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公子世无双》 正文 第一章 神秘古画 成都。 xx大学历史文化课上,一个秃顶圆肚的中年男人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 然而,底下却没有几个人听。睡觉的睡觉,玩手机的玩手机,饶是历史系的学生坐在下面都提不起精神。因为实在是无聊,他教了几十年书,还不如新来的世教授讲得生动。而且……之所以来听他的课,不过是为了混学分和……看他出丑。对!就是为了看他被怼。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一颗浑圆的瓜子就笑嘻嘻地飞到了讲桌前,王教授的眼皮子底下。 几秒之后,教室里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王教授的脸瞬间黑成了煤炭:“谁?谁扔的?” 学生们摆摆手,很自觉地回过头去。 “王教授。”一道慵懒的男声从教室后排响起:“是我不小心扔的。” 世无双拍拍手,慢慢地站起来。一头邋里邋遢的中长发,一身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显得不伦不类。然而当他抬眼,那双凌厉上挑的丹凤眼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王教授,你说得不对诶。”他眨眨眼,两个酒窝扬起,嘴角的弧度又可爱又欠扁:“战国时期怎么可能出现琵琶袖呢?你这不是,仗着书上没有写,就乱讲一气,误人子弟嘛!” “哈哈哈……”他的一番话又使教室里沸腾起来。 “世教授!”王教授脸色铁青,强压着怒气:“上课是不允许吃东西的,你身为本系教授反倒……” “吃东西?”世无双扬了扬手里的半包瓜子:“你是说这个?” “不然呢?你们这些年轻的教授就是不懂得什么叫尊师重道!”王教授生气的拍拍桌子。 “哦。”他点点头:“可是这是刘副校长给的啊!他说听王教授上课无聊可以嗑嗑来着……” “哈哈哈哈……” “666,世教授牛逼呀!” “就是,连刘副校长的舅子老王都敢怼,我们可佩服他了!” “......” 台下学生们的话让王世忠的脸又黑了几分。 “好!”王教授深吸一口气:“我们继续上课!不要管某些破坏课堂的人。某些人啊,就是因为不会做人,升职评优没有份,老大不小还找不着女朋友,活该他光棍一辈子!” “吁---”台下响起一片唏嘘声。学生们完全是起哄,就爱看教授们互怼。 但是世无双却一下子沉默了,因为他确实没人要啊!即使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还是没人要!当然,家里那个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表妹徐婷婷不能够算数。 不过,大丈夫怎能为这种小事伤神?他满不在乎地翻个白眼,这王老头,自己没学问倒来欺负他么?要不是刘副校长强烈要求,他堂堂博士后怎么回来听他这种漏洞百出的课。明朝的东西被搬到战国,简直是歪曲历史! “咳咳……”一旁的巩凡摇摇世无双的手:“无双!无双?你没事吧?” “没事。”世无双收回思绪:“怎么了?你今天怎么突然出现,来陪我听课了?老铁,你可不是单纯来陪我吧?” 他斜着眼看着他,这小子,博士后在考古系挂个名,然后天天混古董市场,对古墓啊历史啊丝毫不感兴趣,偏好收藏古董玩器,俨然一个古玩家。难得见他来一次学校,这回,只怕又是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说吧,这回是什么?” “呵呵,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世无双啊!”巩凡搔搔后脑勺,眼里透着精光,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李叔那来了一幅古画。想请你去看看。” 李叔?无双皱皱眉,李叔是个古董商,干的是倒卖古玩的事,手里少不得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来货的渠道也诸多不合法的地方。老实说,他并不想和那种人扯上什么关系。 于是,他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耸耸肩:“古画有什么稀奇的,我看的多了。再说了,古画什么的,你那里还少么?” “这幅不一样!”巩凡瞪大了眼睛:“这幅画很特别,笔墨像是魏晋时期的,但是完全看不出年代。给很多看行家了都看不出,只说这画好。这不,请我们大名鼎鼎的世教授去看看呗!” 魏晋时期?特别?看不出年代?说到这里无双就已经很动心了。要知道,魏晋时期的笔墨可是一画难求的! “嗯……”他转过脸:“我要考虑考虑。” “无双?”巩凡笑眯眯地举起手机:“你不去的话,我就给婷婷表妹打电话了哦!我数到三,一......” “成交!”无双转过头:“咱就去看看吧。” 看看,反正只是看看而已嘛…… 郊外。 “这李叔还真会享受啊!”世无双摘下墨镜,下车,周围是一片金黄的油菜田。 “那是。”巩凡笑笑,拉过我:“走吧,里面更加享受呢!” 敲了敲门,过一会才打开,走出一个干瘦的老头,一身红棕色的唐装,面如土色,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但是要说他人老体虚吧,一双眼睛又透着老鼠似的精光。 “李叔。”巩凡笑着看向无双:“这是世无双。xx大学历史系教授。” “久仰大名,世教授。”李叔伸出手。 “嗯。”无双点点头,表示礼貌,却避开了他的手:“去看画吧,我晚上还有事。”他不太喜欢李叔看人的感觉,像被蜥蜴之类的东西盯上一般,没来由地后背发寒。 “呵呵。”巩凡像是看出了他的感受,连忙出来打个圆场:“李叔,画呢?” “哦,跟我来。” 他们跟着李叔进了书房,随着李叔手一动,书架就从两边自动移开,一扇门打开,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世无双眯起眼睛,那是他一贯思考的样子。他没有出声,看巩凡一脸淡定的样子,料想他不是第一次来了。 走下那条楼梯,是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与外面的现代欧式奢华风不同,里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三尺来高的青铜古绿鼎,设在大紫檀雕螭案上。案上左边摆着一樽金蜼彝,右边放着一盏琉璃灯。地下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摆着清代乾隆文王鼎,右边几上设着北宋汝窑美人觚。 无双点点头,都是好东西。不过,也不足为奇。 直到李叔从案下拿出一卷皮制的画套。 随着长长的画卷慢慢地从案上展开,一幅公子扶额图展现在他们眼前。 他一身白衣胜雪,墨发束冠,鬓若刀裁,眉心微拧,左手扶额倚在桌前,一双丹凤眼上挑得恰到好处,初看时凌厉潇洒,再看时却多了一番妩媚风情。 世无双的心蓦地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荡漾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那就是自己…… “这画……看着确实是魏晋时候的,画的那么飘逸……”巩凡托着下巴,评论道。 他回头,却看见世无双一副出神的样子。 “无双,无双?” “啊。”世无双回过神来,笑笑:“没事,我只是一时看入迷了。” “那你看出什么年代的么?” “这个……”无双再次看向古画,却发现人物下面有一行字: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 这句话在他的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顿时各种情绪开始涌动。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欢愉,忧郁,愁思,爱恨,离别…… 意识开始涣散,恍惚间,他好像看见,画中人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正文 第二章 初至晋朝 世无双睁开眼,眼前一片光亮。四周的建筑都是古代的红砖翘檐,地面上铺了一层高低不平的青石板。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仿古?他摇摇头,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处府邸。 牌匾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世府。 还挺气派的人家!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从府里跑出一个十七八岁丫鬟打扮的小女孩,急匆匆地向他跑过来。 衣带飘飘,罗群拖地,不错呀!世无双托着下巴赞叹,这剧组居然没有用劣质古装! “公子……”小女孩有些羞怯地低下头:“您为何这样看着奴婢……” “公子?”世无双眨眨眼,难道,这是片场的临时加戏? 展现自我的时候到了! 世无双微微一笑,一双眼睛潋滟含情:“姑娘是......” “公子!您今儿个是怎么了?出了一趟门连小环都不认识了?”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还演呢?”世无双拍拍她的肩:“姑娘,我不是演员,恐怕不能和你对戏了。” “什么演员?什么对戏?”小女孩疑惑的看着他:“公子在说些什么呀?莫非出了一趟门真把脑子摔坏了?” 世无双呆了一下,环顾四周,实实在在的红砖翠瓦不像是剧组临时搭建的,看这小丫鬟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演戏,莫非..... 莫非......穿越了?卧槽,真够劲爆的! 他强行勾起嘴角:“抱歉,刚刚有点头晕。这才有点恍惚。” “那就好!”小环拍拍胸口:“还以为公子真的不记得小环了呢!” “怎么会?” “嗯。天色已晚,那公子就快些跟我回屋吧!”小环笑笑,领着他走进了这座他刚刚还在观望的府邸。 一路上,很多仆人跟无双打招呼,但他都是微笑地点头。 因为……实在是谁也不认识。 倒是那些仆人个个一副受了惊的样子,等他走过就议论纷纷。 “公子今天是怎么了,居然笑的春风满面?” “可不是啊,往常他从来都没搭理过咱们的?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就是啊,就是连他往常最不喜的王麻子跟他行礼他都笑着的!搁以前,王麻子敢往公子跟前凑,公子早就给他一脚了,哪曾有过今天这样好的态度?” “是啊是啊......” 好容易七弯八拐进了房,他立马就将小环打发了出去。 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说他一觉醒来就穿了? 他顺手抄起桌上的铜镜,想看看这个“自己”究竟是生了一副怎样的模样。 “啊----”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镜子里……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眼波流转间有几分妩媚的风情,眉梢尖俏,高鼻梁,玫瑰色的唇瓣。丹唇外朗,皓质内鲜。面若冠玉,延颈秀项……倒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而且就是深度p图后的自己的脸! 他居然真的穿越了! 还没来得及悲哀,世无双的脑袋就疼了起来,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这里是一个不属于任何历史年代的世界,也就是俗称的“架空”。 这个朝代国号“晋”,其风俗人情,地理人文都和中国历史上的晋朝大同小异。晋以前的历史也和中国西晋以前的历史如出一辙。只是到了晋朝,历史就发生了巨变。 这里就像腾空而出的一个朝代。 这具身体的主人,世无双,生于乙亥年八月,现年16有余。出生在蜀郡,家族是西蜀三大家族之一的世家。祖上曾位列三公,到了祖父辈开始没落。遂举家从洛阳迁到蜀郡。外祖父高延年现任蜀郡太守,一方权势。父亲世景山从商,也算是富甲一方。 总的来说,“世无双”,就是一个家里有钱有势有背景的纨绔子弟! 他尚未从这巨大的身份转变中回味过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是房门猛地被推开。 “公子!”一身黑衣劲装的少年,闯了进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刚刚我好像听见公子……” 世无双抬起头,眼前的人虽然与他相仿年纪,身材却比他高出许多,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剑眉星目,唇瓣微抿,冷冽沉静,一种介乎少年与男子之间的气质。 这是他的贴身侍卫楚离。九岁时就奉父亲之命贴身保护他,这么多年,始终寸步不离。 “没事。”他摇摇头,一只手撑在桌上,就是有点头晕眼花。 “公子可是有什么不适?”似是看出了什么,楚离并没有离开,仍然站在门口。 “无妨。”世无双摆摆手:“只是有些头昏罢了。” “头昏?”楚离皱起眉头:“公子,今日可要服丹?” 服丹?什么丹?就是古代那些傻不拉几的炼丹师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之术,而炼出来的那种重金属含量超高的,吃多了就死人的,还号称“仙丹”的毒药丸子? 难怪他这副身子骨这么差,走两步就气喘,感情以前是天天吃…… 无双不由自主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再吃下去,指不定哪天就挂了…… “公子?” “哦。”他回过神来:“不用了。阿离,以后我也不再服用丹药了。” “是。”楚离拱手:“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有了,你也早点下去休息吧。”说罢,无双便不再看他,慢慢地走向床榻。虽然楚离是难得的好相貌,但他现在着实是没有这个欣赏的心思。 走出世无双的房间,楚离迟疑了一会。 公子不是向来信奉长生驻颜之术的么?今日竟然一反常态,对此唯恐避之不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是公子的决定,他绝无半分迟疑! “哎……”世无双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 他不过看了一幅莫名奇妙的画,居然穿越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还穿到个莫名其妙天天磕药的病痨子身上。想想原来办公室那些让女同事们沉迷不已的穿越文,哪一个不是牛逼哄哄的?怎么到了自己这就...... 世无双闭上眼叹口气,真不知是上天垂青还是降罪。或许,是一个新的机遇也未可知。 在过去的30年里,他只顾读书考试,实在是忽略了太多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太多。他没有朋友,因为他们不理解他的追求;没有爱人,因为没人愿意和一个活在里的半古人谈恋爱。 除了学术,他什么也没有,以至于像王教授那样他根本看不起的人都有机会羞辱他。因为他经历得实在太少,拥有的也实在太少…… 这样的重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机缘? 而且……他猛地一下坐起来。既然上天给了世无双重活一次的机会,就应该好好地活着。活的精彩,活的漂亮! 前世他没有的,要有;没有经历过的,要做。他世无双,就该活得举世无双! 想着,他便释然了。 只是,当晚,他尴尬地把小环打发了出去,尴尬地洗了个尴尬的澡…… 他头一回发现,做个古代男人也是件麻烦事,尤其是那一堆衣服和一头从没剪过的青丝…… “公子!公子!您快起来!”一大早,门就被敲得“咚咚”响。 “谁呀?”世无双不耐烦地翻个身。 “公子!老爷和夫人都在前厅等您呢!”小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家都在等您去用早膳呢!而且老爷今日还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 “知道了!你去通报老爷和夫人……”他无可奈何地起身:“就说我昨夜身体不适晚起,片刻便到。” “是。” 前厅。 “太不像话了!”世景山一拍桌子,对着身边的高雪琪怒目以示:“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到现在还没起床!听说前些天还和别人一起去逛窑子,整夜不归……” “老爷!”高雪琪递过一杯水:“你先消消气。我听楚离说,昨日无双身体不太舒服,这才起晚了。” “不舒服?”世景山冷哼一声:“年纪轻轻,天天痴迷于长生之术,天天服药,身体能舒服么?那什么仙丹,根本就不能延年益寿,反而会催人早死!” 刚刚赶到的世无双,听见世景山这一番话,不觉由衷地感到敬佩。古人医疗水平低,人死的早,没有谁不想多活几年的。就连秦皇汉武那样英明的国君都难以看透的道理,而他这个父亲却一语道破,丝毫不为其所动。实属难得! “父亲大人说得是,孩儿受教了。”世无双走过去给父母亲请安。 “无双!”高雪琪看见他,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快过来用早膳。听说你昨日身体不太舒服,我还挺担心你的。毕竟,你从小就体弱多病。” 无双微微一笑:“多谢母亲挂念,孩儿已无大碍。而且……”他看向世景山:“孩儿已谨遵父亲大人的意思,自昨日起就不再服丹了。” “哦?”世景山看向一旁的楚离:“是么?公子当真不再服药?” “是。”楚离点头。 “哼!”世景山转头看向他,表情稍稍柔和:“你倒是头一回听为父的话。先坐下用膳吧。” “是。”无双坐下,拾筷给高雪琪夹了一个包子。从记忆中看,她是北方人,自然是钟爱这些包点。 “母亲,您吃个包子吧,味道不错。” “好,好。”高雪琪笑得合不拢嘴:“老爷!你看无双多孝顺!” “是么?”世景山阴阳怪气道:“他怕是又有什么事求你吧?又是缺银子?” ……世无双的内心无语至极……哪有这样的父亲,把自己儿子说得这么不堪,肯定是亲生的! 不过,也怪不得他如此。以前的世无双确实是个不学无术,骄奢淫逸,只会花钱享乐的纨绔子弟。要想让父亲改观,的确是“任重而道远”。 “您误会了。”无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孩儿只是想好好孝敬母亲,绝无他意。”说着,他亲自动手给世景山盛了一碗粥。 “你今儿个倒是觉悟。”世景山借过粥碗,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要知道,从前的世无双可从来不会做这种讨好的事。 “无双啊,为父今日就是想告诉你,城南的李云光李先生开了一间书塾,明日便开课。李先生原来是朝廷专门修缮史书的大人,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城中许多名门子弟都会去李先生的书塾深造,你也去学习学习。” 世无双低头不语。 他看了世无双一眼:“不高兴为父送你去书塾?不高兴也得……” “父亲。”无双打断他的话:“孩儿愿意。早就听闻李先生博学多识,若能入他门下学习,孩儿自是万分庆幸。” “……你能这么想就好。”世景山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教训他,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会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 世无双低头喝粥,心里想着,反正待在家里也没事干,不如去听听那老头儿说什么。 他当历史教授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挑别人的毛病。修缮史书的夫子……哼哼…… 正文 第三章 世风日下 大概是由于明天要去上学,世景山在交待了几句类似要好好学习的话之后,就出门了。 而高雪琪也就是个不管事的慈母,也就是说,世无双现在,又可以去“兴风作浪”了! 当然,他对逛窑子这种事情暂时没什么兴趣。好色之心男人皆有之,但是目前要改善老父亲对自己的印象,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而且初来乍到,总该有些可以见识见识的东西。 于是他兴致勃勃地收拾东西出门----其实无非就是穿戴好,重点是带够银子。像束发这种小事,在今早自行未果后,世无双果断还是交给了他的侍女小环。 “公子。”楚离犹豫了一下:“老爷不是让您今天在家好好温习功课么?您要出去的话……” “不要这么迂腐嘛!”世无双一把揽过他的肩头,笑得一脸愉悦:“老爷也没有说不让我出去啊!” “嗯……”他没有再反对,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世无双搭在他肩头的手。 “怎么了?” 他摇摇头,却也没有甩开。 很久之后世无双才明白,在这个时代,好男风的已经不新奇了。 只是现在,他激动地搂着楚离出门,然后被门口经过的一个男子吓了一跳。 他他他他……不仅丑,还不好好穿衣服?!? 一身又旧又皱的破布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瘦削的肩和微凸的前胸,发髻也挽得很松弛,垂下一俩缕遮住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面色枯黄,体形消,说是像干尸一样毫不为过了。再加上他还时不时用指甲挠身上,更让人觉得恶心异常。 世无双不由得有些反胃。 “公子。”楚离担忧地看着他:“需要把他赶走么?此人在世府门前如此放肆!” “我没事。用不着赶人。”无双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人渐渐地走远。 他一直都知道魏晋南北朝时期社会风气萎靡,士人皆以罔顾礼教为时尚,嗑药谈玄,袒胸露乳,百姓也争相效仿……一时间国中虚无之气盛行。 那时候在书里看到还觉得挺新鲜的,难得古人也有这么开放的时候。可是如今真真正正看到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了。 世无双低下头看自己系得整齐的腰带,还好。还好,世府的人也都穿戴齐整,这还多亏了他那个信奉儒家,迂腐的老爹。 他闭了闭眼,不忍再看那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不整的路人。想着自己差点就成了他们之间的一员,世无双在心里暗下决心,即使这个时代再腐坏,哪怕女人也不穿衣服就上街,他也不要改变自己,一定要穿戴整齐。大浪淘沙,真金不损。 突然间他好像就明白了从前总是被他嘲笑的那些“迂腐”的诗人,他们的心情----头断血流,绝不折节! 还好,自古流行都是一个趋势。有潮的,也有正常的。 何况大多数人都是没什么追求的,所以那样的人街上并不多,这让世无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一直跟不上时代也是不错的。 因为你所追求的所谓潮流,也许根本就不对! 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各种卖东西的小贩,但他对于那些却没有几分兴趣。比起现代都市琳琅满目的商品和什么都卖的某宝,这些街道上的东西显然不够看。 顶多……有点馋糖葫芦? “公子要来一串么?”许是他盯着那红红的串儿盯得太久,背着一捆糖葫芦的老大爷笑眯眯地问道。 “好的。”世无双点点头:“多少两银子一串?” “多少两?银子?”旁边一个卖猪肉的屠夫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公子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什么时候连一串糖葫芦都要按两卖了?” “放肆!区区屠户,连世公子都不放在眼里么?”楚离脸一沉,伸手就要拔出剑。 “楚离。”世无双冲他摇摇头,同时对那屠户微微一笑:“不碍事。倒是小子不经世事,不食五谷,让你们见笑了。” 屠户挠挠头也没说什么,倒是那卖糖葫芦的老大爷笑道:“世公子可折煞老朽了,若一串糖葫芦能值几两,老朽哪还用得着拿这么多出来卖呢?” “呵呵……”世无双笑着,一双凤眸微微眯起,他清楚地看见,烈日炎炎下,斗大的汗珠从老大爷的额间流下,深入脸上的皱纹。 “楚离,多拿几串糖葫芦吧。府上年轻的下人多,就当我犒赏他们了。” “是。” 世无双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情却不如刚出来时开朗。很多事情,原来他是无法改变的。 就像自己,一出生就养尊处优,五谷不识却衣食无忧;而那个卖糖葫芦的大爷,即使买了他今天所有的糖葫芦,也不会让他的生活好过多少。 有时候个人的力量,真的很渺小。他略有所思,是否该为自己考虑考虑,像从前那些穿越的老前辈一样建立属于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突然,他闻见一阵清冽的酒香。 奇怪!这里离酒楼明明很远啊! “公子可要算上一卦?”一个带有磁性的男声从前面传来。 世无双这才注意到,前面地上摊了一张皮制的八卦图,旁边是一桶签还有一壶酒,酒香原来源自这里! 而那说话的人,头上戴了一顶黑纱蒙住的斗笠,看不清脸。听声音的话,是个很年轻的男子。 他坐在那张八卦图上----以一种极其不雅的方式,微盘腿坐着。 一身玄色旧裳,衣襟微敞,十指修长。他的打扮和刚才那些赶潮流的没什么两样,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同样的打扮在他身上却显得仙风道骨,飘逸流畅,自成一段风流态度。 果然主要是看气质啊! 世无双摇摇头:“在下不懂玄机,还是不算了。” 说罢,转身就走。 “公子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命途么?”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低低的笑意。 “不想。”世无双脚步一顿:“知道了也改变不了,还不如过好今天。”依照无数经验来看,这种奇奇怪怪的人,肯定是个bug,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很麻烦了,暂时不想给自己再找事。 说着,唯恐避之不及,快步离去。 “呵呵……” 正文 第四章 稷下书塾 今天要去上学,早早地世景山就把世无双叫起来。说是要早些去拜见李夫子。 城南离世府并不算远,乘马车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远远望去,“稷下书塾”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十分显眼。 他走下马车,眼前的庭院并不算大,比起世府的门楣那是差远了,却胜在清幽素雅。 门不大,用青石板筑着台阶,数数有三级,但具体代表什么世无双也不懂。两边种着两棵柳树,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 柳树?李先生可是要学陶渊明隐世?有意思! 世无双一笑,抬脚想进去,却被两个书童模样的人拦住了。 “公子,此处闲人不得入内!” “哦,那麻烦通传一下李先生,就说……” “公子,李先生还在用膳……”一个书童看他一眼,不由分说地用身体挡住门。 “这是什么道理?”世无双问道:“夫子在用膳,我就不能进了么?” “现在还未到开放的时间,公子请不要为难我们。”另一个书童解释道。话虽客气,但言外之意就是,你来早了,不让进。 “你……”世无双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傲慢无礼的门童,仗着有点文化就欺负人啊。 而且其中一个门童那轻蔑的眼神,分明就是认识他,却看不起他这类纨绔。 “公子。”楚离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袖:“老爷嘱咐过,不可仗势欺人。” 他仗势欺人?世无双一挑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一真闹出什么事来,难保世景山又各种不友好。他且忍一忍,倒是要看看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套路! 世无双走下台阶,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却看见另一座马车也在稷下书塾面前停了下来。 哦?看来来的早的不止自己一个嘛! “呵呵。”世无双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昨天听楚离说,来这里念书的,十有八九都是这城里有钱有势的纨绔子弟。 他笑眯眯的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于是乎,他耐心的等着,不一会儿,马车的帘子就掀开了。 排场这么大,莫非是个美女? 事实证明,到还真是个美人。 白衣胜雪,玉面朱唇,风神俊朗,气若谪仙。一双眸子第一眼看就觉清澈澄明,乍一看却深不见底。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看到他,世无双不觉想起这句诗。 当然,世无双是世无双,他才是贵公子。 想来能进稷下书塾的,非富即贵。不过纨绔子弟,也会有这样出尘的气质么?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他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如春风化雨,温润如玉。 面对如此温柔的贵公子,世无双不自觉地回之一笑。 “世公子好。”他走上台阶,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你是?” 他怎么认识我?世无双在脑海里仔细搜寻,却毫无印象。不得不吐槽世无双以前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蜀郡有这样标致的人物,他居然一无所知? 不过反观来人,似乎并没有在意世无双的不识,反倒是客气地拱手:“在下荀文卿,与世公子曾有过几面之缘,只可惜……世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在下了。” 荀文卿? 世无双惊讶地抬头:“你是荀家的人?”西蜀三大家族之一的荀家? “嗯?”荀文卿的眼中也是一闪而过的讶异,但很快被掩饰,轻轻点头:“嗯。” 难怪……看他举止不凡,与那些俗人很不一样。 世无双亦抬手作揖:“在下世无双,今日与荀公子相识,实属三生有幸。” 话刚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不过古人不就好这一套嘛!文人的矫情,可以理解! 不料他这一番装模作样,却让别人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荀文卿的眉毛微微一挑,盛传这世家公子不学无术,只知享乐,今日所见,这世公子分明礼数周全,翩翩有礼,哪像平日里传得那般*。和自己以前见过的世无双判若两人,莫非之前的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他眼中的神色又变了变,若真是这样,那这个世公子可不简单啊…… 荀文卿温润一笑:“不必如此拘谨,叫我的字便可。文卿,字子墨。” “墨子呀!名字不错!”此时世无双的心里可没有他那么多想法,只是单纯地傻笑。 “是子墨。”他有些无可奈何地纠正他。 “我知道。”世无双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墨子。” “……随你吧。”荀文卿问我:“可要一同去拜见先生?” “你能进去?”世无双看向那两个门童,神色傲慢:“你们家李先生不是在用膳么?” “荀公子是夫子的亲传弟子,自然可以进去。” 难怪呢……世无双看着荀文卿,原来是有后台呀! “呵呵……”荀文卿笑笑:“子书,你就请世公子一起进去吧。” “那好吧。”被叫做子书的门童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道:“世公子请。” 哼!世无双毫不客气地翻个大白眼,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身后,荀文卿浅笑着摇摇头。 这世家公子,倒真是有趣,明明刚才那会儿还挂着一层懂礼的皮,这会就自己耿直地给戳了。不过这样的人却很好,因为身边那些知书懂礼的人大多虚伪做作,礼数不过是用来糊弄别人的。 世无双没有选择和荀文卿一起去拜见李先生,而是独自在庭院里逛。大概从内心深处,他就有点排斥古代的夫子。印象中他们总是迂腐又凶巴巴的。 这庭院倒是清幽可人,墨绿色的青苔一层层顺着台阶蔓延,杨柳枝随风摇曳,几丛不知名的花悄悄地倚在青石板路边开放。一条悠长的小道曲曲折折,通往前方密密的竹林,给整个院子又添几分的静谧。 世无双不禁想起欧阳修的那首《蝶恋花》,一时诗兴大发,边走边吟:“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好句!好句!真是好句!”突然,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一连说了三个“好句”。 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背手从竹林小道深处走了出来,满面笑意:“公子好才情!这几句诗形式独特,却又音律优美,意境也颇为符合这庭院。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听到如此清新亮丽的诗句!” 那当然!世无双在心里轻蔑一笑,唐朝才有的词,你当然没听说过。欧阳修大佬的名句,自然清新亮丽。 他微微一笑:“老先生谬赞了,小子见这庭院格外幽静,随口胡言了几句,算不得什么。” 随口胡言?楚城阳略一挑眉,真是个有趣的小子。他虽对诗没有太深的研究,但也分辨得出,那几句诗,没有个十几年的功底是断然不可能随口吟出的。不知,是谁家的公子这般才气,若能为我所用...... “不知公子名讳?” “世公子!”一个书童模样的男童急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可算是找着您了!夫子马上要开讲了,请跟我来!” “好。”无双道,又向老者微微拱手:“老先生,小子要先去上课了,后会有期。” “你去吧,后会有期。”楚城阳慈祥地笑笑,心里却在玩味着。世公子......世家世景山的独子......那个纨绔世无双?有趣了...... 世无双跟着小书童,七弯八拐进了一间清幽的屋子。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一张长桌几,两面墙上用小篆书“以善先人者谓之教, 以善和人者谓之顺”,下面是十几个供学生坐的蒲团。 世无双进去时,屋子里已经坐满了人,当真是“门人弟子填其室”。 李先生果然是个老头儿,眉发须白,一副老道的样子。让人看了就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屋内还设了几张供学生写字的桌几,最前排坐着几个穿鲜艳衣裳的公子哥。一眼望过去,竟还都认识。就是前几天一起去逛醉红楼的纨绔子弟。 “哟!世公子来了!”一个叫侯笙的,生的贼眉鼠眼的男子笑着招呼他:“这边,这边,跟我坐一块儿。” 那群人笑着,世无双却莫名地感到厌恶。这些人,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整天游手好闲,骄奢淫逸,不思进取。他世无双,怎么能沦为和这些人一起的米虫、败类呢? 他淡淡地向那群人点点头,向里走。 侯笙的脸色立刻变了。这世无双,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最后面的两个角落,左边是一身白衣的荀文卿,右边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玄衣少年。 少年抬起头,同样是丹凤眼,无双的眼睛看人时总有种含情脉脉的潋滟,但他狭长的凤眼却让人感到冰寒刺骨,千里冰封。他略微扫了一眼世无双就别过眼去,薄唇微抿,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不过世无双也没想去接近他,这样的人……无数历史告诉我们,一定不要对他好奇,不然一定会死的很惨。 正文 第五章 荀家家主 世无双走到左边,坐在了荀文卿旁边的蒲团上。 “墨子,不会介意我唐突吧?”世无双笑着整整衣襟。 “自然不会。”荀文卿也笑笑看着他:“无双可是初次面见夫子?” “是啊。”世无双吸吸鼻子,一脸没睡醒道:“我其实也不想来的,奈何家中老父亲苦苦相逼。” “令尊也是为了你好。” “诶,一言难尽啊!”世无双叹口气:“你爹肯定没这么迂腐,非得叫你来上学。” “是啊......”荀文卿面色不改:“可惜家父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抱歉,提到你的伤心事了。”世无双有些尴尬。 “无妨。”荀文卿道:“斯人已逝,不必介怀。倒是无双,初次来到稷下书塾,可有什么感触?” “额,庭院挺好看的,环境挺好,但是有些人没什么眼力见。”无双想起早上那个叫“子书”的书童就来气。 “呵呵。”荀文卿勾起一抹浅浅微笑:“你可知,夫子这稷下书塾中的‘稷下’是何意?” “难道是为了关心土地?”世无双眨眨眼,古人动不动就是江山社稷,这‘稷下’可不就是土地嘛!” “噗嗤。”荀文卿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那是什么意思?”世无双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很不开心地撇撇嘴。 荀文止卿止住笑,告诉他:“稷下,源自战国时荀夫子的“稷下学宫”。而夫子最是仰慕荀夫子的学术理论。一直以为只有荀夫子才是真正继承了孔子的正统儒家思想。” “可我记得荀况的理论在西汉就已经没落了啊......”世无双问道:“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到武帝的独尊儒术,尊的都是孔孟之道,为何夫子......” “若是太平盛世,孔孟之道必然施行。但是如今士人多尊老庄,谈玄论道,孔孟之道可曾救世?”荀文卿语气平淡。 “如此......”世无双刚想说什么,却不料突然听见李夫子正在叫他的名字。 “世无双!” “在!”他条件反射立马站起,然后行礼:“夫子。” “听说你今天来得很早呀!”李先生捋捋下巴上的胡须:“这很好!老夫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又是出自世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想必平日里也是饱读诗书吧?” “噗嗤……”听到李先生这话,几乎在座的人都笑了。 这蜀郡谁都知道,世家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字都认不全呢,还饱读诗书? “咳……”世无双也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夫子取笑了!” “诶,怎么能说是取笑呢?世公子切不可妄自菲薄。”李夫子笑笑:“这样吧,老夫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若能答出来,老夫就不为难你。世无双,你可知老夫这稷下书塾是出自何处啊?” 问这个,摆明了是在刁难嘛!世无双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还好……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荀文卿,他依旧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浅笑。 世无双抿嘴一笑,既然有贵人相助,那就献丑了。 他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便朗声道:“战国时期儒家荀子有学宫名曰“稷下”,而李先生素来儒家经典见长……这稷下书塾,恐怕也是出自于此吧?” …… 一片沉默。 片刻后,立马炸开了锅。 “他居然答出来了?” “不是说世家公子是个文盲么?他怎么会……” “谁知道他说得对不对?许是胡诌的呢?” “就是……夫子不也还没发话呢!” 世无双安静地站在李先生面前,任他如何看,他始终一言不发,以不变应万变。 这种时候,就应该不动如山。世无双好歹还是看过《孙子兵法》的,毕竟……这些迂腐的老头最喜欢最喜欢这么考验人了。要是今儿个他熬不住了,还指不定今后这老头怎么折腾他呢!他可不想操着一手宋体去抄什么儒家五经…… “嗯……”李先生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没想到世公子如此博学……老夫之前倒是看走眼了。” “夫子过奖。”世无双笑眯眯道:“小子有幸跟着夫子学习,倒是要请夫子多多担当了。” “哈哈……”李先生大笑起来:“世公子果然有趣!好了,老夫也不考你了,你且坐下吧。” “谢夫子。”世无双坐下,用手肘碰碰身边的荀文卿:“墨子,谢了~” “不谢。”他回之一笑。 “对了!”我世无双看向他:“你是怎么知道夫子要考我的?” 莫非他脸上写着“嚣张”二字吗? “很简单。”荀文卿看向讲桌前的李先生:“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来的早又没有去拜见他的,进来之后也没有向他行礼的。” 行礼!呃……倒是忘了这茬,昨天父亲才叮嘱他的……古人这些繁文缛节呀! 世无双不由地叹口气,不禁为他以后的日子担忧起来。 “无双为何叹气?” “我怕以后夫子刁难,再没清闲日子过喽~”他摇摇头,一脸生无可恋。 “只怕夫子不刁难你,你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荀文卿的声音依旧温柔似水,说出来的话却大相径庭。 “何以见得?”世无双虚心地凑过去:“还请指教。” “侯笙那群人……”世无双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群公子哥的脸上个个都带着猥阴险猥琐的脸色:“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你突然的转变,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格外关照。” 荀文卿这话,带着些许关心和试探。他也很惊讶世无双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结果世无双根本没有注意他语气里的刺探,“哼”了一声,不屑地瞟一眼侯笙那一脸的不甘和阴险,大大咧咧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惧。” “不可掉以轻心啊……” 荀文卿的这句话,在他狠狠地摔过一次跟头之后便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样的对手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否则,哪怕胜券在握,也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功败垂成。 只是当时,世无双挑挑眉,自以为无所畏惧地拿笔端敲了敲桌面:“放心。” 说这话的时候,坐在最右边角落里的少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腊月寒霜,让他久久难以释怀。是讽刺呢?还是……什么。 以至于李先生上课讲什么,世无双什么都没听进去。好在这次他也没有再为难世无双,顶多走的时候无双特地去给他赔了个不是。 “这世家公子,还挺会做人的。”一个书童在他走后,一边帮李先生整理书案一边说道。 “是啊……他和传闻中的的确是很不一样。”李先生坐下,抿了一口茶。 “那夫子认为,世公子日后可……” “不可言之过早。”李先生笑笑:“他太骄傲了,若是不除去一身傲气,恐难成事。年轻人,始终还是心高气傲了些……” 门外。 “墨子,那我就先回去了?”世无双看见楚离正站在车马前等候。 “好。”荀文卿一笑:“文卿改日定会上门拜访。” “嗯。再会!”世无双转身走向马车。 身后,荀家的侍卫走上前来:“家主,荀家和世家素来没什么交情。您如今和世家公子走的这么近,今日甚至出手解围,恐怕族中长老……” “无妨。”荀文卿摆摆手:“世家公子是个可结交之人。” 族中那些老顽固懂什么?他们只知道每年分配到各家的地租收成和自家的面子问题!可曾真正为荀家的将来考虑过半分? 荀文卿闭上眼。这世道,不久就要变了。 世府。 “公子回来了!”小环的声音隔大老远地就听到了。 世无双无奈地掏掏耳朵,这世间,真是到哪儿都有聒噪的女人。 “回来了。”世景山难得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今日如何?” “还凑合吧。”无双笑笑。 “什么叫还凑合!”世景山又开始吹胡子瞪眼:“李先生考你了么?” “嗯。” “你又给世府丢脸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世景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让世无双不觉有些无语。 你至于这么说你家儿子么? “没有。”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荀家公子帮了孩儿一把。” “荀家公子?”世景山皱起了眉:“荀家这一辈似乎没有与你年龄相仿的公子啊?你可知那位公子的名?” “他叫荀文卿。” “荀文卿?”世景山的表情极为震惊,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你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好。我们世家和荀家并无多少往来,为父怕他接近你是另有目的。” “呃……”世无双眨眨眼睛:“不至于吧,荀家与世家同为西蜀三大家族,他接近孩儿也没什么可图的啊!” “无双,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世景山摇摇头:“你可知他是谁?” “谁啊?” “荀家家主----荀文卿!” “荀家家主?”世无双沉吟着,难怪荀文卿在看到他不知道他的身份时会那么惊讶…… “嗯。”世景山点点头:“荀文卿十七岁继承家业,其父早死,临死前把他推上家主的位置。当时他才十七岁!可这两年来,荀家势力迅速壮大,大有凌驾于三大家族之上的意图。这样的人,城府太深!他接近你,绝对是不坏好意!” “父亲,孩儿还是认为……墨子……荀文卿其人温文尔雅,气度不凡……”看着世景山越来越黑的脸色,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并非是那种卑鄙小人……” “无双。”世景山苦口婆心:“你如何知道他并非为父口中的那种人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表面上越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际上就越是阴险毒辣。不然这么些年,一向以从仕而显贵的荀家,怎么会参与黑市贸易?而且大部分买进物品还是……”还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利刃兵器…… “无双,你务必要离他远些才是。虽然荀家势力壮大,但我世家也不畏。” “……孩儿知晓了。多谢父亲提醒。”世无双乖巧地点点头,尽管他的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世无双就知道墨子不是个简单的人。 那种淡然沉静的气质没有一定的环境是沉淀不了的。 更何况,他一眼就看出侯笙等人的不轨之心,猜断夫子的考验,而且又不动声色地提醒自己。 这样的智谋,怎么可能是个简简单单的小角色? 不过,不简单并不能说明他就像父亲说的那般不堪。 正文 第六章 天下大势 课前,世无双刚到门口,就听见虚掩的门内,两个世家子弟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朝廷内部已经开始乱了!” “怎么回事?” “谢家被灭门了!” “什么?怎么可能?那可是晋朝的与王家齐名的谢家啊,怎么会?难道是因为功高盖主?” “不应该啊,像谢氏那样的大族比起司马氏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是何人所为?” “是大司空盛西朝。” “盛家,似乎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吧?” “不错,但是盛家有兵权。据说,都城建康一半以上的兵权都掌握在大司空的手里。有了兵权,还怕不好办事么?明面上盛家的确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实际上在那亏空的朝廷明里暗里的势力可大了。尤其是那盛西朝,有一次公然带武器入朝,咱皇上都不敢说什么。” “啊,那他岂不是在效仿魏武帝当年‘挟天子以令诸侯’么?” “呵呵,这世道,谁又说得准呢?”其中一人笑道:“只是可惜了那谢家的美人谢云锦。” “谢云锦?建康第一美人?” “是啊!谢家满门被屠,只剩她一个,还被那盛西朝强纳为妾。想当初谢家是个多么显贵的家族,然而一朝树倒猢狲散……” “咳咳……”身后传来一阵轻咳,门被推开,里面的两人神色一变,赶紧行礼:“见过夫子。” “嗯。”站在世无双身后的李夫子略一点头,表情却十分严肃:“谁让你们私自议论朝廷事宜的?老夫这里是书塾,不是市井。” “夫子恕罪,学生知错了!”两人连忙认错。 “念你们是初犯,下不为例。”夫子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两人忙不迭地走了。 “你也都听到了?”李夫子转身问道。 “嗯。”世无双懒洋洋道:“夫子,您这可算不上偷听吧。” “自然不算。”李夫子的脸皮比他想象中还要厚,一脸坦然:“无双,你可有什么想法?” 世无双抿抿唇,倒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看法:“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世事变迁,有崛起就有衰落。改朝换代,权力易主本就是历史发展的规律。 而这些,于他又何干呢?来到这个架空的晋朝,日子过得还挺舒坦的。平日里喝喝小酒,看看书,蜀郡的原生态景色也优美,街上美女也多。只要他不惹事,爹老子给的钱也多。再混几年加冠了,家里关系混个小官儿当当,再娶几房漂亮媳妇儿......人生啊,再美好不能了! 至于朝廷,管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蜀郡成都这地方,山清水秀景色好,山高路遥皇帝远,哪怕他一天换三个皇帝,也管不到自己头上来啊。 世无双一贯的吊儿郎当,不为所动。 李夫子没有说什么,一贯严肃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痕迹。 怎么会这样?世无双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满目疮痍,横尸遍野。 天空是灰色的,土地被鲜血染成深紫色,世府的牌匾被打了下来,掉在地上断了半截。 一个个熟悉的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门前,父亲苍老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母亲的一只手被生生拉扯下来丢弃在一旁。 “无双……快……走……”父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猛推了他一把。 街上到处都是流民和逃兵,他们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逃命似的奔出城门。 后面来的是铁骑军队,一枪挑起一个流民。其中一个看到了世无双,挽弓搭箭射向他…… “啊!”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背后汗湿一片。 原来只是个梦! 可真的只是梦么?梦里的那些场景,简直就像亲眼所见! 无双用衣袖捋捋额上的汗渍,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地就像某种预示……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倒头睡去。 稷下书塾。 今天学习骑射。父亲先前就和夫子说过,他的身体并不适合这种剧烈运动。所以夫子特许他不用上马,在一旁观看便可。 其实作为一名现代人,无双也是很向往在马上奔驰的。奈何身体素质不行,还有就是昨晚的梦,他至今仍有些心悸。 校场里。 荀文卿一身白衣,骑在高头大马上,挽弓搭箭,直射靶心。 “好!”周围的人都在为他喝彩。 “荀公子不愧是一家之主,果然厉害!” “文韬武略,就连骑射都是如此优秀,荀公子真乃当世俊杰。就是当年力能杠鼎的楚霸王项羽也不过如此吧!” “楚霸王不过一介莽夫,哪及得上荀公子文武双全啊!” “就是就是!” …… 听到这些,世无双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这种阿谀奉承的话,说的这么恶心,也不怕闪了舌头! “过奖了。”荀文卿微微一笑,始终礼貌而疏离:“大家如此盛誉,在下愧不敢当。”说着,他看向了世无双。 无双回之一笑,却转过了视线。 昨日父亲的话,虽不信,但心里也总会有些想法。 校场的角落,世无双看到,昨天那个冷冰冰的少年,正吃力地挽起袖子,他的手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想必是刚才摔的…… 他下意识地就想过去看看他的伤势,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何况他又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若贸然前往,是否妥当? 经过昨晚的梦,世无双又多了几分顾虑。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阴差阳错地改变了什么,就不合适了。这个故事原本是怎样,就让他顺其自然吧。自己不必从前那些穿越的前辈们,个个才高八斗,满身抱负,意气风发,穿越到哪里势必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他就是个病痨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多走两步还上气不接下气。自从不嗑药之后,每日还要喝两道中药调理。身体差到不行,还不知道有多少日子过活,自己都不能独善其身,又何必为了他人的事情操劳? 罢了!罢了!世无双转身,还是不要去管那些闲事,与别人牵扯得越多,越是不能置身事外。 “无双对他很感兴趣么?”荀文卿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 “没有。”世无双摇摇头:“我又不认识他。” “他叫司马瑾,是关中王司马启的庶子。”荀文卿微笑着替他解答。 “关中王的儿子……怎么会如此……”被人孤立,无人问津。他并不想问的,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里。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他知道,以墨子的聪颖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关中王不止一个儿子,况且他只是个庶子,自然是不受器重。”荀文卿拍拍无双的肩:“无双不想理那般闲事,不看便是。只是有些东西,即使装成不知,也逃避不了……” 他的话,激世无双心中千尺浪翻涌。 无双勉强扯出一个笑,逞强道:“谈何逃避?我世无双有什么好逃避的” “呵呵……”荀文卿仍然笑得风清云淡,却结束了这个话题。大概是不想造成尴尬吧,不想戳穿他拙劣伪装的镇定。 每次和荀文卿说话,都有种被看穿的错觉。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情,他都了然于心的感觉。 “那个……没事我就先……” “无双。”他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世无双回头:“墨子莫不是有什么事要请我帮忙?” “不是。”荀文卿莞尔:“我只是想问问,无双可有什么志向?或是日后,想成就一番怎样的事业?” 气氛陡然沉默。 老实说,世无双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的确是想凭自己的学识经验在这里大展宏图的。 他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立志要写书作传来纪念自己两世为人的经历,奈何这里人压根不知道他在哔哔些什么; 他满腔热血的对着府中下人宣传现代人人平等的观念的时候,府中的下人们一个个都听得很认真,结果完了之后集体行跪礼:“谨遵公子教诲!”气得他肝疼; 他决定效仿某些女同事爱看的穿越文中的经典情节,跳崖之后必得高人指点,武侠秘籍,练成神功,一统江湖!第一次被楚离死死拦住,第二次好不容易走到崖边,往下一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想想还是珍惜生命吧,万一真把自己作死了。 随着时间的变化,见识到的东西越多,他就越来越觉得,在这个时代,要想安安稳稳地活着,就不要去好奇,去表现什么,知道的越多,活的越难。 与其做一个烦恼的王侯将相,不如当一个快乐的平凡人。 世无双和诸葛亮可不一样。 于是世无双笑道:“无双可没有什么鸿鹄之志,只想守着家中亲人,好好地过着平凡人的日子,安安稳稳的活着。” 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正文 第七章 小人之心 “儒家经典中,孟珂的思想是备受推崇的。我们今天就来讲讲《孟子》。”夫子坐在前面,用他那慢悠悠地语调讲学。 “哦啊----”世无双打了一个哈欠,微微伏在桌上,然后慢慢地……入定。 这种事,荀文卿最开始还会提醒,现在他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一脸无奈。 “无双!”夫子用他那独特的口音叫世无双:“你给大家说说,孟子有什么经典名言啊?” “啊?”无双一脸茫然地站起来:“夫子,我记不全了诶……” “哈哈哈……” 其他人哄堂大笑,每次叫醒他,他都会蹦出各种金句。 而夫子在这时往往微微一笑,格外宽容:“那你就说说你记得的吧。” “嗯......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世无双站起来,一脸疲惫。 夫子,我是真的困!您就高抬贵手,不要这样关注我啦!《孟子》这样的经典我早就看完了。 “呵呵……”夫子笑笑,却冲他摇摇头:“学不可以已。” “道在迩而求诸远。”无双揉揉眼,一脸不情愿:“事在易而求诸难。”何必呢? 听了这话,李夫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动声色道:“不错。大家都要像无双学习,要学以致用。无双,你且坐下吧。” “是。”无双坐下,然后旁若无人地继续睡。 鉴于他的“杰出表现”,夫子大多数时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虽然他十分怀疑,夫子此举是为了报复他第一天没有去拜见他。因为夫子对大多数人都是严厉甚至于苛刻,单单只对他一人采取莫名的纵容。此举无异于是给他在稷下拉仇恨,让他当靶子吗?索性无双对这些也不甚在意,按照他的想法,优(膨)秀(胀)的人总是会遭人嫉妒的! “哼!”侯笙从鼻子哼出一声:“不过是哗众取宠的伎俩!” 夫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出言。 醉红楼。 “最近这世无双越来越嚣张了!以为攀上了荀家家主,就可以有恃无恐了?”一个穿黄衣的公子一边倒酒一边道。 “是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另一个与他交好的公子也应和道:“而且夫子似乎也待他特别好。若是别人当众顶嘴,夫子是定要罚他几戒尺的,但对世无双,非但不罚,反而赞赏有加!你说这世无双原来和咋们也算是一起混过的,也没见他有多大能耐啊?凭什么夫子就对他青眼有加呢?” “是啊,是啊……” “哼!”侯笙冷笑一声:“那就给他点教训!” “哦?”黄衣公子来了兴趣:“如何教训?不知侯笙兄弟可有什么高见?” “哼哼。”侯笙得意的笑道:“他不是能耐么?后日郡王视察,我们就让他能耐能耐!” “有道理!后日郡王视察可是件大事,要是他在郡王面前丢了脸,连世老爷子面上都无光,到时候我们就有好戏看了!“一人附和道。 “如何让他丢脸呢?” “那还不简单!”侯笙轻蔑一笑:“到时候,我们大家都推举世无双,让他在郡王面前表现表现。要是他出了丑,有损夫子的名誉,稷下便再难有他的容身之地,世老爷子也不会放过他!呵呵......” “可是,你们怎么确定世无双一定会出丑?毕竟夫子他在课上对他可是异常青睐呢!若是不能损到他,反而给了他一个扬名的机会呢?” “这你就放心吧。” 侯笙勾起一抹阴险的笑容:“世无双有几斤几两我是再清楚不过了。最近这几次不过是他临阵磨枪,现学现卖。要知道,那郡王当年可是出身长安太学,他这点小伎俩,还不够瞧的!” “当真如此?” “许花兄还信不过我侯笙?”侯笙笑眯眯地替他倒了一杯酒:“等着吧。听说到时候太守也会随行,咱们就等着看世无双的笑话吧!” “好!哈哈哈……” 满座欢颜。 而世无双,对于这一切,毫无所觉。 他现在很焦虑。 因为没过几天就七夕了,而今天早上世景山说,他有个表妹要过来玩几天。 看着高雪琪那暧昧又直接的眼神,世无双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表哥表妹……古代人最喜欢瞎撮合了,一言不合就结为儿女亲家!还喜欢亲上加亲! 他们是真不知道,近亲不能结婚么? 但是,在这件事上,一向随和的慈母高雪琪异常执着。 “诶……”无双扶额叹息:“阿离,你觉得,我那表妹如何?” “徐小姐很亲切……”他顿了一下,回答我:“很温婉,是适合公子的贤妻良母。” 亲切?温婉?适合?贤妻良母? 世无双一口茶喷出来。 那小妞,刁蛮,任性,胆大妄为!而且还不厌其烦地缠着他,去哪儿都要跟着他,每次一来不住上半个月是铁定不肯走的。也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搪塞她的,她居然坚持不懈地追了他六年! “楚离。”无双瞪他:“你何时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他难得得红了脸:“是夫人的意思。” “我就知道!”有个坑儿子的亲娘,连他的贴身侍卫都不放过! 看来自己得有所准备了。 建康,皇城内。 “盛家最近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已经动了谢家,如今也要向我王家伸手了。”王焘站在殿前,虽是向皇帝禀报,却没有半分谦卑:“陛下,王家一旦倒台,想必陛下这龙椅……也不会坐得*稳吧?” “朕知道!”司马晖语气略有些不耐,却压抑着没有爆发:“这其中的利弊,不需要王相再提醒了。天色不早了,朕也该歇息了。” “陛下明白就好,臣告退。”?王焘低头,退下。 等到他完全退出殿内,司马晖一把袖子把桌子掀翻,茶水和奏章撒了一地。 “陛下!”李顺昌连忙上前,重新倒了一杯茶:“何需动怒,保重龙体才是啊。” “哼!”司马晖接过茶杯:“这王焘,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方才他竟然敢当面威胁朕!?” “那陛下何不……”李顺昌观察他的脸色,没有不顺意的地方,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没了一个谢家,也可以没一个王家!” 司马晖摇摇头:“谢家和王家不一样。虽然王谢同为世家大族,但谢家这些年一直都在走向衰落,虽还有些势力,但已经是外强中干。扫除谢家,只需要一个借口。恰好大司空找到了谢家不少把柄,朕也就顺水推舟把这事交给他去办了。一来给打压打压那些士族,二来也卖盛西朝一个顺水人情,让他和他的20万禁军对朕更加忠心。如此一来,倒很是威胁到了王家。” “王谢世代联姻,牵连甚广。王家的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若陛下此时要派人打压王家,岂不是轻而易举?” “所以王焘今天才会急匆匆地过来见朕。” “既然如此,那陛下何不趁热打铁,将王家一并给……” “不行!”司马晖摆摆手:“王氏与司马氏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朝自成立起就是王家扶政,若非王家,我司马氏绝不会有今天。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当年王导辅佐晋武帝时,民间说的:‘王与马共天下么?” 他露出些许苦笑:“若要动王家,朕得先动司马家!” “陛下恕罪!”李顺昌一下子跪倒在地:“奴才该死,出言不逊,望陛下责罚。” “你何罪之有?”司马晖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起来:“不怪你,你也是为了朕考虑。好了,朕乏了,你先下去吧。” “诺。” 殿外。 “怎么样?陛下怎么说?” 李顺昌摇摇头:“陛下不会动王家。”他看向眼前一脸阴霾的男子:“大司空少安毋躁,老身会帮您留意的,一旦有什么动向,老身一定第一时间来告知大司空。此刻,大司空只需养精蓄锐,按兵不动。” “劳烦公公了。” 正文 第八章 世家公子 稷下书塾。 李夫子着一身儒服,系带,戴冠,领着一众弟子恭恭敬敬地候在门口。 世无双站在荀文卿后面,心里十分怨念。 什么牛逼哄哄的郡王,一早上起来跑过来还得站着等,烦啊!什么郡王名堂真多,没事来瞅什么学堂? 正不满着,前面就传来马鸣声,不一会儿,两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就出现在了眼前。 奇怪的是,马车并没有停在门口,而是停在了路边那几棵柳树下。 “诶?郡王为什么要把车停那里?”一个弟子疑惑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另一个资格老的弟子面有得色地回答:“我们夫子是这蜀郡最有学识的人,郡王也是出身太学的文人雅士,为了表示敬重,他从来都是把车停在那棵柳树下,然后步行过来。” “原来如此啊。” 世无双挑挑眉,没有开口。 半晌,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黄面微须,身长体瘦,着一身紫色华服,庄重严肃。想必他就是郡王。 紧接着,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一位老者,一身官服,老虽老,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高延年!世无双心里咯噔一下,外祖父也来凑什么热闹? 只见他二人互相拱了拱手,便相伴着走过来。 李夫子连忙带着一众学生迎了上去。 无双极不情愿地跟了上去,看三老头寒暄。 “郡王,高太守,别来无恙啊?”李夫子笑着打招呼。 “无恙。本王和太守也都还硬朗,这不,得空来看看我蜀郡的地灵人杰----李夫子的高足。”郡王露出些许微笑,脸色也不如刚才那般紧绷。 而高延年,始终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难得二老如此关心蜀郡的学子,老夫实在亏不敢当。”李夫子笑着,只是那笑容里却并没有多少谦逊的成分。 大抵真正有才学的人,是不会故作姿态的。 把他俩迎进书塾,就到了前厅。 郡王和太守坐在上首,李夫子一旁陪坐,其余弟子皆跪坐在下方。 只一会儿,就有两个书童奉茶。 无双注意到,接过茶杯的时候,高延年微微皱了皱眉。 “墨子。”他悄悄地扯过荀文卿的衣袖:“这奉的是什么茶?” 听到这个问题,荀文卿有些惊异,但稍加思索便回答:“应是今年的新茶,碧螺春。” 绿茶!无双眉一皱:“外祖……太守体寒,喝不了这等茶水。” 果然,就在他说完,高延年就把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 “太守,怎么了?”郡王转头看他。 李夫子也满脸疑惑,这茶,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无妨。”高延年笑笑:“只是年纪大了,胃寒,喝不得这寒茶。” “这……”李夫子有些尴尬,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准备。 “太守!” 这时,无双端着一杯茶从后屋过来:“请用茶。” “无双?”高延年惊讶地接过茶,喝了一口后便露出了些许微笑。 “怎么,这茶,有何不同?”郡王面有不解地看着他的神色。 “是普洱。”高延年笑着,又喝了一口。 “哈哈。”李夫子笑笑,看着世无双:“不愧是太守的外孙,还能时时注意到您。无双,你有心了。” “夫子过誉了。”世无双低下头,准备退下。 “原来是世公子。”郡王这时才开始打量世无双:“倒真是一表人才,此番,本王就考考你如何?” 这......世无双心里有点方了。听说郡王乃是太学出身,那可是最高学府,如今亲自来考他……他不敢想象当他尴尬地无言以对,然后丢人现眼之时,世景山那张老脸…… “诶!郡王,不可啊。”高延年笑着阻止:“我这外孙,学识浅陋,蜀郡皆知,哪能配的上郡王发问。郡王,您就给老夫留些颜面吧!” “果真如此?”郡王看了世无双一眼,看上去如此机灵的小子难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草包?他心里并不太愿意相信,但既然高延年开口了,自己也不好不给面子。 “那本王就……” 世无双蓦地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却听到了一个恶心至极的声音。 “太守此言差异!”侯笙站起来:“世公子可是稷下最有学识的学子,昔日夫子发问,每每都是世公子的回答最令其满意。世公子若是才疏学浅,那稷下倒没有学识渊博之人了。” “是啊,是啊……”下面的弟子都纷纷响应。 太坑爹了吧?无双一眼望过去,都是“支持”他的。 只有荀文卿和司马瑾没有反应。 墨子是不会坑他的,司马瑾大概也不屑于干这种事。 然而其他人……不管是受了侯笙的煽动,还是想找个替罪羊怕自己丢脸,都一概推举他。 世无双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古至今,这些人都是这样,能够让别人出头的事,就不会自己往上冲。做得好了,自己沾点光;坏了,也不干己事。 “咳咳……”李夫子咳嗽两声,众人皆知迅速安静下来。 “这……”郡王看向李夫子:“世公子似乎……并不像太守所说那般无能啊?这么多弟子推举他,若本王今日略过他,岂不是埋没了一颗明珠?” “……”李夫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笑道:“无双的确有几分才学,若侥幸入得了郡王的眼,也是我稷下的荣光。” “好!”郡王笑道:“世无双。本王也不为难你,就随意说几句,你若答得上来,有赏,答不上来,也无伤大雅。如何?” 他本就有心想考考高延年的外孙,既然有人给了个台阶,他就顺理成章了。 “承蒙郡王厚爱,小子……”世无双抬起头,一双丹凤眼直视他:“就不推辞了。” 说这话的时候,郡王的眼睛难得地露出几分赞赏,好一双锐利的眼睛! 而高延年却蹙了眉心。世无双有几斤几两,没有比他更清楚的。投机取巧也算是有些小聪明,但是在郡王这种学富五车的大儒面前,那是啥都不够看的。只希望他今天不要太丢人罢。 “你认为,我们士人最高的追求,是什么?”郡王开口,端起了一边的茶杯。 这个问题嘛?世无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面带微笑地回答:“是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此话一出,高延年紧蹙的眉心顿时抚平了不少,面有惊奇地看着他。无双不是连都《论语》都没读过么?何时有如此长进,居然连《礼记》里的内容居然都能答得上来。 李夫子倒是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嗯……”郡王点点头:“那该如何践行?” 如何践行?无双略一思索,便照搬了《礼记·大学》里的内容:“?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好!”郡王放下茶杯,喜笑颜开:“世公子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 然而,只一会他就敛了笑意:“现在的年轻一辈,皆为世风所累,只知谈玄论道,沉迷其中。殊不知空谈误国,这才导致我朝国运衰亡,沦落到今天这等地步啊!” 说到这里,他竟满眼悲戚。 作为一个曾经饱读圣贤的学士,看着朝纲混乱,社会动荡不安,他怎么能不心痛?而痛心却无能为力,这也是古代士人最为悲哀的一点了。 “郡王。”世无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昔日光武帝刘秀有云:‘天子不与白衣同。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或劳心,或劳力。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重在心中记挂天下苍生,尽所能,便足够了。郡王能有一颗心怀天下的士人之心,便已经很了不起了。”其他的事,便不是你管的了的。 “嗯……”听到这里,李夫子不觉连连点头。 高延年的脸上也盈满了笑意。 “好!好!好!”郡王转悲为喜,连道三个“好”:“后生可畏,吾衰矣。” 他转头看向高延年:“太守,你也忒不厚道了!你家世公子不光才学过人,连见识也是超乎寻常。这样的才子,你居然埋没了这么久?还说才疏学浅,让本王不要为难?若非今日本王执意想考考他,你不知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不敢。”高延年笑道:“老夫也今日才知道,无双竟有如此见识。” “哈哈哈哈……世无双,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郡王一高兴,就赏了十两黄金。 世无双清楚地察觉到,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不同了。 有艳羡,有欣赏,但更多的,是嫉妒。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这壁,他又不得不受。 正文 第九章 七夕灯会 望江楼。 “无双?”荀文卿走上楼时,就发现世无双一个人坐在栏杆上发呆。 “晚上好呀,墨子。”世无双没精打采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忧郁。手上还拎了一壶酒,一边看着楼下滚滚东去的江水,一边自斟自酌。 “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荀文卿道:“第一次见你如此郁闷。” “ ......” “可是因为今日之事?” “嗯。” “今日之事,不好么?”荀文卿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平静:“在郡王的盛誉之下,再没人看不起世无双了。” “我不知道。”无双迷惘地看着他:“我并不在乎这些,只是不想面对那些人的嘴脸。” 那些人之前一个个都落井下石,恨不得踩一脚,这会儿快要把头低到尘埃里,拼命地上赶巴结。 两世为人,他也不是没见识过这些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但每次见了都会忍不住难受。也不知是为他们难受,还是为自己难受。 “这世道本就如此。我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荀家很多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荀文卿也坐下,斟了一杯酒,眸子里似蒙了一层水雾,看不清情绪:“如果你不努力证明自己,别人就会欺负到你头上来。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是保护不了自己和重要的人的。” “所以,你就努力证明自己,当上家主,把那些和你作对的人都弄死了?”世无双眯起凤眸,半开玩笑半较真道:“没死的现在就都来巴结你了?荀家主?” 他一笑,不置与否。 “喝一杯?”他递过刚才斟的酒。 “好。” 无双接过,一饮而尽。略微有些火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咽下,有点难受,但感觉不错。 他坐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尝。 荀文卿的脸上始终带着流水一般沉静的笑容,世无双看不懂他,也不需要看懂他。 世景山说他如何如何无双此刻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有的人,没什么好怀疑的。和他在一起,就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他。就像当年的周郎周公瑾,也是如此风采气度,让人饮醇自醉。 虽然......世无双暗道不好,他忘了这副身子骨承受不了这样的烈酒..... 视线开始模糊,眼皮越来越沉,终于“噗通”一声栽倒在桌上。 “无双?无双......”荀文卿的声音随着仅存的意识一并消失。 清晨。 世无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宿醉让他的脑袋痛得快要炸开。 好一会,他才清醒过来。 昨天的事情仿佛不记得了,想来大概是喝得不省人事以后荀文卿把自己送回来了罢。 他倒是不甚在意,只是世景山之前警告他要远离荀文卿,当时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了,若是被世景山看到,少不得一阵责骂。 “公子,您醒了。” “嗯?阿离?”世无双抬起头来,楚离不知何时已来到面前。 “公子昨日在外面喝醉了酒,荀公子便差楚离送公子回府了。” “你送我回来的?墨子真是一颗锦绣玲珑心。”世无双笑笑:“他大概是猜到父亲不喜我与他来往,特意去叫你……这都替我想到了,真真是心细如发。”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实在是轻松又自在。 “荀家主的确有心。”楚离点点头,接着说到:“公子,还有一件事。” “何事?” 楚离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徐小姐今天一早就来了,现在在前厅跟夫人一同喝茶。” “……” 楚离看了看世无双越来越黑的脸色,又小心地补充了一句:“夫人还说说,今晚让您和徐小姐一起去看灯会。” 灯会?!?世无双一下子反应过来,只觉得刚清醒过来的脑子顿时头晕目眩。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同为蜀郡三大家族之一,世徐两家一向来问密切,又因为是表兄妹,两家甚至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和徐婷婷八字不合,小时候就抓着对方的头发大干过一架,至今还被长辈传为“美谈”……想不到现在他们居然还…… 古人对近亲结婚的执念真是深啊! 世无双深吸一口气,先前世景山就已经打过招呼了,想来也没法逃避了!只好回头对楚离说:“跟夫人说,我知道了。” “是。” 世无双搓搓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想我堂堂21世纪的历史学教授,难道还怕你一个古人不成!徐婷婷?哼,到时候看哥到时候怎么修理你!哥哥可不会和之前的世无双一样任你欺负!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被女子欺负了不成! 然而…… 七夕灯会。 月亮刚刚升上夜空,白日的天色还未褪尽。街边挂满了各式灯笼,有的还扎着红色纸条,华丽的,素淡的,温暖的,尽数映入河中,随着桨的起落摇曳。近处,远处,喧闹的声浪一阵一阵的,如潮水般起落。 在世无双所在的现实世界,古代的七夕是单身女子祈求姻缘的节日,而在这个世界,居然会变成相亲节和情人节,也算是奇特了。 虽然世无双并不怀念以前的世界,但两个世界之间的似是而非让他一时有点迷惘。 “表哥!你在想什么!”徐婷婷猛锤了一下他的手臂,扯着他的袖子,瞪着眼睛喊道:“人家要去看那里的花灯嘛!你赶紧带人家去看!哼,要不是母亲非要人家跟你一起来看,人家才懒得搭理你呢!” 世无双一个激灵,赶紧搀住她的手腕。 说实在的,徐婷婷长相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可以说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但是每当她和世无双单独在一块的时候,她完全就像一个野孩子,又顽皮又泼辣,根本没有表面上那副温柔的样子。 “表哥对我说的,可是有什么意见?”徐婷婷一撅嘴,手猝不及防就往他腰上袭去,掐住一块软肉,顺时针旋转一圈。 “嘶~痛!痛!痛!”世无双痛得眉头都皱成了小山包,身子赶忙往旁边一缩:“表妹说的都对,我能有什么意见?举双手赞成!” 说着,还献媚地举起了双手:“不就是灯会嘛!去!去去去!马上就去!”把刚才想要修理古代人的豪情壮志全然丢到了九霄云外。 好男不和女斗嘛!跟小女子一般见识,显得我多没格调!世无双如是想着,大不了到时候再找个机会甩掉她不就得了? 想着,他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毫无节操的自己,“啪啪”地打着自己的脸。 “哼!这还差不多!”徐婷婷满意地笑笑,双手挽住他的胳膊:“表哥,那我们走吧!” “走吧,走吧。”世无双无奈地被拉着去了前边。 “猜灯谜啰!猜灯谜啰!答对就有奖,每个花灯下面都挂着灯谜,答对就能拿走花灯!” 老远就听到河边有人大声吆喝,一大群人围在一起,隐隐可见河边柳树上挂着一盏盏精美的花灯,或大或小,或齐整或多形,在灯壁的衬托下闪着微微的光芒。 仔细一看,每一个花灯还垂挂着一张字条。 “我来我来!”一个穿蓝衣的少年取下一张字条,世无双好奇地探头一看,上面写着“云破月来花影碎——打一字”。 “这位公子,您猜的谜底是?” 少年看起来颇为得意:“这谜底便是‘能’!” “恭喜这位公子,猜对了!花灯赠您花灯一盏!” …… “表哥表哥!”徐婷婷兴奋地摇晃着世无双的衣袖,“人家也想要花灯嘛!表哥也给人家赢一个好不好嘛!” “好好好,表妹莫急,你且看你表哥的能耐!”世无双心里暗道,这个徐婷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不过,他倒也想见识见识所谓的灯谜是个什么样。 “荷花露面才相识,梧桐落叶又离别。”徐婷婷一边拉着世无双的手不放,一边念着谜面,“表哥,这说的是什么呀!” “嗯……”世无双略作沉吟,便朗声道:“荷花露面意即夏日,梧桐落叶即道是秋日。夏日相识而秋日离别,如此看来,谜底便是‘扇’了。” 身后传来几声轻笑,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来:“无双今日可真有雅兴呢。”两人惊奇地回过头来。 只见身后一白衣公子,手握一把泼墨山水画折扇,眉目如画,笑意温软。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徐婷婷暗忖道。 “表哥,这是?” 荀文卿微笑拱手:“表小姐好,在下荀文卿,是无双的同窗学友,方才未打招呼便出声,是在下冒犯了。” 徐婷婷赶紧行了一礼:“荀公子客气了。既然是表哥的朋友,那就谈不上什么冒犯。小女子徐婷婷,叫我婷婷就好了。”心道表哥有这样器宇不凡的朋友,自己可要好好结交! 荀文卿微微一笑,温柔中却带着客气的疏离:“徐小姐也是来看灯会的?” “正是。”徐婷婷微笑答道。 “墨子也是来看灯会的吧?”无双脑筋一转,斜着眼睛笑道:“婷婷啊,荀公子可是我们稷下书塾有名的才子。他可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这些灯谜对他来说肯定没什么问题,快让荀公子帮帮你,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花灯都有!” 墨子,你帮我挡住她,我就可以开溜了! 世无双冲他挤眉弄眼,奈何荀文卿却好似故意跟他作对一样,轻轻一笑:“无双又打趣我,我何德何能比得上世家公子?再者灯谜不过小娱乐,算不得什么学问。不如,我们一起猜猜看?” “好吧。”世无双有些无奈,碍于表妹在侧又不敢轻易表现出来,只好回身去看灯谜。 “咦?”世无双突然被一个挂在最后边的一盏花灯吸引了,那盏花灯明显与其他不同。 灯形是六角形的,淡黄色的灯壁上龙飞凤舞地书着一些字。由于隔得远,世无双也没仔细看上面的题字,只是看那花灯下边悬挂的灯谜字条比别的长出一截,用齐整的小楷写着: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这个字条的字迹跟别的很不一样,纸张似乎也更加精致,猜出来说不定有什么惊喜呢。”荀文卿看了看,笑道。 “哇!这盏花灯好漂亮!表哥,我想要这个!”徐婷婷也看到了那盏与众不同的花灯,顿时有些兴奋。 “哦?”世无双也来了兴致,“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他思考着,却无半分思绪,这个灯谜比之前的可难了不止一倍。 他偏头看向荀文卿,这家伙居然还带着从容的微笑,好似早就猜出来一般。 “墨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 “没有。”荀文卿还是带着流水般沉静的微笑,视线却看向一旁摇曳的柳树枝。 世无双稍愣了一下?,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河边的垂柳,缀满花灯的柳条轻柔地拂拭过河面。 “这不就是‘风’嘛!”世无双恍然大悟,心念电转之间就把纸条取下来,笑嘻嘻地递给徐婷婷:“表妹,你就拿着这个去拿花灯吧!这盏花灯最是特别,你不是想要嘛?表哥为你得来了。” “哇,谢谢表哥!表哥你最厉害了!”徐婷婷喜笑颜开地接过纸条,几乎是蹦着跳着去领花灯。 世无双不敢再久留,一把抓住荀文卿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跑!”话音未落步子便已经迈出去了! 朝着反方向跑了半天,路人都纷纷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了,世无双这才想起,他光顾着想逃离徐婷婷了,其实自己根本没想好目的地…… “无双,你这是……”看着莫名其妙开跑又莫名其妙停下的世无双,荀文卿有点哭笑不得。 “咳,那个,墨子,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女人不能进的地方,除了茅房!” “……嗯?” “哦!我知道了!”世无双一拍脑袋,“我是说,你知不知道离这里最近的……哦,不对,不用问你……” 那种地方,以前的世无双不是常去嘛! “无双,你今日有些异常。”荀文卿疑惑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方才,为何要故意躲着徐小姐?” “一言难尽啊!”世无双叹口气,随即唇边勾起一抹奸笑,伸手搂住荀文卿的肩膀,大大咧咧道:“墨子啊,今天兄弟我可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呀?!?”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荀文卿挑了挑眉,识相地没有出声。 “当然是……表妹?”世无双惊恐地回头,只见娇俏可人的少女叉着腰,一脸山雨欲来的怒色。 “快跑!”世无双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拉着荀文卿的袖子拔腿就跑,撒开丫子在大街上狂奔。边跑还边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在现代被恐龙表妹吃的死死的,好不容易穿越了还有一个可怕的表妹穷追猛打,人生好难! “站住!你别跑!”徐婷婷在后面穷追不舍,也丝毫没有了往日窈窕淑女的形象。 三人就这样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挤来挤去,当然,某人是被迫的。 徐婷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想抓住世无双的衣角。但奈何男女体力本就有差距,而徐婷婷手里还有一对花灯不便行动。 正文 第十章 撞破秘密 不知跑了多久,徐婷婷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视线里。 “呼——”世无双停下,长吁一口气,暗想这身体素质果然不行,才跑那么几步就喘不上气。反观一旁的荀文卿,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墨子。”世无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喘气:“我们终于成功地甩掉了表妹!” “也成功地甩掉了我的侍卫。”荀文卿撇他一眼,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 “呃……我不是也没带侍卫嘛。”虽然楚离没有跟来的根本原因是高雪琪的小心思,但是……世无双挠挠头,这怎么好意思说呢,索性脸皮厚到底,一脸理直气壮道:“出来逛灯会,还带什么侍卫?侍卫跟着,多不自在?” “是么……”荀文卿若有所思。只是他今晚并非出来逛灯会,而是发现近来有外来势力进入蜀郡活动。荀家收到情报,七夕灯会上会有外来势力活动…… 不过这些,他也不打算告诉世无双了。 “墨子?”无双伸手在他面前晃晃,他该不会生气了吧?都怪那个表妹,实在是太彪悍了! “嗯?”荀文卿回神,露出淡淡的微笑:“无双之前说,要带文卿去一个好地方,不知是怎样的好地方?” “哦——”世无双眼咕噜一转,眉一挑,本来很猥琐的动作却因为那俊俏的长相,一双潋滟含情的凤眼眼波流转,更添一分别样的气质。 “好地方,自然是那种好地方。”世无双一笑,领着荀文卿走向了曾经他最熟悉的醉红楼。 “那边那个,对,就是你,过来。”世无双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挑了个看着还算不错的隔间坐下,招手唤来侍者:“给我来几道我以前喜欢吃的菜来,对,多上几个,摆满这个桌子,然后给我来几斤好酒,几个开胃小菜,行,你办去吧,手脚麻利点。” “小的明白了,小的马上去办,世公子稍安勿躁,小的先差人送壶热茶来。”小二一看来了个豪爽主儿,弓着身子连连打千作揖,谄媚地笑着退下去了。 “墨子,这里的桂花酒可醉人了,你可要多喝些。”世无双笑道,一双丹凤眼斜睨着,满是笑意。 荀文卿不动声色地皱皱眉,醉红楼是什么地方他又岂会不知道? 看世无双的样子,明显是经常来。但是他和以前看到的世无双却截然不同了。哪怕是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眼神却迥乎不同。 从前的世无双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眼神里满是颓唐和酒色,而现在,那副皮囊却仿佛有了灵魂,一颦一笑,都透着别样的风度。 “哟!这不是世公子嘛!”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扭着屁股凑过来:“世公子今天怎么没和候公子他们一块儿来?” “没待在一块儿就没一块儿来了。”世无双伸手斟茶,漫不经心道:“怎么,不和他们来你们醉红楼就不接待了么?” “世公子这是什么话!”老鸨也是个人精,混这行的最懂得察言观色,连忙掩面娇笑道:“只要您来了,什么时候都是咱们醉红楼的贵客!” 她眼波一转,瞥到了旁边一身白衣的贵公子。暗想这位爷虽然不作声,但是衣着不凡,隐隐透着一股贵气,想来也是蜀郡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可不能怠慢。 “这位公子是头一回来吧?可需要奴家叫上几位清雅的姑娘作陪?我们醉红楼的夏梦姑娘,秋雨姑娘最擅长诗文音律,可需要奴家把她们叫来给二位公子作陪?”老鸨媚笑着,一脸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 “好啊。”世无双一笑:“来了这儿,怎么能不叫夏梦姑娘.....怎么好叨扰夏梦姑娘呢?”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又转了个弯。 原因是他蓦然抬头,看见荀文卿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在提醒他为何会来到这。 徐婷婷!本就是为了躲徐婷婷才来的醉红楼,要是被世景山知道了他在七夕夜里丢下表妹去找姑娘......后果不堪设想!可不能因为一时见色心起,就得罪了自己的财神爷!要是世景山断了他的经历来源,他以后可怎么混啊? “咳咳,不用了。我这位朋友,不喜那些庸脂俗粉,上菜就行了。”世无双尴尬一笑,顺口就拿了荀文卿当借口。 而荀文卿也只是低头喝茶,从头到尾没有抬眼看过老鸨一眼。 “……好嘞,两位公子尽兴就好。”老鸨尴尬地维持着脸上的假笑,退了出去。 世无双看看菜也都差不多上全了,便笑嘻嘻地说:“哎呀,逛了半天我都有点饿了!墨子你也请自便吧,别客气,我可先吃了哦!” 荀文卿看着世无双毫无形象地吃着,淡淡一笑,也如闲庭信步般一筷子一筷子慢慢地把菜送进嘴里,动作随意而又优雅。 “……墨子,你有带银两吗?”世无双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嗯?你进来吃饭,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荀文卿抬眼看看世无双,语气仍然是淡淡的。 “啊哈哈……”世无双有些心虚,“光顾着躲表妹了,没注意到,而且,谁逛灯会还带钱的呀,是吧。” 沉默…… “你不会……也没钱吧?”世无双瞪大眼。 荀文卿看向他,又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你甩掉了我的侍卫,你说我有没有?” “我的天!”世无双一手拍在脸上:“完了,没钱会被扣在这里的。要是等我老爹带钱过来赎我,我就彻底完了。什么面子里子都没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得在房里不停踱步,边转变念叨:“这可如何是好啊?有钱万里独行,没钱寸步难行啊……怎么办怎么办……” 荀文卿有点好笑地看着世无双在房间里面转来转去。其实,他只要差醉香楼的小倌去荀家通知一声或者等暗卫找到他就可以了,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是他却存了心思想看看世无双怎么解决,便一直没有出声。 “有了!”世无双一拍脑袋,连忙凑到荀文卿身边:“墨子,你可知,什么叫'吃霸王餐'?” “霸王餐?”荀文卿蹙眉思考:“这是何物?” “嘿嘿。”世无双抿嘴一笑:“顾名思义,吃霸王餐,就是像霸王一样吃呗!简单来说,就是……” “吃过不付钱?” “对!”世无双笑嘻嘻道:“你可曾吃过?” “不曾。” “可想试试?” 世无双觉得自己的脸皮又加厚了一层,居然想把荀文卿拉下水? 说完他就后悔了,像墨子这样的贤人雅士,怎么会愿意做这种不正当的龌龊事?虽然自己也自诩是个文化人,但是自己那几斤几两的节操,自己心里还是相当有b数的。 他还在懊悔,就听到身边传来轻飘飘的一句。 “好啊。” 荀文卿慢条斯理地吃完饭,放下筷子,笑意不变:“既然无双有办法,我怎么会有意见?” “可是对于像你这样的人,这法子也许……” “不那么正道?”荀文卿直直地看向他,微笑并没有改变,却让世无双觉得他的眼神莫名深邃了许多:“你不是也一直觉得,我当上家主,也干过不少不正道的事么?” “是吧……”世无双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心道这人当真玲珑心,什么都看的穿。 “既然如此,那我便也不算什么正道的人。你如何,我便如何。” “行!”世无双站起来,一拍他的肩膀:“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我们偷偷溜出去,如果看到人一定不能露怯,不能表现出心虚的样子,记住,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世无双刚还气势满满,转身就小声叮嘱荀文卿:“咱们偷偷地溜!” 荀文卿:“......” 不就是霸王餐嘛,只要表现淡定低调一点,应该就没事了吧…… 谁知,刚走没两步,就听到一个熟悉又欠扁的声音。 “哟,这不是世公子嘛?今儿个怎么上这儿来了?”候笙那张猴脸出现在面前:“嘿,荀公子也在呢!” “是啊,你也来醉红楼吃饭呢。”世无双面上淡定地寒暄着,心里简直哔了狗了。 “啧啧啧,世公子最近可是威风了。连我们这些老朋友都不放在眼里了。”侯笙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好狗不挡道!麻利点,边去。哥今天没空陪你玩。”世无双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想和他纠缠下去。 真是冤家路窄,上哪儿都能碰到这些狐朋狗友。而候笙这个小子平时最是难缠,猴一样的精。再和他说下去,难免会坏事。 “哟哟哟!急着走什么呢!无双,你今天可不太对劲呢!”候笙搓着手,猥琐地笑着,看一眼房间里一桌的菜:“你该不是,没钱吃饭急着想开溜吧?” “我说,候笙你怎么就这么闲呢,你自己没有值得关心的事情了吗,整天以窥伺别人为乐?”世无双有些不耐,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小人嘴脸的家伙,现在更是不想看到他。 “哎,本来可以帮帮你的,可惜世公子真是冷漠无情啊!”候笙不依不饶,好不容易抓住世无双一个把柄,他怎能轻易放手。 突然,候笙回头大喊道:“来人啊,世家公子吃饭不给钱准备跑了!” “不好,快跑!”世无双心下一急,这可如何是好? 直接从大门出去是不可能了,而侯笙刚刚又好死不死地占了他们下楼的路。 “哎呦!”只听得侯笙一声惨叫,就见他捂着胸口从楼上滚了下去。 “我去!墨子,这也太帅了吧?”世无双目瞪口呆地看着荀文卿,他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就把侯笙踹下了楼。 “还不跑?”荀文卿神色不变。 “哦!溜了,溜了。”世无双反应过来,连忙拉着他往隐蔽的楼上跑去。 楼下,侯笙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快来人!有人吃了饭不给钱,跑了!” 店内伙计闻声赶来,本来还以为是混混在店里闹事,可一看隔间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当时就急了。 “人呢?跑哪去了?” “往那边!往楼上跑去了!” “快追!” 眼看着喧闹的追兵“乒乒乓乓”拿着家伙就要追上来了,世无双只得拖着弱病残躯再度发力狂奔。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先躲到那边那个空房间里,引他们离开,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再偷偷溜走。”世无双气喘吁吁推开房门,让荀文卿先进去。 荀文卿扫一眼房间内的陈设,一闪身进去,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示意世无双别关门,两人轻手轻脚地躲到了屋角的柜子里。 随着柜门一关,黑暗中只剩下柜子钥匙的小孔透出点点光,堪堪可以看清外边。 黑暗中,世无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无限放大,努力屏住呼吸。 只见两个小二跟着进了房间。 “咦,人呢?我明明看到他们进了这间房的?怎么一下子消失了呢?”一人疑惑道。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另一人坦然道:“这事本来就蹊跷,世公子向来是醉红楼的主顾,家境又那样显赫,怎么可能吃饭不付钱?多半又是他的什么新鲜主意。” “可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 “好了好了。”那人催促道:“看窗户不是开着么?定是从窗户逃走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间房已经是被客人预订的。” “说的也是。不如我们再到里面看看,找不到的话,就走吧。” “行。” 正文 第十一章 暗夜惊魂 世无双屏住呼吸! 近了,近了,人声,脚步声,碰撞声……远了,远了,渐渐安静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声又大了…… 好险!总算躲过一劫! “呼----”世无双终于松了口气:“墨子,我们现在可以……” “嘘----”荀文卿压低声音,“好像还有声音。” 世无双屏息凝视,不一会儿,果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似乎还有好几个人! “瑾公子真是年轻有为啊,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胆识和心思,老夫真是佩服啊!”一个苍老,且带点沙哑的男声笑道。 这声音......怎地如此耳熟? 世无双努力睁大眼睛凑近小孔,想看清来人。不料,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名老者,一名黑衣少年和几个佩刀的灰衣侍卫。 “您过奖了。”少年淡淡谦虚道,然而语气里却并没有什么谦逊的意思。 司马瑾!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荀文卿就听出了他的声音,然后皱起了眉头。难道,之前在蜀郡活动的那帮吴地口音的外地人就是在他的帮助下通过成都天险进入蜀地的? “瑾公子过谦了。很多事情,就是能者居之。”老者笑道:“老夫在想,若是能与瑾公子进一步合作,依瑾公子的能耐,拿下关中王世子的位置岂不是如探囊取物。” “抱歉,我暂时还没有和你下一步合作的打算。”少年冷冷道:“之前为了帮你的人顺利入川,我可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甚至还遭到了我大哥司马珂的怀疑,差点在父王面前露出马脚。再与你合作?呵呵......”少年冷笑几声。 “诶,瑾公子,此言差异啊!有所失必有所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上次那批吴地刀剑......”老者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瑾公子,用的可还顺手?” 少年不语,当是默认。 “唉,你也知道,要想成事,军队是基础。”老者始终不紧不慢,带着从容的笑意:“而想建立军队,就不得不需要干戈武器。我吴地的兵器,吹毛断发,锋利无比,天下闻名。我吴地的刀剑若称天下第二,无可敢称第一......” 他见司马瑾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料想他是听进去了,放下茶杯继续说道:“而瑾公子身份特殊(关中王庶子)......不比其他蜀地势力可以光明正大地招兵买马。可若是和老夫合作......” “啊嚏!”一个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对话。 不好!世无双不由在心里暗骂自己,稍稍闻了一点灰就忍不住打喷嚏。 “谁?”司马瑾瞬间弹起,顺手拿起桌上的长剑,对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几个灰衣侍卫收到他的指令,对视一眼,缓缓地朝衣柜走了过来。 荀文卿眉心紧蹙,握紧了手中的折扇。 “谁在那儿?”司马瑾的声音陡然一高。世无双还没来得及惊恐,柜门就“哗”的一声被打开了。 世无双眯着眼适应了一下柜外的光线,再一看才发现,一身玄衣,玉身长立,面目清冷地站在柜门面前的冷漠少年,居然是司马瑾! “荀文卿?世无双!”司马瑾一向冰冷的声音响起。 只一眼,杀气肆意。 只一瞬,世无双便反应过来。 “原来是司马兄啊!”世无双笑嘻嘻地从柜子里跳出来,套近乎似的用手肘碰一下司马瑾:“大家都是同窗好友,何必互相伤害呢?” 司马瑾一把扯过自己的袖子,冷冰冰的脸上满是嫌弃:“谁与你是好友?” “嘿嘿!”世无双继续尬笑:“既然司马兄有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墨子,走了!” 荀文卿并未多言,只是整了整衣衫,眉目间看不出情绪。 “站住!谁说你们可以走了?”司马瑾目光一凌,身后的侍卫迅速拔出剑来。 “既然,你们在不该进来的时候进来了,就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瑾公子,且慢!”剑拔弩张之际,老头发话了。 世无双惊诧地望去,这老头儿……可不就是那日在稷下书塾竹林里匆匆一面的那老头嘛!难怪之前听声音那么耳熟。 “世公子,你看,我们果然又见面了。”楚城阳微微笑着。 “你们认识?”司马瑾眉头一蹙,楚城阳和世无双怎么扯上关系的? 荀文卿亦疑惑不解,回头看着两人。 “哈哈,老夫与世公子曾有过一面之缘。我很欣赏世公子的才情。”楚城阳面上笑容不改,一双老眼里闪着精明的光:“瑾公子,如若世公子也能加入我们的计划......” 司马瑾眯起眼睛。 “加入什么?”世无双笑眯眯道:“您可真看得起我。不过,我对勾心斗角的事情可不感兴趣。” “是嘛?”楚城阳依旧一脸慈祥,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莫名的寒意:“世公子,当真不再考虑一下?毕竟.....人命关天!” 这样惊才艳艳的人,若不能为己所用,那就趁他还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死亡的气息再度降临,让世无双头皮有些发紧。 “血别溅得太多,在这里毕竟不好收场。”司马瑾知道他起了杀意,把头偏过去,冷冷道。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拔出佩刀...... “嗖嗖----”破空声传来,两声闷哼响起,两个侍卫应声而倒。身后插着两支羽箭,箭头发黑,明显是淬了毒。 “有刺客!” 楚城阳眼疾手快,拉着司马瑾连退几步,回头一看,原来站立的地板已经插入了好几支羽箭! 荀文卿迅速扫了一眼地上的羽箭,不是荀家暗卫所用之箭,且箭上淬毒,心中顿时升起警惕。 司马瑾道:“不好,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有人派杀手来暗杀我们。” 话音刚落,窗外一跃而入十几个黑衣人,一落地便持剑向他们刺来。 世无双见状赶紧拉起荀文卿往旁边无人处跑,不料身后一个黑衣人扑来,荀文卿迅速抽出腰间佩剑,跟来人扭打起来。 场面一片混乱,楚城阳眼看敌众我寡,且战且退移至窗边,假意挥出一剑,惊退来者,迅速翻出窗外消失于夜色中。 看到有人跑了,立马有三五个黑衣人跳窗去追。楚城阳造成的小混乱一时使围攻者漏出一个小缺口,余下三人立刻抓紧机会翻窗逃脱。 “追!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一个黑衣人比一个手势,剩下的黑衣人迅速跟上。 黑夜里,一场生死角逐悄然展开。 世无双一边疲于奔命,一边心中苦笑,不知是得罪哪位神仙,一整晚都不得安宁,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 吃个饭都能招惹几方势力,太狼狈了,这破身体完全吃不消啊! “快,先躲进这个小巷!”世无双低声对荀文卿和司马瑾说。 两人对视一眼,虽不知世无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眼下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跟随世无双暂时躲进这个垃圾满地的地方。 追兵头领看着目标逃进了一个死胡同,立时提高了警惕。上头交代下来的是刺杀司马瑾的任务,而房间里却又多出了三个人,这是意料之外的变故。但他隐约明白不光是目标中的两个人,意外闯入的那两个人也不简单。 凭直觉,他认为那三个人进了一个死胡同,绝不是一时头昏了走错地方,多半有诈。 他示意部下隐藏声息,不动声色地包抄了胡同口。 “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先进去试探一下,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他以近乎耳语的声音对两个比较机灵的部下说,接着自己带着其他部下,一闪身躲在巷口观察。 “是。” 两个黑衣人上前仔细地搜查了一番,便向他招手示意可以进来了。 他带着余下的部下鱼贯摸进巷子,左右探查。 突然,巷子深处似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立刻警觉起来,慢慢向里面靠近。 “喵呜~~喵~~”仿佛风中传来的,轻轻的小猫叫声。 一对猫眼在黑暗中的小巷闪着幽幽的绿光。 原来是只猫吗?他稍稍松口气,但还是不太放心,准备自己进去看看。 不料这时,一个部下有了新的发现。 “头儿,你看!”部下递过一片长条状的物什。 头领接过一看,这是一小片精致细腻的布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用的,但却窄窄的,形状也不规则,还带着粗糙的毛边儿,像是翻墙或者攀爬时被什么划到的衣角。 “你在哪里找到的?” “挂在这里的。”部下指着小巷口残破的墙。 他抬眼看去,墙上有一个木梯,木梯上的一个钉子旁还挂着几缕残丝。与刚才这片布料显然出自一处。 等等……木梯?!? 不好,大意了!那几个人一定是借死胡同唱空城计麻痹他们,放慢他们的速度,趁机翻墙逃走了! “给我追!” 正文 第十二章 长夜漫漫 …… 眼看着黑衣人一个个都翻墙走了,世无双这才松一口气。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从小巷离开。木梯只是为了混淆视听,两只猫眼是荀文卿腰带上的两颗祖母绿翡翠,当是情况紧急,世无双想都没想就一把把它们扯了下来,然后蹲在角落里学猫叫。 其实,只要当时的追兵再往前走几步,就能发现他们。但是幸好,那群人走了。 “墨子,你刚才瞎动什么,生怕别人找不到你么?”世无双一巴掌拍在荀文卿的肩上:“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卧底了!” “嘶----”荀文卿吃痛,连忙用手捂住肩膀:“抱歉,方才是我不小心。”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刚才他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吃痛地一脚踢中了地上的碎石子发出了声音。虽然并非有意,但他确实差点暴露了己方位置,差点让他们再度陷入危机。 “你受伤了?”无双这才发现,荀文卿的左臂上殷红一片,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一点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不碍事的。”荀文卿微微一笑,脸色却明显比往常苍白许多。 “什么不碍事,手拿开我看看!”世无双拂开他捂住肩膀的手,惊道:“天啊!流了这么多血,你还说没事?不行,你这个得赶紧包扎,不然会感染的!” 他看向一旁的司马瑾,司马瑾的神色依旧冷漠,毫无波澜。 唉......世无双在心里叹口气,看来是不能指望司马瑾大爷能帮忙了。 但是这伤口又必须马上包扎,不然流血过多也会死的!可是现在又没有绷带......突然,他灵机一动,想起原来看的古装电视剧里给别人包扎都是“咻”得一声扯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料就给伤者缠上了。眼下,这法子或许能派上用场。 于是,世无双狠狠心,扯着自己的一块衣角用力...... “一、二、三......哎呦!”布料没扯下来,倒是自己被衣角绊了一下,脸朝下摔在了泥里。 好疼!世无双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mmp哥以后再也不信什么什劳子电视剧了,衣服根本扯不动好伐?但是,看着墨子那越发苍白的脸,他又不得不继续挣扎,人命关天啊! 世无双狼狈地爬起来,正要再次发力时,却听见一旁司马瑾冷冷的一句嘲讽:“白痴。”说完,他抽出腰间的剑,“唰”得一声向世无双砍过来。 “啊!”世无双闭上了眼。 再度睁开时,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却发现袖子的布料少了一块儿。 司马瑾拿着一小块布料,正准备给荀文卿包扎。 “这个死傲娇!”世无双撇撇嘴嘟哝:“还特么给哥装逼。” 就在他快要碰到荀文卿的那一刻,荀文卿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不想死就别动。”司马瑾冷冷道,一只手按住他的肩,一只手把布料捋直一圈圈缠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如果我想杀你们,你以为你们还能活到现在?” 荀文卿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问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这些追杀你的人,究竟是谁?” 司马瑾不言,只是依旧替他包扎。 “箭头上淬了毒,很明显来人想至你于死地。”荀文卿继续说道:“在蜀郡,和你有这样深仇大恨的人,能有谁?” “嘶!轻点!” 看着司马瑾突然加重的动作,一旁的世无双仿佛都感觉到了疼,忍不住出声道。 “聒噪。”司马瑾冷冷地瞥了一眼世无双,把包扎打上结,心里却有了答案。 在蜀郡,千方百计想置他于死地的,除了他的“好大哥”司马珂,还会有谁?只是想不到他这次出手如此狠辣。若他死了,司马珂自可以说他勾结吴地势力,反正死无对证,父王也不会在乎一个庶子的死活;若他侥幸逃脱,司马珂也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他请的都是职业杀手,而非王府侍卫。 “你们可以先解释一下,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司马瑾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一言难尽啊......”世无双叹道:“我俩吃饭没带钱,被侯笙小老弟给举报了,不得已才会躲进那个房间的。谁知道你们正好在里面搞事情......” “呵呵。”司马瑾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如此拙劣的借口么?” “那我有什么办法?”世无双手一摊:“我也不信我会这么背时啊,但事实如此,是吧,墨子?” “嗯。”荀文卿点点头。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司马瑾哼了一声,也没再追问。虽然这个世无双看上去没个正形,又不正经,没什么可信度,但既然荀文卿都点头了,想来也不会有假。 “啧啧啧!”世无双一脸装模作样:“司马兄,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嗯?” “救命恩人?” “可不是!要不是我,刚才那些追兵是怎么走的?嗯?难不成你吓跑的?”世无双越发嘚瑟。 “你不过......” “我不过是学了几声猫叫对吧?”世无双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有种你也学啊!你也叫几声听听啊!” “你......”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司马瑾最后只是冷冷地来了一句:“恬不知耻!” 哼哼!世无双暗想道,跟哥斗嘴,你还嫩着呢! “还是快离开这里吧。”荀文卿开口道:“若那些人发现被耍了,难免不会再回来。” “好。”世无双点点头,扶他起来。 “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咚!咚!咚!咚……”打更的声音远远飘来。 “已经四更了。”司马瑾皱起眉:“城中宵禁,今晚进不了城了。” “那怎么办?”世无双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若是世府众人发现他一夜未归,肯定又免不了许多麻烦。 “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么?”世无双问道:“要是在城外过夜,我爹指不定怎么修理我呢?” “哼。”司马瑾冷笑一声:“你可以翻墙。” “不可!”荀文卿连忙阻止:“蜀郡本就是西南边界,防御一向坚固,城墙更是高出普通城墙许多。更何况夜里宵禁戒备森严,此时去无异于送死。” “omg!”世无双崩溃地抱着脑袋:“这就是说,我们今晚不能回城,只能在这外边过一夜,是吧?” “嗯。”荀文卿点点头。 “行吧!墨子,我扶你起来,咱不能再待在这个破地方了。” “没事。我已经好多了。”荀文卿挣扎着站起来:“我记得前面有个破庙,我们且先去里面避一避吧。” “也好。”世无双点点头,眼下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司马瑾没有说话,世无双也就当他默认了。虽然大家刚不久还喊打喊杀的,但至少现在也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没有必要再自相残杀了。 “唉!累死了!今天真是一点都不走运。”世无双一找着庙里稍微能休息一下的地方就瘫下了,丝毫不顾及自身形象,反正脸上还沾着泥呢,那么讲究干嘛?先好好睡一觉才是最要紧的事。 他摊在破庙的神像后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荀文卿在他旁边半靠着墙,合上了双眼,却并没有睡着。今天那个老头可能来头不小,偷听到的那两个小二的话让他对醉红楼背后的“生意”有了些模糊的猜想。还有司马瑾,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何要在这个时间购进兵器,莫非......看着旁边司马瑾抱着剑假寐,他的心里有了些模糊的猜想。 司马瑾也没有睡着,他的行踪是何时暴露的?而且还是早有预谋。情报究竟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 正文 第十三章 飞来横祸 东方既白,旭日还未升起,空气中尚有料峭之意。远远传来三声鸡鸣,恰如其分地唤醒了司马瑾和荀文卿,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只有世无双,还睡得迷迷糊糊。 “有马鸣声!”司马瑾突然开口说道:“有人过来了!” 荀文卿看向他,虽然自己并没有听到所谓的声音,但是万事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他赶紧摇醒世无双:“无双,无双,快醒醒!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马鸣声就从门外传了过来。 司马瑾一跃而起,迅速关上门,拴紧。 世无双这时也醒过来,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眉头一皱:“那些追兵又来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是。”司马瑾拿起剑,目光微寒:“马鸣声很嘶哑,定是经过长途奔波。而职业杀手,如果任务失败就会立刻返回复命,接受下一个指令,不会苦苦纠缠,更不会骑马在外奔波一夜。在这个时候,刚刚经历过长途奔波的人群,不是商贩,就是......” “匪帮!”世无双脱口而出。 “不错。蜀郡山高地险,一般商贩不会选择经过这里。”荀文卿正色道:“而城外临青城山,我们很有可能碰上了山上的土匪。” “据说土匪都挺凶残的。”世无双耸耸肩:“我们要不要先躲躲?” “躲什么呢?”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突紧跟着门被一脚踹开,几十个身形高大,面相粗鲁的人闯了进来。 为首的那人,脸上有一道长疤,从左眼一直贯穿到右耳,面相十分凶残。 他一脚踩在了被踹开的木板上面,一把大刀直插入地,笑道:“我说是谁呢?来这破庙都要关门,原来是几个年轻的哥哥。你们可知,这小庙是爷的地儿?” “叨扰了,我们确实不知。”荀文卿对世无双和司马瑾两人使个眼色,上前拱手道:“我兄弟三人,来此游学,赶路至此地已经深夜。只好在此地稍作整顿,却不知误入了大哥的地盘,实在是愧疚至极。请大哥们放心,我等即刻离开。” “慢着。”刀疤脸抬眼看向他们:“爷有说过放你们能走么?” 不好!世无双暗道,听这意思,这帮土匪是不打算放他们走了? 荀文卿神色微微一变,右手折扇已然滑到手心,继续笑道:“大哥可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看几位俊俏的小哥舟车劳顿,也辛苦了,想请几位上青城山坐坐。”另一个油光满面的光头笑眯眯地凑上来道:“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恕难从命。”司马瑾冷冷道,抽出长剑,眸光寒意凛然。 “哼!”刀疤脸满脸不屑:“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把他们都绑回去!记住,不要伤到脸。”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十几个土匪持刀冲了进来。 司马瑾一剑刺穿一人人的肩膀,武功路数又快又狠。而荀文卿亦以折扇对敌,扇叶蹁跹之间也留下血迹斑斑。 只有世无双躲在荀文卿身后左躲右闪。 omg!天知道他有多想像他们两一样以一当十,英勇无敌,保护队友,奈何他现在就是个弱鸡,手无寸铁,冲上去就是个炮灰!一刀下来,游戏结束!只能先忍辱负重,保护好自己。 “欸?大哥!”光头忍不住感叹道:“这几个小子有点本事啊!除了那个一脸黑漆漆的小瘦子,其他两个都挺能打的。” “嗯。”刀疤脸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身手的确不错,长得也秀气,寨主应当会喜欢的。” “小心!”眼看一刀马上就要落在司马瑾背上,世无双赶紧出声提醒。 司马瑾回头一看,长剑反手一挥,身体迅速往侧面几步,堪堪躲过。 好险!世无双刚松口气,却发现荀文卿的伤口已然裂开,鲜血渗透过衣襟,顺着手臂一滴滴往下流。而此时,司马瑾也因为寡不敌众,招式开始落了下风。 两人在昨晚的打斗中早已体力不支,虽有短暂的休整,但武功再高强毕竟也不过是少年,又势单力薄,怎敌得过眼前显然是亡命徒的一群壮汉。而世无双,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好在对方似乎也无意伤害他们,一阵混乱的打斗后把三人制服,便一棍子敲晕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世无双残存的最后想法是,真是飞来横祸啊!哥好不容易甩掉了那么多追兵,最后居然栽在一帮土匪手里了…… “老大,都弄晕了!”光头谄媚地笑着:“这个小瘦子也要一块儿带走吗?他这小身板,寨主可不一定喜欢呐!不如卖到醉红楼做小倌,咱还能多挣几个钱......” “爷不差这点钱!”刀疤脸一挥手:“你没听之前听那个小白脸说,他们是兄弟三个么?何况这个还长得这么丑,人家哪里会要?都带回去!” “是是是。”光头连忙点头,指挥几个弟兄七手八脚地把三人捆好手脚,抬上一辆马车。 “今日运气不错,这两个绑回去正好献给老大。”刀疤脸接着吩咐道:“回寨!” “大哥,不在这庙里稍微休息一下吗?”一个脸上有黑痣的瘦小男子问道。 “不了。这几个公子哥衣着华贵,却在此地停留,多半不简单。这里也不安全,还是小心些为好。”刀疤脸道:“走!” 再度醒来时,世无双发觉脑袋有些眩晕,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绑得严严实实了,并且和荀文卿、司马瑾关在同一个马车车厢里。 “嘿嘿......”世无双尴尬一笑:“哥三个,都在这呢......” ...... 司马瑾突然开口:“之前那个匪头脸上的刺青,看着像是青花寨的标志。” “青花寨?”世无双一脸茫然。 “青花寨是当地出了名的匪帮,寨主也是英气逼人,巾帼不让须眉,只可惜没被朝廷招来当个女将。”荀文卿若有所思地看看世无双。 “你说寨主是个女的?”世无双瞪大眼睛问道,心想这可是女中豪杰啊,虽然说是做土匪头子,但是女土匪可厉害了!贺龙将军的妹妹,毛主席的第二任妻子----贺子珍当年不也是在山上当土匪的么?同时他再次感叹这副身体的主人真的是只图安逸,不求上进,什么都不知道。 “等等,寨主是女的,那把我们抓去,岂不是,岂不是……”世无双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似的,瞬间明白之前那帮大汉审视他们时那微妙的眼神了! “这么说来,难怪这些天城中总有美男子无故失踪,原来是这般缘故……”司马瑾凤眼微眯,似笑非笑。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大哥!到寨门口了!”帘外响起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荀文卿比一个手势,他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嗯。”刀疤脸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去请寨主。” 接着帘子就被拉开了。 “都醒了呀。”刀疤脸匪头依次看了看三人:“等下带你们见我们寨主。若是你们表现好,寨主高兴,你们日子也好过。如果寨主不满意......” 荀文卿和司马瑾都没有说话。 “都听到没有!”刀疤脸粗眉一竖,厉声道。 “听到了听到了!”世无双赶紧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是是是,您说得是,都听您的!” 刺青男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少给我耍滑头!” “不敢不敢。”世无双嬉皮笑脸道:“大哥的话,小弟肯定得听啊……”毕竟保命才是重要的事,掉点节操算什么? 却不料刺青男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巴掌!这个小丑八怪,长得丑还这么吵! “啪!”蒲扇大的巴掌在世无双的脸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这一声,荀文卿和司马瑾俱是一惊,而世无双瞳孔急剧收缩,慢慢瞪大了眼睛,心中的怒火慢慢升腾! 无论是此时此刻他身处的这个世界,还是他原先所在的现代世界,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世无双! 是,徐婷婷是常常欺负他;世景山是对他很严厉、不分黑白地骂他;大学里的老教授是看不惯他、讥讽他、排挤他,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无缘无故、毫不掩饰地羞辱他! 世无双目光凌厉,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使劲扭动着,想要挣脱束缚跟刀疤脸大干一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想和他拼了的想法。 “世无双,别冲动!”司马瑾冷冰冰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理智。 而刺青男已然拔出匕首,刀刃死死地抵在世无双的脖子上! 刀锋凉凉的,磨得很利,薄得像一根线勒在脖子上,寒气透过皮肤深入骨髓。 这是世无双第一次如此近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如此沉闷,冰冷,令人窒息。 “怎么不动了?嗯?刚才不还生龙活虎的吗?”刀疤男狞笑着,刀锋轻轻一压,一丝鲜血滑落下来。 “大哥,我弟弟年纪还小,不懂事,还请您多多包容。”荀文卿赶紧说道:“您看,您也教训过他了,他自是不会再冒犯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且放他一马。” 匪头看看世无双再未出声,样子也老实多了,想想毕竟他也不想真的杀了这几个俘虏,顶多只是警告一下,便撤了刀子,道:“算你识相。以后都给我老实点,不然有得你们的苦头吃!” 匪头转身拉开门帘:“小马,进寨子!” “是!”被称为小马的马夫应道,马车又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世无双喘口气,无力地靠在厢壁上。 这次,要不是司马瑾及时提醒,荀文卿出言相助,他很可能就没命了。第一次,他和死亡隔得如此之近。 在匪头把刀撤下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是多么真实。 以前他总是觉得他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没有归属感。甚至有一种玩游戏的戏谑感,觉得死了也不过删档重来。可今天,透过死亡的那一边看过来,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游戏,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虽然与原来的那个世界不一样,但它不是虚无缥缈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喜悦与悲伤都那样真实可感! 他突然很想,很想很想,在这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以自己的方式。 他闭上双眼,被匪头打过的脸颊还疼得发烫。虽然他当时是真的很生气,但他毕竟也不是小孩子了,两世为人的他比这副少年躯壳看起来的样子要成熟许多。 今日之事并非他有意针对,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匪头打了。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你不争不抢,一味逃避就真的能与你无关的。有时候个人的力量真的很渺小,总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本以为可以置身事外看云卷云舒,却不知早已深深卷入漩涡,谁也无法逃脱。 世无双猛然睁开眼睛,眼中风起云涌。 正文 第十四章 青城山上 “太过分了!”世景山一拍桌子,面色铁青。他本来看到候笙就来气,平日里最看不惯世无双跟这些狐朋狗友鬼混,更气人的是候笙居然还来向他告状,说世无双在酒楼吃饭不付钱!实在是太丢脸了! “家主,您也别生气了,说不定侯公子是胡谄的呢?”小环有些不忍,出言劝道。世公子以前虽喜欢玩闹,但花钱倒是向来大方得很。再说,那个侯笙,一进门就色迷迷地盯着她看,一副混混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看这回多半也差不远!”高雪琪难得的一次没有为儿子说话,而是气呼呼道:“要不然这个没良心的怎么会现在还没回来,而且昨天晚上还丢下婷婷不管!” 徐婷婷在一旁不说话,但眼睛也红红肿肿的,一看就是哭过。 “不好了!家主!我带领府中侍卫,在城中搜查了一夜,都未见少爷踪影!”楚离急冲冲地走进前厅禀报道。 “怎么会这样?”世景山皱眉,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楚离,你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据醉红楼的门倌说,昨夜看到公子的确进了醉红楼,但是一直未曾看到他出来。可是......”他看了一眼高雪琪,没有再说下去。 “可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呀!”高雪琪急道。 世景山也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楚离这才接着说道:“可是属下还是觉得事有蹊跷,依公子的身手本事,又身无分文,怎么可能在所有人的眼皮悄无声息地离开呢?” “嗯......”世景山点点头道:“醉红楼人员混杂,按理说不应该没人见到他离开。除非有人带走了他,亦或是......” “无双出事了!”高雪琪一急,脑袋瞬间天旋地转,往后一倒。 “夫人!” “舅母!” 世景山皱皱眉,吩咐小环把高雪琪扶下去:“楚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醉红楼不许闲杂人等入内,属下于是乔装打扮进去查探。发现有一间房间里陈设古怪,桌椅明显是被大肆移动过,虽然看得出精心打扫过,门窗也换了新的,但是属下还是在窗沿上发现了少许血迹,刚刚风干。以习武之人的直觉来看,属下几乎可以确定昨晚这里一定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况且窗口有破窗的痕迹,而公子又恰好在昨晚失踪......” “你的意思是说,无双并不是自己离开的。而是有人劫走了他?又或者他已经......”世景山的话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着不详的气氛。 突然,一直沉默徐婷婷开口道:“舅舅,我前段时间听大哥说,城外的青城山这几年匪患非常严重。其中有个叫青花寨的匪帮最为猖獗,而且据说匪头是一个女魔头,最好美男子。况且外公也说过,城中近来也常有美男子莫名消失......”她咬咬牙,一脸担忧:“会不会,表哥也......” 世景山目光闪了闪,语气平静下来:“且不提无双的失踪,这城中男子失踪之事也是甚为蹊跷。此事重大,我们都做不得主,应当禀报太守。楚离,你去准备辆马车,我们马上去禀报太守。” “是。” “岳父大人!小婿今日贸然前来拜访,有一事禀告!”世景山立在厅下,沉声道。 “无须多礼,请坐吧。”高延年挥挥手,示意童子奉来一壶茶水。 “近日城中男子频频失踪,皆不知缘由。我之前虽有耳闻,却以为是坊间流言八卦,没有在意。直到昨天晚上,无双出去再没有回来,至今也没有消息,我这才警觉起来,想到向您禀报。”世景山眉间有忧虑之色,隐隐带着急切。 高延年眉毛一挑:“还有这等事?无双现在还没找到?” “小婿之前也觉得过于离奇,但后来仔细一想,专挑男子下手,很可能是某个势力在背后操控……” 高延年沉吟片刻:“前些天谢家被灭门,弄得大家都神经紧张了。可无双仅仅是一个孩子,倒是没理由会有什么势力盯上他,也许是他自己瞒着家里出去玩了也说不定。不过这件事确实蹊跷,这样吧,我派郡中负责治安的官员调查此事,并让巡逻队加强防卫,你就先回去吧。” “是。太守重视民生,蜀郡百姓有福了。”世景山行罢一礼,起身告辞退去。 世景山离开后,高延年立刻就叫来了相关官员询问情况。这还得了,他的宝贝外孙都被人绑了去,此事绝不能小觑。他向来疼世无双,何况最近世无双又给他长了不少脸,他更加喜欢喜欢这个聪明的外孙。只是刚才世景山在一旁,他又不好表现出来。 另一边,青城山。 载着世无双一行人的马车已行进了大半天,帘外仿佛传来隐隐约约的喧闹声。 “看来我们快到土匪窝了!”世无双的内心毫无恐惧,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活这么久还没亲眼见过真的土匪寨子呢! 荀文卿和司马瑾倒是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闭目养神。 “大哥回来了!”“大哥!”“大哥大哥……”帘外时不时地就有招呼声响起,世无双撇撇嘴:“这刀疤脸倒还挺有名的哈!听声音寨中还挺热闹的。” 好想伸手偷偷掀开一点帘子看看啊!奈何手被捆得死死的,动不得分毫。 “哟,大哥,又带回来几个呀?” “呵,任务回来在路上捡了三个。”刀疤脸豪放的笑声传来:“老大现在在哪?” “在林子后头找人陪着习武呢。” “行,你把这后头车里的货都装到仓里去。给我当心着点啊,这里头的宝贝可经不得摔。我先去找老大。” “好嘞!我做事,大哥你放心!”一个小喽啰回道。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门帘一拉,几个小喽啰拿着匕首跳了上来,世无双顿时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们,好在他们只是三下两下把三人身上的绳索解了。 想象中重获自由的喜悦并没有降临,三人因之前绳索绑得结实,一时都有些手酸脚麻,浑身乏力,即使想在寨子里大闹一场也力不从心。 “怎么都文文弱弱,行不行啊。”小喽啰不耐烦了,推搡着把三人赶鸭子似的赶下去。 世无双敢怒不敢言,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啊上,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一下马车,三人感觉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有很多人,有的年纪轻轻,有的正值壮年,该搬东西的搬东西,该练武的练武,各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往他们这里望。好似对这样的情形早就见怪不怪了。 世无双一面被赶着走,一面暗中四处观察,看地形这应该是山腰处,不过建寨子的人巧妙地利用了地势,将整个寨子隐藏在这丛丛密林中,若无人带路,很容易走失。难怪他们被带来,也没有蒙眼睛,想来就是倚靠这天然的地势,不担心暴露的问题。 不过,世无双在心里偷笑,这怎么难得倒学了十几年地理,身为文科生的他呢?记路,看地形水势,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哼哼,等哥出去就带人来抄了这个匪窝! 刀疤脸把他们带到了一片竹林后开阔的空地,停了下来。 “老大,我给请了几位小哥来寨里做客!”刀疤脸大声朝竹林里喊道:“他们可都是有点本事的,陪您练武刚好合适!” 正文 第十五章 巾帼美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三人都在心里暗暗揣测,这寨主究竟何许人物,有这般潇洒致意。 一阵脚步声后,一抹鲜红的身影缓缓从竹林中走出。 来人一身红衣,一头青丝高高挽起,剑眉星目,嘴角微勾。按理说,女子生的这般凌厉的长相必然影响美观,但她却是与众不同。星辰般的眸子,上挑的剑眉让她显得英气十足,偶尔斜睨,竟还带着几分妩媚风情。若她真的生得和平常美人一样的的秋水眸、柳叶眉,反倒是没了那分独特的气质。 真真是个妙人!世无双暗自叹道,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够把女子的妩媚和男子的潇洒结合得那样完美,太难得了! “就是这几个小白脸?”贺晓瑛一眼扫过荀文卿和世无双身上的儒服衣冠,哼声道:“老子平生最看不得你们这帮酸唧唧的文人,动不动就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一个个的大男人还这么矫情,恶心!” “谁她妈是文人啦?”世无双突然眼睛一瞪,自以为很帅地学魏晋名士一般,头发一甩,伸手扯松衣襟,露出小片胸膛:“女人,不要瞎说!哥除了念书,啥都干!” 可惜的是,他自以为是阮籍、嵇康的名士风流,殊不知在他人眼中,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在风中只有几根伶仃的排骨,显得格外无助。 气氛突然沉默。 然后一阵笑声爆发。 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土匪笑得东倒西歪,上气不接下气。连司马瑾都难得地撇过头去,嘴角微微上扬。 “哈哈哈哈,小兄弟,你可真行啊!瞧把你给能的!” “小兄弟!快把衣服穿好,看着怪冷的!哈哈哈!”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你真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我要喘不上气了,啊哈哈哈……” 世无双低头瞅瞅自己那副样子,轻咳两声,尴尬地拢了拢衣襟,理直气壮道:“哥就是这么不一样!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噗嗤。”贺晓瑛忍俊不禁,走到世无双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公子生得如此风流俊逸,以后还是得好好穿衣服啊,万一身子骨受不了病倒了,那我可就看不到这张‘别致’的脸咯~” “哈哈,寨主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生病了你就不能来看我了吗?”世无双眼波流转,不动声色地扬起头,避开了贺晓瑛的手。 “哈哈哈,公子可真有意思!”贺晓瑛朗声大笑,豪迈地往世无双的小肩膀上一拍:“我倒是很少见到你这般有趣的人。” 蓦然感到肩膀一沉,巨大的压力瞬间压垮了半边肩膀。 世无双嘴角一抽,这姑娘,下手真重! 不过显然贺晓瑛并未发觉,回身向三人抱起一拳,朗声道:“不管你们是以何种方式来到青花寨的,既然到了我的寨子里,就是我的客人。我的兄弟们和我一样,也没读过什么书,看见长得俊俏的男子,就非要请他上山来坐坐。不过他们并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你们,这点各位尽可放心。之前对各位多有得罪,还请各位多多包涵。我贺晓瑛,在这里给各位请罪了。” 没有恶意,呵呵......世无双摸摸脖子,上边还有丝丝干涸的血迹。 不过这姑娘倒是爽利,直率得很,看上去的确没有恶意。 荀文卿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拱一拱手道:“在下荀文卿,久闻寨主大名,今日有幸得以见寨主飒爽英姿,不胜荣幸。” 司马瑾仍是一副冷冷的模样,惜字如金:“司马瑾,幸会。” 世无双也笑嘻嘻地拱手道:“世无双,寨主叫我无双便好。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见到寨主,果然如传言所道豪迈大气,是个风流人物。我兄弟三人,就在此打扰几日了!” “好!”贺晓瑛拍手大笑:“无双也是个爽快人,我喜欢!你们也不必‘寨主、寨主’地叫了,生分!叫我晓瑛就行!” 说着,她回头对众人道:“弟兄们,我与无双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今日想要宴请无双和他两个兄弟,你们说好不好?” “好!” 寨内一呼百应,寨主发话,岂有不同意之理?何况世公子确实有趣,方才那一番回话,让不少人对世无双有了几分好感。现在寨主都说了,他们自然赞成。 “哈哈哈......”贺晓瑛大笑,笑容肆意而张扬,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琥珀色的眸子星光点点,让人移不开眼。 司马瑾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 “哈哈,看来我的弟兄们都挺喜欢你的,愿意和你一同喝酒。”贺晓瑛一笑:“你们今晚可要赏光啊!” “自然!”世无双笑道:“只是无双还有一事相求,望寨主应允。” “你说便是。” “我这位兄弟之前受了点伤,又因为舟车劳顿一直耽误了治疗。我希望,能替他找个郎中看看,以免落下什么毛病。”世无双看向荀文卿肩上的血迹开口说道。 伤口虽不深,也没有伤到要害,但流血过多,伤口又二次裂开,难免出什么差错,不如趁机找个郎中好好看看。 贺晓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荀文卿肩上殷红一片,脸色也十分苍白。 “小事!”她一挥手:“待会儿,我把把寨子里的严郎中叫过来给荀公子看看!” “谢寨主!”荀文卿微微拱手道。 “无双,这样你可否赏光?”贺晓瑛笑道。 “那当然了,如此俏皮可爱的小姐姐请我喝酒,岂有不去之理?”世无双咧嘴一笑。 “哈哈哈......” 一时间,主客皆欢。 只有先前带他们来的刀疤脸,暗暗地皱起了眉,起了疑心。 三个外地游学的书生,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凶险状况,才有可能会受那么重的伤?而且还伤在肩胛?再者衣服上干涸的血迹自上往下,一定是被利刃所伤,单就这一点就很让人怀疑了......他不禁有些怪自己大意,怎么能随便乱往山上带人呢?万一他们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怎么办? 他交代一个小弟,要他给严郎中带几句话。 一早被绑上山,世无双他们身心俱疲,贺晓瑛便给他们安排了处所休息。 这清风寨虽是个土匪据点,但往往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无人照料的小道间,倒有几分曲径通幽之意,一路上草木萋萋,乱石点缀,也别有一番野趣。 他们跟着寨里的一个老头儿来到了一个宽敞的院落,老头儿转身为三人指点道:“各位的住所便是此处了。这里、这里、这里,这三间厢房为三位公子所住,寨主特意交代我们要好生招呼各位。有什么事情,就到院外的小木屋里找我就行。” “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世无双礼貌地问道。 “小老儿姓文,叫我文老就行。”文老暗暗观察世无双,这小子虽生的丑了些,面容也一副黑漆漆的邋遢样,但是却很懂礼,一看就是念过书的,与寨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土匪很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寨主欢喜! 他随即对三人笑道:“青花寨自是比不上各位公子府上舒适,还请各位莫要嫌弃此地简陋才好。” “怎么会?”世无双笑道:“倒是麻烦您如此费心了。” “哪里哪里。”文老看向世无双的眼神越发满意:“几位公子好生歇息,小老儿就先告辞了。一会儿严郎中便会来此处看看荀公子的伤势。” “有劳文老了。” 送走文老,三人这才开始抬眼打量着这个院落。此处斗拱飞檐,雕梁画柱,院子中间还有个小池塘,隐约缀着几点微光,仿佛是池鱼翻身泛起的水花。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寨子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想来大概是贺晓瑛特意关照了他们,专门为他们安排的。 世无双洗了个澡,把脸上的淤泥洗干净,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 看来,自己还是有点主角光环的嘛!大难不死,到了土匪寨子里还过得这么享受,还有美人关照,嘿嘿......不过他总觉得文老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但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莫名有点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呸呸呸!世无双摇摇头,这贺晓瑛虽然长得漂亮,身份又很炫酷,他俩还一见如故,自己也很喜欢她,但是这种喜欢却和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关系。感情这种东西,往往很难说。 黄昏将至,一轮明月悄然挂上了天际。 青花寨今晚异常热闹,寨主难得如此兴致,要亲自设宴款待三位客人,自然要办的喜庆一些。 “怎么还没来呢?”贺晓瑛坐在上首,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心道几个男子怎么这么磨叽?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 少年一身白衣胜雪,微微一笑,从席下缓缓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神色冰冷的玄衣少年。 “荀公子?”许是隔得太远,月色又有些朦胧,贺晓瑛只看到一袭白衣,便想当然的以为是荀文卿来了,连忙走下来迎接道:“荀公子,怎么不见无双?” “噗嗤。”少年一笑,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眉眼间满是风情:“晓瑛,我就洗了个脸,你就不认得我了?” “你是无双?!?”贺晓瑛惊道。 “世公子!?!”周围的人无一不惊。就连刀疤脸也揉了揉眼睛,谁能想到当时那个满脸黑漆漆的小丑八怪,居然生的如此明艳动人? “你,真是世公子?”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瞪大了眼问道:“你之前不是......”满脸黑漆漆,丑的不忍直视么?但是刚才从那边走过来的少年,白衣翩翩,宛若仙人风姿。 “呵呵。”世无双笑起来,俊俏的面容在这朦胧的月色下显得越发清隽:“姑娘怎地以貌取人呢?” “我......”被世无双含情的眸子盯着,她忍不住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无双,你真是......”贺晓瑛十分惊异地仔细打量他,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形容。 “好了,你们确定要盯着我的脸看一晚上吗?”世无双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早就乐上了天。哼哼,一群土包子,之前还嫌弃哥丑,这下傻眼了吧? “哦!”贺晓瑛这才回过神来,一笑,大大方方承认道:“这不是无双生的太好看,我一个女人都嫉妒了么?差点忘了正事,快坐!” 世无双坐在贺晓瑛侧面,司马瑾也伴着他坐了下来。其实这样的宴会,他本不必来,但是世无双叫他的时候,他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咦?”几杯酒下肚,贺晓瑛才想起:“怎么不见荀公子?” “文卿受了伤,不便饮酒,我便让他留下休息了。”世无双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怎么我和司马兄作陪,不好吗?” “当然好!”贺晓瑛一笑,举起酒杯:“我敬你们!” 世无双举起酒杯:“不客气了。” 司马瑾这时也抬起头来,举起酒杯示意,却不期对上贺晓瑛的目光,四目相对,竟是司马瑾先移开了目光。 “先干为敬。”司马瑾的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情绪。 这少年......贺晓瑛心里一惊,明明如此年轻,为何会给人一种如此落寞的感觉,寂寞得就像青城山顶的积雪,被寒冷包围,透不进阳光。 她压下心中的异样,继续饮酒谈笑。 “嗝!”世无双响亮的打了个酒嗝,面色潮红,一双丹凤眼却潋滟含情:“再,再来!晓瑛,我们继续!” “无双!你醉了。”贺晓瑛笑道,明艳的脸上也有少许红润,但毕竟是经常喝酒,酒量不是世无双可比的。 “我没醉!”世无双满脸醉态,几乎是毫无形象地瘫在桌子上:“我还要......还要继续喝!喝!” 贺晓瑛笑着摇摇头,明明醉的这么厉害,还总爱逞强。 “来人!”她吩咐道:“把世公子送回去休息。” “不用。”一直沉默寡言的司马瑾突然开口:“我送他回去便好。” “那就有劳司马兄了。”贺晓瑛又对上他那双冰冷的丹凤眼,先前的强烈感受又涌上了心头。 只一眼,司马瑾便别过目光,拉着世无双离席。 一路上,世无双还在没脸没皮地喊着要喝酒,而贺晓瑛的目光却仿佛黏在了司马瑾身上,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寂寞如雪的人,即使在那么热闹的地方,那么多人围着,他走在其中,就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他的眼神冰冷而落寞,周围的一切繁华喧闹都仿佛跟他无关一般,寂寞得让人心疼。莫名地让人想去了解,他千里冰封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司马瑾......司马瑾...... 夜深了,月亮穿行于云层之中,投下斑驳的残影。 司马瑾躺在厢房的床铺上,一时没有睡着。闭上眼,脑海里掠过白日里记忆的影像----那个红衣劲装的女子。 他很羡慕她的肆意和张扬。作为关中王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他不是嫡子,母亲地位也不高,从小到大父亲基本上就没怎么关注过他。在那偌大的王府,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也不多,他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直到近年,他开始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本是为了保护自己和母亲的安全,而大哥却总认为自己的存在威胁到了他世子的地位,千方百计想置他于死地。殊不知,他根本无心王位,只是想要活下去,活得更好而已。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学会深深地埋藏好自己的心事,以冷漠为面具,像刺猬一样把自己抱成一团,不让别人走进他的内心。可有时面具戴久了,也会感到孤独。 而贺晓瑛,她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女子。她豪迈,潇洒,光彩照人,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被众多的兄弟们围绕,爱戴,在青花寨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就像路边肆意盛开的野花,自顾自美丽,不必管外部世界的纷纷扰扰,只管张扬着自己鲜活的生命。 她和世无双某种程度上很像,都是坦率而真诚的人,像是一束阳光能够直撒到人的心里去,让人生不起讨厌的心思。 司马瑾叹口气,有些人,也许注定难以拥有同样的东西。 正文 第十六章 中毒 清晨。 刚吃过早饭,就有一个小喽啰过来,请三人去寨内的校场,说是寨主有请。 “哦?寨主可说过,请我们去做什么?”荀文卿放下筷子,慢悠悠地问道。 “寨主就说请三位公子去一起玩玩。”小喽啰说罢离开,刚走出门又折回来笑嘻嘻道:“世公子,咱们寨里好玩的,多着呢!” “好呀。”世无双吃完最后一口面,笑道:“我很期待。” “嘿嘿!”小喽啰冲世无双暧昧地眨眨眼,就满面笑容地出去了。 世无双笑着摇摇头,这个小土匪......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了。这样简单淳朴的性格真让人羡慕啊!什么都不懂,就能够每天开开心心地活着。而懂得多的人,反而多了许多烦恼。人生在世,活着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就像墨子,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还是荀家家主,权势金钱地位都有了,但是真正开心的时候却很少。他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让人捉摸不定。 他看了一眼微笑着的荀文卿,再次感叹人生不易。 “墨子,你的伤怎么样啦?”世无双笑眯眯道:“要不要去耍一耍?” “好啊。”荀文卿笑道:“我已经好多了,正好出去透透气也不错。” “那,司马兄?”世无双眨眨眼,一手搭在了司马瑾的肩上。 “放开。”司马瑾看向搭在他肩上的“咸猪手”,冷冷道。 “凶什么嘛......”世无双悻悻地把手一缩,但是心里还是有点虚。他隐隐约约记得,昨晚他喝的烂醉,是司马瑾把他拖回来的......然后他酒品差,似乎是吐了某人一身...... 看着司马瑾杀气四溢的眼神,世无双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今早能看到太阳升起真是个奇迹。 三人走出院子来到校场。晨光熹微,寨子里草木葳蕤,鸟啭虫鸣不断。几个小少年挥着长矛练习突刺,模样稍显稚拙。 寨里的土匪们,虽然穿着简朴,却也一副各得其所的样子。人来人往,黄发垂髫,晨光找到他们的身上,俨然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可是,这天下已隐隐现出混乱之势,这如幻象般的现世安稳,又能维持多久?到那时,这些无权无势,命如蝼蚁的人们,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但可以肯定的是,天下大乱的那一天,一切的一切,都将如推倒的纸牌,不可挽回了。 荀文卿在心里叹息道。 “寨主,世公子他们来了。”隔着老远,就有人通报。 “好!”贺晓瑛一身戎装,一头青丝高高竖起,正弯弓搭箭准备射箭,见到他们来了,就放下了箭:“三位昨夜睡得可好?” 荀文卿含笑颌首道:“寨主如此盛情,怎么会不好?” “那就好!”贺晓瑛一笑,视线扫过三人,停留在司马瑾的身上。 “咦?瑾公子这身衣服......”贺晓瑛疑惑道:“怎么像是文老的?” “是么?”不说还好,一说世无双就看到,司马瑾今日穿了一件粗糙灰色短打,由于衣服不合身,竟还有一截结实的小腿肌露在外面,与他冰冷的气质实在不符。 “哈哈哈......”世无双忍不住哈哈大笑,但是笑着笑着就发现不对。就连贺晓瑛看他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糟了!世无双回头一看,司马瑾的脸果然已经黑到不行,一脸冰寒似在提醒,谁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啊哈哈......”世无双赶紧转移话题,一边冲贺晓瑛使眼色:“晓瑛啊,你喊我们来干嘛呢?” 贺晓瑛会意,一笑:“早就听闻你们读书人崇尚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我别的不会,骑射两项倒想向各位讨教讨教。” 说罢一抱拳,从箭袋中拿出四支箭矢来,搭弓挽箭,对准木靶。 “嗖——”第一支箭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箭依次离弦,竟首尾相衔,分毫不差,且都命中靶心! “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是为‘参连’。寨主实乃女中豪杰!”荀文卿赞叹道,场上众人亦皆鼓掌称赞。 贺晓瑛挥挥手:“小意思。怎么样,无双?你也来来显显身手?” “不不不!”世无双立刻举双手作投降状:“我这身板子从小就不行,您就饶了我吧。” 贺晓瑛一听,禁不住怒目而视:“大老爷们的,矫情啥?昨天是谁信誓旦旦地说,除了读书,啥都干来着?一句话,就说行不行?” 呃……世无双迟疑了,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于是他立刻一把揽过荀文卿的肩,笑嘻嘻道:“行!我们的荀公子可行了!荀公子那箭术,可不得了!来,墨子,给他们表演一个,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骑射之术!” 贺晓瑛瞪眼:“荀公子肩上的伤还没好呢,你这也难为人家?” “哎呀,差点忘了,这真是太可惜啦!荀公子箭术可好了呢,只可惜身体原因……哎。我也是有颗想要射箭的心,只可惜身体原因……唉,墨子,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啊!”世无双一边说,一边还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 荀文卿哭笑不得,无双还是这副样子。 “嘁----”周围传来一片嘘声。 “唉,看来我和墨子都没法陪寨主了,不如由阿瑾替我俩来露两手?”世无双抿唇一笑,狐狸式地甩锅道。 “哼。” 好在司马瑾只是冷哼一声,伸手拿过箭袋。 场上众人见状精神一振,纷纷起哄,等着司马瑾的表演。贺晓瑛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只见司马瑾信手取出一箭,旁人还未看得清动作,箭矢就“咻”地一下穿过场中,众人再看时,箭头已穿透靶心,从木靶的背面透出来。 “好身手!”贺晓瑛眼里露出一丝赞赏,拍手称快:“上箭即放箭而中,谓瞄时短促,出箭迅速,是为‘剡注’,箭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谓发矢准确有力,是为‘白矢’。能把剡注和白矢同时做到的,晓瑛还是今日第一次见到。” “寨主谬赞了。”司马瑾淡淡道,一双丹凤眼从始至终都没有直视过她。 饶是这样,贺晓瑛对他的兴趣丝毫不减,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他。 这个少年,即使穿成这样,也丝毫没有半分减损他的气度风采。 “还有谁想试试的?”贺晓瑛一笑,如阳光般灿烂,让人看直了眼。 “寨主,我等愿上场表演蒙目射箭,为客人和弟兄们助兴!”一个小头目走上前来,主动请缨。 “好,好!” 靶场上气氛热烈,宾主尽欢。 “今日十分尽兴,我先敬在座各位一杯!”贺晓瑛站起来,举起酒碗向大家致意,一仰脖子,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寨主,我们也敬您一杯!”匪众们纷纷站起来,举起了酒碗。 “我们兄弟三个也敬寨主一杯,感谢寨主的盛情款待!”荀文卿三人举起酒杯,跟大家的酒碗碰在一起。 “寨主,寨主,不好了。”一个小喽啰急急忙忙地跑来,一脸的焦灼。 “怎么了?”贺晓瑛皱眉问道,心想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情?难道是红莲帮来偷袭了? “报告寨主,今天早上不知何故,寨里很多人突然头痛发烧,病症突然又人数众多,还有传染性。就和......就和瘟疫一样!” 瘟疫!在座的人俱是一惊,就连世无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要知道,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得了瘟疫就相当于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除了少数自带抗体的幸运儿,其他染上瘟疫的人根本活不了多久。 “怎么会这样?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贺晓瑛眉头紧锁,厉声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小喽啰低下头:“今天一早就发现很多弟兄们不对劲。请了严郎中来看,他便断定是瘟疫。” 瘟疫?世无双心念一动,什么样的瘟疫能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寨子? “寨主,事有蹊跷。”荀文卿开口道。 “怎么说?”贺晓瑛连忙问道。 “在下曾经跟随父亲在楚地游历,曾亲眼见过染上瘟疫之人的情状,对瘟疫也略有了解。据文卿所知,瘟疫与平常病状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会立刻发作。在一段时间内,染上瘟疫的人与常人没有任何异样。这样突如其来的爆发,恐怕大有文章。”荀文卿的视线扫过众人:“若各位信得过,我想亲自看看症状。” 大家面面相觑,但人命关天,此时也没有谁会站出来反对。 宽敞的厅堂里,摆着满地的临时床铺,病人挤挤挨挨地躺着,有的人已经陷入昏迷。 “嘶……”世无双看着密密麻麻的病人,倒抽一口凉气。 荀文卿皱皱眉头,蹲下身来观察病人的状况。 嘴唇发紫,舌头肿大,脸色发白,大热天的四肢冰凉且僵硬,有的还伴着抽搐。 荀文卿问道:“病人有什么症状?” “他一早上起来,突然就觉口齿麻木,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恶心咳嗽,全身发麻使不上劲,说是头晕便起不来了!” “可有什么发现?”世无双看着荀文卿一脸严肃,问道。 “这不是瘟疫!”荀文卿看着病人,笃定地说:“是一种奇异的毒。这种毒很特别,有传染性,这才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瘟疫。” 毒? 正文 第十七章 嫌疑 “怎么了?瑾公子可有什么发现?”看到司马瑾神色大变,贺晓瑛问道。 “这是......”司马瑾眉头紧皱,迟疑了半天,最终还是开口道:“这种毒唤作‘追魂散’,据传是由江南地区特有的草药----乌头提炼而成的,带有剧毒。服用之后片刻便由口舌及全身发麻、恶心呕吐、胸闷、痉挛、呼吸困难、血压下降、体温不升、心律紊乱、神志不清、昏迷,直至循环、呼吸衰竭而死亡。” “乌头?”世无双疑惑道:“乌头是一种有毒的草药不错,但毒性虽重,却并不至死。”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味中药,原来学校里还有人用它配药,只要炮制得当,并不会有什么危害,即使误食一点,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更不至于死。 “不错。”司马瑾点头:“所以这种毒只是以乌头汁为原料,加了许多秘制配方,百倍放大了乌头的毒性。只需要一点,就能让人立刻发病,七日内不得解药便会毙命。” “那解药在何?”贺晓瑛急急地问道。 司马瑾沉默了。 “阿瑾。”荀文卿看着他:“人命关天。何况他既以如此对青花寨,难免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对付你。此中利弊,你且自己权衡。” ...... “楚城阳。”半晌,司马瑾开口道:“据我所知,只有楚城阳手里有追魂散的解药。他曾经跟我说过这种毒药,为他吴地独有。” “楚城阳?”贺晓瑛旁边一个胖子匪头突然想起:“不就是前些天上寨子来找我们寨主合作的老头么?没想到被我们寨主拒绝了,竟下此毒手!” 找青花寨合作?司马瑾瞳孔一缩,好你个老东西,背着他居然还想在蜀地扩充势力? “合作什么?”荀文卿问道。 “自然是加入他的势力,和他一同在蜀地......”胖子头目话说到一半,被刀疤脸一瞪,硬生生闭了嘴。 “敢问瑾公子是如何认得楚城阳的?”刀疤脸走过来,一脸阴霾:“他又为何会告诉你关于‘追魂散’的事宜?” “是啊,你怎会知道?”贺晓瑛此时也发觉不对,抬头问道。 司马瑾没有说话,此时的沉默让人不得不产生怀疑。 “既然瑾公子不肯说,那我便替他说好了。”刀疤脸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因为这次的下毒事件,根本就是他们和楚城阳串通好的!对吧?关中王府的三公子——司马瑾!荀家家主——荀文卿!世家公子——世无双!” “什么!”众人大惊,根本没有想到这几个被绑来的公子哥居然有这样显赫的身份! 世无双也是一惊,没想到他们的身份这么快就被揭露了。他偷偷瞟一眼荀文卿和司马瑾,却发现两人并无明显的反应,不由地感叹这俩儿真淡定。 贺晓瑛明显也吃了一惊,这两天与他们相处,她确实感到他们三人气度不凡,不是等闲之辈,却不想竟是如此高的门第。这三大家族,哪一个拿出来都足矣震慑青花寨,但是他们却都只身一人,被绑上山,还谎称兄弟三......若是这样,他们来到青花寨的目的就很值得思考了......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席间很多人都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寨主,我看他们八成是朝廷派来的奸细,配合楚城阳一起想攻占我们青花寨!”一个小头目终于忍不住怒目而视道。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世无双难得地收起了他标志性的笑容,丹凤眼微微一挑,带着莫名的威势:“你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小头目被他震慑住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还需要什么证据!”刀疤脸提起大刀走上前来:“他们一来,寨里的兄弟们就出了事。严郎中说是瘟疫,他们却说是中毒!就当他是毒吧,他们又是怎么认识楚城阳的呢?而且楚城阳能够把这样的事物告知,想必关系十分密切......”他冷笑一声:“我之前就纳闷了,好好的公子哥儿,怎么会受刀伤,还躲在破庙里?现在我可算明白了,游学什么的多半是假的,守株待兔,混入我青花寨才是真的吧!” 话音刚落,几个匪徒就抄起了家伙。要不是贺晓瑛还没发话,他们早就冲了上来。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尽管贺晓瑛内心并不愿意承认他们是卧底,但是事实却巧合得让人不得不怀疑。 “寨主。”荀文卿开口道:“很抱歉,我们的确有所隐瞒,但实属迫不得已。七夕晚上,我三人被人追杀,打斗中我受了伤,一路逃至城外,又过了宵禁,不得已只能在破庙中过一宿。没想到还会遇上青花寨的各位,为求自保,我们只能谎称是游学的书生。” “不可能!”刀疤脸一挥手:“你们那样显赫的身份,天天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可能会被人追杀?” “哼哼......”司马瑾冷笑几句,虽然还是一样冰冷的神情,但是这次却让人感到几分莫名的凄凉:“你以为,世家子弟是那么好当的?” 刀疤脸心里一怔,这个小子,究竟经历过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不,不然呢?”一个小头目壮着胆子道:“你们又不需要为生活日常担忧。不需要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自然。”司马瑾突然笑了,如冰山融化,却让人更感寒凉:“因为你吃了上顿,就不知道有没有命吃下顿。如果你不够强大,那么你就只能沦为比家里的奴才还要卑微的存在。没有人会真心待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世家子弟那么多,人命并不值钱,没有人会在乎你的死活。没有你,自有别人。一旦你失去了利用价值,被抹杀......不过天经地义。” 这就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原因么......贺晓瑛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荀文卿沉默不语,但世无双看得出他也感同身受。世界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是公平的。你比别人多了什么好处和优势,就势必要多出一些烦恼和不得已。 “即便这样,也不能证明毒不是你们下的。”刀疤脸清了清嗓子:“楚城阳和你们什么关系?你们又为何知道这种奇异的毒?” “能有什么关系?”世无双撇撇嘴嘟哝:“那个老家伙,可是个狠角色。还想拉哥入伙,哼哼......” “楚城阳......”司马瑾缓缓道:“是我曾经的合作伙伴。” “什么!” 正文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 “楚城阳曾经找我合作,以兵器供应为交易,想暗中在蜀地培养军队,在蜀地争得一席之地。”司马瑾道:“我与他曾有过一次合作。但是,楚城阳其人,阴险狡诈,两面三刀,对我阳奉阴违,导致我的部下损失惨重......而且他屡次透露出想和我平分楚地的意愿,没想到他居然还背着我和青花寨有联系......” “楚城阳当时也是说,只会找一家蜀地势力合作,其他皆是敌。”贺晓瑛心直口快道。 司马瑾勾起一抹冷笑。 “楚城阳这人真不要脸!背信弃义,为老不尊,没脸没皮,吃里扒外,两面三刀,阴险毒辣......”世无双见时机真好,连忙发挥当年在讲台上宣传学生报名参加讲座的气势,义正言辞,语气铿锵道:“楚城阳害得我兄弟难受,也害的你们兄弟难受,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何不联起手来,把楚城阳老儿赶出蜀郡,为我们兄弟报仇呢?大家说,好不好?” “好啊!就应该这么办!” “对!我们要为兄弟们报仇!” “好!” 下面的众人皆热血沸腾,恨不得生了翅膀就飞至楚城阳身旁剁他一刀解心头之恨。 “闭嘴!”刀疤脸大吼一声:“你们别听他胡搅蛮缠转移话题,他们和楚城阳一伙的。我们应该......” “该闭嘴的是你!”世无双看着他,冷冷道:“不管我们以前和楚城阳什么关系,楚城阳现在都是你们的敌人。如果找不到楚城阳,你们那些兄弟们都得死!当务之急,不是追究我们如何上寨子的,而是要找到楚城阳,拿到解药,救人!” “你少在这妖言惑众!”刀疤脸一气之下,拿起大刀就冲过来。 但是世无双这次连眼睛都没有闭。他不是不害怕死亡,只是笃定自己不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样的人手里。他也在赌,赌贺晓瑛的信任。 果然,一声“住手!”马上传了过来。 “寨主!”刀疤脸一脸不甘:“他们一定是楚城阳派来的卧底!不能相信他们啊!” “我看你才是卧底。”世无双淡淡道:“兄弟们的性命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你不仅只口不提兄弟们中的毒,反而一门心思想要我们的命,是何缘由?” “当然是因为......” “就算我们是卧底,也是唯一掌握着这种毒线索的卧底。想要救他们,也必须要我们开口说。但是你丝毫不问,上来就要取我性命。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原因,为什么一定要先杀我灭口?难道是为了掩饰什么?还是怕我说出什么?” “你......”刀疤脸说不过他,只能用手指着世无双道:“你这是诬陷!血口喷人!” “是么。”世无双勾起一抹冷漠的微笑:“我为何要诬陷你?倒是你,无缘无故,你三番两次想致我于死地,就因为我在寨主面前能够说得上话,威胁到了你的地位?还是怕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太精明,待久了就会发现你瞒着寨主做的那些勾当事?又或者,你就是卧底!你奉楚城阳之命来杀我们灭口,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促成楚城阳和青花寨的合作。到时候,你的好处也不少吧?” “我不是!”刀疤脸彻底开始慌了,他发现台下的弟兄们甚至贺晓瑛都带着某种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你们相信我!都是他在危言耸听!我怎么会拿弟兄们的安危开玩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放弃兄弟们呀。” “自然。”世无双道:“你和楚城阳合作,事成之后他自然会把解药交于你。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你放屁!老子和楚城阳根本就没有交集!” “那你为何对中毒的兄弟们如此漠不关心?莫非你也去过楚地见识过瘟疫和毒?”世无双步步紧逼。 “老子怎么会知道!都是你胡诌出来的!”刀疤脸满脸怒色:“寨主,让我杀了这个小子,他谋害兄弟们不成,还妄图挑拨离间!” “呵呵。”世无双微微一笑,目光笃定:“既然你不知这种毒,又不担心使用这种毒的后果,那么除了你和楚城阳有勾结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你一定要杀我灭口。” “这......” “好像挺有道理,大哥今日确有反常。” “难道大哥真的......” 台下开始议论纷纷。 “寨主,冤枉啊!”刀疤脸大声道。 “闭嘴。”贺晓瑛冷冷撇他一眼:“看来,是我平日里不管寨中事务,给了你太多职权,才让你有此机会胡作非为!来人啊,把他关进地牢里!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把他放出来!” “是!”台下几个弟兄们马上跳上台来,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绑的结结实实。 “寨主,冤枉啊!冤枉......” 直到被拖出大厅,刀疤脸的声音才从耳畔消失。 贺晓瑛头痛地扶了下额:“诶,我真的没想到他会......” “晓瑛。”世无双安慰般地拍拍她的肩:“目前不是为这些烦恼的时候,我们应当先找到楚城阳,拿到解药救弟兄们。” “你说得对。”贺晓瑛打起精神:“只是不知那楚城阳究竟在何处?我们又该如何行动?” “我知道楚城阳的下一个目标。”司马瑾道:“明日清晨,他会在青城山山口截红莲帮的货。” “是么……”贺晓瑛目光闪烁:“既然楚城阳今日对我青花寨的人下毒,我贺晓瑛就不能轻易放过他!” “寨主,要不我们去山口埋伏他?”一个土匪在旁出主意。 贺晓瑛沉吟片刻,道:“楚城阳为人狡猾阴险,实力深不可测。在不知道他的确切兵力之前,不可贸然出动,否则无异于羊入虎口。 “无妨。”世无双勾唇一笑,一双丹凤眼透着狡黠的光:“既然不知道他的实力如何,就不必知道了。既然自己不能出手,就让别人出手。楚城阳不是准备对红莲帮的人下手吗?我们先去山口埋伏,楚城阳料定我们现在忙于寨中中毒之事无暇顾及其他,必然毫无防备。等他截下货,和红莲帮斗得你死活我的时候,我们就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先截了楚城阳的货,再把他人给抓了。岂不是很好?” 这......是什么流氓招数?丝毫不讲道义,不理世情。 晋朝以孝治天下,士人皆追求雅量,君子风范,而这种计谋却与当今士人文化毫不相符。 荀文卿和司马瑾俱是一惊,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好主意!”贺晓瑛一听,眼睛一亮。她本就是土匪,也不讲究什么仁义道德。只要简单粗暴能管用,其他的根本不重要。 “好,这个好啊!” “我觉得这个确实不错。”“我也觉得好。” 众人尽皆交头接耳,点头称道。 “好!就这么办!”贺晓瑛豪迈地一挥手,安排胖子头目:“你,赶紧去准备准备明天的事。准备一下兵器,组织弟兄们操练操练。” “是。” “你!”贺晓瑛指指原先跟着刀疤脸的光头:“你去寨子里清点一下,余下的还有战斗力的弟兄,抽调一半出来,记住,要留下足够守寨的人。可别到时候弟兄们都在前头拼命,后头寨子里防守空虚!” “明白!寨主!”光头赶紧应声道,急匆匆地就要跑下去。 “慢着。”贺晓瑛又叫住了他:“你告诉弟兄们,今日已经彻查清楚,是楚城阳对我们青花寨下毒!明日,我们便要为这些兄弟们报仇!” “是!我一定照办!”光头第一次受到重用,激动不已,急急地退下了。 贺晓瑛回过身来,看向对世无双三人:“明日之事,三位可愿一同前往?” “我会去。”司马瑾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不再多言。 “文卿自然一同前往。”荀文卿点头道。 “嗯。”贺晓瑛点点头:“无双呢?” “我就......”世无双堆出一脸假笑,刚想用自己身娇体弱晕血为由拒绝,就听见几个小弟在台下大喊。 “去!去!去!” “世公子是必须去的!”一个大汉憨憨地笑道:“如果不是世公子,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再说这事是也多亏了世公子的主意,世公子你可不要推脱!我们相信你!” “我们相信你!” “我们相信你!” ...... 本来他们对世无双印象就好,加之刚刚世无双出的那个流氓主意,愈发让众匪觉得,世无双虽看起来文文弱弱,武功不强,但却不乏胆识气度,让粗枝大叶的众匪颇为赞赏。不做作,够大气,这世无双,果真是举世无双,配上他们豪迈爽利的寨主正好! 台下的声音此起彼伏,世无双此时却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一巴掌。干嘛多嘴出那个馊主意?现在好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又弱鸡的一匹,万一真的凉了呢? “好!都去!”贺晓瑛大手一挥,就安排得明明白白。 “呵呵......”世无双笑的一脸虚伪。 这种情况下,他不去也得去了。虽说今日之事已经澄清,他们也算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寨里那么多人出去了,留下他这个外人,多多少少是要惹人怀疑的。万一再让他碰到什么倒霉事,他可就更难得洗清了。 “就这样决定了。”贺晓瑛一抱拳:“有三位公子在旁,我青花寨此次行动,便有胜算了。” “寨主不必多礼。”荀文卿回道。 饭后。小院里,三人相对饮茶。 “无双。”荀文卿给世无双沏了一杯,笑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刀疤脸便是卧底的?我虽有怀疑,这青花寨可能出了内鬼,却不曾想过是他。” “我也不知道啊。”世无双毫不客气的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却换来司马瑾一句:“粗鲁。” “哼!”世无双冲他翻个白眼:“茶嘛,解渴就行。办法,有用就行。我根本就不知道刀疤脸是不是卧底,但是他三番两次要杀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又何妨先借用一下他的名义为自己开脱?莫非,我还能让他给欺负了不成?那些话,我就随口编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真真假假,不过一念之差。” “的确是胡诌。”司马瑾慢慢饮完碗中茶水:“你之前的话,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仔细想想,却没有什么根据。只是他自己沉不住气,压不住火,反应过激,便给了人一种心虚的错觉。” “聪明哦阿瑾!”世无双为他沏一杯茶,笑道:“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与人博弈,攻心为上。那个小土匪,说到底是栽在了自己手上。” “哦?”荀文卿眉毛一挑:“无双,你变了。” “是么?”世无双装傻:“哪儿变了?便帅了还是变丑了?” 变了么?他既已决心要为自己而活,自然不会再一味地忍让以求安稳。无论怎样,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所爱,才不会再白白受辱! “呵呵......”荀文卿但笑不语。 正文 第十九章 埋伏 清晨的天还有些灰暗,冷峭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气息。山里起了一点薄雾,空气中有一种湿沉感,好像伸手一握就能挤出水来。 “那边就是进山的必经之路,到时红莲帮载着货,必然要从这里上山。”贺晓瑛往下指指。 那条路真是好窄不窄,远远望去,也就差不多够两辆马车并排行进的样子。 道路两边草深得高过人肩,而且地势还要略要高于路面,在昏昏沉沉的天色下,若要埋伏于此发动突袭,确实是天时地利。他们趴在两边的山头上,一边观察地势一边等待楚城阳和红莲帮的到来。 《孙子兵法》有云:“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此时他们先到达了关口,确实是大大的优势,只要没被敌人发现的话。 世无双忍不住伸长脖子,试图在深草中找出一丝有人埋伏的迹象。 “哎哟!”世无双头上挨了一下轻敲,吓了一跳又不敢大叫,转身往背后狠瞪了一眼。 “别看了,是想暴露我们还是怎地?”贺晓瑛回瞪过去,又放低声音道:“若能让你这么轻易地看到,那他们也不必在此偷袭了。” 也是。世无双想着,楚城阳这般狡诈的人,怎又会轻易让旁人猜到行踪。 不过,眼下好像并不是这方面的问题。从这里看不到草里的动静,分明就是因为……隔得太远了,怎么可能看得清啊。 “我们为何埋伏得如此之远啊?”世无双看看他们蹲伏之地,地势倒是很占优势,他们观察下面的情况一览无余,而下面的人抬头也不容易发现他们。只是,这隔得也太远了,跑也得跑上好久呢,等他们一冲出来,对方远远地看到他们,岂不是直接作鸟兽散了? “红莲帮在明处,楚城阳在暗处,我们则是在暗处的暗处,你怕什么?”贺晓瑛好笑地看着世无双:“再说,楚城阳定然在近处埋伏着呢,你又不知他埋伏的具体情况,贸然前去岂不是挨打?不如先远远地看着,等楚城阳从暗处出来。那时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哪里还会往旁边望?到时咱们再慢慢摸过去也不迟。” 贺晓瑛又拍拍世无双的肩膀:“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放心,到时候我会保护你的!” “嗯。”荀文卿点点头:“寨主说的正是。等下开战,无双你且不要乱跑。跟在我们身后。” “......嗯。”世无双有些羞耻地点点头,想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靠女人保护......奈何在小命面前,矫情什么的都不值一提。 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躲好,不再作声。 司马瑾撇他一眼,也没有出声。 众人呼吸着混合着草木和泥土的生涩气息,安静得仿佛听得到彼此的心跳。沉默中,下面隐隐传来了一些动静。 山间的风缓缓吹过,掀动漫山遍野的草叶。冷风穿过身体,楚城阳身边的随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衣服上已凝了半边露水。 这都等了多久了?在这里埋伏了有大半夜了,还未见红莲帮的人上山来。楚城阳蹙眉,难道,情况有变?还是......他望向两边的山头,按理说,这样的地形最是不利,若是山上还有人埋伏..... 若不是收到可靠情报,那东西已落入红莲帮手中,楚城阳又怎会冒如此大的风险?但是那东西实在太重要了,他一定要拿到手。 楚城阳知道,红莲帮并没有派过多的人来保护这批货。他正在等的,只是一批普通的土匪送货上山的车队。正因如此,他带来了数量相当的精锐兵力,确保完全拿下这批货。毕竟那东西,他是势在必得的。 楚城阳稳一稳心神,屏息凝神注意听着路上的动静。 远远的,好像隐约传来一点动静,夹杂在风声中,听得不甚分明。是草动吗?还是…… “轱辘轱辘……”是车轮声,由远及近,渐渐放大,间杂着纷乱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山间显得格外突出。 “准备!”楚城阳低声吩咐:“人就要来了!” 底下人皆默不作声,以紧张的沉默作为回答。 人渐渐地近了,能听得出铁链的碰撞声,马蹄踏地的声音,赶马声,货物碰撞厢壁的声音,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在冰冷的空气中像一只巨兽,向他们缓缓爬来。 楚城阳轻轻拨开面前的草叶,似明非明的天色笼罩下,路口已现出为首几辆马车的轮廓。 楚城阳知道,只要他带着身边的小队从草丛中发动突袭,眼前红莲帮车队的队尾就会适时地冒出一小队他的人,截断这帮土匪的后路。同时,在这个路段散落埋伏的人也会冲出来,将眼前的车队完全包围。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那个场景,唇边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差不多了,就是现在!楚城阳睁开眼睛,沉声道:“上!” 霍地一下,草丛中站起来一帮黑衣人,冲到了山路上。红莲帮的马受了惊,嘶鸣着连连后退,慌乱之中撞倒了后面的人马。 只一瞬,车队就被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包围了。 “不好,是偷袭!”有人突然醒悟般地大叫道:“快……” 他的下半截话还没说出口,也永远说不出口了。 他缓缓地倒下了,嘴唇半张着似是要发出最后的呼喊,眼睛里还残留着惊恐不安的光。 杀死他的黑衣人并没有久留,而是迅速地挥剑斩向旁边另一个向他扑来的土匪。 红莲帮的人很快从混乱中反应过来,立刻拔刀与来者陷入混战。一时间,山谷间刀光剑影重重,风中散开来血腥而冰冷的气息。 红莲帮的人毕竟只是一帮土匪,也没料到会在回寨的山路上遇袭,无论是武功上还是战术上都不如眼前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在混战中渐渐落了下风。虽然他们不要命的应敌风格也使对方伤亡不小,但对方很快吸取了教训,攻击时采取了更为谨慎的策略,慢慢地红莲帮的人已有些不敌了。 “你跑得快,去给帮主报信!我们待会就往那个方向冲,我给你打开个缺口来!”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红莲帮的一个小头目咬咬牙,对身边的部下说。 “是!” “兄弟们,往那边上!”随着一声大喝,众匪突然都持刀往上山的方向杀去,一时间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报信人立刻发足狂奔。 见有土匪跑了,几个黑衣人准备去追杀。楚城阳伸手拦住:“不必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红莲帮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他搬不来救兵的。不要浪费时间,火速拿下东西就撤。” 最后一个红莲帮的人也倒下了,楚城阳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次损失比想象中的要大,但好在东西到手了。 哼!楚城阳看看满地的尸体,心想土匪就是土匪,再凶恶也终究只是土匪。他一出手,取这货物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一阵风吹过,刮起满地的血腥味。楚城阳顿感不对,手一挥:“此地不宜久留,撤退!” 还没等他们退出山谷,山坡上就突出起来射下一大波羽箭,黑衣人闪避不及,被射穿了好几个。 “快,寻找掩体,躲到车后头!”楚城阳赶紧大喊,心道不好,居然被埋伏了! 此时,两边山头上突然冲下来一大群拿刀的土匪,呼声震天,在早晨寂静是山谷里回荡,有如神兵降世,把他们打了个猝不及防。 这群人究竟是哪里来的?楚城阳惊疑不定,莫非是青花寨的人?在这个时间,只有青花寨能够有这样的条件。但是他们又是如何得知他们的行踪呢? 眼前的土匪差不多比他的人多出一倍,而他的人又在刚刚截货的过程中损失了一部分。楚城阳心道不好,只得咬咬牙暂时先放弃这批货了,保命要紧! 楚城阳示意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卫保护好自己,准备撤退。 不料前面又冲出来一帮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先去解决掉他的侍卫,老头子要活捉!”贺晓瑛低声吩咐道,说罢向前踏出一步,眼中杀意肆虐! 司马瑾与荀文卿一人持剑,一人执扇,两人配合着与黑衣人搏斗,所过之处鲜血淋漓,世无双只得躲在两人身后辗转腾挪,看得心惊肉跳。 一个黑衣人朝世无双刺过来,世无双连忙往旁边一闪。 “噗----”司马瑾一剑刺穿来者左胸,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也溅了世无双一身。 他一回身,白皙的脸上满是殷红,再加上那冰寒刺骨的眼神,宛若杀神。 “你......杀了他......”世无双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 还是第一次,在他眼前,一个活生生的人倒下了,伤口还汩汩地向外流着血,人却再也动不了了。 “他不死,死的就是你。”司马瑾冷冷道,看了他一眼又加入了战局。 世无双咽了一口口水,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下回复过来。 他看向地上那具还散发着温热尸体。面前的,不只是一个敌人,他也是一个人,有父母有家人的人。他也曾和世无双一样,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在这人世间度过了千百个独一无二的日子,而此时,他的生命就在这一瞬间如此仓促的结束了。 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消失在了世间,仿佛毫无痕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对于广阔的天地而言,人真的就只是蝼蚁而已,不需要花太大的力气,就可以让一个鲜活的人从眼前消失。 世无双突然觉得,活着竟然是如此珍贵而不易的事情。 “寨主小心!”土匪的一声惊叫拉回了世无双的思绪,他闻声看去,贺晓瑛正和面前的黑衣人搏斗,而楚城阳又从背后向她扑来,手中拿着剑就要斩下去! 贺晓瑛刚击退对面的黑衣人,听到土匪的提醒回过头去,可敌人的剑已经来得很近了,根本来不及闪避。 “晓瑛!”世无双一声惊叫。 “铛!”一声脆响,司马瑾举剑击向了正要向贺晓瑛斩去的剑刃,那剑险之又险地从贺晓瑛肩上弹开,浅浅擦过司马瑾的脸。 顾不上脸上突如其来的灼热感,司马瑾上前一步,一手锁住楚城阳的双臂,另一手持剑抵上了楚城阳的喉咙。 正文 第二十章 凭本事 “都别动!”司马瑾冷冷的声音地传来。 一时间,见楚城阳被制服,黑衣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把他们都拿下!”随着贺晓瑛的一声喝令,众匪立刻上前,三下两下就把黑衣人全数制服了。 “司马瑾?”楚城阳的声音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是你……” “不是我还有谁?”司马瑾的剑尖浅浅划过他的脖颈,声音如六月寒霜:“你算得可好啊。一面假意和我合作,一面勾结这青城山的匪帮,若不是我恰好来到了青城山,恐怕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 “呵呵,我倒是小看了你。”楚城阳恍然大悟似的笑了:“难怪这两天在城中都找不到瑾公子,原来是来这青城山上了啊。也对,只有瑾公子,知道我来这里的计划。还能将我逼到这地步,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哈哈哈哈......” 司马瑾不语,但手中的剑却是抵得更紧了。 贺晓瑛冷冷地看了看楚城阳:“此地不宜久留。红莲帮已有人报信去了,他们很快就会来人。既然已经抓到人了,就带回去审问吧。” “是。”众匪手忙脚乱地拿出绳子把俘虏捆好,赶着车往寨里而去。 为防路上生事,贺晓瑛特意吩咐了一个矮矮的小土匪从背后把楚城阳打晕,再把他单独关起来,全程监视着他。 “阿瑾,你的伤......”荀文卿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脸上一道血痕。虽不长却很深,配合着他满脸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 “我没事。”司马瑾淡淡道,偶然瞥一眼看到紧盯着他的世无双,又补了一句:“小伤而已,不必挂心。” 青花寨。 “真是没想到啊,竟然在这里又能和诸位见面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楚城阳被捆在椅子上,苍老的声音却未显慌乱,目光越过眼前的桌子,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仿佛此时不是被绑来,而是坐在此处喝茶一般的闲适。 司马瑾冷冷地审视着他:“当初帮你的人入川,你可是说过,只与我一人合作。如今,青花寨和红莲帮,又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城阳笑了,脸上本是浅浅的皱纹因这个笑刻得深了一些,他不紧不慢道:“当初,我确是说过这句话不错。那时初来蜀郡,对蜀郡的一切都不大熟悉。如今自然是大不一样了。不过,无论是那时,还是此时,瑾公子一直都算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楚城阳的老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司马瑾受伤的脸:“真是可惜了如此俊俏的一张脸......” 雾草,这老家伙真狠啊!世无双暗自咂舌,晋朝可谓是是中国历史上最看脸的一个朝代,没有之一,一张好看的脸有时候简直比钱都管用,这老头子真说得出口!他就不怕司马瑾一气之下,一刀把他剁了? 然而,司马瑾只是哼了一声,不理睬楚城阳话里的嘲讽意味,道:“所以,你就找上了青城山的土匪,和他们合作?” “不错。”楚城阳点一点头:“这青城山上的土匪虽然没有多少实力,但是与民间的物资交流很多,弄点不重要但又不可或缺小东西很容易。而且,他们都是简单直爽的人,不会突然就对你倒戈相向。” 楚城阳眼角又露出了些许笑意,似乎对自己刚刚话里的小小讽刺有些得意,接着又带着这份笑意看向贺晓瑛:“只可惜贺寨主看不上我这小小的外来势力,不愿与我合作。” 贺晓瑛冷冷地看着楚城阳。当时楚城阳来找她的时候,讲条件说得天花乱坠,寨里的弟兄都一个个像被勾了魂似的,她就觉得这老头子不太对劲。想来天下没有人会做亏本的买卖,哪里有好处白白送到手上的道理?所以要么是他很会说话,把一些重要的条件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让人察觉不出,要么就是这老头子另有企图,想玩一出“空手套白狼”的把戏。这不,全灵验了。 “我青花寨不过是没有同意与你合作,而你就要下毒害我弟兄。你的‘小势力’可真是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啊。” 贺晓瑛说罢,突然逼到楚城阳面前,揪住他的衣襟,怒目圆睁:“说,那‘追魂散’的解药在哪里?” “咳咳、咳、咳咳……”楚城阳突然一下被扼住了喉咙,呼吸都不太顺畅了:“贺寨主、贺寨主,松,松一下,你这样,咳咳,我也说不出话啊。” “哼!”贺晓瑛恨恨地放开了手,又道:“快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有什么可选择的。”楚城阳顺了顺气,又咳了几声,方缓缓道:“这解药,只有我能拿到。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有道是,虚实相生,物极必反,作为毒药的同时,它也是解药。这毒药由我从吴地带来,解药便也只能出自我身。只有我亲自出手,方可取到解药。” 吹!世无双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这老头可真能吹,说得多玄乎不也就是草药而已。若真只是乌头汁,那么直接可用中药蜂蜜冲服解毒,或者多喝点绿豆汤就行。关键是他到底往里面加了什么,能让毒性简单的乌头变得如此难解? 荀文卿听到这话,眉微微皱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 小个子土匪在旁听罢,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什么东西,说得神乎其神的,不会是又要耍什么花招吧。” 贺晓瑛皱皱眉:“楚城阳,你又想弄什么花样?” “很简单,只有我才能找到那解药,那就放了我去找好了。”楚城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放了你?”贺晓瑛剑眉一挑:“你想得倒好!” 楚城阳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寨主不想放我,我也没有办法。大不了我老头子就把命留在这里咯!但是寨里还有那么多弟兄们中毒了,他们的命怎么办呢?” “你!”贺晓瑛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寨主,不用担心,属下可以监视着他采药,他跑不了的。”光头头目突然走上前来,主动请缨道。 “汤强?”贺晓瑛转过头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以前的汤强都是老老实实的,要他干什么他就去干什么,今天他怎么这么机灵了? 也好。以前都是有什么事就直接安排给刀疤脸李双龙的,现在突然失去了他这个臂膀,老觉得事事都不太称心。想起李双龙,贺晓瑛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那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看着他,千万不要让他跑了。寨里的弟兄们还等着解药呢!”贺晓瑛重重地拍了拍汤强的肩膀。 “是!寨主!”汤强重重地点头,激动着,眼里闪着光,心想终于能有一回立功的机会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 他眼里的急功近利被楚城阳尽收眼底,心中暗暗有了些想法。 “阿瑾!唔唔唔......”世无双看到司马瑾在前面,一个人对着铜盆里的水发呆,刚想走过去,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直接从走廊拖到了廊柱后面。 “墨子,你干嘛?”世无双一脸警惕地看向他,双手捂住胸口,他可是知道魏晋时期一些士人爱好男风的:“你别乱来啊!我可是喜欢姑娘的!” “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荀文卿无奈地笑笑:“放心,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 “那你为何......” 荀文卿但笑不语,用眼神示意他看那边。 只见贺晓瑛神色紧张,手里拿着一瓶什么东西,正慢慢走近司马瑾,步伐没有了往日的雷厉风行,却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 “哇哇哇!厉害呀!”世无双一脸猥琐的姨父笑:“这两人什么时候......” “嘘----”荀文卿示意他闭嘴,两人躲在廊柱后面偷偷往那边看。 “谁?”感觉到有人靠近,司马瑾猛然把盆一掀,回头就一个上步,一手扣住来人的肩,一手锁住双手,几乎是瞬间就制服了来人。 “嘶----,疼啊!”贺晓瑛忍不住出声。 “是你?”司马瑾才反应过来,他刚丢上去的一盆水就“哐当”落了下来。 两人一抬头,猝不及防就被淋了一身的水。 “噗嗤!哈哈哈哈......”世无双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就知道不该幻想司马瑾这个榆木疙瘩能开窍的!人家好意来关心他,他居然......哈哈哈,哥们儿凭本事单身!凭本事单身! 荀文卿也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赶紧把世无双拉走。 “哈哈哈,墨子!我告诉你,阿瑾这小子就是凭本事单身!”世无双一边走还一边捂着肚子笑:“哎呦,笑死我了......” “你可以先放开我了。”贺晓瑛深吸一口气,甩掉一脸的水,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抱,抱歉。”司马瑾有些尴尬地放开她:“我不知是你。” “你!”贺晓瑛气急,指着司马瑾的鼻子就欲动手。却不期看到他左脸上那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突然就泄了气。 他那双凤眼虽冰冷,看向朋友时却有着淡淡的温情;他一直保持着冷漠的表象,但是却有一颗热心肠,几次三番救世无双;这样好的人儿,何以就伤了脸呢?而且是一张那样独一无二的脸。 她忘不了之前在山谷,他一身玄衣,一脸的血迹,背对阳光,满身杀气。明明和修罗罗刹一般样子,她却觉得让人异常移不开眼。 许是她盯得太久,司马瑾微微侧脸避开她的视线。 “有事吗?”司马瑾的声音依旧清冷,脸上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耳根已然红透。 “我,我问严郎中要了些金疮药。”贺晓瑛有点不好意思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虽然我知道,这可能也管不了什么用。改留的伤疤还是会留。但是......” 她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红晕,衬得她五官更加明艳:“总是你用就是!” 说完,把瓶子往他手上一塞转身就跑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逃脱 老实点!”汤强瞪眼看着楚城阳,几个小土匪小心翼翼地给楚城阳解着绳子,生怕放出一个恶鬼似的。十几个身形高大的土匪围堵着他们。 楚城阳暗自好笑,这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样防备着一个老头子,有必要么?他要跑,也断不会选择在这里。 接着,汤强伸出手来,紧紧地扣住了楚城阳的手腕。 楚城阳一瞪眼,这光头太用力了吧,他能感觉到左手手腕传来一阵痛感,筋骨都几乎被他抓得严严实实。 “你这是做什么?想捏碎我这把老骨头吗?”楚城阳忍不住说出口来。 汤强并不示弱,一脸凶相:“只是确保你不会跑了而已。您武功高强,老当益壮,总不至于这样就走不动路了吧?那解药在哪?快去寻,否则你这只手就别想要了!” 楚城阳被他紧紧攥着手腕,丝毫动弹不得,只有一只手也显然打不过他,于是就放缓了语气:“唉,老夫都一把年纪了,哪还能斗得过你们呢?那药应该在后山上有,我且带你去看看。” 看着楚城阳老实了,贺晓瑛点点头,示意汤强可以带他出去,一群壮汉尾随两人而行。 眼看着远离了贺晓瑛等人,楚城阳略略松了口气。 接着,他开始观察四周。 汤强拖着他往山上走,一路上,草越来越深,树越来越密,到了一片高地,草木茂盛,有许多名贵的野生草药。但是这一片基本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想来这些土匪中并没有什么懂医的。 楚城阳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喂,看到了没有啊?是哪种草药?”汤强粗鲁的嗓音响起来。 楚城阳不慌不忙,指指远处:“这药草喜旱,不喜湿。我且去那洞穴旁边看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好。”他依然捏着楚城阳的手腕,助楚城阳攀爬上那块小石台。因石台上空间狭窄,别的土匪便在下面等着。 “谢谢你啊。”楚城阳笑道。 汤强显然是没料到敌方的俘虏在他手上会向他道谢,支支吾吾地应道:“呃……好……,你小心点。” 这个傻小子!楚城阳在心里笑道。 楚城阳翻过石台,见只有他们二人,心道机会来了。接着前面指一块大石头:“你看那个石头旁边的草,对,那个叶子聚成一团一团的,像花一样的。它的草根就是解药没错了。不要直接拔,先把石头搬起来,再慢慢挖出来,不要损坏了它的根。你年轻体壮,就去搬一下吧。” 汤强一听解药找到了,精神一振,应了声“好”,便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搓双手,一声“嘿呀”就把石头举了起来。 却不料刚举起来,就听见 “咚!”的一声。脑袋边上传来一阵钝痛,眼前一黑,他就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汤强才迷迷糊糊地被手下小弟摇醒。 “头儿头儿,醒醒,醒醒!不好了,老头子跑了!”石台下的土匪们已然奔上来,摇着他大喊。汤强勉强睁开眼睛,回过神来一看,楚城阳真的不见了踪影! 糟了!楚城阳那老狐狸,一定是趁他搬石头时偷袭了他,趁机溜了! “人往哪跑了?”汤强气急败坏地问道,这下事情可闹大了! “不知道呀,不过山上有人看到有个老头子往洞穴后面跑去了!”一个土匪在下面急急地喊着。 “还都愣着做什么?赶紧追啊!”汤强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趁现在楚城阳还没跑远,赶紧追也许还来得及!也没管后头还有的弟兄还没爬上来,光头自己赶紧先往洞穴后面跑去了! 洞穴后面是一片树林,一看就是少有人涉足,地上落了厚厚一层落叶。正因如此,楚城阳才在地上留下了脚印,光头循着脚印,一路狂奔。 跑着跑着,脚印突然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消失了。光头疑惑地在树下打转,翻找着附近的灌木丛,试图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后面的土匪此时也都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问:“头儿,人呢?” 光头说:“我追到这里就没看到了。你们先散开找找,我去前面看看。” “是!” “哼哼。”楚城阳坐在树冠间,微微勾起嘴角,心道就他们这点水平还不够他瞧的。虽然说爬树并不算什么高明的手段,但是对付这群土匪,这可能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了。 看着土匪们纳闷地在视野中渐渐远去,楚城阳拍拍手,从树上一跃而下,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司马瑾房间里擦拭配剑,突然听见几声“咚咚”的敲门声。 他略一偏头,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寨主请进吧,门没锁。”少年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知道是我?”贺晓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毫无波澜的样子。 “嗯。并不难猜。”司马瑾头也不抬,手轻轻拂过剑鞘:“来这里的只会有三个人。荀文卿一早就出去了,世无双进门从来不喜欢敲门,只有你......” “你真厉害。”贺晓瑛由衷地夸赞:“我要是有瑾公子这般智慧,肯定也是一方霸主!” “呵呵......”司马瑾微微一笑,如冰山融化,与之前的冷笑不一样,这次是真心的浅笑。 长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微微弯起,没有了往日的冰寒刺骨,如一汪清泉,微微荡漾,美的不可方物。如果说,世无双的长相是牡丹国色般妖艳,荀文卿是阳光流水般沉静自然,那么司马瑾就是山间清泉般清冽动人。看的贺晓瑛都呆了,只道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人,倾国倾城。 她突然想起母亲原来跟她描述过会稽的美男子,嵇中散嵇康的模样----“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原来她还不信,世上会有男子如此风采。现在事实由不得她不信。因为眼前人,就美的不可方物。想来即使嵇康在世,就是这般模样吧! 而且,他脸上那道不深不浅的疤痕,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容颜,反而给他清隽的少年气质增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贵气。她的脸禁不住有些发烫,又想起小时候,母亲和几个闺蜜谈论嵇康,阮籍等“竹林七贤”赤身在竹林里打铁那般的...... “有事么?”司马瑾一抬头,看着她:“很热么?” “没有,没有!”贺晓瑛尴尬一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好些了没有。” “无妨。”司马瑾毫不在意地伸手摸摸脸上已经结痂的一道:“容貌外在,我不太在意这些。” “我也不在意的!”话刚说完,贺晓瑛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自己都在说些什么呀,说不在意他的容貌..... 贺晓瑛暗自叹了口气,一定是这两天接二连三的事故,加上“追魂散”迟迟不得解开的事情,像重担压在她的心头,让她身心俱疲,这才口不择言。好算司马瑾这伤无碍,她便觉得稍稍宽慰了。 “寨主!寨主!”一个小喽啰急匆匆地敲门,急急道:“寨主,不好了,楚城阳跑了!” “什么?”贺晓瑛秀眉一蹙,立马推开门:“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让他跑了?汤强在哪,带我去见他。” “报告寨主,汤强正在刑堂领罚呢......”小喽啰小心地看了一眼正在气头上的贺晓瑛,又小心的补了一句:“不过他说,已经拿到解药了。” “是么?”贺晓瑛的神色稍稍好看一点,转过身来,对司马瑾点点头:“瑾公子,我先去了,你好好养伤!” “嗯。”司马瑾点点头,在她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一句:“以后,可像他们一样,唤我阿瑾。” “好......”贺晓瑛摸摸脸,走出去的时候生生被门槛绊了一跤。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真正的解药 “寨主,那个楚城阳实在是太狡猾了!属下根本没想到,他会……”汤强跪在下边解释道。 “砰!”贺晓瑛一掌拍在桌子上,茶杯里的水撒出来了一半:“好啊,你还敢狡辩?” “寨主息怒,寨主息怒!”汤强急急地喊道:“虽然属下无能,被楚城阳骗了,没有看住他,但是属下把解药带回来了!” 贺晓瑛一愣,半信半疑地看着胖子:“当真?” “当真,当真!”他忙示意部下拿出那草药来,送到贺晓瑛面前:“寨主您看,楚城阳亲口说的,根是解药,错不了!” 贺晓瑛拈起一株,皱皱眉头:“这是何物?” “荀公子,你可识得这草药,这药可否解毒?”贺晓瑛问道。 “这……”荀文卿上前一步,定睛一看,认出那草药,有些哭笑不得,拱一拱手道:“在下虽才疏学浅,但是有幸知道此物。此草名为泽漆,也确是一种可以入药的草药。只是,此药的主要功效为行水消肿,化痰止咳。大夫一般开此药给病人,便是治伤寒疟疾,与这‘追魂散’的毒并无关系。以文卿之见,楚城阳恐怕只是随意找了一种草药搪塞罢了。” “这……这……”汤强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地道:“也、也许这药草也能解毒呢?毕竟那‘追魂散’是吴地的毒,蜀地不知这草可以解毒,也是有可能的吧?” 荀文卿略一点头:“也有这种可能。寨主,不妨试试?” “试试?”贺晓瑛瞳孔一缩,弟兄们还在等着解药,而汤强居然只换来这么个还不知道行不行的结果。 但是,当下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冒险一试。 贺晓瑛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道:“那就先试试吧。” 对于用泽漆来解毒这件事,严郎中也是相当惊讶。但既然寨主都这么要求了,加之他对这毒也毫无办法,他也便没说什么,在药房煎着汤药。 药房了飘出了苦苦的,又带着点清香的味道。 荀文卿觉得似乎哪里出错了,但又说不上来。他隐约记起了楚城阳说的话:“作为毒药的同时,它也是解药。”这句话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答案总在意识的边缘徘徊,怎么也抓不住。 究竟是什么呢? 与此同时。 世无双一个人在山里里瞎逛,看周围环境清幽,心情也十分舒畅。 来到这里这么久,这些天,每天都过得提心掉胆的,好不容易清闲了一会就在山上瞎转悠。也不知道世府那边怎么样了?恐怕高雪琪已经急疯了吧?世上总是母亲最疼孩子,即使这孩子可能是个忘八。 他叹一口气,人不管在哪,总有些牵挂的人。想想当年青涩的想法,孑然一身,怎么可能?生而为人,便是一种莫大的责任了。 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密林中,树木茂盛,遮天蔽日,正好休息。世无双笑笑,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么炎热的夏季,就应该睡个午觉。 刚坐下,就听见一阵风声。按理说,在林中听到一些风声并无奇怪之处。但世无双从七夕夜开始,这几天神经都处在一种紧张状态,便下意识觉得是有人来了。 无双看看满地的落叶,灵机一动,躺下就一动不动了,任由风吹的他一身的落叶,直到完全盖住他的身体。 风声鹤唳吧,他想着。却不料真的听见了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满地落叶的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世无双连忙往身上扒拉树叶,把自己完全遮住。 “主公,您犯险来此,究竟为何?”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疑惑不解道:“您虽武功高强,智谋过人,但这青城山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又何必孤身犯险?” “你懂什么?”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件东西在青花寨,我必须亲自来探探情况。” 楚成阳!世无双吓得立马捂住了嘴巴,他居然跑了!而且听他的语气,被抓一事仿佛是他将计就计,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某件在青花寨的“重要东西”! 难怪他之前那么容易就被阿瑾俘虏了,原来是另有目的!但这件东西究竟是什么,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千里迢迢从吴地来到蜀郡? 世无双保持不动,自以为落叶将他的身子隐藏得很好,却忽略了夏季,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落叶堆得如此高? 只听得楚城阳继续道:“本来我已算好,那件东西会出现在红莲帮运往关外的货物中,然后就能顺带截下那东西。谁知道司马瑾这小子居然到了青花寨,还反将了我一军,不仅到手的东西丢了,还害我损失不少人马。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此番入蜀居然有这么多意外变故。” “那我们,如何是好?”中年男子道:“我们现在实力已经不足以青花寨抗衡,何况公子那边......与狄族战事不利,已经抽不出更多人入蜀......” “无妨。”楚成阳摆摆手:“传信给我儿,专心对抗狄族,不需要再增派人手入蜀。我吴地子弟,虽英勇善战,但蜀地地形复杂,恐他们一时难以适应,只会白白牺牲。” “可是那东西若是落入他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知道。”楚成阳淡淡道:“放心,青花寨已经中了我们的‘追魂散’,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不攻自破的。到时候我们再上山也不迟。” “主公英明!”那人奉承道。 “走吧。”楚城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堆满落叶的某处:“良禽择木而息,老夫是个爱才惜才之人。只希望某些人能够领老夫的情。” 说罢,便和中年男子一同往山下去了。 身后,世无双背后都湿透了。 “晓瑛?”荀文卿看见贺晓瑛一路急色匆匆:“可是出什么事了?” 贺晓瑛道:“寨里的弟兄吃了那汤药,没有什么效果,反而情况加重了,我和严郎中去看看。” “反而更严重了?”荀文卿有些不解:“按理说,这草药并无什么毒性,怎会……” 他定一定神,道:“可否让文卿也一起去看看情况?” 贺晓瑛点头:“好!有劳了。” 说着,她推门进入药房。 严郎中探了探病人的额头和心跳,道:“开始发烧了,心律也紊乱了起来,确是比之前更严重些了。” 荀文卿蹙起眉头,缓声道:“是毒药的同时也是解药……寨主,这泽漆是解药没错,但不是这么用的。一定还需要关键的一物作药引子,我猜,那药引子必是楚城阳带在身上的。” 楚城阳身上? 司马瑾目光游离到病人床榻边搭着的毛巾,上面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之前那个小喽啰说,病人喝了汤药后咳了血。 “我曾听闻有制毒者懂巫毒之术,以血养毒,既然解这“追魂散”是需要药引子,那药引子该是楚城阳的血!”司马瑾恍然道。 “没错!”荀文卿眼睛一亮:“确实有以血养毒之说。而且他自己说过,解药必然取自他身。现在想来,他倒是无意间告诉了我们。只是......” 他转而又忧虑道:“楚城阳已经跑了,又去何处找他呢?” “这我倒是早有准备。”司马瑾道:“我之前就有怀疑楚城阳会用巫毒之术,所以早有准备,趁楚城阳被打晕时,已差人暗中放了他一碗血,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说罢,司马瑾挥手唤来严郎中,告诉他血已密封放置于药房的柜子里了。 荀文卿惊讶地看向司马瑾:“阿瑾,你……”何时对别人的事如此尽心? 贺晓瑛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如此甚好,他们有救了!阿瑾,你太” 司马瑾微笑道:“不过是楚城阳自己耍小聪明说出来了,又让文卿猜到了,而我只是在合适的时间做了合适的事情罢了。应该不出几日,弟兄们便会康复了。” “嗯。”贺晓瑛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某种情感,强烈得让荀文卿已觉不适,找了个借口便出了房间。 这两人倒是般配。荀文卿笑着摇摇头,暗自感叹。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玉玺 世无双惊魂未定地回到青花寨,正巧碰见胖子头目正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精致的匣子。 “世公子!”他看到世无双,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块儿。 “是你呀。”世无双勉强笑道,寒暄道:“你这拿的是什么呀?” “是一块印章。这次从红莲帮的货物中得到的。”胖子挠挠头:“我们这些大老粗,也看不懂这是什么,想来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便送去给文老看看。” “如此。”世无双点点头,刚准备走,蓦地想起了楚城阳之前的话。 红莲帮的货物中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莫非,就是枚刻章? 他看向那个匣子:“不知,能否打开给我看看?” “行。”胖子道,一边打开了匣子。 这檀木盒子大约五寸见方,差不多有三寸高,通体镂空着繁复的图案,隐约看得出祥云、梅花、仙鹤等图案。盒口由精致的金属合扣封起,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给人以雅致而高贵的感觉。 世无双眼睛一亮,且不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光是这盒子就是做工如此精致,一看就是出自巧工能匠之手,绝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的。 这个匣子打开的瞬间,他有一种预感,这里面装着的,绝非等闲之物。 安放在盒子里的,是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石,表面温润如水,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四寸见方的底座上盘虬着一条龙,双眼神采飞扬,龙口微张,每一个鳞片都纤毫毕现。龙的一只爪子微微抬起,一根黄绳穿过龙体间的孔洞,垂下两穗流苏,安静地盘绕在底座上。美中不足的是,这玉有一块儿小角是用黄金补上的。金镶玉,虽也贵气,却总显得有些瑕疵。 然而正是这点小瑕疵,让世无双脸色大变。 据传始皇统一六国后,曾令玉工雕琢过一枚皇帝玉玺,称之为“天子玺”。据史书记载,此玺用陕西蓝田白玉雕琢而成,螭虎钮,白玉雕。还有一说是龙鱼凤鸟钮玉玺,刻文是丞相李斯以大篆书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 传国玺自问世后,就开始了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传说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南巡行至洞庭湖时,风浪骤起,所乘之舟行将覆没。始皇抛传国玉玺于湖中,祀神镇浪,方得平安过湖。8年后,当他出行至华阴平舒道时,有人持玉玺站在道中,对始皇侍从说:“请将此玺还给祖龙(秦始皇代称)。”言毕不见踪影。传国玉玺复归于秦。 秦末战乱,刘邦率兵先入咸阳。秦亡国之君子婴将“天子玺”献给刘邦。刘邦建汉登基,佩此传国玉玺,号称“汉传国玺”。此后玉玺珍藏在长乐宫,成为皇权象征。西汉末王莽篡权,皇帝刘婴年仅两岁,玉玺由孝元太后掌管。王莽命安阳侯王舜逼太后交出玉玺,遭太后怒斥。太后怒中掷玉玺于地时,玉玺被摔掉一角,后以金补之,从此留下瑕痕。 世无双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块精致的玉玺,手边感受到了丝绸般光滑柔顺的触感。玉玺底座侧面勾勒着精细的万字纹,有一种凛然而厚重的感觉。 他有些颤抖地把玉玺底面翻过来,底下赫然就是八个篆书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就是传国玉玺! 世无双心头一颤,传国玉玺,代表着治国权威之物,这仿若传说中的至高无上的凭证,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 难怪楚城阳千里迢迢,大费周章都要得到它。 世无双很清楚这一方玉石意味着什么。传国玉玺,最早始于秦朝,秦王统一六国后将和氏璧制为玉玺,此后一直是正统皇位继承人的标志。多少人为了这方玉石争得头破血流,谁拿到了玉玺,就相当于拿到了皇室继承的资格。 然而更可怕的不是玉玺,而是那些因为玉玺而引发的无数腥风血雨。 玉玺一出,必然是乱世。 世无双眼神一凝,他有猜到这批货中有楚城阳无论如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楚城阳的野心居然有这么大!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而最清晰的一个念头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东西留在青花寨,一定会给青花寨带来灾难! “世公子,可是认得此物?”胖子见到他那样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啊?对。”几个闪念之间,世无双就已经想到了对策,哈哈一笑道:“这枚印章,本就是我的。” “是你的?”胖子疑惑道。 “没错。红莲帮有一次截了我世家的货!一定是趁这个时候把这块印章抢去的!”世无双一副气急败坏又失而复得的样子死死抱住玉玺:“太好了!它现在终于回来了!替我谢谢你们寨主!” “哦。好。”胖子点点头,既然是世无双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好了。横竖一枚印章也值不了多少钱。 世无双看着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林中深处。 白衣公子负手而立,手上不变是一把泼墨山水画折扇。只是,他的脸上已没有了往日的笑意。 “属下来迟,请家主责罚。”两个穿着荀家暗卫标志性蓝衣劲装的青年单膝跪地,正向荀文卿谢罪。 “责罚自然是免不了。”荀文卿淡淡道:“离七夕夜已然五日,你们才从我在醉红楼留下的记号下找到这里来。” 那两人连忙请罪:“家主息怒!属下愚钝,实在是那醉红楼太不好找。那老鸨死活不让我们进去,我们只能另寻他法......” “够了。”荀文卿一摆手:“家中现在情况如何?几个长老可有什么动向?” “回家主的话,一切正常。只是二长老的儿子荀文忠,前些天突然莫名失踪......长老们发动了荀家各处势力去打探,却毫无消息。”一人小心地答道:“属下原本以为,二长老的儿子和前段时间消失的男子有关。据传,那些男子就是被掳上青花寨的......” 哼。荀文卿在心里冷笑道,那些老家伙,家主失踪都不见得发动整个家族的势力来寻找。反而是一个纨绔荀文忠,却舍得大费周章。 他一闭眼,敛下心中情绪:“我知道了。不过荀文忠,并不在青花寨。” “那......可要继续追查荀文忠失踪一事?”另一人问道。 “自然。”荀文卿点点头:“此事背后,必有玄机。一定要追查到底!过几天,我便会回荀家主持,你们先回去,把我的话带到。” “是。” “对了。”荀文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家姐,近来可还好?” “这......属下不知。大小姐自从嫁给赵二公子之后,消息甚少。近几个月,也没有收到大小姐的家书。” 怎会如此?荀文卿眉头深深皱起,他与大姊荀文伊自幼亲近,即使嫁人之后也是每月一封书信来往,怎么会突然断了音信?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你们去一趟赵府,就说我过两天亲自造访。他们若问起原因,就说我找赵家家主有些生意上的事情,不可透露半分探望家姐的意思。” “是,属下告退。” 两人都是荀家暗卫中的精英,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林中。 “诶----”荀文卿长叹一口气,心道事情真是越来越复杂。从开始的楚城阳入蜀,到城中男子莫名消失,再到被追杀上青花寨......一环接着一环,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他在青花寨这些天,未曾见过有失踪的城中子弟。他也问过贺晓瑛,那些子弟们的下落。贺晓瑛只道,请他们上山坐坐之后,便放他们下山了。想来,是另有势力在背后操纵,假借青花寨的名义暗中行事。 不过,他们为何要抓这么多青年子弟?此事,绝不简单。 “就这里吧!” 世无双独自站在崖顶,自顾自地点头。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但他深知,这样一件东西无论留在哪里都势必引起一阵血雨腥风。 稍稍低头看向崖底,便感到头晕目眩。崖壁陡峭而险峻,呈一个冷酷的角度,几乎是垂直而立,诱使着来人。他忍不住想,若是不小心从这里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崖壁上攀着茂密的植物,让他看不见崖底的状况。 不过没关系,他也不需要看到。蜀郡这一片净土,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它因此而战火绵延。 几乎是毫不带感情的,他信手就把手中的盒子投掷出去。 那精致的,散发檀香的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是痕迹,跌落到山崖间,在草丛里翻滚了几下,不见了踪影。 世无双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就让这个国玺散落在这荒山野岭,留待后世人去争抢、烦恼吧。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仗势欺人 晨露未晞,树林里鸟鸣啁啾。 齐枭牵着马,在清晨的冷空气中呵出一阵阵白气。 作为一个商人,他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奔波在路上的。人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但他常常进出蜀地,行走在如同刀尖般危险的蜀道却如履平地。其实,再难走的路只要熟了,也就那么回事。 他走过了不少地方,也跟不少人打过交道。自以为也算见多识广,对自己做生意方面的能力很有自信。到目前为止的人生没有太大的波澜,他还算满意。只是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多年来一直觉得日子过得很空虚。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晚上睡不着,总觉得仿佛有些什么事情没做。但是翻翻账本之类,又确实没有事情。 他以为,自己也就这样了,平平凡凡地过着,生活安乐富贵也就很不错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他的人生很快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些,都是因为一件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东西。 此时,那个东西就躺在路边上,在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的路上。 一个看起来经过了很多磕磕碰碰的盒子蓦地吸引了他的目光。他俯身捡起来,这盒子看起来曾经是个艺术品,只不过被磕碰得已经很难看出本来面貌了。 齐枭以一个商人的目光仔细看了看这个盒子,又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 不错,材质很好,不是用清漆漆上去的,是货真价实的檀木。 自然而然地,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块精致的金镶玉,通体碧绿,成色极佳,侧而视之如碧波荡漾,正而视之如羊脂洁白。 真是一块美玉啊!即使有了一点点瑕疵,也难以阻挡它的文雅流畅。他微微笑道,伸手摩挲着,却不期摸到印章底下的刻痕。 “还有字?”齐枭眉一挑,手握玉纽把它翻过来。 底下赫然用大篆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认出篆文的那一刻,他吓得一把盒子丢到了地上。 这......这是传国玉玺!多年的见闻让他一下子认出了这个东西。 自西晋末年,这东西就一直下落不明,居然真的散落到了民间! 理智告诉他,此时应当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管这个盒子。但是自他看到块印章的时候,某种想法就在他心里悄悄地埋下了种子。心里某个声音告诉他,这也许就是你多年未了的事了...... 鬼使神差地,齐枭再次捡起盒子,偷偷把盒子笼到袖子里,故作镇定地牵上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离开了。 清晨的空气里,只有山林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顺山势而下。世无双稍稍掀开帘子往外看,一脸兴奋。 贺晓瑛半开玩笑道:“怎么,还怕迷路了找不回来不成?” 世无双嘻嘻一笑:“上山时没看到,一直待在车厢里,只能看到车厢板,就有些好奇外面是什么样的。” 此话一出,荀文卿和司马瑾也想起了当时被绑上山的窘境。那时候谁能想到,他们后来竟然会以这样的姿态下山…… 同样的山路,同样的马车,上山时的心态和现在也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还是生死关头,先是司马瑾想杀他灭口,然后又有人来追杀他们,然后又遇见了可怕的刀疤脸李双龙......世无双缩缩脖子,人生啊,再戏剧不能了。 突然之间,世无双明显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下来了。 “寨主,三位公子,赵府到了。”小马掀开帘子道。 “赵府?”世无双奇怪地问道:“我们不是下山来采购的么?来赵府干什么?赵家那个二世祖......咳咳,赵家那位公子似乎跟我们没什么交情啊?” “是的,只是文卿想来看看家姐,便只好叨扰各位了。”荀文卿微微笑道,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赵府。荀文卿心中顿时涌起千般情绪。当时他年纪还小,父亲尚在病榻前。那段日子很不好过,为了荀家维持下去,家族决定让姐姐嫁到赵家。其实家中长老也知道赵家二公子整日混迹青楼,拈花惹草,对于姐姐来说并不是一个可靠的对象,可当时谁也没有办法。 那时的荀文卿才十三四岁,但相较于同龄人来说已经相当懂事了。姐姐出嫁那天,小文卿抱着姐姐嚎啕大哭,姐姐也是拼命忍着眼泪,最后他被家中长辈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花轿抬出了荀家。 自那以后,除了在父亲的葬礼上,他就再也没露出过半分其他情绪。 “墨子,墨子?”世无双伸手在荀文卿的眼前晃了晃:“想什么想得出神了?” “没事。”荀文卿收回思绪,抬眼看到贺晓瑛和司马瑾也都看着他,便微微一笑,笑容和煦得如冬日的暖阳。 走下马车,荀文卿眯眼看着赵府的匾额。当初姐姐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应该就是这个匾额吧。谁知一别,往事竟已成过眼云烟。 本来门前的侍卫看到赵府前停下一辆陌生马车,正疑惑着,没料车上下来的竟是荀家家主。 两人连忙迎上来:“荀家主,今日光临赵府,有何贵干?” 荀文卿微笑道:“今日造访,我已提前派人来过贵府了,是有一些事情要与你们家主商量。”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道:“家主今天一早就出去了,既然是荀家主有事,便先请进吧。我们自会派人去请家主前来。” 说着,两个侍卫拉开了大门,心想怎么这荀家主今天带这么多人来。好像还又两个眼熟得很,只是他们也不便多问,便道:“诸位请进。” “小翠,你带荀家主先去待客室。”一个侍卫吩咐在门内待命的丫鬟。 “是。请......”小翠刚想说道,却被司马瑾冷眸一扫,噤了声。 而荀文卿也没有向待客室走去,而是直接走向了大姊荀文伊居住的院落。 世无双他们本是一同前来,自然也就一同前往。 赵府里装潢豪华,雕梁画柱,门窗的雕花也是极尽繁复,庭院间缀着许多名贵的花草,回廊上时不时就有珍奇禽鸟挂着。 荀文卿及众人在庭院里弯弯绕绕,转过好几个别院,才最终在一个院落停下。 世无双左看看,右看看,这赵府当真气派,这么大的院落,门廊重重叠叠,回环曲折。 只是,本一副好图景却被有些不和谐的声音破坏得一干二净。 “哎呀,姊姊,你看,这怎么行呀?” “是啊是啊,姊姊,你看这怎么办?” 刚踏进院门,就听到两个娇媚的声音响起。 荀文卿皱皱眉头,听声音,是两个陌生的年轻女子。而此时能出现在后院的年轻女子......只有可能是赵明程新纳的妾室...... 她们在这里干什么? 贺晓瑛听到那两个女声透出的玩弄之意,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两个女人,肯定没在干什么好事! “你们不要这样,我还有身孕......” 荀文卿听到姐姐微弱的声音,心里却是一震。他难以置信,这个柔弱又凄惨的声音竟然是他大家闺秀的姐姐。 荀文卿快步朝声源走去。 啧啧啧,莫非是侍妾欺负主母的好戏码?世无双一挑眉,也加快了脚步。 “姊姊,又被夫君打了啊,这么不会招夫君喜欢,还怎么照顾夫君呢?”一个穿紫色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不怀好意笑道。 “姊姊这个样子,妹妹们看着也是很着急啊,要不要妹妹们给你传授一些如何讨男人喜欢的法子?”另一个穿粉色纱裙的女子也娇笑道:“您这样可不行!穿的太多了!” 说着,一伸手“刺啦”就撕下了荀文伊肩上的一块轻纱,露出她雪白的双肩。 “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我......”荀文伊一直后退着,奈何身后是树,前面两人又 把她堵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还击之力,只能被动的抱着自己的肩头,哭喊着求饶。 “姊姊!这男人啊,就喜欢这若隐若现的......呵呵呵呵......”紫衣女子笑的娇媚,动作却毫不留情,一“刺啦”又是一块布料. “不要!” “姊姊!这里的布料也厚着呢,这……” “啊!不要碰我!” “姊姊!妹妹并无恶意,只是好奇碰一下啦!反应这么大做什么!难道姊姊就这么大架子,姐妹们开一下玩笑都不行吗?” “就是就是,姊姊真是的......” 听着这些声音,荀文卿心里难受得像刀剐,面色不善地快步走到她们面前。 在一棵大树下,他的姐姐被挤在树下,膝头搁着一块绣了一半的布料,而两个穿着妖媚的女子在旁撕扯着她的衣服,对着她推推搡搡,脸上尽是戏弄的笑容。 那两个小妾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到来,而荀文伊已经看见了他,一脸惊讶和羞愧。 “文卿......” 荀文卿刚要上前,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红色身影,他一愣,就看到贺晓瑛已如一阵旋风地出现在了在两个小妾面前。 “啪!啪!”贺晓瑛举起手来,左右开弓,一人甩了一巴掌。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一出好戏 “啊!”陈莺莺和王春霞瞬间惊叫出声。 不只是两个小妾,在场的仆从和荀文卿等人皆是一惊。 这女子,真真彪悍! 世无双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优秀! 陈莺莺回过头来,看见一个不认识的红衣美艳女子怒目圆睁。 “你!”陈莺莺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恼羞成怒地指着贺晓瑛的鼻子:“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对我动手?” “对啊,你是谁?凭什么打我们?”王春霞此时也反应过来,赶紧附和陈莺莺的话。 “哼,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庸脂俗粉在我面前兴风作浪,恶心!”贺晓瑛双臂交叉,下巴微抬,美艳的眸子里满是轻蔑。 贺晓瑛的话显然激怒了两人,被人打了本就生气,何况打人的还是一个比她们更漂亮的女人! 陈莺莺更是气得脖子都红了:“你是什么人?嗯?是不是刚来的下人,不懂规矩?”陈莺莺逼近一步,杏眼圆睁,状极狰狞:“哼,我可告诉你了,在这个家里,我才是真正做主的那个!谁给你的胆子打我?” 说着说着,陈莺莺伸出食指就要去戳贺晓瑛。 贺晓瑛一闪,她一个踉跄,反倒差点摔个狗吃屎。 “自然我给她的胆子。”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陈莺莺动作一顿,这才看到红衣女子身后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少年缓缓走上前来,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本是一双含情的眸子,此刻斜睨着,倒多了几分凌厉。 世无双挑眉审视着陈莺莺,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打了你又如何?再怎么样,你也也不过是个妾室。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此乃天经地义,而你,一个卑贱的小妾,居然也敢对当家主母动手,我倒要问问是谁给你的胆子!” 陈莺莺理屈词穷,一下子被噎住了。虽然她是个小妾,但平时在赵府都娇纵惯了,赵明程不管事,荀文伊性子软,还没有人给她脸色看过。 可今天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少年居然敢当众如此羞辱她,还一下戳中了她的痛处!陈莺莺一下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扬起脸来口不择言道:“我们府中之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个什么人物,敢对我指手画脚?你知不知道,我爹爹是在太守手下办事的?” “以下犯上,还不知悔改。”世无双目光冷冷地扫过她,转身看看旁边袖手旁观的仆从们:“这就是你们赵府的家教么?” 仆从们触到世无双冰冷的目光,皆是一颤,吓得跪了一地。 “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公子?”王春霞见状有些不对:“你是何人?” 世无双轻描淡写地撇她一眼,说出来的话却如六月寒霜:“我是何人?就凭你也有资格问我是何人?别说是你夫君,就是你老子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公子’。你又算什么东西!” 这王春霞不过是个小妾,没有见识过什么大场面。被世无双这么气势十足地一骂,她当即就吓得两股战战,说不出话来,目光也躲闪着,不敢望向世无双。支支吾吾道:“不、不敢、不敢……” 哈哈哈!世无双看到她的反应,不由地在心里感叹,哥这出戏仗势欺人的戏码演的可正爽!难怪电视剧里那些二世祖一个个都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啧啧啧,人啊...... “慌什么?”陈莺莺白她一眼,故作镇定道:“不管你是哪家的公子,你擅自闯入别人家的内室,就是你的不是。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他姓世。”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司马瑾突然开口:“世家的世。” “世......世公子?!?”陈莺莺这下开始慌了,再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冒犯世公子呀! “世公子恕罪!”一个转念之间,陈莺莺的态度陡然转变,忙不迭赔礼道歉:“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世公子,还望公子海涵,不要与妾身这介女流之辈计较!” 不得不说,这个陈莺莺还是有点脑子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了出来,以退为进,既给了世无双台阶下,同时又维护了自己。此话一出,若世无双再要计较,倒显得世无双没有气度,和女人计较了。 但是世无双又岂会看不透这点小套路,微微一笑,狭长的凤眸眼波流转:“冒犯本公子倒是小事情,自然不会计较。但是......” 他一转身,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但是冒犯了荀姐姐可怎么办呢?” 荀文卿看了看世无双,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走向姐姐。 此时,陈莺莺和王春霞也认出了荀文卿,当即吓得脸色青白,当着荀家家主的面欺负他姐姐,这下事情大了! 这时,陈莺莺才后知后觉地一迭声道:“姊姊,今日之事是妹妹太过分了,请姊姊原谅妹妹!” 荀文伊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痕。看的荀文卿一阵心酸,他的姐姐,荀家的千金,何时受过如此侮辱? “姐姐,不必担心。如今文卿已经有能力保护你了,姐姐不必忍气吞声了。”荀文卿语气温柔道,动作轻柔地把姐姐扶起。 明明是温和如春风的笑容,在两个小妾看来却如腊月的冷风。 荀文卿目光看似无意地飘向陈莺莺和王春霞。 “哼。”世无双冷冷一笑,继续装逼:“你们以为这种事情,光是道个歉就可以解决了吗?” 两个小妾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能不住地求饶。 “夫人!夫人!家主回来了!家主要来了……”一个丫鬟急匆匆地喊着跑进来,突然看到院子里这么多陌生人,吓得硬生生闭上了嘴。 两个小妾一听家主来了,眼前皆是一黑,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听说,荀家主找我有些事情要谈?”一个雄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荀家主,你说有事要和我谈,怎么反倒在这里啊?我一收到消息就赶回来了,找了好久也没看到人影,还以为荀家主让等得不耐烦走了呢。” 赵家家主赵国富微腆着肚子,一身绸缎长袍,脸上带着圆滑而谄媚的微笑连忙迎上来。 “文卿听闻赵家主有事出去了,便想着大概一时半会不能到。于是就自作主张四处走走,如有冒犯还请赵家主见谅。”荀文卿客气地一揖,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说什么找了好久,若是真的刚从外面回来,而且不知道他在哪,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多半是生怕他来这里,所以一回来就往这里来了。 “哈哈,说什么冒犯,是我怠慢了,让荀家主等了这么久。”赵国富笑道。 “赵家主当真是热情待客,我等不胜荣幸。”世无双厚着脸皮凑上前来:“若是下面的人也如赵家主这般懂礼便好了。” 赵国富闻声看去,一个白衣少年,凤眼微挑,面容俊美,嬉皮笑脸地走上前来,有几分放浪之意。 而且,这相貌似乎是前些日子城中相传无故失踪的世家公子,世无双! 赵明程心下疑惑,失踪多日的世公子怎会出现在这里?来这里做什么?他以前仅偶尔见过世无双几面,并不熟稔,一时间不敢确定。 “啊!世公子!稀客稀客!”赵明程出言试探,一对眼睛往世无双脸上搜寻,企图找出些什么。见世无双仍是笑嘻嘻的,没有特别的表现,他只好继续道:“不知那个下人不识体统,对世公子无礼啊?我赵某人定为世公子讨个公道!” “哈哈,讨公道倒不至于。”世无双把赵国富窥探的表情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道:“只是无双多事,见有些人以下欺上,看不惯罢了,随意发发感叹,家主不必当真。” 赵国富心想这世公子说话滴水不漏,从他嘴里刺探不出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管这人是不是真正的世公子,都要小心周旋。 “这怎么行?”赵国富挑一挑眉,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赵府以下犯上,不顾礼法!” 此人探不清虚实,不如先拖住他,再慢慢想办法把世景山请来,方可确定此人身份! “今日我定要肃清此种风气!”赵国富神色肃然,言语铿锵:“来,诸位且随我移步前厅稍事休息,世公子好好跟我讲讲,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我赵某人定不轻饶!” “赵家主当真客气!”世无双笑道:“那无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世无双心道这赵国富也就跟自己只有匆匆几面的交情,之前那一下显然是差点没认出来。此人对荀家家主荀文卿尚且要耍耍滑头,对自己却这般热情,定然另有企图。 看他邀请众人去前厅坐,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又暗中差使身边侍卫去办事,多半是要借机拖住自己,让侍卫去搬救兵。至于那“救兵”是谁——想都不必想,谁不知世无双最怕世景山这个爹! 正好!这阵子正头疼怎么回家呢,这下机会来了,不如顺水推舟等世景山来带他走好了!想到这里,世无双一笑,轻轻松松就跟他去了前厅。 “来来,喝茶!”赵国富倾身为众人倒茶:“今日府中之事,我赵某人定要肃清。由于我并不在场,还烦请各位务必说与我当时的具体情况。” 世无双点点头,一本正经地添油加醋道:“我们几人刚进去,就看到两个小妾在贵府夫人旁边拉拉扯扯,动作极不尊重,口里还骂着人。接下来,我们的人去阻止那两人,那紫衣的小妾居然非但不听,还气焰嚣张,声称她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别说别人了,就是夫君来了也得听她的,那架势,啧啧啧。” 世无双还叹息着摇摇头,道:“赵二夫人看起来是性情温顺之人,毕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被区区两个小妾欺负,这要是传出去,对贵府的名声可不太好。特别是,夫人还有孕在身,在那么多下人的面前啊,指不定哪个嘴碎的就给传出去了,那可就......!” 说罢,世无双别有意味地看了赵家主一眼。 赵国富脸色越来越阴沉,世无双这话分明是说他没家教,小家子气!想他赵国富也四十好几了,平生最好面子,这会儿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说没家教,心里怎么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再一想又是赵明程那个臭小子害他丢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等世无双说到最后时,他那张脸已经冷至冰点,像一个沉闷的火山,随时要爆发。 “啪!”赵国富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成何体统!两个小妾今日既敢欺负主母,明日就敢骑到我头上来!这还有没有规矩了?照这样下去,我赵府的规矩岂不乱套了!” “来人呀!”赵明程腾地站了起来:“把二公子给我带过来!还有那两个贱人,也一并押上来!” “是。”几个侍卫马上下去办。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处决 赵国富满面怒色,瞪着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赵明程: “孽子,跪下!” “父亲大人......”赵明程面对父亲突如其来的怒火一头雾水。 “我叫你跪下!”赵国富一拍桌子,语气很重。 “是!是......”赵明程连忙跪下:“父亲大人突然命孩儿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他心里忐忑不安,又不敢直接问。 父亲极不寻常地叫他前来,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又是一脸不善,他已隐隐察觉到不是什么好事了。再一瞥,荀文卿居然也在一旁,心下便觉得可能是件大事,忙跪着挺直腰杆,以示自己的严肃态度。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自己内院的事情。 “哼!”赵国富看着儿子那副模样,愈加生气,指着赵明程鼻子怒道:“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一个妾居然敢堂而皇之地以下犯上,欺负主母,还被荀家主他们撞个正着!一个妾尚且如此嚣张,可见你平时是怎么治家的!居然还要我这个老头子来替你收拾!荀文伊是荀家的千金小姐,论模样论才情哪一样不比你那两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好,你居然这么不长眼任由她们欺负你的正妻?!?你的妾不把主母放在眼里,你是不是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孩儿不敢!”赵明程跪着辩解道:“此事,孩儿是真不知!” “不知?还是装作不知。”荀文卿神色冷漠道。 “你还有脸说!”没等赵明程再度开口,赵国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后院发生这样的事情,妾都骑到夫人头上来了,你居然还一无所知,任凭两个小妾在府中兴风作浪,真是丢尽了我赵府的脸!” “父亲大人息怒!” “家、家主息怒啊!” “家主息怒!”两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众人抬眼看去,之前还在院子里欺负荀文伊的两个美貌女子,此时毫无尊严地被押送过来,跪倒在地下。 世无双扬起眉毛,微微勾起嘴角,身子往椅子一边一靠,手懒懒搭着扶手,一副看戏的样子。 “家、家主息怒,我们只是在与、与夫人玩闹,只因姊妹间关系亲密,下手便有些不知分寸,并无恶意啊!”陈莺莺扬起脸来,哭得满面泪痕,楚楚可怜地看着赵明程,指望着夫君替她说话。 “是啊是啊,我们知错了,求家主饶了我们吧!”王春霞也吸吸鼻子,低头擦了擦眼角,又用双手捂住脸,抖如筛糠。 赵明程看着平日里宠爱有加的两个小妾跪地求饶,哭的梨花带雨,心下不忍,便要为她们说情。 “她们姐妹间素来关系极佳,闺中玩闹一时失了轻重也是难免的事情。”他略带威胁地看一眼一旁的荀文伊,料定平素性子软的妻子不会开口反驳,便继续道:“何况,内子平时温雅贤淑,与两位妹妹也都相处融洽。此事,定是有什么误会。姐妹间的玩闹,大可不必当真。” “只是玩闹?”贺晓瑛哼了一声,生生打断了赵明程还未说出口的话:“玩闹会把你们夫人的衣服不小心撕下来?玩闹会出言不逊,无视主母和家主的地位?赵二公子的内室可不一般啊~” “我......”赵明程一抬头,见一美艳异常的红衣女子,明眸皓齿,即使生气也不减风姿,不由得忘了言语。只觉她好似天仙下凡,家里的这几位根本没法与之相比。 “够了!”赵国富看到儿子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以下犯上,非但不知悔改,还为自己找理由开脱!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这做丈夫的*不力,来人啊,给我上家法,二公子杖刑五十下!那两个贱人杖责后直接赶出赵府!” 赵明程闻言心下一慌,又不敢反抗,生怕再度惹怒父亲,而且荀文卿也在此,还指不定怎么针对自己,只得逆来顺受地低下头道:“父亲指教得是,儿子甘心受罚。” “啊!求家主手下留情!妾身知错了,妾身知错了......” “不要啊!家主!夫君,求求您替我们求求情吧!”两个小妾惊慌失措,连声哀号:“家主,不要啊!知错了……” 赵明程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别过脸去。 赵国富一脸冷漠,任由几个侍卫上前抓住三人手臂,强迫着他们趴在地上。 “老实点,别乱动!”一个侍卫语气不善对着两个小妾道。她们被钳制着动弹不得,无神的双眼绝望地看着侍卫拿着板子走上前来的影像,有如厉鬼逼近。 “二公子,冒犯了,属下也是听命行事。”侍卫心知赵明程没有理由迁怒,只是礼貌性地对赵明程点点头,然后举起了板子。 “给我打!”赵国富神色严厉道:“给我狠狠的打,不要手软,让他们好好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给府里那些下人长长记性,看看谁还敢出言不逊,忘了自己的位置!” 那些看着陈莺莺和王春霞欺负赵文伊而无动于衷的仆从们,此时皆是心中一颤,低下了头。 “是。”侍卫应道,举起板子就下手。 “啪!”“啪!”...... 板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们弱不禁风的身板上,两人忍不住尖叫出声。 “闭嘴!”赵国富一声喝下,她们立刻噤若寒蝉。 赵明程也闷声哼着,不敢有过多反抗。只能用目光狠狠地盯着荀文伊。 荀文伊的神色很淡,也没有避开眼,只是用一种很空洞的眼神看着他。仿佛,那里不曾有人一般。 “不知荀家主,对赵某的裁决可否满意?”赵国富转过头来,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荀文卿:“赵某治家无方,让荀小姐受委屈了。” 听到这里世无双不由地赞叹,赵家主不愧是个人精。知道裁决的事,要问荀文卿满不满意。毕竟儿媳妇性子软,做不得主。而第二句,称儿媳妇“荀小姐”更是体现他的高明之处,知道荀文伊在赵府受了委屈,便只口不提她的身份问题......如此称呼,也顺带讨好了本就不喜姐姐嫁入赵府的荀文卿...... “姐姐?”荀文卿并不理会赵国富,而是轻声询问姐姐的意思:“你可还满意。你若是在赵府待不习惯,文卿这就带你回家。” “不必了。”荀文伊微微笑道,世无双这才发现她与荀文卿的容貌很是相似,眉目温润,笑容如流水般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只不过,荀文卿更多了几分家主的威严,而荀文伊多些温婉的闺秀气质。 荀文伊此时已然恢复过来,方才随侍女下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举止端庄大方:“家主已经为我做了主,我已十分感激,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可是......”赵明程那样待你......荀文卿神色复杂,刚刚赵明程那一眼饱含的威胁和厌恶,他看的清清楚楚,想必姐姐在这里受的委屈远不止这些。何况,他们一走,难保赵明程更加厌恶她,待她变本加厉。 “文卿!”荀文伊冲他摇摇头,眼里是他不曾见过的神色:“我已有身孕,不便再回荀家。你且代我和荀家几位长老问好吧。” “姐姐......” “我乏了,需要休息......”荀文伊扶额:“家主,文卿,世公子,司马公子,我先行告退,就不打扰你们了。” “荀姐姐走好。”世无双微笑道:“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 荀文伊露出一个微笑,便转身朝内院走去。 不知为何,世无双突然觉得她这个微笑里暗含了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像是解脱,又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荀文卿看着她的背影,一如当年她出嫁,落寞而决绝。 往后他回想起来,却只恨当时自己不如姐姐坚决果断,让一切都无可挽回。 “家主!家主!”一个侍卫从门口跑进来,打算了正在进行的刑罚和对话:“家主,有客人来访,此时正在等候!” “停!停下。”赵国富皱皱眉,向正在挥着板子的侍卫挥手示意。 鞭笞声戛然而止,两个小妾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客人可曾说何事?可知我正在会客?”赵国富招来侍卫,低声问道。 “家主,是世家主。属下一到世府说明有世公子的线索,世家主就急急忙忙过来了。”侍卫低着头,小声答道。 来得这么快? 赵国富心中小小的一惊,世府离这里可不算太近。而世景山急急地赶过来,说明对世无双看得极重。 所幸自己早有准备,不论真假,都能在世景山面前卖一个大大的人情。 “你可与世家主解释清楚了,这世公子不知真假,我等一时也不敢怠慢,这才冒昧地请世家主亲自来一趟。”赵国富连忙低声问道。 “依家主的吩咐,已经解释清楚了。” “好。”赵国富点点头,低声吩咐:“快快把世家主请来。注意,不要惊动那位世公子。” “是。”侍卫再不多言,应声而退。 “你们几个,把他们几个带下去,稍后再作处置。”赵明程冷冷地扫过两个小妾:“算你们走运。不过,等客人走了,该罚的还是要罚的。” 两个小妾柔柔弱弱,哪里挨过这么重的板子,虽说只打了几下却也痛得说不出话,又不敢喊出声,只得战战兢兢地点点头,不敢抬头看赵国富,任由侍卫推搡着退下了。 “唉。”赵国富叹口气,抬手揉揉额角,一副焦头烂额的疲惫样子,道:“赵某人府中下人*不善,让诸位见笑了。” 之前特意交代了报信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先带世家主从偏门看看,待确定是世无双再由世家主自行处置。 赵国富忍住了偷偷观察一下世无双反应的冲动,举起茶杯送至唇边,啜了一口茶。 除了世无双,众人皆对赵国富的举动不解其意。是什么客人这般神秘,让赵家主竟中断了家罚? 世无双注意到,赵国富虽只是喝茶,并不说话,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飘向一个方向。 世无双顺着赵国富眼光看去,那是一扇泼墨山水画屏风,迤逦排开,远看正如重山层层叠叠,意境深远。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回到世府 “父亲......”世无双看着世景山,顿觉有些鼻酸,一声不响离开家里这么久,想必他们也是担心不已。加上这些天九死一生的经历,风波过后,再看见世景山那张熟悉的严肃脸,觉得异常感动。原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家人始终是记挂着自己的。 “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还有外公担心了......”世无双蓦地跪下,对着世景山重重地磕了个头。 “起来吧。”世景山也有些动容,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会自责不已,索性安然无恙。 一旁的赵国富眼观鼻鼻观心,早已看出这世无双不曾有假,连忙上前奉承道: 世景山看看世无双旁边的荀文卿和司马瑾,上次叫无双远离荀家家主来着,居然当耳边风了么?那司马家庶子,为何也在无双身边?还有那英姿逼人的红衣女子,莫非也是和无双一起的? 罢了。世景山自己在心里摇摇头,这么多天了,无双现在还好好的,足以看出他们对无双并无恶意。再说,这几人总比无双以前的那帮酒肉朋友好些。不管怎么样,无双没事就好。 心里虽如此这般地想着,世景山面上却并不放松,板着脸对着世无双道:“愣着做什么?赶紧随我回府去,少得在别人府中添麻烦。这么多天没回家,这笔账回去还得慢慢算!” “是!是!父亲您说的是!”世无双马上反应过来,老老实实走到世景山身旁,对赵国富深施一礼:“赵家主,给您添麻烦了!无双告辞了,下次再专门来贵府感谢赵家主!” “世公子客气了。”赵国富微笑着道,心想这世公子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以前倒没注意到。 “那无双就回家去了,咱们有缘再聚!”世无双又笑嘻嘻地转向荀文卿三人,亦抬手作揖。 贺晓瑛点点头,抱一抱拳道:“世公子回去便是,我们有缘再聚。”毕竟自己也没打算留三人一直在寨子里住下去。 荀文卿温和一笑,转头对贺晓瑛道:“既是如此,文卿也回府去了,多谢寨主这些天盛情款待。” 赵国富的眼睛往每个人脸上兜转着,最后落回世无双脸上,他笑呵呵道:“我赵某人送诸位到门口!” “有劳赵家主了。”世景山看向赵国富,客气地行了一礼。 “有劳有劳……”一时间,众人皆互相拱手作揖,客气地道着告辞。 “后会有期!”赵国富脸上堆着笑,在赵府门口目送离去的客人们。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众人互相道别,不久后就各自沿着自家的方向离去了,在身后留下滚滚扬尘。 看着马车在视野中渐行渐远,赵国富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带着家丁转身回府了,府门在身后静静合上。 不过,司马瑾还坐在青花寨的马车上。 贺晓瑛见他孤身一人,便坚持要送他回关中王府。 其实司马瑾明白,即使自己失踪了这么多天,估计王府里也不会什么人会真正关注到他。 除了……母亲。司马瑾心中一颤。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风云暗涌 “父亲,可还有什么事?”世无双的心跳有些快,莫非父亲发现了自己在刻意隐瞒的事情?关于青花寨,楚城阳,还是那颗玉玺? “......没什么事。”世景山欲言又止:“你好好休息,过几天亲自去见见你外公,向他禀报一下情况,争取把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世无双蓦地松了一口气:“是,谨遵父亲大人的话。” 身后。世景山坐在堂间,眉头却并未舒展。 无双说起他这几天的事情是说得挺含糊的。可能是他觉得不重要,忘了说,或者,也有可能是他不想说。 世景山摇摇头,这些都是小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好好的回来了。毕竟无双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也不必细究。 不过,城中男子失踪之事,却是越来越要引起重视了。 马车渐渐停下,轻轻掀起帘角一看,能看到“荀府”的匾额。 “吱呀——”随着车身一声轻响,荀文卿整整衣衫,神色淡然地下了马车。 荀府门口立刻拥上来一群男女老少,齐声道:“恭迎家主回府——” 荀文卿脸表情淡淡的,温和地点点头。 “家主,您有好些日子不在府中了,可能有所不知,府中二长老的公子前些日子失踪了,至今未见踪影……”四长老上前一步,讷讷道。 想来二长老是羞于在家主面前为自家的纨绔说话,便让人代劳了? 荀文卿抬眼看看他,道:“我怎会不知?近来城中男子频频失踪之事确实蹊跷,甚至还对我荀府下手,这背后的势力必然不可小觑。” “正是。”四长老连忙应和道:“况且他们失踪得很是蹊跷,有传闻说是青花寨......” “你都说是传闻,能信么?”荀文卿反问道。 “这......”四长老面露难色,说不出话来。 “既然有了这个传闻,就不会是空穴来风!”二长老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为自己的儿子说话:“文忠虽然一向是顽皮了些,但是他还小,又那么聪明懂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 “我知道。”荀文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荀文忠失踪一事,我会主持调查的,一定会把文忠找回来的。各位先请回吧。” “是。”众人齐声道,慢慢退去了。 “家主......”二长老还想说什么,却被荀文卿打断:“二长老,你也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有文忠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是。” 是夜,月光拉长庭树斑驳的影子,夜风吹动衣角,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家主。”蓝衣劲装的青年正等在荀文卿房内,见荀文卿走近,立刻单膝跪下。 荀文卿摆摆手示意青年起身:“荀墨,我先前命你和荀颖调查城中男子失踪之事,可有什么进展?” 荀墨点点头:“自那日在青花寨与家主会面,属下便派人在青城山下四处调查,欲查清青花寨将人送下山后那些男子去了何处。这几日,总算有了些线索。荀家在青城山的分支里,似乎有人看到,一群脸上有神秘刺青的人,专门在青城山下等着青花寨送下山的男子,并把他们带走。不过,青花寨对此并不知情。” 荀文卿点点头,面色平淡,似乎荀墨所说都在他意料之中:“可否查清对方的身份?” 荀墨摇摇头:“那群人行踪诡异,难以捉摸,口音和穿着也不像是蜀地人。属下几次欲接近,都差点被发觉。为了不坏家主的事,属下每次都只是远远地查探。” 不是蜀地的人?荀文卿的心绪愈加复杂,朝廷没落,中原人马早就明里暗里地争夺划分势力,各自为政,乱自上作,民不聊生......蜀郡因为有着天险而得以独立于各方势力之外,少有战乱,自成一片乐土。可是这几年,进入蜀郡的外来人越来越多,这说明外面局势越来越乱......很快,这些就会蔓延到蜀郡...... 战火和争斗,蜀郡最终还是躲不过么?这天底下,难道真的没有真正的安宁么? 几片阴云掠过,一时遮挡了冷月的光辉。荀文卿的脸庞在油灯下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继续查,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彻查到底。”片刻的沉默,在荀墨看来却似乎过了许久,荀文卿才听不出情绪地开口道:“另外,通知荀颖,继续跟着楚城阳,务必看好他。” “是,属下告退。”荀墨微微点头,踩着微不可闻的脚步,很快消失于夜色之中。 “你们王府,可真气派!”贺晓瑛一撇嘴,看着马车停在一扇比青花寨的大门还要小,还要不起眼的门前。她很好奇是这样特别的司马瑾,究竟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于是便坚持要和他一道。司马瑾也没有拒绝,一路上一言不发,也算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不过眼前的这扇门确实不大,门口只有两个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侍卫,破旧的门上还长满了青苔。 “侧门自然不需要有多气派。”司马瑾淡淡道 “侧门?”贺晓瑛有些无法理解:“进自己家,还需要走侧门?这是什么道理?” 司马瑾看她一眼,神色不变,下马车:“我一向从府中侧门进出。较之正门,侧门离我住的厢房更为相近。况且,我此次出门,并没有特意让家里人知道,是自顾自出来的。” 何况他们根本不会在乎。府上那么多人,父亲光儿子就有九个。除了嫡长子,其他庶子的待遇都是一样的。 他微微仰着头,漫不经心地冲门口两个打招呼的侍卫点点头,径直往里走。 直到看到院子里的一片狼藉,司马瑾立刻冷下了一张脸。 “这是怎么回事?阿瑾,这就是你住的地方?”贺晓瑛觉得疑惑却不舒服,整个院子里四处散落着桌椅书卷,那些盆景、古玩,看得出平日里主人的悉心照料和爱惜,而此刻,这些珍宝却如同集市里的白菜,散落一地,人踩了也丝毫没有可惜。 “你!过来。”司马瑾唤住一个府中的下人,指指院里四处散落的家具等物:“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房里的东西都被搬出来了?还如此凌乱?” 下人抬头一见是司马瑾,满目骇然,甚至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颤声道:“瑾公子?” 司马瑾皱皱眉头:“怎么,几日未见,就不认识我了?” “小的不敢!”下人抬头小心地看了一眼一脸冰霜的司马瑾,定了定神,小心翼翼道:“是……大公子命人搬出来的。” 司马珂? “为何?”司马瑾冷冷问道。 下人头垂得更低了,颤声道:“大公子前几日来找瑾公子,瑾公子当时不在。大公子便问责奴才们,这才知道瑾公子已有好几日不在府中了。于是……于是大公子便道,瑾公子又无别处可去,消失了这么久,必然是再也回不来了,这厢房也就不必给公子留着了……” 司马瑾脸色越来越阴沉,而低着头的下人全然不觉,顿了顿,顾自接着说下去:“所以大公子就派人将这个房子里的东西都移出来,说是正好近来府中新添了些仆从,安排住处便不必费心了……” “太过分了!”一直在旁听着的贺晓瑛终于忍不住了,忿忿道:“你们这些下人就对府中公子这般冷血?主子消失了,你们就听凭别人摆弄,不管不问,一点表示都没有?这般无有忠心,哪回有人来收买你们,估计想都不用想就把主子给卖了吧!” “晓瑛!”司马瑾伸手止住贺晓瑛正欲向前的身体,低声阻拦。 下人猛然收到责骂,抬头一看,眼前这红衣女子虽从未谋面,却双眸含怒,自有威严,句句带着凌厉的刀锋,吓得立时跪在地上。 “小的不知,小的愚钝,小的并非对主子不忠,小的只是照着大公子的命令行事呀!” “大公子的命令是命令,瑾公子的命令就不是命令?就可以不在意,漠不关心?”贺晓瑛步步紧逼:“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大公子派来的卧底?” “不敢不敢!”下人惊惧不安,惶然不知所措:“误会误会!小的对瑾公子一直是忠心耿耿,不敢有二心,更不敢在府中参与拉帮结派之事……” “你当然矢口否认就可以了。毕竟这种事一时也找不到确切证据。”贺晓瑛冷笑,字字珠玑:“不过,如果到王爷跟前对质呢?一旦王爷知道府中内斗,必然会下令彻查吧?不管你是不是大公子派来的卧底,你多多少少都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吧?就算你行为坦荡,作为瑾公子的仆从却听命于大公子,这一点你可是怎么也洗不清了。说到底,府中主子们怎么斗都是王爷的骨肉,而你只是个下人,你且看看到时候牺牲的是谁!” “小的知错!小的知错!求求公子放过奴才!”听罢贺晓瑛这一番威胁,下人立时慌了神,含泪望向司马瑾,连连磕头:“小的好歹也是侍奉瑾公子多年,怎会做出对瑾公子不利之事?小的不过一时昏了头,听信了大公子言语,才……” 其他下人见状,也早就跪作一团,不敢作声。 贺晓瑛已是怒极,往前一跨,正欲抓起他:“走!我们这就去找王爷评评理!” “晓瑛!”不料司马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神色复杂甚至略带哀求地摇摇头。 这样的神情让贺晓瑛一下子冷静下来。 “滚!”司马瑾转头冷冷地开口:“今日之事,你们好自为之。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是!是!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慌慌张张站起身来,满眼感激地望着司马瑾,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去了。 其他下人们也都慌忙退下,有的赶紧去收拾,有的赶紧去打扫。 “你......”贺晓瑛盯着司马瑾尚未放开她的手。 司马瑾看一眼,只是不语,拉贺晓瑛到了一处无人的房前。 “你可能上房?”司马瑾这才放开她,施展轻功,几下便上到了一处屋顶。 “这有什么难的?”贺晓瑛翻个白眼,几下也跟着他上了屋顶。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亲人 王府的房顶上,两个身影并肩而立。 “没事儿上房顶做什么?”贺晓瑛看他一眼,找个房檐两腿坐下。本来不雅的姿势,却因为人的明媚大方显得英姿飒爽,不减风度。 “你看。下边是什么?”司马瑾并没有坐下,而是伸出手指向远方。 “下边?……王府?”贺晓瑛眯起眼睛看:“青城山?还有……” “还有,万家灯火。”司马瑾轻轻道,夕阳的余晖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光影交错,竟让人觉得有了几分温柔和烟火气。 “灯火的颜色,很温暖。”司马瑾的眼神也温柔起来,清绝的气质融合了落日的余晖,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贺晓瑛看呆了。 如果说,这人之前是一块万年寒冰,时刻散发着冰冷的寒气,那么此刻的余晖就像是一点火苗,映衬在寒冰坚实的壁垒上,隐约跳动着,让寒冰有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我小的时候,每次难过的时候就会上来,看着四周灯火,一看很久。”司马瑾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走神,自顾自的说到:“我从前,总是很羡慕寻常百姓人家。看着他们炊烟升起,夜幕里灯火渐渐熄灭,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安然的享受那样的安宁。” “可是,生于此地,注定无法拥有。”他低下头,语气平淡:“我是庶子,母亲没有地位,父王亦毫不在乎,大哥司马珂更是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些年,他们羞辱我,嘲讽我,憎恶我,有时候我想,是不是我死了……” “不是!”贺晓瑛一把捂住他的嘴:“你不要乱说话!至少你还有母亲!还有亲人!而我甚至都没怎么见过我的母亲!” “亲人……母亲……呵呵……”司马把她的手拿下来,冲她笑笑:“都说了,我的母亲出身卑微。你说,一个卑贱的下人,是怎么怀上关中王的孩子的呢?” 他笑得是那么好看,说出来的话却那么的残忍:“你觉得,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生下我的?我对她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贺晓瑛看着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此刻的真实,让无论多么暖心的言语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的。 贺晓瑛的眼神很复杂,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突然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少年。 “你……”司马瑾有些不知所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既温暖又害怕。温暖的是第一次感受到有人这样的关心,害怕的是怕这只是镜花水月,美好得那样不真实。 “阿瑾,让我做你的亲人吧。”她的眼神明亮而真挚,带着她独特的洒脱和热度:“往后的路,我陪你走。万家灯火,我陪你看!反正我也没有亲人,我就赖上你了!大不了我把你抢上山,这什劳子世子就不要当了,做一个寻常百姓,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说完,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久得她快要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他这样的显赫身份,怎么会和自己在一起…… 就在她的意志快要崩塌的时候,司马瑾突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他的目光灼灼:“你当真这样想?我可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施舍。” “当真!” 几乎是毫无犹豫的,她点了头,心甘情愿地沉陷在了他星辰般的眸子里。就此倾心,此生不悔。 这一刻,坚冰融化了。 “好。” 司马瑾反抱住她,眼底是遮不住的温柔:“往后,我们一起。”一起,面对这世间的苦与乐;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 “跪下!”世景山的神色严肃而气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传国玉玺!你知不知道,这枚玉玺会给世家,给蜀郡带来多大的灾难!” “我……”世无双想解释,却突然听见门被敲得“咚咚”响,一大群武装的兵士一拥而入。 “不好了家主!”看门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有一大群带刀的士兵强行闯进来了……” 话还没说完,只见他眼睛一瞪,从胸口伸出来一把剑,只一瞬便直挺挺地倒下了。 “啊——”尖叫声此起彼伏。 “咚咚咚!表哥!表哥?”突然响起的拍门声和熟悉的女声震破了平静的空气。 “啊?!”世无双一个激灵,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怎么回事?”世无双揉揉额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最近太累了?所以才做噩梦了?”梦里的紧张和残酷让他仍心有余悸。 举目四顾,傍晚的霞光从窗格透进来,笼罩着整个房间,温暖而宁静。 还好,只是个梦。 正当世无双在心里默默感叹,徐婷婷娇蛮的声音又从门外响起来。 “表哥?你怎么还没起来?” 徐婷婷?世无双扶额,爬起来唤道:“楚离?” “属下在。”声音从门外响起,接着房门就被推开。 徐婷婷双手叉腰,脸上写满了不满:“表哥,你这一觉睡得可真久!从昨晚睡到了今日黄昏!” “哈?”世无双挠挠头,他居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婷婷,可是有什么事?”世无双刚醒,精神饱满,心情不错,不自觉的微笑道。 “也没什么事啦……”他一温柔起来,徐婷婷的气势立马就弱了下来:“我兄长今日来接我回家,今晚舅舅舅母在前厅给我践行。” 徐婷婷要回家了? 世无双心里忍不住的窃喜,哈哈哈哈这个小祖宗终于要走了哈哈哈哈…… “表哥?表哥?”徐婷婷撅起嘴:“我要走你是不是很开心!” “没!没!”世无双连忙调整表情,一秒戏精附体,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怎么会开心?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对表妹你的心,那是天地良心!山无棱,天地合,这辈子都不可能滴哈哈哈哈……” “你!哼!”徐婷婷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得意,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剩下世无双在床上哈哈大笑。 “公子,您这样说会不会太过了些?” “怎么会嘞?”世无双一边熟练的穿外衣,一边回答他:“让她趁早断了这个阔怕的想法才是好的。近亲是不阔以结婚滴!” “为何?”楚离不解:“亲上加亲有何不可?” “当然不行!”世无双正色道:“万一生出个智障怎么办?这种不利于人类健康繁衍的行为,我是坚决抵制的!” “……属下愚钝。” “小事情。”世无双穿好衣服拍拍他的肩:“你只要知道我和徐婷婷是没有可能的就行了。” “……是。”楚离心虚的低下头,公子要是知道徐婷婷是他引过来的…… “诶?话说这死丫头是怎么知道我的房间的?” “属下……” “不知道就算了。”世无双摆摆手:“走吧,去前厅吃饭。” 身后,楚离长嘘了一口气。 暮色更浓了。落日的余晖与温暖的灯光融合在一起,一家人围坐着,面对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每个人脸上都暖融融的。除了即将离开的徐婷婷一脸的敷衍不情愿。 “无双啊,你尝尝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婷婷亲手做的,可好吃了。”高雪琪笑眯眯地往世无双碗里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菜。 “好吃!好吃!”世无双一想到徐婷婷马上就要走了,心情十分愉悦,自然不吝啬于褒奖之词:“这道菜,刀工细腻,火候成熟,甚得我心啊!” “真的么?”徐婷婷一听,眼睛一亮,脸上泛起兴奋的浅酡色:“表哥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世无双连忙夹一大筷子:“婷婷可真厉害!” “哪有……都是舅母做的,婷婷只是在旁边帮帮忙罢了。”徐婷婷难得的在他面前娇羞一回。 呵呵,反正你都要混蛋了。哥哥夸你几句,让你走的开心点。 想着,世无双笑嘻嘻地吃了两口,停下来殷勤地给双亲夹菜:“谢谢母亲和表妹!你们都辛苦啦!父亲,母亲,你们也多吃点!” “谢谢表哥!”徐婷婷甜甜一笑。 “不谢。”世无双回之温柔一笑,世景山抬头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夫君,你看我们无双多懂事!”高雪琪连连点头,笑得整脸都舒展开来了。 “嗯。”在这样的氛围下,世景山也难得没有绷着脸,也没有责怪世无双这两天的不正常作息,而是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饭毕,送走徐婷婷,世景山把世无双叫进来书房。 “不知父亲找我有何事?”世无双规规矩矩的站在他面前。 “你对婷婷,究竟是什么心思。”世景山问道:“你今年也快17了,也是时候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 “呃……爸,哦不,父亲!”世无双努力的组织好措辞:“其实孩儿对婷婷,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希望父亲您,能理解下。” “好。”世景山点点头:“为父明白了。你母亲那边,我会好好劝劝她的。” “哈?您……不逼我娶婷婷?”世无双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要知道世景山对于他的事情想来是独裁专制,鲜少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怎么?你不愿意,我还能强逼着你娶她?”世景山看他一眼,白眼一翻:“你这臭小子倒没什么,难道还能耽误了人家婷婷?” “父亲英明!”世无双咧嘴一笑,这下算是彻彻底底的摸清了父亲的脾气。这世景山,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饶人脾气差,实际上确实细心慈爱,能够理解子女。这点,放在现代也是难得的好品质。 “哼,少给我贫嘴。”世景山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我看你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明天就给我回稷下书塾念书吧,这些天可是落下了不少功课。” 正文 第三十章 朋友 稷下书塾。 “你是……晓瑛?”世无双看着眼前一脸英气的少年,仔细打量后禁不住啧啧称奇。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都扮成书童了!”贺晓瑛好奇地问道:“不像么?” “像是像,可是怎么瞒得过我呢?”世无双得瑟一笑:“我可是世无双啊!什么事能瞒得住我?” 其实,贺晓瑛的男子扮相还是很耐打的。不像电视里那些女扮男装的浓妆艳抹,一眼就穿帮。但是坏就坏在贺晓瑛并没有多加掩饰自己的容貌,剑眉星目,英气逼人,试问那样独特的气质,蜀郡还有几人? “哼。”司马瑾冷笑一声,懒得理他,伸手帮贺晓瑛整好帽沿:“小心些,别把头发露出来。” 他的声音是世无双听过前所未有的温柔、细致,眼里的宠溺仿佛都要溢出来。 “嗯……我知道,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贺晓瑛脸色微微发红,眼神飘忽,小手撒娇似的拉着他的衣角。 “你们……”世无双很懵逼,内心是一脸的黑人问号。这两人,这才几天没见就背着他好上了? “怎么了?”司马瑾转过头来,眼神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仿佛刚刚的温柔、宠溺,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无双可是有什么意见?”贺晓瑛转过脸来,丹凤眼一挑,女寨主的气场全开,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你丫敢说啥不好听的老子就掐死你!” “没。我能有啥意见。横竖都是我世无双的朋友不是。”世无双干咽了口水,笑道。 心里却开始腹诽他二人,这特么还没成亲呢,就开始一起怼他了,这变脸的功夫真是一绝了。 听到“朋友”二字时,司马瑾的眼神微不可见的闪烁了一下,冰冷的神态微微缓和。 “这还差不多。”贺晓瑛爽朗一笑,又一下拍在世无双的肩上,引起后者一声闷哼。 “哎呦!话说晓瑛,你干嘛打扮成这样?”世无双十分好奇:“难不成你也来念书?” “不行么?”贺晓瑛挑挑眉,一转身看着身后的司马瑾,声音立马柔和起来:“因为我想进入阿瑾的生活,和他一起念书识字。想更加了解他……” “……”他就不该问的。淬不及防一脸狗粮上脸的世无双赶紧想办法转移话题,正巧荀文卿迎面走来,世无双连忙招呼:“墨子,这里这里!你看这是谁!” “晓瑛?”荀文卿也吃了一惊,然而他却只是温柔一笑,称赞了一句:“这般打扮也别有一番异趣呢。”丝毫没有要问起世无双刚刚的蠢问题的样子。 好吧……世无双承认自己一个单身狗是吃不下这碗狗粮的,连忙把荀文卿拉开。正好,他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墨子啊,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不知,你可否为我解惑?”世无双微微靠在沿廊上,眼睛微眯。 “但说无妨。”荀文卿依旧流水般微笑。 “楚城阳,究竟是什么人?”世无双一敛平时嬉皮笑脸的神色,目光炯炯:“那日楚城阳被俘,他说他来自吴地,可是他却有着来自楚地的神秘毒药和用毒之术。还有那些失踪的男子,和楚城阳究竟有没有关系?你可以,告诉我你放的线么?” “……” 空气突然开始安静,风吹过发梢,越发沉默。 “我若说,不呢?楚城阳一个外来人,我又怎么会知道?”荀文卿收敛了脸上的微笑,一脸漫不经心。 “你知道。至少是知道一些的。”世无双笃定道:“你可以信我,正如我信你一般。至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守护这个地方,守护所爱之人。” “所以,请你信我。我们一起,把这个破坏蜀郡安宁的糟老头子赶出去!” 很多年后,荀文卿还记得这个午后。微风吹起少年的发梢,阳光折射进他的眸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信服力。两个谋士之间最坦诚的坦白,让他们从此彻底的站在了一起。 半晌,荀文卿轻轻开口:“我的暗卫荀墨,在跟踪楚城阳的时候,发现他在青城山有一处秘密基地。荀墨曾看见见,有一群神秘的外来人带着意识昏迷的男子出入那里。除了楚城阳,蜀地暂时没有别的外来势力。我猜,失踪的男子多半是被他的人虏去了那里。” “emm......他们还假借青花寨的名义在山下接人。那些男子没有防备,就通通被抓了起来。这样的话,既能掩人耳目,又可以坐收其利。”世无双分析道:“这糟老头子,有点东西。” “无双可知道些什么?”荀文卿问道。 “一点点吧。”世无双将他在青城山死里逃生听到楚城阳对话说了一遍,当然删去了关于玉玺的事情,只是说楚城阳的势力在北方,目前还在与狄族对抗。 话毕,他还自嘲一笑:“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这糟老头子还存在着让小爷给他卖命的幻想,不然他动动手指,我就滚蛋了。” “这么说来,楚城阳在北方内忧外患,这才前往它地扩充势力?”荀文卿眉头微皱:“只是,中原多的是富饶之地,为什么偏偏要来到蜀地?” “因为蜀地的关中王是个纨绔,没有城府,只图享乐,容易控制甚至取代。比起建康那个不知道底细的国君,被能从司马启这里得来的好处要来的简单多了。所以他不惜折兵损将也要打通天险。”司马瑾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加上蜀郡人杰地灵,兵源粮草充足,若是能在蜀郡建立大本营。北上的战场会容易很多。” “阿瑾?”世无双眨眨眼:“你怎么也来了?” “因为我也想把那个糟老头子赶出蜀郡。”司马瑾面不改色地学着世无双的口气,语气中甚至有些调侃。虽然,别人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只不过刚刚听晓瑛说,世无双说话,总是幽默又中听…… “好!”世无双一拍手:“既然如此,咱哥儿三个就达成一致!誓要把楚城阳赶出蜀郡,还我蜀郡安宁!” 世无双处在自我陶醉中,荀文卿和司马瑾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也有了相同的想法。既然目标一致,合作未尝不可。 “欸?”正当司马瑾发呆之际,世无双突然凑过来:“话说,你刚刚那么说你爹真的好么?” “我爹……”司马瑾回忆起父亲那副冷漠的态度,又想起前几日世景山来接世无双时的动容,心生冷意:“是没你爹好。”同样是父亲,世景山对世无双那样关爱有加,而司马启却对他那样无情冷漠。 提到关中王时,他的眼神冰冷,丝毫没有亲情的温情之感,直到看到远处书童缓缓走来,眼底的冰冷才微微收敛。 “好吧!”世无双摊手,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识趣的走开了。 青城山某处山洞。 得益于蜀郡的天然地形,这个洞穴的构造巧妙而机动,洞口的位置杂草丛生,浑然天成,两边岩石夹紧,只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口。 若是在这样的地方设置秘密基地,里面已经有了人把手,外面的人想要进去难如登天,更别提是悄悄潜入了。 荀墨跟着楚城阳发现这个地方,在这附近蹲了几天。只见得洞穴里一群装扮怪异的人进进出出,神色诡秘,说的话又带着浓重的口音,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想要弄明白这些人究竟在做些什么,是非得进去不可了。 他注意到,这个洞有一条小溪蜿蜒进去,小溪流水潺潺,说明里面的水流一定更深,或许,从水中潜入是唯一的法子? 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他耐心的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小心的潜入水中。 然而和他想象中不同的是,这条看似浅显的溪水下面居然有这么深!而且水底水流涌动,再往洞里面说不定是个地下河也未可知。 幸亏荀墨水性不错,才没有被溯洄的水流卷进去。他顺着水流,一会儿就成功的进入了洞穴。 这个洞穴幽深而诡秘,到处都湿答答的,荀墨上岸之后也不敢用火把照明,只得借着家主赐予的夜明珠勉强视物。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水流哗哗的声音在岩壁回荡。 这是个极其空旷的地方,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放的很大,那群人真的藏在这种地方么? 要不是亲眼所见,荀墨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地方能容纳十几个大汉而没有一点声音?除非他们有隐身术,不然,这里肯定还有别的空间! 他试探着往前走,手轻轻在岩壁上摸索着,直到摸到一块不同寻常的石头。 他把夜明珠凑近,看到这块石头比起其他石头明显光滑透亮,手感圆滑,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摩挲所致。 说不定,这就是机关。 荀墨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扭,一道石门缓缓打开。 “这……是什么地方……”荀墨的呢喃似恐惧又像是惊叹,毕竟眼前的一切是他从未见过的未知和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