉俗,着汉衣,从此与当地居民一样,成为汉族一员,在当地生根发芽,长久定居。 而留下小半部分的叶尔羌汗国民众,因为原本就是喀什一带的土著居民,则继续全部留于喀什城中,不准分迁他处,则由大唐文官加以教化后,成为汉人的一份子。 而之所以将这些叶尔羌汗国的当地遗众留于喀什,是因为,李啸也担心其中还有叛乱者,故集中于一地,当要好管理得多。 而叶尔羌汗国的其余广大地盘,尚有一百余万当地百姓,因为地广人稀李啸打算,从陕甘之地大量迁入无地的汉人百姓,让其在当地繁衍生息,与亦农渐汉化的当地人,互相通婚结合,从此彻底改变西域浓郁而愚昧的教派氛围,真正成为我华夏大地的万年固土。 他这般令下,手下官员自是开始迅速实施。 唐军兵威在前,恩惠于后,故这不单喀什城内,乃至整个叶尔羌汗国的一百万百姓,皆是俯首贴耳,唯唯应诺,断不敢有半点反抗。 安置完叶尔羌汗国的广大百姓,李啸才下令,准许那率部投降唐军的尧勒瓦斯,来宫中求见自已。 很快,尧勒瓦斯在护卫的带领下,来到皇宫之中。 见到高坐于龙椅上的李啸,尧勒瓦斯一时恍惚,心下莫名感慨。 仿佛上面高坐之人,依旧是父王阿不杜拉,而下面的自已,正欲向这位已被自已手弑的父汗禀事。 唉,为了保全性命,纵是国破家亡,亦是在所不惜了。 尧勒瓦斯心下一叹,立即下跪磕头:“罪臣尧勒瓦斯叩拜大唐皇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啸端坐龙椅,俯视下头那绷带缠了半张脸,可怜又可怖的原叶尔羌汗国大王子尧勒瓦斯,心下亦是莫名感慨。 这个家伙,看似在这里这般模样可怜,却是能够手刃亲生父亲的狠角色,在这般紧要关头,不惜手弑亲父以保全性命与富贵,亦是令人感慨。 不过,这样的贪生怕死又唯利是图之辈,倒还确可为已所用。 李啸淡淡一笑:“尧勒瓦斯,你平身吧。” “谢陛下。” 待尧勒瓦斯站起身来,李啸便道:“尧勒瓦斯,你能及时率部来降,免却一场刀兵厮杀,确是大功一件。你等王族之性命财产,朕皆可保全,且另有重重嘉赏。“ 听得此言,尧勒瓦斯面露喜色,急急回道:”多谢陛下成全!在下愿尽心归顺,为大唐出效死力!“ 李啸点了点头:”你能这般为我朝尽忠,朕心甚慰。既如此,那我朕将城中这四万余名降兵,全部继续由你暂时统领,在这喀什城中休整数日后,然后全军引为全部,与我军一道北攻准噶尔汗国,不得有误。” 尧勒瓦斯听完翻译的话,脸上非但未有半点不愿,反是一片喜色。当即又伏跪于地,大声道:“多谢陛下,在下与部众性命,都是陛下所给,安敢不为唐军尽效全力!请陛下放心,我等立即整备,厉兵秣马,随时听从皇上召令,从此定为大唐忠心卖命!此番能此为前部进攻那番国准噶尔,实是陛下抬举高看,我等皆是感激不尽矣。陛下信得过在下,在下定要竭尽全力,拿下那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狗头,进献厥下!” 听得尧勒瓦斯这番肉麻表态,李啸心下是鄙视与恶寒交织,却又只能连声慰藉。 “好,甚好!若尔等真能尽力效力,将来有何功绩,皆与我军同等!”李啸抚掌大笑。 喀什既下,叶尔羌汗国终告覆灭,大半个西域已为唐军所有,李啸接下来,自然是要把兵力对准寻了北面的准噶尔汗国了。 这准噶尔汗国,自已曾经邀请其一道出兵攻伐叶尔羌,结果他们反与叶尔羌联合,派出援兵来攻打自已,这般罪孽,安可轻饶。 而不趁其国中兵马大部被自己歼灭,国内空虚无力之际,立即出兵,复待何时。 三十余万唐军,在休整数日后,除留下莫长荣的第十一镇兵马分驻叶尔羌汗国全境外,其余兵马,包括叶尔羌汗国新附的四万降兵,一道北进,立朝准噶尔汗国进军。 唐军声势浩大,兼之又有攻灭叶尔羌汗国的卓越战功,准噶尔上下将兵,皆是早已闻之胆寒。故这一路上,入得准噶尔境来,所过之地,那些原原就几近无兵驻守的州镇,几乎望风皆降。 此时,在都城中的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已得知了叶尔羌汗国发生内乱,王子尧勒瓦斯手刃其父,然后献城归降于唐军,整个叶尔羌汗国终告覆灭的可怕消息。 当时听得消息的他,立即就瘫坐在龙椅上,几乎无法动弹。 怎么办? 叶尔羌汗国覆灭,接下来,唐军所图者,必是自已,这几乎是毫无疑问之事。 而现在,噶尔丹派去俄罗斯的使团,却一直没有消息。、 若没有俄国的及时入援,只怕准噶尔汗国必是不保啊。 故而,这段时间以来,巴图尔虽躲在深宫,却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而就在这他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声势浩大的唐军,已从南边攻入国境。 各地的告急文书,有如雪片一般迅疾飞来,而这位准噶尔汗国的最高统治者,却只能干瞪眼,没有办法可想,只能坐视它们被唐军迅速攻陷。 唐军一路凯歌高奏,如入无人之境,自已这个准噶尔汗国的国王,却只能坐视他们攻城掠地,这简直就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巨大耻辱。 在现在,唐军即将兵临城下,即将开始攻城,自已除了盼那不知何时到来的俄罗斯援兵外,还有什么应对之法可用么? 当然,现在都城之中,尚有儿子噶尔丹从全国境内收罗的五万准军,指望他们守住京城,指望他们打败唐军的进攻,只怕是痴人说梦。 只不过,现在都城已危在旦夕,援兵又迟迟未到,这五万名士气低落粮草不足的兵马,纵是再不济事,亦只能指望他们能派上用场,以保卫京城了 不然的话,都城一陷,自已与准噶尔一众王族,皆会落入唐军之手,而血战克城的唐军,又岂会再给自已好果子吃。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最终的结局,巴图尔根本就不敢多想。 时至如今,无法可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准噶尔汗国能否存续下去,只能听天由命了。 想到这里,巴图尔脸上甚至闪过一丝苦笑。 如果真的国破家亡,那自已这个准噶尔末代国王,倒也能在历史中留下重重一笔了,是不是,也足以慰藉平生。 正文 第九百一十九章 俄军入援准噶尔 很快,就在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的无限担忧中,三十万唐军以所向披靡之势,迅速地赶往准喝噶尔汗国都城,道尔本厄鲁特城。 就在巴图尔渐渐陷入绝望之际,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那就是,俄国的援兵,终于来了。 “父王,俄罗斯皇帝阿列克谢一世已同意了我国的请求,派出俄军五万,由大将安德洛夫统领,已然从北面进入我准噶尔国境,估计不日就可到都城之中。”前来禀报的王子噶尔丹一脸喜色。 “好哇,俄国的兵马终于来了。”巴图尔有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脸上亦满是惊喜之情:“有了俄国的援兵,唐军想克我都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只希望俄军能赶在唐军到来之前,来到我都城之中,与我军那五万兵马汇合,有这十万之众守城,唐军只怕最终亦难克坚城,只得师老兵疲乖乖退走!” 说到这里,巴图尔却又眼神一暗,叹道:“希望俄国的援兵,能赶到唐军围城前入得城来吧。不然的话,唐军有三十万兵力,一旦围城,只恐再难突围而入。而若要与我军里外夹攻,虽有胜机,只怕会有不测之忧。” 巴图尔的担心,其实是有道理的。 俄军远来,兵马必是疲惫,若唐军已然围城,则必定要与其对战,以求突围入城。纵然可与道尔本厄鲁特城中的准军一道内外夹攻,以求破敌,但毕竟兵力相差县殊,其胜负之算,最多只能算五五开。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希望尽力避免的。 只不过,他的希望,最终落空。 因为就在俄军赶来的之前的两个多时辰,唐军三十万兵马,以铺天盖地之势力,终至道尔本厄鲁特城下。 唐兵一至,立即四面围城,将一座都城围得有如铁桶般水泄不通。 见到城外的唐军数量如此之多,守城的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以及其子噶尔丹,皆是大吃一惊,心下的惶恐,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二人原本高涨的复仇之心,到了现在,已如被浇热水的冰雪一般,迅速地消融了。 唐军如此势大又气势如虹,自已真的能抵住唐军的攻击么? 说来也巧,就在唐军摆好战势,将道尔本厄鲁特城团团围住后,俄军的五万兵马,亦是匆匆赶到。 俄国人突然率兵前来的消息,自是迅速地由哨骑飞禀给唐军统帅,也就是大唐皇帝李啸。 ”报!禀皇上,北面有俄罗斯兵马约五万余众,离我围城兵马不过十余里,正前来紧急救援准噶尔汗国都城。“ “哦?竟有此等事?看来,这准噶尔汗国为了自救,倒是不惜血本呢。只不过,我军已然围城,俄人此来,无能为也。现在,我军倒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李啸听完禀报,暗自吃惊之余,已迅速地有了对策。 俄罗斯军队既愿意千里迢迢赶来送死,自已倒是完全可以顺手将其灭掉,将他们聚歼于这道尔本厄鲁特城下。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在重压之下,只怕那龟守都城的准噶尔汗国余部,怕是会乖乖地出城投降。 而俄国在受此重创后,兵力大损,再想保住西西伯利亚,可就难了,自已正好两边进兵,此处发兵北进,驻于东西伯利亚的第五镇则挥师西进,两相夹攻,也许,最终能把俄国人赶回乌拉尔山以西…… 李啸主意既定,立即派兵布阵,于要道之处,等候俄军的到来。 而唐军正在摆战阵之际,俄国的救援兵马,刚刚渡北面鲁苏河,正一路向北,径往道尔本厄鲁特城而来。 此次入援准噶尔汗国,是由俄国沙皇最为信重的安德洛夫大将亲自统兵前来,足见其对此次救援的极其看重。 只不过,这一路上,统领五万俄军的安德洛夫,却是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模样。 他已刚刚得消息,那准噶尔汗国在唐军的进攻下,连战连败,地盘尽失,现在只剩都城一座,复被唐军重重围困,半点不得脱。局势如此危急,真不知道,自已这趟救援,还能不能有所价值。 只不过,不管能不能赶上,自已能做的,只能是尽快前来救援。 毕竟,自已可是奉是沙皇死令,务必要对准噶尔汗国进行紧急援救助,自已只能唯命是从。、 而且,若这地理位置极其重要的道尔本厄鲁特城一失,准噶尔汗国注定灭亡,那北面的俄国斯帝国可就唇亡齿寒,也同样岌岌可危了。 唐军已从俄国人的嘴里夺走了东西伯利亚,正与俄军隔着叶尼塞河对峙,若再让他们攻下准噶尔汗国,那整个西西伯利亚柔软的下腹部,可就尽暴露于唐军的兵锋之下了。 接下来,是个傻瓜也能想到,唐军必会利用这个机会,向北向西同时发动进攻,争取一举将俄国势力从西西伯利亚赶出,甚至赶过乌拉尔山也说不定。 这样的情况若是出现,简直就是俄国的噩梦! 所以,俄国沙皇阿列克谢一世知道,哪怕是准噶尔汗国不割地请援,自已也必须要派发救兵了,不然的话,唇亡齿寒,准噶尔一灭,俄国斯必将直面大唐帝国的铁拳! 故而,阿列克谢一世立即做出决定,在国家内部起义与动乱未平定的情况下,也要赶紧派出援兵前去援救准噶尔汗国,且需尽遣精锐,派出亲信大将,以期对唐军一击而胜,彻底解除准噶尔汗国的危机。 只不过,自已此番紧急出征,真的能打败那数倍于已的唐军,将那岌岌可危的准噶尔汗国救出险境吗? 安德洛夫心下,并没有底。 想到这里,呆坐马上的他,忍不住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五万大军一路南去,蜿蜒逶迤,有如一条长得不见头尾的灰色长龙。全力进军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远处那些影影绰绰,正在密切关注他们动向的唐军哨骑,也绝不会想到,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早被唐军密切观察,全程行踪尽在掌握。 “将军,前面不远处,便是道尔本厄鲁特城了。“ 那名准噶尔汗国的使者,策马上前到与安德洛夫并行之处,便伸出手臂,遥指前面影子模糊的道尔本厄鲁特城,向安德洛夫大声喊道。 安德洛夫顺着此人的手臂望去,遥遥可见前面那影子模糊的道尔本厄鲁特城,不知为何,久经战阵的他,心下却是没由来的一阵不祥的预感,令他神色愈发凝重。 现在这座准噶尔汗国的都城具体情况,到底是如何,安德洛夫心下没有底,更完全不知道,现在城外的唐军,又到底是什么状况。 当然,他更不会想道,唐军早已摆好了阵势,作好了准备,有如张大血盆大嘴的猛虎,静静等着他走入虎口。 “全军放慢行进速度,组成战斗阵型,一路搜索行进,严防敌军突袭。”安德洛夫脸色冷峻,沉声下令。 “将军,现在我军已过鲁苏河,从这里到都城,皆是一望平川,应该不会有唐军来袭吧。”使者在一旁,倒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个却是难说。”安德洛夫叹了口气道:“现在唐军在短时间内,就已攻灭叶尔羌汗国,又据占贵国大部分地方,而你们的国王仅剩道尔本厄鲁特城一座,可谓四面重围,岌岌可危。由此可见,唐军的攻击力何其强悍,我俄国军队虽是能战,但与这样的劲敌交手,亦万万不可轻敌,还需小心行事,方最为要紧。” 安德洛夫一锤定音,全军立即开始就地整队,然后一路搜索前进,虽然防备周全,但队伍的行进速度顿是大受影响。 这样一来,倒是给了唐军充足的准备时间,让他们得以充分布阵埋伏,就等着安德洛夫兵马,自投罗网而来。 下午时分,那在地平线上的安德洛夫部兵马,在一路长途奔波之后,终于出现在了全体唐军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安德洛夫,从千里镜中,遥遥看到了道尔本厄鲁特城的准噶尔部兵马旗帜,他心中一块最大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准噶尔部都城尚在,自已这番进军,倒还是来得及时。 不过,他也立刻看到了,唐军已在北门外二里开外,凭城列阵,作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其森严阵势,远远看去,都令人心下凛凛生寒。 果不其然,唐军已侦知自已的到来,开始要路上进行邀击了。 但看得清楚,唐军列阵人员,不过三万余人,而自已却有五万余人的兵马,唐军在数量上完全不占优势。 安德洛夫立即想到,若是自已在交战之时,再能与城中的准噶尔部兵马呼应,里应外合,对唐军联合夹击,此战当不难获胜。 不过,这时他又立即想到,唐军兵马数十万,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兵马来迎战自已呢?难道,他们过于轻视自已,而将主力部队去围城,仅仅是分兵来对付自已的这支援兵吗? 哼,你们小看俄罗斯的军队,那就是要你们好看! 这样一来,虽然道尔本厄鲁特城的准噶尔部兵马难与突出城来与自已呼应作战,但仅凭自已的这五万兵马,要击溃对面拦路的这三万唐军,应当还是不成问题的。 安德洛夫主意已定,顿觉胆气倍生,他放下千里镜,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听令!摆成战斗阵形,全军往攻,与唐军决一死战!” “冲啊!” 安德洛夫手下的俄罗斯军兵,发出一声齐齐大吼,有如一群骤然放飞的狂蜂,更如一群挣开束缚的嗜血野兽,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向唐军阵地猛扑而来。 人数共有五万之众的敌军,不愧是久经战阵之精锐,他们充分散开,以躲避即将扑面而来的火铳或箭矢,整个阵形有如却月之阵,更好似一张开的大嘴,仿佛要对面呈直线状严整以待的唐军一口吞下。 面对有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敌军,对面迎战的唐军第七镇兵马,那镇长曹变蛟坚毅如铁的脸上,却泛起淡淡笑意。 哼,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本将的九十门大炮已然饥渴难耐,正等着你们撞将上来呢。 曹变蛟高高举起手中令旗:“全体火炮手注意,做好战斗准备!” “得令!” 主将令下,那些最前面的火铳手与大盾兵立即散开,露出了后面早已严阵以待的炮阵。 那些火炮手们,亦立即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9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大路一字排开成整齐的一条直线,在春日的艳阳下,银灰色的炮筒,闪着刺目的寒光,一眼望去,气势雄壮威风凛凛。 而且,因为是当道射击,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调节至近乎与地面呈水平平行状摆放,以求得到最大最好的杀伤效果。 此时,下达完全军冲击命令的安德洛夫,跟着军队越行越近,他从千里镜中,终于清楚地看到了那原被精心摭隐,却突然出现的唐军火炮。 那排成一条笔直直线,威风凛凛气势雄壮的龙击炮,那些炮管粗大黑洞洞的炮口,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般直指前方,有种说不出的气势与威严,这名久经战阵的俄罗斯将军,脸色登时大变。 看惯到了欧洲战场上的常见火炮,却没想到,在这中亚之地,自已终于亲眼见到这庞然大物有如巨兽一般的重型龙击炮,他心头的震撼与冲击,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没想到,唐军竟能铸造出这般宏伟的巨炮,这简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成就。 他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唐军的这排巨大火炮,非但模样这般吓人,一旦打放起来,其攻击力与破坏力,更将会何等惊人。 就是在欧洲战场,这样宏伟的巨炮列阵当前,亦会将对面的敌军吓得屁滚尿流。 饶他是久经战阵之将,在此刻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的巨型火炮突前对阵,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他可以想见,在这样的巨型火炮当头轰击之下,自已军队的士气与斗志,将会遭到何等严重乃至毁灭性的打击。 只不过,现在全军已如脱缰的野马,尽力前冲,自已就是想让他们退回,都不可能了。 正文 第九百二十章 全歼俄军,追亡逐北 一时间,安德洛夫灰蓝色的眼珠中,满是郁暗之色。 此战结果如何,也许,只能尽看天意了吧…… 应该说,安德洛夫部的手下俄军,从开始冲击到离唐军越来越近的距离内,一切都还是十分顺利的。 俄军军阵狂冲到离南门外的唐军战阵约一千余步时,整个唐军的阵地,依然一片静肃。 九百步,唐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八百步,整个唐军战阵阵型已然清晰可睹之际,唐军的本阵依然没有动静。 一路呐喊狂奔的敌物,终于到了七百步外的距离。 沉默许久的庞然巨兽,终于露出了它尖锐残忍的獠牙。 唐军主帅曹变蛟手中的红旗,高高举下,又用力挥下。 “预备,开火!” “砰!” “砰!” “砰!” “砰!” …… 90门当道一字摆开,均是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有如无数朵在艳阳下嫣然绽放的金黄色花朵,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九十枚乌黑而炽热的铁弹,穿透硝烟与雨幕,向对面冲来敌军军兵猛扑而去。 铁弹从正拼力奔行的人群中,呼啸穿过,以绝对强横的可怕力量,犁出了一道道血肉横飞的笔直血路。铁弹所及之处,惨叫连连,残碎肢骸与人体内脏四处飞溅,给奔行的敌军,造成绝对恐怖的死亡与伤害。 这样激射而来的铁弹,因为敌军已然十分迫近,故其射击与穿透的范围十分广大与深入。虽然这样的平行射击,谈不上任何准确性,而且冲阵人员相对分散,但这九十颗铁弹,这般抵近射击,给对面敌军造成的伤害,依然十分可观。 首轮炮击齐射,瞬间就造成了三百多名俄军的死亡,四百多名敌军受伤。虽然看上去杀伤有限,但这样的密集炮火齐射,这样绝对强横而可怕的死亡,对敌军士气的打击,几乎可以称之为毁灭性亦不为过。 突遭猛烈炮火袭击的俄军,立刻开始出现巨大的混乱与恐慌,原本齐齐前冲的战阵,瞬间乱象四起,甚至还有不少溃兵掉头后逃,整个军阵冲击的速度开始大大减缓。 而就在俄军出现混乱苗头之时,第二轮炮击,又凶猛地打响。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九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这第二轮射击,同样造成了可怕的杀伤与愈发巨大的恐慌,又是数百名敌军或死或伤,血肉横飞,当场毙命。 原本就心神大惧的全体敌兵,深深畏惧于这样近乎绝对的死亡与恐怖,这一轮炮击之后,他们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始后撤溃逃。整个冲锋的敌军军阵,开始出现一半人还在冲锋,另一半人却在溃逃的怪异景象。 说起来,在这样威力十足的的两轮炮击下,还有足够的送死之徒,呐喊前冲,还是足见安德洛夫部兵马,都是颇有战斗经验的俄军精锐。 要知道,在崇祯四年时,皇太极那当道轰击的数十门火炮,无论是威力还是数量,皆远不能与唐军的重型龙击炮相比,都能把监军道张春的四万明军给当头击溃,安德洛夫部的五万兵马,千里远来,人马俱疲,却能坚持到现在,还能有一半人继续冲阵而战,可以算得上是难得的劲旅了。 只不过,这样的溃逃是相当有感染性的。 另一半犹在不顾死活拼死前冲的敌军,见到阵中已有许多军兵被唐军的火炮击溃逃窜,一时间亦是军心消沮,人人自危,虽然还是在硬着头皮向前冲击,但其速度还是瞬间降低了极多,更多的只是一种习惯以及对自家监阵行刑队砍刀的恐惧。 就在这时,唐军第三轮炮击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炮声隆隆,铁弹纷飞,强横的暴力与迅速的死亡,迅速地又让数百名敌军,尸骸不全血肉模糊。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一半的俄军冲阵士兵,士气终于彻底归零,现在的他们,再不需要有任何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转身回奔,在离唐军军阵不过二百余步的地方,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一时间,敌军一片混乱,整个战阵已是毫无秩序可言。 而俄军统帅,见得整个军阵如此混乱,大批的军兵从自已两旁狂逃撤走,他不禁怒火中烧。 自已手下的军兵,号称俄军精锐,竟在离唐军战阵不过二百余步的地方,被唐军三轮火炮齐射就给打得溃逃后撤,这简直是个说不出口的耻辱。 要知道,唐军火炮纵是再厉害,其杀伤规模却是有限,自家兵马足有五万,如果竟被三轮炮射给击溃,这完全就是个笑话。 因此,这位后面监阵的主将安德洛夫,怒不可遏。 “不许逃!不许逃!你们这些混蛋,全军退回,就地列阵!再与唐军决一死战!” 安德洛夫大声怒骂着冲上前去,和自已的护卫队一起,对那些溃兵大砍大杀,力求阻止他们进一步溃逃。 当然,在全军皆溃的情况下,他这样的举动,收效甚微。 只不过,安德洛夫这般拼力砍杀溃兵,其实亦有难言的苦衷。 因为,现在情况如此紧急,这些溃兵若不能及时止住,将有如雪崩一般,再不收拾。 安德洛夫拔剑怒喝,连连催阵,又亲自带着护卫骑兵冲上前去,将后那些溃逃下来的军兵,给狠狠地砍杀了十多名。 安德洛夫喊得声嘶力竭,他脸上溅满了鲜血,让那愤怒扭曲的脸孔,愈发显得恐怖吓人。 只不过,溃兵有如潮水般从前面撤下来,任凭安德洛夫等人如何砍杀喝喊,也已无济于事了。 敌兵开始全面溃退,根本就无法就地结阵,而趁敌军混乱之际,唐军的战阵,亦立即开始同步行动。 潜藏在右右树林中的唐军骑兵,包括各国的仆从骑兵在内,合计约八千余骑,有如狂飙突进,向乱成一团的安德洛夫俄兵,从两边猛地包抄而去。 他们的目的,自是全面截断安德洛夫部的后路,力求将其全部消灭。 唐军这一手,端的狠辣。 如果能成功包抄,安德洛夫部剩下的四万余兵马,当可全部尽灭道尔本鲁特城北面的平旷之地。 从天空下望,有如两把巨钳的夹子,这两路突然出击的唐军骑兵,卷起滚滚烟尘,呼啸着向安德洛夫后面包夹而来。 骑兵一动,步兵自是亦不甘其后。 见到黑压压一片冲阵的安德洛夫部兵马,终于在自家龙击炮的沉重打击下彻底崩溃,全军开始仓皇溃逃,唐军阵地之中,顿是响起了连绵而响亮的欢呼。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从盾兵后面一跃而出,急走疾行,朝着溃逃而去的俄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他们精力充足,奔行迅速,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安德洛夫部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敌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在唐军的追杀下,俄军溃兵们更是魂飞胆裂,他们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更加拼命地加速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自已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只不过,唐军步兵可躲,唐军的骑兵却是难避。 春日艳阳下,那八千余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马阵两旁那些奔逃不及的敌军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一时间,唐军枪兵与骑兵在战场上形成了良性互动,枪兵尾追溃兵,骑兵包抄其侧翼,两个兵种齐力合击,大股大股地消灭溃逃的敌军,给仓皇逃命的他们,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道尔本鲁特城外的空郊,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在草地上蜿蜒纵横,竟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长长的血河,蜿蜒长流,殷虹刺目,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而在敌军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副将安德洛夫,见到这五万俄军精锐,竟然连对面的唐军军阵都未碰到,就被唐军先是正面击败,然后两边包夹彻底击溃再难收拾,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而在此时,他更看到,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之时,他的心下,更是有如刀割。 可恨啊,五万精锐,一朝大溃,这简直是自已从军带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也许,也是俄罗斯帝国自成立以来最大的败仗! 就连当日兵败雅库茨克,丢掉东西伯利亚的局面,都比现在被唐军一举击溃要强得多。 更可恶的是,这些唐军野心极大,不但打败了自已,还想着要把自已的后路彻底截断,要把这五万军兵全部吞入肚中,来个一举歼灭,真真可恶之至! 这时,那一身是血,狼狈不堪的准噶尔使者,也急急跑到他身边,颤声禀道“安德洛夫将军,现在全军尽溃,已然无法收拾,眼下却该何去何从?” 安德洛夫望着他煞白失色的脸庞,内心痛如刀割,脸上羞惭与愤怒交织的表情,不由得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战局已崩,我虽身为主将,又能有何办法力挽残局呢。 眼下之计,只有全军尽退,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了。 安德洛夫不愧是沙场老将,面对如此不利局面,他紧咬牙关不动声色,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沉声下达了撤退命令。 “传本将军令,全军后撤,一定要尽快突出唐军包围绕,尽快退到鲁苏河对岸,尽可能保存实力!” “得令!” 命令既下,安德洛夫军中的三千骑兵,即刻出阵,紧紧护卫着安德洛夫,一众人等疾疾掠过唐军合围的阵尖,向北直冲而逃。 与此同时,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敌军军兵,个个如闻大赦,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放眼望去,整个道尔本鲁特城北面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则是一路不停,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安德洛夫部那率先撤逃的骑兵队伍。 当然这一路上,对于两边溃逃的敌军步兵,那些甲胄齐全刀枪锋利的唐军骑兵,当然不会给他们逃命的机会。他们有如死神追命一般,顺路不断砍杀那些哀嚎而逃的溃兵。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唐军骑兵一路猛赶直追,很快就冲到了一路北窜,阵型十分散乱的安德洛夫部的三千骑兵之后。 唐军到来得如此迅速,让这一众敌军骑兵顿时十分被动,他们一边仓皇应战,一边加快了撤逃的速度。 此时,见到唐军骑兵已追上了自已骑兵,安德洛夫的脸上,顿是冷汗涔涔。 。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一章 俄军覆灭,全力攻城 “快撤!快撤!全力冲过唐军防线,千万不要让唐军给包围了!”安德洛夫眼见唐军快速包围绕过来,顿是心急如焚,厉声大吼。 只不过饶是他这般急切,俄军撤逃的速度,与猛追而来的唐军相比,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有一千多名飞鹞子轻骑,有如疾风一般,呼啸着兜转到了撤逃的安德洛夫一众护卫骑兵前面,然后迅速散开,彻底地堵住了他们逃路之路。 然后,这些前面堵路的飞鹞子轻骑,与后面尾追的唐军重骑,一道策马狂奔,吼叫着向困在中间的安德洛夫等人包夹而来。 从前后两处,一路高速冲来的两部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各呈半圆状,有如两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向包夹在其的安备洛夫护卫骑兵,凶狠地合击而来。 其中,因为后部唐军骑兵离得更近,那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更是迅疾而至。 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俄军骑兵,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敌骑,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几乎在转瞬间之间,前部的唐军轻骑亦快速杀到,立即又给了包围于其中的俄军骑兵,近乎同样凶猛的重击。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打起精神,拼死也要顶住唐军!” 战到此时,安德洛夫与一众护卫骑兵,再无任何退路。亦只得与其他兵马一道,亲自下场厮杀。那战得一脸血沫的安德洛夫,对一众已然慌了神的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安德洛夫等等人的率部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俄军骑兵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的军阵竟被前后两部唐军骑阵,呈圆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由于双方兵力对比悬殊,整个战局迅速明朗化。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这些这被围中暗的俄军骑兵在短时间内被全部消灭,已是不成问题。 “坚持住!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安德洛夫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安德洛夫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而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唐军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耿仲明的喉咙处,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安德洛夫,这位俄国沙皇阿列克谢一世最为信任的将军,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倒在地上的安德洛夫,能感觉到生命象流水一般迅速离去,整个身体在迅速变轻,意识亦开始一片模糊。 人生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恍若一梦。 奶奶的,老子这一辈子过得快活潇洒,该享的福都享尽了,虽然名节有污,但人都死了,留个臭名又算什么。现在这般去死,亦是不愧此生了。只不过,对不起一直信重自已的沙皇阿列克谢一世了。 没有人看到,这位濒死的将军,嘴角边,竟牵起了一丝奇异的微笑。 一根马蹄踏过来,将耿仲明的脑袋象西瓜一样踩爆,粉红色的脑浆遍洒一地。 见到这位俄罗斯将军,竟在阵前被唐军骑兵一举捅杀还踩爆了脑袋,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被团团包围绕腹背受敌的俄军骑兵连声悲呼,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极少数骑兵开始紧急突围逃走,而更多的俄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溃散的敌军极难无法收拾,唐军急于过河作战,也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俄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一百骑的俄军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消失在战场边缘,不知所踪。 而其余的千余名俄军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被如狼似虎的唐军骑兵干脆利落地杀掉。 随即有唐军骑兵,弯下腰来,将那被踏起一张薄薄人皮的安德洛夫,从地上一下子挟起,一路欢呼着奔回本阵,去向统帅曹变蛟邀功。 而其余的唐军骑兵,则是两部重新合为一部,他们一齐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俄军奔行而去,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原本就是在惊慌逃命的俄军,在唐军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合夹击下,立刻彻底崩溃了。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俄军士卒,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俄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三万三千余人的俄军溃兵,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曹变蛟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三万三千孔俄军溃兵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总计人数多达五万人的俄军入援兵马,仅有约三万五千余人因此投降而侥幸逃得性命,其余的一万五千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更可怖的是,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已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这条长长而蜿蜒的血河,蜿蜒长流,殷红刺目,令人见之心悸。 而在这血腥可怖的战场上,唐军连绵的欢呼声,已是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唐军连绵壮阔的欢呼声,自已随着习习北风,一路传送到道尔本鲁特城中。 那一夜饮酒,双眼血红满是血丝的准噶尔汗国国巴图尔,得到这般响彻云霄的欢呼,顿是极度惊恐。 完了,俄军必定是被唐军给彻底消灭了,自已天天想日日盼的援军,再也不会有了。 “陛下请下,唐军开始攻城了!” 站在城楼之上的巴图尔,顺着惊叫的护卫之手,亦是看清了城外情景,顿是腿酸脚软,几难自站。 在震耳的号角,与隆隆的战鼓声里,18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都城北门外约一千多米处,才就地停下。 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18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道尔本鲁特城北面城墙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有一股横扫天下无敌的气概。那黑洞洞的炮口,更有如无数根昂然直指的粗大阳物,直朝对面那高峻的道尔本鲁特城城墙。 这些火炮的凛凛气势,哪怕只是远远看去,便让守城的准噶尔军队,吓得腿脚发软。 每个人都近乎凭直觉能感受到,这些庞然大物一般的火炮,模样已是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它们的攻击力与破坏力将会何等惊人。 这位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饶是久经战阵之将,见到唐军竟能推出如此之多前所未见的巨大火炮前来攻城,脸上顿是冷汗涔涔,脸色也瞬间苍白。 也许,那叶尔羌汗国的都城喀什,就是在这样的重炮密轰之下,城池将破,那王子尧勒瓦斯才忍不住想要弑父何命吧。 那现在,自已的命运,又将会是如何呢? 想到这里,这缅王莽白,只觉得连呼吸都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而就在这时,全体惶惶不安的守军,都远远地看到,唐军阵中一名队长模样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红旗。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180门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重型龙击炮,每门火炮的炮口,都立刻喷出腥红的余焰和刺目的金色火光,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升腾而起,漫布天空,180枚乌黑滚圆的巨大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都城北门城墙右侧,狠狠撞来。 震破耳膜的巨大撞击声连绵响起,这18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道尔本鲁特城的北面城墙。 整个城池的北面城墙,瞬间出现一百多个排列得整齐均匀的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面城墙都在剧烈的颤抖。 而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守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数门城头的小铜炮或小铁炮,被震得从城墙上颠扑而下,咯嚓数声巨响,化成废铁。 与此同进,竟有多达上百名站脚不稳的守军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守在北面城墙的准军军兵,顿时大大混乱起来。 他们原本就士气薄弱,不堪一战,现在又得到俄军在城外覆灭的可怕消息,其士气更是降到了谷底。想来这些家伙,平日里鱼肉乡民,欺压百姓倒是在行,但要他们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而唐军这般强横凌厉的攻击之下,还要保持镇定与战斗力,就实在太过强求他们了。 此时的北面城墙上,根本就不需要人组织,立即就有上百名吓掉了魂的守军士兵,有如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向下逃跑。 “不许跑!擅离岗位,皆死!” 被炮火轰击溅起一身尘土,发须散乱有如土人的巴图尔,模样极其狼狈,他剧烈咳嗽着,艰难扶着城墙堞垛站起,立刻大声向冲那些逃跑的军兵大声吼叫。 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微乎其微,溃兵们夺路而逃,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巴图尔又气又怒,刷地抽出锋利的腰刀,狠狠一剑刺去,噗哧一声,将一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看到没有,敢擅离职守,自行逃岗,皆如此人下场!”脸上被溅满血珠的巴图尔,一把抽出鲜血淋漓的宝剑,冲着溃逃的士兵厉声大吼,模样狰狞而恐怖。 。 。 正文 第九百二十二章 都城破,准国亡 见到巴图尔这位准噶尔汗国国王兼守城主将,都在怒不可遏地杀人,他手下的的护卫队自是不敢稍怠,同样个个急急出动,对这些撤自逃跑的军兵大肆砍杀,城墙上一片哀嚎之声。 好不容易,巴图尔才重新稳定局面,让整个北面城墙恢复平静。 此时此刻,他心头怒火万丈,却又更觉莫名悲凉。 可恨哪,可恨现在的自已,除了被动挨打,还能有什么反制手段?! 唐军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能有如长眼睛了一般,顺利而准确打到一千多米的距离,而自已城头的仅存二十余门大小火炮,不过最终只能打出500多米的准确射程,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孩要与大人打架,根本就是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他娘的,这打的是什么窝囊鸟仗! 巴图尔在心下,将对面的让唐军,用最肮脏的话语骂了一万遍。 不过很快,在他还在暗自唾骂之际,唐军已又做好了下一次齐射击发的准备。 见到唐军又开始调整炮口,准备重新开始射击之时,巴图尔的内心,有如刀割一般地难受。 唉,唐军的火炮如此猛烈,攻势如此凌厉,这城墙上的这些可怜的守军,简直就只有坐等屠杀的份,焉有半点翻盘取胜的机会,这样地强自支撑下去,这样白白地令手下军兵无辜受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道尔本鲁特城城北面城墙上,一众守军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之际,唐军的下一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又是180枚乌黑的32斤铁弹,有如一枚枚死神挥出的重拳,张开黑色的翅膀,以极其恐怖的姿态,呼啸而至。 又是连绵响起的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整个北面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里面的夯土大块崩裂,黄色的尘雾漫天飞起。整个北面城墙上的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愈发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完全近乎是一个笑话。 剩余的守军士兵,已然魂胆俱裂,再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这帮家伙立刻弃了岗位,嚎叫着抱头鼠窜而去。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有如一大群发疯的野兽,仿佛能把阻挡在它们面前的任何东西,都撞翻在地。 此番爆炸的气浪,把主将巴图尔震得腾空而起,身子重重地摔在堞垛上,又反弹回城墙之下,痛得他大声惨叫。 好在有军兵赶紧过来,扶着他靠墙坐稳。 巴图尔震得头脑发蒙,他想努力爬起来,腰间却是莫名剧痛,自腰部以下,竟全部失去了知觉。 操,估计是这一摔得太狠,把腰椎与肋骨都给摔断了。 他一下吃痛,用力地想用手支撑起身体,却无法办倒,反而又是颓然倒地。 眼见巴图尔受伤,正在另一面城墙上组织防御的儿子噶尔丹急急跑了过来。 见得父亲这般惨状,噶尔丹不觉满心凄然。 “父汗,我扶你起来。” 噶尔丹急急拭了下发湿的眼角,急急过去,将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想要扶起父汗巴图尔。 巴图尔却是艰难地举起手,摆了摆,示意又不必扶起自已。 “父汗……” 巴图尔艰难地扭头望去,正见到噶尔丹那发红的泪眼与颤抖的嘴唇。 父子二人眼神相遇,却是百感交集。 巴图尔脸上挤出苦笑,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来碰自已。 “父汗……”噶尔丹喉头涌动,声音哽咽。 巴图尔这时,反而平静下来。他没有去拉着噶尔丹的手起身,反而只是用手撑着,让自已的身体尽量靠近雉堞,呈现一个半躺的姿态。 “朕不行了。” 巴图尔喘着粗气,喃喃说道,眼睛半垂着,怔望面前这名仅存的儿子“只不过,想要我巴图尔就此投降,却是万万办不到!君王死社稷,这一点,朕还是做得到的。但是,你却不必与为父一道,在此殉国了。“ ”父汗,孩儿愿与父汗一道战死城头,为国殉命,在所不惜!“噶尔丹眼中噙泪,一脸激愤。 ”不!不必!有父汗殉国就足够了。“巴图尔厉声道”你记住,我死之后,城中兵马,皆受你指挥,你就带着他们去投降唐军吧,不必再让他们跟我一块受死。” “父汗!孩儿不能失去你!”噶尔丹大放悲声,涕泣连连。 “莫哭了,父汗战到现在,已尽全力,纵然现在就死,亦毫无遗憾了。唐军火炮凛厉,本将不能让不能再让城中的儿郎们白白送死了。你记住父汗的话,只要父汗一死,你立刻打出白旗,令城中兄弟,全部向唐军投降!”巴图尔喘着粗气,对噶尔丹厉声喝道。 噶尔丹泪眼模糊,他直视着喘息连连的父汗巴图尔,本还想多说什么,那巴图尔已是将掉落于地的佩剑拾起,用力一挥,便朝脖子上猛地抹去。 鲜血喷泉一般,从巴图尔脖颈裂口处喷出,他手下宝剑叮当掉地,整个人顺着堞垛,缓缓地向下倒去。 “父汗啊!”噶尔丹猛地惊叫,一把将他抱紧,大放悲声。 旁边的一众准军士兵,亦是放声痛哭。 噶尔丹原本打算将父汗的尸首抱下城去,只不过,这时他听到远远传来的炮击声,顿时立即清醒过来,迅速离开父亲巴图尔尸首,急急跑下城墙马道躲避。 这时,唐军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 “砰!” “砰!” “砰!” “砰!” …… 刺目的火光闪过,呛鼻的浓烟飘起,又是九十枚三十二斤铁弹呼啸而去,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沉闷的城墙垮塌声,连绵成一片,闻之令人心悸。 整个道尔本鲁特城北面城墙,在这次轰击后,垮掉的城墙缺口,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处之多,许多被连续轰击的地方,已是彻底垮塌。 巴图尔所在城墙位置,骤然崩塌,这位准噶尔汗国的国王,被剧烈的气浪激起,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后,象一枚从空中掉落的飘飘落叶,从空中骤然摔落,瞬间就被埋入一片砖渣与黄土的废墟之中。 这位准噶尔汗国国王巴图尔,就这样死于都城城头,真正的身与名俱灭了。 不过,身归地府的他,想到自已能君王死社稷,为这准噶尔汗国最终殉死,亦算是足以含笑九泉了。 而在城下亲眼目睹了父王尸首被唐军炮火轰上天的噶尔丹,心如刀割,放声痛哭。 “王子殿下,现在汗王已逝,我等却该何去何从。”旁边有大臣低声急问。 噶尔丹止住泪水,双眼血红的他,看起来有如狰狞的野兽,只不过,他喉头急速涌动,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按他的心意,自是愿与唐军决一死战,最不济身死殉国,追随父汗而去,亦是心安理得了。但是,父汗的遗言,却令他怎么也说不出过样的话语。 殉国,有父汗一人就够了,自已就要努力活下去,保全王族的血脉,保全家庭最后的希望…… 千古艰难唯一死啊。 想到这里,噶尔丹的嘴角,竟是泛起了一丝苦笑。 看来,标榜自已忠义,喊过殉国口号的自已,倒与那弑父求降的叶尔羌汗国王子尧勒瓦斯殊途同归,真真可悲又可笑。 “殿下……” 见噶尔丹表情怪异又沉默不语,旁边的大臣欲问又止。 噶尔丹摇了摇头,一声长叹,便道“传我之令,现在父汗已薨,全军停止抵抗,立即出城投降,以保全城中军民百姓之性命。” 这时,待漫天的黄色尘雾渐渐消散之际,城外的唐军,都可从崩塌的城墙空隙处,清楚地看到,城中的街巷处,已四处飘扬起了巨大的白旗…… 随着道尔本鲁特城中的守军投降,整个准噶尔汗国,再无任何一处反抗势力存在,其国中领土,已被唐军全部占据。 而见到城头打出白旗,城下观战的大唐皇帝李啸,顿是淡淡一笑。 不出所料啊,准噶尔汗国果然惧怕自已的炮火,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立刻率众投降,倒算他们识时务。 敌军已愿归降,自已倒也没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了。 “传朕之令,暂停炮击,等待准军出城投降。”李啸缓缓下令。 “谨遵陛下谕旨。” 听到城外炮火歇止,正准备率领城中全部守军,去向唐军投降的噶尔丹,猛然有如发疯一般,跑到那从垮塌的城墙废墟中,拼命地挖出了已成一团模糊血肉,几乎不成人形的父汗巴图尔。 他紧紧地搂住这团肮脏干涸的血肉,大放悲声,情难自抑,倒是让旁观的一众准军大为动容。 孤城归降,王族末路,如何不令人感伤。 噶尔丹怮哭许久,才入下父汗尸首,将其盛入棺柩,然后下令,打开四门,各处军兵放下武器,出城向唐军投降。 不多时,整个道尔本鲁特城城头皆高高挂起白旗,四座城门,亦是一齐轰然洞开。 一身箭衣不着盔甲的噶尔丹,率着一众将领与城中官员,垂头丧气地从成都城北门缓步而出,全部出城后,便一齐跪拜于地。 见到噶尔丹率众出降,唐军统帅李啸,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一齐从唐军后阵中缓缓策马而出,来到离噶尔丹不远处,策马站定。 伏跪于地的噶尔丹一脸羞赧,根本不敢正眼相看面前的大唐皇帝,他紧紧地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羞恼的情感,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又纳头跪拜“罪臣噶尔丹,叩见皇帝陛下,我等归降来迟,万请陛下恕罪!“ 接下来,噶尔丹用哽咽的语调,讲述了父汗巴图尔先自杀,后被唐军炮火轰飞的过程,以及他交待自已要率城中余部,去向唐军投降的最后交待。 噶尔丹这番话说完,李啸亦是为这唏嘘感叹。 唉,巴图尔这番选择,倒也真是令人感慨。 ”唉,巴图尔之死,朕心亦是戚然。然你等能及时反正,率部来投,朕心甚喜,可皆赦尔等之罪,各人及家属,尽可保全性命。“李啸轻叹一声道。 听得李啸金口玉言,同意放自已一条生路,噶尔丹心下甚喜,伏跪于地的他又大声道“多谢陛下不杀之恩!罪臣愚昧,强与天兵对抗,以致父王自尽,且率全军反正来迟,现在想来,羞愧难当!” 此话既毕,噶尔丹复纳头又拜。 其他的下属部将,见主将噶尔丹纳头而拜,亦不再迟疑,立即紧随噶尔丹,纷纷跪地参拜。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李啸心下十分得意,却又一脸痛惜之色,在马上俯望打量了一番地下跪拜的噶尔丹后,才淡淡道“往事休提也罢。无论如何,你此番能及时反正来投,免去一场厮杀,实是十分明智之举。先前的种种过节与不快,皆可就此揭过。” 噶尔丹心下惭愧,不敢抬头,只是拱手禀道“多谢陛下!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处境,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我等得全性命,已是感激不尽,将来要如何发落,但凭唐王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噶尔丹,你与诸将,皆且起身说话吧。朕已说过,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自是可就此揭过了,你再不必多心。将来如何具体安排尔等,待朕思虑周全,自会告知尔等。” 李啸心下莫名快意,他淡淡说完后,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噶尔丹脸皮涨得通红,他站起身来后,其余的诸将等人,亦个个沉默起身,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 噶尔丹鼓起勇气,强自挤出笑容,又叹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大唐陛下厚德隆恩。在下想说的是,若贵军愿接纳我等,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为陛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三章 北攻俄国,南收乌思藏 李啸见噶尔丹这般识时务,心下倒也对他颇为欣赏,遂又安慰了他几句,方令其告退。 这道尔本鲁特城一下,准噶尔汗国终于宣告覆灭,至此,整个西域之境,这块远比唐朝更为广阔的地盘,全部纳入自已创立的国度,李啸心下十分喜悦。 千年故土新归,其所得之地更加广博宽宏,如何不令人感慨万千。 李啸随即下令,令准噶尔汗国的部众,全部改汉俗,蓄汉发,着汉衣,全部成为新归化的汉人。且于其中分出一半人口,在汉化完成后,立即迁往东西伯利亚与外满。 同时,复从中国调入数百万汉人,与当地存留的准噶尔部众混杂相居,从而也如对叶尔羌汗国一般,将当地彻底汉化稳定,从而保证长治久安。 只不过,连灭两国,已将整个西域据为已有,大唐皇帝李啸的雄心,却远未满足。 不趁现在兵锋正锐,无可匹敌之时,去为大唐帝国拓展更多更大的疆土,复待何时! 他的目光,又盯上了北面的俄罗斯与南面的乌斯藏。 现在俄罗斯,刚刚在准噶尔汗国的道尔本鲁特城下,覆灭了整整五万精锐,大将安德洛夫更是兵败身亡,被唐军骑兵踏成肉泥。 俄国精锐既覆,整个西西伯利亚再无重兵驻守,俄军除了全线退守乌拉尔山外,再无任何办法可与自已抗衡。 而那兵力稀缺的西西伯利亚,其东部到南部,全部被唐军包围,正是全力发兵攻取的最好时机。 当然,去这般苦寒之地争战,士卒死亡率会增加许多,后勤供给难度亦会极大,但若能拿下这块堪称地球上矿产与森林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域,哪怕付出再多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一世付出,万世获益,纵是牺牲十万士卒,亦要坚决拿下簇! 李啸随即下令,从三十兵马中,分出一半兵力,由刚投降的俄军俘兵以及噶尔丹的准噶尔军余部,引为前锋,一齐从南部往攻俄国。另外一直驻守东西伯利亚的第五镇兵马,亦调集得重兵,全力西攻,与南边进攻的部队,两相呼应,正奇夹攻,定要一举拿下整个西西伯亚,最终会师于乌拉尔山下。 而另一半兵力,则调出两镇兵马,由投降的叶尔羌汗国王尧勒瓦斯引其叶军余部为前锋,往攻乌思藏。整个准噶尔汗国中,亦由叶尔羌汗国一般,仅留一镇兵马驻守,维持治安与秩序。 这乌思藏,便是现代中国的青藏地区,是中国元朝时,设在今西藏地区的行政区域。 乌思指前藏;藏指后藏;纳里即阿里,速古鲁孙意为三部,纳里速古鲁孙大体相当于今阿里地区。元置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统一管理这3个地区。 1239年,窝阔台次子阔端派朵儿答进兵西藏,到达今拉萨东北。萨斯迦宗教首领班弥怛·功嘉监藏于1247年谒见阔端,表示归顺蒙古。入元以后,乌思藏分为13个万户,与纳里速古鲁孙元帅府一起,统归乌思藏纳里速古鲁孙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管辖。宣慰使都元帅有时又是藏族的本禅,是当时西藏地区的最高官吏,直接由朝廷任命。 当时三部分范围:“前藏“包括今拉萨和山南地区,“后藏“为当代喀则地区,“阿里“指整个藏北高原。 乌思藏纳里速古鲁孙三路的社会制度在元代没有根本的变化,仍是领主剥削和统治属民的农奴制。大领主构成一个封建贵族阶级。寺院占有大量土地和财产,剥削农奴。 乌思藏地区的僧侣封建主们,皆拥有极大势力,而称为迷思迭的属民没有人身自由,负担名目繁多的税赋和徭役,终年从事苦重劳动,是最可怜与痛苦的阶层。 到了明朝,西藏地区还是称乌思藏。不过相比元代,现在的西藏经济得到了更大的发展。在明代,西藏通过与明朝的市贡之利同中原地区的经济联系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和扩大。这种联系较之于元代,不仅规始更大更广泛,而且也更趋民间化。 事实上,在西藏与明朝之间,经济上的紧密联系已成为一个最显着的内容和特点。西藏与中原地区经济联系的进一步加强无疑标志着西藏经济东向性发展趋势的形成,并导致了西藏文明重心的进一步向东倾斜。 明朝先于卫藏地区设置“乌思藏卫“。洪武七年,升“乌思藏卫“为“乌思藏行都指挥使司“。后接而升“行都指挥使司“为“都指挥使司“,下设若干行都指挥使司万户府千户所百户所等。 明朝西藏各地僧俗首领向中央王朝纳贡制度。明朝推行行都武卫的设置和各政教势力多封众建相结合的行政管理体制,把整个西藏纳入中央王朝统辖之下。为进一步强调分封所包含的政治隶属关系,明朝统治者在分封的同时,建立了与之配套的严格的朝贡制度。朝贡成为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政治联系的特定形式。 西藏地方向明朝中央朝贡始于洪武五年摄帝师喃加巴藏卜遣使入贡,终于崇祯三年乌思藏僧人三旦多只等朝贡,历时200余年,足见其关系紧密程度。 只可叹,到了崇祯末年,下大乱,朝廷再无能力管控遥远的乌思藏宣慰司,这块地方,自此成了自行管理的飞地,从此脱离了中央政权的管控。 这样的分裂局面,在现在大唐帝国如日中的状况下,自是绝不会再让其发生。 一只鸡,如果走失了,就要及时找回,不然的话,它将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所以李啸决定,在进攻俄罗斯时,同时对乌思藏地区发起收复行动。 因为,现在的西藏,正处于分裂状态,各个地区都是自治模式,并没有统一的政权,这对于唐军来,倒是个极好的可以各个击破的有利局面。 因此唐军在收复乌思藏的过程中,并不需要派遣大量的兵马,有两镇兵力,分从包思藏东西两侧发动进攻,一路攻向拉萨。最终的计划,是这两路兵马,要在拉萨城中顺利会师。 当然,唐军只派两镇兵马,亦是另一番现实的考虑,那就是西藏乃是世界屋脊,地势十分险峻难行,对于后勤供给来,是一个极大的挑战,这也从客现上,限制了唐军的大规模进攻。这最终决定只派两镇兵马分头行动的计划,亦堪为最现实的选择。 计划发戏定,唐军立即分头行动。 而这位大唐皇帝李啸,便在护卫陪同下,返回京城,从此亲自遥控这两场事关大事国运重大的战事。 唐军从两面夹攻而来,因为五万精锐尽失而元气大赡俄国,根本就再难抵挡唐军锐悍的兵锋,不断地丢城失地,一路西溃而去。 唐军凯歌连奏,一路攻杀,无入无人之境。这西西伯利亚虽然广袤无边,但唐军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彻底拿下这块全世界矿产与森林资源最为丰富的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终于,在两年之后,抵抗住了严寒与后勤匮乏,以及俄军的反复突袭骚扰的唐军,在付出了数千人牺牲,以及多达一万余饶非战斗性减员后,南边唐军与东边的唐军,终于在乌拉尔山下会师,彻底而坚决地完成了李啸当初所制的计划。 战到此时,唐军的后勤供给能力已到极限,士卒亦是疲惫不堪,而那些参加助战的附属国兵马,更是损失惨重,几乎到了难以维续的程度。 唐军到了用兵的极限,那退守乌拉尔山以西的俄国,亦是损失折将,士气低迷,难堪再战。又因国中起义蜂起,力量更是分散,就连想调集兵力对万里而来的唐军进行一次突袭都再难办到了。 双方就此形成了以乌拉尔山为界的僵持状态,谁也没办法继续对对方进行攻击,两国已形成了事实上的边界。 在这时候,有封用飞鸽传递的信件,从北京城出发,在五之后,到达莫斯科,来到了俄国沙皇阿列克谢一世手上。 阿列克谢一世在翻译的帮助下,迅速看完这封信,脸色顿是一片惨白。 他握着信件的手,竟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嘴巴亦在下意识地一动一合地翁张着。 叭嗒一声,一只棕油铁木制成的精致烟斗,从他嘴里,掉落于厚实绵密的织花地毯上。 “该死的!” 这位俄国的最高统治者,忍不住低声啐骂了一句,又捡起烟斗,掏出丝绸布巾,仔细擦掉烟斗上面沾上的灰尘,再重新塞入嘴郑 “去把莫罗佐夫叫来。” 重新瘫坐回椅子上的阿列克谢一世,向一旁的卫兵急急下令。 很快,大腹便便却又穿着紧身礼服,模样十分滑的姻亲兼首相莫罗佐夫,跟着卫兵走了进来。 “陛下,你叫我。。。。。。” 阿列克谢一世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然后将的信向他怀里一递。 “看看吧,看看在唐国人眼中,俄国人是怎么如一条丧家之犬一般,被人从西西伯利亚狼狈赶出,最终躲在乌拉尔山脚下苟延残喘。”阿列克谢一脸苦笑“可怜的俄国人啊,英国人在克里米亚抄我们的后路,中国人西西伯利亚并我们的领土,真是完美的组合。” 莫罗佐夫皱起眉头,连忙戴上圆镜片的金丝眼镜,迅速地看完了李啸的信件。看完信件的他,脸色已是十分惨白。 “西西伯利亚,就这么丢了。。。。。。” 他喃喃低语,眼中依然满是不可置信之情。 “是啊,丢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魔鬼攻占了城堡,上帝的子民竟只能无奈退却。”阿列克谢一世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精致的洛可可式雕花拱窗前,眺望远处那一片苍茫的风雪,脸上顿时涌起凄楚之色“我军遭到这般重大挫败,丢城失地,连连败退,我作为俄罗斯的国王,内心的痛楚根本无从表达。” 望着阿列克谢一世肥胖的背影,莫罗左夫心下,亦是难言的凄惶。 唉,国家内部起义连连,民不聊生,外面又有强敌压境,夺走了沙皇经一个多世纪才占领的西伯利亚,这般内外交困的痛楚,如何可用语言来形容。 那个大唐皇帝李啸,还真是个枭雄般的人物。 这个从一名普通乡村猎户起家的家伙,如今竟可统治如此庞大的帝国,这简直就是一个梦中才会出现的奇迹。 范德堡轻叹一声。取下圆镜片,将那封李啸的信件放回阿列克谢一世的御桌上。 “陛下,也许,我们还可反攻回去收复失地?”他的声音很低。 阿列克谢一世冷笑一声,转过身来,他眨着灰蓝色的眼珠,以一种揶揄的语气道“攻回去?得简单,要是有这么容易攻回去就好了。” 阿列克谢一世长叹一声,他象一只受困的野兽一般,在办公室内踱来踱去“现在西伯利亚一丢,乌拉尔山以东的地界,被中国人收入囊中,而我俄国在东方的军事存在,基本已不复存在。若要再调集全国兵力,不顾国中反贼四起的风险,再去攻打已在乌拉尔山一带修建城堡的唐军,谈何容易!且不极可能英国人或法国人,会趁我兵力空虚之际,来夺占克里米亚。就算他们按兵不动,我军若要往攻西伯利亚,路途迢迢,劳师远征,又如何可以轻易打败以逸待劳的唐军。倘不慎再遭败绩,那我俄罗斯帝国,可就怕有四分五裂之忧了。” 阿列克谢一世到这里,腾地站住,缓缓转过头来,嘴角又浮起一丝苦笑“莫罗佐夫,以我看来,也许现在的我们,好好地承认现状,把俄唐之间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好好地处理结尾,才是最为现实的做法。” 。 正文 第九百二十四章 唐俄议和 力攻西藏 阿列克谢一世此话完,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气。 而对面的莫罗佐夫,亦是呆了一呆,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陛下说得对,以在下看来,也许只能接受现实,淡化丢失西伯利亚的影响,全力镇压国内反贼,力保现有疆界,方可勉强把这件糟糕的事件,给悄悄摭掩过去。” “是啊,只能如此了。那现在,我们要如何与那大唐帝国打交道呢?”阿列克谢一世眉毛一跳,又挑了一个新话题。 “陛下,在下认为,在现在局势下,我们完全可以先做到这一点,那就是先向唐军议和。”莫罗佐夫松了下勒得有些发紧的领结,侃侃而谈道“只有两国先达成和平协议,才能有下一步的合作与贸易。而现在,两国围着乌拉尔山形成了僵持之势,唐人后勤乏力,无法再来攻我。我俄罗斯也兵马匮乏,不足以对其进行反攻,那两国以乌拉尔山界,划定边疆,当是是最为合理的结果。只要这一协定达成,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与唐人商谈贸易协议了。“ 说到这里,莫罗佐夫眼中竟闪过一丝向往之色,他继续说道”陛下,你知道吗?那荷兰曾占据台湾数十年,皆只能与当地土人进行商贸往来,说实话,从台湾之地所获的利益,实是有限得很。但从前些年开始,那台湾被现在的大唐皇帝李啸占据后,那些荷兰商人与唐国的贸易却是大幅增长,达到往年的数十倍不止,诸如香烟、丝绸、生丝、呢绒、铁器等商货的交易量,皆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而这些产品在转运到欧洲后,获利基本皆翻了几倍,直到现在,荷兰都认为,虽然失了台湾,但从此能与唐人正常贸易往来,其获利程度与昔日如天壤之别,这样的选择,倒也不错。“ 莫罗佐夫接着说道”可见,现在的大唐帝国,简直就是财富的来源!与这样的国家交战,以致于无法从其贸易中获益,其实是种十分短视而愚蠢的行为。现在我俄罗斯,与唐军连战数年,丢城失地,败军折将,国力大为损耗,而那英国、荷兰、法国、西班牙、却与李啸大肆贸易,得到那么多利润丰厚而且十分畅销的商品,个个大发其财,如何不令人眼红心痛!” 莫罗佐夫顿了下,又继续道“所以,在下认为,现在我俄国国内虽乱,国中人心不一,但绝没有一个人,会对天量的财富产生憎恶。如果能给贵族们强调这一点,使他们认识到,我们虽然失去了西西伯利亚,但与唐朝议和的话,那天量的商品贸易却正好可以开始。这样的话,我们虽然丢了一个贫瘠而寒冷的地方,却反而会因为与唐人开了正常的贸易,反而最终会有更大的获利。那么,在有如流水一般哗哗而来的金子与银币面前,我们的贵族与官员,自然会知道,到底要如何行事,才能正确对待这个东方最古老庞大的帝国。” 听了莫罗佐夫的劝解,阿列克谢一世脸色稍缓,他点点头笑道“很好,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没有哪个傻瓜会和金币过不去。如果我们能在贸易中弥补损失,能给这些贪婪家伙分得利益,也许一切的不快与争吵,都会就此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阿列克谢一世在房间中又走了几步,又幽幽地说了一句“其实说起来,我们与唐朝进行的贸易,其实我们还更加依赖,毕竟现在国库空虚,财用匮乏,连剿除叛乱的军饷都再难支付了。只有我们与那个李啸的大唐帝国之间有正常的商贸往来,才可从源源不断的贸易抽出税收来充实国库。对于这一点,那个大唐皇帝李啸,当比我这个俄罗斯皇帝更加了解。“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苦笑”这个出身卑贱的中国人,能凭一已之力,打造出这般强大的一个崭新帝国,实在是个不可小瞧的厉害之辈。这样人物,如果能与他为友,就尽量不要再与他为敌了。” 莫罗佐夫凑了上来,低声道“皇帝陛下,那现在我们该如何行动?“ “我将立即派出使者,前往大唐帝国的都城北京。向那唐帝李啸,表明我俄罗斯帝国愿意议和的心意。毕竟过去的事情,也只能这样让他过去了。现在我俄罗斯帝国,愿意与大唐帝国以乌拉尔山为界,与大唐帝国两相和好,让两国正常通商往来。而我个人,也希望能与李啸保持良好的私人关系,让双方的贸易额与商品种类不断扩大,从而让俄罗斯帝国获取更多更丰厚的利润与收益。” 说到这里,阿列克谢一世的眼神十分复杂,他感叹道“也许这样的结果,才是真正最为正确的选择吧。毕竟,我们总要面对现实。荷兰人丢了台湾,却换来了海上贸易的巨大收益。那我俄国丢了西伯利亚,如果也能获取丰厚的商业回报,亦是极好之事呢。这与李啸议和之事,我就交给你去办吧。” 闻得此令,莫罗佐夫双腿并拢,鞠躬致礼“陛下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快办好此事。” 很快,莫罗佐夫派出数十名使者,在乌拉尔山东面的唐军带领下,一路东行,来到了北京城中。 见俄罗斯沙皇阿列克谢一世在收到自已来信后,竟真的派出使者过来,李啸心下甚是欣慰。 在这样双方都难以继续的情况下,俄国率先低头,沙皇阿列克谢一世派出使者来到京城,希望与唐军讲和,让双方息兵罢战,从此两相和睦,互相通商,再不起纷争。应该说,阿列克谢一世的举动,还是颇为明智的。 毕竟,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这场战争再打下去,后勤艰难乏力的唐军固然会有重大损失,但内有农民起义,外有列强虎视眈眈的俄国,却极可能会走向万劫不复的惨境。 因此,一直对前线时局十分关注的李啸,见到俄国终于屈膝求和,亦决定就此终战,遂同意俄国使者的请求。 最终唐俄两国在经过多次磋商之后,达成以下协议 一、唐俄两国,以乌拉尔山为边界,东归大唐帝国,西属俄罗斯帝国。自此之后,两国交好,再不得有任何争执。 二、边界划定后,两国通商往来,大唐帝国如与英吉利、荷兰等国贸易政策一样,给予俄罗斯帝国同样的商业待遇,确保公平交易,互惠互利。 三、俄国与欧洲诸强的纷争,大唐帝国保持中立,不帮助任何一方。而大唐帝国在亚洲的诸项政策,俄罗斯帝国亦不得插手,确保双方互谅互信,以实现长治久安。 四、大唐帝国与欧洲诸国的贸易,如要通过俄国,俄罗斯不得设卡拦截或制造阻碍。同样,俄罗斯与亚州诸国若要进行贸易,要通过大唐帝国,大唐帝国亦会保证贸易的顺利进行。 五、在此平等互助的基础上,两国人民睦邻友好,可互相通婚交往,发生边境民事纠纷,需两相协商解决。 六、此协议一式两份,两国各执一份,由双方首脑签字后,即日生效。 协议既定,李啸心下甚是欣慰。 能让向来强悍的俄国低头求和,且得到了整个西伯利亚,对于大唐帝国来说,堪为万世不移之基。那西伯利亚无数的矿产与林木,足以造福子孙万代。 而此协议一定,对于俄国来说,也免去了来自东方的最大威胁,可以让俄国把注意力重新聚焦国内,全力对付国中造反的农民,也可以更从容地应对西方列强的围堵与攻击。当然,更重要的是,有了大唐帝国这个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国度,俄国可以从与其进行的贸易中,获取无穷尽的财富与利润,对于这一点,俄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满意。 所以,这份协议,对双方来说,是一份真正的平等互利的和平协定。李啸确信,在双方都没有能力大幅改变现状的情况下,这份协定将长久地保证两国的安宁与和平,这样的结果,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十分有益的。 毕竟,开国自有疆,受制于后勤条件,大唐帝国也不可能无限制的扩张下去,这北面的疆土,能得到现在的结果,李啸已经很满意了。 而北面既定,接下来,李啸复将目光投入西域南边的乌思藏地区。 从李啸下令出兵到现在,时间已了近两年,但乌思藏进展,却未能如李啸所预想的那般顺利。 他派出的两镇兵马,虽一齐从东西两处一道进攻,但两年过去,还只是各约攻占了一半地界,没有达到尽快会师拉萨攻下省城的目标。 原因便是,李啸手下兵马,多为中原之人,难以适应乌思藏这样的世界屋脊高海拔地区。相比地势崎岖险峻,那更可怕的缺氧与肺炎,成了唐军行进的过程中的最大障碍。 而且,因为西藏自脱离中央管辖以来,多为地言官员与僧众自治的模式,这些人享受到了了土霸王的绝对权力,岂愿再与外人来分一杯羹。故他们对于唐军的到来,没有半点好感,纷纷组织军队,凭依多年修造的坚固城堡自卫抵抗。 而唐军为了快速行军,也因为路途运输十分困难,故大批的重型火炮无法携带,使攻城的效率降低了极多,这是唐军迟迟不能打开局面的一个重要原因。 更令李啸为之忧心的是,由于唐军在乌思藏进展不顺,境外的英国势力与法国势力,亦开始趁虚进入西藏之中。或为西藏当地的叛军抵供火器支援,或为其提供战斗携助,这无疑为唐军的进军作战,变得更加困难而艰苦险。 结果到现在北面与俄国签下和平协定之后,西藏的夺取行动,还处于僵持之中,反倒是唐军两镇兵马,不断地折损兵将,虽然不停补充辅兵进入,却依然进展不大。 更可叹的是那引为前部的叶尔羌汗国的降兵,因为每仗皆是率先冲阵,士卒死伤更多,那王子尧勒瓦斯被一只毒箭射中,已然瘫痪在床,被唐军运到兰州休养。因他再无法指挥军兵行动。故其手下兵马,全部被唐军吸收,叶尔羌余部再不复存在。 当乌思藏前线一封封求援的战报,如雪片一般抵达北京时,李啸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真没想到啊,这西藏之地,极是这般难攻,难道当年唐朝在与土蕃的对战中屡屡吃亏,这个西藏的地利之便,真是令人感叹。 只不过,这西藏地区,越是这般难啃,就越是要把它紧紧地抓紧在手里。毕竟,不趁着现在唐军如日中天之际,夺回这块中华故土,而是等待将来再侍机收复的话,是一种对子孙后代完全不负责任的行为。 更何况,西藏之地如此重要,如果不掌控此地,万一这块地方被英国人或法国人控制,那整个西域、甘陕、乃至四川与云南,都将难获安稳,这样的结果,是李啸决不愿看到的。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将这具旷古绝今的大帝国治理安稳,西藏之地,就非拿下不可。哪怕付出再多再大的代价,都有必要将其掌握于手中。 于是,李啸下令,现在与俄罗斯的和平协议既已签定,那整个西伯利亚地区,便由唐军第五镇兵马,以及外满的一些土著兵马接防。而其余的唐军兵马,包括准噶尔汗国的降兵、蒙古诸部援兵,满清援兵、日本、朝鲜、以及东南亚附属国的一众援兵在内,全部调往南方,参加进攻乌思藏的战斗。 李啸的决心很明显,那就是不惜代价,不怕牺牲,哪怕将这些唐军兵马与仆从部队全部消耗完毕,也要坚决彻底拿下西藏,夺回这块中华故土,不使大唐金瓯有缺。 大唐皇帝命令既下,大军滚滚南下,尽数奔赴乌思藏而去。 一场规模更大的西藏战事,即将展开。 。 正文 第九百二十五章 与其送死,不如反叛 李啸大军压境,全力攻打乌思藏,这样的决定,看似冒险,其实却是必然。 眼下,大唐帝国把四下能统一的地方,基本全部纳入治下,仅有这包思藏一处中华故土不得回归,这简直就是李啸无法原谅的黑点。 金瓯一统处,君王三百州。 数十万大军全力开往乌思藏,这其中,自然包括现在仅剩一万余人的清军余部。 原先,共有五万清军,由代善之第四子,多罗谦襄郡王瓦格达统领,来到北京,参加远征西域的战斗。这支部队,由早已投降唐军,现在唐军满州统领的豪格为主帅,而瓦格达则为副将,一道开拔前往西域。 他们都没想到,李啸的雄心,竟是这般壮阔,唐军在塞外的征战,又会是这般漫长。 入援大顺余部,攻灭叶尔羌汗国,覆亡准噶尔汗国,攻打俄罗斯西伯利亚,长达近三年的征战下来,五万清军,仅余一万多一点,其余者,或死于西域的沙漠,或死于西伯利亚的雪原,这些成为唐军仆从兵的清军部队,每条人命,都成为奠定大唐帝国荣耀与辉煌的一块小石头。 就连那个副将瓦格达,亦晨进攻俄罗斯时,在叶尼塞河边的一个俄军城堡,被一发火铳打中大腿,最终铅毒攻心,哀嚎数日方死,死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瞑目。 当时,看到瓦格达狰狞死状的豪格,心下忽有一种难言的悲凄,与无可言说的愤怒。 什么仆从军,无异犬与鸡! 他可以直觉地想到,李啸这个大唐皇帝,其实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些仆从军的性命与安危放在心上,纯粹只把他们当成换作胜利的筹码与棋子。而为了获得胜利,棋子的命运如何,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不过,为了将来,豪格都忍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能保住这一万余名的清军,他心下纵对李啸有万般不满,也咬牙认了。 只不过,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里,千盼万想,好不容易等到了唐俄两国议和,自已也可如先前李啸所许诺的那般,率领这只残部,重新返回辽东,并在辽东择一地方,给豪格封侯划地而居。 这样的结果,虽有诸多不满,但李啸对李啸的允喏,还是心向往之。 虽然,这样一个小小的侯爵,相比自已先前贵为大清肃亲王的身份而言,简直微不足道,但这样的结果,已是豪格现在最大的渴望了。 毕竟,自已这几年为李啸打生打死,南征北战,从东南亚杀到俄罗斯,多历险境,险些命丧沙场,好在老天庇佑,未让自已死于征途,那么能有这个一侯爵之位,又有一支亲随兵马,自已当足可安渡余生了。 只不过,豪格万万没想到,对俄罗斯的战事一结束,因为西藏战事不顺,李啸又下令,让几乎全部的攻俄兵马,又掉头南下,去攻打那有如人间绝域般的乌思藏。 收到大唐皇帝李啸的这道命令,豪格几乎气炸了。 他娘的,李啸这贼厮,这般居心,简直就是要把自已与这一万余人的残剩清军,统统往死里逼呀! 要知道,清军所剩仅有原先规模的五分之一,这样一只士气低落,伤残严重的部队,再去攻打那地势险峻,连呼吸都困难的包思藏,只怕这一万余人,最终能成功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只怕十不存一。 豪格立即又想到,当年攻打东南亚时,十万清军,最终只有数千人得返故乡,余者皆亡,就是当时的清军统帅阿济格,都被那苏门答腊岛的土著射杀在亚齐城下,与那命丧叶尼塞河畔的瓦格达一样,死不瞑目。 他忽然恐惧地想到,自已虽然能从那人间地狱一般的东南亚逃得性命,但只怕最终也难过乌思藏这一关了。 如果自已最终死在那个人间绝域的冰冷高原,就算李啸再给自已追赠王爵,复有何益! 人都死了,要这虚名,又他娘的复有何益。 豪格心下迷茫,接得命令后,一整天都在自家帐中长吁短叹,一副忧愁不已的模样。 他这般异常之状,自是被那手下亲信杨善,给迅速发现了。 昏暗的帐中,油灯如豆,豪格与杨善上下分坐,除两人外,再无旁人。 “大统领,可是对皇帝的旨令,有所不满?”四下无旁人,作为豪格最后一位亲信手下的杨善,一脸阴沉地低声问道。 豪格拉长着脸,目光复杂而悲凉,他沉吟许久,才长叹一声道“杨善,我只怕自已,最终也要步那阿济格与瓦格达之路了。” 他甫一说完,又苦笑道“想来当年,我等从法场逃到唐境,投效李啸。为他东征西杀,南征北战,当时想着,要借李啸之手,与那奸贼多尔衮一较长短,重新夺回帝位。现在年过岁迁,这般不切实际的梦想,我早已不作多想。于今这般辛苦征战,不过就是希望,我等在为其卖命后,最终能有个好归宿罢了。只不过,现在看来,李啸所给的许喏,都是镜花水月,都不过是些看得见摸不着的好处罢了。” ”是啊,大统领说得是。此番前去乌思藏作战,只怕真是凶多吉少,性命堪虞啊。“杨善一脸忧色回道”想来唐军两个精锐军镇,在一齐进攻乌思藏的战斗中,都死伤近半,打得半死不活。我们这些仆从军,若也一样要硬着头皮去攻如此险境,只怕将来,这一万余人中,能有一千多人活着回来,便是不易了。“ “正是如此!若是我等,将来命丧于这雪域高原,纵李啸许色再多的官爵富贵,奚有何益?所以我现在一想不日就将开拔出征,心下的烦恼,便有如石头堵在胸口,那种压抑憋闷,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豪格一脸忧色,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见豪格这般模样,杨善却是脸色反而平静下来,昏暗的烛光下,他手托下巴,双眼灼灼,似在考虑计策一般。 见他这般模样,豪格心疑,不竟问道“杨善,难道,你有什么好想法不成?” 杨善轻咳一声,低声道“肃亲王,你可曾想过,干脆就此自立,不再复返唐境,而在这广阔无垠又人迹罕至的漠北之地,寻一处地界,自立为王可好?” 杨善的话,让豪格悚然一惊,他略一思虑,却又连连摇头“不可不可,我等若在这般苦寒之地自立,那李啸必会立即掐断我军之粮草供给,那这样一来,唐军哪怕根本就不派出兵马来讨伐,我军都将如失去母乳的婴儿一般立即饿死。这样的结局,当是必然。” 豪格说到这里,又是苦笑道“我等粮草辎重,竟为唐军所掌握。这般苦寒之地,想要自筹粮草,岂非痴人说梦。这性命根子都拽在人家手里,所以那皇帝李啸,根本就不怕我等造反。想要自立,谈何容易!” 杨善听完,亦是无言,他沉吟了一下,却又幽幽地说道“话虽如此,但事在人为,又安可一条路走到死么?以在下看来,现在为免去乌思藏送死,倒不如来个好马也吃回头草!” “嗯?什么意思?” “肃亲王,恕在下直言,你与那摄政王多尔衮,纵多有嫌隙,哪怕就是血海深仇,但在现在事关生死之际,焉可不捐弃前嫌,共同对敌乎?”跃跃烛光下,杨善面目扭曲如鬼。 “啥?你说啥?要老子捐弃前嫌,去与那将老子送上法场,险些令我命丧屠刀的多尔衮合作?杨善,你,你疯了么?!”豪格闻言,陡然暴怒,额头青筋直绽。 杨善目光阴沉,低低道“肃亲王,你要知道,你与多尔衮之仇,毕竟已是陈年往事,现在再要多提,复之何益。以在下看来,现在若不如多尔衮讲和,然后我等统兵东归,与其一道反抗李啸,方为合适之举呢。” 杨善说到这里,又急急道“肃亲王,你也知道,现在要我继续推上战场的,不是多尔衮,而是李啸。现在的这般紧急时刻,分清敌我,至关重要。更何况,现在多尔衮对李啸的百压榨,已是满腹怨言,只不过,畏惧唐军之势,不敢发作而已。毕竟,多达十三四万的清军,命丧异域,连尸首都难回故乡辽东,这般惨烈结局,多尔衮这厮就算再宽宏大量,又如何不会深深衔恨于心。可见我们与多尔衮那厮,现在的共同敌人皆是李啸,这便是我们可以再与多尔衮一起合作的基础。” 杨善顿了下,继续道“只要我们能与那多尔衮达成共同举事,一齐反对李啸的秘密协议,再抓住现在远离唐境,李啸对我们约束不强的难得机会。便可趁其他唐军兵马皆在南下赶往乌思藏之际,偷偷率兵沿蒙古诸部边境潜行回国。那有这批久战之兵马,以及多尔衮的国中军兵,当可一举赶走大清国内为数不多的驻守唐军,从而正式与李啸对战决裂!” 豪格听到这里,脸上亦闪过一丝动容之色,他喃喃道“只是,我军必竟兵马不多,就算反叛成功,若唐军复举兵来攻,我等又如何可守?且万一失败,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呀,这般结局,难道杨善你没有想过吗?” 杨善哼了一声,咬牙回道“肃亲王,凡行大事者,安可这般畏首畏尾。更何况,现在我等即将被逼往乌思藏,若不赶紧想办法,还能有别的出路可走么?况且,我等真到了乌思藏,又被引为前部去与当地土蕃作战的话,那到时候,谁又能保证我们能最后活命的有十分之一?这样的结果,难道是肃亲王想看到的吗?” 杨善这番话说得很重,豪格拧紧眉头,却是沉吟不语。 杨善一声轻叹,复道“肃亲王,既已下决心要与唐廷决裂,行事就断不可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更何况,这世上安有万全之策?恕在下直言,就算将来与唐军征战不利,那我军也退往辽东的山林,凭地利之优势,与唐军长期周旋。若这一步也行不通,我们就干脆退得更远些,去那东西伯利亚安家定居。毕竟,只要有兵马在,大家皆是族人,那东西伯利亚地广人稀又与中原相距遥远,李啸纵是想要追击我们,其后勤供给,也会大成问题,想消灭我们,怕亦是不易。这样的话,虽然在东西伯利亚的生活会极为艰苦,却是至少可能自已掌握自身命运,不至于受制于人,徒成刀俎下的鱼肉啊。” 听杨善这般说辞,豪格虽沉默无言,却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既然已决心反叛,安可再想东想西瞻前顾后,就算最终大事不济,自已已尽人事,听天命,又复何憾。 想到这里,豪格主意已定,他嘿的一声,狠狠一拳砸于椅子靠手“他娘的,横竖是个死,死国可乎!他李啸当年救了我豪格性命,这些年来,我为他东征西战,从东南亚打到俄罗斯,也足以还其恩情了。但他想要我等成为炮灰,尽数死于乌思藏,却是不能!杨善就如你之见,立即由你为代表,秘密出使清廷,我与这万余兵马,则一路秘密东归。你若一得多尔衮消息,便立即回报于我!” 杨善腾地站直,大声道“肃亲王放心!在下此番前去,必定不辱使命!” 杨善得了豪格之令,立即乔装成商人,带上数名侍卫,一路向东进发,而豪格自已,则令全军收拾行装,名为南下乌思藏,实则沿着蒙古诸部边境,一路向东悄悄行进。 杨善等人昼夜兼程,不敢稍歇,终于在十余天月后,悄悄来了盛京城中,立即求见摄政王多尔衮。 时值深夜,多尔衮原已准备休息,忽听侍卫说有故人来访,不觉甚是诧异。 这么晚了,还有甚故人前来? 不过,他略一沉吟,还是立即答应接见。 待到杨善被侍卫带到厅中,一把掀开头巾后,多尔衮忍不住惊叫了起来“杨善?!竟然是你!” 。 正文 第九百二十六章 合谋共反 杨善扑通跪地,拱手打扦:“正是在下!在下此番从西伯利亚星夜兼程赶回盛京,实是有要事,要奏禀摄政王。” 多尔衮冷冷道“哦?可是那豪格派你前来的么?” 杨善连连点头“正是。摄政王,在下禀肃亲王秘令而来,愿请摄政王拔冗一观。” 他一说完,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尚带体温的信件,递给了多尔衮。 多尔衮接过信来,匆匆阅毕,脸上的表情,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好么,豪格在这个时间,给自已送来这封信件,倒是其意叵测啊。 多尔衮看完信后,便屏退众人,只留杨善一人在房中,与其单独谈话。 杨善见再无旁人,便把与豪格合谋的经过,也不加掩饰地向多尔衮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杨善的叙述,多尔衮的眉头皱得更紧,深拧如锁。 豪格这封来信,还是真是一块带着毒汁的饭团啊。 这几年来,原本如日中天的大清,已然成为在唐军脚下匍匐残喘的仆属国,国中兵马,更是任由唐军抽调,为其四下作战拼杀,两次征兵,多达十五万,却最终十不存一。 可恨哪,这大唐帝国哪此视自已为粪土,予取予求,如用草芥,而自已在这般重压之下,竟连半个反对都不敢说,只能借酒浇愁,憋屈度日,真真复何言之。 那豪格被唐帝李啸强令去攻找乌思藏,逼他走上绝路。而自已被大唐帝国不断抽血,征用精卒,又岂不是一番慢性自杀。 总之,现在的他,与那在西伯利亚的豪格,还真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非就是一个死得快,一个死得慢些的区别而已。 那么,自已真的要答应豪格这个秘密请求吗? 豪格这厮,当年险些命丧自已刀下,好在唐军安全司人员及时救出其性命,现在此人为了不去乌思藏,竟愿意调过头来,与自已这个生死冤家联手造反,这世道转变,真真令人概叹。 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啊。 豪格愿不计前嫌,与自已联手,那对于自已来说,仇敌愿意门头沟释前嫌,转过头来与自已合作,自是最好不过之事。 起兵造反,事成了还好,若是万一败了,这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啊! 只是,若不造反,再这样任由李啸欺压下去,非但整个国家在不可逆的汉化,自已可能也最终难逃一死吧。 也许,那李啸在夺下乌思藏后,第一个,就是要拿自已这个苟延残喘的大清国开刀。 而若现在造反,其实倒是一个好机会。 因为这几年来,因为自已恭顺的表现,唐军对从自已的警惕性大为下降,国中驻内的唐军数量,也减撤了许多,如果自已与豪格里内外合突然发难,那还真有机会一举造反成功。 只不过,纵然造反成功,那大唐皇帝李啸,又岂会轻易放过自已呢? 自已仅凭豪格带回的一万余兵马,加上国中勉强凑集的另外万余兵员,真的可以与那兵精将锐又久经战阵的唐军相抗衡吗? 几乎可以想见,光凭这两万余人的兵马,纵可侥幸造反成功,但将来唐军大兵压境,自已又将如何抗敌? 难道,自已也能如老汗王一般,对前来讨伐的数十万明军,来个萨尔浒之战? 这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这个新兴的大唐帝国,朝气蓬勃如旭日东升,它有世界上最为强悍精锐的军队,有无比伦比的强大火器,有严明冷酷到极点的军纪,更有直接效命于皇帝的文官监察部门,岂是明末那腐朽不堪久疏战阵又缺衣少食的明军可比。 而相应的,自已再上豪格,总共凑出的两万兵马,基本都是老弱为主,又岂能与老汗王那数万久战八旗精锐相比。 那么,在这般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自已真的要接受豪格的建议,去与他一道造反,与李啸彻底反目为敌么? 只不过,若不反叛,将来李啸收复乌思藏后,只怕最终还是要来对自已下手,到时候,国中只剩一众老弱,再无豪格这一万余兵援兵,到时候,只怕真的只能引颈就戮了。 如今之局势,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唯一的区别,就是早死或晚死罢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内心陡生愤恨,一股腾腾怒意从心头泛起,令他脸皮涨红,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他娘的,大丈夫横竖一死,死国可乎! 而就在这时,见他久久沉吟,杨善不觉着急“摄政王,时间紧急,事关二王与大清之生死,需得早作决断,万万不可拖延,以致迟则生变啊!”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双拳顿是紧握,他沉声对杨善道“杨善,你回禀豪格,本王思虑良久,觉得确是唯有造反一路可走,愿与其一道捐弃前嫌,合力而反,共兴大清!哼,与其坐以待毙,不若奋起一搏!只要他率兵入得边城,本王这边立时举兵相应。这期间,肃亲王豪格与本王之间的联络,就多有劳你了。” 杨善闻言大喜,立即拱手道“摄政王果然英睿明断,甚是果决之至!在下这就赶紧回去回禀肃亲王。还望摄政王亦早作准备,争取能两相夹击,一举反叛成功!” 摄政王多尔衮点了点头,又温言鼓励了他几句,便亲书一封信,本欲盖印,想了想,又咬牙咬破手指,盖血印于其上,以为盟誓之定。 杨善收得信件,小心藏好,便又立即告退,由多尔衮派人护其潜出城门而去,这一路行迹,倒是无人知晓。 杨善离开后,多尔衮有如一具木偶一般,在庭中呆呆站了许久,才最终一声长叹,返身回房休息。 而杨善出得城来,自是丝毫不敢耽搁,星夜兼程回赶,很快,便在外蒙喀尔喀某部边缘地带,遇到了正从这里悄然回返的的豪格。 一见豪格,杨善立即将信呈上,豪格匆匆看完来信,不禁仰头大笑。 “哼,多尔衮这厮,算他识时务!”豪格一脸释然“我还以为他真被唐军压制成了一条怯懦的野狗呢,没想到,此人却也还稍有我八旗勇士之血性,知道若再跟随李啸作仆从,却是死路一条。这般看法,还是颇为自知。” “肃亲王,既然多尔衮亦有此意,那咱们便可再无顾虑,赶紧赶往清国境内。”杨善急急道“毕竟此般事件,贵在行事突然,须得抓紧行动,方可一举成功。” “嗯,杨善你说得对,那等我军快到清国边境时,我会再立即派你前去与多尔衮沟通,让他做好准备,与我军里应外合,争取一举灭掉清国境内驻守之唐军,让大清就此复兴!”豪格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 两人商议既定,立即愈发加快行进速度,一道朝清国边境快速进发。 说来也巧,这一路上,缥无人迹,旷野茫茫,倒是无人发现豪格这只潜行回国的清军踪迹,故豪格率着一万余人的清军,行进颇为顺利,不过一个多月,就快到了清廷边境之地。 豪格立即再派杨善出使清廷,去与多尔衮紧急联系。 杨善奉命,匆匆赶到摄政王府,立即向多尔衮禀报。 “摄政王,现在肃亲王已到清庭边境,不过数日便可抵达,到时候,当可与摄政王里应外合,一道消灭大清国内唐军。”杨善一脸风尘仆仆又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望摄政王这几日做好充分准备,一旦见到城外兵马到来,便可举事,大事当可成矣!” 多尔衮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很好,你立即回禀那豪格,就说他一到城外,我部定会早已做好准备,就在城头放出焰火为号,放其入城,然后一举灭掉城中唐军,让大清从此翻身复兴,再不受唐廷的欺压摆布!” “好,那在下立即回去,估计三日内,便可抵达盛京城下!” “嗯,去吧。” 杨善一走,多尔衮在厅内来回踱步,竟然又忍不住长吁短叹。 经过这段时间的煎熬,终于要走到这一步了。 既已决心反叛,这将来的命运,到底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吧。 多尔衮在厅中来回踱了许久,又召集手下亲信,仔细研究了许久,确定万无一失后,方让手下散去,独自一人在厅中独坐。 现在,终于万事俱务,只欠东风,只不过,这样行动大事,到底要不要告诉那当朝太后与那个小皇帝呢? 多尔衮脸上,不觉泛起了一丝苦笑。 原来,这些天来,多尔衮虽是一直在做准备,但却未与那太后布木布泰相商,也一直未告知已有十二岁的小皇帝顺治。 因为在多尔衮看来,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越为隐密越好,越少人知道越好,等自已全部秘密布局完毕,再告诉这母子二人,亦不为迟。 因为,自已决心已定,若那布木布泰与自已意见相左,反来掣肘,却是不美,还不如等自已一切都暗中措置完全,再令她们听命行事,方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在估计豪格次日便可到达的夜晚,多尔衮终于决定,在这个注定无眠的夜晚,去和布木布泰好好谈一谈。 前往雍宁宫的路上,秋风渐起,瑟瑟寒意沁入骨髓。 来到宫门外,布木布泰已然歇下,但听闻多尔衮深夜前来,还是立即召他入见。 昏黄烛光下,偌大宫中,仅有多尔衮与布木布泰相对而坐,人影摇摇,一时间,皆是静默无声。 多尔衮凝视着面前这位再熟悉不过的情人,心里面万语千言,一时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而对面的布木布泰,却是神情平静,眼神幽微,仿佛已然洞悉其心事一般,令多尔衮没由来的一阵心虚。 终于,还是多尔衮一声轻叹,上前轻轻将情人搂在怀里,尽量让接下来的告白变得温柔和蔼一些。 “大玉儿,本王这深夜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告。”多尔衮脸上挤出笑容,尽量让自已的语言显得柔和。 “哦,摄政王有何要事,但可直说。” 多尔衮咬了咬牙,将先前杨善秘密来报,说豪格要与自已一道谋反,以及自已最终答应,这几日已做好充足准备,且估计明后两天就可与豪格里应外合,一道造反之事,向布木布泰原原本本地说了个清楚。 “太后,请恕本王未曾禀告,便这般自行做为。”多尔衮装出一脸沉痛之色“毕竟此事关系重大,本王为恐有失,才决定在完成准备后,再去太后与皇上禀告,更为合适。请太后恕本王专擅之罪。” 布木布泰久久无言,她的眼神骤然空洞,怔怔地望向窗外那黝黑的夜空,渐渐地,眼角泛湿,双目潮红。 “大玉儿,你,你怎么了……” 虽然早猜到情人会有这般举动,但看到她真的似要盈盈落泪之时,多尔衮心下,亦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布木布泰拭去眼角泪水,声音轻若蚊虫“摄政王,你是真的打算,要就此与豪格联手,一齐反叛唐廷吗?” 多尔衮一声长叹,脸上的表情却是骤然狰狞,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朗声道”正是!与其这般被李啸慢慢割肉流血而死,还不如一举反了,奋发抵抗,以图自存。毕竟现在之状况,我大清精锐兵马,尽被唐军消耗于战场,国中只剩老弱残余,且国中民众,又是汉化严重,再这般下去,哪怕唐军不动手,我大清亦是徒于虚名,最终亦彻底消失于历史之中。更不用说,万一李啸拿下乌思藏后,便掉过头来向我大清开刀,我等无兵无将,除了束手就擒,安有一法可想么?!“ ”而现在,豪格畏惧去乌思藏送死,方愿与我等联合,这样一来,我等凭添助力,可谓天赐良机,正是反叛的最好机会。如能与其内外夹攻,趁唐军不备,这造反一事,定可成功,我大清当可一举翻身,再不受那唐军欺压。“ 说到这里,多尔衮脸色渐变激愤,厉声道“而若错失这般良机,我们只怕再无翻身之机会。到时候,国中的满州人等,尽皆汉化,终会再无噍类矣。” 。 正文 第九百二十七章 弑帝杀后,赌命一搏 多尔衮激愤说完,才一屁股坐下,却依然脸红筋突,一副气愤不已的模样。 而见他们这般模样,布木布泰脸上却是一片惨然,她苦笑一声道“摄政王。哀家曾说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大清已是如此惨状,唯一之计,便是忍辱苟活。毕竟,我大清国力孱弱,兵马稀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与那如日中天的大唐帝国相抗衡!恕哀家直言,这般起兵造反,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胜计!” “摄政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们里应外合,一举驱逐消灭国中唐军,侥幸造反成功。那李啸一代雄主,不世人杰,安可坐看尔等叛乱而不加以剿灭乎?若其大举发兵,四下来攻,我大清无兵无援,仅凭豪格的这一万余兵马,以国中凑数的万余人,哪里能是唐军的对手!这般稀微兵力,哪怕是放弃国中其他地方,全力退守都城盛京,都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啊!且唐军兵精将锐,又有当世最为厉害的火器助阵,他若发兵攻,只怕会如我大清将来烈日下的冰雪一般,迅速消融,再无孑遗!” 说到这里,布木布泰眼中又是盈盈有泪,她哀声道“摄政王,错踏一步,遗恨千古。哪怕再忍辱负重,也比尸横战场要强,现在豪格未至,我等还有充足的时间,把豪格部众的行动,去向唐军一一如精神状态禀报,对这奸贼豪格,来个反戈一击,方可将功补过,方可不让大清就此灭亡呀!” 布木布泰哀哀说完,多尔衮却是有如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腾地站起,面目狰狞地吼道;“太后,你这般话语,皆是妇人之见!现在我军局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何还可临阵退却,如何还可自毁其计!告诉你,你和你的小皇帝愿意给唐军当哈叭狗,愿意腆颜求存,但我多尔衮忍了这些年,实在是受够了!本王宁死,也不愿再这屈辱地活下去!与其等到将来被唐军细刀割肉慢慢流血而亡,还不如现在就举兵而返,死中求活!”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又继续道“就算将来唐军大军来攻,我军无法坚守,又有何惧!我等大不了放弃都城,全面退守山野,与唐军游击作战,亦是可行之策,却是绝无坐以待毙之理。总之,我等乃是生长于白山黑水的群狼,天性孤傲自由,安可给那些汉狗作仆奴!本王主意已决,这番举事,不成功,便成仁!” 听完多尔衮的话,布木布泰一脸煞白,她怔怔地扭过头去,望向窗外,喃喃地说道“摄政王,你果要这般行事,估计真是天意要亡我大清了!” 一语说完,布木布泰掩面而泣,放声痛哭,有如桃花带雨,倒把一双俊眼,哭得有如一双烂桃儿一般。 见情人这般难过悲怮,多尔衮心下亦是感伤,他一声长叹,缓步过去,搂住布木布泰肩膀,欲要对她温言几句,却被布木布泰一把拔开。 “摄政王,你走吧。你要做什么,我孤儿寡母,自是拦不住你。只希望真到事情不济之时,能提前告之我娘儿俩,我娘儿俩自会自寻绝路,断不会受辱于唐人之手。” 她一说完,便决然地背过身去,虽还依然饮泣不止,却再不多看多尔衮一眼。 多尔衮一声长叹,他很想多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欲离殿而去。 多尔衮转身而走,却没看到,布木布泰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杏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寒光。 而就在这时,一阵晚风吹来,将以殿角一处帘幕吹起,多尔衮扭头一看,只见里面那身着便装瑟瑟发抖的,正是年方十二岁的小皇帝顺治。 “哦?皇上,你,你怎么也在这?” 多尔衮一愣,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多尔衮下意识惊问,布木布泰却是脸色大变。 这时,那顺治却是一脸恨恨地看着他,其目光狠厉,竟如看千古仇敌一般,他亦不回话,只是掉头就朝殿门外跑去。 他边跑边喊“刀斧手何在!速速拿下反贼!” 这一瞬间,多尔衮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可恶啊! 没想到,自已深夜前来,想要向这母子二人禀明实情,却怎么也没料到,他们已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自已要叛乱的消息,竟趁自已入宫奏禀的机会,母子二人合计着,要对自已下手了! 这个大玉儿,还说什么是自已的知心情人,为了她与她儿子的安全与皇位,为了能继续在唐军的重压下苟活下去,竟不惜对自已痛下狠手。 实是端的可恶! 而随着顺治这一喊,雍宁宫门外走廊两边的椒壁处,砰的一声,全部崩裂,约有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护卫,破壁而出,手持砍刀与虎刀,呐喊着朝殿内冲来。 突逢大变,多尔衮脸色惨白,不过,久经战阵的他,迅速反应过来,一下子从贴身内衣处,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朝那正朝殿门外猛跑而去的顺治,拼力掷去。 一道寒光呼啸闪过,卟的一声轻响,那柄锋利的匕首深深地扎入顺治的后心,刀刃尽入,只剩刀柄于外。 有如刺破了一个装满鲜血的气球一般,顺治被捅破的后心处,大股的鲜血迸飞,漫空喷涌出来的血雾,迅鶒这弥漫在门口之处。他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便砰的一声,栽倒于地,象一条被截成数段的蚯蚓一般,不停地抽搐扭动。 与此同时,在多尔衮的身后,响起了布木布泰几不似人声的惨叫。 “多尔衮,你这天杀的!本宫与你拼了!” 多尔衮转过身来,后面惨呼的布木布泰,变魔术般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把解首刀,有如一只发疯的猛虎,朝多尔衮这位昔日的情人猛扑而来! 说是迟,那是快,多尔衮旋身一扭,堪堪避过她锋利的刀尖,随即右臂疾出,反肘疾速扼住了布木布泰的咽喉! 布木布泰一刺成空,反被扼住喉咙,呼吸艰难的她兀地想反手拧身再刺,却又被多尔衮左手扼住其腕,用力一捏,当的一声,解首刀掉落于地。 多尔衮一发狠,愈发用力紧扼她那细嫩的脖颈,手肘发力,能清楚听到颈骨格格崩散的可怕声音,以及布木布泰嘴里模糊的呜咽之声。 这位昔日与他温柔缠绵的女子,翻着白眼双脚离地,象一只被掐着脖子拎起来的兔子一样蹬腿挣扎。 多尔衮热泪盈眶,手臂却是愈发用力,渐渐地,这位昔日的情人,这位大清的太后,渐渐地挣扎力度越来越弱,终至不再动弹。 而在一众刀斧手终于冲入殿中之时,多尔衮右臂一松,那已被其扼死的布木布泰,象个面袋一样倒栽于地,再无动弹。 她双眼暴瞪,舌头吐出老头,脖子已被拧断成一个可怕的弧度,倒地之后,五窍皆开始流血,模样十分恐怖。 见得这般异状,那般汹涌冲入殿中的一众刀斧手,不觉突地怔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自已刚刚过来,这太后与皇帝,就尽皆毙命于这多尔衮之手,这,这…… 现在皇帝与太后已皆死掉,再去砍杀这摄政王多尔衮,还有意义么? 就在这些刀斧手统统愣住之时,外面又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原来,是悄悄埋伏在外面的多尔衮部兵马,闻得宫中有异动,遂急急入内,以护其主。 这一下,这一众刀斧手,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而就在这时,多尔衮厉声大喝道“尔等犯上作乱,现在尽数被围,何不立即投降,以保性命!” 这一众刀斧手,原本就惊骇不已,听得多尔衮这般厉喝,早已肝胆俱裂,立刻纷纷弃了武器,跪地求饶。 多尔衮见他们这般狼狈求饶,嘴角顿是浮起了一丝冷笑,他微微努了努嘴,后面蜂拥围来的护卫会意,立即吼叫着上前,将那些已跪地求降的刀斧手,大肆砍杀。 刀剑砍入人体的沉闷声响,与投降刀斧手的惨叫声混在一起,鲜血四溅,肢体迸飞,整个雍宁宫中,有如屠宰场,更如人间地狱。 这样的纵情砍杀,当然十分有效率,须臾之间,整个雍宁宫中血流遍地,尸骸狼籍,一众求降的刀斧手,皆被多尔衮护卫杀尽。 多尔衮的目光,却是冷冷先扫过不远处小皇帝顺治的尸首,又缓缓移到脚下那布木布泰的尸身。 他那冰冷森寒的目光,渐渐变得柔软与凄伤,一双酷厉的三角眼中,竟亦隐隐有泪。 他一声轻叹,蹲下身子,将布木布泰的尸身抱起,不料,甫一抬起布尸首,她那被拧断的脖子又瞬间掉了下来,弯成诡异可怕的半圆弧度,抱着她的多尔衮,只能看到布木布泰那耷拉的后脑勺。 他就这般静静抱着她,什么也没说。烛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此时,整个雍宁宫中一片寂静,有如一座大型坟墓。 多尔衮终于叹息着开口,喃喃道“大玉儿,你今天这般行事,要谋取本王性命,实在是自寻死路啊!本王怎么也是死从堆里滚出来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你们诛杀于宫中么?现在倒好,你们母子皆亡,齐齐丧命,这般结果,又岂非皆是你等咎于自取?唉,只希望你们母子到了地下,也莫怨我下手无情。” 他喃喃说完,又是一声轻叹,方放下布木布泰尸首,复对一众手下厉声喝道“尔等听好了!你等当全力护住这雍宁宫,不得让任何人进来!等明天起事完毕,再来安葬这一众尸首,万万不可坏了明天的大事!明白没有?!” “奴才明白!”下面喊声齐整。 多尔衮点了点头,随即起身回府,披戴甲胄,分派亲信,坐等天明。 他暗暗想到,按豪格部众的行军速度,最迟到天光大亮,便可到达城外,那么自已各处安排的亲信与部众,当可与其里内外合,一举消灭盛京城中的唐军了。 盛京城中唐军既灭,自然可以如风吹落叶一般,再迅速将大清国的唐军一举赶走,若如此,则大事成矣! 而多尔衮万万不会想到的是,他这般谋划,看是周密无缺,但百密一疏,终于于这个起事的前夜,尽被唐军知晓。 原来,那杨善假扮行商,在秘密出入了多尔衮府中数次后,很快就引起了潜藏了盛京的安全司人员注意,他们暗中调派兵马,尾随其出城离去,终在在盛京城外数里地外,将杨善一行人团团围住。 “站住!干什么的!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统统出示证件!” 近百名唐军骑兵,高举火把,将杨善等人围在中间,对他们厉声喝道。 杨善见状,顿是冷汗直流,心跳有如打鼓,他努力挤出笑容,从怀里掏出假造的证件,向一名唐军头目递去“各位军爷,在下是行脚的客商,往来于蒙古和清朝之间寻口饭吃。这证件在此,请军爷过目。” 那名唐军头目并不作声,只在将证件拿走后,仔细检查了一番,却又抬起头,冷冷地将杨善从头到脚,好生打量了一番。 杨善被他看得心虚不已,背上已是冷汗涔涔,却又只能硬着头皮挤出笑容,一副尴尬不已的模样。 不料,那唐军头目手中马鞭一抖,一把掀掉杨善的皮帽,数根粗大的火把同时凑过来,将他的面目照得一清二楚。 “杨善!你装行什么行脚商人!你这厮不是与豪格等人,俱在西伯利亚准备前往乌思藏了么?怎么竟这般有空,跑到这盛京城来了?”那唐军头目嘴中轻轻一句,却把杨善吓得魂胆俱裂。 因为这时,他已看清了面前这人,正是那唐军盛京安全司总负责人,郝泽仁。 他脑袋中电光火石般的一转,心下便是懊恼不堪。 唉,没想到,自已以为行事周密,最终却还是在这里落了马脚。 完了,这下完了…… 他一声长叹,双手捂脸,缓缓蹲下。 “杨善!把你所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吧。或许,还可保全你性命。”郝泽仁一脸似笑非笑,目光却是冷厉非常。 。 正文 第九百二十八章 月夜劝降 烛光熊熊,刀锋冷厉,在四周骑兵的强力迫近下,杨善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娘的,老子为了豪格,已然尽力,若再死硬对抗到底,这个脑袋在这里被砍掉,未免太不值了。 大难临头,保命要紧呀。 于是,杨善一五一十地,将豪格从不满李啸调往乌思藏,从而决心起兵造反,讲到最迟在明天,等豪格部众到达盛京城外后,那多尔衮要里应外合,一齐在盛京城中举事之事,有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向郝泽仁合盘托出。 听得杨善之话,郝泽仁脸色亦是大变。 好么,幸亏自已审问及时,不然,只怕要出大事。 不过,这些天来,安全司对豪格部的异动,也并非全无观测,只是尚不明白其具体路线而已,现在有了杨善的证词,终于可以把应对方案来出来了。 于是,郝泽仁冷冷一笑,沉声喝道:“杨善,既然你已全盘招供,那本司倒也不吝于给你一个将功被过的机会,就看你自已,能不能好生把握了。” 杨善闻言,双眼顿是放光,有如快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即急急说道:“郝大人能饶在下性命,能给在下一条生路,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安敢复望其他。就请郝大人详言,要在下如何行事,在下定全听安排。” 郝泽仁点了点头,便凑上前来,对杨善低低耳语。杨善闻听言语,神情变得极为怪异,不过,他却是连连点头,有如鸡啄米一般急急答应。 郝泽仁一语说毕,杨善便拱手言道:“郝大人放心,在下此去,必不付所托,定要克尽全功!” “嗯,去吧。本司等你捷音。”郝泽仁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暗夜沉沉,月光却是十分明亮,豪格率部乘着月色疾行,一路向盛京城急急赶来。 时值午夜,天气倒是十分凉爽,凄厉的西风,卷起斑秃沙地上的滚滚沙尘,有如野兽般怪嚎,那随着劲风扑面而来的沙粒,吹得全军人人几乎难以睁眼。 这般天气下,全军将士士气愈发消沉,愈发疲累缓慢,就连豪格身护卫,都是一副人人萎靡不振的模样 见全军士气不振,豪格皱了皱眉头,随即下令道:“各位,我军行至此地,已近盛京城外,目的地就快到了。要知道,我军这千里草原都走过了,还差这点路程么?望全军将士休辞劳苦,且再加把劲,争取在天亮之后,赶到盛京。到时候,摄政王自会在盛京城中,好生犒劳我们。” “得令!” 传令兵下去传递军令后,全军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欢呼,算是对豪格这位主帅的一点勉强回应。 就在这时,前面忽来了数名骑手,正一路疾驰地向自已之处奔来。 “好么,是杨善回来了!” 豪格从千里镜中,远远地看得直切,脸上不觉现出微笑。 果为其然,正是杨善与数名护卫急急返回。 月色朦胧之下,那数名护卫又刻意远离了一段距离,故而,豪格根本就没有发觉,这数名护卫虽然衣饰如昨,却已然悄悄换人,皆是唐军骑兵假扮。 “禀肃亲王,在下已与多尔衮联系好了,等到了盛京城下,多尔衮便在城中举事,与我军里应外合,一道扫灭盛京城中驻守的唐军,一举光复大清。”杨善低垂着头,急急言道。 “很好!”豪格一脸喜色:“此事若成,当给杨善你记首功!” 杨善拱手回道:“多谢肃亲王抬爱!此处离盛京已是不远,在下熟悉路程,就让我来领路,让全军将士尽快赶至盛京城下。” 豪格一脸欣慰,连连点头:“甚好!辛苦你了,就由你等引路,全军加紧赶路。” “嗻!” 圆月高悬,大军夜行,有如一条灰黑色的长蛇,在无边无际的旷茫原野上疾速前进,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此番前去,等待自已的,只会是早已精心布好的陷阱。 在疾行了数里后,最前面的哨骑忽地惊觉,远处那平旷的地平线处,隐隐有了动静。 仿佛有一条黑线,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在朦胧月色中,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豪格等人,见到这番景象之时,皆是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这,这是哪来的兵马?! 难道说,是多尔衮提前举事成功,前来迎接自已么? 不,不可能,多尔衮没这个能力,没有外部援兵,他绝对不敢轻动。 那么,对面来的的兵马,难道是唐军?! 他忽然浑身上下,如被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打了个激棱。 这般气势汹汹前来的兵马,不是唐军,还能有谁! 难道,自已的计划,已被唐军所悉,却要来提前和自已交兵对战,要来打自已一个措手不及么? 豪格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狠狠望向杨善,发现他也正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杨善!可是你走漏了消息,引来了唐军么?“豪格的语气十分严厉。 “肃亲王!小的一路往返,根本就未见得任何唐军踪迹,他们为何来此,在下亦是不知啊!”杨善声音十分哀婉委屈。 豪格恨得直咬牙,脑中却是一片迷茫。 现在唐军逼来,自已全无防备,该要如何处置,方为合适呢? 而在他发愣犹豫之际,唐军已然开始快速逼近。见此情景,豪格不敢稍怠,他立即命令这万余部下,开始就地布阵。 他下令,全体一万余名步兵,依对面唐军阵型宽度,一字排开,作好与唐军相接作战的准备。而两千清军铁骑,则兵分两部,分守左右,以保护步兵战阵两翼。 同时,他下令哨骑立即出发,令他们绕过军阵,潜去盛京城中,去向多尔衮报信。告知他们情况突变,需尽早举事,方有成功的机会。 然后,在成功举事后,再令其尽快率军赶来,以期在自已拖住唐军之际,可以凭两面夹击的兵力优势,将唐军一举合围,全部消灭。 应该说,豪格此番应对,中规中矩,既不托大,也不冒进,倒亦是妥当之举,只不过,早已落入陷阱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再挣扎应对,最终亦只会无济于事。 数里外的距离,唐军依然保持严整阵型,的空间与破绽。他们一路疾行,快速逼进,几乎在两柱香的时间里,就迅速地抵达了豪格对面,然后就地排开列阵。 唐军的阵型,倒与豪格差相仿佛,中间是步兵战阵,两边由骑兵与重甲步兵护阵。 只不过,他们的阵型中,最显眼的,便最前面处,那从两营精选而出,多达近六千名的火铳手,正呈前后两排的队式站列。 唐军战阵,有如一架精密组合的战争机器,极其有序又丝毫不乱地向对面的豪格军阵压迫而来。 这股凛厉强烈的威压之势,让豪格全军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前军阵脚,随着唐军的不断迫尽,竟开始下意识后退,让整个阵型一阵混乱。 一时间,豪格心下又满是感慨。 没想到,自已跟着这支军队,一路东征西伐,所向披靡,在获得了无数荣耀之后,现在竟然又要与其当面对战,正式成为敌人,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不过,好在对面的唐军,兵马数量倒与自已差相仿佛,自已尚可一战,不至于立即就举手投降。 “传令全军,不要慌张。”豪格冷冷道:“对唐军兵力与我等差相仿佛,有何可惧!哪怕因为我军疲惫,不能在此战胜他们,若能拖到多尔衮率兵前来,便是胜利,诸位皆当有信心才是!” “得令,在下立即去传达!” 豪格军令下达,整个战阵才渐渐稳定下来,面对面的唐军战阵,在离豪格一百八十步处站住,前后两排总共近六千名火铳手,则立即前排蹲跪,后排站立,排出两重射击阵型。 见到唐军纷纷准备射击,豪格部兵马亦不敢稍怠,他们的阵型立即拉开间隙,比先前松散了许多。以此方式,尽可能减少受弹面积,而前排的军兵,几乎人人盔甲密实,又手持大盾,倒是做好了充足的防备。 豪格原本以为,唐军定会在此时,向自已发动全面攻击,却没想到,唐军阵型不动,倒是从阵旁缓缓策马行出一人,在离豪格兵马一箭之外站定。 “啊!是第一镇镇长田威!” 见到此人到来,豪格不觉大为心惊。 他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内心更是十分复杂。 他没看错,来人正是现在的唐军第一镇镇长,田威,当初派人与安全司人员一起,将他从盛京法场上救下来的人。 原来,唐军中带兵前来迎战自已的,竟是自已的救命恩人田威。 这,这该如何是好…… 豪格略一沉吟,轻磕马肚,亦从阵中行出,与田威相隔不远站定。 “在下豪格,拜见田镇长。”豪格在马上,遥遥地向祖长寿拱手而拜。 田威绷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相见,脸上的表情,皆是难以形容,接下来,一时间竟是一阵沉默,再无话语。 一身甲胄手持大刀的田威,蓬密的须发在晚风中来回飘拂,他久久地凝视着,对面那曾被自已亲手营救,现在却将要与自已对战攻杀的豪格,心里的滋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而在对面的豪格,内心更是五味杂陈,更多有惶愧莫名之感。他扭过头去,不想与田威对视。 想当初,田威在盛京法场拼死救下自已,让自已与一众部下得以从清廷脱逃,更让自已成了唐军部下一员骁将。面现在,自已这个背弃了国家与祖宗,向唐军投告活命的人,现在又要反过来再叛恩人以全野心,真真丢尽了骨气与颜面,两相对比,何复言之! 最终,还是田威缓缓开口:“豪格统领,真没想到,你我二人,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相见哪。” 豪格脸上泛起燥热,他避开田威的灼灼目光,脸上十分勉强地挤出笑容,叹道:“在下亦未想到,时至今日,会与恩人在这里各为其主而战,真真造化弄人也。” “豪格,你我今日之战,难道一定要打下去吗?这样的战斗,我军已然精心准备,你部远来至此,仓促应战,如何会是我军对手?你我毕竟同为其主,现在这样相残自牋,复有何益!” 田威说到这里,又摇头叹道:“其实豪格你这般反叛,完全没有必要。你纵不想去乌思藏,并可由他人代职。你现在反叛大唐,引兵东乱,简直就是不识时务,自取灭亡之举啊!” 田威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他远远观察到,豪格的脸色,正在剧烈变幻,显而易见,现在的他,内心一定在激烈斗争。 田威见自已的劝说甚有效果,心下暗喜,他轻叹一声,又继续道:“豪格,人生在世,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若在这两军交战之前,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引部归降,相信皇上亦会念你旧功,对你从轻从罚,这般良机,安可错过!” 田威说到这里,豪格却是一声长叹,大声打断了他的话:“田镇长,你不必再说了。我自举兵东归,行此叛举,当日的豪格,他已经死了,早就死了,彻底死了!” “豪格,你……” 豪格一声惨笑,哏声道:“田镇长,有道是,日暮途穷,安可回头。我自统兵离了西伯利亚,自行东归以来,便知自已再难回头了。将来如何,就让战场上的刀枪来告诉我吧!还请恩人,勿复出言也。” “放屁!豪格你这混帐,真真糊涂油蒙了心了!”田威见他说出这般话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你以为,现在阴谋已然暴露的你,还能有何胜算!现在你若不早降,必将被我军尽歼于这旷野之中,安有半点活命之机会!我最后奉劝你一句,趁早归降,可免一死,不然的话,非但身死名灭,恐将遗臭万年啊!“ 正文 第九百二十九章 身死名灭,不亦宜乎 豪格被田威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良久无言,最终却还是长叹道:“田镇长,休要多言,豪格还是那句话,日暮途穷,安可回头。眼下,就让你我两军,好生对战厮杀一番,生死皆命!” 田威见他这般死硬,不禁一声苦笑,率先拔马回阵。 豪格亦缓缓拔马转身,他一回头,两道森寒的目光,有如刀子一般,直直扎在杨善脸上,吓得杨善又是浑身一抖。 不过,豪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下令道:“杨善,你且去后军之处,统领一众辅兵,这场战斗,就不要参与了。” 闻得此言,杨善又是浑身一颤,他心虚地望向豪格,只见他表情复杂,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穿自已的心思。 只不过,现在的他,只得应喏一声,便与那数名唐军假扮的护卫,一道往后阵而去,心下却是莫名后悔。 唉,可惜了,本来自已可以早点下手除掉豪格的,却又一心指望那田威能阵前劝他归降,以致错失良机。 现在之计,也能行一步是一步了。 豪格见杨善等人行远,亦调转马头,转身便欲奔向阵后,就在这时,在他身后,响起了嘹亮的海螺号声。 豪格内心一凛,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那祖大寿早已撤走得无影无踪,而那唐军前排的近六千名火铳手,已然个个枪铳抵脸,觑眼瞄准,作好了射击准备。 豪格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几乎出于本能,随时拔马便朝后阵冲去。 几乎在与此同时,从他身后,遥遥传来一声喝令,紧接着,密如爆豆般连绵的火铳打放声,迅速传入了他的耳膜。 “砰砰砰砰!……” 六千杆火铳,有五千五百多杆打响,上下两排乌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鲜红余焰。那一齐飘飞的焰口,有如两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更宛如地狱之火一般,有种令人心悸的致命美丽。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千五百多颗细小的三钱重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清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清军士兵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军兵,立刻有许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虽然豪格已作防备,手下军兵业已散开阵型,并且多备大盾防护,但唐军这番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造成了相当可怕的杀伤效果。 毕竟,五千五百杆火铳成功打放,可不是闹着玩的。 至少有四百余名军兵,被唐军当场杀死杀伤,倒地未死的伤兵,大声惨叫着打滚,模样十分凄惨。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清军兵马,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混乱。 更有一颗铅弹,呼啸着飞来,啪的一声轻响,将豪格旁边一名闪避不及的护卫头盔帽缨打掉。吓得他哇的一声怪叫,急急缩颈弓身,样子十分狼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豪格部兵马,立刻开始出现混乱,前排的军兵人头攒动,惶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 此时此刻,豪格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当机立断,厉声喝道:“全军听令!立即就地防御,不可自乱阵脚。” “肃亲王,为何不令军兵赶紧后撤,唐军火铳猛烈,我等只恐难挡其锋哪!”旁边的护卫惊声高叫。 “你们知道个屁!现在唐军突然打铳,我军阵脚已乱,安可再撤!”豪格内心十分怨愤,他冲着一众护卫吼道:“现在我军突遭袭击,唯一稳妥之计,便是全军固守待援。若仓皇后撤,唐军兵马一冲,只恐我军阵脚大乱,将有不战自溃的危险啊。” 豪格这番话语,倒也是实情。故那一众护卫,皆是沉默,不再说话。 此时,听了主将的话语,豪格军阵混乱渐平,而就在豪格全军刚刚平稳之际,唐军的第二轮火铳打响,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让三百余名清军士兵或死或伤。 豪格脸色狰狞,牙齿咬得格格响,心下却在紧张地盘算,现在的自已到底该如何行事。 唐军这般连续打放,虽然相对自已这两万兵马来说,杀伤倒是有限,但是,若任其连续打放下去,前排的军兵不断倒下不停死伤,那对士气的打击,那是可想而知。 “肃亲王,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了!” 就在这时,被豪格安排在后阵的杨善,已是疾疾纵马过来,他一脸焦躁地朝豪格大声喊道:“肃亲王!不可再战下去了!若再被唐军这样接连不断地打铳下去,纵然唐军杀伤有限,但对我军的士气打击实在太大,只恐我们坚持不到多尔衮统军前来啊!” 杨善的话,更让豪格心如刀割。 不得不说,杨善这厮虽然甚是可疑,但他这话,其实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再这样白白死伤下去,且不论会被唐军这样零敲牛皮糖的方式,最终消灭自已多少军兵,单就士气而言,怕是会在这样的轮番打击中,走向彻底崩溃。 怎么办? 现在全军,到底是要继续就地坚守,还是要赶紧不顾代价地逃命呢? 一时间,豪格内心犹豫不决,焦灼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而在这时,他的另一名亲随将领急急策马而来,立即冲着豪格大声禀道:“肃亲王,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军兵马人数,与对面唐军差相仿佛,为何竟只能这般在此被动挨打?!以在下之见,需趁士气尚为可用之际,令军兵迅猛前冲,与唐军当面搏杀,使得不得再火铳打放。以我军之长,搏敌兵之短,如此方可有胜利之机啊。” 这名将领之话,有如电光石火,瞬间令豪格扫去迷茫。 是啊,现在的境况,撤退损失太大,坚守又着实难为,还不如趁现在士气尚存,令全军前冲去与唐军近身相搏,方可有一线胜机呢。 哪怕退一步来说,就算两军胶着,一直不能打败唐军,若能拖到多尔衮统兵前来,那亦是大功一件啊。 想到这里,豪格再不犹豫,他立即昂声下令:“全军听令,即刻前攻,只要与唐军绞杀在一处,便是胜利,本王重重有赏!” 豪格军令一下,原本仓皇不已的手下军兵,顿时人人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立刻高声呐喊着,加快奔行的速度,向前冲杀而去。 而在他们开始前冲之际,唐军的火铳,立刻开始第三轮打放。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浓烟弥漫,又是五千五百余杆火铳成功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千五百余颗铅弹,立刻让猛冲过来的五百余名清军士兵,或死或伤,清军前冲的阵型,顿时又是一乱。 “不要停,继续冲!他娘的,谁敢后退,本王定斩不饶。只要与唐军近距交战,就是胜利。”豪格在后面挥剑大喊,一脸灼切之色。 应该说,豪格对局势的判断,还是十分准确的。 因为他知道,唐军火力极强,若要尽快破解唐军的火力优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冲击过去,与唐军近距离肉搏作战。 如此一来,方可以已之长,击敌之短,让自家军兵发挥惯于近战的优势,完全抵消唐军远距离射击的长处。 清军兵马听到鼓励,顿是人人振奋,个个争先,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吼叫着前冲而去,迅速地就来到了,离唐军战阵约数十步外的距离。 而在清军加速前冲之际,唐军阵型亦是大变,前排的火铳手,迅速合成纵列,急急从后南看牌空隙退去。在火铳手全部退走之后,那些大盾迅速合拢,又组成了一道近乎密不透风的钢铁盾墙。 清军步兵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清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清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清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致少让两千多名快步冲锋的清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清军之中,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清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见到唐军竟然还有这一物,豪格脸色煞白,头脑更是一片空白。 他猛地想到,唐军有这般强悍的防卫手段,自已下令军兵冲击,岂非让他们白白送死?! 而在豪格目瞪口呆之际,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纵然清军开始下意识地拼命扯开阵型,以求尽可能的松散,但还是有多达一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清军军兵,瞬间被杀。 而在这时,唐军阵中,忽地鼓声大动,隆隆震耳,从唐军枪盾战阵的两边,各有多达两千余人的轻重骑兵,呼啸着汹涌奔出。 唐军的阵战配合,几乎天衣无缝。这些骑兵呼啸着奔出后,立即兜转马头,掉头便向清军后翼,冲击而去。 见到唐军骑兵突然出动,这般凶猛地夹击自已手下军兵,豪格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成猪肝色。 他知道,这场战斗至此胜负已决,自已已是必败之局了。 只是,自己能下令撤兵吗? 这一撤,估计就是树倒猢狲散,一溃涂地再难收拾了。 这样的话,自已当个光杆司令,又有甚意义! 所以,这场必败的战斗,也只能继续打下去吧…… “肃亲王,立刻鸣金撤兵,不能再打了!”一旁的杨善见到局势岌岌可危,扭头冲着豪格,声音变调地大声喊叫。 “不能撤!”豪格却是一脸狰狞:“现在我军正在关键阶段,如何可撤!速速传,令手下军兵分成两部,分头去邀击唐军骑兵!你要知道,你若战败,我等必……” 豪格一语未完,一直沉默待在杨善旁边的一名护卫,调转右手中的青锋宝剑,狠狠地刺入他的胸膛之中。 大团的血雾,从豪格胸口立刻飙起,那锋利的剑尖,从他后背直透而出,顶得后面的护心镜高高隆起,有如一个大大的龟壳。 豪格瞪大了血红的眼睛,以不可置信的震惊神情,望向对面一脸愤怒扭曲的杨善。 杨善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便向那名行刺的护卫努了努嘴。 那名护卫会意,咬着牙将宝剑拧了拧,用力捅得更深了些,豪格立即从马上,无声地倒栽而下。 栽下马来的豪格,忍着极度剧痛,眼神极度震惊的他,艰难地抬头回望,似乎想对马上冷冷俯视的杨善再说句话,那名护卫却又跃下马下,插入自已胸口的尖刀,却又用力地搅了一搅。 一口鲜血从豪格嘴中狂喷而出,血淋淋地溅了这名护卫一脸,他喘着粗气,喃喃地说了最后一句话:“家贼难防啊……” 他一语未必,那名护卫却已迅速抽刀在手,狠狠朝下一剁,瞬间砍掉了豪格的脑袋。 随及,他高高举起这颗血淋淋的头颅,恭敬地递给一直端坐于马上的杨善。 杨善接过头颅,细细端详了一番,便忍不住一声长叹:“豪格!你真是他娘的自寻死路!本将念及过往之情,多次给你机会,奈何你偏要一条路走到死啊!不过,现在你这般去死,也算求仁得仁了。” 杨善叹息说完,随及高高举起豪格的头颅,朝一众被吓呆的清军环展了一圈,便冲着旁边惶然不安的传令兵,大声吼道:“快,快打出降旗,向唐军投降!” 正文 第九百三十章 异变突起,乘夜而反 杨善既打出降旗,放声归降,余下的五午余名清兵,顿是如遇大赦,纷纷弃了武器,跪地乞降。 他们再无战意,一心只想保命,而对面的唐军统帅田威见他们打出降旗,又从千里镜中遥遥看到杨善手中提着的人头,不由得心下满是感慨。 唉,豪格这厮,落得这般结局,如何不令人感叹。 于是,他当即下令,接受剩余清军的投降,这场战斗,在短短一个多时辰后,便以唐军大胜而宣告结束。 这边战事方毕,田威立即下令,在简单打扫战场后,便立即全军西向直奔盛京城而去。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现在盛京城中,因为唐军驻扎的数量极少,极可能会有一场重大的异动,就不知道,那多尔衮会不会等到天亮之后再来动手。 所以现在田威能做的,就是立即出兵前往盛京城,争取趁多尔衮尚无准备之时,一举拿下这座坚城。 只不过,就在田威率军一路东赶,紧急前往盛京城下时,那被豪格紧急派往盛京城中的使者,已入得盛京城中,随即被多尔衮紧急召见。 “摄政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方得入厅,那两名使者便带着哭腔快步行来,扑通连声地跪倒在多尔衮面前。 多尔衮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难道,豪格部众,发生异常了么?”虽然心下已有不良预感,多尔衮却依然颤声发问。 “摄政王,肃亲王率一万兵马,行到离盛京城约数十里地,突遭唐军袭击,情况万分危急。肃亲王万般无奈,只得令我等急急潜行而来,令摄政王速速起事,拿下盛京,再立即派兵来援,肃亲王这一万余兵马,方可有救啊。”使者带着哭腔喊道,一脸悲怮之色。 多尔衮闻言,却是心头有如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 他娘的,最可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豪格遇到唐军突袭,若自已不能及时救援,只怕是凶多吉少。而若万一豪格兵败,那这支打败了豪格的唐军兵马,必定会立即挥师东进,直取盛京,这样一来,自已可就真的要彻底完蛋了。 想到这里,多尔衮脸色惨白,秋日的天气里,额头竟有冷汗涔涔而落。 现在怎么办? 真的要按豪格所说的,立即起事,干掉或逐走城中唐军,再派发大军,前去西边支援他么? 还是干脆装死,就此与豪格划清界线,以求自保,不被他拖入泥坑? 多尔衮略一思考,迅速否定了后一种行动方案。 现在豪格既已暴露,被唐军突袭攻击,那自已这个内应,也必定早被唐军侦悉实情。只不过,可能畏于自已在盛京城中势大,而唐军兵马数量有限●●,才暂时隐忍没有发作罢了。 那现在的情况,自已与豪格其实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不保,自已这个内应想要置身事外,又谈何容易! 也许,最大的可能是,就算自已立即与豪格划清界线,甚至反戈一击有功的情况下,唐军在消灭掉豪格后,只怕也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已下手。 毕竟,除恶务尽,唐军不趁此良机一举消灭自已,又更待何时。 可见,现在的自已,只有尽快造反一条路可走了。 这一举事,不成功,便成仁。 想到这里,多尔衮浓眉拧紧,腾地站起身来,挥手让使者下去,正欲立即发令,却复见又有手下侍卫从厅外急急跑来。 “摄政王!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来人这番哭喊,让多尔衮内心又是猛地一缩。 他娘的,又发生事了?! “摄政王,就在方才,原本分散于城中的唐军,不知何时,已全部集结于一处,他们突然发难,正全力攻打我盛京城中最大的军械钱粮库聚敖仓。我军猝不及防,损失惨重,若摄政王不尽快救援,只恐此库难保,库内大量军械钱粮辎重,恐尽为唐军所夺矣!” 听完来人的哭诉,多尔衮内心顿是愈发揪紧,脸上亦满是震怖之色。 不是吧,唐军又抢先了一步! 城中唐军,虽然仅有不足千人,但若是他们攻下这军库聚敖仓,当可获得大量的钱粮军械,又可凭借这军库岗堡,与自已长久对峙相持。而自已手中,虽有兵马万余,但尽皆是未经战阵之辈,又猛地被人夺了钱粮军械重地,其士气定会大受打击,想要一举拿下这聚敖仓,怕是不易。 那这样一来,这些唐军有如一个坚固的楔子一般扎在城中,而自已不能拿下此仓,他们当可与外面攻来的唐军里应外合,一举消灭自已了。 这简直就是一个噩梦般的结局。 只不过,现在的局面,也只能是全力攻打这聚敖仓,以期能死中求活,方可自救了。 多尔衮满心悲凉,他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地立即下令道:“传本王之令,立即调派城中全部兵马,全力攻打此仓,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拿下这聚敖仓,再一举夺下整座盛京城!” “嗻!奴才听令!” 多尔衮此令一发,城中那些原本就在等待号令的清军,立即纷纷行动起来,在各名将领的统领下,从各处鼓噪而来,一齐朝城西聚敖仓疾奔而去。 而多尔衮本人,亦是全身甲胄披挂整齐地从摄政王府出发,统领一支护卫精兵,向那聚敖仓急急杀来。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多尔衮急赶快行,也比不上聚敖仓库陷落的速度。 明亮的圆月映照下,聚敖仓的模糊影子出现在多尔衮面前时,他远远地听到了那里传来高低不齐的欢呼声。 很快,他又从千里镜中看到,一柄硕大的唐军军旗,高高飘扬在仓顶。 多尔衮一颗原本还满是期盼的心灵,瞬间沉入冰湖之底。 完了,这聚敖仓已被唐军夺占,接下来的时间,可就难过了。 于今之计,就算再困难,就算再难受,也唯有拼死夺回聚敖仓一条路可走了。 不然的话,自已安再有其他生路! 想到这里,多尔衮脸皮腾的涨红,他冲着一众惊惶失措的手下军兵大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速去其他们仓房拿举攻城器械,一定要不惜代价,全力攻下这聚敖仓!” 多尔衮命令方下,很快,清军便迅速从其他仓库调来攻城器械,作好了攻堡的准备。 而在这时,那些攻下聚敖仓的唐军,也早已作好的守卫的准备,他们看到,在聚敖仓南北两处,都各有二十多辆盾车跟了上来,准备推向库墙。 只见那些盾车,每架盾车上都竖着一面旗帜,前面是高高厚实的木板,上面铺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有效地抵挡枪炮弓箭,下面有滚轮,转动灵活。每辆盾车后面,都藏躲着数十名鞑子军兵。 这些开始快步推着盾车行进,以跟上前面攻城梯的鞑子军兵,与率领他们前行的清军将领一样,每个人都是一脸期待的神情。 “儿郎们,取梯冲阵!” 躲在盾车后面的清兵,听得自家牛录额真的命令,一部分人立即嚎叫着窜出盾车,扛起一架架攻城梯,继续向堡墙冲去。 城中的唐军看到,城外攻城的,其实战力说起来,顶多是些鞑子的跟役,这些人中,有女真人,也有蒙古人,皆站在南北两处城墙外的护城壕位置,各有上千名之众,依旧躲在盾车后面,屈膝盘弓,搭箭上举,准备在鞑子兵攻城时,用来压制城墙上的唐军军兵。 面容狰狞的一众清军,齐声吼叫着,高举着攻城梯,大步地冲到城墙之下,准备把登城梯搭在聚敖仓墙上。 见到鞑子们终于到了堡墙之下,上面的唐军军兵,有如一只沉默多时的野兽,终于露出了自已凶狠的獠牙。 “狗入的,来得好!”南面城墙上指挥的唐军盛京安全司司长郝泽仁,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快意。 既然来了,就给你们来点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南北城墙上,分别各有十多个被旺火煮得咕噜冒泡热气腾腾装满粪便的大锅,这些臭气薰天的沸腾粪便,便是所谓的金汁。现在,这一锅锅煮得极到火侯的金汁,在辅兵们的配合下,迅速从城墙上倾倒而下。 “哗!” “哗!” “哗!”。。。。。。 滚烫腥臭的大便金汁,给城墙下聚集的清军们洗了个痛快的粪水澡。 月夜之下,那浓黄恶臭的金汁正从煮沸的大锅中飘泼而下,纷扬洒落在那些正嗷嗷叫着欲把攻城梯靠过来的清兵身上。 那些鞑子军兵,但凡被这大便金汁烫到,便是皮开肉裂,惨叫连连。安谦清楚地看到,一团滚烫的粪水,浇在一个鞑子军兵头顶上,被烫得大声惨叫的鞑子,下意识地用手去抓头部,却一把连辫子带头皮都扯了下来,露出白森森的头骨。 堡墙并不算高,月色又十分明亮,最前头的唐军士兵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切,顿时感觉自已的胃开始剧烈地痉挛,一股恶心的东西从喉头剧烈上涌,很多人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趴在城墙上,大声呕吐,吐完白的吐绿的,最终吐尽清水,才喘息着爬起。 而那正在北边城墙上督战的郝泽仁,见此情形,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随即他大喝道:“这头道菜上了,那这二道菜也该端上桌了。” 他一声令下,两处堡墙上,各有数十个装满生石灰的一人多高的薄瓷瓶,有如冰雹一般,从城墙上猛地扔下。 随着城墙下传来的劈啪爆裂声,一个个生石灰瓷瓶炸开,飞扬的石灰粉末,瞬间让大片的清兵变成了瞎子。 与此同时,大盆的脏水又从城墙上倾倒而下。 生石灰遇水,立刻发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将那些幸运地躲过了滚烫粪水袭击的清兵,被噼啪爆响的生石灰,烧得皮开肉绽,臭不可闻。 唐军这次金汁灰瓶攻击,至少造成了数百名鞑子军兵伤亡。 李啸知道,在依然炎热的夏末秋初,这些被粪水与石灰烫伤的鞑子伤兵,由于粪便中含有多种致病细菌,他们的伤口一定会迅速感染溃烂,最终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数百名敌军,基本上是全部报销了。 说起来,这些看似十分原始的武器,在守卫这聚敖仓堡墙时,却是十分好用。更可笑的是,这些东西,金汁取自仓库厕所,灰瓶取自于武器库中,皆可谓现取现用,正好打这些攻堡的清军一个措手不及。 剩余的清军还未回过神来,四座角楼的火铳手,他们沉默到现在,终于开始准备开枪打放。 原先清军有楯车摭掩,若强行射击,效果必定不佳,现在清军在城下陷入混乱,正在乘胜攻击的大好机会。 一杆杆长长乌黑的鲁密铳,被唐军火铳手稳稳地端在手中,他们纷纷瞄准了各自的对象,一片沉默中,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全体火铳兵注意了,预备,开火!”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六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在这月色明亮的夜晚,共有五百余杆火铳密集打响。 “砰砰砰砰!……” 聚敖仓堡墙墙头,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五百多颗细小的三钱尖头米尼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城下的清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清兵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城下的清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牌碰巧挡住铅弹的清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四处乱窜的清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因为夜里天气,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一百多名清军当场死伤,让整个清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一章 折兵堡墙 难以为继 而在清军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五百余颗铅弹,又造成了一百多名清军军兵的死伤。 这些临时凑集的清军,很多人都是初经战阵,他们自出娘胎以来,何尝见过这般猛烈的火器打击,阵形顿时愈发混乱,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城下清军开始大批后撤,他们有如逃离鬼域一般,顾头不顾腚地赶紧逃跑,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尽快离开这座令自已莫名丧命的聚敖仓。 躲在阵后观战的多尔衮,眼见得自家兵马,还未开始真正攻城,便死伤如此之多,心中皆是十分恼怒。 “快快放箭,压制唐军!”多尔衮双目怒火熊熊,大声下令。 在闻知多尔衮这道命令后,那些躲在盾车之后的清军跟役,才猛得醒悟过来,立刻纷纷开始仰攻抛射。 “嗖!” “嗖!” “嗖!” …… 一根根狠戾的轻箭,带着轻微的尖啸,向城头的唐军射出。 大部分箭矢,被盾兵的大盾摭挡,也有一些箭矢,越过盾牌,射中了后面的枪兵与辅兵,盔甲严实的枪兵,有少数几人受伤,而那些盔甲缺少的辅兵,则情况要惨得多,立刻有十多名辅兵或死或伤,他们从城头惨叫着掉落,摔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北边城墙头因为缺少一队盾兵,枪兵与辅兵受伤的状况更为严重,伤亡情况比南边多了近三分之一。 清军跟役的连续抛射,给城墙上的唐军带来了相当大的困难,由于大量辅兵为了躲避清军箭矢而离开,严重滞缓了唐军下一波砸灰瓶与倒金汁的攻势。趁着唐军出现短暂混乱的机会,数十把攻城梯终于搭上了南北两边的城墙。 “咔嗒!” 十五米长的攻城梯,终于靠在聚敖仓堡城墙上,上面的铁制搭钩,立刻钩牢了城墙雉堞,再难掰脱。 攻城的清军见到这一幕,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立刻开始沿梯攀爬。 残酷的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各位兄弟休慌!现在两军相拼,越怕死越要死!全体辅兵勿惧箭矢,继续投扔金汁与灰瓶,那撞梯锤也立即准备,一齐攻击上梯攀爬的清军!” 作为临时唐军总指挥的盛京安全司司长郝泽仁大声给他们鼓劲。 眼见得一队队清,沿着攻城梯嚎叫着快速攀爬而上,双眼血红的各名唐军将领,亦怒吼着对那些被鞑子箭矢射得往雉堞与大盾后直躲的辅兵们,大声下令。 见得上官们这副杀气腾腾地模样,唐军辅兵们鼓起勇气,离开保护区,继续操作守城设备。 喷涌泼洒的滚烫粪水如雨而下,一个个生石灰瓶纷纷抛砸而落,与此同时,堞垛上,传出一阵阵铰链滑动的声音,一根根粗大木头制成的撞梯锤,猛地从堞垛顶部哗啦滚下,随即以侧摆的方式,狠狠向着搭好的攻城梯砸去。 攻城的清军吃惊地看到,一根约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大撞梯木锤,一头用铰链系着,另一头,则狠狠地侧砸在一架攻城木梯的中央位置,只听得喀嚓一声闷响,沉重宽阔的攻城梯竟被砸成了两段,上面正在攀爬的清军军兵,有如散落的蚂蚁一般,惨叫着从攻城梯上掉了下来。 下面被粪便泼中以及被生石灰烧到的清兵,发出连绵的惨叫,这些惨叫声中,不时夹杂着攻城梯被砸断的喀嚓声,以至随后攻城梯掉落于地的哗啦散落声。 唐军这番猛烈反击,虽然已方又有许多辅兵中箭或死或伤,却砸断了敌军的近十根攻城梯,并又造成了多名鞑子军兵死伤。 一直在静观局势的多尔衮,见得已方进攻势头又被压制,遂又厉声喝令:“传令下去,休惧守兵。唐军撞梯锤并不多,只要我们抓紧时间攻上去,很快就能攻下城头!” “嗻!” 跃上城墙的清军,脸上皆有莫名的喜色,眼中闪烁着可得头功的贪婪之光,在他们印象中,自已的兵员人数,是守堡的唐军十倍以上,那只只要攻上了唐军的堡墙之上,那么自已接下来一顿冲杀,这些唐军便要嚎哭着投降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自然是完全想错了。 清军们迅速发现,南北城墙上的唐军,完全不同于那些软柿子一般的他处明军,这些冷酷整齐,甲胄武器精良的唐军兵,更象是一架正在全力开动的杀戮机器。 一个个清军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之际,立刻被几块呈半弧形包围的大盾包夹在中间,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每块盾牌之后,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这些清军或是头部、或是胸部、或是颈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长枪击刺,把这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清军,瞬间送入地狱。 堞垛的入口处,迅速地被清军的尸首填满。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唐军兵的怒吼声,在清军惨叫声的伴奏下,直冲云霄! 只是,随着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清军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尤其是那些其中混杂的一些马甲兵,因为穿着两层盔甲的他们防护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有了这些强悍的马甲兵冲阵,原本被紧密包围的半弧型枪盾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盾兵与枪兵补上去。 南面城墙,一时陷入僵持,而北面城墙,那驻守此处的横行队,在这个血腥的夜晚,终于迎来了大显身手的时机。 “兄弟们,立功扬名,就在今日!”横行队队长,手中的虎枪挽了一个枪花,率先向冲上墙头的清军杀去。 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队,身着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横行队员,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背军镰等重型武器,纷纷向站足未稳的清军军兵奋力砍杀。凌厉的刀光所至之处,横尸一片,血肉狂飚。 与时同时,在角楼中射击的鲁密铳手,向那些在攻城梯上攀爬以及在梯下聚集的清军军兵,不停地装弹射击,枪声此起彼伏,不时有清军惨叫着倒地身亡。 而开始跟随满洲清军向上攀爬的蒙古清军与汉兵清军,也纷纷加入战斗,让整个堡墙的争夺战,变得更加血腥激烈。 聚敖仓的南北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两座血肉磨坊。 圆月之下,无数的清军尸首与死去的唐军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一一起。让原本干燥的城墙马道上,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约半个时辰后,始终保持着战斗阵型的唐军,越战越勇,渐渐地将清军奋力冲开的枪盾战阵渐渐缩小,并将其重新逼回堞垛入口之处。 而清军战至此时,原有的悍锐早已丧失,大部分人均已是精疲力竭,诸如蒙古兵与汉兵,更纯粹是在为保命而垂死挣扎。 见得敌军势颓,一直在冷眼观战的赦泽仁,刷地拔出腰间雪亮腰刀,大喝道:“弟兄们,清军已是强弩之末,我全军一齐出击,击败鞑子,就在此时!” 见得自已的最高长官亲自冲阵,唐军中爆发出震耳的齐声欢喝,被激发出巨大勇气的全体军兵,昂奋而整齐地向越来越退缩的清军冲杀而去。 北面城墙头的清军率先崩溃。 唐军的盔甲与武器,以及体力与训练度,哪怕是在纯冷兵器作战的状态下,亦是远远超过那些临时招来的清军。眼见得唐军这般久战,犹是如此奋勇凌厉,已死伤颇重的城头清军,无不心惊胆裂。不知谁发了一喊,原本还在不断向上攀爬的清军,开始纷纷向下逃去。 势头不利,保命要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毕竟,命都没了,要名作甚。 “混帐!你们这些混帐,都给本王回来!” 躲在后面指挥的多尔衮,脸上气得血红,几乎想把这些溃逃而去的清军,个个斩成肉酱。 只不过,眼见得溃兵越来越多,几有铺满街巷的趋势,已是溃散至难以收拾,多尔衮也知道,现在这般境况,大势已去,徒留城头清军苦战,已是无益,唯有先收拾残军,方可再战了。 “传令,暂且退兵,重整军势后,再度攻打聚敖仓。”一脸扭曲的多尔衮,近乎有气无力地下了这道命令。 “嗻!” 很快,鸣金声大作,剩余的攻堡清军,皆不觉呆住。 “不要攻了,快撤!” 听得声声入耳的鸣金之声,北面城墙上人数已然不多的满洲清军,士气顿是大沮,又听到了自家主子的撤退命令,只昨开始纷纷返身,想从梯子上爬下逃回。 他们一逃,那些蒙古清军与汉兵清军,自亦是不甘其后,纷纷撤逃。 想跑,没那么容易! 已是杀红了眼的唐军军兵,一拥而上,大砍大杀,毫不客气地斩掉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胸口。 清军阵中,一片哀嚎,在付出了大批清军的性命与尸体后,他们便与下面的一众跟役一起,推着蒙皮楯车,还算有秩序地向本阵撤回。 北面堡墙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郝泽仁立刻命令,除了部分唐军留在此处,将那些敌军遗落的攻城梯全部砸碎外,其余的全部军兵,立刻支援南墙。 本来就在艰苦支撑的南墙清军,被这么多奋勇凌厉的唐军合力齐攻,又闻得鸣金之声大作,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崩溃了。 “全军后撤,就此撤退!” 一阵纷乱的喊声里,清军们起先尚且保持着秩序且战且退,但随着大批唐军的涌来,清军再无任何秩序可言,个个争先恐后向梯口逃去。 他们前面逃窜,唐军自是在后面奋力追杀。 “兄弟们,加把劲,清军已溃,多杀清军立功啊!” “万胜!” “万胜!” “杀清军,上天庭!” “杀清军,立功名!” 郝泽仁欢喜的吼叫,得到全体军兵的齐声响应。气势如虹的唐军军,大声喊着口号,每个人手中武器愈是舞得飞快。 城墙头上剩余来不及逃走的清军,终于受不了唐军这般凌厉无情的不停攻击,残余的清军们,纷纷扔了刀剑,跪地投降。 如果不是郝泽仁及时制止,降的数百名清军,会被杀红了眼的唐军瞬间杀尽。 而侥幸逃下城去的清军,也与北面溃退的敌军一样,在各自将领的率领下,垂头丧气地推着楯车返回。 唐军此次聚敖仓守卫战,终于大获全胜,连绵的欢呼声,自是响彻云霄,声震夜空。 见到一众溃兵,有如潮水一般退了回来,多尔衮的心下,满是不可言说的悲哀。 他娘的,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一万余兵马,虽然人数是堡中唐军的十倍,但毕竟是乌合之众,其中又以老弱为多,根本就不是那些久经战阵的唐军对手。 其实这一战中,唐军的火铳手并不多,且在夜间也不便打放,但他们竟在向为清军所长的冷兵器搏杀中,亦能战胜自已,打得攻城清军狼狈逃走,这无疑会让清军原本高不高的士气更加大为下降,也会让仓内唐军气势愈发壮盛,那接下来,自已想要重新组织攻仓作战,只会更加困难与不易。 而现在的自已,又还能有多少时间,可用于这般消耗与等待呢? 多尔衮沉重的眼神,透过沉沉夜幕,下意识地投向西边。 他近乎凭直觉地想到,也许,豪格部战到此时,已是不支,那唐军在消灭了他们之后,接下来,只怕就要对盛京下手了。 正文 第九百三十二章 劝降不成,天雷轰门 多尔衮猜得没错,就在他们从聚敖仓败退时,唐军第一镇镇长田威,已打败豪格部,正统领部下,向盛京城急速开进。 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长途跋涉,田威统领万余唐军兵马,临至盛京城下,立即将盛京城各处城门,团团围住。 听得手下亲兵急急来报,说了唐军终于来到盛京城下的可怕消息,心情烦躁的多尔衮,顿觉有如一大瓢冷水当头浇下。 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唐军既能来到此处,就说明,豪格部已然全灭,所以唐军才能全无后顾之忧地前来攻打盛京城。 这下好了,聚敖仓未得攻下,这城外又有唐军到来,自已可算是落了个两边夹击的境地。 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难道现在的自已,只有投降唐军一条路了么? 多尔衮猛地打了冷颤,迅速否定了自已这个想法。 不行,绝不能投降唐军。 现在的自已,已然反叛,又率部攻打唐军驻守的聚敖仓,自是成了唐军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那么,就算现在投降,唐军将来,也绝不会饶过自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无反抗能力的自已,简直就是要如鱼肉一般,任由唐军打杀。 到时候,究竟是一杯毒酒了却性命,还是干脆一刀砍掉脑袋,就全看那位大唐皇帝的心情了。 所以现在的自已,只能死中求活,就一定要守住盛京,要在这盛京城下,给那些远道来袭的唐军一个沉重而猛烈的打击! 毕竟,据手下来报,唐军远来之兵马,粗估只有一万余人,与自已的兵马数量差相仿佛,这样一来,自已兵马战力虽弱,但有坚城可凭,却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想要保命,这盛京城就是万万丢不得,如若不然,盛京城破,自已只怕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传本王之令,全军严密防守,以免唐军突然袭城!一定要把唐军的嚣张气焰,彻底打消在盛京城下!”多尔衮咬着牙,狠狠地下了一道军令。 “嗻!奴才遵令!” 下令全军在城墙布防后,多尔衮犹是不放心,又亲自乘着月色巡查城墙,而在他来到西门城楼处时,唐军阵中,忽有异动。 就在这时,唐军阵中,忽然有如波开浪裂般地分开一条线,一名头戴八瓣缨盔,身着钢制山纹铠甲,足蹬覆铜包靴,身系鲜红披风的唐军将领,在一众同样铠甲鲜明护卫的保护下,正策马向盛京西门缓缓行来。 见到来人这般打扮,多尔衮心下暗道,此人看来,必是唐军主将无疑了。 他猜得没错,那名唐军将领,便是唐军统帅第一镇镇长田威。现在的他,正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很快就来到离西门一箭之外。 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主将田威,想与城中主将一谈,请速去通禀!” 听到唐军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眉头紧皱的主将多尔衮身上。 看着城下一众唐军人马,城头的摄影政王多尔衮怒目而视,心下虽忐忑不安,却又不得不鼓起勇气,用汉话大声喝道“我乃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衮是也。尔等何人,竟敢率部来此!” 见多尔衮现在窘迫如此,却还在表面上这般齿强牙硬,田威一声冷笑,大声道“多尔衮,你这狗东西听好了,俺乃唐军第一镇镇长田威是也。告诉你,你引颈以盼的豪格部众,已尽数被我军所灭。你这厮去不识时务,竟敢妄自反叛,也不好生掂量一下自已的斤两!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领着些残兵剩将,还苦守这盛京,与我大唐天兵对抗,简直就是螳臂挡车不知死活!现在我军攻城在即,你这贼厮还不顺时应势归降我军,难道还真要这般执迷不悟,在这里自寻死路不成?俺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我军大兵压境,尔等已然走投无路,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哼,你们这些汉狗,进犯大清,杀我军兵,占我州城,明里说让我大清成为附属之国,暗中却是无日无时不想着将大清就此灭绝,不留孑遗。你们这帮混蛋,简直是人形禽兽,猪狗不如,还好意思前来劝降!我多尔衮乃是大清摄政王,身为宗室,守土有责,又岂可让这祖宗之地,落入你等之手!哼!田威,你这厮有胆前来攻城便是,又何必说恁多废话!” 多尔衮大声吼毕,田威却是摇头一叹,便大声回道“多尔衮,你这厮死到临头,也就别他娘的在这里装英雄,还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了。跟你实说了吧,现在豪格的一万大军全部被我军歼灭,你再无任何外援,这城中不足万余临时凑数的老弱,安是我久经战阵的大唐天兵对手!你们这些满清鞑子,已然都是是秋后的蚂蚱,却不识时务,强要造反,又还能蹦到几时呢?你且听好了,现在这盛京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告诉你,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盛京,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田威这番陡然严厉的话语喊完,向城中这番大声喝喊,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多尔衮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田威的话语,却是份量十足又这般狠厉,让他不得不好好思考一下,自已若是强硬拒绝,会是什么下场。 田威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狠话说到了多尔衮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多尔衮,实话跟你说,现在休说这盛京城,整个清国境内,还能有哪座城镇,还能有哪部兵马,能与我数大唐天兵对抗!你们这般不识时务,妄自造反,这清朝的覆灭,已是命中注定,再不可改!更何况,再退一万步来说,尔等军兵稀少,困守孤城,纵是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而我军战力之强大,你等又不是不曾领教,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下盛京城,大开杀戒,你等鞑虏,后悔可就迟了!更可叹的是,尔等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是最终徒死于刀兵之下,既轻于鸿毛,又万世被世人唾弃,又岂非白白做了个冤枉鬼?这般愚蠢行径,非但受辱于今朝,亦遗后世之笑也。” 多尔衮被田威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清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见到多尔衮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田威不觉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多尔衮,你虽是这清廷摄政王,是这反叛行动的主角,但你若归降,我军必会宽大为怀,放尔一条生路。如何定要不识时务,白白殉葬于这孤城绝域呢?本镇还是希望,你这厮能及早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尔等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本镇可以保证,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全部保全性命,一个不杀。甚到因为投降这协而各有升赏。至于摄政王多尔衮你这厮守,若能临阵归降,免却一场刀兵厮杀,相信皇帝陛下亦是怜你往日之功,对你网开一面以全性命,甚至财产与家属,皆会于以保全。怎么样,这条件够优惠吧?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你好自深思!” 多尔衮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田威的话语一般。 田威这厮的话虽难听,却亦是极对,现在若要强自对抗下去,其最终结局,必是城破军灭,而自已与这一众手下的牺牲,说起来,也真真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多尔衮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唐军的劝降,就在这盛京中,向唐军投降呢? 不行,绝对不行! 现在那田威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仅仅是为了劝降自已,若自已真的束手就降,那接下来的的命运,必将完全受制于他们,要杀要剐,也就是那李啸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里,多尔衮一脸狰狞。 “哼,我多尔衮乃大清宗室,守土有责,你田威若有本事,径直来攻城便是,何必恁多废话!”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你既自寻死路,那本镇就成全你!你到时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要后悔!” 见这多尔衮如此冥顽不化,如此死硬到底,田威冷冷一笑,脸上便闪过狠厉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与一众护卫拔马回阵。 与此同时,那城头的多尔衮亦一声冷哼,匆匆从城头离去,准备安排城中兵马,以及再从城中紧急征发一众青壮,一齐前来守城。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那城下的田威,已然等得颇不耐烦,他向后面招了招手,那些唐军炮手会意,已然开始行动了。 没有任何攻城利器的李啸军,夺取房山县城西门的微弱希望,全部寄托在闯过吊桥的一众玄虎重骑与横行队员身上了。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不远处的聚敖仓处,忽然砰的一声,仓门大开,约一百余名甲胄齐全挥刀舞枪的骑兵,从里面急如星火地奔出。 他们有如一只锐利无比的黑色箭头,瞬间从那些松散的清军士卒中疾冲而过,一下子就冲到了西门城楼下。 然后,众人冲至城下,纷纷下马,就在城门下大砍大杀,把那些守城的清军杀得一片惨叫连连。 直到这时,那些守城的清军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从聚敖仓瞬间窜出的唐军,是准备突袭西门,放那些城外的唐军入城的。 “操他娘!给老子下死力封门!砍杀这些该死的唐军!”城头的多尔衮也猛然惊觉,立即大声叫喊起来。 “嗖嗖嗖嗖!……” 此时,城头的清军闻得命令,开始发狂般地往下射箭。 清军的硬弓重矢,极具杀伤力,一些正在砍杀城下守军的唐军军兵,因躲避不及,纷纷中箭,或死或伤,惨叫倒地。 当然因为敌我混杂,城下的清军,亦被自家人射杀了不少。 只不过,清军毕竟人多,很快就以优势兵力占据主动,这二百余名下马作战的骑兵,很快被清军挤成城门处动弹不得,不断有士兵哀叫倒下,只剩还手之力。而在城中的街巷上,亦大队大队的清军,正向西门方向疯狂涌来! 千钧一发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就在这时,在这昏黑一片的环境里,几名唐军士兵,几乎点燃了手中紧握的硕大的集束震天雷。 这集束震天雷,是由二十多个单兵震天雷绑在一处,那粗如手指的引绳滋滋燃烧,闪着蓝色的有如死神呼吸般的蓝色火苗。 这般突变,让一众围攻的清军几乎惊呆了。 ”不好!唐军要自爆了!快跑!“ 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那些正拼力围攻唐军的清军士卒,立即有如躲避死神一般,纷纷向四周逃开。 他们奔逃得如此迅速,没有任何人能阻挡他们的脚步,而那些原本被他们围于中间的残余唐兵,亦纷纷散开,只留下那几名手持正滋滋燃烧的集束震天雷的唐军士兵。 这一刻,城楼上的清军,亦下意识地停止了射箭,皆是呆呆地看到这些唐军士兵,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 而说是迟,那是快,这些唐军在引线快燃了大半时,终于从手中奋力抛出,一同掷向那正被铁链绞紧的西面城门。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顿是连绵响起,西门之处,顿是被刺目的黄色火光与腾窜而起的浓浓白烟所包围,逃离不及的唐军与清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皆在瞬间,化为了弥布四周的血雨与碎肉。 而被巨大爆炸声震得全部失聪的的守军与唐兵,皆可透过浓雾看到,那原正紧锁的大门,被这数枚集束震天雷,给炸得四分五裂,碎沫横飞,就连门外那被粗大铁链系着的吊桥,亦砰的一声砸了下来,正好给城外的唐军,铺平了入城的道路。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三章 盛京城破,围攻皇宫 唐军这一惊天之炸,让城头的清军以及城外的唐军,皆是为之呆怔。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城外的唐军率先反应过来,主将田威脸上瞬间涌出狂喜之色,厉声大喊道:“城门已被我军从城内打破,全军速速入城,与城中清虏决一死战!” 主将命令方下,唐军阵中,顿是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声,各名唐军士卒齐声大喊,挥刀舞剑,向这被炸碎的西门疾冲而去。 此时,城上的清军也反应过来,多尔衮脸色苍白,大声吼叫:“快,快去拦住他们,万万不可让他们轻易入城!” 他这般大喊,旁边那些被震天雷震得双耳失聪的清军,虽然只能见到他嘴巴嗡动,却也立刻从他直指的方向,猜中了他的意思,遂亦急急从城墙马道而下,去城门月道阻击唐军。 此时,大批的唐军军兵,已纷纷踏过浮桥吊板,正从城门疯狂挤入。 仿佛两股汹涌的潮流相激,外面的唐军军兵,纷纷呐喊着冲入城门月道,与正从另一端攻的的清军互相大厮相砍,瞬间战成一团。 “全军突进,攻入城中与清军死战到底!”见得自家兵马,已然顺利攻入城中,主将田威一脸兴奋到发狂的表情,他拔出宝剑,大声怒喝。 前军既以得手,后面跟着的唐军将士,有如一股月夜下的滚滚洪流,汹涌地冲过吊桥,呐喊向西门狂冲而去。 很快,这批生力后备军兵,便冲到到西门口,迅速地与清军绞杀在一起。 而就在这时,那些守在聚敖仓的唐军,见到城门已开,外部的唐军已然入城,亦是欢声雷动,遂即在主将郝泽仁的统领下,呐喊着杀到仓外,直扑正全力防守西门的清军后背。 这股军兵,冲力极猛,狠狠地给清军背后来了一记凶猛的背刺。 唐军这后部的凌厉一击,顿是让清军阵型大乱,纷纷后撤,他们有如潮水一般溃散。而唐军两处夹击,连连得手,迅速地清出了城门月道以及门口一大片空地出来。 “入他娘!不准撤,全部给老子攻上去,一定要把唐军彻底消灭在门口!” 见到清军竟在唐军的两边夹击下,有了溃散的风险,城头指军的多尔衮怒火攻心,急得连连大吼。 在他的威逼下,那阵型混乱溃散的清军,又开始重新聚拢,复对已合在一起的唐军,进行凶猛的反扑。 而经验丰富的唐军,见得清军忽地溃走,知是时局大利,遂立即趁机摆出枪盾战阵,开始更高效地攻杀不停涌来的清军。 一面面有两排尖刺的大盾,齐齐并立,呈半弧状展开,奋力挡住了大批清军的肆意冲击。而一面面大盾上方,一杆杆4米精钢长枪,有如潜伏已久的毒龙,从大盾上方迅猛扎出,向猛冲过来的清军的头部、颈部、胸部三处要害狠狠刺去。一名名不及防备的清军军兵惨叫着,被刺杀于长枪之下。 唐军军的枪盾战阵,有如一架冷酷而精密的杀人机器,就在这盛京西门城下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嚎叫着冲过来的清军性命。 李啸军在枪盾战阵展开后,让原本就攻击无序的清军,陷入了更加狼狈的境地。 大批冲过来的清军,既要小心地避开盾牌上的尖刺,又要及时用手中盾牌磕开那如毒蛇般刺来的长枪,方可在难得的间隙中,趁机挥舞刀剑进行反击。因此,迅速地落了下风。 残酷的近身厮杀中,兵器相砍声,奋力呐喊声,受伤嘶吼声,刀剑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交叠一处,有如一首死亡的歌谣。 整个西门城门附近,有如一座鲜血与人肉的磨坊,呐喊与唾骂声此起彼伏,汹涌的鲜血流满了城墙马道与城门附近的街面,向四下不停缓缓流淌。唐军与清军拼死决杀,彼此饱含无尽仇恨,只恨不能生吃了对方,只是最终双方的尸体交错在一处,鲜血流淌在一起。 城头的多尔衮,见得这般激烈交着的厮杀,亦是脸色铁青,下颏的胡须一颤一颤地抖动着,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愤怒地看到,城下这般交战,唐军竟开始愈来愈占了上风。自已手下的清军,与敌军的交换比,初步估计,接近五比一。 也就是说,每杀死一个明军,竟要付出五名清军的可怕代价! 这样的战斗,简直是对清军的巨大嘲讽! 亦是对自已以往光辉战绩的彻底抹黑! 更让多尔衮愤怒的是,这还是对面的唐军枪盾战阵尚未完全准备的情况下,清军才能与这股唐军战成这般死亡交换比率,如果这股近万人的唐军军,真的顺利攻入城中,再突然发难的话,自已手下的清军,估计已然溃灭了! 眼见得城下阵前的清军不断地惨叫着死去,多尔痛感觉脊背之上,一股寒意从尾骨处,一直侵袭到脑袋。 现在,到底怎么办? 唐军已突入城中,自已已是无险可守。而盛京城中的清军,毕竟是临时凑集的乌合之众,根本不是对面唐军的对手。 这样打下去的结果,哪怕是个白痴也可以看得出来了。 只是,自已能弃城而逃吗? 现在唐军已将四面城门全部围堵,自已就是想退想逃,都是不可能的了。 难道,现在的自已,只有必死一条路可走吗?多尔衮的头脑,顿时一片混乱。 不过,他迅速想到,现在再呆在城头,已是十分不安全,当下之计,当尽快撤往皇宫,方可将此战尽可能拖延。 于是多尔衮再不犹豫,趁唐清双方犹在城下激战之际,在一众护卫的保卫下,急急往皇宫撤走。 而战到此时,唐清双方,均已没有退路,唯一的一点,就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野蛮、血腥、杀戮、你死我活,是大雨之中的盛京城的唯一基调。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砍断骨头的卟卟声,死伤军兵的惨叫声,混和在一处,有如死神的欢歌,随着充满了血腥味与人体内脏下水气息的空气,传遍四处八方。 随着时间推多,唐军的优势越来越大,其阵形亦开始不断向前推进,更有更有许多步兵,开始跃上城头,攻杀城头那些混乱不堪的守军。 唐军势若疯虎,城头那些士气低落,更混杂了极多临时征来的青壮的守军,根本就无法抵抗,迅速地崩溃了。 ”我降!唐军兄弟,我们愿意投降!“ 他们的声音惊恐万状,带着浓浓的哭腔,冲着四下围来的唐军大声喝喊。 只不过,在这沉沉天幕下,虽然他们几乎喊破了喉咙,却没有人一名唐军停止了攻杀行动。 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投降。 杀红了眼的唐军,对他们尽情渲泄着心下的愤怒与无尽的仇恨,刀砍枪戳,血肉横飞,被四下包住的城头清军与青壮,几乎迅速就被杀尽。 见唐军有如一架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一般,迅速不停地收割已方军兵生命,城头的守军被吓得魂胆俱裂,纷纷哀嚎着弃了刀剑,跪地乞降。 饶是如此,唐军却对他们毫无怜悯之情,继续冷血而精确地进行屠杀。一时间,整个盛京城墙上,迅速地尸枕狼藉,人头滚滚,鲜血溢满了整个墙面与马道。 圆月高悬,静静地映照着已是杀声震天的盛京城。这座清廷的都城,到了现在,东面、西面、北面三面城墙上的守军,迅速地被消灭,只剩城中的数千清军,犹在冰冷的月色中,垂死挣扎。 战至此时,敌我双方,都失去了阵形与控制,几乎完全是在凭本能战斗。 此时,已撤回皇宫的多尔衮,站在皇城城楼上,透过昏黑夜色,便可隐约看到,盛京城中每条大街小巷,唐军与清军拼死搏杀,刀剑相砍,血肉相拼,发力的怒吼,濒死的惨叫,马匹的悲鸣,顿时响成一处,这个修罗境的深夜里,彼此交战的双方,充分展示了冷兵器厮杀时,敌我双方那无比的仇恨与凶残。 战到现在,自已已对整个局面完全失去掌控,分散在盛京城中各处的清军,只能各自为战,听天由命,在这黑暗中与唐军中的枪盾战阵搏杀,可谓顾此失彼,死伤惨重。 而这样混乱而残酷的战斗中,作为清军统帅的多尔衮,其亦是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的部下,被唐军分部攻杀。 甚至,包括他本人在内,周围只不过仅有数百名精锐白摆牙喇兵护卫,也只能眼睁睁看到唐军四面冲来,要对这盛京皇宫来个四面围杀。 沉沉黑幕下,没有人知道,这位清军统帅,这位清朝最高统治者多尔衮,内心有多么的绝望。 在田威肃清城中清军,然后率众急急赶往皇宫时,清军主将多尔衮,带着手下仅存的二百余名白摆牙喇精兵,在皇宫前的大广场上,拼死地抵抗着一波又一波冲来的唐军。 白摆牙喇兵乃是清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些盔甲厚重武器精良的家伙,将主将多尔衮簇拥在中间,外围的白摆牙喇兵,手持虎刀虎枪等重型武器,拼死攻杀不停冲来的唐军步兵。内围的白摆牙喇兵,则用力投掷着诸如铁锤,铁斧,铁蒺藜骨朵等投掷类武器。这些清军精锐的白摆牙喇兵,投扔得极准,基本上一扔过去,便是一名唐军惨叫倒地。一时间,这两百来名白摆牙喇兵,杀得周围的唐军惨叫连连,死伤极多。 只不过,让多尔衮及那两百来名白摆牙喇兵惊骇不已的是,那些唐军,纵然在沿着自已阵地留下了一圈的尸首,却依然还有源源不断的唐军步兵,呐喊着冲了上来,悍不畏死地与清军拼死搏杀。 见到这些唐军有如疯魔一般,无惧生死地拼命上攻,清军统帅多尔衮,脸色苍白,汗流涔涔。 战到现在,终于要轮到自已了。 忽然,多尔衮听到,从西北方向,传来大批军兵的脚步声和身上甲叶摩擦的哗哗声。 他凭目望去,脸上却更是一片惨白。 他看到,在沉沉黑夜的余光里,一名身着华贵精钢铠甲的青年将领,正指挥着一眼望去几乎无有穷尽的唐军,以四下包围的方式,向自已的方向迅猛杀来。 而冲在最前面的,则是那与自已白摆牙喇兵一样,身着三层厚重盔甲,只露出两只眼睛,手持虎刀,虎枪,长柄挑刀,重型军镰等重型武器的唐军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横行总。 这些武装到牙齿,有如一群机甲怪兽般的横行总士兵,数量至少有近千人之众,在那青年总长的带领下,吼着向惊骇不已的一众白摆牙喇兵冲来。 轰的一声闷响,横行总迅速地与护卫多尔衮的白摆牙喇兵,杀成了一团。 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横行总,投入战斗后,整个战斗的局面,顷刻改观。 身着厚重铠甲,手持重型武器的唐军横行总,与对面的清军白摆牙喇兵,有如两只武装到牙齿的机甲怪兽,凌厉无情地互相撕咬,皆欲至对方于死地。 只不过,此处的唐军横行总士兵,是清军白摆牙喇兵数量的四倍之众,故他们迅速地将那些白摆牙喇兵,呈一个不规则的圈形压迫在中间,让他们再无脱逃的可能。 除了正面攻杀的横行总士兵外,在交战的缝隙中,还有那些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长枪兵,亦不断包围过来,他们侍机狠狠地捅刺,让圈中的白摆牙喇兵防不胜防,不断惨叫倒地。 在唐军凌厉凶狠的进攻下,白摆牙喇兵有如海水退潮一般,不断地向中间缩去,只过了一刻来钟,白摆牙喇兵便已伤亡过半。 见到周围的白摆牙喇兵不断惨叫着死去,清军主帅多尔衮脸色惨白,心惊胆颤。 完了! 看来,死于这盛京城中了! “主子,您赶紧撤吧!再晚,恐怕来不及了!” 在一众白摆牙喇兵被唐军攻打得步步后退,死伤惨重,一旁的一名亲随护卫,脸色苍白地向多尔衮大声喊道。 他这般大声喊叫,多尔衮却是满心悲凉。 撤? 战到现在,还他娘的能往哪撤呢? 正文 第九百三十四章 多尔衮被俘,大清朝覆灭 “多尔衮!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在田威的授意下,在圈攻的横行总外面,大批名唐军军兵用满语大声喝喊。 唐军连喊了数声,多尔衮沉默以对,没有回应。 只是他的心下,却是不可言说之凄惶。 古人有四面楚歌,现在这些汉人士兵用满语向自已喊话,倒也差不多有类似效果了。 只是,大清的摄政王,却不可学那垓下楚霸王,象个女人一样的自刎。 战至此时,也算是殉国尽忠了,就让自已与手下,一道战死于此处吧。 多尔衮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杀啊!儿郎们,让我们就在这里为大清奋战而死吧!”多尔衮厉声高喊,手中一柄虎枪,朝着挤入自已阵中的横行哨队员,奋力砍杀过去。 就在他负隅顽抗之际,大批唐军横行队员,左砍右杀,状若疯虎,终于冲破了白摆牙喇兵的阻挡,直直的攻到他面前。 见唐军大批围攻过来,而手下的护卫兵员越来越少,手中招式,顿时凌乱,一名横行队员见他方寸已乱,一声怒吼,厚重的虎刀刀背,狠狠地猛磕在多尔衮背上,多尔衮猝不及防,一声惨叫,被猛击倒地。 这一刻,多尔衮忽地满是懊恼。 他娘的,想死去没死成,这下好了,反倒成了唐军的俘虏了…… 当然,这样的念头,仅仅是电光石火般的一闪念,他随即陷于昏迷,再无动弹。 见他倒地,数名唐军横行队员立刻欺身疾进,猿臂轻舒,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将业已昏迷过去的多尔衮从地上拎起,随即紧紧挟于臂下。 清军主将被擒,围攻的唐军顿是欢声如雷。 随即,他们冲着旁边不足一百名的残余白摆牙喇兵,齐齐高声怒喝道:“尔等主帅已擒,若不早降,定当格杀勿论!” 听了一众唐军如雷般的巨吼,又见清军主帅多尔衮,被唐军紧挟于胁下,一众白摆牙喇兵再无战心,纷纷跪地请降。 见手下已然擒获了清军主帅多尔衮,且最后的白摆牙喇兵已跪地求降,远处的田威,及时下达了止杀的命令。 “田大人,那多尔【】衮现在业已昏迷,却该如何处理?” 在一片万胜的欢呼声中,一众手下将昏过去的多尔衮,拖到田威马前。 田威略一沉吟,便大声喝道:“速速将多尔衮拖入城墙上,向城中各自为战拼死抵抗的清军传令,告诉他们主将已擒,要他们立刻放下武器,向我军投降!” “遵令!” 很快,昏死过去的多尔衮,被五花大绑地,由一群唐军士兵架上城楼,一边沿着城墙走动,一边大声向城下喝喊。 “鞑子们!看好了!尔等主帅已为我军俘虏,尔等败局已定,还不早降,更待何时!” “若不早降,我军必将尔等全部攻杀,一个活口不留!” “速速投降,可免一死,错此良机,就到地狱里去后悔吧!” 架着多尔衮在城墙上游走的唐军士兵,不停地用满语与汉语,轮流进行上述喊话。 见到自家主帅,竟有如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拖着向自已喊话,盛京城中的清军,登时大乱。 此时的城中清军,在与唐军的战斗中已是损伤惨重,现在见到主帅被抓,这些本来就是各自为战苦苦支撑的清军,顿时再无作战的勇气与动力,纷纷跪地乞降。 而见各处清军乞降求饶,田威亦派出手下,四处传令,让唐军停止杀戮,就地接收清军的投降。 到此为止,这场紧张惨烈,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的盛京夺城战,终于在快天亮之际,彻底结束了。 ”万胜!“ ”万胜!“ ”杀鞑子,立功名!“ ”杀鞑子,上天庭!‘ 唐军士兵那连绵的欢呼声,有如雷声滚滚,响彻在远处渐渐浮起鱼肚白的天空中。 此时,田威立即下令,让监抚司组织兵员,打扫战场清理尸首,然后让获得胜利的唐军,立即在城中发布安民告示,统计战果。 当然,那由盛京安全司司长郝泽仁率领的城中唐军,此番战斗,立下大功, 随后,田威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盛京城皇宫之中。 很快,便有手下来报,说在清朝太后布木布泰所住的雍宁宫内,发现了一地的尸体。 田威闻言大惊,立即与郝泽仁等,一并前往查看。 入得殿来,依旧可闻血腥味扑鼻,掀帘入内,但看到了布木布泰、顺治皇帝,以及那一众刀斧手的尸体,皆齐齐摆放于其中。 接着,便有投降唐军的看押人员,向田威与郝泽仁二人,详细讲述了多尔衮弑帝杀后,再起兵造反的详细过程。 田郝二人,听完禀报,惊讶之余,皆是不胜嗟叹。 郝泽仁叹道:“可怜这清廷太后母子,皆由多尔衮这厮一手扶立,却又在今晚尽丧其手,真真其命也乎!” 田威亦摇头道;“多尔衮人面兽心,为逞一已私欲,不惜弑帝杀后,此人真真罪该万死!郝司长,以你看来,接下来,我等当如何发落多尔衮这贼厮?” 郝泽仁急道:“此事关系重大,我等不可擅作决断。以郝某看来,现在多尔衮既为我军所获,需得立即押解京城,请皇上发落,方是正道。” 田威点了点头,同意他的看法:“郝司长说得是,就这般处理吧。这些尸首,等天亮后,也与城中清军尸首一道安葬。” 接着,田威令手下的人简单地收拾了下,把一间较为宽敞的宫房,作为一个临时的办公场地。 此时田威已从手下文官口中了解到了此次战斗的敌我两军伤亡情况,城中的清军一万余人,现在有五千余人成了俘虏,再加上侥幸趁倣逃走的一千余人,也就是说约有四千余名清军,在这场月夜下的战斗中,被自已手下的军兵所击杀。 就在他心下暗自欣喜之际,又有监抚司文件官前来急急禀报:“田镇长,现在拿下这盛京城,我军缴获倒是颇丰。这盛京城中的钱粮仓库,亦已为我军接收,共有黄金五万六千三百两,银子五十六万两,粮食一百五十八万石,三万八千二百余绸缎布匹,以及大批的军械盔甲等物……” 听到文官所报的这个数字,田威心下顿是又欢喜得紧。 他娘的,这盛京城,既是清廷都城,又是清廷老巢,他们在这里藏了恁多好东西,这下倒好,全便宜俺们唐军了。 “很好,那城中百姓情况如何?”田威随即又问。 “田镇长,现在据我军清点,现在盛京城中,据我军粗略统计,共有百姓二十八万八千多人。接下来,田大人却是打算如何来安置他们?”文官又急急问了一句。 对于这个问题,田威不假思索,立刻回道:“传俺之令,这二十多万盛京百姓,暂且既如从前,让其在城中如常生活。至于将来要如何处置他们,就等皇上作决定吧。“ ”遵命。“ 很快,到了次日,犹在昏迷中的多尔衮,象条死狗一般,被唐军扔入囚笼,然由重兵护送,一路前往京师。 此时,大唐皇帝李啸,已听闻了多尔衮造反被擒的消息,故在多尔衮押送到牢房后两天,他决定见一见这位清廷的摄政王。 当然,在多尔衮押送进京之时,李啸已给田威飞鸽传信,对盛京乃至整个清朝,进行最后的安排。 李啸传旨,由于多尔衮这番造反,狼子野心,辜负天恩,可谓犯了十恶不赦之重罪,故全部爱新觉罗宗室及其家属仆奴,统统入监收押,着刑部与大理寺联合会审,该杀就杀,该流放就流放,绝不轻饶。 其次,清朝附属国至此取消,整个现在有清境,改为辽东省,盛京城亦改回旧名沈阳。 由于,原清境内的国中居民,这两年多来,已全部接受了汉化教育,故其中的汉民,依旧暂居原地。而其中的满洲与蒙古民众,按与清廷贵族的亲疏远近关系,分别拆分配至到菲律宾、新几内亚、澳洲、以及西伯利亚一带安置。 最后,李啸经仔细考虑,为了收拾人心,决定给清朝太后布木布泰及其子顺治皇帝重新安葬,并赐挽联与棺木,追赠布木布泰为清朝庄愍皇后,顺治皇帝为清哀宗。 将清朝的命运安置完毕后,李啸便在一间秘室内,接见了被俘的多尔痛。 “带上来!” 李啸入得房来,便听得房外有卫兵厉声大喝。 一阵铁链摩擦的哗啦声,五花大绑,手脚皆带着重镣的摄政王多尔衮,在数名唐军士兵推搡喝骂下,一路带到了房间中。 田威看到,面前的多尔衮,盔甲尽去,一身暗褐的内衣上,沾满鲜血与泥垢,他神情木然地站在李啸面前,眼神空洞无物。 这时,押送他的一名唐军骂了句粗话,狠狠一脚踢在他膝弯处,多尔衮一声惨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那名唐军士兵,还欲再踢,被李啸喝止。 随后,他令这些押送多尔衮的军兵退出房外。整个房间中,只有皇帝李啸以及数名护卫。 烛光摇摇,偌大的房间中,忽地一片寂静。 “多尔衮,你这厮真是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啊。”李啸冷冷一笑,率先开口。 垂头跪立的多尔衮,缓缓抬起头来,凝视了李啸许久,却呆滞无言,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一刻,倒还真是无声胜有声。 这两人之中,特别是李啸,有种说不出来的历史恍惚感。 这个多尔衮,在真实历史上,给华夏汉族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与屈辱,此人吞并中华全境,不知道屠杀了多少城池与百姓,后又强令汉人剃发易服,欲从精神上压垮这个古老的民族,其种种罪恶,真真万般可诛。 没想到,这样一个历史上的枭雄之辈,现在最终象条丧家狗一般,在自已面前匍匐下跪,这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 难道,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理偱环么? 许久,李啸才一声轻叹,缓缓开口:“多尔衮,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啸一语未完,多尔衮却是大声惨笑起来。 “狗东西,你笑什么?!” 一名护卫怒气冲冲地走过去,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打得他口鼻出血,一下子栽倒在地。 多尔衮从地上艰难爬起,噗的一声,吐出一颗断裂的牙齿,才躲避着李啸锐利的眼神,低低道:“我今战败被擒,已无二话,要杀要剐,悉听尊命。若陛下还念旧情,但可给某家一个痛快。” 见多尔衮这般模样,李啸心下极其快意。脸上却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便缓声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朕就成全你。只不过,你想痛快,却是不成,毕竟,这般便宜处死你,太对不起我军战死之英灵,也对不起被你荼毒杀害的百姓。” 多尔衮下意识地抬起头,眼神中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 与此同时,一丝得意的冷笑,却从李啸脸上瞬间滑过。 “来人!”李啸大喝一声,令房门外的数名军兵重新入内,复冷冷地看到一眼地上的多尔衮,便大声道:“多尔衮!你贼心造反,背弃天恩,抗拒天兵,又曾大肆屠戮掳掠我大唐百姓,实是罪无可恕,万死莫赎!现在,朕便依大唐律,将你凌迟活剐,心肝奠天,来祭奠我大唐屈死的百姓与战死的唐军军兵!” ”得令!“ 听了李啸的旨令,多尔衮却又惨笑道:“甚好甚好!真没想到,我多尔衮纵横一世,竟要死于你这卑贱猎户之手。这般死法,倒亦甚是有趣。” 听他言语放肆,左右的护卫又是要上前扇他耳光,却被李啸轻轻挥手斥退。 多尔衮双目空洞地仰望天花板,轻叹道:“想我多尔衮征战一生,死于我手中之军兵百姓,实在是不知道有多少!又亲手弑帝杀后,确是罪恶昭彰,无有可遣,得此酷刑,理固宜然。还是那句话呀,这人世之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这里被你这厮活剐,倒也算是死得其所!也不知道,用我这一条性命,能否赎完我这一生的罪孽,只怕死后,还是得去十八层地狱走上一遭啊,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后惨笑起来,然后顿住话语,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正文 第九百三十五章 刨二贼之墓,再攻乌思藏 其实,古人最忌挖坑掘墓一事,自汉唐以下,几乎所有的政权皆有律令,擅挖人坑墓盗掘财物的,一律是死罪。 就算到了民国时代,汉人中除了有限的几个军阀,甚少有公然挖掘前朝帝王陵寝的举措,一般都是新朝建立,仍然要派遣护陵官兵,以示保全尊重。 但在这明末之际,满洲鞑子却极其可恶,其入关之时多次危胁昌平明陵,甚至初次入关便焚毁了天启皇帝的德陵,这种种恶行,李啸自是一一铭记,故他决心挖掘老奴与皇太极之陵,以为明朝诸帝复仇,这般行事,虽然是有伤阴德,却也是以直报怨,又何间焉。 更何况,清军在辽东先杀穷汉后杀富人,屠尽了几十万辽东汉人,又在崇祯年间,数次入关,大肆烧杀抢掠中,造成了无数汉人百姓惨死,让无数妇人遭受淫辱,这些屈死的冤魂,在天有灵,若不能替其报仇,岂不枉为人君! 李啸自诩为天下之主,自然有责任为千千万万冤死的汉人百姓伸冤报仇,这本是华夏帝王的责任与义务。 因老奴与皇太极二人,皆是满清帝王,身份贵重,故墓室与棺木的豪华程度,皆是远超其他满清贵族。当然,其梓宫固然不能和明朝皇帝相比,却也到底也是一国大汗,宽大坚固的木棺打造的十分精美,这般被尿液冲刷,棺木上污垢尽去,更是另有一番风采。 “打开棺盖!取去财物再戮尸毁迹!”郝泽仁冷冷喝道。 “得令!” 一众满眼贪婪的唐兵,早已按捺不住,立刻将棺木连撬带砸地打开,棺盖一去,里面满棺的金银珠宝与贵重古玩,几乎亮瞎了一众唐兵的氪金狗眼。 不过,他们虽是被满棺的金银珠宝几乎眩晕了双目,但在旁边一众监抚文官的严厉监督下,却没有人敢于私藏财货。只得依依不舍地将两棺财货全部搜出,交于监抚司的文官统计。 很快,这两具棺木之中,仅剩老奴与皇太极两具已然发黑干缩的枯骨。 ”陛下有令,二贼恶贯满盈,罪行滔天,虽侥幸身死,但罪不可饶,情不可恕!若不惩戒治罪,何以服天下悠悠众人乎?着每尸痛打一千鞭,以为我大唐牺牲之军民百姓复仇!“郝泽仁冷冷下令。 ”得令!“ 命令既下,数十名士兵挥舞着粗大的铁鞭,对这两具尸骸轮番痛打,而一旁,则有监抚司的文官在冷冰冰的数数。 在终于数够了这一千下铁鞭后,老奴与皇太极两具尸骸已被打得粉身碎骨,几乎只剩下一堆黑乎乎的粉末了。 ”来人!将这两堆尸体粉末,全部铲入粪坑。“郝泽仁一声轻叹,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灿烂。 此时虽是秋日,暑气去未褪尽,厕所里满是苍蝇嗡嗡乱飞,两团尸骨粉末倒下,更是粪汁四溅,绿头苍蝇满天飞舞,令人作呕的程度难以形容。尸体处理完毕,郝泽仁复下令,将两具棺木就地焚烧,一时间,烈火熊熊而起,浓烟滚滚,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烧成两堆黑灰。 郝泽仁复命人将灰烬铲入附近野地,尽皆抛洒,终是无影无迹。 做完这一切后,郝泽仁暗自感叹,想来这二贼,当日大逞凶焰,作威作福之际,绝对想不到,如今会有这般可耻的报应,会在历史上留下千载骂名了吧。 诛凶除恶,昭明人心,大唐得国之正,旷古绝今! 至此,老奴与皇太极的尸首与棺木处理完毕,郝泽仁立即飞鸽传书,说详细地向皇帝李啸禀报此事。 李啸收得来信,心下亦是十分快慰。 现在满清作死,自寻覆灭,倒是给自已除了一个心头隐患。省得自己在灭了乌思藏后,还要想办法来激它动手,这样的结局,倒也不错。 于是,现在的李啸,可以将全部的心思,放在攻取乌思藏上面了。 这块自唐朝开始,就渐渐融入中原的高原之地,绝不能在自已手中错失! 不趁现在大唐国力强盛,兵马壮健之时,再度进取夺占,复待何时! 只要能最终拿下这块中华故土,就算牺牲再多的军兵,亦是值得的。 大唐天下,安可使金瓯有缺! 此时,按李啸原先的命令,从西伯利亚撤回的各路兵马,已同样兵分两路,来到乌思藏东西两侧。 唐军总兵力多达三十余万,每部兵力多达十五万,又有大批火器助阵,其进攻速度与威力,与当日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虽然因为地势与天气原因,导致推进速度依旧不快,但基本上可以做到一步一个脚印向前挺进了。 而且,唐军除了军事手段外,还有附属的政治措施。、 那就是,在拿下一地后,将当地的头人、土司、僧官等权贵,按罪行大小,尽数斩首或关押,而另派汉官来治理当地。 同时,亦对当地百姓实施广泛的汉化教育,讲汉语,着汉服,蓄汉发,让这块基本皆是文盲的愚昧土地,终于有文化的萌芽。 本来,李啸想如先前那样,从其他地方迁来大批的汉人定居,或是将当地的土著迁走,但他经仔细考虑,还是没有这般做。 这是因为,青藏高原地理条件太过恶劣,地产瘠薄,汉人极难适应当地的气候条件,故难以在此定居。而这些地方,也不可能成为无人居住蛮荒之地,故也不好将当地土著迁走。 所以,去除其原有权贵,就地加以教化,当为最佳之策。 而唐军这般声势浩大来攻,各地的头人与土司,在纷纷瓦解之时,亦在不停派出使者,向拉萨求援。 这时的西藏,其名义上的统治者,是固始汗,孛儿只斤.图鲁拜琥。 这位乌思藏统治者,也译为顾始汗,是明末清初卫拉特(厄鲁特蒙古)所属的和硕特部首领、卫拉特盟主、青藏高原和硕特汗国(清朝属国)的创建者,姓孛儿只斤,本名图鲁拜琥(Tho-rol-pa'i-hur),为成吉思汗之弟哈布图哈萨尔十九世孙,其祖上,则是世代为厄鲁特盟主。 此人在历史上,是青藏高原历史的转折性超级人物。他应西藏黄教摄政者索南群培和五世、四世班禅邀请入藏救助黄教,路上推翻了青海和康巴的政权,1642年入藏推翻了噶玛噶举派的藏巴汗王国,建立新一代和硕特汗国及里面的甘丹颇章(行政型)政府,确立新兴教派格鲁派诸领袖在西藏的领导地位,重建布达拉宫及扩建大昭寺,使驻锡重建的布达拉宫、使班禅驻锡扎什伦布寺,影响了西藏数百年历史。 真实历史上,此人也是个颇有谋略,又胆大心细的人物。 他于崇祯八年,乔装改扮成朝佛的香客,从新疆途经青海进藏作实地调查,侦知敌情。正好遇到却图汗儿子阿尔斯兰率领的一万蒙古骑兵向西藏进发,准备去援助藏巴汗,消灭格鲁派。顾实汗与阿尔斯兰同行相走。一路上,顾实汗说服阿尔斯兰不要敌视黄教,阿尔斯兰改变了态度。他率领的蒙古骑兵聆听了五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的讲经说法,最终,阿尔斯兰的行为被噶玛噶举派告到却图汗处,却图汗恼怒不已,遂命部将暗杀了阿尔斯兰。 装扮成香客的顾实汗一行平安抵拉萨。崇祯九年,赠给顾实汗“丹增却杰“(意为持教法王)称号。顾实汗与五世、四世班禅秘密商议,决定由顾实汗率大军从新疆前来青海,称消灭却图汗,再消灭白利土司顿月多吉,继而进军西藏消灭第悉藏巴。 第二年,顾实汗率领本部人马,加上巴图尔珲台吉的部分准噶尔军队,进入青海境内。战役在大小乌兰和硕(今刚察县境内)之间进行。结果,顾实汗以少胜多,大败却图汗,并擒杀却图汗。这场战斗在青海历史上称为“血山之战“。 顾实汗于第二年五月进攻孜一带消灭白利土司。战争持续一年后,顾实汗占领了白利土司统治的全部地区,今四川北部的德格、甘孜、邓柯、白玉、石渠、玛尔康等部落,都成为和硕特蒙古的统治区,顾实汗俘虏并处死了顿月多吉,释放了被白利土司关在监狱里的格鲁派、萨迦派等所有喇嘛。由此,顾实汗得到了西藏各教派(除苯教)全体喇嘛的钦佩和感激。 顾实汗顺利地消灭了却图汗、白利土司两个敌人后,第悉藏巴便成为他的最后进攻目标。 崇祯十四年,顾实汗出其不意,奇兵入藏,先占领前藏大部分地区,藏巴汗率领残部退守后藏,顾实汗乘胜进军,活擒噶玛·丹迥旺波,将这位一贯反黄教的首领按照处死蒙古贵族习俗装入牛皮袋里,投入湍急的雅鲁藏布江中。统治西藏地方约24年(1618--1642)的噶举噶玛政权正式结束,使格鲁派摆脱了危局。格鲁派集团在顾实汗的支持下取得了巨大胜利,在宗教势力上、经济实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固始汗也因此统治了整个青藏高原。 这场战斗下来,图鲁拜琥终于攻服了西藏大部,正式成了西藏的最高统治者。 只不过,他的统治范围,在明朝灭亡后,由于没有宗主国的支援,图鲁拜琥受到了极大削弱,除了拉萨一带外的本部势力,其余各地,基本处于自治状态。甚至北面的叶尔羌汁国与准噶尔汗国,也常常会打乌思藏的主意,让图鲁拜琥郁闷不已。 不过,对于这个的结果,他还能勉强忍受,毕竟这样的小打小闹与小规模的各地自治,还未能影响到他的统治基础。而现在,唐军这般大举来攻,图鲁拜琥终于知道,自已最大最危险的对手,终于到来了。 拉萨皇宫大厅,图鲁拜琥与一众大臣以及子侄,环席而坐,共议时事。 这席上,那五世,以及图鲁拜琥任命的管理行政事务的第巴索南群培,因是外臣,都起身向图鲁拜琥起身致敬,顾始汗亦一一微笑回礼。 图鲁拜琥环视众人,忍不住一声长叹:“唉,现在唐军陈兵乌思藏两端,一同对我乌思藏用兵,现在其进度虽是不快,但这般下去,只恐终有一日,要攻到拉萨城下。本王心下甚忧之!意欲用兵漠西。准噶尔汗王请我们兵天山,一同对抗汉军,诸位,你们觉得我们该如何应对?”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答话。 图鲁拜琥面露不满,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索南群培,这位他最为信任的部下身上。 索南群培知道不可能再当缩头乌龟了,只得一声轻叹,站起来发言:“唉,想来我乌思藏地区,自明朝灭亡以来,无争,与那新兴的大唐帝国,更无任何纠争。却没想到,我乌思藏恪守本份,却也遭其侵略,以至岌岌可危,想来真真令人痛恨之至!” ”索南群培,你有何话,尽可直言。”五世插了一句。 这位年仅二十余岁的五世,却是一种凛然出众的气质,他的目光清冷而沉静,直直地盯在索南群培脸上。 目光投注于他,其余各人,包括顾始汗图鲁拜琥,亦是将目光齐齐投于他身上。 见图鲁拜琥关注的目光凝注着自已,索南群培继续说道:“诸位皆可看到,看看这几年,那大唐帝国四处用兵,不断侵略他国,近乎永无休止。那大西、大顺、叶尔羌汗国、准噶尔汗国、满清以及东南亚诸国,皆被其全部攻灭,现在这个贪得无厌的帝国,终于要拿咱们乌思藏下手了。其实呢,这简直就是必然之事。“ 索南群培一声长叹,继续说道:”得陇望蜀,自是人之本性,那个大唐后帝李啸,虽然已据占了有史以来最为广阔的疆土,却依然贪心不足,要拿咱们乌思藏动手。按汉人的说法,叫什么收复故土,这般说辞,倒象咱们一直是明朝的固有领土一般,真真可笑之至。只不过,现在唐军兵马强横,实力所至,又能有甚办法阻止其野心呢?而现在,唐军横了一条心,一定要打下乌思藏,那我等虽有地利之优,却是实难与其相抗衡啊。“ 正文 第九百三十六章 以战迫和,进兵那曲 “索南群培,你尽可直言,现在我军与唐兵之间,到底是战是和?”见他说得啰嗦,图鲁拜琥不由得皱起眉头。 索南群培尴尬一笑,便回道:“禀大汗,以在看来,现在我军可取之策,当是以战迫和。” “以战迫和?”图鲁拜琥眉毛一跳。 索南群培点点头,继续道:“大汗,诸位,恕在下直言,以我看来,现在我军若是再无战意,径自投降唐军,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糟的。但若是强硬抵抗,只怕最终亦难逃覆灭之命运。故唯有向唐军展示我军力量,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的狠狠一击,让他们大受损失,从而明白我军这块骨头不是这么好啃的。然后,在唐军受到重挫后,再及时派出使者,去与唐军和谈,从而挟战胜之威,迫使唐军同意就此息兵罢战,最终两国划定疆界,终可长期和平共处。“ ”当然了,这样的结果,其实亦与城下之盟差相仿佛。而且我乌思藏还是定会有一定的领土损失,兵马也折损不少,但总比全军覆灭,大汗的统治就此终结要强得多。“索南群培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一声长长地叹息。 而他说完后,下面顿是一片哗然。众人三三两两低声议论,脸上的表情或是惊讶,或是严肃,几乎皆是不同。 图鲁拜琥表情十分难看,却只是捋着胡须,没有说话。 这时,那五世却道:“汗王,诸位,我以为,索南群培大人说得有理。“ “哦?何出此言?”图鲁拜琥斜了他一眼。 “汗王,现在唐军大兵压境,我军兵力不足,对边境地区又没有太大控制力,将来被唐军逐步蚕食,堪为必定之结局。而现在,非但边境危机,就连那藏南一带,都在蠢蠢欲动。此前被我们击败的苯教等势力,现在都退到了藏南、尼泊尔、主域、哲域、门域、洛域等一带,与红教相互相勾结,尤其是他们还得到了汉人的大力支持,他们凭着山河险固,依旧在与我等强力对抗。这样一来,就算我军调集全部兵马,去与汉人相争,那拉萨一带空虚,必会为其所乘。若失拉萨,汗王将首尾难顾,进退失据,到时候,恐怕不等唐军到来,汗王之势力,便已全部溃散了。” 五世的的话语刚毕,下面又是议论纷纷。 五世所说的这个隐患,确是这就犹如一把尖刀,一直抵在他们的后背,令他们不敢丝毫大意。 从青海或者康区进入藏区,确实距离很远,也山高水险,一时之间,确是难以攻至。可是藏南的这些叛军,却是距离拉萨极近。尤其是那支军队,也以藏民为主,不畏高原气候,也不畏高原反应,特别是他们对藏区熟悉无比,对于自已军队的布防更是了如指掌。若是给这些叛军一个偷袭拉萨的机会,哪怕他们一时不能得手,也将会造成难以承受的重大损失。 而众人纷议之际,顾始汗却是始终浓眉紧锁,他捋着浓密的胡须,低头沉吟了一阵,心里却有无可言说的悲凉。 唉,现在的的局势,真是前山有虎,后山有狼,那夹在中间的自已,真是左右难靠,前后皆敌,局势之危险,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亦不为过。 就在图鲁拜琥暗自感伤之际,那长子达延鄂齐尔却是腾地从垫子上站起,一脸凶狠之色地吼道:“这帮不知死活的混蛋,我早就忍受不些这些反叛的家伙了!既然如此,父王,我们就先手下为强,先行发兵,灭了那藏南的叛军,再与唐军决一死战!” 这位长子达延鄂齐尔,是固始汗的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大王妃之嫡出。 固始汗有三位王妃,大王妃土尔扈特族人,小王妃是汉族田氏。入藏之后,又娶了其他藏族贵族女子。这些个王妃,共为他生了十个儿子。其中大王妃为他生了四个儿子,且有嫡出长子之功,又最顺遂其心意,故最为受宠。 长子达延鄂齐尔年纪最长,向来是他征战时的得力助手,当然,也是他所最为看重的继承人。每次征战,固始汗都会带这位得力的长子,而让其他的儿子留驻拉萨。 除了最小的第十子还年幼,固始汗的其它九个儿子都已成年,而且按蒙古的传统,也早就各分了部族人口,各自都有自己的军队,也各有一块封地。 这些儿子中,这位长子兼继承人的达延鄂齐尔,自是兵马最大最多,其势力让其他诸位王子望尘莫及。 见这位顾始汗的继承人在这里大放狠话,众人又是纷议如潮,图鲁拜琥更是眉头紧皱。 五世却是摇了摇头,叹道:“大王子求战心切,可以理解,只是这些叛军匪类,扎根藏南已久,可谓根基稳固,一时之间,断然轻易除灭。若冲动用兵,只怕效果会恰得其反。” 五世说完,索南群培也赶紧说道:“圣僧说得有理。藏南叛匪,盘踞其处已久,一时确是难以剿灭。更何况,那大肆入境攻城,一心要夺占全境的唐军,才是我等心腹大患,那些藏南的叛军,归根到底,还是肤廯之疾。若我等真能一举打个胜仗,逼迫唐军签下和平协定,那我等挟战胜之威,回过头来收拾他们,岂非更有胜算,也更加从容了么?” 最终他抬起头,却又一脸忧色地问道:”索南群培,你这般说法,到底该如何具体行事呢?“ 见图鲁拜琥似被自已说动,索南群培急道:”汗王,眼前之际,边境危急,急需打出一个大大的胜仗来立我军之威,来挫败唐军的嚣张气焰,同时震慑南边的宵小,方是最为紧急之事。以在下看来,莫不如,我军调集十万精锐兵马,就在北面的那曲一带,与那唐兵的东路军,来一次突袭大战,打其一个措手不及。必可大破敌军,一举获胜!“ ”说下去。“图鲁拜琥双目一亮。 ”汗王,现在唐军东路军,已将我乌思藏那巴萨通拉木山北面一带土地全部占领,现在全军刚刚翻过险峻的巴萨通拉木山,准备接下来进攻那曲城。这般时候,却是打败唐军的大好机会呢。“ “哦?是吗?” “汗王,你想想,唐军进道而来,后勤乏力,他们的士卒,皆是中原人,或是一些海外附属国,皆是绝难习惯我高惯的环境与气候。而我乌思藏乃是天下第一高原,堪为最好防守之地也。这般以逸待劳,坐拥主场之便,岂非大有胜算乎?” “只是,这样的话,万一唐军赶在我军到来之前,先行拿下了那曲城,又该怎么办?”说话的是图鲁拜琥的一名儿子,他一脸犹豫:“万一唐军先行攻下那曲,便足以凭城固守,而我军远道而来,顿兵于坚城之下,只怕不是唐军的对手呢。” 索南群培闻言一怔,他略顿了一下,便又急急道:“王子殿下过虑了。想来唐军连番苦战,又刚刚翻过巴萨通拉木山,其士卒必定十分疲惫。且刚越大山,其重型火器与粮草辎重必在其后,不得随之运来。那这支突前的孤军,士气低沉,其装备必定十分薄弱,故他们断然无法再立即进攻那曲城,只得在那曲城外休整一段时间,以待后备之军械钱粮跟上,方可再继续进攻。这样一来,便是我军对其发动突袭的大好机会。这般良机,安可轻易错失啊。” 索南群培这番话语,顿是又让众人议论纷纷,不过,他看到,很多人脸上,都是一副赞成的神情,就连顾始汗图鲁拜琥,亦是微微点头颔首。 这个索南群培这番话语,说得到是有理呀。 在青藏高原上翻上作战,其艰难程度,只怕远超在中原作战一万倍。那些来自中原与海外的唐军,根本就不可能会在短时间内习惯这样的高原作战。只不过,迫于将令,慑于杀威,不得不硬着头皮进攻罢了。 而在他们这般连番苦战,又好不容易翻过那堪为天险的巴萨通拉木山后,其士卒非但多有损耗,只怕是连行进的气力都少有了,且又无重型火器助阵,粮草亦是不断,这样一支士气低落的孤军,简直就是自已下手的最好对象呀。 而自已若是继续困守拉萨一带,错失这般突袭进攻的良机,那唐军在休整完毕,等到火器与粮草纷纷送达后,毕将一举拿下那此面的重城那曲,那拉萨北面再无重鎮可守。简直就是在自已头上,高悬了一把随时可以砍下的利剑,到时候,只怕自已这个顾始汗,真要当到头了。 这般良机,若轻易错过,真的是要悔青肠子的。 想到这里,图鲁拜琥表情狰狞,眼中一道寒光闪过,厉声道:“索南群培言之有理。现在唐军刚过巴萨通拉木山,士卒远来疲惫,火器与粮草又尚在后头,确是突袭进攻的大好机会!传本汗之令,立即抽调精锐兵十万,本汗将亲自统领进击。” “父汗,儿臣愿随父汗一道进攻唐军!另外,我部下两万余兵马已全部集结,随时可听从父汗调遣,开拔讨伐侵境的唐军!”长子达延鄂齐尔大声表态,一番慷慨激昂的模样。 图鲁拜虣对他这般表态很满意,他朝达延鄂齐尔赞许地点了点头,便又朝五子伊勒都齐和六子多尔济望去,说道:“伊勒都齐与多济听令。” “儿臣在!” 图鲁拜琥沉声道:“你二人听好了,等我走后,你二人守护好拉萨,严防藏南的叛军趁机偷袭。但也要注意,万一叛军来攻,你们也不可一时头脑发热,擅自向叛军发动进攻,以免中了陷阱诡计,以至拉萨有失。你们必须谨记,只要守住拉萨即可,一切事宜,待父汗从前线回来再说。” ”儿臣记下了!“伊勒都齐与多尔济齐声应道。 图鲁拜琥嗯了一声,便又朝五世与索南群培说道:“本汗此番统兵前去,这拉萨诸地事宜,两个孩儿恐有不周之处,还望两位多多关照,以免出错。” 五世与索南群培齐齐拱手:“大汗放心,我等必竭尽心力,全力辅佐二位王子。” 商议既定,五天后,图鲁拜琥集结了十万兵马,立即与长子达延鄂齐尔一道,统兵北上,紧急前往那曲。 拉萨前往那曲,虽然路途长远崎岖,但图鲁拜琥与长子达延鄂齐尔对于当地路况,却是熟门熟路。故他们一路统兵疾进,在十天之后,便到达那曲城下。 那曲城的头人噶玛,仅有不足三千兵马的他,原本在那曲城中焦灼不已,听闻顾始汗竟统兵十万前来入援那曲,简直就是喜出望外,立即出城相迎。然后,,便尽力犒军,以求博其欢心。 图鲁拜琥见这个往日向来不服自已的当地头人,现在对自已这般恭顺,心下亦是十分喜悦。故在酒酣耳热之余,也对他既往不纠,反是说了许多宽慰的话,一时间,宾主之间,倒是十分融洽。 饮宴既毕,图鲁拜琥虽饮酒甚多,头脑却还是颇为清醒,他立即向头人噶玛,询问现在唐军之情况。 噶玛也喝得一脸酡红,但见这位顾始汗发问,却是酒意大去,立即回道:“禀大汗,唐军之踪迹,约在数日前发现。其数量倒是不多,估计才数千人,恐怕皆是先头部队,正全部扎营在那曲城北面约十里外。以在下看来,他们现在定是在等后面的大部队到来,以及火器与粮草送达后,再向我那曲发起猛烈进攻。唐军若这般行动,我那曲城,怕是境况堪忧。本来,我打算趁他们立足未稳,率兵马出城,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的猛烈打击,但我那曲城中,兵马仅有三千余众,与那些唐军差相仿佛,故而不敢轻动。但现在汗王统率如此之多的兵马到来,那我等兵力优势,可以远超这唐军先头部队。如何能趁其兵马不足立足未稳之机,向其发动猛烈突袭,定可将其一举击灭,从而旗得胜,一扫我乌思藏连战连败之颓风。” 正文 第九百三十七章 夜袭遇挫 听了噶玛的话,图鲁拜琥与达延鄂齐尔二人双眼皆是放光。 此人所言,甚是有理啊。 现在这三千多结营固守的唐军,简直就是一只即将落入虎口的肥羊啊。只要自已这数万兵马一冲,那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又缺少大型火器的唐兵,要灭掉他们,岂不是举手之劳么? 于是,图鲁拜琥立即与长子达延鄂齐尔,以及噶玛三人,紧急商议下一步行动计划。 最终,他们决定,为免夜长梦多,全军就暂且不在那曲城休整了,就在今晚,趁唐军尚未有所准备,立即从十万大军中,抽调五万精锐,由长子达延鄂齐尔统领,乘夜袭营,一举消灭这股突前的唐军部队。 而图鲁拜琥与噶玛二人,则是作为后备力量,坐镇那曲城中,以备突发情况。当然也许更重要的事情,就是为获胜归来的达延鄂齐尔接风洗尘吧。 商议既毕,达延鄂齐尔立即下去准备,很快到在夜里,一轮圆月高悬,周围景物清晰可辨,倒是一个出兵偷袭的大好时机。 达延鄂齐尔立即领兵出动,在当地向导的指引下,迅带地接近了唐军的营地。 不过,令他稍觉失望的是,唐军的营地,并不是在巴萨通拉木山脚下,而是驻于半山腰处,背靠一处陡峻山坡,无法绕袭,只有正面有一片开阔缓坡,可让自已从此进攻。 也就是说,唐军的营地,其后面因是陡峻山崖,敌军极难偷袭,故只要防备正面既可。这样一来,守军的防守压力减轻了许多,而进攻一方的困难程度,却是增加了不小。 见到自已兵力不好全面施展,且又必须仰攻,达延鄂齐尔不由得心下甚是别扭,只不过,他还是给自已鼓劲道,唐军虽有守备之优势,但自已的兵力毕竟是其十多倍,光凭兵力优势也足够摭掩不足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全军按坡地宽度,进行扇翼展开,由一万余名精锐打头,一齐朝营地内鼓噪攻去。 明朗的夜色下,月光有如流淌的牛奶,给整个坡地抹了一层梦幻般的色彩。 这般晴好月夜下,一万余名先行精锐,却是挥刀舞枪,呐喊鼓噪着向唐军营地冲击。 令达延鄂齐尔感觉奇怪的是,自已这边鼓噪来攻,唐军的营地,却是一片寂静。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些唐军竟是如此大咧咧地不加防备,放任自已进攻么? 不过,这个问题,达延鄂齐尔还来不及想太多,随着已方军兵冲到了离唐营外二百余步时,密如爆豆般连绵的火铳打放声,从唐军营地中绵密响起。 “砰砰砰砰!……” 两千五百杆火铳,有两千多杆打响,上下两排乌洞洞的枪口,齐齐喷出鲜红余焰。那一齐飘飞的焰口,有如两条长长的鲜红绸带,更宛如地狱之火一般,有种令人心悸的致命美丽。 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二千二百多颗细小的三钱重米尼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藏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藏军士兵身体之中。 最前排的军兵,饶是摆成散阵又有大盾相隔,但唐军这番没有准确性的密集射击,依然造成了相当可怕的杀伤效果。 立刻有许多人身上,有如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那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毕竟,二千多杆火铳成功打放,对于密集冲阵的藏军来说,其杀伤效果,十分可观。 达延鄂齐尔看到,至少有三百余名藏军军兵,在被唐军当场杀死杀伤,那些倒地未死的伤兵,大声惨叫着打滚,模样十分凄惨。 而且,这些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藏军军兵,实在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场面一片混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全体藏军兵马,立刻开始出现混乱,前排的军兵人头攒动,惶然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行动。 在藏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二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余颗铅弹,因为藏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四百多名藏军军兵的死伤。 藏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藏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达延鄂齐尔,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仅仅两轮,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给我丢脸。 “都给老子冲!冲上去跟唐军战斗到底!别他娘的都跟没吃饱饭一样!”达延鄂齐尔双眼血戏,挥剑怒吼。 达延鄂齐尔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藏军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达延鄂齐尔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你们他娘的人数是唐军的十多倍,就是咬也把他们都给咬死了!都他娘的冲上去,去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藏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两百来步的距离中,藏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藏军兵马毕竟数量有绝对优势,他们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四百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藏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藏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藏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四百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三百八十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五百名密集冲锋的藏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藏军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藏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五百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藏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两千多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藏军,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许多的藏军,彻底崩溃了。 大批藏军,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不要慌!都他娘的不要慌!都给老子稳住!” 见到自家军兵,被冲过浮桥的唐军辅兵一通震雷乱炸,便又阵脚大乱到不可收拾,藏军统帅达延鄂齐尔怒气勃发,冲着那些溃兵厉声大吼。 只是在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藏军中以这些血肉之躯结阵的士卒,何尝见过这般可怕至极有如地狱的阵势。在唐军第三轮震天雷投掷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前阵藏军士卒,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入你娘!不许跑!都给老子回来!听到没有,都给老子回来!” 见到自家军兵,终于在唐军的密集震天雷轰炸下彻底崩溃,被爆炸的硝烟溅了满脸的达延鄂齐尔,又急又怒,脸上写满了痛苦与绝望。 没想到啊,自家这些前阵军兵,竟然连与唐军交手作战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唐军彻底击溃再难收拾,达延鄂齐尔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再不犹豫,立即喝令,对这些溃兵大肆砍杀,从而强迫他们再度回转,重新硬着头皮去进攻。 终于,在付出了重大伤亡后,其余的藏军,凭着数量优势,极其幸运且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越过营地栏栅,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藏军,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藏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藏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 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达延鄂齐尔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我全部宰了!” 大批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在达延鄂齐尔的强力镇压下,藏军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三千余名藏军,效率可谓惊人。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藏军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藏军的性命。 而藏军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藏军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正文 第九百三十八章 前军尽灭 由于藏军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藏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又有前面的栅栏作为阻挡,藏军要越过栅栏与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藏军的战损与死亡。 饶是如此,藏军兵马毕竟极多,在唐军仅仅能依靠冷兵器作战的情况下,他们不断上挤,渐渐开始占得上风,就连唐军用铁链锁紧的栅栏,也有多处,开始被他们慢慢挤开。 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就在这时,令这六万余众的藏军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们背后,又有微弱的喧哗声传来。 达延鄂齐尔下意识地扭头回望,脸色顿是变成煞白一片,嘴巴更是张成了一个圆滚滚的O型。 他清楚看到,从左边方向那遥远的地平线处,仿佛有一条黑线一跃而出,开始极细极淡,渐渐地越变越粗,最终这条黑线有如变魔术一般,变幻出无数的兵马与旗帜,刀枪耀目,战马嘶鸣,呼啸呐喊着,向自已的方向汹涌冲来。 此时已近深夜,天气开始变得十分凉爽,达延鄂齐尔身上,却是如火焚身般难受。在朦胧的月色下,这些冲来的兵马,呈现出扭曲而怪异的形状,看上去十分不真实,仿佛梦幻般的存在。 达延鄂齐尔的脸色,瞬间变成一片惨白。 唐军的援兵,竟在这个关键时候,以这样从天而降的方式出乎意料地到达,倒是彻底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可恨啊,噶玛这厮的情报,根本就不准,他只看到了前面的这只突前布署的唐军,却不知道唐军还有另外的兵马潜伏的他处,以成犄角之势来互相拱卫。 也怪父汗与自已,立功心切,一心想吃掉前面这股唐军,却不知道,他们乃是诱饵般的存在,正是存心要引自已上钩的。 更可恨的是,也许他们早就发现了自已要来趁夜偷袭,才故意在自已即将攻入营寨之时,复从他处对自已发动进攻。从而反过来将计就计,来打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万万没想到啊,唐军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唐军的兵马此番前来,现在正好给自已来个前后夹击。看这架势,这两部唐军倒是要前后合击,将自已这六万兵马,全部消灭于这以巴萨通拉木山这块空旷之地呢。 豆大的汗珠,从达延鄂齐尔脸上滚滚而落。 当初汗王与自已,轻信那噶玛之情报,犯下了想当然的错误,终成了现在无可挽可的恶劣局势。 怎么办?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不过,就在他心急如焚一片迷茫之时,远处滚滚而来的唐军军阵,已然越行越近,充满了一种无可言说的压迫感。 眼见得后面的唐军军阵,越行越近,冷汗直落的达延鄂齐尔知道,自已再不作决断已是不行了。 “传我军令,全军速速均分成两部,分别迎敌,以抗敌军!” “得令!” 分兵迎敌,是现在达延鄂齐尔所能想出的最佳之策了。 趁你病,要你命。 见到敌军进退失据,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原本在稳稳迫进的唐军战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 首先出动的,便是有三千余名有如潜伏猛兽一般,跟行在战阵后面的唐军骑兵。 一声尖锐的号令声起,三千骑兵分成两部,分别从战阵的左右两边兜出,随即分从左右两边疾突而出,向那些正纷乱一团,正在重新结阵准备迎敌的藏军先头军兵,猛扑而去。 马蹄隆隆,枪指刀横,那三千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见到前头纷乱的敌军,顿时有如野兽闻到血腥一般,兴奋无比战意高昂。 他们纵马疾驰,嘴里发出野曾般的啸叫,迅速地从左右两路,近乎一齐冲到了敌军阵前。 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整齐而锋利,那突击的黑色锋利的箭头,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正在急着重新组队的藏军先部精锐之中。 这些藏军精锐兵马,人数虽有一万余人,但他们一边要急于与栅栏内的唐军脱离,一边又要重新结阵,根本就无法有效防备猛冲过来的唐军骑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冲入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又士气低落的藏军先头军兵,冲得有如纸片般漫天飞起,无数藏军士兵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惨叫着掉了下来,非死即残。 在唐军骑兵的暴力冲击下,原就混乱不堪的藏军,顿时愈发散乱不堪。 唐军一击成功,立即又对马阵面前那些奔逃不及的敌军,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匹的鸣叫混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歌。 这一万余人的藏军先头部队,登时崩溃,残余的藏军军兵,有如无头苍蝇一般毫无目标四下溃散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拼命逃跑,很多人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骑兵,则是如影响随形,象一群不停追逐猎物的可怕野兽,对这些可怜的溃兵继续毫不留情撕咬猎杀。 至此,整个平缓坡地旷野,已成了唐军骑兵尽情屠杀的场地,四下溃逃的藏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藏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一万余名藏军先头部队,除了有两千余人侥幸奔回本阵外,其余的兵马,则是有如风卷残云一般,立即被唐军杀了一干二净。 一眼望去,整个平旷的缓坡空郊,倒有如一个屠宰场一般,地上遍布了敌军军兵的尸骸与旗帜武器,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已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 这条从缓坡上淌下,长长而蜿蜒的血河,蜿蜒长流,殷红刺目,在明朗的月色下,呈现一片令人心悸的猩红。 这近八千名藏军的死亡,也许唯一的价值,便是给本阵那些纷拥后撤的自家军兵,争取到了难得的重新结阵时间。 在唐军骑兵终于杀尽了这些来不及后撤的藏军先头队伍后,那原本拥挤喧闹的缓坡,已是空空荡荡,上面的藏军士兵,已是纷纷逃得一个不剩,仿佛刚才的激烈战斗,竟如不存在一般。 而这时,在对岸的藏军军阵中,一直押后监督的藏军主将达延鄂齐尔,见到这自家一万余人的先锋前队,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被唐军砍瓜切菜一般,彻底击溃并杀了个干干净净,他心下的愤怒与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操,这他娘的打的甚鸟仗,简直能把人给憋屈死! 直到那缓坡溃退下来的大批军兵,一路奔行回阵之际,达延鄂齐尔才从愤怒与屈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更直接而恐怖的危险到来了。 歼灭了藏军先头部队的唐军,其阵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四下响起。 除了正面向自已攻到的唐军军阵外,达延鄂齐尔还惊讶地看到,从后阵远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两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兜转过正在结阵的本部兵马,径向着自已的方向,呐喊着冲杀而来。 擒贼先擒王,看来,唐军要拿自已这个全军主将来祭刀了。 见到这股凌厉杀来的唐军骑兵,达延鄂齐尔的内心,瞬间被更大的恐怖给牢牢揪紧。 “将军,敌兵势众,我们该怎么办?”旁边护卫颤声惊问,将陷入迷茫的达延鄂齐尔,瞬间唤醒。 达延鄂齐尔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敌骑突至,近在眼前,自已这个所谓的主将,其实又能如何! 从现实意义上说,现在自已已然前军尽溃,再难收拾,那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趁唐军尚未攻来,立即令全军后撤,一齐返回那曲城中,如此行事,当可保性命无虞。 当然了,现在唐军要用斩首战术,先来解决自已,那自已这个主将,当要抛却部众,率先逃跑,方为保命之术。 只是,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可想而知,他作为主帅,在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整个藏军战阵,虽依然有三万余众,却也定会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再无战心,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而这些唐军骑兵,纵然追不上他,却又可立即背冲正陷入包围的藏军军阵。而这些原本就士气低落又阵型混乱的藏军,若被这数千余名骑兵凌厉一冲,只怕将会更快地彻底崩溃吧。 更可怕的是,自已身为统军大将,就算能从战场逃得性命,折损了这全部五万兵马,只怕回去那曲城后,暴怒的父汗,也必将拿自已开刀,自己终是难逃一死! 要知道,自已已然失了近万人的先前精锐,全军已失了进攻能力。若再因为自已判断决策失误,而再被唐军消灭掉这手下三万余人兵马的话,那可以想见,盛怒之下的父汗,一定不会再给自已活路,而会坚决地拿自已开刀,用自已的脑袋,警吓全军将士,以为杀鸡吓猴之效。 毕竟父汗有十个儿子,除了自已这个继承人外,还有多名人选。虽然他对自已颇为器重,但在这般紧急时机,难保不会借自已人头一用。 这不是达延鄂齐尔想要的结果。 这一刻,达延鄂齐尔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他娘的,要不是自已一直心存幻想,以为可以凭借兵力优势与唐军相抗衡,要不是自已一时头脑昏蒙,未能明确判断局势,未能分析暗藏的巨大危险,又怎么会落得全军尽溃,自已亦命系一线的可悲境地!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就这样左右为难,横竖在这里等死么?! 达延鄂齐尔彷徨无计,又焦急无比,这时,那两千余人的唐军骑兵,已然快速兜过了正在激烈交战的主阵,离达延鄂齐尔等人的主帅之地,越来越近了。 最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达延鄂齐尔到了这般境地,反是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他娘的,横竖是个死,不如与这些该死的唐军拼了!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马蹄隆隆尘烟四起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冲来,达延鄂齐尔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即就地迎战的命令。 “全军听令!敌军与我部差相仿佛,我军安可不战而逃!速速迎战,有违此令者,必斩不赦!” 达延鄂齐尔下完此令,却又【】立即派出使者,让他们急速潜行回城,去向其父汗图鲁拜琥求援。 而见其没有被自已的气势吓住,已是决心与自已相抗,对面那些迫击而来的唐军骑兵,却也是纷纷停住。 他们立定之后,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矢,开始觑准前面阵型不稳的藏军军阵,吱吱地张弓拉弦,尽力激射而去。 两千多名唐军骑兵一道尽放的箭矢,喀喇喇一阵骤响,空中瞬间飘过一阵黑色的箭雨,呼啸划过天空,迅速地扑向最前排的藏军军阵。 达延鄂齐尔部的藏军前部,顿是连绵的惨叫响起,不断有人马中箭,人喊马嘶地倒下。 其中,一根黑色箭矢,更是穿越过了重重阻碍,极其准确地射中了达延鄂齐尔的旁边一名护卫的后颈,那凌厉的箭头,力道十足,直透入马脖深处,复从前颈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坐骑一声凄厉的悲鸣,前蹄高高扬起,一把将此人从马上掀了下来,随后马身倒下,将此人压成肉饼。 正文 第九百三十九章 紧急求援 正面搏杀 这些唐军骑兵连射数轮,方又呼啸着掉头离去,达延鄂齐尔痛心地看到,自家军阵之前,又是白白地凭添了上百余尸体。 而就在这时,唐军的军阵,终于快速奔近了。 达延鄂齐尔看到,唐军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流寇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余名盾兵一字排开,那镶着两排锐利尖利的大盾,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盾兵之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枪兵,他们在这盾兵筑成的钢铁墙上,在每面盾牌的上方,都搁有一根寒光闪烁的4米精钢长枪,有如蓄势待发的毒龙,阴狠地等到着对面越走越近的猎物。 唐军枪兵足有三层,可以确保有足够的兵力填补损失,整个阵形十分严整,充满了凛凛杀气。 而在枪兵后面,是手持震天雷的唐军辅兵,这些未着盔甲的辅兵,其实是唐军杀手锏般的存在。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看似无甚攻击力的他们,其实却是唐军最大的秘密武器。 在整个唐军枪盾战阵后面,则是分列着两部骑兵,以及两部重甲横行队员,以这两股部队,来保护侧翼安全。 在唐军快速行进时,藏军亦终于摆好阵式,作好了与唐军对战的准备。而见到自家军兵已然列阵完整,达延鄂齐尔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全军攻击的命令。 一场规模宏大的正面交锋,正式开始了。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唐军与藏军,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唐军的这一条,兀自不动。而藏军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唐军进逼而来。 见到藏军以铺天盖地之势冲来,唐军第十三镇主帅刘文秀目光灼然,紧紧盯着藏军的动态,在藏军全军离自已阵前不过二百来步时,他将手中的令旗高高举起。 其实,现在的翻过巴萨通拉木山的唐军,仅有这第十三镇的一半兵力,其余的唐军,包括第十三镇的火炮以及大批辅兵,均未在跋涉的路途上。 故而,刘文秀现在手中,只有一万五千余名兵力,但经过了方才围歼那一万余名藏军的战斗,刘文秀已是信心满满,下定决心要与对面兵马人数是自已一倍的敌军,来一番正面对战。 于是,有如变魔术一般,在每面蒙铁大盾上方,在每个作好攻击态势的枪兵旁边,又出现了一名手持燧发鲁密铳的火铳手。 他们迅速地做好准备,每个人手中那黑洞的枪兵,都立刻瞄准了对面正吼叫着冲来的藏军。 刘文秀手中的令旗,猛地挥下。 “预备,开火!” 随着唐军火铳总长一声怒喝,三千杆火铳齐齐开火,共有两千五百余杆打响。 “砰砰砰砰!……” 连排的鲜红余焰一齐飘飞,有如一条长长的鲜红绸带,宛如地狱之火一般美丽,有种死亡仪式般的独特美感。大团大团呛鼻的白色硝烟涌起,两千五百多颗颗细小的三钱重米尼铅弹,有如一齐扑飞而去的死亡蜂群,发出轻微而欢快的鸣叫,向对面的藏军猛扑而去。 呼啸而来的死亡蜂群,啾啾地狞笑着,迅速钻入对面的藏军身体之中。 三钱重的细小铅弹,钻入人体,打断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弹头将内脏搅成一团浆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应,再加了这个年代几乎无药可医的铅中毒,中者立毙。 最前排的藏军,立刻有许多人身上象变戏法一样,绽放出了朵朵血花,被击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锤猛击了一样,仰面倒栽而下。 这铅弹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竹藤盾牌碰巧挡住铅弹的藏军,亦难抵这巨大的冲击力,纷纷向后踉跄栽倒。只是他们刚一倒下,就立刻被后面那些狂热无比,依然径自冲来的藏军军兵,给活活踩死踩死伤,场面一片狼藉。 第一轮射击,虽然完全无法瞄准,却也至少造成了六百多名藏军当场死伤,让藏军阵形,骤然出现一片混乱。 在藏军阵型散乱,速度稍显迟滞之时,第二轮火铳齐射,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余焰飘飞,又是两千五百余杆火铳打响,这呼啸而出的两千五百余颗铅弹,因为藏军越发奔近了,又造成了八百多名藏军军兵的死伤。 藏军阵形顿时愈发混乱,冲击的速度愈发减低,那些冲在最前面的藏军军兵,人人脸上原本狂热嗜血的表情开始退去,很多人露出惊恐至极的表情,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噩运何时会降临在自已身上。 而在阵后监视的达延鄂齐尔,见到自家军兵在唐军密集攒射中,还未够射程,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无用,真真给我郑家丢脸。 “都给老子冲!冲上去跟唐军战斗到底!别他娘的都跟没吃饱饭一样!”达延鄂齐尔双眼血红,挥剑怒吼。 达延鄂齐尔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藏军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唐军肉搏作战。 “不可!世子万万不可冲动,唐军火力密集,我军兵力不足,万万不可再令其前冲了!需得等到汗王派出援兵过来,再组织冲阵,亦不为迟!” 一旁的一名副将,见达延鄂齐尔如此冲动,遂焦急地在一旁大声阻止。 达延鄂齐尔被他这一声暴喊,亦是心头一凛。 他细想了一下,感觉副将的话语,似乎有些道理。于是,他又立刻下令,让全军暂停冲击,就地散开,持竹藤盾牌者站在最前,尽可以减少唐军射击的伤害。 在唐军准备发射打铳之时,达延鄂齐尔派出的使者,业已赶回那曲城,去向顾始汗图鲁拜琥紧急守救。 听完使者的禀报,图鲁拜琥的脸都白了,涔涔细汗从额头迅速冒出。 不是吧,一万余兵马,就在这短短数个时辰后,竟被唐军全部消灭,这,这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而达延鄂齐尔此番出击,非但已折损了一万余兵马,更是现在直接与唐军当面决战了,那么,自已的长子,这向来骄狂自负的达延鄂齐尔,真的会是久经战阵的唐军的对手吗? 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必多问。 可以想见,在没有足够兵力的前提下,达延鄂齐尔剩余的三万余兵马,绝不会是唐军的对手。 现在,只有赶紧增援达延鄂齐尔一条路可走了。 不然的话,非便剩余的三万余兵马不保,自已的长子,这位自已最看重的继承人,只怕也是要挂在这里了。 这简直是一个噩梦般的结果。 于是,图鲁拜琥几乎毫不犹豫地下令,让五中那另一半五万余兵马,立即从那曲城中出动,紧急前去与达延鄂齐尔部汇合,以救援其危急局势。 就在他带着五万名援兵,急急出城之际,唐军已与对面的郑军开始了正面搏杀。 原来,见到手下军兵,虽然排成散阵,却依旧被远处的唐军有如排队枪毙一般,轮流击杀却束手无策的达延鄂齐尔,实在忍不住了,遂命令他们冲上前去,与唐军近距离搏杀。 他娘的,援兵不知何时方至,若不再冲阵,再这样被唐军打下去,全军势将崩溃,那打个屁啊!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达延鄂齐尔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唐军数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得乱成一团,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只要能冲上去与唐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后退无路,前行挨枪,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唐军阵前,与唐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火铳,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藏军们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唐军的火铳,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一百来步的距离中,藏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藏军因为有援兵加入,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大盾长阵约数十步外,这时,唐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唐军辅兵,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藏军军阵,用力掷去。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唐军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藏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藏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两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六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三千多名密集冲锋的藏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藏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唐军辅兵的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一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藏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三千杆燧发鲁密铳又齐齐打响,绵密的枪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唐军这样强横的火器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藏军,大部分,在离濠沟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唐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许多的藏军,彻底崩溃了。 大批藏军,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唐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在付出了重大伤亡后,其余的藏军,极其幸运且近乎下意识地来冲到唐军大盾前,只不过,他们还未来得及挥起手中的武器,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早已按捺不住,他们用尽全力,用被蓄势已久的4米精钢长枪,朝这些阵型混乱而低落的藏军,狠狠刺来。 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藏军军兵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藏军们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不许逃!有逃跑者格杀勿论!”见到见方已离唐军近在咫尺,却这般阵型大乱,达延鄂齐尔怒火中烧,他咬牙狠狠下令“去,把那些临阵脱逃者,给俺全部宰了!” 大批护卫骑兵呼啸而去,对那些好不容易才逃到后阵之处的溃兵大砍大杀,杀得这帮可怜的家伙哀嚎不已,惨叫连连。 在达延鄂齐尔的强力镇压下,藏军军兵开始恢复秩序,他们有如疯狂的野兽一般,无惧死亡地迅速冲了过来,开始对唐军的●●枪盾战阵,进行强力冲击。 由于敌军已到阵前,为免杀伤自已人,唐军辅兵不得不与火铳手一道后撤,只不过,战到此时,他们与火铳手一道,已然杀死杀伤了三千余名藏军,效率可谓惊人。 更加残酷而血腥的肉搏战,正式开始了。 正文 第九百四十章 全军崩溃 无力回天 坚如城墙一般的盾墙上方,一杆杆长枪上下翻飞,有如呼啸而出的毒龙,不停扎向藏军的头部、颈部与胸部,锋利坚锐的三棱精钢枪头,有如死神的爪子,不停攫取一名又一名藏军的性命。 而藏军战到此时,为了保命,也为了战功,每个人都愈发疯狂地向前冲击,每面大盾的尖刺上,都有如烧烤青蛙一般,挂满了不停涌来的藏军尸体。他们无惧死亡,迎着枪尖与尖刺狂冲上前,对后面的唐军枪兵与盾兵疯狂砍杀。 由于藏军兵力实在太多,在这面密集而强力的冲击面前,唐军的盾墙亦终于开始松动,出现了越来越大的缝隙,唐军的盾兵与枪兵,亦不断地倒下,只不过刚有人战死或倒下,便立刻有新的军兵补充其位,保证了整个战阵的完整。 在这样纯粹的冷兵器搏杀中,极其考验军队的胆量、勇气、组织度、纪律性等等关键因素,而在这几样上,唐军远比藏军要强得多。 更何况,唐军有大盾为坚实防护,藏军要越过大盾去攻击后面的盾兵与枪兵,那是相当困难。因为这个重要因素,加剧了藏军的战损与死亡。 一番血腥厮杀下来,唐军与藏军的战损交换比,基本维持在一比四左右。对于唐军来说,他们在抵抗住了最初的冲击之后,已然开始从胶着之态里,渐占上风。 不过,藏军很快就凭着兵力优势,整个战阵幅度继续向两边延展开来,他们试图从两边包夹唐军的枪盾战阵,实现三面共同攻击的效果。 藏军的这番意图,迅速被唐军第九镇副镇长刘文秀识破。 他手中令旗翻飞,迅速下达军令,让一直呆在两翼的横行总队员,让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出阵攻击,护住两翼。 军令下达后,那些从头到脚覆盖着厚重铠甲,人人武装到牙齿的横行队员,有如猛虎出山,蛟龙下海一般,大声吼叫着,挥着诸如虎刀、虎枪、长柄挑刀、厚北军镰等重型武器,跃入藏军两翼,大砍大杀。 这些唐军中最精锐的重甲步兵,他们有如一辆辆微型坦克一般,在猝不及防的藏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毫不留情地大肆砍杀,刀光枪影所过之处,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藏军的包夹势头,瞬间被扼制,相反地,在唐军横行队员的凌厉攻击,前头的藏军不断惨叫着倒下,整个阵势阵型,亦开始不断后退。 见到自已的军兵,兵力犹是唐军两倍,却在这样胶着作战中,竟然亦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而开始渐显颓势阵脚纷乱。后面观战的达延鄂齐尔,怒火攻心又焦虑不安。 达延鄂齐尔来不及更多思考,立即厉声大吼道“全体后备兵员出动,分别冲击唐军两翼,把这些该死的唐军重甲步兵,全部给我冲垮!” “得令!” 达延鄂齐尔这声令下,数千作为后备力量的藏军军兵,立即从本阵呼啸出动。他们迅速分成两部,向着两边的侧翼迂进,准备凭着击其不意的冲击力,把正全力鏖战的唐军的横行总全部冲垮击杀。 藏军后备兵员一动,那边的唐军副镇长刘文秀看得真切,立刻手中令旗一招,同样在两边待命的唐军骑兵,立即呼啸着对冲上去。 相比装备清一色的藏军步兵,冲在最前头的是唐军的重甲骑兵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的精锐唐军骑兵,虽然因为距离太短没能成功集团冲锋,但在这样的短兵相接战斗中,其作战能力与防御能力皆是比藏军强出太多,堪称为碾压式的优势。 而就在这时,唐军本阵中,队形迅速变化,原本在枪盾战阵后面,作为预备队等待的一千余名枪兵,快速分成两队,他们快步奔行出阵,准备兜到藏军军兵后面,去将他们彻底包围消灭。 藏军的数千名后备兵员,迅速地陷入了将被前后包夹的极其危险境地。只不过,唐军骑兵楔入极深,又厮杀凶猛,藏军根本就无法整队脱离。 随着时间的推移,藏军渐渐不支,阵脚连连后撤,达延鄂齐尔远远观之,心下亦是万分揪紧。 而在这时,随着唐军中的令旗又高高挥起,以及一种怪异的天鹅号声,尖锐刺耳地响起。 达延鄂齐尔惊讶地看到,从远处地平线处,竟如变魔术一般,又有一只约有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疾速地兜转奔行,他们有如一股卷地而起的狂飙,呐喊冲杀,正兜过阵脚,准备背冲自家兵马。 达延鄂齐尔脸色煞白,他半张着嘴,双眼之中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脑袋在此时竟是一片空白。 怎么办? 若让唐军成功背击,全军必定大溃,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达延鄂齐尔脑子转得飞快,迅速地想到了一条对策。 那就是,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从而全军退回本阵以自保。这样的话,虽然极可能会牺牲与损失极大,但是至少,在自已军兵犹占了近两倍的优势情况下,唐军纵然再强悍能战,却也还真无法彻底打败自已。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再奢望此战获胜,但是,至少还可勉强自保,缓缓撤去。 这种方案,可以说是现在最无奈,却也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达延鄂齐尔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显出凛然之色,开始沉声下令。 “传本将军令,立即鸣金,召回正与唐军鏖战的儿郎们,令他们无惧损失,全力撤回。然后全军就地结阵,一起迎战这些该死的唐军,只要诸位与本将一道拼死一战,定能杀败敌军,夺取最终之胜利。”达延鄂齐尔刷地拔出腰刀,大声地给部下鼓劲。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鸣金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听到后阵传来鸣金之声,所有正聚精会神全力交战的藏军,顿时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怎么会这样! 在这战况这般胶着之际,主将达延鄂齐尔,竟然下令全军后撤,莫不是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两万五余名藏军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 他娘的!打个甚个鸟仗! 这样胶着之态胜负未分之际,便要仓皇后撤,简直就是自杀之举! 况且,胶着缠斗,自已这一方,就算是想立刻后撤,又如何能轻易办到。 只是,军令无情,自已又如何可以违背。 一时间,藏军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阵型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不顾唐军骑兵的凶狠追击,与后面唐军枪兵的不断捅刺,大批的藏军骑兵惨叫着倒地,或死或伤,被追杀得十分狼狈。 藏军军兵溃走,那些与他们交战的唐军的骑兵,立即分成两部,一部皆是飞鹞子轻骑,一路兜转绕行,想把全部溃兵的退路给彻底堵住。 另一部皆是玄虎重骑,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500多公斤的钢铁怪物,掉转头来,向正接连后撤溃逃的藏军步兵,横冲而来。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藏军仓皇后撤,唐军主帅刘文秀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原本刻意保持的枪盾战阵瞬间散开,大批的唐军枪兵,有如出山猛虎,向着后撤而去的藏军拼力追击。 一杆杆锋利长枪,向着正亡命撤走的藏军狠狠捅刺而去,一名又一名撤逃的藏军,哀嚎着倒地毙命。 唐军枪兵杀得性起之际,那一千余名玄虎重骑,有如钢铁坦克一般,从两边无情地夹击冲入,那正在掉头纷乱撤退的藏军阵中。 人马俱着重甲,合重多达半吨的玄虎重骑,有如可怕的钢铁巨兽,以凌厉高速的态度,冲入毫无防备正在溃逃的藏军之中,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无数藏军军兵,被铁马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藏军,则径直被这铁甲重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强悍无匹的唐军玄虎重骑,在藏军的惨叫连连中,从溃逃的藏军阵中,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一万余人的藏军步兵,登时全部崩溃了。 原本还勉强算是有点秩序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唐军的玄虎重骑,与那数千唐军枪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三万余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达延鄂齐尔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藏军军兵,被唐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达延鄂齐尔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达延鄂齐尔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两万余人的藏军军兵,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在达延鄂齐尔彷徨无措之际,复有千余名飞鹞子骑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达延鄂齐尔之处。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有如野兽一般冲来,达延鄂齐尔毫不犹豫地改变初衷,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达延鄂齐尔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达延鄂齐尔,纵马疾速逃走。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那些唐军飞鹞子骑兵冲得近了,却并没有如达延鄂齐尔所想象的那般,要和唐军骑兵一样,立刻冲阵追击。相反地,他们一边在保持高速追赶之时,一边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矢,开始觑准前面奔逃的达延鄂齐尔等人,吱吱地张弓拉弦,尽力激射而去。 千余名骑兵一道尽放的箭矢,喀喇喇一阵骤响,空中瞬间飘过一阵黑色的箭雨,呼啸划过蓝天,迅速地追上仓皇逃命的达延鄂齐尔等人。 达延鄂齐尔部的护卫骑兵里,顿是连绵的惨叫响起,后面的军兵,纷纷中箭,人喊马嘶地掉下马来。 其中,一根黑色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极其准确地射中了一旁的副将达延鄂齐尔的后颈,那凌厉的箭头,复从他前颈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将军!” “世子!” 在旁边的护卫连声哀唤之际,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从达延鄂齐尔后颈直传入大脑。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下马来,幸得旁边的骑兵及时扶住。 达延鄂齐尔渐觉眼前模糊,他努力保持意识清醒,却再说不出甚话,只能任由手下紧紧护卫着他,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 原本紧紧尾追的唐军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唾骂连连,又发怒地一齐激射一阵箭雨之后,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藏军步兵奔行而去,与唐军的轻骑兵飞鹞子一道,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在主将受伤溃逃,唐军又占据绝对优势的联合夹击下,拼力逃命的藏军残兵,立刻彻底崩溃了。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一章 长子战死 兔死狐悲 他们毫无目标地四处奔逃,整个阵型彻底溃散再难收拾,每个人都只顾着自已仓皇逃命。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唐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藏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唐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藏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唐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八千余人,被唐军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唐军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唐军主帅刘文秀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八千余名藏军的投降,整场战斗,终告结束。 至此,二万两千余人的藏军兵马,仅有约两千余人侥幸逃得性命,另有八千余人成为唐军俘虏,其余的一万余人皆被唐军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此时,唐军阵中,响起了连绵的欢呼声,有如滚滚春雷,响彻原野。 主帅刘文秀,亦是一脸得意的笑容。 这样的战斗,其实是他意想中的胜利,与过往的战斗相比,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可叹那些在战斗中拼死与唐军对战的敌兵,只不过是白白枉死在这偏僻荒野之中,没有任何意义。 刘文秀确信,现在藏军一灭,那等到休整数天后,当可全军挥师南下,继续攻下南边的那曲城,一举击破顾始汗图鲁拜琥的北面防线。 而再等到唐军另外两镇兵马扫灭藏东后,便可一齐南下,那兵力齐整的唐军兵马,当可从北境直扑图鲁拜琥的老巢拉萨城,将这座乌思藏名义上都城,给彻底攻灭。 想到这里,刘文秀眼中精光奕奕,神色愈发昂扬。 他立即下令,全军快速打扫战场,之后北撤回营地,全军皆回营休整。 而在藏军这边,在经过了近半个时辰的逃命之后,奄奄一息的达延鄂齐尔,在一众亲随兵马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从那曲城发兵赶来的图鲁拜琥部处。 见到这批败兵返回,图鲁拜琥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不是吧,自家的兵马,竟是溃败得如此之快! 自已领着援兵尚在半路,这领着数万兵马的达延鄂齐尔,就被唐军彻底击败,只剩下这么一点兵马溃回,这,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图鲁拜琥迅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即拔开人群,去见那奄奄一息勉强逃回的长子达延鄂齐尔。 “达延鄂齐尔,你,你怎么样了!” 一路失血,生命力已然极弱的达延鄂齐尔,费力地睁开血糊糊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前的父汗模样,便张了张嘴,呜的一声,从马上仰面栽下,再无动弹。 见他一睁眼就晕厥,图鲁拜琥与一众人等,皆是连声悲呼,他们一把扑上去,想把达延鄂齐尔从地上扶起来。 只不过,他们很快就放弃了抢救他的打算。 因为倒地的达延鄂齐尔,呼吸已近绝无,眼神亦开始渐渐涣散。 重伤奔回的他,终于死了。 图鲁陈琥双眼血红胡须颤抖,他发颤的手指抚过儿子的眼皮,让他合上双眼,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 “天杀的唐军!老子与你死战到底!”顾始汗仰天高呼,象一匹受伤的狼一样厉声哀嚎。 真没想到,达延鄂齐尔这名被自已视为接班人的长子,竟然在有巨大兵力优势的前提下,在北边被唐军射杀于阵,这,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与残酷的打击。 自已年纪已大,世子却在战场暴亡,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真真何以言之! 周围的一众将领,亦陪着掉了几滴鳄鱼泪,然后便皆来劝谏图鲁拜琥,要他放宽心思,节哀顺变。 图鲁拜琥稳住心神,木然而立地听跪地的两名副将,声音颤颤地完达延鄂齐尔如何战死,以及五万人的兵马全部被唐军消灭的经过,心下的疼痛,简直有如锥扎。 可恨啊!自家五万精锐,自已最为看重的继承人,就这样近乎阴沟里翻船的方式,全部覆灭于北境的那曲城外,这,这简直是难以言说的耻辱! 一时间,图鲁拜琥悲从中来,放声痛哭。 他后面的两名副将,见到这位向来坚强勇毅的顾始汗如此失态,亦是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是恐惧与迷茫的样子。 “汗王,现在我军大溃,世子阵亡,全军士气已坠,不可再用,需得立即返回城中,凭城固守,方为上策啊。”一名副将一脸哀色。 另一名副将一脸复杂神情,对图鲁拜琥道:“汗王,现在世子已逝,又遭此大败,我军断无再战之能力,就暂时在那曲城中闭城据守吧。” 图鲁拜琥一脸悲色,却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同意二人的看法。 很快,达延鄂齐尔的尸身草草装殓完毕,郑桧下令,由一名亲统护卫兵马,连夜护送达延鄂齐尔尸首返回拉萨城去安葬。 而他自已,则是带着剩余的六万余兵马,继续坚守在那曲城中,准备凭城固守,死抗唐军。 而此时的唐军营地内,却是一片欢腾,全军上下,都在为此番夜战,消灭了敌军足足五万兵马而兴奋不已。 主将刘文秀更是立即飞鸽传信给李啸,向他报功之余,也在信中极其自豪地讲道:“经此一战,敌军定是胆裂,只恐在将来的战斗中,再无任何勇气与决心与我军野战了。现在我军之任务,便是逐一拔城推进,最终拿下拉萨,平定整个乌思藏。” 五天后,李啸收到回信,阅毕刘文秀那些充满激动与自豪的语句,心下亦是十分欢喜。 不过,他更是想到,经此一役,也许不单单是让藏军破胆,再无勇气去与唐军进行野战,还有更可能的一点便是,乌思藏内部,更可能会促进其分裂与内乱。 这样的结果,才是李啸最想看到的。 毕竟,人心都是自私的,在这样强横的武力面前,在这样节节败退的局势下,很多心思活络的人,都会开始给自已提前找退路了。 李啸的构想,很快就成了现实。 五天后,达延鄂齐尔的棺柩,被送回到拉萨,见到这位父汗最为信重的长子,也是乌思藏希望最大的继位者,就这般阵亡于那曲城外,留守拉萨的众人,无不震惊失色。 藏军兵马是唐军一倍,又是主动偷袭,结果在短短数个时辰内,被打了个全军覆没,就连统帅达延鄂齐尔,都被唐军击杀于阵中。唐军战力的强悍程度,竟至此乎? 这样一来,只怕就此之后,藏军再无任何勇气与决心,去与唐军野外对战了。唯一的对抗手段,只会是凭城困守,最终被唐军各个击破了吧。 也许,正是因为怀了这般心思,在给达延鄂齐尔发丧时,各人俱是痛哭流涕,格外凄惶,想必都有兔死狐悲,戚然同忧之感矣。 在给达延鄂齐尔发丧安葬后,一间烛光昏暗的密室内,留守的第五子伊勒都齐、主事官索南群培,以及宗教主事五世,一齐聚于其中密议。 烛光摇摇,映着三张神情各异,却俱是忧容满布的面孔。 一时间,三人俱是无言,整个密厅有如死了一般的寂静。 最终,还是索南群培轻声开口:“二位,真没想到啊,唐军的战力竟会强悍到这般程度,现在看来,我先前之计以打促和,怕是行不通了。” 五世亦是一声长叹:“索南大人说得是啊,唐军战力确是骇人听闻。他们既这般能战,又如何会再与我等商谈和议之事。而这般打下去,真不知我乌思藏前途会是如何。” 勒都齐瞪着眼看了看二人,却道:“二位,何必这般伤感。现在父汗手中尚有五万余精兵,又亲自坐镇那曲,只怕唐军未必有能力攻下此城呢。” 索南群培一声苦笑,却摇头道:“殿下,恕在下直言,在下对汗王以及藏军的未来,并不看好。” “哦?何以这般认为?” “王子殿下,现在汗王虽还有五万兵马,且亲镇那曲城,但现在,因为五万兵马尽丧,达延鄂齐尔王子又战死,故剩余的这五万兵马,士气必定会极其低落,难堪再战矣。”索南群培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长叹:“而就算凭城困守,就算那曲城中的粮草充足防御得力,在既无外援,又无力破困的情况,又可真的坚持多久呢?而唐军有大量的重炮可用于攻城,现在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困难便是这样的重炮运输麻烦,而真等到他们的火炮全部就位后,这那曲城只怕是岌岌可危了。恕在下说句诛心之语,只怕唐军这般重兵围城下下,那曲城中人心浮动,更有哗变之忧呢。” 听了索南群培这般话语,伊勒都齐亦是变了脸色。 是啊,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被重兵围困的那曲城,就算有父汗以及他手下的五万兵马拼力死守,又能坚持到几时呢。 想到这里,这位年轻又无经验的王子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若是这般,那曲城真守不住的话,那父汗……” 说到这里,他猛地回过神来,一脸惶然,急急闭口不言。 他虽不言,其他两人,也早已猜到了他到底要说什么了。二人下意识地对望了一眼,接下来,又是一片沉默。 终于,还是索南群培缓缓开口:“王子殿下,现在这般乱世,若汗王真有不测,接下来,可就全看王子殿下做何抉择了。” 伊勒都齐一脸惶惧:“二位,我年轻不知事,若真父汗有所不测,本王该何去何从,方是正确之举?” 索南群培一声苦笑,回道:“殿下,你自认为,以你之材,与汗王相比,若何?” 伊勒都齐赶紧摇了摇头:“本王之材,与父汗相比,简直就是萤火比皓月,根本不足以相提并论。” 索南群培双目幽幽:“唉,所以说,如果真等到唐军拿下那曲,再攻到拉萨,而汗王不在,我军精锐尽丧,那这拉萨一带,可就真是只能拱手让予唐军了。” 五世也叹气道:“是啊,缺兵乏将,又外无援助,我等困守这拉萨城中,又能呆得了多久?如果唐军到来,只怕会比攻打那曲城还要容易一些。若到这了这般境地,你我等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伊勒都齐瞪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目光在索南群培与五世二人之间来加逡巡,他的神色,渐渐地也开始变得愈发复杂。 他终于知道,这两人说到这里,其实是在暗示自已要做何事了。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又试探地说了一句:“二位,若真拉萨不保,我等率兵撤出,迁至他处,尚可得乎?” 他这句话一说完,索南群培就摇着头回道:“断然不可!现在唐军已从东、西、北三面攻来,我军若要撤离拉萨,仅有藏南可去。而现在藏南正为叛匪所占,我军根本不可能通过其地域。殿下,恕在下说句诛心的话,若殿下不能及时拿定主意,那可能唐军尚未攻来,藏南的叛匪得到我军精锐尽折于那曲的消息后,可能就会立即率兵来攻打拉萨了。而万一我军因为留守兵力不足,而败于叛匪之手的话,那接下来迎接我等的将是何等悲惨的命运啊!” 伊勒都齐听到这里,脸上的肌肉,开始忍不住地颤动起来。 是啊,索南群培的担忧,可谓极有道理。 若是真的唐军未至,先让那些藏南的叛匪抢先得手,那简直就是一个噩梦般的结果。 也许,真到那时,等待自已的,不是五马分尸,就是活剐处死,最终尸骨与脏器,还要制成法器,忍受无穷无尽的诅咒。 想到这里,伊勒都齐身体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最终他一声长叹,缓缓地扫视了二人一番,方沉声道:“既如此,接下来到底如何行事,本王俱听二位安排。” 正文 第九百四十二章 强攻那曲城 见伊勒都齐终于做出表态,索南群培与五世皆是喜悦。三人接下来,便开始商议细节,准备万一得到图鲁拜琥败亡的消息后,到底要如何行事,方为妥当。 最终三人议定,为了争揽更大功劳,只要得到消息,就立即打出降旗,派出使者前去归投唐军。以免万一应对不及,反让藏南的叛匪得到消息,来与自已抢了头功,反是得不偿失了。 利益面前,无关父子,这样的局面,真是令人感叹。 他们的在这边私营自谋,那在那曲城中的凭城固守的顾始汗图鲁拜琥,自是全不知晓,依然全力谋划城中防备,以求尽可能地拖住唐军于城下。 而在西边与东边两处唐军的配合下,那曲城外集结的这些唐军,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集结后,终于全部集中在那曲城外,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 这一天,晨曦涌动,嘹亮的天鹅号大声响起,唐军终于开始攻城了。 听到城外传来的攻城号角,犹在宿醉中的那曲城守将图鲁拜琥,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图鲁拜琥揉着发肿的眼睛,心下顿是又惊又疑,怎么好端端的,这攻城警报怎么响起来了?难道说,今天唐军开始攻城了么? 只是这那曲城,兵精城固,防备周全,那些唐军想要攻城,哪有这么容易。 就在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猛地推开,一名气喘吁吁的亲随小兵,快步跑入。 “禀将军,大事,大事不好了!”小兵一脸惊恐气喘吁吁地回答:“城,城外有,有大批唐军,正推着数百门大炮,向我那曲城北门推来,一路喝喊着攻打而来呢!” 小兵的话,有如一瓢凉水,从图鲁拜琥头上当头浇下,他从床头一下了腾地站起,眼睛瞪得溜圆。 好么,沉寂了这么些天,唐军终于要开始攻城了! “走!快带本汗去看!” “遵命!” 来到那曲城城头的图鲁拜琥,顺着小兵的臂指方向,惊恐地看到,在那曲城的北面之处,那密密麻麻的唐军阵中,总共推出了多达一百八十门相同大小的重炮,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齐缓缓前推。这些沉默前行的重炮,在朝阳的映照下,闪耀着隐隐的银光。 180门闪着银灰亮光的钢制重型龙击炮,被唐军炮手,缓缓地推到了那曲北门外一千米处。接下来,唐军炮手开始固定炮架,调整射角,装填火药与炮弹,很快就做了战斗准备。 这180门重型龙击炮,沿着那曲城南面城墙右侧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气势雄壮,那黑洞洞的炮口,直朝对面的那曲城墙,其凛凛气势,让守城的敌军,吓得开始腿脚发软。 好家伙,这些火炮模样这般吓人,可以想象得出,一旦打放起来,威力将会何等惊人。 主将图鲁拜琥,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怕的巨炮,他的脸上,亦是冷汗刷刷直流。 而在这时,那曲城头,还有许多从百姓中抽调出来,前来参与守城的男女青壮。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人生第一次见到这样奇形怪状的巨大火炮,他们的脸上,除了有恐惧与担心外,更有莫名的兴奋与好奇。 叽叽喳喳低声谈论的他们,浑然不知,这些有着黑乎乎巨大炮口的重炮,将会是他们免费升天的最佳工具。 看到唐军这般昂然推着火炮前来,身经百战的主将图鲁拜琥,几乎凭直觉地感受到,如果放任唐军这般攻城,一定会那曲城城墙造成极其可怕的损毁与打击,这样的结果,一定要在唐军开始攻城前,想办法加以阻止。 图鲁拜琥迅速想了想,便朝这些守城的军兵与青壮大声喊道:“各位休慌!我那曲城中,兵马足够,防备周全,唐军想攻下这那曲城,我只怕他没这么好的牙口!另外,我城尚有两千骑兵,待这些唐军火炮行近后,我军可派出骑兵,杀出城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的火炮成为一堆无用的废铁!“ 图鲁拜琥此话一出,城头的军兵大受鼓舞,人心安定了不少,慌乱程度小了很多。 只不过,图鲁拜琥虽然嘴上这样说,心头并没有底。 这些的唐军火炮,真的会这么容易,就被出城偷袭的骑兵给消灭吗,那唐军主将,又真的会防备如此疏忽吗?会不会,只是自已一厢情愿的猜想? 图鲁拜琥表面强作镇定,心下却是忍不住悄然喟叹。 尽人事,听天命吧。 图鲁拜琥长吸一口气,迅速开始作战安排,他下令,让全城中那二千名骑兵,一齐等候在北门处,等唐军火炮离得近了,再出城突袭,而这北面城墙,亦由他带着精锐军兵,亲自把守。 令他惊讶的是,那些缓缓前行的唐军火炮,在离那曲城北门外八百步时,就全部停住了。然后这些唐军炮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开始准备射击。 图鲁拜琥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要知道,在他印象中的当代火炮中,最厉害的红夷火炮也不过只能打到四百来步远,怎么这些唐军火炮,在八百步外就停下来开始准备射击了,他们的火炮,能打这么远么? 难道说,是因为唐军怕死,怕被自已的骑兵会出城偷袭,才在这么远的距离停下来,打算不加瞄准乱轰一通么? 图鲁拜琥这般胡思乱想,当然是因为他不知道,唐军火炮的准确射程,其实可达一千步,现在之所以提前了两百步,是因为考虑到了这那曲城,相比于周围地势,城墙底部有专门加高,故而,唐军炮手要考虑仰角与抛射度,唐军才会将这些火炮进一步提前距离,以便更有效的击垮城墙。 就在图鲁拜琥胡乱猜疑之际,这时,他们远远地听到,唐军阵中,传来微弱的喝喊声。 “预备!” “放!” 图鲁拜琥远远地看到,唐军炮阵前,一名军官模样的人,手中举着的红旗,用力挥下。同时,他一声暴喝,180门口径巨大,打放三十二斤炮弹的钢制重型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连绵而起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180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180枚乌黑的32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那曲城的北面城墙,狠狠撞去。 沉闷厚重的巨大撞击声中,这100枚乌黑的32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整个北面城墙右侧。 整个那曲城的北面城墙右侧,瞬间出现近一百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北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在北面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图鲁拜琥部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藏军士兵,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唐军这次重炮齐射,竟让那曲城的北面城墙,瞬间陷入不小的混乱。 那些有过战场经验的藏军士兵,情况还好,还能勉强支持。只是那些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一头一脸都是尘灰的男女青壮,全无作战经验的他们,惊恐地大叫着,掉头从城墙马道上,扭头逃跑而去。 “不许跑!快给老子回来,继续守住城墙!有违军令者,格杀勿论!” 被汹涌的沙尘气浪冲击,一身尘土发须散乱的图鲁拜琥,有如从沙漠中刚走出来一般,模样极其狼狈。 他剧烈咳嗽着,扶着城墙堞垛站起,冲着狂逃而去的那些藏军士,嘶声厉吼,以阻乱势。只是在这一片混乱中,虽然他声嘶力竭地高喊,却效果不大,一名已然被震得双耳失聪的男性青壮,哀嚎从图鲁拜琥身边跑过,完全没听到这位那曲城最高长官的警告。 “混蛋,不许跑!” 图鲁拜琥又气又怒,他刷地抽出锋利宝剑,一声怒喝,狠狠一剑刺去,将这个逃跑的家伙,从背后到前胸,捅了个大窟窿,这个逃跑的青壮,身体摇晃了一下,便从城墙上倒栽下去,摔得一摊肉饼。 好不容易,在图鲁拜琥及他的一众护卫,接连砍杀了七八人后,这些被打蒙的藏军,才重新稳定下来,逃跑者胆颤心惊地重回岗位,整个北面城墙上的局面,才稍稍稳定。 而在这时,那些刚刚打完第一轮齐射的唐军炮手们,已又在清膛、装药、填弹,为下一轮射击作准备。 图鲁拜琥牙关紧咬,心头的愤怒无以复加,他眼睛一转,随即下令:“放下吊桥,全体骑兵立即出城冲击,务必将唐军炮手全部斩杀!让他们的大炮变成哑炮,死炮!” “得令!” 很快,城中两千精骑,在放下北门吊桥打开城门后,便鼓噪着一齐冲出城去。 这两千名骑兵刚刚过了吊桥,他们便听到,身后又是轰的一声响起。 有骑兵下意识回头一看,却见吊桥正被城头军兵奋力拉起,而城门早已是紧紧关上。 一时间,全体骑兵脸上,皆满是萧然落寞之色。 他们知道,图鲁拜琥这般做,已是决然把他们当成弃子使用,只要他们率军一出城,便是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可走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军人的宿命吧。 而见得出城的藏军骑兵,在出城之际,呈现出踌躇无奈之态,图鲁拜琥心下亦是不忍,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眼已是血红。 “各位兄弟,速速上前,只要斩杀那些唐军炮手,本将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你们回来后,本将军亲自给你们庆功【】!”图鲁拜琥在城头,冲着这一众骑兵厉声高喊道。 听到主将的这番鼓励,出城的骑兵也皆知道,自已现在,除了拼死前去杀掉那一众唐军炮手外,再无他路可走了。 可悲啊,图鲁拜琥这番虚假成份极多的话语,自已除了相信,还能如何呢。毕竟,军律难违,抗命不从者,皆是要被立刻处死。于是,他们齐声发出野兽般的喝喊,随即猛磕马肚,向着远处的唐军炮阵,纵马前冲。 马蹄隆隆,尘土飞扬,在这个盛夏的早晨,藏军骑兵纵马疾驰,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唐军的炮阵。 八百步! 六百步! 三百步! 在纵到至约离那一排唐军火炮只有三百来步时,一众藏军骑兵迅速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眼中,都是早已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唐军炮手,一边拿出弓箭瞄准,一边愈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弓箭的有效攻击距离为六十步,所以他们要加快速度,冲到这个距离,让那些唐军炮手,好好尝尝疾弓重箭的威力。 “冲啊,冲过去,把这些唐军炮手全部射杀!” 越跑越近后,一众藏军骑兵,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掂弓搭箭的藏军骑兵,向对面的唐军炮手,纷纷拉满了弓弦。 可以预料的是,只要跑进射程之内,这些唐军炮手,断然从藏军的重箭下逃得性命。 让这些藏军骑兵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一片顺利之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 所有的藏军骑兵都清楚看到,这些唐军炮手有如一群被老鹰追撵的兔子一般,掉头向后面逃去,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出现了密密的一排火铳手。 准确地说,是两排四千多人的火铳手,因为一排站着,一排跪立着,身披着烧得滋滋作响的火绳,手持装填好的火铳,迅速地作好了瞄准姿势,整个阵伍从头看不到尾。 此时,在城头用千里镜观察的图鲁拜琥,他那浅褐色的瞳孔,顿时惊恐地收缩成一点。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三章 重炮狂攻 靠!唐军阵中,竟然还有暗藏的火铳手,这下,咱们这散成一排的骑兵,岂不成彻底成了挨打的靶子?! 这简直是让人屠杀的节奏! “快!,鸣金,速速鸣金,让他们回来!” 在图鲁拜琥嘶声大喊之际,对面的唐军阵上,随着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声大喊,手下令旗猛地下挥,或站或跪的两排火铳手,那四千杆火铳,顿时一同打响。 “砰砰砰砰!。。。。。” 绵密有爆豆的火铳声,剧烈地响起,从铳口飘起的余焰,组成了两道鲜黄而刺目的火线,大片大片的呛鼻而厚重的白雾涌起,瞬间将整个唐军阵前变成了一片人间仙境。 四千杆火铳,有三千六百杆打响,这三千六百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雨幕,向正狂奔而来的藏军骑兵,呼啸着对冲而去。 ●●图鲁拜琥从千里镜中,可以清楚看到,这呼啸而去的铅弹雨,将对面冲来的藏军骑兵,或人或马,射了个正着。 起码有近五六百名藏军骑兵,在开火的一瞬间,纷纷中弹,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藏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向前冲击的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直到这时,藏军的鸣金之声才当当的响起,可叹为时晚矣。 就在剩余的千余藏军骑兵,纷纷慌乱地拔马回逃之际,唐军的第轮射击,又开始了。 又是四百多名藏军骑兵,哀嚎着滚下马来,死伤一片。 仅剩的不足七百骑的藏军骑兵,已魂胆俱裂,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在野外四下乱窜。 就在这时,三千名唐军飞鹞子轻骑,有如猛虎出山,宝剑出匣,向这散乱一片的七百余骑藏军骑兵猛扑而去。 一场毫无悬念的追杀,近乎是是彻底的屠杀,马蹄隆隆,刀砍枪刺,藏军骑兵纷纷惨叫而亡,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最终,只有不足百骑的藏军骑兵,总算在唐军的刀锋下逃得性命,已被打得蒙了头的他们,在野外乱窜了一阵后,才急急地拔转马头,窜回北门入城。 在北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图鲁拜琥,心头的痛疼,简直有如刀割。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炮手也未杀到,便全部报销在那曲城外,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唐军如此悍锐冷酷,组织森严精密,自已这些手下兵马,真的是唐军的对手么? 想到这里,图鲁拜琥感觉自已,从头冷到脚。 而见到出击的藏军溃灭,正在南面唐军阵后,押阵的主帅唐军镇长刘文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哼,藏军的这般伎俩,他早已在作战计划中作过相应安排,对付他们这场出城突击,可谓已是手到擒来。在这样近乎碾压式的火器优势下,图鲁拜琥的这些小伎俩,简直有如儿戏一般。 在见到残余的藏军骑兵,有如吓掉了魂的小兔子一般逃回城中后,他心下莫名得意,随即冷冷下令:“藏军骑兵已灭,继续火炮攻城。” “得令!” 那名唐军火炮指挥队长,手中的红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又是一百八十枚乌黑的32斤铁弹呼啸而至,震耳欲聋的发炮声里,城墙上碎砖如雨纷飞,呛鼻的尘雾漫天飞起。 整个北面城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缝,整个墙体的破损程度,达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程度,有如一个濒死的病人在垂死挣扎。 包括图鲁拜琥在内的全体防守藏军,皆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更加剧烈地来回摇晃,又有多达上百名来不及下趴或扶稳的藏军士兵,被震得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大片垮塌的雉堞,也被震得从城墙下,四分五裂地砸落,这些震脱的雉堞,从这么高的位置砸下来,立刻散成碎片,将那些被震落的藏军,无论死活,统统掩埋在一起。 还有城上摆放的几门零散火炮,也象被震飞的玩具一样,四处乱抛,从城墙上摔飞而去,随即在地上摔得一堆废铜烂铁。 在唐军的重型龙击炮猛烈轰击下,那曲城,这座自明朝初年起,就精心修造的城墙,亦与乌思藏其他州府一样,同样被唐军的龙击炮轰得惨不忍睹。 被第二次沉重打击后的藏军守兵,顿时陷入了比第一次炮击时更加严重的混乱。 在这样凌厉至极的狂暴之力下,在这样人力根本无从抗拒的绝对死亡面前,所有的南面城墙的藏军,饶是久以战阵之辈,亦是信心被严重摧残,原本就不高的士气,顿时降到几不可为的程度。 而那些被强征而来的守城青壮,早已皆是破胆,很多人疯狂地嚎叫着,立刻丢了武器逃命。 这时,根本不需要有人动员,不知是谁发了一喊,他们就立刻丢了岗位,哀嚎着冲下城墙马道,疯狂逃命而去。 在狂怒的图鲁拜琥,准备再度杀人立威之际,旁边的那曲城头人噶玛,一脸慌张地冲过来,对他大声喊道:“汗王,唐军火炮如此悍锐,这北面城墙,端的是守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 图鲁拜琥一脸血红地瞪着他,目光凶狠得几乎能杀人。 “将军,唐军火炮这般精准悍猛,我军又没有有效的反击手段,这南面城墙迟早要被唐军轰塌,我们在这里苦守,除了与城墙一同被炸身亡外,复能何为?” 噶玛急急伏跪喊话,他皱着眉头,一脸哀色地向图鲁拜琥大声喊道。 图鲁拜琥的脸上,满是扭曲而痛苦。 他不得不承认,这噶玛的话,是有道理的,是这般困局之下,最为正确的决定。 在唐军如此猛烈凶狠的炮火打击下,自已所谓的顽强守卫,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徒劳送死罢了。 入他娘,这打得什么仗啊! 光挨打,无法还手,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狗入的唐军,猖狂放肆地用重炮进行轰击那曲城墙,自已竟一点没办法没有,却只能象个缩头乌龟一样,眼睁睁地被动挨打,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憋屈的事情了么? 只是,这样仓皇撤下的命令若下,对全体守军的士气,该是一个多大的打击啊! 图鲁拜琥心下十分纠结,咬着牙难下决定,噶玛又急急喊道:“汗王,唐军第三次炮击又要开始了,再不速下决断,我守军将士只会有更多伤亡,这样的坚守又有何意义呢?不若且退入城中,凭街固守,方为要紧。” 面对着他焦急的神情,图鲁拜琥长叹了一声,脸上尽是萧然之色。 他知道,虽然那曲城墙十分坚固,能抵抗得住唐军多轮火炮轰击,但城墙上的守军,除了在一次次炮击中无谓送死外,再无任何作用可言,这样的话,还真不如就此退下去,在城中守备各个街道入口,方为合适。 图鲁拜琥咬了咬牙,拉起跪地的噶玛,长叹道:“你说得对,唐军火炮这般凶狠,再苦守这北面城墙,实无意义。那就传本将之令,让全体城墙的守御军兵,立刻退下城去,于城中各街道入口处,摆阵迎敌,在城中杀退敌军!” ”汗王英明!“ 听得图鲁拜琥下达放弃城墙的命令后,四面城墙上,那些惶惧万分的守城藏军与被征青壮,皆如遇大赦,有如溃退而去的潮水一般,立刻急急从城墙上踊跃逃下。 见到各面城墙上的藏军,有如潮水一般退下城墙而去时,唐军主将刘文秀那坚毅的脸上,不由得泛过一道冷笑。 他知道,这场毫无新意的攻城战,终于到了纯粹的火炮表演的时候了。 刘文秀看到这些守城左军,在这种绝对的暴力与死亡之下,被如同蝼蚁一般强势碾压,根本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最终狼狈逃窜下城而去,他心头的快意程度,何可言说。 随即,他迅速下令:“传本帅军令,全体龙击炮队,继续齐射轰击,直到彻底打垮这北面城墙为止!”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北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北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中,中间的黄色夯土,大把地往外掉,把外面的城墙染成一片砂黄。 “继续攻,不要停,直到把城墙轰垮为止!“ “得令!“ 很快,7轮打放过去,这那曲城墙,已是被轰击得十分残破,远远看去,倒有如风中之烛一般,仅剩残喘苟延。不过,这城墙虽是如此残损,却犹是屹立不倒。 这那曲城墙的坚实程度,令刘文秀不由得心头暗赞了一下。 毕竟这是乌思藏北面重镇,也是当地统治者一直在精心营造的城池要地,这那曲城的结构,可远是比那内地的普通汉城,甚至自已曾经据守的金汤城,都还要坚实的多。 这是因为,这那曲城,虽也是采用与其他汉地城池一样的构造,即内城夯土,下垫青石的方式,但它的外墙上,为了防备坚固,全部是采用一块块坚硬青色的条石,先内贴一层,外面再行包筑青砖,也就是说,这那曲城,相当于是包了两层外墙结构,这样的构造,可比旅顺城那样的只包了一层的青砖方式,要更加坚固。 除此之外,这那曲城,还特别设计成城墙下粗上细的模式,整个墙面呈略为倾角状,从而让炮击的铁弹,不能很好的正面发力,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减轻了对城墙的损害。另外,诸如突前马面等加固手段,也全部采用。故而整个城池的防御力,比普通的汉地城池还要坚固得多。 刘文秀的命令下达后,唐军接连齐射,在7轮齐射后,又继续整整打放了5轮后,终于达到了龙击炮的一次射击极限,12次。 整个北面城墙,愈发破损,外型狰狞,崩角垮漏之处四处可见,却依然勉强支撑,没有垮塌。 而在这时,在唐军阵中的龙击炮,则是门门炮身发红,每门龙击炮的炮管,都是红光艳艳,有一种妖异的美感。炮手们用湿布擦拭时,大团的水雾,混合着呛鼻的火药味们,滋滋叫着腾空而起,呛得一众炮手连连咳嗽。 主帅刘文秀,见到已方火炮终于在这12轮打响后,到了快炸膛的边缘,不由得也又是一声轻叹。 可惜了! 应该只差数轮齐射,就应该可以彻底轰塌这那曲城墙了,却没想到,现在已到了火炮一次射击极限,这那曲城墙,还能残存不倒,还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那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呢? 龙击炮的恢复使用时间,据先前测试,大概要四个时辰,那就是说,可能要直到将近天黑的时节,方可再用。 当然,刘文秀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令手下军兵强行攻城,与城中敌军争夺城墙,决一死战。 但刘文秀不想这样做。 因为,很简单,在火器能轰开城墙的情况下,还要这样白白浪费手下军兵性命,实是愚不可及。 更何况,刘文秀认为,只要轰破了城墙,敌军在城中的守备将会变得徒劳无益,唐军绝对有能力在巷战中,彻底击溃城中守军。 这般分析下来,多待一段时间,哪怕等到明天,只要能等到火炮恢复使用,当为最佳选择。 “传我军令,全军继续围城,等待火炮恢复,再度攻城,务必将这那曲城北面右侧城墙,一举攻破!” “得令!” 正文 第九百四十四章 那曲城破 生死一线 而在这时,听到城外的隆隆炮声突然沉寂,原以为唐军破城在即的图鲁拜琥,正忧虑接下来到底要如何抵抗唐军入城攻击的他,不由得大喜过望。 “好么,唐军应该是没炮弹了,奶奶的,真真老天保佑。”图鲁拜琥一脸喜色,狠狠地抹了一把满脸的灰尘,大声道:“他们的火炮已成废物,再无进攻能力,那现在咱们可得抓紧时间,莫怕辛苦,立即就地修补城墙,以防唐军的下一波攻击!” “得令!”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城中百姓皆被紧急动员起来,被图鲁拜琥手下军兵,连打带骂地驱使着,装泥运土,担砖送石,开始紧急给残破不堪的城墙紧急加固修漏补缺。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图鲁拜琥决心尽可能利用城中丰富的人力,他下令,复在原有的北面右侧城墙后面,再修建一道土石城墙,以防御唐军的火炮攻击。 图鲁拜琥命令一下,这北面城墙右侧,顿时一片忙碌,城中的军民百姓,畏其淫威,纷纷脚不沾地修补城墙,修建新墙,忙得倒是不亦乐乎。 图鲁拜琥为加快进度,遂又另下令,拆毁城中居民房屋,用其中的木料砖石,作为修补城墙以及兴建新墙材料,以加快修补与兴建的速度。他这个决定,让城中百姓暗自痛骂不已,却无人敢于违抗其命令。 此时此刻,在城外透过残破的城墙的空隙,看到城中这般忙碌景象的唐军统帅刘文秀,心下不由得甚是好笑。 这个图鲁拜琥,现在来临时抱佛脚,想用这样的方式来阻止唐军的进攻,真真殊为可笑。 他们完全地低估了唐军火炮的威力,却又对自已这临时修补的城墙与新建的土石城墙,有着近乎迷信的依赖。 所以刘文秀与城外的唐军,皆以十分悠闲的态度,看到城中的守军与百姓急急修补城墙,倒有如观看一群忙碌不休的蚂蚁一般。 时间过得很快,天色黑透之际,四个时辰终于过去了。 此时,那曲城的北面城墙右侧刚刚补好,里面内砌的那道土石墙,也大致完成了一个外部轮廓,看上去,倒也有个防御的样子。 只有唐军主帅刘文秀知道,敌军临加加固修筑的两道城墙,其实都不过仅是个样子货罢了,在自已接下来的重炮轰击下,其真实效果将会立即原形毕露。 “且让你们得意今晚,明天,再来尝尝我军的厉害。“刘文秀撤兵回营之际,暗自冷笑。 次日天明,图鲁拜琥等人在度过了一个惴惴不安的夜晚后,重炮攻城又开始了。 刘文秀厉声下令:“全体火炮注意,重新开始齐射轰击,一定要彻底打垮这北面城墙!” “得令!” 指挥火炮发射的唐军炮队指挥官,他手中的红色令旗,又高高举起。 “预备!” “放!” “砰!” “砰!” “砰!” “砰!” …… 重炮怒吼,余焰飘飞,浓烟漫天,又一轮重型龙击炮齐射轰击后,巨大的铁弹撞击声与城墙垮塌声,有如死神的咆哮,连绵响成一片。 整个北面城墙,大块碎石飞溅,城墙中的夯土象下雨一样飞扬而出,有如撕碎的布片一般的雉堞和女墙,飞散到四面八方。 只听得轰隆隆几声让大地震颤的闷响,整个北面城墙,呈现更加破碎剥落的形状,外墙贴砖大块地剥落,里面内祖衬的青石也条条裂开,一道道有如行为艺术般四处弥漫的粗深裂缝,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墙体上张牙舞爪,那些临时修补的砖石木料,更是四处飞溅乱七八糟,方才三个时辰的紧张修补,在这一刻原形毕露。 “哼,本镇就知道,敌兵这番修补,就是他娘的银样蜡枪头,完全都是样子货罢了,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各位兄弟都听好了,给老子继续猛攻,决不要停,一定要把城墙彻底轰垮!“ “得令!“ 终于,又经过了四轮齐射后,这那曲城北面右侧城墙,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里,彻底垮塌了。漫天尘埃飞溅,把天空染成一片薰黄。原本巍峨严整的城墙,则成了一座破败散乱的小土丘。 “很好!继续打,再把里面他们建的临时土墙,也给老子轰他个稀巴烂!” “得令!” 接下来的轰击,让刘文秀发现,敌军苦心营造的这座临时内墙,比他想象的更为脆弱。 仅仅只在两轮齐射后,这座强征民伕百姓,拆迁了百姓居房的苦心营造的临时砖木土墙,在巨大的轰隆声里完全垮塌,几乎无法保持墙面形状。 此时,犹自带着军兵扼守城中各个街口要道的图鲁拜琥,见到这忙了三个时辰的两道城墙,皆这般迅速地土崩瓦解,他心情的懊恼与恐慌,简直难以言表。 他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情如同这个黯淡的早晨一般,低沉迷茫。 城墙已破,自已率领城中守军,真的能守住这那曲城么? 图鲁拜琥陷入一片迷茫之际,唐军统帅刘文秀,已开始下达攻入城中的命令。 “传本帅军令,全体5000名火铳手,与盾兵配合,列成三段击阵型直攻入城,横行哨居后掩护,枪兵列阵在最后,径入城去,消灭敢于抵挡的一片敌军!” “得令!” 刘文秀此令方下,北面的唐军军阵中,共有5000名火铳手,人人身披烧得滋滋响的火绳,手中拿着早已装填好的乌黑发亮的鲁密铳,排成三排三段击形状,跟着前面的2000名盾兵,在整齐的鼓点声中,齐步向城中走去。 在火铳手的后面,则有如机甲怪兽一般的横行哨队员紧步跟行。他们分成了两部,分居两侧,牢牢护住两翼。 而在最后,是大批的枪兵紧紧跟行,准备在鲁密铳兵撤下之后,就冲上前去,与藏军肉搏对战。 在这段时间里,退下城去的图鲁拜琥,已带领全城的藏军与青壮,在各个街巷入口处,紧急搭建了防卫工事,作好了与唐军在城中进行巷战的准备。 见到远处的唐军盾兵与火铳兵,一齐齐步整齐踏来,正指挥着一从藏军在各道街口位置布防,并亲自押阵在后的图鲁拜琥,不觉面如死灰。 图鲁拜琥方才已在千里镜中亲眼看到,唐军的鲁密铳齐射,对出城冲击的藏军骑兵,造成了多么大的击杀效果。那堪称屠宰一般的场面,让他想起来就心肝发颤。 他亲眼看到,从这燧发鲁密铳射出的不过三钱重的小小铅弹,比其他明军所用的普通火铳,可要强大太多。 要知道一般火铳,最多打个六十来步远,而这燧鲁密铳,却是自已亲眼看到,可在三百多步外,就将自已阵中装甲最好的藏军骑兵,给活活射杀。 这还是在唐军火铳手没有集齐且紧急出动的情况下,便能取得的这般辉煌战果,而现在,这5000名唐军火铳兵齐来射击,这威力与杀伤效果,可想而知有多么骇人。 望着唐军军阵越行越近,看到那一杆杆正径自冲来的乌黑燧发鲁密铳,图鲁拜琥心跳如鼓。 怎么办? 就这样龟缩着,等他们攻上来么? 不行,不能这样任唐军放肆进攻,自已决不能只当一个任打任杀活靶子! 如果唐军在一百六七十步外,继续这样不停射击的话,那么,自已的手下,就算有再多的兵马,也会被这样的一边倒屠杀给打得崩溃的。 坐以待毙,是一个最无能也最愚蠢的方案。 那么,自已现在唯一的办法,就要抓紧时间,利用兵力优势,命令全体守军,一齐冲杀出去,把这些该死的唐军火铳兵干掉,绝不能让他们象打靶一样射杀自已的数万手下。 想到这里,图鲁拜琥一脸近乎扭曲的狰狞。 他冲着旁边同样瑟瑟发抖的噶玛,厉声喝道:“奶奶的,再这样守下去,只怕最终难逃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若拼死一搏!你给我听好了,趁唐军尚未过来,你迅速带领五千名精锐守军,作为先锋突击队,突出工事,去突袭那唐军火铳手,与其近战搏杀,让他们的火铳发挥不了作用。本将随及会带城中全部军兵,接应杀出。我们一定要用兵力优势,将这些该死的唐军拼力打退!’ “是!在下明白!“ 这名噶玛抹了一把渗出的冷汗,绷着脸大声接令,随后,他快速挑选出五千军兵,准备出城与越来越近的唐军战阵近战搏杀。 一场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昏沉的天幕下,那名噶玛带领着五千名精锐藏军,一齐鼓噪呐喊着冲出工事,向正在行进的唐军战阵中最前面的火铳兵,疾速冲去。 见到藏军冲出工事,向自已鼓噪冲来,唐军军阵立即停住了脚步,随即摆开阵型,准备迎敌。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随着领头的唐军火铳队长一声暴喝,三排唐军火铳手,迅速摆成前后三排的三段击式阵型。 4500杆鲁密铳中,最前排的1500杆,首先打响。 然后,第一排退下,至第三排后面,第二排的1500杆鲁密铳紧跟着打响。 接着第二排再退到第一排后,第三排铳兵顶上来,再打放了1500杆鲁密铳。 至此,一次完整的三段击,打放完毕。 到了第三排的铳兵打放完毕后,原先最早的一排铳兵,已然又装好火药与子弹,继续顶上最前头,准备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打放,这三段击流程,又重新开始。 爆豆般的枪声,绵密响起,枪口余焰组成一排暗红色的飘飞火幕,浓重的白烟立刻在排成一排笔直直线的盾牌上,连绵涌起。 无数颗呼啸的三钱重的细小铅弹,发出轻微的尖啸,向对面狂冲而来的藏军,疾射而去。 这些炽热滚烫的细小铅弹,呼啸而去,立刻有如热刀扎黄油一般,轻易地穿入那些藏军的身体中。 在唐军这般近乎无休止,仿佛绵密不绝的鲁密铳打击下,那五千名一同前冲而的藏军,在第一次三段击齐射时,就瞬间被射杀了八百余人。 领头冲锋的那名噶玛,因为身上穿的铠甲鲜明亮丽,相当与众不同,故他本人,简直堪称为子弹磁铁。 唐军的第一番三段击齐射,整整十五颗铅弹,同时击中了他,让这名噶玛从头到脚,布满了密密的小血洞。 这名本来挥舞着战刀,呐喊前冲的藏军噶玛,仿佛被突然挨了一记重锤一般,生生地停住了前冲的脚步。呆怔了不到一秒,便扑地仰面倒地,再无动弹。 这名领头的那曲城头人噶玛一亡,遭遇迎头痛击伤亡惨重的藏军,顿是阵型大乱。 剩下的四千来名藏军,稍一呆滞,便是人人如得失心疯一般,哀嚎着转身逃跑。更有极多的人顺手丢了武器,只求能跑得快些。 只不过,后面的三段击间隔时间极短,那绵密不停的鲁密铳,将他们的逃生渴望彻底打消,无数颗铅弹追上了他们,又将他们从背后射杀了五六百人。 在见到剩余的三千余藏军,以极其狼狈的姿势逃回本阵之后,唐军火铳手才收拾武器,在●●一声喝令后,继续与后面的本阵兵马一起,保持着平稳的阵型,向城中继续推进。 而看到这一悲惨的一幕,主将图鲁拜琥,和全体躲在紧急修建造的工事后面的藏军,顿时皆被打懞了。 对面那些可恶的唐军,那密密麻麻的数千杆鲁密铳,喷射着恶魔般的火焰,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竟一口气将出阵外想要近战绞杀的五千藏军部当场击溃,杀伤极多,这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这样绵密而集中,且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射击,这种把已方部队全部消灭的屠杀式战斗,对藏军的心里打击十分巨大。 图鲁拜琥的内心,在不停地滴血。 靠!唐军的火器这般凌厉,这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正文 第九百四十五章 老汗逃跑,新汗当立 这样近乎必死的结局,让藏军再无突击的勇气,剩余的全部兵力,皆是龟缩于城中。 在这时候,最为焦虑也最为恐慌的,便是城中主将图鲁拜琥了。 怎么办? 唐军攻势如此凌厉,自已手下这些士气低沮斗志全无的剩余军兵,还有那些更不堪用的临时召集的青壮,真的能顶得住么? 图鲁拜琥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迷茫。 而这时,唐军已然又快速行进过来,来到了一百六十步外的准确射击范围中。 “预备!” “放!” “砰砰砰砰!……” 又是绵密不休,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打铳声,有如爆豆一般密集响起,将任何敢在工事上露头的藏军,立刻射杀。 这样一边倒的彻底屠杀,对唐军来说,堪为极度快意之事,而对藏军来说,简直是置身无间地狱。 随着死伤人数的快速增加,守防在工事后的各处藏军,皆开始快速出现混乱。甚至还有不少临时召集来的青壮,哭嚎着扔下武器,掉头向后逃去。 只不过,他们才起身后逃,那露在工事外的的身体,立刻会被几颗呼啸而来的铅弹给击中,将他们当场射杀。 整个藏军的守卫阵地,顿时成了极其可怕的人类屠宰场。 “别跑,不许跑,操你娘的不许跑!” 图鲁拜琥双眼血红,冲着那些逃跑的青壮大声喊叫。 只不过,他喊破喉咙,却是效果不大,那些已被吓掉了魂魄的青壮,甚至还有更多的守军,都开始纷纷离开岗位,向城中深处逃走,转瞬不见踪影。 图鲁拜琥怒气冲冲,一脸狰狞,他厉声大吼,抽出腰刀,然后率先向转身逃走的溃兵砍杀而去。 见主将这般无情砍杀,一众护卫也毫不留情地向逃兵们疯砍而去。 只不过,在绵密如爆竹般,几乎不知何时才会停下的鲁密铳声下,他的斩杀威吓之法,显然是毫无效果,而在自家主将的疯狂斩杀,与对面唐军的不停射杀下,原本就慌乱成一团的藏军,已到了濒于崩溃的状态,逃跑的人数,已是越来越多。 操!再逃下去,老子都要成光杆司令了,这城还守个屁啊! 图鲁拜琥心下,满是绝望。 难道,自已真的要战死在这里么? 不,不行…… 如果自已真的藏身于此,那可以想见,整个乌思藏都将分崩离析,也许唐军完全可以凭这一胜之威,彻底扫灭整个乌思藏了。 这样的话,自已这个顾始汗,该成了乌思藏最后一任统治者了。 这绝不是自已想要的结果。 既然那曲城已然不保,那自已又何必定要陪葬于此呢。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能从这危如累卵的那曲城中逃出,那将来到底如何,却还可再作计较。 想到这里,图鲁拜琥脑中忽然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念,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唐军以为自已会全力困守北面这城破之处,从而放松了南面的防备。那么,如果自已出趁其不意,兵分两部,一部继续抵抗,那一部则悄悄地潜出城去,那唐军猝不及防,倒也未必没有出逃的机会。 想到这里,图鲁拜琥眼中冷光闪过,随即下令,将全军分成两部,大部分步兵集中于北面抵抗敌军,而城中尚余的三千骑兵以及一万余精锐步兵,全部集中于南门之地,准备与自已一道突围而去。 准备妥当后,南门吊桥轰然砸下,大门洞开,全身甲胄的顾治汗图鲁拜琥,在一众骑兵的护卫簇拥下,呐喊着杀出城来。而在其后,大批步兵如影随形,紧紧地追随主帅逃走。 说来也巧,他们这般突围,倒似出乎了唐军的预料一般,他们仓促地抵挡了一阵后,竟被图鲁拜琥等人破围而出,一路南逃而去。 而主帅一逃,城中那些可怜巴巴,被强令地堵唐军枪口的其余步兵,顿是再无战心,在又苦苦地抵挡了一阵后,便立即弃了武器,跪地乞降。 唐军主帅刘文秀见状,亦及时发令,同意了他们的投降,大批辅兵上前,将这些降兵用绳子捆了,如蚂蚱一般一串串地串起,再一齐押解出去。 随后,刘文秀又下令,对已逃出那曲的图鲁拜琥加以追击,并堵住其可以潜逃的大路,以近使图鲁拜琥只能从崎岖小路逃走。 唐军领命追去,狂追了数十里开外,又杀死杀伤了五千余名藏军步兵,那已被堵住大路的图鲁拜琥,经过了一番死命逃亡,才率领余部,逃入了山间崎岖小道,总算摆了唐军的攻击。 当然,正心下暗自庆幸,率着众人在山间艰苦跋涉的图鲁拜琥不知道,他这番逃跑,其实是唐军的有意放纵。 这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在拉萨潜伏的安全司密探,已向唐军秘密禀报,说那伊勒都齐有率部归降之意,只不过,要等到图鲁拜琥确实已身死那曲的消息后,才愿意与唐军商谈。 这般消息,传到李啸之处,他立即明白,这对唐军来说,倒是一个极好的良机。 那就是,如果悄悄地放图鲁拜琥出城,而自已却又将其截于途中,同时复去向伊勒都齐宣扬那曲城破,图鲁拜琥已死的消息,那伊都勒齐必定会十分慌张,最终向唐军打出降旗。 但是,伊勒都齐这般投降,因为唐军尚未到达,故仅仅是表面上的改旗换帜罢了,随时有反叛的可能。这样的投降,并不是李啸所想要的,所以,李啸决定,在伊勒都齐打出降旗后,复让图鲁拜琥率一众溃兵潜回拉萨,以此方式,来栓验伊勒都齐之降,是否为真心。 如果伊勒都齐真降,那正好让他们来个两虎相争,李啸再坐收渔利。如果伊勒都齐假降,自已也正好以此为借口,向拉萨继续进军,而不让伊勒都齐以假投降之名来分功,使这场乌思藏征伐战徒留遗憾。 当然,为了更有效地促发其矛盾,李啸决定,在那曲城破后,复令安全司人员,向那些藏南的叛匪传递图鲁拜琥战死在那曲城的消息,这样一来,那些叛军势必蠢蠢欲动,定会全力北进,攻打那兵力稀缺的拉萨城。 这样一来,李啸促成了留守拉萨的伊勒都齐,退回拉萨的图鲁拜琥,以及藏南的叛匪三方争斗,最终让唐军坐收渔利。 这般计划既定,李啸立即飞鸽致信给前线总攻那曲城的总指挥刘文秀,向他详细说明自已的战略意图,刘文秀心领神会,遂有了现在这般佯装不密,以致放图鲁拜琥南逃的错误。 其余这样做,唐军也有不得以的苦衷。 那就是,这青藏高原上行军,实在是太过艰难与痛苦,若仅仅是人马前进,倒还好些,但若要运送重型火炮到前线,实在是极其辛苦与危险之事,所以,在唐军力量无法到达拉萨之前,让他们互相争斗,实是最好之结果。 三天后,那曲城破的消息,传到了拉萨城中。 伊勒都齐得到此消息,顿是惊慌不已,立即把事务官索南群培与五世达赖唤来密室,紧急商议局势。 “二位,现在那曲城被攻破,父汗战死,我等现在该何去何从,请二位立即帮我定夺!”伊勒都齐一脸惊惶,急急发问。 索南群培与五世达赖二人,亦是一脸不安,二人对视一眼后,索南群培率先说道:“王子殿下,现在顾始汗既已阵亡,殉身报国,那首要之任务,便是立即宣布即位新汗,接管拉萨以及各地的兵马,让各地的头人们都知道,现在王子你是最名正言顺的继位者,方可令各地人心安定,才可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五世达赖亦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他低声回道:“索南大人说得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王子要立即即位,以免接下来的行动,会名不正言不顺。在王子正式称汗后,我们当可派出使者,向唐军表态请降。” “哦?那是不是说,本王在称汗后,就要真如先前所议那般,向唐军束手归降么?”伊勒都齐脸上泛起苦笑。 五世达赖却摇了摇头,又继续道:“殿下,向唐军表态,愿意率部归顺,是可以的,但在我看来,我们还未到彻底的山穷水尽之时,当可尚留余地,可首先向唐军表示,我军愿成为其附属之国,如那朝鲜国一般,世为藩属,永镇西南。” “那唐军会同意吗?”伊勒都齐皱起眉头。 “唐军有很大可能会同意。”索南群培插话道:“现在汗王虽然败亡,那曲城亦是丢失,但据战况来猜测,唐军进攻我乌思藏,其最大的特点,便是运输乏力,后勤供给困难,尤其是重型火炮想要翻越这高原的崇山峻岭,是十分困难之事。这样一来,唐军想要彻底征服乌思藏,将会极其困难,就算是一时得以压服,也势不能久。因此,我军若是相时而动,及时向其报出归顺之意,表示愿意永为屏藩,为大唐帝国镇守西南之境,那么唐军亦会极有可能借坡下驴,就此同意我军名义上的归顺。”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一下,又道:“而只要我乌思藏躲过这番劫难,那等到将来,唐国如明朝一般慢慢衰弱后,我乌思藏再相机独立,亦是完全可行。总而言之,现在的局势,我军尚有一定的主动权,断不可轻易错失良机。” 伊勒都齐听完二人之话,不觉亦是低头沉吟,他思虑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吧,就如二位所言,本王子立即宣布即位,随后便派人向唐军联系,约定投降之事。” 三人商议既定,立即开始行动,遂由索南群培执笔,由五世达赖认定,宣布在图鲁拜琥殒命那曲城后,由伊勒都齐继承汗位。 这道命令颁布后,伊勒都齐便在拉萨继位,正式成了乌思藏名义上的真正统治者。当然了,现在乌思藏四分五裂,各地的头人与僧官,都基本处于自治状态,他这道谕令,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不过是在名义上确认了一下而已。 在做完这一步后,伊勒都齐便以汗的名义,派出使者前往那曲,去向唐军请求归顺。 这批使者一路顺着大道径奔而去,很快就到达那曲,见到了唐军主帅刘文秀。 刘文秀听完来意,脸上不禁浮起微笑。 果不其然,一切皆如皇上李啸所料,这位王子伊勒都齐在得到父汗的死讯后,真的慌了手脚,急急派人前来请降了。 而听完他们愿如朝鲜一般,就此归顺,永远成为大唐帝国的西南藩属,刘文秀亦只是微微一笑。 唉,他们这番言词,无非是想着他们还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能尽可能地多给自已保留权益罢了。 他们也不想想,乌思藏之地,焉能与朝鲜相对比。 朝鲜一地,孤悬东北,此外再无任何大唐帝国可以扩张的地方,故大唐帝国对此处兴趣缺缺,也乐意把朝鲜作为一个藩国的样板保留下来。但是,对于这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的乌思藏地区,大唐帝国却是要想方设法,不计成本与代价,也要拿在自已手中。 毕竟,只有掌控了这块世界第一高原,那关陕乃至河中走廊与西域一带,才能获得永久的安宁。亦只有将这块易守难攻到极点的高原掌握在手中,唐军才能从高而下,在将来合适之机,进攻整个印度次大陆。 当然,这样的规划与愿景,刘文秀绝不会对这些前来请降的使者说明。 而于今之计,为了稳固局势,以及贯彻李啸的计策,刘文秀却也假装同意他们的请求,并且还故意夸赞了他们这般做法,堪为颇识时务的明智之举,让这几名使者无不脸现狂喜之色。 毕竟,现在拉萨之地尚远,唐军力量未及,如果不能及时挑起他们这场内战,唐军将来要收复此地,其困难,怕是要大得多。 得到唐军的承认,几名使者大大出了口气,立即回程,去向新即位的伊勒都齐禀报好消息。 正文 第九百四十六章 城门混战 生死一线 使者匆匆而去,返回拉萨后,立即向伊勒都齐禀报,伊勒都齐得到消息,亦是十分欢喜,遂按索南群培及五世达赖的意见,立即改旗换帜,宣布自已向唐军投诚归附。 伊勒都齐以此方式,向周遭的头人与僧官表示了自已向唐军投诚的动态,当然,那些正忙于抵抗唐军进攻的当地头人,对他这般表态,亦是兴趣缺缺,甚至无一人响应或反对,有如一块石头扔入一潭死水中,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而沿着崎岖山路,向拉萨艰苦跋涉的原在顾始汗图鲁拜琥,在经过一处州镇之际,也终于听到了,自已的第五子伊勒都齐擅自自宣为汗,又打出唐军旗号,向唐军归顺附庸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图鲁拜琥顿是感觉,有如一大瓢冷水当头浇下,让自已从头凉到了脚。 与此同时,这位乌思藏大汗的心头,又腾腾泛起了抑止不住的气愤。 这个该死的孽子,想必他定是听从了索南群培等人的谗言,趁自已兵败那曲之时,急急宣布自立为汗,随即又为了保全性命与基业,向唐军宣布乌思藏就此归降,成为大唐帝国的永久藩属。 这个混蛋,行为如此大逆不道,还把自已的老脸,以至整个乌思藏的尊严,都给丢尽了。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儿子自立为汗,又据了拉萨城为基业,那自已这个顾始汗,又算得了什么呢? 难道,自已此番回去,竟要向自已的儿子俯首称臣不成? 这简直是个不堪入耳的笑话。 想到这里,顾始汗图鲁拜琥眼中,却是一道冷光闪过。 不行,决不能让这个孽子得逞,决不能让自已这个顾始汗成为失去一切的可怜虫。 不小心失去了的东西,就一定要努力把它找回来。 现在的自已,虽然狼狈而憔悴,但手里依然有近万兵马,若是悄悄潜行到拉萨,趁其不备,再发动突然袭击,也未必没有获胜的可能。 而且,自已毕竟是多年的大汗,在拉萨等地颇有余威,若见自已归来,那拉萨附近的头人,只怕也不会听从伊勒都齐的号令,而是多会作壁上观甚至派兵来襄助自已,这样一来,自已反袭的机会,可就大了去了。 而只要自已能重新夺回汗位,那便可以全力备战,以应不虞。等到唐军终于攻到拉萨之际,再与他们当面对决,拼却一死,以报兵败那曲长子战死之血海深仇。 想到这里,图鲁拜琥决心已定,他立即传令,全军加速前行,继续一路南下,紧急赶往拉萨城而去。 说来时机也巧,在三天后,图鲁拜琥统领全军,昼夜兼程,终于在黄昏时节,赶到拉萨城下。 这个时候,倒是突袭的良机呢。 图鲁拜琥当即下令,全军将剩余的食物统统分食干净,然后趁暮色降临却又未完全天黑的大好良机,向这防守懈怠,甚至全无准备的拉萨城,发起突如其来的猛烈袭击。 直到图鲁拜琥统领全军,有如黑色的魅影一般,骤然出现在挟萨城外时,那些等待换班懈怠不堪的守军,才猛地发觉了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惊骇不已的他们,立即拉响了悠长而尖锐的警报声。 此时此刻,正在王宫与几个妻妾调笑嬉乐的伊勒都齐,听到了这突然响起的警报,骇得他从床上惊跳而起。 事变突然,那些妻妾顿时有如鸟兽散,这时,一名满面惊惶的卫兵,从门外踉跄而入。 “到底怎么回事?何人拉响警报?”伊勒都齐一边急急穿衣着甲,一边冲着这名卫兵厉声喝问。 “禀,禀汗王,不好了,老,老汗王杀回来了!”这名卫兵惊慌不已,说话的语气都在不停的打磕。 这一刻,伊勒都齐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这,这怎么可能? 那汗王图鲁拜琥,不是已然战死那曲城中,已然以身殉国了么?怎么现在他竟突然率兵出现在拉萨城外,还能统领兵马来攻打自已? 伊勒都齐皱眉怒喝:“你这厮可曾看清楚了,来者确是父汗么?如尔等轻传信报,若是有误,定斩不饶!” 卫兵扑通跪地,磕头有如捣蒜:“汗王,小的确是没看错,是老汗带着兵马突然出现,正全力攻打北门。我军猝不及防,伤亡惨重,估计他们就快入城了。” 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伊勒都齐的心都沉入了冰湖之底。 他在瞬间,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他娘的,唐军明明有意放走父汗,却又假传其死讯,让自已擅自称汗又向其归顺投降,然后,得到消息的父汗,自是不甘大权旁落,现在欲率兵攻打拉萨,以求重夺这座乌思藏的都城,重新成立乌思藏的大汗。 那么现在,自已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 伊勒都齐还来不及作进一步的思考,索南群培与五世达赖,皆是全身披挂,匆匆而入。 伊勒都齐几乎下意识地问道:“二位,现在父汗统兵至此,正全力攻打拉萨,我等究竟该如何行事?” 他一语方毕,索南群培便一脸急切地说道:“汗王!天无二日,国无二王,你既成为新汗,那老汗王此番回来,便已成我等之敌人是也!若不急急抵抗,歼灭其部,只怕我等将来,皆会成为反逆之臣,而尽被老汗王一一诛杀!” 索南群培说完,五世达赖亦喊道:“汗王,此事我等中了唐军诡计,大错已然铸成,只可将错就错,安可回头!索南大人说得是,若老汗王真的统兵拿下拉萨,那我军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啊,汗王,现在老汗正在全力攻打城门,我已得信报,说其兵马不足万余,且皆是因为长途跋涉而疲惫不堪,那我军城中兵马虽是仅有数千,但在其未得攻下城门之际,完全可以逸待劳,凭城固守。若能同时立即去向周边头人求救,相信定可里应外合,一举消灭老汗王的兵马,从而彻底解除这场危机呢。”索南群培目光灼灼,声音切厉。 听到这里,伊勒都齐业已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回道:“父汗受人蛊惑,强要攻城,我等一定要拦住他,决不能让他得逞!我命索南群培全权指近城中兵马,一定要挡住父汗的进攻!” “得令!”索南群培接到旨令,大声应诺,立即急急而去。 伊勒都齐将目光转向五成达赖,又沉声传令道:“达赖,本汗委派你为使者,立即出城,去向附近的头人传令,令他们各带兵马,紧急赶来拉萨,来与我军本部兵马,一道里应外合,彻底消灭父汗的军队!” “是,在下遵命。”五世急急应了一声,亦立即转身离去。 一切安排妥当之时,拉萨城门处的激战,却是进行得十分激烈。 与此同时,守城的军兵,开始紧急关闭城门,并提拉放下的吊桥。 “儿郎们,全军速速冲过桥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夺取北门!“ 正率军冲杀的图鲁拜琥,见到在杀败城外的守军后,那些守军反应过来要关城门,情势骤然变得如此危急,顿是急得厉声大吼! 图鲁拜琥言语方毕,他旁边的侍卫长,已是一马当先,挥刀拍马,率先冲过吊桥而去。 一众护卫骑兵,亦紧急跟上,纵马冲过了吊桥。 在他们的后面,数十名大步跑来的步兵,也趁着吊桥还未拉起之机,呼啸着冲过吊桥而去。 在他们冲过吊桥后,吊桥被猛地拉起,生生将后面只差一两步便赶来的藏军,阻断在护地壕外! “速速关闭城门,绝不能让他们入城!“ 急急而来,几乎将肺跑炸的索南群培,在顺利跑入城楼之后,喘着粗气大声对守城的已方军兵大声下令。 一众关门的守军,更加发了猛力,城门隆隆地愈来愈合上,眼看着图鲁拜琥军的奇袭计划,就要功亏一篑了。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说是迟,那是快,那位身手敏捷的侍卫长,终于抢先一步,跃马冲到了两扇巨大的城门之中。在这一刹那,连人带马,死死地挡在了死命夹合过来的城门之间! “卟!” 一声可怕的爆裂声传来,侍卫长坐骑的肚腹,在两扇大门那巨大的挤压力,竟被活活压爆,散发着草腥气的暗青色马匹胃肠,有如一个暗青色的圆球一般,从这匹坐骑的下腹部,喷涌而出,滚落于地! 随着坐骑一声凄厉的悲鸣,马上的侍卫长也发出一声瘆人的惨叫,嘴中鲜血狂喷。 原来,此时的侍卫长,他的两腿,亦随着迅速瘪下去的马腹,被活活挤成肉泥! 只是他的双手,却有如铁铸的一般,犹然拼力猛推,那两扇犹欲紧力合上的城门! 冲过吊桥的一众图鲁拜琥军兵,见到这凄惨至极的一幕,不由得齐齐发出一声痛彻心靡的狂吼,皆有如发疯了一般,朝北门狂冲而去。 侍卫长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一丝反败为胜的宝贵机会,就看已然陷入绝境的图鲁拜琥军兵,能不能奋力抓住了。 “操他娘!给老子下死力推门!” 图鲁拜琥心下怒火腾腾,怒吼着冲到城门边缘,半躬着身,用尽全力想推开城门。 在他的带领下,所有的部下,都拼尽全力分推两扇城门,那些冲至城门下骑兵,也纷纷跳下马来,咬牙死力推门。 在图鲁拜琥军一众部下的死力推动下,城门竟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地被推开。 “嗖嗖嗖嗖!……” 此时,城头的守军,开始发狂般地往下射箭。 这样的近距离射击,极具杀伤力,一些正死力推门的图鲁拜琥军兵,因躲避不及,纷纷中箭,或死或伤,惨叫倒地。 “嗖嗖嗖嗖!……” 在清军开始放箭之时,护城壕外,图鲁拜琥军的弓箭手们,也开始不停地朝北门城头之上对射箭矢,希望能以此方式,压制城头疯狂射箭的守军,为攻城的图鲁拜琥军减轻一点压力。 此时,在主将图鲁拜琥此刻的心中,却是怒气填胸,极其难过。 没想到,这位忠心耿耿,一路护送自已从那曲城中逃回的侍卫长,会在这里,以这般惨烈的方式,用性命换取了打了城门的机会。 这样用鲜血与性命换来的机会,当然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决不能让自已在就要夺城的一刻,功亏一篑! 眼下之计,只能尽力死中求活了。 此时,正在奋力推门的数十名图鲁拜琥部军兵,从缓缓推开的城门门缝中看见,城中的街巷上,大队大队的藏军,正向北门方向疯狂涌来! 千钧一发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而在此时,死力推门的李啸军兵体力几乎耗尽之际,城门终于被推开一个身位的窄缝,最前方的图鲁拜琥与手下军兵瞅准机会,有如一条条泥鳅一般,迅速地钻了进去。 此时的这位顾始汗,身先士卒,宛如陷入狂暴状态,他有如一只猛兽一般,手中的大刀,迅速向两边正拼死关门的守军,发疯般地猛砍。 正用力关门的藏军,猝不及防,转瞬之间,便有三四人惨叫着,被他砍翻在地。 此消彼涨,关门的守军纷纷抽刀自卫之时,城门却被越来越快的推开,城门缝隙也越来越大,大批的图鲁拜琥部军兵,从城门疯狂挤入。 “轰!“地一声,北门城门终于大开。外面的图鲁拜琥部军兵,纷纷呐喊着冲入城中,与周围的守军大厮砍杀,战成一团。 图鲁拜琥随即又下令,命手下兵分两部,分别上攻城墙,下冲城关,务必皆要打开局面。 至此,涌入拉萨城中的藏军,兵分两路,一路在下面拼死抵挡住从周围不停涌过来的守军,而另一路,则由图鲁拜琥亲自统领带队,攻上城头去放下吊桥,为顿兵护城河外的已部军兵,打开入城的通道。 图鲁拜琥率领的部下,虽多为骑兵,但这些骑兵在步战之时,表现却也相当勇悍,他们呐喊着冲过马道,直上城墙,一时间,竟是无人能挡。 正文 第九百四十七章 拉萨城破 儿子自缢 图鲁拜琥领兵冲杀,在这系关生死的决战中,诸人俱是悍勇无比,马道与城墙上的敌军,根本无法抵挡,一直让他们顺利攻杀到北门城楼望厅的位置。 “援军快上,一定要彻底拦住他们!”见图鲁拜琥等人即将攻至,守城总指挥索南群培急得大叫。 在其拼力督促下,从其他各面城墙赶来的守军,越聚越多,方与图鲁拜琥率领的攻城队,堪堪战成平手。 “不可恋战,迅速斩断捆绑铁链的缆绳,放下吊桥!”见敌军纷至,图鲁拜琥一边奋力砍杀周围的藏军,一边向军兵们怒吼下令。 因为,他已偷眼瞥见,城下苦战的一众手下,虽然人人奋勇,拼死厮杀,但从街巷上不停涌来的守军,人数实在太多,查塔等人已然不支,被逼得不停向城门口退去。 图鲁拜琥牙关紧咬,有如猛狮一般怒吼狂冲,大砍大杀。这位搏命的顾始汗,率先向着那一堆拼死守护缆绳的藏军,拼死冲杀而去。 刀剑相砍声中,呐喊与惨叫混在一起,鲜血与碎肉一同狂飙,整个北门处,城上城下,皆有如一个血腥残酷的人类屠宰场。 力透重围的图鲁拜琥等人,在付出了近半伤亡的代价后,终于冲到了捆绑铁链的缆绳处。 他奶奶的,终于到了这该死的地方! 图鲁拜琥大喝一声,正欲挥刀下砍,一根粗重的箭矢呼啸袭来,狠狠地透过他盔甲间隙,钻入他的右肩肌肉深处。 “汗王!”旁边的护卫连声哀呼。 箭矢钻穿肌肉,尖头几近入骨,从肩头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图鲁拜琥几乎晕厥,他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子。 他斜眼瞥去,却见北门正下方的街巷入口处,那名被一众护卫保护,身着精钢盔甲,肩系鲜红披风,须发花白的偷袭者,手中的一把黑色硬弓上,已又是一根闪亮的箭矢搭上,复朝自已激射而来。 这一刻,图鲁拜琥的内心,有比肩伤更大的疼痛。 操!竟是索南群培这个自已曾经最为信任的老混蛋,在这里趁机偷袭自已! 也许,向无主见的第五子伊勒都齐之所以反叛自已擅自称汗,也是受了这个口蜜腹剑背叛恩主的家伙蛊惑吧。 这一箭,不单伤肉,更是诛心! 图鲁拜琥手拽箭杆,想要扯出箭矢,却发现,因为有铠甲挡住,箭头又有倒勾,想要拔出甚不易。他一声大吼,左手接过大刀,顺手一挥,竟然露在铠甲外的箭杆生生砍掉。 这时,索南群培的第二根箭矢又急急射来,早有防备的图鲁拜琥侧身一躲,躲过了一致命的一击。 这时他旁边的护卫急急聚拢,将这位老汗护于其中,而眼见他躲过这夺命一击,索南群培明白自已再无机会,只得恨恨地率一众兵马从街巷口离开。 图鲁拜琥心下暗骂不止,手中的大刀却不敢稍停,他大吼一声,又一刀狠狠地朝剩余的缆绳砍去。 又一根粗大的缆绳应声而断。 只剩下最后一根强索,还在吊着那已然缓缓松开的铁链。 “嗖嗖!” 在图鲁拜琥作势再砍之际,又有不知来自何处的凌厉箭矢激射而来,一根射偏,另一根则深深射入图鲁拜琥的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此时,大批守军已迅速地攻上城头,在城头的图鲁拜琥部军兵,不停惨叫着死于那些守军的合力夹击之中。 “操,索南群培这厮,为了保住拉萨,为了取悦新主,真他娘的够狠毒!” 图鲁拜琥咬着牙,忍着了肩膀与小腿传来的剧烈痛疼,在自已几乎体力不支之时,他手中的大刀猛力砍出,终于将绑缚铁链的缆绳全部砍断! “哗啦!” 一声铁链自由滑动的轻响,厚重的吊桥轰地一声砸下,这条通往北门的通道,终于被彻底打开。 至此,图鲁拜琥部兵马,终于在绝境之中,通过不懈的努力与牺牲,觅到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全军突进,攻入城中与守军死战到底!” 图鲁拜琥一脸兴奋到发狂的表情,高高举起血淋淋的宝剑,指向北门大声喝道。 大股的藏军将士,有如一股滚滚的洪流,汹涌地冲过吊桥,呐喊向拉萨城北门狂冲而去。 很快,这批生力援军,狂冲到到北门口,迅速地与守军绞杀在一起。 几乎已被守军挤出门出的城下兵马,见到大部队终于赶了过来,顿时气势大增,杀得浑身是血的藏军军兵,又怒吼着向对面不停涌来的守军疯狂地砍杀过去。 图鲁拜琥冲势力极猛,城中那些士气低落的守军,根本无法有效抵挡。很快,守军从北门城口后退,两翼开始露出空档,立刻一股藏兵,趁机冲上城墙马道,支援城头上已然人数稀疏的图鲁拜琥部。 而在城下,在藏军凌厉的攻击下,随着守军的不断后撤,城门口开始露出大片的空地,经验丰富的图鲁拜琥部兵马,不愧是皆是久战精锐,他们立即趁机摆出组合战阵,开始更高效地攻杀不停涌来的守军。 图鲁拜琥部兵马在战阵展开后,让原本就攻击无序的清军,陷入了更加狼狈的境地。 残酷的近身厮杀中,兵器相砍声,奋力呐喊声,受伤嘶吼声,刀剑刺入人体的沉闷噗噗声,交叠一处,有如一首死亡的歌谣。 整个北门城门附近,有如一座鲜血与人肉的磨坊,呐喊与唾骂声此起彼伏,汹涌的鲜血流满了城墙马道与城门附近的街面,向四下不停缓缓流淌。守军与藏军拼死决杀,此时的他们,虽皆是族人,却是彼此饱含无尽仇恨,只恨不能生吃了对方,只是最终互相砍杀的结果,只有双方的尸体交错在一处,鲜血流淌在一起。 远处的索南群培,见得这般惨状,不禁脸色铁青,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地抖动着,牙齿咬得格格响。 他更愤怒地看到,城上城下,图鲁拜琥的兵马竟开始愈来愈占了上风。自已手下的军兵,已是越战越少,阵脚亦不断后退。 眼见得阵前的清军不断地惨叫着死去,索南群培感觉脊背之上,一股寒意从尾骨处,一直侵袭到脑袋。 图鲁拜琥已然攻入城中,拉萨必是不保,接下来,自已到底该怎么办? 索南群培头脑顿时一片混乱。 “主子,我们赶紧撤吧!再晚,恐怕来不及了!” 见得已方兵马被藏军兵马攻打得步步后退,死伤惨重,一旁的一名亲随,脸色苍白地向索南群培提醒道。 撤? 真的要撤么? 只是,现在的自已,若再失了拉萨,还能撤到哪里去呢? 可以想见的是,藏南是叛匪之地,不可去也不敢去。而其他的头人之地,就算他们暂时不出卖自已,将来图鲁拜琥提兵前来问罪,估计他们也只能将自已乖乖交出,到时那任人宰割的处境,只怕会更加悲惨吧。 更何况,这拉萨城,是自已的全部基业,也是自已在这乱世中的唯一立足之地,如何可以轻易放弃! “给我打,拼却一死,也要守住拉萨城!”扬古利怒吼着下令。 “得,得令!” 怒气攻心的扬古利,额头上青筋条条绽出,已然陷入疯狂状态的他,吼叫纵马冲到离图鲁拜琥军阵前更近的位置,希望能更加鼓舞守军不断下挫的士气。 在他挥刀大叫,喊得声嘶力竭之际,一根粗重的三棱精钢重箭,已是呼啸而至,夺地一声,透过厚重的铠甲间隙,钻入他右肩下部。 索南群培凄声大叫,在马上摇晃了一下,便扑通一声,掉下马来。 见到主将坠马,旁边的一众护卫连声哀嚎,他们再无战心,立即纷纷转身而遁。 而见他们欲将潜逃,周边围战的藏军顿是士气如虹,纷纷挥刀舞枪大砍大杀,将那来不及躲避与逃走的守军,杀得惨叫连连。 “儿郎们!冲上去,将他们全部宰了!”眼见得自已兵马行将获胜,图鲁拜琥十分高兴,他朝那些衔尾追去的兵马厉声大吼,给他们大声鼓劲。 在纷乱的马蹄与脚掌践踏下,从马上倒下的索南群培,迅速地被踩成一张薄薄的人皮肉饼。 这样的结局,不知道能不能令他瞑目。 这时,忽又有手下急急来报,说城中各处军械与钱粮之地,尽皆起火,火势极其凶猛,一时却是难以扑灭。 听到这个消息,图鲁拜琥心下猛地揪紧,对地上这已被踏成薄皮的索南群培,更是恨之入骨。 这个该死的家伙,知道自已死到临头,知道拉萨城已断是难保,干脆行此毒计,将这些对于自已来说极为重要的钱粮与军械统统焚毁,让自已什么补给都得不到,这样一来,拉萨城纵被自已重新夺回,可如何养活手下兵马,却又是一个令人头疼至极的问题。 图鲁拜琥一声长叹,却也只得下令道:“钱粮府库对于我军极为重要,你等立即调出兵马,不惜代价也要扑灭余火,听明白了吗?!” “得令!” 一众兵马鼓噪前追之时,图鲁拜琥却是领一支兵马,径朝王宫杀奔而去。 此时夜色已深,王宫之中,已点起了烛火,远远望去,星星点点,平静而安谧,倒似一片迷朦迷境。 见到般情况,统兵前来的图鲁拜琥,心下倒是一阵嘀咕。 伊勒都齐这家伙,现在守军已溃,他倒在王宫之内坐得安稳。 图鲁拜琥统兵至王宫门外,便勒住马蹄,派人去里面传信,令那伊勒都齐自行来宫门相见。 等了一阵,却见那派去的使者气喘吁吁地一个人跑了出来。 “禀汗王,少主他,他……”使者连喘粗气,却说不清楚。 “他怎么了?为何现在还不出来,迎接本汗?难道,他定要自寻死路不成?”图鲁拜琥皱起眉头,厉声喝问。 “汗,汗王,少主他,他确已自尽了……”使者脸色惨白,哆嗦着说完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原本满腔怒火,一心要严厉惩治这个孽子的图鲁拜琥,心头有如被忽地浇了一大瓢冷水一般,怒火全息,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凉。 孤城暗夜,父子相残,这人世之间,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人伦惨剧么? 图鲁拜琥跳下马,有如一具机械的木偶一般,向王宫内艰难行进,方才还在拼力血战的他,整个人仿佛瞬间垮塌,布满血垢的脸,疲惫而憔悴,一下子苍老得不行。 入得宫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身着王袍,打扮齐整的五子伊勒都齐,正悬挂着大殿正中的横梁上。白绫深深地勒入他的脖颈,伊勒都齐双眼暴突,脖子拉得老头,一条暗红色的舌头,从嘴里耷拉出老长,模样十分恐怖。 烛火摇摇,将那高悬的尸体,拉出长长的暗影,覆盖在图鲁拜琥的身躯上。 这一刻,图鲁拜琥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命人将伊勒都齐的尸体取下,平铺于地毯上,又仔细端详了许久,大颗眼泪扑簌而落。 终于,图鲁拜琥一声轻叹,刷地一声,抽出犹是血迹斑斑的腰刀,缓步一前,狠狠一砍,将那伊勒都齐的脑袋平脖斩落。 “传本汗之令,伊勒都齐擅立为汗,对抗天兵,今虽自寻死路,但其罪行难饶,故斩去其首,悬于拉萨城门。其尸首抛去城外,任由秃鹫野狗啃食!”图鲁拜琥的声音,有如寒冰一般沁入骨髓。 “得令!” 伊勒都齐的头颅,高高悬挂于拉萨北门之时,城中的战斗,也终告平息。 城中的三千余名守军,战至此时,除了近千名士兵向图鲁拜琥的手下军兵投降外,余者皆被杀死。 只不过,有一条令图鲁拜琥感觉十分遗憾的消息传来。 那就是,在城池将破之际,那索南群培在城中各处军械与钱粮仓库大肆纵火,虽经手下军兵极力扑救,却是火势难息,那库中的军械与钱粮,怕是不保了。 听到这个消息,图鲁拜琥心下暗自喟叹。 他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也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明天派出兵马出去,赶紧向各地的头人借取钱粮,方可渡过危机吧。 只不过,就在这时,从城门处又急急跑来手下军兵,向他颤声禀道:“不好了,大汗,城外复有大批军马,乘着月色,向我拉萨城围来!” n. 正文 第九百四十八章 反目成仇,叛军来攻 听到这个消息,图鲁拜琥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瞪大眼睛,冲着来报信的卫兵大吼道:“你可真看清楚了?来者到底是哪路兵马?” “禀汗王,小的确是看清了,来者似乎打的是藏南叛军旗号。他们兵马数量极多,正向拉萨四面围来!”卫兵一脸热汗,急急回禀。 图鲁拜琥一时怔住,心下的苦涩,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好么,正赶在这个时候,叛军赶来进攻,倒是生生地打了自已一个措手不及。 他再不迟疑,立即带着到一众护卫,匆匆赶赴北门,而眼前出现的一幕,让这位顾始汗,满心大惧。 他看到,朗朗月夜下,从地平线冒出了无数兵马,无边无际,铺天盖地,有如从大地边缘卷起的黑色狂潮,立即朝拉萨城呼啸着狂奔而来。 他从千里镜中,亦清楚看到,来者打着的皆是苯教的旗帜,看来这卫兵说得没错,来者确是藏南的叛军,真没想到,他们此番来攻,竟是逢上这般良机,倒是天助这帮叛贼呢。 他娘的,二虎相争,猎人得利。真没想到,自已经过这番苦战,还未来得及休整,又要赶紧迎接一场新的战斗了 此时在拉萨城头,那一众方经血战,已是疲惫不堪的守军,见到叛军这般铺天盖地地汹涌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惨白之色。 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北门之处,因为铁链砍断,一时难以复原,敌军极可能这个薄弱点发起重点进攻,这样一来,自已想要守住这拉萨城,可就十分困难了。 只不过,现在敌军已打上门来,这场守城战就算是再难再苦,也只能咬牙战下去了。 图鲁拜琥仰头长叹,亦是无法可想,只得下令全军皆上城墙,严密防备,作好迎战准备。 现在的他,手下还有五千余名可战之兵,如果能重点做好北门的防御,也许还有死中求活的可能,这也是图鲁拜琥最后的希望所在。 只不过,现在的守军,看到叛军兵马之数如此之多,又摆出一副对拉萨城志在必得全面攻袭的态势,心下却又不停打鼓。 叛军兵马如此壮盛,又正好是趁现在自已最为薄弱之时,若其真全力攻打拉萨,拉萨城纵能得以拼死保全,只怕也会损失惨重,城池大毁了。 只不过,现在敌军已打上门来,想不拼死作战,都不可能了。 “传本王之令,全军作好准备,全力守城,务必不得有半点松懈!如有懈怠者,不分军兵青壮,立斩不饶!”图鲁拜琥厉声下令。 “是!” 叛军快速行进,在不到半个时辰时间里,便将整个拉萨城给围得严严实实。 从天上望去,偌大的拉萨城已被唐军团团围紧,有如在海面浮荡的一片枯叶。 就在拉萨城头的清军,开始紧张地做好防备之时,有数骑叛军骑兵,一齐朝拉萨城头径奔而来。 见到所来的骑兵,图鲁拜琥顿是瞪圆了双眼。 可恶!这几名叛军骑兵所簇拥着的,不是那该死的五世,又还能是谁! 他看得没错,来人正是那被伊勒都齐派去向附近头人求援的五世。 只不过,五世在路上狂奔了一个多时辰,还未曾到最近的一个头人之处,却正好遭遇了从藏南发兵赶来的叛军。于是,这位乌思藏最为重要的宗教界人物,就此成为了叛军的俘虏。 为了保命,五世迅速转变立场,他急急地向叛军头领嘎木禀报了现在拉萨城的动乱,听到这般重要的情报,嘎木的双眼放出饿狼一般的绿光。 鹤蚌相争,渔人得利,这般良机,安可轻易错失! 嘎木立即下令,由五世为前导,全军一改缓缓进军的态势,转为全力奔行,务必要尽快赶到拉萨城下。 他们的运气相当不错,虽然未能赶上图鲁拜琥与伊勒都齐父子相残的激烈时刻,却也正好赶上图鲁拜琥刚刚拿下拉萨,堪称最为虚弱的时机。 这时,更有一件令嘎木内心极其愉快的事情。 那就是,从拉萨城逃出的溃兵,向他禀报了图鲁拜琥的实际兵力情况,以及城中的仓储粮库已被尽数焚毁的消息。 嘎木闻言大笑,内心的喜悦简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娘的,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这图鲁拜琥仅有数千兵马可用,又无拉萨城中的钱粮支撑,哪怕就是不打他,仅仅只是围城,这个向来狂妄的家伙,也撑不了多久了。 毕竟,他兵马不足又损耗巨大,只要自已将拉萨城四门堵死,这家伙只会成为瓮中之鳖,根本无法逃走。而他们想要久守拉萨城,城中又无钱粮支持,只怕不要多久,就必定会内部生乱了。 现在看来,那图鲁拜琥已陷死境,根本就无法脱身,而自已则是无论怎么行事,都可尽占先机,彻底掌控这场战斗的胜利。 而就在图鲁拜琥心下痛骂不已之际,五世已在这些叛军骑兵的簇拥来,来到了北门外一箭之地。 原来,他是奉了嘎木之令,前来查看拉萨城的守备情况,如果条件允许,则可自行向城中劝降。 “五世,你看,那拉萨城墙上,挂了个东西,好象,好象是挂着个人头呢。”随着众人奔近,五世身旁的一名骑兵惊叫起来。 与此同时,旁边护卫的一众叛军骑兵,亦是纷声低语,人人皆是一脸震恐之色。 五世闻言一悚,立即举起千里镜来看,他一眼就看到,那拉萨城头上,高高地插着一根木杆,木杆上高挂着一个随风飘荡的人头,木杆旁边,还钉了一块大木牌。 当看清木杆上的内容时,五世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天啊,这上面挂的,竟然是那最近才在自已簇拥下登基为汗的伊勒都齐的头颅! 这一刻五世忽然感觉,一股说不明的寒气,正顺着脊梁柱上窜,瞬间满布全身。 这图鲁拜琥如此凶残,竟将自已儿子的头颅砍掉,来维护所谓的大汗尊严,端是心狠手辣。若是自已没有奉命出城,而是亦落入此人手中,只怕下场会比这伊勒都齐更惨吧。 想到这里,五世浑身上下冷汗涔涔。一时间,更颇有免死狐悲之感,站在城下的他,竟一阵昏眩,险些栽下马来,幸得旁边的军兵及时扶住。 五世嘴唇哆嗦着,尖瘦脸上肌肉直颤,眼中竟渐渐有泪光闪动。 “图鲁拜琥如此混蛋,竟下得这般狠手,竟敢对我乌思藏新汗悬颅示众,简直是毫无人性,简直是丧心病狂!”五世嘴中喃喃,脸上却是越来越扭曲的愤恨。 “你们上前,去与他们喊话,说我五世奉了大王嘎木之令,特来兴兵问罪,让他们的主将图鲁拜琥来城头答话!”五世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 一名叛军骑兵大声应令,立即纵马上来,急急奔向护城河外。 见到来人纵马而来,图鲁拜琥心下暗道,此人前来,必是要唤自已前来答话了。 他猜得没错,这时,他旁边的一名护卫,便扯着脖子向城头大喊道“喂!城上的人听好了!五世大人,想与城中主将一谈,请速去通禀!” 听到叛军骑兵的喊话,城头的守军愈发惶恐不安,他们下意识地将无助又慌张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眉头紧皱的主将图鲁拜琥身上。 图鲁拜琥感受到了众人目光的压力,终于长叹一声,来到北门城头。 北门城头上,主将图鲁拜琥向这名骑兵怒目而视,心下虽忐忑不安,却又不得不鼓起勇气,大声喝道“我乃乌思藏顾始汗图鲁拜琥是也。你去叫五世那条狗前来答话,老子就在这里等着他!” 听到图鲁拜琥势若奔雷的喊话,那名骑兵全身一震,却又不敢多言,只得夹着尾巴回奔,随及向五世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其实,图鲁拜琥声音极大,他的话语,五世虽然离得甚远,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内心怒火腾腾,咬牙切齿,随即纵马上来,着城头大声喊道:“图鲁拜琥!你这狗东西听好了,你这厮乘虚攻下拉萨,得逞于一时,算什么本事!告诉你,现在嘎木大人,统军十余万,从藏南攻到拉萨,所到之处,大部州府县镇尽皆归降,可谓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就连你这拉萨孤城,亦是覆灭在即。图鲁拜琥,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领着些残兵剩将,还苦守这拉萨,又有何意义?现在我军攻城在即,你这贼厮还不顺时应势归降我军,难道还真要这般执迷不悟,在这孤城中身死名灭不成?我也不想与你废话,现在我军压境,尔等已然走投无路,何不尽早归降,更待何时!” 听到这个曾经在自已恭顺非常的家伙,现在为了博新主子欢心,这般口出狂言秽语来骂自已,图鲁拜琥心如刀割,遂即痛骂道:“哼,你们这帮反贼,进犯我土,杀我军兵,占我州城,现在更是狗胆包天,来攻我都城拉萨,简直是天理不容!特别是你五世,为了保命,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简直就是人形禽兽,猪狗不如,还好意思腆颜前来劝降!我图鲁拜琥乃是乌思藏之汗王,这国家疆土,这万世都城,安可临阵而弃之!哼!五世,你及你的新主子,若是有胆,前来攻城便是,又何必说恁多废话!” 图鲁拜琥大声吼毕,五世却是摇头一叹,便大声回道:“图鲁拜琥,你这厮死到临头,也就别他娘的把话说得这般强硬了。莫说是你这般穷途末路,就是在你这厮兵马壮盛之时,又岂是我嘎木大王的对手!你们已然都是些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到几时呢?你且听好了,现在这拉萨城,已被我数十万军团团围住,尔等全部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来嘛,对于你们这般不识时务的家伙,老子是存了心要将你们全部杀掉,把你们这些狗杂碎统统消灭,但我家嘎木大王,心怀慈悲,不想这般大开杀戮,故特派我前来招降,也算是你这厮运气好。告诉你吧,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拉萨,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图鲁拜琥脸色十分难堪,他很想痛骂回去,只不过,一时气急的他,嘴唇哆嗦着说出话来,只得恨恨地一跺脚。 五世察颜观色,见到自已这番狠话说到了图鲁拜琥的痛处,遂赶紧趁热打铁,又大声喊道“图鲁拜琥,实话跟你说,现在休说这兵微将寡孤立无援的拉萨城,整个乌思藏境内,还能有哪座城镇,还能有哪部兵马,能与嘎木大王的数十万大军相对抗!你们这汗国的覆灭,已是命中注定,岂得长久乎!更何况,尔等军兵稀少,困守孤城,纵是我军不攻城,你等粮秣被焚,积储将尽,又岂得长久乎?若真到了我军强力攻下拉萨城,大开杀戒,你等后悔可就迟了!更可叹的是,尔等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却是最终徒死于刀兵之下,既轻于鸿毛,又将万世被世人唾弃,你这般作为,又岂非仅是白白做了个冤枉鬼么?” 图鲁拜琥被五世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下意识地向旁边的军兵张望了一眼,却发现左右两边的藏军士卒,皆以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自已,他们眼中的内容,自是不问便知。 图鲁拜琥心下极其窝火,正在他思考要怎么反驳回去之时,那五世见到图鲁拜琥与旁边众人这般模样,心下不觉暗自得意,遂又大声喊道:“图鲁拜琥,现在这般时候,就不要再为脸面之类,而硬自强撑了。我还是希望,你这厮能及早认清形势,不要徒作困兽之举,不要拿你自已,以及全城军民百姓之性命,来开如此残酷之玩笑。若尔等愿意幡然悔悟,及时反正归来,嘎木大人说了,可以保证你手下的各位军兵将士,定会全部保全性命,一个不杀。至于主将图鲁拜琥你,若愿投我我嘎木大王手下,更是绝对会加以重用。怎么样,这条件够优惠吧?现在这关键时节,何去何从,还望你好自深思啊!” 正文 第九百四十九章 撞门攀梯 齐攻拉萨 图鲁拜琥目光呆滞,神情僵硬,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回答五世的话语一般。 这厮的话虽难听,却亦是极对,现在若要强自对抗下去,其最终结局,必是城破军灭,而自已与这一众手下的牺牲,说起来,也真真毫无价值。 想到这里,图鲁拜琥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那么,现在的自已,要不要同意叛军的劝降,就在这拉萨中,向叛军投降呢? 不行,绝对不能投降叛军! 若自已献城归降,纵然叛军愿留自已性命,自已这个乌思藏汗王,成了光杆司令,纵得在世间苟活,又复有甚意义! 自古以来,只有为国而死的汗王,焉有屈膝投降以求保命的之辈! 想到这里,图鲁拜琥脸现狰狞之色,他冲着城下的五世厉声大吼:“废话休说!我乃乌思藏汗王,守土有责,你若有本事,径直来攻城便是!”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来!你既自寻死路,那嘎木大王就一定会成全你!你到时候,下了十八层地狱,却莫要后悔!” 见这图鲁拜琥如此冥顽不化,五世冷冷一笑,脸上便闪过狰狞之色,他再不多言,立即与一众骑兵拔马回阵。与此同时,那图鲁拜琥亦一声冷哼,匆匆从城头离去,立即安排城中兵马,以及从城中紧急征发的一众青壮一齐前来守城。 五世回禀嘎木,嘎木亦是气恨不已:“他娘的,图鲁拜琥这个给脸不脸的东西,他既不识抬举,定要自寻死路,那老子就成全他!” “大王,现在天色已晚,一众将士远来奔袭,俱是交疲惫,不若等待数日之后,再行攻击更为妥当。”五世急急插言。 “哼!图鲁拜琥刚刚血战得到拉萨,已是疲惫不堪,我军如何可不尽快发动攻,若等这厮恢复元气,那可就……” “大王,图鲁拜琥恢复不了元气。”见嘎木心思急切,五世忙劝道:“我军远来,将士亦是疲惫,若不休整数日,只恐万一不顺,反被这厮挫了锐气。更何况,现在北门的吊板虽坏,但内门若被守军重兵防过,我军没有合适的攻城器械,只怕一时亦是难克。而那图鲁拜琥因一着不慎,被原先的守军彻底焚了粮草,估计接下来的时间,如果填饱手下一众将士的肚子,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呢。” 五世略顿了一下,复道:“若大王不着急,且放宽些时日,待将士们养精蓄锐休整好了,攻城器械也已打造完毕,再来攻打这座兵微将寡粮草不足的拉萨城,岂非更有胜算?而到那时,城中守军,势必更加饥馁,士气亦更加低落,彼消我涨,更加不是我军之对手矣。这样一来,这拉萨城还不是注定是大王的囊中之物么?” 听五世这般劝说,嘎木连连点头,遂下令道:“说得有理。就依你之见,全军暂且围城休整,大力修造攻城器械,待器械修造完毕,全军合力攻城,一定要斩了图鲁拜琥这厮的狗头!” “得令!” 而守城的图鲁拜琥部兵马,见到敌军只是围城而不攻,心下不觉皆是松了口气。 不过,主将图鲁拜琥,这位仅剩拉萨孤城一座的顾始汗,心里在稍觉松弛后,【】却又满是莫名的悲凉。 因为他很快就明白了敌军的意图。 这帮可恶的混蛋,他们这般做法,无非是要在做好了万全准备,把攻城器械打造齐全,再开始攻击罢了。 而且,他们必定也想到一点,那就是,现在城中粮秣尽毁,若再等些时日,城中守军必定会饥饿不堪,战力愈发低下,那敌军趁机来攻,当会更有胜算,损失也会更少。 这帮混蛋,倒是端的歹毒! 只不过,现在的自已,除了咬牙应对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于是,图鲁拜琥长叹一声,沉声下令,让全体守军这几天务必要到处去搜罗粮食,抢掠民粮,哪怕将城中居民尽皆饿死,亦在所不惜。 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这般危急时刻,再不是讲仁义的时候了。 若是手下军兵一直处于饥饿状态无力抗敌,那可以想见的是,这拉萨城必无任何机会得以保全,而自已也必将死于叛军刀枪之下。真到了这般境地,自已的命运,只会比拉萨城中最可怜的居民百姓,还要凄惨万倍。 接下来的时日,叛军除了严密封堵城中的守军的外逃路线外,就是派出大批士卒与工匠,修造诸如楯车、攻城梯、撞车等攻城器械。 而城中的守军,则是四处搜括粮草,抢掠民宅,整个拉萨城中的百姓哭声震天,稍有反抗,即遭屠戮,这座乌思藏的都城拉萨,形同人间地狱。 只不过,令图鲁拜琥十分忧心的是,因为拉萨地产贫痟,又自那曲城破后风闻唐军来攻,城中居民早已逃走大半,其中富户与有钱人家,更是逃得一个不剩。饶是他拼力从城中仅剩的贫民手中搜刮钱粮,乃至逼死人命,其所获所得,亦不足以让全军将士饱腹。全军上下,无不满是怨言。 万般无奈之际,图鲁拜琥只得下令,令全军将士杀马而食,以免万一敌军未至,内部先起哗变。 只不过,又有一个更恐怖的问题,横亘在他心中。 那就是,粮食不足,哪怕食尽骑兵的马匹,也支撑不了多久,若是城外的叛军一直不来进攻,这重围一直未得解除,那孤困拉萨的自已,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好在图鲁拜琥这般担忧,被急于攻城的嘎木给打破了。 十天后,已修造了大批攻城器具的嘎木,心思急切的他,不顾五世的劝阻,立即下令,全军在天亮后,立即对拉萨城发动进攻。 很快,随着四面叛军的布置到位,叛军的攻城行动,正式开始了。 当然,其他三门,因为拉萨城的防备较为严密,故嘎木决定,将进攻的重点,放在那吊桥被砍断的北门之处。 这段时间以来,嘎木一直派人严密防备北门的吊板被城中守军偷偷修复。而城中的图鲁拜琥也不是没有动过趁着深夜时分,从城上吊下人去,试图拉起那吊桥上被砍断的铁链,但由城外的叛军严密防备,下去的兵卒,不是被叛军射杀,就是只得狼狈逃回。 所以,这吊桥的状态,一直维持到现在。也正因为如此,此处成了城中守军与城外叛军的重点防备之处。 天亮后,听到城外传来连绵的呜呜牛角号声,城中的主将图鲁拜琥,反而有种莫明其妙的轻松感。 他娘的,该来的,总归要来了。 敌军此番沉不住气统兵来攻,倒是给了自已一个解脱的理由。不然的话,自已及一众手下,哪怕不打,也将统统饿杀了。 图鲁拜琥随即下令,全军做好准备,严防死守,以应对敌军的进攻。 此时,北门的守军可以看到,敌军推着大批的楯车在最前方,中间夹着一辆极大的撞车,后面则是数十把攻城梯,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攻城模样,向北门径自行来。 在敌军接近护城河之际,图鲁拜琥下令,全军射箭迎击,力阻敌军攻势。 不料,敌军的楯车,蒙了铁皮,极难射穿,守军皆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箭矢射在楯车蒙皮上叮当乱响,却不得有效阻止楯车推进。 而到了护城河处,那些楯车又打头阵,率先推过护城河上的吊桥,以掩护后面那辆巨大的撞车前行。 城头密切观战的图鲁拜琥,眼见敌军这般举动,顿是心忧如焚,他冲着一众发愣的守军厉声大喝:“快!立即朝叛军的撞车射发火箭,一定要烧毁这该死的东西!” 守军闻令,亦立即急急抛射火箭,一齐朝撞车射去。 一时间,空中无数枝火箭如绽开的朵朵的焰花,划过美丽的弧线,有如被一块巨大磁铁吸引一般,呼啸着飞向叛军的撞车。 而见得城头火箭纷纷射来,下面推动撞车的叛军军兵,亦是人人发力,愈发加快了推行的速度,这座笨重又巨大的撞车,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径处城门推行而去。 令城头图鲁拜琥等人为之气沮的是,那些纷飞的火箭,亦如射在楯车一样,叮叮当当地射在撞车外面蒙着的铁皮上,无法对其造成实际性的损伤。 很快,这辆撞车越过吊桥,推到月道入口的城门处,做了撞击的准备。 “射箭!射箭!把这些推车的敌兵射死!”图鲁拜琥厉声大吼。 那些守军的军兵闻令,又急急向城下抛射,只不过,因为楯车的阻挡,他们能杀伤的敌军十分有限。 本来,若是在汉地,这样纯属冷兵器的攻城之中,守方尚有灰瓶与金汁可用,而在藏地,这种手法却不常见,更何况,拉萨城中的军械库已尽被焚毁,图鲁拜琥亦无如可从城墙吊下,去砸碎敌军撞车的砸城锤等物可用。 这一刻,图鲁拜琥怒气填胸,却又无法可想,只得安排更多的士兵填在城门后,希望能用这些士卒的性命,来尽可能和敌军相抗衡。 而见得已方兵马顺利推近到城墙之下,叛军头领嘎木兴奋得双眼放光,立即大声喝令:“全军尽力进攻,一定要拿下北门,打开入城通道!” 听到后面传来的隆隆鼓声,攻城的敌军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人人发出野兽般的喝喊,愈发加快了推进的速度,那撞车终于顺利地进入城门月道,打开前头摭护,那巨大的青石撞头,冷森森地对准了拉萨北门。 这北面城门,上次图鲁拜琥夺城作战后,便多有破损,也一直没有很好地修好,上面的裂缝依然清晰可见。而透过裂缝,看到这巨大的撞车已近在眼前,守在城门后面的守军,无不心惊肉跳。 “预备!” “撞!” 城门下的叛军军兵,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推动撞锤,开始拼力撞击城门。 “砰!” “砰!” “砰!” …… 巨大又沉闷的的撞击声,有如滚雷一般,冲撞在城门内外每个士兵耳旁,只不过,两边士兵的反应,却是完全不一样,城外的士兵一脸兴奋与激动,城内的士兵则是一脸惶然与恐惧。 “快!在城门处堆积石头与杂物,一定要挡住敌兵进攻!”城头的图鲁拜琥,又是嘶声大吼。 一众守军,立刻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忙碌起来,他们四下寻打搬运石块,将城门紧急堵住。 只不过,他们低估了那撞锤的力量,抵在门后的堆积物,没等放稳,就被一下顶开,令得一众守军又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将其放回门后。 在整整撞击了二十多下后,只听得轰的一声爆响,那残损的城门,终于彻底撞开,巨大的城门,裂成数块,迸飞而去,门后几名守兵躲避不及,被门块瞬间砸飞,惨叫之声立是大起。 城门既破,攻城的一方自是士气如虹。那些推车的敌兵,立即弃了撞车,纷纷从月道撤走。 而一直跟在后面的叛军精锐步兵,早已是个个蠢蠢欲动,见得城门洞开,无不喜形于色,纷纷挥刀舞枪,呐喊鼓噪着向城门冲杀, 而见到敌军撞车轰破城门,敌军大批攻来,门内的守军,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前去,与他们战成一团。 一时间,双方杀声震天,刀剑相砍,战得十分激烈。 而眼见得城门处得手,城中守军的注重力皆被吸引在城门之处,那叛军头领嘎木瞅得真切,又立即下令,让那些一直呆在后面的攻城梯,亦全部出动,从城门两侧上攻城墙。 闻得主将之令,叛军涌跃前攻,二十把攻城梯,被一众军兵有如众蚁抬食一般,疾疾向前,迅速地搭上了北面城墙。 “咔嗒!” 十五米长的攻城梯,终于靠在城墙上,上面的铁制搭钩,立刻钩牢了城墙雉堞,再难掰脱。 攻城的叛军顿时士气大振,他们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立即有如一只只沿树而上的蚂蚁一般,开始沿梯攀爬。 至此,这场残酷的攻城战,终于到了最为残酷的短兵相接阶段。 正文 第九百五十章 北门失守,退守内城 “入他娘,越怕死越要死!你们都他娘的给老子上!一齐攻击上城的敌军!” 眼见得一队队叛军,沿着攻城梯嚎叫着快速攀爬而上,双眼血红的顾始汗图鲁拜琥,怒吼着大声下令。 见得这位大汗这般杀气腾腾地模样,一众守军鼓起勇气,摆好防守态势,准备与爬上城墙的敌军当面搏杀。 从天空朝下望去,可以看到,一个个叛军士兵呐喊着从攻城梯头跳下,却立刻被几名守军包夹在中间,在他们还未站稳脚跟之际,便有几根凶狠凌厉的长枪或呼啸砍来的大刀,立刻同时从不同方向攻来,把这些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叛军,瞬间送入地狱。 在这拉萨北面城墙边缘,迅速地被叛军的尸首填出了一条人体直线。 在疯狂的交战中,两军士兵的怒吼声,受伤者的惨叫声交织混杂,透过重重飞雪,直冲云霄。 只是,随着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叛军开始从城墙上汹涌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来的精锐步兵,因为穿着多层盔甲的他们防护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墙头,立刻大砍大杀。 有了这些强悍的精锐冲阵,原本被紧密包围的半弧型守军战阵,不断地被冲开变形,一时间,守军之中,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只不过,刚有战兵死伤,立刻就有新的军兵补上去,以防阵型出现缺口。 至此,这拉萨城的北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无数的叛军尸首与死去的守军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一一起。让这还算干燥的北面城墙的夯土表层,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这些互相堆叠错乱的尸体,在彼此厮杀至死之际,谁又比谁更高尚,谁又比谁更卑贱呢? 此时,亦亲自冲杀在前的顾始汗图鲁拜琥,连连喘着粗气,喉咙极度干渴,布满血垢的黑脸上,浅褐色的眼瞳中,映出许许多多四面围来,同样杀得满身是血的叛军,他忽然感觉,在心下,原本的紧张与恐惧,在这一刻,仿佛突然消失了。 经文中说,尽忠而死的战士,会受到神灵的庇佑,死后一定能上天堂。 也许,自已也会有这样的荣耀吧。 天堂啊天堂。 多么美好的地方。 如果能去那里,该是没有任何苦痛,忧愁,战乱,纷争和厮杀了吧。 如果真的能去天堂,真愿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愿长久入睡,永不醒来…… 只是这美丽的天堂,血腥的天堂,极乐的天堂,残酷的天堂,朝思暮想的天堂,幻灭与希望叠加的天堂,真的只能用这无量的头颅与鲜血,却换取进入的资格么…… 在这西门城墙的一个小小角落,叛军已经大占优势,被逼入角落的剩余几名守军士兵,虽然已是人人受伤,却是那个满身是血的将领带领下,依旧个个奋起余力,吼叫着向四面围来的叛军发起了自杀性攻击。 一阵短促的交战,各名守军纷纷阵亡,三柄沾满鲜血的长枪,同时刺中了这名守军将领,两柄刺在腹部,一柄刺在胸口。 此将发出一声哀惨至极的嚎叫,剧烈的痛疼让他险些昏厥,胸口与腹部皆是血喷如柱的他,还想要鼓起全部的勇气,再向叛军发起最后一次攻击,这时,一柄刀面上沾满鲜血的长刀,从他背后呼啸袭来。 嚓的一声轻响,锋利无比的长刀,平直地从他脖颈处划过,在喷涌如柱的颈血冲激下,他的头颅一下子腾空窜起。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原来脑袋被砍掉,并没有自已所想象中的那般疼痛,此时的他,忽然感觉自已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与透明,他发出有如鸟儿般的欢叫,向躲藏在漫天彤云中若隐若现的天堂,径直奔去。 这名将领的残酷战死,只不过是全体守军,在城墙上奋勇作战的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缩影。 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情、道德、良心、法律的制约,只有如同野兽般的厮杀,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只有尸积如山,只有血流成河,只有刀剑的铮鸣,只有濒死的哀嚎,这就是真实的战争,残酷的战争,剥去一切美化血淋淋的战争! 对这座乌思藏都城的争斗,就是这样的惨烈无情,你死我活。 守军主将图鲁拜琥,在一众亲兵的拼死保护下,且战且退,从血没脚踝的北面城墙上,侥幸撤退下来。 图鲁拜琥身先士卒,在城头亲自与叛军交战,在连接杀死杀伤了十多名叛军后,他的大腿中了一枪,鲜血如注,他的一众护卫见情况不妙,才拼死保护着他,从绞肉机一般的城墙上退了下来。 只不过,身负重伤的他,虽然侥幸退下,但对于现的在局势,却是一点都不乐观。 因为他知道,敌众我寡,如果不能打退敌军,这拉萨城必定逐渐陷落,再无可挽回。 终于,他长吸了一口气,冰冷而清晰地下令道:“全体弓箭手听令,朝城头敌军打放箭矢,务必将城头的叛军全部射杀!“ 图鲁拜琥这道命令一下,全体守军瞬间变了脸色,人人脸上满是惊愕震怖的表情。 不是吧?! 现在北面城墙上,敌我打得这般犬牙交错,密不可分,若这般射发箭矢,那岂不是,要把敌我双方一同射杀了么? 这,这简直是…… 图鲁拜琥仿佛看穿了各人心中的犹疑,他厉声喝道:“战事紧急,尔等速速执行命令!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在全体弓箭手立刻开始紧急装填箭矢之时,图鲁拜琥脸上,痛苦有如刀刻一般明显,整张脸上都显现出莫名的扭曲。 各位兄弟啊,原谅本汗无能吧! 要不是现在战况如此紧急,这事关整个拉萨城安危的北面城墙,就要落入不停涌来的叛军手中,本汗又如何会对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痛下杀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下达这道命令时,又有谁能知道,自已其实已然肝肠寸断,却又强作镇静。 “各就位,预备,放!” 这一轮箭雨袭击,至少射杀了数百名叛军与已方军兵。而在城下观战五世等人,见守军为了阻止这北门城墙被占领,竟不惜使出自杀性攻击方法,顿是皆是脸色大变。 没想到啊,守军为了守住这西面城墙,竟能使出这般狠辣手段,采用这几乎是自杀般的攻击战术,这倒是完全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五世忍不住咒骂道:“这该死的图鲁拜琥,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魔鬼,一群没有任何道德底线,最最残忍恶毒的魔鬼!” 而正在攻城的叛军不知所措之际,随着连绵的弓弦响,又一轮箭矢呼啸射出,这些激射而出的羽箭,有如死神阴狠的镰刀,向着双方仍在互相鏖战的北门城墙之上,呼啸着猛扑而去。 又是不似人声的惨叫连绵传来,大片的叛军士兵瞬间倒地身亡,同时,守城的藏军中,也有颇多军兵倒地而死。 见到守军意欲采取同归于尽的战斗态势,嘎木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住的震惊之色。 不是吧? 为了守住这拉萨城,这守军主将图鲁拜琥,竟然不惜采取自杀性防卫手段,来个敌我双杀,同归于尽? 这个人,真是端的狠辣无情! 那么,现在守军抵抗如此顽强,自已下一步要如何办呢?真要就此撤退吗? 嘎木一脸愤恨,却最终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不能撤退,战到现在,叛军前前后后加起来,已付出伤亡近两千人的高昂代价,若就此撤退,这些军兵的死伤,可就真的变得一文不值了。 况且,现在自已的军队,明显地占有优势,墙上的守军,显然已呈现出苟延残喘的态势,如果手下军兵更加一把劲,要打败他们,绝对是可以办到的。 再说了,守军现在连自杀性无差别攻击手段都用出来,岂不是正说明他们,也是被逼得狗急跳墙了,这北门城墙的丢失,基本已成定局了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胜利就在眼前,焉有白白放弃的道理。 想到这里,嘎木脸上一道狠光闪过,他厉声大声道:“传令儿郎们,令他们无畏伤亡,要不惜代价,尽快扫灭北面城墙上的残余守军,夺下这北面城墙。“ “在下得令!” 见到这名军兵正要转身离去,嘎木又叫住了他,沉声道:“若夺占北面城墙后,立刻攻击城中的守军弓箭手。本王敢料定,敌军见得西面城墙上丢失,必然胆丧,那些弓箭手也绝然不敢再与我军对抗,只会逃入那布达拉宫苟延残喘。故这拉萨外城,我军必取之!” “是!” 收到了头领的命令,其手下将领再无顾虑,再度驱兵强行上攻,以期尽快夺下这北面城墙。 连绵不断的叛军,手中举托着盾牌,抵挡着铺天盖地的弩箭,不断地向城墙上仅存的守军步兵发动海潮般的攻势,在他们凶悍凌厉的攻击下,城墙上的守军战死牺牲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不断地被杀,不断地倒下,所占据的面积越来越小,最终,只有残存的五十余名守军士兵,还守卫在下城的马道入口。 至此,一千余名守卫西门城墙的守军,基本全部战死,而他们杀死的叛军数倍,足足是自已的两倍有余。 拉萨城最为薄弱的北门城墙,终于陷落了。 叛军在付出了他们自征战以来,前所未有的惨烈牺牲后,终于占据这有尸积如山,积血高达数寸,上上下下有如血染一般的北面城墙,终于收获了这场代价惨重的胜利。 夺下北面城墙后,叛军立刻遵照嘎木的要求,不作稍息,而是又如有潮水般地涌下城墙马道,向城中的弓箭手呐喊冲杀而来。 见到汹涌而来的叛军,图鲁拜琥长叹一声,大声下令:“全体听令,撤入内城布达拉宫防守,继续与叛军血战到底!” 在叛军从外城城墙上汹涌而下之时,图鲁拜琥终于率领全部残余的的手下军兵,撤入了内城,随及拉起吊桥,封锁了城门。 这内城布达拉宫,经过历代汗王的修葺,乃是极为重要的城堡。具体可分为上下两层,分为红宫和白宫,各有数百间。皆是十分坚固的堡垒,有良好的防御措施可用。 在往日,那五世居白宫,在顾始始汗则居红宫,不过多数时间,固始汗是在山下的汗王宫中。 先前夺取拉萨城的战斗中,其子伊勒都齐轻敌,以为只要守住外城便可,没想到被图鲁拜琥趁虚而入后,再无足够的兵力退守内城,残余兵马又皆被堵在内城城门之外,这才让图鲁拜琥顺利拿下拉萨,伊勒都齐也只得在汗王宫中悬梁自尽。 这样的教训,这位顾始汗自是牢牢记取,所以,在北面城墙失守后,他立即下令全军退守内城,总要保全了一点微弱的希望。 至此,这场极度血腥而残酷的拉萨外城守卫战,终于结束了。 大雪依然纷扬飞下,只不过,原先响个不停的砍杀声与呐喊声,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之间,倒好象是落了一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此时,见到拉萨堡外城已被自已手下官兵夺下拉萨外城,在中军大帐中,得到消息的嘎木,再也按捺不住自已的喜悦,立刻在一众白摆牙喇兵的保卫下,离开中军大帐,从东门入城,亲自来到了拉萨堡的外城,视察战况。 他放眼望去,可以看到,这天色昏沉的天气中,那北门城墙上,堆积如山的双方的尸体彼此错杂,流淌的鲜血从城墙下倒挂流下,有如一块惊心而写意的抽象画,现在寒冷的天气中,鲜血早已冻成暗红色的凝固状,只有无尽飘飞的大雪,将这一切渐渐覆盖。 一种剧烈的刺痛感,深深刺激了嘎木的心灵。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联楯攻城,燃煤烧之 时间不知不觉中,六天时间过去了。 这几天,拉萨城守卫主将图鲁拜琥,一直在内城城头密切巡守,但令他十分奇怪的是,叛军这几天十分安静,完全没有任何攻城的态势。 图鲁拜琥原本以为,损失颇重的叛军,很可能会恼羞成怒,在第二天天亮后,就会急急开始攻城,却没想到,整整六天过去,叛军一直没有任何攻城的动静,只是继续把内城重重围困。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叛军不想攻城,只想这样长期围困下去,把自已这部兵马,全部在内城中困饿而死吗? 只是,这内城中,尚有可支一月的粮秣,自已这部兵马,岂是那么容易可以耗死的。 再说了,拉萨已成死城,而藏南距离此地颇为遥远,叛军再在这里呆得越久,后勤供给会越来越困难,士气也会越来消沮,想要攻打这防备周全的内城,将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 图鲁拜琥一时间有些糊涂了,叛军超出常理的行为,让他那敏锐的脑袋,颇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饶是如此,图鲁拜琥依然下令,全军密切注意叛军动向,切实做好守备工作,严防叛军突然开始攻城。 直到第八天上午,叛军阵中,才骤然响起隆隆的战鼓声,以及连绵刺耳的天鹅号声。 沉寂了整整七天的叛军,终于开始对拉萨堡内城发动进攻了。 图鲁拜琥惊讶地看到,在战鼓与号音的催逼下,无数的叛军,推着许多个怪模怪样的奇异物体,正从鞑子阵中推出,呈四面包围之势,向整个内城四面城墙,缓缓推去。 看到这些古怪的东西,全体守备守军,皆满是惊愕之情。 靠,几天不见,叛军搞来了什么玩意。 随着叛军士兵们越推越近,守城的守军,终于看清楚了叛军推来的怪东西,究竟是何模样。 他们看到,这外型古怪的东西,是叛军用四个楯车,两头两尾拼装在一起,中间空了大块空地,用来躲人在里面。在这拼合而成的楯车上面,则是钉了厚厚的木板,木板上又蒙了牛皮与湿被,整个东西,从整个外观上看去,倒有点象后世的汽车一般。 “这狗入的混蛋,做出这些玩意,究竟搞的什么名堂?”各人看着叛军越推越近的这些东西,脸上是十分讶异的表情。 在守城的守军十分讶异之时,在叛军阵后,五世却是一脸得意之色,向嘎木邀功般地说道:“大王,你看,我设计的这联合楯车,由四辆楯车合在一处,可比单辆楯车藏更多的军兵,也能更好地防备守城士兵。这联合楯车上面,因为蒙了牛皮与湿被,守军若用手掷雷来攻,则可被表面的牛皮弹开,使得手掷雷的爆炸威力大幅减少,而守军若射弩箭,由于联合楯车防御面积更加扩大,且因为多铺了厚木板之故,使得守军的弩箭,哪怕在近距离内,亦无法射透,故可大大减少我军士兵的伤亡。” 五世顿了下,脸现狠色道:“只要我军能用这联合楯车为掩护,一路攻到拉萨堡的内城之下,再发掘墙底,填埋炸药,用炸药把城墙炸塌,我军再一举上攻,这内城当不难破矣!” 听完五世这番洋洋得意的叙述,嘎木脸色亦是大为舒展,他点头道:“五世,你这联合楯车之计甚好,若内城果破,汝当记首功!” “谢大王。”五世脸带喜色,立即拱手回道。 此时,在看到这些联合楯车越行越近之后,图鲁拜琥的脸上,顿是一片冰寒。 难怪这几天叛军一直没动静,原来,他们一直在造这玩意。叛军这般做法,倒是完全地出乎了自已的预料。 而在看清了这些联合楯车的构造,以及叛军的行进方向后,图鲁拜琥心下,顿时立刻揪紧了。 头脑敏锐的他,在这一刻,瞬间想到了,叛军接下来,到底对这拉萨内城做什么了。 哼,这些狗鞑子,无非是想用这奇形怪状的车子,潜行到内城墙角处,再用炸药把内城城墙炸开,从而让内城的守备出现缺口与漏洞,让叛军得以趁虚而入,从而以点带面,凭借兵力优势,对内城进行全面攻击。 这般毒计,倒是诡诈得很! 果然,接下来的情况,不出图鲁拜琥所料,这些奇形怪状东西,下面挤躲着无数叛军,可以隐约看到这些叛军手中,皆拿着各式各样的挖掘器材,还可以隐隐看到,由木板钉成的,内藏猛火油与炸药组成爆炸箱。 久经沙场的图鲁拜琥,自是对这样的爆炸木箱十分熟悉。 看到这里,图鲁拜琥狠狠一拳,砸在了堞垛之上。 “狗入的叛匪!他们想把城墙挖出洞穴,再用炸药炸塌内城城墙!” 图鲁拜琥这声大喝,让全体守内城军兵不觉大惊失措。 挖开城墙,再用炸药炸开城墙? 敌军竟有这般招数? 图鲁拜琥不及多想,立刻大声喝道:“立刻安排军兵,对准这些叛军研制的怪东西打放弩箭,抛投手掷雷,一定要阻止叛军靠近城墙根部!” “得令!” 听了图鲁拜琥的命令,城头的守军守兵,立即开始忙碌开来。 首先打放的是弓箭手,他们纷纷装填箭矢,对越行越近的联合楯车进行瞄准。 “预备,放!”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箭矢,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多达近万根呼啸而出的羽箭,向那些怪模怪样,依然一步步向拉萨内城城墙行来的联合楯车,激射而去。 令图鲁拜琥及全体守军十分揪心的一幕发生了。 他们看到,这些羽箭射出后,基本全部被联合楯车所阻挡,把这些联合楯车射得有如豪猪一般。 而更有许多箭矢,因受风力影响,射速减弱,连联合楯车上面,那层厚厚的表面牛皮都未能射透,就被立刻弹开。 只有极少数弩箭,幸运地射中了未及时在楯车下方躲好的叛军,杀死了约七八十名叛军士兵。 怎么办? 就这样放任敌兵前来攻城么? 若是这内城城墙真的被炸塌了,凭着内城中仅剩的远程兵力,只怕根本不是叛军的对手,甚至被这汹涌如潮的叛军,一鼓而灭也说不定。 此时此刻,图鲁拜琥的脑子有如一台高速马达一般转动。 不过,仿佛在转瞬之间,图鲁拜琥忽地想到了一策。 这一瞬间,图鲁拜琥顿是双眼一亮。 “迅速组织各面城墙上的军兵,烧燃煤块,拌入火油以助火势,然后倾倒下墙,务必将这些叛军的怪车,给本将全部烧毁!”图鲁拜琥大声下令。 “得令!” 正当守军在快速找集内城中的煤块,开始生火燃烧之际,叛军的联合楯车,已然到了城墙之下。 每个守军士兵,都可清晰地听到了,内城城墙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凿击声。 拉萨内城的四面城墙下,已分别各有十多辆这样的联合楯车,靠在墙边,那凿击声十分刺耳,每个守军士兵,似乎都隐隐能感觉到,那凿击声,仿佛正在敲打自已的心灵一般,而自已脚下的城墙●●,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轻微震动。 与此同时,似乎还能听到,城下的叛军,传来阵阵刺耳的狂笑,仿佛这内城已然落入他们手中一般。 见局面如此危急,图鲁拜琥双拳紧握,脸色冰寒如铁。 他知道,现在的自已,能不能及时地把这些楯车给摧毁,可就成了能否顺利守住这内城的关键所在,只有及时烧毁这些联合楯车,才能最终顺利保住堡墙。 堡内广场上,有大批的守军与城中青壮,燃起一堆堆煤块。每堆煤块烧旺后,便有其他军兵,分别用大铁桶装着,提到四面城墙之下,然后从城墙头上,给这些燃烧的煤块拌入了猛火油,让更加熊熊燃烧的煤块,从城头倾倒而下。 为了顺利过冬,故这拉萨内城中,储备有充足的煤块,现在,却是图鲁拜琥破敌的关键所在。 因为长期积蓄,煤块数量极多,他丝毫不用担心煤块的数量会有不足。放眼望去,无数的守军军兵,有如一队队搬运物品的蚂蚁一般,发狂地在广场与城墙间来回奔跑,不停地重复着装煤与倾倒的动作。 这加了猛火油的燃烧煤块,不断地往城下倾倒而去后,图鲁拜琥看到,这个他灵机一动想出的招数,果然十分有效,开始起到了显著的效果。 这些倾覆在联合楯车上,犹在剧烈燃烧的煤块,首先把浸过水的牛皮与下面的湿被迅速烤干,然后便把整个联合楯车给点燃,火势迅速地蔓延到整个楯车。 这样着火的联合楯车,由于着火点是在顶部,故躲在底下的叛军根本无法及时灭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最终把整个联合楯车彻底烧成灰烬。 很快,随着守军不停倾泄下这样剧烈燃烧的煤块,越来越多的联全楯车,开始燃烧起火。 只不过,饶是联合楯车开始着火,摭具下面的挖墙叛军,畏于军令,却没有人敢擅自逃跑,里面押阵的叛军头目,还在不停喝令他们继续加快进度挖掘。 这些叛军疯狂地铲挖着内城的墙角,他们近乎天真地希望,在这楯车烧毁前,能先把洞穴挖好,以便自已填埋爆炸箱。 很快,叛军就开始明白,自已的幻想有多么愚蠢。 “轰隆!” 一声沉闷的爆响,一辆这样的联合楯车,终于从上至下彻底垮掉,将里面大部分叛军,给活活地砸成肉饼,只有少数几名烧得有如火人一般的叛军,以一种极其恐怖的形态,嚎叫着跑出了一段距离后,便极其痛苦地倒地抽搐而死,直至被彻底烧成一团焦炭。 很快,又接连有四辆这样的联合楯车,被抛下的煤块烧垮坍塌,里面的叛军,同样也是难逃一死。 尤其恐怖可怕的是,其中一辆联合楯车被烧垮后,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引燃了叛军携带的爆炸箱,顿时,那几乎能震破人类耳膜的巨大爆炸声,轰然响起,将整辆垮塌的联合楯车,以及楯车下面那些被压扁烧死的叛军,全部炸得四分五裂,成为弥漫四溅的血肉碎末。 见到城下叛军,被自已的抛扔燃煤战术,给打得这般惨状,城头守军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喜悦。 而见到叛军的联合楯车攻势,忽然受挫,远处观战的叛军主将嘎木等人,皆是心急如焚。 他们万万没料到,在防过了守军的箭矢之后,守军还能采用这般原始,却又十分有效的方式,对自已费尽心机造出来的联合楯车,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只不过,现在叛军已然兵临城下,他们再想作出调整,却也再来不及了。 他旁边的一名护卫,首先忍不住了,他向嘎木大声提出:“大王,守军的烧煤燃车战术,果真十分厉害,现在我军伤亡已然大幅增加,若再这般强抗下去,只会付出更多更大的死伤,不若下令,先他们退回来吧。“ 听了此人的话,五世却是立即反对,他一脸涨红地大声道:“不可!大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攻城作战,军兵死伤在所难免,若在这关键时刻把军兵撤回,我军可就前功尽弃了!那这内城,怕是不知何时,方可攻下了啊!“ 嘎木面沉如铁,但他略一沉吟,还是同意了五世的意见。 所谓慈不掌兵,死伤一些兵马有什么关系,要知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叛军能用数量优势,在付出巨大死伤代价的前提下,把守军的内城城墙,给炸塌一两处,从而给叛军找到攻入城中的缺口,那么,这样的人员死伤,就是有价值的。 终于,算是叛军运气还不错,在多达十多辆联合楯车,皆已被烧毁之际,在内城的南北两处城墙死角处,各有一辆联合楯车,侥幸躲过了守军攻击,挖好的填埋爆炸木箱的洞穴。然后那押阵的军兵,立刻向叛军本阵,打出了已成功挖出置放坑洞的旗语。 看到旗语传来,嘎木与五世等人,皆一脸喜不自胜。 正文 第九百五十二章 城墙轰破 奄奄待毙 “好哇,我军虽然牺牲惨重,但要能最终炸开这拉萨内城城墙的话,却还是相当值得的。”嘎木一脸喜悦,厉声下令道:“打出旗语,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炸开这内城城墙,为我军下一步行动,打下坚实基础!” “在下得令!” 在这名士兵急急下去传令之时,嘎木又在后面急急地加了一句:“传令下去,若这两处能成功炸塌内城城墙,可给他们算首功!” “得令!” 有了主将的鼓励与嘉赏,那攻城的一众叛军自是更加踊跃,他们有如野兽一般嚎叫前冲,更加凶猛快速地挖掘盛放爆炸箱的洞穴。 此时,那负责内城守卫的图鲁拜琥,也从城头看到,有叛军正开始把爆炸箱,小心地放入挖好的洞穴中,并开始点燃火绒,引点爆炸那状如棺材木箱的引火索。 见到这一幕,图鲁拜琥的脸上,瞬间变了脸色。 没想到啊! 原本以为叛军会在接二连三的联合楯车被烧毁的情况下,承受不了伤亡压力而自行退去,却没想到,叛军不惧死伤,发疯了一般的一波又一波地进攻而来,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后,叛军终于挖开城墙,开始装填爆炸木箱,准备炸塌城墙了! 眼下,再想阻击叛军炸毁这段城墙,看起来,已然不可能了。 自已唯一能做的,应该是如何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了。 “全体军兵注意,速速离开叛军炸城位置,退至其他地方继续守卫城墙并攻击敌军的楯车,万万要小心城墙垮塌啊!”图鲁拜琥脸色煞白,冲着一众军兵嘶声大吼。 在他的命令,刚刚传达下去后,那些守军还在纷乱而匆忙地撤开,立刻有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之声,从南北两处内城城墙响起。 “砰!” “砰!” 图鲁拜琥只感觉到,自已脚上的城墙,猛的一震,让他难于站稳,几乎摔倒在地。 大团大团上冲的灰尘,疾速地冲到了他的面门处,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接着剧烈咳嗽不止。 好不容易站稳的图鲁拜琥,透过弥漫堡内的漫天灰尘,吃惊地看到,南北两处城墙上,赫然出现两个皆有五米多宽的巨大豁口! 一些还未来得及及时躲避的守军军兵,被爆炸的强烈气浪冲击,有如纸片一般摔向空中,随即惨叫着摔落于地,血肉模糊地死去。 见到这内城城墙,竟然还是被叛军给炸塌了两处,图鲁拜琥的心下,有如刀割一般痛疼,而驻守的上面的守军,则是人人惊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莫名的恐惧之色。 这时,城下的叛军,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这样野兽一般的欢呼,绵延传去,整个叛军大阵,皆是欢笑吼叫之声,绵叠如雷。 “哈哈,吾计成矣!” 嘎木远远地看到守军守备的内城,已被轰塌了两处巨大缺口后,不由得一脸得意,拍手大笑。 一旁的五世等人,则是一脸兴奋至极的表情,每人双眼中,都闪着贪婪的红光,在他们看来,现在终于出现了这两处巨大缺口的拉萨内城,简直就是一名被叛军彻底扯掉了,最后一层摭羞布的赤.祼美女。 而嘎木亦是满脸喜色,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成潮红色,他遥指前方,大声喝道:“传本将之令,着剩余的联合楯车就地放弃,撤回发掘洞穴的军兵。你再速整兵马,从这两边豁口攻入内城,一定要彻底消灭城中的守军守兵,而我军在攻入内城后,要把满城守军全部屠灭,要将这拉萨堡内城,彻底夷为平地!还要将那死不投降的狗贼图鲁拜琥,给我斩为肉酱!” 五世亦是一脸激动与期盼之色,他大声道:“大王,现在南北两处城墙皆破,图鲁拜琥已是守无可守,破亡在即矣!” 当图鲁拜琥看到,在南北两处堡墙位置,被以骤然炸塌了两个宽达数丈的豁口时,他的心头,忽地一阵空白。 这拼死守卫的内城城墙,最终还是被叛军不惜代价地炸开了两个巨大的缺口,导致图鲁拜琥预想的,狙击叛军的蚁附攻城计划,完全地成了泡影。现在的内城守卫,已然到了十分严峻的时刻。 怎么办? 现在城墙已然出现在巨大的豁口,自已想要再挡住叛军的进攻,其困难程度,将呈几何级递增。 而且,现在守军总共只有不到三千的兵马,还大部分都是远程兵力与辅助兵力,想凭这样的一点兵力,来对付城外多达八万余人久经战阵嗜血凶悍的叛军,想守住这已被打出巨大豁口的内城城墙,不让叛军突入城中,其难度几乎难以想象,就是称之为地狱级别,也不为过。 只是,现在的图鲁拜琥,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若是城破,自已再无可退,必死无疑。 眼下之计,唯有与敌军来个鱼死网破了。 他略一思考,便迅速下令道:“传我军令,全军速速退下城去,于缺口处架起路障堵住缺口,就地组织防卫。弩兵在前,辅兵在后,务必不得让敌军进入内城!” “得令!“ 图鲁拜琥的命令方下,他立刻看到,剩余的叛军楯车,全部被叛军丢弃,那些手持发掘工具的叛军,正以最快的速度撤退而去。 而在城墙之外,图鲁拜琥又可远远看到,有浩荡到近乎无边无尽的叛军兵马,以铺天盖地之势,正快速冲往南北两处城墙豁口,叛军这股猖狂的气势,好象是无边无尽的汹涌海浪,要把这小小的拉萨内城,一口吞掉一般。 现在的拉萨内城情势,可谓危险至极。 图鲁拜琥万般无奈,却也连连下令,利用叛军正冲过来这段时间,守军紧急做了一番防御准备。 他们将那垮塌的碎石砖块,紧急累叠在豁口处,一边尽把内城中的所有重物,都填堵在豁口的后面。 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紧急布防,很可能意义十分有限,但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能抵挡一时便是一时,又如何能考虑太多,毕竟这样的方法,可谓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而很快,图鲁拜琥又远远地看到,原本远远观阵的嘎木,竟也在一阵护卫的簇拥下,纵兵上前,准备好好欣赏下内城陷落的美妙情况了。 图鲁拜琥迅速地想到,嘎木此举,必定是以亲临战阵之势,大大激励正在大举攻城的叛军兵马士气,使得这些家伙能在自已眼皮底下,更加卖命地攻城。 嘎木的这般做法,很快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那些正大举向内城进攻的叛军,见到这位头人都亲至阵前,以一种十分接近的模样前来督战,顿时更是倍觉鼓舞,人人愈发勇气百倍,他们发出有如野兽般的嗥叫,纷纷加快步伐,向这内城缺口猛冲而来。 而叛军的统军主将,那一脸得意之色的嘎木,见到自家军兵气势这般昂扬,心下可谓快意非常,他大声道:“儿郎们!让我们速速攻入城去,去把那些该死的守军全部杀光!本王告诉各位,但有先入城者,可得首功!现在连皇上也在城头督战,各位如何可不奋勇向前,夺取功名富贵乎,还望各位奋力取之!” 有了统军将领的大力鼓动,四下攻城的叛军更加倍受激励,奋勇异常,很多人一脸激动得通红,双眼中闪如贪恶野狼般的神色。他们有如一群疯狂的野兽,卷起一路狂飚,向拉萨的内城豁口处,发动了惊涛骇浪般的攻势。 见到四下而来的攻城叛军,有如潮水一般涌来之时,图鲁拜琥咬着牙,沉声喝令道:“叛匪已来攻城了,全体弓箭手注意,预备!放!” “嗖嗖嗖嗖!……”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箭矢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而让图鲁拜琥感觉揪心的是,在这凌厉一击之下,叛军的死伤人数却是有限,大概只有不到三百人,丧命在激射而去的箭矢之下,远远地没有自已预料般多。 这是因为,一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箭矢沿途被凛冽的寒风吹歪的线路,导致攻击威力大减。二则是,那些汹涌攻来的叛军,他们似乎早已料到守城的守军会来这一手一般,最前排的叛军,纷纷拿着盾牌摭掩,一根根激发而出的箭矢,大部分夺夺地射在叛军盾牌上,故无法对这些冲阵的叛军,造成致命的伤害。 而叛军为了争取尽快拿下这拉萨内城,那些中了箭矢倒地的叛军士兵,根本没有人停下施救,已然陷入了疯狂状态的叛军,把他们的尸体和尚未死透的叛军活活地踩扁,然后继续向内城的豁口狂冲而去。 见叛军损失有限,又见他们有如丧失了理智一般继续疯狂攻来,城头守军人人惊惧,图鲁拜琥狠狠地咬了咬牙,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脏话,然后扭过头来,对一众正在不停装填的守军弓箭手大喝道:“入他娘的,跟这帮混蛋拼了!各位速速准备好,不要停,继续射!” 在叛军冲到离内城城墙约八十步的距离时,图鲁拜琥又是一声暴喝:“放!”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箭矢呼啸射出,向越来越近的叛军军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又是惨叫声连绵而起,疯狂涌来的叛军军兵,被这一轮弓箭手齐射,又是射死了数百人。 不料,这些进攻的叛军,离内城越近时,就越有一种疯狂到竭斯底里的状态,他们一边用盾牌摭挡着守军激射而来的箭矢,一边并不稍停进攻的脚步,依然吼叫着向前猛冲而去。 见到叛军的进攻势头,竟如此凶猛难遏,图鲁拜琥心下极其纠结而紧张。 怎么办? 叛军进攻的势头如此凶猛,如果自已不能及时采取措施的话,图鲁拜琥可以肯定,在如此敌众我寡,城防已破又外无援军的情况下,这内城被叛军夺占,全体守军就此覆灭,只怕只会是时间问题罢了。 心下极度彷徨迷茫的图鲁拜琥,这时复遥遥看到,远处的那叛军头人嘎木,正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指手划脚地观战,一副猖狂不可一世的小人做派。 图鲁拜琥可以想见,现在端坐城头观看战局的嘎木,心头该是怎么样的得意。 是啊,守军已然技穷,自已的军队势气又这般旺盛,这拉萨内城,几乎是一个被三个指头捏定的螺蛳一般,已是毫无问题须臾可下,见到这样情况几乎一边倒的状态,他如何能不得意。 图鲁拜琥久久地凝视着端坐在西面城墙上的嘎木,仿佛能在心中看到,嘎木那满是喜悦,横肉直颤的油脸。 他猜得没错,现在的嘎木,确是内心极其喜悦,几难自禁。 “图鲁拜琥,你这厮不识抬举,非要与我军对抗到底,现在这般局面,真真咎于自取。这下,朕就要让你好好尝尝我军的铁拳,是何滋味!”心中的皇太极,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对图鲁拜琥厉声喝道。 图鲁拜琥的心下,忽然涌起难以名状的痛苦。 虽然自已从不怕死,但真要面对这无可摆脱的必死之局,他的心下,还是有如刀割一般地痛疼。 要知道,这些犹然血战的守军兄弟,跟随自已征战了十余年,难道说,他们真的要在这绝境之处,就这样彻底走向消亡了么? 不,不要! 图鲁拜琥钢牙紧咬,格格作响,他的心下,可以说,是有一万个不甘。 只是,现在的自已,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他陷入痛苦与绝望之际,远处的叛军头人嘎木,又是怒吼着下令:“全军听令!现在守军已然近在眼前,全军将士休辞劳苦,莫怕牺牲,要速速上攻,与其绞杀在一处,让其再无法射箭。一定要把这帮该死的家伙,给本王全部统统杀光!” “得令!” 正文 第九百五十三章 内城将破 唐军终至 得到统帅这道命令,全体叛军顿时陷入极度的疯狂与嗜血状态,他们愈发加快速度,向内城豁口,急冲而去。 很快,在冲过了这十来步的距离后,那些冲上来的叛军,立刻与凭着简陋工事据守的守军,绞杀战成一团。 “兄弟们,叛军攻上来了,让咱们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一定要守住内城啊!” 南边城墙上,图鲁拜琥脸孔扭曲,他拔出腰刀,直指上空,用最大的嗓音厉声大吼。 一声喊毕,这位身上创伤未愈的顾始汗,带着手下军兵,与冲上来的叛军,立即战成了一团。 在南北城墙的豁口处,这样临时搭建的工事,根本无法阻挡叛军的进攻,一柄柄长枪与大刀,透过工事,直刺后面的守军弓箭手,杀得守军弓箭手惨叫连连,不停倒下。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砍中盔甲的沉闷夺夺声,攻守两方军兵濒死的惨叫声,混叠夹杂在一块,闻之令人心惊不已。 可怜这些守军弓箭手,原本皆为远程兵力,现在却不得不仅凭一柄腰刀,与全面武装甲胄俱全的叛军拼死血战,惨况可想而知。 饶是如此,守军却依然没有后退。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守住可活,后退一步,则必死无疑。 后面更多的叛军,踩踏着遍地残碎的尸骸,依然疯狂地吼叫着,向前面豁口不停地冲来,仿佛他们的性命毫不值钱微不足道一样。每个叛军的脸上,都满是狂热而嗜血的神色,又仿佛他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把这豁口守卫的守军全部干掉,把这拉萨内城全部占领。而为了这个目标,付出再大的死伤,都不在话下。 这是一场极其残酷的消耗战,唐清双方拼死血战,两军士兵忘我搏杀,刀剑相砍的叮当声,长枪入肉的噗噗声,斩断骨头的卟卟声,濒死士兵的惨死声,响成一片又让人心悸。此时,战局又开始呈现出了犬●●牙交错之状,只不过,叛军毕竟势大,在总体上,还是越来越占上风。 那岂不是说,现在守军再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只能让这些远程兵马,与叛军进行短兵相接的战斗了么? 叛军本就有巨大的兵力优势,若自已又只能用这些远程兵力与叛军近战搏斗的话,可以说,守军基本是败局已定了。 若是这般战斗下去,也许,再过不了多久,守军就会全军覆没了吧。 莫非,这拉萨内城,就是自已的葬身之地么…… 一股巨大的凉意,从图鲁拜琥后背上蔓延上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站在城头的图鲁拜琥,望着密密麻麻的叛军,以铺天盖地之势,旗帜如林,刀枪耀目,吼声如雷,地再度向这海参崴内城,汹涌猖狂地进攻过,他的面目,几乎比钢铁还要冰冷坚毅。 图鲁拜琥知道,决定这拉萨堡最张终命运的一场战斗,终于要开始了。 这一瞬间,他的心头,忽然没有那种临战前血脉贲张想要热血搏杀的感觉,反而有种看淡一切接受宿命的莫名感受。 一时间,他的心头,有如老僧入定,无喜无悲。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该来的,总会来吧。 既然这是宿命中的战斗,既然一定要在这里决定自已的最终命运,那么,就让一切都来吧,汝要战,吾便战! “全军注意,按事先计划,全力防守内城,全军将士,要与这内城共存亡!“ “得令!“ 而在城中守军全力防备两处缺口之时,叛军已是兵分两部,一部全力攻打豁口,另一部则是重新攀爬攻城梯,直取内城城墙。 由于守军全力防备缺口,再无兵力来阻止或迟滞叛军进攻城头,故他们再一路无阻地顺利来到了城墙下,然后,一阵啪啪地响声,起码有三十多架攻城梯,被分别靠在了闪着银光的东西两面冰封城墙上,立即,开始有无数有如蚂蚁上树一般的叛军,缘梯上爬。 见到这些有如蚂蚁一般攀爬而上的叛军士兵,图鲁拜琥心下,揪紧到了极点,也心痛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如果让叛军顺利爬上城头的话,这战斗将会变得空前惨烈了。只不过,自已手中再无多余兵力,除了坐视他们攀爬,复能如何呢? 被动挨打的滋味,总是最难受,也最铭心刻骨的。 图鲁拜琥万般无奈,正准备下令,让城头残余的弓箭手冒险探头对正攀爬而上的敌军进行密集射击之时,却不料,那些虎视眈眈的叛军弓手,已然提前采取了行动,开始对着整个城墙,大量抛射箭矢。 近2万名叛军的集体抛射,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发出清脆的尖啸声,有如死神放出的一群飞鸟,向城头守卫的守军弓箭手,猛扑而来。 一时间,在这如雨一般密集袭来的叛军箭矢下,图鲁拜琥手下的军兵连抬头都困难,根本就别想着如何对攻城的叛军进行反击了。 见到自已的手下重新被压制,图鲁拜琥怒气填胸,牙齿咬得格格响。 残酷的城墙争夺战,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叛军很快就顺着攻城梯,攀到了城头上。 这拉萨内城的四面城墙,终于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无数叛军的尸首与死去的守军尸体,互相夹杂,横七竖八地乱躺了一地,这些生前拼死搏杀的敌我双方,死后的血,却终于流在了一起。让这尚未建成的,原本还算干燥的城墙夯土表层,因为鲜血的重叠漫流,变得粘稠之极,踩上却又湿又滑,几难站稳。 每一个人都看出来,随着上城的叛军越来越多,叛军开始占据了明显可见的优势,而原本就兵力不足的守军,其处境却是越发的艰难。 “弟兄们,坚持住,这内城绝不能丢!” 图鲁拜琥冲着正在厮杀的守军士兵们厉声大吼,声音凄厉而悲凉。他一说完,带着亲随的护卫,也一道跃入叛军阵中,身先士卒,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一时间,刀剑相砍的叮当声,刀枪刺入人体的噗噗声,军兵濒死的惨叫声,交相叠起,闻之令人心悸。 就在这时,一柄锋利的长枪,狞笑着刺来,扑哧一声轻响,瞬间扎穿了图鲁拜琥的脖颈。 他象一只被扎中的马蜂一般,抽搐着倒下。一手按住脖颈,嘴里嗬嗬连声,另一只手,却在下意识地前抓,似乎想要抓住那抽冷刺杀他的那名叛军士兵一般。 在周遭护卫的连声悲呼里,图鲁拜琥能感觉到生命正在迅速流失。 处于濒死状态的他,下意识地朝远方望去,只不过,天气昏蒙,野雾茫茫,他什么都不见。 看不见,并不代表不存在。 就在叛军拼死向内城进攻之际,由刘文秀亲自统领的近十万援兵,此时此刻,终于悄悄地出现在地平线上。 在这最关紧要极度艰难的时刻,守军的援军兵马,终于赶到了! 此时,刘文秀已从千里镜中,远远地看到,守军与叛军在内城中疯狂厮杀,又见守军越来越处于下风,来援的唐军统帅刘文秀,脸上不觉浮起淡淡微笑。 好啊,还好自已来得及时,总算在这内城最危急的时候,及时赶到了。 两虎相争,猎人得利,现在叛军与守军皆是到了损失最为惨重,力量最是薄弱之时,自已的到来,倒是真的恰到好处。 这样的便宜,简直捡大发了! 现在,该是让这些骄狂不已的藏南叛军兵马,好好尝尝唐军的铁拳之威了! “传我之令,全体两万骑兵,立分成两部,立刻强力突击拉萨外的叛军本部,一定要将他们一举击溃!” “得令!” 朔风怒吼,重雾茫茫,铁马金戈,嗜杀勇悍的两万名唐蕃联军骑兵,分成左右两部,象两把黑色锋利的尖刀,朝正一心朝拉萨城外的叛军本部,猛冲而去! 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旷茫的沙地上,分列两边的两部骑兵,分别在左右两边排成楔形尖阵,有如两把巨大而锋利的黑色尖刃,随着刘文秀一声令下,一齐朝着根本来不及做出防备的叛军本部冲去。 马蹄隆隆,有如无数巨大的鼓棰,狠狠敲响冰冷坚硬的大地,铁甲森森,有如无数面闪亮的镜片,辉映着昏蒙清寒的冷光。枪指刀横,人马一体,朝着毫无防备正全力攻城的叛军猛冲而去。 多达两万名的唐军骑兵,利用这茫茫重雾作为掩护,冲击人数数万的本部叛军,军势端的惊人,有如一股从平地卷起的狂飙,那无可阻挡的凌厉凶猛气势,足以把挡在前面的任何生物,都立即踏为齑粉。 所有的唐军骑兵,都对这场冲击作战,心下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唐军铁骑自成立以来,屡屡获胜,还从未吃过败仗,每一名骑兵心中,都充满了莫名的荣耀与尊严。 当然,在这其中,最为可怕的,便是人马合重达530公斤的玄虎重甲骑兵。 在已尽力加速的情况下,这摆出楔形战阵集群冲锋的重甲玄虎骑,其冲击力达到了近乎恐怖的状态,哪怕对付已然结阵严立的叛军,也只会是象刀切黄油一般轻松写意。 而装备稍弱的飞鹞子轻骑兵以及叛军、蒙古、朝鲜、日本骑兵,其冲击力虽与玄虎重骑相比,虽然要差许多,但这样密集加速到冲锋状态的楔形战阵,其冲击力同样不可小觑,对于那些零散状态尚无准备的后备叛军,不要太容易。 起步,加速,冲刺,铺天盖地的马蹄声连绵四起,唐军离那正在惊慌结的叛军本部,越来越近,每名骑兵都是下意识地猛磕马肚,手中的冰寒锋利的骑枪愈发紧握,跟着越来越快的整个玄虎重骑楔形军阵,一道往远处叛军的阵伍猛冲过去。 “大王,不好了!你看,北边有大批唐军骑兵,分从左右两处,朝我军大肆冲杀而来!” “啊?!” 在两部唐军骑兵,朝着拉萨城的叛军本部,有如风驰电掣一般猛冲而去时,正指挥着叛军不停攀爬攻城梯,朝四面城墙猛攻的藏南叛军头人嘎木,听到手下军兵,禀报北边有唐军骑兵来袭的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不是吧? 在这胜利在望,自家兵马就要取得彻底胜利之际,竟会有救援的唐军骑兵杀来,这未免太巧了些。 很快,有军兵急急前来禀报“禀大王,唐军有大股援兵自北面前来,正向拉萨城直冲而来!” 嘎木的脸色,瞬间变成惨白。 他腾地跳下马背,对着报信的军兵厉声大吼道“怎么可能?!唐军的兵马,怎么会早不到晚不到,偏偏这个时候赶到!” “禀大王,此是实情,确实多达两万余人的唐军的先头骑兵,已全力向我军本部部突击而来!” 嘎木听完这话,只感觉自已的脑袋轰的一声,仿佛一下子要炸开。 随及,他的脸孔,扭曲成愤怒的一团。 不过,当他扭头回望,看到那远处影影绰绰,正朝已部兵马汹涌冲来的大批兵马时,他的心情,顿是从半空中直落谷底。 他知道,信使说得没错了,守军的援兵,终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这里了。 真他娘的时运不济啊! 唐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自已即将获胜的关键时刻到来,这简直是噩梦一般! 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颤的嘎木,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气,从自已的脊背上窜起,迅速地弥漫了全身。 怎么办? 守军骑兵这般突如其来,自已还能再继续战斗下去么? 不行了。 唐军若内外夹攻,自已必会惨遭失败。眼下之计,只能先好生应对攻来的唐军,尚是妥当之策。 嘎木深吸了一口气,急急下达命令。 “传本王之令,现立刻令全军退回,返回本阵,立刻就地结成阵型,对抗唐军骑兵突击,万万不得有误!” “遵令!” 正文 第九百五十四章 顾始汗死,嘎木逃亡 几乎与此同时,就在嘎木紧急下令,要城头正与唐军厮杀对战的叛军,紧急开始结阵对抗唐军骑兵的时候,城头正在苦苦抵抗几近于完全覆灭的一众守军,忽地看到从茫茫远雾中,看到那些正影影绰绰大批冲来的唐军骑兵,顿时城头响起了连绵如潮的欢呼声。 “大汗!你看,我军的援兵来了!他们终于来了!” 图鲁拜琥顺着禀报的军兵那手指方向望去,他的脸上,艰难地地浮起了笑容。 他娘的,他们来得到还真是时候。 只不过,他们的对来,对于手下军兵尚有意义,但对于濒死的自已来说,都无所谓了。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就这般离开人世,倒还真有点不心甘呀…… “大汗!大汗!你看呀,你看……” 这名激动的护卫突然不再说话,象一只被突然捏着了脖子鸭子,再也发不出声来。 因为他看到,他手中扶着的顾始汗图鲁拜琥,已然双眼上翻,没了呼吸。 他死了。 也许,这对于这位一直雄心勃勃不愿甘居人下的顾始汗来说,还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护卫大声哀泣,却被周围守军的欢呼声所掩盖。 毕竟对这些死里逃生的人来说,能坚持到现在,何其不易,守军无论是兵力还体力,都已近崩溃。这来援的唐军,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一时间,城下城下的守军,都爆发了极大的战斗力,人人勇气倍增,凭添力气,他们吼叫着与冲杀上来的叛军战成了一团。 在守军士气如虹,有如打了鸡血一般时,原来士气高涨到疯狂状态的全体攻城叛军,却有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这怎么回事? 怎么在这些拼死反抗的守军即将覆灭,自已在付出了巨大牺牲代价后,即将占领这拉萨城内城时,就有唐军援兵紧急到来? 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甚至可以说,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噩梦! 鸣金大作,已然攻入城头的叛军,互相拥挤着撤退着,而守城的军兵,在惊魂甫定之余,当然绝对不会放过这追杀叛军的好机会,在他们的奋力追砍之下,后撤的叛军,纷纷惨叫着倒地。 一时间整个拉萨城内城局势全面倒转,残余的守军,士气高涨到了极点,纷纷追杀溃散而逃的叛军,这些留在城头进退唯艰的叛军,在城头被守军肆意砍杀,好不容易退下城去的他们,又被从城门冲出,早已等候在下面的守军兵卒,象砍瓜切菜一般,就地杀了个干净。 城头的叛军惊惶万丈,开始大批地顺着攻城梯往下撤走,很多惊恐万丈又来不及撤走的叛军,有很多人再也无法承受,甚至还有人就地跪下,向城头的守军哀求饶命。 而在城下,那些仓皇而撤的叛军军兵,再无战心,他们一跑狂奔逃跑,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们此时的疯狂逃命。 而即便如此,城墙上那重新冒头的守军弓箭手,立即开始对他们追射狙杀,把他们杀得一路上丢盔弃甲,狼狈至极。 最终,那些攻上城头的叛军,在付出了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后,得以从守军的砍杀下射击下逃脱,他们象一群受惊的兔子一般,窜回了城外的叛军大阵。 而这在这最为混乱的时刻,唐军的骑兵,终于吼叫着杀来了。 见到这些有如地狱骑士般冲来的唐军骑兵,叛军头领嘎木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苍白。 完了,自已一世英名与威望,看来要尽折于此处了。 嘎木的预感十分正确。 他终于亲眼目睹了,唐军骑兵可怕的冲击速度,也亲眼见证了这只无论是人马装备,还是兵员素质,都堪称东亚最强悍无匹的精锐骑兵,那势不可挡的冲击力量。 马蹄隆隆,铁骑强突,刀指枪横,狂飙突进的唐军骑兵,有如两把黑色的巨刃,从匆忙临时结阵的叛军本部左右两翼,狠狠插入其中。 从天上看去,突入叛军阵中的唐军骑兵,有如两把炽热而锋利的尖刀,有如刀切黄油一般,将整个叛军大阵,迅速地切得支离破碎。 将叛军匆忙结成的半圆形战阵,从左右两翼处,分别撕成两半,几乎是同时,迅疾冲开了两条宽阔的血路,透阵而出! 楔尖所向,便是死神收割生命的镰刀,是无法抵挡的强横与迅疾而至的死亡,所有挡在黑色楔尖前面的叛军,象被一场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的狂风吹起一般,有如纷扬的纸片,被抛向空中。 然后,这些象纸片一样被撞向空中的叛军士兵,大声惨叫着,划过长长短短的抛物线,不停向后面跌落而去,然后摔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饼。 被一众护卫保护着,躲在了阵后的嘎木,见到唐军的冲锋攻击,竟是这般凶猛无情劲爆凌厉,他的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他亲眼看到,离得极近的一名叛军兵座的胸部,被一杆呼啸而至的骑枪,象扎薄薄纸片一般,瞬间冲破了坚实的铠甲,鲜血从胸口狂喷而出,冲力极大余劲未歇的骑枪枪尖,复从他的背部钻出,顶得后面的钢甲有如龟壳一般高高隆起。 随即这名唐军重骑兵弃了骑枪,又抽出骑刀,朝左右两边的叛军士卒大砍大杀,而中了此枪的叛军兵卒,象是被长针刺穿的大是一样,软软地倒地,然后手脚挣扎着在地上低声哀嚎。 不过,他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多久,又一名唐军骑兵纵马过来,疾冲的马蹄将他的脑袋象踩西瓜一样,啵的一声彻底踩爆,粉红的脑浆与殷红的鲜血四处飞溅。 这般恐怖的一幕,饶是嘎木久历战阵,亦是骇得心下为之一缩。 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余光又看到,另一名叛军兵卒虽然手持盾牌抵挡,只不过,在巨大强横的冲力作用下,这厚木盾牌亦象纸糊的一般,被骑枪噗哧一声,轻易刺穿。 盾牌被刺穿后,骑枪之势犹然不减,又凌厉地冲穿了他的左臂,这名兵卒惨叫着,随即象被一只巨大的野牛给正面撞击一般,腾空窜起,飞退到方法十余步外,最后被纷乱的马蹄,活活踩踏成一张薄饼。 如此厉酷惨烈的杀人方式,嘎木虽久经战阵,亦是平生仅见。 两处的唐军骑阵,那楔形战阵的楔尖,是如此强悍而凶猛地突入,但凡挡在这条夺命血路之上的叛军步兵,几乎皆是瞬间被杀,纵然万幸不死,也是重伤难活。 一时间叛军大乱,哀声连连,紧急结成的军阵,几乎在瞬间陷入崩溃。 残存的叛军,在惊恐中四处乱窜,却又因此将地下正翻滚哀嚎的伤兵,活活踩死,同时整个残阵冲得更乱。 叛军军阵被唐军骑兵瞬间冲垮,整个唐军骑阵顿是士气如虹,他们拔出骑刀,对混乱不堪的叛军军阵大砍大杀。 嘎木又惊恐地看到,那名离得颇近的玄虎重骑,战到此时,已经接连又砍杀了三名叛军,却依然杀气腾腾,满是冲劲。他手中刀花一抖,那把手血淋淋的骑刀,又狠狠地戳进一名叛军的眼眶中,听到这名叛军不似人声的惨叫时,一脸血污的他,有如魔鬼一般放肆地狰狞大笑。 哈哈,杀敌掠阵,用敌人的性命与鲜血,换取自已晋升的阶梯,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混乱一片的军阵中,还有不知道多少数量和他一样的唐军骑兵,他们有如一只只来自地狱的嗜血而残忍的魔鬼,对着这些仓惶失惜的叛军士卒,毫不怜悯地痛下杀手,刀光所到之处,惨叫哀嚎一片。 而在阵后,见到刚刚才紧急结阵的叛军,就这样在自已面前,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地崩溃,嘎木那苍白的脸上,肌肉在不停地颤抖。 真没想到,唐军竟然强悍到了如此地步! 这一刻,嘎木确信,那怕同样俱是骑兵,自已这一方,无论是从装备还是从战意上来讲,几乎根本无法与唐军铁骑相匹敌,更不用说这区区步兵了。想用这些临时结阵的步兵,来对抗唐军的铁骑,简直是异想天开的可笑之举! 一时间,嘎木的脑中,竟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自已到底要如何应对。 倒是他旁边的护卫大声地提醒他道“大王,现在全军已溃,唐军即将合围,我们要速速撤退啊,不然,若被唐军包了饺子,到时想逃可就逃不掉啦!” 嘎木听到这话,便是知道,现在已是最后的机会了,若不撤退,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唉,千里攻城,功亏一篑! 这也算是天意如此吧。 于是,他长叹一声,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 “全军听令,放弃与唐军交战,即刻撤退,全军西撤,退往藏南!”嘎木厉声大吼完毕,率先带着一众护卫逃之夭夭。 他在下这道命令时,心下莫名悲凉。 因为他也知道,战到现在,自已率领的叛军,城下部分皆是四下溃散,城上正与守城唐军鏖战的军兵,就算尚未投降,也听不到这句命令,故这道命令下得实是毫无意义,纯为应付之举。 现在见到叛军溃围而去,拉萨城头,已反攻到外城的守军,几乎同时发出震耳的欢呼声,继续挥舞着血淋淋的腰刀,向残余于城头的叛军,猛砍而去。 爽啊! 原本以为必败的结局,由于唐军援兵的到来而彻底改变,现在这样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战局,这对于苦苦守城命悬一线的一众守军来说,简直是最美妙不过的结果了。 虽然,他们的头领图鲁拜琥早已战死,但相比自已得以活命,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的叛军,士气一泄千里,根本就没有半点心情再对尾追而来的唐军作出有效的反击,他们象一群顾头不顾腚的蠢猪,一路追随着嘎木,匆匆离开拉萨,向南边逶迤退去。 见到叛军有如退潮般逃走,唐军统帅刘文秀双眼灼灼放光。 机会来了! 趁你乱,要你命! “传我军令,全体骑兵立即全力追击敌军溃兵,全体枪兵尾随攻击,尽力扩大战果!” “得令!” 得到命令后,那本就一直冲杀不止的唐军骑兵,终于又有如狰狞死神一般呼啸而出,有如一支激射而出的离弦之箭,从旷野隆隆奔过,直扑四散而逃的叛军溃兵。 而在骑兵之后,大批的枪兵更有有如滚滚而出的黑色热浪,他们手持着锋利闪亮的4米精钢长枪,大声喊叫追逐着骑兵的尾尘,向前冲杀而去。 这样一边倒地追杀残敌的战斗,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 作为唐军突击箭头的两部骑兵,马蹄隆隆一路不停,却又十分娴熟地兵分两支,有如两根精大锋利的黑色箭头,径自直追那大批溃兵,向他们包夹而去。 迫近敌兵之后,这些唐军骑兵有如嗜血的野兽一般,发出尖利的啸叫,有如猛虎出山,又似宝剑出匣,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潮水般汹涌地朝溃逃的叛军军兵,扑杀而去。 时值正午,雾气已散,空中艳阳高照,这数万名甲胄森森杀气凛冽的唐军骑兵,有如死神出动,马蹄隆隆,枪指刀横,对奔逃不及的叛军溃兵大砍大杀,刀光过处,头颅纷飞,血肉横溅,惨叫连连。 这样单方面的无情屠杀,不要太爽。 与此同时,大批甲胄齐全手持锋利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急走疾行,尾随着朝着溃逃而去的叛军军兵,尾随追杀而去。 一俟追近,那一杆杆4米长的精钢长枪,那锋利可怕的三棱血槽枪头,便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朝着亡命奔逃的叛军士卒捅刺而去。 被那刻了深深血槽的三棱精钢枪头刺到,便有如中了毒蛇之吻,可谓触之即死,沾之即亡。在唐军枪兵的凶狠捅刺下,叛军溃兵惨叫连连,不断挣扎倒下而亡。 放眼望去,整个拉萨城四周之地,已成了唐军演习杀戮的修罗场,无数敌兵或被长枪捅杀,或被马刀砍死,整个战场上血肉模糊,惨叫连连。简直有如一个人类屠宰场,地上遍布了叛军兵卒的尸骸,横七竖八,触目惊心,遍地溢流的鲜血,竟在残雪未化的地面上,哗哗地汇成一条殷红的血河。那血河蜿蜒长流,令人心悸胆寒,足见这场杀戮,有多么地残酷。 正文 第九百五十五章 嘎木战死 余部归降 与溃兵一起纵马奔逃的藏南头人嘎木,自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他眼睁睁地看到,那汹涌而来的唐军的枪兵与骑兵,有如追命死神一般,依然对这些可怜的逃兵追杀不止,他的心下,有如刀割。 可恨啊,近十万精锐,一朝荡尽,这简直是自已当头人以来,不,是带兵以来,最大的耻辱与败仗! 更让他感觉悲哀与耻辱的,便是除了紧紧跟随自已的亲随军兵,尚是阵伍齐整外,那些正在战场上四下溃逃的敌军军兵,早就秩序全无,个个夺命狂奔,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对活下去的渴望,纷纷都使出吃奶的力气,撒开脚丫尽力向后奔逃,以期能跟上主帅逃亡的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那些该死的唐军枪兵与骑兵,依然如影随形,追杀不止。 嘎木目睹这般情形,心下的惨痛与绝望,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这般局面,真真愧杀先人也! 然后,他很快就想到了更可怕的一点。 那就是,唐军这般如影随形般追来,若不舍车保帅,只怕自已亦难逃脱。 嘎木一咬牙,又下了一道命令“除护卫骑兵外,全体骑兵听令,返回断后,为全军争取西撤时间!” “得令!” 三千多名骑兵奉命,匆匆拔转马头,前去断后截杀。 嘎木最后匆匆望了一眼,那大批骑兵匆匆而去的身影,心下总有种难以言说的不良预感,却又不便多说什么。 他再不多言,长喝了一声驾,便猛磕马肚,与一百余名精骑护卫,一道加速从战场上疾撤逃走。 而在他身后,大批溃兵如影随形,狼狈跟随离去,逃去的叛军军兵,卷起一路烟尘,匆匆往南而去。 那些返身复战的叛军骑兵,迅速地与迎面而来的唐军,激战在一起。 那一路高速冲来的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呈半圆状,有如一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瞬间冲入了返身复战的叛军骑兵之中。 这些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就仓促应战,士气低沮的叛军骑兵,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极多的叛军骑兵,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脑袋被锐利的骑刀生生砍掉,残肢碎骸漫空飞舞,鲜血迸洒一地,死状十分骇人。 阵形严整又有具冲击力的唐军骑兵,立即给阵伍散乱又十气低沮的叛军骑兵,来了一记结结实实的凶猛重击。 唐军这次冲击,至少让数百名叛军骑兵非死即伤,彻底失去战斗力。 一记重击之后,唐军骑兵与依然咬牙冲来的叛军骑兵,立即绞杀在一起。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叛军骑兵的抵抗,却是越来越勉强,仅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这场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叛军阵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两军战阵,已呈犬牙交错状,彼此互相吞入。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叛军骑兵惨叫着倒下,而偶尔亦可见到唐军骑兵中枪下马,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唐军骑兵士气与作战技巧,皆远在对面的叛军骑兵之上,战场优势依然不断地向唐军倾斜,而随着后面的唐军枪兵快步赶来,整个战局瞬间明朗化。 一名名手持4米精钢长枪的唐军枪兵,一路奔路到此,已是人人气喘吁吁,却犹是精神百倍,士气如虹。他们呐喊着快步冲来,把叛军骑兵的后路彻底截断,把他们从前到后完全包抄,让这一众敌军,陷入了被彻底包围的绝境。 一柄柄锋利的精钢长枪,有如飞翔的毒龙,呼啸着狠狠地捅刺过来,无数的叛军兵,纷纷被长枪捅中要害,一名又一名士卒惨叫着倒地而亡,终于再也承受不住了。 这些腹背受敌的叛军骑兵,又极其艰难地抵抗了一阵后,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的叛军骑兵,开始不惜代价地奋力突围。 只不过,战到此时,还有心力突围的人,毕竟是少数,更有极多的叛军骑兵大声地嚎哭着,就地扔了武器,高举双手乞求饶命,模样十分可怜。 只不过,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因为遍地的敌军已然近乎无法收拾,唐军根本就没有能力与时间来收拢俘虏,故那些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与枪兵,依然有如野兽一般吼叫着,毫不留情地要将剩余的叛军骑兵全部杀光。 最终,仅有不足二百骑的叛军骑兵,拼却一死杀出重围,极其侥幸地保全性命,逃出生天。 而其余的数千名叛军骑兵,则全部在这有如修罗屠宰场般的战场上,眼看着就要被唐军干脆利落地杀掉。 就在这关键时节,唐军统帅李啸同意了他们的投降,两边的传令兵高挥大旗打出旗语,那一众杀红了眼的唐军骑兵,才终于停止了这一边倒的杀戮。 仅有一千余名叛军骑兵,终于顺利保得性命,他们纷纷滚鞍下马,哀哭受降。 唐军骑兵干掉了阻路的这数各骑兵,继续马不停蹄,一路追杀那已南窜远去的藏南头人嘎木。 见到这些唐军骑兵一路啸叫着,有如野兽一般直冲过来,嘎木内心忧如火焚,只得连声催促手下加快速度,尽快逃出唐军的魔掌。 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毕竟还是稍慢了一步。 有一千多名飞鹞子轻骑,有如疾风一般,呼啸着兜转到了撤逃的嘎木等人前面,然后迅速散开,彻底地堵住了他们逃路之路。 然后,这些前面堵路的飞鹞子轻骑,与后面尾追的唐军重骑,一道策马狂奔,吼叫着向困在中间的嘎木等人包夹而来。 从前后两处,一路高速冲来的两部唐军骑兵,整体阵形各呈半圆状,有如两只凶猛的拳头,以十分凌厉之势,向包夹在其中的叛军护卫骑兵,凶狠地合击而来。 其中,因为后部唐军骑兵离得更近,那人马俱着重甲,重达半吨的玄虎重骑的唐军骑兵,作出唐军突击的箭头,更是迅疾而至。 他们冲击凌厉,有如一辆辆飞奔的坦克一般,把原本散乱一片,才仓促转身应战的三百敌骑,冲得愈发散乱不堪。 特别是与唐军骑兵正面相接的大批敌骑,被狂冲而来的唐军骑兵,一击致杀。 他们或是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胸口被锋利的骑枪捅了个对穿,还有许多被唐军骑枪或骑刀,连人带马捅成对穿,死状十分骇人。 几乎在转瞬间之间,前部的唐军轻骑亦快速杀到,立即又给了包围于其中的护卫骑兵,近乎同样凶猛的重击。 刀剑相砍的叮当声,砍断骨头令人牙酸的卟卟声,捅入人体马身的沉闷噗噗声,人濒死的惨叫与马临终的悲鸣,顿时响起一片。 “打起精神,拼死也要顶住唐军!” 战到此时,嘎木这位藏南叛军的头人,亦得亲自下场厮杀,战得一脸血沫的他,对一众已然慌了神的骑兵,厉声大吼着给他们鼓气。 只不过,在唐军骑兵的强横战力与凌厉突击面前,他们的率部抵抗,近乎徒劳。 这场骑兵之间的胶着对战,可以清楚看到,唐军的阵型不断地向前挤压冲击,嘎木及其部下则不断地向后退缩,整个阵型越发凌乱不整,他们的军阵竟被前后两部唐军骑阵,呈圆弧状渐渐吞入其中。 两军交战,刀砍枪刺,喝喊连连,不断地有骑兵惨叫着掉下马来,或是坐骑被砍翻在地,发出声声悲鸣。 这场唐军优势明显的骑兵交战,由于双方兵力对比悬殊,整个战局迅速明朗化。 战况激烈,厮杀不止,这场突如其来的围歼战,唐军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地占了上风,整个战斗,已然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这三百护骑兵将在短时间内被全部消灭,已是不成问题。 “兄弟们,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啊!” 见到已方军兵被唐军全面包围,对战的人数亦越来越少,头人嘎木近乎绝望地叫喊。 这时,一柄锋利的骑枪,有如一条飞刺而来的毒蛇,一下子就扎穿了他的咽喉,尖锐锋利的枪头,从后颈直透而出。 嘎木的呐喊嘎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嘴里嗬嗬连声,下意识地抓握住那冰冷的枪柄,似乎想把它从喉咙抽出。 而对面那名夺走他性命的唐军骑兵,一声冷笑,右手一抖,迅疾地将骑枪抽出,嘎木的喉咙处,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窟窿,鲜血狂喷而出。 这位藏南的头人,象一截木桩一样,从马上无声地滚落,砸起大片粘稠的血泥,再无动弹。 一根马蹄踏过来,将嘎木的脑袋象西瓜一样踩爆,粉红色的脑浆遍洒一地。 见到这位藏南的头人,竟在阵前被唐军骑兵一举捅杀还踩爆了脑袋,旁边的敌骑一片悲呼,整个阵形愈发散乱,几乎已是不可收拾。 残余的骑兵再无任何斗志,他们立即纷纷弃了武器,跪地求降,以求保命。 敌军骑兵一降,战局已定,那在整个战阵中,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有如一窝蜂般乱窜的剩余的五万多名敌军步兵,到了这时,也明白大势已去,又无可脱逃,唯有投降保命一途了。 他们再无任何心气,纷纷弃了武器盔甲,大声哭喊着跪地求饶。 刘文秀自然也同意了他们的请降。 随即,他们一个个被大批纷涌而上的唐军辅兵,顺利地好绑好,有如捆蚂蚱一样,给捆成一长串又一长串。 战至此时,敌军头人已亡,唐军已然大获全胜,为免节外生枝,他们只是又继续追击了一阵,便纷纷停下脚步,没再继续追击,而后就此后撤退回,开始打扫战场。 日头渐西时,全体降兵收押完毕,那如雷般的欢呼声,响彻原野,有如滚滚春雷,漫卷大地。 最终统计发现,包括先前守城战在内,总共消灭敌军近四万人,共有六万余叛军兵马投降,战场缴获更是不计其数。 而守在内城的一千余名残余守军,自亦是纷纷出城,向唐军满怀感激地跪地乞降。 就在这时,那被唐军俘虏的五世,亦被带到了唐军统帅刘文秀面前。 一名唐军士兵,在五世的膝弯处,狠狠踢了一脚,五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伏跪于地的五世,一脸羞赧,不敢正眼相看那高坐马上的刘文秀,他紧紧地咬着牙,压抑着内心羞恼的情感,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便又纳头跪拜“罪臣归降来迟,多谢唐军不杀之恩!罪臣愚昧,请将军治罪!”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刘文秀一脸得意之色,在马上俯望打量了一番地下跪拜的五世,便道“俺乃是唐王手下将领,第十二镇镇长刘文秀是也,今日能与五世得见于此,倒亦是难得缘分呢。” 五世心下惭愧,不敢抬头,只是拱手禀道“刘将军,什么也别多说了。在下愚蠢,有眼不识泰山,竟与那死鬼嘎木一起,强要与贵军相争,今日之处境,可谓自取其辱,悔之何及矣!此番战败来降,亦再无半点颜面可言,刘将军要如何裁处我等,但凭处置便是,在下断无二话。” “好了,你皆且起身说话吧,我军既已容你等归降,这先前之冲突,种种不快,自是可就此揭过了。”刘文秀心下莫名快意,他冷冷一笑,轻轻地抬了抬马鞭,示意其起身说话。 五世脸皮涨得通红,讪讪起身后,又强自挤出笑容,对刘文秀说道“在下惭愧,再次谢过刘将军厚德隆恩,贵军愿接纳在下,不究既往,这般宽大为怀,那我等岂能不推心置腹,誓死效忠乎?从今后,我等愿在贵军帐下,投效驱驰,尽效死力。” 他略顿了下,又急急言道“在下初投帐下,却亦有一份大大的好处,要立即送给刘镇长哩。” 正文 第九百五十六章 天下一统 继创传奇 听了此人的话语,刘文秀亦是眼前一亮。 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五世,却有何等话语,要对自己说呢? 仿佛看出了刘文秀的惊疑,五世急急说道“刘镇长,你可知道,那叛匪头人嘎木,为了攻下拉萨城,已将藏南的全部兵马尽皆带上,却没想他们拼尽全力攻打,在拉萨即净全部陷落之时,却有贵军突然到来,那嘎木负隅顽抗,身死名灭,其下部众,亦大部为贵军所俘,故而现在的藏南……” “故而现在藏南空虚,群龙无首,所以你要本镇立即发兵,立即去攻打藏南么?”刘文秀立即看出了此人想说的本意。 五世闻言一怔,便立即回道“刘镇长果是英明,一下就知道在下本意。在下在想,现在嘎木既死,余部亦溃,若不趁此良机,全力攻打藏南,未免太过可惜。” 他略顿了一下,复急急说道“刘镇长,在下对藏区各地情况尚是熟悉,你若信得过在下,在下愿为大军领路,前往藏南,算是投效贵军的一点微功。” 听他这般急切表态,又如此一脸期盼之色,刘文秀心下满是得意,便道“五世这般急于为我军效力,本镇心下甚慰,就如你之愿,全军在拉萨休整一日后,于明天天亮,立即向藏南进发,彻底剿除当地余孽。你能为我军引路前行,当可记上一功。” 五世闻言,顿是喜不自尽,立即回道“多谢刘大人抬爱,在下定当竭尽全力为贵军效力,” 唐军安排既定,次日一早,在五世的引领下,十万大军继续南征,直指藏南。 果然,此时的藏南无兵无将,已是乱成一团,唐军到来后,几乎没费多大气力,便将这块据众反叛了数十年之久的土地完全收服。 而随着拉萨与藏南的收复,整个乌思藏的局面已是大为改观,接下来,唐军开始分兵出击,一个又一个城池与据点被拿下,再又经过了整整两年后,这块堪称唐军成立以为最为坚硬的骨头,终于被生生地硬啃了下来。 而唐军为了拿下这世界高原,也付出了多达六万余人的伤亡,消耗的后勤辎重与粮草军械,更是无可估量。 但是,大唐皇帝李啸却依然认为,这样做,是值得的。 毕竟,得到了这块世界层脊,整个南亚次大陆已然尽收眼底。只要唐军愿意,他们随时可以继续向南发动进攻,从而彻底拿下这块暂由英国人盘踞的肥沃土地。 当然,李啸现在并不不打算这么做,因为,在他的规划里,战到现在,唐军所有的战略目标,基本已是达成。大唐帝国是如此的广袤无垠,从最北面的西伯利亚,到再南边的澳洲都是大唐帝国的领土,拥了这般前所未有的广阔土地,再去消耗宝贵的人力与资源开疆拓土,意义已是不大。 所以,李啸在对乌思藏地区如西域一般,进行汉化与分流管理,当地的顽抗分子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流放,最终这项工作在一年后顺利完成,乌思藏地区,自此彻底恢复了平静与安宁。 接下来,唐军开始裁军。 原本的十四个军镇,缩编成九个军镇,其编制规模改为每镇四营,每营人数亦大为减少,从而一举减少了二十余万军队,为大唐帝国节省了大量的军械与粮草资源,大大减轻了国家负担。 而这八个军镇,其驻扎情况分别为第一镇的四营兵马,分别驻守京师所在的北直隶、山东省、宣府镇、辽东省。 第二镇兵马,则是驻守江西省、江苏省、浙江省、安徽省(据李啸要求,南直隶分成江苏与安徽两省,以缩小规模,有利于行政管理。) 第三镇兵马,驻守河南省、山西省、陕西省、甘肃省。 第四镇兵马,驻守福建省、广东省、广西省、台湾省。 第五镇兵马,驻守四川省、贵州省、湖北省、湖南省。(亦据李啸要求,将湖广拆成湖南与湖北,同时将鄂西的郧阳地区,并入湖北之中。) 第六镇兵马,驻守云南省、越南省、缅甸省,其中缅甸因为与英国人占据的印度相接壤,故留两营兵马驻守。 第七镇兵马,驻守菲律宾、新几内亚、澳洲、以及东南亚诸地。 第八镇兵马,驻守外东北、北海道、库页岛、西伯利亚。 第九镇兵马,驻守乌思藏、西域省、准噶尔省,以及蒙古诸部。其中两营兵马放于乌思藏,以防这块大唐帝国最后费尽心力才收复的地区,因为与英国人的印度相接壤,而怕有不稳定的情况存在。 各地的兵马驻扎既定,李啸开始制定制度,各地的军镇头领,每三年轮换一次,以防军将在当地收拢人心,形成藩镇。并且,他又设立了在轮换三次后,各军镇的主要将领,皆由武入文,在朝廷正式担任文职,再不负责地方具体的军事安排。 他这样的制度,加上所有的监抚司文官制度,与安全司密探制度,实现了中央对军队的牢牢掌握,可以说,没有李啸的命令,各地的军镇头目,连一总兵马都无权随意调动。再加上各地的军队不能从当地征税征粮,只能仰赖中央拔划,亦不得插手当地的行政事务,从而彻底防止了各地的军镇将领如唐代一般,成为了当地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完成军队整编与驻防工作后,接下来,在整整二十年的时间里,李啸全力经营国内经济与对外贸易,大唐帝国在他的经营下,终于成了当时世界上最为繁荣、最为发达、也最为强大的国度。 而大唐帝国的首都北京,则成了世界人民所向往的“新罗马城”,无数的外国人,希望在这个伟大的城市定居与生活,更是乐意被大唐帝国归化成为汉人的一员,从而在中国得以永久定居。 在大唐帝国经过了这二十年的扎实经营后,其国力已是令世界各国难以望其项背,李啸知道,帝国的下一步扩张机会,终于又到来了。 接下来的两年里,大唐帝国开始与布哈拉和希瓦争夺哈萨克草原。 唐军调派了三镇兵马,先夺取了整个哈萨克草原的控制权,此后,唐军又攻入河中地区,希瓦和布哈拉为避免亡国,开始向奥斯曼与萨菲求援。 大唐帝国与这些绿教联盟国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在花费了整整五年时间后,经过了前后十余次大小战争,终于灭亡了希瓦和布哈拉,让自已的西部疆界,向北抵达了南高加索地区。 至此,大唐在西边的征伐,终于结束了。 李啸设了第十镇与第十一镇两镇兵马,分别驻守两国疆域,彻底巩固了新占的地方,然后,亦如先前对西域一般,对当地进行汉化与移民。 接下来,李啸又从内地调派四个军镇,分从西域、乌思藏、以及缅甸三处,向那盘踞的印度的英国人发起全面进攻,将英国人打得连连败退,一直向直溃逃。 本来,李啸雄心勃勃,想要一举吞下南亚次大陆,但令他想不到是,就在这里,在印度北部爆发了一场前所未见极其凶猛的瘟疫,大批唐军士兵生病,战斗力迅速下降到了难以维续的地步。 而退守印南的英国人见状,终于抓住机会进行反攻,唐军兵卒染病士气不振,被英国人打得大败,不得不向后退缩,原本的锐气顿是丧失殆尽。 随后,双方据守恒河两岸,进行了多次拉锯作战,终于到最后,英国人疲惫不堪,而饱受瘟疫与后勤之苦的唐军也无力再战,双方终于决定,以恒河为界,将印度北部划入中国,而印度南部归英国所有,就此息兵罢战,两国进入和平共处状态。 李啸知道,在唐军遭受瘟疫袭击以及后勤不力的情况下,还能有这般战果,已是颇为不易,所以,现在对英国的暂时容忍,并不妨碍将来的重新发力进击。 与英国在印度的战事平息后,李啸因自已年纪渐大,遂立长子李成为太子,并令太子亲随身边,教习政务,以求让其渐渐熟悉国务。 李啸知道,这太子李成仁懦善良,却也聪明清醒,这样的人,不是一个很好的开拓者,却必定是很不错的守成者。而现在的大唐帝国,在自已手中已臻巅峰,后代想要超越自已,怕是极难,能很好地守成下去,让自已所开拓的疆土,成为中华子孙可以永久继承的基业,便是很知足了。 至于,将来的大唐帝国,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是成为君主立宪,还是有一天会走向共和,这样的结果,只怕自已也实难预测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在这个李啸穿越过来的时代里,李啸这位一代枭雄,还将继续创造属于他,也属于整个华夏民族的辉煌与传奇。 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命中注定呢? 没有人知道…… (全文完,谢谢各位长期支持与鼓励。本来还想再写远征欧洲的,实在兴致索然,还是就此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