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终结者》 正文 一 睁眼即反 “兄弟们,杀了方有常,吃饱饭!” “吃饱饭~” 高昂的欢呼,让方天定悚然而惊,睁开了眼。 穿越了! 这倒是不稀奇,也有幻想过,甚至还有期待。 只是,现在是何时何地? 月朗星稀,荒郊野外,衣衫褴褛,扁担锄叉,妥妥的农民起义模式开局。 刚睁眼就zào fǎn,一点缓冲都没有,真cì jī。 只是看不出什么线索。 再看自己,骑着高头大马,提着方天画戟,衣服整齐干净。 地位不低,是个头目甚至是骨干领导。 方天定暗暗庆幸自己不是炮灰,不然三两仗下来,怕是凶多吉少。 因为自身的局限性,农民起义中的底层成员伤亡率实在太惊人了,随时随地可能死于非命。 头目则要好得多,特别是有马,可进可退,灵活些的,一般不那么容易死。 此时深夜,有些寒冷,约莫深秋初冬的时候。 再看周围,枯黄中还有一些绿色,大概是在偏南地区。 还没思考清楚,方天定只见得一个首领模样的老者指着自己,道:“天定,带头冲锋!” 方天定不由自主地回道:“是,爹!” 这是身体中残存的感情在作怪,方天定也就顺其自然。 心中轻松了几分,自己是大头领的儿子,更不容易死了。 轻轻一敲马腹,马儿迈开了脚步,向着不远处的村庄跑去。 立刻有十余骑跟上,簇拥着方天定,跟随冲锋。 冲在前头,方天定不禁有些迟疑。 环境未明,危险莫测倒是其次,主要是他不认识路啊! 前方有个村庄,可是规模颇大,他知道要打哪家? 没时间犹豫,村庄已经近在眼前。 刚刚一阵呐喊,村子里早就被惊动了,不但土狗叫的厉害,更有人家点起了灯光。 果然是乌合之众,明明是准备夜袭的,结果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低调些。 方天定一咬牙,带头向院落规模最大、灯光最亮的那户冲了过去。 杀大户,当然要挑富的来。 不管现在还是后世,房屋大小都是衡量财富的重要标志之一。 几十息的功夫,大户围墙近在眼前。 咻~咻~几支箭飞了过来。 本能之间,方天定挥动画戟,磕飞了箭枝。 再看左右,都是挥动兵器,磕飞了箭枝,十余人无一受伤。 一群高手,方天定暗暗评价。 只是没人说话,好像都习以为常的样子。 一轮箭后,马匹已经来到墙前,六尺围墙后,影影绰绰地站着十多个人。 “必是方腊那贼子无疑,兄弟们挡住!杀一人赏银百两。” 方腊? 来不及思考,方天定本能挥动画戟,削飞了两颗头颅。 发声喊,墙头人群一哄而散。 杀散了守卫,方天定踩镫而起,又在马鞍上借了一脚力,直接跳上墙头。 只见院墙内放着梯子板凳,两具无头尸体跌倒在地,汨汨流淌着鲜血。 三二十个家丁,团团围着一个老者,紧张地看着墙头上的敌人。 许是知道不敌,只听老者叫道:“方天定,今日尔等zào fǎn,他日你必死无全尸。” 你说的很对!然并卵,请你先死。 十余人先后跳下墙头,如虎入羊群,大杀特杀后,一个没活。 就这样站在墙头上,方天定喝道:“方杰!” “在!”一个持着方天画戟的年轻人回道。 “先开门,迎接父亲入内,其余人等打扫各处,防止漏网之鱼伤人放火。” 众人领命而去。 跳下墙头,方天定拄着画戟,倚墙而立。 方有常,方腊,方杰,方天定。 江南方腊起义! 史载,冬十月戊辰朔,建德军青溪妖贼方腊反。十一月己未,方腊陷建德,又陷歙州、杭州,三年春正月壬寅,方腊陷婺州,又陷衢州,二月陷处州,夏四月庚寅,忠州防御使辛兴宗擒方腊于青溪。 半年占据六州,旋即被扑灭,可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想到还有半年好活,方天定有些慌。 起义已经开始,阻止是不可能的,他是贼首方腊之子,别人或许可以下船,他是万万没有机会的,除非一辈子隐姓埋名不出头。 只是这样,未免太憋屈了。 哪个穿越者没有一腔抱负,如何能够如漏网之鱼一样东躲西藏? 不甘心啊! 半年时间虽短,却也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方天定暗暗思索。 不管怎么说,总要努力一下,不行就学宋江招安,也不失为一条出路。 咦?想到宋江,方天定一拍脑袋,叫住方杰,问道:“三叔是不是叫方貌?你爷爷是不是方垕?” 方杰乜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眼神,就是在看傻子。 得知答案的方天定讪笑一声,说道:“刚刚杀了人,有些不舒服,陪我聊聊。” “哦。”方杰释然。 方天定问道:“对了,你知道山东宋江么?” “谁人不知?呼保义及时雨,好大的名声!”方杰说道:“梁山一百零八将替天行道,做得好大事业,只是一心招安,因为辽狗寇边,被狗皇帝派去抗辽了。” 不等方天定询问,方杰自顾自说了下去。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江州劫法场,河北枪棒一绝玉麒麟卢俊义,梁山生擒高俅,等等事迹。 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羡慕其义气,嫉妒其实力,恨其招安。 待方杰说完,方天定又问道:“可知道河北田虎。” 许是正在兴头上,方杰也不疑有它,说道:“如何不知,在河北闹的好大事情,可笑狗皇帝却蒙在鼓里。还有淮西王庆,也闹将起来,迟早做大。因为这些缘故,伯父才决心起事。” 看着兴奋的方杰,方天定这问道:“若是梁山宋江前来征讨,又当如何?” “哼!”方杰挺起胸膛,道:“来一个杀一个,两个杀一双。” 的确能杀一个,在杜微飞刀帮助下,方杰杀了霹雳火秦明,两个则不行,方杰最后被柴进燕青偷袭而死。 随后,帮源洞被破,方腊被生擒,东京菜市场吃了剐,金芝公主自缢。 方天定早就死在了杭州,被张横枭首,死无全尸。 阖家尽灭,无一幸免。 由不得方天定不慌,谁想死? 慌也没用,方天定冷静下来,陷入了沉思。 时间不多,大概也就一两年的样子,宋江就会征讨江南。 如果应对不当,免不了重蹈覆辙,被枭首示众的下场。 如果来的早几年,还有机会抱上梁山的大腿,甚至成为梁山之主也不一定。 现在嘛,没机会了。 梁山好汉已经洗白上岸,方腊的贼船却刚刚启航。 双方只会成为对手,也只能成为对手,你死我活的对手。 别人投降,或许可以活命,作为方腊的儿子,投降就是把自己往菜市场的剐台上送。 既然没有活路,那就挣扎出来一条活路! 我不想死!方天定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曾经,自己也梦想过成为梁山好汉,现在,却必须成为对手。 既然赵宋不重视这帮忠勇好汉,就让自己亲手终结梁山的故事吧。 刀枪论英雄,战场见真章! 下定了决心,方天定也有几分期待。 和梁山好汉做过一场,哪怕是死,也没什么遗憾了吧? 若是能够全取天下,定然缔造一个朗朗乾坤,也没有各路好汉留名的机会了。 突然,只听方腊喝道:“都杀了!” 方天定一看,三二十个方有常的家人如瑟瑟发抖的待宰羊羔,正在哭泣求饶。 有杀错,不放过,杀气腾腾的,方腊没有一丝心慈手软,根本不管俘虏有没有抵抗之力。 听到命令,立刻有刀手狞笑着举起了朴刀。 方天定心中一急,喝道:“慢!” 方天定的地位和声望都不低,一声喝令后,刀手们都看了过来。 方腊问道:“天定,尽皆害民狗贼,留之何用?” 方天定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阻止杀俘,不过是后世的人道主义精神作祟,纯属本能,特别是俘虏中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 如何下得了手? 只是,和反贼讲人道主义,无异于对牛弹琴,怕是要被人以为是神经病。 急中生智,方天定说道:“留下这些人,号召乡亲,进行公开审判,公道自在人心,该死者必死无疑,不该死者,发为苦役,作为惩戒。 此举为民做主,彰显义军公平和仁义,以收揽人心,亦可以震慑凶恶,警戒世人。” “天定此言甚是有理,十三郎或可从之。”一个壮年人点头道。 又一个青年也说道:“大兄,我亦觉得天定此言有理。” 两人面容和方腊有几分相似,都提着方天画戟,正是皇叔方垕和三大王方貌。 哥已经尽力了,是死是活,看你们的造化,方天定瞥了俘虏们一眼,默默想到。 老者点点头,道:“即如此,且押下去,待天亮,唤众乡亲前来,再行处置。” “是!” 自然有人带着俘虏下去。 接下来,当然是清点钱粮了。 收获总是美好的,不管是自己亲手耕种还是抢掠所得。 这是人性,难以改变。 眼看着不少人,偷偷地把铜钱金银器往怀里塞,方天定又忍不住了。 乌合之众,如何能忍? 看向方腊,方天定小声说道:“爹,人性贪婪无度,未免以后失控,是否禁止一二?” 方腊也是看在眼里,却摇头道:“兄弟们干这杀头的买卖,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快活,且由他们。” 农民起义的局限性啊!见小利而忘大义,难怪只有朱元璋和太祖能够成事。 不树立信仰,无以成组织,则必败无疑。 方天定给自己打气,梁山好汉以义气凝聚一团,我以信仰凝聚众生,怎么也不能输了。 正文 二 收揽人心 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财务也点算完毕。 秋收过后不久,大户都是粮多钱少,总计收获粮食四万石,银钱一万贯,金三千两,牲口百余,鸡鸭百余,其他杂物若干。 收获颇丰! 因为不知道收拢了多少人,方天定也不知道这些物资能够坚持多久。 但是,打大户这种事,肯定是要坚持的。 既可以为民除害,收揽民心,又可以获取钱粮,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来到打谷场,方腊叫来冯喜,道:“且去请乡亲们前来,审判方有常一家。” “且慢。”方天定唤住冯喜,道:“我等起兵,为的是诛朱缅,废花石纲,劫富济贫。 目下我军势弱,百姓多不亲我,你去请人,必有不敢至者,实乃正常,你且由他,切勿侵扰。 日久见人心,我等只需严明军纪,不胡乱杀人,不放火、抢掠,辅以放粮济困,减免债务,分发土地,以后打上胜仗,民心自然依附。 唯如此,大事才可成!若是吓坏百姓,却与狗官何异?” 方腊略略思忖,道:“天定所言甚是,照此办理。” “圣公英明。”冯喜转身,带人离开。 建议被采纳,方天定心中一喜,又道:“爹,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军初起,须得严明纪律,以防以后大患。 我有建议,各位兄弟且听: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妇女,不nuè dài俘虏。” 我待百姓如儿女,百姓自然奉我为父母,请父亲,各位叔伯兄弟细思。” 闻言,周遭各人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此时,众人尽皆提着大包小包,怀里塞满银两铜钱呢。 若是听方天定的,岂不是要把收获全部交出去? 方腊也摇头,道:“约束太多,多有不便处,容后商议。” 方天定心中不愿,却也不能折了老爹的面子。 论私,他是儿子,lùn gōng,他是部下。 而且,起义初起,军队全靠方腊的威望维持,必须顾全方腊颜面。 只是,方天定却也坚定了确立领导权的心思,起码也要有军事领导权。 若是方天定有方腊的威望,直接强行颁布命令又如何?大家只能遵照执行,还能散伙跑路不成。 听到方腊否决了方天定的提议,众人长舒一口气,复又喜笑颜开,谈论着各自收获。 见此,方天定明白了方腊的无奈。 非是严明军纪不好,而是义军初起,本就胆战心惊,没有甜头,谁愿干这杀头的买卖? 幸好,也只是贪些浮财,并没有"jian yin"tú shā的发生。 这不是因为觉悟高,而是放不开。 大部分人还是有廉耻的,吃大户发个财没有问题,qiáng bào妇女、屠村屠城,不是集体狂热,还真没有几个做的出来。 这也是以后严明军纪的基础。 记住这一筹,方天定默默盘算军事准备事宜。 zào fǎn路上,大小战必不可少,不等宋江前来,只是不久后,两浙路都监蔡遵会统军数千来伐,必须早做筹谋。 原来轨迹中,这次进攻会被义军轻易挫败,方腊因此声势大涨,豪取六州。 方天定却不能袖手旁观,他必须在与赵宋的第一战中,树立绝对的军事权威和军事领导权,为以后的计划奠定基础。 农民军的坏毛病太多,借鉴太平天国的历史,方天定不掌握主导权,义军迟早得bēng pán。 严格的训练,深入的思想教育,再打上几仗,一只铁军就能出炉。 思虑间,只见冯喜气呼呼地走过来,道:“圣公,兄弟们叫破喉咙,只来了十余人,其余人不敢出来,莫不如兄弟们破门绑出来?” 方腊看了眼方天定,道:“天定早有预料,且这样吧。” 方天定舒了一口气,他就怕方腊脑袋发热,那可就没办法玩了。 “兄弟们,大家辛苦啦!乡亲们,让你们担惊受怕啦!”方腊挥挥手,继续道:“朝廷昏暗,视我等如猪狗,方有常贪婪无度,助纣为虐。 今日我等打破方有常家,杀了那畜生,擒获他家老小在此,大家有冤申冤,有仇报仇,我必为大家主持公道。” 一时冷场。 十多个出来的百姓,畏畏缩缩,低头不发一言。 只听一个大汉说道:“圣公,何须啰嗦?全杀了了事。” 方天定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戮,我等和朱缅、方有常等人有何区别?” 指着缩成一团孩子,方天定说道:“今日,我等杀了他,来日,是不是也杀别的孩童?杀来杀去,岂不是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我等后代又当如何?” 这汉子一时无言,只是说道:“左右不过孽种罢了,何必留情?” 看其他人认可的表情,方天定感觉头疼,思想建设真是烦躁,却不得不做。 方天定说道:“我且问你,他可有恶行?” 三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恶行?众人自然是摇头的。 方天定继续说道:“即如此,我们杀了他,是不是滥杀无辜?出刀容易收刀难,乱杀无辜,我们还讲什么仁义,如何让百姓信服亲近?” 众皆无言。 方腊露出微妙的神色,沉思片刻后,说道:“天定所言,甚是有理,以后,我等绝不滥杀无辜。” 方腊是真的听进了方天定的意见,根据俘虏平日行为,一一宣布罪状,杀了十多个,带回去做苦役十多个,还有几个当场释放。 合情合理,挑不出半点毛病,由不得众人不服。 事实证明,不是活不下去,义军又没有展现出光明的前景,大家最多保持中立。 十来个百姓领了粮食,全部缩了回去,至于分发田亩,根本没人要。 方天定也不以为意,这种困境,只要有两场胜仗,自然迎刃而解。 公审结束,准备撤回,方天定转头看到几个人,各持火把,准备放火。 “站住!”方天定喝止几人,问道:“你等欲烧何处?” “方有常家啊。” 回答的理所当然,方天定觉得心好累。 纵火大掠,贼性难改,想收拾军心,任重而道远啊。 方腊走过来,说道:“狗贼豪宅,留之何益?若是官兵来,又有住处,不若一把火烧了。” 方天定道:“爹,水火无情,若是殃及乡亲,岂非我等过错?且,烧了此处,官兵还能露宿不成?再则,许多粗重家什于我无用,乡亲们却可取用,总好过付之一炬。” 沉思片刻,方腊颌首,道:“言之有理。” 阻止了放火,方天定仍未释怀,默默盘算着怎么加强思想教育。 推拉着粮车,牵着猪牛羊驴,大家伙兴高采烈的往山里走去。 路上,方天定通过旁敲侧击,也弄清楚了大家伙的身份。 方家的有圣公方腊,堂弟方杰,叔叔方貌,堂爷爷方垕。 摩尼教骨干有潘文得,应明,家余庆、李韶、韩明、杜敬臣、鲁安、潘濬、程胜祖,刑政,冯喜,叶贵,蒲文英。 除了方杰,其他人并无出色战绩,甚至可以说是送人头的。 方天定心中升起了紧迫感。 若想对抗梁山好汉,石宝、邓元觉、王寅、庞万春这些猛将,必须尽早寻到。 只是毫无线索,无从着手,只能等他们自己出现。 思虑间,众人进了山,绵延山道七拐八绕甚是险要。 帮源洞附近丘陵上,零散着许多窝棚,见到方腊回来,无数人迎了出来。 最前面的,却是方天定的母亲邵氏,妹妹方百花,弟弟方亳。 问候寒暄后,方腊吩咐煮饭,大家尽皆饱餐一顿。 方天定也问了清楚,这里一共有三万人,尽为破产贫民,猬集在方腊周围,以求活命。 第二天,方天定找到方腊,说道:“爹,我们人多势众,然而却是乌合之众,如今有粮,正好捡点精壮,训练出一只强兵以备不患。” 方腊道:“本当如此,却有一个难处,兵甲全无,如何练兵?” 方天定道:“兵甲或可慢慢打制,练兵却宜早不宜迟,再则,编制藤甲,削竹为枪,亦可应急。” 方腊犹疑道:“竹枪可用?” 方天定笑道:“试试便知。” 方天定说的竹枪,当然不是孩童的玩具,而是狼筅。 狼筅乃用大毛竹,上截连四旁附枝,节节枒杈,视之粗可二寸,长二丈。 听说方天定要削竹为枪,众人都来看热闹。 潘文得调笑道:“天定,听说你要制造竹枪?” 众人都笑,竹子如何杀人? 方天定也不去管,选了老迈坚韧的毛竹,取了两丈长。 前端削尖,两旁留枝,用火熨烫的有直有勾。 看到半成品,众人还是笑。 方天定又仔细烘烤一遍,再入桐油浸泡,敷上毒药。 毒药?!没人敢笑了。 持着两丈长的狼筅,方天定笑着对潘文得说道:“兄长可愿与我一试?” 潘文得人称“游弈神”,未来会官拜润州统制官,有的是勇力,自然不惧,挺着朴刀走上前来。 只听方腊喝道:“胡闹,枝杈蔓延,又有毒药,若是受伤又如何?” 方天定接道:“父亲所言在理,重新取过就是。” 重新换了根毛竹,又给潘文得一个斗笠当做盾牌。 方天定站在潘文得面前,道:“我防守,只直刺,兄长尽可来攻。” 潘文得挺起朴刀,就像绕路而来。 方天定斜挎步,狼筅刺出,潘文得斗笠护身,朴刀砍出。 只见前端被砍落了一尺有余,方天定回步,持筅而立,面对潘文得。 潘文得被阻了阻,也没拉进距离,只能重新来过。 这样,两人纠缠一阵,狼筅只余一丈,潘文得却无计可施。 “且休!”潘文得跳出战圈,道:“大郎武艺高强,我攻不进去。” 方天定笑道:“此物若是前端加锥,便是鳞甲亦可破,结阵而战,官兵必不能挡。” 又叫了十余骨干,稍微培训后,排成一排。 竹长两丈,枝杈蔓延,整齐如墙。 方天定又道:“此乃战阵,谁人来破?” 众人面如土色,莫有敢言能抵挡者。 正文 三 训练备战 “立正,齐步走,一二一,左右左……” 随着潘文得口令,三百士卒举着狼筅,缓缓前进。 每个士兵,都是平头短发,左脚光着,右脚有鞋。 左右不分,只能光着一只脚,好在效果不错,大部分人都已经记住了左右。 士兵跨步向前,其徐如林,整齐划一。 短短半个月,能取得如此成果,方天定也比较满意。 突然,方天定喝道:“停!” 一声令下,所有人保持动作,停顿在原地。 一排鞋子中,一只光脚特别明显。 方天定喝道:“张二狗,出列!” “是!”张二狗有些心虚。 方天定又喝道:“潘文得,你来监督,原地踏步一千次,务必纠正其左右不分。” “是!”潘文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张二狗。 这家伙,身强力壮,胆子又大,的确是个好兵,可是这左右不分的毛病,真的让人头疼。 方天定不再多管,走到其他地方,检查训练情况。 以每个月支家属粮两石,钱三贯为代价,招募精壮士卒三千。 一千五为枪手,用狼筅,结阵而战;一千为刀兵,用团牌、朴刀,护卫枪手弩手;五百为弩手,在庞万春的指挥下,操作扭力弩。 方天定窝在山里训练士卒,方杰、方貌各自带人铲除害民大户,以获取钱粮供应山内。 因为不滥杀,不扰民,方腊义军名声大噪,前来投奔的好汉络绎不绝。 最出名的,莫过于庞万春。 昱岭关上,箭射史进,又指挥部下一举射杀了石秀、陈达、杨春、李忠、薛永五个好汉,接着又射杀了欧鹏,端得不负小养由基之名。 听到庞万春前来,方天定鞋都没穿就迎了出去,着实演了一出忘履相迎的典故。 方天定如此敬爱,庞万春也是死心塌地,先后唤来了计稷、雷烱。 如此出色的远程指挥官,方天定当然要赋予重任,令其训练远程部队。 只是义军贫弱,仅有猎弓百余,难堪大用,因此,方天定指导工匠打制出了扭力弩。 主梁置于支架之上,其前端两侧装有两具扭力弹簧组,每个弹簧组带动一只弩臂,弩臂末端连接弓弦,弓弦投射硬木矛。 清溪产漆器,有的是好木匠,各部件制造起来并不费力,只是皮绳、筋腱、马鬃难寻。 方天定因陋就简,剃了头发,夹杂着蚕丝,以为扭力弹簧,实验证明,此举完全可行。 因此,全军短发,有人戏称为和尚兵。 看到方天定走近,庞万春连忙迎了过来。 方天定道:“训练如何?” 庞万春回道:“甚好!扭力弩轻便,操作简单,端得厉害。” “已经制作了多少?” “二百余,二人一台弩,或可扩建。” 方天定沉吟片刻,唤过叶贵道道:“通知下去,再招兵五百,扩充弩箭部队。” 庞万春大喜,连忙行礼。 手下多固然欣喜,兄长信重,更当剖心沥肝报答。 士卒两人一组,抬着扭力弩狂奔一阵后,固定在地,拉住杠杆,放置木矛。 咻~一百五十余丈外的肥猪被扎成了刺猬。 威力和准度都很不错,不好说胜过床弩,但是扭力弩价格便宜,易于生产运输和操作,却是远胜于床弩。 若是配上huǒ yào包,也可以当火炮用。 只是土法熬硝的任务刚布置下去,还没有huǒ yào。 看了一阵,方天定又来到刀兵这边。 只听得李韶呼喝道:“上步斜上架刀、上步横抹刀。 各位出生赤贫,圣公怜悯,收留尔等,方家大郎又传授如此玄妙刀法,须得用心习练,早早掌握,以为战场活命的手段。 都有,上步转身横扫刀!” 闻言,方天定不禁颌首,能够对士卒辅以思想教育,哪怕是初级的xǐ nǎo教育,很不错。 天气颇冷,大家却汗流浃背,可见热情,见无问题,方天定也不打扰,转向工匠区。 工匠区负责人是蒲文英,这个未来的司天太监,武艺全无,数学却很不错,用来主持工业生产倒也合适。 陪着方天定到处看,蒲文英介绍道:“因为花石纲的逼迫,又逢天灾,破产工匠为数不少,目前各类工匠两千余……” 这么多工匠,方天定自然不会把这些人推上战场,作为炮灰使用。 铁匠炼铁,打制兵器;木匠制造扭力弩;烧石灰的烧制水泥、玻璃;裁缝缝制号衣旗帜。 “土高炉和坩埚炒钢已经应用,炼得好铁,只是铁矿不足,水泥和玻璃还在研究中。” 方天定颌首,道:“工匠还是太少,且去营地里,挑选些少年充实进来。” 蒲文英一愣,道:“这些少年如何肯来?就算来了,也只是徒费钱粮罢了。” 方天定道:“钱粮无妨,招来后,跟着学习手艺的同时,进行扫盲,我写给你的几本格物书,尽皆传授下去。” 现在的工匠,手艺都有,创造力也还行,再想突破,却无可能。 方天定自然不愿意看着大把的科学知识无人实现,必须从现在开始培养,说不得,就能出一个瓦特、爱迪生那样的人物。 当然,这样的心思不必细说,蒲文英只要执行,完成。 “等等。”拉住蒲文英,方天定说道:“你可知道谶纬?” 如何不知道?这可是老本行!蒲文英吧啦吧啦给方天定说了一通。 “说的太深奥了。”方天定粗暴地打断了蒲文英的长篇大论。 深奥的东西,只能骗骗聪明人,骗老百姓是不行的。 因为老百姓听不懂啊! 不要以为唐宋的诗词很昌盛,就人人识字,不存在的。 想想梁山好汉里,鲁智深和李逵见热闹,跑去看缉捕自己的文书,差点闹出大笑话来。 为甚?因为两人不识字啊。 李逵这个莽汉也就罢了,鲁智深可是提辖,妥妥的中层军官,他都不识字,还指望识字率有多高? “所以,你要这样这样……”方天定安排道。 蒲文英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连点头。 铛铛铛~午间开饭的铜锣敲响。 “大郎,莫不如一起用餐?”蒲文英笑道。 方天定自无不可。 一双筷子,一个小木盆,就是大家的餐具。 工匠的伙食,按照每人每天三斤米、一两油,一钱盐支取,这样的伙食,勉强能够吃饱。 没办法,因为油水缺乏,个个都是大肚汉,白米饭不是一般的能吃。 工匠每天还有一百文或者五斤米的工钱,以供养家属亲眷。 方天定也不讲究,盛了饭菜,就开始扒拉起来。 期间,免不了和工匠们拉拉家常,收揽一波人心。 蒲文英蹲在方天定旁边,说道:“大郎,这饭菜却是不如军队了。” 白米饭,野菜豆腐和鱼熬的汤,的确不怎么样。 方天定笑道:“没办法,关键时刻,必须紧着军队来,等到胜利了,保证大家每天吃的都和军队一样。” 军队伙食,每人每天半斤肉,一斤鱼,米饭管够,另外每天补助二百文钱或者十斤米。 比过年吃的还好!所以士卒们士气高涨,训练刻苦,自己能够吃饱,家属又不会挨饿,惜甚么力气? 听到方天定许愿,一个老年工匠问道:“哦,大郎,真的有那么一天么?” “当然!”方天定停下筷子,说道:“占了天下,苛捐杂税都给免了,田租不过三成,只要大家勤快,何愁没有肉吃?” 众人皆默然,三两下扒完饭,各自上工去了。 吃苦耐劳,一直流淌在华夏诸民的基因里,但凡压迫宽松些,大家也能想办法吃饱饭。 可惜,老天爷不愿意,皇帝又不让,逼得大家进了山。 听了方天定的愿景,众人都是盼望。 提不了刀,上不了阵,就多出些力气,不求天天吃肉,只求温饱无虞。 愿望就是如此简单。 众人以行动表明态度,方天定也暗暗发誓,绝对要让大家天天吃肉,争取让大家吃出三高。 吃了午饭,士卒训练继续,方天定开始磨练自己的武艺和骑术。 方家家传的戟法,威力非凡,身处反贼阵营,方天定当然要有自保之力。 挥汗如雨中,一群六七岁的孩子跑了过来,纷纷嚷道:“方家哥哥,我们也要学武,好上阵杀敌。” 个个衣衫褴褛,大冬天的,都没有穿鞋,甚至还有男童只穿了半截裤子。 实在是穷,哪怕缴获了如此多钱粮,也不能保证人人温饱,特别是军队占据了大半资源后,流民们每天只有六碗稠粥果腹。 饿不死,距离吃饱也还远,哪怕能通过工作换取一些粮食,也是杯水车薪。 人多粮少,方天定也是无计可施。 “哎~”叹了口气,方天定叫道:“叶贵!” 叶贵应声而至。 宋江征方腊时,叶贵去扬州联系内应,被张顺发觉,一刀剁进水里,一句台词都没有,妥妥的龙套。 文不成武不就,叶贵只能给方天定当个跑腿的。 方天定吩咐道:“去,召集营地里所有十岁以下的孩童,教他们识字算数,每天管两顿饭。” 看到叶贵杵着不动,方天定喝道:“去啊,愣着干嘛?” 叶贵苦着脸,说道:“大郎,粮食本就不够,这样一来就更紧张了,怕是支持不到半个月,冯掌柜不会同意的。” 冯喜是方腊称帝后的引进使,路人甲一个,现在掌管着钱粮支出,扣扣搜搜的,人称冯掌柜。 听到没粮,方天定也是头疼。 因为仁义广播,半个月涌来七八万人,个个拖家带口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 不过,再苦不能苦了孩子。 方天定喝道:“告诉冯喜,就说是我的命令,我爹那,我自去解释。” 叶贵苦着脸离开了。 方天定看着如火如荼训练的士卒,默默盘算道:“半个月,差不多也该出山了。” 晚上,军队回营,工匠收工,流民回窝,方天定也歇不了。 各级军官齐聚一堂,听方天定上课。 除了基础的识字算数,还有简编的战争论、纪效新书、三十六计等书籍,其间免不了思想教育。 众人歇息,方天定还要趁机写书。 脑海里的东西,总要落到纸面上才保险,免得忘记了。 幸好,穿越有福利,力大无穷,思维敏捷,精力充沛,这才能坚持下来。 正文 四 官兵 车辚辚马啸啸,行人弓箭搁在腰。 一只五千人的大军,有气无力地沿着官道缓慢行进。 蔡遵坐在车中,忍不住焦躁,喝问道:“清溪县还有多远?” 心腹颜坦立刻回道:“还有半天。” 看了看天色,蔡遵喝道:“吩咐下去,加快速度,日落前必须进城。” 想他堂堂蔡京族侄,有的是娇妻美妾,良田豪宅,若不是听到童谣,如何会讨得两浙路都监的职使,吃这番辛苦?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圣公,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圣王,圣王来了不纳粮。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狗大户,敢害人,小民莫憋屈,申冤且找和尚军。和尚军,不扰民,老小莫惧怕,贪官污吏要小心。” 想起这些童谣,蔡遵只觉得愈加烦躁了。 直恨不得立刻飞到清溪县,好好快活一场后,率大军直趋帮源洞,剁下方腊狗头。 “呸,区区蟊贼,也敢自称圣公?徒惹人笑!”蔡遵不屑地想到。 只是,为什么会有莫名的心虚呢? 蔡遵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虚的,他是为了剪除乱贼,为朝廷效力,嗯,就是这样。 方天定并不知道蔡遵的想法,他正忙着动员军队,准备迎敌。 骑着马,提着戟,方天定喝问道:“兄弟们,五千官兵来袭,就问你们怕不怕?” “不怕!” 稀稀拉拉的声音并不热烈,表明大家底气不足。 这很正常!除非证明官兵只是纸老虎,否则草寇面对官军总是缺乏底气的。 听闻官军来剿,方腊等人都麻了爪子,若不是方天定打气鼓劲,怕是要散伙。 “看来大家还是有些害怕的。”方天定笑道:“怕也正常,我也怕。五千官兵,真是吓死个人。” 看到方天定故作害怕的样子,众人皆笑,却不那么紧张了。 “人都贪生怕死,此次迎敌官兵,我也不知道谁生谁死。” 方天定突然提高声音,继续道:“但是,我们没有退路!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子女,就在身后,就在这里。 我们可以跑,他们如何跑?就算能跑,去哪里,吃什么,喝什么? 只有击退官兵,才能让家人活下去,才能让大家吃饱肚子,此去,唯有死战! 我们力战而死,家人活,我们逃跑活着,家人死,如何选择?” “死战!” “死战!” “死战~” 众人齐声高呼,群情激奋。 不为国家大义,不为荣华富贵,只是为了活下去。 这是最简单、最原始的诉求,一如方天定的愿望。 活下去! 不管是梁山宋江,还是精锐西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待到众人狂热的呐喊停歇,方天定喝令道:“为了家人,全军都有,出发!” 高可立大喝道:“敢死队,随我走!” 听到命令,一千青壮跟着他和张进仁向外跑了出去。 高可立和张进仁这一对组合,一个善射一个机智,先后杀了韩滔和彭玘,是难得的良将。 两人刚来,正逢官兵来袭,方天定安排两人招募一千善于奔跑登山者,穿破衣,拿扁担锄头,负责诱敌。 因为没有训练,出发都是一窝蜂,完全的草寇模样。 唯有如此,官兵才不会起疑。 一千五狼筅兵,一千弩兵,一千刀盾兵,两百马兵,迈起整齐的步伐,昂首出发。 诱敌深入,择险要处埋伏,争取全歼,这是方天定制定的战略。 计划都已经详细到个人,能不能实现,就看执行力。 朝着方腊、邵氏行了一礼,方天定翻身上马,领军出发。 看到方腊夫妇面有忧色,蒲文英劝道:“圣公,大郎此去,必然大获全胜,却是不必忧虑。” 邵氏闻言,追问道:“果真如此?” 听到官兵来袭的消息,从方腊一下,所有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撤退,躲到崇山峻岭深处,和官兵玩duǒ māo māo。 方天定第一个站出来,提议抗击。 一旦撤退,散了的不止是流民,还有人心。 覆水难收,人心也一样,聚得慢,散得快。 人心一散,队伍就没法带了。 如何能够撤退? 练兵一个月,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 如果连孱弱的江南官兵都打不过,还指望着打宋江?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坚定大家抗击官兵的信心后,方天定提出诱敌深入的战略,又集思广益,完善了战术计划,就等官兵到来。 尽管知晓胜算很大,众人还是担心。 蒲文英笑道:“月前,吾夜观天象,紫微星虽移东南,却有一百零八妖星侵扰,似有倾覆之祸。 杀方有常那夜,天象大变,吾研究月余,却是有大星护持紫微,阻止妖星南下的征兆…… 我认为,此大星正是大郎,所以,大郎此去,必然功成。” 蒲文英吧啦吧啦一大通,大家都有一种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但是真的好厉害的感觉。 这么厉害的人,说出来的道理肯定是可信的,所以,众人稍稍安下心来。 等到众人散去,蒲文英又说道:“圣公,大郎种种作为,实乃天授,圣公还要全力支持才好。” 方腊颌首道:“大郎作为,古今不见,非天授不可,我当然支持到底。” 清溪县内,一匹马直奔县衙,骑士径直奔到堂内,拜道:“回禀相公,蔡都监率大军已到十里外。” 知县陈光立刻吩咐道:“左右,随我出郭相迎。” 文贵武贱,作为文官县陈光完全可以大喇喇地坐在衙堂上,等待都监来拜见。 可他没有,而是出郭三里相迎。 不是因为辖区不靖,有盗出没,而是蔡遵的靠山是蔡京,他实在惹不起。 一群人簇拥着来到城外,只见远处烟尘滚滚,犹如黄龙出世,煞是壮观。 等了一阵,蔡遵车驾出现,陈光立刻迎接过去,拜道:“下官陈光拜见都监。” 蔡遵掀开车帘,道:“免礼,进城。” 城中,最好的住所,美酒佳肴,歌姬ǔ nǚ,已经准备就绪。 丝竹阵阵,舞姿曼妙,陈光的刻意奉承,让蔡遵得意至极。 见火候已到,陈光捧出一个木匣,送到蔡遵身旁,道:“下官无能,累的都监奔走,此乃一点俗物,聊表歉意。” 蔡遵接过一看,一匣明珠,价值万贯。 满意地收起木匣,蔡遵道:“知县言重,方腊妖言惑众,无知小民附会,与尔何干?叔父素来能干,必定会替知县分辨清楚的。” 陈光欢喜不已,他如此费尽心机地讨好蔡遵,不就是为了抱上蔡京的大腿么! 也不是想着升官,只求方腊zào fǎn,不会连累他夺职流放就好。 这些花费也不是陈光掏的腰包,而是逃进城里的大户凑的孝敬。 贼寇四出,这些狗大户如何敢待在城外?纷纷携带家小细软进城躲避。 只是如山似海的粮食无法搬走,尽为贼寇所掠。 好在,借条债据全在身边,良田院舍也是完好无损,等到贼寇剿灭,自有东山再起之时。 一个年长大户走到蔡遵前,点头哈腰道:“都监相公辛苦为民,我等敬相公一杯薄酒,聊表孝心。” 收了礼的蔡遵心情正好,举杯道:“诸位乡亲宽心,此去必然斩除贼寇。” “预祝相公破贼。”众人齐齐举杯。 堂内觥筹交错,军营内也是喧哗热闹,犹如菜市场。 勾栏暗娼,瓦舍赌汉,如同闻着腥味的猫儿,纷纷涌进军营里。 这些厢军刚得了开拨钱,又是出征的时候,自然要消费一番。 吃喝嫖赌,几乎人人参与。 一个中年汉子挑着酒肉,与普通货郎并无二样,只是不主动兜售,有人买就卖,无人买则四处闲逛。 转了两圈,酒肉卖完,也不计算得了几何,急忙回了城。 平日里繁华的街道,目下可以罗雀,家家户户都是闭门不出,和喧闹的军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三五成群的兵丁提刀掣枪到处游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拎上就走。 这也就是城里,这帮兵丁不敢太过分,要是城外,肯定得演示一番什么叫兵过如篦,说不得,杀良冒功也是有的。 沿着小巷子避开官兵,汉子七拐八绕地转进了一家酒店,来到大堂,只见一群醉醺醺的军官围在柜台前。 当先一个军官喝道:“结账!” 掌柜的作揖道:“几位爷,承惠五两六钱银子。” 军官喝道:“钱没有!爷的刀压在这里,你估量个价格。” 霸王餐的打算,呼之欲出。 掌柜的闻言,立刻苦了脸色,道:“几位爷,鄙店本小利薄,实在无法赊欠,原谅则个。” 叭,又一军官把刀排在柜台上,喝道:“休得啰嗦,不够还有这把,够不够?” 差不多是够了,只是掌柜的敢收?盗窃军械可是大罪,格杀当场都是正常。 掌柜无奈地拱拱手,陪着笑脸说道道:“几位爷,就当小店请客。” “哼,这还差不多,恁地聒噪。” 军官收回刀,嘻嘻哈哈出门而去。 左右也没别的客人,掌柜的直接吩咐关门。 三五两银子亏得起,这憋屈忍不下。 关了门,掌柜呸了一声,道:“就当送你一顿断头饭。” 汉子说道:“掌柜的,两千刀手,两千枪手,弓手五百,马兵五百,确认无误。” 掌柜的详细询问一番,确定无误后,唰唰写了封密信,道:“你再挑些酒肉,出城后直接回山,把消息通报于家里。” “是。”汉子回道。 这两人,是方天定派驻清溪县的情报人员。 蔡遵率兵来袭的消息,还是清溪县都头钱振鹏派人通知的,这让方天定很不满。 这次运气好,有人通报,下次被突袭了怎么办? 于是,他点选了二百余人,经过简单培训后,派驻到各处。 除了两浙路外,淮西、河北、汴梁,都有耳目。 除了打探朝廷动向,还要重点关注梁山好汉以及田虎、王庆的动向。 正文 五 全歼 二更时分,夜色深暗,天地沉寂。 看着远处仍然喧闹的军营,方天定喝道:“准备攻击。” 庞万春立刻吩咐点火。 瞬间,数十个火盆升起,弩手们点燃木矛,放到弩炮上。 “放!” 咻~咻~咻~ 二百余流星腾空而起,直取军营。 火木矛落地,瞬间引燃了几个帐篷。 “啊~敌袭~” “走水啦~” “敌袭~敌袭~” “迎敌~” “快跑~” 军营瞬间炸锅,众官兵如无头苍蝇样四处乱蹿。 一时间,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乱作一团。 “放!” 第二轮射击。 惨叫声愈发密集了起来,也不知道射死了几个倒霉鬼。 二十息一轮,一连发射了五轮,看到有官兵向着这边跑来,方天定画戟一挥,喝道:“撤!” 弩兵两两一组,抬起弩炮就走,片刻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绕到另一边,看着纷纷扰扰的军营,庞万春问道:“兄长,何不趁乱袭击?此等乱兵,一鼓可下。” 方天定知道江南兵安逸已久,难堪大用,却没想到厢军素质这么低。 半个时辰过去,营地里还没有收拾利落,不过总算有人想起来入城通报蔡遵了。 要是夜袭,必然可以大获全胜。 方天定回道:“若是夜袭打散了敌军,蔡遵必然退兵,非我所愿。” 方天定的愿望,是全歼这群官兵。 看了一阵,方天定道:“撤,养精蓄锐,明日决战。” 两人打马而走,自有游骑留下监视。 蔡遵正在歌姬的肚皮玩的开心,听到军营被袭,当即怒不可揭地狠狠臭骂了颜坦一番。 颜坦也是无辜,他可一直陪在蔡遵身边呢。 没奈何,颜坦出城,收拾整点兵卒。 射死者一百五十余,伤者二百余,踩死踩伤的,居然有四五百,帐篷也烧了百十顶。 简直混账。 整顿完毕,天色已亮,蔡遵怒气冲冲出了城,喝令出发。 这帮贼寇,晚上不让人睡好觉,以后就别想睡觉了。 官兵们个个哈切连天,却也无法,草草吃了早饭,动身剿贼。 走了不到二十里,将将经过一片密林,只见两个贼首带着一群反贼拦在路上。 蔡遵观望一阵,放下心来。 破衣烂衫,一件甲胄也无,兵器不过些扁担锄头粪叉,不值一提啊。 高可立打马上前,叫道:“大将高可立在此,谁敢来战?” 一偏将举刀答道:“看我王源取尔狗头。” 高可立举枪接着刀,两马相交,与王源斗了二十来合,觑准一个破绽,调转马头就走。 “狗官端得厉害,兄弟们快撤。” 听得高可立仓惶大叫,众贼发声喊,全都转身走了。 蔡遵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功劳飞走,喝道:“追上去,勿要走脱一个。” 落水狗谁不爱打?随便砍下一个脑袋都是功劳,于是,官兵发声喊,尽都追了上去。 只是贼寇跑的比兔子还快,真的追不上。 追了一阵,官兵已经跑不动了,突然,有眼尖的叫道:“钱!” 贼寇跑过的地方,明晃晃的银子,黄澄澄的铜钱,官兵乱了。 立刻精神抖擞地一拥而上,哄抢未了,厮打又起。 颜坦打马走到,喝道:“些许小钱,值得甚么?杀了贼寇,缴获必多,且随我追杀。” 有那没捡到钱的,红着眼睛吆喝道:“杀贼发财。” 贼寇也慢了下来,许是为了节约力气逃命,银钱散落了一路。 官兵们跑一阵,捡会钱,直恨不得跑到天荒地老。 看着时跑时停的贼寇,蔡遵不禁想到:“乌合之众,若不是不好约束士卒,早就一网打尽了。” 却是没法,任凭颜坦如何喝骂,士卒们只顾捡钱。 颜坦享福惯了,如何理解士卒的见钱眼开? 没奈何,走走停停,也不管山高林密,道路蜿蜒,直直追了六十里有余,连饭也没顾得上吃。 士卒们银钱在怀,也不觉得饥渴。 颜坦见地头不对,贼寇又消失不见,立刻命令游骑前出侦查。 少顷,游骑回报:“前方乃山谷,只一条路可进。” 蔡遵听了,道:“必是贼巢无疑,全军压上,务必克全其功。” 颜坦劝道:“都监相公,怕是有埋伏。” 蔡遵哂笑道:“乌合之众,何惧之有?听令行事?” 此番出兵,除了童谣带来的恐怖,还有发财的打算。 贼寇肆虐月余,抢掠钱粮不下百万,蔡遵如何不眼红? 剪除反贼,得了战功,又有了如此多的钱财,回禀朝廷,疏通一番,一个知州怕是也可以的。 升官发财!蔡遵干劲十足。 颜坦没奈何,整顿一番队伍,驱兵入内。 少顷,全军进入山谷。 山谷不高,不过七八丈的样子,只是笔直不好攀登。 千余贼匪拉车抗箱,正想要跑路。 “官兵来啦~” 发声喊,贼寇转身就走,箱子车子翻了一地。 钱,金银铜钱,好多! 官兵也不管奔逃的贼寇了,个个丢下刀枪,抓起金银就往怀里塞,任凭蔡遵颜坦如何喝止也无用。 蔡遵急了,喝道:“传令,胆敢私掠战利品者,斩!” 路上的散碎银子就算了,蔡遵也不放在眼里,这里却是成箱成车的,如何能让丘八们抢了。 立刻有亲卫喝道:“相公令,私掠金银者斩……” 话音未落,只听得轰地一声炮响,一彪人马出现在谷口,牢牢堵住了去路。 三面山壁,也出现了大量的人头。 不知不觉中,官兵已经被包围,陷入了死地。 “糟糕!”蔡遵暗暗叫苦。 方天定打马而出,叫道:“方天定在此,何人来战?” 王源打马而出,直取方天定。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得贼首,必可打破包围,此乃大功。 “来的好!”方天定大喝一声,只一刺,把王源刺落马下。 颜坦见士卒胆怯,喝道:“全军冲击!” 无人应答。 大写的尴尬。 蔡遵急了,叫道:“杀溃贼兵,收获尽归大家所有。” 士气稍复。 士卒也都知道,怀里的钱不少,想要带出去,必须杀败贼兵才可。 此时,方天定已经回归本阵,喝道:“结阵,出击!” 铛~铜锣响,潘文得喝道:“齐步走,一!” 铛,二,铛,一…… 一千狼筅手,分成六排,随着铜锣的节奏,如林而动。 整齐的队列,看得官兵眼都直了。 禁军也没有这么整齐的,辽国的皮室军怕也不过如此。 按住心慌,颜坦叫道:“莫慌,对方手里不过毛竹,冲上去!” 兵卒定睛一看,果然是毛竹,只是前头装了铁锥。 穿的藤条编制的甲衣,戴着藤条斗笠,左臂上各绑着一面藤盾。 武器如此拙劣,这就不怕了,个个稳定下来,结阵,准备冲击。 “弩手,放箭!” 方天定一声令下,数百根弩箭从枪兵两侧飚射而出,直直没入官兵阵中。 哆哆哆~短矛落地,立刻哀声遍野。 木矛的确射不穿重盾,可是这群官兵也没重盾啊,区区皮盾团牌,毫无用处,当场被穿了百余人。 一箭双雕的也有许多,三杀也不罕见。 “放箭,放箭~”蔡遵惊叫。 贼寇的弩形状奇怪,威力却真的不凡,不压制下去,怕是没冲到枪阵前就要全军覆没。 只是,弓手已经被打懵了,只顾埋头逃蹿。 枪阵最怕远程攻击,弩炮手们的首要打击目标,就是对方的gōng nǔ部队。 江南武备松弛日久,并不耐战,弓手被射了一轮,死了百余人,已然乱了。 庞万春喝道:“急速射击!” 咻咻~箭如雨下。 三轮后,官兵阵型散了,颜坦无奈,护着蔡遵向深处退去。 方天定喝令:“继续前进!” 铜锣继续有节奏地响起,在弩炮的掩护下,长枪阵徐徐前进,刀盾手护在两侧。 山谷并不深,两里到头,有官兵慌不择路,想要攀越逃走,不是被石头滚木砸死,就是被竹枪捅落。 颜坦喝道:“兄弟们,杀败贼寇才有活路,跟我杀!” 眼见不能逃,官兵也鼓起勇气,对着枪阵发起了冲锋。 投降是不可能的,除非贼寇喊话投降不杀。 方天定自然有心招降,却要让手下士兵见见血,总不能兵不血刃吧。 很快,官兵冲到近前。 潘文得喝道:“结阵!” 唰,不动如山。 前排半蹲,狼筅平举,第二排狼筅架在前排肩膀上,第三排狼筅斜向上,刀盾手穿插阵内,防备敌军突入。 眼看官兵接近,潘文得喝道:“刺!” 噗嗤,瞬间刺翻了十余人,官兵攻势一顿。 潘文得复令:“刺!” 几轮下去,官兵丢了百十条人命,又退了下去。 能退到哪里去?后方就是山壁,有没有提前准备的绳索,如何攀登得上去? 枪兵已经变成四列,只是丛枪轮流戳,如同滚滚河水,络绎不绝。 颜坦见势不妙,一咬牙,持着团牌突进阵中,杀伤几个枪手后,被潘文得带着刀手分尸。 缺口出现,后排枪手上前补足,枪阵如故,整齐划一。 官兵死伤狼藉,鬼哭狼嚎。 见不是头,有人放下刀枪,跪倒在地,叫道:“别杀了,我们投降!” “投降,投降~” 片刻间,跪倒一片。 管他投贼不投贼的,先活命再说。 官兵全部跪地,只余蔡遵一人呆呆地站在哪,他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输了呢? 全程碾压,哪怕正面对决,怕也是这个结果,只是平原上或多或少能跑掉一些,不至于全军覆没。 到底是贼寇太厉害,还是世界变化太快?蔡遵心里好苦。 这就是方天定首抓练兵的意义,以有组织对无组织,以有信仰对无信仰,当然无往而不利。 杀俘无益,也起不到练兵的作用,方天定下令受降。 起义部队,喜提第一胜,人人欢欣鼓舞,只觉得平日苦练都是值得的。 看向方天定得目光,也是充满了炽热的崇拜。 此战过后,方天定的军事指挥权再无疑虑。 正文 六 优军政策 晨光微亮,黄泥村的人们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冬天是一年中难得的清闲时节,可是活是忙不完的,普通百姓也闲不了。 妇女们打草砍柴,田里也要去看一看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捡到一两块粪。 男人们要出去做工,换几个零钱,快年底了,没钱怎么过年? 门户陆续打开,只是没人家冒出炊烟。 年景不好,官府催逼的又紧,普通小民如何吃得起三顿饭?一天两顿就差不多了,困窘些的,一天一顿维持饿不死也是平常。 “不好,官兵来啦!” 一声呐喊,砰砰地关门声络绎不绝。 顷刻间,初见人烟的村落重归寂静。 已经改名为张苟的张二狗见此,不由地冷哼道:“我等又不是官兵?” 一人笑道:“二狗,你我都穿的官兵皮甲,百姓如何分辨得清楚?” 张二狗不满地说道:“请叫俺张苟,这可是方天定首领亲自替俺取的名。” “也就你个狗大胆的,才敢让首领替你取名。” 语气里,满满的羡慕嫉妒恨。 “谁让俺杀的官兵最多呢。”张苟得意洋洋地回道。 闲谈中,一队十人已经进了村子。 张苟扯开嗓子,叫道:“乡亲们,俺们是方腊圣公麾下的和尚军,刚刚打下了清溪县城。 来此,一是为了邀请大家前去参加公审,并分配没收的土地,二是为了采买鸡鸭猪羊,公平买卖,并无虚假。” 听到喊声,百姓已经信了八成。 真是官兵进村,肯定是看见什么就拿什么,那有这么多废话。 有那胆大的从门缝窗户一看,只见十人都是短发,想到圣公麾下和尚军不扰民的传统,这些人开门走了出来。 一个年轻人正好和张苟认识,走过去问道:“二狗哥,圣公真的打下了清溪县。” 张苟笑道:“这还能有假?昨天狗官蔡遵带兵五千进山,被兄弟们全歼。 方首领又带着兄弟们连夜奔袭,直接拿下了清溪县城。 知县陈光以下大小官吏,躲进城里的害民大户,一个没跑,都在等待公审呢,大家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没事的,也可以去听听看看。” “二狗哥,你刚刚说的分田,是真的么?”又有人问道。 张苟道:“当然,那些害民大户被扫光,起码空下来三二十万亩土地,不分给大家种,难道还能荒废着不成?” “怎么分啊,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张苟掏出五文钱扔给对方,说道:“走了半天,先给兄弟们来些水。” 这人下意识接住,呆呆地说道:“二狗兄弟,左右一些水罢了,如何敢要钱?” 张苟道:“首领再三嘱咐,不得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俺要是白喝你的水,被军法处罚了怎么办?休得啰嗦,取水来!” “二狗,说话要和气啊。”一士兵笑道。 张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摸了摸脑袋,说道:“分田这事吧,家里有人参军的,直接给田二十亩,首年免税,第二年起只收收成的三成作为赋税,剩下的,以四成租子租赁给大家,无田者优先。” 三四成……村民们心动了。 一般租种大户田地,田租少则五六成,官府田赋也要二三成,能落到手的,不过一两成的样子。 平日还要打零工,以负担丁口钱、各种杂税,以及家里的开销。 一年到头闲不下来,吃饱肯定是不可能的,维持着活吧。 “二狗,我们自己有地的,该怎么办?” 张苟回道:“按照收成,军属的税收二成,杂税皆免,非军属税收四成,杂税皆免。” 张苟解释道:“优待军人,是这段时间的首要政策,毕竟,只有彻底推翻赵宋,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家里有余丁的,可以报名参军嘛,既有利益,又可以挣得一份前程,何乐而不为呢。” 立刻,就有青年询问参军条件。 十八到三十岁,身高不低于五尺,健康无残疾,识字的话优先考虑。 一经录用,安家费八贯钱或八石粮,每月饷钱五贯,足数发放,并不扣克。 喝些水,解释完政策,张苟等人按照市价,买了猪羊鸡鸭,回转清溪城。 一路上,不断遇到别的队伍。 在都头钱振鹏的配合下,方天定不费吹灰之力取了清溪城。 除了统计收入,审讯俘虏外,昭告乡亲也是重中之重。 于是,方天定派出了百余个小队,深入每个乡村,宣传义军政策的同时,也买些肉食,补充军队需求。 “我们和赵宋的争斗,说到底是人心的争夺,只要广大群众支持我们,拥护我们,我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方天定说道。 新投靠的文士,未来的右丞相祖士远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即使得罪地主官吏,也没有问题?” 方天定摇头,道:“现今吏治败坏,官僚地主大多如狼似虎,却也不是全部,那些品格良好又有能力的,我们要努力争取,毕竟,人材大多出自这些阶层。” “这就是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方天定补充道。 方天定一边走,一边给大家解释,很快,几人进了衙门。 蒲文英兴奋地说道:“大郎,收获颇丰啊!” 打下清溪县,获得粮三十余万石,钱五十万贯,马五百余,田三十五万亩,其他杂物无算。 方天定喜道:“如此,我军可以继续扩军了。” “当然。”蒲文英又问道:“大郎准备扩军多少?” “招收新兵一万五,其中三千调拨给弩兵,马兵扩充到两千,其余皆为战兵。” “呃,怕是钱粮不足啊。”蒲文英转喜为忧。 义军招兵,可不像普通的农民起义那样,直接挟裹流民成军,而是按例发放钱粮兵器衣物的,吃得也好,一下子增加一万五千人,收获实在不足以支持。 “无妨,最多半个月,我们就要出击,不会一直留在清溪县的,钱粮自然足用。” 听了方天定的解释,蒲文英放下心来,带人前去招兵。 首先的当然是盘踞在山里的流民,这些人已经彻底破产,衣食无着,招兵可是一条好出路。 青壮从军,获得的安家费和田地正好安置老弱家属,免得这些人冻死饿死在山里。 一举两得,真是好买卖。 若是赵宋前期政治清明的时候,这些人也会被收为厢兵,好日子过不上,也不至于啸聚山林,落草为寇。 只是宋徽宗这个渣渣嘛,只顾着自己的花园,哪管百姓死活。 安排了募兵事宜,方天定前去探望伤员。 冷兵器时代,即使碾压的战局,伤亡也必不可免,毕竟,总有些搏命一击的。 此战,阵亡十一人,伤二十余人,杀伤官兵一千余,俘虏三千余。 真正的大胜! 作为一手操持全部计划的方天定,他的威望,特别是军事威望,已经超越了方腊。 来到安置伤兵的大宅,只见郎中进进出出的,里面哼哼唧唧痛呼不断。 步兵主管潘文得迎了出来,道:“大郎,伤员都已经救治,只是有两个恐怕救不得。” 方天定急道:“带我去看。” 为了不影响其他伤员,两个不治的重伤员独自一屋。 从郎中的描述中,方天定了解了两人的情况。 其中一人被裹成了木乃伊,是肚子被开了膛的,另一个只中了一枪,却中了动脉,失血过多。 方天定说道:“肚子开膛,又没伤到内脏,可以缝合伤口后输血,失血过多也可以输血抢救。” “输血?”郎中听得一头雾水。 方天定解释一番缝合和输血后,说道:“个人体质不同,血液大致分为四类,可用血亲之人的血。” “大王,我的血可以么?” 听到声音,方天定才注意到,一个姑娘一直守在旁边。 “你是何人?” 女子回道:“我叫周秀琴,是周秀竹的胞妹。” 周秀竹正是被开膛的士兵。 “那自然是可以的。”方天定又向郎中说道:“伤口除了用清水洗,还需要用盐开水消毒,你们记住,外科治疗要记住以下几点。” 消毒、包扎、缝合、输血等等。 郎中们一边记录,一边问出疑惑,方天定只要知道的,一一解答。 掏空了存货,方天定又对叶贵说道:“招两百学徒,组建军医学院,以为后用,再招两百妇女,培训后专门负责照顾伤员。” 叶贵应下。 不用担心没有妇女愿意来,北宋都有女相扑手,只要价钱给够,有的是妇女愿意来照顾伤员。 郎中们商量抢救方案时,方天定走去其它病房。 他动动嘴是可以,动手只怕能治死人。 路上,方天定又安排叶贵前去提炼酒精,作为消毒用品。 刚进病房,就听到一士兵嚎哭道:“首领,我的腿没了……” 方天定喝道:“孙元!” “到!”孙元下意识地接道。 方天定说道:“腿没了,人还在,哭什么?提不了朴刀,还提不动铡刀?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们就养你一天,绝不会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粗暴地劝解了孙元,方天定对潘文得说道:“通传全军:死者,家属抚恤金一百两白银,可以一次或分月领取。 其父母过五十后,每月给银五两,军队代为尽孝送终;孩子未成年,每月给银五两至成年,军队替其抚养教育chéng rén;妻子每月贴银一两,至其改嫁后重新生子为止。 残疾者,军队帮忙安排工作,并视情况每月贴银一至五两。” “多谢首领!”几个残疾的立刻跪下磕头。 方天定一一扶起,道:“我该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们的胜利,我当然要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绝不让你们流血又流泪。” 消息传出,全军士气又高涨了一截。 正文 七 战略和军纪 “战斗中,随着铜锣声音前进,不能快,也不能慢,必须保证队列整齐如一。听我号令!” 铛~ 潘文得叫道:“一。” 踏,士兵们齐齐跨出一步。 “二!” 踏~ “战场上嘈杂无比,口令不及远,大家必须随锣而进……”潘文得喝道。 看了这一幕,方腊笑道:“大郎练兵,古今名将不及,只是要耗费时间。” 方天定笑道:“爹,挟裹民众成军快速,却容易失去民心。义军如舟民如水,没了民心,我军也是难以为继。 再则,兵丁不经训练,打顺风仗可以,遭遇逆境,则立刻bēng pán,智者所不为也。” 方腊哈哈笑道:“大郎心意,我尽知,不必担忧我会破坏你的打算。” 讲真,若是年轻三二十岁,方腊肯定会对方天定忌惮不已。 无关于父子亲情,而是掌权者的本能。 只是,方腊已经七十岁了。 七十年老古来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腿一蹬就去了,这种情况下,方腊自然希望方天定越能干越好。 方天定继续介绍道:“三日,我军招募兵丁一万,由原来老兵带领训练,进步很快。有十余天,便可以展开下一步行动。” 看了一阵,方腊回去,方天定继续监督训练。 山里流民看过训练,进步很快,附近村民进步慢一些,训练中也着实闹出了不少笑话。 都是这样过来的,方天定也不以为意。 不过一个时辰,叶贵面带喜色跑过来,叫道:“大郎,圣公请你过去。” 方天定问道:“我爹刚走一会,又有何事?” 叶贵却是卖了个关子,笑道:“大郎去了便知。” “也罢,我自去一趟。” 方略已经筹划妥当,正要与大家商量。 不一刻,方天定走进知县衙门。 只见摩尼教骨干齐聚一堂,人人都是带着喜色,不知有什么好事。 方腊笑道:“大郎且帮为父参谋一番,我军定甚么年号为好。” 年号?这可是称帝才要考虑的事情! 方天定懵了片刻,问道:“父亲何故如此急切称帝登基?” 方腊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犹如大郎,士卒皆呼为首领,其余人等只是头领,不伦不类,徒惹人笑。 为父称帝,安排大家职使,各有官职,上下有序,岂非好事? 再则,江南官兵糜烂,不堪一击,我军高举大义,定然无往而不利。” 宋江还提得动刀,你们却已经飘了。 难怪农民军大多失败,眼皮子太浅,容易得意忘形,对此,方天定也是无奈。 心一横,方天定道:“圣公,吾请斩建言称帝者,以绝害我义军者。” 圣公称呼一出,表明方天定真的是怒了,众人皆惊。 方腊笑容僵在脸上,问道:“大郎何故如此暴怒?” 方天定说道:“自古未闻有以一县之地称帝而成大事者,如此行为者,尽为人笑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圣公称帝,各级官僚必不敢瞒上,宋庭定然派兵来剿,一次又一次,一轮又一轮,不把我等斩草除根,绝不善罢甘休。 如此,我军如何发展壮大? 目下义军兵不过万五,城只有清溪,不需精锐禁军,便是梁山宋江来剿,我军也难抵挡。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皆已做大,迟早划地称王,朝廷必然征剿。 剿灭这两者,朝廷总要一两年的时间。 我军保持低调,趁机攻城略地,积蓄钱粮,训练士卒,招揽贤才,岂不美哉? 只要我军策略得当,一年内必取江宁府,划江而治之势一成,称帝也是顺理成章。 到时候,我军占据江南富庶之地,钱粮军兵广有,又有地利,便是耗也耗死赵宋了。 待北方事变,我军再渡江北伐,推翻赵宋,混一全国。 即如此,父亲何必急于一时。” 方腊闻言,沉默不语。 方天定说的条条在理,实在没有可以辩驳的地方。 良久,方腊说道:“江宁路远,为父怕是等不到那一刻了。” 方天定了然,方腊老了,想要尽快风光一番。 只是现在真不是称帝的时候,强制称帝,必然败亡。 方天定劝道:“父亲何必沮丧,左右不过一年,父亲提得动刀,骑的劣马,定有登基称帝之时。 再则,称帝礼仪繁复,若是不当,只是笑料,还要修建宫殿,浪费民力财力,又耽误我军进军时间,划不来啊。” 叹了一口气,方腊回道:“即如此,打下江宁再说吧。” 方天定松了口气,道:“定然不让父亲失望,我已有谋划,正好说来。 义军兵分两路,父亲领一路,攻略歙州,宣州,再取芜湖,顺江而下,取太平州。 我带兵取建德城,全占睦州后,沿水路取杭州,先南下越州,复而沿运河取秀州,苏州,常州,润州,扬州。 最终,两路在江宁府汇合。 此去,我军不要计较一城一地得失,以消灭对方有生力量为主,杀贪官邀买民心,留清官能吏为己用。 严明军纪,严禁抢掠烧杀,收揽民心,广揽贤才。” 听完方天定的论述,沉思片刻,众人开始了讨论,纷纷建言献策。 商议完毕,各人自去准备不提。 走在街上,方天定犹自思索着各项计划。 突然,有一老者冲到近前,叫道:“大王,小生有冤情呈上!” 拦街告状,好热闹。 瞬间,数十个吃瓜群众围了过来。 排开护卫,方天定扶起老者,道:“先生有何冤情,但说无妨,我必为你做主。” 老先生说道:“小生状告义军士卒张苟,抢奸民女。” 抢奸?这还了得! 三令五申强调军纪,居然还有人敢犯下如此大罪,岂能轻饶。 方天定怒喝道:“左右,立刻拘捕张苟,传令众军集合,我要公开审理此案。” 左右护卫不敢劝说,对视一眼,分头行事。 朝周围百姓拱了拱手,方天定道:“诸位若是有暇,可随同观看,以证明我义军公正严明。” 当然要去。 昨天公审大会,杀得人头滚滚,大家正嫌没看够呢。 走在路上,方天定仔细询问了一番,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老先生姓蓝名墨,读书人,只是屡试不中,以教书为生。 家里有一个女儿,出落得十分水灵,更兼得文墨精通,知书达礼,周围人家无有不夸。 昨日上街,张苟偶遇,立刻惊为天人,打听清楚后上门求亲。 蓝墨如何看得上张苟这粗鲁汉子? 却没想到,张苟居然趁夜翻墙而入,直接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蓝墨气不过,当街拦住方天定告状。 冷静下来,方天定也犯了难。 方天定自然知道张苟的。 这货左右不分,做不得狼筅手,转入刀盾手倒是适合。 围歼蔡遵战斗中,一个格杀了十余个官兵,端得勇猛。 如此猛士,还未升赏就被执行军法,士兵肯定不服。 军心一寒,部队可就不好带了。 只是军纪为义军立身基础,若不严惩,怕是难以管束众军,积重难返时,可不是一两个脑袋就能纠正的。 说不得,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来到校场,军队已经集合完毕,张苟五花大绑地被押在前面。 方天定喝道:“张苟,你可知罪?” 张苟笑道:“知罪,只是这老头儿出言不逊,看不起我等,俺气不过,索性成了好事,看他能把女儿嫁谁。 首领,事已至此,你看俺娶了蓝巧儿姑娘可好?” 有宋一朝,兵丁地位地下,素来无人看得起,蓝墨这个读书人自然不会例外。 他又不觉得义军能成大事,自然不会把女儿嫁给张苟,言语中有所折辱,也不足为奇。 虽事出有因,但张苟这态度,让方天定火冒三丈。 如此不当一回事,说明他们根本没把军纪放在心上。 但凡畏惧军法,此刻也该认罪求饶了。 归根结底,还是恃宠而骄,对于军法没有深刻的认识。 若是放过张苟,怕是军纪再无约束。 锵,方天定抽出腰刀,杀气腾腾地说道:“混账,既然认罪,便借你人头警戒众军!” 看到方天定动真格的,众人慌了。 潘文得一把抱住方天定,道:“大郎不可,功劳未赏,先斩猛士,恐伤军心啊。” 方天定喝道:“军纪不可动摇,犯者必处,休得拦我。” 众将皆劝。 张苟跪倒在地,磕头道:“首领饶命,俺知罪了。” 方天定推开潘文得,来到张苟前,说道:“兄弟如手足,杀你命,诛我心,只是抢奸乃是大罪,不可饶恕,兄弟休得怨我。” 方天定又喝道:“来人,给张兄弟一坛好酒,我亲自送他上路。” 张苟呆了半晌,回过神来,说道:“首领,俺命不足惜,只是家中老母无人奉养。” 方天定道:“兄弟且宽心,你母如我母,我替你养老送终。” 张苟眼睛一闭,道:“即如此,也不喝酒了,请首长动手吧。” 方天定举起腰刀,道一声“兄弟好走”,就要劈下。 “大郎不可啊!”潘文得几人又抱住苦劝不止。 “且慢!”只见方腊大步走来,道:“大郎,让张苟入赘蓝家便了,何必定要斩杀呢。” 方天定道:“抢奸乃大罪,实在饶恕不得。” 方腊劝解方天定间,又有人哀求蓝墨。 半晌,蓝墨被说动,前来说道:“首领严明公正,我亦知矣,还请留他一命,戴罪立功罢。” 话刚说完,只见邵氏陪着一女子走了过来,不是蓝巧儿还能是谁。 盈盈拜后,蓝巧儿说道:“首领容禀,小女子名节已坏,嫁不得别人,心中自然不甘。 只是事已至此,还请首领留他狗命戴罪立功,待其封侯拜将,小女子再嫁与他不迟。” “若是封侯,俺会娶你?”张苟嘟囔道。 这夯货,众人皆是偷笑。 蓝巧儿瞪了张苟一眼,说道:“即如此,还请首领斩了这狗贼,已正军纪。” 张苟立刻求饶,叫道:“娘子原谅则个,俺知错了。” 众人皆笑。 “肃静!” 大喝一声,方天定道:“情归情,众人求饶,苦主原谅,留你不死。法是法,军纪严明,不可动摇,违者必罚。” “即如此……” 方天定伸出左手小拇指,反转腰刀,一刀斩下。 噗嗤,鲜血喷溅中,一截指头落地。 众rén dà惊。 “军法如山,无人可以幸免,我以手指代你首级,以为惩罚。” 张苟反应过来,跪爬到方天定跟前,嚎啕哭道:“首领,斩俺狗头便了,俺何德何能,让你自残啊……” 方天定扶起张苟,道:“你我兄弟,以一截指头换的你命,我自心甘,只是军纪森严,兄弟以后不可或忘。” 张苟哭道:“若是再犯军纪,让俺死无葬身之地。” 转向众军,方天定喝道:“军法如山,绝不动摇。我还有一根小指,可代一首级,若是三犯,只能按律惩处,休怪我无情!” 众军齐跪,回道:“我等必牢记军规,绝不违犯!” 方天定又问蓝家父女,道:“如此处理,你俩可还满意。” 蓝墨蓝巧儿拜道:“首领英明公正,我等拜服。” 众百姓也拜道:“今日方知义军军纪之森严,我等拜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轻毁。 曹操马踏禾苗,削发代首以抵其罪,全军肃然,无有敢踩踏农田者。 今日方天定为正军纪,救麾下士卒,自斩手指代其首级,更加慑服人心。 由是,军纪肃然,无有敢犯军纪者。 正文 八 连下两州 蔡遵骑在马上,心里只比吃了黄莲还苦。 他怎么也想明白,自己在家待的好好的,怎么就傻子一样提兵讨贼呢?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五千官兵,居然被一帮草寇全歼了,一个没跑,尽为贼军所擒。 “狗大户,敢害人,小民莫憋屈,申冤且找和尚军。和尚军,不扰民,老小莫惧怕,贪官污吏要小心。” 不由自主地,蔡遵心里又浮现出这条童谣。 随之浮起来的,还有莫名的恐惧。 莫不是这帮贼寇做的都是对的?蔡遵摇摇头,把这个可笑的念头祛除出脑海。 贼寇怎么可能是对的!绝对不可能! 方天定跟在后面,笑道:“蔡都监,想什么呢?” 蔡遵强笑道:“没什么。” 方天定也不管他,说道:“只要助我破了睦州和杭州,就放都监离开,我义军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蔡遵无言,小命捏在别人手里,自己又不想死,只能乖乖听从摆布咯。 日落时分,四千先锋大军到了建德城下。 因为清溪县贼寇横行,建德城早早关了城门,城墙也有人值守。 看到城外有大军前来,城墙上立刻响起了号角声,兵丁也都执弓引箭,严阵以待。 一阵纷乱后,城头上探出一个脑袋,问道:“城下何人?” 方天定打马而出,骂道:“瞎了你的狗眼,都监相公剿贼归来,还不让你们知州滚出来迎接。” 嚣张无比,完全符合蔡遵的人设。 听说蔡遵在城下,守墙官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去通报知州去了。 知州得了汇报,不敢怠慢,连忙亲自上城确认。 仔细一看,不是蔡都监还能有谁?身后的兵,也都是官兵装扮,并无二致。 只是听闻,五千官兵全军覆没,何故全然无损的模样? 由不得知州多想,蔡遵喝道:“还不开门,更待何时?欲让我叔父参你一本乎?” “都监莫急,马上开门。”知州惶恐,连忙喝令开城。 蔡遵本人在此,不管此去胜败如何,这城都必须开。 得罪了蔡遵,就是得罪了蔡京。 蔡京虽然失宠,可对他这样的官员还是山一般的人物,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去崖州吃老陈米。 为了保住官位,必须开门。 城门大开,知州亲自带人迎了出来。 “抢门!” 方天定大喝一声,立刻策马狂奔,手中方天画戟左右一挥,残肢乱飞。 一声呐喊,蔡遵身后百余骑同时抢出,直奔城门。 “贼寇进城啦~” 守门官肝胆欲裂,刚叫了一声,就见方天定已经奔上城来。 方天定取刀在手,一刀砍翻守城官,又领着各将领杀散了城楼兵卒,控制城门后,大军鱼贯而入,直扑各地。 建德距离清溪不远,众人也耳闻方腊义军的作为,除了自知必死的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负隅顽抗,其余人只是躲在家中,并不出门。 大军入城后,按照情报,首先占据县衙、粮库等重地,然后分兵围攻各大宅院。 不过一个时辰,害民大户破灭,城内再无抵抗。 建德城,得手。 诈开西城门,其余方向都有游骑警戒巡逻,建德城中,没有一个跑掉的。 城中平歇,潘文得问道:“大郎,蔡遵等人被马践踏而亡,下一步怎么办?” 方天定的计划,是利用官员媚上的心理,让蔡遵诈开城门,攻取建德后再取杭州。 现在蔡遵死了,这个计划自然不可行。 沉思片刻,方天定下令,道:“封锁全城,严禁消息泄露,再令水军立刻赶来。” 水军是方腊拉扯起来的,有大小船只二三百,渔民船夫千余人,统制官是严勇和李玉两个好汉。 作战的话,肯定比不了梁山好汉,可是用来运输,却也堪用。 天明时分,船队赶到,后军六千并一千民夫同至。 方天定已经连夜安排了城中事务,有清溪县前例在,祖士远完全可以处理剩余事务。 原有加上投奔而来的好汉,一共二十余名将领齐聚知州衙门。 方天定问严勇道:“沿江直趋杭州,要多久?” 严勇回道:“大约五个时辰。” 作为水中老手,严勇常来往于杭州,对富春江的水势很了解。 方天定又问道:“若是两千人,夜间乘船去杭州,要多久?” “约莫六个时辰。”严勇迟疑了下,问道:“大郎,你想直接袭取杭州?” 方天定沉声道:“不错,杭州城高壕深,一旦有了戒备,以我军的实力急切难下,趁其不备,夜袭方是良策。” 潘文得劝道:“大郎,杭州深处腹地,若是攻取不下,怕是凶多吉少。” 严勇亦劝道:“是啊,沿江还有桐庐、富阳二城,守军并无多少,一处处打过去就是了。” “我意已决,无需再劝。”方天定又道:“点选两千精兵,特别是善于攀登者,多带挠钩,随我取杭州。” 方天定继续下令道:“建德已下,睦州再无大兵,潘文得带兵两千分取各县并就地招兵训练,刑政领兵两千取桐庐和富阳,一应事务如清溪故。 庞万春领兵四千,水陆并进绕过两城,为我后援,后日必须到达。” “是!”各将领命,自去调兵不提。 把睦州事宜托付给祖士远后,方天定自去歇息。 下午,两千精兵饱餐一顿后,在方天定的带领下上船。 一百余条大船,每船二三十人,船夫都是严勇李玉精心挑选出来的。 没有心思观看沿途好风光,方天定召集各将,转达杭州情报、细致分解任务。 反复强调,确认无误后,天已经彻底黑透。 方天定也没心思休息,来到了船舱外。 此时十一月初,水雾寒冷,扑在脸上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空中只有几点繁星,还不如粼粼波光明亮。 哗哗的水声中,船队顺流而下。 严勇笑道:“大郎,何不歇息一会?兄弟们都是惯划船的,水势又熟,不必担忧沉没。” 方天定道:“白天睡的饱了,此时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透气是假,放松是真。 急袭杭州,方天定也不知道是成败如何。 两千人马,他损失得起,只是失败给他的威望和军心的打击就太大了。 然而,方天定却不得不如此冒险。 梁山好汉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必须抓紧时间,努力壮大自己,只有足够的地盘和兵力,才能同梁山好汉对抗。 而杭州作为东南第一大城,又是海外贸易的大港,必然要握在手中。 越早越好。 是故,方天定决定冒着风险,发动偷袭。 顺风顺水,船队于半夜来到杭州城十里外的一个无名小渡口。 这里地处偏僻,只有两户船家。 不需要吩咐,已经有人跳下船,控制住这两户人家。 随后火把点起,士卒陆续下船。 集合完毕后,方天定沉声喝道:“兄弟们,全取杭州,就在今天。出发!” 全军快步前进,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急行军中,方天定只觉得一阵心悸。 抬头看时,远处一条黑影如同巨龙,沉默地卧在大地上。 方天定召开向导,问道:“此乃何山?” 向导回道:“此山名五云山。” 方天定了然,按照原著记载,附近便是自己身死之地,难怪会有心悸的感觉。 只是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想,方天定按下一探究竟的心思,继续赶路。 打下江南,有的是时间来看,不必急于一时。 不一刻,全军到了南门。 城高墙厚,又有水流环绕,若是强攻,定然难下。 此刻城墙上黑漆漆一片,只有城楼上有几点火光,却也不见兵卒走动。 江南承平日久,士卒失于训练,官员毫无戒备,自然不会有人顶着寒冷到处巡视。 又没有加班费。 沿着城墙走了一段,方天定选了一处低矮无人处,吩咐抛掷钩索。 叮叮当当一阵响声后,三十条钩索成功搭在了城墙上。 黑夜中,响声清澈悠远。 方天定暗暗懊恼,应该给铁钩上包上布帛的。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城墙上毫无动静。 “首领少待,俺先上!” 张苟抢到方天定前面,手心吐了口唾沫,向上爬去。 片刻功夫,张苟三十人上城。 城墙上空荡荡的,一点阻碍也没有。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依次拉着绳索攀缘而上。 此时的杭州戍卫,可不是宋江讨伐方腊时的守军,绝对不可能干出“引人上城,半处而击”的好事。 一炷香后,两千人全部登城。 杭州城,到手了。 这个时代,城墙不止是军事防线,更是心理防线,城墙易手,还能抵抗的少之又少。 最起码,此时的杭州官兵不会有这个意志。 清理了门楼里死睡的守军,大军下城,分成四队扑向府衙、库藏等各处要害。 突然,一个更夫撞出,见到黑压压的人群,惊呼道:“有贼!” 来不及犹豫,方天定一刀把更夫砍翻,喝道:“义军取城,百姓勿出!” “义军取城,百姓勿出!” 随着方天定的呐喊,所有人全部跟着大喝。 东南西北遥相呼应,呼喝连绵不绝,一时间,竟不知有多少人进了城。 正文 九 据城难 作为东南重镇,曾经的两浙东路治所,杭州城郭阔远,占地方圆二十里,人烟稠密,计有四万余户二十万口。 东北旱路,南面钱塘大江,西面是湖,都有好风光。 江南钱粮丰足,杭州尤甚,又因为海商云集,城内多的是财货。 也难怪方腊不顾劝谏,弃江宁于不顾,执意先取杭州。 如此繁华的城池,谁不想要? 杭州在手,兵源钱粮广有,根基已然立了一半。 正因知道这一点,方天定才决定冒险一击。 所幸,江南兵卒已经烂到家了,一击中的。 顺利进了城,方天定却更加紧张了。 城太大,人太多,两千兵散进去,连个泡都冒不出来,不小心应对,极易被淹死在这里。 方天定骑着劣马,带着一队兵丁,不断呼喝道:“义军清理害民大户,良民百姓、仁义富户请勿出门,以免误伤!” 身后的士卒重复道:“请勿出门,以免误伤。” 这种呼喝,城内此起彼伏,遥相呼应,显得义军人很多似的。 其实不多,这是方天定的疑兵之计,诈唬百姓老实待在家里,不要出来觑破义军虚实。 头一转,余光里看到巷子里略过一个人影。 来不及犹豫,方天定驾马冲上,喝道:“跪地投降!” 这人也是悍勇,抽出腰刀就扑了过来。 方天定画戟一挥,这人直接被拦腰两段。 吩咐两人收拾尸体,方天定继续带人巡街。 他的计策只成功了一半。 百姓们老老实实地关门闭户,最多大胆地从门缝向外瞅两眼。 那些害民大户,却不甘心引颈待戮,已经被打破的没有办法,其余的各派手下,相互串联,谋求对抗义军。 从天亮到现在两个时辰,方天定已经亲手格杀或者擒获了五人,各处汇报的,总计百余人。 可以肯定,漏网之鱼必然倍数于此。 确是没办法,人太少,城太大,真心无法控制全城。 走了一段,只见二百余士卒各持刀枪,团团围着一个大宅院。 统军大将高可立喝道:“里面的人听着,赶快投降,若是义军打进去,鸡犬不留!” 情报人员早就打探的明白,何人必须铲除,高可立现在就是在进行定点清除。 院子里面一阵骚动,随后听得有人叫道:“稳住,别慌,外面只有二百人,打不进来。” “想一想你们平日作为,能有多少人能活?贼兵不多,待到其他人来援,必可击退贼兵。 高可立怒喝道:“众军都有,准备进攻。” 士卒立刻退开了一些,为冲椎让出空间。 方天定道:“且慢!” 高可立回头,见是方天定,立刻走过来,道:“大郎,这是范仁德,素来不行仁义,手中多有人命,此刻负隅顽抗,我们正准备强攻。” 打大户不能停,不是为了钱粮,而是给他们压迫感,不能让他们组织起来对抗义军。 要是停了,不但显得义军心虚,还给大户们思考时间,万一这些人串联zào fǎn,情况会更糟糕。 这些大户组织起来,三五千人肯定能凑起来,躲在城内打游击,两千人还真压不住。 方天定指着街道两侧的房屋说道:“把弩炮送上去,射散里面的护卫,再行进攻。” 两侧房屋高过院墙,完全可以俯瞰院内,架上弩炮后,就是一通乱射。 鬼哭狼嚎中,守卫们丢下三十来具尸体,慌忙退回屋里,任凭范仁德大呼小叫地喝骂,也是无用。 破了胆的家丁们才不管贼兵进不进来呢,晚死一刻是一刻。 撞椎破门后,士卒拥入,护着弩炮对准屋里又是乱射。 撞开大门后,高可立身披三层甲,当先抢入门内。 一阵惨叫后,范家灭。 高可立脱掉铁甲,藤甲,只剩皮甲后,兴奋地说道:“大郎英明,占据高处射杀守卫,我军攻打容易了许多。” 难怪高可立兴奋,进城一个没伤,攻打大户倒是伤了七八十人。 若不是蔡大队长运输了好多的甲胄,怕是要死三二十人。 全军上下莫不义愤填膺,若不是方天定再三强调军纪,怕是早就放火了。 方天定回道:“占据有利地形,发挥我军弩炮优势,首要考虑减少我军伤亡,通知张进仁,照此行事。” “是!”高可立派人通知张进仁。 说来也可怜,两人麾下不过二百人。 但方天定也没办法,各处都要用人。 杭州城门十座,除了艮山门有百人镇守,其余城门只有一队十人值守,这点人,不过做个样子罢了。 各处府库分去了四百人,巡街的三百余人,看押俘虏一百人,剩下的六百人作为预备队随时应急,并不敢轻动。 方天定又吩咐道:“此时攻打,是为了施加压力,可以放缓节奏,但是动静要大,具体你自己把握。” 仔细解释一番后,方天定继续巡街。 从早晨到现在,嗓子都哑,却只能坚持。 只要后援部队到来,就能稳妥。 一处花团锦绣的大宅内,只见后门微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急匆匆地进了屋内,这人急道:“相公,小的打探清楚了,城门只有十余兵卒,或可趁势夺门而出。” 被称作相公的,正是杭州知州赵霆。 “消息确凿?” “小人多番观望,确认无疑!” 赵霆大喜过望,道:“贼兵不多,通知各家,集合家丁,午时齐出,夺门出城。” 家丁自去联络。 眼看午时将近,方天定下了马,吩咐道:“大家用些食水,休息一阵。” 众士卒纷纷应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取出干粮吃了起来。 干粮是按照方天定吩咐制作的饭团,主料是糙米,里面有豆粉、肉松、蔬菜叶、盐和油,味道和营养都不错。 狼吞虎咽中,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 方天定扔掉饭团,提戟上马,喝道:“速速探明,何处变故,再令预备队,紧急集合。” 两骑打马而出,前去查探。 片刻后,只见一人奔来,道:“首领,赵霆聚集两千余人,夺了北关门出城去了。” 方天定仰天大笑,道:“集合预备队,随我追杀!” 感谢赵宋的猪队友! 若是赵霆领人反抗,说不得方天定只能困守某个城门,等待援军。 没想到,赵霆聚集了人马,居然只是跑路。 这可太好了,没了主心骨,城内的想作乱也没了心气和底气,一时半会也聚集不起来。 方天定领着预备队来到北关门外,只见城门打开,空无一人。 听到动静,城楼里探出几个脑袋,正是安排的守军。 方天定问道:“赖八,兄弟们可有伤亡。” 赖八下了城墙,道:“回首长,我们按照预案,发现变故的第一时间撤到了城墙上,并无伤亡。” 方天定满意地点点头,道:“做的不错,且随我追击。” 最坏的打算,如果遭遇大规模的反抗,众人撤离到艮山门集合,其余城门尽可以放弃,并不需要死拼。 军队出了城,一刻钟,正当方天定要喝令回军时,前头看到了一大队人马。 这就尴尬了。 所谓的追击,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防止赵霆带人杀个回马枪,的确没想到真能追上。 仔细一看,方天定明白了缘由。 这些人马里有一百余辆大车,从车辙深度可以看出载重之多。 不必说,里面尽是金银。 既然出了城不快跑,要钱不要命,那有什么好说的。 长戟一挥,方天定喝道:“众军向前,随我杀!” “杀!” 士卒纷纷加快速度。 看到贼兵赶来,前面的人早慌了,瞬时乱做一团。 有人不顾一切,钻进路边,一溜烟跑没影了,又有人舍不得钱财,只顾催促车夫快走。 也有那镇定的,呼喝道:“贼兵不多,有敢战的随我杀贼!” 等到方天定接近,居然也聚集了一二百人,在路上摆起了阵势。 只见一人打马而出,喝道:“杭州宇文飞龙在此,谁敢来战?” 无名小卒! 方天定打马冲上,只一合,刺宇文飞龙于马下。 马不停歇,长戟反转,直接杀穿阻碍。 身后士卒再接一个冲锋,瞬间团灭对方。 这下没人敢反抗了,也不要家财了,车队里所有人都埋头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略略追杀一阵,彻底杀散这伙人,方天定喝令收队。 打开一个箱子,金光大作,简直能亮瞎狗眼。 全都是金子。 检查一番,百余车不是金银就是珠宝,总数不下二百万贯。 方天定心中得意,这可比一家一户打过去容易的太多了。 检定未完,只见探马狂奔而来,叫道:“报,前方有马军到达!” “结阵,备战!”方天定喝道。 士卒下意识结成枪阵,准备战斗。 烟尘中,一骑来到近前,叫道:“我是庞万春,领兵的是谁,出来答话!” 定睛一看,果是庞万春,方天定大喜,迎了过去。 援兵至,杭州定! 看到方天定,庞万春慌忙下马拜道:“援军到达,请大郎指示。” 方天定扶起庞万春,笑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 原来,在方天定出发后不久,庞万春即催促众人出发。 一千马兵最先到达,三千军沿水路,一个时辰后到达。 叙了一回话,方天定才发现马军压着一个俘虏,不由问道:“此乃何人?” 庞万春笑道:“这贼撮鸟自称杭州知州,居然号令我护送其往秀州,我就顺手捉了。” 方天定也笑:“且押回去,进城叙话。” 发了财,很开心,援兵来了,更开心。 杭州城,稳了。 正文 十 杭州入手 轰隆隆的马蹄声踏过街道,让暗潮涌动的杭州城为之一静。 傻子都知道,贼兵,哦,不,是义军,后军抵达了。 那些本来因为赵霆夺门而出,蠢蠢欲动的人,立刻冷静下来,收起了自己的心思。 此刻再有小动作,就是自寻死路。 随着三千步兵上岸进城,方天定彻底安了心。 杭州城,稳了! 却没想,潘文得等人又凑了一千兵,三千精壮,支援而来。 潘文得的原话是,“杭州城大人多,当多驻兵丁,以备不患。” 手下能够临机决断,又是为了大局考虑,方天定当然不会走意见,欣然收纳这些援军。 兵为将之底气,一万人在手,方天定底气不是一般的足。 分出四队各五百人,打击大户的速度骤然加快。 不仅如此,城外紧要关隘,也可扎下营寨,以为戒备。 一整夜过后,杭州城内的喊杀声才停歇下来,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天亮时分,义军士卒照常巡街。 “各位乡亲,我义军苦战一昼夜,共打破范仁德,马番等害民大户四十五户,军事行动已经结束,大家可以出门了。 若是发现有士兵滋扰百姓、抢掠钱财、"jian yin"滥杀等行为,尽可以去知州衙门告状,义军首领必然为大家做主。” 听到士兵的呼喝,众人将信将疑。 只是不出门也不行,城内可不是乡下,平民们大多只有三五天存粮,不买粮食就要挨饿。 犹豫一阵后,家里缺粮的百姓陆陆续续出门。 二十士卒排成两列,迈着整齐的步伐,犹如一人,齐步沿街而走。 众人不禁心惊,如此精锐,难怪官兵不堪一击。 走了不多远,只见路口立有一幡,上书“义军平价售粮处”。 只听幡下有人喊道:“义军平价买卖,精米十文一斤,杂粮六文一斤,盐二十文一斤,粮食足量供应,盐每人限购一斤。” 众人闻言,无不心动。 如此便宜的粮价,只有丰年新粮上市才有,平时总要贵上三五文的。 盐价就更便宜了,足比官盐低了一半有余。 官盐五六十文一斤,还有许多沙土,私盐再便宜,也要三四十文。 一时间,各个售粮点人头涌动。 随着消息传播,沉寂的杭州城瞬间恢复了热闹,家家扶老挈幼出门购粮购盐。 有识之士无不慨叹:“只此一出,杭州民心尽伏矣!” 知州衙门里,蓝墨忧心忡忡地说道:“首领,如此大规模放粮,虽然民心尽收,怕是军用难以为继,反而坏了大事。” 这老头儿被方天定感动,把女儿嫁给了张苟,自己也顺势加入了义军,此次随着后援部队赶了过来。 蓝墨没有十分本事,可是能写会算,跟在方天定身边做个书记官还是可以的。 同来的,还有他宝贝闺女。 为此,方天定特批给张苟一天假,让他造小人儿去了。 方天定笑着反问道:“我军打破杭州城,收获如何?” 蓝墨打开账册,回道:“已经登记造册的,计有粮二百余万石,钱五百余万贯,盐十万石,铁五万斤,各色兵器三万把,甲胄一万套,马匹二千余。” 听到这些数字,方天定只觉得浑身通泰,舒爽至极。 蓝墨又道:“钱粮统计未毕,保守估计还有百余万。” 更爽了! 打下杭州城,一瞬间老母鸡变鸭,翻天覆地啊。 其它各将也是爽快,这么多钱粮,可以招收多少兵丁呢? 只听方天定说道:“平价粮继续出售,定要保住民心。再则,立招兵旗,招兵四万,如清溪故。” “是!”各将欣喜领命。 当将军的,当然希望麾下士卒越多越好。 方天定又道:“冯喜,把钱粮掌管事宜交割与蓝墨,你只抓情报,各处散发招贤令,招揽贤才为我所用。” 冯喜应下。 兼管钱粮和情报,他实在顾不过来,左右都是心腹差事,放下钱粮也无妨。 蓝墨得了重任,大喜,表了忠心后,又道:“我有一至交好友名沈寿,才学十倍于我,世居杭州,一向不曾出仕,我愿意去请来,为义军助力。” 沈寿?方天定心中一动,又是一个熟悉的人名。 原轨迹中,沈寿任方腊的参政,才学应该是有的。 目下,方天定不缺良将,文官却是匮乏的很,既然遇到一个熟悉的,自然不可错过。 吩咐蓝墨去邀请后,方天定暗暗盘算,文官的培养也该着手进行了。 术业有专攻,马上打天下依靠武将,马下治天下却要依靠文官啊。 安排了招兵事宜,方天定又说道:“庞万春、高可立、张进仁,你三人点选两千精兵,随我袭取越州。” 冯喜道:“大郎,根据情报,越州知州刘韐廉洁清明,素有才干,极得民心。其子刘子羽勇猛过人,精通韬略,怕是两千人打不得。” 方天定思索片刻,道:“我亦知此乃兵行险招,然而越州有铁矿,不得不取,还要尽早取!” 铁矿?!众人眼睛一亮,劝阻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东南之地,本就少铁,大多依赖外部输入,义军的发展,也被缺铁所制约。 运输大队长再能干,也跟不上义军的发展速度,必须想办法自力更生。 高可立激动地问道:“大郎,越州果真有铁?” 方天定笑道:“此乃大事,如何虚言?” 张进仁又道:“即如此,莫不如尽起大军,以求稳妥。” 冯喜又道:“此去越州,途径萧山等县,又有浦阳江阻隔路途,若是一击不下,怕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听了冯喜的情报介绍,方天定道:“我等先去试探一番,能下则下,遇阻则回。” 方天定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不能头铁。 如果刘家父子真的厉害,他自然退兵回来,等到新兵训练完成,再提大兵攻打。 还有一层心思,方天定没有说。 别人不知,他可是知道梁山好汉有多难缠,一直深为忌惮,忧心不已。 方腊占据的地区,并不包括越州,若是取下越州,则证明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这对方天定的心理,是一个莫大的鼓舞,可以增强他打败宋江的信心。 正商讨越州攻略时,有兵卒来报,蓝墨回来了。 方天定迎了出来,只见蓝墨身后站着三人,个个气度不凡的样子。 蓝墨介绍道:“此乃沈寿,桓逸,腹有才华,此乃白钦,可为上将。” 邀一送二,好买卖。 桓逸为佥书,与沈寿一般,并无什么出色记载,白钦却真的是良将。 卢俊义大战乌龙岭时,白钦一标枪标下宋将马麟,石宝赶上补了一刀杀死马麟。两次和小温侯吕方交手,后次在乌龙岭失陷时二人纠缠在一起双双坠崖同归于尽。 得此三位,方天定喜不自胜,拱手行礼道:“得三位相助,如虎添翼,义军大事可期矣。” 三人慌忙回礼。 进了屋,沈寿赞道:“义军不扰民,又平价售粮,民心尽服,大事可期,实乃善策。” 蓝墨笑道:“首领对军纪不是一般重视,为了严正军纪,不惜断指警告全军,是故与民无犯。” 听完蓝墨诉说以指代首的事,又看了看方天定残缺一截的小指,三人拜服,道:“今日始知,何谓仁军,如此打天下,何愁不定?” 叙了一回话,沈寿道:“我军初起,财粮不足用,当广开海贸,收其税以补不足,如此,钱粮足用而小民不扰。” 听得此言,方天定大喜。 都知道海外贸易利润丰厚,但是能意识到海外税收的重要性,却是没有几个人。 沈寿能提出这点,足以证明他的才学。 方天定当即任命沈寿权知杭州,全面主持杭州政务。 见沈寿得了重用,桓逸也道:“自古全据江南者,无有不据江宁府,还请首领早做打算。” 这也是个有战略眼光的,方天定暗暗评价。 正因为没有占领江宁{金陵},方腊半年即灭。 反观太平天国,据守江宁,划江而守,与清妖先后纠缠了十几年,若不是战略失误,内部不和,说不得鹿死谁手呢。 能认识到江宁的重要性,可见桓逸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方天定立刻任命桓逸为沈寿副手,吩咐二人齐心协力招揽贤才治理杭州后。 看到两人被重用,白钦羡慕万分。 由白身而为知州,可谓一步登天了。 没让他多等,方天定道:“白兄弟初来,不熟我军条例,今晚正有一场军事行动,白兄可愿与我左右?” 白钦大喜,能够伴随主公身边,可是亲信的待遇。 安排了三人,方天定召集众将,继续议事。 除了越州外,钱塘、仁和、余杭、临安、于潜、昌化、新登、盐官等八县也要派人去取。 这些地方守军不多,士气又低,有一两千人即可。 分派了任务,方天定领着两千精兵出了城。 杭州城在钱塘江北,绍兴城在南,全军渡江后,上岸步行。 船只快,在于可以日夜不停地走,除非水流快,否则短途行军,真不如两条腿。 杭州越州两地相距不过百里,河流湖泊又不熟悉,当然是步行前往。 此去,有马兵五十,枪手刀手各六百,弩兵八百,方天定为主将,庞万春、高可立、张进仁为副将,白钦为亲卫。 讲真,白钦什么也不懂,没法指挥军队,这个时候只能当个亲卫。 在向导的带领下,大军疾步快走。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黑,方天定下令打起火把。 天色太过昏暗,实在是看不清楚道路,没有火把,怕是有人要掉沟里去。 正文 十一 雪夜袭越州 行至半途,方天定只觉得脸上一凉,抬头看,小雪不断飘落。 江南下雪可真不多见,居然被他们给遇到了,也算是点背。 这年头,道路都是土路,坑坑洼洼的本就不好走,若是被打湿,更加难行。 庞万春打马走到方天定身边,问道:“大郎,下雪了,要不要撤军回去?”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天降小雪,对于我们是困难,可是换个角度想,敌人想不到雪夜偷袭,定然失之戒备,我们可以一鼓而下越州,这就叫出其不意。” 庞万春道:“也见的是。” 雪花不大,却是很急,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众人身上就被染白了。 突然,只听得啊的一声,一个士兵跌倒在地。 方天定连忙问道:“朱振,怎么样?” 朱振回道:“好像扭了脚。” 方天定跳下马,道:“你骑我的马!” 朱振道:“没事,我还能走。” 朱振所在伍的伍长赵山也说道:“首领无需担心,兄弟们会扶着他走的。” 方天定喝道:“朱振!” 朱振立定,回道:“到!” 方天定道:“上马!” “是!” 朱振上马。 方天定高声叫道:“我们都是手足兄弟,我方天定绝不放弃,绝不抛弃任何一个兄弟!” “是!”士兵们高声回道。 群情激昂,士气高涨,行军速度骤然加快了一截。 拒绝了庞万春等人让马的打算,方天定和众士卒一起步行。 幸亏下雪,城镇外无人走动,大军行动无人发觉。 这个时代的人,交通基本靠走,并不觉得赶路辛苦,很快,九十多里就过去了。 一骑探哨来到方天定身边,汇报道:“首领,前方至浦阳江,渡口立有营寨,保守估计有五百人。” 方天定召开向导,问道:“可能绕过?” 向导回道:“此乃必经之路,另一个有足够船只的渡口,在上游二十里处,需要多走百余里。” 方天定无言。 这只军队初见铁军雏形,却还不是铁军,一夜行军百里可以,根本不可能一夜奔袭三百里。 体能和意志都无法支撑如此高强度的急行军。 详细问了营寨情况后,方天定思忖片刻,下令道:“熄灭火把,隐蔽前进,准备作战。” 此次夜袭已经失败,除非能够全歼守军,然而这基本不可能。 但总要打一仗才好撤离,不然大家白跑一趟,怕是念头不通达。 借着雪光,大军到了营寨附近。 隐藏在暗处,只见一丈高的寨墙上,每隔五步就有一个火盆,有兵丁不断巡视着,四角望楼,同样有人值守。 看这些士兵的精气神,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方天定指着寨墙,问道:“万春,能不能指挥弩兵,射杀这些守卫?” 庞万春道:“或可一试!” 方天定令高可立带领马兵准备追击,随后示意庞万春展开攻击。 弩手们放下扭力弩固定好,从背后取出木矛插在地上,准备攻击。 庞万春小声吩咐道:“都有,以我弩炮发射为信号,极速齐射三轮。” 咻~咻咻咻~百余根木矛同时射出。 啊~惨叫不断,寨墙立刻被清空。 只是寨内已经被惊动,喧哗声中,只听得一声大喝:“杭州贼来袭,放信号,通知城内!” 呼喝过后,一个红色的孔明灯缓缓升向天空。 “看我手段。” 庞万春取弓搭箭,只一下,孔明灯落下。 “好手段!”众人喝彩。 只是,又有十余只孔明灯升空。 庞万春悻悻地放下弓箭。 哪怕联手小李广花荣,也不可能瞬间射落十余只孔明灯。 与其白费力气,不如准备厮杀。 方天定喝道:“展开阵型,准备强攻!” 打起火把,枪手排成三列,刀手夹杂其间,缓缓向着营寨逼近。 身后,弩手们交替前进,确保寨墙上的守军不敢冒头。 “啊~”惨叫后,一个枪手倒了下去,枪阵随之出现了一个缺口。 原来,地面上已经被挖了陷坑,幸亏里面没有铁蒺藜竹签等物,枪手只是扭了脚而已,然而他只能退出序列。 方天定喝道:“全军停止前进,弩手换火箭,放火烧掉这个营寨。” 弩手得令,立刻给木矛绑上桐油包,点燃后发射出去。 空中下了一场流星雨,只是会有大火。 瞬息之间,营寨内就冒出了二十余处火苗。 流星不歇,五轮过后,火势已然不可灭,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只是营寨内毫无动静,非常诡异。 情况不明,方天定喝道:“停止放箭,全军撤退!” 弩手立刻收拾起弩炮,在枪阵的庇护下开始撤退。 看到撤退中的阵型不乱,方天定满意地点了点头,喝道:“官兵已有准备,且退,来日再战。” 一只有战斗力的军队,要能打胜仗,更要能在失败是退而不乱。 此刻撤退,两千军队完全表现出了平日训练的水准。 军队刚刚退出一里多,只见营寨前开了个地道,三百多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尾随着义军。 这些人阵势颇为整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似乎不想放义军轻易离开。 “这官兵,端得精锐!”白钦赞道。 方天定颌首。 从这些兵卒的表现,就能够知道原时空中的方腊势力为何没有打下越州了,非不为也,实乃不能也! 距离杭州不过百里,越州同样是富庶之地,若是能打下,方腊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地方。 “报~”一骑探马身上带箭,冲到近前道:“后方县城杀出五千军马,拦住了去路。” 方天定大惊,下令道:“高可立,领兵五百,杀散后方军队,其余人等,随我杀敌!” 高可立道:“四百足矣!” 点了一百枪兵,一百刀手,二百弩手,转身向后。 剩余枪兵刀手列队五排,弩手各据侧后,徐徐向前。 天晓时分,大军到了前面,只见五千军马拦在路上。 路两侧有三丈宽的河,只有打通道路,才能继续前进。 阵前走出一将,笑道:“无知草寇,居然妄图侵犯越州,岂不知我等你多时了。” 方天定喝道:“吾乃方天定,来将通名!” 这将道:“原来却是贼首之子,吾乃刘子羽,正要借你人头见功。” 白钦大怒,打马上前,喝道:“狗官,可敢与我一战。” “找死!”刘子羽身后飞出一员偏将,举刀直取白钦。 白钦打起精神,提枪迎上。 双马绕蹄,刀枪交加,两人斗了二十余合,白钦拨马便走。 那将如何舍得功劳?打马追上。白钦取出标枪,倏地出手,把那将标落马下,又回马一枪搠死那将。 得了头功,白钦耀武扬威道:“狗官不过如此,谁敢来战?” 刘子羽大怒,挥舞长枪,抢了出来。白钦正要逞本领,正面接住。 斗了二十余合,白钦力怯,觑了一个破绽,拨马便走。 方天定瞧的真切,这次白钦不是诈败,而是真的打不过刘子羽。 走了十余步,白钦故技重施放出标枪,却被刘子羽拨开了标枪。 眼看白钦就要被追上,方天定打马而出,接住刘子羽,喝道:“休得伤我大将!” 刘子羽并不搭话,挺枪便刺,方天定舞动方天画戟架开长枪,反手刺了回去。 八蹄翻飞,枪光戟影,两人你来我往,连斗了百余合,未见胜败。 众军看得目眩神迷,竟然忘了喝彩。 又斗了五十余合,刘子羽力怯,拨开方天画戟,回归本阵,喝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若是迷途知返,朝廷自当重用,若是击辽有功,拜将只是等闲。”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阁下武艺高强,谋略出色,何故守越州这腹心之地?” 昏君奸臣作祟罢了,只是这话刘子羽如何能说?只得闭口不语。 方天定又道:“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朝廷酷逼花石纲,吾家富豪尚且不能忍受,平民如何? 今年又旱,粮不足用,朝廷非但不体恤,反而勾结大户压榨平民,卖田地只是等闲,又有多少卖儿卖女尚不可活的? 如此朝廷,不反何用?” 刘子羽无言以对。 花石纲之害,有识之士无不了然于心,劝谏者不少,只是皇帝不改,为之奈何? 口舌之利无益,方天定喝道:“众军向前,打开回家道路!” “杀!” 铜锣响起,千五军队如林而进。 刘子羽脸色一变,暗暗惊叹反贼的精锐,却也没有退却,喝令兵卒迎敌。 弩手首先发动,数百根木矛射入官军阵中,立刻射翻了百人。 只是伤而不死,前排的人都穿着精良的步人甲,坚硬的木矛根本射不穿。 虽然未死,这些步卒在巨大的动能下,也受了内伤,一时半会也站不起来。 不需要刘子羽下令,宋军阵后弓手放箭反击。 千余箭枝,犹如雨下,哆哆哆地打在义军头顶。 一如宋军,义军士卒当即被射翻数十人,哀嚎惨叫不绝。 义军有甲,是是浸泡桐油一次的藤甲,属于半成品,抵挡普通弓箭尚可,对付神臂弓这等强弓则有心无力。 再则,普通弓箭不能透甲,可是数量太多,总有命中无甲处,同样伤人。 “莫要慌乱,继续放箭!”方天定喝道。 双方对射了四五轮,义军损失近百人,宋军损失了四百余人。 若是人数相等,方天定自然不介意对射到底,然而义军人少,背后又可能出现敌军援兵,不能僵持。 最重要的是,弩手们箭矢不多。 长途奔袭中,每个弩手只有八根木矛,两根铁箭,营寨中去了六轮,每人只余五根箭矢,火力无法持久。 方天定喝道:“换铁箭,掩护枪阵上前接敌。” 于此同时,刘子羽也挥动大军,压迫而来。 激烈的碰撞,即将展开。 正文 十二 喜得八将 “斜刺!” 唰,整齐划一,所有狼筅斜向四十五度刺出。 躲在盾后的宋兵不提防侧方的刺击,当即被放翻了数十个。 宋兵想要反击,却发现够不到。 狼筅长两丈,宋兵的长枪不过丈二,差了八尺有余。 义军狼筅如林似墙,戳来戳去,等到宋兵近前,前两排近乎全军覆没。 然而宋军悍勇,已经撞入了枪阵内。 “退!”张进仁大喝。 狼筅手齐齐后退十余步,瞬间组成小阵。 宋兵跟随突入,双方开始混战。 义军阵势严正,两刀盾手护住两狼筅手,形成局部优势,以长打短。 宋兵虽然落入下风,却也凭借着兵甲和勇武,酣战不休。 方天定被刘子羽并两个偏将缠住,已经无法控制部队,全凭张进仁指挥。 庞万春呼喝道:“目标对方弓手,全速射击!” 咻咻咻,弩手放完箭,彻底打残了宋军弓箭手部队后,又点燃弩炮,各自抽出腰刀,加入了战团。 庞万春取弓搭箭,倏地一箭射翻一人,随即被人缠住,取枪步斗。 得了庞万春相助,方天定以一敌二,虽然不落下风,却也难胜。 余光扫过战场,义军损一换二,伤亡率直线上升。 从早间接触,混战一直持续到午间,双方都无法收拢士卒重新布阵。 突然,高可立突入战团,接住那员偏将,叫道:“后方又有三千军至,我军弩箭已无,难以抵挡。” 说话间,后方已经能看到宋军旗帜。 方天定杀退刘子羽,喝道:“集合,准备突围!” 听到命令的,纷纷呼喝道:“集合,准备突围!” 士兵们击退敌人后,纷纷撤离,以方天定为核心,开始收拢。 看到有人被纠缠,方天定主动领人冲击解救。 不一刻,全军收拢。 略略一看,只剩下千余人,损失几近一半。 方天定内心在滴血,懊恼不已。 这些可都是教官种子,就因为轻敌冒进,丢在了这里。 此时也不是懊恼的时候,先打出去再说。 方天定喝道:“全军整队,随我突围。” 方天定居中,狼筅手各据左右,整队完毕,向前发动冲击。 后方军队已经能看到了人影,包围即将形成,只有冲破前方阻碍,才能活下去。 不得不说,刘子羽治军的确有方,残存的两千宋兵在他的指挥下,也排好了阵势,严阵以待。 冷兵器时代,伤亡过一成而不动摇,可称强军,伤亡三成还能战,即为铁军。 伤亡过五成而不崩溃,主将必须有过人的魅力和才华,尽得军心才行。 只是,宋兵阵型虽然严正,却是面有惧色,反观左右,义军士卒,人人士气高昂,并无犹豫。 这就是有信仰和没信仰的差别,哪怕只是初级的信仰。 从山里出来的义军士卒,信仰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此时此刻,只有杀散前方阻碍,才能活下去。 “杀!”方天定大喝一声,挥动长戟,挑飞前面的宋兵,直接撞进宋军阵内。 右手持戟,左手持刀,左右砍杀,瞬间搅乱了宋军阵型。 方天定也是拼命了,只顾砍杀,宋兵的攻击,除非要害才躲闪格挡,其余全凭甲胄抵挡。 方天定勇猛精进,众人都是打起精神跟上,列队而战。 甫一接触,宋军就节节后退。 刘子羽大急,吼道:“援军已至,撑住,务必留下这伙贼寇。” 方天定也急,后方宋军已经进入弓箭射程,马上就是前后夹击的下场。 “杀~” 听到无数呐喊从身后响起,方天定不惊反喜。 宋军背后,突然撞出一彪军队,瞬间打乱了宋军压阵的弓手。 突然出现的是乱军,武器大多是粪叉锄头,打起来全无章法,全凭一口血勇之气。 冷兵器时代,敢拼命就够了。 只听得刘子羽大骂道:“会稽贼,坏我大事!” 随后,刘子羽叫道:“鸣金收兵!” 听到收兵令响,前方宋兵转身就走,一溜烟跑了。 来不及追击,方天定喝令道:“全jūn zhuǎn身,支援友军。” 别人来帮忙,方天定当然要领情,起码也要帮着打退敌军。 只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方天定刚领队完成转身,后方宋军已经杀穿援军,径直回城去了。 “万岁!” “哦,打赢官兵了。” 乱军一阵欢呼后,就地翻找起来。 确认宋军被打退,义军士卒纷纷瘫倒在地。 连夜行军,酣战半天,真的是累坏了。 忍住浑身疼痛,方天定四处观望。 只见援军无视了地上的兵器甲胄钱财,而是直扑地上的死马。 找到二十多匹死马,这些人变戏法样生火架锅,就地煮起了肉。 这得是饿了多久啊! 观望间,有八人来到近前,同时拜下道:“小人拜见首领。” 一个书生,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五个精壮大汉。 方天定慌忙回礼,道:“不敢当,幸得八位好汉相助,我军得免覆没之厄,敢问八位高姓大名。” 当中一书生似是领头羊,回道:“小生娄敏中,和尚法名元觉,俗姓邓,道长乃是法号道乙,俗姓包,这二人是厉天闰历天佑兄弟,这二人是张俭张韬兄弟,这是司行方。” 卧槽,发财了!方天定激动的难以自抑。 这八个人,都是抗击梁山好汉的中流砥柱,都有好本事。 娄敏中战斗中杀了阮小五。 厉天闰先是一刀斩了周通,打伤李忠,后戳死了没羽箭张清。 张韬偷袭,一刀剁了董平。 司行方德清县外三十合斩了雷横。 宝光如来邓元觉没有斩杀记录,却也和鲁智深斗了个旗鼓相当。 天师包道乙斩断武松一臂。 妥妥的精英选手。 方天定拜道:“久闻八位大名,今日始见,不胜欢喜。” 娄敏中回道:“不敢,久闻义军仁义,慕名久矣,我等打听得越州军兵埋伏首领,聚集了会稽山上流民,前来相助。” 看他们模样,果真是流民,比土匪强盗等级还低的……炮灰。 方天定笑道:“深陷重围,直以为要全军覆没,幸得先生来的及时。” 邓元觉笑道:“我看未毕,两千打五千不落下风,突围不难。” 司行方也道:“是极,越州精锐只前方五千,后方三千不过老弱,自不是首领对手。” 白钦道:“慌乱之间,谁晓得是不是老弱?我等正怕哩。” 众人皆笑。 互相吹捧了一阵。 庞万春过来汇报道:“大郎,此战阵亡六百一十二,重伤四百八十一,其中残者一百四十六,失踪者九。” 伤亡超过一半,损失惨重。 “此乃我之过也。”方天定喟叹一句,安排道:“吩咐兄弟们进餐休息,稍后退回杭州再做商议。” 借花献佛,方天定邀请八人喝了一碗热腾腾的马肉汤。 喝汤的功夫,方天定也了解了几人的来历。 事情的源头,还要从宝光如来说起。 邓元觉好武艺,不讲佛法只爱酒肉,屡犯清规戒律。 上月,邓元觉吃肉喝酒时,被寺监逮了个正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邓元觉恼了,当即就用钵大的拳头教了寺监做人。 打完后,邓元觉也留不住了,只能离开。 左右没有去处,他找到了旧识娄敏中,共同商议投效方腊。 娄敏中早有此心,只是没有功劳,不好见面,便寻思着拉上会稽山上落草的司行方一起。 越州知州刘韐清廉能干,刘子羽又能打,司行方的日子不是一般难过,当即一拍即合。 收拾间,同在会稽山落草的厉天闰来了。 原来包道乙无意间看到方天定领军向越州来,又知刘子羽设下了埋伏,想要解了这场困厄,以作晋身之资。 于是,包道乙先找了厉天闰,接着几人联络了包括张家兄弟在内的十余家山寨,纠集了五千人下山来,正好解了围。 八人有心投效,方天定当然欣然接纳,只是话要提前说透。 方天定道:“八位助我,照理当欣然接纳,然而我义军规矩森严,不得不说,免得事到临头论处,折了兄弟情面。” 把各项军纪仔细说了一遍,方天定又道:“若是兄弟们受不了约束,且随我到杭州,定然有丰厚礼物献上,以供快活。” 邓元觉笑道:“只要不禁喝酒吃肉,其余无妨。” 包道乙道:“军纪若此,难怪民心尽伏,连下两州,持之日久,必据天下,贫道是不会错过的。” 娄敏中等人齐齐拜下,道:“愿遵从各项军纪,以为首领尾翼。” 方天定开怀大笑,扶起各人,道:“好,有了八位兄弟加入,不胜欢喜,且待回了杭州,再做庆贺。” 休息够了,收拾了战场,众人起身,返回杭州。 走在路上,方天定暗自检讨。 还是大意了。 听到越州知州刘韐的名字,应该冷静的。 刘家父子俩,可都是良将。 西夏侵边,刘韐出使延安代理帅职,大败西夏,因功为徽献阁待制。 又因蔡京复为宰相,刘韐请准奉词崇福宫,获准后,离京同任越州知州。 按照轨迹,在刘韐以后的生涯中,还会屡败金军,并且提拔岳飞,最终在靖康之耻后zì shā殉国。 其子刘子羽,也是两宋交际时的抗金大将,和尚原大胜,就是他的指挥。 刘子羽不止打仗厉害,教育也很好,朱熹即是他的门生。 “如此良将,此败不冤。”方天定悠悠叹道。 庞万春问道:“大郎说的什么?” 方天定笑道:“我叹刘家父子大才,狗皇帝却弃之如敝屐,若是攻下越州,我必招揽其为我所用。” 庞万春点头道:“刘子羽武艺,实在我之上,当可招揽。” 娄敏中接道:“不错,刘家父子实乃天纵之才,若是招揽,必为我军助力。” 众人皆以为然。 只是如此忠臣,生擒不易,劝降更难,方天定也没有把握招揽麾下。 正文 十三 平手之局 领残军绕小路回了绍兴城,刘子羽顾不上休息,立刻提问俘虏。 刘子羽问道:“姓名?” “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王柱是也。” “为何做贼?” “呸,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害民贼!若不是你们残害百姓,爷如何落得今天下场。” 左右看到王柱如此嚣张,立刻喝道:“大胆,拖下去打!” 王柱笑道:“莫说打,就是杀头,你看爷皱眉头不!” 刘子羽阻止手下,问道:“你可愿降?” “呸!”王柱道:“义军于我家小有活命之恩,我要是投降,还是人么?” 刘子羽又道:“你可知投降可活,不降必死?” “哼,我在下面等你就是。”王柱回道。 刘子羽也不在意,道:“听你话语,对方天定颇为推崇?” “那是当然,首领公正严明,武艺高强…长的又帅…你去看看,十里八乡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爱他……”夸了一番方天定,王柱继续说道:“为了兄弟,首领能够断指代首,我等能不拼命?” 刘子羽沉默半晌,叹道:“如此出色的人物,难怪三军用命,奋不顾身。” “哼,那是当然。” 王柱语气之中,得意尽显。 刘子羽刻意捧着方天定,正是挠到了王柱的痒处,得意之下,王柱把义军所为一一说了。 刘子羽故技重施,连问八人,义军虚实,尽为所得。 审讯完毕,刘子羽吩咐左右道:“且押下去,找郎中治疗,不可nuè dài,待其回心转意。” 忧心忡忡地回到知州衙门,刘子羽唉声叹气不语,不复平日豪迈。 刘韐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虽未留下贼首,却也保的越州无恙,平局之势,何故消沉。” 刘子羽回道:“父亲有所不知,孩儿非为计策失败而失落,而是忧心贼寇做大,朝廷不敌。” 赵霆等人冲门而出,便有投奔越州者,得知杭州失陷,刘家父子便在浦阳江渡口下立下营寨,以为警戒。 刘子羽亲率大军潜伏在后,约定贼军来袭时前后夹攻,以求全歼贼寇。 只是未能成功。 说了战场情况,刘子羽恨恨道:“贼寇如此善战,来日必成大患。可恨王黻蔡京只是欺瞒圣上,端得不当人子。” 刘韐道:“以两千对五千,伤亡惨重而军心不失,非昏迷则力战到底不可擒获,能练出如此强军,古之名将不过如此,可惜此等人材,居然做了反贼。” 刘子羽接道:“是啊,麾下士卒犯了军纪,按律当斩,方天定自断小指以代其罪,如此良将,堪比曹操。” 听了以指代首的事,刘韐大惊失色,道:“此子果真如此?” 刘子羽肯定道:“九个俘虏口供一致,孩儿也见了那方天定,却是少了一指。” “曹操也不过如此。”沉默半晌,刘韐又道:“此事非同小可,须得趁其势力未起,奏请朝廷派大兵来剿,否则,大宋危矣。” 刘子羽道:“奸臣当道,怕是拖延日久,我且先招募兵卒,以为后用。” 刘韐道:“击退贼军,未能全歼,我军精锐又失,虽是平局,越州却空。若是贼军复来,怕是无法抵抗,须得多招兵卒,以备不患。” 刘子羽走后,刘韐立刻书写奏折,恳请朝廷派兵剿贼。 方天定并不知道刘家父子对他的评价和忌惮,此时,他正忙着疗伤。 郎中拿着瓷瓶,说道:“首领,忍着点,清理伤口有些痛。” 方天定不以为意地说道:“洗吧,无妨。” “那我倒啦~” 说完,郎中对着伤口倒下酒精。 嗷~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 被砍十刀,也没有这样疼的。 郎中只是笑笑,用镊子翻开伤口,又朝里面倒酒精,用作消毒。 十一处伤口处理下来,方天定彻底叫不出来了。 酒精洗伤口,真不是一般的疼啊。 张苟弱弱地说道:“首领,俺只是破了点皮,不用洗了吧。” 方天定眼睛一瞪,喝道:“你说呢?” 这gǒu rì de,就胳膊上被划拉了一刀,有一条一指长的口子,受的伤最轻。 其余人,个个带伤,两千人就没有完好的。 方天定如何会让张苟好受。 当然,方天定绝对不会以为自己是羡慕嫉妒恨发作,酒精消毒是所有伤员必须经历的,防止伤口发炎感染。 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一旦发炎,基本就只能拼运气。 相比赌命,还是用酒精消毒吧。 其实,方天定还是愿意赌一赌的,只是他作为全军统帅,必须以身作则啊。 酒精不要钱似的倒下去,众人个个鬼哭狼嚎。 也没有人忍着,头儿都惨叫的那么**了,大家何必忍呢。 处理完伤口,方天定叫来蓝墨,问道:“牺牲将士,可安排妥当了?” 蓝墨回道:“都入殓了,有亲人的送回故里安葬,没有亲人的集中安葬。” 方天定道:“嗯,都是烈士,不能亏待了,延请法师,明日我亲自送兄弟们一程。” 犹豫了一下,蓝墨说道:“有两个兄弟,面容尽毁,身材仿佛,又没有家属,实在分辨不清。” 压下心中烦躁,方天定思考片刻,说道:“尽量分辨清楚,若是无法,两位兄弟合葬一墓,墓碑写上姓名。 所有兄弟碑文如下:义军烈士某某,于宣和二年十一月四日战死于越州。” “是。”蓝墨转身要走。 “等等。”方天定叫住蓝墨,道:“未免以后再有此事发生,下令所有兄弟配发竹牌,上刻姓名、所属部队、职责、籍贯,以识别身份。” 蓝墨告辞,方天定忍不住一阵惆怅和自责。 攻打越州中伏,当场阵亡六百一十二,路上不治者八十一,加上失踪的九人和残疾无法继续上战场的二百零二人,两千余人去了九百又四人。 伤亡惨重。 自责一阵,方天定召集众将,开战后总结会议。 原杭州城内的造作局,已经被征用为义军指挥部,数百将校收到命令,齐聚这里开会。 方天定首先发言,道:“此战,我军不知路径,不知敌人实力,我一意孤行要求进行行动,被发现后我没有及时撤军,反而进行试探攻击,战略战术全部失误,这是军事冒险,应该由我承担全部责任。” 听了方天定的检讨,庞万春劝道:“大郎何必自责。兄弟们以两千对五千,杀的官兵屁滚尿流,虽然未能取得越州,却也不落下风,大郎不必自责。” 众人闻言,皆以为然,纷纷附和。 高可立道:“若非大郎一意孤行,我等如何迎得八位兄弟入伙,这叫失之那啥收之那啥来着?” 蓝墨补充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众人皆笑。 笑罢,方天定继续道:“我说这些,既有检讨,也是反思,为了以后不犯同样的错误,就这次行动中不对的地方,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嘛。” 庞万春道:“即如此,我也说说吧,弩手所带弩箭太少,弩炮只能直射不能抛射……” 庞万春说完,白钦又接道:“中层军官素质不够,我等陷入混战时,居然没人收拢组织部队重新整队……” 真是不说不知道,说了才发现,林林种种,众人提出了近百条意见。 方天定又组织大家进行讨论,商议解决方案。 吩咐把讨论记录送与方腊一份后,方天定道:“以后,我等战后,若是有条件,就组织全军进行这样的讨论,务必确保下一次的战斗,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是!”众人领命。 全程旁观的娄敏中叹道:“如此几次,任是你不会打仗,也能成为良将。” 包道乙摇头晃脑道:“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 司行方道:“军事总结几次,我军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刚出造作局,就有人来报,道:“报告首领,有人告状士卒强买货物。” 方天定道:“所有人同至知州衙门,公开审理此案。” 不一刻,一个货郎被带到大堂。 货郎磕头道:“大王在上,小的行脚商人刘五,昨日,小的担了两桶酒进城来买,路上遇到一群兵丁,五十én qiáng买了酒水。 小的血本无归,衣食无着,实在无法,请大王做主。” 方天定问道:“可知对方姓名?” 货郎答道:“未知,只记得临头的鼻间上有好大一个黑瘤子。” 厉天闰脸色一变,沉声道:“此人怕是我山寨的李根。” 方天定道:“是与不是,带来问问便知。” 事实证明,货郎所言不虚。 李根等人酒气未散,分开一问,便知实情。 鉴于众人初进军队,诸法不知,方天定判令几人双倍赔偿货郎损失,并每人五鞭。 随后,方天定下令各部自查自纠,并成立军法队,确保军纪不坏。 铛~ 猛地敲响铜锣后,张苟大吼一声“肃静”,喝止了新兵们的喧哗。 张苟甲胄整齐,挎着腰刀,胳膊上套着红布,上书“军法”二字。 张苟继续说道:“区区不才,暂为军法宣讲官并执行官,职责是确保每个人都知晓军法,不会因为误犯军法而受到惩处。” 回到杭州后,娄敏中等八人带来的五千喽啰,有四千精壮加入了义军,其余各自分田安置。 随着各县陆续被攻破,前来投军的络绎不绝。 短短三天,募兵过五万。 总计募兵七万人,军事实力暴涨。 兵多了当然是好事,但是军纪也乱了起来。 自查自纠中,"jian yin"tú shā之类的大恶还未发现,强买勒索此类的小恶却是不少,严重影响了义军的形象。 为了整肃军纪,方天定成立了军法处,负责军纪宣讲和执行。 张苟,就是军法处的长官。 从怀里掏出一截白色指骨,张苟喝问道:“大家知道这是什么么?”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张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喝道:“这是首长的手指骨,也是俺张二狗的狗头! 俺犯了军纪,按律当斩,方首领不愿杀俺,自断手指代俺首级!” 以指代首说完,众军皆倒吸一口凉气,变得严肃了起来。 张苟继续说道:“从那天起,俺张二狗就发誓,再也不违反军纪,也不会再让方首长断指。 俺告诉你们,从今天起,俺张二狗就是军法执行官,你们敢违反军纪,俺就敢不顾情面执行军法,而且,从重处罚。” 狠话放完,张二狗继续说道:“下面,俺来宣讲军纪,所有跟俺重复,俺要确保每个人都知晓军纪,免得死到临头辩解不知。” 随着张苟宣讲军纪,全军为之整肃,再有不敢违反军纪者。 正文 十四 海贸与税收 知州衙门里,杭州城众多豪富海商齐聚一堂。 大家都是老相识,不乏合作伙伴,能够齐聚一堂,怎么也该谈笑晏晏。 只是地点不对,放不开。 被邀请到知州衙门,众人都是忐忑不安,特别是众人被晾了许久。 期间,只有仆人送上茶水,其余一人不见。 走?是不敢走的,知州邀请,谁敢走? 枯坐良久,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对着一闭目养神的干瘦老头说道:“周三哥,你说这义军知州邀请我等来,有何打算?” 周三哥原名周林,手下有三十余艘大海船,行商北至高丽、东瀛、虾夷,南至交趾、占城等国,是杭州城里一等一的大海商。 家业大,人豪爽,众人皆推他为海商行首。 周林睁开眼,道:“我亦不知,想来左右是钱财的事物罢了。” 有人问道:“孝敬官府也是平常,只是不知这义军首领想要多少。” 周林道:“往常,我等按照每船五百贯孝敬官府上下,今日,我每船准备了一千贯,想必是够了。” “就怕贼性难改,贪多不足。”又有人道。 这人却是金发碧眼的波斯人,入乡随俗起了个汉名叫普顿,定居杭州也有几年了。 “满口胡言!”周林呵斥道:“纵观义军所为,可有扰民之举?昨日,义军又开始整肃军纪,如何会苛待我等?若非义军仁义,我等安能留在此处?” 众人点头称是,波斯人普顿亦是自承失言。 海商的家当,全在海船,海船不失,就有东山再起之日,若是义军酷逼,大不了收拾收拾细软,出海去往别处。 枯坐半晌,实在无聊,众人不禁交流了起来。 北方丝绸价高,南洋铁器紧缺,波斯急需瓷器,等等不一而足。 期间,免不了对义军评头论足一番,只是担心隔墙有耳,并不敢深入去谈。 不知不觉,时近正午。 方天定走了进来,道:“各位见谅,来迟了。” 各人连道不敢。 吃了一盏茶,周林主动上前,道:“义军仁义,我等亦是看在眼里,有心投效,只是身无所长,目下有钱三万五千贯以为军资,襄助义军大业。” 方天定笑道:“且放着吧。” 见方天定收下了钱,也没有表露不满,众人心中安定下来。 少则一两千,多则一两万,尽都送上钱财。 顷刻间,方天定手边便多了一沓厚厚的piào jù。 交子是没有的,都是个人商行的兑金票,见票给钱,并无虚缺。 也不点收了多少,方天定说道:“此次邀请诸位前来,是有生意商量。” 不等众人说话,方天定吩咐门外抬进几个箱子。 方天定笑道:“各位,且请一观。” 周林当先走过去,打开箱子一看,立刻呆立原地。 其余人按耐不住好奇,纷纷围观。 这一看,全都呆了。 方天定笑道:“且莫发呆,说说这生意可还做得?” 那顾得上回答。 一箱子玻璃镜子,小若巴掌,大过半身。 周林颤颤巍巍地从箱子里取出玻璃镜,仔细端详了起来。 人脸照射上面纤毫毕现,比最好的铜镜明亮了无数倍。 背面有精妙山水仕女图,必然出自名家之手,周围木框上雕龙画凤,端得精致。 “如此宝物,价值连城啊!”众人感叹。 就着镜子整理了仪容,周林把镜子递给其他人,打开了另一个箱子。 完全透明的杯碗盏碟,不见一丝杂质,在阳光下反射着迷人的光芒,直让人以为是水晶。 众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只是惊叹。 取出一个玻璃杯把玩一阵,周林才念念不舍放下,打开最后一个箱子。 里面满满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有水。 当然,没人会以为里面是普通的河水井水。 方天定笑道:“周先生可以取出一瓶,打开后洒一些在身上。” 周林受宠若惊地行了一礼,按照方天定的话做了。 瞬间,一股清幽的梅花香味弥撒开来。 周林的眼睛瞬间亮了,此物,也是大有价值啊! 要知道海外之人,大多身上有异味,最爱用香味遮掩。 别提东京城里,附庸风雅者甚重,香水必定大受欢迎。 方天定道:“此三物,乃是玻璃镜子,玻璃制品和香水,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惊叹道:“神乎其神,大开眼界,价值不可估量!” 帮源洞的工匠,终于把方天定留下的理论技术化为了实践,此三样,便是成果。 这也是方天定召集海商来的原因。 货物生产出来,总要卖出去才有意义,而最合适的合作对象,当然是这帮有勇有谋的海商了。 周林行了一礼,问道:“敢问方首领,不知此等货物价值几何?” 方天定道:“镜子视大小,价值数百贯至万贯不等,香水五十贯一瓶,年产限十万瓶,玻璃器皿一贯一个,不限量。” 妥妥的黑商,然而这就是垄断,必须得高价。 再则,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走的奢侈品路线,卖给富人,价格当然要贵一些。 可以预见,这些东西大多会售进汴梁。 抽赵宋的血,补充义军所需,一举两得的生意,当然要做。 泼天的生意在前,众商人不顾方天定,开始商量了起来。 周林代表海商,道:“首领,发价可能便宜则个?” 方天定道:“也不是没法,以粮食、布匹、盐铁铜等物资抵扣货款,可享受八折优惠。” 众人略略盘算,扣除运输损耗,价格约莫便宜了一成。 考虑运输、出售、打点的花费,纯利润大约有五成。 这买卖,要得! 当然要得,这定价可是方天定反复思量才确定的。 周林道:“首领,且容我等回去凑齐定货款,再来置货。” 方天定拍了拍桌子上的定金,笑道:“有这些定金在此,尽可以领十倍货物回去,其余款项,发售完毕再给不迟。” 细水长流的买卖,方天定也不怕这些人跑了,索性大方一回。 当然,也是因为生产不久,存货不多。 方天定的潜台词很明白,你们所谓的献金,我收下了,不白要,全部作为货物定金。 众商都是明白,齐齐拜道:“义军仁义至此,若是首领吩咐,我等必然誓死效劳。” 方天定扶起众人,道:“我欲建立海军,只是没有得力大将,若是诸位能够推荐,我愿奖励一千贯货物。 另,我想派遣些水军将士到诸位船上,学习海上航行事务,各人一应花费,自有我军承担,另有培养费奉上。” 海上蕴藏的无穷财富,方天定如何不知道。 只是手下人员匮乏,无法开发。 严勇李玉混混内河尚可,去大海,估计够呛。 于是,方天定决定借用海商的资源,先培养一批海军种子再说。 周林道:“花费倒不需费心,只是海上不比其它,一旦出错,绝无幸免之可能,若是贵军将士不服船老大……” 方天定道:“尽可以惩处,绝无怨言。” 周林道:“即如此,当可无碍。” “善!”方天定抚掌而笑,与周林等人签订契约,安排上船人员。 商量完毕,方天定又说道:“诸位,海贸前景广阔,然而税收不能不收,我军即日起重开船舶司,照常收税,请各位谅解则个。” 众人都回:“理当如此。” 赵宋也是收税的,众海商都习惯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周林问道:“只是不知税率几何?” 方天定递出一本册子,道:“尽在这里,各位有意见可以提出。” 众人围观上来。 只见上面分门别类,都有标注。 基础物资如粮食、麻布、铁铜等,尽皆免税,大宗粮食进口甚至还有补贴。 “如此,粮食进口大有可为。”众人暗暗寻思。 江南虽然物产丰饶,可是人口也多,总体上粮食还是紧巴巴的,只是粮食利润太薄,海商们一向是不怎么看在眼里的。 若是真有补贴,这门生意倒是可以做起来。 再向下看,犀角、象牙、珊瑚等奢侈品,进口税率高达百分之二百。 出口税率则相反,奢侈品税率低,基础物资税率高的吓死人。 沉吟片刻,周林说道:“首领,你的心意我等明白,必然遵照执行。” 方天定的心意,是通过税率,控制进出口物资的种类,只有与民生有益的,才是受欢迎的。 特别是粮食。 方天定问道:“周行首见多识广,你认为照此办理,一年能有税收几何?” “大约百万贯左右。”周林回道。 方天定又道:“玻璃与香水三样生意展开,一年能获得钱粮几何?” 周林盘算一阵,道:“若只算钱,至少五百万贯,要是换粮,一百万石不成问题。” 这些数据,和沈寿等人估计相差不大。 粮食却还不够。 方天定想了想,道:“若是大宗粮食,货物出价再便宜一成。” 周林集合众人商议了一阵,回道:“两百万,不会超过两百四十万石。” “善!”方天定颌首。 战乱之间,农业生产大受影响,是故方天定优先存粮。 所谓足兵,足粮,民信之矣。 有足够的粮食,养足够的军队,百姓自然信服拥护,对取天下大有助益。 又商量了交易和收税细节,方天定送众商人离开,又唤来严勇,仔细吩咐了一番。 接下来,方天定把一众杂物尽皆交于沈寿等人,埋头练兵。 zào fǎn,最重要的还是硬实力。 正文 十五 斩贪恶祭民心 “狗贼,你也有今天!” 一声呐喊,群情激涌,无数泥土石块烂菜叶飞向囚车。 押运的士卒同样被殃及,身上瞬间被尘土菜叶覆盖,幸亏他们早有准备,藤甲藤盔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才免于受伤。 囚车里,知州赵霆、廉访使赵约、置制使陈建等人,个个面无脸色,若非栏监锁着,就是站立也不能。 士卒排开人群,护着囚车来到菜市场。 行刑台早就准备好,沈寿高居台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囚车入场。 看到无数百姓涌来,沈寿喝道:“左右,维护秩序,勿得有踩踏发生。” 立刻,有人敲响铜锣,高声喝道:“勿得拥挤,谨防踩踏。” 随着士卒不断叫喊,喧嚣的人群稍稍平静下来。 现场安静,沈寿喝道:“带人犯赵霆!” 两个士卒拖着赵霆上台。 赵霆裆下有黄白痕迹,路过之处有一条水迹,他已然被吓的失禁了。 刚被扔下,赵霆一骨碌翻身而起,跪倒在台上不断磕头,哀求道:“大王饶命,我愿降,愿降啊~” 沈寿说道:“哼,你残害百姓的时候,可想到今天?死到临头,悔之晚矣!” 赵霆被擒获之初,就提出了投降。 这可是知州,朝廷高官,一旦投降,对义军的声望提高有重大意义。 消息禀报到方天定处,方天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哪怕赵霆是第一个投降的高级官员,也不能接受。 如此贪官,要之何用?用其人头,收揽民心,平息民怨,才是正理。 不理会又瘫倒在地的赵霆,沈寿对台下说道:“吾接任知州来,状告申冤者不计其数,已全部核查完毕。 今日设刑台,是为公开宣判赵宋官员罪状,以慰民心。” 台下太嘈杂,士卒们重新复述沈寿的话。 “好,杀狗官~” 立刻,台下响起了震天价的喝彩。 东南民众,苦花石纲久矣,苏杭尤甚。 盖因造作局设立在杭州,两地百姓年年被酷逼,早就忍不下去了。 事实上,前来告状的百姓,大多也是关于花石纲的事。 等到喝彩停歇,沈寿喝道:“带苦主代表前来。” 有士卒领着数十余百姓上台。 “狗官,还我公道~” 刚上台,这些百姓便要殴打赵霆。 若不是士卒拦住,赵霆怕是当场就要被打死。 当然,现在不死,只是因为程序没走完,宣判完毕,免不了一死。 秩序安稳后,沈寿说道:“柳大郎,且说你的诉求。” 听到点名,柳大郎跪倒在地,说道:“小人本来家境殷实,只因院中兰花被狗官看中,因此家破人亡。” 柳大郎家传说书的本事,家境殷实,又无背景靠山,得知他家有兰花,造作局官员带兵闯入他家,给兰花上贴了黄封条。 放言:“此乃供奉天子之物,若有半点损坏,以大不恭论处。” 官兵扬长而去,柳家坐了蜡。 都是套路,官兵封了兰花,不闻不问,主家却要小心照看。 既要兰花无恙,又要黄封条不变,如何两便? 因为怕弄坏了黄封条,不敢浇水施肥,恰逢多日无雨,不多久,兰花枯死。 官兵听闻,犹如神兵天降,拘捕了柳大郎的爹。 没奈何,柳大郎上下打点,直至变卖了家财,才把他爹救了出来。 因为出言不逊,他爹在狱中吃了拷打,心中又有郁气,出来后背疮发作,撒手人寰。 柳大郎上衙门告状,根本没用,门都进不去。 这种搜刮民财的手段,各级官员多有参与,如何告得赢? 再去时,衙役不由分说拖进去打了一顿杀威棒,直打得遍体鳞伤才扔了出来。 若非邻里可怜其遭遇,施以援手,柳大郎定然难活。 “杀了这狗官!” “杀!” “杀~” 柳大郎的遭遇,着实勾动了百姓心底的记忆。 花石纲的酷烈,不知道逼迫了多少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 一时间,群情激奋,喊杀声震天。 “肃静,肃静!”沈寿连连喝道。 众士卒努力叫喊,好不容易才让百姓安静下来。 不需要下面的程序了,吩咐士卒送上证物后,沈寿说道:“经查明,人证物证俱在,赵霆罪行清晰明了。 宣判如下:赵霆身为知州,知法犯法,贪掠无度,以花石纲为由戕害百姓,破家者千,冤死者近百,柳大郎为受害者一。 此等害民官,不杀不足以祭民心,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现今,判处其腰斩之刑,立刻行刑!” 赵霆已经吓昏了。 士卒泼了一盆凉水,直接浇醒。 赵霆哭叫道:“下官愿降啊~都是狗皇帝惹的祸,下官也是被逼无奈啊~饶命啊~” 士卒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拖到铡刀下。 刽子手呸了一口,一刀斩下。 拦腰断成两截,赵霆一时未死,只是挣扎不休。 血淋淋的场面,百姓不但不怕,反而觉得解恨至极。 若非有士兵维持秩序,怕是要有人上来食其肉。 处决了赵霆,轮到廉访使赵约。 这也是贪官一个。 看到赵霆的下场,赵约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心中痛骂贼寇的话也说不出,改口道:“罪孽深重,无可饶恕,只求速死。” 由不得赵约不从心,身为廉访使,却和其他人沆瀣一气,戕害百姓,如何能活? 只是腰斩之后,最少也要半刻钟才能断气,其中痛楚,不必细说。 所以,赵约放弃了痛骂贼寇的打算,只求速死。 沈寿却不管他,按照程序请受害者代表说了罪行,呈上物证,判赵约斩立决,给了他一个痛快。 等到转运使陈建上台,百姓立刻怒吼道:“剐,剐,剐~” 整齐划一,声传十里,响彻云霄,根本停不下来。 任凭沈寿并众士卒如何呼喝肃静也是无用。 东南人民,苦花石纲久矣。 而转运使陈建,就是负责替赵佶搜罗花石纲的。 没奈何,沈寿顺从mín yì,直接跳过程序,宣判陈建剐刑。 看到陈建开剐,众百姓连连欢呼,真是剐一刀欢呼一阵。 从清晨到日落,欢呼就没停过,直到陈建被剐成白骨才停歇。 原计划一天完成的公审,只得向后推延。 虽然没亲自主持公审,方天定也惦记这事的。 白天忙完军事,方天定来到知州府内,查看卷宗记录。 翻阅着卷宗,方天定说道:“这些事情,都要形成流程,一定要做到公开公正公平,让那些被处死的人,死的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沈寿道:“大郎放心便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 “嗯。”方天定问道:“这柳大郎家是说书的?” 沈寿回道:“是,他父亲在杭州颇有名气,无奈……” 无奈被逼死了。 指头敲着桌子,沉思片刻,方天定道:“且把柳大郎叫来,我有任用。” 沈寿立刻派人去请。 不一刻,柳大郎到了。 请其就坐奉茶后,方天定问道:“柳先生可会编书?” 柳大郎回道:“小人祖传的本事,自然是会的。” 这里的书,是说书人讲的故事,柳大郎以说书为生,自然会编的。 方天定又问道:“不知先生可否把今日公审编成书,广为宣讲?” 柳大郎道:“编书不过举手之劳,说书却是不能。” 方天定问道:“为何?可是先生担心与我义军产生纠葛?” 柳大郎拜下,道:“义军为民做主,替小人报仇雪恨,小人亲近还来不及,如何会怕。 只是小人准备参军,非得推翻赵宋不可。” 决定投军的不止柳大郎一个,许多冤屈得报的,都决定参军。 方天定如何会把柳大郎这样的特殊人材推到战场上去,道:“先生参军也是无妨,我打算成立军队宣义团,也是军队一员。 通过表演,不拘说书、戏剧、歌曲,题材根据民众的冤屈改编,在慰劳士兵的同时,揭露赵宋的黑暗,宣扬我军的正义,以鼓舞士气。” 说完,方天定递过一本册子。 柳大郎打开看,赫然是《窦娥冤》。 只是结局变成了义军打到,狗官束手就擒,在义军的主持下,窦娥冤情昭雪。 柳大郎叹道:“此戏一出,必然人心尽伏。” 方天定笑道:“先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柳大郎沉思片刻,拜道:“为扬义军美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方天定回礼,道:“有劳先生了。” 为了缓解军兵压力,现在的军队里都有随军军妓,然而,这样做实在败坏军队风气,方天定自然不会这样干。 于是,他把筹谋日久的宣义团提了出来。 宣义团,便是随军文工团。 柳大郎本身就是说书人出身,了解怎么做,他又与赵宋不共戴天,政治立场天然符合,正是完美的人选。 第二天,公审继续。 需要审判的大小官员近百人,整个杭州城里,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无辜的。 赵宋吏治之腐烂,由此可见一般。 不止如此,那些勾结官府害民的大户,同样进行了审判。 这些人的家属、仆从,杀的杀,苦役的苦役,都没落得好下场,他们也不配有好下场。 否则,民怨如hé píng息呢? 方天定也考虑过不行株连,只是目下并不可行。 不株连,真的无法威慑罪恶。 再者,既然享受了罪犯带来的好处,当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杭州城内公审完毕,其余各县也陆续展开公审。 公审结束后,义军募兵处再次人满为患。 百姓们也知道,若是以后不想再受此等冤屈,只能依靠义军。 短短两天,又募得士卒两万。 从杀方有常算起,两个月时间,方天定麾下军兵超过了八万。 只是大多新兵,亟待训练。 正文 十六 再下越州 杭州,军事指挥室内,方天定并义军文武齐聚一堂。 大堂中央,是一个沙盘模型。 这是根据情报人员勘探,结合缴获的堪舆图制造的越州地形沙盘。 中间部位的绍兴城,每一处防御设施清晰可见,基本复盘了绍兴城的情况。 沙盘制作出来后,众将经过反复推演,确定了最终的战斗计划。 现在,是最后的动员准备阶段。 方天定道:“此去越州,必然有一番苦战,大家要有心理准备,做好士兵们的动员工作。各部汇报情况。” 李韶回道:“步兵三万人整队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厉天闰回道:“马兵三千准备就绪。” 庞万春道:“弩兵二千,砲兵一千,弓手二千集合完毕。” 娄敏中道:“后勤物资、人员、车辆牛马已经就位,随时可以出发。” 严勇道:“水军人员两千,大小船只一千,已经就绪。” 听了各将汇报,方天定站了起来,说道:“新兵训练月余,也是拉出去练练的时候了。 此去越州,有胜无败!” 众将起身,喝道:“有胜无败!” 方天定喝道:“领军出发!” “是!” 众将鱼贯而出。 这次攻打越州,方天定带了五万余军队,大将十五,攻取越州的决心尽显无疑。 除了扩展地盘,开发漓渚铁矿外,占领越州的战略意义也不能不考虑。 越州距离杭州太近了,不过百余里距离而已。 精锐奔袭,一天可至。 若是放任越州不管,义军攻略北方的时候,刘家父子领军来袭,如何应对? 无法放任不理。 杭州已经成了义军大本营,绝对不容有失。 为确保杭州安全,解除北上的后顾之忧,必须打下越州。 这一次,方天定尽起大军,拼硬实力,就是用呆仗平推过去,不给刘家父子施展军略的机会。 根据情报,刘子羽招募的士卒,不过一万,正面是绝对刚不过义军的。 推演过后,众人觉得刘子羽很可能是据城而守。 为了破城,方天定可是准备了秘密武器。 钱塘江边,人喧马嘶,几万大军聚集江边,热闹异常。 千余只船一字排开,众军有序上船。 张苟从左走到右,不断呼喝道:“军纪牢记,勿得违犯,百姓拥护,大事可成。” 他的身后,跟着十余独臂老兵。 这些都是战斗中伤残的军人,被调拨进军法队,负责监督执行军法。 任用残疾军人,方天定也是费了思量的。 首先解决了这些人的工作安排问题,其次,因为付出,所以珍惜,这些老兵把军队当做自己的家,责任心不是一般的强烈。 他们的眼睛里,进不得任何沙子,不管是小兵还是军官,胆敢违犯军纪,他们都是照揍不误。 有功劳,就有底气,执法队成员敢怼任何人。 短短月余,执法队的威信就建立了起来。 有一老兵看到张苟,笑道:“二狗,叫了这么半天,嗓子都哑了,要不要来哥哥这歇一歇。” 张苟翻了个白眼,道:“牛大,我跟你说,别犯军法,否则兄弟认得你,这家伙可不认识你。” 看到张苟拍刀,这老兵回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这个走火入魔的家伙。 江边,方天定看着滔滔江水,笑道:“我军气势已成,只需要像滚滚江水一样冲刷过去,自然能够荡平天下。” 方天定麾下八万士卒,睦州又有四万新兵正在训练。 方腊来信,歙州已下,黄山群盗蜂拥投效,已得兵丁七万。 如此多的军队,江南可望,天下可即。 陪在身边的方亳笑道:“还是大兄训练的好兵,我军才能无往而不利。” 听闻方天定突袭越州失败还受了伤,方腊和邵氏都是忧心不已。 邵氏甚至要亲自前来杭州探望,只是被劝住了。 于是,方亳被邵氏派了来,送信送衣物之余,也负责送一些物资。 “少拍马屁。”方天定笑道:“我问你,最近格物研究的如何了?” 方亳闻言,立刻眉飞色舞,道:“甚好,根据氧化还原的原理,工匠们炼的好铁,此次带来的一万根枪头,可破步人甲的甲片。” 一万根枪头,一万把朴刀,五万藤牌,三万套藤甲,三千副纸甲,一千副铁甲,这是后方支援的主要物资。 “因为使用了水力,铁甲兵器的打制速度飞快,质量又堪比名匠,若非铁料不足,我军根本不用担心军器不足。” “唔,对了。”方亳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物给方天定,道:“大兄且看此物。” 单筒望远镜。 “不错。”方天定夸奖一句,用望远镜看向远方。 对岸清晰可见,人员走动一览无余。 “大兄,这可是四倍镜,看得又远又清晰。原本我想改进出射程千丈的弩炮,配上望远镜后进行远程狙杀,只是还没成功。”说到最后,方亳不免有几分失落。 方天定笑了。 四倍镜配狙击弩,千丈之外开打,就问官兵怕不怕。 对于自己的弟弟成为科学迷弟,方天定是乐见其成的。 既有人把自己的理论变成现实,又可以免得以后兄弟俩争权夺利,简直完美。 讨论了一阵数理化,解答了方亳的一些疑惑后,方天定说道:“继续努力,争取搞出火枪火炮蒸汽机来,缺少什么给我说,我都满足你。” “放心吧,大兄!”方亳信心满满地回道。 方亳带上家书,回清溪县,方天定上船渡江,准备攻打越州。 并不用担心方亳这个科学宅的安全,杭州睦州全部在手,又有五百护卫,若是这样还能有危险,那是命该如此。 方腊义军几近二十万人,唯有方亳的护卫有五百之数,还是最精锐的老卒,方腊的卫队,也不过百人。 这是方天定的决定。 这个时代,良臣勇将固然稀少,还是可以找到的,科学家却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方亳有这个潜质和能力,方天定当然要全力培养,仔细保护。 不一刻,渡船过江,方天定上了岸。 并没有发生半渡而击的事情,毕竟,钱塘江距离杭州太近,绍兴越州大军调过来也瞒不住。 除了疲劳士卒,毫无益处。 真正困难的,是浦阳江。 半天时间,众军过江。 厉天闰、历天佑、高可立、张进仁四人领三千马军为前军,首先出发,为大军开道。 方天定自领中军,娄敏中统领后军,逐一出发。 李玉领着水军,随行左右。 眼看日落,探哨回报,道:“前方已到萧山县,城门大开,仅有数十兵丁维护秩序,探马进入,全无阻碍,大小官员皆以撤出。” 方天定道:“分兵三千,确认无误后占据该县。执法队进入城镇巡逻,严禁士卒滋扰百姓,其余人按照计划,准备安营扎寨。” 随着三千士兵进驻,萧山县顺利落入了手中。 方天定也能想到刘韐的想法。 左右不过是收缩兵力,固守绍兴,同时迫使义军分兵。 知道这点,方天定也必须分兵驻守。 一为保证后路畅通,二是为了宣示义军主权。 作为进攻方,过空城而不入,实在说不过去。 “正因为我军军纪严明,刘家父子才敢定下如此策略。”方天定哭笑不得地想到。 若是换成王庆、田虎之流侵害百姓的,刘家父子死也要把义军挡在钱塘江对岸。 否则,即使守住绍兴城,浦阳江以北化为废墟,刘家父子只能欲哭无泪。 经过萧山后,大军并不入城,在城外安营扎寨。 轻兵疾进,当然是有多快跑多快。 重军推进则不行,何时启程,何处安营,何时休息,都有定则。 一旦乱了顺序,轻则打乱计划,重则导致全军失败。 随着安营命令下达,有辅兵挖掘壕沟,树立栅栏围墙和望斗,其余各队领帐篷,在规定区域搭好。 看着脚下被踩的稀烂麦苗,方天定道:“大军启程后,留人赔偿麦苗损失,一亩田五贯钱。” 叶贵记下,吩咐人去办理。 吃完饭后,士卒各回帐篷,准备休息。 营中只有巡逻队到处走动,其余人不能随意出来。 大军安顿完毕,方天定也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带领大军出动,实际上,义军所有将领都是第一次率领大军出征。 哪怕有详细的计划纲要,各种事情也是千头万绪,让人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经过这次安营,方天定才明白为什么勇将多,统帅少。 安排几万人的衣食住行,没有足够的天赋和教育,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搞定。 义军中能单独搞定的也没几个,好在三个臭皮匠顶的上一个诸葛亮,众人集思广益,也制定了切实可行的计划。 “从今天起,我也算是合格的统帅了。”方天定美滋滋地想到。 美了一阵,方天定喝道:“传令,召集各将议事。” 自有传令兵去通传。 难得的第一次行军,当然要好好总结一番。 随着营地逐渐沉寂在黑暗里,ài éi警戒的骑兵们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身处敌镜,又是黑灯瞎火的,非常容易遭受袭击。 做为队长,方器尤为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在野地里露营,不但要保证队员休息好,还要保证大营不会被突然袭击,压力山大。 火堆旁,三个队员已经熟睡,方器持着兵器左顾右盼,防止投资。 天冷了,不点火真的熬不住。 “队长~” 轻不可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让方器皱起了眉头。 方器轻喝道:“闭嘴,记住暗哨职责。” “队长,真的会有夜袭么?” 方器回道:“管他来不来,规定必须执行,别再说了,防止暴露。” 声音消失。 寒霜渐起,方器突然打了个寒战,清醒了过来。 他懊悔不已,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给火堆上添了些柴,方器站了起来,转着圈子,努力保持清醒,坐着太容易睡着了。 咻~一阵风声,方器只觉得喉咙一冰,不由自主地仆倒在地。 被黑暗吞没前,他看到二十多个宋兵走了出来,捅杀了熟睡中的三个手下。 正文 十七 正奇相合 “诸位,宿营事务总结完毕,大家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是!” 待到众将离开,邓元觉说道:“大郎,一天行军三十里太慢了,莫不如明天多走一段,量那绍兴守军也不敢出战。” 方天定笑道:“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我军兵力有优势,就要避免可能的错误,稳扎稳打推进到绍兴城下就是了。” 此时不比当初,奇袭杭州是因为杭州无戒备,义军兵力又不足以攻坚,才不得已而为之。 奇袭越州失败,证明一直冒险是行不通的。 方天定的总结:力弱则行奇,力强则合正,占据优势的时候,不妨学学曾老先生,“结硬寨,打呆仗”,绝不给敌人任何破绽。 方器阵亡,二十多个宋军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帮贼军真是富,四人六马,也不知道抢了多少好东西。” “不是说和尚军军纪森严,绝不扰民的么?” “呸,这话你也信?” “说不定是真的,上次大战结束,贼军就没有扰民。” “行了,别争了,去两个人回报将军,路途已经打扫干净。”这队宋兵的首领谷松说道:“号衣也够了,我们赶快换上,混进贼军大营看看。” “不错,若只是清理沿途,如何显的功劳?等到大军到来,趁机放火才是道理!” 收拾完毕,这队宋军又隐没在黑暗里。 等彻底安静下来,黑暗中突然亮起一丝火光。 吱~咻~一道烟花蹿到空中,砰~猛地炸裂。 这是暗哨肖明发出的信号。 为防宋军折返,肖明抹掉眼泪,捡起宋军的甲衣,没入了黑暗中。 看到烟花,谷松情知不妙,喝道:“加快速度,必须在贼军反应过来前进入贼营。” 厉天闰仰望天空,喝道:“全军集合,历天佑,立刻查明情况,高可立,回报大营。” 所有马兵立刻醒来,历天佑带领一百马兵,奔向信号发出的地方,高可立带人返回营地。 不用通知,方天定已经收到消息了。 特制的烟花放的很高,塔楼上士兵看得真切,第一时间报告。 方天定下令道:“通知下去,职守军集合备战,其余众军安睡,勿得惊慌。” 都是有预案的,并不用惊慌。 听到命令,三千职守军立刻集合出了营门,在东南方集合警戒。 因为组织太过困难,大多士卒又有夜盲症,此时的夜袭,三两千就是极限。 三千职守军足够应对。 劳师动众,不但影响士卒休息,还容易导致营啸,那才是完犊子呢。 左等右等,眼看天快亮了,也没有等到夜袭。 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职守军撤回。 站在一处山坡上的刘子羽看到职守军撤回,叹了口气,下令道:“大军撤回,哨军择机袭扰。” 随着他的命令,两千披着白霜的宋兵回转绍兴城。 副将劝道:“将军,昨夜无机会,明夜还不一定呢。按照贼军前进速度,需要四五天才能到绍兴城下,何不再等等?” 刘子羽指着远处大营,道:“你看贼营,防守严密,无机可乘,不如撤回,养精蓄锐以守城池。贼势汹汹,若是夜袭成功,虽可锉其锐气,有利于守城,然事不可为强行为之,不过是徒损实力罢了。” 刘子羽又叹道:“那方天定虽是草寇,这布置营地的手段,已经不下于经年宿将,端得厉害啊。” 他那知道,宿营方案是经过了反复推演计算才确定的。 又认真地看了眼义军营地,刘子羽转身离开。 眼看着职守军即将全部回营,谷松松了口气。 要是职守军再往前走百十丈,他们肯定暴露。 到时候,还是想想什么姿势死的比较舒服吧。 除非他们都有林冲鲁智深的武勇,否则绝对无法从三千训练有素地兵丁包围中脱身。 眼看营地热闹起来,谷松决定不再等待,道:“随我混进去。” 二十多个宋兵,穿着义军军服,挂着腰牌,大摇大摆地走到了营门前。 早有职守军兵拦住,喝道:“身份!” 谷松不慌不忙地回道:“甲营甲队,方器,探哨归来。” 这帮傻撮鸟,名字队伍都这在牌子上,谁不知道?谷松暗笑。 “口令!”军兵又喝道。 口令?谷松傻眼。 贼军居然也设了口令! 谷松情知不妙,守军缺没发呆,锵地抽出朴刀,叫道:“来人,有奸细!” 立刻,门内响起铜锣声,营门内冲出百余士卒。 “撤!”谷松招呼一声,撒腿便跑。 只是如何来得及,守门官应明已经杀到,一刀斩了一人。 宋兵大惊,连忙结阵抵挡,这略略耽误的功夫,谷松等人已经被包围。 应明喝道:“投降不杀,优待俘虏!” 刚杀了二十余贼军,血迹未干,如何能降? 谷松大喝道:“兄弟们,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个。” 没回本,更没赚到。 眼看宋兵不降,应明下令枪兵出击。 方天定来到营门时,宋兵已经尽没于枪阵下,只有两人因为兵器失落被擒。 应明道:“大郎,这些宋兵杀了我军前哨,想要混进大营作乱。” 方天定安排道:“通知厉天闰收敛阵亡将士遗体,做好记录,分析得失,再审讯俘虏,获得情报。” 二三十人的伤亡,相对于五万大军不值一提,紧要的是大营不失。 众军拔营,向着绍兴走去。 刘子羽回城,径直见了刘韐,道:“贼军守卫森严,难以得手,只得回转。” 听了义军宿营安排和警戒设置,刘韐叹道:“贼兵势大,奇兵夜袭既不可行,安排守城吧。” 守城的信心还是有的。 一万余正军,还可以召集两万民壮,数目和贼军相差不大,粮食军械又不缺,完全可以倚墙而守。 刘子羽领命,自去安排守城事宜。 不一日,方天定领大军到了浦阳江渡口外。 上次大火痕迹犹存,只是没有营寨兵丁。 越州多河流,却没有成规模的水军,想要半渡而击,也很困难。 既然没有阻碍,义军当然不客气。 水军撑船搭起浮桥,全军顺利通过。 虽然应对半渡而击的准备落了空,方天定还是很开心。 渡过浦阳江,前去绍兴再无阻碍。 走走停停中,大军顺利到了绍兴城下。 城外已无人烟,百姓不是远避他处,便是被收拢进城,城外房屋尽被拆毁。 坚壁清野,是名将们守城时必做的功课,方天定也不以为意。 仔细搜查,确认没有伏兵后,方天定下令安营扎寨。 主营地在北门五里外的空旷处,方天定亲自镇守,东西城门各立两个分寨,形成包围。 围三阙一,虚留生路,同样是攻城的必备套路。 毕竟,有生路,拼命的意志总会薄弱一些。 当然,放开的方向有没有埋伏,看情况而定。 方天定对刘家父子很有兴趣,当然会安排伏兵的。 大军安营,方天定领千余人马来到城下,巡视城防。 城高三丈,基础为大石,墙体包砖,上面女墙、垛口、城楼、角楼等一应俱全。 城门后还有瓮城。 城外,护城河是宽六丈的活水,只有城门处因为要放吊桥略窄。 绕了一圈,方天定叹道:“很难打啊。” 众人皆是点头。 从古至今,攻城都是难题。 只要主将不差,众志成城,一般都很难强攻打破。 前朝张巡以六千兵守睢阳,阻挡十万叛军一年之久,就是明证。 刘韐、刘子羽之才不下张巡,钱粮兵卒又够,哪怕拼光大军,方天定也难以破城。 梁山好汉纵横山东所向披靡,却也没有直接强破城池的战绩。 冷兵器时代,城墙的优势实在太大了。 若不是有把握,方天定也要绕越州而走。 感叹一阵,方天定下令道:“射箭入城,劝降。” 这也是应有之意。 一言不合就攻城,那是乌合之众才干的事情。 方天定率领的义军,已经成了气候,当然拒绝没品的事。 士卒得令,立刻弯弓搭箭,射出劝降书。 只是为了躲避床弩打击,能够射到城头的寥寥无几。 方天定也不在意,左右不过是过场罢了。 守城宋兵捡起劝降信,却是看也不看,直接交给刘子羽。 刘子羽打开,只见信上写到:“昏君无道,奸臣当朝,贤路阻塞,百姓困苦。东南百姓苦花石纲十年,多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者。为百姓,我等不得不举兵起义,以求活路。目下我军大势已成……若是开城,必当重用……刀兵四起,生灵涂炭,忘阁下三思。” 叹了口气,刘子羽扯碎劝降信,沉默不语。 有副将建议道:“将军,贼军远来,不若夜间袭营?若是斩得他大将,也好鼓舞士气。” 刘子羽摇头,道:“半途且无机会,现贼军已到城下,贼首方天定乃大将,不会不防备我等袭营,此去无益。我军有城墙之利,据墙而守便是。” 方天定回了营,吩咐道:“不管城内是否袭营,夜间值守要做好,免得被袭。” 众将称是。 夜深人静,除了工匠们再赶制攻城器械,其余人都已经入睡。 铛铛铛~轰隆隆~ 嘈杂的声音突然从大营外传来。 张苟翻了个身,骂了一句“狗贼,又来扰人清梦。”就用被子裹住脑袋继续睡了。 这一幕,已经经历好几次了。 在折损了百余探哨后,宋兵也学聪明了,只是远远地敲锣打鼓鸣鞭放炮,以求骚扰。 这些状况,都在推演之中制定了计划。 义军上下也都习以为常,有职守军在,其余人等只顾睡觉就是。 宋兵也不敢靠近,不然弩炮会教他们做人的。 前几日,想要靠近放火的宋兵,不是死于陷阱,就是死于弩炮。 损失了二三百人,宋军知道贼军大营不好靠近,只能远处聒噪扰乱视听。 正文 十八 搦战和赌注 第二天,众军饱餐一顿,开拨到绍兴城下。 城墙上已经搭起了阻挡弩箭抛石的布棚,拍杆檑木、滚石灰瓶、火油金汁等物都已经准备就绪。 床弩也已经拉开,随时可是发射。 方天定来到城下,喝道:“刘彦修可在!” 刘子羽探出头来,回道:“本将在此,有何见教?” 方天定道:“上次你我交手,意犹未尽,今天可敢出城,与我再较高下?” 刘子羽回道:“只怕你依仗人多,围杀与我!”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天下谁人不知我义军讲信义,说是单挑,便是单挑,阁下放心便是。” 刘子羽回道:“好,待我出城。” 刘韐见刘子羽应战,不禁问道:“坚守城池便了,何故显摆本事。” 刘子羽道:“我亦不知何故答应,不过海口已下,总不好坠了士气,且与他做过一场。” “哎,去吧。”刘韐叹道。 他如何不知道自家儿子的心思?左右不过惺惺相惜罢了。 父子俩早就打探的清楚,义军军纪严明,与民丝毫无犯。 方天定的勇武和谋略,又是领教过的。 莫说年轻气盛的刘子羽,便是沉稳持重的刘韐也有几分心折。 若非身居高位,又累受皇恩,怕是他们也去投奔。 刘子羽点了两千兵卒并八员偏将,喝令打开城门,出得城来。 见刘子羽出来,方天定打马走进,拱手说道:“彦修兄别来无恙。” “哼,你别来我无恙。”傲娇一句,刘子羽喝道:“休得啰嗦,且划下道来。” “彦修兄,何必焦躁。”调笑一句,方天定道:“你我各遣四将相斗,输赢全凭本事,生死各安天命,但有损伤,全无怨尤。兄弟们打完,你我一决雌雄。” “好,一言为定!”刘子羽回道。 两人打马,各回本阵。 “首长安坐,看我头功!” 司行方抢出阵来,喝道:“义军大将司行方在此,谁敢来战?” “无名之辈,也敢卖弄本事!看我郑钧取尔狗头” 怒喝中,一员宋将拍马而出,舞刀直取司行方。 司行方挺枪迎上,刀枪并举,两将斗了三十余合,郑钧只得左右遮拦,苦苦支持。 方天定暗暗颌首,果然是乱军中杀雷横的人,司行方武艺真的不错。 “郑将军勿慌,杨龙前来助你。”大喝中,又有一员宋将出阵,举着狼牙棒奔来。 庞万春挺枪而出,喝道:“欲以多欺少乎?” 庞万春接住杨龙,又是一场好斗。 二十合后,庞万春觑准一个破绽,调马便走,杨龙要见功劳,穷追不舍。 只见庞万春收枪取弓,回身喝道:“看箭!” 倏地,杨龙被射落马下。 庞万春打马而回,提起杨龙回归本阵,道:“首长,头功在此!” 方天定笑道:“且休息一阵。” 杨龙吃擒,垂头丧气,任凭士卒押了下去。 场上,司行方已经压着郑钧再打,若非司行方故意留手,想要活捉,郑钧也得丧命。 见己方一员将领被擒,刘子羽气的目眦欲裂,若非有约定在先,直恨不得亲自出马。 不等刘子羽下令,有一马一步两员偏将同时奔出,直取司行方。 “好贼子!” 怒吼中,邓元觉、张韬同时出阵。 只见邓元觉抡起禅杖,只一下,便把那员步将的长刀磕飞,再一下,把对手拍翻在地,拖回了本阵。 张韬倒是与对手斗了个旗鼓相当。 司行方见火候差不多了,大喝一声,挥枪横扫,把郑钧打落马下,活捉归阵。 四员偏将,被拿了三个,还有一个也落入了下风,刘子羽再也忍不住了,打马出阵架住张韬,喝道:“方天定,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方天定哈哈笑道:“彦修兄,何必焦躁!” 言毕,打马迎上。 方天定使丈二方天画戟,刘子羽用丈二錾金虎头枪,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一场好杀。 一个画戟直奔顶门,一个金枪不离心坎。这个是扶持社稷御贼军,那个是欲取江山掌金阙。一个枪尖上吐一条火焰,一个月牙刃中迸几道寒光。这个圆彪彪睁开双眼,胳查查斜砍画戟来;那个必剥剥咬碎牙关,火焰焰摇得枪杆断。各人窥破绽,那放半些闲。 知道对方的本事,两人不敢有半分大意,都是集中注意力,使出全身本事。 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双方将士见自家主帅如此勇猛,都看得呆了,喝采不迭。 司行方叹道:“今日始知首长之巨力矣。” 邓元觉道:“这刘子羽也是厉害,果真是天下英雄不可小觑。” 平日里,众人都是和方天定切磋过的,只是逼不出真本事,今天看了,都是惊叹。 宋军看到刘子羽勇猛,因为连败三将低落的士气尽数恢复。 不知不觉,百合已过。 方天定精神依然抖擞,方天画戟使的犹如滚滚波涛,连绵不绝。刘子羽呼吸已出现一丝散乱,只是咬牙坚持。 二百合,方天定口吐白气,呼吸急促,刘子羽却已经汗流浃背,面色赤红。 鼓起力气,方天定大喝一声,方天画戟再次横扫,刘子羽连忙举枪拦住,只听咔嚓一声,长枪断为两截,方天画戟余势不减,直斩刘子羽脖子。 刘子羽闭目叹道:“罢了,死于他手,也算不冤。” 危急关头,方天定上抬画戟,月牙刃略过头盔,斩落其上红缨。 方天定真的爱煞刘子羽,如何忍心下了杀手,是故留了回情。 回过神来,刘子羽昂首说道:“是我败了,要杀便杀,却是休想我求饶。” 傲娇!方天定心里暗笑,道:“彦修兄,若是不服,换了兵器再来便是。” 刘子羽扭头不语。 眼睛一转,方天定笑道:“彦修兄,莫不如打个赌,如何?” 刘子羽梗着脖子道:“且说。” 方天定道:“就以这绍兴城为赌桌,若是我军五日内破城,我赢,五日无法破城,我输。” “赌注如何?”刘子羽又问。 “若我赢了,彦修兄并令尊投效我义军……” “没可能!”刘子羽喝道:“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背叛朝廷,做那不忠不义之徒。” 方天定哂笑道:“不知那昏君有何好处,让你父子如此死心塌地!彦修兄不想听听我的赌注么?” 刘子羽道:“且说。” 方天定道:“若是五日不能破城,我义军全体招安,你觉得如何?” 刘子羽道:“果真?” 方天定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彦修兄莫要怀疑我的人品。” 沉思片刻,刘子羽觉得这个赌稳赢不输,他可是对自家守城的本事信心十足。 除非方天定及其大军插上翅膀,不然五日内绝无可能破城,说不定,以反军可怜的攻坚能力,连护城河都填不平。 若是方天定输了不认账,刘子羽决定不和他计较,就当回报这次手下留命之情。 计议妥当,刘子羽说道:“好,我同意,只是家父那边,不好代为承诺。” “无妨!”方天定道。 儿子投贼,老子还能跑掉? 方天定又说道:“我们再说如何算是破城!未免伤亡过重,只要我军打破城门并能固守一刻钟,便算破城,你意下如何!” 默默盘算了一阵,刘子羽点头同意。 城门是防卫最为严密之处,若是城门告破,说明防卫已散。 再则,若是反军占据了城门,以其战斗意志和决心,守军还真夺不回来。 一刻钟,也足够城外大军赶到了。 接下来只能巷战。 若如此,除了徒增伤亡,也改不了城池被破的事实。 末了,刘子羽说道:“等我回城,必让家父上奏朝廷,为方兄谋个好出身。” “哈哈,彦修兄,风大,别闪了舌头!” 闻言,刘子羽气呼呼地领兵回城。 方天定之言,既是调笑刘子羽不要以为胜券在握,也是告诉他,以刘家父子的影响力,是没办法说的动朝廷的。 回到城中,刘子羽来不及请罪,先把和方天定赌注与刘韐说了。 刘韐也是经年老将,自不觉得方天定能够破城,却也不好说投贼的话,只是说:“若能降服贼寇,少做杀孽,实乃朝廷和百姓之福。” 正文 十九 弩砲之威 第二天,众军饱餐,各推器械出营,往绍兴城行来。 离城三里,众军止步。 只见一排江车{独轮手推车}越过战阵,排着疏散的队形朝城下走来。 江车之上,堆叠着沙袋土包。 眼看江车走到城墙三百步范围,刘子羽喝令道:“放箭!” 咻~咻~咻~尖锐的破空声不断响起。 看到床弩发射,方天定不禁紧张起来,也不知道江车之上的沙包能不能挡住弩箭。 砰砰之声络绎不绝,瞬息之间,弩箭命中江车,居然无一落空。 看了一阵,方天定放下心来。 床弩威力虽大,却也穿不过六尺宽的沙袋土包,躲在江车后的士卒,无一伤亡。 呜~牛角声响起,江车后的士卒连忙跑回本阵。 看着城下稀稀拉拉百余江车,刘子羽不明所以。 若是想填壕沟,当一鼓作气推进河里才是,扔在半途不但无用,还挡住了进攻路线,妨碍进攻部队的展开。 一轮又一轮,五六千的江车从三百五十步起,一直布置到护城河边。 墙上守军浪费了数千根巨型弩箭,数万枝弓箭,却只射杀射伤了三五个反军。 不是宋军素质低,而是反军行进撤退之间很有章法,进退必然借助江车掩护,这种做法,极大地削弱了gōng nǔ的威力。 “若只是如此,且由他,左右还是要上城的。”刘子羽默默盘算道。 “莫非,这方天定早有招安之心,只是手下不服,才来了这么一出?” 认真瞎想的刘子羽并没有注意到,江车布置的极有讲究。 两两之间不超过三步,前后错落不挡道路,保证士卒可以找到掩体,又不会阻拦其它器械的推进。 三百步那道线上,有百余条环形短墙,正好可以作为掩体。 防护做好,方天定下令道:“万春,轰击城头。” 庞万春领命,喝道:“弩砲出击!” 二百架弩炮车在弩手推动下,缓缓前进。 根据情报,绍兴城头并没有八牛弩这样的重型器械。 八牛弩威力强劲,造价高昂,一向都是配发在北方边境,用作抗击夏辽。绍兴城地处腹心,当然不会配备如此重器。 莫说绍兴,便是杭州也没有八牛弩。 其余轻型床弩,有效杀伤距离不过三百步,比不过中型扭力弩炮。 借着土墙掩护,弩手们固定弩车,架设弩炮,准备dàn yào。 不同于轻型扭力弩两个人可以抬着跑,中型弩炮都有江车作为底座,一台弩砲有四个操作手,按照目标不同,配备不同的dàn yào。 中型弩砲机动性略差,威力、射程、持续作战能力极大增加。 不一刻,准备完毕。 庞万春举起望远镜看着墙头,喝道:“三发试射!” 弩箭飚射,石弹抛飞。 庞万春见箭矢和石弹大多落到了城头上,不由点头,喝道:“弩用火箭,集火门楼,砲用火弹,烧毁两侧布棚。” 弩只能直射,士兵躲在女墙箭垛后,可保安然无恙,石弹落在墙头上,也被布棚所挡。 不烧毁布棚,石弹难以建功。 看到底下火盆升起,刘子羽喝道:“准备沙土水龙灭火。” 命令刚下,二百余流星直向城头扑来。 十息一波攻击,连绵不绝,让人喘不过气来。 刘子羽骇然发现,反军弩砲发射速度极快,平日准备的手段也是无用。 火弹乃罐装火油,落在城头就是燃烧一片,沙土覆盖灭火来不及,士卒也不敢靠近。 顷刻间,门楼两侧布棚尽毁。 已经成为庞万春副手的白钦笑道:“首长天才,造的好弩砲,直让宋兵毫无还手之力。” 庞万春笑道:“你且去休息,夜间还有苦战,需得养足精神。” 说了两句,庞万春下令弩砲集火门楼。 瞬间,门楼升起大火,守军不能隐藏,只得退到城下。 城头清空,方天定下令道:“搭浮桥。” 随着命令下达,数十辆板车冲出,沿着预留的道路狂奔。 板车上,都是十余丈长的木排,完全可以覆盖护城河。 城头自然不会干看着木排靠近,床弩换上火箭,意图点燃木排。 只是没什么用,木排上都裹了泥土,真是不好点燃。 付出十余人伤亡后,排车来到河边。 推车兵卒大喝一声,猛然加速。 噗通,板车落水,木排顺势滑到对岸,浮桥搭建完毕。 空下手的士卒一骨碌滚到江车后,躲避城头箭枝,趁其间歇,借着江车掩护回归本阵。 见此,司行方叹道:“纵观古今,未有能以如此少伤亡而填壕者。” 历天佑笑道:“都是首长妙计,推演之下,敌军手段无所遁形,我军自然可以逐一应对。” 谈笑中,只听轰隆一声,城门楼顶塌了。 眼看天色将暗,方天定下令道:“预备队替换,持续进攻,今夜务必破城!” 众将领命,回营率领一万生力军,替换回看了一天热闹的士卒。 尽管没有大规模的行动,这些士卒也是疲劳。 新丁太多,心理紧张,尤其消耗体力。 半个时辰,各队替换完毕。 弩砲换了弩砲手,补充损坏的弩炮后,继续放火。 目的只有一个,确保城头大火不灭,让守军无法立足。 知州府内,刘子羽郁闷难挡。 刘韐看他气呼呼的样子,笑道:“贼军手段的确高明,可也飞不上城墙,何故做此小儿女姿态。” 刘子羽道:“自古皆是城墙上gōng nǔ逞凶威,却不想今日倒是反了过来,真是气煞我也。” 刘韐叹道:“却是无法,贼首奇计迭出,造的好器械,我军暂落下风,然而城墙就在那里,他总不能飞上来,坚守便是。” 刘子羽冷哼道:“我且看他能有多少火油。” 聊了一阵,刘韐巡视城中,刘子羽再上城墙。 只见反军阵前已经打起了无数火把,照的天地一片透亮。 刘子羽气闷,愤愤不平地一拍墙头,下令道:“通知敢死队解散,夜袭取消。” “是。”副将领命。 夜袭不是袭营,而是趁夜下城焚烧拆毁木排江车等工事,以迟滞敌军登城时间。 现下城外火光明亮,坠城而出的话,怕是会被挨个射杀在半空中。 开城门的话,又怕敌军趁机抢门。 与其左右为难,不如闭门不出。 看了一眼城下军阵,刘子羽冷哼道:“我看你能飞上来。” 方天定不知道,也不关心刘子羽的心思。 他的确想招降刘家父子,可是战斗展开,生死只能各安天命。 若是刘家父子死在进攻中,那也是命歹。 回到营地里用了晚饭,方天定召集敢死队训话,道:“此去危险,尔等需得牢记平日训练,勿得惊慌,等你们回来,当记首功!” 张苟道:“首长放心便是,今夜必然破城。” “破城!”十余人齐声怒吼。 “出发!” 十二个敢死队员抬起一口棺材,向外走去。 突然,张苟回头,笑道:“首长,若是一去不回,还请你给俺家小狗儿起个名字。” 小狗儿,是蓝巧儿肚中的孩子。 张苟这货一枪上靶,着实引起了一群单身狗的羡慕嫉妒恨。 只是军纪森严,没人敢学习张苟。 方天定心中一热,回道:“你若是牺牲,男孩儿我亲自抚养,女孩儿做我儿媳妇。” “哈哈,那感情好,俺二狗也是国丈了。”笑毕,张苟喝道:“兄弟们,走!” 来到城下,只见庞万春和白钦各领一部弩砲手,对着城墙乱轰。 城门两侧百步范围内,尽数为大火笼罩。 守军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在城头立足。 虽然被逼下城,刘子羽却也不担心反军趁机取城。 大火可不认得人,反军进入,一样要被烧得熟了。 正文 二十 绍兴城破 “报!城外有军队集结,似要夺门。” 刘子羽喝道:“众军集结,随我上城固守!” 方天定手持长刀,身披重甲,邓元觉、厉天闰等人环绕左右。 身后,是三千大军。 方天定喝道:“传令,延伸射击,清空瓮城及门后!” 庞万春站在望楼上,喝令弩砲抬高角度,进行延伸射击。 流星雨下,滔天大火起。 刘子羽无奈,只得领兵下城躲避。 “幸好城门已经堵塞!”刘子羽暗暗想到。 火光下,张苟带领两人,经过浮桥顺利来到城门前。 把背后的大包裹取下,支撑固定在城门上,张苟说道:“你俩先走,俺来点火。” 待两个战友离开,张苟深吸一口气,举起火把,靠近zhà yào包。 哧~火线引燃,张苟转身就跑。 刚刚跑到瓮城边上,只听得轰一声,炸了。 浓烟中,城门四分五裂飞了出去,瞬间门洞大开。 高高竖着的吊桥终于支持不住,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呸地吐出嘴里的泥土,张苟叫道:“快,抬进来,炸开瓮城门。” 敢死队员抬着棺材,快速冲向门洞。 棺材里,同样是huǒ yào。 整整一千斤! 方天定准备的秘密武器,正是huǒ yàobào pò。 这些huǒ yào,基本是按照硝75硫10碳15的比例配置,威力趋于大成。 为了打开绍兴城,方天定从后方调拨了两千斤huǒ yào,价值万贯。 果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此次攻城中,纵火用了一万罐火油,价值二十万贯。 巨资耗费是值得的。 钱财可以赚,人死不能复生,只要能减少伤亡,都是好手段。 城外的巨响,城内自然也是听得到的。 躲在城下的宋兵一阵骚动后,有人问道:“将军,是不是天降神雷帮助贼军破城?” 一偏将喝道:“妖言惑众,扰乱军心,小心军法!” 刘子羽阻止偏将发怒,道:“定是huǒ yào无疑,却不想贼军有此手段。” 议论间,只见刘韐领着一彪军马,押着十台床弩赶了过来。 赶到近前,刘韐叫道:“huǒ yàobào zhà非同小可,众军退后重新组织防线。” 得令,宋兵退后,以床弩为核心,重新在街道上布置阵型。 刘韐叹道:“昔年在延安府,不过用huǒ yào纵火,却没想到还可以破城门,这方天定,端得了得。” 刘子羽道:“听这响声,必是动用了巨多huǒ yào。” 若是给他们说,方天定只动用了一百斤huǒ yào,刘家父子肯定不信。 有宋一朝,huǒ yào已经普遍应用,是重要的军事物资。 只是配方不如后世,里面掺杂了清油、皂角子、毒药等物。 同时,huǒ yào也用作发射。 双鞭呼延灼征讨梁山时,大宋第一炮手轰天雷凌振炮打鸭嘴寨,吓的宋江等人面如土色。 在打王庆时,猛将袁朗会被火炮打死,包道乙也会被凌振放炮打死。 但是,用huǒ yàobào pò攻城,则是到太平天国起义时,才会大规模使用。 尽管作为一个穿越者,方天定当然不会弃huǒ yào而不用。 尽管他很想真刀真枪和梁山好汉干一场,但是他必须打下足够的地盘,才能放心地和梁山打。 否则,若是按照原轨迹只有八州之地,怕是免不了被梁山好汉按在地上摩擦的结局。 城门被炸开,庞万春喝令弩砲停止攻击。 半刻钟后,瓮城墙上火势渐弱,只是炽热难挡,站不得人。 火油罐多有落在地面上,同样有火,无法行进,张苟不得不耐心等待。 眼看城头火苗即将熄灭,张苟也顾不得等待了,喝道:“兄弟们,走!” 十余人抬着棺材向城门洞里冲去。 尽管穿了火浣布制成的衣服,张苟还是觉得浑身发烫,不一刻,眉毛头发全部枯焦。 手脸luǒ lù的皮肤,也起了好大的水泡。 这是一个危险的活,若是火线被点燃,想留下个全尸都难。 所幸,安然无恙到达第二道门前。 放下棺材,张苟喝道:“你们先撤,俺来点火。” “二狗,你要当爹了,我来吧。”有人说道。 张苟从脖子上取出红绳挂件,扔给对方,说道:“别废话,等俺出去给我。” “好,保重!”众人急速退出。 深吸了一口气,张苟努力保持平静。 “因为技术不达标,我也不知道火线能燃烧多长时间,说不定刚着火就炸了,你们都没有跑开的机会,所以,这是一项赌命的任务……” 不由自主地,张苟脑海里浮现出方天定筛选敢死队员说的话。 “首领,你留下俺的狗头,今天俺还给你,到时候别忘记封我当国丈啊!” 喃喃自语中,张苟把火把靠向火线。 此刻,马道上已经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见到火势熄灭,宋兵上城来查看动静了。 哧~确认火线已燃,张苟没了命般向外跑去。 狂奔出了城门洞,刚刚偏了些方向,只听得轰地一声,狂风大作,地动山摇,无数碎石破砖乱飞,噼里叭啦地到处砸。 一八百千斤huǒ yào,威力恐怖如斯。 浓烟消散,尘埃落定,瓮城出现在众人眼前。 已经没有瓮城了。 城门两侧十丈长的城墙,已经塌了一半,城门口形成一个小山坡,直通内外,再无半点阻碍。 方天定接过一面玄铁重盾,举刀喝道:“前锋军,随我破城!” “破城~”呐喊中,众军随着方天定向城内冲去。 路过乱石地地段,方天定想到:“不知道二狗能活不?” 只是顾不上这个,自有人前来搜寻解救。 不一刻,大军涌上了废墟。 只见城内一片狼藉,死伤甚重。 刘韐虽然安排士兵后退,却是退的不够远,士兵多有被砖石击杀者,击伤更是不知凡几。 余光扫到十架床弩,方天定大惊,喝道:“床弩,起盾!” 随后,咚地一声把铁盾插在地上,身体前倾,牢牢抗住巨盾。 刚做完这一切,只听得铛地一声,巨盾上传来一股大力,方天定直接被撞翻在地。 一时间,他只觉得筋酥骨软,居然爬不起来。 看到巨盾后闪烁着寒光的巨大弩箭,距离自己脑袋只有一指远,方天定冷汗直冒。 只差一点,就交代了。 翻身而起,略略一扫,就看到军阵被犁出六道空白线。 普通士卒可没有如此快的反应,弩箭直射入阵,非要洞穿一二十人才能停止。 来不及伤感,方天定扔掉巨盾,喝道:“冲上去,短兵搏杀!” “杀!”众军冲锋。 床弩装填发射速度缓慢,这段时间足够冲过去。 “放箭!放箭!” 声嘶力竭的呼喝中,义军头顶下起了箭雨。 根本就不管,任它下。 床弩才是重甲的最大威胁。 不一刻,大军冲到床弩近前,却着刘子羽带人拦住。 “结阵,杀!”方天定大喝一句,当先缠住刘子羽,抡刀就砍,全然忘记了招揽之心。 杀退眼前守军之前,没有招降之说,更不能留手。 方天定缠住刘子羽,邓元觉等人抢出,直扑宋军。 禅杖翻飞中,无数血肉飞溅,瞬间杀穿了宋军阻碍,来到床弩前。 一一赏了禅杖,十台床弩尽数损毁。 顺着邓元觉打开的缺口,义军士卒杀了进来。 不同于宋军各自为战,义军士卒还是结阵而战。 gōng nǔ掩护,排枪戳刺,刀盾护卫。 一炷香后,宋军被撵出了城门道。 刘韐率领预备队赶到,面对整齐的枪林,也是无计可施。 不止街道,两万义军已经顺着坍塌的废墟上了城墙。 方天定跳出战圈,喝道:“刘子羽,降是不降!” 刘子羽一看,正面城墙上都是义军旗帜,周围也就自己一个人。 咣啷,长刀落地,刘子羽垂首说道:“愿赌服输,降!” 掷地有声,毫无推诿。 越州,入手! 正文 二十一 善后 “姓方的,亏你自称仁义,为何不同意赔偿百姓、补偿士卒?” 刘子羽气呼呼地盯着方天定,据理力争。 方天定道:“若是赔偿,岂非鼓励抵抗?如此,对义军将士公平?” 原来,为了抵抗义军,刘子羽下令城外五里范围所有百姓进城,并且拆毁房屋,以为坚壁清野。 义军攻城中,又烧毁了三百多民房。 若是绍兴不失,以越州之富庶,赔偿这些百姓的损失轻而易举。 只是绍兴城破,府库尽为义军所有,就是卖了刘子羽也赔不起如此巨大的损失。 于是,刘子羽向方天定建议,赔偿这些百姓的损失。 不止如此,对于守城中伤亡的士卒,刘子羽也希望方天定一并抚恤。 刘子羽的原话是:“赔偿百姓,zé mín心尽伏,抚恤士卒,则军心抵定。” 这能同意? 方天定同意,手下官兵也绝不会同意。 进入城中,刘子羽领导的最后抵抗可是给义军造成了五百多伤亡。 守军尽数投降,义军限于军纪无法清算,然而怨气是存在的。 不趁机打击报复,已经是义军觉悟高了,还想要抚恤?想的美! 所以,方天定断然拒绝,道:“抵抗义军死亡受伤,义军居然抚恤,岂非让各地民众踊跃抵抗?没有这个道理。 就算赔偿,也该由姓赵的出钱!” 姓赵的出钱?呵呵! 若是姓赵的有这个觉悟,还能有方天定横行江南的机会? 刘子羽尤不甘心,问道:“那为何行军途中,你赔偿百姓被践踏的麦苗?” 方天定回道:“践踏何处麦苗,我军可以选择,是主动行为,杀伤守军,我军不得已而为之,是被动自卫,你可懂?” 刘子羽无言以对,只是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士卒流离失所啊。 于是,刘子羽发了脾气,吼道:“好,你不赔,我赔!” 方天定冷笑道:“彦修兄,你有钱么?” 有个屁钱!刘子羽郁闷。 刘家父子官职俸禄的确不少,可是养的手下也不少,平日开支就大,又因刘韐为官清廉,他们也没别的进项,并无多少积蓄。 此次大战,涉及百姓两千户,阵亡伤残宋兵两千余,按照每户或一兵五贯钱算,要三万贯。 卖了他俩,也出不起这么多钱。 刘子羽心一横,说道:“大将从贼,总得有入伙费吧?且给我,不要多,两万五千贯足矣!” 方天定冷笑道:“我们起兵,是为了天下公义,非为首领小义,岂有安家费的道理?不信你去问,哪个将领到来时有奉金的。” 不说摩尼教骨干出身的将领,就说后来投靠的庞万春等人,都是自带干粮的ǔ máo dǎng,根本就没有入伙费这一说。 重金招揽豪杰,非是不能,而是不为。 以利相聚,利尽则人散。 王庆、田虎到后期,手下大将投降反正的不在少数,哪怕意志坚定如方腊义军,也有金定、段恺两个二五仔。 所以方天定放弃了给一大笔入伙奖金的打算,而是安排职使,令其尽展所长,再辅以思想教育,让入伙的人来的心甘,留的情愿,为推翻赵宋努力奋斗终生。 想想后世建国之前,多少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是为了钱财奋斗的? 方天定心知义军比不过后世的铁军,但是,只要能有三成水平,便可以平推世界。 这就是思想的威力。 听了方天定的解释,刘子羽不由沮丧,道:“即如此,罢了,我想其它办法吧。” 所谓办法,大抵也就是变卖家产了,方天定如何能让手下大将流落街头呢。 方天定沉思片刻,说道:“这样吧,你写借条,以私人名义从帐上借三万贯,一成利息,还款则每月从你俸禄和奖金中扣除。” 刘子羽立刻兴高采烈地问道:“每月俸禄几何?” 宋朝官员的俸禄可不低,以刘韐的工资和津贴,每月能有五百贯的收入。 三万三千贯钱,不过五六年的功夫就能还清。 而且,为了收买人心,俸禄怎么也不可能比以前低吧? 还债的时间,不用太长。 却没想,方天定回道:“目下,庞万春等人每月俸禄一百贯,并无其它津贴。” 刘子羽傻眼了。 这俸禄,也太低了吧。 说庞万春是方天定麾下头号大将并不为过,却只有这些工资? 已经挂掉的绍兴都监,每个月都有二百俸禄呢。 方天定又笑道:“彦修兄见谅,我军初起,实在不是享乐的时候,大家还要苦些日子。 不过嘛,以彦修兄的勇武,也不用在意俸禄高低,等奖金就是了。” 刘子羽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立刻写下借据,让方天定签字画押后,美滋滋地领钱去了。 一直旁观不语的娄敏中看着刘子羽远去,笑道:“大郎做的好买卖,刘子羽收心矣。” 以刘子羽的品行,自然是不担心他卷钱跑路的。 这个mài shēn契签了,肯定是死心塌地为义军效劳,至死方休。 方天定笑道:“只希望彦修不会提刀砍我。” 打下越州,不算阵亡与伤残的,功劳第一的是冒死点燃huǒ yào的张苟,赏金能有二百贯。 庞万春这些将领,赏金大概是十贯的样子。 想以赏金还债,累死刘子羽也挣不到这么多。 被评为第一功的张苟,有气无力地躺在病床上,道:“哎,老子做成不了国丈了!” 火线燃烧速度过快,张苟直接被掀进了护城河里。 只是他命大,被人及时救了出来,伤的不轻,全身骨头折了十余处,内腑也受了震荡。 不将养三五个月,怕是好不了。 旁边少了一条胳膊的吴飞笑道:“二狗,就算你有女儿,也是嫁的首领儿子,你怎么就成国丈了?” 吴飞进城时,被床弩巨箭擦了一下,直接没了一条胳膊,变成了残疾。 张苟眼睛一瞪,回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笨?圣公不敢说能活到那个时候,首领是一定要当皇帝的,我女儿嫁给他儿子,是不是嫁给太子了?我是不是国丈?”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们居然无言以对。 看到众人沉默,张苟得意洋洋地说道:“等俺成了国丈,看那婆娘还敢凶俺,俺非得娶两房小妾不可!” 看你那出息,众人懒得理他。 自吹自擂一阵,无人捧场,张苟自觉无趣,转移话题道:“吴飞,以后是不是进执法队?” 吴飞道:“不了,我回村里当里正去。” 不等众人发问,吴飞继续说道:“我们村子偏僻,我回去想想办法,总要让大家富起来,再不济,也要让村童都认字识数,以后有个好出处。” “你文化成绩优秀,回去也未尝不可,也落得轻松自在。”有人附和道。 因为杂税大减、徭役全无,里正只要按时完纳夏秋二税即可,事情也不多。 为了节约人力,增强基层的控制力,方天定赋予了退伍老兵扫盲的任务。 军队本来就有夜校负责教授士兵识字算数,士卒伤残选择退伍后,还会进行专门的教育。 要是顺利毕业,当个村子里的启蒙教师肯定没问题的。 里正使人敬畏,教师让人尊敬。 恩威兼具,伤残士兵安置之处,便是统治稳固之地。 当然,每个月的伤残补贴不会少,由军队抚恤机构专门核发。 众人就着未来打算讨论了一阵,断胳膊少手的,大多选择进入执法队,断腿缺脚的,大多回乡当里正。 当然,也有根据个人兴趣和特长,选了别的生路。 残疾津贴不少,能够让大家活的快活,所以大家心情也还不错。 正文 二十二 劝说 在刘子羽的协助下,绍兴城很快安定下来。 任命娄敏中为越州知州后,方天定又令手下大将各领千余兵丁,前去占领越州各县。 刘韐素有威望,绍兴城已下,又有刘子羽写的劝降信,占领各县并不难。 安排完城中善后事务,方天定来到知州府。 城中守军大多放下兵器,接受整编,只有知州府门还有数十宋兵值守。 对此,方天定也有交代,并没有解除这些宋兵的武装。 毕竟,刘子羽已经加入了义军,当然要照顾刘韐最后的倔强。 随从递上拜帖,道:“烦请通报,义军首领方天定拜访刘仲堰先生。” 仲堰是刘韐的字,方天定完全是以晚辈礼仪拜见刘韐。 未来,靖康之耻后,金国以宰相招揽,刘韐拒绝,最终自缢殉国。 不说才能如何,直说这样的品格,值得方天定执晚辈礼。 不一刻,刘子羽迎了出来,幽怨地瞪了方天定一眼,领着他进入府内。 见到立在门外的刘韐,方天定赶忙拜道:“义军头领方天定拜见伯父。” 刘韐回礼,邀请进屋。 聊了两句家常,刘韐问道:“入城之时,首领几乎死于床弩之下,未知心中可有怨愤?” 方天定道:“惊惧有,怨愤无。两军交战,各逞手段,皆以取胜为目标。我用huǒ yào破城,也没有考虑伯父及彦修兄的安危” 刘韐又问:“未知首领如何发落城中大小官员?” 方天定回道:“新任知州到位,知州衙门即日起接受百姓申告冤情,我军会查明事实,凡是有官员涉及,按律惩罚。若是无人申告,又有能力,我军会招揽并量才使用。” 刘韐追问道:“若是我父子有过,又当如何?” 沉吟片刻,方天定回道:“秉公办理!” 方天定继续补充道:“以伯父清廉和才能,想必不会有问题,即使有问题,也不会太大,宣判而不执行,之后调用它处即可。” 听了方天定的回答,刘韐哈哈大笑。 很明显,这个邀买民心却又不失灵活的方案,让他很满意。 刘韐再问道:“因为战乱,百姓多有流离失所者,首领又当如何?” “以工代赈,确保无饿殍冻尸。” 刘韐点头,又问道:“投降士卒又当如何?” “不愿投军又无恶迹者放还,余者剔除其军官,打散编入部队,充实我军。” 一问一答间,刘韐完整地了解了义军接下来的方案。 “如此统帅,难怪义军势如破竹。”感叹一句,刘韐吩咐刘子羽好好干。 见刘韐端茶,方天定连忙说道:“伯父,目下我军文武缺乏,伯父有大才,何不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刘韐喝了茶,说道:“彦修可,盖因他是白身,与宋室毫无瓜葛。我不可,吾身居高位,累受皇恩,背叛投贼,实乃不忠不义。” “哈哈哈~”方天定笑了一阵,喝道:“伯父何其迂腐耶? 赵佶昏庸,朝廷奸臣当道,花石纲逼的百姓困苦难活,这样的皇帝,伯父何必固守执念?” 刘韐摇头,道:“吃宋米,自然要忠于宋室。” 方天定冷笑道:“若如此,唐太宗宋太祖皆是不忠之反贼乎?” 方天定以为刘韐会哑口无言,却不想,刘韐回道:“宋太祖欺凌孤儿寡母,或可称之为不忠。隋帝暴虐,唐太宗起兵取天下,实乃人心所向,却无不忠行为。” 方天定道:“我倒是看法不同,自古成王败寇,全取天下者即为正义。 隋炀帝之过,不过三征高丽,修建运河。征高丽乃为国家大义,不得不为。运河利天下,今人无不称赞。赵佶上位,为一己之私搜罗花石纲,何利之有? 东南百姓饱受花石纲苦楚,人心已不在赵宋,是故我军到处,一呼百应。 待我军取得天下,谁人会说伯父背弃赵宋是不忠不义的行为呢?” 刘韐沉默片刻,叹道:“我亦知义军有望全取天下,只是心中执念难断,且容我三思。” 话已至此,方天定不再强求。 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这等人未到绝境,尚且不肯落草,直到再无出路,才死心塌地为寇。 刘韐精通武略,却终究是读书人出身,又是朝廷高官,心中执念更是难缠,一时半会也难以消解。 来日方长,且慢慢劝他。 吩咐随从取出一摞书,方天定道:“此乃小侄闲暇时拙作,还请伯父点评。” 刘韐闻言,不由一愣。 他真的没想到,方天定居然还会写书,这可太稀奇了。 方天定是识字的,这毋庸置疑。 但是根据情报,方天定不过是普通富家子,爱的是武艺,使的是枪棒,结交的是好汉,从没有人说过方天定有写书的才华。 回过神来,刘韐接过书,打开了一本。 侍立一旁的刘子羽同样抽出一本,看了起来。 “《百家姓》?作为启蒙教材倒是不错。” 翻完一本,刘韐淡淡地评价道。 刚要放下,刘韐突然一怔,把书收回去重新翻开。 “这些是符号是断句用?”刘韐难以置信地问道。 蒙童启蒙,除了识字,句读也是重中之重,不付出大量的时间进行训练,别想掌握好句读。 梁山第二次招安未成,就是因为高俅咽不下心中恶气,听了王瑾计策,把“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拆成了“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来读。 若非吴用识破,宋江便是死了,也算不得宋皇言而无信。 一断之差,意思全然不同。 由此可见句读之重要。 故此,看到标点符号,由不得刘韐不激动惊喜,连“方”姓排第一都顾不上纠结,只是请教。 方天定笑道:“《百家姓》中只有逗号,句号,分号,另有感叹号,问号、省略号等,各有叙述。” 听方天定详细说了标点符号,刘韐又是感叹莫名。 直叹道:“如此便利,多少才智之士视而不见,今日方为一贼首所明确。” 踌躇半晌,刘韐拜道:“若是首领得便,吾欲把标点妙用告知家中老父,以免天下蒙童句读之惑,未知尊意如何?” 方天定连忙还礼,道:“伯父自可写信告知,若是老先生驾临杭州,小子不胜欢喜。” 刘韐父亲姓刘名民生,学识渊博,为人正直,乃是当代著名的教育家。 因为不满朝廷轻民的态度,老先生一直未曾出仕,只是研究学问,教化民众,人称东南儒宗。 如此出色又有大名的人物,若是投效而来,义军声威立刻高涨,怕是来投的文人络绎不绝。 纵观历代起义,成败的重要转折之一,便是有无文人投效。 黄巾起义中,黄巾军一直没能收揽士林人心,是故转瞬既灭,只能苟延残喘。 太平天国亦然,错失左宗棠,堵死文人路,便只能困守天京。 方天定自然是希望能够招揽刘老先生的,得刘民生,东南士林人心尽伏,再不虞文官缺乏了。 若是钱粮充裕,义务教育可以提前一千年出现。 只是对于方天定的招揽,刘韐不置可否,径直回屋写信去了。 方天定心中失望,却也知道急不得。 种子已经埋下,自有发芽抽枝,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方天定很相信,不论是刘韐还是刘民生,迟早都是囊中之物。 抬头再看,刘子羽正捧着《战争论》,目不转睛地看着。 从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就知道这本书对他大有裨益。 方天定也不打扰,无声地拱拱手,转身离开。 正文 二十三 铁矿难寻 “不好,有兵丁过境!” 一声惊呼,上筑村民纷纷缩回家里。 里正黄云从门缝向外偷瞧,只见数千人护着百十辆大车,迤迤然来到村口。 也不进村,直接在荒坡上搭建帐篷,不一刻,一个营地初见端倪。 “这荒僻之地,恁地有官兵过境呢?”黄云不解。 又过了一会,只见一个年轻人领着一群人走了村里。 待到走进,黄云看清楚了,领路的正是村里出去投军的黄广。 看到黄广,黄云稍稍放心。 自家侄儿领路,想必不会祸害村里吧。 领路的黄广介绍道:“首领,这是古筑村里正黄云家,方圆大小事务都清楚,若是有铁矿,他定然知晓。” 方天定笑道:“有劳黄兄弟叫门。” 首长如此和气,难怪能打败刘知州呢。按下心中漪念,黄广连道不敢,美滋滋地去叫门了。 “叔,我是黄广,义军首领来了,开门说话啊。” 听到叫声,黄云放眼看去,只见为首的气度轩昂的年轻人果然是短发,陪在左右的也是一样。 想到在城里听到和尚军不扰民不害民的童谣,黄云放下心来,走了出去。 朝方天定行了个礼,黄云问道:“未知大王到此,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方天定笑道:“黄里正客气,义军此来,是为了寻找铁矿。” “铁矿?”黄云愣了片刻,说道:“未闻境内有铁矿,大王怕是找错地方了。” 黄广捣了捣他,小声提醒道:“怎么说话呢!” 黄云一惊,暗责不已,连忙赔罪。 这等大人物和气,可不是小人物得意忘形的理由。 方天定回了句无妨,说道:“敢问黄里正,这里可是古筑村?” 黄云回道:“好教大王知晓,我们是上古筑村,东北面不远还有中古筑村。” 听到这两个名字,方天定放下心来,没找错地方。 记忆中的地图,漓渚铁矿的矿区正是在两村的西北方。 看着远处绵延的丘陵和山岭,方天定吩咐道:“召集兵丁、工匠,准备进山搜寻铁矿。” “是。”李韶领命。 方天定看向黄云,说道:“烦请黄里正通知下去,义军进山寻矿,需要向导领路,我军以一贯钱一天雇佣,当日结清,并不拖欠。” 黄云眼睛一亮,回道:“小老儿路途精熟,可为大军引路。” 上古筑村地处山腰,田地稀少,日子不是一般的穷,这一贯钱对黄云来说,也是绝大的yòu huò呢。 方天定也知道这里的情况,却没有说什么。 哪怕他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最多每家给些钱粮罢了。 然而这是最蠢的办法。 直接给钱,能解一时饥渴,却治标不治本,若是有村民贪得无厌,反而不美。 当向导,挣钱开心,花的也舒心,找到铁矿,村民自可以去做工挣钱,温饱自然解决。 目下最要紧的是打天下,推翻了赵宋,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解决小民的温饱问题。 方天定笑道:“我军将搜寻方圆二十里范围,所需向导众多,黄里正自然可以去,却也要广邀民众。” “哎~”黄云欢天喜地地召唤村民去了。 顷刻间,这个四十户人家的村子,凑出了六十余个向导。 方天定喝道:“抬钱来发!” 自有护卫取出钱来,每个村民发了一贯。 方天定又说道:“找到铁矿者,再赏钱一千贯!” 一贯钱预支下去,村民无不欢喜,听到一千贯钱的赏格,村民们彻底沸腾了。 “大郎恁地偏心,如何领路找到铁矿就给一千贯钱。”刘子羽忿忿不平地说道。 他可是知道义军将领俸禄奖金之低,一直为自己的债务耿耿于怀哩。 方天定笑道:“彦修不是说过,一本战争论价值巨万么?我可是送你好几本了,如何还不满足。” “我……”刘子羽心塞无语,梗着脖子说道:“只怕这钱没人能够领走!” 众人看到他赌气的模样,只是笑。 听说方天定要找铁矿,刘子羽可是劝阻了一番。 他来越州也有两年了,大部分地方都跑了一遍,并没有听说过有铁矿的消息。 刚刚黄云的话也证明了,这里的确也没有铁矿。 所以,刘子羽才说赏钱可能没人领走的话。 其他人虽然没有附和,却也没有人反驳。 大家的确希望能够找到铁,可是方天定无缘无故地在地图上圈了块地,说这里有铁,任谁也是难以相信。 只是方天定素来有威信,又表现的胸有成竹,众人才大动干戈地来到此处。 归根结底,还是铁太重要了。 甲兵之利在于铁,只要找到铁矿,方天定传授的大量技术就可以大规模应用。 凭借技术带来的甲兵之利,哪怕江宁未下,方天定也有信心和梁山好汉掰手腕子。 到时候,新鲜出炉的全身板甲加长枪阵,完全可以教宋江做人。 又动员了一番,方天定喝令出发。 三千大军,或十余人一队,或三二十人一队,总计二百队伍,在村民的带领下,走进了山里。 方天定却没有跟去。 他只知道方位,又不会找矿,去了也没用处。 高价聘请的寻矿师傅,这个时候发挥的作用远超方天定。 于是,方天定坐镇中军,处理各路事情之余,静候消息。 只是三天过去了,一直没有消息。 三千兵丁并百余矿工,三天来几乎踏遍了群山每一处,也没找到铁矿所在。 漓渚铁矿在后世建国后才发现的,动用了庞大的人力和物力,现在又没有后世的技术条件,肯定不好找。 方天定当然知道这些,是故并不急躁。 只是旁人不这样想。 这天,庞万春又来劝道:“大郎,军情紧急,政务繁多,不若留下探矿队慢慢搜寻,且回杭州,以免耽误大事。” 上古筑村离绍兴不过三十里,然而地处偏僻,道路难行,通传消息并不方便。 铁矿一直没有消息,众将也失了耐心,都让庞万春来劝。 方天定也知道大家信心不足,却不好解释缘由,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天下事尽在胸中吧。 “再等两日,若无消息,回城不迟。” 庞万春不好再劝,出去通告了方天定的回答,众人尽皆安心。 铁矿再重要,也还是水中月镜中花,总不好一直耽搁在此。 山里,一身道袍的包道乙背着玄天混元剑,拿着罗盘,时走时停。 他是此次寻矿队的带队人。 说来也是搞笑,聘请的探矿师,除了部分积年老矿工外,余者都是道家方士。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谁让这些方士掌握的科学知识最多呢,尽管他们利用科学耍神秘,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可方天定也只能用这些人。 包道乙身边的向导也是筋疲力竭,不禁抱怨道:“包道长,这都三天了,也没见个头绪,铁矿怕是大王梦呓。” 身后士卒,难得的没有反驳。 连续三天,大家也没有力气反驳了。 包道乙笑道:“首领有神鬼莫测之能,岂是我等揣测的,继续找就是。” “是。”众人有气无力地应到。 累倒是其次,单调才是折磨人的。 包道乙还是神采奕奕,了解了义军一切都是方天定操持后,他直接把方天定惊为天人。 若非方天定不愿意,包道乙就想伙同蒲文英把方天定捧上神坛。 说着闲话,队伍又走到一座山上。 突然,包道乙手中罗盘的指针胡乱摆动起来。 包道乙大喜过望,喝道:“铁矿在此,通知其它队伍,各携器械前来集合。” 队员自去召集其它队伍。 他们并不知道磁铁遭遇铁矿会失灵的原理,包道乙也不会解释给他们听。 这些道理,都是方士们吃饭的本事,如何能够泄露。 正文 二十四 兵甲之利在于铁 营地里,众将齐聚帅帐。 李韶问道:“大郎,军功奖励计划已经制定完毕,是否立刻回转杭州,颁布实行。” 方天定回道:“待回杭州后,立刻执行。” 李韶劝道:“大郎,铁矿发现不了,迁延日久实在不便,莫不如立刻动身?” 方天定说道:“明天回转杭州。” 众人闻言,皆是长出一口气。 作为全军掌舵者,实在不能因为铁矿而进退失据,耽误其他事情。 突然,有传令兵进来,道:“报告,包道长回报,发现疑似铁矿之所在!” 方天定大喜,叫道:“叶贵,召集护卫,随我进山。” 叶贵连忙去召集护卫。 众将先是惊讶,居然真有铁矿,随后亦是大喜,安排庞万春带兵随同护卫。 方天定准备妥当,吩咐李韶道:“立刻调集劳工五千至此,准备开矿,一应准备工作,立刻展开。” 有了铁矿,一切好说,李韶立刻安排人去办。 调集历次战斗中的俘虏为劳工,修整道路,准备船只,建设水力器械,都是应有之意。 出了营地不多远,只见一群十来岁的孩子跑的正欢。 这些孩子都是赤脚,手脚脸蛋都有冻疮,明显生活困苦,笑容却是发自内心的。 见到如此纯真的笑容,方天定也不禁感动,道:“黄广,给孩子们发些糖。” 黄广因为领路有功,又有用力,被方天定收进了护卫队。 这在降军士卒中引起了轰动。 方天定的护卫队有一千余人,能进去本身就是一种荣誉。 最重要的是,护卫队里士卒除了武艺和阵型,还要努力学习兵法策略。 这就是军官团,以后前途看得见。 黄广的入选,也给降军吃了一记定心丸。 这预示着,哪怕是普通士卒出身的宋军降卒,只要努力,也是有出头之日的。 孩子们都认识黄广,也知道和尚军可以亲近,并不惧怕,个个开心地接过了糖。 发了糖,黄广领了个孩子过来,说道:“首领,这孩子有话和你说。” 不等方天定发问,孩子便说道:“我知道哪里有红色的石头,和你说的劳什子赤铁一样,若是找到,你可愿再给我一些糖吃?” 红色石头,正是赤铁矿的的最显著特征之一。 听到孩子的话,方天定又是欢喜。 包道乙发现的铁矿,不知道深埋地下何处,而这孩子能找到矿石,定然是露天矿坑无疑。 大喜啊。 矿洞难挖,包道乙的发现想要投产,还不知道要多久呢,露天矿则可以立即投产。 这样,立刻可以有铁炼制兵器,供应大军。 方天定笑道:“若是你带我找到铁矿,赏金一千贯就是你的,若是你愿意,收你做个学生也未尝不可。” 众人闻言,羡慕无比。 能被方天定收做学生,妥妥地天子门生,前途不可限量啊。 孩子却不知道其中道理,只是说道:“真的会给我钱么?” 方天定回道:“当然,前头带路!” 这一千贯,方天定给的也欢喜。 许是心情大好,方天定越看这孩子越欢喜。 这个时代,因为教育和见识的原因,大多数村童都是懵懂顽劣,头脑灵活能言善辩的可真不多。 “若是好好培养,未尝不能成为一个名臣。”方天定暗暗想到。 路上,方天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草根。”孩子答道。 黄广补充道:“首领,他姓冯,没有正儿八经的名字。” “即如此,我替你取个名字吧。”略略沉吟片刻,方天定说道:“你能发现铁矿,说明你与铁有缘,便叫冯铁吧。” 冯铁也知道方天定是军队首领,身份尊贵,得了新名字,开心地道谢。 这年头想请人起个正儿八经的名字,要么有熟人,要么花钱,轻易没人给起名的。 方天定又鼓励一番。 道路难寻,行进颇慢,只是众人心中欢喜,也不觉得疲劳。 半日后,众人来到一处山腰。 只见乱石嶙峋,野草蔓延,一派荒芜景象。 若非知道冯铁确是上古筑村孩童,方天定直以为被放牛娃王二小给带进了埋伏圈。 “去年我追一只兔子跑到了这里,发现了一个洞,洞里有你们说的铁矿石。” 仔细打量一圈,冯铁拨开一片荒草,只见一块石头后,藏着一个一尺高的山洞。 “就是这里了。” “首领少待,我先进去看看。”黄广主动请缨。 又有几个士卒自告奋勇,入内探明情况。 方天定自然应允,立刻任命黄广为队长,组织探险。 命令其余人打起火把,方天定嘱咐道:“若是火把熄灭,说明洞中有瘴气,不可贪功,立刻退回,防止伤亡。另外,小心蛇蝎。” “多谢首领关心,我等知道了。”黄广接过火把,伏身向洞里钻去。 冯铁也叫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开玩笑!方天定一把拉住冯铁,阻止了他逞能,道:“洞内情况未明,若有变故,岂非拖累旁人。” 冯铁不服气地说道:“我进去过,里面没有什么东西。” “那是去年,今年尤未可知。”方天定笑道。 等了半晌,只听得一阵簌簌作响,黄广爬了出来。 还未站起,黄广便叫道:“首长,真有铁矿,洞内全是!” 洞口狭窄,洞内也不宽敞,只容得一人弯腰而进。 向下走约三十丈,便能见到地上有赤色石头。 方天定接过石头一看,果真是赤铁矿。 随行铁匠略略打量后,回道:“此矿含铁不足五成,然有焦炭和高炉,炼铁足矣。” 众人闻言,大喜过望。 义军再无缺铁之苦矣! 众人看向方天定的目光,也变得炽热起来,特别是叶贵等摩尼教的骨干。 头领有如神助,区区赵宋,不过土鸡瓦狗。 不怪众人迷信,实在是这太难以解释了。 若非上天宣告,方天定如何能知道这里有铁矿呢?他可从来没有到过此处。 欢喜中的方天定,并不知道他的gè rén chóng bài又加深了。 耐心等待半天,进入洞中的士卒陆续出来。 根据他们汇报,洞内情况浮现众人脑海。 洞穴曲折向下,深达百丈,尽头为乱石堵塞,不能复入。 沿途所见,尽为赤铁矿石,不知数目几何。 天赐不取,必遭其咎! 如此宝藏怎可错过?方天定立刻下令清理周围,开拓道路,抓紧时间开采这个天然矿洞。 包道乙那边,方天定也派人通传继续开挖。 在不知道储量有多少的情况下,当然是多点开花为好。 回转营地后,方天定立刻派人召唤冯铁父母。 冯家得了一千贯赏钱,自然是喜不自禁,更是对方天定收冯铁为学生忙不迭地答应。 啸聚帮源洞时,方天定便指导工匠们建设高炉,炼制焦炭,都已经已经完善,工匠们按部就班即可,并不需要操心。 只是调拨船只从建德运煤,同时要修整道路,调拨车马等用作运输。 安排好一应事务,留下李韶值守,方天定下令拔营,回转杭州城。 征得冯铁父母同意,方天定携带冯铁同行。 少年强则国强,这些孩子的教育也该实行了。 义务教育肯定不可能,具体怎么做,还要仔细思量。 在方天定启程之时,群山里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响。 百姓传言,义军首领方天定划地出铁,天上派雷公降神雷,助其炼铁。 当然,这只是百姓的愚昧之言,实际是义军在用huǒ yào开矿。 为了加快速度,方天定调拨了两千斤huǒ yào用于开矿,直接清空了库存。 只要能够早日出铁,使用huǒ yào的耗费也是值得的。 正文 二十五 人心可见 不一日,方天定一行人来到钱塘江边。 滚滚江水向东流,海天相连好景色。 方天定笑道:“难得清闲片刻,不若找间酒店喝两杯。” 来到这个世界,想到梁山好汉,方天定就感觉压力山大。 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他不断给自己加鞭子,像个陀螺一样忙碌不休。 现今打下了越州,证明了自己能够改变历史,方天定也稍稍松了口气。 收了刘子羽,找到了漓渚铁矿,方天定胸中更是痛快,所以想去喝两杯,权作放松。 刘子羽首先同意。 因为签了mài shēn契,他最近吃白米饭吃地嘴里淡出鸟来,自然要借机改善生活。 庞万春等人也是同意,他们一直吃的军营大锅饭,也想吃顿好的换换口味。 挑了家临江酒楼,方天定领着庞万春、邓元觉、刘子羽等十余人在二楼坐了两桌。 不需要吩咐,叶贵拍出一锭大银,叫小二的把好酒好菜上来。 不一刻,果盘菜蔬,鸡鸭猪羊肉铺了两桌,小二又送上烫热的上好花雕。 亲自给大家筛了酒,方天定举起酒碗说道:“兄弟们辛苦,敬大家!” 众人连道不敢,举碗干了。 叶贵接过,又给众人倒了一碗。 方天定又道:“上次在越州差点全军覆没,多亏各位兄弟解救,我敬大家!” 哼,刘子羽囧起了脸,却不好说什么。 第二碗干。 “取了越州,承蒙刘兄弟不弃入伙,又发现了铁矿,再干一碗。” 连续三碗酒下肚,气氛也热烈起来。 众人这边到那边,相互敬酒不休。 特别是刘子羽,被灌了许多。 他的武功谋略大家也是佩服的,不过刚刚打了一场,总是有隔阂的,几碗酒下肚,大家也都释怀。 被灌的不要不要的刘子羽很不爽,寻思一阵,说道:“有酒无诗,甚是无趣,首领大才,不若写诗一首,好让兄弟们长些才学。” “是极,大郎才学深厚,必有好诗。”邓元觉首先起哄。 众人也是喝上头了,全然忘记了大家都是粗通文墨的,只是跟着喝彩。 刘子羽见方天定被架到了火上,心中得意不已。 就算你能写出战争论这般兵书,又有标点符号和数字,看你怎么写诗?今日非要让你丢个面子,好让你知道也有不足之处。刘子羽幸灾乐祸地想到。 正得意间,只见方天定站了起来,笑道:“既然兄弟们如此热情,我就献丑啦。” “哼,装模作样,等会非得挑几个错误不可,看你装!”见方天定故作沉吟,刘子羽暗自想到。 方天定说道:“几年前,吾随父亲去北方贩货,见到大雪连天,甚是壮美,今日借雪一用。” 清了清嗓子,方天定继续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fēng sāo。一代天骄,金辽可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众人沉默。 邓元觉等人的确粗通文墨,可是此诗之好,也是能品得出来的。 刘子羽更是呆若木鸡,满满地难以置信。 武艺高强,谋略出色,长的又帅,现下又做出如此好词,让人怎么活啊? 墙都不扶,就服你! 从这一刻起,刘子羽心里的小尾巴再也飘不起来了。 众人品味间,只听得楼梯下传来一身喝彩。 “好一首沁园春,风格豪放,气势磅礴、意境深远,胸怀广阔,直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最妙的是,借诗寓志,字字句句,无不吐露帝王意志、君主气概,完全符合首领身份。好!好!好啊~” 连续三声好中,一个白衣文士走上楼梯,对着方天定拜道:“小生邵俊,见过方首领并各位将军,不请自来,只因首领好诗,万请赎罪。” 邵俊?方天定连忙扶起,道:“承蒙邵先生夸赞,不胜荣幸,权请共饮一杯,以驱寒意。” 邵俊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因为邵俊刚刚称赞了方天定,众人对他感官大好,纷纷表示了欢迎。 至于邵俊是不是刺客,呵呵。 这么多好汉在此,没有百十条好汉,敢来刺杀都是送菜。 谈笑间,方天定心中默默思索。 邵俊可是大才。 原著中,包道乙的徒弟魔君郑彪做法,困住了宋江等人,正是邵俊施法,解了困厄。 但是,方天定也和包道乙聊过,所谓法术,多是骗人把戏,战场并无用处,有用的,不过是借着地势设立阵法困人罢了。 由此可见,邵俊必然是精通军略阵法的,值得招揽。 聊了几句,方天定道:“邵先生大才,不若加入义军,齐为天下生民效力,也不负平生所学。” 众人对邵俊也有好感,一起来劝。 邵俊沉吟片刻,问道:“未知首领志向如何?” 方天定站起,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却不想首领如此大的志向。”邵俊拜道:“愿为首领尾翼,至死不渝!” 众人共拜,齐道:“为兄长牵马坠镫,至死不渝!” 至于其中少了“为往圣继绝学”,那不重要。 方天定大喜,扶起众人,吩咐小二换了席面,继续畅饮。 顷刻间,席面全换。 看着玲琅满目的菜肴,方天定问道:“店家,此处位于大江之侧,又名江上第一鲜,何故没有河鲜?” 店家赔罪道:“客官见谅,大鱼已经卖完,只有三五尾小鱼,实在上不得席面。” 叶贵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道:“掌柜的可托人去买些来下酒,钱财不是问题。” 掌柜面露难色,回道:“我亦知各位尊贵异常,刚刚这位贵客做的好诗,正想央求留下墨宝。 只是实在无法,义军一直高价购鱼,又不拘大小种类,我等收来的,只够卖上半天。 当前时刻,打鱼的也未回来,实在无法。” 刘子羽接道:“即如此,掌柜高价多买些便是,左右也卖的出去。” 掌柜苦笑,道:“义军入城,先是替大家伸了冤屈,又免了苛捐杂税,日子着实快活了许多,大家都是敬爱。是故,哪怕价钱少些,渔民也愿意卖给义军。若非小店以鱼为本,也不好和义军抢鱼。” 刘子羽又道:“莫非掌柜看出了在座的身份,故意奉承?” 侍立一旁的小二笑道:“不敢欺瞒,我等也知晓尊客必是义军首领,只是掌柜所言,并无虚假。 就说我,因为不小心泼了点汤汁在范仁德衣服上,被逼的只要跳江,幸得义军入了城。 若非有父母老弱,实在离不得,我也投军去了。” 刘子羽还待再言,邵俊劝阻道:“小生世居杭州西湖边,义军所为,尽在耳目中,掌柜与伙家并无虚言。 正因为义军仁义无双,小生才死心塌地来投。” 闻言,众人皆笑。 李玉叹道:“今日所见,方知兄长严明军纪之故。” 邵俊接道:“严明军纪之好处,知者众,行之少,遑论断指代首者,自古未有,曹孟德亦不及甚多,如此不取天下,天理难容。” 刘子羽道:“只要义军严守军纪,持续日久,人心自见。” 方天定笑而不语,静静地听着大家吹捧,内心畅快不已。 若是像原轨迹中,一把火烧了半个杭州城,莫说邵俊这样的隐居贤才,便是刘子羽这样的被俘志士,也不会把义军正眼来觑。 正文 二十六 浙江四龙 众人谈古论今,展望未来之时,只听得街道传来一阵呼喝。 “好汉子!好大鱼!” “蛟龙出水啦~” 众将闻得呼喝,尽皆起身,来到窗户边看。 只见四个袒胸露背的威武大汉,抬着一条好大鱼。 这鱼体长五六尺,呈梭形,前部稍平扁,中段粗壮,后部略侧扁。 头极长,已然超过体长的一半,其上布有梅花状的陷器。 吻呈剑状,特别延长,前端狭而平扁,基部阔且肥厚。 直比一人粗细,约莫估计,重量不下三百斤。 尽管被绑的严实,大鱼仍然甩动尾巴,挣扎不休。 李玉惊叹,道:“好条大鱼,好四位英雄,换做我来,怕是捉不到此鱼。” 邵俊笑道:“此乃鲔鱼,钱塘大江也罕见,因其凶猛难捉,体型又大,乡民多有以为蛟者。” 方天定倒是知道鲔鱼,只是没见过活的。 鲔鱼乃是白鲟的别称,后世几近绝迹,实为珍惜保护动物,比圆滚滚还要珍贵。 只是这个年头,百姓都填不饱肚子,要是提倡保护珍惜动物,肯定得被人以为疯子。 所以方天定也不阻止,只是跟着看热闹。 众人围观中,四个大汉抬着鱼走到酒楼前,领头的大汉叫道:“掌柜的,生意上门,如何不来迎接?” 店家告了声罪,噔噔下楼去了。 来到楼下,店家连忙行礼道:“未尝远迎,赎罪。” 大汉笑道:“无妨,只是要掌柜的亲自操刀,处理这鲔鱼。” 店家也是见猎心喜,忙不迭答应下来。 看店家接了鱼,大汉又道:“此鱼是我兄弟四人的孝心所在,千万别弄差了。” 店家拍着胸脯保证道:“家传手艺百年,绝不敢坏了第一鲜的招牌。” 大汉又道:“如此就好,只是有一桩难处,不知掌柜可能办到?” “但有要求,尽说无妨。” 大汉道:“我兄弟穷索大江,追寻月余,方得这条大鱼。只是为了孝敬义军上下,见得我等诚意,是故,尽量保持大鱼完整。” 掌柜的笑容僵住了。 这鱼长五尺多,不拆解开来,也没有这么大的锅来煮啊。 见到掌柜的为难,大汉说道:“实不是故意刁难,想那义军进城,免了我等鱼税,打鱼的,摇船的,谁人不快活? 金银等俗物,我等送不起,义军也不缺,只有这条大鱼,端得少见,若是拆的碎了,便是一道寻常江鲜,如何见得我等心意?还请掌柜操心,务求完整。 当然,加工耗费定然足数奉上,并不亏欠分毫。” “说得好!”吃瓜群众纷纷喝彩。 踌躇一阵,掌柜的牙一咬,应道:“保证不让客官失望。” 掌柜的招呼伙家把鱼抬进去,四个大汉也不进去,就在门外与众人聊了起来。 只听有人说道:“成贵,月余不见,却没想到你干的如此好事。” 闻言,方天定心动。 玉爪龙都总管成贵,锦鳞龙副总管翟源,冲波龙左副管乔正,戏珠龙右副管谢福,此乃方腊为手下四个水军总管起的名号,合称浙江四龙。 宋江攻打乌龙岭时,四人指挥部队,从上游放火排大破梁山水军,阮小二、孟康当场阵亡,李俊等人只能逃走,端得不负四龙名号。 义军大将很多,水上将领却是太少。 江南江河湖泊众多,水军将领只有嫌少的,绝对没有足够的时候。 并且海军也在筹备,更显得人手紧缺,遇到这四人,方天定如何能够错过。 按捺不住心喜,方天定直接从二楼跳下,走到四人面前,说道:“四位好汉辛苦,不如上楼一叙。” 人从天降,吃瓜群众都吃了一惊。 一丈多的高度,可不是谁都敢跳下来的。 见方天定气度不凡,又情真意切,成贵说道:“不知好汉如何称呼?” 一句话的功夫,叶贵已经跑下楼来,说道:“此乃义军首领方天定当面!” 成贵四人慌忙拜道:“不知首领当面,失了礼数,死罪死罪。” 方天定扶起四人,道:“见到如此豪杰,实在按捺不住心喜,来的唐突,见谅,且请楼上说话。” 四人欣然同意。 来到楼上,相互介绍一番后,方天定问道:“义军求贤若渴,一直广散招贤令,贤兄弟如何为一鱼耽误月余时间?” 成贵道:“我等本想投军,只是空手而去,甚无脸面,本来捉得鲔鱼,想作一个见礼,却没想能撞见首领。” 方天定笑道:“此言差矣,我军只要贤能,何须礼物?兄弟当径直前往才是。 若非今日偶遇,又得耽搁几日,甚是不好,且罚酒三杯。” 四人也不磨叽,各自罚了三杯。 方天定拜道:“义军水军缺乏大将,未知四位兄弟可愿屈就?” 成贵四人慌忙回拜,道:“有心投效,只恐本领低微,当不得重托,愿为义军一小卒。” 本领低微?就凭能够捉到鲔鱼,李玉就自愧不如。 李玉说道:“严统领远走海外筹建海军,我一人孤掌难鸣,实难支撑,四位兄弟到来,我愿交出统领之位,甘心辅佐。” 军中升迁自有定例,哪怕李玉本事真的不如四龙,方天定也不可能让四龙高居李玉之上的。 方天定笑道:“四位兄弟本事过人,李玉兄弟却也不必自谦,目下义军水军将领稀缺,都有重用。 再则,我军也在建立海军,更是缺人,如何怕没有差事。” “海军?”众人听到这个新词,不禁好奇。 赵宋自然是有水军的,也有海船,负责沿海地区的缉私、捕盗、运输等事宜。 当然,水军利用海船进行贸易也是应有之意。 只是这些都是统称水军,与其它兵马一样归属枢密府,未有单独成军者。 成贵问道:“首长莫不是想单独建军?” “理所应当。” 海军的重要性,来自后世的人哪怕不清楚,也有这个概念。 海外贸易利润丰厚,海上有无穷无尽的鱼群,通过海路开疆拓土,对赵宋、辽、金的沿海发动攻击…… 海上其利无穷,危险同样不可小觑。 阮小七和张横纵横江河,满身的水上本事,到了海上,同样被风打到大洋里沉了船。 若非水性出色,又遇钱塘江潮相助,阮小七、张横两人,怕是也和侯建、段景住一样淹死在海里。 正是因为海上太危险,方天定才拜托海商,代为培养严勇等人。 这是长久的事情,方天定并不急于一时,先培养出一批合格船长,有了基础,才好组建海军。 至于海上战斗,可以慢慢训练。 听方天定解释完,众人皆是颌首称赞。 邵俊更是道:“皆知大海重要,能如此解释通透者,首长实乃第一人。” 谈笑间,一阵浓郁的香味传来,再看,店家并伙家抬着鲔鱼上了楼来。 不得不说,店家的手艺的确不错,整条鱼炙烤地外焦里嫩,各种调料又用的恰到好处,烤鱼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对于这种后世吃一口关一年的食物,方天定当然不会错过。 切了一块仔细品尝,果真……好吃地停不下来。 众人都没客气,个个大快朵颐。 邓元觉这等粗鲁汉子,吃得汁水沾湿了衣襟,邵俊这等文雅的,也是撑到站不起来。 一整条鱼,居然被吃得只剩下骨架。 众人相互看着各自狼狈,不禁哈哈大笑,只觉得痛快无比。 闲坐间,免不了又是攀谈。 邵俊足智多谋,四龙四个水上功夫了得,得此五人入伙,众人都是开心。 方天定任命邵俊为随军参谋,习贵四人尽数调拨与李玉,李玉整训扩增水军。 正文 二十七 快活的百姓 腊月二十七,年关将近,杭州城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义军入城,减免了大量税负,平价出售盐粮,又雇佣了许多劳工,百姓们着实宽泛了许多。 手里有了余钱,自然要买肉沽酒犒劳自己,说不得,还要扯点布,给老婆孩子做身新衣服。 消费旺盛,生意兴隆,做生意的也是喜笑颜开。 只是有一桩不美,义军对于商税看的很严。 漏一罚十,举报者奖励五成,偷税过百贯者罚苦役五年之上,谁敢偷税漏税? 尽管如此,商人们也舍不得另投它处,实在是义军风气太好。 只各级官员不索贿这一条,就足够商人们留下了。 其它地方,若不打点好官府,怎能做的生意?随便一个差役,便能封了一家店铺。 义军地盘可没有这个毛病,执法队可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违法违纪行为呢。 百姓快活,士卒也开心。 年底了,各部轮流放假一天探亲,以让士卒放松。 今天,轮到孙长官所部放假。 一大早,孙长官便领了批条,取了军饷和部队发下的年货,急匆匆地出了营门。 他家在杭州城内,距离城外大营也无多远,不一刻,他就进了城。 “嚯,这不是孙大郎么,看着可真精神!” 孙长官抬头一看,却是老街坊吕大爷。 吕大爷绕着孙长官转了两圈,啧啧叹道:“这身衣服,可真好看。” 孙长官笑道:“这可是方首领之母带人亲自缝制的军服,能不好看?” 赤红军袄,灰色长裤,高帮黑色布鞋,腰间还有一条牛皮带。 就这身行头,没有四五贯钱拿不下来。 当然,代价是值得的。 换了统一军装,士气和精神立刻又上去了一截。 聊过了两句,孙长官告辞,继续往家走去。 路过城隍庙,只见人山人海的,围成了一团,一副沸反盈天的模样。 孙长官稍稍观望一阵,原来里面在演戏。 正是宣传队演的窦娥冤,此时正到了六月飞雪的情节。 真是群情汹涌,若非维持秩序的士兵大力弹压,台子非得被拆了不可。 饶是如此,不断有烂泥石块飞上台,表演缕缕被打断。 孙长官自嘲一笑,转身离开。 当初宣传队慰问表演的时候,台子可不就被大家拆了,若非张苟坐镇维持秩序,演员免不了被痛殴一顿。 尽管知道是假的,也看过了两遍,孙长官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声狗官。 骂的,自然是赵宋了。 低头看了看军服,孙长官挺直了胸膛,忍不住想到:“迟早得推翻姓赵的,让大小百姓都过上快活日子。” 快步疾行中,前面就到了家。 地址没变,环境却是变了不少。 原来到处裂缝的墙桓,已经被新鲜黄泥填满了,屋顶也是新换的茅草,想必是不会再灌风漏雨了。 正打量间,一个十一二岁穿着新衣服的孩子走了出来,叫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这孩子,正是孙长官的弟弟孙二官。 孙长官问道:“爹娘不在家么?” 孙二官回道:“爹一大早就去排队买肉了,娘在军服厂上班,今日下午方能休假。” 闻言,孙长官倒也理解。 因为军队需求,杭州城内肉食紧缺,为了满足百姓需要,军队挤出一些肉食,让百姓限量购买。 购买者甚众,但凡去的迟了,只得空手而归。 军服厂是为了满足军队着装需要设立的,雇佣了大量的民妇,计件发放工钱。 正是因为有了军服厂,全军十余万人才能赶在年前完成了换装。 进了屋,孙长官问道:“家里屋子什么时候修葺的?” 入伍之前,家里一贫如洗,屋子想修也没钱。 “你投军后,家里用你的安家费修的。” 回了一句,孙二官挤眉弄眼地说道:“还记得前街的小芳姐么?她娘可是托人来讲媒呢。” 小芳?孙长官一阵悸动,她可是孙长官心中的女神。 摸了摸孙二官的脑袋,孙长官回道:“不急,等我立了功劳,再议不迟。” 说话间,孙父孙母联袂而归,自然又是一番亲热。 看到桌子上的包裹,孙父说道:“回来便回来,如何费这些银钱。” 孙长官笑道:“都是部队发的年货,还有我获得训练标兵的奖励。” 孙母打开,只见十斤肉,两斤糖,一条大鱼,并一些果干,军饷赏钱也有五贯。 孙母立刻眉开眼笑,道:“你爹恁地无用,肉都买不到,现下却是正好过年。” 孙父不应,问了些孙长官的表现。 孙二官忍不住馋,指着果干问是何物。 孙长官给父母弟弟各分了些,道:“这是南洋海外的果子,香蕉干,芒果片,还有椰子干,都是甜的。” 各尝了些,孙母捡了一包,道:“等会你给小芳那丫头送去,人家可是惦记着你呢。” 孙父哼道:“丫头倒是不错,她爹高大壮着实难缠。” “长官娶的是丫头,又不是她爹娘,有甚纠缠的,便是与他二十贯聘礼又如何,左右不过辛苦两个月罢了。” “是啊,若非义军入城,我等如何能够如此快活,莫说二十贯,便是二贯也难,大郎怕是难找媳妇。” 终究是情愫在心,孙长官默默地接过了纸包。 孙母前去做饭,孙家父子三人坐着闲谈。 谈到军队里也要读书识字的时候,孙父说道:“二官也是赶上了好时候,义军设立的学堂,每个人都可以去就学。 你啊,一定要好好干,若是姓赵的打回来,我们可没这等好日子了。” 孙长官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爹,定然不能再回到过去那等苦日子。” 一天忙到晚,还是上顿不接下顿,谁愿意? 闲聊中,只听得屋外有人叫道:“孙长官,出来!” 推门一看,不是高小芳还是有谁。 在爹娘和弟弟的挤眉弄眼中,孙长官走了出去。 只听高小芳问道:“我娘几次托媒来问,你家只是推脱,是何缘故?” 原以为义军已经给了自己勇气,没想到看到女神,还是有些慌。 孙长官低头回道:“军中管束森严,今日才知。” “那你怎么说。”高小芳问道。 孙长官讷讷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聘礼一时半会凑不齐。” “蠢的你。”高小芳丢了个白眼,道:“往昔你我家中都是穷困,我父母又只有我这一女,若不多些聘礼,如何养老。 现今义军当道,挣钱也容易了许多,我和娘在军服厂,我爹给军队做工,工钱都是不菲,如何还要许多聘礼? 有得三两贯,不拘什么买上六样礼,你快去托媒下聘。” 孙长官鼓起勇气,道:“怕是不行。” 高小芳冷笑,道:“莫非攀上义军高枝,便瞧不起我这等粗鲁丫头了么。” 闻言,孙长官涨红了脸,叫道:“我是那等人么?只是明日大军开拨,着实来不及。” 听到大军要开拨,孙母孙父也顾不得听墙角,连忙出来询问究竟。 孙长官回道:“上头命令明日开拨,我也不知道打哪里。” 孙母跌脚道:“哎,好歹过完年再打啊。” “妇人见识!”孙父喝道:“大军开动自有计划,如何管的过年不过年的。” 高小芳道:“即如此,等你回来再议吧。” 踌躇片刻,孙长官道:“战火一开,怕是没有三五年停不下来,若是你等不及,自嫁人便是。” 高小芳冷笑,道:“若你不嫌弃人老珠黄,我便是等你打下汴梁也无妨。” “嘿嘿。”孙长官谄笑道:“三五年必下汴梁,等不到人老珠黄的,这是军队的年货,海外货物,你尝个新鲜。” 高小芳接过,丢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早点打到东京,莫让我等太久。” 看着高小芳的背影,孙长官暗自发誓,为了大家的好日子,一定早日打到东京。 正文 二十八 赏功 硕大的军营校场中,点着无数的火把。 万余士卒整齐地坐在马扎上,东边台子下,坐着各色人物。 有杭州城内各级官员,百姓代表,军属烈属。 最引人注目的,非最前面几排伤残士兵莫属。 站在台上,环视左右,方天定道:“自九月诛方有常,迄今三月有余,我军已据睦、歙、杭、越四州,全赖士卒勇战。” “攻略各地大小战斗计有百余次,若无勇士奋战,也无义军今日之盛况。时近年底,正当赏功酬劳,以资鼓励。” 此处应有掌声,众士卒也的确给出了热烈的掌声。 有功劳的欢欣鼓舞,无功劳的也是翘首以盼。 只要有战斗,就会有功劳,迟早轮得到自己的。 掌声停歇,方天定喝道:“邵俊!” 邵俊起立上台。 “宣读奖励方案。” “是。” 加入义军不过几日,邵俊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借此次奖励军功的机会,他也摸清楚了义军的情况。 邵俊打开录功册,念道:“根据首领指示,全军功劳分为三等,设五种勋章。 奖励将士名单已公示五日,全军皆无异议……” 吧啦吧啦半刻钟,说的都是大家知道的。 功分三等,一二三等,以一等功最贵。 勋章五种,分别为奋战、英勇、英杰、英雄、英烈。 其中奋战勋章,有斩首记录即可获得,英勇累计斩获十首获得,英杰有重大贡献者获得,英雄非力挽狂澜者不可得,英烈非阵亡不可得。 念完奖励条例,邵俊开始宣读授奖名单。 “孔昆良、孔仲良,孔叔良。” 随着邵俊声音,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家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方天定立刻走过去,扶住了老人家,道:“祖父,我来扶你上去。” 老人家拉着方天定的手,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他是孔家三兄弟的祖父孔赐。 孔家兄弟从帮源洞参军,孔仲良在围歼蔡遵的战斗中牺牲,孔叔良在分兵攻打富阳县的战斗中牺牲,孔昆良在奇袭越州的战斗中牺牲。 孔家老幺同在军中,为免孔家绝嗣,孔季良已经被转入文职。 一门忠烈,方天定当然要奉上最大的诚意和敬意。 搀扶着孔赐到了台上,方天定让人给搬了椅子过来。 随着邵俊宣读名单,陆陆续续上台了百余人。 他们都是烈士家属,代为领取勋章、荣誉证书。 此时虽是高光时刻,却也是悲伤的时候,人人都是悲切。 邵俊宣读完毕,方天定喝道:“全体起立!” 唰,众士卒起身。 “去冠,垂首,扶胸,为我们牺牲的兄弟默哀六十息。” 方天定领头,众人齐齐默哀,表示悼念。 默哀完毕,方天定说道:“历次战斗,我军共计牺牲四千三百六十一人,因为时间和路程的关系,前来接受嘉奖的家属不过百余位,甚为遗憾,此乃我之过。” 孔赐颤声说道:“首领何须自责,只要推翻赵宋,还百姓一个快活世界,老朽便是一同死了也甘心。” 闻言,方天定拜在孔赐面前,说道:“祖父失去三孙,却有我义军上下千万儿孙,祖父在上,请受孙儿一拜。” 全军将士同时拜下,喝道:“祖父再上,请受孙儿一拜。” 孔赐只是老泪纵横,如何说的出话来。 认真行了儿孙礼,方天定继续说道:“凡牺牲者,其父母皆由义军供养,必无缺衣少食之苦。 妻子至改嫁后重生子女,子女至成年,皆有抚恤。 我等职责,必不让一个英烈家属失去亲人,又贫苦无依。” 众家属拜道:“首领仁义,义军仁义。” 方天定回礼,道:“此乃应有之意,该是我感谢各位支持。” 安抚了烈士家属,方天定给他们颁发了英烈勋章、证书。 整个过程,全军肃然,没有一丝杂音。 等到邵俊再次打开录功册,众人起了一阵骚动。 英烈是为战死者准备的,众人只能给出尊敬和肃穆,其它的勋章,可都是给活人的。 因为公示的缘故,众人也知道谁立功了,纷纷给予祝贺。 只听得邵俊念道:“奋战勋章获得六千五百八十七人,由各部长官领回后颁发。” 嗯,虽然占据四州,大小百余战,但是双方伤亡真的不算多。 大部分时候,宋军都是一触即溃,义军只能撵羊一般的抓俘虏。 所以义军士卒们斩首记录不多,总计击杀宋军不过两万。 那真是手快有,手慢无。 随着邵俊念出名单,各将领纷纷上台,领回勋章。 若非时间紧张,方天定定然要一一给大家颁发的。 可惜,只能打个折扣。 奋战勋章颁发完毕,台下骚动更甚。 英勇勋章获得者,可都是在台下。 邵俊念道:“英勇勋章获得者一百七十三人,名单如下,赵峰,郑坤……” 各人依次上台,方天定从托盘里取出勋章,一一挂在将士胸口,免不了鼓励一句“再接再厉!” 众人都是激动不已,纷纷表明效死之心。 这个年代的军队,大多是以金钱、官职激励士气,以荣誉奖励的,义军乃是首例。 方天定下令评功之初,众将也是不以为然,现在看到士兵们激动的模样,其激励效果毋庸置疑。 接着乃是英杰勋章,一共只有三十二人。 邵俊念道:“张苟!” 张苟连忙站起来,跑向主席台,因为太过激动,不小心摔了个满嘴泥,着实引起了满堂哄笑。 张苟也不以为意,只是嘿嘿傻笑。 方天定替张苟整理了下衣服,笑道:“身体可大好了。” 张苟挺着胸膛,回道:“杀宋狗没问题!” “那就好。” 和三十二人各自说了两句,方天定笑道:“大家都是杰出之才,还得再接再厉,努力拿到更多的功劳,我希望下次,有人能够拿到英雄勋章。” “推翻赵宋,为百姓福祉奋战到底!”三十二人同时喝道。 底下士卒受到感染,不由起身呼喝道:“推翻赵宋,为百姓福祉奋战到底。” 群情汹涌,声传十里。 最后,是最重要的功劳评定。 本着宁缺毋滥的精神,三等功不过一百余人,二等功聊聊八人,一等功与英雄勋章一样,都是空缺。 除了军功,同时对拥军模范、杰出工匠、优秀军属进行了表彰。 孔赐捧着薄薄的证书,只是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方天定少不得又是一番劝慰。 沈寿对桓逸叹道:“古之名将领军,也不过如此了。” 桓逸接道:“首长之才,神鬼莫测,此举激励士气,效果不亚于皇帝亲临,难得的是在长久有效。” 奖励大会结束,士兵各回军营,将领自去所部宣扬此次盛举。 其他人,方天定亲自宴请,以示慰问。 席间,柳大郎问道:“首领,是否可以把立功者的事迹改变成戏剧?” 方天定道:“自然可以,孔老爷子的事迹尽可以改编,只是孔季良被调离一线作战部队的事要略去。” 扬善隐恶,是宣传的惯用手段,方天定虽然没有经历过,可是看的多了,自然知道里面的弯弯绕。 “像张苟的事迹,因为涉及到huǒ yào的秘密,却是不便公开。”方天定又道。 以一地对抗一国,除了民心军心外,技术手段同样不能忽略。 张苟冒死点燃火线的事迹固然值得敬佩,可是容易泄露huǒ yào的威力。 千万别低估工匠们的智慧,特别是宋江麾下有凌振这等huǒ yào专家,如果把张苟的事迹搬上戏台,说不定双方战争就能拖延到排队枪毙的时候。 到时候,损失的都是华夏的力量,方天定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 正文 二十九 北伐首战告捷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人民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洪亮整齐的歌声中,各部有序出了军营,排着队列向北走去。 北伐,正式拉开了序幕。 虽然许多士兵的训练还未完善,但是,时间不多了。 派出去的情报人员汇报,宋江打完辽国,又去了河北。 一路平推,梁山好汉已经把田虎打的生活不能自理,即将克竟全功。 淮西王庆气候已成,即将称帝。 考虑到消息传递的滞后性,估计这个时候王庆已经称孤道寡。 若无大的变故,等到三四月份的时候,梁山的枪口就要转向王庆。 对上梁山好汉,王庆也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久的。 哪怕使出洪荒之力,王庆也就能撑到年底的样子。 必须趁着这段时间,打下江宁府,做好和梁山好汉做过一场的准备。 当然,如果行动够快,说不得还要往北打一打。 沉思间,只听得邵俊说道:“兄长,大军已经全部出营,我们也该出发了。” 方天定回过神来,下令道:“出发!” 此次北伐,兵分两路。 北路主帅司行方,大将五员,领兵两万,在一万水军主力配合下取湖州。 方天定亲领东路,沿大运河取秀州。 战略目标达成后,两军于太湖边上汇合,集中力量攻打平江府{苏州}。 邵俊笑道:“我观兄长方才貌似在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天定回道:“淮西王庆迟早是赵宋的刀下鬼,只是可惜了麾下那帮好汉。 我在想有没有办法招揽几个过来,也好壮大我军力量。” 邵俊闻言一怔,这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自己地盘都没搞定,却惦记着别人家的大将。 “只是不太容易。”邵俊叹道。 当然不容易。 王庆当了皇帝,手下都有封赏,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如何会转投气候未成的方腊义军? 只是想到哪些猛将,方天定真的眼馋啊,直恨不得全部招致麾下才好。 至于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都是扯淡。 自己强,才是真的强。 没了猛将的王庆怎么办?让他凉凉去呗。 左右他也不能给梁山好汉造成杀伤,与其白白浪费那群好汉们,不如自己用。 再说,对抗梁山的重任,本来也就义军接的起。 略略思忖一阵,邵俊笑道:“若是兄长舍得,也不是没有办法。” 方天定立刻热切地说道:“若是能招揽几将,我也快活,付出代价也无妨。” 邵俊凑到近前,“这般如此,如此这般……”说了一阵。 方天定抚掌而笑,道:“此计甚好,必然见功!” 两人又商议一阵,完善了其中细节,方天定唤来叶贵,吩咐他前往淮西走一遭。 叶贵口舌灵便,头脑灵活,倒是出使淮西的好人选。 方天定交代完毕,邵俊有仔细嘱托了一番。 叶贵得令,信心满满地踏上了前往淮西的路途。 放下一桩心事,方天定也有心情打量景色了。 遥望水陆路上,旌旗蔽日,船马相连,队伍无边无际。 粮秣辎重都由船只运载,士兵们只负担兵器盔甲即可,行军速度颇快。 方天定指着北方,道:“此去,必至大江边饮马!” “定然马到成功!”邵俊捧了一句。 早去大江边,先要下一城。 崇德县,卡在杭州和秀州嘉兴之间,也截着运河,距离两地各百里,是大军行进必经之路。 若想取嘉兴,必下崇德县城。 所以,攻打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崇德县。 此刻,崇德县充满了年味。 二十九了,明天就是除夕,不管有钱没钱,也要笑着过年。 当然守城兵丁不会太开心。 二十九待在城墙上吹冷风,谁开心? 知县又是个一毛不拔的,只顾催逼守御,一文钱也不给打赏,士兵能开心才怪。 南面城墙上,一个士兵搓了搓手,对同伴说道:“狗官倒是舒坦,却让我等苦捱吹冷风。” “没奈何,吃人饭,受人管,难道指望狗官亲自守城么。” “哼,马上都过年了,贼军怎么也要年后才能打过来,如何催逼我等,我等便不是人么。” “的确如此,只是狗官害怕,你我奈何?” 抱怨中的士卒,根本没注意到出入城门的人群有些异常。 rén liú中,三三两两的彪形大汉特别可疑。 没奈何,守军心思不在这里。 贼军打过来,也要年后,这是普遍想法。 过年的意义,每个人都知道,贼军自然也不能例外。 县衙内,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知县举起酒杯,说道:“各位都是知晓事理的,年后守城抗击贼军侵扰,还要诸位大力支持。” 众人举杯,应道:“此乃应有之意。” 所谓支持,不过出人守城,出钱粮鼓舞士气。 在坐的都是士绅豪强,如何不明白知县的意思。 只是关系到众人身家性命,哪怕再不情愿,也要捏着鼻子放血。 都是一屁股烂账,贼军打过来,性命难保,家财尽失,辛苦赞下的田地也要被分给泥腿子。 与其死到临头后悔,不若集中力量刚一波。 只是,有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年过完就搬去苏州,不对,苏州也不保险,去江宁府或者扬州暂住才保险。 知县很满意众人的态度,笑吟吟地继续举杯。 不管众人怎么打算,他是打算好了,只要贼军到了城下,先溜之大吉。 反正这些年也捞够了,晚年肯定无忧。 反正睦州、杭州、歙州都丢了,也不差他一座崇德县城,最多流放嘛。 有钱,哪里不是过日子哩。 酒酣耳热中,夕阳将落。 突然,有士兵强闯进来,叫道:“不好啦,东西北三面出现大队贼骑~” 咣当~乒乓~ 桌椅翻倒,杯盘落了一地。 都被吓坏了。 知县叫道:“不可能,贼人也是人,他们不用过年的哇~” 士兵急道:“千真万确,城外烟尘滚滚,总有数千贼骑,道路尽被封锁,还请相公早做定夺。” “关城门啊!”知县怒吼。 “快关城门啊~” 看到城外出现一彪军马,南门守门官只骇的胆肝欲裂,连忙下令。 迟了,只听得城门下一声大喝:“义军大将邓元觉在此,谁敢拦我!” 呼喝中,一个胖和尚并一个瘦道士,领着数十人杀上了城楼。 和尚禅杖乱抡,道士宝剑胡刺,余者刀枪并举,全无一合之敌。 顷刻间,马道并城楼铺满了尸体。 守军本就士气不足,发声喊,各自绕着城墙逃命去了。 邓元觉喝道:“控制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方天定领着一千骑兵冲到了城门口。 邓元觉叫道:“城门入手,大军入城。” 方天定一挥长戟,骑兵鱼贯入城,迅速占据城门。 一刻钟后,又有三千步卒赶到,接管城池。 随着大队陆续来到,清理大户也是应有之意,总有不甘束手就擒的,免不了动刀动枪。 只是动静不大。 现下兵多将广,可不像初入杭州时那般局促。 敢反抗?一巴掌呼死! 就是这么粗暴。 不一刻,厉天闰派人来报:“各门皆有强闯而出者,或杀或擒,无一遗漏。” 骑兵的职责,便是遮蔽战场,fēng suǒ xiāo息,为大军突袭创造条件。 夺门而出的,自然是一个都不放过。 战争不是儿戏,此刻也不是讲究仁义的时候,只要不投降,一律格杀勿论。 方天定回道:“保持封锁,勿得走漏消息。” 探马回转,方天定喝令道:“催促后军加速,连夜进军二十里后宿营。” 各将领命而去。 崇德县只是第一站,嘉兴城才是重头戏。 正文 三十 除夕下嘉兴 腊月三十,除夕,辞旧迎新之际,家家团圆,户户喜聚。 然而,大军是歇不了的。 这个年,必然是在血与火中度过。 天色微亮,铜锣响起,大营瞬间沸腾起来。 士卒穿戴整齐出了帐篷,洗漱完毕,伙军也抬来了早饭。 王柱一看,不禁惊叫道:“嚯,还有牛肉?” 伙军笑道:“今日除夕,首长体贴大家辛苦,每人半斤牛肉,半斤猪肉,一条鱼,半斤酒。” 王柱笑道:“这么多,怕是吃不完。” 伙军笑骂:“笨的你,连日行军,午间晚间只有干粮,有甚么滋味,牛肉尽可以路上吃。这都想不到,难怪你吃了擒捉。” 王柱不乐意了,哼道:“哼,首领说了,力战昏迷被擒,不是丢人的事,却要你来啰嗦。” 若非刘子羽刻意关照,王柱等人怕是难以幸免。 正是因为九人无恙,众将才轻松接纳了刘子羽。 绍兴城下,王柱几人也被解救,方天定也没有另眼相待,只是从阵亡名单中移除。 饱餐一顿后,众军陆续出营。 方天定站在营门口,不断呼喝道:“兄弟们,打下嘉兴,过个红红火火的大年!” “下嘉兴,过大年。”众军回应。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打下崇德县,众人都觉得是个好兆头。 加上出发之前刚进行了奖励大会,上下心气正高,一天行军百里,也不觉得辛苦。 众军出营,方天定转向邵俊,道:“待到接管人员到达,交接后领军攻打盐官县。” 邵俊领命。 大军尽出,邵俊指挥后军收拾营寨后,自回崇德县里。 按照计划,桓逸今日就会赶来,接管秀州事务。 邵俊的任务,是协同潘文得领军一万,前去攻取海盐县{今海宁市},占据海盐后,试行晒盐。 大军前方十里,张俭带着一队五百余骑兵走进了一处树林里。 张俭喝道:“甲队到达,乙队出发。” 历天佑喝道:“全军上马,以为大军前驱,出发!” 五千骑兵,分为十队,轮流前出进行遮蔽,交接点都是经过严格计算后选择的。 没办法,马匹娇贵的很,必须小心伺候着。 急行军一百里,士卒可以凭借胸中那口气继续酣战一场。 马匹疾行百里,非得累瘫了不可,还想继续冲刺,除非用刀子捅马屁股。 方天定可舍不得如此浪费。 江南本就少马,占据四州高价搜罗,不过才有五千余合用的战马,如何能够浪费。 张俭下马,顾不得休息,先从背后解下包裹,取出鸡蛋、豆子、燕麦等物喂饱了马匹,又给马身上洗净擦干,又喂了水。 马匹收拾妥当,众人才胡乱吃了些干粮,裹了毡毯倒头睡下。 尽管天气寒冷,所幸并无雨雪,困倦之下倒也睡得着。 睡得正香,张俭只觉得脸上冰凉。 睁眼来看,天空中飘下了鹅毛大雪。 雪花纷飞,给嘉兴城增添了许多节日气氛。 嘉兴知州衙门里,知州陈禾看着飘飘扬扬的雪花,不禁舒了口气,道:“天降大雪,又是年节,想必贼军也不会来了。” 随行的防御使罗城笑道:“想那贼军也是人,如何不要过年?” 陈禾道:“天下久平,武备松弛,东南尤甚,可笑杭州重镇,尽为贼军一鼓而下。 吾曾上书朝廷,请求训练兵卒,修缮城墙,以备不测。 然,兖兖诸公视若无睹,直以为我乃邀名放言,诚为可笑。 如今事到临头,只能坐等贼人来攻,气煞我也。” 罗城劝道:“相公安心便是,嘉兴城高壕深,谅那贼人也打不进来。” 陈禾意兴阑珊地说道:“罢了,多说无益,且与我上城慰问士卒。” 来到城头,只见一队队士卒持枪跨刀,往来巡查,并无不满。 陈禾粗通军事,得知杭州陷落后,立刻命令罗城整训军队,防备方腊来犯。 只是扩建军队的奏疏未能通过,他也不好私动府库。 这点上,他比不过刘韐果断。 击退方天定后,刘韐上书的同时,直接就开了府库募兵备战,根本就没等朝廷回复。 巡视一圈,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罗城劝道:“今日除夕,相公安心过节便是,即使兵祸再起,贼军也绝无可能绕过崇德,我们有的是反应时间。” 陈禾还是忧心,问道:“今日值守如何安排?” 罗城回道:“四门各留人二十,四墙分置数十人巡逻,以为警戒。” 陈禾颌首,道:“也罢,大雪纷飞,天气寒冷,多与值守军士酒肉,再加赏钱一贯,以鼓励军心。” 怕归怕,年还是要过的。 贼军打过来也要年后,趁着还算安全,让大家回去一家团聚也是好的。 战事一开,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死于非命,再也过不得年了。 大雪落地即化,不一刻,地面变得湿滑起来。 方天定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不断呼喝道:“兄弟们,加把劲,还有三十里就到嘉兴城了。” 有官兵回应道:“首领放心,辞旧不一定,迎新必然不会错过的。” “下嘉兴,迎新年!”众士兵笑着欢呼。 随后,嘹亮的义军进行曲响起,众军齐唱,大步向前。 尽管速度恢复了一些,可比昨天还是慢了许多。 确实没法,这个时代的陆路交通极度依赖天气。 天气一坏,道路立刻泥泞难行。 看了看天色,方天定下令道:“通传水军,立刻送来火把,准备夜间行军。” 自有亲军前去通报。 随着火把点起,大军立刻变成一条火龙,煞是好看。 一路穿乡过镇,大军于深夜抵达嘉兴城外八里处的一个村子里。 情报使冯喜接住方天定,道:“五千人伙食已经准备完毕,大军即刻可食。” 方天定问道:“嘉兴城内情况如何?” 冯喜回道:“我亲自看了,有所防备,然而守备空虚,士卒又大多归家过节,急切间难以聚集。” “善!” 吃了些东西,喝了一碗姜汤,方天定带领五千精心选择的士卒直趋嘉兴城。 马摘玲,人衔枚,踏踏的脚步伴随着莎莎的雪落声,还有急促地呼吸声。 夜袭当然不会有火把,幸得雪光照射,士卒又无夜盲症,才能顺利到达嘉兴城下。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风雪一直未停,城头上的火盆已经熄灭。 陈禾素有威信,巡逻的士卒不好溜岗回家,却也躲进了城楼里烤火去了。 天寒地冻的,贼军又不回来,何必在城头遭罪呢。 守军就着发下的酒肉吃个肚饱,此时睡的正酣。 方天定手中长戟一挥,低喝道:“上城!” 吧嗒吧嗒,长梯落下,在护城河上搭了桥出来。 其他士卒来到城下,或是搭梯子,或是抛钩索,不一刻,准备就绪。 邓元觉倒提着禅杖,当先爬上了梯子。 刚到一半,只见城楼里走出一个守军,摇摇晃晃地走到城头上,解开了腰带。 地府难拒该死的鬼,既然撞了出来,那就别怪下手狠辣了。 庞万春取弓搭箭,倏地一声,正中那士兵咽喉。 嗬嗬的声音中,守军一头栽向城下。 变故突起,方天定也担心守军反应过来,喝道:“快!” 邓元觉已经爬上了城,杀气腾腾地直奔城楼。 “有贼!”一声呼喝,城楼里响起了号角声。 只是已经迟了。 数百士兵上了城墙,又有邓元觉这等猛将,区区三四十守军如何能挡。 不一刻,守军或死或逃,城门彻底落入手中。 方天定心中大喜,喝道:“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全军入城!” 噗通,吊桥落地,城门随之打开。 五千大军,鱼贯入城。 嘉兴城,落入手中。 正文 三十一 忠义之士 “邓元觉,分兵一千攻取各衙门。 庞万春,领兵一千占据府库。 包道乙,领兵一千戒备城中,趁机作乱放火者,杀! 刘子羽固守城墙,余者随我杀向西校场!通知后军,立刻赶来! 另,张苟领执法队严格督促各军,严禁扰民,犯者军法处置。” 快速下达完命令,方天定领着一千士卒,直扑城西校场。 校场里的千余兵丁,是嘉兴城内最后成组织的军事力量,只要打散了,嘉兴城内再无抵抗之力。 街道上已经铺满了白色的雪花,众军在驻嘉兴的细作头目带领下,急速前进。 城头的号角,已经惊动了城内。 密集的脚步声,更是让人惴惴不安,有那警醒胆大些的,附在窗后偷偷望去。 只见大队军兵快速穿过街道,除了呼吸和脚步声,全无一丝杂音。 感觉到暗处tōu kuī的目光,方天定喝道:“义军入城,不扰良民,安心在家,谨防误伤。” “义军入城,不扰良民,安心在家,谨防误伤。” 身后士卒跟着呼喝起来。 听到连绵不绝地呼喝,城中百姓心中惊惧。 贼军还是人么? 天降大雪,又是除夕,居然能突然出现在嘉兴城里! “大意了,这贼军端得狡猾,居然除夕来攻!”罗城心中叫苦不迭。 环视左右,只见五百余兵卒提刀掣枪,个个面带惧色。 这些都是外地或者单身狗,年节也无处可去的,只能待在营房里。 听到号角,都拥了出来。 哈出一口白雾,罗城喝道:“陈相公待我等不薄,目下贼军入城,不知人数几何,左右杀他几个,以报陈相公的大恩大德。” 陈禾素得民心拥戴,城内宋军虽然惊惧,却也不忍背弃,纷纷呼喝道:“杀贼!” 罗城举枪喝道:“随我杀出去!” “杀!” 呐喊中,宋军兵丁随着罗城冲出了校场。 拐过一条街,正撞见方天定。 “杀!”罗城大喝一声,挺枪迎上。 见到宋军出营,方天定喝令道:“结阵,放箭!” 瞬间,长枪手十人一排,把街道堵的满满当当。 咻咻咻,枪阵后弓手放箭。 顷刻间,宋军被射翻一片,哀嚎惨叫不绝。 罗城拨开几枝箭,怒喝道:“吾乃秀州防御使罗城,谁敢与我一战。” 没人与他一战,枪手严阵以待,弓手只顾放箭。 罗城大怒,喝道:“随我杀上去!” “杀!” 宋军一声呐喊,尽皆涌了上来。 面对如林似墙的狼筅,前排兵卒根本不管不顾,径直舞动刀枪撞入枪阵内,哪怕被刺中,也要抱着狼筅不放。 端得悍勇。 顷刻间,枪阵告破。 罗城武艺很强,枪头翻飞,片刻搠死了几个长枪手。 这个时候,方天定才发现街道狭窄,狼筅施展不开,队列转换也多有滞碍。 来不及犹豫,方天定接住罗城,同时喝道:“枪手后退换短枪,刀手顶上!” 其实不用他下令,刀手都是训练有素的,见到局面不对,已经主动接住了宋军兵丁。 片刻,丢了狼筅的长枪手各持短枪,返身杀入战团。 好一场混杀。 义军训练有素,军阵严正,局部总是以多打少,优势明显。 宋军不成阵列,却只顾拼命。 杀了半刻钟,千余宋兵能战者只剩一半。 义军也死伤了百余人。 宋军毕竟是有训练的,又不怕拼命。 想赢不要命的,也只能以命换命。 欣赏罗城的武艺和忠心,方天定手上不禁留了几分力气。 饶是如此,罗城身上也有三五道伤口。 方天定喝道:“困兽犹斗,徒增伤亡,嘉兴城破已成定局,何必两败俱伤!” 罗城环顾左右,只见接战的宋军无不是被三五人围攻,眼看不支,行将溃散。 惨笑中,罗城跳出战团,喝道:“众军听令,放下刀枪,抱头蹲地。” 闻言,宋军士卒尽数呆住。 “将军,我等还能战!”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趁着这个功夫,义军稍稍后退,重新组建阵型。 罗城喝道:“我下令,所有人放下兵器,抱头蹲地!” “将军~” 叮铃咣啷中,刀枪落了一地。 “陈相公,罗城无能,先走一步,下辈再给你效力。” 只见罗城倏地调转枪头,猛然chā jìn了胸口。 “还请,放过陈……” 话未说完,罗城噗通倒地。 “将军~”宋军士卒无不痛哭流涕。 “罢了,却没想赵宋还有如此忠勇之士。”方天定叹道。 这一刻,他才认识到赵宋立国一百六十年,其正统地位之牢固。 哪怕赵佶胡作非为,仍然有许多人愿意为之效死。 罗城便是一个。 方天定令道:“来人,收敛罗将军遗体,勿得亵渎,天明后好生安葬。” 残存宋军闻言,纷纷跪倒磕头感谢。 混战落幕,后续两万大军入了绍兴城,兵力一多,值守警戒各处都是游刃有余。 交割完任务,方天定来到知州衙门。 只见邓元觉肃立庭院中,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仔细一听,原来是在超度亡魂的经文。 见到方天定,邓元觉停下,说道:“陈禾于府衙中自缢。” 原来,邓元觉分出的一部军兵到了府衙,只见府门洞开,并无一个士卒值守,只有陈禾高坐堂上。 面对军兵拥入,陈禾毫无惧色,喝道:“来者可是方腊义军?” 义面对如此气势,众士卒迟疑了片刻,有人回道:“不错,我军为民做主,立志推翻赵宋,让天下百姓再无饥寒之苦。” “哈哈哈~让天下百姓再无饥寒之苦!”陈禾仰天大笑,踉踉跄跄地向着后堂走去。 因为知道陈禾清廉爱民,众士卒也不为难,放任他离开。 劝降的事情,本来也不该士卒负责,他们首要职责是保护各项文书账册。 等到邓元觉赶到,士兵才前往后院。 陈禾家眷都在一屋,也不需要约束,士卒都不去滋扰。 固然是因为军纪严肃,更多的是陈禾清名,士卒都有耳闻。 而且,陈禾也是被方天定记在小本本上的招揽对象之一。 若是招揽成功,便是同僚,现在滋扰,以后不好见面。 只是陈禾所在屋子大门紧闭,叫门也不答应,没奈何,邓元觉只得喝令破门。 开门一看,陈禾套着三尺白绫,挂在大梁上。 救下来看,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邓元觉递过两张纸,道:“首长,这是陈禾留下的遗书。” 方天定接过,只见上面写道:“素闻义军公正,还请善待城中百姓…… 唯愿义军上下恪守本分,不忘为民初心…… 吾亦知求生不难,然我不愿失节,只有一死以殉国,若赵宋气数已尽,也不后悔…… 愿义军早日全取天下,使百姓无饥寒之苦,若真,九泉自可含笑……” “幸得此等大贤不得中枢重用,否则我等如何成事!”慨叹一句,方天定召见陈禾家眷。 其家眷都是素色布衣,再看陈禾,官服上居然有补丁。 陈禾崇尚义理,黜抑浮华,和赵宋崇尚奢华的风气截然相反,可谓官场中的一股清流。 把遗书递归,方天定道:“好生收敛其遗体,若有困难,找我汇报。” 其家眷哭哭啼啼地拜谢。 没能招揽到陈禾,方天定难免失望。 若是陈禾担任御史谏官之类职务,怕是没人敢违纪乱法。 陈禾为了劝谏,敢拉着赵佶袖子不撒手,直接把赵佶衣袖拉断。 这样的谏官,就问你怕不怕。 只是结局已定,方天定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给陈禾家属赠送金银,吩咐他们好好为陈禾办理后事。 ………… 多谢“以魅”的打赏和鼓励,每天投推荐票,又给打赏,实在感激不尽。 最重要的是,这是你老兄chù nǚ赏……{作者露出莫名的笑容……} 一并感谢其他每天投推荐票的小伙伴们。 另,我把以魅这个昵称改头换面成了一个邪恶的反派,后面会出场,希望你老兄别揍我。 {?} 最后,我已经绑定手机号了,然而给各位评论回复时,提示我没有绑定手机号,没法回复,等我弄个小号出来的…… 正文 三十二 鱼水情 下雪的时候,义军上下都忙成了狗,也不觉得冷。 天边微亮,大雪终于停了,嘉兴城内里喊打喊杀的声音也停了。 闲下来的众人才发觉,化雪真的冷啊。 莫都怕了一夜,也没敢睡觉,此时也睡不着。 踌躇一阵,莫都叹了口气,推了推浑家,道:“你看着家里,我去州衙看看。” “不行!”许是觉得自己声音太大,浑家放低了声音,道:“你不要命啦,外面兵荒马乱的。” 莫都道:“若非知州相公抬举我做了书吏,你我如何葬的老娘。 目下情况不明,须得去看一看方才安心。 知州相公素来清廉公正,以义军风评,想必是招揽居多,倒是不虞被害。怕只怕陈相公不愿受辱,激怒了义军,反而坏事。” 浑家犹豫片刻,道:“早去早回,莫要冲撞了义军。” 回了一句放心便是,莫都拉开门栓。 门未开,莫都只觉得手上一沉,一个人影直挺挺地跌了进来,落在地上。 “啊呀~” 惊呼中,这人翻身而起,忙不迭地道歉道:“对不起,不小心靠在门上睡着了,吓着你们了。” 仔细打量,只见这人身穿红色夹袄,外面的藤甲缝隙里,全是冰雪。 莫都问道:“敢问这位……如何会在小人门上睡着了?” 这人拍了拍脸,道:“大军进城无处安置,我等只能站在街道上等待后军物资到达搭建大营。 却没想太过疲累,不小心睡了过去,以致惊扰了你等,实在罪过。” “若是敲门借宿,我等也是难以拒绝的,为何不……” 话未说完,义军打断道:“昨夜乃是除夕,让你们惊吓一夜便是罪过,如何能够搅扰? 方首领特别下令,不许我等进门,就是为了让你等心安。 便是首领自己,也是在街道上苦捱了一夜……” 聊了两句,士兵告辞出门。 望着士兵后背,莫都呆立当地,久久无语。 “义军仁义,军纪森严,传言不虚也。” 回过神,莫都吩咐浑家道:“且去煮些热水姜汤,有甚吃食也端出来,给义军将士送去。” 难得的,浑家没有反驳,默默地点火去了。 不止莫都,嘉兴城内处处炊烟袅绕,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义军将士宁愿缩在屋檐下挨冻也不进屋滋扰,百姓如何不心疼。 街道上,方天定轻轻拍了拍靠在墙上睡着的士卒,说道:“不要睡着了,实在受不了用雪洗把脸。” 天寒地冻的,就这样打瞌睡太容易得伤寒了。 这个年代,伤寒可不是好耍的,不小心就能要人命。 若是大规模爆发,形成瘟疫,不止义军要凉凉,江南地区也要玩完。 踩着积雪,方天定吩咐道:“士卒两日行军二百里,着实辛苦,多备姜汤热水,各项药材也要备好,防止伤寒。” 包道乙颌首领命,一一安排下去。 将将巡视完毕,有士兵前来通报,随行水军已经在城外搭好了营寨。 下令收拢士卒后,方天定又道:“雪后寒冷,为防结冰,组织一支队伍清除积雪,以方便百姓出行。 另外检查城中房屋,若有贫困者,进行赈济,防止有人冻死。” 说着话,只见一群百姓围着一对士卒,不断叫嚷着。 方天定走近,喝道:“何事争执?” 众人见方天定气度不凡,又有随行护卫环绕,知道是义军大人物,纷纷闪开一条路来。 士卒立刻立正,行了个军礼,叫道:“首领好。” 百姓如何还不明白,这是义军大头领到了。 一老者说道:“好教大王知晓,义军士卒宁宿街头,不愿入屋,我等感念义军恤民爱民之举,做了些吃食送来,却不想他们坚辞不受,是故起了争执。” 又一个年轻的后生接道:“义军仁义,我等皆知,却也不能冷了我等一腔热情,难道我等还能下毒不成。” 其他百姓七嘴八舌地附和,语气里颇有怨言。 虽然很吵,方天定却很开心。 义军爱民,百姓拥军,军民犹如鱼和水,亲如一家人。 这正是方天定想要达到的效果。 压了压手,待百姓安静后,方天定道:“多谢大家的好意,然而我军物资充沛,并无饥冻,父老切勿忧心。 再则,这些东西都是大家准备来过年,我军吃了,大家如何过日子?” 年轻人笑道:“大王此言差矣,义军物资充沛,那是义军的事,我等进献酒肉,却是我等的心意,如何能够一概而论。” 老者又道:“大王若是不让士兵接受我等心意,我等心下难安,若是胡思乱想,生了变故,反倒不美。 再则,我曾经听说义军所到之处,必然打击恶霸,免除gāo lì dài,分配土地,并且税收也低,不知是真是假?” 方天定笑道:“当然,总计不过三四成的田税,除商税外杂税皆免。” 老者笑道:“大王所言,想必不虚。如此的日子,我等岂非天天过年,这一口吃食,又有什么打紧。”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想了想,方天定接过老者手中碗,一口干了姜汤。 百姓们的确是用心了,姜汤里居然还加了糖。 糖的价格可不便宜,一斤几近百文,非是年节,寻常百姓也不会买。 递回了碗,方天定下令道:“传令各部,但有百姓慰问,一概接受,只是做好登记,以后再行补偿。” 听到方天定下令,众百姓纷纷喜笑颜开,篮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士兵怀里。 不一刻,人人盆满钵满,撑死他们也吃不完这许多,直把士卒们弄的手足无措。 这是幸福的烦恼! 方天定也不干涉,朝百姓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便听刚刚的年轻人叫道:“大王,小人也想投奔义军,不知大王可否收留?” 方天定回身笑道:“过得两日,我军便会树立招兵旗,自去报名便是,只要符合条件,来者不拒。” 这青年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暗暗记在心里。 回营路上,方天定看到刘子羽一直沉默不语,不由问道:“彦修,想什么呢?” 刘子羽回道:“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如此军队,定然所向披靡。 只可惜父亲没看到,否则定然回心转意,死心塌地为我军效命。” 方天定笑道:“你可以回去亲自告知,若是劝的伯父心软,我免你三千贯钱的债务。” “大善!”刘子羽转身就走。 钱财只是玩笑,义军的表现,的确值得刘家父子出死力。 方天定也期待刘韐能够回心转意。 随着地盘扩大,义军文官紧缺,治理地方颇为费力。 秀州以下,接下来就是平江府。 同杭州一样,苏州内有应奉局,近十年的花石纲催逼下来,民生残破至极。 若是州官没有过人的本事,想要恢复经济,可不是容易的事。 方天定左右检索夹带里的人物,只有刘韐可以胜任。 想来刘子羽亲自前去解释,必然是成功。 如果义军这样表现都不可以,那就代表刘韐彻底不可招揽,只能放走,方天定也是无计可施。 好在,即使放走刘韐,也不用担心双方再次为敌。 以赵佶和朝堂诸公的德行,不把刘韐流放就不错了,还指望启用他? 不可能的。 若是赵宋高层有这个眼光和魄力,汴梁怎么会两次被金军围困,最终汴梁破,北宋变南宋呢。 “幸好赵佶如此渣渣,不然我怎么一路做大呢。”方天定暗暗庆幸。 正文 三十三 今日方知寡人之帅也 东京城,皇宫内。 赵佶站在半人高的镜子前,左右端详着自己,美滋滋地说道:“今日方知寡人之帅也。” 侍立在侧的王黻慌忙跪下,请罪道:“臣死罪,陛下每日帅醒,若是因为休息不足,导致龙体欠安,臣万死不足以赎罪。” “就你嘴里抹了蜜。”调笑一句,赵佶又道:“有了宝镜,寡人倒是可以给自己画幅像,也好让后人知道寡人之帅。” 王黻接道:“理当如此,陛下龙颜天下无双,若是不能流传后世,诚为可惜。” 这马屁拍的,让插不上话的蔡京十分羡慕嫉妒恨。 没奈何,谁让他慢了一步,没能第一个进献玻璃镜于宫中呢。 说笑一阵,赵佶问道:“各地多有奏报,言贼人方天定已经陷落杭州,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王黻斩钉截铁地说道:“宝镜、香水、玻璃,皆是产于睦州,若是州府不靖,这些宝货安能大规模发售。” 顿了顿,王黻又补充道:“贼人的确厉害,杀了两浙路都监蔡遵并数千士卒,又陷了清溪县,却是疥癣之疾。臣请陛下下旨,提谭稹为两浙置制使,命其年后剿贼,定然马到功成。” 蔡京好气,真想揭露真相。 只是想到蔡遵领贼人破了建德,蔡京从心了。 至于童贯,看着王黻表演,笑而不语。 不怕贼军zào fǎn,就怕贼军闹的不够大, 不养贼,如何自重? 且任其做大,再行领兵进剿,也好显得自家这个太尉的功劳,童贯美滋滋地想到。 王黻又说道:“再则,平江府置制使朱缅奏报,苏州元宵灯会如旧。苏杭不远,若是杭州陷落,苏州安能稳固。此等言论,不过是地方官员为博求关注,故意大言而已。” 赵佶点头,道:“即如此,下旨斥责,再有危言者,去职。” 作为花石纲的始作俑者,朱缅对百姓嫉恨心知肚明,也害怕方腊义军打过来。 贼人盘桓杭州不出,可让他松了一口气。 朱府内,朱缅正陪着其父朱冲赏雪吃酒。 吃了几盏酒,朱冲道:“方腊势大,正当戒备,吾儿何故还开宵禁,设灯会呢。” 朱缅道:“父亲放心便是,吾已在城外紧要处屯驻了兵马,灯会之时,城内也有兵丁弹压,必然无恙。” 朱冲道:“直接取消便了,免了多少风险。” “父亲此言差矣,那方腊狗贼起兵口号乃是‘诛朱缅,罢花石纲’,直定我父子为罪魁祸首,若是官家见责,我父子去职是轻,只怕失了恩宠,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啊。没奈何,只得粉饰一番。 好在贼人盘桓杭州,中间有秀州阻隔,暂可无恙。 待得元宵过,我们收拾收拾搬去东京暂避,管他贼军来与不来,我自去了,苏州失陷,亦与我毫无干系。 只要官家恩宠不失,何忧之有?” 朱冲闻言大喜,道:“即如此,复无忧也,当浮一大白。” “……因朱缅兴花石纲,臣下不堪其扰,恰逢陛下起兵,臣随之附和,现已攻占歙、睦、杭三州。 此地富饶,钱粮兵丁广有,只是苦无领导,难以进取它处。 唯愿陛下亲临东南,领臣等攻城略地…… 若陛下不得空暇,恳请派遣统帅,如国舅段二,军师李助,范全等…… 若不便,便是遣十余上将,如杜壆、袁朗,糜胜,胡显等坐镇…… 臣翘首以盼,再三泣拜。” 王庆把信交给侍从,示意文武传阅后,说道:“方腊已有三州,如何还需寡人相助?” 叶贵拜道:“东南久平,民不习武,实在寻不得将领,没奈何,便是小人这等本领微薄之人,也能担任大使。 还请陛下早做决定,迟了恐怕当不得赵宋征讨。” “嗯。”王庆不置可否,又道:“方腊言有珍宝献上,取来一观。” 立刻有侍卫进来。 一面一人高的镜子,十余整套玻璃制品,一箱香水。 殿内文武见到,都惊的呆了。 他们都是草根出身,如何见过如此宝物,个个惊叹不绝。 王庆走下龙椅,对着镜子左顾右盼,流连半晌,方叹道:“今日方知寡人之帅也!” 王庆是真的帅。 凭着一身好皮囊,王庆勾搭上了童贯侄女、蔡京孙媳妇童娇秀,给蔡家送了好大绿帽。 因此,被童贯和蔡京嫉恨,流放。 这才有后来王庆上房山,占据八州称帝的故事。 文武大臣齐齐拜道:“臣等为陛下贺,陛下威名远播,江南方腊上表称臣,全取天下不远也。” 吹捧了一回,赏玩一阵镜子与玻璃器皿,又各自喷了些香水。 一时间,大殿内清香阵阵,让人心旷神怡,陶醉不已。 叶贵又拜道:“陛下,此乃圣公到处搜罗而来,似此等宝货,东南甚多,还请陛下移驾杭州,以慰东南民心。” 王庆道:“大使且去休息,容寡人三思。” 叶贵拜了三拜,哭哭啼啼地下去了。 其情也真,其意也切,若是方天定,非得给叶贵颁发个小金人不可。 待到叶贵退出,王庆道:“方腊如此有心,寡人御驾亲征江南,众卿以为如何。” 不如何。 摩尼教方腊的名号,大家倒也听过,知道有这么个人。 只是到底什么情况,鬼知道。 李助谏道:“陛下坐镇中枢,关系国本,不可轻动,遣使册封,并派人协助便是。” 众人附和。 只是派谁却犯了难。 信中点名的,都是大人物,段二、段五是国舅爷,要是王庆敢让他们去,段三娘就敢挠他一脸花。 李助是东京老相识,首席军师,王庆也舍不得。 范全是王庆表兄,又有大恩,如何派出中枢? 其他人等都是一般无二,不可或缺的。 商议半晌,段二道:“不若按他信中所言,派遣十员大将与他,等兵权在手,我等顺江而下,他等逆江而上,全取大江以南再做定夺。” 众人沉思片刻,皆认为此策可行。 段五道:“只是有一桩难处,此十人皆是猛将,若是派出,于我国恐有不便。” 段二道:“若是派去大将本领不济,只怕方腊笑话我等,平生波折,反倒不美。” 王庆道:“便派这十人去,也显得我国强盛。” 段二又道:“却不能白白便宜了方腊,我遣大将十员去,他便送兵丁十万、钱十万贯,粮十万石,宝货十车来,以见诚意。” 众人皆赞。 商议妥当,又唤叶贵进殿,宣布决定。 听得王庆不能御驾亲征,叶贵哀叹道:“东南百姓,明教上下,渴盼陛下久矣,恨不能相见,诚为遗憾。” 王庆笑而不语,令宣旨。 “……现下封方腊为明王,方天定为ān nán王,十员大将如数派遣,以助方腊平定江南……” 顺带着,赏了叶贵一个都虞候的职位,专门负责双方的沟通交流。 叶贵拜道:“陛下隆恩,臣等肝脑涂地亦难以报答万一……” 语带哽咽,竟不能续,那模样,直恨不得抱着王庆的大腿认干爹。 王庆并文武大臣见到叶贵的小儿女姿态,尽皆笑而不语。 窥一斑而见全豹,从叶贵的态度,就知道方腊的态度了。 一时间,大殿内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王庆安抚道:“爱卿且耍几日,待的诸将齐备,再行出发不迟。” 志得意满的王庆,全然想不到方天定的套路会这么深,轻易就把大将送了出去。 方天定和邵俊商定的计策,就是傲其心,骄其志,使其怜悯方腊,再以宝物yòu huò,促使王庆送出大将。 只要能够招揽大将,增加对抗梁山好汉的胜算,俯首称臣算得什么? 不值一提! 正文 三十四 石宝 嘉兴城外,方天定又抚慰了一番陈禾家属,赠送了金银作为盘缠,转身回城。 前来为陈禾送行的百姓却依依不舍,直送出去二十里才罢。 桓逸叹道:“不知吾死之日,是否会有如此多的百姓相送。” 闻得陈禾灵枢回乡,嘉兴城中百姓皆来相送。 这可是了不得的哀荣,直比朝廷追封还要隆重。 义军上下也是羡慕的很。 一旁的莫都笑道:“知州何必羡慕,只要义军风纪策略不变,我等死时,怕是全国哀悼,绝不止一城一地一家一户。” 桓逸颌首,不由看向前方高大的背影。 想要享受如此哀荣,须得追随义军的脚步,全取天下才行。 刚回府衙,冯喜匆匆进来,道:“大郎,细作来报,苏州正月十三至十ǔ bù宵禁,不关城门!” 听到冯喜汇报,方天定肃然站起,问道:“消息可确凿?” 冯喜回道:“确凿无异,有宣告文书在此,又有苏州好汉亲自前来送信。” 接过告示,只见上面写道:“晓示:春来元宵近,为贺新年,城内多设花灯,添扮社火,以显圣上仁德,朝廷公正。 照依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 居民踊跃前往,勿令缺少。各级大小官吏亲自行春,务要与民同乐……” 红彤彤的知府官印,表明这张告示正是官府发布。 放下告示,方天定道:“苏州好汉何在,请来相见。” 不一刻,冯喜引着一个昂扬大汉走了进来。 看到大汉手持宝刀,腰间挂着一个流星锤,方天定心中一动,问道:“可是石宝当面?” 大汉慌忙拜下,道:“不想首领闻的小人贱名,诚惶诚恐,不胜荣幸。” 正是石宝。 惯用一口劈风刀,善使一颗流星锤,勇猛非常。 镇守杭州时,卢俊义与宋江已合军一处,一同夹攻杭州城。 石宝出城来战,与索超猛战,不到十合,石宝回马便走,索超追赶,石宝突然用流星锤将他打下马去。 梁山军中邓飞来救,又被石宝一刀砍成两段。 李逵抢城门,斩了石宝马脚,石宝退回门内。 丧门神鲍旭冒进,被石宝斩杀。 乌龙岭上,双方浪战,白钦标枪射了铁笛仙马麟后,石宝随之一刀两段,接着又斩杀了锦毛虎燕顺。 不论是战绩,还是武功,称石宝为方腊麾下第一大将,都无异议。 这等大将,正是方天定对抗梁山好汉的依仗。 今日石宝来投,方天定当然喜不自胜。 方天定连忙扶起,道:“我军得石宝兄弟,如虎添翼也,且请坐下奉茶。” 见方天定如此看重,石宝心内大定,道:“苏州百姓苦花石纲久矣,闻的义军行仁义,诛朱缅,都是翘首以盼,还请首领早日进兵,解民于倒悬。” 方天定道:“苏州必取,原定元宵节后发兵,现下有石兄弟相助,或可冒险。” 石宝道:“可笑那朱缅傲慢,强迫知府元宵节设灯会,正给我等可乘之机。 我已纠结四百余好汉,等到十三不宵禁,就于城内放火聒噪,百姓久苦,必然群起而响应。 首领自领大军于外攻城,内外夹攻,必可取城。” 方天定笑道:“不谋而合,只是能不放火,便不要放火,望兄弟牢记于心。” 石宝不解,道:“若不放火,如何闹的好大动静。” “城中火起,死伤者多为百姓,即使家小平安,家产尽失,如何过活?” 听了方天定解释,石宝叹道:“首领仁义,不得不服。” 谈了一阵,方天定传令众将来见。 天赐不取,必遭其咎。 有大好的机会破苏州城,方天定当然不会错过。 少顷,各将陆续到来。 介绍各人认识,只听邓元觉笑道:“好一条汉子,只是不知武艺如何,可敢和我比一比。” 石宝也有意卖弄本事,免得众人小觑,便欣然应允。 方天定也想见识一番,并不阻拦。 比试一番,证明石宝本事,众将自然和他亲近,也有利于石宝融入。 少顷,一行人来到校场。 刘子羽吆喝道:“开盘啦,我做庄,兄弟们赶快下注啊。” 刘韐喝道:“休得胡闹。” 刘子羽嘀咕道:“若不想着赚钱,怎么还的清欠债。” 刘韐无语。 得知攻占嘉兴城的经过,刘韐再无疑虑,彻底投靠了义军。 到了嘉兴,除了协助、指导、协助桓逸处理秀州事务,也在熟悉军队,为攻打苏州做准备。 只是父子俩的俸禄都用来还债了,天天吃糠咽菜,也真是够了。 众人见到父子俩互动,都是窃笑,却也没有客气,纷纷下注,或三五两,或一二十。 顷刻间,刘子羽跟前堆了一堆银子,只喜的他眉开眼笑。 坐庄的,总是稳赚不赔,这次终于不用蹭饭了。 因为石宝新来,众人也不知本领如何,压邓元觉的多些,是故赌注为一比三,平局却有一比五。 方天定不好下场,招过冯喜耳语一阵。 冯喜笑着走向刘子羽,道:“我也来凑个趣,且压一千两赌两位兄弟平手。” 刘子羽笑容一僵,暗道不妙,又不好从心,只能咬牙应下。 他只期望两人不要和气,须得分出个胜负才好。 场中,石宝持劈风刀,邓元觉提禅杖。 大喝一声,邓元觉首先抢上,禅杖当头砸落,石宝也不示弱,举刀拦住。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好大的力气,众人尽皆骇然。 再看时,寒光纷飞,铁音阵阵,石宝邓元觉已经搅做一团。 果真好本事,众人纷纷喝彩。 两个大将如此出色,方天定也是欢喜。 你来我往中,两人斗了五六十各,只是平分秋色。 只见邓元觉荡开劈风刀,跳出了战圈,叫到:“我不敌也,且罢手。” 石宝收刀拱手,道:“胜负未分,大师何必自谦。” 邓元觉道:“我奈何不了你,你却有锤子未出,若是偷袭,我必遭殃。 而且你又是骑将,步战如此凶猛,若是有马,我定然不敌。” 方天定道:“两位兄弟都是好本事,何必非要分出上下高低,只以平手结束便是。” 众人皆颌首同意。 方天定又道:“正好兄弟们凑了些银两在此,又是年前,且去包个酒楼,为石宝兄弟接风洗尘。” 除了跺脚的刘子羽,众人都是同意。 群情难拒,刚添了一笔新债务的刘子羽暗自发狠,非得吃够三千两不可。 吃了一回,众人回转,就着情报推演攻打苏州的行动。 “沙盘推演,只要主将不昏庸,哪怕不胜,也不至于失败。”刘韐惊叹。 石宝也是点头,道:“此法在手,不会打仗亦无妨,按部就班便可。” 两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推演,惊叹不停。 策略定下,邓元觉和包道乙主动请缨混入苏州城内,以为内应。 方天定道:“邓元觉、包道乙,此去须得听从石宝兄弟安排,勿得违令。” 两人应下。 看向石宝,方天定又道:“观兄弟刀法,乃是骑战,我有一匹爪黄马,正好战场厮杀,兄弟回去时骑上。” 此言一出,石宝更加死心塌地,拜道:“哪怕刀山火海,肝脑涂地,定然为首长取下苏州。” 马匹对武将的作用,只看吕布因赤兔背叛丁原,便可知一二。 方天定扶起,道:“非为我也,乃是为了苏州百姓。” 石宝再拜,道:“必不负天下百姓期望。” 众人皆笑。 安排妥当,邓元觉、包道乙挑了四五百人,分批混入苏州,以为内应。 这两人,一道一佛,并不会引来盘查,正适合提前潜入。 正文 三十五 海盐 海盐,秦áng zhèng二十五年置县,因“海滨广斥,盐田相望”而得名。 盐,每日不可或缺,事关重大,利润也厚,历朝皆为官卖。 义军所属地盘并无产盐地,所用食盐都是海商外购而来。 进口不但需要耗费大量钱财,还容易为人所困。 为了保证食盐供应,方天定命令潘文得领兵一万,攻打海盐县。 其任务,就是恢复晒盐。 其任务依据,就是海盐县名的来历,具体实施方案,由邵俊负责。 初六,恰逢小年,大队军兵开到了海盐城下。 地处腹心,临近海边,海盐城墙残破,士卒惫懒,如何能够应对一万大军。 探知义军开来,知县早慌了,连忙聚集大小官员并士绅商议对策。 彷徨无措间,只听一人说道:“贼兵势大,难以困守残城,且让我出去杀一阵,灭灭贼军的气焰,再做商议。” 知县看时,原来是城中豪杰段恺。 段恺有膂力,武艺精熟,三五十人不可挡,平素也养着三两百家丁,都是操练了精锐的。 听到段恺请命,知县大喜,道:“若是击退贼军,吾定然上奏朝廷请功。” 段恺大喜,出门而去。 披挂整齐,领着家丁并县里的几百兵丁,共一千人出了城。 骑着黄骠马,段恺领军直趋大军之前,喝道:“贼军安敢犯我县境,速速退去,待做了刀下鬼,悔之晚矣。” 看到有人出城搦战,潘文得笑道:“正觉得手痒,且容我试探一番。” 邵俊劝道:“将军乃一军之首,如何轻出?左右不过千余乌合之众,挥动大军压上便了。” 潘文得道:“我军士卒训练不易,乱战一起,必有损伤,反倒不美。 我杀了那大将,余者必然降服,如此,不战而下海盐,岂非美事?” 邵俊不好再劝,只是吩咐副将应明、鲁安暗暗戒备,随时准备接应。 打马出阵,潘文得笑道:“县中土豪,也敢抵挡天兵,岂不知螳臂当车乎!” 段恺怒喝一声,举枪冲来。 潘文得不敢怠慢,连忙举刀接住。 只一合,潘文得暗呼不妙。 这段恺武艺精熟,力气又大,着实不好应对。 只是刚刚接阵,不好退却,只得打起精神努力应对。 十余合后,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潘文得落入了下风。 邵俊瞧的真切,道:“鲁将军,未免潘将军有失,且去相助。” 鲁安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潘文得落败,立刻打马而出,与潘文得双并段恺。 段恺也是好本事,一挑二也不落下风,只是难以取胜。 邵俊恐失了士气,挥动大军压上。 段恺大怒,骂道:“贼人无耻,只会以多欺少!” 拨开两把兵器,段恺调转马头,喝令回城坚守。 段恺刚到城下,便见城门洞开,里面涌出数百人来。 当先一人端得勇猛,只一下,斩断了段恺坐骑的马腿。 事出突然,段恺措不及防,直接被掀翻在地,亟待起身,又被刀枪逼住,让人拿绳索绑了。 前有围堵,后有大军,自家主将失陷,家丁并宋兵见势不妙,发声喊全都绕城走了。 只见那群人分成两拨,一拨守住城门,一拨绑着段恺来到阵前。 潘文得看到最前面一人,瞪大眼睛喝道:“肖明,你如何在这里?” 肖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说道:“我当逃兵了。” 潘文得眼睛一睁,喝道:“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逃兵是什么下场?你想好了再说。” 义军逃兵,如无投敌、破坏、泄密、等行为,并不处死,只是开除军籍,剥夺从军之所得,赶出义军势力范围。 肖明家里本是赤贫,刚刚分了二十亩地,若是被认定为逃兵,不异于夺了家里生计。 没有财产,又背井离乡,如何生活? 如若被赶出去,一家老小非得死在他乡不可。 是故,潘文得才让肖明重新组织语言。 肖明只是哭,不断请罪。 擒了段恺的大汉说道:“我叫刘赟,肖明是我等小兄弟,我替他说吧。” 二下越州的路上,肖明所在小队被宋军偷袭,五人,仅有他免于一死。 点燃烟花放出信号后,为了防止宋军杀个回马枪,肖明果断离开。 不巧,他在黑夜里迷了路,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山上。 肖明以为是因为自己睡着,才导致同袍被袭杀,不自觉钻了牛角尖,越想越自责,越自责越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正当他打算从山上跳下去时,被刘赟所救。 因为世道艰难,刘赟纠集了一伙人山中落草,一共有七个首领,其余六个分别是张威、徐方、邬福、苟正、郭世广、甄诚,都有万夫不当之勇。 听闻方腊领军起义,刘赟也想投奔,只是没人引荐,不敢轻动。 碰到肖明,知道他是义军士卒后,刘赟说出了自己心思。 回过神来的肖明也知道自己死不得,因为他知道,失踪士卒一般都会被追认为烈士,他觉得自己受不起。 于是,了解刘赟等人人品和风评后,他决定带领刘赟等人投奔义军,作为赎罪。 正好打听的义军要出兵,刘赟等人略微商议后,觉得不管义军目标是那,海盐县必然是目标之一。 于是,众人分批潜入海盐县,静待时机。 大军到来之际,趁着段恺出击,他们同时发动,一举擒获了县令,又占领了城门,随后捉了段恺。 听了刘赟解释,潘文得释然,只是具体怎么处理,还要方天定决定。 吩咐鲁安带着刘赟肖明等人,押着段恺前往嘉兴后,大军入城。 邵俊并不管具体政务,他第一时间令人搬来了县衙所有文书和县志,带人检索起来。 他的任务,是确定秦朝盐场的位置,看看是否还能用。 一无所获。 预料之内,因为迄今为止,建县以来,海盐曾四徙县治,六析其境。 秦末县治陷为柘湖,迁至武原乡,东汉永建中,县治又陷为当湖,只这两次变迁,便可以让晒盐历史烟消云散。 当今天下,制盐都是煎煮,晒盐偶有为之,只是技术不成熟,产量颇低,也未大规模推广。 得知盐是煮出来的时候,方天定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可操作之处。 盐,每日必食,低价出售,可以收买民心。 盐税收入是各国zhèng quán收入的重要组成,大肆走私倾销低价盐,可以作为战略杀手锏,打击破坏金辽等敌国的手段,破坏其经济。 晒盐,是实现这些的不二途径。 因为只有晒盐,才能获得大量的优质廉价的盐。 方天定只知道晒盐的原理和大概流程,并不知道如何选择地址和判断气候条件,于是乎,海盐县这个曾经晒过盐的地方,成为了首选之地。 查询资料无果,邵俊带着工匠,踏遍了整个海盐县的范围,在海边选了三处合适的地方,开始建设盐田。 细节不用邵俊操心,自有工匠们操持。 邵俊的职责,是监督水泥的用途,并记录水泥的效用,确保水泥的存在不外泄。 除非战争的手段突然进化到后膛时代,否则,在全取天下前,水泥的战略作用比huǒ yào还要大。 因为水泥构成的坚城,基本无法用常规手段破坏。 若是赵宋得知水泥配方,把所有城池都糊一遍,方天定只能挨个bào pò过去。 那样,不但需要海量的huǒ yào,耗费无数的资金,也太耽误时间了。 所以,严格保密是必须的。 所幸,建设盐田用的水泥不多,不过两千多桶,没有出什么纰漏。 盐田建设也很顺利。 大把赏金发下去,工匠们都是干劲十足,日夜不休。 不过六天,三片盐田建成。 接下来,只等水泥干透后,引海水入田,慢慢晒。 事情停当,邵俊也不再停留,起身赶往嘉兴和大军汇合。 攻略苏州的行动,即将展开。 ……………… 感谢qq阅读书友“牛气冲天”的打赏,一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正文 三十六 苏州不宵禁 正月十二,大军出发,一天后,到达太湖边。 水军主力已经在等候,众军依次上船。 利用河流,进入太湖,绕过东山岛,由渔洋山登岸,趁夜直取天平山,再去苏州。 这是方天定定下的行军路线。 朱缅夹带里还是有几个人物的,苏州陆上防御非常严密,特别是东南方向,关卡重重。 小股部队可以装扮成花灯队混过去,大部队只能强闯,一定会暴露的。 众将推演,对此都是无计可施。 于是,方天定提出了走水路。 巧妙利用苏州守军只顾陆路的盲区,从太湖直接插到苏州城西,利用其重东南,轻西北的防御布置,直击薄弱处。 这个计划,众将都是称赞。 太湖虽大,却没有赵宋水军,可谓毫无阻碍。 一排百余艘大船,载着义军一万余士卒,划破涟漪波浪,迎着湖风疾驶。 方天定拿着望远镜,不断扫描着。 他所站的大船,乃是三层楼船。 攻陷湖州的最大收获,便是三艘三层楼船,理所当然地,这三艘大船成了水军旗舰。 方天定站在楼船顶层上,方圆十余里一览无余。 成贵叹道:“此船虽好,却只能内河航行,殊为可惜。” 楼船叠有几层,重心太高,遇到大风大浪极容易倾覆,是故没法在大海上航行,但是称霸江湖还是没问题的。 方天定笑道:“莫急,等你们练好海上本事,定然有好船。” 话音未落,视野里突然蹿出两只小船,极速向着船队靠近。 “东山岛方向,有船只靠近。” 成贵立刻举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确认无误后,成贵喝令道:“派小船去拦截,勿使对方窥探我军虚实。” 随着旗手挥动旗号,瞿源领着二十余只小船,正面迎了过去。 成贵叹道:“有望远镜,我军可处处占据先机,真乃神器也。” 方天定笑而不语。 一刻钟后,瞿源已经靠近了两只小船。 却没想,小船陡然加速,犹如离弦之箭般划出一条弧线,绕过了阻截,仍向船队靠近。 瞿源大急,连忙驱动手下奋力摇橹。 根本赶不上,只能跟在后面干着急。 两只小船来到近前,并不靠近,只是在弩炮射程外绕着圈子,远远观望。 成贵大怒,再令小船出击。 只见乔正领着四十余小船,排出半圆阵型,向着两只小船围了过去。 见到又有船只出来,两只小船不敢再浪,调头驶离。 两船上各有两人摇橹,速度却是飞快,可见摇船的也不是一个简单角色。 成贵也是要面子的,传令瞿源带船去追。 不一刻,两只小船带着追兵消失在视线内。 成贵暗道一声晦气,道:“小船灵活,操船之人又有本事,实在不好拦截。” 方天定淡淡地回道:“无妨,大军航线不变,以取苏州为要,待到苏州平定,此账再算不迟。” 敢调戏,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这就是方天定的想法。 一个时辰后,有追兵回转,报告道:“我军一路追至东山岛上,来到一处村庄,只见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团团一遭,都是驼腰柳树,篱落中有二十余家。 因路径水势不熟,担心埋伏,不敢上岸,瞿将军只是远远监视,令我回来请示行止。” 方天定问道:“可能确认身份。” 士卒回道:“定然不是宋军探哨,倒像是绿林中人。” 方天定心下了然,道:“告诉瞿源,不必监视,只派细作打探清楚,下了苏州再做定夺。” 传令兵领命。 大军疾驶,沿途再无变故,顺利登岸。 正月十四,眼看天色将晚,邓元觉告别一众僧人,出了寒山寺。 自从挂单在此,他已经在寺内住了五六天,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游玩,回来时总是一身胭脂和酒肉味,僧众早就习惯。 “这花和尚,又去快活了。” “他有钱,又无人管束,如何像我等苦捱。” “是啊,若不是看在一千贯香油钱的面子,寺监早就撵他走了。” 对这些羡慕嫉妒恨的窃窃私语,邓元觉只当没听到。 有一天回来的早了,他可是撞见鬓角凌乱的女子从后院离开。 其间意味,不言自明。 邓元觉也不去管,刺探城内情况才是首要,其余不足挂齿。 待到天色黑透,邓元觉已经进了苏州城。 只见家家门前扎缚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端得热闹非凡。 貌似左顾右盼,实际走的飞快。 不一刻,邓元觉闪进一条偏僻巷子里。 包道乙、石宝二人,都在等他。 “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就绪,只待大军发出信号。” “各自准备,大军到时同时发动。” 因为骑兵遮蔽北上行人,平江府上下居然没人知道秀州已失。 倒不是真的义军的遮蔽密不透风,而是苏州官场上下,和秀州官场上下素来不对付。 无他,只因陈禾清廉。 此刻,大军一万,齐聚苏州城外西南天平山下。 因为走了水路,两万大军形迹丝毫未漏。 站在天平山上,往东望去,只见苏州城内一片透亮,好似白昼一般。 距离甚远,似乎也能听到城内的喧嚣。 方天定叹道:“如此热闹,难怪苏州不宵禁。” “这么多灯,也不知道浪费多少民脂民膏。”刘韐忿忿不平地说道。 方天定道:“若是经济允许,百姓愿意,其实无妨。” 简单说了一句,方天定明智闭嘴。 刘韐眼睛瞪的溜圆,就差里面冒火了。 他清正廉明,只知道想过好日子,必须节约用度,杜绝铺张浪费。 毫无疑问,灯会这样的活动,只是浪费钱粮民力。 方天定倒是不以为意,文化旅游活动拉动消费经济,可是后世常用的手段。 当然,不能学习现在的苏州。 因为大多数点灯的人,不是摄于朱缅的yín ēi,便是想捧朱缅的臭脚,其中劳民伤财,不必多说。 观望中,只见刘赟和段恺急急赶来,道:“报告首领,已经确定,前路全无戒备!” 刘赟六人,作为三大王方貌手下的大将,能和梁山八骠骑斗上三十余合,武艺自然不弱。 他们来投,方天定当然欣然接纳。 段恺虽然最后做了二五仔,本事却也不差,不然也做不了越州守将。 来了这么长时间,势力越来越强,方天定也有信心改变自己被梁山摩擦的命运,自然不会担心段恺再次翻水,便也一并招降了。 这次出征,七人都随在军中担任副将,融入义军的同时,也是学习军略军纪。 至于肖明,方天定也没有过于惩罚,只是关了五天禁闭了事。 肖明的确算不得逃兵,只是离队不归,也算是严重违纪。 当然,若非帮助占领了海盐县,又有刘赟等人求情,绝不止五天禁闭这么轻松。 听了刘赟段恺汇报,刘子羽赞道:“大郎思路清奇,另辟蹊径,果然见功。” 方天定琢磨一番,总觉得刘子羽话里有话,又不好追问,只得笑道:“即如此,全军出发!” 各将领命而去,催动大军出发。 不比突袭秀州时辛苦,士卒们在船上都休息够了,身上有的是力气,加上是轻兵疾进,速度飞快。 天平山距离苏州不过二三十里路,只用了一个时辰,大军便到了城外。 眼看苏州城出现在眼前,方天定喝道:“放号炮,抢城!” 轰轰轰~连续三声炸响,军队行进速度又加快了一截。 “冲啊,打破苏州杀朱缅!” 呐喊中,士卒抡开两条腿,向着苏州城狂奔。 这一刻,不要队列,只要速度! 正文 三十七 元宵破苏州 苏州第一酒楼庆云楼前,扎着一座鳌山,上面盘着红黄青白龙四条龙,每片鳞甲上点灯一盏,周围上下也点灯,不计其数。 百姓聚集周围,摩肩擦踵,挤挤嚷嚷,个个都是惊叹。 朱缅站在楼上,看着楼下灯火,得意地问道:“诸位,我家这灯如何?” 知府答道:“堪称天下第一。” 朱缅不动声色,却是不太开心,什么叫“堪称”?必须是第一啊。 且等着,定然送你一双鞋,只怕你嫌小。 朱缅给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两浙路提举使笑道:“必然天下第一。” 朱缅笑着点头,决定给这家伙说几句好话。 在坐的都是人精,片刻便摸清朱缅心思,大小官员都是奉承。 朱缅回到主座,道:“列位,饮一杯。” 苏州众官员齐聚一堂,朱缅这个置制使,职位最低,然而地位最高,当然要坐主位。 酒过三巡,朱缅道:“元宵节后,正月十六,我将往东京一行,向陛下汇报东南近况。” 众官员皆笑,道:“此去千里,我等祝相公一路顺风。” 妈卖批!众人心里纷纷叫骂。 屁的汇报工作,不就是跑路嘛! 你这个置制使,掌管平江府军务,贼人要来,你扔了军队自己跑路? 只是敢想不敢说。 朱缅的靠山,拔一根汗毛,都比其他人靠山的腰杆粗。 朱缅的靠山,当然是赵佶。 众人如何敢得罪? 觥筹交错间,只听得轰轰轰三声炮响,震得杯倒碗歪。 朱缅大惊,喝道:“来人,什么情况?” 话音未落,只听得城墙传来呜呜呜的号角声。 “不好,贼兵来袭!” 众官员都慌了。 号角声,正是敌军来袭,准备应战的信号。 朱缅不顾其他,立刻起身出门,喝令护卫护他上城。 其他官员顾不上害怕,都是跟上。 街上,人群也慌了,百姓如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见到去路被阻,朱缅又惊又怒,喝道:“左右,驱散人群,胆敢阻挡去路者,皆为贼寇,杀!” 护卫立刻喝道:“滚开,挡路者杀!” 大部分人都转向逃走,却有那吓昏了头的,径直撞向朱缅之所在。 护卫也不手软,刀砍枪刺,瞬间杀了数十人。 顷刻间,道路为之一空。 朱缅喝令道:“随我上城墙,定要保住城池。” 讲真,若是已经离开,城池丢不丢,朱缅并不在乎。 他的确是苏州置制使,然而主要工作却是替赵佶搜罗花石纲并修建花园。 丢了苏州,最多被赵佶下旨训斥,再严重,也不会超过去职。 然而,来的是贼军啊! 且不说贼军的口号之一正是“诛朱缅,废花石纲”,便是以贼军的一贯打土豪恶霸的作风,朱家也是人财两死的下场。 所以他才亲自上城墙,一定要守住。 刚走过一条街,便听到城内有人呼喝:“义军入城,百姓莫出,小心误伤!” 东南西北,皆有呼喝,竟不知道有多少人混入了城中。 见势不妙,朱缅立刻喝令护卫送他出城。 只是迟了,街头已经出现一队人马,正对着官员们飞奔而来。 一众官员的护卫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 接触瞬间,官员护卫便被杀的人仰马翻。 当头一个和尚舞得禅杖飞起,真是碰着死磕着亡。 旁边一个大汉一把长刀如雪,但有阻拦,便是一刀两断,还有一个流星锤,指东打西,无一落空。 片刻间,护卫或死或逃,全部消散一空。 众官两股战战,想逃时,只觉得浑身发软,竟不能动。 石宝见邓元觉杀的开心,连忙叫道:“当头那人是朱缅,留他狗命!” 邓元觉狞笑道:“如此恶贼,岂能让他死的舒服!” “反抗者死,抱头蹲地!”众人呼喝。 朱缅等人不敢反抗,皆蹲了下去。 只这一下,苏州城内大小官员全被擒拿。 原来,打听到朱缅聚集大小官员与庆云楼里,邓元觉与石宝果断改变了计划,直接把这些官给擒拿了再说。 所谓蛇无头不行,这帮官被抓了,苏州城内不战自乱。 石宝喝道:“看押俘虏,其余人随我抢城门,接应大军入城。” 西南城盘门上,守门官看到闸门缓缓落下,不由松了口气。 “啊~” 听得惨叫,守门官忙向后看,只见马道下杀出一彪人马来。 领头的道士端得厉害,一柄宝剑或刺或削,全无一合之地,身旁还有三个好汉,也是杀的浑身是血。 守门官也是悍勇,急忙喝道:“随我驱散贼人!” 只是如何能挡的住,只一合,便被厉天闰砍翻在地。 众士卒都是慌了,发声喊四散而逃。 包道乙喝道:“拉起闸门,接应大军入城。” 喝令完毕,包道乙取出三根烟花,依次点燃。 砰砰砰三声,红绿黄三朵烟花依次绽放。 看到城头信号,方天定心中一喜。 城门已经控制住了。 来到城下,果见城门大开,包道乙在城头上摇着火把。 方天定喝道:“众军入城!” 大军入城,刘赟七人并段恺八人分成两组,各领三千人沿城墙扫荡,务必要保证城墙安全。 苏州城外,可是有万余宋军的,谁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占住城墙是首要任务。 城墙在手,进可攻,退可守,万无一失。 军队上城,喊打喊杀声随之响起。 方天定率领大军刚过半条街,只见街边一栋楼上,门窗突然洞开,探出十余人头来,胡乱射下数十枝箭。 猝不及防中,十来个士卒给射翻在地。 画戟翻飞,拨开射来的箭枝,方天定怒喝道:“回击,刘子羽,清剿!” 庞万春立刻喝令弓箭手取弓放箭。 只是楼上门窗已经关的严了,并无战果。 刘子羽提着朴刀跳下马,立刻组织士卒破门。 凭借着弓箭掩护,一部分士卒们直接撞门,一部分士卒开始砸窗户。 轻兵疾进,没带器械,现场打制也来不及,然门窗后只有桌椅阻塞,并无其他重物。 不一刻,大门被撞开。 刘子羽身着三层甲,当先杀了进去。 叮铃咣啷中惨叫不断,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热气腾腾的刘子羽走了出来。 抖落甲衣上的鲜血,刘子羽说道:“首长,这是城中富户沈悦组织的抵抗。” 方天定颌首,喝令大军继续前进。 突然,街头又撞出千余兵丁,对着大军就杀了过来。 这些人衣服杂乱,兵器各异,队形更是没有,明显的乌合之众。 不用方天定吩咐,有大将吩咐士卒接阵。 弓箭手站在后面胡乱抛射,前面枪手持短枪列队而进,只用排枪戳刺,搠死了近百人后,余者皆逃。 审问俘虏,又是城中大户作祟。 原来,苏州城中只有两种人家,豪富和平民,中产之家寥寥无几。 其根源,还是花石纲的始作俑者朱缅。 朱家仗着赵佶宠幸,贪掠无度,但凡不愿依附、孝敬朱家的,都被逼的远走他乡。 能留下来的大户,都是按时孝敬朱家的,这些人每年给朱家奉上大笔金钱,自然要从其他地方补回来。 而补偿的唯一手段,便是苛虐剥夺百姓。 百姓之苦,不必细说。 自己干的好事,谁还没点逼数,义军公审之下,免不了抄家枭首。 于是,聪明些的,胡乱卷些细软,从其他城门逃了。 只是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多有大户舍不得家财,并不愿意裸身逃跑,就组织了家丁护卫进行抵抗。 看到前方又有阻拦,方天定下令:“全军分为三部,各沿其他街道冲击,杀散阻拦,以占据各要点为上。” 一阵呼喝后,刘子羽、厉天闰各分一部人马,拐入了旁边的巷子里。 刚分完兵,方天定突然发现天色大亮,抬头看,只见得城南火光冲天。 “糟了,走水了!”暗叫一声苦,方天定喝道:“传令,全军加速,灭火!” ………… 抱歉,作为本书chù nǚ赏,忘记对书友“雁飞渡”的打赏表示感谢了。 万分抱歉。 当时看到打赏,十分开心,顺手把感谢写在这章后面了,导致现在才发出来,真心抱歉。 正文 三十八 半吴郡 大火冲天,直映得半边苏州城红彤彤,人马根本没法靠近。 灭不了!方天定立刻做出了判断。 不要说现在,就是后世,这么大的火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扑灭的。 “立刻设立隔离带,调集全军水囊,灭火!”方天定喝道。 眼看士卒散开,方天定又道:“晓谕全城,不拘贫富善恶,帮助灭火者赏,阻碍灭火者杀!另,即可扑灭全城花灯,不留火灾隐患。” 立刻有人去办。 下达完命令,方天定解下腰间水壶,走近火场,运转膂力,把水壶砸在了火力。 只是杯水车薪,起不得什么大用。 好在全军两万人,有两万个水壶,一起投掷后,倒是把大火压下去了一些。 随着士卒散开,城内不断响起“不拘贫富善恶,帮助灭火者赏,阻碍灭火者杀!”的呼喝声。 不用他们喊,百姓也知道水火无情,纷纷出来灭火。 士卒们从百姓家里借出盆桶缸,装水后来浇,在百姓们的协助下救火。 只是火大,实在难灭。 幸好无风,但不虞火势扩散太快。 火场二十丈外,方天定指着一栋二层酒楼,喝道:“以此为线,全部扒走,清出三丈隔离带。” 火场占据了一条街,斤两里范围,照这样拆下去,要拆掉千余户。 必须拆掉。 苏州城里房屋相连,大多是木质房屋,又是初春季节,天干气燥的,大火起来很难熄灭。 若是放任,怕是整个苏州城都要化为灰烬。 好在大火突起,城中也着实害怕,加上有兵丁巡逻警戒,倒是没人捣乱。 明眼的都知道,苏州落入义军之手已成定局,心内有鬼的,都是趁着各城门全部打开的机会离开。 士卒们在外墙上搭住挠钩,发声喊,人马齐齐发力,轰隆一声,房屋倒塌。 不待烟尘散去,士卒百姓纷纷抢上,扛起木质家什便走。 各处齐齐发力,终于抢在大火蔓延之前开出了隔离带。 方天定又安排人手,一步一人一岗,又有小队游荡,务必保证没有飞灰引燃别处。 没了kě rán ù,大火也不能扩散。 尽管如此,也烧到了中午才熄灭。 通过审问,方天定也知道了,起火的地方正是粮库之所在,苏州城内管库粮食草料,尽数毁于一炬。 滚烫的火场前,刘韐忧心忡忡地说道:“大郎,粗略统计,受灾者两千余户,因隔离带毁家者千余户,约有两万rén liú离失所。” 方天定问道:“可有赈济方案。” 刘韐回道:“我拟以工代赈,雇佣百姓清理废墟,重建家园,以安定人心,只是钱粮所需甚多。” 刘韐的计划,甚合方天定心意,只让他放手施为,勿使一人冻饿而死。 钱粮嘛,可以从秀州湖州等地调拨而来。 石宝插话道:“大郎,朱缅狗贼家中钱粮甚多,何不派兵搬取,以用救灾。” 石宝递过一条金腰带,说道:“此乃朱缅家奴仆佩戴,可见其家之富。” 金腰带当然不是纯金的,而是铜制。 铜乃铸钱之原料,同样价值不菲,一斤铜,兑换铜钱一贯不止。 方天定接过腰带,掂了掂,估计有五六斤重。 如此富豪,又是花石纲罪魁祸首,打起来理所应当。 方天定立刻派人审问朱缅,同时让石宝带领五千人马攻打朱家各处产业。 石宝带领人马到了孙老桥朱家,只见院墙高耸,宅门挺立,粗略估计,占地不下百亩。 朱缅曾经矫诏,称他自己所居的苏州孙老桥一带被皇上下诏赐予朱家,强迫周围百户人口清拆搬迁。 无有敢违令者。 朱家大兴园池,式样拟同宫禁,又招募数千人为私人卫士,此刻,墙头上便有锦衣金带卫士值守。 平素里,这些护卫家丁仗着朱缅的威势敢打敢杀,所向披靡。 对上大军,却毫无用处。 石宝安排兵卒团团包围住朱府,但有敢露面的,只以弓箭乱射。 大门口,士卒推着冲椎,连续撞击,片刻便开了大门。 大户打多了,义军也是轻车熟路。 石宝换上铁甲、皮甲、藤甲,带头冲了进去,身后士卒同样重甲在身,随同冲击。 面对如狼似虎的义军将士,朱家上下便是搏命都不行,跪地请降者甚多。 当石宝打进最后一间屋子的时候,只见朱冲挂在房梁上,犹自挣扎不休。 “嘿嘿,想zì shā,美得你!” 冷笑一声,石宝一刀斩断白绫,令士卒把朱冲押下去。 说起来,这朱冲也是贫苦出身,只到在苏州混不下去,流落在外。 这家伙一狠心,把自己的菊花卖给了一个游方道士,伺候的道士爽了,换了几个药方。 凭借着药方,朱家发家致富。 蔡京贬居杭州时,途经苏州,想修建一座寺阁,需数万钱,担心无人督建。 朱冲把握住了这个巴结蔡京的绝好机会,独家出资赞助,备齐了几千根木料,得到了蔡京的赏识。 蔡京奉诏还京时,把朱冲父子一起带了回去,并嘱咐童贯给他们搞了假军籍,冒充军功做了官。 因赵佶徽宗喜好奇花异石,蔡京便让朱冲父子“秘取浙中珍异以进”。 不久,朱勔即将三株奇异的黄杨运进宫苑,朱缅因此得了赵佶宠幸,此乃花石纲的缘由。 东南百姓苦花石纲久矣,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朱家父子必死无疑,却要经过公审才能死。 不然怎么安抚民心? 待到反抗停歇,自有文书进入,开始清点借条、田契、钱财等物。 缴获丰盛,足足清点了一天才点算完毕。 现金便有钱五十万贯,银一百万两,金二十万两。 账面也很好看,各处庄园二十余处,田地三十万余亩,粮食二百余万石。 苏州城内,最繁华的地段,最大的商铺,有三百余间。 得了汇报,刘韐叹道:“果真是半吴郡,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百姓血泪。” 方天定笑道:“有了缴获,赈济灾民全无困难,只是伯父辛苦。” 刘韐回道:“辛苦倒是无妨,只盼以后再无此等恶贼。” 石宝接道:“所以还要义军全取天下,再无此等恶贼产生的余地,让百姓才能都快活。” 刘韐叹了口气,拱手行礼后,自去忙了。 朱缅豪富,根源还是在赵佶身上。 若非他昏庸无道,贪图享乐,如何会有朱缅这等小人幸进的机会,更没有义军发展壮大的机会。 抄了朱家,刘韐对赵宋再无指望,死心塌地为义军效力,以求天下早定。 也不是没有好处,朱家宅院广大,房屋尽有,稍微挤挤,所有灾民尽数安置得下。 这可省了刘韐的好dà má烦。 住宿解决,自然是重新建设房屋,都不用调拨军粮,朱家的粮食绰绰有余,根本用不完。 第三日,随着攻占朱家庄园的队伍回转,缴获越多。 计有牛羊猪两万余,鸡鸭无算,俘虏的护卫家丁奴仆近万人,佃户、奴婢也有三万多。 朱家缴获,比其余大户加起来都多,让人直感叹真不愧半吴郡的称呼。 最让方天定开心的是,同时缴获了五千余良马。 可以作为战马的良马,其中数十匹乃是宝马,日行千里的那种。 这一下,义军骑兵直接翻倍,各将的坐骑也尽数解决。 让方天定诧异的是,还缴获了五千余套兵甲,不乏神臂弓这等利器,还有十万斤好铁。 “这家伙怕是疯了,他是要zào fǎn么?私藏兵甲可是诛九族的勾当。”方天定叹道。 石宝回道:“大郎却是想差了,这些兵甲铁锭,都是朱缅贪污来换钱的。” 方天定了然,难怪兵甲库里只有破烂一堆,感情好东西都被朱缅划拉进了自家腰包。 只是也太蠢了。 有皇帝的宠幸,捞钱的办法多不胜数,挪用军械却是最低级的办法。 若是赵佶心血来潮清查,发现朱家有这么多兵甲军械,再怎么真爱,也要用他的人头安抚天下。 不然人人效仿,如何了得? 正文 三十九 春天来了 一月下旬,天气已经暖和,草抽绿叶,树发嫩芽,风光正好。 打下苏州,缴获丰厚,又招募了三万新兵,义军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孙长官有些忐忑,犹豫了半晌,他敲响了李韶的办公室。 “进来!” 孙长官推门而入,立定敬礼问好。 李韶问道:“孙长官,有什么事情?” 孙长官在攻打苏州的战斗中获得了斩首,自己也负了伤。 颁发勋章和慰问伤员见过两次,李韶也记住了他。 孙长官道:“报告总管,我要结婚。” 结婚?李韶问道:“你是要退役还是怎么的?” “不是。”孙长官涨红了脸,说道:“我的未婚妻就在军医队里,这次受伤时我看到了她。 我们也老大不小的,就想着在军中把婚事办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在孙长官离家返军不久,高小芳左右寻思一番,银牙一咬,报名加入了军医队,成了一名护士。 本来打算混熟了再去找孙长官,那想到在苏州就遇上了。 情侣相遇,喜不自胜,自然也谈婚论嫁了。 于是,孙长官找到了主管李韶。 只是有一桩难处,军中对于士卒婚姻并没有明确规定,孙长官的情况也是第一次遇到。 沉思片刻,李韶站起来道:“此乃好事,只是我也不确定是否允许,你先回去,我去汇报。” 李韶径直去找方天定汇报此事了。 重建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工匠和青壮都是汗流浃背,忙的不亦乐乎。 时近中午,只见一义军士卒敲响铜锣,喝道:“开饭啦!” 各人纷纷洗手,打了饭菜,吃了起来。 吃饭时,免不了东拉西扯。 一人问道:“展二,今天来的可早了不少。” 展二笑道:“你不也一样。” 又一人道:“这是为大家自己建房子,又有工钱粮食可拿,能不出死力。” 众人都笑。 大家虽然着了火灾,可是义军管吃管住,又花钱粮雇佣大家给自己修房子,谁不承情? 义军如此仁义,老小都是快活。 笑了一阵,有人问道:“你家天神怎么没来上工?这一天工钱可不少呢?” 展二笑道:“我家天神啊,以后都不来上工啦!” 看他那喜气洋洋的模样,众人心中了然。 再一追问,果然如大家所想,展天神报名投军成功。 杭州时,只要是青年投军,来者不拒,现今义军士卒足够,招募士卒也有名额限制的,没有一把子力气,还真进不去。 熟识的人加入了义军,也是喜事,众人决定下工后凑着出些酒钱,庆贺一番。 展二笑道:“嗨,天神刚送回了安家费,义军又有平价物资出售,大家只管来喝酒便是。” “义军到来,犹如冬去春来,本来就该庆贺,我们工钱也不算少,买些酒肉还是可以的,权当迎春嘛。” 闻得此言,众人皆是称赞。 对土豪劣绅如冬天般冰冷,对百姓如春天般温暖,可不正是义军的作风。 义军入城,扫荡了狗大户和害民官,直如春风到来,吹走寒霜冰雪。 春天来啦,好日子也来啦。 于是,众人相约下工后相聚庆贺一番。 且说展天神送回了安家费,来到了城外大营。 只见营门处有一群士卒聚在一堆,熙熙攘攘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呢。 展天神好奇,不禁走了过去。 原来众军兵在看一张告示,展天神不识字,问旁边一老军上面写了什么。 这老军看到展天神腰间的军牌,又是百姓服饰,老军知道他是新兵,也乐于卖弄。 “通令:某部士兵孙长官,与军医队护工高小芳提出结婚申请,军部研究后,决定同意,择期为其办理婚事。 另,为解决官兵婚姻问题,经研究决定,甄选历次俘虏、解救之单身女性,取其单身者,嫁与官兵为妻。 有意向官兵,皆可提出申请。因名额有限,年龄大者优先,伤残者优先,有军功者优先。 以上,特此通告。” 展天神听了,咋舌道:“投军而来,只为推翻赵宋过上好日子,却不想还发媳妇。” 说着话,展天神忍不住咽了口水。 老军哂笑,努嘴对着人群,道:“别想的那么简单,你没看到这群单身狗都快疯了嘛,你这种小年轻啊,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那也有个盼头。”嘀咕一句,展天神问道:“老哥,你申请了嘛?” 老军冷笑道:“且让这群单身狗发春去,老子已经立誓,不封侯不结婚!” 展天神立刻露出崇拜的眼神,决定学习这老军,不封侯不成家。 营房内,刘子羽笑道:“大郎,你也是单身,莫不如兄弟们替你挑一个。” “便是纳妾也是好的。”石宝也劝道。 众人皆是点头,深以为然。 方天定觉得有些心塞。 一眨眼,已经春天啦,他还是单身狗一条。 穿越前就是单身,穿越后还是单身,也是够了。 都怪宋江! 若非担心未来大战,何必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 哎,本来也没想起来这茬,却没想,被孙长官强行喂了一嘴狗粮。 刘子羽又来扎心。 望向北方,方天定决定,等到把宋江干趴了,怎么的也要找个媳妇。 一个不够,起码三、四、五、六…… 看到方天定不开心,刘子羽开心了,又道:“大郎,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不济,先娶两房小妾生几个儿子出来,也好继承义军大业。” 这刀捅的……方天定心里有几分躁动。 纳妾,这个真可以有。 以他如今的身份,不论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尽可以娶来。 感情?不需要! 日久生情便是,也没人敢给他戴环保帽。 方天定回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打下江宁府再说。” 见方天定态度坚定,众人不再劝,说了几句各自散去。 事情那么多,实在耽误不得。 看着大家的背影,方天定心更塞了。 你们倒是再劝一劝啊,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呢。 可惜,没人听得到单身狗心中愤懑的呐喊。 苏州应奉局内,诸多工匠喜气洋洋,翘首以盼。 义军搬了朱缅这座大山,百姓们都轻快了许多,工匠们也不例外。 不一刻,莫都带着两个军官走了出来,喝道:“肃静!” 立刻鸦雀无声。 工匠们看向莫都的目光中,充满了激动。 莫都说道:“各位,根据命令,我军为各位补发后半年拖欠工钱。” 此话一出,立刻有工匠跪下,道:“义军仁义,可是救了小人一家老小。” “义军仁义,大王仁义。” 莫都连忙避开,道:“义军为民做主,此乃应有之意,诸位不必如此。” 工匠们只是拜。 他们都是被拘来应奉局的,这里的差事,真不是好差事。 崇宁元年,置造作局于苏州、杭州,制造宫廷所用珍巧器物。 四年,又置应奉局于苏州,搜罗东南各地奇花异石、名木佳果,由水陆运送京师,称职花石纲。 时至今日,已有二十余年。 工匠们被强征而来,虽说给工钱,可是每月只有三五百文,如何维持得了生活。 差事又繁重,累倒得病全然不管,死于其中者,不计其数。 如今废了花石纲,义军又给结算工钱,工匠们如何不感激涕零。 等到工匠们起身,莫都继续说道:“现在开始结算工钱。” 两个军官打开一个箱子,莫都按照名册开始点名。 每个人少则三五贯,多则二三十,总计有三十余万贯。 结算中,一个军官高声说道:“诸位,因为军事需要,我军要招募两千善于挖掘地道者……” 话未说完,便有人应道:“小人善于挖井,可能行?” 当然行,善于挖井,便能避开渗水的地方,可是掘道之必备人材。 不得不说,应奉局内多能工巧匠,不一刻,两千技术人材应募投军。 正文 四十 教育 睦州,寿昌县下白石村里。 吴飞坐在长条凳上,他的面前,是十余个五六岁的孩童。 这些孩子,都是村里的,五六岁到十一二岁,正当启蒙年龄。 村塾是原来山神庙改建,虽然村民们进行了修缮,条件还是颇为简陋。 因残离开军队后,吴飞便回到了村里,用自己的伤残抚慰金和积累的军饷赏钱,建起了这个学堂。 此时,吴飞是里正,又是教授,很受村民拥戴。 能够识字算数,可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最大的渴望。 他们不能够就学,那是没有机会,现在孩子有了机会,如何能够不把握住。 于是,大家纷纷拿出家里的好东西送来,作为束脩。 钱财是没有的,都是些粮食、肉干、鸡蛋等物。 吴飞推拒不得,只得受了。 合计一番后,这些东西都成了孩子们的肚中餐。 从退伍算起,这个学堂开了也有两个月了。 坐在讲台上,吴飞说道:“昨日,我教了大家乘法口诀表,今日都给我背一遍。” 听到此话,有的孩子跃跃欲试,也有的孩子提心吊胆。 吴飞也不管,直接点名道:“王胆!” 王胆原名狗蛋,进学后,吴飞给他改了名。 被点到后,王胆期期艾艾地站了起来,念到:“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一…” “哎,坐下吧。”吴飞摆手。 二十余孩童,只有七八个能背出来,吴飞好不失望。 “尔等要知道,我们白石村地处荒僻,田地薄瘠。义军免了我们好多赋税,却还是吃不饱。大家要想出息,只能走出去。 但是,出去想要过得好,识字算数少不了。乘法口诀表乃是数学基础,须得牢记。” 说完,吴飞起身,用唯一一条胳膊在身后的黑板上写了乘法口诀表,教授孩子们背诵。 窗外,一老者目睹吴飞教授过程后,忍不住对随从说道:“义军端得不凡,以伤残老军充任乡村教授……” 想要赞叹,只是一时无合适的用语。 随行年轻人说道:“先生,沿途所见,此类私塾甚多,只是教授的简单,怕是难以科举。” “便是我等学生无数,又有多少科举得中的,此等乡民,能以此谋生便足够了。” “先生见的是,要不要去拜访这位教授?” “不必了,径直前往杭州。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见一见方天定了。” “贼寇出身,能如此重视教育,可谓圣贤,也不枉先生前来。” 回到车队,已经有许多人等着了。 又一年轻人捧着一本书,迎接过来,说道:“先生,这是我等考察记录。” 老先生也不看,径直问道:“于路考察,结论如何?” 年轻人答道:“百姓贫苦依旧,然而心态良好,可谓安居乐业。 另外,对教育尤其重视,过半村庄皆有学舍。” 老者又问:“我拐骗你等投贼,可还有怨言?” 年轻人略略纠结,道:“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贼军手段远超历朝历代贤良,便是想走,也舍不得了。” 众人皆笑。 杭州城外,方天定不断向着远方观望,显得心神不宁。 刘韐劝道:“大郎,家父午间才到,无须焦躁。” 方天定道:“老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晚辈不至越州迎接,已属不该,想到能见老先生,实在按捺不住心焦。” 见方天定如此心诚,刘韐也是老怀大慰。 不枉他写信把自家老爹搬了出来。 转着圈子中,日当正中,一只车队出现在了望远镜里。 方天定按捺不住,立刻打马迎了上去。 看到方天定,车队停了下来,一个老者从一辆牛车上走了下来。 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精神却很好。 只是见面,便能闻到他身上浓厚的墨香味道。 正是出现在白石村的那位。 刘韐立刻行礼问安,道:“父亲大人安好。” 方天定跟随行礼,道:“小子方天定,见过圣任先生。” 老先生正是刘韐的父亲刘民生,字圣任。 因为赵佶昏暗,奸臣当道,朝纲紊乱,刘民生瞧不上当今朝廷,一直没有出仕,只以教书育人为己任。 时至今日,刘民生桃李遍布天下,但凡出身福州的文人官员,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因此,老先生的名望可不是一般的高。 从车队随行人员就看出端倪。 同行百余人,出了刘家家眷外,另有五十多个书生同行。 不管质量怎么样,这数量就让方天定喜出望外了。 刘民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天定,说道:“好一员骁将,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你居然发明了标点符号,写了百家姓此等启蒙书籍,又让义军属地遍布学社。” 方天定回道:“前辈过奖,路途劳顿,还请入城休息。” “无妨。”刘民生阻止了方天定扶他上车的打算,道:“这车中坐的头晕,且陪我走一阵。” 方天定自然不会拂兴,只是说道:“我看老先生随行,皆是英姿不凡之辈,还请老先生为小子引介。” 刘民生亲自一一介绍,方天定暗暗记在心中。 除了刘韐妻子子女,余者皆为刘民生的学生,其中胡铨引起了方天定的关注。 在后来,胡铨会被称为南宋四名臣。 至此一条,便可以看出他的能力之出色。 当然,现在他落进了方天定的夹袋里,休想再有什么南宋四名臣了。 只是还年轻,需要历练。 一一认识后,方天定道:“义军武盛文弱,治理地方颇为吃力,能的诸位相助,实乃地方百姓之福。” 众人回礼,道:“义军仁义,首领又有武功韬略,全取天下会有日,我等也算攀了高枝。” 沿途所见,一切都是生机勃勃,处处领先沉疴难治的赵宋,大家判断,义军全取天下毫无问题。 能够全取天下,才是这群人留下来的根本原因。 否则,哪怕有刘老先生顶雷,这群人也不可能留下来。 毕竟,谁愿意自己的清白身子沾上污垢呢。 慢走中,刘民生说道:“听闻首领立誓,何故少了‘为往圣继绝学’?” 方天定道:“啊,有这句么?” 他却不知道,这四句乃是百年前大儒张横渠的名言,那日随口用了。 幸好,大家被沁园春震撼,没有多加评述,不然要是说顺口了,把这当成原创,那可就丢大脸了。 刘民生笑笑,转了话题,道:“我带的这些学生,首领如何安排。” 这是专业对口的,方天定不假思索地回道:“经过培训后,派遣各地担任地方官。” 俘虏投靠如刘韐等人,主动投效如沈寿等人,加上刘民生带来的人,基本可以满足治理地方的需要。 当然,只是目前。 等到地盘扩大,地方官依旧会有缺口。 说了一阵安排,方天定又说道:“我军中央高官紧缺,可以任凭老先生挑选职位职责。” 刘民生笑道:“野惯了,也就能教教书,我当个学正吧。” 方天定道:“学正的话,那就麻烦老先生担任义军教育大使,负责我军所属地盘的教育教化工作。” 刘民生欣然接受。 老先生就好这一口。 方天定又道:“根据我的总结,所有汉字可以用拼音归纳……” 把拼音的概念的说了一遍,方天定继续说道:“我想麻烦老先生代为主持,编一本拼音字典出来,以方便蒙童学习。” 刘民生听了,呆立原地许久。 “哈哈哈~拼音,~”回过神来的刘民生畅快大笑,道:“这可比切音方便实用了许多,真乃天下第一的想法,有此,为往圣继绝学自成矣!” 老先生的夸赞,让方天定有些心虚。 随即,方天定挺起了胸膛。 穿越者的剽窃,哪能叫剽窃呢,这叫推动历史进程! 正文 四十一 四杰一匠 “兄长,我没能邀请得费保四人来投。”成贵垂首说道。 方天定问道:“他们如何说的?” 成贵回道:“他等说不愿为官,只求快活。又说若是义军要四人帮助时,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最后道若说保他等做官时,其实不要。” 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方天定道:“这么说,这四人都是向着我军的?” 成贵点头。 取太湖往苏州时,前来窥探大军行止的,正是费保四人。 赤须龙费保,卷毛虎倪云,太湖蛟卜青,瘦脸熊狄成,并称太湖四杰。 宋江征方腊时,李俊携童威、童猛于太湖上查探苏州情况时,被其所擒。 四人感念李俊义气,结为兄弟,帮着破了苏州。 这些其实也无妨,只是四人劝李俊下海,并准备了大海船,付诸了行动,这就不得了了。 方天定一直在谋求建设海军,如何会放着现成的海上豪杰不招揽。 思量片刻,方天定道:“备上礼物,我亲自走一遭。” 成贵诧异,道:“兄长何必如此,左右不过四个好汉罢了。” 方天定道:“若是陆路好汉,错过便错过了,只是你与李玉要出海历练,我军即将进军大江,水军正是用人之际,走一趟也无妨。” 成贵李玉一走,水军大将便剩下瞿源一人,绝对支应不开。 所以,招揽费保四人,很有必要。 闻言,成贵不再劝,下去准备礼物。 方天定亲去,也是有把握劝得四人来投的。 首先这四人心中亲近义军,其次,怕是四人也免不了大海的yòu huò,最后,望远镜、指南针可是航海利器,稍微有些见识的一定免不了心动。 一路顺丰顺水,来到榆柳庄近前。 果真四下里都是深港,非船莫能进。 看到有大船来,早有两条小船迎了出来。 指着船上几人,成贵说道:“那个赤须黄发的是费保,第二个瘦长短髯的是倪云,第三个黑面长须的是卜青,第四个骨脸阔腮扇圈胡须的是狄成。” 四人头上各带黑毡笠儿,手边都放着军器,气宇轩昂,有豪杰风范。 来到近前,费保叫道:“可是成头领当面。” 成贵回道:“非止是我,还有我家首领,一并到访。” 方天定走出,道:“在下方天定,冒昧来访,唐突了。” 四人慌忙拜下,道:“不知大王亲至,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叙了两句话,两只小船引着楼船靠岸,一行人下了船,在屋里坐定。 成贵主动奉上礼物,道:“兄长此来,并无他意,只是邀请四位加入义军,共襄盛举。” 不等四人开口,方天定道:“四位兄弟不想做官,无非是寻思着寻个身达命之处,对付些钱财,打了一只大船,聚集水手,江海内寻个净办处安身,以终天年,不知是也不是?” 四人相顾骇然,费保问道:“此等心思,一向只是我兄弟四人心腹之语,大王如何知道?” 方天定笑而不语,取出望远镜和指南针放在桌子上,请四人来看。 直看得四人目瞪口呆。 放下望远镜,卜青叹道:“我还奇怪,我等小船,如何在十余里外便被发现,原来有此等神器。” 狄成也道:“这指南针也是神器,海上湖上再无失向之忧也。” 方天定道:“我欲建海军,横行大海之上,正缺少四位兄弟这样的豪杰相助。” 说完海军的构想,方天定拜道:“还请四位兄弟暂弃安闲,助我义军一臂之力。” 说完这话,方天定也有些忐忑。 若是四人拒绝,就表示这次招揽彻底失败了。 三顾茅庐是不可能的,方天定不要面子,义军也是要面子的。 说不得,只能把四人绑回去了。 到时候,招揽就更加困难了。 四人相视一眼,齐齐拜下,费保道:“俺四个只着打鱼的做眼,太湖里面寻些衣食。虽学得些水势,却没甚么本事。 不想大王如此看中,亲至邀请,实在诚惶诚恐。 若是推拒,倒显得我兄弟不讲情面,即如此,愿投义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方天定大喜,立刻安排了四人职责,费保、卜青协同瞿源部领水军,备战当下,狄成、倪云同李玉下海历练,以待将来。 计议妥当,费保喝令杀猪宰羊,就着方天定带来的美酒吃了一回。 沿湖而走,方天定领着一行人直接苏州登岸,进了苏州城。 招兵旗一竖,大笔的安家费发了下去,雇佣了工匠修建房屋,又是一大笔钱。 有了活钱,市面自然热闹,苏州也恢复了活力。 刘韐的第一个任务,已算完成。 看着往来的人群不断行礼,费保笑道:“若非知晓兄长在苏州作为,我等也不会还留在此处了。” 方天定回道:“缘分,妙不可言,若非兄弟窥探大军,你我如何共事。” 众人皆笑。 突然,一人直趋方天定马前,叫道:“大王且留步,小人有宝物献上。” 护卫早就拦住了,如何能让他靠近,若是刺客,岂非失职。 这人倒也识趣,见方天定停下,并不向里挤,只是拜道:“大王容禀,小人泗州叶春,因感念义军仁义,特来献上海鳅船图纸。” 叶春如连珠箭般说道:“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车,船中可容数百人,每车用十二个人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划车摆布放于上。 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将何等船只可以拦当!若是遇着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可以遮护! 若依此计,大江上之赵宋水军,唾手可平,全取天下也只是等闲。” 叶春,方天定也是知道的。 高俅矫诏失败后,正是他献上了海鳅船图纸,只是梁山水上高手众多,凿漏了船,导致高俅装×不成反bèi cāo,被活捉了。 尽管如此,叶春仍然是有数的造船大匠,大概只有梁山的玉幡竿孟康可以媲美。 方天定问道:“你以海鳅船助高俅征讨梁山,何故流落在此?” 叶春一惊,知道被识破了底细,只得实话实说,道:“高俅怨我献计,害的他吃了擒拿,故此寻了个由头,要将我流放沙门岛,幸好小人提前得了消息,才得逃脱。 只因官府缉拿的紧,实在无处可去,恰逢义军占了苏州,小人便来相投,以求庇护。” 高俅能干出这事,方天定一点也不奇怪。 他就是那样的人。 恩德不一定偿还,仇怨却一定要报。 梁山好汉的悲剧结局,或多或少有他捣鬼的原因。 方天定道:“且随我回府衙再说话。” 回到府衙,方天定取出一卷图纸递给叶春,问道:“先看此船,你看可能造的。” 叶春仔细看了一遍,叹道:“此船精妙,尤利于海上横行,海鳅船不及也。” 方天定道:“此乃新福船,以你估计,此船打造,需要多久?” 新福船,以现有福船为基础,吸收了后世盖伦船的优点重新设计而成,将会成为海军的主力舰。 叶春默默计算一番,道:“若是人手钱粮足够,一月可成。” “善!”方天定大喜。 手中的图纸,终于能变成实物了。 唤来刘子羽,方天定问道:“诸军准备如何?” 刘子羽回道:“准备就绪,只待命令。” “善。”方天定道:“明日出发,务必拿下上海务及其周边地区。 攻占后,莫急着攻略其他地方,且先配合叶春建造大船。” 刘子羽领命。 转向叶春,方天定继续说道:“此去上海,以建船为要,但有所需,无不满足,一切皆听从你的安排。” 叶春得了重用,心中开心,更是激动,拜道:“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为首长造出这新船来。” 相比高俅曾经赏金银,方天定这样直接委以重任,其中信任与亲近,不言自明。 叶春不由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只觉得被高俅陷害的愤懑尽去。 正文 四十二 锄头飞舞 刘子羽为统帅,庞万春为副将,陆路大军三万,水军一万,定然所向披靡。 送走刘子羽,方天定也准备部领大军出发。 下一个目标,是无锡县。 不说其他,便说地理位置,无锡县北倚长江,南滨太湖,东接苏州,西连常州,大运河亦从中穿过。 若想全取江南,无锡县非取不可。 刚回到城门口,只见一骑飞来,报道:“报,叶贵从淮西返回。” 方天定问道:“有多少人?” 探马回道:“骑马者百余,另有二十几辆大车。” 方天定大喜,喝令道:“召集众将,且随我迎接。” 这么多人,说明叶贵的小锄头舞的不错,值得奖励! 不一刻,石宝、邓元觉,厉天闰等人赶到。 石宝问道:“首领,淮西真的有好汉?” 方天定笑道:“一看便知。” 打马出城,不一会,只见一队人马沿着大路行来。 见到方天定,叶贵连忙跑来,亲热地叫了声大郎。 方天定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辛苦了,干的好差事。” 叶贵得了夸奖,美滋滋地走到方天定后方站定。 叶贵指着队伍,小声说道:“骑马的都是王庆麾下大将,坐车的都是家属。” 一共八员大将,分别是縻胜、酆泰、马勥、马劲、袁朗、滕戣、滕戡、杜壆,水将两员,乃是胡俊、胡显两兄弟。 水将且不说,大将可真是王庆手下最顶尖的那一拨了。 只是收服这些人,倒是要费一番思量。 好在,一切都是套路。 顷刻间,人马靠近,一骑当先走来,喝问道:“你就是方天定?” 方天定看着他,道:“我正是方天定,你乃何人?” 这人回道:“我乃陛下面前宣旨官雁飞渡,现今陛下诏书在此,尔等还不下马跪地听旨,更待何时。” 无名小卒,方天定懒得与他说话,打马来到队伍前,喝道:“方天定在此,出来一个能说话的。” 见方天定如此惫懒的态度,雁飞渡大怒,几步抢入了车队里,在一辆车旁嘀咕了几句。 少顷,一个大汉出了马车。 也没下车,就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天定,说道:“我乃国舅段二,方天定,尔等上书自称为臣,拜求陛下遣将相助,如今大将到来,何故抗拒。” 方天定上下大量一番,故作不屑道:“你便是段二?有何本事当的国舅,位居众位豪杰之上?” 邵俊在后面接道:“当国舅不要好本事,只要好妹妹。” 众人听了皆笑,便是淮西诸将也忍不住歪了嘴角。 随后,反应过来的淮西众人都是怒目而视,恨不得把邵俊拖过来爆锤一顿。 方天定笑道:“怎么,不服?想我军横扫歙、睦、宣、湖、杭、越、广德军、平江府,全无敌手,然而官职官位,皆是按照功劳排定,绝无滥竽充数之辈。 便是叶贵,为我亲随伴当,因为本事不济,功劳不显,也没有一个好职位。 想你段二有何本事,可以占据高位,喝令众将?” 淮西十将闻言,若有所思,只是也没有多少波动。 毕竟,不讲义气的豪杰,算不上豪杰啊。 段二气的面皮涨红,喝道:“且休论口,可敢与我比过一场,也好教你知道我淮西豪杰的威风。” 方天定笑道:“此来十位豪杰,本事我自知晓,我给王庆伏低做小,正是想赚的他们到来。 不过,若是不显露真本事,怕是留不得真豪杰,校场说话。” 一行人也不停留,直接奔向校场。 放完狠话,段二心内叫苦,暗呼中计。 方天定表现的如此强势,明显是想强留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走脱。 不一刻,到了校场。 只见众多士卒正在操练,校场内呼喝震天。 数千枪手,随锣而进,整齐划一犹如一人。 刀手们不练阵型,却也呼呼生风。 千余弩砲,或放长矛,或投石球,直有遮天蔽日之势。 淮西众将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如此精锐,直比淮西大内禁军还强上三分,居然还操练的这般辛苦,难怪能够全取江南八州之地。 方天定道:“此乃我军新募士卒,训练不过二十天,距离成军还早。” 听到此言,众人不信。 如此精锐还是新兵,那老军岂非天兵天将? 段二忍住心惊,喝道:“且休摆弄,比过一场再说,” 方天定道:“你我各出三人,如何?” 段二见方天定身后二十余将,沉思片刻后,便答应了下来。 商议片刻,淮西以杜壆、糜胜、袁朗出战,方天定之下以石宝、厉天闰、邓元觉出战。 方天定道:“枪刀本是无情之物,只宜杀宋贼,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则致命,此乃于军不利。 且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裹,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是枪杆厮搠,如白点多者,当输。 尔等意下如何?” 淮西众人不知江南诸将本事,也恐受了损伤,具各同意。 取了两杆长枪去了枪尖,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出战六将身上各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 方天定喝道:“且教士卒围观。” 一声令下,众士卒踩着步点围了过来。 顷刻间,一个巨大的,横平竖直的方阵出现在众人面前。 方天定喝道:“都有,坐下!” 唰,众军同时坐下,直如一人。 令行禁止。 淮西众人又是一阵心惊胆颤。 不用试探,这简单的一下,便能看出精锐程度了。 杜壆跃马挺枪,喝道:“谁人来战!” 石宝打马而出,道:“苏州石宝,请教了。” 杜壆也不打话,挺枪直取石宝,石宝也拈手中枪,来战杜壆。 两个在阵前,来来往往,番番复复,搅做一团,扭做一块,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两个斗了四五十合,倏地分开。 石宝道:“阁下好本事,屈居王庆麾下,却是浪费了。” 杜壆没答话,只是拱了拱手,退到段二后面。 看杜壆时,胸口有一处白,看石宝时,头盔上有一点白。 方天定瞧的清楚,两人几乎同时中招,若是战场厮杀,必然同归于尽。 方天定道:“同时中招,皆是要害,以平局论处,如何?” 众人皆是无话可说。 方天定也暗自心惊,果真是王庆最精华的大将,本事的确了得。 杜壆与卢俊义大战五十余合,全然不落下风,若非孙安突然杀出,胜败尤为可知。 两人退下,糜胜打马而出,与厉天闰斗成一团。 糜胜也不是好惹的,他先后斩了文仲容,崔野,只因梁山人多不敌,才被迫退走。 对上厉天闰,也是半斤八两。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百余合,难见胜负,众人都是喝彩。 邵俊叹道:“如此猛将,难怪首领念念不忘。” 方天定道:“王庆有人不会用,迟早被朝廷剿灭,他们在我军中,方可大放光彩。” 两人声音颇大,淮西诸人自然听得到,个个态度莫名。 十员大将自然欣喜于被人赏识,只是在王庆手下待的也不错,不好贸然离开。 段二当然是气炸了肺,只是不敢发作。 校场万余士卒,他说话都不敢大声。 又是五十余合,只听糜胜一声大喝,把厉天闰刺下马来。 在看他胸口,同样有一白点。 厉天闰翻身而起,道:“好武艺,打的痛快,可敢与我比试酒量!” 糜胜回道:“怕你不成,走!” 众目睽睽下,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走了…… 段二真想拔刀砍人,只是不敢。 方天定暗笑,见识了东南大将的威风,淮西的人也得意不起来了。 这也是方天定邀请来校场比武的原因,不打不相识,打过一场才好说话,同时也削去众人傲气,也好招揽。 咳嗽了一声,道:“又是平手,且比第三场。” 正文 四十三 管他墙头倒不倒 见邓元觉步战,袁朗不乐意了,喝道:“如何小觑与我,来个马上能打的。” 邓元觉也是焦躁,冷哼道:“恁地啰嗦,放马过来便是。” 袁朗道:“哼,我认得你,这马蹄子可认不得你,被踩死了,却怨得谁来?” 邓元觉冷笑:“踩死算我命歹,放马过来,莫作小儿女姿态!” “好!” 袁朗大喝一声,驱马疾冲,就要把邓元觉撞翻。 这如何是好!见袁朗如此不知轻重,段二大急。 若是把邓元觉踩死了,大家都一命呜呼。 国舅爷想多了。 好个莽和尚! 袁朗将至之际,邓元觉侧身让开,伸手一抓,正抓住了袁朗手中枪杆。 邓元觉肌肉虬扎,大喝一声,只一拖,把袁朗拖了下来。 见邓元觉如此悍勇,众人都看呆了。 等反应过来,都是喝彩不迭。 方天定也松了口气,讲真,若是知道叶贵回来,他宁愿让刘子羽晚一天再走。 多两个高手,比起武来也不用这么捉襟见肘,更不会让邓元觉步战对马战了。 众人喝彩间,场中变故又起,袁朗起身,直接扑上邓元觉。 邓元觉毫不相让,抡起拳头便殴。 两人都是火气大盛,真是拳拳到肉,针锋相对,不一刻,两人尽皆鼻青脸肿。 见两人已经停不下来,方天定连忙喝令左右架开两人。 “好,你赢了!”袁朗忿忿地一跺脚,说道。 邓元觉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扔过去,道:“你也是个好汉子,打的甚是尽兴,我这有疗伤药,且先拿去用。” 袁朗接过,归阵去了。 方天定接过一根枪杆,笑道:“段国舅,淮西豪杰之武勇,我尽知也,你可敢出阵,与我比试。” 段二本是泼皮闲汉,只会的几手拳脚,如何敢上场?又不好名言拒绝,只低着头也不吭声。 方天定又道:“怎么,不敢?我等打天下,凭得是手中兵器,用的是身上本事,岂能像你这样怂包。” 段二只是低头不语,继续从心。 初来江南时的倨傲和得意,早丢爪哇国去了。 段二身后,马勥打马而出,喝道:“久闻首领勇武,请赐教。” 马勥的武艺也很好,但是,绝不是方天定的对手。 为了打散他们最后的傲气,方天定喝道:“听闻你兄弟俩武艺出众,一起来,也好让你见识东南第一大将的厉害。” 马劲闻言大怒,道:“休得小觑与人。” 方天定笑道:“若是小觑你等,我何必千里迢迢派人拐的你们来。正因爱你们的武艺,才想招揽你们共襄盛举。 非是自夸,我的武艺,足可称雄江南,放眼天下也少有人能敌。 信与不信,比试过后,自然知晓。” 听到方天定,众将也没有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平日里,大家也都相互切磋,高下自然有数。 方天定称第一,毫无疑问。 淮西诸将却是怀疑的,马勥与马劲互视一眼,同时冲出,一左一右直取方天定。 “来的好!” 喝了一声,方天定打马迎上。 面对两根枪杆,方天定左边一荡,拨开马勥的攻击,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刺,正中马劲胸口。 若是战场上,只要这一合,便是击杀一人。 马劲垂头丧气地勒马停下,看着自家兄弟和方天定酣斗。 算不上酣斗,只十合,马勥落败。 石宝叹道:“兄长武艺突飞猛进,日新月异,我等是比不过了。” 邓元觉也道:“堪称天下第一,只是不知道号称天下第一的河北玉麒麟能不能打。” 淮西诸将,也是信服。 安抚指点马家兄弟两句,方天定道:“把王庆诏书拿来我看。” 段二面如土色,讷讷无语。 叶贵冷笑,自去雁飞渡怀里取了诏书递给方天定。 略略看了一遍,把诏书甩给杜壆,方天定冷笑道:“王庆弃豪杰而不用,直以财货为宝贝,以一良将换一万贯钱,一万石粮,一车玻璃,一万兵丁。 也罢,为了留住诸位豪杰,且与他,令人准备妥当,送交与段国舅带回去。” 一万人,都是俘虏、罪犯,送给王庆当炮灰,也算物尽其用。 杜壆一看,果真有要方腊献上钱粮玻璃兵丁的内容,当即气炸了肺。 好汉最爱的是什么? 面子! 以自己为交易添头,换取钱粮财货,岂非作jiàn rén? 这不能忍。 亏的送别之日,王庆还叮嘱道:“此去,为的是掌握江南膏腴之地,须得尽早掌控大军,等待御驾亲征。” 呸,就王庆那衰样,还想打到江南? 这一刻,淮西诸将不禁生出了留在此地的念头。 邵俊接道:“钱粮玻璃尽有,只是兵丁一时难调,需要些时日。” 方天定道:“钱粮给他,玻璃加十车,兵丁先给他一万,让段国舅回去交差。” 邵俊应下,对段二说道:“国舅请了,且去监督各项可有欠缺。” 段二望了诸将一眼,跟着邵俊去了。 他心知肚明,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绝无可能再把众将带回去了。 好在方天定也给了许多玻璃香水,回去也能交差。 段二离开,方天定道:“各位,我军求贤若渴,绝无可能亏待各位,且与我进城,与兄弟们把酒言欢。” 众将自无不可。 也不能不可。 方天定锄头舞的飞快,众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一切就成了定局。 大军环视,有家眷拖累,又没有翅膀,便是想跑也跑不了。 进了城,首先是安顿家眷。 这点不用烦恼,城中大户或是出逃,或是被清算,充公房屋很多,尽可以分配。 看着宅院广大,假山花木俱全,众将也是满意。 就这点,也足以说明方天定对众人的重视。 安顿好家小,方天定又道:“我军以设立军队学堂,诸位尽可以安排子女入学,练武习文,无不便当。” 能成为大将,都是三十四的年纪,大多有子女,可不像方天定这条单身狗。 为了不养出纨绔子弟,方天定命令各将领子女必须入学。 对于淮西十将,却不好强令,只能好言劝说。 縻貹却是个不识字的,问道:“练武便罢,识字不识字的却是不打紧。” 方天定笑道:“此言差矣,我等带兵,各人武勇固然重要,谋略同样不可或缺,想我初下越州,差点被刘子羽伏杀。” 说完第一次下越州的事情,方天定又道:“若非士卒精锐,又有豪杰相助,必不能幸免。” 杜壆问道:“那刘子羽如此出色,何故今日不见。” 方天定回道:“已领大军取上海了。” 众人闻言,都是沉默。 城中见得许多兵丁,猛将亦是不少,直以为便是全部了,却不想还有出征在外的。 方天定不再多言,让他们慢慢地消化今日见闻。 能够挖了王庆的墙脚,方天定很得意。 八员猛将入手,加上原有的阵容,即使正面硬刚梁山好汉,也有胜算。 水军又添了两员将领,人手也可以支应的开了。 至于王庆死活?谁在乎呢。 这破墙头只要能撑到打下江宁即可,管他最后倒不倒。 走在街上,淮西诸将见人来人往,个个面带笑容,不禁惊讶。 淮西王庆所占之地,可见不到这等景象。 这说明,义军尽得百姓之心。 大家多少被官府逼迫,不得已投靠王庆以求苟活的,当然知道民心的重要。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需要兵丁,挟裹便是,钱粮匮乏,自去抢掠,这是贼军的常态。 如此,如何争取民心? 没有民心还想得天下?做梦还差不多。 方天定看出众将心意,笑道:“我军只打害民大户,严禁扰民,又免了赋税,所以大小都欢喜。 钱粮不足,只以贩卖镜子、玻璃、香水补足。是故,我等并不使用这些东西。” 想到王庆为了镜子香水就把自己卖了,方天定只把这些东西卖为军资,两厢对比,高下立判。 正文 四十四 诉苦收心 “此乃供奉天子之物,若有半点损坏,以大不恭论处。” 放下言语,官兵转身便走。 柳大郎色变,连忙拉住领队官员,递出一锭银子,道:“些许薄银,且请几位饮杯水酒。” 这官把银子拍落在地,喝道:“大爷看得上你这二两银子?” 官兵拂袖而去。 柳大郎父子抱头痛哭,道:“官府酷逼,我等又无靠山,非得倾家荡产才能免祸。” 柳父到处送礼,求饶,只是无用。 兰花枯萎,官兵复至,把柳父锁进大牢。 并不审讯,也不说如何治罪,只是关押。 没奈何,柳大郎自得当了家产,卖了房屋,到处送礼。 数百贯钱财尤显不足,又去借了gāo lì dài,终于救出了柳父…… “这该死的世道啊!”悲怆的呐喊中,柳父阖然长逝。 柳大郎悲愤欲绝,投告无门,又被打伤,只要投河…… 义军,来了…… “好!杀狗官,祭民心!” 台下士卒纷纷呐喊。 若非提前有长官告诫,刚刚看到官兵贴黄封条那一节,便有人忍不住要冲击戏台了。 看到义军公审,活剐了朱缅,众人才觉得愤懑尽消,痛快无比。 柳大郎重新回到台上,眼圈犹自红肿。 这出戏,完全是他的真实经历,演一次哭一次,根本停不住。 台下喝彩和掌声停歇,柳大郎团团做了个揖,说道:“诸位,我等饱受花石纲苦楚,前日公审,剐了朱缅,大家痛快不?” “痛快!”整齐划一,声音震天。 前日,义军组织公审,满苏州八万余百姓尽皆来看。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万人空巷。 刑台前,全是黑压压的人头,那场景,就是人从众。 尽管有数千士卒尽力维持秩序,也踩伤了数千百姓。 好在没有死亡的。 等到朱缅开剐,百姓们的喝彩声,直接震落了街道两侧的瓦片。 东南百姓,苦花石纲久矣。 义军降临,自如久旱逢甘霖,百姓们也是如获新生。 台上,柳大郎继续说道:“我的苦楚,大家尽知,兄弟们同样过的苦,有没有兄弟愿意上台来说一说的。” 苦日子大家都过过,只是上台诉说,未免抹不开脸面。 特别是首长带着淮西豪杰就坐在台下,更不好意思上台了。 一时冷场。 柳大郎笑道:“即如此,请首领给大家讲几句吧。” 众士卒立刻奉上热烈的掌声。 方天定也不推辞,朝众人拱拱手,走到台上。 “大家都是苦出身,心中自有酸楚,可以说出来,也算忆苦思甜吧。” 扫了眼台下,方天定说道:“易水寒,你来说。” 易水寒,是随着邓元觉等人投奔来的,从越州打到苏州,也是老军一个。 易水寒上台,挠了挠头,说道:“非是不想说,实在不好意思说。” 方天定鼓励道:“但说无妨。” 易水寒心一横,说道:“我因求亲不成,心怀怨愤,杀了她全家,没奈何,只得上山落草。” 卧槽……你跟我说这个?方天定心内有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 本打算趁势开展诉苦运动,都是这样的人,还说个屁! 只是,自己让人说的话,又不能收回去。 看到台下气氛微妙,方天定说道:“易水寒加入我军,累计斩首sān jí,端得勇猛。 鉴于兄弟们多有犯罪落草,后又投奔我军者,我在此宣布,已在军中者,旧罪不究,再犯必惩。 新加入者,但凡在我义军起兵之前,或在赵宋区域犯罪者,须得主动交代清楚,并以功赎罪。” 易水寒拜下,哽咽道:“多谢首领宽恕,想我加入义军以来,听到军纪严明,心内总是惴惴。 又见百姓爱戴,想起自己罪过,直欲zì shā谢罪……” 方天定扶起易水寒,道:“既然你能认识到自己的罪过,要时刻警戒自己不要再犯,若是心下难安,奋勇作战,争取早日推翻赵宋,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便是。” 易水寒下台,方天定继续点名。 这次学乖了,点的是苏州城内投军的士卒家公瑾。 没让方天定失望,家公瑾是真的惨。 一年到头,比牛干的多,比狗累的惨,还是吃不饱穿不暖,反倒是欠了一屁股gāo lì dài。 屡遭逼迫,不得已卖了妹妹,全家人才苟活了下来。 接下来十余人,都是差不多的境况。 说到最后,台上说话的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台下的也是双眼含泪,心有戚戚。 感觉火候已到,方天定说道:“大家的苦难,其基本原因在于赵宋的昏暗,使得公道不能伸张。 根本原因,还是土地被富户垄断,导致大家吃不饱穿不暖…… 我们起兵,有实现自身价值的因素,更多的是为了天下百姓再无苦楚,所以,我等首先要严守军纪……” 方天定就着大家的遭遇,仔细分析了一番现在的情况,进行了扎实的思想教育。 听到人与土地资源的矛盾,杜壆问道:“就算我军取得天下,均分了土地,可是人口总会变多,总有不够的那一天,这如何解决?” 听到杜壆问题,方天定很开心。 不怕你不闻不问不动心,只要发问,说明已把义军当了家。 方天定回道:“大宋的土地不够,还有辽金大理,更远处还有占城李朝高丽东瀛。 只要一直打下去,就不怕土地不够分。” 杜壆又道:“刀兵不止,遭殃的还不是百姓么。” 方天定反问道:“没粮饿死,拿把刀弄到土地,你选哪个?” 这还用说,当然是去抢咯。 见杜壆要坐回去,方天定说道:“杜壆兄弟初来,今天也走马观花看了军队,不防说说评价。” 杜壆道:“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士气高昂,装备精良,端得精锐。 在我想来,赵宋必然不可抵挡。” 大概看了一遍,杜壆等人也了解了义军的精锐。 要是比较,比王庆麾下士卒强了无数倍。 看到义军前途,又得方天定看中,十将也死心塌地地留了下来。 方天定又道:“袁朗兄弟,刚刚听了大家诉苦,不知道你有什么感想。” 袁朗道:“都怪朝廷,害的大家吃不饱饭。” 方天定笑道:“袁朗兄弟,你可说说为何与王庆处入伙么?” 袁朗道:“我因酒后和人起了争执,失手打死了人,才投奔王庆的。” 这又是一个混人,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天定问道:“你说说,你因何事和谁人争执的。” 袁朗道:“那一日,我吃了些酒,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李大户,那狗贼不依不挠,非要我陪衣裳,是故起了争执。” 方天定又问:“李大户又是何人?” 袁朗冷哼一声,说道:“他可不是好人,勾结官府压迫良民,放gāo lì dài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 方天定看下台下,说道:“即如此,袁朗兄弟倒是为民除害了。” 众人皆以为然。 十人轮流说了一遍,倒是没有让方天定失望。 杜壆是因为土地被占,杀人后落草为寇。 糜胜因为不识字,被骗欠了gāo lì dài,怒而杀人全家。 马家兄弟原是宋兵,因为粮饷被上官私吞,气不过杀官潜逃。 酆泰与滕家兄弟是私商,见到王庆做大,便去投奔了。 这年头,因为盐铁酒专卖,价格高昂,做私商可不是少数,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胡显胡俊是渔夫,因为朝廷课税太重,过的不痛快,索性投靠了王庆。 期间,方天定免不了分析一番。 一切都怪赵佶。 诉说了心思,杜壆等人心中的隔阂,不知不觉消散一空。 正文 四十五 分兵而进 车船相接,一望无边,旌旗飘扬,遮天蔽日,征尘滚滚,直如一条黄龙横行大地。 六万大军沿着运河有序前进,三千水军驾船负责运输粮秣辎重。 看着身后的二十多大将,方天定感觉自己是真的阔了。 石宝、邓元觉、包道乙、厉天闰、杜壆、糜胜、袁朗,刘赟…… 身后从来没有这么多能打的。 集合原来王庆和方腊麾下的高端战力,梁山好汉再来,输赢且不论,溅宋江一脸血是必然的。 而且,调兵遣将时,不用担心左右支拙了。 此去,必至大江边饮马。 当然,杜壆等人初来乍到,对义军的指挥调度还不熟悉,只能跟在后面学习。 对于这帮好汉,方天定也很看重,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杜壆等十人,很可能是四寇中除了方腊势力外,唯一能拐来的,当然不能让他们长歪了。 马上,方天定笑道:“诸位兄弟,对于战争论等书可有领悟?” 杜壆道:“醍醐灌顶,今日方知战争之奇妙。” 不愧是能做都督的人,领悟能力不一般。 再看糜胜和袁朗,一脸懵逼的模样。 方天定道:“糜胜、袁朗两位兄弟可要努力学习,不求你们考科举,起码也要能识字吧。” 这两睁眼瞎,让他们读书比杀人还难受,方天定也是头疼。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 糜胜说道:“哥哥见谅,实在读不得书。” 方天定道:“若不识军略,如何部领大军出征?” 袁朗嘀咕道:“左右听哥哥号令,你说怎么打便怎么打。” 头疼。 方天定道:“若我做了那龙椅,金国西夏来犯,你也要我御驾亲征么?等你领兵在外,我下达命令,你却看不懂,如何打仗? 再则,不说其他,若是又像縻貹兄弟一样被人骗着,在反书上按了手印,你让我如何是好?” 縻貹嘟着嘴,道:“如何又扯上我了。” 众人都笑。 一路秋毫无犯,走了五十里,大军扎营休息。 方天定提了根柳条,亲自督促袁朗、糜胜识字。 若是走神,便给一鞭子,手下绝无容情之处。 所谓打是亲,骂是爱,两人也不做反抗,被打了一顿,只得耐着性子努力学。 至于学会了几个字,不说也罢。 第二天,大军拔营。 傍晚时分,开到了无锡县境内。 负责探哨的张俭遣人来报,无锡县内官员已经跑路,城内也无人守御,张俭已经带着二百余骑兵占据了城门。 闻言,方天定下令分出一部三千人,先行占据无锡县城。 不一刻,大军到了城外。 直接一群百姓,担酒牵羊等在路边。 方天定连忙跳下马,走了过去。 百姓齐齐拜下,哭泣道:“吾等渴盼义军久矣,何故来得如此迟缓。” 方天定扶起前方老者,道:“我军已到,诸位有何冤屈,尽可以申告。” 老者一一道出,方天定听了,直气炸了肺。 元宵突袭苏州,城外警戒的大军四散而逃,无锡距离苏州不过百余里,自然得到了消息。 寻思贼势浩大难挡,知县许韵便要逃离,只是朝廷对弃逃城池者惩处甚严,是故踌躇。 县丞易魅也是想跑,只是许韵不跑,他也不敢。 于是,易魅建议道:“贼势汹汹,实难抵挡,便是殉城,亦无益处,为今之计,只有烧毁官仓,迁移民众,既可以迟滞贼军北上,又可以坚壁清野。” 许韵一听便明了易魅的意思。 迁移民众,肯定只带走城中大户。 这个倒是容易,贼军打下苏州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城乡大户都已经走的干净了。 至于平头百姓,管他们去死。 烧毁官仓肯定不妥当,只是想到那么多白白钱粮留给贼军,许韵就心如刀割。 若是烧毁,账册肯定也不能留。 那么,仓中到底有多少东西?鬼知道。 加紧搬运了一阵后,大火从官仓蹿起。 百姓见走水,自然前来救火,却没想许韵为了烧的彻底,竟然禁止百姓救火。 等到宋兵撤退,火已起的大了。 百姓自发救火,即无组织,又无何用器械,已然无法扑灭。 大火烧了一天,直直烧毁半个无锡城才被扑灭。 一场大火,死伤千余人,受灾者五千余户。 方天定进城一看,果然处处残垣断壁,烟味缠绕鼻间,挥之不去。 无锡县,废了。 义军不但无法从中获得补充,还要倒贴一大笔钱粮进去。 即使是亏本买卖,方天定也要做。 取天下,总不能一直顺风顺水的。 再说,也不一定会亏本,许韵的这把火放了,烧的不止是房屋,还有民心。 假如义军败退,宋军打到无锡县下,无锡县城内的百姓肯定拼死抵抗。 “冯喜!”方天定叫道。 听到召唤,冯喜如鬼魅般出现在方天定面前。 搞情报不多久,冯喜就由冯掌柜变成了冯幽灵,走路都不带脚步声的。 方天定下令道:“发布通缉令,有擒杀许韵、易魅等人者,赏金五千两白银,若携带其人头至义军者,八品官起步。 另外,广布告示,但凡残民害民者,我军绝不饶恕。” “是。”冯喜倏地消失。 方天定又道:“蓝墨,即刻上任,调集军粮,赈济灾民,城池重建事宜如苏州故。” 蓝墨领命而去。 在地方官培训中成绩优异,又跟着刘韐处理了苏州事宜,蓝墨担任知县基本没有问题。 而且无锡县的情况和苏州差不多,流程他也知道。 雇佣百姓修建房屋,募兵,这两张牌打出去,问题就能解决大半。 大军在城外驻扎一夜,方天定也安排妥当了无锡县内的事物。 第二天,众将齐集。 方天定下令,石宝带马勥、马劲、刘赟、段恺四将,领兵一万五,前去攻打常熟。 占领常熟后,沿江西上,取江阴。 历天佑与滕戣、滕戡领兵三千驻守无锡,待一万新兵招募完毕,并训练后,再行领军跟上。 安排妥当,方天定领着大军,继续北上。 这次战斗,除非到了江宁府,否则不会在任何地方停留。 宣州,经过一番苦战,义军终于占领了南陵县。 呸,王寅吐出一口血沫,说道:“圣公,宣州全境已下,下一个目标何处?” 方腊摸着胡须,看向北方,道:“按照计划,取芜湖。” 王寅是歙州山中石匠出身,惯使一条钢枪,这条枪神出鬼没,万夫莫挡。 又因给人雕刻碑石,需要识文断字,文略也是斐然,投靠义军不久,便成了方腊左膀右臂。 王寅回道:“圣公,大郎策略并无不妥,然而若是全jūn zhuǎn向芜湖,怕是太平州会来袭扰。” 方腊颌首,道:“你有意见,但提不妨。” 王寅道:“以一军威逼太平州,使其不敢轻动,待到芜湖下,再起大军攻打不迟。” 吕师囊接道:“此言在理。” 方腊领两千兵离开清溪县,第一个去处便是吕师囊家所在的泾县。 得知方腊至,吕师囊先是里应外合破了泾县,又倾尽家财为义军军用。 真恨不得卖肝mài shèn支持义军。 正因为吕师囊支持,方腊这一路得以迅速壮大,吕师囊也成了方腊的智囊。 方腊问道:“尔等谁人领兵,威逼太平州。” 想了想,吕师囊主动说道:“我带兵走一遭,只是需要大将协助。” 方腊叫道:“方杰,暂调你为吕师囊副将,前往太平州走一遭。” 此去太平州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注定没有功劳,方杰如何愿意? 只是推拒不得,只能领命。 方腊又道:“此去太平,战事不多,大郎送回的兵书战策,你多多学习,若有困惑,不妨请教师囊。” 方杰回道:“伯父放心便是。” 方杰也是个不爱读书的,方腊能放心才怪。 只是也没办法,且由他去。 策略已定,西路大军分为两路,各往目标而去。 正文 四十六 田虎灭,王庆危 二月二十八,东京城,市曹之内人从众,真是热闹非凡。 火云居恰巧经过,见到如此景象,不禁好奇。 拉住一老者,火云居拜道:“老丈请了。” 老者道:“客人有事,但说无妨。” 火云居道:“小子因事离开东京月余,近日方回,却不知道发生何事,让众人齐聚这市曹内。” 老者笑道:“梁山好汉刚破了河北反贼,捉得田虎、田豹、田彪三贼押来东京,今日正是三贼开剐的日子。” 火云居闻言一惊,暗道大意。 自从被方天定派遣来京,火云居已在东京潜伏了四个多月,其职责,便是盯着宋江的举动。 原以为,只要盯紧梁山大军驻地,便能知晓其动静,却不想田虎都要开剐了,宋江却没回来。 心思急转间,火云居拜了一拜,道:“原来如此,多谢老丈告知。” 老者道了声无妨,转身向着里面继续观望起来。 火云居不再停留,一溜烟出了城,召来手下,道:“速速回家,就道,山倒房将塌。” 此乃暗语,虎居山林,便以山代指田虎,山倒便是田虎完蛋。 因王庆发迹于房山,便以房指代王庆。 房屋将塌陷,便是王庆要倒霉了。 手下大惊,道:“并没有看到梁山大军回转,山如何倒了。” 火云居苦笑,道:“田虎吃了擒,已经在市曹开剐了。” 手下亦是惊讶,这时间,可比方天定预计的早了两个月。 只是事关重大,火云居不敢怠慢,连差手下回家报信。 按照预案,火云居又遣人往房州去,散播消息。 安排完毕,火云居又回刑场,田虎三兄弟已死,百姓都已散去,只有三人人跪在一张供桌前。 供桌上,有两张小相,小相前并排放着三颗人头,却不是田虎三兄弟还能是谁。 思虑片刻,火云居来到一个执勤士卒前,拜道:“这位好汉请了。” 顺手之间,免不了递过去一锭银子。 士卒接了银子,倒也客气,还了一礼。 火云居问道:“敢问那三人是谁,居然能把田虎人头用来祭拜。” 士卒回道:“领头的乃鼎鼎有名的好汉,梁山没羽箭张清便是,另一位却是他的夫人,同样使的一手好飞石。 两人在河北,都建立了好大功勋,张清夫妇押着田虎进京,只要报仇……” 仇琼英的事迹,东京城内都传遍了,这士卒完整说了一遍。 “据说官家已经下旨,张清夫妇祭奠完毕,便前往宛州,征讨王庆。” 又说了一阵,仇琼英祭奠已毕,同张清、叶清望阙谢恩,转身离去。 火云居有心攀谈,只是无人引荐,显得唐突。 若是露出形状,反倒不美。 想了想,便去枢密府外,找到平时里结交的书吏,以吃酒为由请了出来。 酒过三巡,书吏尽数把官家下旨,令宋江征讨淮西王庆的事情说了一遍。 消息确凿,再无疑虑。 火云居连忙再派手下,把详细消息带回去。 且说南丰城内,王庆双眼冒火地盯着段二,只气的说不出话来。 本因为方腊上表称臣的喜悦,早就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气煞我也~” 王庆怒喝一声,捡起一个玻璃镜子作势要摔,犹豫了半晌,却还是没舍得,复又放下。 段二亦是怒气未消,道:“大王,那方天定端得不当人子,还请大王发兵征讨,也好教他知道我国威风。” 王庆冷笑道:“此去东南千余里,多有宋国疆域阻隔,你且说,如何征讨?” 没法征讨。 要是有本事打到方腊,王庆如何才占据八州,早就划江而治,直接称帝了。 王庆并文武商量一阵,并无良策,只能咽下这口恶气。 怒气填膺间,李助匆忙进了大殿,拜道:“大王,大事不好。” 王庆道:“何事如此惊慌。” 李助道:“有东京客人来投,道朝廷已经平了河北田虎,不日即将来征讨淮西。” 王庆冷笑道:“我道是何事,原来却是宋军来讨打,且由他来,待打退了,正好再取几州之地也好。” 这话,是有底气的。 童贯、蔡攸领了几万大军来讨,却是不堪一击,被王庆等人打的落荒而逃。 占据房州以来,王庆等人南征北战,全无敌手,便是童贯蔡攸亲来,也被打的屁滚尿流,自然骄横起来,如何会把宋兵看在眼里。 李助道:“大王容禀,此次所来,非同小可,乃是山东宋江部领的梁山军兵。” 王庆悚然而惊,不自觉站起来,问道:“当真?” 由不得王庆不惊。 他本是东京人,山东本来不远,素来听闻梁山的事迹。 梁山众人闹了东京,还能全身而退,又屡次击败官军,更生擒了高俅,他也是知晓的清楚。 其余人等距离遥远,却不知道梁山好汉厉害。 段二道:“那伙草寇选择招安,想来也无甚本事,只待他来,杀个片甲不留,也好出口鸟气。” 他还是对方腊戏耍耿耿于怀。 王庆却没理他,只对李助说道:“军师可有教我?” 李助道:“梁山势大,未免被个个击破,只得调兵遣将,谨守紧要去处,不要紧的全部放弃,集中力量对抗。” 众人都觉得这话好熟悉,仔细一想,却不是方天定回信中说的计策。 段五冷笑道:“军师何故涨别人威风,灭自家志气,只管做过一场便是。” 众人皆以为然。 李助把梁山好汉的厉害说了,众人只是不信。 没奈何,王庆令段二、邱翔部领五万大军,迎战梁山大军。 若是胜,自然一鼓作气打回去,若是败,便按照方天定计策,据紧要处坚守,以待时变。 待到众人退去,王庆唤住李助,道:“你且派人去方腊处,说些好话,求的一些援军也好。” 李助道:“此计可行,只怕难成,想那方天定拐了我等十员大将,必然是预料到了今天,怕是不会调派援军。” 王庆道:“总要试上一试,我等同气连枝,我过不了,他也难受。” 李助应下,派人前去东南求援。 常州境内,冯喜急匆匆找到方天定,道:“首领,确凿消息,田虎灭,宋江已经南下淮西,准备进剿。” 方天定一愣,叹道:“王庆危矣。” 冯喜并没有掩饰,杜壆等人也听得清楚。 听到方天定评价,杜壆纠结片刻,道:“首领,王庆与我军同气连枝,是否可以派兵支援一二。” 虽然已经彻底留在义军内,杜壆的心里对王庆还是有些感情的。 而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方天定自然也懂,却摇头道:“两军途中多有阻隔,大军难以支援,少量部队只是杯水车薪,济不得用处。 正因为知道王庆必亡,我才拐得你等来到此处,不为其他,只是收缩力量,以求对抗赵宋。” 杜壆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到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王庆败亡,心中也不是滋味。 方天定察觉到杜壆心意,又道:“目下我军主要任务,便是攻取江宁府,以占据地利。 若是王庆仍未败亡,我军或可以用围魏救赵之计解其困厄。 再不济,亦可以收留王庆,许他一世富贵便是。”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杜壆默然。 方天定喝令道:“全军继续前进,务必克期进至常州城下。” 大军沿途所至,各县官军皆是望风而逃。 一路行来,几乎就是武装游行。 然而,方天定还是有些心焦。 宋江已经南下淮西,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必然南下征讨。 时间,真的不多了。 若是不能占据江宁府,怕是要重蹈前世的覆辙。 正文 四十七 下常州 大军一路开到常州城下。 按照套路,围三阙一。 方天定喝令道:“射箭劝降。” 骑兵四散,靠近城墙后绕城疾奔,不断射出箭矢。 当然,都是去了箭头,绑了书信的箭矢。 城墙上难免骚动,只是不知何故,并没有反击。 程序走完,方天定下令收兵。 天色将黑,连夜攻城并不可取,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大营内,士卒已经休息,方天定召集众将议事。 帅帐中央的沙盘,正是常州城池模型。 方天定道:“各位,常州城高壕深,若是强攻,损失必然巨大,谁有良策,尽可提出。” 尽皆沉默。 行军途中,就攻打常州的战斗已经开了许多次会议,若是对方坚守,只能强攻,别无他法。 方天定打破沉默,道:“既然没有他法,各自回去休息,准备明日大战。” 众将各自散去。 明日,必然是血流成河。 具体伤亡多少,就看守军意志有多强。 城内,知州府灯火通明,人喊马嘶。 一共十辆马车,其中九辆车上堆满了红木箱子,另一辆车上是知州文泉的家眷。 不一刻,装载完毕,文泉上了车,喝道出发。 刚出了知州衙门,一彪军马出现,拦住了车队。 文泉掀开车帘一看,拦住车队的却是置制使苏叶。 苏叶盯着文泉,道:“相公欲弃城出逃,全不顾忌朝廷法度乎?” 文泉以手掩面,道:“贼势浩大,城中兵微将寡,实在守不得,便是朝廷见责,也好过丢了性命。” 不怪文泉信心不足。 义军起兵,一路势如破竹,便是越州刘韐那等能打的都失败了,让文泉这个纯文人有什么办法。 听到义军开来,城中那些为非作歹的害民大户全都逃了,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文泉早就想跑了,只是顾忌朝廷法度,一直犹豫不决,直到贼军开到城下,才下定决心跑路。 这些,苏叶也都知道,只是不甘心。 苏叶劝道:“我等身负朝廷重任,守土有责,便是击贼死,朝廷自有嘉奖,史书也有美名留下,岂不快哉? 弃城而逃,把这大好城池留之贼手,不止朝廷降罪,史书上也不光彩,何苦来哉?” 文泉以袖掩面,只是不语。 知道文泉出逃之心坚定,苏叶很忧伤,叹了口气,说道:“即如此,还请相公轻车简从,以便离开。” 文泉道:“不行,车中尽是收集的古籍,实不能断送于此。” 苏叶道:“十辆车,动静颇大,贼军定然发现,若是遭遇阻拦,相公又当如何?听闻贼军不掠财,不毁物,若是暗放于某宅内,也有再取之时,也好过毁于路途。” “也罢。”文泉择摸着取出几本书塞进怀里,道:“这些书籍,还请苏将军照看一二。” 苏叶拱拱手,算是应下。 文泉并家人共乘一辆车,真的是轻车简从出了城。 看着文泉消失在黑暗中,苏叶叹了口气,下令关闭城门。 随着文泉离开,宋军的士气也降到了冰点。 一士卒忍不住说道:“将军,知州都离开了,不如我们也开城投降算了。 左右义军仁义,我等也没恶行,义军也不会亏待将军。” 苏叶惨笑道:“我受朝廷重托,岂可贪生怕死。 明日,我当出城一战,便把这条性命报答了朝廷的重托。 尔等若是不愿随我出城,便各自回家去吧。” 听其言语,已然萌生了死志。 士卒闻言,都是感动,想到苏叶平日待大家不薄,尽皆拜下,道:“誓死追随将军,拼的一死而已。” 倒是没人放言能够抵挡义军。 实在是没信心。 城中兵不过五千,将不过一员,更兼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怎么打? 若非苏叶深得士卒拥戴,早被人绑起来送去义军大营了。 城外大营沉浸在静谧中,却有数千骑兵绕城巡查不休。 这是为了防止城中有人出逃,也是防止城内突袭大营。 突然,厉天闰听得前方传来一阵轱辘声。 “都有,随我前往查看。” 待到近前,只见十余宋军护着一辆马车,沿着官道向北而行。 必然是一条大鱼,厉天闰立刻做出了判断。 见到义军出现,宋军士卒转身就跑,连象征性反抗都没有。 可惜,这些士卒只长了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不一刻,全部被擒获。 厉天闰喝道:“车内的人出来,否则别怪我军强攻了!” “切勿攻击。” 战战兢兢中,文泉出了马车。 厉天闰借着火把一看,乐了,道:“文知州别来无恙,何故连夜出城呢。” 文泉垂首束手,讷讷不语。 城内重要官员的情报,各将都是记在了心里,是故一眼认出。 厉天闰也知道文泉是个庸官,才能一般,却也没什么恶迹,便道:“文知州,且与我去大营,听从处置吧。” 文泉踌躇片刻,重新上车,跟着厉天闰前往义军大营。 若非怕死,他也不会连夜弃城而逃了。 只是此刻有些后悔,悔不该大军到了城下才走。 到了营门口,报明身份,对了口令,厉天闰来到帅帐。 “今夜巡哨,擒获文泉家小在此。” 立了功,厉天闰也很开心。 生擒一州知州,可不是容易遇上的。 方天定看着畏畏缩缩的文泉,问道:“阁下怀中鼓鼓囊囊,却不知道何物?” 文泉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并不吭声。 “想必是钱财。” 厉天闰冷笑一声,不顾文泉抵死反抗,扒开文泉双臂,从他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 “放开,这可是前朝孤本,端得珍贵,岂能亵渎!”被推到一边的文泉怒喝不止。 厉天闰打开盒子一看,果真是几本书。 这时,又有士卒汇报,马车里只搜出百余两散碎银子,其余都是书籍。 厉天闰笑道:“倒是和情报相符,果真是一个嗜书如命的呆子。” 方天定道:“倒也有用,且带去杭州,协助刘老先生编字典去。” 听到性命无忧,文泉长舒一口气,任凭士卒带了下去。 第二天,大军饱餐一顿,开拨出营,来到城下列阵。 方天定下令道:“来人,前去挑战……” 话音未落,只见城门洞开,一将领着百十人出了城来。 不是苏叶还能有谁。 苏叶打马来到近前,喝道:“朝廷钦命,常州置制使苏叶在此,谁敢来战!” 縻貹喝道:“首领少待,看我见功。” 说完,縻貹担着长柄开山大斧,催动坐下高头卷毛黄马,出了阵去。 苏叶也不答话,挺枪打马便冲了过来。 縻貹大喝一声,一斧头劈了过去。 却没想,苏叶对劈来的斧头视若无睹,只是把枪刺向縻貹咽喉。 尽管可以把苏叶一斧两断,然而自己也会被苏叶洞穿咽喉,这等两败俱伤的事情,縻貹自然不干,连忙回斧格挡。 却没想,苏叶处处强攻,招招搏命,只要和縻貹同归于尽。 任你如何强横,也要怕那不要命的。 縻貹顿落下风,只能左右支拙。 “这将却是自寻死路!”杜壆冷笑一声,便要出阵相助。 “且慢。”方天定阻拦,道:“縻貹尽可以支持,且让他打一阵。” 果然,二十合后,苏叶力气已经散乱,虽然还在拼命,却也没了威胁。 縻貹大喝一声,斩苏叶于马下。 那些士卒见苏叶阵亡,齐齐落了兵器。 只见一人来到阵前,拜道:“首领容禀,苏将军以死明志,求仁得仁,我等不敢怨愤,只求允许我等收敛尸体,让他入土为安。” “可!”方天定允许。 同意宋兵给苏叶收尸后,方天定又让叶贵送上金银,给苏叶厚葬。 想要自己的手下忠心耿耿,必须要优待其他忠心的人,不管是不是敌人。 苏叶出城后,城门一直未关,城内守军都有降心,方天定喝令大军进城。 正文 四十八 安插内应 延陵县内,方天定看着满城废墟,直气炸了肺。 官库毁于一炬,房舍大量焚毁,大半座县城都是火烧烟熏后留下的残骸。 比无锡县的情况严重了许多。 原来,镇江府知府采纳了逃奔而来的无锡县知县建议,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以求对抗义军。 于是,兵过如篦,又是一把大火。 大小官员并富户都已躲进丹徒县内,只余升斗小民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邵俊冷哼道:“如此朝廷,怎可称为朝廷,便是贼匪亦不如。” 方天定吐出一口浊气,道:“不知其他两路却又如何。” “估计也差不多!”邵俊接道。 看了眼身后犹自抽泣的百姓,方天定下令:“调拨军粮,赈济百姓,一切如苏州故。 令,通传苏州,调刘韐任镇江府知府,以恢复民生。 再令,从杭州调拨粮食、衣物,勿使百姓有缺。” 叶贵领命,前去通传。 方天定又道:“传令全军,此次打破丹徒,城内大小官员并参与放火者,一个不留!” 杀气腾腾。 这是方天定第一次下达如此血腥的命令。 难得的,没人反驳。 实在是眼前的惨况太让人触目惊心了。 清理废墟的士卒,不时从中起出烧的焦烂的尸体。 更有百姓躲在家中水缸里,被活生生煮熟的。 如此惨状,不杀人不足以泄愤。 五千士卒用了两天时间,才把废墟清理一遍,发现尸体三千余具。 粗略估算,全城死于大火者六千余人,几近一半。 又有丹阳、金坛两县来报,两地合计死伤两万余,所有钱粮尽皆被掠夺一空。 众将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打进丹徒县,把那些狗官挫骨扬灰,以为百姓报仇。 “城中百姓可都安顿完毕?”方天定问胡铨道。 胡铨答道:“已经安顿完毕,只是百姓从军意愿强烈,难以劝解。” 两日功夫,义军从城内招收了三千青壮,几乎把适龄青壮全部招募。 百姓尤不满足,上至七十驼背老者,下至十岁懵懂孩童,都想跟着义军打进丹徒县,报仇雪恨。 只是不可能把这座城池变成空城,方天定没开口继续招募兵丁。 方天定道:“你初为县令,即接手了一片废墟,可有信心治理好延陵?” 胡铨拜道:“若有一个百姓冻饿而死,以头抵罪!” 掷地有声。 看了城内惨状,胡铨心底对赵宋的那丝幻想彻底破灭,此刻只盼义军打进东京城,解民于倒悬。 两人商议间,縻貹进来,道:“茅山方向,有千余贼寇正向延陵而来。” 方天定冷笑道:“区区蟊贼,也敢犯我城池,端得不知死活。 点三千兵,一个不留!” 大家心里正不爽呢,有不开眼的撞到枪尖上,当然要出口恶气。 不一刻,大军整备出城。 行了三里,只见千余贼寇浩浩荡荡而来。 见到大军,贼寇立刻原地停下,却又乱做一团,喧喧嚷嚷个不停。 方天定打马上前,喝道:“无知蟊贼,敢来捋我义军虎须,可知死字怎么写?” 只见一头目打马而出,直趋方天定跟前,滚落马鞍,拜道:“小人卫忠,见过大王,我等听闻义军占了延陵县,特下茅山来投。” 卫忠?这也是方腊手下的大将,官拜六军指挥使。 只是没什么战绩,领兵出场两回,便没了下落,算是打了一回酱油。 不过,既然有好汉来投,方天定当然不好推拒。 主要是,茅山贼寇名声还行,虽然也抢掠,却不滥杀。 方天定扶起卫忠,道:“首领来投,不胜欢喜,且请回城说话。” 卫忠道:“大王莫急,还有三个兄弟,同样好本事,且引来相见。” 卫忠回到阵中,引了三个好汉过来。 三人拜道:“小人吴升{蒋印,卫亨},见过大王。” 这三个,方天定也是记得的。 卢俊义攻打独松关时,三人同为守将,连日下山搦战,直到蒋印为林冲所伤,才坚守不出。 能够和林冲厮杀多日,说明武艺也不错。 当然,这三人最后被活捉,也不必多说。 虽然没能厮杀一场发泄心中愤怒,但是收了四人,也算不无小补。 叙了几句话,众人进城。 看到城中废墟,卫忠手下的喽啰,尽皆失声痛哭。 便是卫忠四人也心有戚戚。 一个喽啰跪倒在方天定面前,不住磕头道:“大王,还请给城中乡亲报仇啊!” 方天定扶起他,道:“此去必然打破丹徒县,全克镇江府,到时候,所有罪犯一一清算,绝不放过。” “多谢大王!”众多喽啰拜道。 卫忠道:“山寨里的喽啰,大多是延陵本地人,多有亲眷故旧在城内,是故如此。” 方天定表示理解。 卫忠又道:“大王此去,怕是难下丹徒,我有一计,只是踌躇,未知大王可愿一听。” 丹徒县是镇江府治所,城高壕深不必多说。 因为收缩防御,镇江府四县所有兵丁全部集中在丹徒城内。 细作打听的明白,城内宋军已经超过了三万。 各处府库所藏全部转运进了丹徒,城内钱粮、兵甲全都不缺。 又因为各处大户大多躲进了丹徒城,他们也都带了家丁、护卫,也凑出四万多守城队。 这些人都是青壮,不乏武力强横者,且绝对不会投降的,抵抗意志绝对坚定。 加上大笔赏金,更是士气高涨。 想要打下丹徒,全取镇江府,不经历苦战是绝对不可能的。 听到卫忠有办法,方天定连忙请教。 卫忠道:“因为本乡本土,我等与延陵官府多有来往,其中延陵县都尉刘康,更是与我交流甚密,多次招揽与我。 因为不愿受那些昏官的气,我等一直虚与委蛇,没有接受。 前几日,刘康又来,亲自邀我前往丹徒县,共抗义军。 我只托辞需要收拾家当,假意安抚了他。 如今丹徒难下,我愿率军混入,以为大军内应。”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可有把握,若是贼人奸计,怕是断送了几位兄弟。” 卫忠道:“应该是真,贼人惧怕义军势大,不择手段招揽各路豪杰。 据我所知,镇江府内各家山寨,尽皆被招揽,我打听的明白,选择投效者颇多。” 这不奇怪,大多数贼寇遇到洗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守住镇江府,投效的贼寇立刻漂白成官身,有积蓄的退役从良,自去快活,没积蓄的,也可以吃一份军饷。 实在不如意的,号衣一脱,重操旧业便是。 怎么都不亏。 方天定又道:“兄弟麾下多有深仇血恨,只怕藏不住心思,暴露了形迹。” 卫忠道:“无妨,手下喽啰我都熟识,只选那老成稳重的带进去便是,必不出现纰漏。” 包道乙道:“首长,且让我与卫忠首领走上一遭,再不济,也要探明城内情况。” 丹徒县防守森严,细作已经失去了联络,如今城内什么情况,大家也是两眼一抹黑。 只是顾虑几人安全,方天定踌躇不决。 包道乙又道:“茅山本是道家圣地,有一二道士入了伙,也不奇怪。” 卫忠又道:“想那城内定然不安,有道士入城,定然有请教者,说不得便能有收获。” 权衡一番,方天定道:“即如此,便拜托几位兄弟走一遭,只是安全为上。” 几人拜道:“兄长放心,必不负重托。” 商议妥当,卫忠点了三百余忠心可靠的喽啰,连夜赶向丹徒。 他们必须抢在义军合围前混进城,若是大军合围,这三百多人塞牙缝都不够的,再想进城,就显的假了。 讲真,方天定也不觉得这三百多人能起什么作用,只当一步闲棋了。 左右还是要依靠刀枪。 正文 四十九 镇江 三月初十,方天定领着大军来到丹徒县城下。 各路大军并援军也一同到达。 马步军五万,新兵两万,水军一万,合计八万大军。 为了打破丹徒,方天定也是拼了,精兵强将全都调了来。 实在是三县惨状,把人给气炸了。 东门外十里,是义军主营。 西、南两门外各扎下一个偏营,有大将镇守。 只是北门临江,又有北固山,实在无法扎营,不得不实行围三阙一的策略。 方天定道:“此战必破丹徒,城内宋贼一个不留,各位可有教我?” 邵俊道:“镇江之重要,自不待言,只是要全歼,须得水军见功,先破金山、焦山,再取北固山,如此,城内宋贼便为瓮中之鳖。” 镇江的地理位置优越,背山面江,形势雄险,为镇守江防之地,实乃兵家必争之地。 运河与大江交汇之处就在镇江,只这一条,便决定了义军若想据守江南,必然要拿下镇江。 只是不好打。 城北北固山和江心的金焦二山且不说,便是城外,还有天福山、磨笄山、菊花山。 此三座山头不过三四十丈高,也不险峻,只是居高临下俯视义军。 山头上各有三千人的小寨,若不拔除,攻城时难免腹背受敌。 方天定与众将商议战策时,镇江府衙内也是官将云集,喧喧嚷嚷。 知府、防御使、置制使、转运使、通判等大小官员,还有那些出钱出力出人的大户代表,齐聚一堂。 知府师安道:“贼兵十万,威逼而来,诸位可有应敌之策。” 无锡知县许韵道:“城内兵多将广,钱粮丰足,踞城而守,待其师老疲惫,当可一鼓破之。” 这也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本来大家就是制定的这个策略。 只是许韵心虚,不彰显存在感不安心。 师安说道:“贼军初至,须得挫其锐气才好守城,可有人愿意出战?” 这话一出,尽皆沉默。 贼军勇将颇多,出去搦战,岂不是找死? 师安见无人应答,继续道:“若有人出城搦战,胜则重赏,败亦不咎。” “我有人举荐。” “我愿领兵出战。”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师安看去,愿领兵出战的乃是张俊。 张俊原是弓箭手出身,素有勇力,此次由山东公干而来,因为贼军要来,便留下来御敌。 要举荐人的,却是延陵县尉刘康。 师安道:“伯英少待,刘都尉且说举荐何人?” 刘康道:“反贼侵扰乡里甚重,便是其余贼匪亦不服气,今有茅山土著卫忠四人来投,其人武勇,或可重用。” 师安道:“且唤来一看。” 四人进来,师安见其身材甚是魁伟,又膀大腰圆,便有几分欣赏。 师安道:“你四人姓甚名谁?” 四人拜道:“小人卫忠{蒋印、吴升、卫亨},见过知州相公。” 师安问:“刘都尉举荐尔等四人击贼,可敢领兵出战?” 卫忠道:“吾等虽落草,却是生活所迫,心中也有几分忠义。 方腊贼子无父无君,又弄那劳什子食菜魔教,吾等甚为不耻。是故,我兄弟下山以抗。 刘都尉不弃,赐了我等出身,正当奋勇向前以报答。” 师安大喜,道:“即如此,便令张伯英为主将,你四人为偏将,但有胜利,必报朝廷以嘉奖。” 五人齐齐拜谢。 商议一阵调兵遣将,安排抵定,只待明日开城出战。 离开了府衙,卫忠对张俊道:“尝闻将军勇名,明日出战,还请照拂。” 张俊笑道:“好说,我等当齐心协力,总要得些功劳,才好回转。” “定然唯将军马首是瞻。”卫忠四人拜道。 见张俊态度冷淡,卫忠也熄了攀谈的心思,直接告辞离开。 等到回了住所,卫忠道:“想这张俊敢领兵出战,必有本事,须得想办法示警才好。” 吴升道:“大可不必,义军大将甚多,一个张俊也翻不起浪来。只是我等行止,却要仔细斟酌。” 卫亨道:“不若直接反水抢门,接应大军入城。” 卫忠摇头,道:“城内有城,抢不得门。再则,我等心腹尽被拆开,又无人手可用,实在难成。” 原来,卫忠等人进城后,手下喽啰便被调走打散,混入了其他地方。 城中管束森严,每人只能在指定区域活动,便是串联亦不可得。 进来几天,四人连城内情况都没摸清,实在憋屈的紧。 思虑间,蒋印道:“先把所知所见传递出去,若有可能,见得几场功劳,待升到高位,总有用处。” “善,便如此办理。”卫忠说道。 且说张俊回了住所,整理盔甲,磨砺刀枪,只待明日厮杀。 “机会难得,若是击退贼军,怎么也能向上升一升。”张俊默默地想到。 盘算半晌,张俊觉得自己刚刚做差了,不该冷对卫忠四人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自己单枪匹马出城,必然难以得胜。 计议一阵,张俊忍痛收拾了百十两银子,前去拜访卫忠四人。 且说师安离了府衙,在百余兵丁护卫下,巡视各处。 做下如此好事,他也知道若是城破,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但凡有闲,必定巡城。 “只要击退贼军,必可调入中枢,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师安如此安慰自己。 升官,才是他下令焚城的主要动力。 击退贼军,便把地方糜烂推到贼军身上,朝廷非但不会见怪,反而会重赏嘉奖。 失败了,难免一死,也不必为如何交代而烦恼。 绕城走了一圈,只听到旁边巷子里传来一阵歌声。 “天师下凡江南安,草木方盛灰万万。惊雷滚滚三山破,损兵折将亦等闲。待得北士越江来,东华门外自奏凯。” 师安听了,心中一动,喝令左右道:“且去把放歌者请来,莫要失了礼数。” 歌中有师安,想必是指自己,方去一点变成万,是不是方天定或者方腊要被枭首?最后一句预示自己能胜。 只是中间的惊雷和北士却不得其解。 思虑中,只见一道士跟在军健后来到近前。 这道士面相清奇,背着一柄宝剑,颇有高人风范。 道士唱了个喏,道:“见过相公。” 师安回礼道:“道长请了,敢问道长法号,仙乡何处?” 包道乙稽首,道:“贫道太乙,师承茅山。外界妖气纵横,特来镇江城内暂避,借贵气化凶。” 此言甚合师安心意,心内暗喜,问道:“不知道长刚才所唱,作何解释?” 包道乙抬头望天,道:“天机不可泄露。” 师安拜下,恳请道:“世道不靖,妖贼横行,还请道长仗剑出世,助我斩妖除魔,以保天下百姓安宁。” 摩尼教教众大多贫苦,为了互帮互助,教内提倡食素,外人多称之为食菜魔。 方腊骤起,横行江南,官府仍然以魔人视之。 所以包道乙说的妖气纵横,便是说贼人横行,师安说的斩妖除魔,是剿灭贼人。 话中意思,两人都明白。 包道乙仰天一笑,道:“结果天注定,人力不可违,且看,且看!” 师安心中安定,道:“道长如无去处,不防随我回府,自有安置。” 包道乙稽首,道:“本不好打扰,然而要借贵气避灾,只得僭越了。” 师安大喜过望,邀请包道乙同车而行,包道乙也不拒绝,上车坐了。 一路上,师安少不得旁敲侧击,询问此战结果。 包道乙多数不答,偶尔几句,也都暗示贼军必败。 领着包道乙回府,师安亲自选了个僻静别院,又调拨了两个军健服伺。 包道乙目标达成,虽然一时半会不能和外边联系,却也不急,只安心住下。 正文 五十 水军初战 呜呜呜~ 号角声悠扬绵长,掩盖了哗啦啦的水声。 三艘大海鳅船领先,三艘楼船接上,再有三百多艘大小船只环绕左右。 方天定穿着藤甲,腰间还有两个空的葫芦,拿着望远镜看着前方。 费保同样举着望远镜,一边观望,一边说道:“都打探的明白了,镇江水军不多,只是金山上有一水寨,有三千多水手,两百余船。” 方天定颌首,道:“做好警戒,小心其他方向水军。” 上游江宁府,对面扬州府,都有水军。 若是激战时突然闯来,怕是义军水军要吃大亏。 费保回道:“我等知晓,已经安排妥当了。” 费保又笑道:“虽然我等船只不如宋贼多,却有首长安排的利器,破宋贼不难。” “有信心就好。”方天定回头打量了船舱,道:“何故许多人不着藤甲,不戴葫芦?” 藤甲浮力出众,穿上后入水不沉,葫芦如同救生圈,是另一个保险。 方天定刚上船,便把这两样穿戴整齐了,看到费保等人不穿,难免要问。 费保笑道:“接战之前再穿也来得及。” “胡闹!”方天定道:“若是突袭,岂容你等穿戴? 传令下去,凡上船者必着藤甲与葫芦,违者鞭五,再犯递增。” 费保一怔,却没有反驳,安排旗手传令后,主动穿戴藤甲。 方天定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争之中任何情况都会发生,我们细节做到最好,自然不怕变故。 若是有船只突然沉没,我等都穿着藤甲,船上的逃命快速,旁人施救也容易。” “兄长教训的是。”费保低头受教。 方天定对水军指导不多,然而细节上要求的都比较严格。 只有细节做好,才能做到“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逆江而上半个时辰,北固山出现在了视野里。 北固山上有宋军驻守,这毫无疑问。 然而,这些居高临下的宋军,其防御都是瞄准陆地的,又没有投石机床弩这等利器,对水面毫无办法。 所以,水军直插金山。 宋军也没有坐视义军经过,几乎看到船队的同时,一道粗壮的狼烟就直冲天空。 “传令,各船备战。”费保下令。 不多时,宋军水军出现在上游。 对水军来说,上游便是地利,可以借助水流获得加速,不论是冲击还是逃亡,都是游刃有余。 不用旗舰命令,胡俊便下令道:“弩炮上弦,炮窗开启。” 咯吱声中,炮手拉动绞盘,随后放上钢制的短矛。 随着漓渚铁矿产量扩大,义军也阔了起来,不但陆军装备了全钢制武器甲胄,便是弩砲也用上了全钢制的箭矢。 水军舰船上的弩砲,当然也是钢制箭矢。 准备就绪,船壁上下两排的窗口依次打开,一共三十六个。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亮银色的矛尖,泛着森森寒光。 此时,上游出现了无数白帆。 镇江水军,来了。 胡显下令道:“阵列线!” 随着旗号,三艘海鳅船船头一调,一字排在大江上。 看到义军排出如此阵列,镇江水军总管秦仝笑道:“果是乌合之众,居然排出如此阵势,是想随时调头嘛。” 其他人皆笑。 为了防备贼军从水上来,镇江府七拼八凑,弄出了二百多条合用的战船。 除了操船的水手,另外又配备了三千余随船士卒,用于接舷作战。 秦仝所乘战舰,便是三十丈长的车船。 车船,亦称明轮船,是用人力驱动运转的明轮船,也称为车轮船。 看到宋军战舰,方天定惊道:“我以为只有海鳅船是明轮,却不想宋军也有。” 费保笑道:“传闻东汉便有,南北朝时代确定,宋贼如何没有。” 方天定惊讶间,只见宋军最大的那只船的望斗上旗帜摇摆。 只见成百上千的火排从镇江水军后蹿出,顺着水势直扑义军而来。 其余战船,亦随着火排冲下。 上游放火烧船,便是地利之一,下游只能忍着。 胡显冷笑道:“下令,不管他,只待战船接近。” 船外都包了铁皮,任凭他烧便是。 不一刻,火排接近。 尽管有铁皮,甲板的士卒还是拿着长长的撑杆,尽量推开靠上来的火排。 只是太多,并不能完全推开。 滚滚烈焰中,铁皮承受着高温的炙烤,士卒们又浇水降温,防止铁皮脱落。 里面的木材只会碳化,不会燃烧,倒是不用担心整船被毁,但是固定的铁钉处被碳化,铁皮却是容易脱落。 因为四处有火,底层的弩箭发射口不得不关闭。 秦仝看到贼军船只陷入了大火中,立刻喝令全军冲上。 宋军战船加速,大量的士卒也冲上了甲板,准备近战。 弓箭手,团牌手,长枪手,挠钩手……远中近都有。 眼看着宋军战船接近,胡显喝道:“各炮位集火宋军旗舰。” 得了命令,炮术长孔运立刻命令各弩调整射击角度。 三十六台弩砲的操作手,以孔运射术最佳,所有弩砲听从他的命令,调整角度。 “放!” 咻咻咻~ 三只船,一百零八根箭矢,径直射向秦仝坐船。 哆哆哆,数十根短矛插在船壁上,数十根越过甲板护垛,射翻了三十来个士卒,仅有十余根飞向了天空。 “可恶!贼军船上竟然有床弩,端得可恶。”秦仝恨恨地一拍桌子,喝道:“还击!” 咻咻~一阵火箭从甲板上飞起,犹如雨点般打向义军战船。 这里的火箭,可不止是箭头上绑了纵火物的箭枝,而是利用huǒ yào助推发射的箭枝。 只一轮,三艘海鳅船便被射成了刺猬。 “幸好首长英明,让船外包了铁皮。”感叹了一句,胡显喝道:“炸沉他,另,通知后军,准备接舷。” 得了命令,孔运下令道:“换雷箭。” 比钢矛粗壮许多的箭矢被放上弩砲中,咻咻~秦仝坐船也成了刺猬。 一百零八根箭矢,多数插在了船头上。 秦仝笑道:“贼军虽富,却也是不会打……” 轰~轰隆隆~ 惊雷滚滚,烟火并起。 再看,宋军旗舰已经没了船首,正在缓缓栽向水里。 看到旗舰沉没,宋军慌了。 蛇无头不行,自家老大被弄死了,怎么搞? 好在,又有一只战船升起了号旗。 胡显下令道:“击沉他,注意节约雷箭。” 雷箭,是内装huǒ yào的箭矢,水军专用,一根造价二十贯。 造价昂贵还好说,只是制造的确不容易,存货并不多,可得省着用。 瞬间,三十六根雷箭钉在了船头上。 轰隆隆,船首没了。 端得凶残。 见光死,这下没有船只敢升起指挥旗号了。 费保笑道:“兄长所制器械,实乃水战之王者,吊打那秦仝,全不费吹灰之力。” 方天定笑而不语。 可不就是王者吊打青铜么。 三艘海鳅船仍然没闲着,各自瞄准其他车船,只顾轰炸。 这一战,弩砲变弩炮,按着镇江水军摩擦。 半刻钟,宋军二十多艘大车船不是沉没,就是正在沉没。 费保下令道:“全军出击!” 剩下的小船太过低矮,因为角度关系,弩炮命中率不高,该其他船只出击了。 这是义军水军第一战,大家都想全歼镇江水军,以取得一个漂亮的开门红。 很快,楼船撞进宋军阵内。 仗着船头撞角坚硬,一路碾压过去,挡者披靡。 船舷两侧的拍杆不断落下,拍翻一只又一只小船。 周围快蟹等小船,分别傍住一船,士卒跳过去厮杀。 一时间,喊杀震天。 无数的尸体掉落江面,只把那江水染的通红。 厮杀到中午,镇江水军或降或沉,居然没有一个逃脱的。 大江之上,残木漂浮,尸体荡漾,好不凄惨。 水军初战得胜,方天定也放下了心,道:“即可占领金焦二山,防止扬州与江宁水军袭扰。” 费保保证道:“首长放心便是,我等进取不足,防守却有余,绝不会让大军腹背受敌。” 有了胜利打底,方天定自然是相信费保的。 正文 五十一 都是演 下了船,方天定快马加鞭赶回了大营。 水战只是开胃小菜,陆上战斗才是正餐,镇江不下,便是击毁宋军船只三千也无济于事。 还没坐定,便见探哨进来,道:“报,宋贼又出城搦战!” “又?”方天定看向了杜壆。 杜壆道:“兄长不知,早间城内有将名张俊者,领了卫忠四人并十余牙将前来搦战。 因为各部调遣未定,我等未予回应,不想复又再来。” 方天定冷笑道:“若是倚城而守,我等还要费些思量,胆敢出城,岂能轻易放回。 来人,点三千军马,随我出营。” 顷刻间,三千军马出营。 除了杜壆八将外,另有从上海回来的刘子羽庞万春相伴左右。 方天定问道:“可知张俊是何人?” 刘子羽回道:“张俊,字伯英,凤翔府人,只知道这么多。” 这么多足够方天定了解这人了。 早期的张俊,智勇双全,乃是名将,和岳飞、韩世忠、刘锜并称南宋中兴四将。 出身贫寒,又无背景,只能英勇奋战,以军功为进身之资。 后来,他及时抱住了赵构的大腿,成了从龙功臣,加上又有能力,很受赵构宠幸。 张俊能够能位列中兴四将,和他媚上不无关系。 但是,讲道理,这是一个穷diǎo丝的逆袭之路。 武将贪财、媚上、当墙头草、没节操,对于重文轻武的宋朝来说,都不是问题。 因为武将不需要节操,只要能打仗就行,节操是文人才需要讲究的。 如果不是构陷岳飞,成为岳飞庙前五跪像之一,他也不至于遗臭万年。 后期的张俊,只顾媚上,帮着秦桧陷害岳飞,以此巩固宋高宗赵构的宠幸,保证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至此一点,便把他功劳全部抵消。 永跪不起,冤枉嘛? 一点都不。 这样的人,大是大非不分,民族大义不顾,活该他跪着。 回想一番,方天定道:“听闻此人善用弓箭,小心冷箭。” 众将虽然诧异,却也没有大意,皆是点头。 方天定又道:“若有机会,干掉他!” 众人应下。 丹徒城内皆可杀! 看向庞万春,方天定继续道:“万春,若他逃跑,务必留下,莫要迟疑。” 庞万春道:“大郎何故在乎一个无名之辈?” 现在无名,以后未必啊,只是不好说出口。 岳飞精忠报国,前世便很崇拜。 这世作为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上位者,同样会欣赏岳飞,厌恶张俊。 思忖片刻,方天定道:“他乃是主将,若是不杀了他,如何显得卫忠四人功劳?” 众人再无疑虑。 主将什么都不做,只要手下立功,便可以坐享其成。 如此,怎么突出卫忠四人的重要。 出了营,弓手射住阵脚。 只见一将举着亮银枪,骑着红枣马,腰间挂着两桶箭。 这将耀武扬威,喝道:“凤翔府张伯英在此,谁敢来战!” 不等这边答应,只见卫忠打马而出,喝道:“卫忠在此,谁人敢战?” 方天定看向刘子羽,道:“许败不许胜。” 刘子羽心中有数,也不搭话,挺枪出阵,直取卫忠。 两人立刻斗成一团。 接着,蒋印三人依次出阵,方天定也遣了三人出阵接住。 征尘乱起,杀气横生。人人欲作哪吒,个个争为敬德。十六条臂膊,如织锦穿梭;三十二只马蹄,似追风走雹。队旗错杂,难分赤白青黄;兵器交加,莫辨枪刀剑戟。试看旋转烽烟里,真似元宵走马灯。 眼看着八将斗了十余合,方天定暗叫不妙。 这些人的演技太浮夸,骗骗寻常士卒可以,怕是瞒不过张俊这等高手。 于是,方天定策马出阵,叫道:“宋贼何在,可敢与我方天定一战?” 张俊闻言大喜。 谁不知道方天定是贼军二号首脑,若是击杀,实乃泼天般的功劳。 顾不上对四人的疑惑,张俊打马举枪,直取方天定。 铛~长枪画戟相交。 方天定心中一定,二十合之内,必取张俊性命。 果然,十合刚过,张俊枪法已经散乱。 正当方天定奋起勇力,想把张俊击杀时,张俊马头一调,往宋军阵中跑去。 方天定当然不会放过他,不杀了张俊,岳飞屈死带来的那口闷气咽不下去啊。 听得身后马蹄声,张俊自然知晓是方天定追来了,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奸笑。 不动声色间,张俊枪挂马鞍,取弓抽箭在手。 方天定瞧的真切,放缓了马速,暗自防备。 只见张俊猛然回头,举弓撒手,一枝箭直取面门。 方天定大喝一声,舞动方天画戟,拨开了这箭。 不过如此! 念头未落,只见又是一枝箭直取咽喉。 这狗贼,居然会连珠箭。 本能之间,方天定缩进马鞍,于千钧一发之间避开了这箭。 这边,庞万春也是大怒,打马来到近前,开弓搭箭,也不瞄准,随手撒开。 咻~ 正中张俊后心。 眼看着张俊落马,方天定赶上,一戟刺穿其胸膛。 甩落尸体,方天定冷笑道:“你个人死不瞑目,你后代却不必蒙羞了。” 主将被杀,宋军都慌了。 丹徒城楼里观战的师安也是心慌。 唯一敢出战的大将被杀,其他的谁敢出城搦战? 所谓久守必失,并不是说时间长了,城内物资兵员匮乏导致的失败,而是一直被动挨打,定然士气低落,人心浮动。 到时候,破绽自然出现。 纵观古今获得大胜的守城战,无不是有将领兵出城,或是劫营扰敌,或是断绝粮道。 师安忧愁未定,只见卫忠大喝一声,一刀把刘子羽拍落马下。 卫忠也不追杀,喝道:“暗箭伤人,杀我主将,看我报仇!” 方天定打起精神,接住卫忠厮杀。 酣斗五合,卫忠悄声说道:“首领,情报。” 说完,一个纸团落进怀里。 方天定心领神会,微微颌首。 两人又斗了三十合,方天定叫道:“今日不与你一般见识,明日再斗。” 说完,方天定拨开卫忠长刀,打马归阵。 卫忠欲追,却得两将拦住,不能寸进。 师安唯恐卫忠有失,连忙喝令鸣金收兵。 收兵回了城,卫忠忿忿不平地说道:“正要杀他几个大将,相公何故鸣金收兵?” 师安笑道:“将军武勇,我等尽看在眼里,只是贼寇人多势众,恐有损伤,是故收兵。” 卫忠尤自不平,道:“哼,待明日我再出城,总要杀他两个大将才好。” 师安大喜,立刻赏赐了金银盔甲马匹,又道:“将军武勇,尽知亦,只是各处职使已定,如何安排卫将军四人?” 卫忠来的太晚,城中各处都有人,的确不好安排。 刘康自然不愿意自己举荐的功劳白白飞了,道:“相公府中无人值守,不若让四人领一部军兵以为护卫,也可作为预备队。” 师安大喜,下令调拨兵丁至四人麾下,随着回府听用。 四人拜谢。 安排完毕,不免设宴庆贺一番。 至于死去的张俊,谁在乎呢。 大概只有方天定会知道,现在死的默默无闻的张俊,在原历史中会留下多大的排场。 饮酒完毕,师安亲自带着四人参观府衙。 在别院里,师安介绍道:“此乃世外高人太乙道长。” 四人连忙行礼,包道乙亦是还礼。 师安见双方五人相视而笑,心中也是痛快,喝令再排宴席。 他那知道,五人的笑,尽是苦笑。 都混进了府衙中枢,还做个屁的内应啊。 就算想带兵抢门,也得手下兵丁听他们的啊。 无可奈何,五人只得静静蛰伏,等待时机。 正文 五十二 外围拔除 第二天,卫忠又是领兵搦战,贼军仗着人多,混战一场了事。 虽然未能杀了贼将,师安也是喜出望外,对四人多加抚慰,愈加信重。 第三天,义军准备就绪,准备开展攻势。 要想攻城,先得拔除ài éi据点,以防攻打时腹背受敌。 每个城门分兵三千,以弩砲封锁,防止城内出兵救援。 各军就位,方天定领兵五千,来到了菊花山下。 此山不高,只有三十余丈,山头上立有营寨,营寨之前挖有陷坑、壕沟,又设有据马桩、鹿角等屏障,整治的十分严正。 义军出动,宋军自然也看得见,纷纷上了寨墙,严正以待。 生死存亡之际,这些宋军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智,一部宋军沿墙而出,猫进了壕沟里。 方天定下令道:“试探性攻击。” 黄广手一挥,道:“敢死队,谁我来。” 由亲卫组成的一百余敢死队身着重甲,持着巨盾,缓缓向山上逼去。 宋军远远开始放箭,只是距离甚远,并没有造成杀伤。 不一刻,敢死队到了山脚下,开始攀缘而上。 路径都是宋军弄过的,坑坑洼洼,很不好走。 义军一面爬山,一面注意脚下,行动颇为缓慢。 一炷香的功夫,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 这时,只听得山寨中一阵锣响,壕沟里的宋军推倒滚石、擂木,胡乱打将下来。 黄广大骇,喝道:“趴下!” 所有人齐刷刷寻了个低洼处扑倒在地,顺势把盾牌盖在身上。 这一刻,众人能做的,便是等待命运的裁决。 轰隆隆中,木石从敢死队头顶飞过。 直落到山底平地上,又滚出去十多丈方才停下。 黄广吐出一口血沫,喝道:“报数!” “一、二、三……九十八” 一百二十一人,能回答的只有九十八个。 黄广又喝道:“继续前进。” 刚向上走了二三丈,又是一阵滚石落下。 再次报数,又没了十人。 再一次上去三五步,又没了八人。 方天定收起望远镜,下令道:“鸣金收兵。” 听到号令,副队长王柱下令带着同伴,撤退。 黄广已经晕了,只能大口吐血,怕是难救。 等到敢死队撤回,庞万春指挥弩砲投石机上前。 盾牌手护住弩砲手,推着一百架弩砲,在木石打击距离外排列,一一调整好角度。 滚石到了平地,滚一段距离自然会停止,怕就怕有床弩这等利器。 床弩居高临下,弩砲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敢死队的试探,便是确定山上没有床弩。 “火油灌,发射!” 扑通声中,一百罐桐油落进山寨里。 “点火!” 以干草、布帛、皮革、硝石、桐油制成的球状纵火物被点燃,随后被投石机投到山寨里。 顷刻间,大火冲天而起。 大火点燃,砲手仍然不断投掷火油罐,非得逼迫宋军撤离不可。 宋兵中见机的早的,跑出了火场,跑的慢的,浑身是火,乱跑乱叫,被别的宋兵戳死在地。 半刻钟后,山头尽为大火覆盖。 宋军已经无法据守,只得出寨,停留在半山腰整队。 方天定提刀下马,喝道:“冲锋队,随我出击。” 一千多人立刻簇拥着方天定,向上冲去。 没了滚石擂木,宋军只以弓箭乱射。 却是没什么用。 义军都是重甲,又有重盾护持,宋军并没有神臂弓这等利器,区区软弓,如何破甲? 六十息后,方天定已经冲到近前。 盾牌顶开迎面而来的刀枪,方天定趁势蹲下,手中长刀贴地横扫而出。 一刀,四双腿断。 护持左右的袁朗縻貹同样挥刀斩出,砍翻了七八个宋军。 三人领头破了个缺口,义军士卒纷纷跟上。 最简单的五行阵,两个长枪手乱戳,两个刀盾手防止敌人接近,一个弓手远远放箭。 尽管是一千对两千,仍然杀的宋军屁滚尿流。 眼看宋军士气尽丧,方天定喝道:“抱头蹲地者免死!” 义军士卒同时喝道:“抱头蹲地者免死。” “好汉饶命,我等愿降。” “刀下留情,我等降了。” 厮杀不过一刻钟,便以宋军投降结束。 不投降的,不是死于刀枪,就是死于弓箭。 那些绕后,想要逃跑进城的,都被骑兵砍翻在地。 方天定掀开面罩,长出一口气,喝道:“打扫战场,派兵驻守。” 打下菊花山,大火烧死宋军近千,杀伤杀死千余,俘虏千余,义军只伤亡了百余人,其中一半是试探时的伤亡,可谓大胜。 看到菊花山陷落,师安恨声道:“端得无用,居然如此轻易便被陷落。” 卫忠安慰道:“贼军凶猛,器械又利,三千守军怕是不够。 等到贼军再出时,小将宁愿部领军兵出城以为救应。” 师安当然不愿意爱将冒险,只是也不好眼睁睁看着城外营寨一一陷落。 掎角之势,便是一处有险另一处救。若是放任ài éi营寨被清理,那就是分兵而驻,被各个击破了。 除了白白损失力量,毫无意义。 而且,不做救援,城内士气必然一落千丈。 三座山距离城墙可不远,最远的天福山也在目力可及之处,义军行动一览无余。 无奈之下,师安只得同意卫忠出战。 师ān lā着卫忠的手,说道:“贼军守备甚严,此去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明哲保身为上。” 情真意切,满满的真爱。 若非目睹延陵县惨状,卫忠必然以身相许。 当方天定领军开到天福山下,卫忠也点起人马,进入了瓮城。 轰隆,吊桥放下,门闸提起。 卫忠喝道:“众军向前,突破阻截者,赏银千两,翠云楼快活三天。” 听到重赏,宋军士卒一声呐喊,纷纷向外拥出。 待宋军士卒上了吊桥,白钦喝道:“放箭!” 咻咻咻~ 五十根弩箭激射而出,瞬间清空了吊桥。 一百架弩砲,分作两轮,一轮足够。 看到士卒犹豫,卫忠大怒,抽刀劈翻一人,喝道:“退缩不前者斩!” 士卒惊惧,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外冲去。 根本冲不出去。 吊桥本不宽敞,五十根弩箭全无一丝死角,除了见机的早,跳进护城河的百余士卒,其余千人无一幸免。 尸体堆叠,吊桥都提不起来了。 卫忠犹自不服,只顾催促士卒冲击。 师安见不是头,连忙来劝,道:“贼军器械厉害,再行冲击只是徒增伤亡,且让城外自求多福吧。” 卫忠忿忿地应下,喝令收兵。 只送了千余人,太少了!卫忠心中很不满。 却也没办法,总不能违抗师安命令吧。 白钦也不抢城,只用弩箭阻止守军清理吊桥。 菊花山下,义军不用试探了。 已经确定没有床弩这等利器,又知晓了滚石擂木砸落范围,直把弩砲推上,然后放火。 把守军逼出,废了其木石,方天定带兵冲击。 一鼓而破。 以百十人伤亡的代价,连破天福山、磨笄山两座营寨。 至此,只剩下北面的北固山。 北固山可不好打。 远眺北固,横枕大江,石壁嵯峨,山势险固,素以以险峻著称,这就是北固山。 前锋中锋各有两千兵丁,后峰上甘露寺里,有五千兵丁驻守。 如果守军抵抗意志坚定的话,义军不付出几千人的伤亡,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只是再难啃的骨头,也得硬着头皮啃掉。 方天定调兵遣将之间,师安回了府衙,只是唉声叹气。 不一刻,众官员全部到来,都是沉默不语。 义军战斗力太强了,真的吓傻了众人。 终于,许韵打破了沉默,道:“相公,各位上司,贼军凶猛,须得邀请支援不可。” 支援,只能是江宁府或者扬州府来。 江宁也是贼军环视,自身难保,定然不会派出援军。 那么,只有扬州了。 想到“待得北士越江来,东华门外自奏凯”,师安心中一动,连忙派人趁夜色,划一条小船渡江。 正文 五十三 北固山血战 第二天,大军饱餐一顿,开拨到了北固山前峰下。 山上树木已经被砍伐殆尽,山势一览无余。 看着崎岖的道路,方天定命令道:“派人前往招降。” 自有俘虏前往。 只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等了两刻钟的功夫,不见劝降者下来,方天定不再犹豫,下令进攻。 同样的套路,弩砲抵近释放火油。 前峰并不险要,弩砲攻击,全无阻碍,不过一刻钟,前峰山寨便被大火笼罩。 虽然没见到守军动静,方天定仍然领着冲锋队冲锋。 不止山道,只要能走的地方都遍布了冲锋得义军士卒。 刚冲到半山腰,只见火场ài éi露出无数人头来。 这群宋军汲取了三山失守的教训,连夜在营寨ài éi挖掘了坑道,又做了伪装,众人居然没有发现。 此时退却已经迟了,方天定大吼:“兄弟们,随我冲。” 还没加速,便见无数滚石、擂木、灰瓶打将下来,又有瓢泼大雨般的箭枝落下。 方天定根本不管头顶箭雨,只是加速冲上。 刚走了两步,便是一根擂木直直滚来。 气沉丹田,力贯腰腹,方天定直直插出方天画戟,正在擂木之下,奋力一挑,挑开了擂木。 直接以暴力pò jiě了这一次冲击。 其他人却没有这么好的武艺和力气,顷刻间被砸翻了百余人。 木石沉重,只要被击中,基本宣告死亡。 便是那些被擦着的,也是皮开肉绽,筋断骨折。 方天定怒目圆睁,怒吼道:“杀!” “杀!”众将士高声呐喊,齐齐加快了脚步。 宋军却不为所动,只顾搬运石木往下扔。 轰隆隆声不绝于耳,其中夹杂着的,都是义军士卒的惨叫。 “喝!” 再次挑开一根擂木,方天定眼前豁然开朗,他已经杀到了坑道边上。 宋军也是悍勇,齐声呐喊,只顾拿着铁枪乱戳。 没被滚石擂木打死,怎么可能被这些虾兵蟹将所阻? 大喝一声,方天定直接跳进坑道里,右手长戟横扫,左手腰刀乱劈,埋头杀人。 一时间,残肢乱飞,血液飚射,宋军被杀的溃不成军。 “兄长勿慌,我等来了。” 呼喝中,五百余将士已经出现在了坑道边。 他们也不下来,只在坑道边沿用长枪乱捅。 这个时候,宋军当然顾不上扔石头了,只是抄起兵器抵抗。 杀了六十息的功夫,后队援军赶到,同时砍杀。 冲锋途中,五百多将士身死,众人都是恨极,并不出口招降,只是杀。 足足杀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没有一个宋军站着,众人才停了下来。 停了下来,方天定才感觉浑身酸痛。 这是用力过猛的后遗症。 手中的方天画戟,戟杆扭曲如麻花,已经不能用了。 想来,这是挑飞擂木时损坏的。 再看盔甲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便是面罩缝隙间也钉了一根。 拔下来仔细一数,居然有三十多枝。 幸好是板甲、藤甲、皮甲三甲嵌套着穿,才没有受伤。 坐在一块石头上,方天定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杜壆回道:“阵亡六百一十二,其中五百三十一阵亡于冲锋途中,重伤致残者一百八十五人,轻伤二十七。 除了十多个见机早、及时趴在地上的宋军,其余全歼!” 呸,吐出一口血沫,方天定道:“着令弩砲部队上山,火油覆盖中峰。” 虽然不露声色,方天定也是气急。 单次战斗八百伤亡,只有偷袭越州不成反被伏的战斗可以媲美了,方天定如何不心疼。 这就是战争,不可能指望总是一帆风顺。 弩砲手们手抬肩扛,把弩砲抬了上来。 庞万春走向方天定,叫道:“大郎……” 方天定手一抬,道:“不必多说,覆盖中峰,掩护我军进攻。” “是!”庞万春施了一礼,领命而去。 方天定自然知道庞万春要请罪,毕竟没有侦查完全地形,是他这个远程部队指挥官的失误。 但是,庞万春自责无济于事,而且,方天定也有责任。 因为昨日攻打太过顺利,众人都太乐观了。 却没想到宋军如此狡诈,战斗意志又如此坚定。 这一场厮杀,基本就没有宋军主动投降的。 歇息中,方天定喝道:“来人,取兵器甲胄来!” 盔甲残破,画戟扭曲,腰刀布满了豁口,全不能再用,必须换了。 好在义军铁石不缺,有的是利器。 不一刻,方天定披挂完毕,喝道:“乙队,随我冲击!” “杀!” “杀!” “杀~” 全无惧色,喊杀震天。 方天定很满意。 惨重的伤亡,不但没让士卒感到害怕,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这在冷兵器时代尤为难得。 呼喝中,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中峰营地里突然蹿出一个火人。 胡乱跑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这只是一个序曲,无数火人奔跑而出,走扑倒在火里,化成灰灰。 全面覆盖之下,除非躲到地下,否则绝无幸免之可能。 哪怕地下有密室,也有窒息的风险。 如果不巧被油罐砸中通气口附近,同样是惨剧。 半个时辰后,中峰大火逐渐熄灭。 方天定喝道:“兄弟们,随我上前!” 自家首领如此悍勇,众人自然不甘落后,纷纷跟上。 前峰和中峰之间,有一道山脊相连,想必是为了支援方便的缘故,宋军并没有撅断。 沿着山脊狂奔到火场前,已经不能前进,哪怕隔着三层甲胄,同样炽热难挡。 luǒ lù的手背处,更是被烤的起了水泡。 没奈何,方天定只得下令稍稍后退,待到大火熄灭再行前进。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众人才踏上了中峰。 全无一丝抵抗,宋军不是逃去了后峰,便是葬身火海之中。 “首长,火油没了。” 听到庞万春汇报,方天定惊讶回头。 五千罐火油,居然这么快就没了? 庞万春讪笑道:“兄弟们打的手滑,一时没收住,全打出去了。” 吁,长出一口气,方天定道:“去,用雷击弹,注意操作守则。” 雷击弹,是用弩砲发射的huǒ yào开花弹,方天定估计,十斤重的雷击弹威力大概和shǒu liú dàn差不多。 毕竟是土制,也讲究不了那么多。 得了命令,庞万春立刻安排人去搬运雷击弹,重新调整弩砲的位置。 虽然用马尿浸泡后,火线已经成了导火索,然而还是有千一的次品率,若是雷击弹堆积在一起,一个bào zhà,便是一片。 所以,根据试验结果,两个弩砲之间的安全距离是六丈。 雷击弹也是如此,用一个运一个,绝不堆放。 半个时辰后,弩砲调整完毕。 中峰距离后峰有百余丈,弩砲射程可及,然而守军没有床弩,只能干看着义军做调整。 调整完毕,已是正午,众军午饭都加了一碗酒。 略做休息后,弩炮上线。 轰,铁石飞溅,硝烟弥漫。 守军不自觉地出现了一丝慌乱。 宋军守将喝道:“稳住,这是huǒ yào,无需惊慌。” 这是个有见识的,知晓huǒ yào的存在。 只是没什么用。 bào zhà范围之内,不是死于碎片冲击,便是死于冲击波。 若是正在bào zhà中心,bào zhà之后,立刻化为齑粉。 宋军如何不恐惧? 这守将观望一阵,喝道:“去壕沟,那里安全。” 无数雷击弹落下,死的大多是平地上,躲在壕沟里的,除非直接被砸到,否则大多安然无恙。 尽管不知道原因,却不妨碍这守将呼叫士兵进去躲藏。 宋军有了生路,纷纷冲向壕沟,途中不免又被炸死许多。 看到宋军都躲在壕沟里不敢冒头,方天定喝道:“兄弟们,随我冲!” “冲~” 一声呐喊,众士卒纷纷抢出。 尤以邓元觉、縻貹、袁朗三人速度最快。 前峰突然降落滚石擂木,可把大家吓坏了。 要是方天定折在这里,义军可谓大败亏输,众人自然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三人抢在方天定前面,便是为了掩护他。 随着冲锋队快速迈进,史上第一次弹幕掩护冲锋,出现了。 ………… 感谢书友“440902198703”的打赏,鞠躬致敬,万分感谢。 正文 五十四 割肉疗伤 轰~一声巨响后,方天定直接被气浪掀翻在地。 噼里叭啦中,也不知道被多少碎片砸中了,只觉得浑身疼。 躺在地上,耳鸣目眩,没力气动弹分毫,虽然没晕,却也完全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 这是一颗凌空bào zhà的雷击弹。 没办法,土制毕竟是土制,没有后世大炮那么稳定可靠。 努力挣扎两次,终究还是坐不起来,邓元觉三人却已经折回。 邓元觉喝道:“袁朗,你带首领回去,我带队冲锋。” 袁朗知道不是争功的时候,一把捞起方天定放在后背上,快速向后跑去。 方天定被颠的七晕八素。 “这二次伤害,简直能杀人,看来有必要进行急救培训了。”方天定默默地想到。 邓元觉大喝:“兄弟们,随我杀!” “杀!” 众士卒纷纷呼喝。 首领都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他们这些小兵还有什么不敢拼命的? 看到方天定被误伤,庞万春虎目含泪,喝道:“调高角度,继续轰炸!” bào zhà不断,轰鸣不绝。 仅仅二百息,邓元觉已经冲到了壕沟旁。 一路上,宋军只顾缩在壕沟里,全无反抗。 义军士卒倒是被雷击弹误伤了二三十人。 双方接触,一场惨烈的厮杀。 宋军抵抗意志尤为顽强,真正是宁死不屈,战斗到了最后一滴血。 中峰逃来的千余人,加上原有守军,投降的不过二百余,其余全部战死。 义军士卒同样伤亡惨重,死一千余,伤八百余。 冷兵器时代,意志对战果起决定性作用,只要一方不崩溃,便不可能有碾压式的结果出现。 讲真,若是所有地方的宋军都有这样的抵抗意志,方天定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可惜,这不可能,不然赵宋也不会被辽夏金轮流摩擦,更没有方腊等人崛起的机会。 帅帐内,郎中给方天定扎了针,又把了把脉,说道:“首长内腑震动,略有淤血,用了药便无妨。 只是有几颗铁片嵌入了肉内,若不取出,怕是难免感染。” 方天定道:“剜出来便是。” “是,且让我准备一番。”郎**了拱手,退了下去。 看到庞万春又要自责,方天定举手道:“这是技术原因,与你何干?且下去做好这一战的总结,看能不能用在攻城上。” 庞万春犹自难过,道:“大郎,我……” 方天定道:“我还没死,不过吃了几颗铁片罢了,不碍事。” 的确命大,七块铁片,三块入肉颇深,却无一命中要害。 真是老天爷保佑。 这时,郎中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走了进来。 方天定皱眉问道:“此乃何物?” 郎中道:“这是小人根据méng hàn yào调制的má zuì剂,可以让人陷入昏睡而不知疼痛,实为手术必备良药。” méng hàn yào嘛,行走江湖、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开黑店的必备良药。 母夜叉孙二娘和立地判官李立两家,便是用méng hàn yào开黑店,不知道赚了多少人肉钱。 方天定自然不担心被人剁碎了做成肉包子,或者被切成牛肉发卖,只是他不能晕。 义军上下几近十万人,他如何有功夫昏迷? 方天定道:“给我一个毛巾,直接挖便了。” 郎中闻言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刀子割肉,可不是一般的疼,酒精洗伤口,更是能把人弄疯。 方天定不耐烦地催促道:“速度,不要磨叽。” 郎中不由地看向了刘子羽等人。 刘子羽上前劝道:“兄长,你是我军首脑,须得以身体为重,还是喝了药再动手术。” 众将皆劝。 方天定不为所动,只管让郎中动手。 劝不动方天定,刘子羽气的跺脚,道:“且罢,让你吃一回痛再说。” 嘴里塞上毛巾,方天定微微颌首,示意郎中动手。 郎中捏着银刀,拨开了伤口,浇进去一瓶酒精。 瞬间,方天定汗出如浆。 疼,真的是太疼了,疼的方天定想哭却哭不出来。 真的是想哭却哭不出来,泪腺已经被剧烈的疼痛占据了。 杜壆叹道:“真好汉也,割肉疗伤竟然一声不吭。” 酆泰附和道:“是啊,便是关二爷刮骨疗毒也不过如此。” 众人皆是点头,佩服不已。 方天定听了,连给他们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哪怕嘴里没有毛巾,方天定也说不出话来。 疼痛已经消耗了全部能量,根本就没有力气说话。 这一刻,方天定真的好后悔,为什么不借坡下驴,听从大家的劝说呢。 好歹喝了méng hàn yào,也不用遭这个罪了。 完全不是人遭的罪啊。 等到郎中割开伤口,夹出碎片,又仔细地割除了被尘土弄脏的肉,方天定已经不那么疼了。 已经麻木,无所谓了。 等到伤口处理完毕,郎中给敷上金疮药,又仔细包扎好。 方天定吐出毛巾,虚弱地说道:“传令下去,任何士卒受伤,需要用酒精清洗伤口,皆可以申请使用má zuì剂。” 众人暗笑。 方天定眼睛一瞪,喝道:“笑个屁,再笑以后别用。” 没人敢再笑了。 大家可都是使用过酒精的,知道这玩意到底有多疼。 说了几句,叶贵吩咐上饭。 因为受伤,方天定难得的开了一次小灶。 其实也算不得小灶,应该说是病员灶,只是多了一锅人参炖鸡汤。 叶贵笑道:“大郎,这鸡汤可是炖了半天了,可香呢。” 想了想,方天定道:“也罢,且特权一回。” 虽然有许多伤员,但是义军伙食不差,伤员的伙食更加丰盛和精细。 方天定要是把鸡汤送过去,作用不大,也不够分,还显得矫情,没必要。 顷刻间,一锅鸡汤下肚。 喝完,方天定夸奖道:“别说,叶贵你这手艺真不错。” 叶贵立刻眉开眼笑,道:“我以后天天炖。” 众人都笑。 因为拐了十员大将回来,众人都高看了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家伙一眼。 叶贵却还是如故,只随在方天定左右伺候。 吃饱喝足,方天定问道:“可查清楚宋军抵抗为何这么坚定了么?” 邓元觉回道:“问清楚了,北固山守军得家眷,全部在城内。 知州师安下令,但凡投降者,诛全家。” “这帮狗官倒是长进了。”方天定冷哼道。 家国天下,不论哪个时代,家都是小民最在乎的。 为了家人不丢命,只得自己拼命了。 这种办法虽然有效,却不能持久,也不能常用,否则逼反了士卒,定然遭受反噬。 方天定道:“扣押人质,威逼士卒,此乃不可赦免之罪行,战后追究。” 众人记下。 方天定又问道:“各部攻城事宜准备的如何了?” 刘子羽道:“ài éi已经清扫完毕,正在抓紧时间打造攻城器械,只是需从远处砍伐木材,还得三五天才能准备完毕。” 方天定又道:“督促后方抓紧时间运来火油和huǒ yào,以绍兴城计策,炸开丹徒城墙。” 打丹徒,掘地道仍然不可行。 因为丹徒城墙四面环水,根本就没有挖掘地道的条件。 唯一的办法,便是突进门洞,炸开瓮城。 只是没有火油,想学习绍兴城也不可能,最主要的是,huǒ yào也不足量,怕是难以破门。 此时三月十五,天上的明月正圆。 师安来到包道乙宅院外,叫道:“道长,日间天雷滚滚,北固山失守,还请道长出手,助我等破贼。” 包道乙也不开门,在里面回道:“月满则亏,且待天时,且待天时啊。” “道长……” 申请师安如何请求,里面只是不吭声。 卫忠劝道:“相公,莫非太乙道长是说贼势正盛,让我等暂避锋芒,待其士气回落再行击破?” 师安一想,还真是这个意思。 于是转忧为喜,自去歇息了。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的两次打赏,看到你的书评了,你们的喜欢,是我的动力,一定继续努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ヾ?~ 正文 五十五 好消息 扬州城外,定浦村。 陈益喜气洋洋地闯进院内,叫道:“父亲,二郎,有好消息通知。” 听得外面喧闹,陈观出来,喝道:“何事喧哗?” 陈泰眼尖,看到陈益身后数十个庄客押着三个人,问道:“大兄,此三人何来?” 陈益道:“我等好事,正着落在此三人身上。” 吩咐带下去好生看押,三人进了书房,屏退左右,各自坐下。 陈益取出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 检视一番,乃是几十两散碎银子,父子三人并不看在眼里,注意力尽都集中在一封信上。 陈益道:“那三人鬼鬼祟祟,被我擒下,却是镇江府衙里派来扬州求援的,这封信便是那镇江知府写给扬州知府的。” 陈泰道:“即如此,与我等何益?” 陈观接道:“大郎的意思,是以此为晋升之资,投效义军。” 陈益道:“不错,且押去义军处,做个敲门砖,再协同义军,里应外合取了扬州城,如此,我等富贵自有。” 陈观道:“此言有理,听闻义军攻打镇江甚急,正需助力,大郎且押人前去。 二郎,你带出所有庄客,但凡有南面渡江而来的,须得仔细诘问,防止有漏网之鱼。” 兄弟俩得了吩咐,各自分头行事。 金山寺内,费保正在大发雷霆。 昨夜漏了一条小船,虽然有天黑的原因,却也有水军自身懈怠的原因。 由不得费保不发怒。 突然,有士卒闯进来,报道:“扬州方向有一条小船划来,被我等截获,船主说乃是投效义军而来。” 费保喝道:“请来相见。” 有人打岔,胡显三人都松了口气。 刚才真是被喷惨了。 见到费保,陈益拜道:“小人扬州城外定浦村人,现今擒获镇江府求援三人,特地押送而来,以为晋身之资。” 费保大喜,道:“善,且休息一番,待审讯确凿后再往大营一行。” 陈益是真心投效,自然听从安排。 有书信、腰牌作证,稍加审问,三人便把奉命求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或许有机可乘!”费保寻思一番,令胡俊带一行人前往大营。 金焦二山并北固山在手,江宁水军又不来滋扰,船只并不用绕路,直直来到岸边。 刚靠岸,便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益道:“天头晴朗,何处打雷?” 胡俊笑道:“此非打雷,乃是义军在用huǒ yào轰击城头。” 陈益咋舌,直叹义军强盛。 正督促弩砲轰击城头的方天定听到陈益到来的消息,便把指挥权交给庞万春,打马回营。 原来的历史上,陈家父子主动投效,要帮助方腊义军取了扬州城。 只是梁山军来的太快,叶贵于联络途中被杀,吴成交代了所有事情。 燕青装成叶贵进了陈家庄,趁机下了méng hàn yào,把陈家父子剁了脑袋。 这一家子,的确是方腊的脑残粉,然而计谋却差了些。 不一刻,陈益到来拜道:“小人陈益,见过大王。” 方天定扶起,道:“豪杰渡江来投,我等喜不自胜,欢迎之至。” 见方天定态度亲热,陈益也放下心来。 自带干粮的ǔ máo dǎng,最怕的便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攀谈几句,陈益又道:“小人家中壮丁有数千,马有百十余匹,大小船只三五百,另有粮食五万石,尽可以献于义军,襄助大业。” 土豪!这是众人的感觉。 粮食不算多,百十匹马可了不得。 北人善马,南人善舟,固然有地势地理的原因,是根本还是因为南方缺马。 义军占据这么多地方,不过才拉扯出万余骑兵。 不是不想扩充骑兵,实在是没多少何用的马匹,由此可见马匹之贵重。 方天定笑道:“盛情难却,便接下了。” 想了想,方天定又道:“我观你臂长体壮,想必武艺不错?” 陈益道:“小人兄弟两个不喜文墨,只爱舞刀弄枪,多有求师学艺,只是运气不好,不得名师教授,没学到真本事。” 方天定道:“即如此,你与你兄弟便随我学武吧。” 陈益大喜过望,立刻拜了三拜,叫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能够拜义军大首领为师,未来可期,哪怕给个扬州知州也不换。 欢欢喜喜地拜了师,陈益又道:“师父,扬州虽然有了戒备,可是漏洞颇多,里面又有熟人,我等可为内应,帮助义军取城。” 方天定沉吟片刻,道:“甚善!” 扬州城控制着大运河和长江的北方交汇口,地理位置同样重要。 更兼扬州在江北,是防守长江的最后一道屏障。 能够有机会占据扬州,方天定当然不会拒绝。 商议一阵,陈益下去休息,方天定召集众将安排攻打扬州事宜。 镇江防守森严,并不好打,众人都是焦躁。 听到能够攻取扬州,都是踊跃报名。 邵俊却道:“镇江府求援,若是我等装作援军破城又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沉思。 刘子羽道:“怕是城内之人不会轻易相信。” 方天定笑道:“城内之人可不比我等,再说,城内可是有我等内应。” 众人纷纷献策,一炷香后,伪装援军破城的计划新鲜出炉。 “当务之急,便是打破扬州,我当亲自领兵走一遭。” 方天定喝道:“刘子羽。” “到。”刘子羽起身。 “我走之后,你掌管大军攻城,勿要放松。” “是!” 方天定又道:“其余诸将各自准备,三日后出征扬州。” 各人领命。 第二天,陈泰得了计划,急急回家安排,方天定带领诸军开到了丹徒城下。 经过一天轰炸,城墙已经乱七八糟,城垛多有坍塌者,只是主体未毁,难以上去。 看到大军开来,观望哨早就吹响了号角,城内守将各自喝令军兵准备登城。 为了应对轰炸,城墙内都开了藏兵洞,士卒都躲在里面。 轰炸不停止,士卒不登城。 左右轰炸之时,义军也无法登城。 照例,雷击弹清空城头。 城头没了守军,旗手挥动号旗。 蓄势待发的辅兵一拥而上,推着江车扔进护城河里。 仅仅一刻钟,护城河被填平。 旗号再动,杜壆大喝道:“众军随我登城!” “冲!” 呐喊中,军兵推着云梯疾冲。 呜呜呜~城头观望哨号角响起,通告城内义军开始攻城了。 “快,立刻登城!” 守将呼喝中,宋军出了藏兵洞,大部沿着马道登城,少部分沿着早就搭好的梯子登上城墙。 不一刻,城头站满了宋军。 杜壆大喝道:“撤!” 随着义军后退,庞万春喝道:“急速轰炸。” 一时间,城头惊雷滚滚,硝烟冲天,无数残肢断尸飞向天空。 守军大骇,连滚带爬向下逃去。 只是轰炸甚急,逃离者不足六成。 只这一次,便送了两千余宋军,比得上昨日一次轰炸。 见城头没了人,庞万春喝令停止轰炸,杜壆领兵复上。 宋军迟疑了一刻,待到云梯搭上了城头才开始登城。 义军也没有犹豫,果断登城。 双方几乎同时露出了头。 杜壆大喝一声,直接跳了上去,挥刀便砍,顷刻砍翻了五六个。 好一场厮杀! 义军训练有素,但是城头狭窄,阵型施展不开,只能一对一当面肉搏。 守军意志坚定,也是死战不退,又因上城方便,通道又多,后续源源不绝,竟然逼的义军不能寸进。 直直杀了半个时辰,三十架云梯被毁了二十架,杜壆、袁朗、縻貹等人尽皆挂彩。 见取城无望,方天定好不失望,只得下令鸣金收兵。 收兵回营后,仔细一点,义军居然损伤了千余人。 要知道,义军可是直接跨过了填壕和攀登这两个最困难的阶段。 攻城之难,由此可见一斑。 因此,方天定决定尽快打下扬州,再伪装成援军破城。 正文 五十六 扬州先下 扬州,属淮南东路,人烟稠密,经济繁荣。 只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便能体会扬州之美好。 北门城楼里,陈泰拜道:“师傅守城辛苦,我兄弟特备了些酒肉,前来犒劳。” 师傅与师傅同音,却不同意。 此时,师傅是对某行当的权威或有技术的人的尊称。 师父却不同,徒弟除了没有继承权,其他都是堪比儿子的,关系非同寻常。 守城官聂平曾经开了家武馆,陈泰、陈益兄弟俩花钱进学,学了些武功,是故陈泰称其为师傅。 陈家豪富,聂平不敢拿大,回礼道:“有劳贤昆仲,只是正在值守,实不便饮酒。” 陈泰笑道:“师傅心意我也知道,左右不过担心贼军渡江来打。 只是镇江未下,贼军如何轻来?便是来了,也不会飞到这北门,权吃两杯酒,看一看这好风光。 若是贼军打来,不论胜败,我等也没这心思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聂平也有心招揽陈家兄弟来守城,因此不好推却。 当然,他也是馋了。 宋军的伙食,不说也罢。 平时军官只能吃饱,想吃好?呵呵。 浓郁的酒肉香味,立刻让聂平肚子里的馋虫造了反,如何忍得住。 见到聂平点头,陈泰吩咐庄客抬来食盒。 羊羔、嫩牛、肥鸡、大鹅、河鲜,各种果子蔬菜,满满地铺了一桌。 陈泰亲自筛酒,道:“师傅辛苦,且饮一杯。” 三人干杯。 城楼内吃上了,士卒也没落下。 数百庄客抬着酒肉,邀请何处兵卒上了城头,就着温暖的太阳,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酒过三巡,聂平道:“贤昆仲都是有好本事的,若是投军,必然重用。 更兼贼人不日即来,你家业广大,在城外也守不住,何不一并搬进城里住。” 陈泰道:“本来受不得拘束,只是情况日渐危机,不得不从,还请师傅代为活动,为我等谋取个好差事。” 聂平大喜,忙不迭答应。 暮春天气,日暖花香,扬子江上淘淘雪浪,滚滚烟波,真是好江景! 看了一阵,方天定问道:“杜壆,伤势可无碍?” 杜壆笑道:“几处皮肉伤,不妨碍扬州城内厮杀。” 众将皆笑。 连续攻城三天,虽然杀伤了七八千守军,却也断送了义军三千士卒。 各个带兵大将,同样有伤,尤以杜壆为重。 幸好并无大碍。 袁朗道:“不知陈家和邓大师准备的如何了。” 方天定笑道:“想来没有问题,所有变故,我们的暗探不会不报。 再则,只要在野外,何人能挡的住我等,如若放我等进城,嘿嘿。”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要能进城,便能破城。 方天定笃定,扬州城里的守军,绝对不会有镇江守军的意志。 正是因为有底气,他才亲领两万大军出动。 且不说陈家父子本就可靠,便是不可靠,又能如何? 一炷香,船只靠岸,大军陆续下船。 早有陈观在岸边接着,拜道:“大王在上,请受小老儿一拜。” 方天定下马扶起,问道:“扬州城内如何?” 陈观答道:“一切如故,我儿并邓大师已经带人混了进去,正是守卫城门处,只待大军抵达,便行抢门。” 方天定道:“善!即刻起军!” 陈观带着两个庄客,亲自担当向导。 其实没这个必要,镇江和扬州隔江相望,若是天气晴好,直接可以看到对方城墙。 因为要瞒过镇江耳目,大军登岸处在下游二十里,然后绕行到扬州城北面。 也就五十多里路,绝无迷路之可能。 陈观领路,更多的还是表明愿为义军鞍马的态度。 三千马军在前,两万步卒在后,都是轻装疾进,向着扬州城狂奔而去。 沿路之上,多有村庄镇集。 看到大军突然出现,百姓各自躲藏,并不敢阻拦。 有那警醒些的,都知道扬州城要倒霉了。 马勥看着前面狂奔的骑士,大喝道:“立刻停下,否则别怪我下辣手。” 这是一个想给扬州城报信的。 这人并不理会马勥警告,只是打马狂奔。 马勥怒吼道:“放箭!” 数十骑兵同时搭箭拉弓,撒手。 咻咻咻~ 骑士倒是好身手,一个镫里藏身,把箭矢尽数避开。 只是人躲了,马屁股上却中了一箭,吃痛之下,马匹前蹄高扬,一下把这人颠落地上。 马勥策马向前,只一斧,把这人劈成了两爿。 时间紧急,根本就不可能收留看押俘虏,特别是这种铁了心要去报信的。 日头西斜,将将早到关门时间。 聂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道:“足感两位兄弟盛情,只是城门要关,实不能再吃了。” 陈泰笑道:“区区小事,如何能让师傅操心,左右我也带的庄客,让他们去传令便了。” 聂平重新坐下,道:“即如此,有劳两位兄弟。” 话音未落,只听得城下大喝:“贼军北方来,速关城门。” 呼喝中,滴答滴答的马蹄声直奔城内而去。 聂平一惊,酒意全无,立刻就要让人关门。 只是迟了。 陈泰陈益一左一右把他扑倒在地,自有庄客取出绳索绑了。 陈泰唱了个肥喏,道:“师傅,对不住了,今日义军必定要取这扬州城。” 听得此言,聂平彻底醒了。 情势很明了,两人投贼了,想必守军全部中了招。 暗自叫苦也没用,陈泰喝道:“来人,取兵器,谨守城门,接应大军入城。” 邓元觉从运送酒肉的车中取出兵器,庄客们就地捡起守军兵器,又拨了宋军衣甲穿上。 邓元觉下令,把床弩调了个方向,对准马道,只是引而不发,静待关键时刻。 为防腹背受敌,陈泰又下令,把那些吃的烂醉的士卒尽数搠死在地。 刚准备就绪,就见百余宋军从城下往上奔来。 陈泰喝道:“兄弟们,坚守一炷香,大军必至,人人有赏。” “杀!” 怒喝中,邓元觉挡住右边马道,陈泰陈益挡住左边马道,在二百余庄客帮助下,分别接住宋军。 好一场厮杀, 右边禅杖卷阵风,左边双刀接乱枪,身后庄客枪刀递,又有头顶箭矢来,残肢断臂四处飞落,梯道血流无处落脚。 邓元觉勇猛不必多说,陈家兄弟联手,也不是这扬州城里的官兵可以提防的。 百余宋军根本不堪一击,顷刻间被打的落花流水。 虽然没有四散而逃,却也在街头徘徊,不敢上前。 邓元觉胡乱抹了抹脸,喝道:“义军大将邓元觉在此,谁敢来战!” 没人敢战! 宋军畏畏缩缩不敢向前,只是守在街道上,等待后续。 不一刻,置制使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喝道:“冲上去,夺回城……” 话音未落,咻地一声,一根箭矢正中置制使喉咙。 嗬嗬~发着不明的声音,置制使一头栽落在地。 “义军入城,挡我者死!” 大喝中,马勥马劲两兄弟并排策马进来,身后跟着千余骑兵。 当头中,两兄弟策马撞飞了路上几个宋军。 手中兵器挥舞,真是所向披靡,无可阻挡。 身后骑兵只是放箭乱射,一瞬间又射翻了百余人。 置制使被杀,贼军又端得凶猛,宋军士卒都吓破了胆。 “跑啊~” “贼军入城啦~” 呐喊中,宋军一哄而散,沿着小巷各自逃命去了,街道为之一空。 马勥也不追杀,喝令骑兵下马上城,谨守城门。 只要城门在手,便是大功一件。 不一刻,厉天闰张俭又带着千余骑兵到达。 半个时辰后,方天定带领的大军到达。 进城检索,知州知县等大小官员,早就从南门跑了。 这些人无足轻重,跑就跑了,不影响大局。 沿江水面,都有水军封锁,不虞镇江得了消息。 正文 五十七 浮夸的演技 北面城墙临江而立,地域狭窄,贼军阵型不能展开,并不用担心被攻击。 只是为了防备贼军水军突然登陆抢城,还是有千余守军把守。 像往常一样,刘康沿踱着步子,巡视各处城防。 看着轻松,其实心中压力山大。 南面贼军攻势不猛,然而却不断引诱守军上城,再以huǒ yào轰炸。 短短五天,便没了一万五千余军兵。 枣药丸真不好吃。 只是无可奈何,这样下去,守军消耗一空,便是丹徒失守之时。 突然,卫亨指着江面喝道:“都尉快看,有情况。” 刘康顺着看过去,只见江心一只小船,飞一般向着城内摇来。 其后,贼军十多艘战船穷追不舍。 呼喝不断,箭如雨下。 只是这只小船速度贼快,左摇右摆,避过了一阵又一阵的箭雨。 刘康暗自喝彩,却也没忘记喝道:“众军准备接应!” 不一刻,小船进了水道。 刘康喝道:“床弩瞄准后方追兵,接应这船入城!” 咻咻~两根粗大的箭矢激射而出,只是距离太远,落在了水里。 又床弩威慑,贼船不敢靠近,停留一阵后退回了江心。 刘康探头喝道:“船上何人。” 只见一个大汉站起,回道:“我乃扬州陈益,奉命前来送信。” 刘康道:“壮士少待,马上放下吊篮。” 吊篮往复四次,把船上四个人接了上来。 人人有伤。 其中一人脑后中了一箭,白色的脑汁夹杂在猩红的血液中,不断流淌着,仔细检查,已经断了气。 刘康大惊,道:“这莫非是相公派出去请援兵的张铁?” 陈泰道:“将军怕是认错了人,这的确是去扬州请援兵的,只是叫李刚。” 听到陈泰回答,卫亨放下了心来。 刘康故意叫错名字,便是在试探陈泰。 只是他哪知道,方天定对此情况早有预料,特地让义军第一影帝叶贵和表演专家柳大郎给陈益培训了一番。 刘康一拍脑袋,道:“我确实记错了,壮士勿怪。” 陈泰道了声无妨,说道:“我等趁夜下水,却不想贼军守御甚严,不多久便被发现,直游走到现在才趁机冲了过来。 只是李虞侯中了要害,惨遭不幸。” 看到陈益背上插着箭,刘康心中感动,不禁羞愧自己的试探。 安排陈益疗伤之余,刘康派了人往知府衙门报信。 治完伤,刘康领着陈益来到知府衙门。 师安问道:“陈壮士可是定锚村人?” 陈益答道:“相公容禀,小人乃是定浦村人,只因担忧贼军渡江,恰逢曾拜守城官聂平为师,便前往城中效劳。 接到镇江求援,相公遣小人与李虞侯走一遭,只是没想到虞侯居然吃箭遇害了。” 说道最后,陈益语气不免有几分伤感。 师安看向左右,见一人轻轻点头,彻底放下心来。 镇江扬州隔江相望,两地来往频繁。 定浦村陈家,多有人听说,便是认识陈家兄弟的也不在少数。 师安故意闲扯两句,便是让人辨认真伪,防止贼军伪装诈城。 现下身份确定,师安再无疑虑。 陈家家大业大,钱粮丰足,本就是贼军打击的对象,他们投贼,无异于自投罗网,可能性极低。 师安急问道:“扬州赵相公如何答复?” 陈益道:“赵相公接到求援文书,道,两地隔江而望,所谓唇亡齿寒,当守望相助,便力排众议,决定发兵来救。” 从怀里掏出信封递上,陈泰道:“此乃赵相公回复文书。” 师安接过,火漆封口无误,看了内容,只见里面写道:“……贼军水军犀利,若是能冲破阻隔,大军便于三日后两更时分登陆,后方袭击城南,城内派军接应…… 若水战失利,老兄自求多福吧……” 回想旧日书信的行文格式,一般无二,签押用印也是无错,必然不是仿制。 他却不知道,在陈泰出发之前,方天定在这些细节上用了多少心思。 巨压之下的人,特别敏感多疑,大局或许会有疏漏,细节处却绝不会放过。 哪怕信中的语气有些不对,都可能引起师安的怀疑。 所以,这封信是扬州知府赵皓亲自写的。 没办法,谁让这个不开眼的撞进了定浦村呢。 为了防止赵皓使诈,方天定不但赦免了他的罪行,还和旧日文书仔细校对,确定没问题后,才让陈益出发。 确认了消息,师安问道:“消息送到,不知陈壮士有何安排。” 陈益道:“小人侥幸入城,送得消息,便在城中住下。 若是赵相公派得兵来,当然是好,若不能,便当为镇江百姓出一份力。” 师安欣喜,安排陈益在府衙内休养。 刚刚回府,只见包道乙站在门外,打了个稽首,道:“恭喜相公,破贼只在早晚之间。” 这么长时间,还是包道乙第一次出了庭院。 一来便是道喜,正挠到师安痒处。 师安笑道:“道长如何知道有援兵到来。” 包道乙只是望天,笑而不语。 师安也不追问,只是说道:“道长可愿出手,助我一臂之力?” 包道乙稽首,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第二天,师安早早登上北城,眺望江上。 只是枯眼看了一天,没有一只船只出现,让他好不失望。 城南隆隆的炮声,更是让他焦躁。 包道乙劝慰道:“破贼当有时,相公勿需忧虑。” 师安无计可施,只得回去休息不提。 第二天,师安再登城楼,同样一无所获。 “莫非那姓赵的诳我?”师安想到。 直待到深夜,师安才怏怏不乐打道回府,刚刚和衣躺下,便听到有人叫道:“相公,江上有动静!” 师安急急偕同众多官员登城,只见江中无数火把翻来往复,不时有火箭、火蒺藜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出。 一炷香后,一团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原来是有贼军大船被点燃了。 许韵笑道:“原来赵相公是在筹谋夜袭,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众人闻言皆笑,都觉得轻松了许多,一时间,城墙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夜深露重,众人也没离开城墙,只是看。 虽然看不清形式如何,却不妨碍众人猜测评论。 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众人如何能够放过。 言语之中,尽是推崇赵皓,贬低贼军的。 同时,大家也都夸赞陈益勇猛,居然能够冲破阻碍来送信。 陈益只是笑,并不回话。 所谓言多必失,还是显得矜持一些比较好。 包道乙看了暗笑,若是扬州水军失败,这些怕是要立刻大骂赵皓无能。 这便是人性,有希望时无限推崇,失落时无限指责。 等到天亮,只见江面上残船燃烧,焦木漂浮,更有无数尸体随波逐流。 为了让现场逼真,方天定可是下了血本。 不但把攻打扬州时杀死的宋军搬到了江里,更是让水军把那些老旧船只点燃拆解了百十艘。 所以,现在师安等人看到的,便是无数宋军船只围着金山和焦山,攻打不休。 师安笑道:“赵知州威武,镇江无忧也。” 众人尽是附和。 扬州水军占据了上风,众人便有了指望,如何不开心。 师安转向包道乙,拜道:“道长神机妙算,在下佩服。” 包道乙回道:“此乃上下齐心,将士用命,贫道实在不敢居功。” 包道乙是真不敢居功,他编出来的歌谣,不过是灵机一动罢了。 照例捧了师安一番,再危言恐吓,再捧,都是套路。 若非义军火油不足,他早就露馅了。 正是因为担忧露馅后性命难保,包道乙才躲在院子里不出,只为寻找退路。 直到卫亨通知北面来人,包道乙才出了院子。 看到包道乙淡泊名利的样子,师安更觉欢喜,暗暗决定打破贼军后,把这个世外高人推荐给赵佶去。 赵佶自称道君,一定会喜欢这等高人的。 欢喜了一阵,师安吩咐把早饭抬到城头上,众人共享。 大家也不介意环境简陋。 虽然扬州军占了上风,可是金焦二山未下,仍未克竟全功,总要亲眼见到贼军溃败才安心。 正文 五十八 镇江破 “杀啊~” “冲啊~” 轰隆~ “啊~” 呼喝、呐喊、bào zhà声、惨叫声,在江心岛上交织成一片,直直持续到正午。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团黑色的蘑菇云直冲天空。 天地为之一静。 紧接着,便见一群贼寇匆忙忙逃下了山,抢了两条船向着下游逃去。 “哦,贼破了~” 岛上欢呼,城头上也是激动的呐喊。 众人都是弹冠相庆,不少人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突然,包道乙指着江心,道:“相公且看,又有人来。” 众人一看,只见一条小船,插着宋字旗号,慢悠悠地划了过来。 师安喝道:“打开水门,迎接入内。” 只一条小船,三五个人,便是贼军伪装,也做不了大事。 一炷香后,小船进城,船上人随之登城。 看到来人,陈益纳头便拜,道:“师傅亲至,破贼军易如反掌。” 聂平扶起陈益,道:“且与相公回话,再行叙旧。” 包道乙看了,只觉得两人演技略显浮夸,只是大局已定,不会影响镇江城下场。 聂平走到师安前,拜道:“下官聂平,拜见知州相公。” 聂平在扬州开武馆,镇江也有许多人去学,知道他当了扬州守门官,前来传信倒也合适。 师安问道:“聂将军辛苦,援军何时可至?” 聂平道:“按照计划,五千大军二更登陆,三更袭营,总要破了他一个营寨才好趁势破贼。” 师安大喜,环顾左右,道:“今夜破贼,谁愿领兵走一遭?” “我等愿往!”众多武职纷纷请缨。 乘其不备,前后夹攻,定然是大获全胜的结果。 如此轻易便能到手的功劳,谁不想要。 师安知道手下的小心思,却也欣喜于人人争先的局面。 沉吟片刻,师安道:“吴制使,权请你领兵走一趟。” 置制使吴法修,乃是武职最高者,本就掌管镇江府军事,带兵出城毫无问题。 卫忠拜道:“相公抬举之恩,一直不得偿还,心内不安,愿与制使走一遭,也好为破贼出力。” 卫亨三人同时拜下,道:“愿斩贼立功,不负相公知遇之恩。” “善。”师安欣然同意。 自己的爱将请战,师安当然不会拒绝。 约定好信号和出兵路线,聂平和陈益乘船回转扬州,丹徒县内调兵遣将不提。 义军大营内,方天定翻身上马,在众将簇拥下向外走去。 挖坑埋人,当然不能在人眼皮底下。 大营距离丹徒县城不过三里,哪怕是在夜里,也能看出端倪。 所以,全军后退到十里处,重新安营扎寨。 为了让守军安心,天福山、菊花山、磨笄山三山全部弃守,只余北固山后峰营寨依旧。 每日消耗性攻击也停了下来,只以弩砲逼住城门。 这在城中看来,定然是因为水军失利,贼军惊惧,准备撤军。 二更时分,一船划进水门,通报扬州大军已经登陆,准备直趋贼军营地。 吴法修一踢胯下高头大马,举起大斧,喝道:“全军出发。” 马摘铃,人衔枚,八千军兵在静默中直趋贼军大营。 为了彻底击破贼军,城内也是拼了。 这八千兵,是最精锐的,一直作为城内预备队,这次全部派了出去。 黑暗中,队伍沉默行进。 吴法修笑道:“贼军果然胆丧,居然连探哨的都没有了。” 卫忠笑道:“合当我等立功,以后还请将军多多照拂。” 吴法修矜持地笑了笑,道:“好说,好说。” 非是没有异常。 比如扬州守军为什么能轻易击破贼军水军?金焦二山守军为什么不用huǒ yào防守? 只是这群人被huǒ yào炸破了胆,面对救命稻草,下意识地便抓紧不撒手了,并不愿意去深思,尽数忽略了这些异常处。 人,总是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这便是人性的弱点,也是方天定计策成功的关键。 马摘銮铃,军士衔枚疾走。 半个时辰后,吴法修领军到了贼军寨栅前。 看见营门不关,吴法修不敢擅进,只是小心观望。 初时听得更点分明,向后更鼓便打得乱了。 吴法修勒住马道:“不可进去。” 卫忠道:“将军缘何不进兵?” 吴法修答道:“听他营里更点不明,必然有计。” 万春道:“相公误矣!今日兵败胆寒,又是连日退后,必然困倦。 睡里打更,有甚分晓?因此不明。将军何必见疑,只顾杀去,也好见识的我等本领。” 此时,只见营寨后连续三道烟花蹿起,随后传来喊杀声。 吴法修知道是扬州军正在攻打,也不再犹豫,当下催军劫寨,大刀阔斧杀将进去。 入得塞门,直到中军,并不见一个军将,那些人影,都是草人。 营中竖了几根木桩,其上缚着数十只羊,羊蹄上拴着鼓槌打鼓,因此更点不明。 看到劫着空寨,吴法修心中慌了。 “中计,撤!” 大喝一声,吴法修回身便走。 卫忠轻笑道:“将军何去?” 抬手一枪,便把吴法修戳下了马。 “冲出去!” 大喝一声,卫忠并着卫亨、蒋印、三人,领着心腹数百,向前穿过营寨,一溜烟跑没影了。 变故突起,宋军都惊呆了。 正不知所措间,一声炮响,营寨全部火起。 四下里伏兵乱起,齐杀将拢来。 四面围困,毫无一丝缝隙,义军前排qiāng shǒu duì列整齐,排枪戳来戳去,后方又有gōng nǔ不断放箭。 四周又有骑兵游走,偶尔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都被砍翻在地。 不一刻,杀的宋军胆丧。 “饶命!” “我等愿降,乞求手下留情。” 一时间,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义军士卒并不罢手,只顾杀。 大家目睹了延陵、丹阳、金坛三县的惨状,正是怒气值爆满的时候,如何会手软。 那些跪下的,刀枪加身也不敢抬头反抗,只是任凭义军砍杀。 足足一刻钟,八千人剩下不足一半,尽皆跪倒在地请降。 刘子羽劝道:“大郎,杀伤过重有伤天和,还请收拢俘虏。” 方天定轻轻颌首,道:“受降。” 接到命令,将士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停手,开始收拢俘虏。 于是同时,后方的呼喝呐喊仍旧未停止,只是渐渐向着远处远离。 按照计划,义军换上俘虏衣甲,又拨下许多死去的残破衣甲穿上,凑出了一万余人,准备取城。 城头上,师安看着远处被大火照的透亮的天空,心里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包道乙劝道:“相公无须忧虑,且听声音正在远离,必然是我军在追杀逃寇。”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若是守军袭营失败,贼军衔尾追杀,声音肯定是向着城池而来。 眼看天要亮了,师安再也按捺不住忧虑,喝道:“来人,出城探明情况。” 话音未落,只见一条火龙来到城下。 卫忠叫道:“贼军大破,四散而逃,我军全胜!” “万岁!” 城头响起一阵欢呼。 师安连忙喝令开城,迎接大军入城。 卫忠带着十余人,抬着一块门板上了城,拜道:“我军大胜,只是乱军中折了吴制使。” “时也命也,也是无可奈何。” 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师安令人揭开覆盖的白布,大家一同瞻仰。 揭开一看,吴法修却是后背中枪。 再看卫忠身后几个亲兵,无一面熟。 师安直觉的头晕目眩,不能站立。 朦胧中,只听得卫忠大喝道:“动手,抢城。” 十余卫兵齐声呐喊,各自抽出武器,胡乱砍杀起来。 城下大军又冲上了城头,各官护卫守卒如何抵挡? 不一刻,城门易手。 正文 五十九 战犯 无锡县内,房屋修建的工作正在有序进行中,百姓劳作倒也舍得力气,只是少了些热情。 县官城内放火,烧的不止是房屋家财,更是烧没了大家对生活的期望。 那些亲人殁于大火的,更是觉得生无可恋。 哪怕义军仁义,帮着百姓恢复生产生活,也捂不热那已经冰冷的心。 工地上,泥瓦匠刘启叹道:“哎,也不知道许韵那狗贼什么捉到。” 有人附和道:“是啊,我家那小子来信说许韵躲在镇江府里,也不知道大军破了镇江没有。” “可恨我年龄超标,不能投军,不然舍得这条命,也要为我浑家孩子报仇雪恨。” 刘启此话一出,众人尽皆沉默。 在场的,多有亲人歿于大火中,想起那场惨剧,都是想哭。 只是眼泪已经哭干。 沉默间,只听得铛铛铛的铜锣响。 一义军士卒走了过来,叫道:“各位乡亲,我军已经破了镇江,许韵、易魅等狗贼全部擒获,正在押回无锡。 根据义军首领方天定指示,此等战犯,必须公开审判行刑,以慰各位心怀。” 听到通传,百姓先是相顾而视,接着齐声高呼:“义军万岁!首领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消息传开,城内百姓纷纷呼喝万岁。 大仇将报! 大家等这一天,真的等太久了。 听说罪魁祸首到了城外,百姓们按捺不住,纷纷结伴而出,向着罪犯进城的方向迎去。 路上,二百余士卒提刀掣枪,监押着一串囚犯缓缓而行。 这些都是参与了焚城行动的,上到县令、县丞、都尉,下到衙役、大户家丁、奴仆。 只要被捕获的,尽皆押回原县受审。 张苟骑在马上,提着一根藤鞭,不断呼喝道:“快点。” 但凡有那慢一点的,上去便是一鞭子,绝不容情。 对他们容情,便是对死亡百姓的残忍。 所以哪怕nuè dài俘虏已经严重违反了军纪,张苟也顾不得了。 实际上,方天定也明确下令了,四县大小官员,不以战俘对待,而以战犯论处。 战犯,全称为战争罪犯,此时并无这个概念,乃是方天定引用后世的词条。 参与策划、准备、发动或进行侵略战争,或犯有违反战争法规和惯例、违反人道原则等严重罪行,被认为是战争犯罪。 根据义军最新颁布的军法,特地说明了危害和平罪、战争罪、违反人道罪三种罪行。 当然,此条军法,只在义军与赵宋领土范围内有效,对义军和赵宋所有官员将士都有约束力,出了这些地方,此条军法自动失效。 之所以有地域限定,是因为方天定不是傻白甜。 很简单的道理,义军占据天下后,必然要扩张的,在异族地盘上进行军事行动,若是还收到严格约束,那不是傻白甜是什么? 打个比方,如果一队敌军混同大量敌国百姓隐藏在某个险要处,如果正常攻打,需要付出惨重代价,但是,一把火就能把所有人化为灰灰,怎么选择? 方天定记得不差的话,孔子还是荀子说过“蛮夷非人”这句话,便是这个限定的最好注脚。 其实废话这么多,总结起来一句话,国内老实点,搞事出去搞,只要打赢了,屁事不会有。 蛮夷非人,只是类人。 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三百余战犯,一路上不断被抽打,各个都是皮开肉绽,满身伤痕。 一路走过来,吃不饱,水也不够,这些人都是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地坚持着行走。 这些人当然想逃,前提是能够逃出去。 双手反剪绑缚,腰间绳索相连,随便你跑,看你能跑哪去。 不得不说,人的求生欲是无比强烈的。 这些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此刻忍受着痛苦的折磨,却没有一个有勇气zì shā的。 距离城池二十里处,远远看到无数百姓呐喊着冲了过来。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百姓的呐喊愈加高昂? 张苟喝道:“速速拦住百姓,莫让他们打死了战犯。” 看百姓那架势,便是要打死这群战犯的模样。 士卒也知道打死这伙人是便宜他们,连忙上前拦住。 只是拦不住,群情汹涌,怒火冲天,百姓只顾向前,劝说根本没人听,士卒又不敢用武力,怎么拦? 张苟打马上前,努力敲响腰间的铜锣,吸引了百姓的注意力。 “各位乡亲,我知道大家心中恨意滔天,想要手刃仇人,以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然而,这样打死,岂非便宜他们了?杀人不止头点地,且让我们在死难者墓前慢慢炮制这群战犯,方能快意我等胸怀!” 听了张苟的话,众百姓终于稍稍冷静下来,跟在队伍两侧向无锡县城走去。 “呸,狗贼,阻止我救火的时候,你可想到会有今天?” “哈哈,狗贼,放火烧城,等会放火烧你!” 看到那些噩梦中的面孔出现,百姓连连唾骂,纷纷捡起泥土丢过去。 战犯们只是低着头,不敢回视,更不敢搭话。 他们只放火一时爽,那想到这么快便被清算,马上就要遭了殃。 对百姓的行为,张苟视若无睹。 总要让百姓发泄一下的。 不一刻,队伍来到城东一片墓地前。 密密麻麻的坟丘,让人头皮发麻。 这几千座坟墓,都是歿于大火者的,一共三千六百二十一个,都集中在此。 最前面,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赵宋宣和三年,县丞易魅献毒计焚城,县令许韵从之……” 地点到达,张苟喝道。“各位,战犯公审开始!” 百姓们又激动起来。 张苟喝道:“提战犯许韵、易魅。” 这两人自知必死,被擒获后开始绝食绝水,试图zì shā。 他们成功了。 上路之初,两人同样被串进了战俘队伍里。 两人几日未进水米,本来又是养尊处优的,如何行的原路,早就累晕了。 张苟只当不知道,让队伍拖着走。 从镇江拖到无锡,三百里路,两人的腿都被磨没了。 看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张苟喝道:“把两人用铁水浇灌,铸成跪像放置遇难者坟墓前,以警醒世人。” 百姓纷纷拜下,喝道:“义军万岁!” 没有比这个办法更好的了。 直比挫骨扬灰还让人解恨。 只是这样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办妥,百姓们也只能耐心等待。 两个罪魁祸首处理完毕,便是其余帮凶。 没有一个无辜的。 但凡心里有些怜悯,哪怕不敢阻止放火,也能帮助百姓逃生吧? 一个都没有。 张苟喝道:“带县尉那吉!” 面如土色,双腿如筛,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提着那吉走了上来。 “那吉,无锡县尉,带兵放火,并阻止百姓救火……杀害百姓无数,罪不容赦! 判处剐刑,其残骸以水泥浇灌,铸成跪像,永世赔罪。” 百姓又拜:“义军万岁!” 主犯全部剐刑,铸成跪像赔罪。 重犯一律炮烙,残骸填进地基,就地建立纪念堂,以纪念、告慰死伤百姓。 同样的事情,在丹阳、金坛、延陵同时上演。 百姓无不抱头痛哭,对义军感激万分。 于此同时,此次战犯处理办法,方天定让冯喜做成传单,在各个城池广为传播,以警戒赵宋官员。 方天定希望通过这种办法,告诉赵宋官员,打仗归打仗,不要波及无辜平民。 毕竟,双方都是华夏后裔,实属内战。 多损伤一个百姓,便是消耗一份国力,百姓死伤太多,只能让金辽得了便宜。 所以,为了震慑天下,方天定不惜做了一回暴君。 ………… 我不知道哪位朋友替我发了推荐票红包,瞬间加了五十推荐票,非常感谢。 但是,其实没必要,浪费钱。 现在抢红包的基本都是挂,增加的书友有效,效果基本是刷票,这也是作者没发红包的原因。 不过,再次感谢。 最后,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爆肝四更。 其实想加更,只是臣妾做不到,白天上班,下班回来带娃,码字时间有限,手速又不像单身时那么快,真的有心无力。 正文 六十 朝堂震动 “知江宁府,兼宣抚使,臣卢襄泣血谨奏: 去岁九月,睦州方腊起,十月破清溪县,十一月占睦、杭、歙三州,十二月下越州。 除夕夜下秀州,又下湖州、宣州、广德军,元宵下苏州,二月下常州,三月破扬州并镇江府。 芜湖即日失陷,太平州危急,江宁府危在旦夕! 臣泣血拜求援兵! 否则,臣杀身成仁以殉国,然大宋危矣!” 宦官念完,大殿内鸦雀无声,犹如被冰封了一般。 赵佶操起一叠奏疏扔到王黻面前,喝道:“你念!” 不用念,一本散开的奏疏上就八个字——“江宁危急,天下危急”。 那猩红的字迹,腥味未散,竟然是以鲜血写就的。 这叠文书,全部是江宁府送来的加急求援文书。 除了江宁府,还有楚州、高邮军、泗州、滁州、婺州等地的告急文书。 整个江南地区,全面告急。 顾不得思考谁在背后捅刀子,王黻噗通跪倒在地,以头抢地,道:“臣死罪,臣用人不当,致使贼人做大。” 赵佶怒急而笑,道:“年前,朕问你杭州如何,你说杭州安然无恙,今日江南诸州失陷贼手,你却说用人不当。 来人,拟诏,王黻嚣张跋扈,欺君罔上,贬为儋州通判,蔡京权丞相。” 王黻面如土色,瘫在地上,讷讷无言。 他知道,他完蛋了。 靠着溜须拍马上位,王黻非常了解赵佶的性格,知道赵佶此刻暴怒无比,根本没有辩解的余地。 由不得赵佶不暴怒。 江南半壁江山失陷贼手,尽是大宋精华之地。 人烟稠密,经济发达,全国财赋大多来自江南。 “苏湖熟,天下足”,“苏常熟、天下足”,只这两句谚语,便可知晓江浙地区之重要。 若是江宁再失守,贼军便有了王业根基,到时候,不要说北伐收复燕云,便是自家龙椅也坐不稳了。 挥手让禁卫把王黻拖出去后,赵佶继续说道:“谭稹畏贼如虎,蜷缩不前,坐视贼人做大,立刻剥夺职位,赐死。 另,查明各有司玩忽职守者,按律处置。” 下完命令,赵佶问道:“众卿,江宁危急,可有应对策略。” 有谏官赵鼎上前,道:“陛下,请立刻提江宁知府卢襄节制江南东路军事,务保江宁不失。 另,请陛下停造艮岳,罢黜花石纲。” 赵佶毫不犹豫地批准了。 卢襄为江宁知府,熟知当地情况,在朝廷一时半会派不出援军的情况下,只能指望他守住江宁不失,当然要放权。 不止是治理的权利,还有扩充军队的权利。 停造艮岳,也是应有之意。 东南没了,吃饭都要成问题,还造什么花园,造好了吃草么? 只要能够安抚东南民心,瓦解反贼抵抗,废除花石纲理所应当。 大不了,平了反贼再继续就好。 又有官员上前,道:“目下大军云集汴梁,恰好可以派去江南征讨。” 赵佶问道:“谁人可以领兵?” 童贯刚要说话,便见到户部侍郎出列,道:“启禀陛下,淮西正在用兵,每日钱粮支出不计其数。 若再有超过三万大军南下,户部钱粮不足以支应,除非削减其他开支。” 听得此话,赵佶觉得自己要bào zhà了,却还发作不得。 从立国起,绝大多数的时候,赵宋朝廷的财政都是紧巴巴的。 赵佶继位后,又是个喜爱浮华的,全凭户部拆东墙补西墙,才勉强过日子。 东南财赋断绝,立刻周转不灵。 没钱,便别想着发兵。 你要是敢不给足粮饷,士兵们就敢闹饷,说不得,来一场兵变也是可能的。 到时候问题更严重。 赵佶问道:“诸卿,何处可筹措军资?” 尴尬的沉默。 除了加税,别无他法,然而加税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搞到钱的。 总不能让大臣们自掏腰包吧?不可能的,大家都是打工的,又不是老板,凭什么老板小金库不出钱,让大家贴补呢。 “臣有一策,或可一试。”赵鼎出列,道:“去岁年底,东京突然出现玻璃、香水、镜子,尽是昂贵之物。 臣探知,这些物事皆是出自睦州,想必是贼军筹措军资之举。 臣请封各店铺,所获定然不菲,或可补足军需。” 赵佶毫不犹豫地说道:“准!” 只要平了江南,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还能用来给自己赚钱,岂不是美滋滋? 童贯出列,道:“军资解决,臣请带兵南下,征讨贼寇!” 赵佶立刻同意。 说道打仗,他还是最放心童贯了。 毕竟,童贯在西夏打的还不错。 宿元景又出列道:“臣听闻方腊zào fǎn,乃是因为花石纲酷逼,不得不反。 陛下既然罢黜了花石纲,当同时撤销应奉局、造作局,同时,或可遣使招安。 若是方腊愿接受招安,朝廷只需高官厚禄安置,也免了大军交战,各地生灵涂炭之苦。” 仔细考虑一番,赵佶又同意了。 杭州苏州落入贼手,应奉局造作局名存实亡,现在废除只是追认。 至于招安,大家都是习惯。 想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这可是绿林中一直流传的真理。 且看高俅征讨梁山时带的十方节度使,有几个不是绿林出身的。 “卿曾经于招安宋江中立了大功,且去江南走一遭,若是招安了方腊,朕必当嘉奖。” 宿元景拜道:“为陛下效力,臣不敢居功,只愿天下太平。” 话音刚落,一御史出列,道:“臣dàn hé蔡京玩弄权术,霍乱朝政,蒙蔽圣听,至有今日之祸。 臣听闻,蔡京族侄,两浙路都监蔡遵战败被擒,不思报国,反而帮着贼人诈开建德,实乃大逆不道。” 蔡京大怒,刚刚弄翻了王黻,居然就有人上眼药,不把这人弄出朝堂,宰相脸面何在? 蔡京身份高贵,当然不会亲自下场,免得锦衣华服糊了烂泥。 不需要有表示,便有小弟出阵,对着这御史一阵狂喷。 这御史也是有同伙的,纷纷出阵狂开地图炮。 高俅、童贯、李邦彦、梁师成、蔡攸,全部被dàn hé了一遍。 便是已经被贬斥的王黼,也被要求处死。 死了的朱缅,棺材板同样没压住,被喷成了狗。 高俅等人的羽翼当然不会干看着,纷纷撸起袖子下场。 来啊,互相伤害呀。 一时间,朝堂内唇枪对刺,舌剑互砍,唾沫星子横冲直撞,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赵佶听的头疼,大怒,喝道:“够了!” “臣死罪。” 见到赵佶发怒,众大臣齐齐请罪。 赵佶喝道:“江浙未平,尔等还有心思党同伐异,真是够了。 拟诏,督促宋江早日平了淮西,准备平叛东南。 宿元景,即日出京,送去招安诏书,试行招安。” 说完,赵佶一甩袖子离开了大殿。 生气是真的生气,这帮臣子就不能听话一些,此刻,赵佶真的有些后悔贬斥王黻了。 只是江南失陷,总要有个背锅的,毫无疑问,身为少宰{右宰相}的王黻是最好的背锅侠。 “等江南平定,还是得找机会把王黻给调回来。”赵佶暗暗想到。 他倒不担心无法平定江南叛乱,大宋国泰民安,兵强马壮,怎么会让一帮草寇反了天了。 赵佶离开,泾渭分明的两拨大臣,你瞪着我,我盯着你,终究顾忌着君前失仪,按捺住了动手的yù àng。 互呸一口,众臣公各自散去。 蔡京几人互相打了个眼色,一路同行。 路上,不免要商量如何打压对头,最好能把那帮所谓“清流”全部给清了。 清流也是同样,暗暗合计发动更猛烈的dàn hé,誓把奸党扳倒。 至于方腊?谁在乎呢! 区区蟊贼,不值一提。 奸党想借机立功,获取更大的权势地位。 清流也是有意无意地放纵,好把事情闹大,再以此为突破口,打到奸臣,整顿朝纲。 虽然贼军发展速度快的出乎了意料,给朝堂丢了一颗大zhà dàn,但是平叛并不着急,先把政敌整死了再说。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只要朝堂上下同心,平叛只在反手之间。 ………… 感谢“澹台宗”一千币打赏。 讲真,试水推没了,挺失落的,正是大家的鼓励,我才能保持昂扬的斗志。 多谢你们,亲爱的朋友。 另,大家的书评我都有看到,大家提出来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 正文 六十一 王业之所在 四月初一,丹徒县外。 方天定喝令道:“此去,必下江宁,以为王业基础!” “下江宁,建国!” “下江宁,称帝!”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刚停,一声又起,整齐划一,震破苍穹。 方天定已经确认,打下江宁后立即拥戴方腊登基称帝。 上到大将,下到士卒,等待这一天也是等待太久了。 方腊称帝,方天定必然晋封太子,旁人官职、俸禄、荣誉,肯定都会一一落实。 而且,起兵至今,义军势力已经足够大,然而名号未定,职责不清,上下颇为混乱。 称帝,建立中枢,理清上下,赏功酬劳,势在必行。 前提是,必须打下江宁。 纵观江南称王称霸者,凡立国者无不以建康为都,否则,免不了国号前加个“伪”字。 当然,现在建康为江宁府。 不过这不影响方天定打下江宁的决心。 江宁,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山川秀美。 三国时,孙权自京口迁秣陵,改名建业,称帝后自武昌还都。 西晋灭吴,改建业为建邺。后因避晋愍帝司马邺之讳,改名建康。 司马睿即位,东晋正式建立,定都建康。刘裕代晋称帝,宋立国,都建康。萧道成代宋称帝,齐立国,都建康。萧衍代齐称帝,梁立国,都建康。陈霸先代梁称帝,陈立国,都建康。 吴、东晋、宋、齐、梁、陈合称六朝,故称为六朝古都。 不论地理位置,还是政治意义,这是天然适合建都的地方,必须拿下。 方天定喝令道:“出发!” 数十骑手从他身后奔出,不断呼喝道:“出发,拿下江宁!” 得了命令,大军陆续拔营出发。 此去江宁,兵多将广。 计有马步军十万,水军一万,随军民夫两万,号称二十万大军。 大将有石宝、杜壆、邓元觉、袁朗、縻貹、庞万春等三十余。 又有水军三万,船只五百,在费保、卜青、胡俊、胡显四人带领下,逆流而上,随时候命。 刘子羽守扬州,邵俊暂任扬州知州。 两人据守扬州,防御北方攻击的同时,视情况伺机取真州、和高邮军两地。 四月乃是初夏,天气将热未热,正适宜行军。 江宁府乃江南东路首府,领上元、江宁、句容、溧水、溧阳五县,府治在江宁县。 晓行夜宿,大军一日五十里,第三天,大军前锋便到了句容县城下。 前锋袁朗来到近前,只见无数百姓排在官道两侧,正翘首以盼。 想了想,袁朗打马向前,拱手问道:“各位乡亲,何故在此地晒太阳?” 一老者来到马前,行礼后说道:“小老儿单定,听闻义军驾到,特地组织百姓来接。” 袁朗问道:“宋军未曾阻拦?” 单定道:“卢相公已把城中军兵尽数收拢去了江宁城,目下城中空虚,秩序全是我等自发维持。 义军到达,我等也放下了心来,还请将军入城。” 袁朗颌首,令传令兵通报中军,又分派五百兵卒进城,接管房屋。 自己则与百姓聊了起来。 袁朗问道:“敢问老丈,卢襄收拢军兵之时,可有扰民?” 单定笑道:“便是想,也得敢吧。 镇江惨状,我等听闻也是心下惴惴,又听义军为民做主,我等很是欣慰。 想那卢相公官声不错,如何肯干那遗臭万nián de shì情。 当然,兵丁临走之时,顺手取走些财物也是有的,只是损失不大。” 不一刻,中军抵达,百姓们纷纷迎上。 真是牵羊担酒,十里相接。 方天定跳下马,笑道:“父老乡亲何故如此破费也。” 单定回道:“义军政策,我等都打听的明白,尽皆翘首以盼。” 卢襄官声不错,能力也不错,然而他也解决不了土地兼并的问题,更没有办法大规模减税。 两厢对照,百姓们当然希望义军早日到达。 如果义军晚来一个月,百姓们必然损失一大笔。 还有月余,便是夏收啦。 若是义军不来,这笔赋税是免不了的,说不定,各级官府还要多搜刮一笔。 而且,大户潜逃,田地还在,田里的麦子同样也在。 分到几亩地,便是白白得了十多石收成,谁不想要这美事。 一刻钟后,城内已经检查完毕,并没有埋伏,户籍账册都在,只是府库空的能饿死老鼠。 方天定财大气粗,也不把一府之地的钱粮看在眼里,果断无视。 竖起招兵旗招募三千兵丁后,又留下一千兵丁,大军继续出发。 四月初五,大军开到江宁。 卢襄真的是决心坚守江宁,其余四县全部弃守,太平州大部分军队、滁州一部分军队,尽皆聚集在城内。 保守估计,守军不下六万。 安营扎寨后,各大将齐聚帅帐,商讨战略。 环顾左右,方天定道:“各位,江宁城内外消息断绝,我们并不知道有多少守军,也不知道主将是谁,大家有何建议,尽可以说说。” 自从包围了镇江,江宁这边就没了消息。 冯喜前后派出数十波细作潜入,全部是肉包子打狗,让他好不郁闷。 众人仔细打量着营帐中间的模型,认真思索起来。 江宁城只有大概的模型,不知道有多少床弩、投石机等大型器械。 城南雨花台、牛首山、东北钟山,皆有军队驻守,只是不知道数量。 江心的梅子洲有水军驻守,随时可以登岸袭扰。 城池北面、西面乃是秦淮河环绕,军队不便展开。 端的不好下手。 沉默片刻,杜壆说道:“当先取钟山,以隔绝江中水军,再做其他打算。” 邓元觉反驳道:“不妥,当先破水军,否则攻山有腹背受敌之隐患。” 石宝道:“或许可以两下齐出,同时攻打。” 就着沙盘,众将热烈讨论起来。 方天定静静聆听,并不插话。 这么长时间过去,各将不但武力有了长足的进步,便是谋略也有巨大进步。 便说庞万春,看了那么多的书,绝对不可能再犯劫取空营这种低级错误了。 开会完毕,众将齐齐决定,双管齐下,一起发动。 钟山营寨是梅子洲和江宁城的连接枢纽,必须拿下,以斩断双方的联系。 而梅子洲又是控制大江、阻截江北援军的关键,同样要拿下来。 计议决定,自然是勘察地形,只是天色已晚,只能明天去看。 第二天,方天定带了众将并五百骑军,绕城走了一圈。 城墙守御完备,只是看不到床弩。 不同之处,便是多了许多土框立在城头上。 庞万春笑道:“想必是守军想出来对付雷击弹轰炸的办法。” 杜壆笑道:“这卢襄倒是不错,只是做了无用功。” 士兵藏在土框之间躲藏碎片,的确是不错的注意,只是义军的雷击弹已经消耗一空了。 绝对大部分雷击弹,都消耗在了镇江,攻打江宁,准备的是掘地道bào pò城墙。 这可是大工程,需要的时间定然不少。 看完城墙,便是雨花台和牛首山。 两山之上树木全被砍伐一空,其中布置一览无余。 看着容易,攻打却难。 山头上没有营寨,只有纵横相连的沟壕,这样的布置,可以极大抵消huǒ yào轰炸的威力。 再看钟山,同样一般无二。 想必是借鉴了镇江ài éi失守的教训,江宁守军特别做出了改变。 方天定叹道:“怕是不付出惨重的代价,我军也突不上去。” 众将皆是点头。 不过打江山,哪有不付出大量伤亡的。 讲真,若不是爱惜麾下士卒,方天定完全可以驱动大军,以血肉换取胜利。 十多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雨花台淹没。 只是舍不得罢了。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兄弟的再次打赏,多谢。 这是今天第四更,兄弟真的尽力了,兄弟们谅解则个。 正文 六十二 变故突起 “江宁这个名字不错,然而不显霸气,定都以后要改。” 陈泰附和道:“师父说的是,我觉得叫天京不错。” 闲聊中,一行人经过江宁城下,往大营行去。 到南关门时,见城门大开着。 陈泰好奇,道:“我且去看一看。” 旁边历天佑笑道:“同去。” 众人也不在意,只是远远观望,且看城中耍什么诡计。 还未到护城河边,只听得城上一声擂鼓响,城门洞里撞出一彪军马来。 陈泰历天佑两人急回马时,城西偏路喊声又起,撞出五百余骑马军。 再看,城东又是五百余马军。 方天定大喝道:“冲上去,接应两人回营。” 只是迟了,最前面那宋将已经冲到近前,只一枪,便把陈泰戳下了马。 历天佑大惊,赶紧去救。 只是这宋将端的凶猛,一杆铁枪如狂风骤雨,压的历天佑不知东南西北。 此时已有士卒数十下马,绑着陈泰进城去了。 徒弟被擒,方天定大怒,喝道:“找死!” 当下也不顾以多欺少,舞起方天画戟,直取这宋将。 宋将毫无惧色,挺枪接住,以一敌二,居然也不落下风。 陈益也是大怒,奋力拼杀向前,想救自家兄弟,却被这彪军马挡住了去路,城头又有无数军兵露头,各个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没奈何,陈益只得同其他诸将一同指挥骑兵迎敌。 不一刻,东西两侧宋兵又到。 好一场混战。 刀快枪锐,砍刺并举,gōng nǔ嗡鸣,箭矢乱飞。 义军精锐,大将又多,以各将为箭头,不断穿刺切割宋军人马。 宋军骑兵同样不弱,人数更多,在一将的指挥下,且战且退,只是纠缠不休。 人喊马嘶中,不断有人落马。 马蹄乱点中,落马者顷刻间化为肉泥,便是想留个全尸都难。 方天定发起很来,把画戟舞得飞起,打的这宋将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 已经了不得了。 义军大将,能让方天定全力出手的一个也无,更不要说暴怒状态下的方天定了。 正当方天定想要一鼓作气把这将击杀时,只听得一声呐喊,城洞内又冲出大队步卒来。 混战中,马速已失,跑不起来的骑兵只是步兵的靶子。 没奈何,方天定只得按捺杀意,喝道:“全军都有,撤退!” 挑开宋将铁枪,方天定直冲宋军骑兵,当头挑落五六个,打开个缺口,接应诸将离开。 却没想,宋军骑兵只顾在后纠缠,拖着义军,等待步卒前来接应。 这是斩首战术啊。 方天定看到双方距离护城河已有一里远,不由冷笑,喝道:“兄弟们,随我回身冲杀!” 这里距离大营不过四五里,早就有义军出来接应了。 此时距离这里不过一二里,片刻可至。 若是宋军托大,说不定还可以趁势抢城。 听了方天定命令,众将勒马回身,重新再战。 刚才打的非常不爽,方天定重新接住宋将厮杀。 只是这次稍稍放缓了节奏,换做方天定拖着这宋将了。 冲了两阵,双方马速尽失,宋军步卒先到。 杜壆大喝道:“下马列阵,接战!” 呼喝中,骑兵变步兵。 虽然阵型不整齐,可是有十余大将为核心,也不落下风。 只是宋军不断拥出,直接把众人层层裹住,想以人命留下义军众人。 那指挥宋军骑兵的军官看到步卒包围已成,连忙喝道:“骑兵转向,随我截住贼军后援。” 千五宋骑立刻转头,向着义军援军冲去。 义军也有骑兵的,早就迎了过来。 只听当先那rén dà喝道:“睦州王寅在此,谁敢拦我!” 轰,两队骑兵撞在一起。 王寅手起刀落,把那军官拍落在地。 失了指挥,宋骑胆气为之一落,冲透义军阵中后,调转马头向着城内跑去。 与方天定酣斗的宋将见到义军后援到达,连连呼喝撤退。 宋军退而不乱,结成阵型缓缓向着城墙下退去。 方天定喝令道:“留下他们!” 呼喝下令中,手下也没放松,方天画戟犹如波涛滚滚,牢牢卷住这宋将。 眼看宋军退到了护城河边,义军开始放缓了脚步。 果不其然,城头弩箭飞射而下。 此刻城门已经关闭,宋军穿过吊桥后,沿着城墙向着东西两门撤去。 无法抢门。 方天定加紧了攻势,无论如何也要把宋将留下。 从这一系列的战斗中可以看出来,不论是指挥还是才能,这宋将都会是义军的绝大阻碍。 勉强支撑中,眼看着义军诸将逼了过来,这宋将钢牙一咬,长枪一横,硬挡了方天定平扫。 铛~ 两根枪杆相交,发出一声巨响,这宋将胸前被月牙刃拉出一条口子。 这将却不惊反喜,借着冲劲,直接踩镫而起,跳进了宋军阵中。 方天定同样下马,步行追击。 只是宋军士卒纷纷涌来,牢牢护住了这将领,坚决不让方天定向前。 方天定连砍带刺击杀了数十个士卒,不过前进了五六步。 还想上前,城头上已经推出了床弩。 未免无谓伤亡,方天定喝道:“全军止步!” 不一刻,两军脱离接触。 这将顺利退到了护城河边,站在吊桥上,看着方天定。 方天定喝道:“可敢留下姓名。” 那将冷哼道:“代州杨沂中是也!” 方天定心中一动,问道:“可是杨无敌杨业后人?” 杨沂中回道:“不错,正是令公八代子孙。” 方天定拱拱手,道:“且待来日。” 说完,翻身上马,督促众军收拾撤回。 杨业乃是杨家将第一代,杨家一门全是大将,杨门女将也是名满天下。 到了今时今日,杨门已经凋零,甚少有闻名者,然而杨家子弟并不少。 青面兽杨志一直想振兴杨门,然而各种怀才不遇,最终上了梁山。 和杨沂中一代的,还有杨再兴,同样是杨门子弟。 三人中,能得善终者,只有杨沂中。 杨志征讨方腊途中病死丹徒,封了个忠武郎,聊胜于无。 杨再兴投效岳飞后,力战金军于小商河,阵亡,有名而无爵。 只有杨沂中,功勋卓著,宋高宗赵构亲自为其改名杨存中,并于绍兴三十一年进封同安郡王,赐玉带。 如此勇将,方天定当然想要招揽的。 只是并不容易。 这种人出身名门,满心里都是恢复祖上荣光的思想,最讲忠义。 看杨志上梁山之历程,就可以招揽这些人有多不容易。 “咦,不对,杨再兴可以招揽的。”方天定摸着下巴想到。 杨再兴可是贼匪出身,想必义军招揽不难。 只是不知道他在哪,找不到。 沉思间,王寅来到近前,拜道:“圣公麾下,前锋大将,睦州王寅拜见首长。” 方天定赶紧下马扶起王寅,道:“自家兄弟,何必多礼。 知道兄弟文武双全,仰慕久矣,今日相见,不胜欢喜。” 王寅道:“惭愧,若论武艺,大郎实乃义军第一,论文采,大郎可称惊才绝艳,论军略,天下何人敢出其右?” 这些话,倒不是王寅吹捧,而起发自真心。 武艺且不论,一首《沁园春·雪》,可是真把王寅、吕师囊这些有文采的惊艳到了。 战争论等书籍,更是让他们极为推崇。 若非方腊这一路实在离不开他们,王寅等人早就赶来拜见了。 此刻相逢,便是迷弟见到偶像,当然要死命夸赞,表明自己的推崇。 两人互吹一阵,庞万春回道:“我军伤亡二百余人,陈益被擒,斩杀宋军六百余,生擒守城大将一员,士卒三十二。” 伤亡不重,只是其中大多骑兵,让当天定心疼。 特别是陈泰被擒获,更让方天定郁闷。 毕竟陈家兄弟取扬州有大功,又是自己的徒弟,能救还是要救的。 正文 六十三 合兵 “报,圣公领大军十万,已到十里外。” 听到传令兵汇报,方天定按捺下心思,喝道:“收兵回营,诸将随我前去迎接。” 兵分两路以来,方天定和方腊之间书信不断,有时候甚至一日三封信。 只是大半年未见,着实有些想念。 策马狂奔中,一眼望不到头的行军队列出现在远处。 “方”、“圣公”等大旗迎风招展,宣示这这只军队的主人。 江南摩尼教教首、圣公方腊。 方天定来到队伍前,看到最先那人,立刻滚下马鞍,拜道:“孩儿见过父亲。” 方腊笑着下马,扶起方天定,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吾儿功勋卓著,甚好,甚好啊!” 九月杀方有常,十月下清溪,十一月分兵,方天定这一路连下杭、越、湖、秀、苏、常、扬七州并广德军和镇江府。 因为东路大军的神速,逼得江宁府全面收缩,西路不费吹灰之力占据了太平州。 儿子如此能干,老子如何不欢喜。 待到江宁打下,便可称帝,多年愿望一朝实现,更是让方腊激动不已。 父子俩叙话一回,西路军各大将纷纷来拜见。 吕师囊、高玉、景德、贺从龙等,和原来轨迹中一般无二的人物。 虽然大多都是给梁山送人头的,方天定也很开心。 顶尖猛将当然多多益善,中间骨干同样不可或缺。 这些人,便是一只军队的骨骼。 没了他们,大军便如软骨病人,立刻瘫痪。 众将正说着话,只见一小将穿着白甲,提着方天画戟,来到近前。 白甲本来平常,可胸口和头盔前各有一个红色的“十”字,尤为引人瞩目。 只是面罩遮挡,认不出是谁。 “末将战护营统制方百花,见过首长!” 揭开面罩,不是方百花还能是谁? 方天定摸了摸方百花的脑袋,笑道:“你如何成为战护营统制了。” 方百花哼道:“大兄休的小觑人,我弓马娴熟,如何不能统军?” 方天定哈哈一笑,道:“当然可以。” 不论力气的话,方百花武艺不比潘文得等人差多少,当个统制官毫无问题。 并且,战护营也不是纯粹的战斗单位,他们只负责战场伤员救治、转运、疗养等事物。 一般都是在后方大营里,安全无虞。 叙了几句话,方百花问道:“大兄,江宁何日可下啊?” 方天定道:“此月之内,必破江宁!” 两路大军汇合,人数真的有三十万,战术兵器又全面领先,一个月还打不破江宁,那也不用再打了。 方腊到,诸将迎接进营,然后安顿士卒,犒劳士卒,都是应有之意。 待到深夜,大营终于安静了下来。 方天定唤来冯喜,问道:“白日擒获那将,姓甚名谁,担任何职?” 若是比较重要的人物,方天定打算用他交换陈泰。 当然,要是无名小卒,那就没办法交换了。 冯喜回道:“那将姓扈名成,乃是城中副将。” 扈成?方天定惊讶。 这可是和梁山有直接关系的人物。 宋将三打祝家庄时,擒了扈三娘,扈成便去投降了。 祝家庄被打破后,李逵杀进扈家庄,扈成带人擒获了祝彪,却在献俘路上遇到了天杀星黑旋风李逵。 李逵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扈家庄上下老小,扈成仅以身脱。 只是扈成逃去了延安府,却不知道如何出现在了江宁城内。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召来相见。” 不一刻,五花大绑的扈成带到。 方天定又道:“去了束缚。” 士卒照办。 就扈成这三脚猫功夫,再来十个八个也不是方天定的对手,士卒也不担心扈成暴起伤人。 整个过程中,扈成一言不发。 方天定问道:“你可是扈家庄扈成,梁山女将一丈青扈三娘的兄长?” “不可能!”扈成惊叫,道:“那黑厮妄称仁义,却着人杀了我满门老小,三娘如何能够从贼!” 方天定道:“扈三娘被擒后,便被宋将押回了梁山,大概不知道扈家庄被杀吧。 梁山回军后,宋江把她许配给了矮脚虎王英,生米煮成熟饭,便是知道扈家庄被毁,又能如何?” 扈成好似未闻,只是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应该”、“糊涂啊”这些话。 看到扈成变成了复读机,方天定喝道:“扈成,满门血仇,你可想报!” 扈成噗通瘫倒在地,嚎啕大哭,道:“日日夜夜,无不想报仇雪恨,只是宋江招安,如何能报仇啊……” 方天定冷笑,道:“懦夫,大哭便能报仇,那你尽管哭便是。” 扈成止住哭声,道:“那你说,如何能报仇!” 方天定道:“投效义军,自然可以报仇。” “休想!”扈成跳起来,道:“我全家被贼所杀,便是死也不会投贼。” 方天定冷笑,道:“不投义军,你这辈子别想报仇,你家满门老小,便是死也白死。” 扈成道:“义军虽然势大,却不见得打得过宋庭。” 方天定道:“此却是你唯一的机会,错过,便没有了。” 扈成闻言一怔,沉默下去。 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后,扈成一咬牙,拜道:“愿为义军一小卒,只求报仇雪恨的机会。” 方天定扶起扈成,道:“我军即将建国,宋庭必然派兵讨伐,想那宋江非常能打,定然回来江南走一遭,你自然有报仇的机会。” 扈成恨声说道:“别人尤可放过,若是遇见李逵那黑厮,定然要杀!” 方天定自然应允。 这灭门的血海深仇,当然要让人报了。 同时,扈成入手,若是俘虏了扈三娘,劝降不成问题。 以此为缺口,梁山好汉中那些反对招安的,说不定会转投义军呢。 既然投效,扈成便把近年遭遇说了。 扈家庄被破,扈成投延安府故旧,当了个军官。 待了三年,武艺没什么长进,指挥军兵的手段倒是学了不少。 只是没法报仇,扈成再次离开,用攒下的钱做了个行商,倒是赚了不少。 来到江宁府,遇到现今的浑家,便安顿了下来。 “因为义军势大,卢相公张榜求贤,为了保全家小,我便应募了。” 方天定道:“你投我军,家小如何?” 扈成道:“卢相公仁义,即便知道我投贼,也不会加害。” 沉吟片刻,方天定道:“实不相瞒,我打算以你交换陈益,你进城后做内应,助我军破城,你意下如何?” 扈成低下头,道:“卢相公待我不薄,背叛转投义军已是不安,若是再为内应,实在非人。” 看到扈成态度坚决,方天定也不好强迫,道:“若是让你做内应,破滁州又当如何?” 滁州正在江宁对岸,自古有“金陵锁钥、江淮保障”之称,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占据滁州,不论赵宋从哪个方向打过来,江宁都无直面敌锋的困境。 扈成思考片刻,道:“小人应募以来,多次往返两地,滁州虚实尽知,上下也都认识,里应外合,破之不难。”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甚好,打破滁州,记你一功。” 商议一阵,方天定又问起了杨沂中的来路。 原来,杨沂中和张俊是同伴,都是来到镇江府公干的。 张俊极力邀请杨沂中留下击贼,杨沂中碍于情面留了下来。 只是他看不惯镇江府上下,为了击贼而烧城的事情,并不主动,连张俊出城搦战也没随同。 丹徒县城被破时,杨沂中见机的早,第一时间便跑了。 因为没船过江,只能投奔江宁府,恰逢卢襄张榜求贤,便去应征。 将门之后,武功谋略出色,又知道义军虚实,这样的人才,卢襄当即就认命他为江宁防御使。 这才有了出城袭击,陈泰被擒的事故。 正文 六十四 血战钟山 雨花台下,一万大军横列,却只是戒严,并不攻击,牛首山亦然。 根据扈成交代,两山上各有守军三千,其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为江宁城争取时间,以等到赵宋援军抵达。 所以,这部分是弃军,也是哀兵。 能够主动出城驻守的,都是抱了必死的决心,非常不好打。 钟山下,方天定与方腊并马而列,静静看着士卒准备。 山上无数壕沟纵横交错,偶尔一两个人头露出来,也是转瞬即逝。 方腊道:“大郎,目下我军火油全无,huǒ yào紧缺,如何攻打。” 方天定回道:“无他,唯强攻尔!只要抢了一道壕沟,便能取得胜利。” 方腊叹道:“如此,伤亡必大。” 方腊统领西路大军,打的仗大多如同秀州、常州那般,官兵不是望风而逃便是一触即溃,严格意义上的血战不多。 所以,他对伤亡看的也比较重。 方天定看了眼正在整队的士卒,小声道:“只要交换比不超过一比一,便是胜利。” 钟山有守军四千,方天定的心理底线便是付出四千士卒,拿下钟山。 心疼自然是心疼的,却必须狠下心来。 自古成大事者,必然体恤士卒,然而在需要把士卒推进火坑里的时候,没有一个会眨眼睛。 这是成大事必须的素质。 义军走到这一步,已经容不得方天定心软了,该付出的伤亡,必须付出。 再说,二十万大军云集此处,便是三五万的伤亡,义军也承受的起。 咚~咚~咚~战鼓敲响。 庞万春喝道:“弩炮发射!” 数百雷击弹腾空而起,拖着白烟,落在山上。 轰隆隆~ bào zhà不断,硝烟弥漫,视野为之一暗。 邓元觉大喝道:“兄弟们,随我冲!” “冲啊,推翻赵宋,吃饱穿暖!” 两千士卒们呐喊着,排成散乱的队列,向着山上冲去。 没有重甲,只有藤甲,以方便快速冲锋。 也不需要阵型,整齐的阵型,只是方便滚石打击。 而且,突进到壕沟里后,也组不成阵型,只要拼命。 刚到山脚上,无数滚石擂木轰隆落下。 瞬间,数百士卒被砸翻在地。 被砸中者,轻伤者少,重伤者三成,其余都是当场阵亡。 若是被砸中脑袋,便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邓元觉闪开一块石头,喝道:“兄弟们,冲上去就安全了!” “冲!” 士卒们附和着呐喊,也不躲避,只是顶着石头粗木往上冲。 宋军也不露头,只是伏在壕沟后推出石木乱砸。 两轮轰炸后,弩炮停火。 雷击弹不多了,肯定不能全部消耗在钟山。 没了压制,山上落下的石块木头瞬间密集了起来。 义军伤亡急剧增加。 到了半山腰,山上又开始落下箭雨来。 这倒是不用担心。 完成品的藤甲,对箭矢的防御能力很强,基本不会被普通弓箭洞穿。 最大的危险,还是来自滚石和擂木。 甲队到了山腰,伤亡已经超过了一半。 幸亏阵型散乱,一块石头最多打伤打死一人,不然早就全军覆没了。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乙队准备!” 早就准备好的杜壆抽出长刀,喝道:“兄弟们,跟我冲!” 波浪攻击,一鼓作气冲上去白刃战,不给宋军任何调整和休息的机会。 果然,数十轮落石后,滚石擂木果然稀疏了起来。 为了防止轰炸和燃烧,宋军许多石头擂木都是放在了壕沟里,一口气扔出来十余块,必然要缓口气的。 邓元觉避开一段木头,猛然一跃,出现在了壕沟边。 环顾左右,活着到达的不过百人,几近全军覆没。 “兄弟们,跟我杀!” 大喝一声,邓元觉跳下壕沟,抡起禅杖乱砸。 近身作战,邓元觉就是大杀器,全无一合之敌。 士卒们持着短枪单刀,纷纷跳下,几个跟在邓元觉后面作为掩护,其余的集中起来,顺着另一边杀过去。 杜壆见状,喝道:“集中,集中起来冲上去。” 邓元觉已经杀到的壕沟里,自然不会再有落石,旁边的石头又不能斜着飞过来,安全通道自然出现。 邓元觉状若疯虎,禅杖如同龙卷风,卷起无数血肉,真是挡者披靡。 另一边却难以寸进。 宋军人推人,枪叠枪,只以人命换人命,牢牢地顶住了义军士卒。 几十息的功夫,双方交战处,尸体已经溢出了壕沟。 幸好,杜壆到了。 不同于甲队只有短枪,乙队用的是两丈长的破锥长枪。 不需要跳进战壕,只要站在边缘捅刺便可。 后面还有gōng nǔ手,一边警戒第二道壕沟,一边伺机支援枪手。 枪手们捅杀一阵,刀盾手跳下去,沿着壕沟仔细清理。 尽管地势占优,武器精良,义军还是不断出现伤亡。 有哪些悍勇的宋军士卒,看准时机抓住长枪杆,直接把枪手拖下去,便是一阵乱砍乱刺。 只是这样情况不多。 厮杀一刻钟后,第一条壕沟的北面,已经完全落入了义军手中。 方天定手一挥,喝道:“丙丁两队,上!” 縻貹提着两把板斧,袁朗换了一根狼牙短棒,同时喝道:“兄弟们,跟我冲。” 这两队冲锋的比较安逸,因为山上已经没了石头擂木,几十息便冲了上去。 甲队撤下,乙队原地休息,丙丁两队沿着壕沟两侧继续厮杀。 自己走下山的甲队成员,不过二十多。 短短半个时辰,两千士卒没了。 方天定的心在滴血。 冲锋队可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从各队挑选出来的,各个都是武艺出色的人,基本上都是伙长、什长。 骨干都是方天定的亲卫,相当于都头、虞侯一级军官。 一次损失这么多,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丙丁开始厮杀,确认不会有宋军对山下进行打击后,方百花画戟一挥,喝道:“战护营,该我们了。” 数百壮丁背着担架,向着山上跑去。 已经没气先不管,先把那些有气的抬下山,早就准备好的大夫立刻进行救治。 只是被石头擂木砸中,创口大,出血多,又有肌肉撕裂和骨折,大多还有内脏出血,很不好治。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方天定早就下了马,接住甲队幸存人员。 方天定直接拜下,道:“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邓元觉等人连忙还礼,道:“为首领,为义军,为天下百姓,肝脑涂地也是情愿!” 方天定一一扶起,命令军医为大家检查伤势。 人人带伤,少则一两处,多则十来处。 每个人的藤甲上都插着箭矢,入肉的也很不少。 便是邓元觉,也有七处伤口。 山上,血战正酣。 哪怕有大将为箭头,义军的进展也很慢。 宋军完全是在用人命来填,根本没人退缩避战,更没有投降的。 讲真,方天定很不明白,卢襄到底给这些家伙吃了什么药,让他们如此疯狂。 这种精神,已经不是以亲人为人质可以塑造的。 要是所有宋军都有这个劲头,赵宋早就拳打大理幼儿园,脚踢西夏辽国敬老院,无敌于世界了。 从日出,一直厮杀到日落,整个钟山终于被拿下。 经过检点,杀伤宋军三千余,俘虏近千。 看到俘虏,方天定还是松了口气。 终究不是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失的那只铁军。 义军伤亡同样惨重,甲队走下山的二十五,治疗后能归队的四百一十二,残废或者必须截肢的一百八十六,其余全部阵亡。 其余三队,总计阵亡两千余,残废五百余。 这是单场战斗伤亡最多的一次战斗。 正文 六十五 私商 钟山血战落幕,大地重归黑暗,大军各自回营养精蓄锐,等待明日厮杀。 夜幕下,渤海湾黑漆漆一片,只有海浪哗哗得声音。 大海之中,陆地环绕之下,有一岛,名曰觉华岛。 觉华岛北段有大龙宫寺,实为辽国释教之朝拜圣地。 南面是山,也无像样的景致,又缺水缺粮,人烟一向稀少。 只是此刻不同,麻山下,数百人各个点着火把,热切地看着大海。 这些人里,有辽国官员,也有金国大将。 辽人为首者名梁晓,是大定府知府长吏。 金人为首者名完颜蒲,乃是一个节度使,据说有皇族血统。 双方泾渭分明,却井水不犯河水,只当没看到对方。 哗啦啦的浪声中,一只大海船划开海浪,向着岛上行去。 明显是熟悉路径的,此船毫不犹豫,不一刻,到了岛边。 绕了小半圈后,船只进了麻山下港口里。 “东家,到了。” 听到汇报,周林睁开眼,道:“随我下船。” 十余个跨刀掣枪的武士,簇拥着周林下船。 看到迎接的人群,周林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见过周东家。” 早就候着的人纷纷上前行礼问候,辽官金将,全无一丝傲气。 周林拱了拱手,道:“诸位,这次特意通知大家前来,乃是有大生意。” “不知何种生意?” “我等就等着周东家这句话了。” “不枉我等苦苦等候。” 七嘴八舌中,众人簇拥着周林进了一座庭院。 不怪这些人如此殷勤,周林可是大财主。 他的货物,在两国获利颇丰,不论是本人还是身后的靠山,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如此财神爷,谁不敬他爱他? 待到坐定,喝了一盏茶,周林说道:“按照惯例,我先与北方的朋友谈谈。” 辽国人自觉退出。 辽金乃是大敌,生意也谈不到一起去,回避理所应当。 周林的hù èi tuán团围住房子,谨防有人偷听。 周林拍了拍手,护卫提着两个玻璃瓶走了进来。 周林道:“除了玻璃、香水、镜子外,新添一物,必受欢迎。” 此刻金国上下还没腐化,正在秣马厉兵准备攻打辽国,也没太多心思享乐。 所以,玻璃三物,虽然利润丰厚,然而在金国卖的并不好。 护卫打开玻璃瓶,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填满了屋子。 完颜蒲不断抽着鼻子,惊道:“如此酒香,莫非天上仙酒?” 完颜蒲不是没喝过酒,却从没品尝过如此醇香的酒,不禁被勾动了馋虫, 周林笑而不语。 随行护卫取出玻璃杯,倒了一杯酒,推到完颜蒲面前。 完颜蒲舔了舔嘴唇,端起酒杯仔细打量起来。 只见酒液清澈,没有一丝一毫杂质,浓郁的酒香简直能把人闻醉了。 咕噜,完颜蒲一口饮下。 轰~一道火苗从舌头经过喉咙蹿进了胃里,完颜蒲立刻红了脸。 “秒!秒!秒!”完颜蒲摇头晃脑,只顾称赞。 周林笑着敲了敲桌子,道:“节度,这酒如何?” 完颜蒲道:“非常好,欲罢不能啊。” 北地苦寒,最爱烈酒。 这高纯度蒸馏白酒,乃是金人难以拒绝的yòu huò。 完颜蒲道:“皇帝陛下不爱奢华,怕是也禁不住这美酒的yòu huò。 敢问周东家,这酒如何发卖?” 周林笑道:“此酒一瓶一贯钱,如同以前,可以以牛羊、皮毛、东珠、人参鹿茸和各种药材抵扣。 如若不足,也可以用十五六岁妙龄女子抵钱,种族不限。” “可!”完颜蒲沉思片刻,道:“此酒年产如何?” “应有尽有。”周林笑的如同吃了老母鸡的狐狸。 烈酒御寒,这是假象,看看每年喝醉了冻死外边的有多少。 贪饮误事,若是和金兵交战时,领兵大将喝多了,那才是有意思呢。 贩卖烈酒,可以掏空金国的人口和财富,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美酒自然要配好酒器,玻璃制品的销量,肯定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这便是方天定和金国进行酒水贸易的原因。 两人商量完价格,周林又说道:“节度使,酒水交易乃是大宗买卖,只靠小船转运甚不方便,我希望你能活动一番,把贵我双方的贸易合法化。” 玻璃香水是奢侈品,这些交易被完颜阿骨打直接禁止了,只能靠小规模的走私。 酒水是快速消耗品,走私的量太少,达不到消弱金国国力的目的。 所以,周林要提出酒水贸易合法化。 烈酒一旦扩散,便是十个完颜阿骨打也止不住。 沉思片刻,完颜蒲说道:“给我一百瓶这样的酒,我有把握说服皇帝。” 自无不可,周林欣然允诺。 一百瓶酒,值不了几个钱。 义军存粮足够,新粮即将成熟,若不消耗掉旧粮,定然是谷贱民伤得下场。 陈粮酿酒,获得的钱财用来购新粮,一举两得。 送走完颜蒲,梁晓走了进来,屋里浓郁的酒香自然瞒不过他。 梁晓道:“周东家何故区别对待,只以美酒招待女真蛮子?” 红果果的歧视。 完颜阿骨打本为契丹奴婢,却起兵zào fǎn,辽国上下不爽他很久了。 打不过是真的,只能口头占些便宜。 周林当然不会厚此薄彼,给梁晓倒了杯酒。 刚刚入口,梁晓的眼睛亮了。 周林道:“贵我双方都以赵宋为敌,本来应该守望相助,奈何贵国一直不同意通商请求,无可奈何啊。 这些酒,长吏便带回去做个晋升之资,希望长吏进了中枢,能够推动贵我双方贸易合法化。” 梁晓眼睛更亮了,道:“若是独家,或可成功。” 周林道:“此酒产量甚少,辽国境内,只有你会有。” 玻璃等物在辽国颇受欢迎,参与的走私海商很多,辽国境内分销商同样很多。 梁晓虽然赚的不少,却也不够突出,想用钱砸出门路,还是不够。 有了如此美酒,都不用钱,自然可以结交权贵,获得晋升。 毕竟,腐化堕落的辽国贵族,爱的就是酒色财气这四样。 只要喝了高度酒,别的酒也没法入口了。 梁晓美滋滋地畅想着升官发财的日子,又默默盘算应该去巴结那些大人物。 周林一拍手,又有护卫捧着一卷布走了进来。 梁晓好奇,接过来仔细打量。 刚入手,梁晓便发觉了不一样。 相比麻布,这布更加的细密、轻松、保暖、柔和,最适合冬天穿。 周林道:“此乃棉布,以棉花纺织而成,最是有益于民生。” 梁晓思忖片刻,道:“此布的确有益,只是没有好处的话,朝堂中枢怕是不会通过。” 周林笑道:“长吏带着布回去,告诉朝堂诸公,我方会大规模收购棉花,贵方可以鼓励百姓种棉花,以解决民生。 前提是,双方建立贸易关系。” 收购棉花,出口棉布,这是最初级的贸易剪刀差。 方天定是看不上这些利润的,他看中的是棉占粮田。 等到金国占领辽国,发现到处都是棉花,却没有粮食,表情一定很精彩。 辽国缺粮怎么办? 别慌,东南亚那些国家粮食应有尽有,完全可以大规模转运来。 当然,义军从中赚一笔辛苦费也是应有之意。 得益于粮食丰足和棉花纺织机的出现,方天定才能给金国挖了如此大坑。 讲真,就算没有赵宋这个猪队友,金打辽,也是吊打。 方天定倒不担心打不过金国,而是担心金国顺势南下,在义军之前打破了卞凉。 到时候,损失的人口和财富,可都是华夏民族的元气。 这果断不能忍。 “长吏若想登上高位,首先要给自己找个出身,梁姓在辽国便是大姓嘛……”周林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详细地为梁晓出谋划策。 直把梁晓听的抓耳挠腮,喜不自胜,不住地承诺道:“回去后,我一定极力推动贵我双方通商!” ………… 感谢“零下%佰@度凋谢?樱∠※net”的打赏和悬赏。 问题已经回答,请查收,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正文 六十六 水战失利 轰,一声炮响,无数火箭、火蒺藜,从岛上腾空而起,向着义军船只打去。 费保大骇,喝道:“夜袭失败,退!” 咻咻咻~三道绿色火光蹿到空中,随之炸裂成三只绿色花朵。 看到信号,各船纷纷后退。 “妈的!”费保恨恨地一拍船舷,道:“今夜如此黑暗,又没有遇上哨船,他等如何发现我等的?” 原计划,打下钟山后,水军趁着夜间偷袭,不求占领梅子洲,只要能够烧掉宋军船只便可。 待到天明,水军战船齐发,不论伤亡直接抢滩。 却没想,还没接近水寨,便被发现了。 虽然火箭火蒺藜还远,却把江面照的一片通透,义军水军大小船只一览无余。 胡俊指着旁边一根打在水里的木桩,说道:“你看,桩上绑了丝线,尽头定然有铃铛,我军撞上,必然暴露。” 火光下,成百上千的木桩绕着梅子洲,仔细看,木桩上连着蚕丝线,便是白天也不容易发现,更不要说黑灯瞎火的夜里了。 看了这一幕,费保赞了一句,道:“宋军守将,倒是有些本事。” 胡俊点头,表示同意。 这办法工程量很大,显得非常笨,却很有效。 “不对,你看这些木桩,布置的颇为玄妙,我等大船想要开来,可能会被阻挡。” 听了卜青的所言,另外三人仔细一看,果真如此。 费保皱眉说道:“且回去,待明天观察仔细,再做商议。” 待到天亮,众人复又来看,ài éi木桩曲曲折折,大船能开进去,然而速度必慢。 没了速度的战船,就是宋军水寨的活靶子,没法打。 费保划着小船,刚进到里面,只听一声炮响,宋军水寨里划出了十余条小船杀了出来。 敌众我寡还坚持,此乃不智,费保下令折返。 四人合计一番后,决定以大船掩护小船,强行拔除木桩。 回到旗舰上,费保分派任务后,下令出发。 不一刻,四百余大小船只出现在梅子洲下游两里处。 令旗挥动,众船缓缓靠近。 洲上望斗里,早就响起了号角声。 只是左中右三个水寨全部大门紧闭,并没有出来迎敌的打算。 义军十余艘小船靠近ài éi木桩,水鬼们纷纷跳下水,牵着绳索向下潜入。 一时间,噗通声不绝于耳。。 很快,水鬼们浮上水面,示意船只向下拉去。 随手们喊着号子,一起发力,努力划动船桨。 嗡,绳索拉的笔直,小船为止一顿,木桩却纹丝不动。 “一二一,一二一……” 水手们用尽力气,小船只是不动。 费保看的心急,划了一只小船来到近前,喝道:“往回走一段,到木桩前再下来。” 水手得令,把小船划了回去。 到了木桩处,水手们陡然用力,小船如离弦之箭般向下游射去。 砰,绳索猛然绷直,小船船头直接跳出了水面,虽然没能把木桩直接拉出来,却也摇动开来。 卜青忿忿地骂道:“直娘贼,不知哪个贼泼鸟想出来的,恁地难缠。” 费保道:“无妨,再调船只过来便可。” 大船是动不了的,需要警戒宋军出来攻击。 幸好,守军只是看着义军拔除木桩。 每根木桩要往复三五次才能拔出,算上中间绳索滑落的情况,居然要半个时辰。 需要时间倒还好,只是士卒们太累了。 到了下午,将将清理了一半。 费保一边用望远镜扫着梅子洲,一边下令道:“通知各船,已经进入床弩射击范围,小心防范。” 话音刚落,只见数十块大石头向着船队落来。 轰隆一声,一只小船被砸中,立刻碎成木块。 船上六个水手,无一幸免。 费保喝道:“规避,投石机!” 还没等众船后退,三个水寨门打开,无数火排顺流而下。 火排之后,是无数木盆木桶,也不知何用。 其后又有百余小船,船上宋军个个手持长枪挠钩,就要来战。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费保冷笑一声,喝令道:“反击!” 三艘楼船,三艘海鳅船立刻打开炮舱,雷箭如雨点一般轰了出去。 瞬间,惊雷滚滚,水柱冲天。 宋军战船的确灵活,然而雷箭速度飞快,数量又多,瞬间便被击沉了十余艘。 箭矢横飞,火排已经到了近前。 有的方向不对,顺着水流擦着战船飘向下游,那些靠近的,都被长杆推开。 不一刻,木盆木桶漂到。 尽管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用处,义军士卒仍然没有懈怠,提起长杆就要推开。 轰隆~ 一个木桶猛然bào zhà,旁边的小船直接被掀到了空中,就在空中,木船四分五裂,残木四处抛散,噼里叭啦砸进了水里。 船上八个士兵,同样被抛飞了出去。 落在水里,便一动不动,也是凶多吉少。 费保目眦欲裂,大喝道:“huǒ yào,规避!” 迟了。 三艘海鳅船横在水中,已经碰到了数十个木桶。 轰隆隆~ 少则一两个,多则三五个,木桶bào zhà。 海鳅船猛地被抬离了水面,随即重重落下。 却浮不起来了。 江水从船底的大洞,不断地涌入。 船上士卒见势不妙,像饺子样跳进水里,没命地往下游游去。 费保喝道:“推开那些鬼东西,同时抵住宋军战船,小船救人,准备撤退。” 尽管宋军放下的huǒ yào盆起爆数量不过十之一二,然而数量太多了,不断有战船被掀翻。 义军士卒都是惊惧,虽然不至于四散而逃,却也急忙转向躲开。 木桶雷漂过,宋军战船又到,各自傍住义军战船,开始贴身肉搏。 再看,梅子洲水寨大门洞开,百余艘大车船划了出来。 费保惊怒交加,连连喝道:“撤~撤~”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旗舰飞到了空中,又重重砸下。 船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摔的七晕八素。 费保摸了摸脑袋,不禁庆幸自己一直穿着藤甲,这才没有受伤。 有士卒上来,叫道:“总管,船漏了!” “可能补救?”费保急问。 “洞口很大,无法抢救。” 两句话的功夫,船已经沉下去了许多。 费保不假思索地喝道:“撤!” 随手抓起一把短叉,冲出船舱,直接跳进了水里。 并没有所谓的人在船在,船沉人亡的说法。 方天定给水军设立的不多规则里,就有一条人比装备重要。 费保作为大江水军总管,必须要给手下带个好头。 刚落进水里,便有宋军战船到来,宋兵只用长枪来捅。 费保仗着藤甲护身,不闪不避,直接投出短叉,把一个宋兵叉进了水里。 随后猛地蹬水,向后退了一截。 已经有义军战船来接着,费保环顾江面,义军大部在撤退,少部犹在酣战。 费保接过一把短斧,喝道:“帮助兄弟们撤退。” 水手划船,向着最近的同伴驶去。 宋军义军两只战船被挠钩连在了一起,双方二十来个士卒正在拼命厮杀。 义军优势明显,因身上有藤甲,除了要害,并不惧怕刀劈斧砍。 靠到近前,费保跳帮,抡起斧头便砍。 不一刻,十余宋军被杀了个干净。 三两下砍断绳索,两船各自前去支援其他船只。 此时,卜青、胡俊、胡显各领一船来救。 四员大将左冲右突,堪堪在宋军大船到来前救下了所有战船。 费保不敢恋战,喝令大家撤退。 回到营地,费保略略检点,不由心痛如绞。 三艘海鳅船尽数沉没,三艘楼船没了两艘,其余大船没了一半,小船沉了三成。 士卒折损过五千余,大小将官数百。 前所未有的损失。 正文 六十七 宋庭招安 哗啦啦~大雨倾盆,所有军事行动戛然而止。 这个时代的任何行动,极度依赖天气。 大雨之下,视野不清,道路糜烂,人畜难行,只能缩在营地里等待天晴。 义军水寨里,方天定一行人围着一个木桶,啧啧称奇。 方天定赞道:“这可是最原始的水雷啊!” 木桶内衬以油纸防水,底部垫一层夯实的黄泥作为配重,确保木桶不翻。 黄泥之上,是油纸裹着的二十斤huǒ yào。 huǒ yào上加盖,盖子上开孔,chā jìn去线香作为定时qǐ bào qì。 神奇至极! 正是这种简易而又异想天开的武器,让义军水军大出血。 四个总管,三个带伤。 卜青脑袋开花,胡显胳膊挂在胸前,胡俊大腿被捅了一枪。 好在都伤的不重,修养几天就能恢复。 费保垂首道:“对不起,水军损失如此惨重,都是我的错。” 这次损失,是起军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义军上下都是心有戚戚。 只是怪不得水军将士。 水雷啊! 谁能想到宋军居然会鼓捣出如此大杀器呢。 这脑洞已经突破天际了。 “此非个人原因,非战之罪。”安慰了费保一句,方天定又说道:“统计过,这种水雷引爆效率如何?” “大约二十分之一。”胡显回道。 方天定颌首,道:“如此,没什么大用。” 二十分之一的起爆率,太低了,基本全凭运气。 义军之所以失利,是因为第一次遇到这玩意,被炸的慌了神。 这和北固山守军一样,遇到猛烈的轰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天定解开一个油纸包,仔细观察了一番,放下心来。 宋军虽然用huǒ yàobào zhà击破了水军,却还是原始huǒ yào,里面掺杂了清油等物,成份并不成熟。 方天定令道:“派出水军,把沉船中的雷箭打捞出来,决不能有一根落入宋军手中。” “是。”费保领命。 商议破敌之策间,叶贵进来,道:“大郎,太尉宿元景携朝廷招安圣旨到了扬州。” “招安?”众将侧目。 邓元觉冷笑道:“招个鸟安,迟早杀到东京,剁了那狗皇帝。” 包道乙道:“皇气南移已是定局,招安乃是自寻死路。” 王寅也道:“是啊,兄长,目下我军兵强马壮,眼看大江天险到手,完全不用招安。” 杜壆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只把宿元景撵回去便是。” 縻貹嘿嘿嘿嘿笑道:“早晚打到东京,好让兄长在那东京里接了龙椅。”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就没有一个同意招安的。 言语之间,完全没有对赵宋的尊敬和担忧。 方天定很欣慰大家zào fǎn决心的坚定。 若是听到招安都喜笑颜开,方天定就该担心晚上睡觉会不会被人割了脑袋,拿去向赵宋请功了。 讲道理,要是刚穿越那会,说不定就招安了。 现在嘛,鱼塘局里混的风生水起,方天定也膨胀了,并不把赵宋看在眼里。 便是梁山好汉,也可以用鼻孔去看了。 这样的情况下,方天定怎么可能同意招安。 环视左右,方天定道:“费保,你们且思量破地之策,待到新船来,尽快拿下梅子洲。” 要说海军,方天定还能说一说阵列线等玩意,水军的事情,他懂的真不多。 所以,如何破敌,还是要看费保等水军将领自己的发挥。 “其余诸将,且随我回大营,商议招安之事。” 顿了顿,方天定补充道:“兄弟们放心,绝不会招安的。” 众人喜气洋洋地应下。 不说其他,便说个人荣华富贵。 招安的话,方天定做一州节度使,其余人等,做个统制便是顶天了。 不招安的话,封侯拜相只是等闲。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而且,义军钱粮丰足,兵多将广,天时不好说,地利人和却是俱全,有十足的底气对付赵宋,凭什么招安? 回到大营,方天定和方腊并诸将仔细商量了半天,打马出营,前往扬州。 扬州,府衙后院内,宿元景看着雨落如珠,想着自己一路上的遭遇。 话说宿元景领了诏书、节仗、旗号等,带着二百余随从,分乘五艘大船,从黄河进了运河。 在沿途官员的迎来送往中,过了高邮军,往扬州去。 刚进入扬州境内,便被一队反军拦住了去路。 宿元景出船来看,只见一将来到近前,喝道:“尔等敢入我军境内,欲自讨死路乎?” 宿元景回道:“好教将军知道,我乃宿元景,奉天子命,前来招安方腊等人。” 贼将拱了拱手,道:“久仰太尉大名,且在此等候。” 说了这话,贼将便不再靠近,只是拦着不让走。 直直等了半天,贼将复至,道:“太尉请了,沿运河直趋扬州便是。” 在千余贼军监视下,宿元景进了扬州城。 出郭相迎是没有的,香案什么的也不见,便是车马也没给。 全无一丝恭敬。 在贼军喝令中,宿元景一行人下船,徒步走到了知州府。 直到中堂,宿元景才遇到了一个能说话的。 那人拱了拱手,道:“我乃邵俊,权任扬州知府,不知太尉此来,有何公干?” 宿元景举起节仗,道:“我乃当朝太尉,天子亲派使者宿元景,为招安方腊等人而来。” “我知道了。”邵俊不冷不热地说道:“且去后院住下,等我通报首领。” 正主不在,当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宿元景请邵俊速速去通报。 于是,他干等了三天。 期间,全无一个官员、兵卒、将士前来拜见。 想到此处,宿元景不禁想到,招安怕是难成。 知州邵俊见面之初,只是行了个拱手礼,这是和平常见到陌生人一样的礼节。 说明邵俊既不念朝廷恩德,也不惧朝廷威严,根本就不想招安。 邵俊原是白身,一跃而成知州,不希望招安理所应当。 但是兵卒百姓见到他这个太尉,同样是冷漠对待。 来时路上多有围观者,最近两日随从也去传播招安消息,却也没有百姓在意。 这就可怕了。 说明反贼深得民心,百姓已经不再顾念赵宋。 能打,钱粮多,人心归附,这些zào fǎn成功的必备要素,反贼都已经具备了。 “都怪那该死的王黻!”宿元景暗骂一句,又安慰自己:“好在方腊未建国称帝,还有转圜的余地。” 念头转了转,宿元景又想道:“却也要防备招安不成。” 磨墨铺纸,宿元景给宋江写了一封信,里面都是鼓励宋江再接再厉,争取尽快平定淮西,再转向江南早日平定方腊的话语。 作为朝堂中梁山招安的主要推手,宿元景和梁山关系莫逆,吩咐宋江等人努力杀贼,理所应当。 不一刻,信件写完,宿元景唤来随行人员,吩咐道:“把这封信并文书分别送出。” 信是给宋江的,文书是向朝廷汇报所见所闻的。 随从接过信,问道:“太尉,若是贼人阻拦,该当如何?” 宿元景沉吟片刻,道:“若是阻拦,说明贼人zào fǎn之心坚定,说不得便拿我等祭旗,到时候,尔等便想办法各自逃命去吧。” “啊?”随从骇然,问道:“若如此,太尉何去何从?” 宿元景淡然笑道:“听天由命呗。” 倒不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态度,而是他深受赵佶恩宠,若是以命报答皇恩,也没什么可埋怨的。 送出了信,宿元景又打发随从去前堂求见邵俊,询问义军首领何时到达。 不管成与不成,总要见一见反贼头领才好交差。 来到窗边,宿元景默默地想道:“直希望这方腊和宋江一样,都是被逼zào fǎn却心怀忠义之人。” 看了一会雨,又有随从奉上晚餐。 这都是自掏腰包购置的食材,随行厨师做的好饭菜。 宿元景此来,代表的赵佶和朝廷的脸面,各种排场一样不缺。 护卫兵卒和随行官员,以及服务人员,将近三百。 邵俊可是挪用了好几个宅院,才把这些人安顿了。 不过,食宿自理,想报销找赵佶。 估计,只能自掏腰包了。 好在宿元景久在太尉任上,俸禄不少,又有大小官员送礼,倒不用在乎区区饭钱。 正文 六十八 招安小能手 “太尉可在?” 听到门外声音,宿元景心中一喜,果断叫道:“请邵先生进来。” 宿元景被晾了几天,邵俊一直没有露面,此时前来,必有变故。 说不定,便是好事。 开了门,只见邵俊身后跟着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那不凡的气度,扑面而来。 看到年轻人手指少了一截,宿元景拱手说道:“不想首领亲至,幸甚,权请屋内奉茶。” 来之前,宿元景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义军各个首领他都了解过,特别是方腊父子的生平,方天定断指代首的故事,他也是了然于心。 能让一州知府亲自带领,且断了一指的人,除了义军二号人物方天定,还能有谁?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你们且退下,我与太尉谈谈。” 宿元景闻言,心内一喜。 若是拒绝招安,直接撵出去便可,何须入内密谈。 肯定是内部反对甚重,才需要背着人商量招安的事。 美滋滋地带着方天定进了屋,坐定后,宿元景先说道:“首领仁义,我在东京也多有耳闻,实在佩服。” 方天定回道:“太尉清名,我也闻名久矣,只恨非为父母官,致有今日祸害。” 两人先互相吹捧了一阵,都没有提宣读招安诏书的事。 在细节确定前,贸然宣读诏书,只会弄巧成拙。 若是导致招安不成,反倒不美。 互捧一阵,宿元景憋不住了,问道:“首领话中,似有所指,或可倾诉衷肠,我必上奏天听。” 方天定道:“我家虽不是富豪,却也衣食不愁,不想朱缅那狗贼,只顾一味媚上,苦逼我等奉献花石纲……没奈何,只得死中求活,做了这反贼的勾当。” 方天定的诉苦可以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都怪朱缅,我等zào fǎn被逼无奈。 宿元景听了,颌首道:“天子已下旨废除花石纲,免除东南百姓两年赋税徭役……” 方天定立刻朝北拜道:“天子仁德,我等感激涕零。 若是早一年,也不会劳动太尉千里迢迢走这一遭了。” 宿元景愈加欢喜,道:“首领既念天恩,何不趁早招安,也好把一身本事用于报效国家。” 方天定面露难色,道:“本有心招安,然而难处颇多,怕是多有阻碍。” “其中难处,但说无妨,朝廷自然体谅。”宿元景接道。 “我父年迈,王侯之心甚重,起兵便想称帝,只是为我劝住。 目下江宁难保,我父称帝之心已然难劝,非要做一回皇帝不可,此乃招安第一难处。” 左右封他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爵,死了便收回,相比劳师动众,也不损失什么。 合计了一番,宿元景道:“称帝自然不可,封王倒是可以。” 方天定感谢一番,捧了宿元景并赵佶一番,道:“第二桩难处,便是手下将官之安排,若是官职太小,定然闹将开来,到时候便是我父子也难以弹压。 目下我军势大,兵丁众多,这一乱,东南立刻糜烂,生灵涂炭就在眼前。” 宿元景道:“朝廷正要伐辽,正用有勇力的,你麾下将官,直接以原职调用便可。 有本事立功的,再行升赏,没本事死了的,也只能怨自己本事低微。” 也许看到方天定招安之心坚定,宿元景说话全无顾忌,把这借刀杀人的计策合盘托出。 方天定故作踌躇片刻,一咬牙,道:“如此也好,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是真金,便不怕火炼。” 宿元景愈加欢喜,问道:“首领可还有难处。” 方天定道:“起兵以来,我军占领土地、房舍甚多,已尽皆分与士卒百姓,若是原主回来,定然争执,还请朝廷多加考虑。” 田地这玩意,谁种都是种,左右都是要交税的,宿元景便允诺朝廷会予以田契,确保没有争执。 房屋倒是难缠,只是你自己跑了,怪得了谁来?一并给了房契。 宿元景答应的很干脆,反正都是口头上的便宜,说出去便是了,以后纠缠是以后的事情。 一条接一条,事无巨细,方天定尽皆都说了出来。 宿元景大多应下,那些有所争执的,也都默契地搁下,请朝廷定夺。 双方都很痛快,方天定是别有用心,宿元景是着急招安,都没有太多争夺。 直说道天黑,一应事情说毕,宿元景道:“首领还有疑虑?” 方天定犹豫片刻,道:“我听闻,梁山宋江招安以来,先讨辽国,再平河北,目下又到了淮西。 如此劳苦功高,却只有一个宋江授了先锋使,卢俊义为副先锋使,实在不可思议。 朝廷如此做法,实在令人心寒,若是空口白牙宣读招安诏书,怕是难以服众。” 却不想尔等居然知道此事,宿元景暗道不妙。 宋江等人的功劳,朝堂当然都是有数。 只因梁山曾经擒了高俅,杀死的朝堂大臣故旧亲戚颇多,不愿见到梁山众人高升的大臣很多。 又因为忌惮其实力,是以一直压着未曾封赏。 对此,便是招安小能手的宿元景也是无可奈何。 他虽然是端王府老人,颇得赵佶信重,却只是一个人,可打不过慕容贵妃、高俅、蔡京等人联手。 只是不能这样回答方天定啊。 方腊反军得罪的朝廷大员一样不少,第一个死于其手的蔡遵,可不是蔡京族侄么。 急切间也想不到好的解释,虚言诓骗反倒是坏事。 于是,宿元景问道:“首领说的不错,只是不知道有何高见?” 方天定道:“太尉可上奏朝廷,把封赏诏书发下,招安一定,立刻封赏调往各处,也可免得混乱。” 宿元景仔细地考虑一番,觉得此事可行。 刚刚商量的条件,除了给方腊封王可能会有争议外,其他的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蔡京那些想要报仇的,等到反军上下被拆分开来填进了朝堂,自可以慢慢炮制。 想了清楚,宿元景磨墨铺纸,开始给朝廷写奏疏。 方天定主动说道:“我替太尉磨墨。” 宿元景回了一句“有劳了”,便书写起来。 虽然未说,两人却心知肚明,方天定这是要看宿元景奏疏内容呢。 内容颇多,宿元景直直写了半个时辰才写完。 方天定只是看,并未言语。 不说话,便是默认。 宿元景也没有故弄玄虚,一五一十按照商量的写了,同时力劝赵佶给方腊封个郡王,以求招安顺利。 封了奏疏,宿元景唤来两个随从,道:“此书关系招安大计,务必早日送到陛下案前。” 随从领命,收了文书后退下,收拾了些盘缠,急急赶向东京去了。 大事抵定,方天定喝令送来美食美酒,着实好好款待了宿元景一番。 几杯烈酒下去,宿元景被灌了个烂醉。 安顿了宿元景,方天定走出了院子。 邵俊拜道:“兄长辛苦,与这庸臣虚与委蛇这些时间。” 邵俊的评价也不算错。 若非奉旨去西岳华山上香时结识了宋江等人,为后来招安梁山打下了好基础,宿元景就是一个打酱油。 不能说毫无存在感,只是存在感不强。 陪着赵佶逛逛青楼可以,其他本事,根本看不到。 方天定吐出一口酒气,道:“花这一天时间,争取一月功夫,足够我们打下江宁了。” 这才是方天定委曲求全的真正原因。 因为虽然王庆未平,宋江为首的梁山好汉不能前来,可是方天定也担心童贯率领西军前来攻打。 虽然不怕,却必然耽误义军发展。 先麻痹赵宋,等江宁入手,地盘稳固,自可与赵宋慢慢周转。 只是坑了赵宋的招安小能手。 正文 六十九 梅子洲下 大雨初晴,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滚滚大江更显得湍急,huáng sè的波涛带着泥沙、残枝败叶,翻涌着向东流去。 一只长长的船队,划破huáng sè江水,向着上游驶去。 虽然逆水,却是顺风,船队速度不慢。 义军水军已经整备完毕,准备再次进攻梅子洲。 旗舰内,严勇环视左右,道:“各位,上次作战大败亏输,实乃我水军之耻辱,此次必须打下江心洲,以洗前耻。” “是!”其余九人回道。 严勇、李玉、成贵、瞿源、乔正、谢福、费保、卜青、胡显、胡俊,一共十员大将。 除了倪云和狄成远在外海赶不回来,水军大将全部聚集。 上次失利,真是太惨了。 水军上下都憋了一肚子火,这火不把梅子洲宋军烧死,便把自己烧死。 复盘了一阵战术,严勇说道:“各位兄弟,水军已经输不起了,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不成功,便成仁!”九将拱拱手,各自去往座舰。 严勇带费保乘一船,李玉与卜青、成贵与胡显、瞿源与胡俊两人一船,乔正、谢福各自一船。 费保等人屈居副手,却也没有意见。 因为六艘大船,都是新福船,与楼船、车船全然不同,不熟悉也没办法发挥出全部战斗力。 不一刻,梅子洲在望。 严勇下令道:“各舰依次通过,抢占上游。” 令旗挥舞,主力舰船帆稍偏,滑进了梅子洲北面的水道。 准备就绪,严勇喝道:“冲过去!” 风帆尽展,船速又快了一截,直往上游冲去。 梅子洲上宋军看到,早就吹响了号角。 待到船只靠近,十余个黑点从洲上升起,又向着船队落来。 这是宋军的投石机。 梅子洲上,一共有十五台投石机,可发五十斤大石。 虽然射程不远,控制航道却毫无问题。 严勇看着急速飞来的石头,说道:“不管他,冲过去再说。” 噗通,水柱冲天而起,却没有一个打中的。 投石机的弹道并不稳定,对付运动目标吃力的很,能不能打中,全看脸。 显然,新福船的颜值很高,宋军投石机却很丑。 除了命中率,装填再次发射的速度也是让人捉急,第二波石头刚升起,前面三艘新福船已经穿过了航道。 砰,严勇只觉得船身一震。 一颗石头正中旗舰。 “点有些背啊。”严勇不无自嘲地想到。 不过这点动静,对于在海上历练半年的他来说,小菜一碟。 大风大浪中都闯了过来,还能淹死在这大江里? “报告,落石击穿了渔网,没有人员伤亡。” 严勇令道:“命令后方战船,注意规避。” 后方二百余战船都是小船,可没办法撑起渔网作为防御,吃一颗石头,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不一刻,小型战船进入航道。 宋军投石机一刻钟发射一波,小船上的水手都是拼了命的划动船桨。 砰,一个大石落在船上,立刻砸穿了一艘小船。 四分五裂。 碎木飞溅之下,中者立时殒命。 前后八波投石,一共命中十一艘战船,义军损失了五十余人。 损失微乎其微。 抢占了上游,地利优劣立刻转变。 向上驶出十余里,严勇喝令调头,准备强攻梅子洲。 太平州方向,也有二百余只船、五千多人赶来汇合。 他们才是登陆战的主力,新福船率领的战船,只负责压制宋军水军,掩护士卒抢滩登陆。 “投石机,准备!” 严勇一声令下,船员们扯开船顶的遮拦网,拉开甲板上的投石机。 为了攻打梅子洲,每艘船上加装了十八台投石机。 六艘船分前后两排,每排三艘,各自下锚。 “火油弹,发射!” 咻咻咻~一百零八个罐子冲天而起,落在梅子洲西头。 相比宋军传统的投石机,进一步改良的扭力弩砲发射速度极快,一刻钟可以发射十波。 顷刻间,罐如雨下。 闻到火油的味道,宋军情知不妙,却又无可奈何。 传统投石机搬动不易,宋军便是想反击,一时半刻也无计可施。 “点火!” 百余个火球从船上飞起,直落洲头。 一瞬间,大火冲天而起。 费保叹道:“如此神器,四海可平!” 严勇笑了笑,道:“投石机准确性太差,打击岛屿这样的固定目标还行,船对船却不行。” 想到海上历练的日子,他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那是海盗留下的伤疤。 大海,不只有风浪带来的危险,还有海盗猎杀的风险。 收回思绪,严勇下令,道:“传令,抢滩登陆!” 早就蓄势待发的运输船一窝蜂向着梅子洲划去。 战船也准备弓箭刀枪,随时准备接战。 看到义军登陆,宋军终于按捺不住,三个水门全部打开,战船依次出寨,向着上游开来。 他们也知道义军水军huǒ yào凶猛,出战也是凶多吉少。 可是没办法,再不拼死一战,便要被人堵在水寨里了。 严勇冷笑,道:“全部击沉!” 六船拔锚,升帆,炮舱依次打开。 上下两层,每层每侧设炮三十六,若有需要,甲板亦可装炮十六。 在接舷战为主流的今天,这就是无敌大杀器。 真的无敌。 轰隆隆~惊雷滚滚中,宋军大船不断沉没。 讲真,要不是鼓捣出水雷这样的神器,宋军想击败义军,真是千难万难。 半个时辰,宋军大船没了一半。 见势不妙,宋军令旗挥舞,各船纷纷调头,向着下游逃去。 打不过,且出海北上,留有用之身再来厮杀。 严勇冷笑道:“追上去,杀!” 不把宋军水军杀个片甲不留,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新福船转向下游追杀,其余小船开始抢滩。 洲上多滩涂,又是刚下了雨的,踏上去,顷刻间便被陷住。 好在义军早有准备,前锋士卒抱着木板、稻草等物铺下,不一刻便开了十余条路来。 方杰穿着板甲,提着大刀,喝道:“兄弟们,随我冲!” “冲!” 呐喊中,士卒们跳下船,向着洲上冲去。 咻~轰~ 十五块大石落在军阵中,瞬间把七个士卒砸成了肉泥。 仅此而已了。 飞石杀伤力,不止在于直接砸,更在于落地后二次弹射。 滩涂松软,落石不能弹射,便是废了大半的威力。 没等第二波飞石落下,方杰已经冲上了滩涂。 时间卡的正好,大火已经熄灭,前面一览无余。 “杀!” 大喝中,方杰带头冲了过去。 宋军已经过来阻截,只是不敌方杰凶猛,瞬间被砍翻了五六个。 方杰副将杜微从腰间抽出飞刀,对着那些勇猛作战的宋军便射。 银叶飞舞中,不断有宋军将校中刀到地。 以两员大将为箭头,各士卒蜂拥而至,提着刀枪不断砍刺。 连续三天大雨,宋军被水泡的手软腿酥,又没有热饭热汤,只用干粮泡冷水对付肚子,如何还有力气酣战。 甫一接触,宋军便被杀的节节后退。 眼看事不可为,不断有宋军士卒落了刀枪,跪地请降。 有人起头,请降便是一片一片的,不过一个时辰,宋军全部投降。 梅子洲下。 若把长江比作江宁食道,梅子洲便是咽喉,驻扎其上的宋军便是那根卡在咽喉里的鱼刺。 鱼刺即去,浑身通泰。 宋军水军沿着江流向下逃去,严勇只是穷追不舍。 直直杀到金山下,又有义军水军偏师截住宋军水军厮杀了半晌,才结束了这场追逐。 宋军水军,非死即降,一个没能走脱。 如此,至芜湖之下,大江全为义军所有,划江而治大势已成。 只待打下江宁,建国登基水到渠成。 正文 七十 制高点之争 据传,南朝梁武帝时期,有位高僧云光法师设坛讲经,感动上苍,落花如雨,雨花台由此得名。 雨花台距离江宁城墙不过一里,又是居高临下,实为兵家必争之地。 义军想打江宁,要提防雨花台上守军杀下来。 宋军守江宁,也怕义军居高临下俯瞰城内,再从雨花台上放箭打砲。 这便是制高点的关键所在。 为了坚守雨花台,牛首山上的宋军趁着大雨撤退而来,城内又给补了四千,总共一万宋军驻扎在上面。 天刚放晴,三万义军便开到了雨花台下。 看到义军到来,山上传开一阵骚动,城头也推出了床弩和投石机,随时准备支援。 望远镜里,方天定早就看了个真切,令道:“分列两侧,谨防城内出来支援!” 庞万春、縻貹,杜壆、厉天闰各带五千人,沿着雨花台山脚列阵,随时准备拦截城中支援。 雨花台关系江宁守城之成败,城内肯定不会坐视其被义军攻陷,出兵支援势在必行。 主攻部队已经就位,弩砲手推着弩砲上前。 咻咻咻~ 二十块大石从山顶飞出,直落弩砲阵列。 轰~大石落地,烂泥飞溅。 一块飞石正砸在弩砲上,无数碎木飞射,附近弩砲手当即被打成了马蜂窝。 雷炯大怒,喝道:“放火烧山!” 一声令下,三百火油罐腾空而起,覆盖了山头,大火随之冲天而起。 只是火油不多,仅有千余。 这是后方紧急送来的,六十息之间全部打了出去。 山头火起,宋军也藏不住了,从坑道里望山脚跑来。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出击!” “兄弟们,随我杀!” 呐喊中,邓元觉打头,袁朗、酆泰分居左右,三千士卒跟随,向上冲去。 大雨连日洗刷,宋军的工事早就被冲垮了,滚石擂木大多为泥土所埋。 此时义军冲锋,只有稀稀落落百十个滚石落下,砸翻了五六十人。 只是山道难行,士卒深一脚浅一脚的,速度也快不起来。 三五十丈的距离,足足用了六百息的功夫。 路途上,被滚石砸死砸伤的士卒,将近千人。 来到壕沟前,以三员猛将为箭头,义军冲锋队狠狠撞进宋军队伍里。 熟悉的配方,士卒五人一组,组成小五行阵,两刀盾手护着两个枪手,gōng nǔ手拖后释放冷箭。 宋军也不是单打独斗,同样是刀盾手配长枪手,只是没有gōng nǔ手。 虽然大雨中泡了三天,宋军绝对疲乏,可是士气高昂,厮杀起来也不手软。 你捅我一枪,我砍你一刀,很多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在战斗。 好一场厮杀。 惨叫不绝,残尸断肢遍布山坡,殷红的鲜血如同瀑布一样,哗哗地向下流淌。 方天定长戟再挥,喝道:“乙队出发!” 石宝为首,滕戣、滕戡在后,领着三千士卒冲了上去。 江宁城内,城楼里,杨沂中听着雨花台上连绵不绝的喊杀声,恨恨地一拍墙砖,回头道:“相公,请允许我带兵前去支援。” 卢襄睁开眼睛,说道:“可有把握?” 杨沂中牙关紧要,道:“拼死一战而已。” “即如此,你自去安排。” 说完,卢襄又闭上眼睛,继续养神。 他也不懂指挥部队,防御调度等事宜,完全放手给了杨沂中操持,其它将官,是指望不上的。 城头土框,城外壕沟,梅子洲的水雷和桩阵,都是出自杨沂中的构想。 没有他,江宁不可能给义军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杨沂**了拱手,下城去了。 城门打开,杨沂中喝道:“冲出去!” 士卒们推着江车,鱼贯出了城门。 江车上,同样放着沙袋土框,以为遮拦。 不得不说,战争就是双方相互学习,相互提高的过程。 任何有效的措施被敌人看在眼里,都会去学。 杨沂中在镇江不声不响,却看到了义军的手段,也想出了相对靠谱的应对办法。 江车出城,先行者并不前冲,沿着吊桥两侧整齐排列,直接排出了两道墙来,以防止义军弩砲。 杜壆看到宋军出城,喝道:“准备接战!” 枪平举,刀出鞘,弯弓搭箭,弩砲上膛。 “弩砲发射!” 咻咻咻,城头先飞来了数十块飞石。 轰~烂泥四溅。 距离有点远,投石机毫无建树。 “放!” 大喝中,四百余弩箭从两侧分别射向宋军。 只是大多被江车阻拦,只有从缝隙中透过去的,造成了寥寥无几的杀伤。 遮护墙延伸而出,一刻钟后,距离不过两箭之地。 借着江车掩护,杨沂中领着一万士卒疾冲而出,就向山上冲去。 虽然背面接战正酣,这边山上的坑道里也露出了大量人头,随时准备冲下来接应杨沂中。 杜壆喝道:“庞万春,戒备后面,我来阻挡!” 庞万春也不争功,命令gōng nǔ调转方向,准备随时压制山上。 杜壆提着丈八蛇矛,打马来到江车前,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杀!” 呐喊中,杜壆、厉天闰并排,领着两千士卒抢进遮护墙内。 杨沂中看到两员大将,并不搭话,举枪便杀了过来。 杜壆截住杨沂中,蛇矛对铁枪,厮杀不休。 厉天闰想上前帮忙,却被两个偏将拦住,只得打起精神厮杀。 通道本不宽敞,两团五个大将厮杀,前后士卒都不能上前,只在后方以弓箭对射。 因为怕误伤自家将军,士卒都是抛射,只是向远方放箭。 头顶箭矢如雨,五将酣战不休。 杜壆杨沂中半斤八两,厉天闰和两偏将也是势均力敌。 这两个偏将武艺并不出色,然而配合亲密无间,厉天闰拼命能杀一个,定然会被另一个击杀。 智者所不为也。 厮杀了半刻钟,方天定打马赶到。 抬头看看了空中黑压压的箭雨,方天定猛地打马,舞着方天画戟冲了出去。 外面板甲铁盔铁面罩,中间又有藤甲藤斗笠,最里面还有一套皮甲,根本就不用在乎箭矢乱射。 挥舞长戟,不过是为了掩护坐骑罢了。 不一刻,方天定冲过箭雨阻隔,来到厉天闰身边。 只一下,刺落一个宋军偏将,另一个想要逃,却是迟了。 方天定长戟横斩,把这将斩于马下。 “留下杨沂中!” 大喝一声,方天定策马冲上。 杨沂中情知不妙,想要退回,却被杜壆死死缠住,无法走脱,被三人夹攻,真是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 不一刻,杨沂中便落了下风。 雨花台上守军见势不妙,连忙冲下来接应,却被庞万春带人截住。 出城宋军见主将危险,不但没有退却,反而纷纷涌上,想要解救。 义军士卒当然不会干看着,同样冲了上去,虾兵对蟹将厮杀起来。 呼喝连绵不绝,煞气遮天蔽日,三处战场都是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总体而言,义军缓缓前进,宋军节节败退。 不是宋军不悍勇,实在是义军太厉害。 全身板甲里有藤甲,如此防护,任凭宋军如何刀砍枪刺也难以破防,除非命中脖子、面门、手脚这等要害处。 反观义军,枪锐刀利,除了少量的步人甲,那些皮甲、布甲完全不堪一击。 而且义军又有大将带领,宋军全无能阻挡。 卢襄在城头上眼看的事情不济,下令鸣金收兵。 雨花台丢便丢了,实在无可奈何,杨沂中却不能有失。 江宁兵丁不缺,统兵大将却只有这么一个,要是杨沂中没了,城内十分战力能发挥出五六分便了不得了。 听到号令,出城的士卒也顾不得杨沂中了,纷纷向后退却。 义军士卒并不罢休,衔尾追杀。 只是刚到城下,城头投石飞落,箭矢激射,瞬间打翻了数百义军。 义军士卒停在床弩射程之外,防备城内再次冲击,同时拦住杨沂中退路。 正文 七十一 江宁降 眼看城内支援退却,雨花台上守军士气立刻回落。 若是城内支援不出,这些做好身死准备的士卒也无所谓。 可是看到的希望又落了空,打击尤其巨大。 士气低落,投降者便络绎不绝。 一刻钟后,雨花台上厮杀落幕。 杜壆和厉天闰双并杨沂中,方天定拦着归途,即使如此,杨沂中仍然奋力拼斗。 方天定喝道:“杨沂中,想恢复杨家荣光乎!” 杨沂中眼睛通红,瞪了方天定一眼,却没有说话。 方天定继续道:“当今,你杨家子孙有名者,不过你与杨志。 杨志随从梁山招安,然而清白不在,注定难登高位,杨家荣光,只在你一人身上。 你若是死在此处,杨家没落必成定局,杨家将的风采,也会成为绝响。” 听到这话,杨沂中手上动作慢了一慢。 杜壆抓住机会,一下子拨开他的铁枪,随后欺身而上,与厉天闰一左一右傍住杨沂中,卸了他的铁枪。 杨沂中不能挣脱,怒喝道:“无耻奸贼,以言语惑乱我心,岂是好汉所为。” 方天定道:“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且,我说的可有半句虚假?” 没有半句虚假。 杨业绝食明志,追赠太尉、大同军节度,始有杨家将。 青面兽杨志中了武举,可惜时运不济,命运多舛,被迫上了梁山。 这样的人,撑死也就一个统制官,相等高位,千难万难。 在没有其它出色人才的情况下,恢复杨门,只在杨沂中一人身上。 杨沂中冷笑,道:“难道投了你,便可以恢复杨门?” 方天定回道:“我军即将全取东南,大江天险在手,势力已成。 当今天下,经济重心已然南移,我军所在,便是天下膏腴之地。 你为统兵大将,不会不知道经济之重要性。 再则,我军战斗力你也看在眼中,能不能全取天下,想必你也有数。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占据天下,我便代表了正统。 你迷途知返,后世自然好评如潮,立下足够功勋,超越杨令公也是等闲。 即如此,投效我军有何不可?” 杨沂中闻言,情知有理,却坳不过心中忠义,只是垂首不语。 方天定知道他需要些时间来接受现实,也不逼迫,让士卒带他下去。 杨沂中没有反抗,跟着士卒回营。 庞万春请示道:“大郎,雨花台已下,是否立刻攻城?” 方天定颌首,道:“立刻架设弩砲,轰击城头!” 付出三千伤亡,拼死拼活拿下雨花台,便是为了压制城头守军。 此刻地理在手,当然要充分利用。 庞万春立刻指挥弩砲手们送弩砲上山,准备攻城。 只是搬运安放弩砲、运输dàn yào、设立防线等,事物繁杂,非一时半刻可以完成的。 雨花台失守,江宁城内,大小官员齐聚府衙,个个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半刻钟,卢襄睁开了双眼,道:“诸位,义军势大难治,朝廷又无一兵一卒支援,我欲开城请降。” 此话一出,全场惊愕。 投降自然是可以的,可这样红果果地说出来,真的好么? 当然是不好的,简直一点节操都没有。 只是没人反对。 义军厉害,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城中出战两次,虽然有些战果,却接连损失统兵大将,导致城内有兵无将,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指望那些朝廷任命的置制使、防御使、县尉等人?呵呵! 他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打仗嘛,是八窍通了七窍。 看到没人反对,卢襄继续说道:“我也知道大家顾虑,左右不过是义军清算,会有性命之忧。 现今城池在手,我等可以此为条件,与义军首领谈一谈。” 全场继续默然。 过了片刻,有人说道:“相公,可否让我等离开东南。” 卢襄说道:“大家底细我也略知一二,小恶不少,却也没有必死之人,想必义军不会留难。 愿意留下的,且在堂内安坐,要离开的,各自回家收拾。” 不一刻,走了一半人。 卢襄也不以为意,道:“来人,请陈壮士。” 陈泰被五花大绑的带到堂上。 卢襄故作震怒,喝道:“我让尔等礼请陈壮士,何故没有去了束缚?” 兵卒连连告罪,给陈泰松了绑。 陈泰活动了筋骨,说道:“狗官,要杀便杀,老爷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休的惺惺作态,还指望老爷投降么。” 卢襄笑道:“壮士误会了,其实不是要壮士投降,而是我等要请降。” 陈泰愕然。 这弯拐的太急,差点就翻车了。 被关了这么些天,陈泰虽然没被nuè dài,也不知道局势。 他以为这次被提审,不被处死也会被拷打,却没想到城内居然要投降。 卢襄继续说道:“我等仰慕义军久矣,只是身负赵宋重任,不敢不做抵抗。 如今局势明朗,再做抵抗只是徒增伤亡,何苦来哉。 因此,我欲放归壮士,代为传达我等意思。” 陈泰正觉得颜面全无,听到能白得一桩功劳,如何能不同意。 略做思忖,陈泰说道:“即如此,知州有何要求,且请提出,我自向上汇报。” 条件并不复杂,只是赦免各官罪行,并保留个人财产,想要离开的,礼送出境,留下的也别为难。 条件虽然简单,陈泰却也没有大包大揽,只是说要去汇报。 卢襄欣然同意,给陈泰换了一身新衣服,又送了一盘金银,着人送他出城。 看到城内有人出来,探哨的厉天闰立刻令人前去查看。 陈泰眼尖,远远叫道:“历家兄弟,我是陈泰啊。” 厉天闰接住,听说了城内请降的事,不敢怠慢,立刻带着他去见了方天定。 “师父,城内官员惊惧,都要投降,我看不似作伪。” 听了陈泰汇报,方天定陷入了沉思。 义军是有能力打下江宁的,这毋庸置疑。 只是可能要付出三四千伤亡,耽误一二十天时间。 如若受降,只要损失一些缴获,粗略估计,大概有两百万贯的样子。 当然是值得的。 没钱当然舍不得,有钱了,一二百万贯完全不用在乎。 方天定道:“如果真要投降,他说的条件都可以答应。 只是田地要收回,这是我军根本政策,不容动摇,金银等钱财,自可以保留,大宗粮食却要充公。 另外,投降不是开城门,而是城内守军出城放下武器,让我军接管城池。” 陈泰一一记在心里,确认无误后,重新回到城里去。 收到回复,卢襄等人也松了口气。 性命无忧,钱财不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当然卢襄渴求的绝不止这些。 历史上,靖康之耻后,卢襄因抗敌不力贬谪,因推册张邦昌建ěi zhèng fǔ,建炎初贬谪衡州。 他推册张邦昌,显然是为了个人的权势打算。 此刻占据江宁,自然免不了要待价而沽,想以此作为进身之资。 陈泰复又回转大营汇报。 方天定没有思考太久,许了卢襄一个江宁府伊的职位。 这家伙虽然节操碎了一地,然而精通文学,能力也不错,当个江宁府尹还是没问题的。 也不怕他把事情搞砸了,首都的府尹,虽然品级不低,却也是受气包,正合适卢襄这样没节操的。 来回通报中,一应细节商量妥当。 第二天,江宁城门打开,守军依次出门,放下武器后在指定地点集合。 卢襄等人各自绑缚自己,携带官印、户籍账册等出城。 卢襄带头拜倒在方腊面前,道:“罪臣卢襄,抗拒天师,死罪死罪。” 方腊哈哈一笑,喝令左右给卢襄等人去了束缚,又亲自扶起,道:“卢知州迷途知返,免了许多杀戮,善莫大焉。” 这么快打下江宁府,方腊真的是喜出望外。 江宁拿下,战略计划全部实现,接下来自然是登基称帝了。 正文 七十二 登基筹备 野草蔓延,杂木丛生,鸟雀筑巢,鼠兔伏蹿。 南唐皇宫曾被宋兵纵火焚烧过,又废弃许久,现今房屋大多坍塌,残留的断壁上,还能看见刀斧痕迹。 想到繁华一时的南唐就此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方天定不禁心有所感。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壮美江宁府。望旧都,意踌躇。伤心南唐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卢襄立刻道:“太子殿下心怀天下百姓仁义,真乃仁义无双。” 这马屁显的有些刻意,让刘韐很不屑。 虽然方天定必然会被册封太子,只是现在还不是没登基呢么,开口叫太子好么? 于是,刘韐说道:“太子殿下,这地方只有些地基了,宫禁还修在这里么?” 仔细勘察一番,方天定道:“重新选址吧,实在不行就在城外建宫禁。” 南唐皇城不但残破,而且被民宅侵占了许多,与其费力气拆迁,不如另行择址。 毕竟,皇宫建设耗资巨大,能省一点拆迁费总是好的。 两人躬身领命。 刘韐被调来负责建国筹备,卢襄作为府尹协助。 这两个人能力都不错,想必不会有纰漏。 两人继续奔忙,方天定回到了方腊行在。 方腊招手道:“来的正好,我等正因为国号犹豫不决,大郎可有意见。” 方天定问道:“诸位可有意见?” 在座的都是有学问的,有刘民生,胡安国,蒲文英等人。 胡安国乃是刘民生邀请而来编撰字典的,来了看到义军兴盛,半推半就投效了。 他精通《春秋》,所著《春秋传》成为后世科举士人必读的教科书,又著《资治通鉴举要补遗》一百卷,《文集》十五卷。 其文学造诣,不在刘民生之下。 就国号问题,大家已经争执了许多天了。 从大军开到江宁府就开始争执,到现在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国号事关重大。 中国乃是国名,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国{这在明朝之前不容反驳},秦、汉、唐等则是国号。 要建国者,须确定国号。 对此,三人各有己见。 蒲文英认为义军起于清溪县,提出了“清”这个国号,又因东南属于吴越,或可沿用吴越两个国号。 胡安国根据循谶语义原则提出了“元”,取《易》中的“大哉乾元”,元为首,为刚。 刘民生则认为方腊实际发迹于摩尼教,又因为摩尼教别称明教,方腊乃是教首,或可定国号为“明”。 看到三人争得面红耳赤,方天定不由担心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嗯哼。”清了清嗓子,方天定说道:“我军兴起,实乃上应天意,故改江宁为应天府,是为京师。 既然上应天意,当如日月普照,泽批苍生,便定国号为明吧。” 一句话,解决了两个问题,根本没有征求三人的意见。 方天定又道:“国号既定,年号便以黄帝诞辰确定,全称黄帝历某某年,简称黄历某年,此年号通用,我国不灭,年号不改。” “善。”方腊颌首,道:“如此方便不少,省得儿孙胡闹,三天两头改年号弄的人头晕。” 年号这玩意,基本每换一个皇帝就要换。 有的皇帝屁股一拍,会换许多个年号,比如赵佶,就用过建中jìng guó、崇宁、大观、政和、重和、宣和六个年号。 神经病吧?知不知道老百姓头多大啊? 所以,方天定直接定黄历,一劳永逸。 皇帝和太子都同意,其余人自然只能接受。 方天定又道:“我封王,便为燕王吧。” 自己给自己封王号的,从古至今也就方天定一个了。 然而没人觉得不妥。 方腊的存在感,实在不强。 胡安国点头,道:“古燕地所在,便为辽国中都,若不想做个有名无实的王,须得打到辽国不可。” 刘民生道:“从王号可知太子大志矣。” 除了两人说的,还有一层意思。 后世,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燕王朱棣。 朱棣的成就,不比汉武帝唐太宗差多少,方天定也想借此勉励自己超越朱棣。 方天定继续说道:“除了国号,年号,还要国旗,便以“五星出东方则利中国”,定五星红旗为国旗,以为标识。 还需军旗,军旗便以刀剑与犁为主,意“用刀剑开拓犁田”。另外,国歌军歌你们再议。” 三言两语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方天定说道:“各位,诸事繁杂,容不得扯皮,当定则定,从速从简。” 在怎么从速从简,方腊举行登基大典也要一个月后了。 登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皇宫、车驾、衣冠都要一一制造,各部旗号、印信必须齐备,中枢官员任命更是让人头疼。 没有个把月,根本搞不定。 好在方腊身体不错,也还等得起。 刚出了房门,叶贵走了过来,说道:“太子,皇后娘娘召见。” 义军上下的状态转换很快,虽未称帝,却已经改口了。 皇后娘娘,自然是说的方天定母亲邵氏。 方腊忙,邵氏也不清闲。 作为后宫之主,邵氏也要接见安抚各将官的女眷。 方天定见了邵氏,行礼问安后,落座。 邵氏道:“大郎,你父虽然年纪颇大,身体还是硬朗,有人劝我为他纳些嫔妃,你觉得如何。” 方腊已经七十一,真的是老人了。 只是骑的烈马,提的大刀,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这给了一些人错觉,他们觉得可以献女儿上位,所以来劝邵氏。 于是便有了邵氏的话。 方天定道:“娘,何人进言给父亲纳妾的?” 纳妾,这个词本是平常,然而用在这里却很严重了。 妾,不如奴仆,只是财产,毫无权利。 嫔妃可不是妾。 见邵氏不说话,方天定继续说道:“爹七十有一,身体硬朗,乃是因为不爱女色的缘故。 色乃刮骨钢刀,若是沉迷进去,父亲这年龄也撑不了两年。 如今天下未定,儿子要在外征战,父亲坐镇中枢,父子齐心,内外无忧。 若是父亲有恙,内部平生波折,说不得要坏了大事。” 方天定这话是真心的。 目下义军不过占据东南之地,远远说不上高枕无忧,以后的南征北战少不了。 方天定可不想被繁琐政务牵绊住了手脚,还是沙场征战来的爽快。 这样的情况下,方腊当然是活的越久越好。 邵氏叹道:“只怕有人说为娘善妒。” “任凭别人说,只要爹不说,尽皆无妨。”方天定用一句话斩断了方腊的性福生活。 “便如此吧。”邵氏叹了一句,又道:“大郎,你可有中意的姑娘?算算,你也有二十九了,平常人家,你的孩儿也该不小了呢。” 老方家传统晚婚,方腊四十岁那年吃了嫩草,娶了十八岁的邵氏,生了方天定、方亳、方百花三个儿女。 方天定前期忙着操练个人武艺,后来又帮着方腊管理摩尼教,一直没来得及说亲。 眼看要做太子了,东宫空虚可不是好事。 储君事关国本,若是方天定登基了还没有儿子,内部难免生乱。 只是方天定也不知道如何回话,低头不语。 邵氏又叹了口气,说道:“太子宫中不能空着,我便替你挑选几个吧。” 方天定回道:“但凭娘做主,只是太子妃须得我确定。” “可以。”邵氏应下,又道:“替你生了儿子的,便是太子妃!” 说了家事,邵氏又道:“眼看皇宫建造,宫内须得许多宫女,我欲从烈属中选择那些不改嫁的,同时把那些孤儿接进宫中培养,你意下如何?” 方天定愕然,他倒没想到邵氏能有这番见识。 甄选宫女,可是劳命伤财的活动,除了少部分想借女儿幸进的,百姓大多都不情愿。 用烈属充任,既可以免于滋扰百姓,也可以解决烈士遗孀的生活问题,真的是一举两得。 如此两便的事,方天定如何会不同意。 又说了些筹备的杂事,方天定告辞离开。 正文 七十三 兵分六路,王侯之封 军事指挥部内,众将齐聚一堂。 这次没了沙盘,只有一张很大的简略地图。 方天定说道:“各位,虽然我军即将建国,然而不过偏居一隅,距离成功还很遥远,切不可骄傲自满。” “是!”众将应道。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下面分派任务!” 众将立刻打起精神来。 马上就要建国,在场每个人的职位都不会低,然而谁不想位置更高一点呢。 别的不说,就说喝酒的时候,完全可以凭职位灌酒嘛。 作为武将,想要爬的高,当然要打仗。 “吕师囊,马勥,计稷,张韬。” “到。”四将上前。 “你四人领军三万,再起芜湖守军两万沿江而上取铜陵、池州两地。 底线是铜陵,若是池州难下,便于铜陵设立江防,谨防赵宋沿江而下。 若是进展顺利,便打下同安。” 同安乃是后世的安庆,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之称。 欲守大江下游,同安是必守之地。 宋分五路灭南唐,其中一路主力便是由荆南沿江而下,在同安郡灭了南唐主力十五万。 后世太平天国起义,也在此和清军进行了反复争夺。 若是拿下了同安,赵宋便休想顺江而下,只能走大运河。 只是同安路远,急切难下,不一定能拿到手,那么池州便是关键。 池州地势险峻,扼控大江,同时也是水陆交通要道,控制池州,便是锁住了应天府西大门。 铜陵却是最后一道防线,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手的。 不计代价! “严勇,成贵,瞿源。” “到!”三将出列。 “你三人部领水军,配合攻略池州。” “是。” 在地图上划了个箭头,写下六人名字,方天定继续说道:“王寅,酆泰,张俭,你三人领军两万并越州驻军,攻略明州、台州,直抵椒江。” 杜壆、厉天闰、历天佑、滕戣领军四万,汇合睦州守军,分两路取婺州、衢州,见机继续进取。 庞万春、滕戡领军两万,取景德镇,不需要继续进攻,只需为以后进攻的发起基地,同时防止江南西路宋军来攻。” 这些地方,都是防守东南的关键战术支点,可以确保东南腹心不被攻击,十分重要。 所以方天定派遣的大将,都是智勇双全的。 当然,结果怎么样,还需要实际的成绩来证明。 看了看左右,方天定道:“杨沂中!” 杨沂中听到点名,脸上出现一丝错愕。 江宁开城请降,杨沂中便也放弃了最后的矜持,选择投效义军。 他以为初来乍到,这次不会有表现的机会,却没想到居然被点名了。 回过神来,杨沂中立刻出列应到。 “你为主将,与陈益、陈泰领军一万,汇合上海守军两万攻打通州、泰州。” “是!”杨沂中领命。 他知道,这是方天定在给他送功劳。 不同于其它路,不是地势险恶便是情报不明,通泰二州无险可守,守军又少,打起来不会太费力。 说不得,这两地的行动可能变成武装游行。 方天定如此关照,也让杨沂中感动不已,不禁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 陈泰被杨沂中擒获,也没有记恨,反而兄弟两都成了迷弟,能和杨沂中搭档,两兄弟也是愿意的。 令李玉统领水军助战后,方天定继续说道:“通知刘子羽,立刻展开滁州攻略。” 立刻有传令兵带了命令出发。 扈成已经在滁州潜伏多日了,真是等得花儿都谢了。 现在江宁到手,消息还未走漏,当然要尽快打下滁州,好为应天府江北屏障。 环视一圈,方天定继续说道:“我将亲自率领大军,沿运河北上,取高邮军、楚州、泗州,若有可能,再取淮阳军。” 东南西北,一共六路大军,很有横扫**之势。 军略说完,方天定又下令道:“张苟,分出军法队随同六路大军,记录功劳,监督军纪。” 张苟领命。 “各位,军纪乃立身之根本,勿得忘却,否则,严惩不贷!” 这大半年下来,一路打打杀杀,大家也都看到了军纪严明的好处,自然理解方天定的用心,各自都做了保证。 看了眼画的五颜六色的地图,方天定继续说道:“兄弟们,前路漫漫,还要努力。 这次建国大典,我叫停了爵位册封,不是舍不得,而是怕以后功高难赏,伤了兄弟们的情分,也担心大家成了王侯,怠慢了。” 方天定突然举手指天,道:“我方天定对天发誓,全取天下后,按照功劳封王封侯,绝无虚言,若有违背,人神共诛!” 众人都惊呆了。 方天定突发毒誓,真让大家震惊万分。 哪怕这是表演,也让众人感动莫名。 此时可不是后世,发誓当放屁,全不当一回事。 若是方天定失言,众人联手zào fǎn,也不会有人说众人不忠不义。 这是一个及其郑重的承诺,方天定必须做到。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方天定又补充道:“我说的王侯之封,乃是有封地,可以建国的!” 吕师囊拜道:“太子殿下,名爵可封,实地如何能有?为天下长治久安计,还请收回成命。” 石宝也道:“太子殿下厚待,我等知晓,然而实地封王,实乃致我等于不仁不义,还请收回成命。” 众将跟着拜道:“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自汉起,非皇族不得封王,方天定打破这个惯例其实无妨,有名无实的王,不是真正的王。 有封地则不一样。 春秋战国便是实列,汉朝武帝之前,各地诸王叛乱不断,两晋亦然。 盖因这些王全面掌控了封地,可以组建军队,为武装割据或者zào fǎn提供了必要的条件。 唐以后,王侯只有食邑,没有封地。 也就是给食邑的税收,却没有了地盘和人口,想zào fǎn也难。 方天定开口给大家实地封王侯,众将都是慌了。 实地封王一时爽,事后清算sǐ quán jiā。 具体可以参照汉初那些王,看看有那个好下场的。 方天定一一扶起众人,道:“我知道兄弟们的心意,左右不过担心君臣猜忌,刀兵相见罢了。” “叶贵,取地球仪来!” 不一刻,叶贵送上地球仪,放在中央。 这个地球仪是方天定根据记忆复制出来的,不太精细,却也很有参考价值。 转着地球仪,方天定说道:“中国国内,不论是谁,敢裂土封王侯者,死! 然而……” 方天定依次指过大家熟知的南洋、听过的非洲、无人认识的澳洲、美洲,道:“地域广阔,异族众多,不效周封八百诸侯,如何能够占据世界?” 众将盯着地球仪,个个啧啧称奇。 方天定给大家粗略解释了一番各个地方,又道:“兄弟们,这么多地方,大家每人分一块,可分的完?” 没人反驳了。 这么多地方,随便封赏啊。 邓元觉摸着光头,笑道:“嘿嘿,没想到洒家也能做个大王。” 包道乙取笑道:“和尚,就算你做了大王,没儿子也是白扯。” 司行方笑道:“没关系,我儿子多,给他一个当义子。” 众人哄然大笑。 没了顾虑,众人也开起了玩笑。 距离千万里外,蛮荒之地封王,既可以建国,也免得窝里横,两全其美,众人都是开心。 说到底,每个炎黄子孙都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想法。 让叶贵收起地球仪,方天定道:“别高兴的太早了,想要称孤道寡,先灭了赵宋再说吧。” 众人齐拜,道:“太子放心,必然不负所望!” “打破东京,称孤道寡!” 众人心中一片火热。 方天定也不亏。 中国之大,便是因为周封诸侯八百,不断扩展疆土。 若想占据全球,除非跨越到电气化时代,不然学习周制,是最好的办法。 就算以后有人zào fǎn,那也是肉烂在了锅里。 左右都是中国的地盘,即使方家失了天下,方天定一个历史第一的君主美称也是少不了的,同样美滋滋。 ………… 感谢“lp88888”的打赏,十分感谢。 讲真,对于一个扑街来说,各位的推荐票、打赏,哪怕一个鼓励的书评,都能让我精神抖擞。 另,关于国旗。 百度的,最早的国旗是1219年丹麦的。然而我觉得中国古代不可能没有国旗。 比如历代对外征战,除了帅旗,不可能没有国号旗{比如,汉朝的“汉”字旗,唐朝的“唐”字旗。},这样的旗帜,完全可以称之为国旗。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揣测,没找到相关资料,但我认为应该是有的。 之所以没有记载,可能是大家习惯了,觉得不用记录,另外,历朝也没有这个法律概念,也就没有正式确认。 当然,这都是揣测,个人言语。 以上。 正文 七十四 很受伤 授予诸将任命状、印信、兵符后,方天定径直上船,向着扬州而去。 船内,縻貹、袁朗、方杰这三个不爱读书的,说着晕段子,不时哈哈大笑。 方天定看着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三人,把战争论背一遍。” 三人立刻噤若寒蝉,魂飞魄散。 方天定解下腰刀,狞笑道:“怎么,背不出来?” 如何背的出来? 方杰倒是识字,只是不文盲,縻貹跟袁朗,将将写出自己的名字。 噼里叭啦抽了一顿,方天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以后兄弟们封国,你三人不通文墨,怎么治理国家?” 方杰喃喃道:“便在大兄麾下做个将军便是,做大王有什么快活的。” 縻貹、袁朗点头同意。 “没出息!”方天定呵斥道:“你三人不通军略,如何领军?等到军制改革完成,我看你三人最多当个统制官。” 军师旅团营都排什,这是拟定的军制,待到建国后颁布实施。 一什十人,有两伙,什长伙长各一,可以分成两个小五行阵。 一排三十二人,三什,正副排头各一,取枪阵一排之人数。 一都一百人,三排加正副都头和锣鼓手四人,可为一个小型枪阵。 两个枪手都,一个刀盾都,一个gōng nǔ排,再加一个骑兵排和通信班,合成一营,共计四百人。 营是基础作战单位,具体人员根据实际情况做调整,可能是纯枪手营,也可能是纯刀盾手或弩砲营,主官是正副提辖。 野外行军时,按照营为单位驻扎修整,腹地关隘驻守,同样以营为单位。 团是合成单位,下辖三营,补充弩砲、后勤、工兵等兵种,一团一千五百人左右,主官是正副指挥使。 旅不常设,根据具体作战需要确定。 师是主力作战单位,下辖三个团,补充特定兵种,总计五千人,战时集结,无事各驻地方。 最高军官为统制,配置随军参谋。 军不常设,大兵团行动时临时合成。 不同于赵宋,军队换了主帅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 义军军队训练都是按照流程,有具体的规定,都是流水化训练,完全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所以,不论怎么调配,都可以立刻形成战斗力。 当然,这只是计划,还没执行。 毕竟,军事行动还在持续进行,军队抽来调去很不方便。 军制确定,军衔也同样提上了日程。 将、校、尉、士,一共四级。 将分三等,为镇、平、征,如镇西将军,平西将军,征西将军,官职依次降低。 领军出战者,必以将官部领。 校分三等,分别为上校,中校和少校。 通常而言,统制官一般是上校,指挥使为中校,指挥使为少校。 尉官亦然,提辖为上尉,都头为中尉,排长为少尉。 什长和伙长属于士官,某些精锐士卒,也会被授予士官衔。 某些技术兵种,比如军医,军衔相应提高。 方天定教训三人时,扬州府衙内,宿元景径直进了大堂,到了邵俊前。 “邵知州,朝廷已经已经下旨,一应条件尽皆应允,宣旨天使后日即到,不知可否通报与方家父子?” 邵俊也不起身,冷冷地回道:“稍等几天,我会派人通传。” “有劳了。”拱了拱手,宿元景背着手出了大堂。 他也不和邵俊一般见识。 方天定同意招安,宿元景派人快马加鞭赶往东京通报招安情况,同时请求安置圣旨。 武将待遇不低,虽然官职没以前高,然而还是领兵大将,文官嘛,不追究,不任用,各自回家。 所以他很理解邵俊的心情。 白身成知州,眨眼又成了白身,且以后仕途断绝,这心情能好才怪。 讲道理,邵俊没让人毒死他,已经是方天定对义军控制得力了。 回到庭院,宿元景召来随行虞侯,问道:“最近城内可有异常?” 虞侯回道:“并无异常,只是军队被调走了不少。” 宿元景问道:“可知何故?” 虞侯回道:“据传,义军内部不稳,方天定调兵前去镇压。” 闻言,宿元景放下了心。 义军士卒三四十万,将官过千,总有不想招安的。 为防止士卒哗变,调兵弹压也是应有之意。 宿元景一厢情愿地相信了方天定的说辞,根本没想到,他被诳了。 他自己一直宅在院子里,所见所闻全凭手下汇报。 而他带来的随从,都已经嗨翻天了。 只要不当值,每天不是赌坊便是青楼,个个花天酒地,快活无边。 他们听到看到的,都是义军想给他们看到听到的,如何能有一句真话。 挥手让虞侯退下,宿元景怡然自乐地捡起一本书翻了起来。 招安将成,为朝廷和官家去了一个大忧,不知道心里有多快活呢。 看了一阵,宿元景听到院子外有人叫道:“太尉可在,方天定求见。” 宿元景连忙迎出院子,笑道:“天定何故来迟,朝廷的册封圣旨不日即到,万万不能耽误了。” 方天定笑道:“有劳太尉久等,实在是打下江宁费了了些时日。” 闻言,宿元景笑容僵住了,喃喃问道:“即已决定招安,何故又打江宁?” 打江宁,必然是拒绝招安,想要建国称帝。 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非得方天定亲口说出不可。 方天定笑道:“不瞒太尉,假意答应招安,只是为了争取些时间。” 宿元景指着方天定,气的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宿元景骂道:“竖子,欺人太甚!” 方天定也不生气,说道:“太尉莫气,当今朝廷奸臣当道,我等便是招安,也难有好下场,即如此,何不搏一搏呢。” 宿元景怒道:“高居王爵,各得其官,皆是朝廷封赏,谁敢违逆加害。” 方天定冷笑道:“柴家子孙有丹书铁劵,还不是被陷害入狱,若非梁山好汉搭救,差点便死了。 我一个有名无实的郡王,还不是任人宰割。” 宿元景双目无神,一屁股瘫坐在地,讷讷无言。 方天定扶着宿元景进屋的时候,他的随从都被集中到了一起。 看着很多烂醉的,叶贵喝道:“来啊,泼醒他们。” 哗啦啦冷水浇到脸上,尽都醒了。 一个虞侯不顾左右刀枪环绕,喝道:“大胆,我等乃是朝廷天使,尔等如此无礼,是想zào fǎn嘛?” 叶贵一笑,道:“拖下去,斩了。” 士卒领命,把那虞侯拖了下去,不一刻,血淋淋的人头送来。 叶贵一脚把人头踢到人群前,道:“我等需要天使仪驾诈破高邮,需要三五十个熟面孔带路,其余的,喏……” 指了指地上的人头,叶贵继续说道:“这是唯一一条活路,只需要三五十个,谁来?” 听到要投贼,众人不禁犹豫了起来。 叶贵笑道:“很好,我最喜欢忠义志士,来啊,全推下去斩了。” “大王饶命,小的愿降。” “小的愿做带路党,只求活命。” 叶贵嘴角弯起,直如恶魔,令人拿上纸笔,让投效的写反书。 州衙内,宿元景心伤若死,道:“我是太尉,一颗人头足以鼓舞人心,其余人等,还望放归。” 方天定笑道:“太尉何故如此,且请安心住下,只是借你仪仗一用罢了,待到破了高邮,定然礼送出境。” 看到宿元景呆怔不语,方天定又戳了一刀,道:“太尉也不是第一遭,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 宿元景的确不是第一次被借用御赐之物。 上次奉旨西岳华山上香,恰逢宋江攻打华阴县救史进,他被劫持了。 梁山等人假冒钦差,破了华阴县。 方天定的作为,不过故技重施罢了。 只是宋江等人态度端正,对宿元景恭敬有加,方天定的做法,却很简单粗暴,让宿元景觉得很受伤。 正文 七十五 破高邮 作为南北枢纽,大运河上一直船来船往。 哪怕义军兴起,也没有阻断河上的喧嚣和热闹。 无数船只中,有十艘大船特别引人瞩目。 为首的船上,插着一面黄旗,上写“钦奉圣旨招安东南大使太尉宿元景”。 旗后,站着四个带刀虞侯,船舷两侧,两排衙兵都是紫衫银带,各自执着旌节、旗幡、仪仗、名牌。 便是熟悉朝廷规制的,也不敢怀疑这钦差座驾有假。 大船缓缓而去,早有两个亲兵沿着陆路前去高邮送信去了。 短途奔驰,还是骑马的快,只是辛苦。 然而,太尉路过,你不去通传地方官员迎接,怎么摆排场呢? 再则,钦差代表的是皇帝的脸面,沿途大小官员,哪个敢不来见? 城外三里,高邮军节度使、防御使、宣抚使、知县等大小官员翘首向南,等着宿元景出现。 “能够招安方腊,太尉真是劳苦功高啊。” “是啊,自从方位占了扬州,我等可没睡过一个好觉,生恐一觉醒来,贼军已经到了城下。” “嘿嘿,想那方腊此次随船北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孝敬。” “送走这瘟神便是大喜,还要甚么孝敬。” 站在阳光下,众官员不禁议论纷纷。 此刻,他们的心情就像这天气,晴朗无比,万里无云。 方腊zào fǎn如燎原之火,瞬间烧遍了东南半壁,可是吓尿了不少人。 高邮距离扬州不过一百五十余里,大军两日可至,大小官员都是战战兢兢。 有节操的,想着城破便殉国,没节操的,多派兵丁警戒,随时准备跑路。 宿元景来招安,可让他们欢欣鼓舞。 东南不战而平,即免了他们灾祸临头,又免了大军过境滋扰地方的烦恼。 美滋滋啊。 前几日,宿元景派去东京公干的虞侯通报,招安事情谈妥,可是喝醉了不少人。 册封天使路过,大家都是殷勤招待。 只因为招安真的是太好了。 接到扬州来人通报,各官员不敢怠慢,纷纷出城来接。 等到送走了宿元景,大家又可以歌舞升平啦。 时近晌午,船只接近,众官员纷纷整理好衣冠,准备见礼叙话。 却不想,船只根本不停,直直向城内开去。 船头上,一个虞侯高声叫道:“太尉水土不服,积劳成疾,速速进城延请郎中来治。”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节度使杨树连忙喝道:“传令,立刻打开水门迎接太尉入城。” 自有兵丁跳上马去报信。 船头两个虞侯,大家都是见过的,确是太尉心腹无疑。 众官员也不敢迟疑,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一溜烟向着城内跑去。 上官生病,可是下属嘘寒问暖,表达孝心的好机会。 再不济,宿元景病死,也要做好推脱的打算,不能不明不白的背了锅。 不一刻,船队穿过水门进了城,依次靠在了河岸上。 杨树骑马而来,跑的最快,已经到了码头。 下了马,杨树高声喝道:“太尉病情如何?” 只听得一声大喝“很好”,咻地一声,一箭从船舱内飚射而出,正中杨树咽喉。 杨树还未倒下,便看到无数兵丁从船舱内冲了出来,直奔城头而去。 方天定举着大刀,吼道:“兄弟们,跟我上,控制城墙,抢占城门!” “杀啊!” 呐喊中,三千余士卒提刀掣枪,蜂拥向着墙头冲去。 变故突起,城头宋军都惊呆了,待到回过神来,急忙提着兵器去阻拦。 只是迟了。 方天定左砍右劈,当头剁翻了十多个人,又有方杰、縻貹、袁朗这三个凶人,宋兵如何遮拦的住。 见势不妙,宋兵都丢了武器,顺着城墙跑了。 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方杰、縻貹,沿着那边杀过去!袁朗随我来,其余人等守好水门。” 下令完毕,方天定领着一千人,沿着城墙向着南城门杀过去。 水门处厮杀骤起,城内也慌了。 百姓们不知变故,个个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只敢从门缝向外偷看。 那些半道上的官员捶胸顿足一阵,跑的跑溜的溜,居然没人组织抵抗。 实在是贼军威慑太大,大小官员都没有信心能够抵抗。 而且,城墙丢失,这些人都以为大势已去,城池必丢。 确实大势已去。 方天定杀到南门前,只见城头空荡荡的,一个宋兵也没有。 士卒们也不傻,义军能征善战,实难抵挡。 再则,义军仁义,减税免赋,百姓负担非常轻,普通士卒如何不羡慕? 所以,一哄而散。 远处,已经传开了轰隆隆的马蹄声。 义军骑兵,到了。 打开城门,三千骑兵顺着街道直扑各处,那些敢趁乱打劫的,当场格杀,一个不留。 不一刻,城内安静下来。 一传令兵来,道:“报告,北门外大量官员土豪逃跑,高邮城破消息,恐怕不能隐瞒。” 方天定道:“瞒不住便瞒不住吧,传令后军加快速度,立刻向楚州进发。” 楚州治所淮安,控制着大运河与淮河交汇口,战略地位也是及其重要。 原来轨迹中,宋江征讨方腊,便是走的淮安。 同时,这里也是赵宋征讨江南的必经之路。 当今时代交通不便,长途运输粮秣辎重的损耗非常惊人,若是不走水路,虚耗掉的粮食就太多了。 赵宋家大业大,也不能这样浪费。 所以,必有水路。 再则,守江必守淮。 控制淮河地区,便获得了足够的战略空间,应天府不会直面攻击。 同时,这里也可以作为北伐的发起点。 所以,楚州必须拿下。 忙碌间,只见包道乙领着一人走了过来。 方天定问道:“道长不是前去淮安了么?何故折返?” 邓元觉和包道乙这一僧一道,已经彻底迷上了潜伏,在方天定出发前,两人就提前来了高邮。 只是义军动作太快,两人没有发挥,高邮便破了。 所以,两人决定先去淮安,伺机而动。 包道乙打了个稽首,道:“好教太子知晓,我在高邮遇到大贤,恐怕错过,特地回来推荐。” 方天定看向那人,问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秦湛。”许是觉得自己籍籍无名,秦湛又道:“家父邗沟居士。” 方天定立刻认真起来,道:“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秦湛,单说这个名字,方天定真不知道,但是邗沟居士,真的大名鼎鼎。 邗沟居士乃是秦观别称,课本上一首《鹊桥仙》,让方天定记忆深刻。 秦观被流放后,秦湛一路相陪,父子俩于路失散,秦观病逝,秦湛便守着秦观灵枢,直到归乡。 才能如何还不知,孝心毋庸置疑。 包道乙道:“我在高邮,便是借住在秦家,甚是投缘,秦湛又有大才,是故特地前来推荐。” 方天定欣然说道:“如此大才,自当重用。” 秦湛拜道:“多谢大王赏识。” 方天定扶起秦湛,亲自邀请吃酒,以示亲厚。 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秦观在文坛中的人脉毋庸置疑,作为独子,秦湛自然继承了这份关系。 收了秦湛,自然可以获得这些人的亲近,说不定还能招揽几个大名鼎鼎的。 安排好了秦湛,包道乙告辞离开,准备前往淮安县。 方天定叫住他,道:“包道长,你且往婺州走一趟。” 包道乙不明所以,自然询问原因。 方天定神秘一笑,道:“有益无害,去了自然知道。” 包道乙推荐秦湛,却让方天定想起来了,包道乙的宝贝徒弟,杀了扈三娘和王英的郑彪,可不就是在婺州当都头呢么。 只是不好解释,索性让包道乙自去。 至于邓元觉,让别人去配合也是一样。 正文 七十六 天上掉馅饼 四万大军沿着邗沟西道,向着北方进发。 运河中,是数百艘大小船只绵延相连,煞是壮观。 突然,冯喜打马从后方追赶来,道:“淮西急报,王庆遣使求援。” 方天定问道:“王庆处战况如何?” 冯喜道:“宋江进兵神速,两月间连下宛州、汝州、山南军、均州、巩州五处,王庆军心已丧,只能严守剩余三州城池,怕是难以持久。” 原来,段二和邱翔领了五万大军,会同刘敏引了鲁成、郑捷、寇猛、顾岑四员副将,又选了铁骑一万,与宋江野战于宛州城外。 天气不热,梁山不需要避暑,双方是堂堂正正的野战。 王庆血亏。 七员大将,六万大军,只有段二、刘敏领着五千余残兵败卒退回城去。 只这一下子,淮西上下全部被打懵了。 于是,王庆果断从心,听从了方天定的建议,放弃不重要的地方,只谨守紧要处。 只是梁山凶猛,势如破竹,着实难挡。 手下见识了宋江这条大鳄的凶猛,也不敢放厥词了,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睁眼宋江就到了城下。 于是,开城投降者络绎不绝。 王庆真是着急了,再次向方腊求援,这次来的,是李助。 “李助。”方天定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李助是个正儿八经的江湖游方道士出身,在东京时给王庆算命,还要问卖药的郎中打听消息。 因此,李助结识了王庆。 后来李助替段三娘提亲,收了钱,帮着王庆隐瞒了真实身份,说成了亲事,完美的两头通吃。 这样的人,没有原则,只讲实际。 当然,方天定看上的不是他的人品,而是他的能力和职位。 李助在荆南得了奇遇,学的一手好剑法,卢俊义也不能胜。 如此高武力的骁将,当然是多多益善。 现在,李助是王庆的军师丞相,很受信重,位高权重。 若是说服他转投义军,说不得又能够拐上一些大将。 反正王庆这破墙头就要倒了,与其让那些有本事的填了坑,不如为建设大明添砖加瓦。 想到此处,方天定不禁嘿嘿笑道:“若如此,便真的是天上掉馅饼了。” 聪明人之所以聪明,是因为他们能够闻弦而知雅意。 邵俊笑道:“太子可是想招揽李助。” 方天定笑道:“不……只招揽他一个不够,把王庆那挖空才是本事。” 邵俊笑道:“淮西虚实,我等尽知,招揽李助不难,拐带其它大将,却要费些思量。” 方天定就喜欢邵俊这种不要脸的精神,毫不掩饰自己挖墙脚的行为。 两人商议一阵,方天定传见李助。 虽然没有正式册封,可是方天定摆起派头,一点都不虚。 不一刻,冯喜领着李助到来。 李助纳头便拜,道:“山野道人李助,拜见太子殿下。” 这姿态,十分端正。 而且,话中有话啊。 方天定道:“军师大才,何故如此客气,且随我左右。” 李助道了谢,翻身上马。 方天定指着大军,说道:“军师本领高强,且点评一番我军,如何?” 李助道:“队形整齐,精神饱满,士气高昂,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比东京禁军强上了许多,便是精锐边军也多有不如。” 方天定又问:“若是宋江来伐,你觉得胜败如何?” 沉吟片刻,李助答道:“斗将尤未可知,只比士卒,强了许多。” 方天定又问道:“军师一路走来,觉得我军全取天下,胜算几何?” 李助道:“现今大明,与南唐有几分相似,虽然地盘小了许多,然却是初生之朝阳,反观赵宋,已然沉疴入骨,日落西山。 我觉得,大明胜算,不下五成。” 李助神情莫测,方天定也看不出来真心假意,不过这不要紧。 重要的是他看好大明。 而且,王庆的破墙头就要倒了,他肯定不想跟着陪葬。 不然,作为一国丞相,为何不自报官职,而是自称野人呢。 方天定问道:“淮西局势,可有挽回之可能?” 李助摇了摇头,道:“最多三两个月,少则个把个月,必败无疑,除非有强援天降。” 干脆,直接,就差递简历了。 方天定果断邀请,道:“不知军师可愿留在我国,助我推翻赵宋?” 李助当即滚下马,拜道:“小道本事微薄,承蒙太子看中,不胜感激,愿为太子牵马坠镫。” 这家伙,肯定是来之前就合计好了,不然不会如此干脆。 如此容易说服李助,方天定也是快意。 天上掉馅饼不容易,更难的是馅饼直接砸进了嘴里。 王庆把千辛万苦做好的馅饼扔进他的嘴里,如何不让方天定快活。 方天定扶起李助,道:“金剑先生的大名,我亦是多有闻名,得先生襄助,如虎添翼也。” 李助道:“不敢当太子殿下夸奖,大明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小道不敢称雄。” 顿了顿,李助又道:“我来之前,观王庆那厮似有招安之意,只是担心蔡家谋害,才踌躇不定,却是不可不防。” 我勒个大草,方天定闻言惊讶不已。 王庆给蔡家送了个好大绿帽,在童贯和蔡攸操作下,差点丢了性命,如何还敢招安? 只是也不一定,都火烧眉毛了,谁还管以后会如何,肯定是先渡过眼前难关再说。 再说,明国一旦建立,天下肯定震动,为了抽调力量平定东南,赵宋很可能抓大放小,招安王庆,全力镇压方腊。 万万不能让王庆招安了,最少也要让他坚持一个月。 王庆一日不平,宋江便在淮西多待一天。 收拾完淮西事务,也要耽误个把月。 有两个月时间,足够在江淮地区建立完善的防线。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先生可有把握,让王庆坚持一个月?” 李助道:“一个月完全可以,只是要太子给些兵员、兵甲和钱粮。” 方天定手一挥,道:“没问题,我给你五千壮丁,兵甲两万套,钱粮各十万,可足够?” 和上次给王庆一万兵一样,这次五千人同样是各地战俘、罪犯组成。 这些人虽然做苦役创造了不少价值,然而实际上抢占了百姓的工作机会,而且看押需要军队,劳动效率也不高,送出去也不可惜。 毕竟,把王庆忽悠瘸了,总要给他一副拐,这五千人便是这副拐中的一只。 李助拜道:“如此多,足可鼓励王庆雄心,一个月不难。” 坚守城池,最要紧的便是信心。 东南来的兵员和物资,便是一剂强心针,足够让王庆欢欣鼓舞地抵抗一个月。 虽然只是短期有效,却也足够了。 又没打算扶他一辈子。 吩咐叶贵去调拨人员物资,方天定又道:“先生回淮西后,当多多留意,有那愿意转投我国的贤才猛士,尽可以请来。” 犹豫片刻,李助说道:“若是王庆愿投我国,又当如何。” 方天定道:“一个闲散侯爵,许其一世逍遥快活,前提是他坚持一个月。” “即如此,王庆必然振作。”李助信誓旦旦地说道。 事情说完,方天定唤来縻貹袁朗作陪,好好招待了李助。 讲真,方天定并不担心李助使诈。 如果为了抵抗宋江而欺骗方天定,那肯定是准备坚守到底的节奏,这正合方天定的想法。 至于随着王庆招安,可能性极低。 即使王庆招安,鉴于他已经称王,赵宋给个闲爵散位养着便不错了。 想要实权?做梦去吧。 其他人,最多当个统制官,这对有野心的人,绝对不可忍受。 但是,万一李助真的是崇尚释教的佛系道士,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和可能的收获相比,一些付出,不值一提。 正文 七十七 夏收 歙州,泾县,吕家村。 因为吕师囊带走了许多青壮从军,村里剩下的,大多是老弱。 天还未亮,村里家家户户便开了门,随着炊烟升起,吭哧吭哧的磨刀声不断响起。 磨的,是镰刀。 四月下旬,麦子已经成熟,收获的季节到了。 总要把镰刀磨的飞快,割麦子才省力气。 六十多岁的吕益权一边磨刀,一边叹气。 家里面新分了二十亩地,本是高兴的事情。 可是两个儿子都在军中,只靠自己一个人,决计是忙不过来的。 “益权,早饭做好了,过来吃啊。” “好,镰刀磨好了就过去。” 吕益权就一个人,农忙的时候饭也没功夫做,好在邻里关系不错,可以在旁边的吕强家搭伙吃饭。 吕益权已经提前给了一贯钱,两斗米,等到农忙完,估计还要补一些。 本来嘛,一贯钱雇个短工绰绰有余,只是泾县青壮大多从军去了,想雇人也顾不到,实在无可奈何。 不一刻,两把镰刀磨的雪亮,刀刃上已经起了毛,手指轻轻荡过,便是一条口子。 “好铁!这越州来的家伙,真是不错。”吕益权满意地想到。 锄头、铁锹、镰刀等农具,都有越州铁矿的戳印,质量非常好。 吕强家的三个儿子也都投军去了,然而还有三个儿媳妇,老伴儿也在,都是能忙的。 不像自家两个儿子,都是单身狗。 “益权,坐。” 吕强招呼一声,端上了饭菜。 一条红烧鱼,一锅肥肉炖白菜,一碟子咸菜,整治的不算整齐,油水却很足。 六个大人,加上四个孩子,坐了一桌子, 吕强给吕益权倒了碗酒,道:“益权啊,别着急,等我家忙完了,一起去你家地里。” “嗯,不着急。”吕益权呷了口酒,道:“先去把学堂的收了再说。” 端起碗吃饭,吕强叹道:“这几个崽子可是赶上了好日子,吃得好,有学上,也不枉孩子们都去投军了。” “可不是,吕相公待我等亲厚,以前我们吕家庄也算不错,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吃肉喝酒,哪像现在,天天都有酒肉。” 说着话,吃完饭,两家人各自提着镰刀出门,向着学田走去。 学田属于村学的财产,一共五十亩,其收入主要担负学舍教授的工资。 县里只要支出少部分现金补贴,即可以撑起一所学舍。 以田替钱,极大地减少了地方上的现金支出。 天亮时分,一群人到了学田旁。 已经有人在田里忙着了。 都是家里有孩子在上学的村民,自发前来帮忙。 忙了一阵,学舍教授易水寒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拎着浆汤,带着学生们走了过来。 “多谢诸位乡亲帮助。”易水寒谢道。 易水寒在镇江府表现出色,却不想在攻打北固山时,被打烂了一条腿,只能退役。 恰逢吕家村的教授,那个吕师囊家私塾老先生,调去县里担任文书去了,他便来到了此处。 吕益权笑道:“易先生客气,此乃我等应该的。” 易水寒朝众人拱了拱手,又对学生们喝道:“快去,给大家倒水。”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去了。 忙碌间,一只二百人的军队开了过来。 除了刀枪,士卒们还提着镰刀。 易水寒定睛一看,最前面却是泾县知县苗合。 苗合早看到了易水寒,抢先说道:“易教授,甚时得空,去县里把留守士兵练练啊。” 士卒们朝易水寒敬了个礼,放下刀枪,操着镰刀便下了地。 易水寒一一回礼后,问道:“苗相公,如何让军队来帮忙了?” 苗合笑道:“太子指示,各地务必确保夏收夏种工作及时有序的完成。 因为大量青壮从军,我和县里驻军商量了,分出两千人帮着乡亲们抢收抢种,顺便也计量收成,准备收税。” “哦,那倒是不错。” 一百生力军加入,五十亩学田顷刻间收获完毕。 有苗合带来的牛车带到打谷场,脱粒后称重。 一共一百七十三石,平均每亩三石多,还不错。 当然,学田是不用交税的,这些收获全归易水寒支配。 士卒们没有休息,三两人一组散去田间地头,帮着乡亲们割麦子。 站在树荫下,易水寒问道:“苗相公,今年税收能有多少?” 苗合道:“我县有土地一百多万亩,平均下来,大概在五十到六十万之间。” 易水寒摇头,道:“这收成不行啊,多数人够呛能吃饱。” 苗合苦笑,道:“没办法,上田太少,我最近到处跑,准备挖些水渠,尽量把旱地都变成水地。” 易水寒不置可否,道:“好好努力吧,有困难给我说,我给太子写信。” 说了一阵,苗合问道:“易教授,上次给你说的事,你意下如何?” 苗合说的事情,乃是把他一个侄女嫁给易水寒。 若是一般的残废,苗合肯定不会正眼看的。 易水寒可不一样。 他是太子亲军一员,和方天定关系非同一般。 苗合作为知县,想联系太子只能走正规渠道,还不一定能够有回应。 易水寒可以随时给方天定写信,且必有回应。 这样的渠道,对于一个底层官员来说,真的是羡慕嫉妒恨。 不过讲道理,就算没有这个原因,嫁给易水寒也不亏。 易水寒是都头退役,残疾津贴一个月五贯钱,只要不染上黄和赌,完全可以活的有滋有味。 想了想,易水寒拱拱手,说道:“便有劳苗相公了。” 见易水寒答应,苗合大喜,道:“好说,好说,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吕家村忙碌不休,古筑村村民也不能清闲。 黄云挨家挨户走过去,叫道:“乡亲们,都把粮食准备好,等会一起去给县里送去。” 有人问道:“里正,何必送粮,直接折算成银钱缴纳便是。” 黄云回道:“也可以,那都准备好银钱,我搭送铁的船送县里去。” 不得不说,古筑村的人真的是阔了。 在铁矿上做工,男人一天挣三五百文很容易,女人们卖些吃食酒水,一天也能入账一二百文,比在几亩薄地里刨食强太多了。 又有人道:“城里有人租地,要种那劳什子棉花,我们租不租?” 黄云道:“你们还有心思弄那几亩地么?” 众人都笑。 矿上打工挣的那么多,如何有时间耽误在地里。 应天府,临时行宫内。 方腊问道:“今年夏收几何,可有数据?” 冯喜道:“根据估算,至少入库一千五百万石夏粮,钱两千万贯。” 在方天定面前,冯喜是情报头子,在方腊前,他还是那个冯掌柜,身份切换毫无违和处。 方腊沉吟片刻,道:“建国在即,战争未绝,粮食万万不可有缺,看好那帮当官的,不要出问题。” 冯喜躬身道:“陛下放心,绝不会有人敢贪污。” 方腊又道:“嗯,还要保证百姓足用,但有疑虑,立刻请教大郎。” 说这话,方腊没有任何压力。 毕竟,儿子实在太能干了,当老子已经习惯了躺着。 冯喜退下,方腊传见刘韐。 虽然还未正式宣布,刘韐已经被内定为第一任宰相。 刘韐到来,方腊问了建国筹备的进展。 因为夏收紧张,城池宫殿建设耽误了许多。 这没办法,方腊很理解。 方腊又问道:“棉花种植安排的如何?” 刘韐道:“亩产一石以下的田地,大多改种棉花,只是收成如何,尚且未知。” 方腊颌首,道:“棉布之优越,大家都看在眼里,务必抓紧。” 刘韐应下。 棉布的好处,南方尚且不觉得如何,等到了北方冬季,定然有大用。 所以,推广棉花种植,势在必行。 当然,在没看到收获之前,百姓也都疑虑,这很正常,等到秋收,看见了甜头,百姓自然踊跃种棉。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的又一次打赏,十分感谢。 {?} 正文 七十八 真怒与假喜 砰~ 扫落御案上的一堆东西,赵佶吼道:“立刻传旨淮西,五月必须平定王庆,六月大军立刻前往江南平叛!” 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赵佶继续说道:“传旨,王黻弄权误国,致使江南方腊积重难返,势大难治,赐死!” 众臣齐齐拜下,道:“陛下英明,臣等拜服。” 这一刻,再也没人敢说废话了。 江宁失守,方腊即将建国称帝。 朝堂的人都知道,南北对峙形势已成。 形势便如同北宋对南唐。 只是不同于南唐末期沉疴入骨,方腊势力正是朝阳初生的时候,上下战斗意志和战斗力都很强劲。 而且,方腊势力已经占据了滁州、高邮军,触角已经筋骨。进入了江淮地区,比南唐只有大江天险的形势,好了许多。 反观赵宋,弊病重重,已是日落西山之时。 当然,赵佶是不会这样认为的。 他惊怒异常,是因为收回燕云的夙愿彻底破灭。 从宋太祖赵匡胤起,宋帝便对燕云十六州念念不忘,只是一直未能收复。 赵佶正打算联合金国,南北夹攻辽国以收回燕云十六州。 若是能成,他便可一跃超过太祖太宗,成为赵宋第一帝王。 此时江南丢失,绝非短期可以平定,迁延日久之下,怕是只能坐视燕云十六州又被金国占据。 赵宋第一帝的美梦破灭,赵佶如何不怒? 赵佶踱着步子,道:“说,可有平贼之策?” 童贯出列,道:“臣愿领军,前往江南平贼。” “准!”赵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在他的眼里,童贯便是他的曹彬和潘美,当然要用。 蔡京出列,道:“可效太祖故智,着人于荆南整训军队,建造大船,再沿江东下,必可破贼。” “准!” 确定了两路并进的策略,赵佶又道:“诸卿,东南贼势汹汹,须得立刻镇压,还有良策,皆可提出。” 宿元景出列道:“宋江进剿淮西,无往而不利,王庆之流已然胆丧,只是坚守城池不出。 虽然难以给我军造成杀伤,却极其耽误时间。 臣以为,或可招安王庆,令其会同宋江,一同东下进剿。” “臣以为不可。”蔡攸出列道:“王庆已经是瓮中之鳖,不日可下。 左右童相调兵遣将需要些时日,着令宋江抓紧破贼便可。” 蔡攸反对,倒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而是他那个傻儿子头上一片绿,不把王庆弄死了绝不甘心。 “臣以为宿元景之言可行。”蔡京出列,道:“招安王庆,可以节约时间、钱粮,又可以获得进剿方腊的兵员,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难得的,蔡京同意了宿元景的提议。 此时蔡家父子俩为了争权夺利,已经反目,蔡京反驳蔡攸,并不奇怪。 再则,蔡京发现了,赵佶有意招安。 这才是他附议宿元景的根本原因。 他那傻儿子,还是太年轻了,根本没把准赵佶的脉搏。 果然,赵佶道:“如何招安王庆,众卿可各抒己见。” 此言一出,招安已成定局。 商议一阵后,赵佶令宿元景前去淮西,宣读招安赦书。 宿元景被方天定摆了一道,正是郁闷的时候,当然想抓住这个机会重新证明自己招安小能手的风范。 于是,童贯整顿禁军,准备南下,郑居中前往两湖操练水军,准备东下。 宿元景领了圣旨,前往淮西。 房州,李助领着王庆等人,检点从东南带来的兵员物资。 李助道:“大王,东南给了五千兵,钱粮各十万,兵甲两万套,足见诚心。” 王庆仔细看去。 五千兵,剔除老弱,能有四千青壮,足可称为精兵。 从车内抽出一把朴刀,只见刀身雪亮,刃口锋利,也是好兵器。 甲以皮甲为主,保养完好,其中一千套步人甲,引起了众人一阵赞叹。 这些东西,都是明军缴获而来,已经不符合军中制式要求,只能封存或者拆解。 这次,方天定给王庆送了些过来。 李助又道:“大王,这只是第一批,第二批正在筹备,约莫一个月后送到,能有军三万,兵甲五万。” 王庆闻言欢喜,只觉得被宋江按在地上摩擦带来的阴霾散了大半,道:“方腊那厮诓骗了我十员大将,这次倒是做了些好事。” 李助道:“大王,江南的确富足,人口又多,但是大将真的不多,不怪方腊诓骗我等。” 王庆不置可否,吩咐把兵甲兵丁分下去。 回到宫中,王庆又问道:“方腊那厮,可打算沿江西上?” 李助道:“回程之时,方腊军已经打下了铜陵,正努力西上,只是想与我国接壤,怕是不容易。” 当然不容易,两地距离一千五百里,除非方腊全军长了翅膀,才能立刻打过来。 沉吟片刻,王庆说道:“宋江凶猛,实在难以抵敌,我欲向赵宋请降,军师以为如何?” 不如何,这么快投降我怎么办? 当然,李助肯定不能这么说啊。 李助道:“大王,宋江到来,我军屡战屡败,全无战绩,已然被看的轻了。 若是请降,最多如宋江一般,一个有名无实的征讨先锋,还要东下与方腊火并,何苦来哉。 我们应该支持一阵,让赵宋主动来招安。 若事不可为,大不了我等去投奔方腊,想必不失王侯之封。” 王庆思虑一番,又想到童贯、蔡攸陷害,不禁动摇了招安的心思,觉得投靠方腊也不错。 都是反贼出生,不会被歧视,方腊为了千金市马,也需要把王庆这块招牌打扮的光鲜亮丽。 不说权势,富贵肯定不愁。 李助看出了王庆的心动,却也没有再劝,道:“大王,无论如何决定,荆南城都是关键,臣请镇守荆南,以为退路。” 荆南城便是荆州,在荆湖北路中南部,位于江汉平原腹地,东连武汉,西接三峡,南跨大江,北临汉水,是连东西、跨南北的交通要道。 李助求援,便是从荆南出发,沿江而下抵达应天府。 方天定给的支援,同样是沿江而上,趁夜穿州越府,抵达荆南再行转运。 不论是等待东南支援,还是逃跑去东南,荆南都是必守之地。 思忖一阵,王庆同意了李助的请求。 对这个东京的老相识,王庆非常信任,并不疑有它。 为了确保万全,王庆主动说道:“军师前去,总得有人手使用,你看要调那些将领,尽可以说来。” 李助拜谢了,道:“荆南是控制大江的关键,诸能的水军不能少。 另外,刘敏颇有谋略,可与我随行……” 李助并没有客气,一连点了十将,不是有谋略的,便是武力过人的。 王庆一一应下,即刻下令。 调拨完毕,王庆又道:“军师,荆南是后路,不容有失,还请多多费心。” 李助拜道:“大王放心,便是肝脑涂地着不后悔。” 辞别了王庆,李助领着一群人向着荆南而去。 安顿好,李助首先邀请了刘敏。 邱翔阵亡,刘敏不得不替段二背了锅,从此坐了冷板凳。 李助开门见山地问道:“刘将军,你觉得我国未来如何?” 傻子都看出来,王庆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只是不知李助意思,刘敏不敢开口。 李助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李某去了一趟东南,只见其兵强马壮,钱粮丰足,官员勤勉,百姓快活……”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看了东南的景象,李助觉得赵宋真的太烂了,不然王庆如何能够闹这么大。 王庆比方腊,也是云泥之别,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王庆称王,还是草头王,方腊还未称帝,便有了帝王气象。 所以,李助心动了,决定以身相许与大明。 为防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当然要多拉些人抱团投效。 正因为冷板凳不快活的刘敏,便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正文 七十九 淮安初战 四月二十二,中午时分,高举着“明”字大旗、五星红旗的大军开到淮安县十里外。 这些旗号,是应天府赶制出来,送到军中的。 看着城外还未收割的麦田,方天定笑道:“因粮于敌,不亦快哉! 传令,封锁城池,派遣一部士兵收粮。” 江淮地区的收获时间比南方要晚一些,而且明军来的太快,绵延的麦子并没有被收割。 如此,方天定当然不会客气,全部笑纳。 谁让楚州不投降呢,活该你们饿肚子。 安排抢割粮食后,方天定下令安营扎寨。 大运河从南向北,从淮安城中流过,南北城墙有城门和水门,护城河又宽又深,攻击不好展开。 所以,城南十里立了营地水寨,保证粮道。 城东为主攻方向,立了主营寨,方天定亲自镇守。 城西还有一个偏寨,只有五千人,作为牵制。 忙碌间,一骑飞奔而来,叫道:“城内五千兵出,正往营地而来。” 方天定提戟上马,喝道:“随我迎敌。” 一万大军,方杰、縻貹、袁朗等十余大将,随着方天定迎向宋军。 不一刻,两军相遇。 号角连绵,鼓声震天,两军排开阵势,射住阵脚。 卫忠打马而出,喝道:“天兵至此,尔等不思投降,还敢出城搦战,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对面宋军中出来一将,喝道:“作死蟊贼,也敢大放厥词,且看我钟亮取尔狗头!” 卫忠大怒,拍坐下马,挺手中枪,便奔钟良。 钟良亦不退让,纵马接住卫忠。 两个就两军之前,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七八合,钟良战卫忠不过,拨回马便走。 卫忠正要见功,纵马赶将去,只见钟良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背翻身一箭。 卫忠急要闪避,却是迟了,这箭正中胳膊。 吃痛之下,卫忠撒了枪,调转马头便向阵内跑去。 钟良调转马头,穷追不舍。 这边縻貹大怒,提着开山斧便冲了出去。 宋军阵中,又冲出两将,喝道:“贼子,看我钟勇{钟秀}威风。” 袁朗方杰亦是大怒,同时喝道:“贼子,暗箭伤人!”一起奔出本阵。 縻貹接住钟良,袁朗接住钟勇,方杰接住钟秀。 六人分三队,各持兵器酣斗不休。 卫忠奔马回阵,拜道:“小将初战失利,失了大军锐气,还请太子治罪。” 方天定扶起卫忠,道:“敌情不明,失利难免,且下去疗伤。” 安抚了卫忠,方天定再看阵中,钟家三兄弟已经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縻貹三人正要立功,斩杀三人,却听的宋军阵中传来一声大喝:“栾廷玉在此,泼贼,休的猖狂!” 方天定闻言,十分惊讶。 他是真的没想到,居然会在楚州遇到栾廷玉。 这家伙本事可是十分出色的。 不止使得的好铁棒,还能教出祝家三杰这样的徒弟。 只是祝家庄被孙立从内打破,栾廷玉失了下落。 略略分神的功夫,只见栾廷玉倏地一锤,把袁朗打落马下,复又抡起铁棒,砸向縻貹,解了钟良困厄。 栾廷玉铁棒使的神出鬼没,指东打西,叮叮当当间,把縻貹打的晕头转向,端的凶猛无比。 失了先机,縻貹只能苦苦招架。 方杰也不好过,被钟家三兄弟围攻,也是左右支拙,艰难应对。 却不敢撇开对手撤退,袁朗还躺在地上呢。 顾不上考虑招揽栾廷玉,方天定一打马,冲到近前,举起方天画戟接住栾廷玉。 縻貹得了援手,抽身而出,加入方杰战团。 此刻,白钦持着标枪,高可立提着弓箭,也来到了近前。 钟家三兄弟被縻貹、方杰牵扯,根本没有注意到两人靠近。 只见高可立手起箭落,正中钟良咽喉,縻貹跟着一斧,把钟良剁成两节。 钟勇钟秀见四将围来,自家兄弟又被杀了,已经慌了。 亟待退走,只见方杰大喝一声,刺钟勇于马下。 白钦猛地扔出标枪,把钟秀刺落马下,高可立赶上,一枪戳死在地。 此时,袁朗翻身而起,捡起一匹马骑上。 看他衣服下面,胸甲已然被打的凹了下去好大一片。 余光把战况收进眼底,方天定满意众将的配合。 看到众人围过来,栾廷玉拨开方天画戟,跳出战圈,喝道:“无耻,只会以多欺少乎?” 方天定笑道:“栾教师何故如此天真?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想必孙立等人诈破祝家庄时,教师就该醒悟才是。 再则,刚刚钟良冷箭,教师又用铁锤伤人,不都是暗箭伤人,即如此,有何可说。” 栾廷玉闻言,怒眼圆睁,却又无可反驳。 袁朗却是火大,喝道:“恁地啰嗦,吃我一挝!” 说完,袁朗手掿两个水磨炼钢挝,直取栾廷玉。 知道栾廷玉厉害,縻貹方杰同时跟上,准备三打一。 栾廷玉却没有一打三的想法,冷哼一声无耻,调转马头,就向宋阵退去。 袁朗三人同时敲马,紧追不舍。 栾廷玉知道三人了得,不敢恋战,只是催马疾跑。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令全军冲击。 铜锣敲响,士卒齐整前进。 栾廷玉退到宋阵内,喝令放箭。 咻咻咻~箭如雨下。 三人被逼,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栾廷玉回归本阵。 此时,明军枪阵已成,弩砲分列两侧,开始放箭。 一千只手臂粗的箭矢,如同黑压压的乌云,直接撞进宋军阵内。 顷刻间,人仰马翻! 此时明军富的流油,箭矢都是精钢打制的,管你皮甲还是步人甲,统统射穿。 区别在于,皮甲可以连续穿透三五个人,步人甲只能穿透一个人。 一阵箭雨后,宋军前两排还站着的,寥寥无几。 只一轮,便射杀了近千人。 宋军士卒骚动不安,栾廷玉心里也是骇然。 还能愉快地打仗? 只要再来两轮,怕是立刻全军覆没。 栾廷玉挥动铁棒,喝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宋军如释重负,立刻缓缓后撤。 栾廷玉也是有本事的,把楚州宋军整治的十分整齐,后退中并不见混乱。 只是没用,明军士卒速度更快,马上就能赶上。 无计可施之下,宋军只得停止后退,转身应战。 好消息是,因为前方士卒遮拦,明军弩砲已经失去射击角度。 虽然弩砲停止,可是枪阵后的弓箭一阵接一阵落下。 只是相对弩砲,弓箭杀伤力有限。 都是有甲的,弓箭除非命中要害,不然很难击杀。 宋军当然不甘心挨打,弓箭手们同样放箭还击。 箭雨中,双方枪兵开战。 明军是铁狼筅,三排士卒铁枪并举,犹如钢铁丛林。 三棱枪头luǒ lù在外,散发着嗜血的寒光。 宋军士卒手中同样是野战长枪,长两丈,并不比狼筅短。 “刺!” 双方同时出枪。 叮叮当当中,惨叫不断。 明军士卒都是全身板甲,宋军传统的长矛根本捅不穿,除非是命中胳膊等无甲处才能形成有效杀伤。 反观宋军,步人甲防御的确优越,然而三棱枪头滑到甲叶缝隙处,仍然一击中的。 三棱伤口出现,都不需要是要害,流血也能流死了。 哪怕刺空的,枪杆上横七竖八的铁钩,同样能伤人。 想趁势突进的宋军,被铁枝挂住,根本进不了分毫。 情知不妙,栾廷玉连连呼喝:“撤,撤!” 这下,栾廷玉可算是明白了,义军为何半年就能打下江宁,改建明国了。 就这野战能力,简直就是天下无敌啊。 “罢了,还是谨守城池吧。”栾廷玉哀叹。 宋军得了号令,也不想着浪战,撒开脚丫子向着淮安城内狂奔而去。 只是一次接战,便把他们的信心给打没了。 此时此刻,他们只恨出城太远,不能立刻躲到城墙后瑟瑟发抖。 明军如何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人头抢的飞起。 等到回城,栾廷玉仔细一点,五千大军剩下不到五百。 大败亏输,全城惊惧。 ……………… 元旦了,祝大家新的一年健健康康,快乐快乐。 能早点睡,就早点睡吧,毕竟,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不养足精神,怎么面对又要变老一岁的现实呢? {*^ワ^*} 另,以下来自百度。 。“元旦”一词最早出现于《晋书》。中国古代曾以腊月、十月等的月首为元旦,汉武帝始为农历1月1日,并延用。中华mín guó始为公历1月1日,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得以明确,同时确定农历1月1日为“春节”,因此元旦在中国也被称为“新历年”、“阳历年”{相对应地,春节称为“旧历年”、“阴历年”等}。“元旦”一词系中国“土产”已经沿用4000多年。 正文 八十 打援 淮安城,府衙内。 栾廷玉面对着本地团练钟毓,只觉得抬不起头来。 想他逃离了祝家庄,流落无处,东闯西荡地到了钟家庄安顿下来,收了钟家三兄弟为徒,同时担任庄上教师。 这七八年下来,和钟家几乎如同亲人。 钟毓的三个孩儿,栾廷玉也是眼看着长大的,更是仔细指点教导,个个都是弓马娴熟,武艺出色。 然而,只一次出战,全部阵亡。 上首的知州姚天说道:“钟团练还请节哀顺变,汝家三个孩子殁于王事,吾定当上奏朝廷,必有嘉奖。” 钟毓拱了拱手,没说话。 本来指望着三个孩子能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的,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多的嘉奖又有什么用呢。 姚天看向栾廷玉,道:“栾指挥使,贼军势大,只能守城,可有定策?” 栾廷玉是钟毓推荐给姚天的,被临时任命为楚州御贼指挥使。 没办法,朝廷援军不止,地方上不得不灵活变通,只为抵挡贼军。 栾廷玉回道:“贼军野战凶猛,实在无法抵挡,只能倚城而守。” 其实有一句话栾廷玉憋在心里没说,因为说了会有麻烦。 姚天道:“即如此,你派人去泗州,催促援军。” 栾廷玉劝道:“相公,城内守军五万,足够支用,本不必求援泗州,若贼军绕道,先取泗州,反而置我等于危险境地。” 姚天冷哼道:“败军之将,恁地多言,照办便是。” 看着姚天拂袖而去的背影,栾廷玉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烦闷的几欲发狂。 若不是姚天坚持出城挑战,如何能够损兵折将。 再看钟毓,对此没有半点反应。 “罢了,终归拼死一战,舍了这条残命便是,总不会像祝家庄样,当个丧家之犬。”栾廷玉心灰意冷地想到。 明军大营内,方天定令道:“急传滁州扈成,告知栾廷玉在楚州,或许可以助我破城。” 叶贵领命,急急出了大营。 扈成和栾廷玉是老相识,可能可以混进城内作为内应破城。 再不济,战斗结束后劝降栾廷玉也可以。 方天定又道:“淮安城守备森严,内外消息隔绝,可有邓元觉音信?” 没人回答,略显压抑的沉默。 自从离开高邮,邓元觉就丢了,丢了…… 不知所踪,毫无音信…… 突然,随军掌管情报的刘雨豪走进营帐,道:“太子,泗州方面急报,泗州军将于两日后出发支援楚州。” 方天定问道:“消息确定?” 刘雨豪回道:“确定,邓大师亲自派人通知,驻泗州城内的耳目确认了。” “邓元觉?”方天定有些懵,需要捋一捋思绪。 按照计划,邓元觉是要混进淮安城做内应的,怎么跑到泗州去了? 从高邮到淮安,只要乘船沿着大运河一直走就对了,怎么也不可能岔到泗州的。 刘雨豪道:“邓大师路上吃多了酒,搭错船了。” 这酒肉和尚……众人无语。 方天定道:“行军路线,人数可确定?” 刘雨豪道:“总计三万五千人。” 伸手指向地图,刘雨豪划出了一条线出来。 还好,援军走的是陆路,而不是水路,给了明军可乘之机。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回复邓元觉,于泗州城内潜伏,我将截击援军后破泗州。” “是!”刘雨豪匆匆出门。 方天定环顾左右,问道:“各位,围点打援,先取泗州,再扮援军取淮安,如何?” 邵俊问道:“太子打算于何地狙击泗州军?” “这里!”方天定重重地点在地图上。 众人看去,原来是富陵湖、破釜涧、泥墩湖、万家湖等湖泊之间的芦苇荡里。 泗州城地处淮河下游,汴河之口,泗州城从唐代起,便是黄河、淮河、长江水道的中转站,是南北交通的必经通道,称之为中原之襟喉,南北之要冲,水陆之都会。 泗州附近湖泊众多,多滩涂、湿地,茂密的芦苇丛,可藏大军十万而不虞暴露。 几年后,为了抵抗金军,宋军会决口黄河,这些湖泊积水相连,形成洪泽湖,泗州城也因此沉入水下。 有方天定在,洪泽湖这一地上“悬湖”,怕是不会出现了。 调兵遣将,准备趁夜出发后,方天定又道:“邵俊,你掌管大营,佯攻淮安掩护掘地营的行动不能停。” “遵命。”邵俊应下。 挖地道bào pò城墙耗时太多,然而是最可靠的手段,万一所有计策都不能行,还要指望这个破城。 三千马军,五千枪手,五千刀手,两千弩砲,两千弓手,在向导的带领下,趁夜出营。 一路顺利,到达潜伏地点。 叭~拍死一只蚊子,縻貹不爽地嘟囔道:“这鬼地方虫子也太多了。” 四月,蚊虫已经滋生,芦苇荡里尤多,不过半天的功夫,人人都被叮的脸红手肿。 方天定挠了挠脖子,悄声道:“坚持,再等半天就好了。” 这里距离泗州城二十里。 所有人蹲坐在芦苇荡里,除了偶尔拍蚊子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声音。 现在,只等泗州军出来了。 随着太阳升空,密不透风的芦苇荡里闷热无比,又是站在湿地里,加上嗡嗡嗡的蚊子飞舞,更让人难以忍受。 士卒们的衣服都被汗湿了,水壶也空了,只能忍。 唰唰唰~芦苇被排开,放哨的士卒走过来,低声说道:“泗州军已经出城,一刻钟后到!” 方天定精神一阵,低喝道:“吩咐全军,准备战斗!” 随着传令兵四面散开,士卒们纷纷站了起来。 宁愿战场上被砍一刀,也不愿意在这鬼地方被蚊虫叮咬。 泗州军根本就没想到会在城外被伏击,大摇大摆的没有一丝戒备。 透过芦苇的缝隙,可以看到“宋”字旗,周吴郑王之类的将旗。 眼看着宋军队列过了一半,方天定举起方天定画戟,喝道:“放炮!” 轰~轰~轰~ “杀啊~”、“兄弟们,冲啊~” 三声号炮响起,连绵不绝的呼喝呐喊声同时响起。 咻~咻~咻~ 两千根弩箭猛地刺断拦路的芦苇,狠狠地撞进宋军队列里。 立刻,无数惨叫响起。 方天定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冲去。 湿地里,马根本跑不起来,更别说带人了。 好在也就六十多步的距离,片刻就冲了出去。 出去一看,宋军上下都慌了,如没头苍蝇一样乱蹿。 方天定翻身上马,举起长戟,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杀!” 无数呐喊中,明军士卒冲了上去。 同样的五行阵,对付慌作一团的宋军,完全就是碾压。 方天定领一部军队,沿着来路向泗州城方向杀去,縻貹领一部,向远离泗州城方向杀去,务必让宋军首尾不能相顾。 长戟飞舞中,不断有宋将落马。 宋军被打懵了,没命般向着城内逃去。 有那些灵醒些的,见机扔掉刀枪,倏地钻进官道两侧的芦苇荡里,找个地方猫好。 这些人,明军并不去管。 楚州方向有骑兵遮蔽,他们也没法前去报信。 突然,方天定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大军已经杀出了两湖中间的狭窄地带,杀到了泗州城下。 宋军散的到处都是,个个哭爹喊娘,脚后跟打着后脑勺向着城内逃去。 方天定长戟高举,喝道:“打破泗州,就在今天!” “打破泗州,就在今天!”士卒们纷纷附和。 酣畅淋漓地杀了一场,大家刚出了胸口的憋闷,正是精神振奋的时候。 ……………… 小伙伴们,2019快乐。 正文 八十一 诈城 来到泗州城下,只见城门大开,无数败军不要命地向里涌去。 城头守将连连呼喝关门,如何关的上。 城门洞里脚踢脚,头碰头,大量溃兵堵在一起,别说关门了,便是挤开一条缝隙都困难。 眼看明军靠近,这宋将不敢怠慢,喝道:“放箭!” 咻~咻~咻~ 箭矢形成的乌云黑压压地落下,其中数十根有胳膊粗细,一连射翻三四人才停下。 “驾~”方天定一敲马腹,陡然加快了速度。 此时不抢城,更待何时? 不一刻,箭雨笼罩下来。 方天定不闪不避,只把方天画戟舞成云盖护住坐骑,向着城内猛冲。 不一刻,冲到了吊桥前。 密密麻麻全是宋兵人头,不断有人被挤落护城河里,却还是向前挤着。 这情况,除非坐骑突然变成天马飞起来,不然别想过去。 勒马停住,方天定跳下马,喝道:“闪开,挡我者死!” 城头上也是慌了,再不关城门,贼军可就杀进来了。 守将喝道:“滚石擂木,打散城下溃……” “邓元觉在此,谁敢拦我!” 话未说完,只听得身后一声如惊雷般怒喝响起。 守将急向后看时,只见一个胖和尚舞着禅杖,从马道杀了上来。 和尚凶猛,无人能挡,身后还有百十条大汉,都是如狼似虎杀人如麻的。 守将也顾不得看下面了,抽出朴刀,喝道:“杀散他们。” “杀~” 大喝中,邓元觉已经杀到了守将跟前,禅杖抡圆,砸落。 守将急举刀抵挡,只是挡不住。 砰~西瓜稀烂,红的白的黄的四处飞溅。 守军本就被城外溃兵带的心慌意乱,见到主将死了,各自逃散开去。 方天定跳下马,抽出腰刀,胡乱砍杀起来。 楼上的大吼,他也听到了,只要杀出一条路来。 人头滚滚,残肢乱飞,宋军已经丧胆,只顾向前挤,居然没有敢反抗的。 此时,大队士卒赶到,勠力向前。 踩着血海尸山,众人杀进城里。 方天定胡乱抹去脸上鲜血,喝道:“控制各处!” 士卒蜂拥进城,控制住各处。 泗州城,到手了。 一个时辰后,城中安静下来。 方天定着令白钦就地驻守,縻貹带领八千人前去攻打盱眙县,自己收拾了宋军的旗号、衣甲、和愿意配合诈城的俘虏,向着淮安城而去。 淮河下游,盱眙、泗州、淮安一字排开,控制这三处,便能很好的控扼淮河。 第二天傍晚时分,方天定到了淮安城外十里处。 方杰已经带人接着,三万兵丁快速的换上宋军衣甲,打起宋军旗号。 接下来,便是等待天黑。 闲暇中,方天定不免询问攻打情况。 三天里,明军以弩砲轰击城头,以掩护地道挖掘。 宋军也不是全无反手之力,只以八牛弩等利器反击,同样给明军造成了不小得伤亡。 明军因为后方又支援了四万大军,兵力仍然充足。 而且,明军器械制造容易,huǒ yào又是充足,已经击毁了大多守城器械,城内反击逐渐微弱。 天色将晚,方天定翻身上马,喝道:“兄弟们,出发!” 呼喝中,宋军旗帜齐齐竖起,向着淮安城移动。 泗州在淮安西南方向,泗州军想进城,要么绕道北门,要么击破西门明军。 楚州只向泗州求援,泗州也因为唇亡齿寒的缘故派出了援军,并没有商量具体的计划。 所以,路线选择,只能方天定选择。 来时的路上,方天定认真考虑后,决定击破西门援军。 毕竟,演技先不谈,敬业精神要有。 天将将黑透,大军接近西营。 方天定大喝道:“杀!” “杀~” 众军齐齐鼓噪,杀声震天。 营地里也响起了各种呼喝,只是显得颇为混乱。 不一刻,大军撞进营地,只见宋字帅旗忽前忽后,左冲右突。 营地内越发嘈杂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淮安城守卒自然看到,连忙通知姚天等人。 不一刻,姚天领着大小官员上楼来看。 栾廷玉道:“相公,泗州军大占上风,我请命领军出城助战。” 姚天不答,只是观望。 看了一阵,姚天冷笑,道:“此乃贼军奸计,勿得出城浪战。” 众人不解,尽皆看向姚天,静候解释。 姚天摸着八字胡,道:“泗州军将我尽皆熟识,放着空荡荡的北门不走,不可能领兵冲击贼营。 再则,贼军悍勇,如何能被泗州军打的抱头鼠窜? 所以,营中变故,实乃贼军自导自演诈城之举。” 众人一想,还真是怎么回事。 江淮地区,同样是承平日久,许久未逢战事,士卒的军事素质和战斗决心低的可怜。 若非听说方腊势大,姚天让操练了士卒,守城都是问题。 绕是如此,一次出城野战,便把钟家的五千精锐全部断送了。 以己度人,姚天并不相信泗州军野战是贼军的对手。 “相公英明,我等拜服。”众官拜道。 置制使笑道:“既然识破贼军奸计,我等便谨守城池,任他叫破喉咙,也是无用。” 姚天微笑颌首,未几,又摇头,道:“不妥,或可将计就计,坑杀他一些士卒。” 姚天招过栾廷玉,附耳吩咐一番。 众人心里痒痒,却又不好发问,只得看着栾廷玉领命而去。 不一刻,栾廷玉领着一部士卒来到城洞里,开始挖掘陷坑。 城外,没等到城内出兵,方天定略略失望,胡乱追杀了一阵,收拢军队向着城门而来。 天已经黑透,众军都打起了火把,宛如一条长龙滚到吊桥前。 “我乃泗州置制使宁叶,率军击破贼营,何故无人出城接应?” 城头探出人头,回道:“天色将晚,视线不明,恐有危险,是故未曾出城接应。” 宁叶又道:“即如此,且城门让我等入城,拖延太久,恐怕贼军大部追赶,反而不美。” 城头回道:“制式少待,已经前往禀报知州相公,马上就有回令。” 听到这话,方天定暗叫不妙。 城外这么大动静,城内不可能没听到,按照常理,知州肯定第一时间在城头等候。 还没想清楚,只见城头上又出现一人,道:“宁制使辛苦,还请送上书信印信一观。” 说着,城头上吊下来一个篮子。 宁叶把求援文书并自己的官印放进篮子里,吩咐上面检查。 姚天看了,笑道:“宁制使休怪,都是为了防备贼军。” 宁叶挥手,道了句无妨。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吊桥落下,随后,城门缓缓打开。 眼看城门开了一半,袁朗喝道:“兄弟们,抢城!” “杀啊!” 呐喊中,士卒向里疾冲。 “不好,有诈!”方天定反应过来,喝道:“撤,撤~” 只是迟了,袁朗并五百士卒已经冲入了城洞里。 咣当一声,闸门落下,封死了城门。 城头箭如雨下,瞬间射翻了城门外的数百士卒。 方天定连连喝道:“弓箭掩护,撤!” 顾不得伪装了,士卒扔掉旗号,立刻向后退去,弓手齐齐上前,对着城头抛射,掩护众军撤退。 城头又搬出床弩,死命射下,当即钉死了三二百人。 好在众军撤退迅速,不一刻全部退出了城头gōng nǔ打击范围。 一清点,居然损失了两千人,特别是袁朗失陷,让方天定心痛如绞。 “传令,弩砲轰击不断,今夜准备强攻一次。”方天定恨声下令。 “太子不可。”邵俊劝道:“将不因怒兴兵,攻城本就不易,需要慢慢赞画。” 方天定道:“袁朗兄弟失陷,生死未知,若是被擒而不能及时破城,恐有不测。” 邵俊笑道:“无妨,我有一计,让城内必必不敢加害袁朗兄弟。” 方天定无法,只得相信邵俊。 正文 八十二 谋城 回到大营,方天定犹自不得其解,好端端的如何就被识破了。 这个问题宁叶也许知道,只是宁叶同样失陷城内,不能回答。 愁闷间,叶贵进帐,道:“扈成探哨回来,求见。” 方天定自然不会不同意。 行了礼,扈成道:“小人接令,连夜赶来,已经绕城看了两天,只是智拙,不曾想出破城好计。 小人情愿趁夜去城内走一遭,与栾廷玉当面会谈,或许能说的他转投大明。” 方天定道:“可有把握?若是不成,恐遭不测。” 扈成笑道:“两可之间,便是不成,看在故旧相识的份上,想必栾教师也不会为难,最多拘禁罢了。” 方天定心忧袁朗安全,思量一阵,便答应了下来。 “小人探哨明白,栾教师夜间宿于水门城楼上,我划一条小船去,求见不难。” 犹豫片刻,扈成又道:“若是小人一去不回,求太子擒拿黑旋风后,斩其狗头于我父墓前,以慰我家小。” 感觉到扈成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方天定道:“若是没有把握,实不用勉强,拼着耗些时间,其实破城也有把握。” 扈成态度坚定,只要立功,拜别而去。 城内,府衙。 袁朗和宁叶被五花大绑地站在大堂内,大小官员齐聚一堂,都在看热闹。 姚天冷笑道:“宁制使,妄你深受朝廷重托,居然投贼。” 已经转投明军,宁叶也不打算再换阵营,便梗着脖子回道:“明国前景广阔,人所尽知,且看赵宋上下,可能对付得了。 我也劝尔等尽早投降,想必太子会酌情赦免尔等罪行,有才的,太子也会量才使用。” “够了!”姚天喝道:“押下去,等候处置。” 兵丁押着宁叶退下。 姚天看向袁朗,喝道:“贼将,死到临头犹自左顾右盼,真是不知悔改。” 从到了大堂,袁朗便左右观望,全然没在意自己的处境。 听到姚天喝骂,袁朗笑道:“爷爷就在这,想杀便杀,想剐便剐,但凡皱下眉头,便是你姨奶奶生的。” 姚天气的跳脚,喝道:“来人,拖下去枭首示众,以慑贼胆。” 话音刚落,便见一都头捧着一捆箭闯进来,叫道:“报,贼军射信入城!” 众人一看,只见箭枝无矢,杆上绑着信纸。 于是,个个取了来看。 “两军交锋,各施计谋,败露被擒乃是正常,然而,生擒我大将敢处死nuè dài者,以镇江故例,全以战犯论处,不拘官兵,鸡犬不留!” 杀气腾腾。 得益于冯喜的努力,众人都是知道镇江府官员的下场,那真是一个不留,还遗臭万年。 想到可怕的下场,姚天从心了。 姚天环顾左右,问道:“各位,贼将在此,如何处置?” 沉默半晌,有人说道:“先留他一命,待破了贼军,再行押解进京请功不迟。” 其余人都是微微颌首,表示赞同。 看到意见一致,姚天便道:“带下去好生看押。” 袁朗原以为必死无疑,此时见小命保住,也不多话,任凭兵丁押下。 夜幕中,扈成划了一条小船,顺着运河来到水门前。 掏出一锭银子,直直扔上城头。 吧嗒~骨碌碌~ 黑夜中,银子落地翻滚的声音特别明显。 顷刻间,有人头探出朝下观望。 扈成拱手道:“在下扈成,乃栾教师故旧,特来投奔。” 不一刻,城头放下一个吊篮,把扈成拉了上去。 以栾廷玉万夫不当之勇的武力,一两个人上城头,休想有所作为。 上了城头,看到火光下的人影,扈成拜伏在地道:“师父在上,徒弟拜谒。” 栾廷玉扶起,仔细一看,道:“你是独龙冈下扈成,怎得到此?” 扈成道:“一言难尽。自从家口被李逵杀害,逃到延安府、寻访帅父不着,流落多年。 偶然遇着客伴,到海岛做些生意,颇有利息,搭了船回来,闲居江宁府中。 却不想贼军破城,掳我从军,我是清白汉子,况且那厮们与梁山泊一般无二,如何做得! 只是没奈何,随军来到此处,天幸闻得师父守城,心中暗喜,便趁夜夺了条小船来了。” 栾廷玉大喜,叫备酒馔相待,说道:“贤弟,贼势凶猛,何不助我守城,立功受封,岂不是好!” 扈成道:“实不瞒师父,非是不愿,而是不敢! 我被掳入军中,多有感悟,觉得贼军实在难弄。” 扈成便把自己江宁被俘,为了活命假意投靠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是贼,其实比宋军强了不少,若非我家小尽为梁山泊所杀,实不愿与贼为伍,我也肯真心投效。” 栾廷玉沉思了半晌,说道:“贤弟所言不虚,这楚州也是迟早难保,留你也是玉石俱焚。 待明日,我与你令箭,且从北门离开吧。” 扈成致谢,又道:“师父何不一起离开?” 栾廷玉道:“得了重用,深陷局中无法脱身,以死报答便是。” 扈成又道:“师父若是死了,梁山泊的仇恨如何得报?” 栾廷玉犹豫片刻,道:“梁山泊全伙招安,得了朝廷重用,你我便是不死,也无可奈何。” 扈成道:“其实小弟想来,唯今之计有二,一是媚上攀附,我等得了高位,自然可以慢慢炮制梁山泊那伙人。” 栾廷玉摇头,道:“你我空有本事,却无人赏识提挈,如何能据高位,不谈也罢。” 扈成继续道:“师父且听,其二便是投效贼军,待到梁山泊前来征剿,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报仇雪恨。” 栾廷玉听这话觉得不对味,令心腹把守左右,问道:“贤弟,实话实说,莫非你投了贼军?” 扈成拜下,道:“实不相瞒,小弟的确投效了明国。唯有如此,才可报我满门被杀的血仇! 师父,那梁山泊先纳降,又杀我满门,毫无仁义。 想那孙立,和你同门而出,却背后捅刀子,端的不当人子。 目下明国势大,正可以借势报仇。 再则,明军上下无不佩服师父本事,师父前去,定然重用,也不负平生所学。” 栾廷玉闻言,想到平日受的闲气,不觉心动。 只是姚天毕竟提拔了他,就此背叛,实在不仁不义,是故踌躇。 扈成又劝道:“赵官重用师父,不过因为明国凶猛,若是天下太平,何曾正眼觑得我等? 小弟看的明白,淮安城不日即破,师父何不以此为进身之资,也好过玉石俱焚。” 明军连续轰炸三天,城中稍有见识的,都知道城池难守,要吃那枣药丸。 栾廷玉自然也看的明白。 思量一阵,栾廷玉道:“贤弟,具体有何教我?” 扈成见栾廷玉心动,不由大喜,道:“师父愿意投效,只要趁夜开了水门,接应大军船只入内便……” “贼子好胆!” 大喝中,房门被咣当踢开,一群兵丁涌了进来,以刀枪逼住两人。 兵丁后面,面色阴沉的姚天走了进来。 “栾廷玉,我不以你山野出生为贱,授予你楚州御贼指挥使重任,却不想,你损兵折将在先,勾结贼人图谋献城在后,实在该死。” 听了姚天喝骂,栾廷玉垂首,道:“无可辩解,只是相公如何得知有人南来?” 钟毓从人群后出来,道:“此处确是你的心腹,然而都是我的家生子,如何会帮你遮掩。 前日你送了我三个孩儿,我很后悔不该收留你在庄上,更不该举荐你。 仔细想来,你平日里的举止多有不对,我便让人盯着你,果真发现你图谋不轨。” 栾廷玉道:“出城搦战,非我所愿,实乃相公逼迫,不得不出。 三位公子不听我劝,非要出战,致有杀身之祸,其实与我无关。” 钟毓冷笑,道:“你死了,自然与你无关,你还活着,便难辞其咎。” 姚天懒得听两人对辩,吩咐左右把两人押下去监管,等待破贼后一并处置。 ……………… 小伙伴们,元旦结束了,难过不? 别难过,在你备考、补课、加班的时候,还是可以看看小说的。 {*^ワ^*} 正文 八十三 城难破 帅帐内,方天定只觉得莫名的烦躁,坐卧难安,不断地转着圈子。 袁朗失陷,是因为计差一着,反应又慢了一拍,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扈成入城,却是自己同意的,现在想想,感觉非常不妥。 太冒险了。 这种烦躁,便是因为对扈成安危的担忧。 虽然没有消息,可是方天定可以确定,扈成要倒霉了。 这是领军大将的直觉。 踌躇间,黄广进来,道:“报,城内有人坠出,为我军探哨擒获,要见太子,自言有紧急军情汇报。” 方天定立刻出了营帐,只见三个宋军被五花大绑,一群士卒围在周围。 见到方天定,三人噗通跪下,当先那人说道:“小人邱济,见过明国太子。” 方天定问道:“你三人此来为何?” 邱济道:“小人乃是钟家庄人,栾教师与我有大恩,今夜,栾教师接待义军头领,被知州当场擒获,小人无力解救,只能坠城而出通报消息。” 邱济一五一十把扈成入城后的事情说了,只是两人商议的事情说的不详细。 不过足够方天定判断情况,栾廷玉已经决定投靠,只是走漏了消息,两人同时被擒获。 得了确凿消息,方天定反而镇定下来。 “给三位兄弟松绑,带下去好好招待,待到破城,再行封赏。” 邱济三人拜道:“多谢太子殿下。” 方天定并不追究三人来历,因为他能确定三人说的是实话。 要是城内守军计谋,也该是说栾廷玉投降,准备接应大军入城,接着把入城部队坑杀。 此时天边泛白,营地里已经开始喧闹了起来。 方天定来到营地后。 营帐遮掩中,数百士卒坦胸露背,如同蚂蚁一般,不断从地下背出一筐又一筐的土来。 这是掘道营在挖地道。 立在地道入口的处的王威看到方天定,立刻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方天定问道:“地道挖掘的如何了?” 王威回道:“已掘进二里,只是快要接近护城河,可能渗水,预计还要十余日。” “告诉兄弟们,注意安全。” 吩咐一句,方天定便袖手旁观。 他没有打算下去,也不会有人同意他下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一遇到塌方,岂不是点背? 看了一阵,叶贵请方天定回去用餐。 饱餐一顿,大军携带器械,依次出营,开到山淮ān nán城下。 呼喝中,弩砲列阵向前,来到城头五百步处,排成两排。 白钦喝道:“分两轮,不间断掩护射击。” 令旗挥舞中,弩砲依次开火。 瞬间,城头被淹没在烈焰和硝烟中。 杜微又喝道:“填壕队,出发!” “冲!” 呐喊中,两千士卒,各推江车冲出阵列。 跑到护城河边,江车前倾,车上沙袋土包尽数落进河里。 弩砲掩护,江车填壕,翻来往复,川流不息。 待到中午,护城河彻底填平。 从始至终,城头上没有宋军冒头。 被炸了三天,守军也学聪明了,不管你怎么轰炸,我只不露头。 通道打开,方天定挥舞长戟,喝道:“随我抢城!” 轻兵出阵,推着百余云梯车,向城墙冲去。 全无阻拦,顺利到达城下。 眼看云梯即将搭上城头,只听得咻咻咻~声中,头顶落下无数黑点。 “投石机,规避!” 大喝一声,方天定贴在城墙上,举起巨盾护住身体。 有没有效果,听天由命。 咣当~黑点落下,立刻四碎。 无数灰褐色液体飞出,溅落的到处都是。 士卒贴在城墙上,被砸中的不多,被打湿的很多。 闻到刺鼻的火油味道,方天定亡魂大冒,喝道:“撤~撤~” 士卒也知道情况不妙,同时发足,向着本阵狂奔而去。 刚跑过护城河,身后有传来咻咻声,方天定回头一看,无数黑点中夹杂着百余火球,径直飞向城外。 方天定连连呼喝撤退。 顷刻间,护城河和城墙之间的狭长区域,立刻被大火填满。 哪些跑的慢的士卒,瞬间变成了火人,哀嚎着四处乱撞。 方天定红着眼睛喝道:“弩箭,帮兄弟们解脱痛苦。” “是!”白钦领命,指挥弩砲瞄准火人。 “放~” 两轮,火人尽皆倒伏在地。 “火灭后,收拾残骸。”吩咐一句,方天定下令:“收军回营。” 一把大火从天而降,不但杀伤了三百多士卒,还把所有云梯烧了个干干净净。 没了梯子,又不会飞,不收兵回营,难道晒太阳烤火么? 步卒撤退,弩砲还在,数十台推到护城河前,不断向着城内轰击,以遮掩地道挖掘的响动。 挖地道不是什么新闻,都是用烂了的战术,淮安城内不会不妨。 多立听瓮,确定方向,待其即将进城时,对向挖掘连通,或水灌,或火烧,轻易便能破掉。 bào pò坑道不需要挖进城,却也要防备宋军主动挖出城外。 huǒ yào轰击,既可以造成城内伤亡,也可以打击城内士气,还可以遮掩挖地道的声音,可谓一举三得。 回到大营,方杰忿忿说道:“这淮安城端的难搞。” 杜微道:“一把火,便让我军难以进取,想出这个办法的人,实乃天才。” 宋军防守策略的确精妙。 城头不留人,避免了无谓的伤亡。 哪怕攻城部队抢上城头,大火落下隔绝后军,城内守军自然可以用人海把攻城兵淹没。 再不济,无差别打击,玉石俱焚就是。 简单、粗暴、有效。 反正只要守住城池,便是宋军胜利。 方天定看向刘雨豪,问道:“可知城内有多少火油?” 刘雨豪垂首,道:“事前并未关注,数量未知。” 哎~叹了口气,方天定不再追问。 别说刘雨豪,便是在坐的,也没人想到宋军会弄出这招。 当然,方天定对这个冯喜的副手,还是有些失望的。 方天定问道:“各位,地道还需十多天才能挖出,迁延日久恐有变数,各位有何想法?” 沉默,无人回答。 貌似除了地道bào pò,别无他法。 邵俊起身,道:“我观城内,我军到达第一日,炊烟密集,一日三起,今天,炊烟只有校场处冒起,其余地方稀疏,且只有两次。 或许,可以从中做文章。” 闻言,众人眼睛亮了。 却听方杰问道:“烟不烟的有什么打紧,破城才是紧要。” 杜微毕竟是方杰副将,拉了拉他,低声解释道:“炊烟稀疏,说明城中缺粮。” 方天定道:“让你多读书,你只推脱,如今只会闹笑话。” 方杰不吭声了。 增兵减灶之计,便是根据炊烟数量判断对方兵力的变化情况。 城内守军数量不变,然而炊烟减少,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便是粮食不足。 想想也正常,城内大户按照惯例,早在青黄不接时,趁着粮价高涨清空了库存,一方面是为了获利,二是为了腾出仓库。 只是明军来的太快,夏粮未来得及收,便导致了城中缺粮。 至于说城中使诈,实无必要。 任何行为,特别是军事行为,都会有特定目的。 如此诈计,只有让敌军采取围困断粮之策时才会用。 然而,双方都知道宋庭大军不日即到,所以明军轰炸日夜不绝,一直在准备强攻。 如此情况下,任何手段都拖延不了明军进攻。 方天定环视左右,问道:“各位,宋军已经露出了破绽,可有良策?” 邵俊道:“诱其出城劫粮,或伪装送粮混进城去。” 卫忠道:“城中谨慎,诱其出城恐怕不行,若是打草惊蛇,想伪装混入也难。” “报!”一探马闯进来,道:“城北三十里处,马军截获一只运粮船队,缴获粮草五万石,船一百五十余!”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众rén dà喜。 机会来了! 正文 八十四 全取楚州 城北运河中,一条小船没命般向着水门划来。 两岸明军骑兵往来呼喝,不断射出箭矢。 此刻,船上已经变成了刺猬,插满了羽箭。 靠近一看,船上烟熏火燎的痕迹十分显眼,船上还倒伏着几具尸体,也被射成了刺猬。 可见能闯过来,这船也是历经了万般艰险。 眼看明军骑兵将至城下,守将连忙喝令放箭。 因为城头阻拦,两岸百十骑兵只得悻悻勒马,重归来路。 小船径直停在水门前,有一人站在船首,叫道:“青州送粮船队被阻,速速支援。” 守门官闻言一惊,喝道:“开水门,放进来说话。” 只有一条小船,撑死十个八个人,放进来也不打紧。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运粮船队怎么回事。 不一刻,姚天急急赶到。 这人拜道:“小人蒲敏,青州都虞侯,奉知州相公令押解粮米而来。” 送上公文书信、官印等物,蒲敏继续说道:“五万石粮米,分乘一百五十条船沿水路而来,行至城北二十里处时,岸边突然撞出一彪军马,只以火箭乱射。 因为头尾粮船被焚毁,航道堵塞,我等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得原地抵抗,以求疏浚河道。 还请相公速发援兵,接应船队入城。” 姚天问道:“果真如此,你如何突入城来?” 蒲敏道:“小人见势不妙,划了条小船先来城中求援。” 正说话间,只听守门官叫道:“相公,看到船队了,着火者甚多。” 姚天向外看去,只见百余条船死命向着城下驶来。 沿岸两侧,数千骑兵翻来往复,不断以火箭射过去。 船上也不抵抗,只顾埋头摇船。 偶尔有那火大的粮船,被划到河边,船上水手船夫跳进水里。 速度快的游到别的船上,速度慢的都被射死在了水里。 蒲敏磕头,叫道:“相公,速发援兵啊。” 姚天不再犹豫,喝道:“梁峰,领五千兵出城接应。” 梁峰是楚州兵马都监,精通文墨,武艺纯熟,颇有韬略,十分受姚天信重,其在姚天心中的地位,远在栾廷玉之上。 明军到达后,梁峰一直统领中军镇压城内,同时作为预备队。 梁峰还有一个孩儿梁青龙,也是勇猛,使的一手泼风刀,百十人不能敌。 得了命令,梁峰并梁青龙各持大刀,跨上烈马,领了五千军兵出城。 大军刚出了城,便有人飞奔而来,报道:“东西两面,有贼军绕城杀来。” 姚天心中一惊,喝道:“传令梁峰,速速击破贼军,接应船队入城,务保粮草不失!” 自有传令兵去通传。 城外,宋军已经排列整齐。 前排重甲巨盾环成一圈,又架起长枪形成拒马枪阵,严阵以待。 中间gōng nǔ手着轻甲,挎腰刀,持劲弓重弩,蓄势待发。 这样的阵型,虽然失之灵活,行动缓慢,防御力却不比城墙差多少。 若是栾廷玉出战时带的这样兵,哪怕打不过明军,也不会惨到近乎全军覆没。 见宋军梁峰长刀一指,喝道:“众军出击。” “喝!” 宋军齐齐出步,缓缓向前。 高可立见宋军逼来,喝道:“靠上去,绕圈射箭攻击。”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骑兵同时向前,接近圆阵时,齐齐调转马头,绕着ài éi狂奔。 宋军原地站立,不为所动。 高可立一咬牙,又喝道:“放箭。” 骑兵向里靠了靠,拉弓搭箭。 嗡~无数羽箭飞向宋阵内。 叮叮当当一阵响,就没倒下几个宋兵。 梁峰长刀一举,喝道:“还击!” 嗡~无数羽箭从圆阵内飞出,直直撞进骑兵群里。 人仰马翻! 明军士卒都有胸甲,然而总有要害不能遮掩,箭矢量多,总有受害者。 再则,马匹中箭吃痛,胡蹦乱跳,也能把骑手掀下马来。 狂奔之中落马,非死即残。 看着箭雨中损失了三二百骑兵,高可立愤懑不已,却也不敢头铁,连忙喝令撤退。 不要说尚显稚嫩的明军骑兵,便是辽国精锐的皮室军来了,对这样的刺猬阵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正是依靠这样的阵型,赵宋才能在辽夏的轮流摩擦下进行反击。 看到明军撤退,宋军发出一阵欢呼,陡然加快了速度。 只是相对四条腿得骑兵,两条腿的步卒的移动速度非常捉急。 当然,梁峰也没想过全歼明军骑兵。 不要说他,纵观历次边境野战,赵宋能够全歼辽夏军队的战役少之又少。 根源在于缺马。 都怪儿皇帝石敬瑭割了幽燕之地,让赵宋没了产马地。 好在,梁峰主要的任务是接应船队入城。 没了骑兵袭扰,运粮船队速度陡然加快。 片刻便到了水门前。 明军大队步卒已经到达,却在城头床弩等利器威慑下不敢靠前,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宋军退回城内。 城头上,姚天看着许多船只冒火,无数粮米从破洞中漏到水下,河面上还有许多浮尸,如何还会怀疑有问题,立刻喝令打开水门。 水门提起,六十多只粮船依次进入。 姚天下了城,远远便笑道:“诸位劳苦功高,实解了楚州危难。” 城中缺粮,比方天定等人估计的还要严重。 这两三万石粮米,可真是解了山阳城的燃眉之急。 船上人却不应答,只是舀水灭火。 待到近前,姚天突然发现,船上都是精壮悍勇之辈。 “不好,有诈……” 话音未落,便见一大汉抽出腰刀,跳上岸来,当头剁下。 姚天急要躲闪,却是身软体酥,那的半点力气。 一刀斩了姚天,方天定喝道:“明军入城,降者免死。” 船舱内,涌出无数带兵甲士,齐齐跳上河岸,开始大杀特杀。 “方杰,领一部救袁朗三人!卫亨,随我控制城头!” 命令下完,方天定带头向着城墙上冲去。 变故突起,宋军都吓的呆若木鸡,等到反应过来,知州被杀,个个惊慌。 方天定又是凶猛难挡,全无一合之敌,不一刻,宋军或死或逃。 沿着城墙杀到北门城楼,城门一开,城外早就跃跃欲试的大军立刻冲了进来,犹如洪水一样开始在城内蔓延开来。 “城破了~” “明军入城,各自归家。” 听到城内鼓噪,方天定放眼看去,只见州衙火起,袁朗、栾廷玉、扈成三人领着二三十个汉子,也在大杀特杀。 原来,城头骚动起,潜伏的细作杀了牢狱守卒,救出袁朗三人,并就地放火聒噪,以为内应。 看到钟楼、城隍庙、府库、府衙、县衙等地一一落入手中,方天定放下心来。 淮安城下,楚州入手。 州治乃是一州精华,钱粮、兵员全部集中在此,其它各县,即使不会闻风而降,也不会有太多抵抗之力。 “报!”一骑来到近前,道:“城西校场内有军据守,请太子示下。” 方天定略略沉吟,道:“劝降,现在投降免死,若是弩砲进来之前不降,全歼!” “是!”传令兵急急往回赶。 校场那矮围墙,可没有城墙这样难搞,随便两下便能撞破。 更何况还有弩砲,不值一提啊。 不多久,校场内申明投降,宋军扔掉兵器,依次走出。 随着梁峰率部投降,淮安城内,再无抵抗。 正在安排城内事宜,有探马快马加鞭赶到,道:“报太子,淮阳军全面收缩,泗阳已空!” 方天定大喜,下令道:“袁朗,带兵一万,会同水军,立刻抢占泗阳县城!” 能在淮河以北抢占一个桥头堡,正是方天定梦寐以求的。 毕竟,淮河这么长,不搞一个凸出部,如何吸引宋军注意力? 此刻机会出现,当然不容错过。 正文 八十五 喜讯连连 应天城外,雨花台和秦淮河中间的空地上,占地千亩的皇宫已经初具规模。 虽然整体还未齐备,但太和、中和、保和三殿已成,方腊和邵氏寝宫也已经建好。 只需要晾干,便可以投入使用。 幸亏方腊就邵氏这一个原配,也没有纳妃,不然想在登基前建成,怕是够呛。 看着红砖金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方腊美滋滋地说道:“多亏听了大郎的,不然那得如此壮美。” 此时,方腊穿着金黄帝服,身后又有遮阳华盖,端的气派十足。 方垕笑道:“太子gāo zhān远瞩,差点被我等坏了大事。” 方腊笑道:“皇叔除了摩尼教事物,我方家族谱也要尽早完备。” 方垕应下。 寻宗认祖,是每一个称帝者都要干的事情。 找一个响当当的祖宗,倍有面子。 比如李唐认老子为祖,是真是假,无伤大雅,不用细究。 看了一阵,邵氏说道:“皇宫建在城外,又无宫墙,怕是难以应对不测。” 方腊说道:“我觉得大郎说的对,山河险峻,城墙耸立,皆不如人心所向。 只要我国民心不失,赵宋如何打得过来,应天府自然可保无恙。” 邵氏颌首,道:“大郎说的,终归有理。” 顿了顿,邵氏又道:“眼看建国在即,这太子妃却还没有着落,如何是好。” 方垕接道:“皇后莫急,臣打听的明白,秦淮河边有一户人家,生的好女儿,年方十八,才不下李易安,貌不输李师师,人称小洛神,正想请皇后召见考察。” 邵氏闻言心动,道:“立刻召见,若是合适,便让大郎回来完婚。” “胡闹!”方腊打断,道:“楚州战事正酣,大郎如何轻离……” 话未说完,只见冯喜急步走来,道:“报陛下,吕将军已下同安、池州两地。” 方天定接过战报,略略一看,赞道:“端的好手段。” 原来,吕师囊出了芜湖后,铜陵守军惊惧,不敢抵挡,全部撤往了池州,铜陵不战而下。 因为池州地势险固,军兵猥集,急切难下。 商议过后,吕师囊会同水军,趁夜逆江而上,突袭了同安。 同安守军不备,一夜失城。 一东一西,两路大军齐至,池州孤掌难鸣,只得请降。 如此,西路军战略完美达成。 众人也都喜悦,对吕师囊好一番夸赞。 方腊道:“师囊封赏已定,不好更改,然而却显得单薄,可以追赠其父母,再赏其妻,以显我朝待臣下宽厚。” “陛下英明。”众人拍了个马屁。 追赠先人,效果不亚于封赏本人,同样都是重赏,还可以免得本人以后功高难赏。 商议妥当,邵氏又道:“皇叔,还请你把那小洛神带来,让蒲大监算算八字。” 蒲文英这个天文学家,连工部尚书都不愿意做,只要观看天文。 没奈何,方腊封了他司天大监的官职,又让方亳给他制造天文望远镜,让他在紫金山上宅着去了。 方垕还未回答,便见一将走来,道:“陛下,杨沂中急报,通州泰州已下,现已领军赶往楚州,与太子汇合。” 和战前计划一样,通州泰州两地官无守城之心,士无战斗之志,杨沂中基本是武装游行了一圈。 不过有了这份功劳,也算是有了投名状,他以后的发展会顺畅许多。 方垕道:“陛下,连续扩张,各地官员选派却是问题。” 方腊道:“此事十分紧要,不能有失,当聚集众臣商议。” 商议一阵,邵氏又说道:“对了,皇叔,你还没说那小洛神姓甚名谁呢。” 方垕回道:“回皇后,小洛神本姓洛,单名一个樱字……” “报!”又一将奔来,道:“西南战报,庞将军已下景德镇,正在筹谋继续进取!” 方腊闻言,龙颜大悦,道:“万春也是了得,当嘉奖啊!” 方垕道:“各路进展顺利,我国愈加壮大,可喜可贺。” 邵氏道:“万春家眷便在城中,我当亲自拜访慰问,以安前线将士之心。” “善!”方腊抚掌而笑。 未曾多说,又有人来,道:“报,刘将军领大军自滁州出发,先是攻克巢县,兵锋已抵庐州城下。” 庐州州治合肥,同样是江淮地区重镇,历为兵家必争之地。 庐州拿下,和泗州、楚州连成一线,长江防线更不容易受到攻击。 方腊道:“刘子羽英勇善战,当与刘韐共享喜悦!” 立刻有人去通知刘韐。 “报,历将军不战而下婺州,包道长喜提一徒弟。 杜将军已经围困衢州,不日即可攻克。” “报,王将军打下明州,正往台州进发,成贵将军部领海军协同作战。” 连续两个战报,让方腊目瞪口呆,喃喃道:“我要静静,我要静静……” 一连串的喜讯,让方腊难以消化。 这一下,大明地盘几乎翻了一番,实力、声望大涨,如何不高兴? 方垕同样喜不自禁,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是皇亲国戚,与国同休,大明越壮大,他的日子越舒服。 只有邵氏还保持冷静,召来护卫道:“去打听清楚,静静是谁,让陛下如此惦念。若是可以,纳入宫中伺候陛下。” 方腊回过神来,道:“小荣何故取笑为夫,只是喜讯太多,接受不能罢了。” 方垕道:“宫中大殿建成,已可使用,不若集中臣公宣布喜讯,同时设宴犒赏将士家属。” “善!”方腊同意,着人前去办理。 邵氏道:“若是再定下太子妃,那就完美无缺了。” 方垕道:“或可邀请应天民众参与宴会,以示与民同乐,皇后也可见一见那洛樱。” 邵氏觉得可行,让方垕前去安排。 邀请民众,以长者为主,然而加一二适龄女子也不打紧。 安排未毕,只见一侍卫疾走而来,道:“陛下,叶贵求见。” 邵氏插话道:“叶贵伴随大郎左右,回到应天必有消息,快快请来。” 方腊也没见怪。 老夫少妻本来就宠,邵氏又是爱子心切,方腊自然不会在意。 不一刻,叶贵连跑带走来到近前,拜道:“臣叶贵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方腊道:“不必多礼,且说大郎有何消息?” 叶贵递上战报,道:“太子攻打淮安城受阻,便先埋伏泗州援军,趁势取了泗州,泗州全境已下。 复又伪装运粮船队,破了淮安城,已分兵攻取各县,不日可下。” 方腊哈哈笑道:“好,吾家麒麟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真好!” 邵氏虽未说话,却也喜笑颜开。 千好万好,不如自家儿子有出息的好,方天定连下两州,比得上其它路打下两百州。 邵氏又道:“战斗中,可有危险?” 叶贵道:“太子武艺高强,智谋出众,全无一丝损伤,只是最近有些烦恼,需要陛下和皇后做主。” 方腊好奇,道:“哦,大郎一向果决,何事踌躇不定?” 他这个做老子的,一路躺赢躺成了皇帝,可没看见过方天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此刻听到方天定有烦恼,居然是幸灾乐祸多过了担忧。 当然,这只是当爹的自尊心作祟,并没有恶意。 邵氏听出丈夫内心的意思,瞪了方腊一眼,对叶贵喝道:“还不仔细说来,若有隐瞒,小心你的皮!” 叶贵小心抬头看了邵氏一眼,道:“皇后容禀,这只是小人揣测。 可能,太子看中了一个姑娘,只是不知道如何求亲,是故闷闷不乐。” “真的?”邵氏逼近,追问道:“那家姑娘?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叶贵不自觉后退两步,道:“都是小人揣测,实不敢乱说,姑娘情况我也未知。” 闻言,邵氏冷静下来。 叶贵眉眼通透,被他瞧在眼里的事,十有**。 “大郎终于开窍了!这可真是好消息。”邵氏感慨一句,喝令道:“来人,我要往楚州一行,亲自为太子提亲。” 在邵氏眼里,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如儿子娶媳妇重要。 正文 八十六 荡漾 淮安城墙上,人声鼎沸。 楚州投降的宋军,从后方送来的俘虏,在明军士卒的监押下不断忙碌着。 扈成提着鞭子,到处巡视,看到那些主动投降的宋军,便叫道:“听着,城防修建完毕,即可放你们回家。当然,要是偷奸耍滑,定当加重处罚!” 本地人并没有人偷懒。 事前说的很清楚,只要城墙修缮完毕,即刻放归。 因此,宋军上下都很用心在做工,都监梁峰同样没有例外,与儿子梁青龙一起和水泥。 灰头土脸,汗流浃背也没有抱怨。 毕竟,没有tú shā,没有nuè dài,归家有望,谁还舍得一些力气呢。 之所以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是因为根据推演,宋军不能顺江而下,走运河南下便是唯一选择。 而淮安,正卡着运河咽喉,又位于淮河南岸,是淮河防线的门户。 所以,打下淮安的第一时间,后方便送来了大量的水泥用来加固城墙。 其实也不会加高太多,只是在原基础上翻一番,加高到六丈就行。 再高的话,水泥倒是不缺,墙基禁不住压力,可能会自行垮塌了。 加高之后,还要在城头修建小型棱堡,用作守城士兵遮护所。 希望宋江看了不会流泪。 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好在人手足够,物资充足,进展很快。 时近中午,方天定处理完杂事,带着叶贵出了州衙。 路上,不断有百姓提着饭食出门,往城墙上走去。 这些都是给俘虏送饭的。 守城宋军,很多都是城里人,家小都在城里。 为了激发这些人的劳动热情,同时安定人心,方天定下令,同意家属送饭来。 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吃到家里饭的,干劲十足,看别人吃家里饭的,也不用害怕事后被坑杀了,都是安心干活。 当然,明军提供的伙食也不错,虽然没有肉,油水却不少,又管够,比宋军伙食还要好不少。 走在城头上,叶贵翻着小本本,道:“太子,多有俘虏表示愿意从军,如何处理?” 方天定回道:“可以吸收一部分青壮,只是要做好甄选,宁缺毋滥。” 叶贵记下,又道:“根据计算,水泥还有多余,是否继续加高城墙?” 方天定指向北面,道:“运河淮河汇合处,建设棱堡,防止宋军偷渡。 另外,城南地道继续开掘,只是隐蔽好出口,万一宋军破了泗阳,以作为一条守城时反击通道。” 虽然取得了凸出部,可后方防线建设任然在进行。 这就叫有备无患。 突然,一个红衣女子走过来拦住前路,问道:“敢问太子,明军素来讲究仁义,可是虚言?” 方天定上下打量,只见这姑娘一身红色紧身长裙,煞是惹眼。 容貌并非的十分美艳,却很端庄,尤其耐看,给人越看越好看的感觉。 身材也很曼妙,qián tū hòu qiáo的。 只是皮肤偏黑,也略显粗糙,不符合这个时代人的审美,算是瑕疵。 只是,她的身上有英武之气,特别吸引人。 仔细看姑娘的手,虎口有茧,拇指上有扳指留下的印记。 是一个练家子,会使刀弄枪,也会弓箭。 不知不觉,方天定看呆了。 这辈子完蛋了。 哪怕方天定还是一个初哥,他也知道,他被月老用红线给绑了。 姑娘见方天定只顾打量,不由有几分恼怒,冷哼道:“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如此猥琐。” “大胆!”叶贵喝道:“一个姑娘居然如此无礼,成何体统,左右,给我拿下,送交其父母严加管束!” “住手!”方天定回过神来,阻止护卫,道:“抱歉,走神了。” 姑娘倒也没有扭头便走,问道:“城外夏粮,尽被明军收割,百姓损失惨重。中产之家尤可坚持,贫寒之家必然挨饿。 明军讲究仁义,如何不归还这些粮食?” 方天定也知道姑娘说的是实情,只是抢割之时,并没有做好记录,收成已经乱了。 但是,粮食是农户根本,少了一季收成,许多人家就会破产。 方腊义军的兴起,正是因为大规模破产导致的,这点大家也都清楚,明军自然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我军正在统计,根据田契登记数据,扣除纳税额度后退回。” 听了方天定解释,姑娘问道:“那没登记在册的怎么办?” 凉拌喽。 方天定没有回答,只是把看傻子样的眼神丢了过去。 为逃税隐瞒田亩不报,被明军收为官有,怪得了谁? 好在,这种情况虽然普遍,却大多集中在豪门大户里。 原因很简单,小民没有田契保护,田地很容易便被侵夺。 “哎,哎~她脸红了……”方天定心里暗喜。 虽然不明显,方天定真切地看到了姑娘脸蛋上出现了一抹嫣红。 娇羞的小模样,看的方天定小心脏怦怦跳。 讲真,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这般反应。 姑娘收拾心情,又道:“夏种在即,青壮都被拘禁劳役,如何能够保证及时耕种?” 方天定也回过神来,笑道:“劳役是修缮城墙,为了抵御赵宋反扑。 你也知道,我国农税不过三四成,其它赋税全免,减轻了百姓无数负担。 若是赵宋复来,百姓安能如此快活? 左右不过耽误十多天,对农事影响有限,却能换取一辈子快活,值不值?” 当然值得! 耽误十多天再种植水稻,并不会减产,也饿不死人。 减免大量赋税,却是一辈子的好事,孰轻孰重,谁都能分得清。 正是因为如此,本地降军的劳动热情才会很高。 姑娘也知道这点,只是诘问不成又被反驳,觉得脸面挂不住。 方天定见姑娘哑口无言,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活该他两辈子单身一甲子! 这个时候,正是温言说两句俏皮话,顺便请教姑娘芳名和芳龄的时候。 方天定得意间,姑娘一跺脚,提着篮子走了。 这姑娘有亲人在城头劳作,是来送饭的。 方天定有心叫住询问姑娘名姓、家住何方,但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眼睁睁地看着鲜艳的红色消失在眼帘里,方天定好不惆怅。 讲真,只要方天定点头,愿意爬上他床的女子,可以从楚州排到江宁。 然而,这种懵懂恋爱的感觉,让方天定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姑娘已经走远了。” “啊?哦!”方天定回过神来,道:“且罢,继续巡视。” 叶贵笑道:“太子,以我青楼老手的眼光来看,那姑娘还是云英未嫁,年龄也合适。” “滚!”方天定一脚踢中叶贵屁股,掩饰自己的心虚。 叶贵眼珠子一转,道:“太子,你且忙,我突然内急。” 作为方天定的伴当亲随,叶贵深知方天定不拘小节的脾性,说话行事并不拘谨。 看到方天定遇到喜欢的姑娘,却又不好意思说,叶贵自然要安排妥当。 半夜蒙了头扔到被窝里显然是不行的,这是真爱,不能搞成辣手摧花啊。 于是,叶贵吩咐左右前去打听姑娘的姓名,住址,脾性,爱好等。 家世和出生,对方天定来说,并不重要。 再高贵的家世,能有一国太子高贵? 现今可不是唐初,那些名门望族瞧不起李家,不愿意和皇家结亲的时候。 信心满满的叶贵快马加鞭赶回应天府,向邵氏汇报了情况。 太子不好意思开口,直接让皇后去提亲便是,想必方天定不会拒绝。 听了叶贵的打算,邵氏眉开眼笑地说道:“不错,我儿终生大事有了着落,我这个当娘当然要操持。” “来人!”邵氏喝道:“准备车驾,我要往楚州一行。” 风风火火,雷厉风行,根本没征求别人意见。 爱子心切,谁劝都没用。 方腊知道劝不住,令禁军总教头贺从龙领军两千禁军随行护卫。 正文 八十七 盐政 放眼天下,都在引水犁田,准备种稻,海盐县却是例外。 今日乃是放盐日,许多百姓顾不得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全都来到了售盐仓库前。 自从二月出盐以来,海盐县滨海晒盐场的产量一路走高。 四月,一月出盐五十万斤。 足够明国境内百姓三月食用。 除了最初建设盐场的投资,剩下的便是人工费用,算下来,每斤盐生产成本不足三文钱。 相对于煎盐法,成本不是一般的低。 铛铛铛~ 开卖的铜锣敲响,等候的百姓出现了一丝骚动。 只是没有rén dà声喧哗,也没人争抢向前。 敢这样干的,会被撵出去。 随着十个书吏拿着算盘、纸笔、坐到柜台前,盐场售卖都监罗修捧着一个盘子走到大厅中间。 “各位,这便是样盐,本日售卖盐品皆如此。” 众人齐齐围过来看,有哪些心急的捻了点放进嘴里尝了起来。 颜色很白,里面泛着些huáng sè,浓郁的咸味中微微有些苦涩。 这是里面未曾去除的杂质。 尽管如此,这盐也算很不错了。 有客商叫道:“罗都监,这盐比上次好多了,我看下次再来,能比上淮盐啦。” 尽管知道这是马屁,罗修还是开心,别人夸自己的东西好,当然值得骄傲。 罗修拱了拱手,说道:“各位,此次共计出售十八万斤,售价八文钱一斤,任何人皆可不限量购买。” 有人问道:“罗都监,官盐不过十文钱一斤,你这出价八文,我等如何赚钱?” 贩盐,其实挣的是辛苦钱。 因为路途花费太多,一千斤盐不过能挣一两贯钱。 进价八文钱,近处还好,远处的就要亏本。 罗修道:“各位,官盐十文一斤,其实是亏本的买卖,根据计算,价格将上涨到十五文。 各位,尔等售卖价格自己决定,想必不会亏本。” 众人合计一番,觉得有赚头。 杭州等附近州府不必说,远处的歙州、应天府、扬州,每斤也能赚两三文。 “各位,你等也知道,之所以盐的买卖不设门槛,便是为了让我朝百姓都能吃到廉价、质优之盐。 官盐因为利润微薄,各级官员并不热心,专门设立机构靡费太多,也有腐烂之隐患。 所以,盐的贩卖,还要依靠你等积极参与。” 自古以来,盐便是历代朝廷的重要收入,一直有“盐税占天下赋税之半”的说法。 明军地盘上,人口约有千万,以算人每天食盐半钱{约五克,十钱一两,十六两一斤},人食用盐的售卖营业额便有一百八十万贯。 实际上远不止这么多,因为力气活的原因,人均耗盐量要多两三倍。 加上畜牧业,农业,工业用盐,年营业额达到千万贯不难。 放到全国来说,便是亿贯营业额,七八千万贯的净利润。 如此多的收入,怎么可能不抓紧? 所以,朝廷设盐运使,负责全国的盐业生产和出售事宜,位同六部尚书。 各个产地分设都监三名,分管生产、财政和出售。 当然,再好的制度也抵不住人员的**。 朱明中后期,人口过亿,一年财政收入区区四百万两,简直是奇葩。 不过,等到那个时候,方天定骨头渣渣都烂完了,也操心不了那么多。 罗修,便是主管售卖的都监。 盐生产出来后,除了供应军队、朝廷、平价仓库,其余任凭百姓贩卖,转运州府,并不收税。 所以,开售以后,大厅内立刻热闹起来。 “我是杭州的,我要五百斤。” “我是芜湖的,我要八千斤。” “我是同安的,我要一万一万二千斤。” “我是淮安的,我要五百斤。” “等等,淮安便有盐场,你这这么远运回去,岂不是要折本?” “赵宋打过来,淮盐还是断绝,先运些回去存着,大不了自家吃便是。” “若是赵宋不堪一击,我看你要吃一辈子咯。” “那我便是把盐当饭,那也是甜的。” 众人皆笑。 淮盐产区,起源于春秋,发展于隋唐,振兴于赵宋,北起绣针河,南至大江口,因淮河从产区中穿过而得名。 汉唐起,两淮盐课在财力上便雄踞全国各大盐区之首,史载“东南盐利,视天下为最厚”,并有“煮海之利重于东南,而以两淮为最”之说。 “前朝太白居士有诗言‘吴盐如花皎白雪’,便是说的淮盐。”魏三的话里,充满了自豪。 大半辈子靠着煎盐为生,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一国太子。 太子啊,未来的皇帝,那是梦里都不敢出现的人物。 因此,魏三使出浑身解数,力求做出最好的盐来,已让太子看到盐城盐工的出色。 方天定看着魏三和其子魏大郎围着火灶不断忙碌着,问道:“普通盐工,一天收入几何?” 魏三答道:“大多数人,一天熬盐百八十斤,能赚个三五十文吧。” “这么少?”方天定震惊了。 魏三笑道:“太子有所不知,目下柴薪价格一日高过一日,官府收购压价愈发狠厉,大家的日子也是难过的紧。” 盐务官员贪腐,除了把公盐私卖外,便是压榨盐工。 朝廷规定十文钱一斤收购,负责的官吏只给三五文,盐户能有什么办法? 另外,因为日日生火熬盐,附近柴草稀疏,要么去远处打柴,要么高价收购,成本不是一般的高。 “好在,我们脱离了苦海,只是可怜北面那些同行咯。”魏三的话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方天定笑笑,问道:“私商收盐多少钱?” “太子真是火眼如炬。”魏三笑道:“私商也不是好相与的,收购价只比官价高两三文,尽管如此,大家也还是愿意卖与私商。” 方天定问道:“若是把煮盐改成晒盐,尔等愿意接受官府雇佣不?” 魏三笑道:“实不瞒太子,如小人这等兼着私商勾当的,或许不情愿,那些老实本分的,如何不愿意? 不说雇佣,只要废了盐役,他们也愿意。” 方天定笑道:“海盐县晒出的盐,官府就地发卖,百姓皆可进货贩运各地,众人公平竞争,并无阻碍。” 吧嗒,灶中火星炸裂。 魏三叹道:“如此,百姓可得平价好盐,实乃善政。” 自由贩卖,一切交给市场决定,这可比官府发卖好太多了。 毕竟,官吏的德行都是向上看,那会管百姓吃的盐要花许多钱呢。 私人则不一样,你太贵就没人买,掺杂了杂质同样没人买。 若是有人垄断后抬高盐价,还有官盐,再不济,百姓也可以组织起来自去盐场购盐。 如此,市场盐价永远不会高出出场价太多。 闲聊中,方天定看完了碎场、晒灰、淋卤、试莲、煎盐、采花这六道程序。 成品盐粒大、色白、干,比海盐盐场晒出来的好了不少。 捻起尝了尝,方天定赞道:“这盐真不错!” 魏三眉开眼笑,道:“小人祖传的手艺,放眼天下也绝对好。” 方天定问道:“煮盐以火去水,晒盐以日光去水,原理相通,煮盐的技术可能用到晒盐上?” 魏三讪笑道:“小人却没想过。” 魏大郎接道:“我也听闻过晒盐,曾想过,应该是可以的。” “善!”方天定抚掌而笑,道:“大郎可愿受雇,为晒盐出力?” 魏三立刻拉着魏大郎拜下,道:“多谢太子提挈,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方天定扶起父子俩,任命魏大郎为晒盐技术都监。 官职八品。 能做官,对魏家来说不易于祖坟冒青烟了。 安排完盐城县试行晒盐的事,方天定打马前往泗阳。 防线建设,刻不容缓。 正文 八十八 主战场 东京,枢密府内。 童贯、高俅并大小将官数百人齐聚一堂。 清了清嗓子,童贯说道:“各位同僚,方腊愈发势大,目下又占据了楚州、泗州、庐州、同安郡、景德镇等地。 陛下震怒,天下震动,我等当勠力同心,尽早剿灭贼寇,以还天下安宁,报陛下隆恩。” “谨遵恩相钧旨。”大小将官拜道。 众人态度都很坚定,士气也比较高涨。 毕竟,方腊得了天下,这些人同样保不住现在的权势与富贵。 童贯又道:“淮西不日即平,我受陛下钦命,将总督大军南下平叛,各位有何教我!” 童贯也急。 本来以为方腊只手可平,给自己履历增添一笔光彩,好部领大军收复燕云十八州以封王。 却不想,方腊噗地一声膨胀了。 再这样,大家都吃枣药丸。 其他人可以投降方腊以求富贵不失,他可是六贼之一,必死无疑。 所以,由不得童贯不小心应对。 众人之中,闻焕章起身道:“恩相容禀,小人查看了各方情报,仔细思考后认为,若下江南,必先取泗阳,再渡淮河取楚州。” 为了应对方腊,奉命监军的童贯通过高俅,请出了闻焕章作为随军军师。 闻焕章文名远播,精通韬略,为高俅邀请讨伐梁山。 然而请了不用,因为不听他的计策,高俅被梁山生擒。 前车之鉴不远,童贯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便请闻焕章详细解释。 闻焕章说道:“贼军占了同安,江上立了无数营垒,守备十分森严,非短时间可下。 那么,只能走运河。 淮阳军泗阳县地处淮河北岸,卡着运河,已经为贼军前方堡垒,实乃贼军门户之所在,必须拿下。” “善!”童贯颌首,道:“来人,多派细作打听泗阳虚实,以供大军参考。” 自有人领命而去。 闻焕章又道:“梁山上下英勇善战,不可不用,请恩相调来东路,汇攻泗阳。 西路有郑相公坐镇,即使不能见功,也能令贼人首尾难顾,还要抓紧。 另外,王庆招安之后,也能有十余万大军,可分作两路偏师,分别进取庐州和景德镇以为牵制。” 听到王庆这个名字,童贯不禁出现了一丝恍惚。 谁能想到,这个曾经一根手指就能碾死的小蚂蚁,居然突然变异成了洪荒猛兽呢。 不过,当前最要紧的便是对付方腊,王庆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而且,童贯也听出了闻焕章话内未竟之言,那便是根据军情需要,趁机拆开王庆所属,防止复叛。 毕竟,朝廷是不得已才答应了招安,对王庆并不放心。 正好调去攻打方腊,消耗其实力,待削弱足够,捏扁搓圆,还不是随心所欲。 想通这些,童贯对闻焕章更加倚重了。 毕竟,有能力办好公事,还能为上官私人考虑的下属,谁会不喜欢呢。 商议一阵,众人确定了宋江为先锋,先打泗阳的策略。 童贯下令道:“各官回转后,秣马厉兵,待到宋江回转,即刻出发!” “是!”各将领命,自去准备。 又有人领命前往淮西,给宋江传达命令。 淮西,宋军大营中。 因为王庆招安事宜确定,只等朝廷招安圣旨送达便可交接,所以,大小战事也都停了下来。 云安城中,府衙内。 钦命招安大使、太尉宿元景,安抚使陈瓘,行军参谋侯蒙,武学谕罗戬,平西都先锋宋江,副先锋卢俊义并梁山各好汉,河北淮西降将齐聚一堂。 宋江举杯,道:“太尉千里奔忙,免了士卒伤亡,百姓涂炭,实在辛苦,敬太尉!” 众人齐齐举杯。 宿元景主动举杯,道:“非将士前线血战,破了王庆胆气,招安如何能成?诸位当居首功,且饮一杯。” 两杯酒下肚,气氛也热烈了起来。 聊了一阵,话题不禁转到了江南方腊身上。 宿元景唉声叹气,道:“贼势汹汹,若不早平,国家危矣!” 宋江笑道:“太尉何故忧虑,淮西已定,我军将士尤觉厮杀的不过瘾,正当为太尉分忧,以报朝廷看重。” “是极!”卢俊义接道:“若是闲居,直浪费了众兄弟的满身本事。” 宿元景大喜,夸了宋江等人一番,道:“贼大难治,先锋可有定策?” 宋江回道:“未曾交手,不知虚实,不敢妄言。 朝廷下令我等搬师回军,合童枢密走运河南下,如此,泗阳必有大战。 虽无十足把握,却有必死决心,决不能让方腊那厮坏了天下安定。” “哥哥说的丧气话,左右不过一两个蟊贼,且等我吃饱了酒,去砍了那贼厮鸟的狗头来,也好给太尉下酒。” 宋江回身去看,原来却是黑旋风李逵吃多了酒胡言乱语。 生恐李逵粗鲁惹得宿元景不喜,宋江呵斥道:“你这黑厮,休的酒后狂言,还不赶快退下。” 只听宿元景道:“这黑厮所言,正是我心内所想,且赏他一碗酒,权作预贺。” 宋江拜道:“多谢太尉。” 拜完,又使了个眼色,让人把李逵拖了下去。 喝了一阵,陈瓘说道:“王庆招安事定,先锋可提前收拾,等圣旨到,立刻拔营回京,也好早日平定江南。” 宋江领命。 被闻焕章和宋江念念不忘的泗阳,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军营。 城内百姓全部迁出,安置到了淮河以南的地方,以防两军交战时误伤。 城中,所有房屋拆毁,重新用砖石水泥加固,防止火攻。 城墙加高到六丈,其上加盖堡垒,以为士兵遮掩,瓮城加深加高加固。 水门本无瓮城,此刻也加装了闸门,沿河两侧修了矮墙。 船只进来,除非插了翅膀,不然绝对难以上岸。 北门外一里,运河两侧,各建了五个棱堡,以防宋军水军冲击水门。 护城河外,挖了许多陷坑,护城河和城墙中间的地方,却是许多碗口大的坑洞。 不要说宋江,便是孙武孙膑同来,看了这城也要流下泪来。 运河上,无数船只翻来往复,不断卸下粮米,石炭,兵器,盔甲,士卒。 城头上,方天定看着忙碌的人群,道:“粮草运来多少了?” 泗阳守御总管栾廷玉道:“粮食一百万石,足够大军半年支用。” 方天定道:“不够,料敌从宽,传令后方,再运二百万石来。” 此时一石与后世一百斤差不多,然而士卒普遍能吃,战时一天需要七八斤粮食。 一百万石,可能只够八万大军半年支用。 泗阳是桥头堡,重军驻守,消耗巨大,粮食再多也不嫌够。 万一宋军铁了心的打消耗战,半年时间可不够。 再则,就算吃不完,也可以作为以后北伐的军粮。 方天定又道:“除了粮草,石炭等物资也不能少。” 栾廷玉一一记下。 “泗阳不下,宋军便不敢轻下淮河,所以此处必然血战滔天,让兄弟们做好心理准备。 守住这一波,待到宋军师老无功,便是我军反推之时。” 轻松拿下泗阳县,真是让方天定欣喜若狂。 他立刻便把这里当成了防守赵宋的主战场。 卡着运河,位于淮河之北,是淮河防线的凸出部。 如果说淮安是淮河防线的大门,那么泗阳便是淮安的院门。 除非宋江有铁菊花,不然他绝不敢弃泗阳县于不顾,绕道南下的。 再则,就算宋军穿了铁裤衩,不怕菊花被爆,绕道南下又如何? 淮河沿线还有盱眙、泗州、淮安等城,待其半渡,南边狙击之,泗阳再出大军前后夹攻,轻松便能让宋军知道什么叫步子太大扯碎了蛋。 所以,泗阳城防建设,不惜工本。 安排了一应事务,方天定看向北方。 根据情报,还有半个月二十多天,五月中下旬的样子,宋江便要来了。 方天定等待这一天,已经等的太久了。 虽然整体国力不如赵宋,可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方天定很有信心告诉宋江,什么叫硬实力的碾压! 正文 八十九 提亲 “驾~驾~驾~” 官道上,方天定策马狂奔,旁边二百护卫随同。 这里毕竟前出宋境,必要的安全还是轻忽不得。 好在农忙时节,路上行人不多。 若非邵氏到了淮安,方天定完全可以乘船走水路,安全又稳当地到淮安。 确定前路无人,方天定向两边农田看去。 只见田里已经放满了水,不少百姓在犁田,一遍又一遍的,力求把田土犁的细腻。 “还是要鼓励养牛,人拉犁的效率太低了。”方天定暗暗想到。 田地里,不少人家都是人拉犁,效率不是一般的低。 农业中,人力,毕竟不如牛。 有些已经犁好地的,端着簸箕,把谷种均匀地撒进田里。 好一派田园风光。 尽管知道这一季辛苦可能毁于战火,百姓还是舍不得农田空置,寄希望能有收获。 不对,方天定突然勒马,问侍卫道:“你们谁种过水稻的?” 黄广答道:“我种过。” 方天定道:“即如此,为甚百姓不是插秧?” 黄广笑道:“太子有所不知,插秧费时费工,育秧成功率又低,又多收不了三五斗,所以百姓都不愿意插秧。” “是嘛?”方天定犹豫不定。 他知道插秧费时费工,播种省时省力,但是,插秧的一亩田能够多收一二百斤。 盖因插秧整齐,光照、通风条件较好,同时便于除草、灌溉、收割,只是现在不比后世一亩地能收**石。 现在因为种子、化肥的限制,一亩地正常收获在三四石,下等地收一两石几斗也是有的。 如此情况,百姓自然不愿意劳心费力。 现在夏种已经开始了许久,在改变也来不及了,方天定只是暗暗记下,打算让人专门研究杂交稻,并完善、推广新的种植技术。 想到稻种,方天定又问道:“你可知道占城稻?” 黄广笑道:“他等种的,正是占城稻啊。” 大写的尴尬。 方天定还以为就他知道占城稻呢,没想到百姓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了。 那还说什么呢? 为了掩饰尴尬,方天定一踢马腹,驾地一声狂奔而去。 回到了淮安城,方天定急忙去见邵氏。 “我问你,遇到中意的姑娘,为何不与我说?”刚见面,邵氏就声色俱厉地问道。 “啊?”方天定有些心虚,恶狠狠地瞪了叶贵一眼后,低下了头。 他如何不知道,肯定是叶贵这家伙打了小报告。 邵氏看到方天定垂首不语,更加生气了,问道:“你可知道姑娘姓名?年龄?住址?” 这个可以有,然而并没有。 讲道理,作为一国太子,方天定抢个把民女根本不是个事。 然而,他没好意思。 害羞了…… 不然,他如何前后两辈子做了一甲子的单身狗呢。 方天定弱弱地回道:“娘,我已经派人打听了,只是最近太忙,没顾得上过问。” 邵氏冷笑道:“我儿千军万马尚且面不改色,涉及自己婚姻大事,却如此糊涂。 如此大事,怎能耽误那许多功夫?若是上了战场,也如此拖沓磨叽错失时机?” 找对象和打仗一样,错过了机会,只能追悔莫及。 所以,方天定无言以对。 他以为,战场征战这么久,已经抹去了他前世的性格。 然而并没有。 注孤生的宅男属性还藏在基因中,只是被杀伐果断掩盖了。 邵氏又道:“最近几天,若非紧要事情,便留在淮安城里,我要在你父亲登基之前,把你婚事给办了。” “啊?” 惊喜来的太突然,方天定有些难以置信。 要说喜不喜欢那个姑娘,方天定自然是喜欢的,也想娶了回来。 但是,想到一甲子的童子身就要告破,方天定有些慌。 不过,一切就交给自家老娘做主就好了。 邵氏数落了方天定两句,果断让他滚蛋,然后派人去提亲。 叶贵早就把姑娘家的事情打探清楚了,只是瞒着方天定而已。 正值午饭时间,梁家一家人团坐一桌,喜气洋洋地吃着午饭。 梁峰、梁青龙突然被释放,可把一家老小喜欢坏了。 虽然明军说了不会伤害nuè dài俘虏,家里人也都能送饭探望,然而,终归是被拘禁,难以放下心来。 父子被释放归家,一家大小都是欢喜。 武将之家,也没有食不语的规矩。 梁峰说道:“玉娘,这几天都是你操持里外,辛苦了。” 玉娘笑道:“爹和大兄平安就好,只是爹,为甚就你们被放回家了,其他士卒还在劳役。” 梁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伍员外的缘故吧。” 梁青龙道:“我觉得不是,伍零九虽然投效了明军,却也不过是个县丞,如何能做的明军的主。” 梁氏笑道:“只要回来便好,如何要研究那么多。” 此言有理。 梁峰又道:“明军势大,颇有前途,大郎文韬武略都有,还是投军去吧。” 梁青龙闻言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他真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又有诸般本事傍身,如何愿意就此沉寂。 吃饭间,听的院外有人叫门。 梁青龙开门一看,正是伍零九。 伍零九是城中大户,不同于其他害命大户,伍家颇有善名。 人称员外伍零九。 明军入城,伍零九第一时间选择了投效,经过考核,任了淮安县县丞一职。 梁峰和伍零九颇有故旧,见他来访,立刻起身相迎。 伍零九拱手道:“恭喜梁兄,贺喜梁兄。” 梁峰以为他是打趣自己被释放,苦笑道:“败军之将,何喜之有,且请屋内叙话。” 两人于客厅内坐下。 推开茶盏,伍零九说道:“实不相瞒梁兄,我此来,是受人所托提亲来了。” 梁峰倒是不奇怪,伍零九前来代人提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毕竟,梁家女儿的本事,楚州有名。 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嘛,反正最近三五年,是没人来了。 因为,要提亲者,须得耍的动四十斤的大刀,开的动四石强弓。 这是玉娘亲自提出的要求。 所以,眼看快二十了,玉娘还是云英未嫁。 往日里,梁峰不知道操碎了许多心。 一个姑娘家,不爱女工便罢了,爱舞刀弄枪也还好,但是要求丈夫精通文墨,还要有万夫不当之勇,何处去找? 梁峰听到伍零九又来提亲,内心很激动,恨不得立刻答应了,只是瞄到屏风后的红色人影,不得不冷静下来。 叹了口气,梁峰道:“伍兄,你也知道我家玉娘的要求。” 伍零九不以为意地说道:“知道,作诗一首,舞刀半个时辰,骑马射箭嘛。” “嚯,伍兄,你这是有备而来啊!”看到伍零九胸有成竹的模样,梁峰喜不自胜,追问道:“快和我说,谁家男儿如此出色!” 那模样,活脱脱的求领走。 伍零九笑眯眯地说道:“这可是文韬武略好男儿,顶天立地真丈夫。 且说他久经战阵,从无失手,又做的一首好诗,大江南北都在传唱。” 这夸赞,让梁峰不禁心生怀疑。 如此出色的男子,还能看得上自家的女儿? 肯定是吹牛。 算了,不管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说不定,因为家里遭受了变故,玉娘降低了要求呢。 于是,梁峰说道:“我肯定是同意的,你也知道我家聘礼有些特别,只要能够满足玉娘的要求。” 伍零九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前来提亲是谁?” 梁峰挥挥手,道:“不需要知道,只要满足玉娘的要求,不要彩礼,还给一大笔嫁妆。” 伍零九站起来,朝空**手,道:“皇后亲至淮安,为太子方天定求亲于梁家。” “太子?”梁峰悚然而惊。 咣当,躲在屏风后偷听的玉娘,也失手打碎了茶壶。 明国上下,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无不精通,端的是一个好男儿。 如此人物,如何能看得上自家女儿呢? 只能说,缘啊,妙不可言。 正文 九十 梁红玉 “纳彩还要作诗,这是何道理?”方天定问道。 邵氏道:“我就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想到那怦然心动的感觉,方天定从心了。 邵氏又道:“我儿做的好一首沁园春,全国上下谁不喝彩?便是赵宋境内,也多有传唱,再做一两首诗有何难处?” 抄两首诗其实不是问题,然而,这样本末倒置,恐夫纲不正啊。 所以,总得知道那女子到底是谁吧? 方天定问道:“娘,那女子是谁?” “她姓梁,名红玉,年十八,不通红妆,善使一把泼风刀,又善于弓箭,可谓百发百中。 她的父亲是梁峰,原来的楚州防御使……” 梁红玉……方天定呆住了。 这是老天注定的缘分么? 原轨迹中,梁红玉的父亲和哥哥都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也沦落为京口{镇江府古称京口}营妓。 但由于她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对平常少年子弟便多白眼相看,毫无娼家气息。 童贯平定方腊后,班师回朝,行到京口,召营妓侑酒,梁红玉与诸妓入侍,就在席上认识了韩世忠。 于是,两人各通殷勤,互生怜惜,最终英雄美人成眷属。 可以说,梁红玉一生之变化,都是因为方腊zào fǎn。 方天定倒是没想到,那红衣姑娘居然回是梁红玉。 天意如此! 至于说自己娶了梁红玉,少了一个抗金的巾帼英雄怎么办? 当然是凉拌喽。 把国家命运寄予一个女子身上,岂不是华夏男儿之悲哀和耻辱? 所以,韩世忠还是好好照顾他的原配白氏去吧。 方天定喝道:“来人,备纸墨!” 有侍者分开。捧来笔墨纸砚。 一挥而就,两首诗成。 邵氏看了,笑道:“如此佳作,定然让梁家小娘满意,合该我儿姻缘到了。” 赞了一句,邵氏自让人去回话。 完成了任务,方天定持弓出城,猎雁去了。 纳采乃婚姻六礼之首,《礼仪·士昏礼》云:“昏礼下达,纳彩用雁。” 用雁为贽礼,一曰顺阴阳,因为雁是一种候鸟,“木落南翔,冰泮北徂”,纳彩用雁,取其顺乎阴阳往来有序之意。 二曰不再偶,据传说,雁一生只配偶一次,失去配偶,终生不再成双,用雁多取此意,以表达对婚姻缔结忠贞不二的思想愿望。 为了显示诚意,方天定决定亲自猎雁。 战场上,他很少使用弓箭,然而不代表不会用。 虽然不能像花荣那样,随便射雁那只眼,然而,箭不落空是可以的。 梁家,伍零九复至。 作为媒人,来回奔跑是应该的,伍零九对此甘之若饴。 能成为太子的媒人,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前途无量啊! 伍零九递上一个锦盒,道:“梁兄,这是太子送来的诗,亲自所做!” 梁峰接过,让婢女转交给梁红玉。 从昨天到现在,梁家上下还是晕晕乎乎的呢。 才多长时间,便从赵宋防御使沦落到了阶下囚,接着又成了明国皇亲国戚。 人生大起大落,真的太cì jī了。 屏风后,梁红玉打开了锦盒,取出纸来看。 看呆了。 她情不自禁小声念了出来:“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满满的知音感觉。 “能写出这等诗,难怪会让女子从军呢。”梁红玉默默地想到。 只这一首诗,便打动了她的芳心。 本来,她还在犹豫是否成为太子妃,然而不好拒绝。 皇后亲自派人来求亲,谁敢拒绝? 因拒绝被杀了全家,别人也只会说她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 而且,心底里未尝没有欣喜。 方天定的武勇不必多说,天下有名的。 文采也不孬,一首沁园春,同样流传天下。 想了一阵,梁红玉继续看下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醉了。 天下所有女人,都听不得如此情诗,何况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梁峰和伍零九偷眼瞧去,看到梁红玉痴痴呆呆的样子,会心地相视而笑。 虽然两人都打定了主意,怎么也要把梁红玉送过去,然而,她自己愿意,岂不是皆大欢喜? “嗯哼。”梁峰假装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道:“你意下如何啊?” 虽然是对着伍零九说的,却是问梁红玉的。 梁红玉羞红了脸,丢下一句“都听你的”,便快步回了闺房。 伍零九嘿嘿一笑,拍了拍手,示意随从送上大雁等诸般礼物。 美酒、玉璧、金带、银碗筷、象牙梳、犀角梳、最好的绸缎、绢帛…… 一一罗列下来,简直亮瞎了梁峰的狗眼。 为了方天定的婚事,邵氏是掏空了方腊的私房钱。 要知道,明国的税收,全部归外库,皇帝内库只能依靠自己经营。 然而,方天定所有的发明创造,都用来充实外库了。 所以,方腊很穷。 内库里面,大多是各地缴获的奢侈品,只是没钱。 想要钱,只能把奢侈品拿去卖了。 邵氏把其中的珍品全部挑了出来,可把方腊给心疼坏了,以后想赏赐大臣将士,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了。 只是没办法,含着泪也要同意,不然邵氏就敢跟他合离。 方腊的原话是“太子结婚,我这个皇帝的脸面都不要了么,我以后怎么奖赏将官呢?” 只是没用。 送上礼物,伍零九郑重其事取出一个红木盒,打开,显出里面的一双银手镯。 这手镯样式平常,颜色微微发黑,明显是个老物件。 “此手镯,乃皇后送出,言‘我至方家,婆婆给了我这对镯子,如今,我原样转送给我儿媳妇!’。 梁兄,请务必原话转述太子妃!” 梁峰凌空拜道:“谢皇后隆恩,臣感激涕零,必誓死以报!” 这可是传家宝,是梁红玉地位的保证,比万两黄金都值钱。 有了这对手镯,方天定登基后想要换后,就要想一想会不会动摇国本。 因为梁红玉是太后钦点的,废来她,便是大不孝! 后果很严重。 纳彩结束,伍零九又道:“陛下五月初六正是宣告登基,皇后有令,太子必须于五月初四前完婚,以利封赏。” 梁峰算了算,还有七天时间。 好紧张。 伍零九又道:“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太子妃配合。” 梁峰自然同意。 当天下午,伍零九领着蒲文英来了。 纳彩之后是问名。 询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及时辰,以便男家卜问,决定成婚与否,吉凶如何。 邵氏亲自坐镇,全程监督,有人敢说八字不合么? 如果有,肯定是死人,可惜死人不会说话。 所以,问名完成。 第二天一早,伍零九再至,将卜婚的吉兆通知梁家,并送礼,完成了纳吉。 下午,伍零九又至,送上聘礼,完成纳徵。 第三天,伍零九又到,商定了迎娶日期,五月初二迎接,初四至应天完婚。 请期完成。 至此,方天定终生大事的前奏结束。 飞一般的速度。 虽然速度快,然而流程无可挑剔,该有的一样不少,绝对没有失了皇家体面,也给足了梁家面子。 现在,方天定距离洞房花烛夜,只剩下了亲迎这道程序。 正文 九十一 亲迎 运河两岸,各有一支骑兵策马驰骋。 总共两千骑士,都是银盔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帅,非常帅,还很壕。 他们是护送方天定迎亲的队伍。 河面上,有一只九条船组成的船队。 为首的大船船头是龙形,金光闪耀,可是亮瞎了吃瓜群众的狗眼。 这是叶春花了十万贯建造出来的顶级豪华座舰,以作为方腊的龙船。 性能只能说不错,然而舒适性、豪华型,那真的是天下第一。 因为方天定结婚,方腊把这宝船给调了出来,供方天定接亲用。 方天定身着一套大红喜服,站在船头上看着两岸。 虽然显得很淡定,然而不断睃过船舱的目光,显示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想到一甲子童子功就要破了,还是有些心慌慌的。 好在,前世也收藏了百多部的教材,倒不用担心事到临头搞不定。 左顾右盼间,一只小船迎面而来。 “报太子,高邮军上下已在城外十里迎接!” 方天定道:“令其登船来见!” 不一刻,数十官员乘船迎面而来。 时间紧迫,这些人也没有废话,行礼过后,秦湛代表高邮父老送上贺礼。 一件百衲衣。 百衲衣也称功德衣,无畏衣。 秦湛送来的,是小孩子穿的,这是希望方天定的孩子,能够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这马屁,拍的一点痕迹都没有,方天定很满意。 秦湛道:“此乃高邮父老集千家布,合百巧手缝制而成,预祝太子殿下早生贵子。” 方天定拜谢,道:“多谢父老乡亲,百姓所托,必不敢负,百姓所愿,方家世代不忘。” 此话经传令兵呼喝传达,百姓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方天定又道:“大明治下,凡六十以上者,赐酒一瓮,肉十斤,七十以上者,加赐衣一套。 家有新生儿者,赐鸡鸭各六只,布一匹,糖十斤,海外干果一斤,并免当年田税。 家中有二幼小子女及以上者,赐猪一头,糖十斤,海外干果十斤,免田税至子女十六岁前。” “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猛地变大,响彻云霄。 做出这个决定,除了宣示普天同庆外,更多的用意是鼓励生育,促进人口增长。 世界这么大,没有足够的人口,如何占的住? 离开高邮,船队不停,向扬州驶去。 从内心讲,方天定还是想与梁红玉聊聊的。 只是因为礼节,梁红玉一直在第二艘船的船舱内没出来,不太好说。 而且,方天定也不知道如何打开话题。 来日方长,日久生情,只能如此了。 不知不觉,船队到了野外。 这里是古潟湖浅洼平原,浅洼地段有三十六较大的湖,且湖湖连通。 此时黄河未曾夺淮,并未形成后世巨大的高邮湖。 现在都是盐碱地,没有农田,很少人烟,芦苇杂草密布,飞鸟起落,鼠兔四伏。 在这里,两侧官道绕了个圆弧。 “后世高邮鸭子很有名,倒是可以把这个作为致富手段。”方天定默默地想到。 当然,这些不着急,等到全取天下再仔细考虑不迟。 念头未落,只听得一声炮响,无数火箭从两侧芦苇荡里射出。 “敌袭!”大喝中,方天定滚回船舱,tuō yī换甲。 哆哆哆~无数火箭钉在船上。 龙舟上装饰的绢帛、丝绸、纸花,都是易燃之物,几乎一瞬间,上面就处处是火。 其它船只也是一般无二,同样到处冒火。 船上护卫猝不及防,瞬间被射杀了大半。 咻~砰~三道红色烟花蹿到空中,随即炸开。 这是最高等级的求援信号。 换上甲胄,方天定又喝道:“取我刀来,靠岸杀敌!” 成贵回道:“太子,敌势未明,还请速速离开。” 大意中伏,已经是水陆两军失职,若是方天定有所损伤,怕是随行护卫要zì shā谢罪。 只是,谁能想到,刺客居然在正午刺杀呢。 方天定喝道:“此处乃是我国腹地,刺客必然不多,立刻靠岸杀敌!” 看到方天定态度坚定,成贵只得领命。 不一刻,船只靠岸,护卫们顶着箭雨放下踏板。 方天定一手举着长刀,一手持着铁盾,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杀!” 呐喊中,九条船上跳下二百亲卫,各持刀枪向着草丛冲去。 “杀~” 呼喝中,一群刺客冲了出来。 略略一数,人数居然有一千多。 真他妈的!暗骂一身,方天定持盾护住身体,撞进了刺客群里。 一刀一个,全无一合之敌。 然而,这群刺客都是武艺精熟之辈,对亲卫队大占上风。 因为事起突然,亲卫也没携带太多兵器,只有长刀重盾,而且地势限制,并不能列阵而战。 不过盏茶功夫,二百亲卫已然倒下了一半。 方天定虽然勇猛,却也不敢突进,不一刻,护卫们被刺客们压回了河岸上。 成贵见势不妙,吼道:“太子,你上船,我来断后!” 方天定剁翻一个刺客,喝道:“再坚持半刻钟,骑兵必至!” 骑兵走的官道,距离此处不过十余里,虽然马进不来,人肯定能跑来。 “不好,床弩!” 方天定一看,刺客们居然抬了一台床弩过来。 若非芦苇茂密,遮挡了视野,不利于远程发射,怕是要吃这床弩大亏。 只是现在也要倒霉。 成贵也是亡魂大冒,喝道:“太子,上船啊!” 虽然火势旺盛,然而方腊座舰坚固异常,并不怕床弩,方天定必须上去躲避。 太子安危,关系国本,不容一点风险。 战场厮杀没办法,此时并没到拼命的时候,不论是乘船离开,还是固守待援,都可以游刃有余。 略做犹豫,方天定便要下令回船坚守。 实话实说,他的确低估这帮刺客了。 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还搞来了床弩,的确厉害。 “尔等杀贼,看我拦住床弩!” 怒喝中,咻咻咻地连珠箭出。 抬着床弩的八个刺客,几乎同时被射翻在地,床弩也摔落在地,一时半会不能发射。 方天定回头一看,只见梁红玉穿着大红嫁衣,提着弓箭站在船舷上。 自然,头上的霞冠也揭开了。 朝自家媳妇点了点头,方天定又捡起一把长刀,喝道:“兄弟们,随我杀,毁了床弩!” 受到太子妃鼓舞,众亲卫高呼:“杀!” 各个持刀举盾,奋勇向前。 刺客们也毫不退让,同样拼命厮杀,尤其是方天定周围,刺客的尸体已经堆了一堆。 咔嚓,方天定手中长刀突然断裂。 刺客们见状,连忙把刀枪递上。 方天定心中发狠,不退反进,仗着甲坚防厚,狠狠地撞进了刀枪丛里。 嗯哼,一阵钻心剧痛。 肩膀甲片相连处,吃了一枪。 方天定根本不在乎,拳脚并用打翻了四五个刺客,随即捡起一把朴刀,胡乱砍杀起来。 好一场混战! 刀刀入肉,枪枪夺命,惨叫连绵不绝,血流成河漂杵。 厮杀了大半刻钟,亲卫还能站着的不过五十多人,便是方天定也多了两处伤。 方天定挥舞双刀,喝道:“兄弟们,留下他们!” 这么多刺客,要是刺杀地方官,怕是要把国内行政秩序给搞瘫痪,方天定可不敢冒着个险。 “杀!” 怒吼中,无数明军士卒从刺客后冒了出来。 方杰和袁朗眼睛通红,一个提着画戟,一个提着双挝,左冲右突,大杀特杀。 他们负责迎亲队伍的随行护卫,却自以为是的认为不会有危险。 结果,尸山血海。 两人如何不自责?真是恨不得以死谢罪。 看到明军大部队出现,刺客首领知道事不可为,大喝道:“撤!” “都给我死!” 怒吼中,更多的明军出现,形成一个包围圈,把刺客围在了中间。 方天定正要持刀杀上,却看到梁红玉瘫坐船舷上,心中一紧,连忙跳了回去。 正文 九十二 洞房花烛夜 应天城外,金銮殿上,方腊看着满殿文武,只觉得志得意满。 儿子今天就要成婚,自己还有三天就要登基称帝,人生至此,可谓完美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还没抱上孙子。 得意了一阵,方腊开口道:“诸位爱卿,建国事宜已经确定,且各自回去,准备喝喜酒吧。” 话音未落,只见冯喜神色惶恐地快步走进大殿,居然没顾忌君臣礼仪,直接走到龙椅旁,低声说道:“扬州飞鸽传书,太子遇袭!” 方腊倏地站起,问道:“大郎可有损伤?” 冯喜道:“还未确定。” 方腊又惊又急,喝道:“来人,点禁军一万,并通令梅子洲水军,即刻前往迎接太子!” 看到此情此景,众人都知道出了变故,而且性质非常严重。 下令完,方腊又道:“闻风使全部撒出,务必不放过一个刺客,同时,查出幕后元凶!” “报!”又有禁卫进来,奏道:“扬州飞鸽传书,太子已经领兵杀散刺客,受创三处,太子妃连发强弓三十二次,双臂脱力,皆无大碍。 随船亲卫伤亡惨重,太子已换陆路至扬州。 太子言,太子妃作用显著,用强弓连杀贼人三十二,阻止刺客床弩,是获胜之关键!” 方腊笑道:“好,天定吾儿,岂是跳梁小丑可害得,眼光也好,挑了个好媳妇!” 沉思片刻,方腊道:“登基大典中,封太子妃为神射将军!” 神射将军,乃是杂号将军,其品级高于大校,低于征将军。 然而,此次封赏,为将者不过五十,便是一个杂号将军,也要让无数人羡慕嫉妒恨。 只是,凭借这一战,梁红玉封将毫无问题。 自古以来,救国之功,不如护驾得力。 扬州,方天定拥着梁红玉,向着码头走去。 作为明国太子,一国储君,他的婚姻不是他自己的事情,而是与国家稳定休戚相关。 哪怕亲卫损失惨重,刺客还未全部抓获剿灭,身上的伤也还没好,他也必须踏上回应天府的路,而且,婚礼要准时进行。 一国太子被刺杀,婚事也被耽误,这对士气民心,都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人们不禁会想啊,太子都不安全,要是赵宋把毒手伸向自己又该如何? 立刻便会人心惶惶。 所以,方天定的婚事必须如期、如计划中一样顺利举行。 马匹颠簸中,感受着怀中的温润柔和,方天定只觉得十分享受。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居然连开三十二箭,无一落空呢。 若非梁红玉带了弓箭,让刺客的床弩做了废,这次估计要倒大霉。 嗅着鼻尖的清香,方天定轻声问道:“玉娘,胳膊可好些了?” 梁红玉低声说道:“只是脱力了,并无大碍。” 方天定咬着她的耳朵,笑道:“等上了船,为夫给你检查检查。” 梁红玉闻言,羞红着脸,臻首轻垂,不自觉向后靠了靠。 一场厮杀,倒是彻底撕开两人心灵之间的陌生,变的亲近了许多。 不然,梁红玉也不会同意两人共乘一马了。 莫说皇室,便是平常人家嫁娶,也不会如此不讲礼。 方天定搂着梁红玉,也觉得欢喜。 只是小方不太老实,总是蠢蠢欲动,让方天定不得不努力克制自己。 好在,两人很快便上了船。 梁红玉重新回到船舱,盖上了红盖头。 坐在船舱中,梁红玉只觉得双颊滚烫,心头如小鹿乱撞。 两人在水军护送下,迅速过了大江,按时到了应天府。 得到两人顺利登岸的消息,方腊邵氏都放下了心来。 若是因为刺杀导致婚事延期,明国建立,也会有许多波折。 毕竟,一国太子在大婚之日被刺杀,还能让普通百姓有安全感。 婚船进了秦淮河,只见数百画舫沿岸排开,都是挂着红灯笼,插着各色花朵。 好一派喜庆的气氛。 各家姑娘都站在桥头上,翘首以盼。 一首《摸鱼儿·雁丘词》,让多少姑娘辗转难眠,恨不得以身相许与太子。 都知道不可能,然而,能亲眼看一看这个多情的好男儿也是好的。 起码,晚上空虚寂寞冷的时候,也有个幻想的对象。 大红色的船只驶入秦淮河,岸边立刻响起震天价的喝彩。 方天定站在船头上,不断朝着河岸团团作揖。 一身大红袍,胸前挂着大红绢花。 帅气倒不见得,喜气真是满满。 砰砰砰~无数的烟花的蹿上天空,花花绿绿,万紫千红,煞是好看,增添了许多欢乐。 船只来到码头,刘民生已经带人接着了。 方天定当先下船,骑上了白色的高头大马。 又有八抬大轿上船,由侍女扶着梁红玉上轿。 一马一轿,前后而行,前方有妇女不断洒出花瓣,两侧又有金甲卫士随行护卫,排场不是一般的大。 这场面,看的无数大姑娘小媳妇脸红耳热,恨不得坐在花轿中的是自己。 无数男子也是眼热。 大丈夫,当如此! 也不是没有机会,明国爵位制度已定,功高可以裂土封王,让无数男儿决定投军,若是封王,便能有这等排场。 不一刻,一对新人来到金銮殿前。 所有大臣已经在外等候了,看到方天定下马,齐齐拜道:“恭喜太子喜结良缘,祝太子早生贵子!” 方天定回礼,道:“多谢各位,定不负众望。” 方天定亲自搀着梁红玉下轿,沿着红毯来到殿门前,跨过火盆,走进大殿。 因为还未正式登基称帝,此次婚礼还是按照普通百姓的礼仪进行。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方天定喜不自胜,方腊邵氏也是喜的合不拢嘴。 儿子娶了个好媳妇,抱孙子有望,如何不喜? 送了新娘回房,无数宫女送上美酒佳肴,就在大殿内排开了宴席。 方天定一一敬酒,只是浅尝辄止。 没人敢劝酒。 邵氏抱孙心切,生恐耽误了儿子洞房,早就放下了狠话,若有敢劝酒灌醉方天定者,通通打断腿。 煞气横生,没人敢不听。 所以,方天定顺利回新房。 太子府也称燕王府,早就整治完备,新房便在这里。 看到坐在床沿上的梁红玉,方天定只觉得心潮澎湃,难以抑制。 挑开红盖头,共饮合卺酒,又掷盏于床下,使之一仰一复,表示男俯女仰,阴阳和谐的习俗。 明显的象征意味。 接下来,不需要赘言。 用赵佶的一首词来表述再好不过了。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颠狂,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事实证明,方天定方天画戟用的好,一杆青龙枪也是炉火纯青。 一甲子功力不是浪来的,方天定雄风大展,只杀的梁红玉这位巾帼豪杰丢盔弃甲,yù xiān yù sǐ。 连杀三十二贼,只是双臂脱力,这一次与方天定大战千余合,却让梁红玉全身脱力。 到最后,只有求饶的力气,全无抵抗能力。 侯在门外的侍女,尽皆听的面红耳赤,身热体软,恨不得被压的是自己。 府中侍女十二人,年龄在十七八左右,个个容貌姣好,体态端庄。 都是邵氏精挑细选的,其意不言自明。 待到天亮,看着峨眉轻蹙,仍自沉睡的美娇娘,方天定嘿嘿一笑,吩咐道:“回报皇后,太子妃昨夜操劳过度,晚些再去拜见。” 梁红玉睫毛一动,睁开了眼,道:“我不妨事,新妇不见公婆,岂非失礼。” 洗漱完毕,方天定拉着梁红玉去见了邵氏。 看到儿媳妇别别扭扭的走路姿态,邵氏老怀大慰,只觉得抱孙子不远了。 毕竟,除了正牌儿媳妇,还有十二个侍女,总有能怀上的吧? ………… 感谢“梦里我是傻子”、“书友20170815165005209”两位书友的打赏。 抱歉,应该看到打赏信息第一时间表示感谢的,忙忘记了。 再次表示抱歉和感谢,明天三更。 正文 九十三 登基 五月初六,一大早,方垕带人来到了南郊。 这里,已经用条石垒成了天坛。 方垕令人摆上三牲,点燃香烛,开始向上天祷告祈福。 太子府,李助等人拜道:“拜见太子殿下。” 李助,李襄,刘敏,诸能一共十二个人。 昨夜,十二人各带家眷,趁着夜色登岸,来到了应天府。 又得十二员良将,方天定喜不自胜。 方天定扶起李助等人,道:“诸位何来之迟?” 李助道:“臣本想多招揽些志同道合之人前来,却未想王庆那厮招安甚速,直接把荆南献给了郑居中,作为水军基地。 没奈何,我等只得虚与委蛇,于两日前觑准机会,急忙乘船而来,已致错过太子大婚。” “无妨,来了就好。”方天定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又道:“这么说,王庆已经全面招安?” 李助道:“臣无能,未曾说服王庆多坚持一些时日。” 方天定道:“王庆作用已经不大,我国防线以备,定然让赵宋寸步难尽。 再则,藕虽断,丝还连,军师与王庆还是保持联络,说不得以后有用到处。” 李助闻弦而知雅意,应下。 站起身来,方天定道:“各位,且略做休息,我父登基大典即将开始,正可看看我国风貌。” “多谢太子。”李助等人再拜。 城西校场,潘文得身着金甲,左顾右盼,好不得意。 李韶笑道:“平贼将军,还不养足精神,以为阅兵准备。” 潘文得道:“平杭将军准备的如何了?” 其实准备什么的都是假话,要的是平将军这个称呼。 舒坦! 两人互吹互捧一阵,突然止住相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俩是从龙老臣,从杀方有常起便是随在方腊左右,端的劳苦功高,此次被封了平将军。 这已经是最高的军衔。 为防以后封无可封,所有将官最高便是平将军,也没有爵位。 待到全取天下,再行册封。 众人也都理解,毕竟,以后大战还多,若是功高难赏,只能一杀了事。 寝宫中,钟鼓齐鸣,方腊已经穿上huáng sè了衮服,在将士与臣公簇拥下出了宫。 衮服上刺绣十二种图案,有日、月、星、龙、山、火等。 头上皇冕有十二旒玉藻,长度及肩,玉藻是用五彩丝条编就,每条垂绳上贯串着玉珠。 除了内外衣,还有蔽膝、裳、大带等配件。 一身行头非常繁琐,却能显示出皇帝的尊贵地位。 与此同时,方天定也带着梁红玉上了车,出府前往金銮殿。 两口子倒是想骑马来着,可是头戴琉冕,身穿衮服,想骑马也骑不得。 不一刻,车驾到了金銮殿外。 “见过太子。”众大臣纷纷来见礼。 一一回礼完毕,方天定站到刘韐面前,问道:“宰相,各部建立筹备如何?” 刘韐道:“基本完成,主官也已选定,只是中低级官员尤为紧缺。” “明日科举结束,其中人才优选调拨去各部。”方天定道。 朝廷机构,主要分两府,六部,三院。 两府是宰相府和枢密府,宰相府主政,枢密府主军,两厢并立,互不干涉。 六部乃是户、吏、工、兵、商、民。 户部主财税、收入、支出,吏部主官员选拔、调派、考核、升迁,工部主工业发展与制造。 兵部主国内情报、yú lùn、宣传、治安,其职权与对外军事行动无关。 商部主商业发展与管理,民部主人口生育与教育。 三院中,都察院主官员廉洁督查,大理院主法律修订、执行,外藩院主外交。 通过机构设置,基本上各部门都实现了三权分立。 和刘韐谈了一阵机构细化的问题,时间也差不多了,方天定立于百官之前。 有内侍出来,喝道:“吉时到,百官进殿见礼。” 方天定当先而入,百官随后。 方腊高居龙椅之上,旒冕遮挡的面容下,也看不清楚表情。 方天定带头,众官齐齐拜下,道:“臣等拜见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拜三叩毕,方腊喝令平身,道:“以后,除即位登基,归天外,不必行跪拜礼,此乃我朝定例,不容破坏。” “臣等谨受命。”众官躬身领命。 侍者上前道:“陛下,即位诏书制作完毕,请求颁发。” 方腊道:“准!” 声音威严,神秘莫测,果有帝王气度。 侍者捧上诏书,方腊取出玉玺印下。 诏书完备,有官员捧着诏书出了大殿,沿御道出皇宫奉天门,放入早已准备好的云舆内。 云盖导引,卫士护送,送诏书到应天城承天门上。 宣诏官焚香叩拜后,打开诏书,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中国之君。 自宋太祖夺后周孤儿之位已有一甲,至今,赵佶贪掠无度,大兴花石纲,宠幸奸佞,致使天下豪杰争相起兵,纷争不断。 百姓困苦,流离失所,求活不易,东南之民尤甚。 天命转移,其运将终。 有宋一朝,外不能安邦定国,扬华夏贵胄之威,内不能安养黎庶,显天地之子之仁。 朕本东南庶民,屡受酷逼,至不能活,遂致英贤于左右,起除暴之兵于东南。 朕上蒙天帝眷顾,下承民心拥戴,追亡逐北,攻无不克,战无不利,坐拥东南半壁江山,成就我国基业。 今文武大臣,有司众庶合辞劝进,尊朕为皇帝,以主黔黎。 朕勉循舆情,于黄帝历三八一九年五月初六日告祭天地于应天,即皇帝位于南郊。 定有天下之号曰明,首都为应天府,以今年为洪武元年,是日恭诣太庙,追尊四dài kǎo妣为皇帝皇后。 立太社太稷于京师,同时确立国旗、国歌等制,各有司遵照执行。 此上,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数百姓,齐齐拜下。 刚刚收了下税,按照三成收成收入,百姓知晓了明国讲信用,都是发自内心的拥戴。 殿内,方腊道:“明国建立,官员就位,宣诏,明职,赐印。” 侍卫打开诏书,念道:“……刘韐为太宰,主全国政务,沈寿为少宰,协同处理全国政务,祖士远为吏部尚书,桓逸为户部尚书,方亳为工部尚书,刘民生为民部尚书,冯喜为兵部尚书,周林为外藩院院长,胡铨为都察院都御史,蓝墨为大理院卿,各部佐副官另行宣诏……” 诏书念完,方腊走下龙椅,对着百官躬身行礼道:“朕能力浅薄,精力有限,与众卿共享权利,只求国势昌隆,民生安泰。” 众官拜下回礼,道:“臣等定当鞠躬尽瘁,不负陛下所托。” 官员任命完毕,侍卫又打开一本诏书,念道:“……天下未平,征伐不断,钦命杜敬臣为枢密使,鲁安为参谋使,潘濬为执行使,李韶为政教使,潘文得为团练使,邢政为赏罚使,韩明为转运使,程胜祖为军备使。” 枢密使总掌军事,枢密府下,还有各司衙门。 参谋使负责制定军事计划,执行使负责军事计划的实现,政教使负责军队将官的文化思想教育,团练使负责新兵招募、训练,赏罚使负责军功记录、军纪实行,转运使负责军队后勤调度,军备使负责军队武器装备的生产。 基本上,枢密府掌管了军队的方方面面,可谓位高权重。 然而,全国人民都知道,军事命令出燕王府。 当前阶段,枢密府就是个摆设。 方天定登基之前,枢密府的作用有限。 然而,预则立,不预则废,制度总要先确定,以后才能发挥作用。 接下来,便是爵位分封。 邵氏是当仁不让的皇后,方天定太子、燕王,梁红玉太子妃、神射将军,方亳越王,方百花金芝公主,方貌ān nán王,方垕定北王。 本来,作为皇侄,方杰也可以封王的,结果因为护送方天定回京路上出了纰漏,王爵没了。 其他人的爵位,最高不过伯。 明国爵位如周制,王、公、侯、伯、子、男,其中,王根据封号,分为一字王和二字王两等。 封赏确定,方天定上前,道:“陛下,各军准备完成,请阅兵。” 方腊道:“准!” 阅兵,耀武扬威,是今天的重头戏。 正文 九十四 兵 礼乐声中,方腊上了点将台。 方天定已经换了金甲,跟在后面,悄声问了句:“爹,热不热?” 方腊回头笑笑,没说话。 怎么可能不热?五月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就这一会,内衣已经湿透了。 只是热也不说。 再热的天气,也比不上内心的火热。 方貌打马来到台前,下马拜道:“受阅部队准备就绪,请陛下检阅!” 方腊道:“太子,替朕慰问将士!” “是!”方天定领命。 今天登基,这对父子也不像平日那般称呼,稍微讲究了些。 方天定下台上马,在方貌陪同下沿着御道向西行去。 两万余官兵,分成三十个方阵,顺着道路一字排开。 “立定,敬礼!”一声大喝,空手将士行抬手礼,持兵将士行举枪礼。 方天定喝道:“将士们,大家辛苦了。” “推翻赵宋,解放天下,横扫世界,独尊华夏!” “将士们,大家辛苦了!” “推翻赵宋,解放天下,横扫世界,独尊华夏。” 真爽! 浑身舒泰。 方天定这才理解,为什么领导们都喜欢阅兵了,就这感觉,欲罢不能啊。 不一刻,检阅完毕,方天定重回点将台。 有侍者喝令道:“鸣炮,奏乐,升旗!” 砰~砰~砰~绵长响亮的炮声中,护旗队举着国旗走了出来。 如同后世,鲜艳的五星红旗。 国旗作为一国标识,可以凝聚民心军心,让人产生非同一般的认同感。 五星出东方利中国,虽然是一条占卜之语,然而,只要大明不灭,这话就是真理。 关键时候,或许能够鼓励军民。 护旗队到了旗台下,有骑士四散而出,呼喝道:“全体起立,唱国歌,升国旗。” 观礼区的百姓、官员纷纷起身。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作为后世的第二国歌,唱出来自然别有气势。 而且,唱国歌,潜移默化中能增强人的爱国意识和民族自豪感。 此时作用或许不显,等对外开拓,自然有用。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大江大河,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高昂的歌声中,五星红旗徐徐上升,只是没风,不能招展,未免美中不足。 然而无伤大雅,人人都是激动的难以自抑。 满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升旗完毕,鼓乐骤停,众人落座。 侍者喝道:“阅兵式开始!” 方腊方天定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杆。 踏~踏~踏~ 整死如一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一队白甲女兵列队走来。 十二乘十二的队列,脚步起落犹如一人。 这是护士营,作为唯一的女兵种,又是关系大家的小命,当仁不让地走在了第一个。 再说,军中官兵多有配偶在其中,谁敢抢这个排头兵的风光呢。 方腊挥手喝道:“姐妹们,大家辛苦了。” “救死扶伤,护军爱民!”女兵们整齐回道。 护士营,政工营,军法营,水手营,掘地营,新兵营一一走过。 踏~踏~踏~ 银光闪耀中,狼筅手组成的三十乘三十队列缓缓推过。 两丈二的狼筅,全身铁甲,好一片钢铁丛林。 李韶抽刀前举,喝道:“长枪破敌,勇往直前!” 唰,狼筅举起,如墙而进。 众士卒同时喝道:“推翻赵宋,解放天下,横扫世界,独尊华夏。” “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们纷纷呼喝。 如此强大的部队,guó jiā ān quán何忧之有? 人群中,赵宋的细作耳目看了,个个两股站站,面如土色。 这么精锐的军兵,如何能够平叛? 赵宋怕是药丸。 同时混在人群中的闻风司耳目,左顾右盼,暗暗记下反应异常者,筹划着阅兵结束抓捕审问。 狼筅手后,是潘文得率领的刀盾手方阵。 全身铁甲,环首钢刀,一人高的巨型铁盾,简直吓死个人。 其后是庞万春率领的gōng nǔ手部队,着皮甲,持强弓劲弩。 再后是张家兄弟率领的游骑兵部队,人着轻甲,马不着甲。 将至点将台,潘文得抽刀喝道:“顶天立地,有我无敌!” 抬盾,举刀,兵丁隐藏其中,只见钢铁移动。 众士卒同时喝道:“推翻赵宋,解放天下,横扫世界,独尊华夏。” “万岁,万岁,万万岁!”欢呼愈发热烈。 “快看,重甲骑兵!” 惊呼中,全场倒抽凉气中,冷兵器时代的战场坦克——全铁甲重骑兵出现。 马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骑士头盔上覆盖有铁面罩。 骑士手中,是三丈长的骑枪,用于冲阵,腰间挂着长刀、弯刀,用于短兵接战。 箭矢不透,刀枪难伤。 十五乘二十的队列,一共三千重甲骑兵,便是全部。 铁甲倒是其次,主要是合用的马匹难寻。 到现在,搜刮了整个明国范围,全军也才凑出了三万骑兵。 全场静默,重甲骑兵缓缓行过。 这气场,太让人压抑了。 不过,这等钢铁怪物,给了明国上下无穷的信心。 突然,刘雨豪急冲冲走到后台,道:“太子,同安急报!” 方天定脸色不变,不作痕迹地后退两步,示意刘雨豪详细回报。 “飞鸽传书,宋军突袭同安江心岛水军营寨。” 原来,就在天亮时分,方垕起身祭天之时,宋军从上游顺流而下,来抢江心岛。 明军奋勇接战,奈何没有风,新福船不能开动,只得以小船接战。 宋军船多兵多,杀的明军节节败退。 虽然有弩炮支援,然而宋军还是突入了水寨,焚毁了三艘新福船。 只因为岛上棱堡众多,又是水泥灌注而成,极其坚固,是以宋军不得不退走。 此战,同安水军阵亡两千余,船只损失大半,水军主将严勇重伤,瞿源、倪云轻伤。 “据闻,此次作战,乃是赵宋少宰郑居中筹划,梁山水军大将李俊、张顺带人执行。” 听了刘雨豪的汇报,方天定默默叹了口气。 据传……若都是据传,还要情报部门干嘛? 收拾了心情,方天定道:“传令成贵,领应天水军前往支援,再令吕师囊,谨守城池,务保同安不失。 另,检阅完的各军,立刻拔营,按计划前往各地。” 稍微回头瞄了眼刘雨豪,方天定继续说道:“再,你去兵部任侍郎,闻风司由刘子翼接管。” 闻风司号称闻风而动,无所不知,是故命名。 然而,太子接亲队伍被袭在前,同安水军被袭在后,让方天定对刘雨豪这个司长好不失望。 刘雨豪是冯喜一手提bá chū lái的,办事能力很出色,但是,自己独当一面,却接连犯错。 两次失利,固然有军方大意的缘故,然而,闻风司干的便是查探情报的工作,敌军两次规模颇大的行动,都不能察觉,他们的责任不容推卸。 为了防止再出此类状况,方天定必须换人。 刘子翼是刘韐次子,刘子羽之弟,随刘民生到了江南,便在冯喜麾下效力。 虽然刚刚二十出头,却表现了非凡的天赋和能力,见功颇多。 让他接管闻风司,也算是人尽其才。 刘雨豪虽然不甘心自己明升暗降,却也只能老实应下。 好在,兵部为六部之一,侍郎是副官,从二品,也算是位高权重。 更何况,重回冯喜麾下,刘雨豪也是愿意的。 “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中,方腊开始了讲话。 方天定摆摆手,示意刘雨豪前去传达命令。 水军再次失利,给这喜庆的氛围泼了一盆冷水,必须秘而不宣。 同时,也给方天定得意忘形的的脑袋,降了降温。 赵宋未平,梁山未尽,如何能够大意呢? 最重要的是,郑居中筹划,梁山水将执行,表明宋庭和梁山可能彻底合流。 梁山征辽,平田虎、王庆,可没有多少支援。 说到底,还是赵宋上下没把梁山当成自己人,心里都在提防着。 郑居中的行为,便是一个信号:宋庭已经开始放下戒备,对梁山赋予了信重。 若是这样,抵御赵宋南下,便会困难许多。 毕竟,亲密无间的敌人,破绽总要少上许多。 正文 九十五 身后事 紫金山原名钟山,位于应天城东郊,其拔地而起,形似盘曲的巨龙,称为中阜龙盘。 因山坡出露紫色页岩,在阳光照射下闪耀金色光芒,东晋时改称。 风水秀美,地势奇雄,实乃一块风水宝地。 阅兵结束,方腊带领文武百官,往钟山行去。 方腊与邵氏共乘一车,其余人都是骑马。 行进间,冯喜打马靠近方天定,道:“燕王殿下,刺客审讯完毕。” 方天定微微颌首,示意冯喜汇报。 大战结束后,方天定便匆匆离开,并不知道详情。 冯喜说道:“刺客有一千零八十九人,乃是宋庭皇城司和梁山细作头领神行太保戴宗共同筹谋实施。” 皇城司,原名武德司,掌宫城出入、周庐宿卫、宫门启闭。 只是宋帝赋予皇城司重任,以内侍执掌,派遣亲信心腹伺察臣民动静,以报告皇帝。 过去,皇城司比较废,基本没有存在感。 不然方腊占据清溪县时,赵佶就该察觉不对了。 却没想到,这群废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声不响干出如此大事来。 戴宗,梁山好汉神行太保,方天定知道的更多。 方天定是真没想到,戴宗居然敢潜入国内,带领皇城司的人发动刺杀。 梁山众头领的才能,加上赵宋的人力物力,效果还真是不一般呢。 冯喜继续说道:“此战,当场绞杀七百一十二人,俘虏一百九十五人,余者逃脱。 经追捕,戴宗仅以身脱,余者全部落网。 仅此一役,宋庭在我国耳目损失大半,再难成气候。” 戴宗逃了到不足为奇,毕竟刚学会日行千里之术,跑起来没人追的上。 至于说赵宋细作不能搞事,方天定持谨慎态度。 被逼到绝路上,狗急还跳墙呢。 方天定道:“注意过往行人,但凡只吃素者,详加关注。 戴宗的神行法一经施展,只能吃素,不能吃晕。” 冯喜默默记下。 方天定又问道:“我国境内,可有内应?” 冯喜道:“淮安钟毓提供了人手和情报,床弩便是他趁破城时带走的。” 顿了顿,冯喜又道:“臣揣测,栾廷玉或有涉及。” 方天定倏地转头,瞪着冯喜,低喝道:“此等大事,岂能揣测?记住,没有确凿证据,严禁怀疑我军将士,以防败坏士气。 另外,相关证据转交大理院,由大理院审判相关人犯。” “是。”冯喜低头应道。 不一刻,队伍来到了钟山下。 山道还未开凿完成,未曾铺就条石,只有雏形。 山道两侧,有金甲卫士举着刀枪一字排开,以为警戒。 方腊下了銮舆,文武各自下马,沿着山道步行。 不一刻,到达山顶。 一座大殿出现在众人眼前。 英灵殿。 这里是祭祀历次战死士卒、将官的地方。 大殿前有八角亭,亭内有大鼎。 方腊从包道乙手中接过手指粗的香条,点燃后躬身拜了三拜,把香chā jìn了大鼎里。 方腊之后,是方天定,如法施为。 各文武依次行礼上香完毕,大殿内传出了咿咿呀呀的唱经声。 进去看,殿内立着一个石碑,上书“英灵永垂不朽”。 碑后,是密密麻麻的灵牌。 一共三万八千六百一十五个,所有牺牲将士的灵牌无一遗缺。 华夏人,注重生前功,更重身后名。 若是死后没了香火血食,便只能做个孤苦无依的野鬼,免不了挨饥受冻,饱受欺辱。 这不能忍。 所以,方天定建议,建英灵殿,由皇家奠基供奉战死之英灵,同时,这些人皆为皇陵之陪葬,以示尊崇。 效果斐然。 皇帝亲自祭拜,乃是无上的尊容,可不比封侯差。 此消息一出,全军士气陡然增加了一截。 肃穆的氛围中,方腊在石碑前躬身三拜后,再次上香。 祭拜完毕,包道乙说道:“陛下,寝陵已经开工,是否前往观看。” 方腊应下。 皇陵修建,代表着明朝的信心。 若是守不住赵宋进攻,便是进了寝陵,同样会被挫骨扬灰。 同时,皇陵修建工程浩大,若想在方腊临死前完工,必须早做准备。 汉武帝茂陵修建,用了五十三年,唐太宗昭陵前后用时百余年,虽然方腊的寝陵不会如两者工程浩大,却也要三四年才能完工。 只见千余工匠沿着山道往来不休,运下泥石,送上木料。 包道乙道:“山内甬道只能人工开凿,不敢用huǒ yào,以防引起塌方,破坏龙脉和烈士寝陵。” 帝陵两侧,竖着无数石碑,每一块石碑下,都是一个英灵。 远远看去,这些英灵拱卫着帝陵,蔚为壮观。 方腊道:“加派护卫,谨防有人破坏,亵渎英灵。” “是。”方垕应下。 看了一阵,众人打道回府。 接下来,当然是喜闻乐见的吃吃喝喝了。 来来来,喝完这一杯还有一杯,再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大体如是。 尽皆酩酊大醉,兴尽而归。 看着方天定醉态朦胧的样子,梁红玉不禁埋怨道:“太子,赵宋未破,你不该如此贪杯。” 方天定揉了揉脸,道:“大战将至,趁机放松一下。” 一直以来,方天定的神经都崩的笔直,第一阶段得目标达成,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接下来,才是生死存亡的考验。 击退赵宋反扑,便是海阔天空,挡不住,当然万事皆休。 接下来半年到一年间,定然时时紧张,必须趁宋军未到,放松片刻。 夫妻俩说着闲话,来到太子府前。 突然,一个人影从门房班。旁蹿到跟前,叫道:“太子殿下请留步。” 就着月光一看,原来是张卫国,一个十七岁少年。 方天定问道:“卫国,按照军队整顿计划,此刻你该回家了,何故还在此地?” 士兵三十五之上,二十岁之下,尽皆退伍。 除了保证战斗力考虑外,也有精兵的意思。 明国人口一千多万,军队却有八十多万,太多了,严重影响社会发展。 于是,裁汰老弱,减去了二十万。 张卫国便在裁减之列,尽管他从清溪县便从了军。 张卫国道:“太子殿下,我不想退役,我爹我娘都被狗官逼死了,我要报仇。” 方天定道:“报仇,自然由我等替你完成,你回家娶个媳妇,同时读书习武,自然还有机会。” 张卫国梗着脖子道:“太子殿下教导,君子报仇只在早晚,如何等得了那么久?” 方天定大囧,他何时说过这话?也不知道谁编排的。 目光一扫,只见墙角藏了许多人头。 方天定喝道:“都给我滚过来!” 一群半大小子跑过来,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都是被强制退役的不足龄少年,最是无所顾忌的一群人。 也只有他们能够藏在这里,若是平常人,早就被太子府守卫隔开了。 方天定道:“尔等都不愿意退役?” “是。”众少年拜道:“还请太子怜悯。” 方天定问道:“逗留军中不去者几何?” 张卫国道:“好教太子知晓,一共八千九百人。” 这家伙,有备而来啊,不然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方天定又问:“尔等都不愿归家,除了家人尽失,还有其它原因?” 张卫国道:“无家可归者两成,想从军封侯者两成,以此谋生者两成,其它两成各有原因,难以细述。” 沉思片刻,方天定叫道:“叶贵。” 叶贵屁颠屁颠跑到跟前。 “下令,所有不愿归家少年另成一营,名为羽林,为太子亲卫营。” 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属光禄勋,又取从军死事之子孙,养羽林官,教以五兵,号羽林孤儿。 都是皇帝的心腹和死士,绝对的忠心可靠。 方天定便想把他们收起来,以为以后储备人才。 说不定,后世子孙把国家玩砸了,还能指望羽林军翻盘呢。 想了想,方天定又道:“另,设立一学校,名大明皇家军事学院,我自领校长,请刘韐为总教谕,教授文化、武技、谋略、军法、格物等,各教授我会选派。” 看向张卫国等人,方天定继续道:“羽林营全体,乃是第一批学员。” 张卫国等人听说要上学,立刻傻眼,却又不敢反驳。 方天定可不管他们的想法,他希望,大明皇家军事学院中,能够出现一两个如卫青霍去病样的人物。 再不济,也能为国家源源不断地提供军事人才。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兄弟的再次打赏,多谢鼓励。 正文 九十六 士心民意 应天城内,灯光渐灭,各家各户从白日里的热闹缓过神来,纷纷睡去。 有间客栈,乃是应天府里比较便宜的客栈,住这里的,都是经济不怎么富裕的。 客栈乙字房里,张亮宋晶抵足而眠。 两人师出同门,家境相差仿佛,又是志趣相投,便从湖州结伴而来,参加明日的科举。 只是没什么把握,是故难眠。 张亮轻轻唤了声宋晶,发现他没睡后,便说道:“晶兄,明日可有把握?” 宋晶回道:“和你差不多吧,也没多大把握。” “哎,虽然朝廷出了考题集,然而数学是我弱项,实无把握。” “此次朝廷选官,数学、法律必须精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但愿能中,错过这次,不知道要等多久。” “我听说,此次参加科举不过二百余人,且有文名的大多没来,虽然未曾宣布录取人数,我等也不是没机会啊。” 张亮闻言,翻身坐起,道:“不会吧?这么少?” “想来也正常,我等出发之前,问遍同窗,不是都没人来嘛。” “那帮蠢货,自诩为士林精英,以为朝廷难挡赵宋反扑,是故不来。” “是啊,若是看了白日阅兵,他等还能如此武断?” 宋晶笑道:“没来好啊,我等高中的机会大了许多啊。” 两人谈了一阵白日阅兵的盛况,才又沉沉睡去。 客栈柜台上,掌柜苏陇正在噼里叭啦地拨着算盘。 小二甘玉闲下来,问道:“掌柜的,今日收获如何?” “甚好,今日陛下登基大典,外来客商甚多,便是我等小客栈也赚了不少。” 甘玉擦了擦手,犹豫片刻,说道:“掌柜的,我要辞工。” 苏陇闻言,赶忙放下算盘,道:“何故如此,可是家里出了变故?” 甘玉道:“实不相瞒,我打算投军去。” 投军,苏陇喃喃道。 想起白日里军兵列阵而进的威武气势,便是苏陇也心潮澎湃,何况甘玉这个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呢。 甘玉又道:“掌柜的,看了白日大兵雄姿,我也想去搏一搏,说不得以后哪一天,我也能领一军阵接受陛下检阅哩。” 想了一阵,苏陇道:“既然你要投军,我便不拦你了,只是军战凶危,还要保重。” 甘玉笑道:“便是死了也不怕,家里父母只有兄弟奉养,朝廷也会出钱。 到时候进了英灵殿,皇帝亲自祭拜,也是一桩美事。” “别胡说。”苏陇呵斥一句,道:“还是想着立功封侯吧,若是你能参加阅兵式,我便打你的招牌招揽生意。” “行。”甘玉笑道:“那我明早便不来了。” “自去便是……” 第二天,城西校场中所有士卒出营,操场上搭起了二百一十八个凉棚,下面有桌椅笔墨纸砚。 此次科举,便是在校场上进行。 考官台上,刘民生笑道:“太子此计甚妙,考生若想作弊,无所遁形啊。” 主考官胡安国道:“终归人数太少,难显我国风范啊。” 刘民生冷笑,道:“我多番邀请茅山、龙眠两大书院山长遣门下弟子出山,却只是退却,端的不知好歹。” 茅山书院各龙眠书院,是全国六大书院之二,教育出色,精英云集。 然而,并没有多少人来参加科举。 不止是这两个书院,大多读书人都不愿意来。 原因很简单,不看好明国的未来。 胡安国笑道:“若非生在此中,岂能领略我国风光,且由他,日后有他懊悔的时候。” 刘民生放下心中不平,道:“自古以来,首次科举录取必严,目下只有二百余人,又没有大才,若是一个不中,不成体统啊。” 胡安国劝道:“士林不看好我国前景,并不敢来,也是没奈何。 不过嘛,这次科举倒不用担心,我已有谋划。” “哦?”刘民生侧耳倾听。 胡安国也没有卖关子,道:“严格把关,进士不超过三个,其余人等尽皆打发去官吏培训班去。” “哈哈,此计甚妙!”刘民生抚掌大笑。 唐宋立国,首次科举录取甚严,这是为了表达朝廷对科举的重视,也表明国家的正统。 若是按照方天定说的,不拘大鱼小鱼一网捞了,那就是置科举于儿戏。 不成体统,就差说‘我是草台班子’了。 胡安国如何能干? 他已经打算好了,若是真没厉害的,一个不录取,直接留白。 反正塞进官吏培训班,也能做官,同样可以留住这些人。 这样,既保证了官吏需求,也保证了科举严肃,实在两全其美啊。 谈了一阵,有军士前来请示,道:“外面有许多学子等待,是否放入?” 看了看时间,胡安国道:“放行。” 得了命令,门外军健喝道:“考生入场!” 排在最前面的宋晶取出考籍递给把门军健,道:“我乃宋晶,前来应试。” 考籍上,不止有姓名年龄籍贯,还有相貌描述。 譬如宋晶头发略秃,考籍上便记着了。 检验无误,军士道:“且随我来。” 宋晶不敢怠慢,跟着军健入场,在自己的座位坐下。 考生什么都不用带,考场内什么都有,只要人进来就行,这是早就通知了的。 陆陆续续,考生都进了场。 胡安国看时间已到,喝道:“关门落锁,敢有强闯者格杀勿论!” “是!”军士领命,抽刀警戒。 胡安国看着台下,喝道:“考场纪律,严禁走动,严禁说话。 有所需求,举手示意,作弊者,永久剥夺应试资格。” 众考生齐声应是。 胡安国又道:“放卷!” 三十余跨刀军士拿着考卷,挨个发放,发完后并不离开,而是就地在考场内巡视,担任起了监考官。 考场ài éi,还有三十多个军士来回走动,同样是监考官。 宋晶见状,暗暗咋舌感叹:“难怪不搜身,这么多监考,便是夹带也不敢取出了。” 随即收拾心情,认真审卷。 城内校场墨香阵阵,城外团练使衙门外也排起了长龙。 甘玉看到苏强也在排队,不禁叫道:“少东家,这里。” 以往看到苏强,甘玉总要躬身行礼叫一声少东家,现在嘛,称呼依旧,行礼却是不必。 苏强走到近前,道:“我说早上在店里没看到你,却是来投军了。” 甘玉笑道:“我等平民想博个出身,唯有投军,少东家如何也来了?” 苏强笑道:“昨日看了阅兵,真是热血沸腾,实在按耐不住,便来了。” 甘玉道:“战场凶危,少东家可说与掌柜知道了?” “嘘!”苏强做了个手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想法,我瞒着家里出来的。” 应天府定都,百姓都知道城内百姓要发了。 没看到,城内地皮房屋的价格蹭蹭地向上蹿么。 守着一家客栈,便是不能大富大贵,小康终归不愁,所以,苏陇是希望儿子安安稳稳地接手客栈的。 昨日阅兵,苏强看的兴起,觉得与其碌碌无为过了这一生,不如博个马上封侯,便瞒着父母来投军了。 明军威武雄壮,民心又是拥戴,绝无被赵宋扑灭的可能。 只要不死,迟早能够立功,哪怕不能封侯,有个男爵、得块封地,也不枉此生了。 这就是苏强的想法,和甘玉相差仿佛。 征兵办公室内,方天定笑道:“百姓踊跃投军,说明我们阅兵还是有效果的。” 叶贵凑趣道:“太子本不必为科举人少郁闷的,这是那些人有眼无珠,有他后悔的时候。” 潘文得道:“不错,宋军不日即到,只要打退这一波攻击,看他们不哭着喊着要来。”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 说到底,只有胜利,才是最好的定心丸。 正文 九十七 挖赵宋的墙角 山东,济州,郓城,石碣村,一队衙役开了进来。 自从梁山招安,官兵衙役愈发活跃,相应的,百姓日子也愈发难过。 看到衙役向着自家走来,孟二直道晦气,知道躲不过去,他便主动迎了上去。 远远地,孟二便鞠躬作揖行礼,道:“几位爷辛苦,进屋喝茶。” 领头的虎营冷笑道:“恁地啰嗦,我问你,田契可准备好了?” 孟二点头哈腰,道:“虎爷,小人租佃的田地主人,乃是宋先锋麾下将领,实在没法提供田契。” “宋江!”虎营冷笑道:“用个贼头吓唬我?” 孟二慌忙跪下,道:“小人不敢,实情却是这样。” 虎营道:“即如此,你家十亩地收为公田,即刻交割。” 孟二闻言一呆,旋即跪走上前抱住虎营大腿,嚎啕道:“虎爷,小人一家老小全指望这点地过活,收了地,就是杀我一家啊!” “去尼玛的!”虎营一脚把孟二踢翻在地,道:“无田契者皆收归公有,乃是朝廷法度,哭也无用。” 孟二满地打滚,只顾哭,嚎叫道:“苍天啊,大地啊,宋首领啊,你招的甚安啊……” “又用贼头吓我!”虎营大怒,喝道:“左右,与我打!” 随行白丁得令,举起水火棍便抡,直打的孟二声息全无才罢手。 虎营呸了一口,道:“去,田地里立上木桩,划为公有!” 至此,孟二耕种了许多年的田地,便归于了公田。 办完这桩事情,虎营又喝道:“走,去下一家,今天务必把那些滩涂租佃出去。” 租佃,说的是把滩涂荒地租佃给百姓耕种。 看似善政,其实酷逼。 滩涂未曾开垦,要耕种须得打理整齐,非得一季功夫难以耕种。 然而,租佃确定即行收税,税额皆按照上等田确定。 谁种的起? 是故,百姓都不愿意承担。 但是,法令下来,如何由得百姓说不?要么租佃,要么坐牢,或者,背井离乡逃亡去吧。 所以,大量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逃亡他乡。 说起来,都怪方腊。 因为东南被占,特别是淮盐生产中断,赵宋上下穷的要吃土了。 所以,为了替赵佶分忧,大宦官杨戬制定法令,求取老百姓的田契,若无田契,便把田地收归国有。 有田契的,从甲到乙,从乙到丙,辗转追究,直到没有证据,就推测土地的产量,增加租赋。 同时,搜求废堤、弃堰、荒山、退滩及大河淤塞的地方,都勒令百姓租佃。 皆按上等田地确定租额,土地虽被河水冲荡,不能耕种时,租额也不减免。 为此,他特别成立了一个机构,号称“西城所”,专门负责此项事物,以搜刮钱财。 虎营收了十亩公田,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向着湖边走去。 十亩公田,他有提成二贯钱,美滋滋啊。 走不多远,有白丁叫道:“虎爷,有人乘船!” 虎营一看,果真有一艘小船摇到了岸边。 “抓起来,检查税票!” 白丁们得令,立刻蜂拥而上。 船夫石大看到衙役奔来,也来不及撑船了,噗通一声跳进水里,游远去了。 虎营看向左右,问道:“会划船不?” 左右摇头。 检视一翻,船上也无东西。 虎营喝道:“来啊,把这船给我砸了!” 噼里叭啦,不一刻,小船被砸了个稀烂。 新律,凡摇船的,打鱼的,按船定租税,违犯不纳税的,以盗窃论处治罪。 石大浮在水中,看到虎营耀武扬威地走远了,游到岸上来,看到船只被砸的稀烂,不禁苦了脸。 本来是打算去摸几只鸟蛋给娃儿加点营养,结果鸟蛋没摸到,倒是撞上了贼厮鸟,吃饭的家伙也没了。 “也不知那宋公明招甚鸟安,直让这帮泼贼得意洋洋,罢了,唯今之计,只有出海去了。” 出海,是是在破产人家中广为流传的消息。 据传,明国有船沿海出没,可以拉着百姓南下,定然妥善安置。 有田有房,赋税又低,不是一般的快活。 树挪死,人挪活,此处活不下去,当然要挣扎出条生路来。 沉思中,石大回了村,看到孟二一家哭哭啼啼的,南下之心更甚。 只是没有门路,不好走路。 观望间,只见一陌生人走进村来,径往孟二家走来。 只是这人也不进门,只在外边观望。 石大见这人来的蹊跷,不禁暗暗留心。 等了片刻,安慰孟二一家的乡邻散去,这人推门进了屋。 犹豫片刻,石大潜到窗户下,贴耳听去。 “孟二哥,赵宋苦逼至此,你还是不愿意走么?” 听得孟二回道:“哎,田地尽失,衣食无着,如何不想走?只是……” “但有顾虑,尽说无妨。” “你上次给我说分田分房,实在难以相信有这等好事。” “实不相瞒,我等奉太子殿下命令,接应众人南下,一是为了给大家求条活路,二是为了开发流求大岛,这是两便的事情,并无疑虑。” “我听说这岛孤悬海外,终年炎热,还有疟疾横行,只怕……” “我给你说,流求热是热,却可以一年三熟,温饱绝对无虞,疟疾也有药物治疗。 当然,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一二百人中总有那么三五个,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若不冒险,留在此地,狗官酷逼日紧,可有活路?” “即如此,还请兄长救我一家。” “好说,你且将养两日,等到身体能动,去郓城县找我,定然安排的妥当。” “多谢兄长。” “不必谢我,都是太子殿下gāo zhān远瞩,怜悯百姓。” 听到屋内对话将止,石大连忙起身,回到院子外。 看到陌生人出来,石大连忙拜下,道:“还请先生救命则个。” 陌生人连退两步,道:“在下只是无名小卒,不敢当先生称呼。” 石大道:“实不相瞒,小人刚刚听了先生与孟二的话,知道先生是南面的人。 求先生怜悯,带我一家老小南下。” 情知瞒不过去,又看石大情真意切,陌生人道:“我乃太子麾下闻风司探目古田,奉太子令,接应山东百姓由海路南下。” 古田又道:“若是想走,后日与郓城县内南巷酒店取齐,一同上路。” 石大磕头道谢,欢天喜地地回家去了。 太子府内,方天定环顾左右,道:“各位,赵宋大扩公田,致使民不聊生,正是我等招揽流民,开发流求的好机会。” 刘子翼道:“太子放心,八万人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我们尽量招揽十万人。” 开发新地盘,人口是首要。 只有足够的人口,才能发展经济,稳固统治。 赵宋自己把墙头搞得摇摇欲坠,就不要怪方天定把锄头舞得飞起了。 毕竟,绝望的人群最好勾引。 江南之地,明国所属,哪怕开出了极其优惠的条件,也没多少人愿去。 方天定颌首,道:“流求之作用,现在不显,然为子孙后代计,不容轻忽。 退一步讲,那里也可作为我等后路。” 流求,便是后世的湾湾,作为大陆门户,战略地位不用多说。 开发流求,是南下的序曲,等到全国统一,才是大举行动的时候。 方天定道:“各部须得通力配合,必须把移民死亡率控制在百分之一以下。” “是!”众人应下。 看向被包成木乃伊的严勇,方天定道:“伤可好些了?” 严勇笑道:“无妨,是我大意了。” “的确大意了,谁想到无风之时,海船无法使用呢。”叹了一句,方天定又道:“海船建造放缓,车船楼船抓紧建造,以为守淮之用。” 严勇点头。 方天定站起来,看向北方,道:“算算时间,海军也该打下沙门岛了。” 正文 九十八 沙门岛 太阳照在海面上,波浪泛着点点磷光,颇为壮美。 只是对于登州水军来说,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懒得多看一眼。 睡眼惺忪的水兵们出了营帐,各自上船,磨磨唧唧地解开缆绳,升起船帆。 又是列行巡航的日子,好无聊。 当然,大家也不会不愿意出海。 出海有油水,前提是能够遇到私商。 若是私商有来头,或者关系打点好了的,随便敲一笔就可以放行,若是无名之辈嘛,嘿嘿,说不得全部留下。 哪怕是交了税登记在册的,也要孝敬一二。 不然海上这么危险,被风浪打沉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熙熙攘攘中,军卒们终于收拾妥当,船只缓缓动了起来。 航线都是熟的。 先去沙门岛转一圈,送点粮食过去,再去金辽那边看看有没有秋风可以打。 以金辽的水军水平,宋军完全可以吊打。 这么多年来,虽然没怎么刚过正面,但水军可不像陆军,大多都怂辽夏,水军可厉害的很。 不一刻,船只进了大海,登州城已经消失不见。 大海中,十艘新福船,十艘老式大福船排成两列,正劈波斩浪向着沙门岛行去。 没有明显旗号,只有一面骷髅旗迎风飘扬。 领头船的船台内,李玉和费保拿着望远镜不断扫视着。 船台肯定不如桅杆上的瞭望手看的远,然而,这是习惯,没法改变。 没看到船只,李玉道:“还是大海上来的痛快,不想在江河里,憋屈的很。” “是啊,真痛快!”费保又道:“应天来信,严勇他们正是因为没风,惨重偷袭,损伤甚重。” 李玉道:“哼,一直以为梁山多豪杰,却也只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不是好汉。” “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嘛,倒也正常。”费保倒是没什么感觉。 本该如此,只要能胜,管它手段好不好。 铛铛铛~听到桅杆上的锣声,两人连忙拿起望远镜四处扫描。 “东南偏北四十五度,有宋军海船五艘!” 李玉立刻下令,道:“升战斗、指挥旗,**十号三船保护运输船队,其余船跟我走,干掉登州水军!” 费保摩拳擦掌,笑道:“这可是真正的海战,我的大船已经饥渴难耐了。” 随着信号旗舞动,三艘战船护着运输船,稍微偏转了方向。 其余七艘战船调转方向,径直向着宋军行去。 不把登州水军打没,怎么能确保转运百姓时的安全呢。 不一刻,宋军旗帜出现在视野里。 “大人,有船队出现!” 听到水手呼喝,登州水军指挥使魏琪倏地弹了起来,喝道:“床弩投石机准备,把火箭都搬出来,准备登船检查!” 声音中,不惊反喜。 往常,都是这样的套路。 遇到海船后,水军会以检查为名喝令对方降帆减速。 识相的嘛,送上足够过路费,不识相的嘛,送到海里喂鱼。 不过,一般能组成船队的,肯定是有来头的,送到海里喂鱼不可能,过路费却不能少的。 “大人,一共七艘船,不知来路。” 魏琪喝道:“可能看清旗号?” “只有骷髅旗,没有明显标识。” “不好,可能是海盗!”魏琪心中一紧,急忙寻思对策。 海盗可不是好相与的,胆子大,本领强,水军还真不一定能干的赢。 只是就这样回去,也太怂了。 魏琪喝令道:“靠上去看看,若是风头不好,便回去。” 旗帜飞舞中,两只船队迅速靠近。 “宋军距离三里,两条战列线,准备接战!” 李玉一声令下,七艘船分成了两队,各自排成一列,向着宋军行去。 船舷下,炮窗依次打开,炮手们给弩炮上弦,安装雷击箭。 魏琪看到对方一左一右包夹而来,那还不明白对方不怀好意,连忙喝令准备接战。 五艘船内的宋兵各持刀枪弓箭上了甲板,准备开干。 海盗虽然厉害,然而宋军船上有床弩、投石机和拍杆,这可都是水战利器。 虽然可能会有伤亡,也没有多少油水,却也有把握干翻他们。 不一刻,双方距离不过一里,却还在迅速靠近。 靠近了,魏琪才发现对方风帆不似己方的硬帆,而是软帆,速度要更快一些。 只是来不及思考太多,双方已经接近。 魏琪喝道:“发射!” 咻咻咻~ 十块大石,二十根胳膊粗的长矛,恶狠狠地打向海盗船只。 哆哆哆,旗舰吃了七八根弩箭。 只是都为船壁所挡,无人受伤。 砰,一阵巨响中,主桅杆上的望斗落了下来,里面的瞭望手自然也是凶多吉少。 李玉喝道:“开火!一个不留!” 瞭望手培养可不容易,却没想到能在大海中被投石机砸中,真是点背。 咻咻咻~数百根弩箭拖着淡淡的白烟,射向宋军海船。 哆哆哆,五艘海船立刻变成刺猬。 还没来得及惊讶海盗有床弩,魏琪只听得轰隆隆的巨响,便被震倒在甲板上。 huǒ yào……这是魏琪的最后的念头。 三轮齐射,宋军海船全没。 两艘船直接被炸的解体了,三艘船正在沉没。 船上还活着的水手,在水中扑腾着。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李玉意犹未尽地说道。 费保笑道:“这就是技术、训练和战法带来的优势!” 技术不用多说,轻松碾压,战法也不必多说,训练也不容小觑。 每个优秀的弩炮手,都消耗了数百根雷击箭用来训练。 “都是太子英明,使我等领先于世界!”夸了一句,李玉说道:“打捞宋兵上船,通知运输船队赶来汇合,准备抢占沙门岛!” 沙门岛是渤海胶州湾的咽喉,赵宋却不甚重视,只是作为囚徒的流放之地。 但是,明军占据这里,可以作为北伐基地之一,战略意义重大。 当然,现在只是流民南下的中转站。 傍晚时分,船队到了沙门岛附近。 岛上兵丁看到不明船队到来,都慌了。 这里除了流放犯人,只有百十个宋军,如何敢抵挡? 看到岛上情况,李玉下令,道:“直接靠港登陆!” 十艘运输船,一共有两千士兵。 接管过程全无阻碍。 见到李玉,囚犯们纷纷磕头,叫道:“老爷救命,老爷救命!” 粗略一数,只有二百多人。 李玉问道:“何故如此之少?” 守军都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好教大王知晓,岛上粮食匮乏,囚徒大多饿死。” 随船登岛的陆军都头孙长官走来,道:“将军,发现万人坑。” 李玉费保走进一看,真是气炸了肺。 无数尸骨层层叠叠,最上面的尸体还未腐烂,然而,肉已不见。 被割了。 去向不言自明。 费保道:“这些人只是流放,说明罪不该死,却如此之惨!” 李玉道:“按照太子府命令,甄别囚徒,守军全部发作苦役,修建工事!” 孙长官自去传达命令。 流放的,不一定是有罪的,也可能是被陷害冤枉的。 守军做下如此恶事,可以理解,却不能原谅,做一辈子苦役赎罪吧。 正好,岛上需要修建工事,防止宋军渡海来攻。 忙碌间,书吏递来囚犯名册。 李玉接过翻看起来。 突然,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王进,可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 书吏回道:“出身不知,只知是延安府押解来的。” 想了下,李玉道:“王教头名满天下,若果真是他,不能错过,带过来相见。” 不一刻,一个蓬头垢面,骨瘦嶙峋的大汉被抬了过来。 双腿膝盖之下,已经烂完了。 “这位,可是九纹龙授业恩师?” 听到李玉询问,大汉叫道:“诸位是谁?可是认得史贤弟?” 这回答,**不离十,定然是王进了。 仔细聊开,果真是王进。 离开史家庄到了延安府,还未投军,便被当地官府擒拿回京。 最后刺配沙门岛,也不知道老母下落如何,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确认身份,李玉令士兵好生照料王进,待其身体许可,便送方天定处。 虽然王进的已经残废,然而眼光还在,同样可以指点将士的武功。 半年之间,把九纹龙史进从一个蛮力少年调教成武艺出色的好汉,足见王进的教武能力。 ……………… 感谢“灯火见人家”的打赏鼓励,多谢多谢。 正文 九十九 四路并进 枢密府内,童贯,张叔夜,高俅,宋江,王庆等人齐聚一堂。 朝堂策略已定,此次是最后确定。 童贯道:“各位,大军聚齐,明日出发!” 众人起身,拜道:“谨遵恩相吩咐。” 童贯点头,道:“根据朝堂商议,宋先锋领十五万兵,与我走运河攻打泗阳。” 这是东路,除了梁山十五万人,还有童贯率领的十万西军,加上民夫五万,号称五十万大军,简直能吓死个人。 宋江唱了个诺,领命回身。 童贯鹰顾虎视般看向下方,喝道:“王庆。” 王庆心中一紧,硬着头皮起身,唱了个诺,应是。 童贯直勾勾地盯着王庆,只看的王庆头皮发麻。 毕竟,他勾引了童贯的侄女,又是被童贯蔡京联手流放的。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庆也只能听天由命。 半晌,童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领五万人,沿陆路,攻打庐州。” “是!”王庆退下,发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此时此刻,他不禁有些后悔接受招安,若是投靠方腊,也不用如此提心吊胆。 童贯却没再多看一眼王庆,左右有高俅带领三万禁军随行,也不怕王庆出什么幺蛾子。 童贯又道:“张招讨,劳烦你前往景德镇走一遭,督促大军剿贼。” 这一路,有禁军两万,加上王庆降军六万,共计八万人。 张叔夜道:“事关天下安危,必不负朝廷重托。” 不负朝廷重托,却没把枢密使当回事! 童贯心中闪过一丝不悦,却没有发作。 此时非比平常,实在不是内部生乱的时候。 童贯继续道:“各位,荆南郑相公处有大军十万,一共四路,五十一万大军,每日损耗钱粮甚巨,朝廷最多支撑半年。 所以,半年内,必须平定江南!” “是!”众人应道。 商议了一阵细节,众人各自散去准备不提。 宋江回到陈桥驿驻地,召集来众将,传达了朝廷命令。 “招安以来,我知各位兄弟颇为不快活,江南贼势浩大,此次征讨正是我等建立不世功勋的时候。 还望各位兄弟勠力同心,安邦定国,显我等本事。” 说完,宋江团团做了个揖。 众好汉一起拜道:“谨遵兄长号令。” 宋江问道:“各位兄弟,此次我军为前锋,可有计策教我。” 沉默片刻,李俊上前道:“贼军据守泗阳,正在运河之上,我愿意部领水军突袭,或可一举拿下。” 吴用道:“不妥,根据情报,泗阳城防完备,贼军定然守备甚严。 若是突袭不下,损兵折将,反而坏了大军的士气。” 李俊道:“轻兵疾进,不中则遁,并不冒险。” 宋江沉思片刻,道:“那便有劳李俊兄弟,带领水军兄弟走一遭。” 童威、童猛、张顺、张横、孟康、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等水军头领同时起身,拜道:“定不折了我梁山威名。” 朱武起身,道:“兄长容禀,目下五月将尽,六月将至,正是炎热的时候。 我军士卒久居北方,恐不耐南方暑热,或有隐忧。” 宋江闻言,即令安道全准备药物,防备暑热。 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终归要见面才能知道虚实。 见事情议定,公孙胜起身,向宋江等众人打了稽首,道:“向日本师罗真人嘱咐小道,令送兄长还京之后,便回山中。 今日兄长功成名遂,贫道就今拜别仁兄,辞别众位,便归山中,从师学道,侍养老母,以终天年。” 宋江见公孙胜说起前言,不敢翻悔,潸然泪下,道:“我想昔日弟兄相聚,如花始开,今日弟兄分别,如花零落。 吾虽不敢负汝前言,心中岂忍分别?” 公孙胜道:“若是小道半途撇了仁兄,便是寡情薄意。今来仁兄功成名遂,还请准许。” 宋江再四挽留不住,便令设一筵宴,令众弟兄相别。 筵上举杯,众皆叹息,人人洒泪,各以金帛相赆。 公孙胜推却不受,众兄弟只顾打拴在包裹。 吃了一回酒,公孙胜穿上麻鞋,背上包裹,打个稽首,连夜出营,望北登程去了。 看着公孙胜的背影,宋江泪如雨下,郁郁不乐,众好汉也是闷闷,沉默不语。 第二天清晨,宋江、卢俊义,奉诏直到披香殿下,朝见赵佶。 拜舞已毕,天子降敕,封宋江为平南都总管,征讨方腊正先锋;封卢俊义为兵马副总管、平南副先锋。 又各赐金带一条,锦袍一领,金甲一副,名马一骑,彩缎二十五表里。 其余正偏将佐,各赐缎匹银两,待有功次,照名升赏,加受官爵。 三军头目,给赐银两,都于内务府关支,发放后便出师起行。 宋江、卢俊义领了圣旨,就准备辞了天子,要带领大军出发。 却听赵佶道:“卿等数内,有个能镌玉石印信金大坚,又有个能识良马皇甫端,留此二人,驾前听用。” 宋江道:“启禀陛下,江南炎热,恐于马匹不利,或可导致耽误剿贼,还请陛下准许皇甫端随军,待我等凯旋,再为陛下效力不迟。” 赵佶道:“江南水道纵横,如何用的许多马匹,且留皇甫端御前听用,勿复再言。” 宋江不敢争辩,讷讷应下,与卢俊义再拜谢恩,出殿上马回营。 回到营中,内府已经送到了赏赐的缎匹银两。 检点数目,却是少了二成。 李逵抄起斧头,骂道:“直娘贼,官家赏赐也敢扣除,待我去砍了他的狗头。” 宋江喝道:“你这黑厮,只会惹事!” 喝止了李逵,宋江作了揖,道:“官家为小人蒙蔽,自有明白时分,目下出征在即,众兄弟且忍耐片刻,待凯旋而来,自然清算明白。” 众人不好拗了宋江颜面,忍着气分了赏赐,给散三军头目。 宋江又道:“官家御言,留金大坚、皇甫端两位兄弟去御前听用。” 朱武劝道:“兄长,军中马匹甚多,实在离不得皇甫兄弟啊。” 众人也是劝,金大坚、皇甫端也不愿与众多兄弟分别。 宋江唉声叹气,道:“此乃金口玉言,无法不去。” 鲁智深焦躁起来,骂道:“直娘贼,想我兄弟齐聚行义,如何快活,却不想今日分离。” 众人都是忿忿不平,宋江只是苦劝。 金大坚、皇甫端见宋江只是劝,不禁心灰意懒,自收拾东西去了。 送走两人,宋江下令开拨。 从淮西回来,众军人未解甲,马未卸鞍,可以直接出发。 刚出了营,只见一人骑马到了近前,道:“我乃蔡太师府中干办,太师有信在此,索取圣手书生萧让,要他代笔。” 吕方骂道:“贼厮鸟,蔡京那狗样的东西,也敢使唤我兄弟。” 正因为公孙胜三人离去一肚子憋闷,中军将领郭盛、孔明、孔亮等人都骂。 宋江拦住四将,道:“太师位高权重,又得官家亲信,若是不从,恐于众兄弟有妨碍,没奈何,只得放萧让兄弟去。” 郭盛道:“哥哥,官家要求,不敢不从,蔡京那厮怕他作甚?大不了,回梁山便是!” “胡说,我等讲究的是义,行的是忠,如何再做贼寇?”宋江又道:“我等前途,皆操之人手,如何违逆。” 吕方等人听了,不好违拗了宋江,只得闷闷不语。 好在众将分散军中,没有阻碍。 宋江令人传来萧让,说了这事。 听出宋江话音,萧让冷笑不语,上马走了。 不一刻,又有人骑马来,道:“我乃王都尉府中亲信,都尉听闻铁叫子乐和善能歌唱,要他府里使令。” 驸马都尉王诜虽然无甚实权,然而颇得赵佶喜爱,是成事不足,坏事足够的存在,宋江同样不敢拒绝,只得依允。 自此,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将中,去了五个弟兄。 宋江心中好生郁郁不乐。 只是大军拔营,不能改变,只得收拾心情,打起精神统领大军。 好在四位兄弟是在京城,待大军回转,只有相聚之时,宋江如是安慰自己。 正文 一百 北守南攻 太子府,军事指挥部内。 方天定环顾左右,道:“各位,王庆招安,宋江已经回了东京,即将南下,兄弟们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管它来多来少,都杀他个片甲不留。” “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区区蟊贼,何足道哉!” 众将七嘴八舌。纷纷应和。 “诸位兄弟,稍安勿躁。”待到大家安静,方天定继续说道:“如宋灭南唐,宋军五十万主力分四路来,分别攻打泗阳、庐州、同安、景德镇,其余地方或有小股部队袭扰,亦不可不防。” 重复了宋军情报,方天定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道:“王寅为主将,李懹为副将,李助为参谋,部领十万大军守庐州。” “是!”三人领命。 方天定道:“庐州宋军主力为王庆五万人和高俅三万人,你等不但要守住庐州,还要想办法吃掉这一路,可有把握。” 王寅道:“拼却一死,也要打退赵宋!” 方天定道:“不要冒进,此战首要求稳,你等若失,便会让其他地方顾此失彼,反而坏事。 同样,你灭了王庆高俅这一路,便可集中兵力转向其他方向。” 王寅应下。 李助道:“王庆那厮迫不得已招安,只封了个扬州节度使,心中定然不忿,若是离间,或者有机可乘。” 节度使官职也不算小,然而,扬州还在方腊手中,赵宋敷衍的意味非常明显。 让李助协助守庐州,便是因为他熟悉王庆,可为王寅提供足够意见。 李助也没有让方天定失望,主动提出了意见。 “计策可行,却要谨防王庆使诈。”方天定吩咐了一句。 李助笑道:“那厮已经破了胆气,胜他几阵,必然惊恐,再策反却不难。” 方天定颌首,道:“具体方略,你等自己把握。” 王寅三人记下。 方天定又道:“吕师囊为主将,方杰为副将,娄敏中为参谋,成贵、瞿源、卜青协助,领大军八万,水军一万,固守同安,择机反击。 你等的任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定不能让宋军越过同安东下,惊扰了应天府。” “是!”六人领命。 虽然不愿意缩头挨打,然而长江不容有失,只能据城坚守。 不过,以吕师囊等人的心气,也不会甘心龟缩城内,反击是必然的。 方天定也不会强制命令。 大将领兵在外,在不破坏整体战略的前提下,独断专行是必须的,也是应该的。 “方貌为主将,杨沂中为副将,包道乙为参谋,领大军五万,守景德镇。” 三人应下。 之所以让方貌当主将,是因为他是皇弟,又有足够的能力,担任主将别人都心服口服。 实际上,方天定是想让杨沂中担任一路主将的。 只是杨沂中投效不久,不过打了通州泰州,功劳不显,众人不会服气。 所以,方天定早就吩咐过方貌,让他重用杨沂中,方貌也应下了。 “潘文得为主将,高玉为副将,刘敏为参谋,领大军三万chū tái州攻温州。 李韶为主将,贺从龙为副将,卫忠为参谋,领兵四万出衢州攻信州。 刑政为主将,鲁安为副将,韩明为参谋,领兵三万出婺州攻处州。” 九人领命。 相对于其他方向宋军压境,南方诸州在大明的威压下都是瑟瑟发抖,生恐一觉醒来城外出现五星红旗。 他们这三路十万人,基本上都是去刷功劳的。 这也是方天定给大家的福利。 毕竟,以后封赏的时候,总不能让这些人坐冷板凳嘛。 当然,方天定不可能拿国运开玩笑。 各将本事都是有的,又有完善的参谋制度,只要主将不昏头,对付南方的弱鸡肯定没问题。 同时,这也是以攻代守。 弱鸡不一定觉得自己弱,要是看到明军畏缩不出,南方宋军说不得还会主动进攻。 到时候调兵遣将的反而麻烦,毕竟,被动防守,总不如主动进攻来的可控。 宣布完各路主将人员,方天定道:“泗阳乃是主战场,我会亲自坐镇,定然不让宋军主力转向,同时确保淮河防线不失。” 吕师囊道:“太子殿下,宋军三十万,我军八万,会不会太少了?” 算下来,这几路的大军总共四十三万,也不少。 正面战场上,双方兵力总计九十四万,算上其他接壤处的兵丁,和后方动员的民夫之类,总计超过一百五十万。 为了自保,赵宋倾其所有,同样为了自保,明国也是竭尽全力。 然而,兵力不能平均分摊驻守,总要有所侧重。 泗阳守军,便只有八万,压力还是很大的。 方天定道:“泗阳城防坚固,然而城池狭小,容不的更多兵马,且,八万人足够守城。” 吕师囊道:“若是守城,我去即可,以太子才能,歼灭王庆不难。” 方天定道:“若是你守城,宋军攻不下定然转向,我在则不同,他们不会甘心我安然无恙的。” 这个理由很牵强。 真实的理由,是因为梁山好汉。 嫉妒是不可能嫉妒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嫉妒谁。 仇恨也谈不上,素未平生,能有多大仇多大怨? 只是心结。 由前世的崇拜、幻想,初来时的惊慌、恐惧,接受身份后的期待、争强,以及现在立场不同的纷争,诸多念头共同作用出来的心结。 不与梁山好汉做过一场,便是取了天下,方天定也会闷闷不乐,抱憾终身。 换句话说,念头不通达。 所以,他不顾方腊邵氏反对,亲临第一线。 是骡子是马,终归是要拉出来溜溜的。 男人嘛,总会为心中的梦想和热血任性一回的,哪怕可能后果很严重。 而且,方天定也有信心取胜。 别看兵力差距巨大,但是守城有天然的优势。 一般来说,在士兵素质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攻守双方损失比不会低于三比一,甚至更多。 所以兵圣孙子说:“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一道城墙,不知道愁死了多少古今名将。 而且,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每日消耗巨大,双方都是难以持久,很可能在半年内分出胜负。 哪怕不能分出胜负,赵宋也要撤兵。 “接下来,确认战略计划!” 随着方天定话音落下,各将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大体战略不变,细节还有可以完善补充的。 经过一番查漏补缺,战略计划丰满了起来。 具体的战术,由各将自行商议。 毕竟,不能让在泗阳的方天定,还去操婺州台州的心。 若如此,要这么多大将何用? “各位!”方天定起身,道:“诸位,各个战场人数有多寡,重要性却一般无二。 任何一个战场失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 总体而言,泗阳、同安不容有失,庐州可战略性放弃至滁州,其余方向小败尤可,却不能损失太重。 毕竟,国内已经无兵可调了。” 倒不是完全无兵,然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处失利,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全局失利。 方天定起身,继续说道:“此战关系国运,胜则全取天下,败则万劫不复,希望大家勠力同心,相互联系,紧密配合,决不能只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是!”众人肃然领命。 “在此,我把大明托付给大家了。” 说完,方天定朝众人躬身行礼。 众将齐齐拜下,道:“定不负太子厚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接下来大家各自商量战术,明日出发!” 说完,各路将领分开,就着地图和情报,商量起具体战术来。 正文 一百零一 帝心与民心 应天,大内。 “陛下,该吃早饭了。” 听到侍者的声音,方腊放下手中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昨夜收到方天定的战略计划书,方腊研究了一夜没合眼。 没办法,五十万宋军来袭,由不得方腊不担心。 伸了个懒腰,方腊吩咐开饭。 一碟咸菜,一盆粥,一笼肉包子,便是全部。 因为不知道战争要持续多久,为了保证军需,方腊下令削减宫中用度,衣食住行都在其中。 好在称帝不久,以前也是苦惯了的,由俭入俭倒是不难。 刚摆放整齐,邵氏提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道:“我领宫女做了百余件锦衣,陛下可用于赏赐前方将士。” “善。”方腊大笑,道:“皇后亲自缝制的衣服,比什么金银珠宝、高官厚禄都好用。” 再看邵氏,也是粗布衣裳,未施粉黛。 其实财政也没紧张到这个地步,只是方腊夫妻俩要给全国上下做榜样。 所谓上行下效,做皇帝的都管不住自己,还指望下面能有个好? 东京,大内。 内侍宦官拜道:“陛下,用膳时间了?” 赵佶放下手中的笔,皱眉看着自己早上画出来的鸟,觉得不甚满意,便让内侍拿下去烧了。 御膳铺了一桌,八碟八碗八盏八盘,共计三十二样,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赵佶随意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问道:“各路大军可出发了?” “都已启程。”杨戬又道:“童贯精通韬略,定然凯旋归来,陛下不必忧心。” 赵佶道:“朕倒是不担心,只是大军出动,靡费太多,于国不便啊。” 主要是对他自己不便,没看到早餐样式都减了一半么。 杨戬道:“陛下宽心,各地扩约公田,所得甚多,尽皆填充内库,宫中用度不虞有缺。” 赵佶叹道:“宫中用度不缺,然而不知艮岳何时能成。” 杨戬道:“陛下,待江南平定,万民慑服,再复花石纲便是。” 赵佶道:“只是少了朱缅,谁人可为朕建园林呢。” 话语中,不无遗憾。 朱缅可真的是建的一手好花园,又能奉承帝心,敢于任事,实在难得。 说了一阵,早饭用完,赵佶下令摆驾出宫,寻李师师耍子去。 最近因为出兵事宜,赵佶连续上朝,早就烦闷的狠了,此时大军已动,诸事清闲,如何不开始寻欢作乐。 且说赵佶出了宫,自与李师师饮酒作乐。 应天城外,军营门口,烈日之下,方腊拉着吕师囊的手,道:“师囊,此战凶危,务必小心。” 吕师囊拜道:“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方腊从邵氏手中取过锦衣替吕师囊披上,道:“内廷困窘,实无他物,只得皇后亲手缝制衣服一件,以为送行。” 吕师囊拜了三拜,泣声道:“陛下厚爱,臣唯死报答。” 安抚了吕师囊,方腊转向士卒,躬身行礼,道:“天下安危,尽托付与君等,请受我一礼。” 众士卒齐齐拜下,道:“为陛下,为大明,为天下百姓,死而无憾。” 从清晨到日落,每一个领军大将出营,方腊都要亲自勉励一番。 每一支部队开拨,方腊都亲自行礼道谢。 姿态做的十足。 效果也很明显,将军落泪,士卒涕零,无不许下誓死的决心。 待到最后,方腊邵氏衣衫尽湿。 烈日下站立一天,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没有晕倒,已经是两人身体好了。 送走诸军,大营彻底安静下来,方腊登车回宫。 行至半道,只见一群百姓堵塞住了前路。 护卫护住左右,喝令百姓止步。 方腊观望间,只见一花白老者排众而出,走到近前拜道:“陛下在上,小民有事禀奏。” 方腊示意护卫扶起老者,道:“老弟有事尽说,只要朝廷力及,定当办理。” 老者道:“好教陛下知晓,明国建立,大小都是欢悦,着实过了快活日子。 今日看到大军陆续出营,又听到赵贼发兵来攻,我等寻思着不能袖手旁观,便组织青壮从军。 却不想,募兵官说二十以下,三十五以上都不能行。 想我家大郎刚刚三十六,有一把子力气,又生了两个孩儿,正可从军抗赵。 还请陛下发旨,允许宽限投军年龄。” 方腊听了,心中欢喜。 民心至此,何忧之有? 只是军队条律不能破坏,否则,军律失去威严,难以治军。 所以,方腊忍痛拒绝了老者请求。 其实不是不想答应,而是方腊认为方天定说的很有道理。 军队占用太多劳动力,会导致社会经济发展放缓甚至倒退。 经济不发展,也就没有钱粮,自然也就养不起军队。 到时候恶性循环,全面崩溃只是迟早得事。 老者再三请求,方腊只是不松口。 无计可施,老者拜谢了方腊的仁义,又道:“还请陛下给乡村里调拨些军士,前往训练青壮,若有缓急,也好支应。” 沉思片刻,方腊道:“百姓拥戴,不敢或忘,朕自当调拨将士训练民兵以备不测。” 且说宋江出了东京,沿汴河向南而去。 只见路途人烟稠密,市井繁华,不禁叹道:“如此太平盛世,岂能让方腊那贼子糟蹋。” 话音刚落,便听得清风中刮来一句话。 “呸,若是吃得到十五文一斤的盐,我也愿意被明贼糟蹋。” 大写的尴尬。 宋江笑容一顿,随即便恢复平常,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环视左右,宋江叹道:“想那方腊乃是魔教出身,果会蛊惑人心。” 卢俊义道:“是故朝廷下令,但凡入魔教者,一个不留。” 吴用道:“此令不容松懈,然而杀戮太重,或坚定贼人抵抗之决心。” 宋江道:“上令下遵,只要保的兄弟们周全,如何管的那许多。” 因为辎重都在船上,大军行进速度很快,到的天黑透,走了将近一百里。 “报。”探哨滚下马,道:“前方到达白石镇,镇中人去屋空,只余三五老弱留守。” 宋江大惊,道:“白溪镇处运河之侧,素来繁华,何故无人?” 探哨道:“镇中百姓,都躲开去了。” 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运河一路百姓,听得朝廷大军去征剿方腊,都挈家搬去偏僻处躲避,非得等大军离境才敢回来。 “怕官兵尤甚惧贼,实乃可笑。”卢俊义冷哼一声,道:“兄长,可派人恳求童贯那厮,务必约束军纪。” “称呼上莫失了礼数,落人话柄。”宋江点了一句,便让戴宗前去送信。 柴进又道:“怕是约束不得,还得通知百姓,我军走后还有一波大军,免得他等遭灾受难。” 宋江踌躇,道:“若如此,只怕童相见责,记恨我等败坏朝廷官军名声。” 柴进劝道:“童贯麾下,多来自西北穷苦边境,见得繁华,如何能不下手,还请兄长早做决定。” 宋江只是沉默,未做应答。 柴进理解宋江顾虑,道:“如此,小弟带人去说,朝廷见责,便是小弟的责任。” 宋江也未阻拦。 卢俊义道:“且让小乙与你一同去办。” 浪子燕青聪明伶俐,精通各地语言,倒是适合。 宋江沿河而去,方天定也度过了淮河。 只见路上多有青壮,三五成群向着泗阳走去。 方天定拦下一个四五十的壮年人,问道:“老哥,泗阳将为战场,颇多凶险,何故还向那边走?” 壮年回道:“好教将军知晓,正是因为宋军将至,我等才折返回去。” 不等方天定询问,他继续说道:“家小被安置在后方,衣食无忧,温饱无虞,我等青壮岂能吃白食,回去也好为守城出些力气。” 方天定道:“城中大军足够,并无缺乏人力的忧虑。” 旁边一个青年人笑道:“将军,赵贼再来,我等还有甚么指望?打败赵贼,我等才能一辈子快活啊。” “若有损伤……” 年轻人抢着说道:“便是死了也不怕,朝廷自有抚恤,我等高居英烈殿上,子孙后代也有荣耀。” 见百姓态度坚定,方天定不好冷了大家的心情,只得吩咐把这些回城百姓纳入军中,做好登记,发放腰牌。 正文 一百零二 城坚将广 泗阳城墙不同于其他城池砖石的青灰色,而是灰白色。 整个城墙,全部用水泥糊了一遍。 劳动人民智慧高,以芦苇、竹条为筋骨,其强度也不差于钢筋多少。 这浑然一体的墙面,便是累死宋军,也别想开个洞出来。 城墙高达四丈{约十二米},顶宽四丈,底宽五六丈,轮廓呈封闭的长方形,周长十里。 还未进城,便能看到城中心鼓楼顶上五星红旗迎风招展。 鼓楼高十丈,配有四台大型望远镜,登顶以后,城外动静一览无余。 上面配备了专门的瞭望手,可以观察方圆十里内的情况。 宋军未到,城门未关,门洞有少量百姓进出,城头士卒照常巡逻。 看到方天定到来,纷纷行礼。 城头上,城楼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城墙连为一体的棱堡。 棱堡高六尺,呈梯形,可以容纳一个排的士兵,正面和两侧可以对城下进行攻击。 顶部安置有两台弩砲,墙体上开了密密麻麻的射击孔,供士兵释放gōng nǔ。 城墙上,每隔二十步便有一座棱堡。 进了第一道城门,是瓮城,同样被水泥糊了一遍。 前后有两千斤重的铁闸门。 若是敌军突进城内,落下闸门,就真的是瓮中捉鳖。 出了第二道门,便是城内。 沿着街道两侧,还有三十丈长,一丈高的平直矮墙,尽头同样有门。 瓮城失守,敌军突进来,必须打破这狭长的内墙才能散开。 方天定不觉得这种设计能用得上,其目的,还是用来坑人。 穿过内墙,城内房屋露在眼前。 全部灰白色的水泥房屋。 不管是将士住舍、医院,还是物资仓库,都是砖石外包水泥建成。 一排二十间两层楼,一模一样,若非有门牌号,谁都找不到自家的门。 其目的,是为了防止城外投石机打击伤人,也是为了防止大火。 每排之间有通道,可以方便士卒快速运动。 街道上,来往的都是军兵士卒,看到方天定都是行礼。 方天定也一一回礼。 士兵给你回礼,你视而不见,人家心理就会很不爽,你回礼了,他们感觉到重视,自然振奋。 这些细节看似无足轻重,却关系着士气,方天定一直很注意。 此时还未开战,士兵都穿的藤甲。 马上就是六月,铁甲沉重闷热,实在没法穿。 不一刻,方天定拐进了东城区。 这里是他的指挥部所在。 南北运河贯穿,北面立了棱堡,棱堡不破,城墙无忧。 南面是后方,宋军想打南城,要想一想菊花会不会被捅。 西面有一片浅湖,多是滩涂地,军队不好展开。 宋军想攻打西城墙,须得把这片湖泊填平了,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 当然,宋军人多,说不定就会这样干。 只有东城,外面是农田,地势平坦开阔,便于军队展开。 所以,方天定把指挥部设立在此,方便就近指挥,同时,这里也是他的住处。 进了房间,清凉扑面而来。 屋里放了许多冰块。 叶贵端着一个盘子,道:“太子辛苦,且饮一杯冰镇酸梅汤消消暑。” 方天定吩咐身后诸将共饮。 一杯冰汤下肚,众人都觉得爽透了。 庞万春笑道:“叶詹事这手艺愈发好了。” 叶贵回道:“都是太子教的好。” 叶贵是太子詹事,负责太子府一切杂事。 虽然只是七品官,他却乐此不疲,甚至推拒了外藩院院长职责,白白便宜了周林这个大海商。 不一刻,众将纷至沓来。 等了半晌,还有石宝縻貹袁朗三人未到,方天定正想让人去叫,只见三人联袂而来。 縻貹、袁朗鼻青脸肿,怒目相识,石宝则无奈地笑着跟在后面。 方天定问道:“你两何事争执?” 縻貹袁朗这两人,一天不见想的慌,见了总要干一架,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相爱相杀。 石宝解释道:“他两相约蹴鞠比赛,不知如何就打了起来,我去劝架了。” 蹴鞠比赛和后世足球已经相差不多,是方天定提出来的。 为了供士卒们战争期间消遣,城内留了两个蹴鞠场。 那里是全城最热闹的地方,总是人山人海。 都是争强好胜的,縻貹袁朗因为蹴鞠打起来也很正常,不止他俩,其他人也经常从踢球开始踢人。 但是,只要不是大规模群殴,没有伤亡,军法处也不去管。 瞄了两人一眼,方天定令三人就坐。 济济一堂。 邓元觉,石宝,厉天闰,司行方,厉天佑,吴值,赵毅,黄爱,晁中,汤逢士,王绩,薛斗南,冷恭,张俭,元兴,姚义,温克让,茅迪,王仁,崔彧,廉明,徐白,张道原,凤仪,张韬,苏泾,米泉,贝应夔。 这是原轨迹中,随同方天定镇守杭州的二十八将,此次全部调了过来。 栾廷玉,扈成两员大将,都对梁山恨的咬牙切齿,宁愿放弃其他地方的功劳也要亲临这第一线。 还有庞万春,计稷,雷烱,高可立,张进仁,赵毅,范畴,钱振鹏,金节,许定,段铠、刘赟,张威,徐方,邬福,苟正,郭世广,甄诚十八将。 这些人要么能打,要么别有安排。 縻胜,酆泰,马犟、马劲、袁朗、滕戣、滕戡,杜壆八将,是方天定从王庆那里拐来的,为的就是对付梁山,此次当然调集而来。 毕先、耿文、薛赞、卫鹤、卓茂、刘以敬、上官义,这七人是李助带来的,方天定一并带进泗阳里任用。 李助知道方天定性格,这七将都是身家比较清白的,并无太多恶迹。 能跟在太子身边,他们也是愿意。 刘子羽,不用多说,有勇有谋,是泗阳城守城副将。 假如方天定出现伤病意外,他将接管泗阳以及淮河防线。 邵俊为军师参谋,为守城查漏补缺,同时掌管城内军需。 还有费保、诸能部领水军,负责泗阳城南运河的防御事宜。 此外,淮河之上还有瞿源、倪云部领水军扫荡,防止宋军偷渡。 一共六十九个将领。 虽然不如梁山一百零八将数量,却也足够用了。 毕竟,梁山那么多人,打酱油的其实不少。 而且明军以逸待劳,据城而守,有足够的优势抵消宋军人数优势。 嗯哼一声,方天定清了清嗓子,起身说道:“东京来信,赵宋前锋大军梁山兵将十五万,将于二十八抵达城下。” 还有三天,众将立刻严肃了起来。 “从现在起,泗阳并淮河防线立刻进入战时状态。” “是!”众将起身领命。 “各位,我军据泗阳城,其目的是拖住赵宋主力,注定是旷日持久的对峙,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太子放心,肥的拖瘦,瘦的拖垮,垮的拖死,定然不让赵宋好过。” 听了邓元觉的话,众人皆笑。 虽然敌众我寡,大家也没有多少担心。 如此坚城在手,哪怕野战不能胜,也不怕宋军能赢。 笑了一阵,方天定又道:“我倒不担心兄弟们畏缩不前,而是怕兄弟们打的太凶太猛,把宋军打怕了,让他转向了。” 此话一出,众人暗暗沉思。 这路二十五万主力,若是转向其他地方,必然难以支应。 到时候抽调各处兵将前往拦截,不但容易导致防线出现漏洞,还可能在野外被人打了歼灭战。 到时候事情会很麻烦。 方天定笑道:“当然,也不用因此缩手缩脚,若是有机会一举击溃宋军,那也不用犹豫。” 众人应下。 结果如何,还是要打过才知道。 最起码,坚城在手,只要不浪,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正文 一百零三 兵精粮足 环顾众将,方天定问道:“城内粮食储备如何?” 作为方天定大腿上的忠实挂件,叶贵立刻打开小本本,念道:“截止目前,城中存储精米一百二十万石,麦粉三十万石,豆类五十万石,其他杂粮共计四十万石。” 米面是主食,不可或缺,豆类除了作为粮食,还可以做菜和发豆芽豆苗做菜。 城池被困,城内缺乏蔬菜是可以预料到的。 为了防止大规模败血症,必须准备大量的豆类,保证大军维生素的摄入。 豆子也可以磨豆腐,用作蛋白质的补充,保证士兵力气。 同样,豆类也是马匹的口粮,好在明军守城,只有万余匹马,消耗不多。 方天定又问道:“肉食如何?” 叶贵道:“肉干鱼干共二十万石,另有活猪牛羊共五千头,油十万桶。” 按照一人一天一斤肉算,够吃一年。 等到守城结束,肯定有更多士卒看到咸鱼咸肉就吐。 没办法,新鲜的放不住,运输也困难,只能吃腌制好的。 不过,在投军之前,士兵肯定也不会想到,能有吃肉吃到吐的那一天。 不等方天定询问,叶贵继续念道:“城内有酒一万瓮,共十万斤,茶叶五千石,盐两万石,酱醋各一万桶,糖两万石。” 种类齐全,数量众多。 耗资也大。 此次大战,明朝上下最痛苦的,莫过于刘韐。 堂堂一国宰相,国库里只剩下一百多贯钱,还能好好过日子? 太宰心里苦,太宰不想说。 赵宋也不好过,同样是刮干了国库里的最后一文钱。 不然杨戬为什么很受赵佶喜爱呢?还不是因为他能搞钱么。 不管坏了多少小民的生计,他搞来的近千万贯钱,的确是解了赵宋朝廷的燃眉之急。 所以说,大军一动,黄金万两。 没有足够的钱,别想随便开战。 听了叶贵的汇报,众将交头接耳计算了一番,觉得足够了。 方天定道:“柴薪如何?” 叶贵道:“运进石炭十五万石,目下还在抢运,争取能到二十万石。” 方天定记得,后世明军守宁锦还是哪里的时候,因为城中缺乏燃料,致使城池失守。 之前觉得是在搞笑,等到历练多了,才发现燃料的确事关成败。 没有烧火的,吃生米喝凉水,谁受得了? 叶贵继续说道:“除此之外,城内存有gōng nǔ箭矢二百万枝,弩砲箭矢五十万枝,铁甲十万副,藤甲八万副,替换兵器以一人三次计算。” 听着数量很多,其实不一定够用多久。 战斗的时候,看到城外冲城,士卒都是随手就放,根本不会来得及瞄准的,命中率堪忧。 不然,后世二战的时候,怎么可能平均两万发子弹才能打死一个人呢。 兵器也是同样,基本上交手一次,有三成会折断或者出现豁口。 若不是马鞍山的铁矿投产,想准备这么多兵器箭矢也难。 饶是如此,弩砲箭矢中,也掺杂了二十万的木矛。 反正敌军冲城的时候,也不可能重甲巨盾,木矛同样有杀伤力。 守城物资众多,还有投石,擂木,石灰,火油,布匹,药材等。 花费如山似海。 方天定道:“各位,物资虽多,却也不能浪费,平日注意节约。” 众将应是。 “刘子羽。”方天定叫道。 刘子羽起身,道:“城内总计有军兵八万,分别为弩炮手一万,弩砲五千台,gōng nǔ手一万,狼筅手三万,刀盾手两万,此乃守城主力。 其余传令兵、瞭望手、旗手、鼓手等五千余。 另有轻骑兵八千,重甲骑兵两千,作为出城搦战、反击、偷袭时用。 只是注意,赵宋骑兵众多,正面交锋或会失利。” 这些都是训练日久的精兵,体力、战斗技巧都是巅峰状态。 “另外,城中有医师三百人,护士七百人,表演队五百人,伙夫、马夫、铁匠、裁缝等诸职业者六千余人。 因为有百姓折返支军,城内添得新兵一万,只是需要训练。 以上,便是城内所有人员,几近十万。” 方天定问道:“各位,以十万对三十万,可有信心?” 唰~众将起身,喝道:“定让赵宋有来无回!” “善!”方天定颌首,举起茶盏,道:“已汤代酒,敬大家!” “敬太子!”众人举杯。 冰镇酸梅汤,不止太子可以喝,所有士卒也可以喝。 因为用硝石制冰,除了人力,成本几近于无。 想想看,六月暑热,打了一天仗,正是汗流浃背的时候,来一杯酸酸甜甜的冰镇酸梅汤,多爽? 立刻满血复活。 没事干的时候,扔几块冰调戏宋军,估计有宋兵忍不住会投降。 毕竟,华夏人累死累活,不就为了口吃的。 城外热成狗,城内喝冰镇饮料,这种落差,谁不羡慕嫉妒恨? 这也是方天定下令运进来十万石糖的缘故。 清点完物资和人员,方天定安排任务。 最紧要的,便是城内五十余口水井,要派人专门值守,以防破坏。 缺水导致的严重后果,历史上数不胜数。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马谡了。 只看地利,抢占山头立营,却因无水而大败亏输,让诸葛亮不得不挥泪斩马谡。 其余,四个城门,两个水门,各自需要专门的守门官。 城墙之上每半里设一守墙官,调拨军队,划分任务,明确责任。 其他的,各个方向的预备队,总预备队,等等。 事无巨细,都安排了下去。 讲真,安排的如此细致,只要麾下大将按部就班地行动,并且内部不出问题,便是换头猪坐到主将位置上,也可以守住城池。 那么问题来了,方天定为什么要亲自来泗阳? 一句话,吃饭睡觉打宋江。 突然,有人进来汇报,道:“太子妃车驾已到南门外。” 方天定诧异,不明白梁红玉怎么来了。 因为已经安排妥当,方天定宣布散会,带了几个没事的前去迎接。 “见过太子殿下。”刚到近前,梁红玉便行礼。 正式场合,梁红玉还是恪守礼仪的。 方天定拉住梁红玉,问道:“玉娘,你等怎么来了?” 梁红玉垂首,道:“皇后吩咐,战场厮杀只是眼前,子孙关系百年大计,所以令我带着太子府中十余人同来守城。” 方天定看向队中车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好撵回去。 正想叫大家进城,只听庞万春喝道:“秋霞,给我滚出来!” 护卫群中,畏畏缩缩钻出来一个人影,不是庞万春的妹妹还能有谁。 方天定仔细一看,喝道:“百花,给我滚出来!” 方百花发现暴露,期期艾艾地走到近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方天定问道:“不是让你陪着爹娘么?何故来此?” 方百花弱弱地说道:“应天有二弟在,有我没我一个样。” 方天定呵斥道:“胡闹,你来能够作甚?” 方百花梗起脖子,道:“梁山也有女将,能够上阵杀敌,我武艺纯熟,如何上不了阵。 此战关系国运,我作为皇家之女,也该出力才是,如何能够坐享其成?”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再看旁边,庞万春也是垂头丧气,明显被庞秋霞说服了。 无可奈何,方天定下令众人回城说话。 好在只是守城,这三个女将也不一定会出城。 回了城,叶贵已经准备了一间院子,作为太子临时府邸。 本来一个人住在指挥部内就行,可是太子妃驾到,同样带着搞出人命的重任,再住指挥部内明显不合适。 方百花与庞秋霞去了医院,与护士们同住。 方百花本来就是护工营统制官,倒不担心不习惯。 正文 一百零四 小坑 哗啦啦~豆大的雨点迅猛砸下,天地一片黑暗。 咔嚓~一道白光闪过,轰隆隆的雷声滚滚而来。 运河虽未断绝,然而大兵交战,行商们都各自躲避,不敢出来。 又是这样的恶劣天气的夜晚,运河上更是看不到一条船。 那些趁夜偷鱼的贫民,也各自在家躲风避雨。 风雨中,运河上,数百条船如幽灵一样,在黑暗中向南驶入。 为首船的船头上,李俊努力看着两岸,然而根本看不到东西。 伸手不见五指,又不是猫眼,如何看的清两岸的情况? 看了一阵,童猛叫道:“哥哥,不知路途,是否回退?” 李俊问道:“距离泗阳还有多远?” 童猛道:“估计十余里,不会太远。” 李俊道:“继续向前,夜黑雨大,城中贼军定然疏于防备,正是我等突袭良机。 只要能够抢得水门据守到天亮,身后自有大军接应。” 一问一答间,船只划破雨帘急速向前。 也就是他等使惯了船的,才能在这等恶劣的天气里划船而行。 毕竟,运河比之大江可安静的太多了。 运河两侧,偶有人家。 只是此等天气,早就是黑灯瞎火的。 水边一间屋内,一伙明军也不点火,只是呆坐在黑暗里,偶尔交谈两句。 他们是前哨,防止宋军由运河夜袭的。 这种天气,即使站在岸边也看不清楚是否有船,只能靠听。 当然不是听河面上的动静,风大雨大,河面有动静也传不过来。 他们听得,是窗户下的铃铛。 铃铛被一根线绑着,挂在了窗户上。 突然,嘣地一声,线断了,铃铛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动开来。 伙长展天神倏地弹起,低喝道:“不好,有宋军偷渡,速速通报后方!” 五人中,三人立刻出门,骑上马向后方狂奔而去。 本来是可以放焰火的,然而这种天气,便是焰火能够飞到空中bào zhà,也传不了太远。 没奈何,只能打马报信。 李俊等人并不知道,他们每过一里,就会被岸上守卫发现。 原来,为了防止有人偷渡运河抢水门,河面上都布置了机关。 岸边打了木桩,木桩上有丝线绑系,丝线拖着铃铛。 风雨打不断丝线,船只经过冲撞,丝线必然断裂。 铃铛落地,暗哨自然发觉。 这样,既可以免了探哨暴露,又可以不动声色地静等敌人上钩。 恰好,天公作美,大雨倾盆,不能释放焰火,也免了探哨暴露的危险。 骑马的,比划船的快上太多了。 不一刻,叶贵敲响方天定院门,叫道:“太子殿下,运河方向急报,有人夜袭。” 这是紧急军情,便是打扰方天定的好事也要通报的。 好在已经完事了,方天定忍着腰软,让侍女伺候穿衣。 不一刻,一行人登上城墙,进了棱堡里。 朝外一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縻貹抱怨道:“这鬼天气,没法厮杀啊。” 伸手不见五指,又无法打起火把灯笼,谁知道杀的是不是自己人呢。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宋军发现水门关闭,必然想办法登城。 所有人伏在棱堡里,关好门窗,不得命令严禁发出响动,同时命令两侧矮墙准备。 等到宋军登城,莫要声张,听我号令,同时发动。” 众人领命,各自去安排。 能够坑杀宋军,大家还是很开心的。 不一刻,李俊等人到了城下。 看城头,乌漆麻黑的,仔细倾听一番,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咔嚓,一道白光闪过。 借着闪电,只见城头空荡荡的,想必守军都睡了。 李俊刚要下令登城,张顺道:“李家哥哥且慢,容我试探一番。” 说完,张顺随手摸出一锭银子,扔到了城头上。 骨碌碌,便是风雨中,银子滚动的声音也很明显。 等了片刻,张顺见城头没有动静,笑道:“贼军松懈,必然是去城楼熟睡了。” 李俊传令登城。 各将士纷纷从船上竖起梯子,搭在了城墙上。 “将军,梯子高度不够!”有士兵叫道。 李俊立刻道:“三个绑成一个!” 天赐良机,如何能够耽误那么久,张顺道:“抛掷挠钩上去。” 李俊道:“不可,挠钩动静太大,若是惊动贼军,反而坏了大事。” 好在麾下兵丁动作颇快,一刻钟便把随船短梯接成了二十余架长梯。 李俊,童威,童猛,张顺,张横五人各持一把朴刀,领头向上爬去。 身后两千余士卒,各持刀叉枪剑等短兵,向上爬去。 不一刻,五将上到了城头。 “哥哥你看,城头上如何有两座房舍?” 顺着童威手指方向,只见众人站立的左右两侧,各立着两个奇形怪状的房子。 虽然不知作用,众人也知道大事不好。 只是士卒上来的颇多,不好贸然退却。 张顺挺起朴刀,道:“兄长,此时勿得犹豫,且抢了水门!” 眼看士卒越来越多,李俊道:“童威童猛,带人去抢那座屋子,张家兄弟,跟我走。” 一声令下,五人分成两拨。 看着城头上影影绰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方天定又等了一会。 不一刻,只听得外面墙壁有撞击声,方天定知道宋兵差不多登城了。 “点火,放箭,准备出击!” 随着命令,棱堡顶上立刻升起了火盆,照的城头一片通透。 咻咻咻~数百枝弩箭横扫而过,也不知道射翻了多少人。 方天定手持两把砍刀,穿着三层重甲,喝令开门。 还未出门,便有一个宋兵想要进来。 能进来才有鬼了。 看看棱堡里都有谁吧,方天定领头,縻貹袁朗护住左右,还有历天闰等人。 莫说一个普通士卒,便是卢俊义来了也要跪。 一刀砍死这个宋兵,方天定喝道:“兄弟们,杀!” “杀!” 呐喊中,刘子羽从左侧棱堡杀出,石宝从门楼杀出,两侧马道又有杜壆等人杀出。 李俊惊怒交加,喝道:“撤~” 上来容易,想走却难。 方天定领着众人勇猛向前,大杀特杀。 “撤~撤~撤~”李俊一边抵挡一边呼喝。 没法打,宋兵本是水兵,都是短兵无甲,反观明军,都是重甲长刀,优势明显。 不一刻,城头铺满了尸体,长梯全部拆毁,宋兵也被压缩到了城墙边上。 若想逃生,只能跳墙。 方天定喝道:“抱头者免死!” 话音未落,只听宋兵中一阵暴喝:“兄弟们,城下是运河,走!” 唰唰唰~宋军齐刷刷地翻下城头,落进运河里。 也有那走的慢的,被砍翻在地。 因为不知道城外敌军数量,又视野不清,方天定并未下令追击,吩咐审问俘虏后,自回去睡觉。 先是在床头杀了一阵,接着又上了墙头杀了一阵,正是浑身舒泰,着实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刚到指挥部,叶贵进来道:“太子,昨夜我军伏杀宋军一千五百人,俘虏五十一。 天亮时发现运河里有船只百余,想来宋军走陆路逃脱了。 根据俘虏交代,领兵大将是梁山李俊、张顺、张横、童威、童猛五人。” “卧槽!”方天定懊恼,若是早知是这五个人,怎么也要尝试追杀的。 若把这五人留下,梁山水军立刻废了一半。 只是可能性不大,黑灯瞎火的,根本就没办法追击。 方天定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只有一个滑倒折了胳膊的。”叶贵道。 这也正常,昨夜城头厮杀,前排都是大将,又有重甲,不碾压才奇怪了。 当然,两千人的杀伤,相对于三十万大军来说,偏师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小胜一阵。 盛大的场面,还在后面。 正文 一百零五 宋军至 大雨初停,小雨还淅沥沥地落个不停。 尽管道路泥泞,宋江还是催动大军,冒着风雨出了宿迁县。 不是他不想休息,而是童贯催的很急,根本不让他停留。 道路上全是积水,泥泞难行,士卒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速度比前几日慢了许多。 好处就是天气凉爽,让北方的士卒感觉舒服了许多。 病尉迟孙立、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云金翅欧鹏六人,各带三百马兵,沿着运河两侧,前出探哨。 前军是五万骑兵,由关胜、林冲等人率领,中军十万步卒,宋江亲自坐镇。 后军是辎重营,有两万民夫,扑天雕李应统领。 十五万大军,沿着运河两侧官道缓缓而行,绵延出去七八里,煞是壮观。 正是将军出使拥楼船,江上旌旗拂紫烟,万里横戈探虎穴,三杯拔剑舞龙泉。 天色将黑时分,前锋到了泗阳城北十里处的双桥村。 此处运河,原有两座石桥连接左右,只是因为要运花石纲,早被拆毁。 林冲喝令马兵列阵警戒,关胜带人入村查探。 不见一个人影。 百余马兵下马,各自进屋查看,关胜也去看。 锅灶灰烬已有湿意,明显走了不短时间,而且房内不见凌乱,说明百姓都是自愿走的。 “却不想贼军速度如此之快,本想找百姓询问泗阳情况,如今却落了空。”关胜叹道。 沉吟间,只听得村头纷纷扰扰,关胜刚要喝问,便见一人匆匆奔来,道:“关兄弟,快带张横兄弟回营。” 关胜一看,原来却是李俊,忙问道:“兄弟,何故如此窘迫。” 因为冒雨夜袭,李俊等人都是短衫,这也平常。 只是此刻赤脚而来,浑身泥浆,胳膊上伤口还在流血。 十分狼狈。 李俊懊恼地说道:“昨夜想去偷城,却不想中了贼人埋伏,折了两千士卒。 张横兄弟重伤,幸得兄弟们拼死抢了出来,又跳进运河逃出生天。 只是怕贼人追击,未敢撑船回去,趁夜上了岸,在这村里躲避。 只等看到马军兄弟,才敢出来。” 关胜听了,不敢怠慢,立刻派了一队士卒去中军回报消息,又拆了两块门板,使人抬着张横回中军寻安道全医治。 林冲闻讯,也赶来探视,只见张横气息微弱,身上遍布着十多道伤口。 豹眼一睁,林冲喝道:“贼人好手段,必挫其骨扬其灰,替张家兄弟报仇!” 关胜点头。 不一刻,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人部领水军到了此处,听到消息,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打进城去。 关胜道:“天色已晚,且先安营扎寨,歇息一晚,明日再去报仇不迟。” 三阮这才作罢,喝令士卒卸下木桩、帐篷等物,开始修建营寨。 运河两侧,各建营寨,运河之上,立了水寨,以船只搭起浮桥,供大军左右行动。 待到营寨修好,宋江也领着中军到了。 因为张横重伤昏迷,李俊四人个个有伤,宋江很是不乐,只是坐在帅帐中生闷气。 吴用劝道:“主将不必忧虑,只是伤了,将养些时日便好,目下还是召集众将议事,商议如何破城才好。” 宋江觉得有理,传令众将前来商议。 不一刻,众将纷至沓来,帅帐内坐的满满当当。 主位上自然是梁山将主,平南都总管,先锋使宋江,左手边是卢俊义。 其余梁山好汉各自坐定,只是少了公孙胜,皇甫端,金大坚,萧让,乐和五个兄弟。 张横刚用了药,尤自昏迷未醒,也未来到。 除此之外,还有原来河北降将十六人,分别是孙安,马灵,卞祥,山士奇,唐斌,文仲容,崔野,金鼎,黄钺,梅玉,金祯,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 因为来的早,孙安并未暴疾而亡,马灵自然也不用送孙安归乡。 又因方天定拐了王庆许多大将,连锁反应下,这些河北大将居然无一损伤。 只有仇英因为怀孕留在了东京,叶清夫妇同样留下伺候。 除了这些,还有淮西降将八人,分别是柳元、潘忠、阙翥、翁飞、武顺、施俊、鲁成、郑捷。 他们能活,同样得益于方天定。 因为方腊义军进展神速,为求尽快平定淮西,宋江征讨时只得以怀柔手段为主,是故八人能够活命。 虽然原轨迹中,这八个人都是送了人头的,却也不是没有本事的。 其中佼佼者如柳元,能够和林冲酣斗五十余合,十分出色。 看到众将齐聚,宋江心中郁气稍解,道:“几位兄弟夜袭被伏,几乎送了性命,实乃我之过错。” 说完,宋江深深拜下。 李俊四人连忙拜下,道:“实于兄长无关,都怪我等轻敌冒进,中了贼人奸计。” 宋江又道:“明日尽起大军,待破了城,必把那方天定挫骨扬灰,好替几位兄弟报仇。” 李俊四人再拜谢。 安抚了四人,宋江道:“诸位兄弟,我等深受朝廷重托,定要平定叛乱才好,也见得各位兄弟的本事。” 众将应下。 宋江又道:“白日探哨,可有所得。” 孙立道:“好教先锋知晓,泗阳城高四丈,周围沟深壕宽,其上贼兵严整,只不知有多少人。” 宋江听了,不觉浮出一丝愁绪来。 李俊又道:“不止如此,城头之上还有堡垒,还请兄长小心应对。” 张顺道:“城北外一里,运河两侧,同样有堡垒,样式奇怪,作用不明。 只是昨夜无人值守,我等才能越过。” 卢俊义道:“想那贼军能够占据东南半壁,定然有些本事,明日出营打探一番,也好知道虚实。” 吴用道:“不错,正当如此,且派几员大将去城下搦战,胜他几场,也好显得我军威风。” 宋江应下,道:“哪位兄弟……” “报!”一军士进了营帐,道:“城中有贼军送信来。” 宋江道:“喊进来说话。” 不一刻,叶贵在宋兵押解下走了进来。 看到众将怒目而视,叶贵冷笑道:“两军交战,欲斩来使乎?” 好理直气壮! 众人气势为之一滞,居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宋江喝令松绑,问道:“有事便说,无事便滚,等到城破,自有再见之时。” 叶贵活动了胳膊,道:“我乃明国太子府太子詹事叶贵,奉我家太子令,前来传信。 太子殿下有言,战场之上各见本事,成败在天,生死有命。 若是当场阵亡的,那是命歹,只怪自己本事不济,怨不了别人。 失手被擒的,还请善加照料,勿要加害,若是两军都有大将被擒,自可一对一交换。 未知先锋意下如何?” “哼!”鲁智深冷哼,道:“区区蟊贼,也敢妄言擒我兄弟,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叶贵道:“你等自有好本事,然而,我大明国土都是大风刮来的?” 那是江南宋军太菜! 只是这种话想想可以,说出来就是打朝廷的脸了。 宋江听了,却是沉吟未答。 这种事情,可做不可说,毕竟是容易落人把柄的。 叶贵拱拱手,道:“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在下告辞。” 直到出了营,叶贵才发现后背都汗湿了。 不过,作为金大腿上的忠实挂件,必须有临危不惧的心理素质。 讲真,他是真怕宋江一言不合就把她给推出去砍了。 好在一切顺利,不但转达了方天定的意思,还顺便观望了宋军营寨。 叶贵离开,众将纷纷请战,定要灭了贼军威风。 宋江自然同意,便点了大将,准备明日城下搦战。 搦战归搦战,攻城准备也要进行,宋江又点了李云、汤隆、陶宗旺三人监造攻城器具,以为准备。 ……………… 感谢“灯火见人家”,“书友20170312193523951”两位伙伴的打赏。 正文 一百零六 扎心 天刚放亮,城内便醒了过来。 饱餐一顿,精神抖擞的换下城头值守军士,方天定领了马步军两万,出了城门。 石宝劝道:“太子殿下,前往宋营搦战,由刘副将带领我等去便好,何须你亲自去呢? 若是万一有个损伤,我等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方天定道:“昨夜已经议定,勿复再言。” 縻貹笑道:“我军大将都在,何惧那区区梁山贼军。” 不一刻,大军出了北门,越过棱堡,距离城池三里之地排开阵势。 司行方打马而来,道:“报太子,战书已经送达,宋军已经出营。” “善!”方天定颌首。 司行方回归阵列。 只见两万大军,马带皮甲,人披铁铠,gōng nǔ上弦,战鼓三通,诸军静立。 正中有护旗手捧着五星红旗,旁边还有军旗和帅旗。 旗下,马军随马队,步军随步队,各持钢刀大斧,阔剑长枪,旗幡齐整,队伍威严。 军阵前,是三十员大将,各个金盔银甲,披红带绿,人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提各色兵器。 真是金盔日耀喷霞光,银铠霜铺吞月影,绛征袍锦绣攒成,黄鞓带珍珠钉就,抹绿靴斜踏宝镫,描金鞓随定丝鞭,阵前马跨一条龙,手内兵横三尺冰。 方天定位于阵前,只见头戴冲天转角金幞头,身穿日月云肩蟒绣袍,腰挂金镶玉嵌碧玉带,脚着金显缝云根朝靴,手提亮银双月长画戟。 帅,就一个字! 他的身后,梁红玉看的目眩神迷,情难自禁,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庞秋霞虽然面目严肃,眼光却不时扫向方天定的背影。 只是偷偷一瞥,便又转开,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小女儿心思。 他和方百花一样,都是弓马娴熟,精通武艺,便同时做了梁红玉的副将。 本来方天定是没打算带三女来的,只是拗不过太子妃殿下在床上的软语相求,又拿方百花撒泼打滚毫无办法,便同意她们跟着出来了。 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只见对面烟尘滚滚,一彪军马行了过来。 此时地面已干,太阳不烈,正好厮杀。 宋军中捧着一面“宋”字大旗,随风作响,这是赵宋的宋,不是宋江的宋。 摇旗擂鼓,宋军与明军相对,旗鼓相望,居北面列成阵势,用强弓硬弩射住阵脚。 很快宋军军阵排列妥当,两方肃立无声。 略略扫视,便能看到也是两万余兵马,只是有一半骑兵,比明军阔了不少。 前头宋江卢俊义并马而立,阵前同样三十余大将。 方天定打马出阵,喝道:“宋江可在,出来答话!” 不一刻,卢俊义护着宋江来到阵前。 方天定哂笑道:“我等带兵打仗,谁不勇猛异常,想我一国太子尤自独自出阵,你这一路首领,却还要人保护!” 宋江道:“我等带兵,比的大将勇猛,拼的是士卒精良,何须计较个人武勇。” 口才倒是不错,方天定暗暗评价一句,喝问道:“我且问你,你梁山兄弟一百零八,何故少了五人?” 宋江道:“朝廷自有调用,无需挂念!” “朝廷?哈哈哈~”方天定仰天大笑一阵,道:“赵佶那昏君,不顾尔等大军出征,只顾自己享乐,强索了金大坚与皇甫端。 他虽昏庸,终归是君,你从了便也罢了。 蔡京王诜又是何人?一个奸佞弄权的贼子,一个逗笑卖唱的优伶,他等一纸书信,你便巴巴的把自家两个兄弟送了过去。 妩媚至此,你怎么不把自己送过去给人暖床?你可对得起结义时的誓言?” 宋江无言,羞红了脸颊,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幸好生的脸黑,看不出异样来。 旁边的卢俊义暴喝道:“你约我军搦战,便是逞口头英雄么?” 方天定道:“我只是告诉尔等,此等朝廷,有甚值得尔等出力的?” 宋江道:“我等兄弟,大多犯罪做恶,万死难逃,不得已上了水泊聚义。 今蒙圣上宽恤收录,大敷旷荡之恩,得蒙赦免本罪。 我等披肝沥胆,尚不能补报皇上之恩。今奉诏命讨贼,敢不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笑话!”方天定喝道:“我且问你,豹子头林冲犯的甚罪?小旋风柴进做得甚恶?卢员外又有何辜?行者武松,花和尚鲁智深等人,有甚做的不对? 众多英雄好汉被逼上梁山,是不是朝廷失德?” 宋江闻言不语,只是沉默。 自家兄弟肯定是没错的,然而,也不能说朝廷错了吧? 方天定继续说道:“想你擒了高俅,不顾兄弟的血海深仇,却只顾自家前程,为一己之私放了那奸臣,置义气与何地?” 宋江道:“个人恩怨,与国家大义前,实在微不足道。” 只是这话声音不大,显得底气不足。 方天定冷笑,道:“同样是私仇,你能杀了那黄文炳一家,林教头如何不能杀了高俅那厮给自家报仇?说到底,还是你私心作祟,不顾兄弟情谊!” 不等宋江抗辩,方天定继续说道:“尔等平辽、灭田虎、收王庆,功勋卓著,却只有你得了一个皇城使的职使,其余人仍是白丁,兄弟流血流汗,你却坐享其成,我问你羞也不羞?” 宋江讷讷无言,悔不该出来说话。 “尔等平辽在即,厢官克扣了御赐酒肉,士卒发作砍了狗贼,实乃大快人心,你却只顾媚上,杀了自家兄弟讨好狗官,我却问你,用自家兄弟鲜血染出来的锦袍,穿着舒坦么?” 宋江道:“违反军纪,陷我等与不仁不义,不得不杀。” 方天定伸出手,道:“同样违反军纪,我以一指替麾下受死,你却面圣求情都不敢,实在虚伪的很!” 宋江垂首,不语,只觉得面皮发烫。 方天定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招安就能洗白,贼便是贼,一辈子都是贼,除非自己变成了王。” 宋江道:“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做贼作反,于国于民实无益处。” 方天定哂笑,道:“你身后的士卒,我身后的士卒,难道都是强掳来的? 百姓活不下去,还要朝廷作甚?为甚不能换一个。 自古成王败寇,只要我等能够推翻赵宋,建国称帝,谁还敢说我等不忠不义? 败于你等的高俅、童贯,都是嫉贤妒能,心胸狭隘的小人,会容你等封官受爵?” “尔等来时,赵佶赏赐又被扣克,你以为是官吏贪鄙?错,根源在赵佶不信任尔等。 若非如此,谁敢给尔等脸色看?又有谁敢拆分你等兄弟? 我敢给你保证,征战之中,尔等肯定沦为炮灰,赵佶定然不顾尔等损伤,抽调安道全回营,你信也不信?” 宋江喃喃道:“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且等着!”方天定觉得口干舌燥,不想多说,道:“我不愿与你这等小人多言,且各归本阵,做过一场!” 说完,方天定打马回了本阵。 宋江刚调转马头,只觉得胸口烦闷,喉口一腥,嘴角流出一丝猩红来。 原来,宋江被方天定说的又羞又怒又恨,已然动摇了心神,憋出了内伤来。 方天定的这番话,直如钢刀,句句扎心,直把宋江的玻璃心扎的稀巴烂。 早知这厮如此牙尖嘴利,便不出来说话好了,宋江暗暗懊恼。 本来想劝降的,结果话被堵住了不说,还被扎出了内伤,何苦来哉。 卢俊义看出宋江郁闷,道:“主将放心,我必替你报这羞辱之仇。” 宋江点点头,回归本阵。 尽管受伤,却也强制忍耐,没让人看出异样来。 正文 一百零七 神射 “太子辛苦,且请少歇,看我挣些威风来!”庞万春请命出战。 方天定替他胳膊上绑了面遮箭牌,仔细系好,吩咐道:“切勿逞强,安全为上。” 庞万春应下,打马出阵。 这是神射手的荣耀,旁人也干涉不得,所以方天定只把关切藏在心中,并不阻拦。 来到宋军阵前,庞万春喝道:“你这伙草贼,只好在梁山泊里住,勒宋朝招安诰命,如何敢来我这国土里装好汉! 你也曾闻俺小养由基的名字么?我听得你这厮伙里,有个甚么小李广花荣,着他出来,和我比箭。” 顿了顿,庞万春说道:“先教你看我神箭。” 言在口中,箭在弦上,说言未了,也不见他如何标视,只往空中一箭。 咻~一只飞鸟扑腾腾掉落在地,尤自挣扎不休。 庞万春又道:“尔等聚在水泊,便如这鸟儿自由自在,岂不快活?进入我国,却非自寻死路!” “好~”明军阵中欢声雷动,士卒欢欣鼓舞,喝彩不迭。 宋军阵中士卒各个面如土色,不jìn kàn向花荣。 花荣怕失了大军锐气,又觉得心痒难耐,便对宋江说道:“兄长容我出阵一战!” 宋江道:“万务小心,莫失了大军锐气。” 花荣应下,打马出阵,来到近前。 两个都是百步穿杨神臂健,弓开秋月分明,雕翎箭发迸寒星。 花荣仔细打量,只见庞万春身上战袍金翠绣,腰间玉带嵌山犀,渗青巾帻双环小,文武花靴抹绿低。 庞万春同样上下打量一番,只见花荣齿白唇红双眼俊,两眉入鬓常清,细腰宽膀似猿形。 两人顿时暗赞对方。 庞万春道:“好男子,却mài shēn给赵佶那昏君做狗,端的可惜!” 花荣回道:“你也不错,何故做贼?” “赵宋酷逼,不反即死,你当如何?”庞万春反问一句,又道:“你因宋江这个脸黑心狠的自私自利之徒沦为贼寇,可想到他却时时刻刻想着招安,让你等吃够了闲气,又致使你等落得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 方天定做为太子,不好直言抨击,庞万春却毫无顾忌,只管喷。 花荣道:“且休论口,划出道来!” “好!”庞万春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我等即分高下,也分生死。 若是学艺不精丧命敌手,那是命歹,旁人不得干涉!” 花荣应道:“好,生死只凭手段,但若是有人来并,便不是好男子。” 庞万春又道:“你且归阵,取了遮箭牌再来,免得输了不服!” 花荣道:“一箭在手,天下我有,何须遮箭牌碍住手脚。” “不错,即如此,我也不占你便宜!” 说完,庞万春解了遮箭牌扔于地上,全然不顾方天定的嘱咐。 对他来说,与花荣比过一阵,比打天下还要重要。 只有赢了花荣,他才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神射手。 那厢间,花荣挂枪在鞍,取弓在手,仔细调试弓弦,选择箭矢,整理箭筒。 庞万春也是一般无二,认真准备。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容不得半点轻忽大意。 两人调试完毕,打马分开,各位东西两面,据三百步立于马上,相对而视。 见两人准备完毕,方天定喝令擂鼓助威。 嗵嗵嗵~两边战鼓同时擂响。 “驾~”两人同时催马,对冲而去。 这个人称小李广,曾向山中射虎,那个人夸养由基,惯从风里穿杨。彀满处,兔狐丧命,箭发时,雕鹗魂伤。 较艺术,当场比并,施手段,对众揄扬。一个磨解,实难抵当,一个闪身解,不可防备。 顷刻内要观胜负,霎时间便见存亡,实乃一时瑜亮。 两人相距百步时,同时举弓,挂箭,拉弦,撒手。 咻~两枝羽箭对射而来。 两人视若无睹,只是抽箭拉弓。 那手速,果真是真英雄、大丈夫、不爱女色撸出来的,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瞬时间,两人各自发了十余枝箭出去。 空中白羽疾飞,头尾相连,直如一条线在两人中间。 叮当一声脆响,最先两枝箭矢相撞于空中,掉落在地。 叮叮当当声中,所有羽箭挨次相撞,居然无一遗漏。 两边大将士卒,各个都看的呆了。 如此神射,谁曾见过?看的入迷,便是喝彩也忘了。 庞万春、花荣两人错身而过,并未背后射箭。 不一刻,两人奔出百余步,各自勒马转身。 庞万春赞道:“好技法,不负小李广威名。” 花荣也道:“你也不错,端的有养由基风范。” 说了一句,两人轻敲马腹,开始加速。 只见两人伸手探入箭壶,各自夹出三只箭来,同时搭在弓弦上。 咻~ 三对雕翎穿云过,六点寒星夺命来。 两阵之上,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两人却对危险视若不见,又各自放出两根箭去。 眼看箭矢临身,庞万春把弓一荡,拨开了左右两只箭,空手一探,就在空中绰住了第三枝箭。 再一仰头,避开了第四箭,同时,弯弓搭箭,射出捞住的箭矢。 旋即猛地低头,躲开了第五箭。 只是略略慢了一些,头盔上的红缨已然被射落了。 再看花荣,同样只用弓荡,连续拨开了四只箭,绰住了第五箭,同样开弓放箭。 然后猛地伏鞍,躲开了第六箭,也是慢了些,被背后号旗被洞穿。 两人交马而过,既不减速,也不回头,只是背弓放箭。 雕翎乱飞,寒芒纵横,两只飞马绕场走,一对豪杰满画弓,箭矢漫天欲夺命,两个英雄争输赢。 不一刻,两人箭壶空空如也,居然各自射出了六十枝箭出去。 一般弓手,连发十一二枝箭便会胳膊酥软,再无余力,庞万春和花荣却射了六十箭,真是骇人。 庞万春拱手道:“佩服,佩服!” 花荣道:“你赢了!” 看庞万春,盔甲上钉着三枝箭,只是未能穿甲,挂在衣服上摇摇欲坠。 花荣只中了两箭,胸前一枝并无大碍,胳膊上这箭,却是见了红。 庞万春道:“我仗甲衣坚固,强吃一箭,才能伤你,算是平手。” 花荣道:“战场之上,衣甲也是手段,何必谦让。” “即如此,算我赢了一阵,今日且罢,来日在比。” 说完,庞万春打马归阵。 从始至终,两人胳膊都没动一下。 到了阵中,方天定急忙传令军医来看,解开衣甲后,发现两边肩膀通红,胳膊上青筋虬扎。 庞万春任凭军医检查,笑道:“真痛快!” 方天定很理解他的心情,这是武将的豪情,他同样看的心潮澎湃,恨不得出阵搦战。 只是不可能,他是主将,便是出阵也要压轴。 “太子殿下,庞将军并无大碍,只是用力过猛,脱了力,歇两天便好。” 听了军医回报,方天定放下心来,让庞万春阵中休息。 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这么多豪杰出阵,怎么可能只斗一场? 光明正大的阵前单挑,大概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谁都不会错过。 那壁厢,花荣归阵,道:“初战失利,损了军威,请兄长责罚。” 宋江自然不会责怪自己最忠心的小兄弟,只是埋怨道:“我看刚才许多箭枝,你可轻易避开,何故还要冒险?” 花荣笑了笑,没答话。 就宋江那三脚猫的功夫,如何能够理解武将的豪情呢。 不一刻,安道全到来,给花荣去了箭矢,上药包扎。 处理完,安道全吩咐道:“花兄弟,伤不重,只是骨头有损,最近月余莫要开弓了。” 花荣看向南阵,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正文 一百零八 私怨 方天定打马出阵,喝道:“宋江,出来说话。” 看到方天定又来,宋江如何还给他扎心的机会?只是躲着不出来。 宋江不出,未免大军气馁,卢俊义打马来到跟前,道:“何事指教?” 方天定道:“今日即为公义,也有私怨,等下我有大将点名挑战,勿得推脱,勿得以多欺少,生死各逞手段。” 仗着能打的兄弟多,卢俊义笑道:“若是我两个并你一个,也不算好汉。 随你几个出来,我自使首将支应,和你比试本事,便见输赢。 但是杀下马的,各自抬回本阵,不许暗箭伤人,亦不许抢掳尸首。 如若不见输赢,不得混战,明日再约厮杀。” 方天定道:“两将单战,暗箭也是本事,不需禁止。” “好!”卢俊义痛快应下。 想那没羽箭张清的功夫,全在一手飞石上,既然不禁,卢俊义当然乐意。 刚回本阵,栾廷玉打马出阵,喝道:“孙立,出来决一生死!” 孙立骤然看到栾廷玉,一时惊呆了。 自从破了祝家庄,栾廷玉毫无消息,却没到出现在了这里。 栾廷玉喝道:“你这个无耻小人,敢插兄弟后背两刀,如何不敢露面?” 孙立打马出阵,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使用谋略并无不妥,师兄何必见责。” “不要叫我师兄!”栾廷玉大喝道:“若是战场之上,光明正大的对决,杀了我也不怨你。 可知那时宋江还是贼寇,你投贼自去便是,枉我信你重你,你却诓骗于我,做内应破了祝家庄,了对得起自小的情义? 我听闻,你上了梁山,却被宋江嫌弃薄情寡义,又忌惮你武艺高强,只给你排了第三十九把交椅,后悔不?” 后悔肯定是没有的,毕竟被兄弟设计,不反不行,但是心甘情愿也未必。 梁山好好众多,孙立的智谋武功都不在他人之下,却只排了三十九,如何甘心? 孙立道:“我等兄弟聚义,实乃上天安排,座次高低,其实不重要。” “呵呵!”栾廷玉冷笑,道:“为公义,亦为私仇,至死方休!” 孙立也被他说的心头火大,怒目圆瞪,挺枪便刺。 栾廷玉不避不让,持铁棒接住。 两个人,就在阵前厮杀开来。 一个不念打小的情谊,一个只记往日的旧恨,只是拼命。 孙立一杆点钢枪,枪枪不离心窝处,栾廷玉一根混铁棒,棒棒要打天灵盖。 这边里暗擒竹节鞭,那壁厢自带流星锤,都是深藏杀手锏,各个引而不发,誓要人命。 烟尘里,两人战了五十余合,胜负未分。 两人对冲,只见栾廷玉缩回马鞍上,避开了夺命枪,同时手中铁棍捣出,正中孙立胯下马头。 噗嗤,鲜血喷溅,骏马哀鸣一声,扑倒在地。 好个病尉迟,临危不乱,长枪地上一柱,人从马背弹出,同时掣出竹节鞭,一鞭子打折了栾廷玉的马腿。 两人失了马匹,还是酣战不休。 明军阵中,邵俊打马到了方天定边上,道:“太子,是否鸣金,分开两人?” 方天定摇头,道:“若是不决出生死,栾将军心中一辈子不快活。” 邵俊道:“只怕栾将军有危险,于军不利。” 方天定道:“无妨,虽然未见优势,却也没落下风,且看着。” 说话间,场中变故又起。 只见孙立突然撒了长枪,欺身而进,一鞭打在栾廷玉胳膊上。 立刻,那条胳膊垂了下去。 栾廷玉急退,孙立只要见功,全然不顾同门情谊。 突然,栾廷玉撒手撇下铁棒,手从腰间一探,一把流星锤直取孙立胸口。 孙立大骇,急要退时,已经迟了,只听铛的一声,流星锤正中护心镜。 栾廷玉脚一挑,复得铁棒在手,一棒刺出,顶飞了孙立。 孙立打了几个滚,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哈哈哈~”栾廷玉拄着铁棒,仰天狂笑,如颠似狂。 笑毕,栾廷玉指着孙立,道:“我日也想,夜也念,总要打你一顿出了胸中恶气。 我知你未死,我也不杀你,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话音刚落,只见孙立爬起,刚要说话,便喷出一口鲜血来。 说不出话来,孙立倒提着钢鞭,踉踉跄跄地回归本阵去了。 宋江连忙吩咐人去接,防止栾廷玉使诈。 明军阵中,奔出一队士卒,先是捡回流星锤递还栾廷玉,扶着他上了马,两个士卒一左一右护着他归阵。 其他人各自抬了死马,喜气洋洋地回阵去了。 吴用看在眼里,低声说道:“看他等欢喜的样子,不似作伪,或许城中缺粮。” 宋江颌首不语,只是默默盘算,是否有机可乘。 他如何知道,收回两匹马,的确是出于节约的缘故,毕竟,新鲜的肉总要比咸肉好吃。 只是若以为城中缺粮,怕是宋江要等到天荒地老。 栾廷玉回阵,扈成打马而出,喝道:“宋江,你可认得我?” 宋江看了一阵,只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便果断不理。 扈成骂道:“宋江,你这个无信无义之徒,我扈家庄已经纳降,你却致使李逵杀了我满门老小,你就是这样替天行道的?” 宋江打马出阵,作揖道:“原来是扈家兄长当面,有礼了。” 扈成喝道:“别惺惺作态,令人作呕!我且问你,你把我妹子藏哪去了?” 宋江避而不答,道:“铁牛杀性发作,失手杀了你全家老小,在此我给你赔罪了。” “呸!我杀你全家,再给你赔罪,可否?”呸了一声,扈成叫道:“三娘,还不出来,莫非不认我这个兄长了么?” 话音未落,只见扈三娘满面是泪走了出来,只是哭的如梨花带雨,却说不出话来。 扈成喝道:“三娘,满门老小的血海深仇,你怎么还能认贼为兄?” 扈三娘跪倒在地,只是哭。 扈成喝道:“你往日的气概何在?如何只是哭哭啼啼?说话啊!” 扈三娘哽咽着道:“我也知道家小被杀,然而我上了梁山,又能如何?” “好,你一人孤掌难鸣我也不怪你,今日且跟我走,明日再来报仇!” 扈三娘不动。 扈成问道:“如何不走?” 扈三娘道:“梁山上下,皆视我为胞妹,待我亲厚,如何能够背弃?” “好好好~”扈成气急而笑,锵地拔出刀来,道:“即如此,你是官,我是贼,你来剿我便是,割了我的头,也好给宋江那厮添些功劳。” 扈三娘拜下,道:“你是兄长,你来杀我吧,也省得我这心如刀割,左右为难。” 宋江再旁劝道:“兄妹对阵,实乃人间惨剧,扈兄何不随我招安,建些功劳,得了封赏,也好再建扈家庄。” “滚!”扈成暴躁,道:“若想我招安,且先拿了黑旋风那厮脑袋祭奠我家老小。” “扈兄……” “滚开~”扈成看向扈三娘,恨铁不成钢,道:“你顾念着宋江的虚情假意,却忘记了爹娘的含辛茹苦,慈爱关心,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子。” 说完,扈成举刀,作势欲劈。 扈三娘泪眼朦胧,如痴似呆,只当未见,不避不闪。 扈成高举朴刀,却怎么也劈不下去。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如何下的了手去? 踌躇间,扈成猛地一刀剁下。 宋江大骇,急要躲时,却来不及了。 危急关头,只听得铛的一声,扈三娘架住了刀锋。 “呵呵,你为了一个虚伪小人与我出刀,甚好,甚好!” 惨笑一声,扈成提刀,又向宋江砍去。 宋江也是郁闷,好端端的,砍我作甚? 他却不想想,若非李逵杀了扈家上下,如何能有今天这等惨剧。 好在卢俊义马快,急冲到了近前,三两下打落了扈成手中刀。 只是也没有下杀手,护着宋江退回阵内。 看着痴痴呆呆的扈三娘,扈成指指点点,却又说不出话,只得一跺脚,退回阵去了。 那边,早有母夜叉孙二娘出阵,搀着扈三娘回转大营。 …… 感谢“狂人唐天”、“天津宝德学院”、“灯火见人家”、“nnsjfxs”四位伙伴的打赏,今天还有三更。 正文 一百零九 说好的单挑 经过扈家兄妹这番对峙,双方都是将无战心,兵无斗志。 恰逢太阳正中,也是闷热难耐,方天定喝道:“权且休兵,下午再战。” 于是,双方退兵,各自回城回营休息。 花荣轻伤,孙立重伤,扈三娘心伤,一连损失三个大将,宋江也是闷闷不乐。 庞万春脱力,栾廷玉骨折,扈成失魂落魄,然而方天定却不以为意,等把扈三娘擒获,扈家兄妹自可重归于好。 末时末,天气稍微凉爽了些,大军再次出城。 双方间隔五百步列下阵势,各自射住阵脚。 还未喊话,只见宋军阵中跑出一马,喝道:“江南蟊贼,欺负我家三娘,出来决一死战。” 地徽星矮脚虎王英。 这是一个渣渣。 他原是车家出身,半路见财起意,便劫了客人,结果事发被捕,后越狱逃走,到青州清风山落草。 人品之低劣,自不待言。 其实这也无所谓,梁山中多有不法之徒。 只是这货为了一个心机婊要和自家大哥火并,就太不讲道义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家伙娶了一丈青,这不能忍。 方天定思绪未定,身后的梁红玉便打马而出,喝道:“你这矮矬穷,娶了扈家三娘这白富美尤不惜福,却伙同宋江那厮来我国搅扰,实在罪该万死!” 王英见了梁红玉,不禁色心转动,也不答话,立刻持刀打马抢上。 梁红玉也不避让,持刀接住。 斗了十余合,王英便觉得力气不济,刀法也散乱了,只是暗叫不妙。 又斗了三五合,王英觑准一个破绽,拨开梁红玉的大刀,调转马头便向本阵奔去。 梁红玉也不追赶,挂刀在鞍,取弓在手,只听的一声“着”,王英应声落马。 梁红玉赶上,复一刀结果了性命。 梁红玉牵了马匹,呸道:“你这矬子,杀了你,也好让三娘少了个牵绊。” “贼婆娘,居然敢杀我兄弟!” 呼喝中,宋阵中又抢出两将来,直取梁红玉。 “梁山无人,欲以多欺少乎?” 呼喝中,方天定打马挡在梁红玉前,举起画戟戒备。 两将勒马,同时报名。 “我乃霹雳火秦明。” “我乃急先锋索超!” 袁朗立功心切,径直打马出阵,喝道:“我乃明国大将袁朗,谁敢来战。” 秦明接住袁朗,就在阵前厮杀起来。 縻貹又打马而出,接住索超。 英雄战豪杰,四人分作两对,双挝对狼牙棒,开山斧对金蘸斧,招招夺魄,式式追命。 方天定护着喜气洋洋的梁红玉回归本阵,道:“后面必是勇将,你别再出阵了。” 梁红玉虽然不情愿,却也没反驳,低声应下。 杀了一个,已经不虚此行了,如何还能得寸进尺。 小两口说了几句话,宋军中又出来一人,喝道:“关胜在此,谁敢来战。” 看到个用刀的,石宝按耐不住心痒,喝道:“石宝在此!” 两人接住厮杀。 厮杀一开,各个心痒难耐,两阵中大将纷纷出战。 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金枪手徐宁、青面兽杨志、没羽箭张清、美髯公朱仝、九纹龙史进、没遮拦穆弘、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圣水将单廷珪、神火将魏定国、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锦毛虎燕顺,十八个好汉依次出阵。 明军这边也不甘示弱,杜壆、酆泰、厉天闰,司行方,马犟,马劲,滕戣,滕戡,厉天佑,张俭,高可立,刘赟,张威,徐方,邬福,苟正,郭世广,甄诚十八将依次接住。 好一番厮杀。 只见征尘乱起,杀气横生。 人人欲作哪吒,个个争为敬德,八十四条臂膊,如织锦穿梭;八十四对马蹄,似追风走雹。 队旗错杂,难分赤白青黄;兵器交加,莫辨枪刀剑戟,试看旋转烽烟里,真似元宵走马灯。 烟尘遮住了身影,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方天定拽紧方天画戟,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上阵厮杀的yù àng。 宋阵中,宋江喃喃道:“直不想贼军如此凶猛,这可如何进剿?” 卢俊义也是面色严肃,不知作何感想。 这四十二员猛将,都是英雄,用心相敌,不知不觉已经斗到五十合之上。 突然,只听得一声惨叫,一人跳出战团,向着明军阵中奔去。 仔细看,原来却是马劲落败,正在逃命。 只见他鬓角鲜血流淌,伏在鞍上不敢回头,他的身后,没羽箭张清穷追不舍。 这是吃了一记飞石。 好在不远,马劲顺利回归本阵。 张清没能竟全功,心中好不遗憾,却也无法,只能回归宋阵。 再看中间,各将已然杀的乱了。 场地本就不大,如何容得了四十大将厮杀?冲冲撞撞在所难免。 碰着挨着的,但凡不是本方人马,当头便是一下子过去。 只听得轰隆隆的马蹄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喊打喊杀的呼喝声,交织成一片,连绵不绝。 方天定担心麾下乱战吃亏,喝令鸣金。 宋阵中,宋江也是一般无二的想法,他也担心折损了兄弟。 不一刻,各将分开,各归本阵。 只见场中躺着两人,两匹失主孤马盘旋不休。 仔细看,却是锦毛虎燕顺和苟正两个人。 燕顺的刀捅进了苟正的小腹,苟正的枪插在燕顺的胸口,居然是同归于尽。 不需要吩咐,有士卒急急奔出。 “太子,苟将军还有气息。” 闻言,方天定立刻命令军医抢救。 那边,燕顺也没断气,被宋兵抬了回去。 归阵一看,苟正穿的居然不是板甲。 难怪重伤。 方天定又气又怒,喝道:“传令,凡出阵者不着板甲者,夺职,削爵!” “若是穿了板甲出阵,岂非胜之不武。” 方天定回头一看,却是縻貹在嘀嘀咕咕。 “縻貹违反军令,贬为马夫。” 縻貹知道方天定真的怒了,不敢反驳,低头应下。 若是有板甲在身,苟正怎么可能重伤。 不错,方天定给了大家一个与梁山好汉单挑的机会,然而,这只是武将的好斗心理作祟,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家装备上的优势? 他又不傻。 所以,縻貹这样的犟头,必须处罚。 众将暗笑,对縻貹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 也没有去安慰他,反正他是太子亲卫营统制官,便是成了马夫,也是给方天定牵马坠镫,不丢人。 安慰了苟正两句,方天定打马出阵,喝道:“宋江,你我皆为主将,可敢与我一战?” 如何敢? 就宋江那三脚猫功夫,怕是一下就送了人头。 所以,宋江避而不答,看向旁边的卢俊义。 虽然没说话,那目光中的意思很明显。 “兄弟,你手段高强,都靠你了。” 不愧是一正一副好兄弟,卢俊义瞬间读懂了宋江的眼神。 卢俊义提着铁枪,打马出阵,喝道:“天下人皆知我等以义气为先,不以武艺论排序,你若是想打,我便奉陪。” “真臭,好一股屎尿味!”方天定漫不经心的说道:“宋江流放江州时,为了躲避刑法,装疯卖傻,喝尿吃屎,你等尊他做主,难怪会沾染上如此恶臭。” 宋江闻言,气急败坏地喝道:“如何血口喷人,坏人清白!” 方天定道:“宋江,你敢用你等兄弟性命发誓,我刚刚说的可是假话?” “我……我……我……” 我来我去,宋江终究不敢发誓。 他颇信鬼神,不敢欺心。 这下,大家都知道方天定说的是真的,看向他的目光忍不住变了。 卢俊义见方天定三言两语坏了大军气势,心知情况不好,大喝道:“婆婆妈妈,恁地啰嗦,且手上见真章。” 方天定收回注意力,笑道:“久闻卢员外河北枪棒第一的威名,正想请教。” 能够和梁山第一高手过招,方天定也是欢欣鼓舞。 不管最后鹿死谁手,做过这一场,便没辜负自己来这走一遭了。 正文 一百一十 群殴 嗵~嗵~嗵~ 战鼓震天,旌旗招展,士卒严整,将领侧目。 方天定卢俊义两人,就在两军之前,阵列中间相对而立。 “驾~” 两人同时打马加速,向着对方冲去。 待要接近,卢俊义举枪对着方天定刺去。 那枪迅若闪电,快近无形,端的难以防备。 “来的好!”方天定大喝一声,方天画戟由下挑上。 只听铛的一声,枪戟交加处,炸出一团火星来。 “这厮好大的力气!”卢俊义惊讶。 只是接这一记反击,卢俊义便隐隐感觉虎口发麻。 来不及犹豫,卢俊义一个苏秦背剑,反手刺向方天定的后背。 方天定不慌不忙,仰倒在鞍的同时,长戟横扫,直斩卢俊义脖子。 卢俊义连忙回枪阻拦。 只这两招,方天定便知道卢俊义名不虚传。 卢俊义的技巧近乎臻至化境,体力、经验,同样处于巅峰。 难怪敢称天下第一。 赞了一句“好”,方天定举戟再上。 好一场酣斗。 一个明国大太子,一只河北玉麒麟,都是豪杰,尽显本事,这个誓要扫荡昏君奸臣,那个务求力保社稷不失。 枪对戟,这只枪天下第一,那只戟海内称雄,枪锋如寒星追魂,难寻踪迹,戟尖挂双月夺魄,神鬼莫测。 两人你来我往,反反复复,斗了三十合,胜负未分。 宋江问道:“情况如何?” 他不通武艺,只见两人纠缠,却看不出谁占据了上风。 林冲回道:“卢员外略居下风。” “那可如何是好?”宋江跌脚惊叹。 场中,方天定集中全部精神,一杆方天画戟如滚滚江水裹着卢俊义,只是强攻。 卢俊义握一杆枪以柔化刚,守的滴水不漏。 明军众将看的热血沸腾,梁红玉打马到了军鼓前,喝道:“我亲自击鼓与太子助威!” 嗵~嗵~嗵~ 鼓声愈发密集高昂了起来。 方天定攻势也愈发密集,卢俊义只得集中精力全力应付。 宋阵中,吴用来到宋江旁边,道:“自古擒贼先擒王,那方天定乃是贼军太子,若是击杀当场,贼胆必丧。 趁其乱起再用兵,必可一鼓而平。” 吴用得意思,便是派人夹攻,绞杀方天定于此。 史进道:“万万不可,如此太过下作,非好汉所为。” 吴用道:“兄弟何其迂腐也?战场之上各为其主,无所不用其极。 观那泗阳城高墙坚,若是强攻,不知要损失多少兄弟。” 吴用看向宋江,又道:“兄长,目下卢员外落在下风,实在拖延不得,还请早下决心。” “非我不讲信义,实是顾念兄弟安危,又是为国征讨,不得不为。”叹了一句,宋江问道:“哪位兄弟与我向前,击杀方天定这贼首,为国立一大功?” 梁山好汉沉默,无人应答。 说的再好听,也是以多欺少,实非好汉所为。 众人都是要面子的,如何能够行此龃龉之事? 见无人应答,宋江又道:“诸位兄弟,卢员外岌岌可危,尔等只在乎那等虚名,居然不顾念兄弟情义乎?” “我等愿往!” 宋江循声看去,原来却是淮西降将柳元、潘忠、阙翥、翁飞四人。 柳元道:“蒙主将仁义,我等得以苟活,正是舍命报答的时候,我等愿意出阵助战。” 话说的漂亮,然而四人是想抢一头功。 卢俊义虽然落于下风,却未见败势,四人齐上,有十成十的把握留下方天定来。 方天定是一国太子,位高权重,意义非凡,若是获得了这桩功劳,便是后面打酱油,江南平定后一个节度使也是少不了的。 作为降将,必须要抓住这个大好机会。 至于虚名,其实不重要。 他等也是奉了主将军令,不讲信义的黑锅,也轮不到他们来背。 四人正要出阵,吴用拦住,道:“方天定一死,贼军必然生乱,歼灭眼前军队,正好可以趁势冲城。 且派人回营,立刻调集大军前来,随时准备总攻。” 宋江颌首,让去大营调集兵马,准备大战。 四人要等大军取齐,只能按耐心情,向场中看去。 只见卢俊义左遮右拦,头顶白气蒸腾,明显是用力太多。 再看方天定,也不轻松,面色通红,青筋虬扎。 两人已经交手超过了一百五十余合,方天定以为可以随时解决卢俊义,然而这就是一个小强,使尽手段也难以击败。 真是痛快! 不枉他任性了一回,冒着莫大风险,非要出城搦战。 一直藏在阵中的刘子羽看到宋江身后出现了四个大将,觉得有蹊跷,吩咐副将小心戒备后,打马到了前面。 杜壆回头,问道:“可有变故?” 刘子羽指向宋江,道:“那四人貌似不怀好意。” 杜壆是认得四人的,道:“莫非宋江使诈,欲要以多并少?” 刘子羽道:“不可不防,你与我小心戒备,随时准备接应。” “直娘贼!”石宝骂道:“战书言明,今日乃是大将挑战,事先又说的清楚,却不想这宋江居然如此不讲信义。” “狗屁好汉,没来由坏了信义二字。”众将皆是义愤填膺。 想了想,刘子羽道:“縻貹、袁朗,你二人与杜壆和我,随时准备救驾。” 三人应下,各自准备。 讲真,方天定和人一对一单挑,他们并不担心。 卢俊义号称枪棒天下第一,在场的也的确没人能打得过他,然而在方天定手下,也只有招架之力,全无还手之功。 场中,方天定方天画戟突然慢了起来,只是变得更加诡异莫测,忽东忽西的。 你以为他是刺,却是勾,你当他要劈,却是削,真是防不胜防。 卢俊义物我两忘,眼中只有这一杆方天画戟,手中长枪也是遮拦的滴水不漏。 那边,宋江一使眼色,柳元四人心领神会,也不答话,各自猛踢马腹,埋头向着阵中冲来。 刘子羽瞧得真切,立刻催动马匹,同时喝道:“太子小心!” 得了提醒,方天定看到四将冲来,一戟击退卢俊义,不退反进,打马向着四人迎了过去。 柳元最先,挥枪便刺,方天定一戟荡开铁枪,画戟借势一扫斩向翁飞。 翁飞急挥刀来挡,却是迟了。 只听一声惨叫,翁飞大好头颅飞到了天空。 可怜满腔建功立业的心思,全部化作热血泼在了大地上。 柳元三人见方天定如此凶猛,尽皆骇然,动作不由顿了顿。 方天定如何会放过如此机会,挺戟一刺,便把潘忠刺杀于马下。 连杀两人,卢俊义已经拍马赶到,重新接住方天定。 柳元两人正想围攻,刘子羽杀到,大喝一声,刺阙翥于马下。 縻貹袁朗一左一右夹住柳元,柳元挺枪架住了縻貹的开山斧,却不妨袁朗一挝打来,连盔带头打了个稀巴烂。 方天定喝道:“你不仁,我不义,一起上,留下卢俊义!” 看到四人围来,卢俊义暗暗叫苦。 就方天定一个,已经是勉力支撑,又来四个能打的,岂不是命丧当场? 宋江自然不会看着好兄弟丧命,立刻喝令众将去救。 众将见卢俊义危急,顾不得信义,连忙打马飞出。 却是迟了,只见卢俊义架住方天定长戟,却被刘子羽一枪扫落在地。 刘子羽刚想补上一枪结果了他,只听得耳边一声暴喝,“休的伤我兄长”,原来林冲已到。 没奈何,刘子羽只能回枪挡住林冲夺命一击。 方天定架开关胜大刀,又拨开董平双枪,喝道:“撤!” 五个打十个,dǎ dǎo是能打,然而必有损伤,不值当,且等来日再说。 正文 一百一十一 野战如攻坚 呜呜呜~城中号角响。 方天定抬头一看,只见城中鼓楼上旗帜飞舞,正在传递信号。 钱振鹏打马而来,喝道:“报太子,宋营大军出,计有五万!” “宋江倒是打的好算盘!”方天定冷笑一声,道:“变圆阵,退至棱堡前半里接敌。 刘子羽,立刻回城,预备宋军抢城。” “是!”刘子羽飞马出阵,回城去了。 令旗舞动中,两万人的方阵立刻变成了两个圆阵。 ài éi是一人高的钢铁巨盾,围成了一圈,巨盾之间,狼筅密集,圈子里间,是弩砲和gōng nǔ,蓄势待发。 靠近运河一侧的圆阵位于前方一些,远离运河的,拖后一些。 五千骑兵环绕在后,随时准备撤退或者冲杀。 宋江冲击军令还未传达完毕,明军便已经完成了变阵,开始缓缓后退。 吴用道:“主将,贼军后退,速速追击。” 宋江放眼一看,只见明军撤退速度不快,然而阵型严整,丝毫不乱。 分别由七千五百人人组成的圆阵,浑然一体,毫无破绽,犹如两只巨大的刺猬,给人无从下口的感觉。 按下心中骇然,宋江问道:“这是什么阵型?可有古怪?” 吴用道:“此乃圆阵,只是两者并立,并无古怪!” 宋江放下心思,喝令中军向前。 马军先动,绕了一个圈加速狂奔,想要兜住明军后路,再不济,也要留下明军马队。 只是看到宋军马队出动,明军马队早就跑远了,根本追不上。 看着缩成一团的步卒,马军头领林冲等人并不冲击,只在ài éi游荡,连靠近射箭的打算也没有。 面对阵型严整的步兵,骑兵即使可以冲破,也要付出巨大的伤亡。 而且,骑弓没有步弓强劲,对射也是骑兵吃亏,林冲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当然不会干这折本的买卖。 毕竟,现在又不是拼命的时候。 好在宋军步卒速度比明军快,半刻钟便能追上来。 看着宋军冲来,方天定颌首赞道:“果然是久惯战阵的,端的精锐!” 只见宋军行进间,一万步卒分成了三列一横的阵型,大体如同“山”字形。 两边短队直冲两个圆阵,中间长队插向缝隙处,准备切割。 后方横排迅速跟进,可以包围,也可以直接围攻。 明军退了约莫半里路,宋军已经进到两百步之内。 眼看已经退不回去,方天定也不慌忙,喝道:“竖盾墙!” 咔嚓~咔嚓~ 刀盾手们放开盾牌两侧索拴,把盾牌左右相连在一起,又打开背后撑杆,撑住盾牌。 几乎是顷刻间,圆形盾墙形成。 刀盾手们又扎下马步,肩膀抵着铁盾,另一只手举起藤盾,护住头脸。 长枪手也上前来,从盾墙预留缝隙中探出长枪。 因为缝隙限制,这真的只是长枪,整枪三丈长,枪头是三尺短剑模样。 狼筅手和刀手在盾牌后,匍匐在地,跃跃欲试。 从命令下达,到刺猬竖起,不过六十息。 不枉每日累死累活的辛苦操练。 这下,哪怕是骑兵直接冲撞,也别想冲开盾阵。 要想破阵,非得冲椎不可。 然而,野战之中谁又会带着冲椎呢? 随着明军止步,宋军接近速度骤然加快。 方天定下了望车,道:“计稷,你来指挥。” 计稷没有退让,上了望车,用望远镜看去。 术业有专攻,他是远程部队统制官,从现在起到大战结束,望车都是他的了。 “东三十五度,一百步,弩砲准备!” 弩炮手们得令,调整放在江车上的弩砲,随后放上十斤重的水泥圆球。 “一百四十步,一百三十步……一百一十步……”计稷默默地计算着距离。 前面宋军已经进入了射程,计稷任然没有命令开火。 弩砲的威力,在于出其不意,对付密集阵型特别有效,非得等到宋军大部进入射程不可。 “射!” 令旗猛地挥下,二百个石球腾空而起,径直落入宋军阵中。 砰~砰~砰~ 中者毙命,磕着重伤。 石球落地,复又弹起,同样能够打死打伤人,每个石球,多则弹起五六次,打死打伤三五人,少则弹起两三次,打死一二人。 只是一波石弹,便砸翻了五六百宋兵。 没等第一波石弹彻底停下,第二波又至。 很明显的,宋军队列被分成了前后两截。 这就是投石机的作用,破坏阵型,造成杀伤,降低对方士气,同时隔断对方冲击,使其收尾难以相连,不能形成连续冲击。 此时,后队宋兵已经在犹豫放慢了脚步,最前面的已经靠近盾墙二十步。 看着钢铁丛林,这些宋兵心里也是慌得一匹。 这他妈的又没有翅膀,如何过的去? 只是军法森严,临阵畏缩不前者死,他们也不敢停下脚步。 “gōng nǔ手,斜上六十度,放!” 嗡~马蜂窝被捅破了,千余枝箭矢冲上天空,复又落下,立刻又是扑倒一片。 其实弓箭杀伤没这么多,毕竟重甲巨盾,对弓箭防护效果很明显,非中要害难以毙命。 只是这些都是老兵油子,知道自己头不够铁,一头撞到盾墙上凶多吉少。 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地装死,反正盾牌盖着,也不用担心被射死。 宋阵中,宋江并诸将都是看的面如土色。 宋江喃喃道:“难道以后野战,我等只能当攻城打?” 众皆沉默。 都没有pò jiě之法。 圆阵中,縻貹咧嘴大笑,道:“太子设计的这刺猬阵,端的犀利。” 方天定笑而不语。 这圆阵的防御效果,真的无与伦比,然而也不是没有缺陷。 “看他那阵,立起之后便无法移动,或可以床弩、投石机破之。” 宋江看了吴用一眼,却没说话。 若是有投石机,还需要这么被动?直接推上去轰他娘的啊。 只是没有。 谁野战中带那粗笨的家伙? 那边,李逵按耐不住了,叫道:“哥哥,且让我带人冲一阵。” 宋江摇头,道:“此阵凶险,实在难破,铁牛稍安勿躁。” 李逵虽然莽,却是宋江最忠心最忠心的小弟,宋江当然当然不会让他冒险。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有宋兵接近了盾墙。 本来该弓箭手放箭的,可是弓箭手没能上的来,无法杀敌破阵。 盾墙颇高,又有长枪捅刺,实在难以越过。 踌躇片刻,有人俯下身子趴倒在地,想要冲下方掀翻盾牌。 只是刚爬了两步,便见一根长枪迎面刺来。 反应快的连滚带爬躲开了去,反应慢的,自然凉凉。 这是盾牌下方开了口子,专门对付伏地魔的。 看到步卒无计可施,宋江下令鸣金收兵。 呼延灼说道:“兄长,莫不如让连环马冲一阵?” 连环马便是重骑兵,肯定是能够撞开盾墙的,但是连环马数量稀少,训练不易,宋江可舍不得。 虽然恨不得方天定立刻去死,宋江也还没失去理智,果断拒绝了呼延灼请战。 “报!”一军士奔来,道:“我军后援已到,请先锋示下。” 话音刚落,又一军士打马奔来,道:“贼军援军三万出城而来,同样是圆阵,马军不能阻拦。” 都鸣金收兵了,还能怎么的? 宋江好不抑郁,恨声说道:“且收兵回营,来日准备齐全再战,必报今日之耻!” 随着宋兵退却,一场大战草草落幕。 方天定喝令圆阵原地驻守,派兵出去打扫了战场。 宋兵身上的盔甲、兵器,尽管没什么用,也是要收回的。 这是胜利者的福利,也免得宋军收回继续使用。 经过清点,击杀宋兵三千五百余,打伤五百多。 反观明军,士卒无一伤亡。 当然,这同样只是小胜一阵。 等宋军准备齐全,圆阵肯定没有这么好用了。 到时候,才是斗智斗勇的时候。 …… 今天更毕,多谢大家! 正文 一百一十二 抑郁与欢喜 “啊,痛死我了~” “救命~” “呃~呃~” 腥气冲天,哀嚎不断。 叶贵看着车上的重伤员,不禁冷笑道:“尔等受伤,宋江那厮不顾不管,还得劳烦爷爷给你们送回去。 也就是我家太子仁义,换我做主,非得一一捅杀了不可。” 絮絮叨叨中,叶贵领着五十余辆板车向着宋营走去。 一共收拾了三百多重伤员,都是那种很难治好,即使能治好也要修养一年几个月的那种。 方天定不想这些人白白死了,也不愿意浪费自家的药物费心费力救治,就让叶贵把这些伤员给宋江送回去。 除了浪费宋军人力物力外,还有一个原因方天定没说,那就是利用这些伤员打击宋军士气。 看到重伤员,其他士卒肯定心有戚戚,作战的时候就会顾虑重重。 自然而然的,作战意志会降低。 一次两次还不明显,十次八次下来,厌战惧战的情绪自然会蔓延。 到时候,逃兵蔓延,成堆反正,想想就美滋滋。 走不了多远,只见一彪马军拦住去路,当先一将喝问道:“来者何人?” 这是宣赞,负责晚间探哨,以防明军夜间袭营。 叶贵道:“明国仁义,不忍这些兄弟活活痛死,特意送还,许是能救几个。” 宣赞仔细一看,两个明军推着一辆板车,每个板车上放着五六个伤员。 真的是伤员,不论是伤员的伤口和神态,还是板车上滴滴答答留下的血水,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宣赞喝道:“好了,人已送到,滚吧。” 叶贵也不以为意,拱拱手领着明军折返。 白日他未出城,却也看到了宋军处处。接连吃瘪的景象,自然知道他等心里不爽。 当然,主要是他打不过宣赞,有火也不敢发。 万一被人找着由头杀了,哪怕是被打一顿,也没处说理啊。 不一刻,宣赞护着伤员进了大营,吩咐手下把伤员送去安道全处后,他自去中军大帐,要说这事。 他全然没注意到,沿途士卒看到哼哼唧唧,凄凄惨惨的伤员,都是面色悲痛。 大帐内,宋江束手而坐,长吁短叹,满面愁容。 先是李俊夜袭失败,折损两千人,张横重伤。 早间单挑,花荣中箭,孙立重伤,王英殒命身死,下午乱战,燕顺重伤,卢俊义与方天定单挑虽未受伤,却也脱了力气,不将养三五日无法上阵。 宋江叹道:“我等一百八人,天文所载,上应星曜。 当初梁山泊发愿,五台山设誓,但愿同生同死。 回京之后,谁想道先去了公孙胜,御前留了金大坚、皇甫端,蔡太师又用了萧让,王都尉又要了乐和。 今日初接一阵,便折了王英弟兄。 想起王英这人,虽然不曾立得奇功,当初青州落难之时,多亏此人襄助,方保的无恙。 却不想今日作了泉下之客,真是痛煞我也!” 吴用劝道:“生死天之分定,王英兄弟虽去,众兄弟还在,来日再战便是。 主将莫要只顾烦恼,要与国家干功,且请理论大事。” 众人都劝。 宋江打起精神,传令军士就王英停尸处,搭起祭仪,列了银钱,排下乌猪白羊。 宋江亲自祭祀奠洒,众兄弟都来拜祭。 虽无十分感情,却终究夫妻一场,扈三娘也是披麻戴孝痛哭流涕。 想起自家同胞兄长又在明军阵中,虽见面,却不得不兵戈相对,扈三娘哭的越发惨然。 众人都是惨然,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劝。 顾大嫂孙二娘怕她哭出内伤,连扶带拉,送扈三娘回房去了。 祭拜已毕,宋江愁道:“哎,贼军如此悍勇,可怎么剿灭啊!” 吴用劝道:“主将切勿抑郁,且谨守营寨,督造器械,待童相大军抵达,再图进取不迟。” 宋江无计可施,只得让戴宗送信,汇报了此日战况。 不同于宋营中愁云惨淡,泗阳城中倒是欢喜无限。 蹴鞠场中,火把通明。 柳大郎站在台上,说道:“只见那玉麒麟倏地喷出一团火来,就要烧太子。 虽然事出突然,太子却不慌不忙,喝道‘雕虫小技,贻笑大方’,说完,一道水剑凭空出现……” “柳大,你这样编排太子,真的好么。” 被人打断,柳大郎也不着恼,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修辞说法,尔等可觉得不好听?” “好是好,只是假。” 柳大郎嘿了一声,道:“怎么就假了?若非宋军不讲信义来将偷袭,太子非得斩了那玉麒麟不可,兄弟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众士卒应和一句,同时大笑。 立刻,场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宋军十五万,人多势众,梁山好汉又是颇有威名。 接战之前,众人心中都有隐忧,唯恐吃了败仗。 今日打了一场,才发现对方不过如此。 所以都是士气高涨。 医院里,方天定看到苟正把一个护士说的面红耳赤,笑问道:“怎么,看上了?” 苟正嘿嘿傻笑不答。 看苟正还能发骚,方天定放下心来。 他原来应该死于朱仝之手的,此次只是重伤,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世事偏移,方天定不敢保证麾下将领一个不死,却可以肯定,死亡数量肯定比前世少上许多。 方天定笑道:“若是看上了,等打退宋军,我便给你做媒。” “太子恁地偏心,如何不给我说个媳妇呢。”袁朗嘟囔道。 众人都笑。 虽然有人受伤,却没人阵亡,又对宋军取得了胜利,众将心情都很好。 探视了苟正,方天定打道回府。 看到梁红玉,方天定不禁想起她白日英姿飒爽的模样,不觉小腹下一片火热。 方天定抱起梁红玉,道:“白日厮杀的不甚爽利,且陪为夫再战三百回合。” 梁红玉直视方天定,道:“战事甚紧,太子却沉迷鱼水之欢,实非明君所为。” 方天定回视,道:“杀敌虽然重要,储君却也不能耽误啊。” 感觉到昂首挺胸的小方,梁红玉突然红了脸颊,埋头进怀,低声道:“非是不愿,实在不能,妾身那个来了。” “啊?”方天定随即反应过来,好不抑郁。 同时不免惊叹,女人自己在流血,还能杀人,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只是无法,也不好强求,方天定悻悻道:“即如此,且安歇。” 进了闺房,不免动手动脚,占了好多便宜。 只是火焰愈加旺盛,不得排解。 没奈何,只得分房睡。 白日痛快一战,心中亢奋难消,实在睡不着,正辗转中,只见房门被推开。 灯光下,一个美人儿走了进来。 轻纱薄衣,半隐半露,含羞带怯,美艳的不可方物。 正是邵氏替方天定遴选的侍女洛樱,此时进来,目的不言而喻。 方天定正憋着一肚子火,也没假惺惺推辞,一把抱过放在床上。 以后要当皇帝的人,不需要克制寡人之疾。 不一刻,床腿响起吱吱呀呀的shēn yín。 正是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喜孜孜连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带结。 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将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 誓海盟山,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恰恰莺声,不离耳畔。津津甜唾,笑吐舌尖。 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shu xiong"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 直饶匹配眷姻谐,真个欢情滋味美。 真的是大战三百回合,方才作罢。 正文 一百一十三 损兵 呜呜呜~ 望楼号角起,全城戒备。 方天定出了门,径直登上了城墙。 “报!”有传令兵来,道:“宋营中出了五万大军,分两列沿运河而来,河中有船随行。” 方天定道:“定然是去打棱堡,且与我去北墙上看!” 打马到了城北,只见曙光下烟尘滚滚,好似一条长龙,直扑向城来。 方天定喝道:“来人,给我搬把椅子,我要亲自督阵。” 不一刻,叶贵搬来桌子椅子,撑起了凉伞,又送上了酸梅汤。 方天定斜靠着椅背坐下,静静看着城外。 縻貹、袁朗、邓元觉三人,各持盾牌护持左右。 这是防备宋军骑兵突然冲城,以弓箭射击。 方天定道:“无须紧张,都坐下看,且待宋军碰个头破血流。” 望楼上,值守官计稷看着方天定的背影,叹道:“太子如此镇定,果真有雄主英姿。” “是啊!”副官钱振鹏道:“若非太子英明至此,我国怎的如此兴盛。” 他俩却不知道,方天定虽然有示之以静的打算,还是因为不想站着。 昨夜虽然很爽,着实有些腰酸,不太能站得住。 没奈何,白日打了数百合,拿了两个人头,晚间又是数百合,得了一血,便是铁打的筋骨也受不了。 只是并不打紧,反正也没想今日出城挑战。 也不用担心宋军攻城,没有器械,别说上城墙,便是护城河也填不平。 当然,要是宋江不惜人命,要用尸体填壕,那也是没办法的。 讲真,宋江要是失心疯这样干,方天定必须举双手双脚欢迎。 不一刻,宋军到了棱堡前。 两边同时攻打,一边一五千万步卒,另外各有一万马兵警戒,防止城内出城支援。 水军搭起浮桥,勾通两岸,方便调度。 大军展开,宋江来到阵前,仔细观望。 只见三座棱堡三角并立,每座棱堡高六丈,中间圆形,直径约莫四丈,还有三角形凸出,共有六处。 墙体混白如一,错落有致地开着百余洞口,只是洞口紧闭,看不出端倪来。 宋江叹道:“贼军倒是有些手段,造的一手好堡。” 朱武劝道:“先锋,主不因怒兴兵,如今我军器械不全,何不等待来日。” 宋江看到堡垒坚固的模样,也有些后悔。 昨夜想到方天定的扎心言语,真是越想越气,几乎一夜未睡,天刚亮,便按捺不住焦躁,传令大军出营,非要拔了运河边的堡垒不可。 亲眼看到,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 原以为区区堡垒,数万大军定然手到擒来。 谁能想到会如此坚固? 只是后悔也晚了,大军徒劳无功,对士气的伤害不下于苦战无果,对主将威信的伤害更甚。 所以,宋江只得硬着头皮道:“吾意已决,勿得再劝。 传令,但有惧敌畏战,退缩不前者,斩!” 众将得令,纷纷通传。 不一刻,十五台投石机组装完毕,和二十台床弩一起,依次摆开。 “放~” 怒吼中,十五块巨石腾空而起,直飞向棱堡。 轰~轰~轰~ 巨响中,七块飞石落空,八块正中。 “善!”宋江大喜。 首次十五中八,命中率超过了一半,实在是太好了。 只是喜悦未落,笑容立刻僵住。 五十斤的大石,砸落动静惊天动地,然而棱堡岿然不动。 莫说坍塌,便是大些的坑洞也不曾出现。 至于床弩,除了浪费箭矢,徒劳无功。 宋江道:“这堡如何建的?何故如此坚实?” 众莫能答。 城头上,方天定笑道:“这墙厚四尺,全是水泥钢筋浇筑,便是累死宋军,也休想砸开。” 邓元觉道:“只怕宋军筑土为山,直接填埋了。” 方天定道:“无妨,我等任务便是拖住宋军主力,为其他战场创造机会。” 筑土填埋肯定有效,然而用时太久,宋江可能会这样做,童贯肯定没这个耐心的。 说话间,只见空中飞石络绎不绝,轰隆隆炸响连绵不绝。 不一刻,碎石铺满了一地。 看到棱堡坚挺依旧,宋江顾不得思考为何不见反击,下令道:“传令对岸,原地警戒,再令前锋冲击。” 六座棱堡分居运河两岸,宋江自然也要分兵。 此刻见情况不妙,宋江便停了另一边,先打一边再说。 步卒得令,举着盾牌,扛着长梯,蜂拥向前。 一号堡内,贝应夔从瞭望孔中收回目光,喝令道:“gōng nǔ手准备!”。 这个方天定麾下的猛将,因出城支援邓元觉,被武松一招剁了。 真正的盒饭党一个。 不过作为守堡官,又不用与人单挑,实在不用担心被人轻易干掉。 得了命令,明兵纷纷站起,取出耳塞,取弩在手,准备接战。 不一刻,宋兵进入射程。 “开窗,放箭!” 立刻有人拉起窗口前的铁板,弩手上前,从窗kǒu shè出箭枝。 弩是神臂弩,箭是三棱破甲重箭。 顷刻间,宋兵被射翻了三五十个。 弩手射完一箭,自把弩递向后方,有专,人接住上弦,同时递过已经张开上箭的。 一时间,箭矢如雨,连绵不绝,只把宋军射的人仰马翻。 只是宋军也是悍勇,冒着箭矢,奋勇向前。 付出五六百的伤亡后,终于到了堡下。 贝应夔对着传话铜管叫道:“一二楼枪手准备,七楼准备拍杆!” 话音刚落,宋兵已经搭起了梯子,向上爬去。 “长枪刺击!” 长枪手们立刻拉起铁板,用长枪向外刺去。 宋兵大骇,只是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持刀枪,也无法反击。 反应快的,直接跳下梯子,逃得一命,反应慢的只能挨上一枪,跌落在地。 有那还未攀爬的宋兵,立刻把长枪向窗口内捅去。 也对明军造成了杀伤。 因为视角狭隘,明军并不能全部看到外面,宋兵突然刺来,明军无法避开。 只是有板甲护身,又有头盔面甲,除非被命中脖子这等要害,否则想死也难。 不一刻,到了堡下的宋兵便死了个七七八八。 便是一个登上棱堡的都没有。 粗略估计,各堡总计杀伤了有七八百。 明军有伤亡,只是不多。 甲号堡内轻伤五人,都是被长枪刺中的,重伤八人,其中两人被宋兵gōng nǔ所伤,当场阵亡三人。 乙丙两堡相差仿佛,阵亡只有十人。 交换比惊人。 第一波攻击徒劳无功,宋江知道不能头铁,下令暂且收兵,再做商议。 商议一阵,并无良策。 没奈何,宋江便要下令收兵回营。 “兄长且莫罢兵。”只见一将走出道。 原来却是地轴星轰天雷凌振。 这是个有本事的。 人称大宋天下第一炮手,善于制造火炮,能打十四五里远,更兼深通武艺,弓马熟娴。 得呼延灼举荐征讨梁山,放炮打的梁山上下惊恐,只能退避。 被吴用设计擒获后,同样让呼延灼苦不堪言。 若是袁朗未被拐,也当死于凌振炮下。 可惜一身造炮的本事,不得重用。 分派职使时,凌振掌管专造一应大小号炮,但大多时候只是扰敌惊敌,释放信号,基本就是个打酱油的。 凌振道:“兄弟上山,督造的许多好炮,正好用来轰击堡垒,或可破敌。” 宋江大喜,道:“有劳贤弟走一遭,若是破敌,必当首功。” 凌振拜下,道:“定不负兄长所托。” 话音未落,又走出一人,道:“凌振兄弟轰击棱堡,我愿部领步军冲击!” 原来是地恶星没面目焦廷。 自从上了梁山,焦廷并无十分功劳,眼看大军受挫,他便主动请命,好为宋江分忧。 宋江寻思没有大将统领步卒难以破敌,便应允了下来,只是吩咐两人小心。 两人领命,各去准备。 正文 一百一十四 折将 “大炮!” 一声惊呼,方天定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举起望远镜仔细打量。 宋军之前,一字推出的三十架器械,可不就是大炮。 外形和后世的相差仿佛,只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不过,想到宋军开炮,一炮轰塌了城门楼,差点就打死了吕师囊,可知威力不俗。 方天定指着大炮,下令道:“以后见到此物,须得小心抵挡,谨防被击杀。” 刘子羽问道:“太子,此物可有蹊跷?” 蹊跷大了去了。 事实证明,大炮面前,任凭你如何武勇,也是无用。 方天定早就安排人研制火炮了,只是时间太短,未见成果。 却不想凌振已经鼓捣出来了。 真的是吃了一大惊。 方天定拿着望远镜仔细观看一阵,道:“炮阵之中,穿鱼鳞甲,脖子上有红巾的那个,定然是凌振无疑。” 一群人人中只有一个带盔着甲,悬挂腰刀,又不断的下达指令,定然是头目。 梁山之中,玩huǒ yào的头目只有一个,那便是凌振。 “传令下去,若是能击杀凌振者,封侯!生擒者,封王!” 此令一下,众将皆惊。 截止目前,明国上下可没有侯爵。 便是梁红玉的父兄,也不过是男爵,去南方刷些功劳,伯爵不难,侯爵却也够呛。 泗阳城内大多男爵,伯爵不多。 却不想方天定许下如此重赏。 刘子羽问道:“太子,何故如此重赏?” 方天定道:“火炮,必将取代gōng nǔ,火枪,必将消灭武勇。 谁能占据枪炮之利,谁便能抢占世界,此乃历史潮流,顺者昌,逆者亡。” 众人闻言咋舌。 虽然未曾亲见,他们却也不会怀疑方天定的判断。 自从方天定凭空点出国内铁矿后,众人便不再怀疑他的预言了。 而且,作为明国第一武将,方天定肯定是最不愿意枪炮出现的。 但是,这就是历史潮流。 不说对整个国家民族负责,便是为子孙计,也要努力发展火器的。 縻貹刚被贬为马夫,正是立功心切的时候,主动请缨道:“太子,莫不如让我带兵突袭一阵,或可拿的凌振。” 方天定扫了眼城下严阵以待的宋军马队,拒绝了他,只让传令兵通知堡内,伺机击杀。 梁山上下打老了仗,不会不防城内冲击,贸然出击,很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活的拿不到,击杀也可以。 杀了凌振,梁山炮队无人统率,自然衰败,也就不用担心众人吃了冷炮。 造炮,自家二弟也可以,只是费些时间。 宋军阵前,凌振不断喝令推炮向前。 副将道:“将军,再向前便是二百步,恐为弩砲所伤。” 凌振喝道:“炮队闲置久矣,一直难以见功,此次实乃正名之良机,不可错过,继续向前。” 一直推进到了二百步,前出到了投石机之前,凌振才令止步。 凌振喝道:“都打起精神来,务必保证全中,以破此堡!” 这三十门炮,是炮队上下省吃俭用攒出来的,炮弹huǒ yào也不多,为了确保百分百命中,只能靠近了打。 根据经验,二百步是全中的最低距离。 这还是因为棱堡宽大,若是再小一些,只怕要抵脸上才行。 大炮放好,凌振亲自检查,调整每门炮的方向和角度。 调整完毕,炮手给炮膛内填装了huǒ yào,塞进铁球。 “点火!” 炮手立刻把火把靠上导火索,嗤嗤声中,导火线迅速燃烧。 轰~ 震天巨响中,三十颗铁球同时飞向甲字堡。 砰砰砰~棱堡立刻动摇,表面灰石飞溅。 尘埃落定,只见墙面坑坑洼洼,多有裂纹。 宋江大喜,道:“直不想凌振兄弟如此手段,只恨未能早出。” 众将见大炮威力莫测,感觉破敌有望,都是喜气洋洋。 城头上,方天定也把望远镜转向了甲堡,面色严肃。 那壁厢,凌振喝道:“十连发!” 炮手们立刻忙碌起来,清膛,降温,填药,装弹…… 轰~轰~轰~ 声传十里,地动山摇,山河失色。 一刻钟后,炮筒已经隐隐发红,不能再打了。 再打,膛壁点燃huǒ yào,就是自爆的下场。 堡垒虽然未倒,却也遍布大坑,六个角也塌了三个。 其中五丈高处,有一个盆口大的洞。 这是一发炮弹打进了射击孔钻出来的。 听到炮声停止,贝应夔呸地吐出一口血沫,喝道:“各军归位,准备接战!” 得了命令,明兵纷纷从地下一层狂奔上来,准备杀敌。 士兵们都去地下室避震去了,只有贝应夔坚守瞭望孔。 虽然未曾受伤,可是内腑受了震荡,有些内伤。 宋江看向焦廷,道:“如此威力,便是震也震死了哪些贼人,兄弟,该你了。” 焦廷没说话,提刀向前。 泼了一阵水,给炮筒降了温,凌振喝令炮口转向乙丙两堡,掩护步卒抢甲堡。 他深知火炮威力,绝不相信在如此密集的轰炸之下,还能有人存活。 虽然未曾打塌堡垒,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巨震之下,非死即伤,绝无再战之力。 轰隆隆的炮声中,焦廷喝道:“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天,冲啊!” “冲啊!” 呐喊中,宋兵抬着梯子迅猛冲上。 大炮不止给了宋江等人信心,也给了这些小兵无穷的鼓舞。 冲锋顺利,全无反击。 只是无人注意到,硝烟之中,甲堡的一些窗口已经打开。 堡内,贝应夔道:“仔细瞄准,封侯就在今日。” 各弩炮手全神贯注,仔细调试,务求一击中的。 作为普通弩炮手,封侯的机会大概也就这么一次,如何能够错过。 “甲一准备就绪。” “甲二准备就绪。” …… “甲十四就绪。” 一共十四台扭力弩,并不是堡垒全部的装备,却是射击角度最好的,全部指向了凌振。 凌振一边看着焦廷带人冲击,一边喝令发炮。 贝应夔深吸一口气,压下吐血的感觉,喝道:“放。” 咻咻咻~ 十四根弩箭飙射而出,直取凌振。 凌振浑然没注意到弩箭射来,副将却瞥见了,大喝一声“将军小心”,便猛地扑过去撞开了他。 只是弩箭太多,凌振肩膀、小腹同时被洞穿,人也飞了出去。 滚了几滚,凌振扑倒在地,生死不知。 再看副将,已然成了破布,脑袋都没了。 众炮手大惊,犹豫间,百余根弩箭又至,当即射死了一半。 炮手们不敢停留,慌乱抬起凌振,便向后方跑去。 便是大炮也顾不上了,活命要紧。 焦廷看到堡nèi shè出弩箭,暗叫不妙,只是已经到了堡下,难以退却。 把后背留给敌人,更蠢! 没奈何,只得喝令架梯抢上。 焦廷家传的武艺傍身,脚法轻健,三两下便上了去。 普通士卒却苦不堪言,不是死于长枪捅刺,便是死于强弓劲弩。 察觉有人登顶,贝应夔喝令放拍杆。 第七层大窗打开,从中探出两根长杆,带着条石落下。 拍杆尾部是连了铁索的条石,来回晃荡两次,所有梯子全毁。 贝应夔道:“来人,随我去捉了那将!” 能有如此身法,定然不是无名之辈,贝应夔便有了生擒的想法。 如能招降,可是大功一件。 他并不担心自己打不过那将,毕竟也是苦练了武艺的。 更何况,有一什士兵相助,又有精良甲胄,便是武艺差些也没问题。 毕竟,这又不是单挑,不需要一对一啊。 展天神得令,立刻点起自己什的人,收拾叉杆钩锁等装备,随在贝应夔身后,向上冲去。 堡顶有铁门,可供人出没,便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正文 一百一十五 真好汉 看到焦廷失陷堡上,宋江惊怒交加,抽剑一举,喝道:“兄弟们,随我冲,勿得救回焦廷兄弟。” 喝声无比响亮,直欲划破苍穹,只是马匹未动。 吕方一把抱住宋江,道:“若要兄长冲阵,还要我等何用?” 各步军头领见状,立刻驱动大军冲锋。 堡顶上,焦廷努力冷静下来,仔细打量,以求pò jiě之法。 只见上面一个斜坡形房子,是那种不知名的石头建成的,斜坡覆盖着铁板。 敲了敲,多厚不知道,三五寸总是有的。 看旁边缝隙,严丝合缝,不,是浑然一体,根本就没缝隙。 便是刀锋也别想chā jìn去,当然也没法撬开。 踌躇无计间,焦廷听得咔嚓一声,连忙收刀戒备。 只见铁门突然分成两片,各自落下,一个甬道随之出现。 焦廷不知情况,不敢冒进,只是暗暗寻思,待到里面的人出来,总要杀他两个,也好回本。 突然,洞口探出一个人头来。 焦廷大喜,来不及仔细打量,大喝道:“好贼子,受死!” 喝语同时,便已上前一步,举刀剁下。 只听铛的一声,一具空盔甲落地,露出一根长杆来。 焦廷情知中计,便要抢进去厮杀。 只是迟了,另一面突然转出几个人来。 背后也有一道门,只是焦廷没来及发现,便是发现了也没用。 他一个人,如何拦得住两道门?总有顾此失彼的时候。 仔细看,只见这些人都是钢甲罩身,裹的跟个铁桶样。 这可难整了,焦廷暗暗叫苦。 这么厚的甲,一般兵器都没法破防,须得用重斧大棒之类猛砸,直接把里面的人震死。 可惜,他只拿了把朴刀,腰间还有腰刀。 贝应夔手持长刀,喝道:“来将留名,也免得到了地府做了无名鬼。” 焦廷喝道:“要杀便杀,看爷爷皱眉头一下!” 贝应夔手一挥,喝道:“杀!” 先打一打,称称斤两,若是三两下便能解决的,也不值得招揽了。 焦廷心一横,举刀便砍,只听铛的一声,朴刀只在甲胄上留下一道白印。 焦廷大惊,看到对面长刀斩来,急忙退后。 避开长刀,旁边挠钩又来,焦廷又退。 挠钩,铁叉,铁钩轮流来,焦廷一退再退,片刻便退无可退。 身后便是墙垛,无法后退。 除非跳下去。 只是心有不甘。 从上梁山起,至今已有七八年,几乎毫无寸功,就此死了,焦廷如何甘心? 堡垒前,无数宋兵齐齐冲锋,誓要打到甲堡之下,以救焦廷脱困。 只是难。 三堡一起火力全开,一波将近四百枝箭矢,三十息一波,无穷无尽,连绵不绝。 虽然宋军队形疏散,箭矢多有落空处,可是每波也能射翻一二百人。 只是这点功夫,地上便已经铺满了尸体。 哪些到了堡下的,不是死于刀捅枪刺,便是死于弓箭穿心。 惨不忍睹。 第七层,拍杆放下后,就没有收回来。 条石晃荡中,所有长梯尽被折断,根本就不容有人攀缘。 贝应夔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生擒堡顶宋将。 只是试探了几招,贝应夔就知道眼前的家伙不是无名之辈。 用刀的功夫只是平常,然而下盘稳固,脚步出色,没有许多年的打熬,根本不会有这等本事。 如果这样好本事的只是无名之辈,那梁山也太阔绰了。 堡顶上,看着宋军被成片杀死,焦廷睚眦欲裂,大喝一声,挥刀冲上,胡乱砍下。 叮咛桄榔,只是砍,根本就不防守。 开始拼命了。 拼的是自己命,宁愿死了,也不能吃擒受辱。 贝应夔沉着应对,只是护住要害,偶尔反击。 他的武艺其实不错,之所以被武松一招剁了,其实是马术问题。 都怪石敬瑭,让江南不是一般的缺马。 所以,贝应夔对付已经疯魔而漏洞百出的焦廷,完全游刃有余。 看到有机可乘,展天神绕到旁边,手中长棒猛地挥出,击中焦廷膝盖。 下手很辣,全无一丝心软。 对他来说,世界上只有两种好的宋军,那就是已经死了的,和已经投降的,其余皆可杀。 若非贝应夔吩咐了,他就把大棒对准脑袋去了,定然能够开个西瓜。 咔嚓,焦廷膝盖应声而断,露出里面白生生的骨碴来。。 啊~惨叫中,焦廷跌倒在地。 却没有停止反抗,只是疯狂舞着手中朴刀,阻挡明兵接近。 不一刻,焦廷挣扎到了围墙边,靠墙站了起来。 贝应夔喝道:“放下兵器,抱头蹲地,可保无恙。” 焦廷张嘴一笑,道:“想我无名小卒,到处投人不着,江湖人称没面目,实在真的没面目。” 没面目?贝应夔心中一动,暗暗欢喜。 这是梁山一百零八将之一,真是抓到大鱼了! 只听焦廷继续说道:“偶遇铁牛哥哥,蒙其举荐上了梁山,幸被接纳,又得公明哥哥厚眼高看,给了把交椅坐。 只恨我本事微薄,不能给诸位哥哥长脸,此乃余恨啊! 但是,想让我投降,却是休想~” 话音未落,焦廷伸手撑住墙垛,猛地一跃,向着堡外跳了下去。 贝应夔大喝道:“拉住他!” 梁山诸将,对方天定是情怀,对明军上下,却是实打实的功劳。 一个梁山将领,不拘生死,保底一个男爵,如何能够放过。 只是迟了,焦廷已经落下。 也还不迟,两条钩锁同时飞出,其中一人叫道:“勾住了。” 展天神喝道:“拉他上来,想充英雄,看我怎么炮制他。” 焦廷发现腿被勾住,挣扎了两下没挣脱,高喝道:“公明哥哥,小弟无能,给你丢脸了!” 随即,抽出腰刀,对着绳索一斩,断了钩锁。 噗通,头顶着地,立刻断气。 看到焦廷落地,宋江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损吾手足,痛煞我也!” 一声惨叫后,宋江栽下马来。 幸亏旁边孔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吴用喝道:“主将有恙,不利再战,鸣金收兵!” 卢俊义脱力,在营休息,这里他的排序最高,下令收兵毫无问题。 不一刻,宋兵如潮水般退回,垂头丧气向着大营回去。 哪些投石机胡乱点火烧了,大炮砍了炮架,随便扔在地上。 凌振生死不明,谁都不在乎这东西。 毕竟,连一个堡垒都打不破,证明这玩意也没什么用。 方天定看着焦廷自断绳索,叹道:“如此壮烈,真好汉也! 传令,善待此人尸体,稍后与伤兵一并送还。” 开始就领兵冲击的,必然不是大角色,然而,其行为不负忠义之名,足称好汉。 但是,感慨有,伤感却无。 两者立场不同,注定就是对手。 战场之上,也容不得虚情假意,最多就是胜者对死者的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 众将虽然觉得此将忠勇可嘉,却也没觉得不该死。 不投降,只能请你去死喽。 展天神向下看了看,发现焦廷已经不动弹了,狠狠地一拍垛口,呸道:“什么东西!” 焦廷到处投人不着,便是境遇凄惨? 起码他不用饿肚子吧?也不会为了救亲人,自卖青楼吧? 展天神都经历过。 花石纲暴虐害民,狗官贪婪酷逼,展家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 积劳成疾,娘亲撒手人寰,爹也病重不起。 为了换钱买药救家里的顶梁柱,展天神的姐姐自卖青楼,只为了五贯买药钱。 姐姐没了,十岁的展天神什么都做不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姐姐出门时那泪眼婆娑的样子,那里不止有情,也有恨,对赵宋刻骨铭心的恨。 义军来了,姐姐却没了下落。 所以投军后,他敢打敢杀,对待宋军绝不留情,就是为了胸中那口怨气。 莫说焦廷这样表现,便是再壮烈几分,他也不会眨下眼睛,只会祝愿早死早超生。 正文 一百一十六 心理战术 天气晴朗,太阳高照,气温高升。 正午时分,更让人觉得炽热难耐。 宣赞无精打采的领着马队走在太阳下,心里只觉得郁闷无比。 早间一场大战,损失了五千兵马犹在其次,焦廷自己割断绳索,坠墙而死,真的让许多兄弟悲痛不已。 虽然和焦廷相处不多,关系不深,然而都是兄弟一场,又亲眼看的焦廷宁死不屈的场面,宣赞也是心有戚戚。 更郁闷的是,收兵以后,大家都没心情探哨,只想大醉一场。 宣赞当然也不想来。 只是探哨事关大营安危,必须有人负责,众人便让他来了。 没办法,长的太丑,众人嫌他碍眼。 梁山中丑的不少,然而骑将真的没有比宣赞丑的。 人丑不能怪社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突然,一骑折返,喝道:“报主将,敌军又送伤员来!” 不知不觉,普通宋军对明军的称呼已经由“贼军”变成了“敌军”。 一字之差,意义截然不同。 贼军多污蔑、轻视,敌军却是势均力敌的敌人。 两日大战,宋军损兵一万,折将两名,全没占到一丝便宜,反而吃了大亏。 如此情况,宋兵如何还能高高在上? 宣赞并未在意这些细节,只是道:“且带我去!” 来到前头,只见两排板车并列排开,约莫有二百余辆,每车都有两个民夫拉着。 车上,或坐或躺着五六七八个伤员。 与上次一般无二,都是重伤。 叶贵戴着遮阳斗笠,穿着短衫汗襟,腰间挂着一个水葫芦,完全看不出太子府詹事的模样。 看到宣赞,叶贵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说道:“一共一千三百七十二个伤员,都给你们送回来了。” 话未说完,便见宣赞大斧一挥,喝道:“左右,与我拿下这厮。” 尽管叶贵是送伤员回来的,拿下实乃不仁不义。 然而宣赞正在郁闷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早间焦廷阵亡,把众人郁闷的够呛。 为了抢回焦廷尸骸,众好汉又驱兵冲了一阵,只是丢下了五百多士兵,无功而返。 现在擒下叶贵,或许可以换回焦廷尸首。 在众好汉的心中,兄弟尸首不容亵渎,哪怕以后伤员不被送回来也无所谓。 其实大家也不想要,要回来没用啊。 都是重伤员,救的话,能够救回来大半,毕竟实在救不回来的都被明军埋了。 只是伤员整日痛苦哀嚎,着实影响士卒士气。 而且大多残废,救回来也只能浪费钱粮。 那些完好的,不养半年八个月的,也别想继续上战场。 所以,不如不要。 只是,不能不要。 随着宣赞探哨的马军有五百多,都看到明军送重伤员回来。 如果拒之不收,全军立刻都知道了。 到时候,士卒们不禁会想:“将官不接收重伤员,等我重伤了,会不会直接埋了?” 士气立刻低落谷底。 人心散了,还想带队伍? 所以,不得不收。 这是阳谋,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宋江必须捏着鼻子忍了。 本来宣赞这个粗糙汉子并没想到,只是被关胜点拨后,他也懂了明军的险恶用心。 所以,他昨晚郁闷了一夜,却没想到,今天又接到了伤员,心里更加郁闷了。 看到周围骑兵围过来,推车民夫纷纷抽刀在手,准备拼命。 叶贵却不慌不忙,仰天大笑道:“原来梁山上下,都是不顾士卒生死的虚伪之辈。” 闻言,宋军马兵动作同时停下,看向宣赞。 宣赞怒目喝道:“胡说,谁不知道我梁山替天行道,最讲仁义?” 叶贵哂笑一声,道:“即如此,我等冒着烈日,不辞辛苦收拾了尔等重伤的士卒,你不感激就算了,何故还要拿我?” “我……”宣赞语塞。 难道还能说不要重伤员,只要用你换兄弟尸体? 叶贵见宣赞语塞,哈哈大笑三声,道:“我知道你的打算,左右不过是拿我去换焦廷尸体罢了,也绝了此等伤员归家的途径,简直太可笑了。” “胡说……” “你敢对天发誓?”叶贵打断宣赞,问道。 宣赞看到麾下马兵的脸色都变得难看,知道事情不妙,喝道:“好了,算我考虑不周,留下兄弟们,滚吧。” 叶贵道:“莫慌,事情没说完,不太好走。” “你……”宣赞指着叶贵,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是个不善口舌的,实不知道如何回话。 不然,他丑哭自己的郡主媳妇后,不会不甜言蜜语去哄得郡主开心,而是把人活活丑死了。 叶贵道:“我家太子仁义,念你等兄弟情义,特让我传话,自己派人去领回焦廷尸体。” 说了这句,叶贵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要我说,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直接埋了省事。 等到你等都被杀了,同作一坑埋了,也好全尔等聚义的情分。” 宣赞气的,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只是不敢计较,问道:“你说的可当真?” 叶贵哂笑,道:“比宋江那厮的虚假仁义真! 是与不是,人去了自知。” 说完,叶贵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叶贵回身,补充道:“对了,记得把板车一并送回,以后还用的着。” 宣赞立刻怒气满值,只是不敢发作。 领着车队回了大营,宣赞让人送伤员去安道全处,自己前往中军大帐找宋江汇报去了。 他浑然没注意到,有几个马兵一直跟着伤员,寸步未离。 梁山大小将官也没人注意到,前往探视伤员的普通兵丁,与日俱增。 宣赞刚到中军,正好碰见了关胜和郝思文。 三人关系素来亲厚,郝思文便道:“兄弟,听说你又接着伤员回来了?”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别说了,晦气。”宣赞摇摇头,把叶贵驱逐出脑海,道:“贼军传信,让我等着人去接焦廷兄弟遗体回来?” 关胜丹凤眼睁开,问答:“果真?” 宣赞道:“试试便知。” 郝思文道:“须得通知主将。” 于是,三人结伴前往大帐。 还未进帐,只听宋江痛哭,道:“我丧了父母,也不如此伤悼,不由我连心透骨苦痛! 只怨我这做兄长的无能,不能抢回焦廷兄弟,呜呼哀哉!” 悲痛欲绝啊。 其实未必有这么伤心,毕竟焦廷的存在感又不强。 只是死的壮烈,众军亲眼目睹,由不得宋江不悲恸欲绝。 吴用及众将劝道:“哥哥当以国家大事为念,休为弟兄之情,自伤贵体。” 宣赞进帐,转达了叶贵的传言。 宋江听了,只要亲去。 吴用劝道:“恐其用计,送还尸体是假,陷害大将是真,着一二小校去便可。” 众人都来劝说。 于是,宋江便派了两个头目,带了两百人去接。 半个时辰不到,便回来了。 只见焦廷甲胄齐全,衣物不乱,遗容整齐干净,朴刀腰刀都在身边。 明显是仔细整理过了的。 宋江猛地扑上,哭道:“兄弟啊,你跟我东征西讨,吃的许多辛苦,未曾享的毫厘福祉,却不想今日丧命在此……” 哭声未落,又啊地一声晕倒在地。 吴用急忙安排安道全救治。 接下来,当然是大操大办焦廷的后事了。 诸多将领虽然感伤,却也不得不承认方天定办事讲究。 毕竟,能把焦廷尸体送回,可见他是对梁山好汉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只是立场不同,不得不分出生死。 这样想,正是方天定的打算。 送回重伤员,是对普通士卒的心理战术,善待焦廷尸体并送回,针对的是将领。 想让他们在现场上留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有仇呢。 但是,如果有机会擒拿几个,今日留下的好印象,在招降的时候便能用的上。 正文 一百一十七 点背的宣赞 “此战,我军共击杀宋军三千三百余人,俘虏二百一十八人,收拢伤员一千五百余人。 其中,击杀宋军大将没面目焦廷,重创轰天雷凌振。 另,我军打扫战场获得兵器七千余件,各式铠甲五千五百余套。 缴获大炮三十门。 我军阵亡三十二人,轻伤五十七人,重伤十一人,甲号棱堡受损较重。 以上,汇报完毕,请太子示下。” 听了邵俊的汇报,众人都是神色亢奋,齐齐拜道:“太子威武,大明威武,全取天下不远矣。” 两天,杀没了宋军一万人,自己只死亡了三四十人。 这样算下来,岂非一个月便能把宋江杀回娘胎里去? 当然,账肯定不能这算,却不妨碍大家这样想。 随便想想,真是美滋滋啊。 梁山军队可不是乌合之众,即使明军占据了守城优势,也足以自傲。 方天定道:“诸位兄弟,此战大震我明国威风,可喜可贺,传令下去,全军每人给酒三两。” 众人闻言大喜,同时拜谢。 自从进了城,便有了戒酒令,违令者斩! 所以,众人的酒虫早就要zào fǎn了。 三两虽然不多,却也可以解个馋。 众人拜谢毕,方天定说道:“诸位兄弟,仅仅两日,我等便杀伤杀死宋军一万余人,端的了得。 然而,若是杀的宋军胆肝具丧,士气全无,宋军可能转向,如何防备?” 人啊,最怕的便是没了希望。 若是发现打不破泗阳城,宋军必然调转枪口,攻向其它方向。 不论是去庐州,还是去淮河下游另寻渡口,明军都不好对付。 因为宋军骑兵占据绝对优势。 若是明军出城,只要骑兵巡游左右,伺机袭击,明军便要陷入两难的境地。 结阵行动,三五里可以,十里八里也能坚持,想走几十上百里,那真是强人所难。 等到步卒阵型不齐,便是骑兵大发神威的时候。 所以,必须想办法拖住宋军。 沉默片刻,杜壆道:“要是能够全歼或者击溃这路宋军,那就彻底完美了。” 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是很难实现。 邵俊道:“太子勿忧,我有一计,定然让那宋江动弹不得。” 方天定道:“军师有何妙计,速速说来。” 邵俊道:“此计,还要着落在童阉身上。” 童阉,当然是童贯。 邵俊继续说道:“宋江名为先锋,实为主力,童阉有十万人在手,负责监督宋江,也是防备梁山上下。 童阉未知我军厉害,定然小觑我等,若是我军败上两阵,童阉定然自得意满,得意忘形。 他顾惜心腹手下,又想消弱梁山,定然督促宋江攻城。 所以,我们轻放童阉,狠打宋江,等到童阉反应过来,起码能杀的七八万梁山兵。” “此计甚妙!”石宝夸道:“此乃利用了宋军上下不合,童阉骄矜的性格,实乃妙计!” 邵俊拱拱手,道:“都是太子教导的好。” 这滑头,拍马屁太明显了!方天定笑而不语。 若是宋军上下一心,此计自然无效。 然而,赵宋对梁山防备颇深,童贯又是小肚鸡肠的,必然记恨败于梁山的耻辱,不乘机给宋江小鞋穿才怪了。 说到底,还是宋军自己内部有缝隙,离间计才能有效。 縻貹道:“计是好计,只是要输给童阉,忒地不爽。” 袁朗道:“先笑的不算笑,笑到最后才是赢。” 众人都笑。 方天定道:“传令各堡,梁山来攻,往死里打,童贯来攻,让给他!” “是!”众将领命。 相对于战略地位,棱堡的战术作用不值一提,该放弃的时候,方天定毫不心疼,哪怕它能够给宋军造成重大伤亡。 “报!”传令兵来,道:“报太子,宋军大队正开向东城之外。” 方天定笑道:“宋江终于知道棱堡难破了。” 笑了一句,方天定领众人登城去看。 只见大队马军列于墙下,有无数的步卒拿着铁锹,正在填沟埋坑、扒埂放水。 城东地势平坦,然而都是稻田,不把地平整了晾干,也没法进攻。 不然一脚下去,泥水没到膝盖,别说大型攻城器械,便是士卒也要累的半死才能到达城下,根本没法攻城。 看了一阵,发现宋军骑兵距离城头不过五百步,方天定心思一转,道:“昨日运回来的大炮研究透彻了没?” 庞万春道:“基本已经可以使用,只是未曾实际操练。” 方天定指向城外,道:“多好的目标,轰他几炮看看威力。” 众将都点头,想要见识见识。 方天定说火器必将横行世界,众人并不怀疑,然而却不甘心,总要亲眼看见才死心。 不一刻,十门大炮被抬到了城头。 青铜铸造炮,每门炮重千斤。 不说别的,便是这制造的价格,就不是普通人能玩的转的。 这也说明凌振真的是爱煞了dǎ pào的kuài gǎn,不然绝对攒不出三十门炮来。 炮弹乃是铸铁球,重达八斤。 虽然对付棱堡无力,其实威力不小,杀人轻而易举。 看到城头的动静,城下宋军动也未动。 在没切身体会之前,都不会相信枪炮的威力,更不会加以防备。 火炮已经摆放整齐后,方天定下令道:“除炮手外,其余人等进入堡内。” 这是担心炸膛了。 众人领命,纷纷退进堡内,或者远离了炮位。 从弩炮手转职火炮手的沈杨仔细看了城外,下令道:“目标,距离城墙八百步,偏西二十五度,宣字将旗。” 有将旗,肯定有大将。 梁山姓宣的,貌似就宣赞那么一个。 不过虽然以宣赞为目标,沈杨也没指望打中。 都是玩惯了huǒ yào的,稍稍研究就能知道,这玩意威力的确不错,然而准头嘛,不说也罢。 不然,凌振是疯了,打一个棱堡还要把炮推到二百步的距离。 调整俯仰角度和左右角度,对于这些精通数学的家伙,并不难。 不一刻,炮口重新调整好。 想了想,沈杨道:“一号炮位,填huǒ yào半斤,二至十号炮依次增加一两。” 一切都要摸索。 比如此次炮弹是五斤的,要多少huǒ yào,能打出去多远,都要试验。 所以,方天定才重金悬赏活捉凌振,因为这可以节约大量的试验时间和耗费。 “装填完毕!” “点火!” 轰~轰~轰~ 声音震天,吓了大家一跳。 只是一无所获。 前五号炮炮弹不及一里,打不到人,后五号的炮弹,偏的不成样子,没打到人。 沈杨也不着急,下令道:“从一斤起,依次增加一两,随意射击,记录弹着点。” 堡垒,縻貹将信将疑地问道:“太子,这玩意能打到人?” 方天定道:“再看,记得小心。” 说了两句,炮声又响。 轰隆隆~ 只见一门火炮瞬间解体,无数碎片飞溅,旁边五名炮手无一幸免。 “炸膛了~”方天定转过这个念头。 幸好按照习惯,火炮附近并不堆放huǒ yào,没有引起殉爆。 不然要倒大霉。 刚要下令进行抢救,只听袁朗欢呼道:“好样的,正中目标。” 方天定一边下令收拾炸膛现场,一边看向城外。 只见“宣”字将旗附近,已经被犁出了一条线来。 宋军马兵惊慌失措,纷纷散开,向着远处跑去。 只是走之前,有人带着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准确的说是两截。 “该不会是丑郡马宣赞被打死了吧?”方天定暗暗寻思。 从宋兵的反应来看,定然是有大将阵亡,很有可能便是宣赞。 如果是真的,那只能说点太背,还真不能怪社会。 …… 多谢沈杨、nnsjfxs、lp88888、愚任四位兄弟的打赏,多谢。 正文 一百一十八 搦战不假(愚任兄弟万赏加更) 早间炸了一门炮,给方天定泼了盆冷水,让他熄了跃进到火器时代的心思。 所以,吃完午饭后,他便和沈杨一起,讨论相关问题。 沈杨道:“太子,经过检查,因膛壁太薄,又有空泡,是故炸膛。” 方天定道:“那就没法用了?” 沈杨道:“可以用,只是风险太大。” 还不是没法用?总不能用炮手加大炮换不确定的收获吧! 说实话,用火炮打单人目标,就是拼运气,有没有收获全看脸。 然而,风险却是实实在在的。 方天定道:“确保安全前,停止战场使用,另,送十门炮回应天,着令工部抓紧研究。” 这是长久的功夫,非短时间可以见到成效,也急不来。 好在,明军火器的研究已经开始,定然领先世界。 排队枪毙世界土著的日子,肯定能看到的。 “报~”一传令兵进来,道:“报太子,宋军大将关胜东城外搦战。” 天勇星大刀关胜,在梁山好汉中排名第五,位居马军五虎将第一位。 河东解良人,是武圣关二爷的后代,精通兵法,惯使一口青龙偃月刀。 关胜原是蒲东巡检,因梁山攻打北京,被宣赞推荐给蔡京,领兵攻打梁山以解北京之围。 呼延灼用诈降的办法引关胜兵马进入宋江的大寨,被活捉后,感念宋江义气归顺了梁山。 听到关胜来挑战,方天定自然不会避而不见。 到城头一看,只见四千马军结阵城外两里处,簇拥着一面“关”字将旗。 正是关胜。 他的身边,还有井木犴郝思文,这也是个猛将。 郝思文受关胜邀请,一同征讨梁山,又一同投了梁山,关系密切。 只是两个人就来搦战,怕是昏了头了,方天定冷笑。 关胜提着青龙偃月刀,打马来到城下,喝道:“方天定,你妄称英雄好汉,却只会暗器伤人,居然用火炮打死我兄弟宣赞,今日我必报此仇! 快快出城,与我决一死战。” 方天定喝道:“可知火炮皆是缴获至梁山?” 关胜不理,喝道:“休的啰嗦,敢杀我兄弟,却不敢出城嘛?” 看他那表情,不似作伪。 宣赞真的被炮打死了?方天定暗暗诧异。 这么容易就打死了一个梁山好汉?太神奇了。 只能说,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当然,也可能只是宣赞点背命歹。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开城,我要出城去走一遭,亲自会一会这大刀关胜。” 能以某样兵器为绰号,说明此人在该样兵器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基本没有对手。 方天定作为一个高手,自然见猎心喜,想要过过招。 石宝喝道:“太子何故小觑我等?不过两个宋将,如何要太子亲自出马!” 袁朗道:“如此,显得我等无能,不若跳下墙头算逑。” 话比较冲,却符合众将的心情。 大队出动,方天定领军理所应当,城下只有两将搦战,还要太子亲出? 太不矜持了。 怕不是个假太子! 再说,你个太子这也打,那也杀,难道只让这些大将喊牛牛牛? 方天定道:“即如此,各位兄弟谁愿出战?” 石宝道:“上次甚不尽兴,这次定要留下关胜人头来。” “我愿与石宝将军走一遭。” 众将不甘人后,纷纷请战。 略略思考,方天定安排石宝为主将,历天闰、历天佑为副将,出城应战。 嗵~嗵~嗵~ 战鼓齐鸣,城门洞开,石宝领了四千马军出了城。 万马队列,四将居中,各持刀枪,虎视眈眈。 石宝打马出阵,喝道:“想你等兄弟聚在水泊里,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异样穿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何不快活? 却不想甘心做了赵宋昏君的的爪牙,又来我国搅扰,致有损兵折将,实乃自讨死路。 我好言相劝,你快快回营,告诉那宋江速返梁山,莫在此间盘留,也好保的众人性命。 不然,王英与焦廷的鬼魂未曾走远,或许可等得尔等。” 关胜喝道:“贼子,端的牙尖嘴利,且看你的刀锋也如此锋利乎! 放马过来,杀了你,也好回去祭奠我宣赞兄弟。” “既然寻死,也由得你!” 暴喝一声,石宝举起劈风刀,打马冲上。 关胜倒拖长刀,催马加速。 两人即将接近,关胜大喝一声,长刀抡起一个大圆环,对着石宝斩去。 “来的好!” 暴喝中,石宝双手托刀,举过头顶。 铛~火星四溅,响声震天。 间不容发时,石宝挡住了关胜的这一记绝杀,随后左手一举,右手握着刀柄一转,刀锋顺势削向关胜胸口。 关胜急忙收刀,用刀杆挑开了石宝的夺命一刀。 此时太阳半隐,天色亮堂,热气消散了不少,正是厮杀的好时候。 两个都是用刀的高手,一个要替兄弟报仇,一个要为国家建功,都是拼命。 一把劈风刀,如月穿云,难寻踪迹,一杆偃月刀,似虎如龙,莫测威力。 这壁厢,怀带永世忠义,只要刀光破贼寇,那一个,肩负万民期盼,势把锋芒劈混沌。 刀光纵横,横贯华夏十万里,锋芒毕露,斩碎赵宋君臣胆。 你来我往间,烟尘腾空,两人直杀的天昏地暗,势均力敌。 “威武~” “威武~” “威武~” 双方士卒纷纷摇旗呐喊,只要看自家主将的威风。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对过五十余合,不见胜败。 集中全部精气神的苦战,让两人都是汗流浃背,面红耳赤,青筋虬扎。 倏地,两人打马分开。 “痛快!”大喝一声,石宝拱手赞道:“果真是关二爷传人,不负先人威名。” 关胜打了个稽首,道:“你的刀法,实乃我平生仅见。” 石宝又道:“想你一身好本事,屈居赵宋,实乃埋没了。 不若转投大明,待推翻赵宋,扫了辽夏,再灭金国,也不负华夏贵胄的威名。” 关胜哈哈一笑,道:“待你等打进东京,再来与我说这话。” “打进东京之前,先得灭了你梁山的威风!”说了一句,石宝大喝道:“看刀!” “灭我梁山威风?想的美!”应和一句,关胜举刀迎上。 两人废话几句,稍稍喘了口气,举刀又上。 叮叮当当,两刀相交,火星不断冒出,耀花人眼。 两人招数并不花哨,不在乎劈、砍、扫、削等基础技法,然而势大力沉,变幻莫测,看的人目不暇接。 两个人的刀法,都已经返璞归真了,看似平淡,却凶险异常。 眼看天色将黑,邵俊道:“太子,梁山不讲信义,恐有奸计,是否鸣金收兵。” 看石宝痛快淋漓的样子,方天定摇头,道:“准备雷击弹,若是梁山军敢抢城,轰他娘的! 再令,杜壆、酆泰部领剩余四千骑兵,邓元觉司行方领两万步卒,随时准备出城接应。” 命令一下,各将立刻调动大军,准备接应石宝入城。 城外,郝思文看到关胜久战不胜,怕他失利,也打马出阵来抢石宝。 他打算的很明白,只要拼掉石宝,便是被说不讲信义也是划算的。 看到郝思文出得阵来,历天闰大怒,吩咐历天佑统领马军的同时,飞马而出。 石宝见郝思文来并,立刻勒转马头,向着本阵归来。 关胜和郝思文打马追赶,只要斩杀石宝于阵前。 石宝催动马匹疾奔,却没直接回归军阵,而是绕阵而走。 不知不觉中,石宝放缓了马速。 眼看关胜、郝思文两人飞快接近,石宝探手背后,握住了一直挂在腰后的流星锤。 你不仁,我不义,以多欺少,便用杀手锏讨个便宜。 …… 真没想到会收到万赏,惊喜万分,加更一章,聊表谢意。 正文 一百一十九 埋伏也真 看到关胜与郝思文两人已经追到了身后不远处,石宝猛地抽出流星锤,对着郝思文便扔了过去。 暗器突至,郝思文大惊之下立刻闪避。 迟了! 只听得铛地一声巨响,流星锤正中护心镜,郝思文翻身落马。 空中,一道鲜红的弧形血箭,绚烂异常。 郝思文挣扎了几下,没能站得起来,复又仆倒在地。 石宝勒马回身,举刀狂奔,就要斩杀郝思文于当下。 “泼贼,敢暗箭伤我兄弟!” 怒吼中,关胜提刀迎来,对着石宝砍去。 石宝挥刀接住,喝道:“以多欺少,端的无耻!你梁山好汉,就不能要点脸?” 关胜举刀劈砍,喝道:“休的废话,留下命来!” 历天闰拍马赶到,大喝:“你等招安,还不是贼性难改,受死!” 火大。 历天闰和石宝两人,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双并关胜。 石宝自不必说,武艺与关胜伯仲之间,历天闰武艺也没差在那里。 两人联手,关胜立处下风。 因为要护着郝思文,关胜想撤不能,只得奋力接战,苦苦支撑。 宋军阵中,同时飞奔出三将来。 “唐斌在此,贼将休的猖狂。” “崔野爷爷来也!” “文仲容在此。” 唐斌,原是蒲东军官,因为被豪强陷害而杀人潜逃,路过抱犊山时打服了崔野、文仲容,被两人奉为抱犊山寨主,后被田虎收复,只是听调不听宣。 他与关胜是结义的故友,宋江征讨田虎时,唐斌携崔野、文仲容投效,里应外合破了壶关。 只是没想到,这三人混在了关胜队伍里,而且没打旗帜,隐藏了身份,等到关胜遭遇危机才出手。 唐斌、崔野同时加入战团,和关胜三打二。 石宝二人优势不在,却也没落下的嗯。下风。 文仲容抱着郝思文上了马,回归本阵去了。 历天佑看到对方如此下作,直气的七窍冒烟,喝令道:“全军出击!” 轰隆隆~ 马蹄舞动,四千骑兵排成整齐的队列,向着宋军冲去。 冲锋路线,正在五人乱斗战场上。 看到明军马队冲锋,文仲容大喝:“列阵,冲击,接应主将!” 宋军一动,也是轰隆震天。 烟尘四起,遮天蔽日,两军极速接近。 城头上,方天定喝道:“开门,大军出击!” 各将早已披挂整齐,得令立刻下城上马,引领大军出城。 既然对方不讲道义,那就别怪明军群殴了。 此次出城,非得留下关胜并四千宋军不可。 看到骑兵出了城,方天定喝道:“来人,传令重骑兵集结,随我出击!” “是!” 縻貹,袁朗,滕戣,滕戡,张俭,张韬着甲戴盔,簇拥着方天定便要下城而去。 “且慢!”邵俊急道:“太子安危,事关国本。 目下天色已黑,混沌不明,若是宋军大军至,实难防备。 还请太子以大局为重,坐镇城中,监督各军奋战。” 方天定道:“此去只为接应诸军入城,并不离城太远,无妨。” 邵俊又道:“沙场之上,刀枪无眼,冷箭纵横,所有变故,悔之晚矣啊!” 方天定唰地拉下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道:“无妨!” 外面全身钢甲,便是脖子和关节处亦有甲片防护,眼睛之外,又有厚实的涂胶玻璃片。 除了双手十根手指要持兵器,毫无遮掩外,全身上下再无一丝破绽。 钢甲之内,还有一层藤甲,遮护要害部位,贴身还有一层皮甲,防护之时也起到减震的作用。 可以说,除非大炮轰击,不然单兵冷兵器,就没有能伤他的,床弩之类能伤,想杀却也难。 毕竟,本身就有好武艺傍身,不会干挨打不还手。 城外,五将已经分开,各自回了本阵。 骑兵开冲,便不会停,挡在路上的,都会被清除。 哪怕全身都是铁,也禁不住近万骑兵的对冲。 随着两军极速接近,轰鸣的马蹄声愈加洪亮。 突然,只听轰地一声,明宋两军前排接触了。 无数宋兵落马。 明军手中长枪长达四丈,捅到人,立刻折断成两截,骑士马上撒手换兵器。 被刺中的宋兵,在双马的作用力下,立刻落马。 万马之中落马,便是没死,也要被踏成肉泥,绝无幸免之可能。 宋军兵器短,够不到明军,顷刻之间前排六百骑士全没。 只是明军也没沾到多少便宜,在他们转换兵器的瞬间,第二排宋兵已经成功冲脸,递出了刀枪。 枪刺刀砍,棒砸斧劈,惨叫连绵不绝。 瞬时之间,明军落马三百余人。 待到两军重新分开,各自折损了千余人。 明军装备领先,而宋军的马术、技巧、经验领先,所以打了个五五开的平手之局。 平手,便是明军吃亏。 梁山马军五万,明军只有一万,明军不打出一比五的交换,都是吃亏。 脱离之后,宋军并不恋战,偏转马头便向东面跑去。 历天闰大喝道:“追杀一阵,再行撤退。” 这是建议。 石宝是主将,他在的时候,历天闰作为副将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 除非如历天佑般,主将不在的时候,副将才可以独断专行。 石宝未加思索,怒喝道:“全军都有,杀!” “杀~” 呐喊中,明军骑士纷纷踢了马腹,奋力追赶,誓要给同袍报仇。 石宝之所以决定追击,也是因为心疼马军伤亡太重。 明军成立以来,经历的战斗很是不少。 然而,单次伤亡超过一千的战斗,两只手便能数的过来,所以他非常愤怒。 而且身后又有援军,马上就全部出城,根本就不用担心宋军使诈。 只是急切间很难追上。 一前一后,都是全速狂奔,宋军马还要好一些,不等到筋疲力竭的时候,别想咬到尾巴。 不知不觉,已经追出去了两里多。 此时,三千兵马已经离城三四里。 看到天已经黑透,石宝冷静下来,喝道:“全军止步,收兵回城!” 听到命令,明兵立刻勒马减速,调转马头准备回城。 刚转了一半,速度降到最低时,只听得砰地一声炮响,南边冲出一彪军马来。 清一色的骑兵。 “董平在此,贼将受死!” 大喝中,董平领着宋军不断加速。 “杀!” 呐喊中,宋兵奋勇冲锋。 石宝大喝:“立刻转向,迎敌!” 骑兵之威,全在速度和阵型。 此时明军马速已降,阵型不齐,正是最弱的时候。 敌人来的突然,阵型齐整,速度又快,对冲必然吃亏。 然而,把后背留给敌人,永远是最愚蠢的做法。 得益于平时的艰苦训练,明兵迅速完成了转向。 然而速度还未提起,宋兵已经冲到。 “杀!” 石宝历天闰历天佑并马而行,左砍右杀,很是杀了不少宋兵。 然而普通明兵却没有这等好本事,一阵过后,多有落马者。 石宝粗略一看,仍在马上者,不足一半之数。 血亏。 砰,又是一声炮响,北面又冲出一彪军马来! 石宝惊怒交加,喝道:“兄弟们,随我突围!” 讲真,他和历家兄弟武艺高强,若是想走,趁着对方未曾合围,定然走的了。 然而骑兵全没,他们有何面目回去面见太子呢? 正文 一百二十 层层截杀 “没羽箭张清在此,贼将受死!” 怒喝中,张清已经领着马兵冲到。 又是一阵好杀。 冲破这阵,石宝三人之后,仅余五百余骑。 人人带伤,个个挂彩。 历天闰大腿中枪,历天佑胸口板甲瘪了。便是石宝的手背上,也被割了一刀。 抹了把脸上的鲜血,石宝笑道:“兄弟们,深陷重围,实乃我之过错。” 历天闰道:“兄弟不必自责,此乃我之提议,与你无关。” 历天佑道:“说那么多作甚,拼死杀他两个,也好报了太子的恩德。” 历天闰舔了舔嘴唇,道:“不错,为太子,为大明,为天下百姓,便是死了也快活。” 石宝狞笑道:“诸位兄弟,英灵殿见!” “英灵殿见!”众骑士高声呐喊。 那边,董平张清已经又来,关胜也领兵回头,准备围攻。 万分危急间,只听得一声大喝“杜壆在此,谁敢拦我!” 杜壆已经领着骑兵赶到。 石宝大喜,喝道:“兄弟们,随我冲过去,汇合援兵!” “杀!” 明军高声呐喊,向着援军奔去。 刚刚合兵一处,又听得一声炮响,来路被大军拦住。 火把下,青面兽杨志喝道:“南贼,可知中吾梁山引蛇出洞之计乎?” 杜壆不理,怒喝道:“兄弟们,随我击杀宋狗,杀!” “杀!” 明军立刻加速,直冲宋军。 看到明军一言不合就冲脸,宋军心中震惊,却也没有躲避,只是对冲。 明兵虽然悍勇,然而人少,立刻已经陷入了宋兵的包围之中。 石宝、杜壆几员大将领军左冲右突,奋勇杀敌,却禁不住宋军越杀越多,源源不断地围来。 历天闰挥枪急刺间,突然察觉一只黑影掠来,要躲时,只觉得眉角一痛,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仰去。 “糟了,被张清那厮暗算了。” 念头未落,果见张清打马而至,挺枪刺来。 历天闰急要挡,却慢了一拍,腹上正中一枪。 剧痛之下,历天闰撒了枪,紧抱马颈,打马狂奔随军而冲。 幸好,大军已经冲透阻碍,杀出了重围。 历天闰力竭,双手一松,吧嗒落马,滚了几滚,仆倒在地。 幸好历天闰是在阵型边上,不然定是马踏身亡的下场,便想留个全尸都难。 历天佑看到哥哥落马,心中大急,勒转马头,奔至身边一把捞起历天闰。 这略微耽误的功夫,两人已经脱离大队,落在了后方。 看到宋军接近,历天佑连忙催促马匹,只要加速。 只是厮杀了半晌,不但人累,坐骑更累。 此时,背了两个大汉,又有百余斤甲胄,马腿发软,也加不了速。 看到历家兄弟情况不妙,杜壆喝令全军减速,准备回头接应。 历天佑喝道:“勿要顾我送了骑兵兄弟们,你等先走,莫让骑兵种子断绝。” 杜壆略略犹豫,喝令道:“回城!” 明军复又加速。 看着历天佑踪影消失,石宝虎目含泪,自责不已。 若非轻敌冒进,如何会落得目下窘境,看着自家兄弟失陷而不敢回头。 只是真不能回头, 打到现在,骑兵只剩下三千五百多,送了一半还多。 若是全部留在这里,城内可就没了机动兵力。 到时候,宋军骑兵绕城走,明军便会彻底失去城外的控制权。 “贼子,留下命来!” 大喝中,董平催马冲向历天佑。 历天佑一手抱着哥哥,一手举枪迎战,如何能是董平对手,只一下,长枪落地,再一下,脖子被前后洞穿。 “嗬嗬嗬……”发出几丝意义不明的声音,历天佑兄弟同时栽落马下。 董平甩落枪上血珠,喝道:“来啊,斩下两人首级,回营请功。”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锣响,无数箭矢飞落而下。 宋军立刻被射翻一地。 踏踏踏~脚步震动大地,一个巨大圆阵缓缓从黑暗中露出身影。 明军的步卒到了。 董平不敢冲击阵型严密的步卒,连忙喝令退避。 邓元觉喝道:“来人,立刻接应历家兄弟入阵。” 随着命令,两面盾牌倏地分开,让出一个通道来。 阵内,奔出一伙护工队来。 把历天闰、历天佑放到担架上,分别由两人抬着归阵,其余人收拾了马匹兵器,紧随其后。 不需要战兵随行,敢冲阵的,先冲过箭雨再说。 随行军医一检查,历天佑已经凉了,历天闰却还有气。 石宝来不及伤感,喝道:“继续向前,接应其它兄弟。” 另一边,方天定已经绕到了宋军身后两里处,大概距离泗阳城北门五里。 远处厮杀正烈,呼号呐喊震天。 方天定喝道:“下面罩,准备冲击!” 唰,众骑士同时抹下面罩。 人露双眼,马路四蹄,全身皆铁,不留破绽。 “发信号。”方天定又令道。 咻咻咻~红黄蓝排列的烟花蹿到空中,随之炸开。 不一刻,泗阳城头,城外各个步兵圆阵同时发射照明弹到空中。 天空中立刻出现了数百个炽亮的小太阳,黑夜瞬间变白昼。 这是方亳的杰作。 以白磷、黏胶、碳粉,配上少量芒硝混合成球,可以持续燃烧三百息。 挂在微型降落伞上,和后世照明弹一般无二。 虽然视野不佳,却也能够看清旗帜人影了,足够重骑发动冲击。 方天定喝令道:“加速,冲锋!” 轰隆隆~大地振动。 明军的冷兵器时代的坦克,第一次露出了狰狞,发动了冲锋。 一队宋军马队出现在眼前,方天定长戟一挥,重甲骑士稍稍调转了方向。 虽然觉得这队明军诡异,宋兵却也没有惊惧,迎面对冲而来。 “起枪!” 一声令下,骑士们纷纷平举长枪。 距离还有三十步时,方天定喝道:“放!” 咻咻咻~ 羽箭飞出,中者凉凉。 宋兵当头被射翻了三百多。 重骑兵的手弩,极难上弦,然而威力强劲,可洞穿步人甲。 宋军马兵的皮甲,毫无用处。 宋军吃了一记闷棍,却也没有退缩,仍然在冲。 甫一接触,宋军便被打懵了。 明军长枪太长,宋兵够不到,明兵却可以轻易捅到宋军。 前排明兵捅落宋兵,立刻撒手防止反震,同时换枪,减速,让行。 后排骑士稍微加速,从缝隙处越过前排,举枪复至。 行云流水,不见一丝一毫滞涩。 为了达到今日的效果,每个重甲骑士,双股都被磨破了一二十次, 一轮破阵,一千宋军几近全军覆没,仅余百十个,头也不回地打马没入了黑暗里。 杀了一阵,方天定心中痛快,喝道:“减速,继续前进。” 重骑不耐久,减速是为了保持马力。 却不能停,没速度,重骑威力立减大半。 很快,又一队宋军出现。 唐斌看着眼前的两千余明骑,喝道:“我乃宋军大将唐……” 咻~噗通,唐斌咽喉中箭,落于马下。 这个关胜的好兄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野外。 方天定把手弩插回,重新取了一把出来。 一人五根长枪,五把手弩,交替使用,直至全部用完,再换刀枪对敌。 打废了这一部,方天定并不回头看已经被踏成肉泥的唐斌,喝令大军继续向前。 整体路线,是直冲北城门去的,具体行进间,略带弧线。 这是为了增加遭遇的宋军的概率,增加杀伤。 不一刻,又有一队宋军出现。 一击而破。 连冲七阵,无人可挡。 约莫击杀宋军五千,自己仅仅落马八人。 威力骇人,成果斐然。 此时,城门就在眼前,只要冲破最后一阵,就能顺利回城。 眼前,约莫有一万五千宋军骑兵。 一杆“宋”字帅旗,周围有吕、郭、关、崔、文等诸多将旗并立。 宋江就在阵中,方天定立刻做出了判断。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诸军,随我击杀宋江!” 正文 一百二十一 宋江的喜与气 半个时辰前,宋江领着一万马军隐没在泗阳城东北角处,心情大好。 石宝冒进追击,被诱离城外,同时带着剩下的骑兵出了城。 中计矣! 围起来,统统吃掉!宋江大喜。 看向身后的关胜,宋江说道:“全歼贼军马兵,实乃关兄弟诱敌第一功。” 关胜拱手道:“都是主将策略过人,指挥得当,实不敢居功。”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之所以到城下搦战,是因为宣赞死了,要来报仇。 当然,这只是一个幌子。 根本目的还是把明军骑兵勾到野外,再行围歼。 若非郝思文重伤,行动足称完美。 他还不知道唐斌会死,不然估计会后悔接下这个任务。 “报~”一骑打马而来,喝道:“张清将军杀了贼将历天闰!” 宋江大喜,哈哈笑道:“好,提振我军威风,当计一大功。” 吴用笑道:“恭喜兄长,不但留下了贼军马兵,还杀了他一个大将,也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宋江冷笑道:“贼军连胜几阵,果真骄矜自满,小觑我等。 他以为城内高楼耸立,我军动静一览无余,便不能用计,又以为离城不过两三里不会有危险。 却不知我化整为零,各自潜行,设下了这重重埋伏。” 吴用又道:“只怕金将军会有危险。” 宋江道:“金将军心怀忠义,只要择机献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等也只是口头交谈,并未漏下丝毫破绽,想必不会暴露。” 话音未落,一骑飞来,道:“报,董平将军杀贼将历天佑。” “哈哈,好,好,好!”宋江仰天大笑,连道三个好字。 自得意满,哪有半点损兵折将的晦气。 损失再多兵马也无事,只要能够平定叛乱,将士算什么? 吴用道:“主将定的好计,大败贼军。” 宋江微微颌首,复又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惜,贼首方天定未曾出城,不能击杀,诚为可惜啊。” 吴用道:“吃了他的马军,那贼子只能困守孤城,不能知晓内外消息,不足为虑。” 自吹自擂间,只见空中突然放出无数明光来,照的天地一片透亮。 宋江惊呼道:“不好,我军暴露,恐有变故发生。” 吴用劝道:“主将勿忧,我军实力占优,贼军便是看清也难以逃脱。” “报~”一骑飞来,滚鞍跪地,喝道:“贼首方天定出城,亲自部领两千重甲骑兵冲击,杀了我军一队马兵。” 宋江目瞪口呆,不知作何应答。 他已经快被方天定打出心理阴影了,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心慌。 吴用立刻拜道:“恭喜主将,贼首出城,正当留下,如此,破敌不远矣。” 宋江回过神来,喝令道:“来人,立刻传令各部阻截。 另,大军于城外两里结阵拦截,务必留下贼首方天定。 再令,营中步卒即刻赶来,再调铁索连环马。” 安排妥当,宋江率领大军,转向北门外,准备拦截方天定。 没走多远,只见一坨圆阵拦住了去路。 不错,在宋江眼里就是一坨。 又臭又硬,端的可恶。 与昨日又是不同,ài éi是一圈厢车,以铁索连接排列,上面架着巨盾,其间长枪探出。 虽然没有巨盾相连来的严密,却也不好冲破。 宋江略做犹豫,道:“绕过去,以拦截方天定为要。” 看到宋军要离开,米泉喝道:“gōng nǔ,放!” 咻咻咻,射翻了百十个宋兵。 虽然死的都是ài éi小卒,却也气的宋江跳脚。 刺猬撩拨老虎,这还了得? 忍住,大事要紧!宋江努力克制,道:“留下一千马军牵制,其余随我拦截方天定!” 话音未落,又有一骑飞来,道:“报主将,唐斌将军截杀贼首失手阵亡。” 宋江立刻红了眼睛,喝道:“来啊,全军加速,务必留下方天定替唐斌兄弟报仇。” 其实一个唐斌无关紧要,没看到淮西四将身死,宋江提也未提么。 只是关胜就在身后,必须做出个态度来,毕竟,关胜和唐斌关系亲厚。 走不多远,又见一个明军车阵横在前路上。 车阵中,明军士卒进进出出,不断搬回伤员,牵回失主战马,捡拾遗落兵器。 看到宋军来,元兴喝道:“立刻归阵,准备接战。” 明兵立刻归阵,关上阵门。 只是宋军自己走远了。 不一刻,又是一坨明军出现。 这次不是车阵,而是巨盾刺猬阵。 看到大队宋军,司行方不惊反喜,长枪一挥,喝道:“逼上去,准备攻击!” 圆阵立刻整体动了起来,朝着宋军缓缓靠去。 五千步卒,对一万五千余骑军,毫无惧意。 也算是战场奇闻了。 给司行方勇气的,是他带着的雷击弩。 只是速度非常慢,两百步的距离,想要过来起码的一刻钟。 莫说马军,便是步卒也跑没影了。 但是没办法,结阵而行,想要保持阵型严正,必须牺牲速度。 阵型一乱,被骑兵撞开,就是一面倒的tú shā。 哪怕有雷击弹也无用。 宋江怒气填膺,骂道:“传令,全军冲……” 吴用赶紧阻止,劝道:“主将,大事为重啊。” 宋江一顿,恨声道:“待步军准备齐全,再于他等清算。” 什么时候,步卒也能主动攻击马军了?这是要上天吧。 只是这口气不能忍啊! 不能忍也得忍。 大事要紧。 “报~贼首又破一队,杀我马军五百。” “报……贼首领重骑,杀我马军七百……” 一连串的战报,听得宋江目瞪口呆,心神俱伤。 “这重甲骑兵,莫非天兵不成,何故如此凶悍?”宋江喃喃道。 吴用道:“我军一队不过千骑,拦不住也是正常,还请主将督促大军,尽快前往。” 宋江收拾心情,催促大军加速。 刚刚到达,便感觉大地震颤。 明军重骑已到。 宋江放眼看去,只见人马都是铁甲,黑色的甲片,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也不知道杀了多少手足兄弟。 再看阵型,只见两千骑分成了五排,每排前后相距两丈,两骑之间可容两人并行。 此刻,明骑速度不快,只是小跑。 然而都是高头大马,长枪大刀,铁光幽幽,气势骇人。 宋江看了一阵,没找到方天定。 外形都是一般无二的,实在难以分辨。 吕方指向明军左侧,道:“那个用方天画戟的,不是方天定?” 吕方也是用方天画戟的,对方天定多有留意,是故一眼发现。 第一排左手第三个,有一个拿着方天画戟的,不是方天定是谁。 宋江令旗一挥,喝道:“全军出击,务必留下方天定。” “杀~” 呐喊中,各将纷纷驱军上前。 几日下来,众人也打听的明白,方天定虽未太子,作用却超过了方腊。 杀了他,平定江南便完成了一半。 所以,人人奋勇向前,要立这首功。 方天定也是气。 宋军搦战,石宝出城应战,并无问题。 但凡守城者,都不是困守城中枯等敌军来攻,出城作战提振士气军心乃是必要。 宋军败退,明军追击也无不妥。 即使不能扩大战果,左右不会超过三里路,片刻即可折返。 只是没想到宋江狡诈,居然在这两三里的距离里设下了许多埋伏。 望楼没发现,还可以说天色昏暗,目力不及,那么探哨呢? 明军探哨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 必然有内应! “待我查出来,非得活剐了不可!”方天定暗暗发狠。 看着两军距离已经不远,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加速!” “杀!” 明军抽刀掣枪,集体加速,准备厮杀。 正文 一百二十二 周通亡 “放箭!” 嗡~弓弦振动,箭如蝗飞。 明军不闪不避,只把箭矢当飞蝗,全不正眼去看。 叮叮当当,箭矢落下,直接滑落,根本无法破甲。 莫说松软的骑弓,便是大黄弩、神臂弓也别想破开重骑甲胄。 就是这么刚! 看到游骑徒劳无功,宋江也不意外,只是叹道:“早知贼军重骑在此,当带钩镰枪手来的。” 钩镰枪是专门破重甲骑兵的,为了对付呼延灼的连环马,宋江设计,把金枪手徐宁拐上了梁山,训练出了这么一支队伍出来。 吴用道:“主将勿忧,且让马军兄弟缠住,步卒即刻便到。” 两句话的功夫,崔野已经领着一队马兵冲了过去。 縻貹位于中间,看到崔野奔来,大喝一声劈出开山斧。 崔野大急,立刻抵挡。 哪能拦得住? 犹在空中盘旋飞舞的脑袋,还有最后一丝清明,只见明军已经杀透了这阵。 第二阵中,文仲容看到崔野阵亡,只觉得肝肠寸断,猛地一踢马腹,陡然加速。 “来的好!” 縻貹复起开山斧,只一下,斩文仲容于马下。 这两人,本来在淮西时就该死于縻貹之手。 縻貹被方天定拐了,却不想两人命该如此,还是死在了縻貹手中。 连破两阵,重骑速度略减,却仍然一往无前。 突然,泗阳城头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号角。 轻骑已经回城了,方天定心中暗喜,喝道:“兄弟们,杀过去,回城!” 宋江已经跑的没影了,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里,没法寻找。 而且,冲了这么多阵,骑士还能坚持,马匹却是真的累了。 第三阵,淮西降将武顺又领三千骑兵至。 破! 武顺被袁朗一挝砸碎了脑袋,三千骑兵没了八百。 第四阵又到。 重骑身后,还有追兵,不断以gōng nǔ射箭。 尽管射,能有一人死于gōng nǔ之下,算我输。 怎么可能输! 宋军一波接一波,犹如滚滚江水,连绵不绝,只要把明军重骑淹没。 却是休想,明军重骑犹如逆水而行的巨舰,任你风大浪急,我自勇往直前。 不一刻,方天定只觉得眼前一空,已经杀到了城门外。 城头上,看到方天定杀出来,刘子羽放下心来。 宋军却不死心,还在衔尾追杀。 一万五千余,被两千重骑凿的只剩下一万出头,这让心高气傲的梁山好汉如何能够接受? 特别是关胜,未曾为宣赞报仇,又折了好兄弟唐斌,恨怒难挡,只要追杀到底。 看到宋军不死心,刘子羽喝道:“弩砲准备,待宋军进入gōng nǔ射程后,同时开火。” 这是要尽可能杀伤宋军了。 只是二十息,重骑已经进了弩砲射程之内。 宋军轻骑还要快一些,又十息后紧随而至。 默默计算了片刻,刘子羽令旗挥下,喝道:“放!” 咻~咻~咻~ 五百根弩箭,两千余箭矢,如雨而下。 立刻射倒宋军一片。 人仰马翻,死伤难以计数。 宋江看的目眦欲裂,连连喝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听到号令,宋军骑兵立刻勒马回身,远离了城头。 只是这片刻功夫,宋军便丢了三两千人马。 没能留下方天定,宋江好心塞。 只是无可奈何,又不能飞进城里去打,只好退兵。 “报~”一骑飞至,滚落在地,拜道:“周通将军中箭而亡。” 宋江闻言,大惊失色。 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个兄弟? 呆了一呆,宋江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向后栽了下去。 吴用大惊,喝道:“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号令立刻下达。 正当全军回撤时,宋江醒了过来。 他双目流泪,哽咽道:“周通兄弟自从上了山,兄弟们多有欢乐,却不想今日丧命这泗阳城下,真是痛煞我也……” 地空星小霸王周通,虽然形似霸王项羽,却无项羽的一分本事。 在桃花山落草,下山打劫被李忠揍了一顿,果断让出了山寨头领。 鲁智深路过桃花山时,周通正要强娶民女,又被揍了顿,好不凄惨。 后来呼延灼征讨梁山时,周通伙同李忠盗了他的马,仍然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 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好可怜。 幸好,他知道认大哥求支援,最终就势上了梁山坐了把交椅。 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寨二当家,摇身一变成了天下第一大寨梁山泊的头领,真正是走上了人生巅峰。 只是没什么功劳,实属酱油党一枚。 宋江哭哭啼啼,想要诉说些周通的功劳,只是想不到。 于是愈发觉得心塞了。 这次作战,计划堪称完美,从诱敌到包围,毫无纰漏。 却不想方天定反应太快,立刻就把大军拉出了城,导致功亏一篑,未能全歼贼军骑兵。 而且贼军反击,宋军损失也不少。 特别是重骑冲击,简直所向披靡,莫可阻挡。 宋江哭泣,众人都是凄然。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宣赞尸骨未寒,又没了周通,诸多好汉如何不伤心? 说不得,下一个凉凉的就轮到自己。 城内,过了瓮城,方天定立刻下了马。 来不及休息,立刻给坐骑解甲。 马身上湿漉漉的,冒着白气,有些马匹口角已经出现了大量白沫。 马力消耗甚巨。 不修养个三五天,这些马绝对无法再上战场。 马夫们蜂拥而来,接过马匹伺候去了。 梁红玉亲自上前,替方天定解甲。 外层板甲之上,多有坑坑洼洼处,都是被重兵器砸出来的,还有无数划痕,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刀枪。 每个骑士的甲胄上,都覆盖了一层血浆。 这都是战绩。 方天定看向邵俊,问道:“伤亡如何?” 邵俊垂首回道:“轻骑回来三千五百余,完好无损者不足三千,历天佑阵亡,历天闰重伤。 步兵救回骑士三百余,皆是重伤,收回马匹五百余。” 方天定听了,感觉好心塞。 八千人马,没了一半,可谓大败亏输。 马都没了,想补充也补充不了。 特别是损失了一个大将,让他心理滴血。 历天佑乃是骑兵统制官,上校军衔,爵位县男,属于上层将领一员。 明军起兵以来,还没有损失过如此高级别的将领呢。 重骑也不好过,虽然击杀了宋兵不下五千,自身也损失了七百多。 交换比虽然很大,却不合算。 说到底,还是宋军人多。 方天定道:“等到宋军回营,多派探哨出城搜寻马匹,尽量收回。” 邵俊应下。 骑兵失利的结果就是这样,城外一切行动,只能看人脸色。 没奈何,方天定打起精神,问道:“战果如何?” 邵俊回道:“可以确认的有,击杀宋兵一万三千余,击杀对方大将唐斌,崔野,文仲容,武顺,施俊,鲁成,以及梁山大将周通。” “周通?”方天定疑惑,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会死在了城下。 邵俊道:“周通的确死在城外,尸体已被起获,也有将旗,生还宋兵也指认了。 根据俘虏交代,周通的任务本是ài éi警戒,只是听说太子出城,想要立功,便尾随追到了城下,死于弩箭之下。” 方天定听了,略感安慰。 虽然战略上输了,战术上却没吃多少亏,也还不错。 想了想,方天定回首看向叶贵,道:“去,告诉宋江,让他拿四千匹马来换周通。” 叶贵笑道:“以宋江假仁假义的性子,只要把这事传的人尽皆知,他捏烂鼻子也得忍了。” 叶贵办事,方天定还是放心的,便让他负责办理。 如果换回来四千马的话,轻骑数量便可以恢复。 加上原来老兵经历苦战,都有了足够经验,战斗力还能强不少。 正文 一百二十三 李忠授首 咔嚓~白光闪过,轰隆隆的雷声又滚,雨点好像愈发的急切了起来。 风雨突至,一切军事行动戛然而止。 除了雨天视野不佳,行动不便外,大雨湿了弓弦,会让gōng nǔ绵软无力。 所以这个时候,都是拆了gōng nǔ保养的时候。 宋军营中,军兵个个唉声叹气,抱怨不休。 花和尚鲁智深站在帐篷里,看着雨帘道:“这鬼天,全是雨,端的让人不爽。” 打虎将李忠劝道:“兄长不要焦躁,天降大雨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若小弟烫一瓮酒,好去去湿气。” 李忠是濠州定远人,走南闯北惯了,倒不觉得这天气有甚难过的。 犹豫了片刻,鲁智深点头。 虽然军中禁酒,昨日又折了一个兄弟,实在不好饮酒。 但是这糟糕的天气,这糟糕的心情,不喝几杯实在无法排解。 能够请到鲁智深喝酒,李忠也是开心,又让人去请了九纹龙史进来。 倒不是拉帮结伙,就他那本事和地位,也没拉帮结伙的资格,他纯粹是亲近关系,保证地位罢了。 作为九纹龙史进的启蒙老师,自己本事不济,自然并未教授史进多少本事,是以恩情其实没有。 而鲁智深认为他太过悭吝,平时也不怎么理他的。 所以能请得两人喝酒,李忠着实欢喜。 喝了几杯,李忠道:“两位兄长,贼军传信,让用马匹换回周通兄弟,未知公明哥哥如何定夺。” 李忠周通同上梁山,又都是没本事的,存在感不强。 李忠也担心自己有那么一天,其实是赞同交换的,只是人轻言微,不好直说,是故询问。 “哎~”鲁智深叹气,哧溜一口干了一杯,没有回答。 史进也是一般无二,并未做大。 叶贵送来伤员,特意跑了个圈子,避开了探哨。 到了营门,数百人齐齐鼓噪,呼喊道:“太子有令,着宋江用四千匹骏马换取周通尸体,三日为限,过时不候。” 声音震天,聋子都听得到。 一下子,全军皆知。 宋江立刻坐蜡。 傻子都知道,四千匹骏马价值百万贯,更可让明军马军恢复元气,相比之下,一具尸体不值一提。 但是,这是自家结拜兄弟啊。 连自家兄弟尸骨都不管,谁还相信宋江的仁义名声? 人设立刻崩塌。 吴用道:“兄长,不若以国家公义为重,拒绝方天定那厮。” 宋江幽幽叹道:“国家公义兄弟们都理解,个人私情,兄弟们未必能看的开啊。” 理智归理智,感情归感情,宋江想的很清楚,是以两难。 大家都注重身后名,遗体都没了,还说什么身后名? 到时候作战,必然顾虑重重。 士卒们也会想,主将连自家兄弟都不管,还能管自己? 人心一散,队伍可就不好带咯。 所以,宋江道:“召集兄弟们,择人交换周通遗骸。” 吴用知道再劝无用,只得前去通传。 不一刻,众将聚齐。 宋江一看,大多带有酒意,立刻就要发作。 只是知道自家兄弟的尿性,又知道众人心理不爽,貌似只能憋着。 目光扫到队尾,看到淮西降将郑捷同样醉眼朦胧,宋江怒喝道:“郑捷!” 郑捷一惊,酒意立刻去了八分。 知道要倒霉,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列。 不然一个目无尊上的罪名落下来,怕是要掉脑袋。 宋江喝道:“你目无法纪,军中饮酒,念你初犯,责打二十军棍,贬为马夫,你可服气?” 能服气才怪!又不是他一个人喝了酒的。 只是敢想不敢说,连争辩都不敢。 没看到宋江连借口都不找了么?若是激怒了,说不得就要人头落地,所以,郑捷从心地领罚去了。 打发了郑捷,宋江说去交换周通遗骸,虽然没人支持,却也没人反对,都是默认了。 宋江愈发肯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众人如何会反对?今日反对,明日自己落于人手,换还是不换? 只是忒不爽了。 想梁山纵横天下,全无敌手,却在泗阳屡屡吃瘪。 好不容易打残了贼军马队,却又不得不给人送回马去。 昨夜一战,梁山军也损失了超过两万的马军,比方天定预计的还要多些。 待到明军骑兵恢复,梁山军骑兵优势便要大打折扣了。 更气的是,却还怨不得方天定。 昨夜刚刚杀了人家大将,让交换尸体就不错了,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所以,好不爽! 大营内,众人都是郁郁不乐,宿迁城外,却是兴高采烈。 淮阳军节度使之下,数百大小官员都在城外十里翘首以盼。 童贯来了。 哪怕雨势甚急,这些人也等的甘之如饴。 讲真,若非方腊闹的太凶,这些穷diǎo一辈子也攀不上童贯这个高富帅。 托方腊的福,大腿送上门来了,只看各人能不能抱的住。 为了给童贯留个好印象,文官都是自己掌伞,以示与民亲善,武官都是直接淋雨,以示不惧艰险。 不一刻,童贯的船到了。 其实不需要这么慢的,只是沿途迎来送往实在耽误时间。 运河上,船只连绵不绝,岸上大军连出了十余里。 禁军十万,有马军七万,步卒三万,沿途又收集了五万厢军,一共十五万大军。 童贯座船刚靠岸,众官纷纷向前,直接在泥水里拜道:“下官见过枢密相公!” 童贯对众官的态度很受用,道:“各位辛苦,且请进城说话。” 不一刻到了城外,大军就在外边安营扎寨,大小官员都去城内。 接风宴早就备下,美酒佳肴只是基础,还要歌舞助兴,金银珠宝等礼物才是重点。 童贯带来的人很多,闻焕章、刘世光、王禀等,人人都是大盘金银奉上。 当初宋江路过,只有宿迁知县给了十头猪,便打发了。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没办法,谁让宋江只是个皇城使呢,芝麻小官一个。 当官的都是人精,从皇城使的册封就可以知道,朝廷十分不待见宋江等人,如何会去巴结讨好? 不能对仕途有帮助的,这些人才懒得理会。 有那个功夫,不如狎伎去。 节度使侍丰举杯站起,道:“恩相为国辛劳,预祝相公早日凯旋,马上封王!” 童贯大喜,道:“尔等守土有方,支应大军用度有功,吾定禀报朝廷以为请功!” 众官齐齐拜下,道:“多谢相公抬举,定肝脑涂地以报。” 觥筹交错间,有虞侯进来,道:“秉恩相,宋江遣戴宗送战报来。” 这个不能不见,童贯还是很关心前线战事的,毕竟,他的个人前途,和赵宋休戚相关。 不一刻,戴宗进来,见礼后送上战报。 看到昨夜损失了四个大将,两万兵马,战果只有贼将两个,马军一万,童贯又气又急,喝问道:“宋江妄称骁勇善战,如何屡次损兵折将,却无丝毫进取?” 闻焕章道:“恩相勿急,宋江立功心切,难免行止失措,待恩相到达亲自指挥,平贼如反掌。” 童贯颌首,道:“即如此,且上报朝廷,给阵亡将士讨些封赏吧。” 一路行来,童贯对闻焕章愈发欣赏。 闻焕章本事好,情商高,童贯不喜欢也难啊。 闻焕章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出仕了。 自从被高俅摆弄了一道,他发现没有地位实在不行。 童贯,便是他仕途的踏脚石。 只要江南平定,他作为童贯的心腹,功劳必然不小,别的不说,一个知州还是有把握的。 前提是,必须平了方腊。 要平方腊,宋江当然是关键,这点闻焕章很清楚。 禁军虽然精锐,距离梁山军却远。 所以,他才三番五次替宋江遮掩辩解,不然,宋江早就被下旨申饬了,如何能有半点封赏。 …… 发错了,章节名无法修改,见谅! 正文 一百二十四 李忠授首(下) 大雨停歇,晴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 但是,刚换了药的郑捷趴在床上,只觉得了无生趣。 挨了二十棒,又被贬为了马夫,真不是一般的郁闷。 只是没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原来淮西降将八个都在的时候,还能抱团取暖,相互安慰,现在就剩他一个,连个倾吐衷肠的都没有,实在憋的慌。 早知如此,还不如战死了事,也好过受这一肚皮的鸟气。 郁闷间,心腹高飞端碗进来,满面怒容。 不等郑捷发问,高飞把碗递来,道:“兄长,这便是我等饭食。” 郑捷一看,直气炸了肺。 一碗泛黄的杂粮米饭,里面沙粒泥土清晰可见,上面只有一根发霉的咸菜。 这是民夫吃的。 但凡敢给正兵吃这玩意的,早都掉了脑袋。 马夫事关全军马匹安危,地位比一般的正兵还要高些,吃食自然不差。 给这样的饭,就是红果果的欺辱。 高飞道:“我去理论,他等说我等二姓家奴,只配与泥腿子一起吃!” “岂有此理!”郑捷大怒。 只是没办法,就二十来个人,能怎么办? 闹将起来,宋江最多呵斥后勤官一顿,却肯定记恨自己闹事。 说到底,自己只是个降将,后勤官却是梁山好汉李应带来的老人。 “兄长!”高飞放低声音,道:“不若,我们去南边?我知道城里有许多淮西去的将军,也许有将军旧识?” 郑捷闻言,不禁陷入了深思。 他倒是不担心心腹被人收买了故意使诈,他对自己收买人心的本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想了片刻,郑捷道:“且去把兄弟们都叫来,仔细商议。” 他心动了。 树挪死,人挪活,宋江不给活路,自然可以换一家。 而且,明国里先有杜壆縻貹等人,都有重用,后有李助等人,同样地位不低。 虽然不熟,却也认识,自己去了,哪怕不被重用,也不会有这么多闲气。 不一刻,二十五人聚齐。 路上,高飞已经试探了,都是受够了闲气的,皆同意投奔大明。 郑捷道:“空手而去,定然见疑,须得纳些投名状才好。” 最好是斩了宋江狗头,其次是梁山好汉的头。 只是不可能,就这二十来只大小猫,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被人欺凌至此了。 高飞道:“天色放晴,下午定然出营放马,我等也去,夺得他三五千的马匹献给明军,定然被重用。” 郑捷大喜,复又忧愁,道:“我等人少,怕是带不走许多马匹。” 另一个心腹邹宇道:“将军勿忧,马匹从群,我等带走头马,余者自然跟随,此事包在我身上。” 商议妥当,众人也不嫌弃饭食低劣,草草填了肚皮。 下午,二十多人各藏短兵利刃在身,出营放马。 马夫不算多,算上他们也只有四十个,将管着三千匹各色战马。 虽然没了皇甫端,这些马也是膘肥体壮,十分强健。 都是上好的军马。 胸中欢喜,也不觉得背上痛了,郑捷示意手下准备。 刚要动手,只见远处走来两人。 原来却是打虎将李忠带着一个手下来了。 郑捷知道李忠本事,赶忙上前见礼,道:“不知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李忠打量着马群,并未搭理。 区区降将,李爷实在懒得搭理。 郑捷吃了轻视,怒从心起,只觉得恨意滔天。 给心腹们打了个手势,郑捷走到李忠身后,谄笑道:“李将军,可有小的能够效劳的?” 李忠头也不回,道:“替我挑两匹白马,祭奠我兄弟用。” 原来,上午时分,宋江已经换回了周通遗骸,正要祭奠。 想到平时交情,李忠便寻思着宰两匹白马同葬,也好免得周通地府徒步辛苦。 “你等死了,风光无限,我等死了,看也不看,都是爹生娘养的,为何如此不平!” 梁山人死了,风光大葬,淮西降将死了,草草埋了,郑捷越想越气。 又想到都是喝酒,自己挨了军棒,被贬为马夫,梁山众人却连一句呵斥都没有,更是气愤。 见李忠只顾看马,郑捷恶向胆边生,生出一个念头来。 只见郑捷不动声色靠近两步,趁李忠不备,猛地掏出刀子捅进了李忠后腰里。 一刀如何能够?拔刀复捅,一连捅了七八刀才罢手。 再看李忠,眼睛睁的滚圆,嘴巴微张,身体微微抽搐,早断气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平时人见人欺的淮西降将,居然会突然暴起,一下夺了自家性命。 那手下见此大骇,想要跑,却腿软,郑捷赶过去一步杀了。 “杀!” 一声大喝,高飞等人同时发作起来,把那些马夫全杀了,一个没留。 郑捷舔了舔嘴唇,一刀砍下李忠脑袋,挂在腰间,喝道:“兄弟们,走!” “走!” 众人各自上马,收拢了马群,一起向东北方狂奔而去。 这不是迷路,而是郑捷颇有计谋,知道直接向南必被拦截,是以要绕个圈子,从南城进门才安全。 只可怜打虎将李忠,走南闯北的,好不容易在梁山享受了些威风,却随着宋江招安,在此丢了性命。 泗阳城中,校场之上。 中间一口上好的楠木金丝棺材,颇为奢华,其它数千口棺材,环绕周围。 每口棺材下方都堆了许多木材。 这是历天佑并阵亡将士。 邓元觉领着十多人,嗯嗯呀呀的念着经。 超度之后,即刻火化。 天气炎热,难以停尸,又难以运回,同时为了防止产生瘟疫,只得火化后,把骨灰骨殖带回英灵殿祭奠。 好在教育日久,士卒对火化并不抗拒。 突然,两个护工抬着历天闰来了。 方天定急忙迎上,问道:“你重伤刚醒,安心修养便是。” 历天闰道:“未醒便罢,醒了不能不来,天佑为了救我而亡,我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也要送一程。” 方天定道:“天佑求仁得仁,也算是死得其所,明国上下,都不会忘记他的功绩。” 历天闰道:“太子无须忧虑,我自会杀了那贼将董平,以告慰天佑在天之灵。” 说了几句,邓元觉已经念完了经。 方天定拍了拍历天闰肩膀,转身走到阵亡将士前,鞠躬上香。 各将都在,依次上香。 全军不需执勤的,都来凭吊,特别是马军兄弟,一个不缺。 并无强求,皆是自愿。 历天佑虽然是为了救自家兄长遇难,但是他亲自拒绝了杜壆了回援,只为了保存骑兵火种。 大家都是感念他的义气和奉公精神,来送最后一程。 其他兄弟也是好样的,没有一个贪生怕死,实乃英雄。 各自上香完毕,方天定道:“历天佑兄弟为保卫大明,推翻赵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足可含笑九泉。 在此,我宣布,追封历天佑为平宋将军,泗阳侯!” 哗~全军骚动。 明国第一个侯爵,产生了。 尽管只是追封,也不承袭,众人还是羡慕。 等到进入英灵殿,这便是无上的荣光,定然留名青史。 “再,通令全军,梁山双枪将董平杀我大将,不在优待之列,必击杀以为历天佑兄弟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众士卒纷纷呼喝,声嘶力竭。 呼喝停歇,方天定喝令道:“来啊,带罪人金节!” 诸军惊诧中,金节被五花大绑的押了上来。 “冤枉啊。”金节大叫,道:“太子殿下,何故拿我?” 他自忖做事隐秘,并无暴露,是故辩解,想要逃脱。 只是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下的事情,迟早有暴露的时候。 正文 一百二十五 二五仔 见到自己心腹金节被五花大绑,钱振鹏大惊,跪拜道:“太子容禀,这金节自清溪起,便随我左右,虽无十分功劳,却也兢兢业业。 如今突然被拿下,还请太子详说罪行,否则军心难服。” 那边,金节高声叫道:“太子殿下,痛失大将,我等皆哀,你却不能胡乱罪人啊!” 方天定冷笑道:“金节,我很疑惑,目下我**威鼎盛,连挫宋军于城下,你如何还与宋江传递消息?” 金节闻言,心内大惊,却不动声色,只是叫屈,道:“太子何出此言,自古就高不就低,我也是统制官,男爵,便是投效赵宋,又能得了多少好处?” “死鸭子嘴硬!”方天定冷笑一句,道:“也罢,今日便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叶贵出列,捧着一个盘子放在了钱振鹏面前。 在清溪县时,钱振鹏便为方腊通传消息,又配合夺了县城,其后也多走功劳。 在明军起事之初,作用十分明显。 金节曾是他的手下,必须顾念他的感情,打消他的犹疑,免得伤了情分。 钱振鹏看了盘里文件,大惊! 都是手绘的城外暗哨分布图,十分详细,无一处遗漏。 这是全军最高机密之一,莫说私人收藏,便是知道全部详细的也不多。 从字迹上看,就是金节写就,无可抵赖。 金节藏了这份文件,其意不言自明。 叶贵道:“这是我从金节屋中搜出来的,藏的颇为隐秘,居然埋在了床腿下。 只是这厮却忘记了,我等打大户时练出来的本事。” 方天定问道:“金节,可能解释来历。” 金节辩解道:“小人怕其中有疏漏,恰好得知,便画出来研究了。” “恰好?研究?”方天定怒极而笑。 “太子息怒,我有罪,我认罚!”上官义快步出列,跪倒在地,道:“上次太子赏酒,我没喝够,恰逢金节邀请,我便去了。 因为贪杯,致使机密失陷,实在罪该万死。” 上官义是随李助来的,因为写的一笔好字,被方天定调去掌管机密文书。 这个职位不高,然而十分紧要,非心腹不可。 上官义得了职使,也是欢喜,一直兢兢业业。 然而被金节灌醉,把城外暗哨布置全部泄露了。 他原以为,都是自家兄弟,说了也无所谓,便没有向上说明。 却不想金节居然别有用心,做下了好大事情,直让他懊恼不已。 金节听了,只是磕头,道:“太子,小人真的没有二心,只是研究啊。” “研究的好啊!”方天定冷笑,道:“你研究了一遍,城外五十暗哨无一幸免,致使宋军大队成功偷渡,殁了我一半马军,一个统制官。” “来人,带俘虏,告诉大家金节是怎么通敌的!” 随着话音,又有一人被带来。 从服饰上看,是宋军俘虏。 这人跪下,道:“小人乃梁山吕方亲卫,专职护卫宋江左右。 昨天早间,宋江出营巡视,正逢着金节带人巡哨而至。 双方混战一场后,杀了三十个明军兄弟。 期间,金节只是看着明兵厮杀,并未动手,待明兵死绝,他主动跪地,言要投效,说了城外哨位。” 方天定道:“金节,你还有何可说的?” 人证物证俱在,如何辩驳?金节只得沉默不语。 方天定道:“按照规定,出城探哨不出三里,以免损伤,你却跑到了宋营边上,巴巴地送货上门,也是好本事。” 钱振鹏大怒,喝道:“姓金的,明国待你不薄,你居然吃里扒外!” 金节冷笑,道:“贼就是贼,有什么好说的。” 钱振鹏气的跳脚,立刻拔刀出来,就要剁了金节。 方天定让人拦住,道:“金节里通外敌,泄露机密,致使城外暗哨尽殁,让宋江大军顺利潜伏城下,埋伏了我军。” 城中虽然有望楼和望远镜,城外动静可以一览无余。 然而,城外有树林、沟渠、山丘,都是视野盲区,而且天黑之时,也看不清宋军动静。 所以,城外于紧要处设立暗哨,以为监视。 虽然不是毫无缝隙,小股部队也会被遗漏,但是大队人马,绝对不会被漏过。 若是暗哨无损,宋江想潜伏到城外三里埋伏,一道烟花传信便能让他暴露。 也就不会有马军损失,历天佑阵亡了。 “罪不容赦,判处剐刑,立刻执行,以慰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太子英明。”众人拜下。 立刻有刽子手拖着金节上了剐台。 金节倒也硬气,任凭血流肉飞,只是一声不吭。 方天定实在不明白这人的想法。 原轨迹中,金节便投降了宋军。 只是那个时候方腊颓势已显,败亡不远,不管是为了身家性命,还是荣华富贵,都可以解释的通。 现下却是明军占优啊,虽然胜负未分,却也前途可期,你去投效即将落败的,图什么? 刮台上,金节终于说话了。 “想我自幼起,我父便教育我要心怀忠义,报效朝廷,一直不敢或忘。 只恨宋江无能,未曾留下太子,我又不听劝留在宋营,坚持配合破城,致有今日之祸……” 话未说完,刽子手一把扯住他的舌头,割了。 懒得听他废话。 方天定却感概不已。 这是一个赵宋的脑残粉,只要做那忠义之士,实在没道理可说。 方天定看向上官义,道:“上官义,你贪杯醉酒,致使机密失陷,念你无心,刑一百鞭,剥去官职爵位,贬为马夫,罚三功,你可服?” 上官义跪拜,道:“心服口服,甘愿受罚。” 说完,他朝阵亡将士棺椁磕了三个响头,自去领罚。 对他来说,能留一命已经不错了,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毕竟,机密泄于他手。 金节被剐的血肉横飞间,一明兵快步奔来,道:“报太子,南门外有宋将郑捷,携李忠人头与两千马匹至,言要投效。” 方天定惊讶,立刻领人去城墙看。 二十人,两千余马匹,远处有宋兵盘桓观望,只是顾忌城头gōng nǔ,不敢靠近。 杜壆等人也认识郑捷,身份可以确认。 看到的确是二十一人,方天定喝令开城,让他进来。 不一刻,郑捷被人领上了城头。 郑捷跪倒拜下,捧着李忠人头,道:“罪将郑捷,感念明国威武,特地来投。 今杀的贼将李忠在此,请太子检查。” 自有人接过人头核实去了。 方天定扶起郑捷,道:“将军迷途知返,实乃可喜可贺,起来说话。” 听郑捷说了在宋营的遭遇和反应,方天定只能感叹,都是自己作死。 宋江被打的乱了心智,连表面仁义都做不好,致有李忠的杀身之祸。 但也正常,淮西八将都是穷途末路投降的,又没有功劳,自然被轻视。 只是郑捷杀了李忠来投,必须厚待。 自家的二五仔发现一个杀一个,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会有,别人家的二五仔嘛,那必须越多越好。 最好,有人剁了宋江狗头来投,那才好呢。 所谓千金市马,必须树立起一个典型和榜样,以后才好让宋军来投。 不一刻,俘虏辨识完毕,确是打虎将李忠无疑。 方天定大喜,当即封了郑捷一个杀虎将军军衔,职使另行安排,又赐了金银与美酒,让杜壆等人好生招待。 虽然没有职使,郑捷也没有任何怨言。 他可是知道明军之中将军稀少,便是一个杂号将军,也很珍贵。 在宋江手下混了一回,他的要求并不高,只是一点点尊重,那就足够了。 正文 一百二十六 史进离营 火焰滔天,浓烟滚滚。 一股焦臭味随着烟灰,蔓延全城。 看着同袍兄弟消失在火焰中,人人悲切,个个心伤。 火场前,放着金节和李忠的脑袋,与三牲并列,作为祭品。 金节是罪人,以其脑袋为祭,实乃理所应当。 李忠也吃了这一遭,只能算无妄之灾。 没办法,谁让他赶上了呢。 火势汹汹中,突然听到望楼号角声。 这是有宋军来到城下,只是不多,约莫两千之数。 一传令兵急急奔来,道:“报太子,梁山九纹龙史进,领兵两千至东城门外,城下搦战。” 方天定瞄了眼李忠怒目圆睁的脑袋,心中了然。 只是不知道史进是来报仇,还是来讨要人头的。 “待兄弟们骨殖收拾了,把李忠还回去。” 吩咐一句,方天定点了縻貹袁朗,就要出城。 邵俊劝道:“太子,梁山大将又来,恐有奸计,前车之鉴不远,不可不防啊。” 方天定回道:“无妨,出城非为斗将,有话要说。” 吃了一次亏,方天定如何会不防备,哪怕出去斗将,也绝对不会出城一里。 一里边缘,是弩砲遮掩的极限,宋江敢让人包抄,弩砲就能把他打哭。 不一刻,方天定领着一千步卒出了城。 堂堂一国太子出城迎战,只有一千步卒压阵,着实寒酸。 却是没法,马兵都在休整,不经修养,轻易不好调动。 来到城门外五十步外列阵,方天定放眼看去。 只见宋兵全军白服,前头史进甲外挂白,金盔裹了白布,都是祭奠亲人的模样。 史进不顾城头gōng nǔ暗箭,提着三尖两刃刀打马来到近前,喝道:“方天定,还我师父头颅来,再交出郑捷那厮,今日之事便休。” 哪有这样求人的?还是那个义气少年啊,方天定暗叹。 后边,縻貹却按耐不住,暴喝道:“量你等一伙,是梁山泊草寇,不知天时,却不思图王霸业,倒去降无道昏君,要来和俺大国相并。 首日死了王英,接着死了焦廷,复后死了宣赞、周通、李忠,实乃尔等气数已尽。 尔等不思退路,还来搅扰,是嫌命太长么?” 史进听了大怒,骂道:“反贼听着,汝等助一匹夫谋反,损害生灵,人神共怒! 天兵临境,不知悔改,还敢来与我拒敌! 虽则胜了几阵,也别猖狂得意,我军兵强马壮,后援不断。 若不早降,迟早把你这贼徒诛尽杀绝!” 縻貹冷笑,道:“且来交手,我今直杀的你片甲不回才罢!” 史进毫无惧色,提刀直冲縻貹,就要火并。 正合縻貹这战争狂徒心意。 两人就在城下,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 一个死了师父,一个没了兄弟,心理都很不爽,都要发泄,下手绝不容情。 返返复复中,两人打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倏地,史进拨开开山斧,避开几步,喝道:“且住手,相斗来日再说,今日先把我师父头颅还了,好让他全尸下葬。” 方天定打马向前,笑问道:“未知你要的那个师父。” 史进只当调戏,喝道:“你却说的胡话,难道我还有几个师父。” 方天定道:“李忠是你开手师父,算是一个,王进教了你一身好功夫,算是第二个。” 史进大惊失色,问道:“你可知道我师父王教头下落?” 方天定笑而不语。 犹豫了片刻,史进滚落下马,拜道:“还请告知我师父下落。” 方天定道:“离了史家庄后,王教头前往延安府投军,只是被高俅派人擒拿,流放去了沙门岛。 向日我军攻陷沙门岛,恰巧救了王教头。 只因饱受折磨,双腿尽废,已经使不得刀枪棍棒了。 目下他在应天府中,为我军校武艺教谕,此事非为机密,你自可派人打听。” 史进站起,道:“我自去打听,若是尔等真的救了我师父,我便不再与你为敌,若违此誓,犹如此刀。” 只见史进锵地抽出腰刀,双手一掰,一把钢刀应声断成两截。 “好男子,恩怨分明,我喜欢!”夸了一句,方天定又道:“不若你转投我国,即便不与梁山交锋,也可以承欢王教头膝下,奉养天年。” 史进拱拱手,道:“还请太子殿下尽快送还我师头颅,好让我全了这场恩义。” 留下一声告辞,史进打马返回去了。 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忙忙。 方天定看着史进的背影,久久不语。 作为梁山一百零八将中第一个出场的,史进为人豪爽讲义气,的确是一条好汉子。 他擒了陈达,却为朱武、杨春义气感动,释放了陈达并结交一场。 因为一个素未平生的弱女子,他能孤生刺杀一郡太守,实在急公好义。 如此好汉,方天定自然想招揽。 只是不可能。 史进这样的人,哪怕擒获也不可能投降,再反过来与梁山为敌的。 所以,只能用情感化。 救了王进,让这成为了可能。 方天定估计,史进可能会亲自去找王进,到时候,梁山又少了一个大将。 不费吹灰之力,着实快意。 只是宋江又要哭了。 所以,方天定下令,立刻送回李忠头颅。 李忠下葬之时,便是史进离开之时,当然越快越好。 史进回营路上,正遇着朱武、杨春、陈达三人来接应。 看到史进安然无恙,朱武不禁埋怨道:“兄长太过急躁,若是明军使诈围攻,恐有不测。” 史进摇头不语。 回了营不久,明军送回李忠人头,宋江立刻安排下葬。 想起旧日情谊,史进泪撒黑土,悲伤难挡。 祭奠完毕,天色已经黑透,众人要回营。 史进径直拜倒在宋江前面,道:“好教兄长得知,我已打听的我师父消息,要去寻找。” 宋江问道:“可是王教头的消息?” 史进点头。 众人都知道他的心思,见他得偿所愿,纷纷道贺。 史进拜道:“好教各位兄弟知晓,此去,我便不回了。” 宋江闻言大惊,问道:“贤弟何故如此。” 史进道:“我师父被高俅那贼陷害,发配沙门岛,双腿俱废。 想他那六十老母,本来有人孝顺,没了孩儿,如何得活?定然死于非命。 如此深仇大恨,我实在不愿再为赵宋出力。” 宋江道:“贤弟何处问的此个消息?” 史进道:“此乃方天定阵前与我诉说。” 吴用道:“未必是真,或为祸心之语,着一二小卒打听便可,将军不必亲身涉险。” 史进道:“他大可令城头gōng nǔ射杀了我,诓骗实无意义,便是用计擒我,也只得一尸体罢了。 我去江宁寻师,若假,便择机刺杀了方腊那厮,也好方便诸位兄弟破贼,若真,便留在身边奉养天年,不履军阵。” 宋江立刻落下泪来,哭道:“贤弟,三思啊!” 劝了一句,宋江看向鲁智深朱武等人,希望他们也劝。 众人故作不见。 一个武将被废了双腿,直比死还难过,如此情况,还想留下史进军中效力? 高俅赔命还差不多。 史进拜了三拜,道:“还请哥哥体谅则个,实在留不得了。” 宋江见劝不回史进心意,只得含泪应允,令设宴送行。 众兄弟闻信,都来相送。 席间,自然少不了赠金送银,殷殷惜别。 吃了一阵酒,史进连夜告辞。 宋江送出营门外,鲁智深朱武等人却送到了十里外。 史进道:“众位兄弟留步,前途漫漫,我自独行一趟。” 鲁智深洒泪,道:“兄弟保重。” 两人相交日久,意气相投,感情深厚,实在难舍。 朱武道:“明军强盛,实难剿灭,哥哥自去,好歹避过这场劫难,若是我等死了,以后也有祭奠的人。” 史进也是伤情,道:“实在舍不得诸位兄弟,恨不能同生共死。 此去并非贪生怕死,只是想到师父遭遇,心如刀割,实在不愿再为赵宋出力,只好隐居乡野,聊度残生。” 鲁智深道:“兄弟心意,我等尽知,只是此去小心,若是方天定虚言诓骗,也莫要冒险,回来便是。” 抹了把脸,隐去眼泪,史进拱手道:“各位兄弟保重。” 说完,史进转身投入黑暗中,往南去了。 此去寻师不成,便要踏破天宫,也不负兄弟一场的情谊! 正文 一百二十七 童贯至 砰~宋江恨恨地一砸桌子,道:“方天定那厮,端的好口舌,没来由说走了我一个兄弟。” 吴用摇头叹息,没说话。 方天定十有**说的是真的,不然史进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如何轻易相信。 要怪,只能怪赵宋不仁。 若非是赵宋无道,放任高俅害人,以史进的义气,不可能弃下众多兄弟独自离开。 沉默了一阵,吴用道:“主将,我有一计,或可挽回史进。” 宋江闻言大喜,立刻让吴用说来。 吴用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番话。 宋江听了,沉思片刻,咬牙切齿道:“无毒不丈夫,便如此办了,好歹劝的史进兄弟回心转意。” 其实梁山这么多人,多史进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然而,史进这样离开,对将心士气的打击太大了。 别的不说,就说鲁智深、朱武这样与史进交情深厚的,肯定心理不爽的很。 林冲这样与高俅的有仇的,还能心甘情愿的出死力? 肯定不可能啊。 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是办不到。 赵佶下罪己诏,替高俅顶了罪过,或者直接杀了高俅,众人立刻士气爆棚。 只是……呵呵,不说也罢。 但是,宋江迫于无奈放史进离开,却还要想办法让他回来。 吴用计策虽好,太阴险,然而宋江毫不犹豫地用了。 两人商议间,一军健进帐道:“报主帅,童枢密后方来信,令于明日日落前准备好营寨。” 宋江接过信,确认了命令,着人立刻办理。 童贯的命令,必须一丝折扣没有地完成,不然被他挑出毛病,日子可不好过。 讲真,得知童贯明日便到,宋江心里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大将统兵在外,肯定是不想头上多个大爷指手画脚的,但是,童贯手里也有十五万大军。 明军凶猛,梁山损兵折将,若是没有支援,怕是全都死了也拿不下泗阳城来。 童贯一来,多少总能缓解了战斗的压力。 而且,童贯在此,大军腾挪转圜的余地便有了。 没办法,统军大将必须严格按照提前制定的计划行动,不能有丝毫偏差,这是赵宋的死规定。 宋江肯定不敢擅作主张的,童贯来了却可以。 所以,宋江心情很复杂。 与吴用商量了一阵迎接童贯的事后,宋江自去睡觉。 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到史进离营而去,宋江就觉得郁闷难挡,几乎发狂。 只是拿方天定没法,忍着一肚皮闷气,强自睡了。 六月初三,早间霞光万丈,又是一个厮杀的好天气。 宋江驱动大军,来到了泗阳城下。 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要来厮杀。 方天定携众将上了城,向外观望着。 看到远处的营寨,方天定笑道:“这必然是童贯领军到了。” 邵俊道:“这阉货来的也太慢了,好在总算是来了。” 方天定颌首,道:“来了之后,想办法激怒他,总不能让他把心思转到别出去去。” 邵俊眼睛一转,道:“我有一计,或可让童贯怒气勃发。” 听了邵俊的建议,个个侧目,人人点赞,都说他的办法好。 于是,城头用绳索吊着几个士卒,开始在城墙上操作起来。 宋江自然看到城头上动作,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多想,只让人城下叫战。 昨夜史进离营,全军士气大降。 为了挽回士气,给众将找些事情,宋江特地带大军来了城下。 吃饭,睡觉,打仗,是转移军兵注意力的不二法门。 “城里听着,朝廷大军不日即到,我家主将不忍尔等玉石俱焚,劝尔等早早投降,免得死无全尸,勿谓言之不预也!” “端的嚣张!” 梁红玉轻喝一声,开弓搭箭,只听咻地一声,这人翻身落马。 “好~” “太子妃神射!” 城头士卒纷纷喝彩不迭。 同时有士卒穿门而出,牵了马匹,拨了衣甲,捡了兵器回城了。 其实这是坏了规矩的,只是,方天定果断竖起大拇指,夸了句好。 梁红玉美滋滋地退到后面,向下张望。 宋江气的七窍生烟,骂道:“贼子暗箭伤人,不是好汉所谓。” 方天定冷笑,道:“宋江,你是好汉,敢与我单挑否?” 宋江大怒,道:“你出城来,我定与你绝一生死!” 吴用低声道:“主将慎言,若那方天定出城,不太好办。” 宋江道:“无妨,我军大将全在,军兵又多,他必不敢出……” 话未说完,只见城门洞开,方天定独骑而出。 “宋江,快快与我决一死战!”方天定喝道。 宋江一口老血憋在咽喉,只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卢俊义见宋江窘迫,立刻打马而出,喝道:“方天定,上次决斗未完,今日继续。” 方天定道:“上次你五个并我一个,被我杀了两个,你有何面目与我决斗。 且叫宋江来,他敢说不敢做,当的甚么好汉?贼汉都不如!” “你~”宋江指着方天定,气的浑身发抖,道:“你搬弄是非,欺骗我兄弟,端的小人。” 方天定道:“我敢对天发誓,与史进所言皆为真实,若有虚假,天打雷劈!” 发誓完,方天定继续说道:“宋江,尔等兄弟,大多与赵宋有仇。 林冲被高俅害的妻子自缢,家破人亡,柴进被高俅害的有家难回,差点身死,卢俊义破家,差点身死……” 宋江打断道:“我等招安,只讲公义,不论私仇,只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方天定大喝,压住宋江声音,道:“保的高俅那等奸臣的家?为的欺压良善的国? 你只是为了个人荣华富贵罢了。 言尽于此,回去好生反思罢。” 说完,方天定转身回城,再不啰嗦半句。 单挑是不可能单挑的,起码今天不会。 不然损伤了一两个大将,岂不是给宋江回血? 又被扎了一心的宋江,羞怒交加,气愤难挡,直要把一嘴钢牙咬碎。 “来啊,与我攻……” 攻个屁! 这里只有坚城,没有小受,器械未完,如何攻得? 吴用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捂住宋江的嘴,道:“兄长,冷静啊,莫要中了贼人激怒。” 宋江脸色阴晴不定,恨恨地一勒马头,回营去了。 喷了宋江一顿,方天定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泰,自与军兵蹴鞠去了。 回军路上,卢俊义终于憋不住了,说道:“兄长,明国势大,赵宋未必能平,不若我等再回梁山,便是不反,只是待价而沽,也能快活。” 宋江喟然长叹,沉默不语。 吴用道:“员外不知,后方粮草,两日一送,但有变故,便有缺粮之忧。” “却不想朝廷防备我等至此!”卢俊义气的发抖,却也没法。 粮道操之人手,只能听话。 除非投靠明国,不然再多想法也得憋着。 “我宁愿死,也要与方天定死磕到底!”宋江恶狠狠地想到。 日落时分,童贯进了宋江大营。 宋江领了大小将校,与岸边列队相迎。 恭维,奉承,金银相送,酒宴歌舞,不必多说。 趁着宋江如厕,朱武道:“童相刚来,不知贼军厉害,我观军营不整,防备不严,恐其袭营,不可不防。” 宋江闻言一惊,立刻去了八成酒意,道:“若是如此,怎生是好?” 朱武道:“闻相公或许有计!” 宋江立刻找了闻焕章,说了贼军可能趁夜偷袭。 闻焕章沉吟片刻,道:“此事包在我身上,自有安排,只是还要先锋相助。” 城头上,看着集市一样的童贯大营,方天定冷笑不语。 邵俊道:“禁军尚可,厢军定然炸营,趁其乱,或可全破,如此,我等这路攻势就化解了一半。” 方天定道:“童贯轻敌大意,宋江不会不防,还要多加准备,以防不测。” 縻貹道:“若是宋江埋伏在童贯营侧,其内必空,不若我们去劫宋江营寨?” 方天定闻言,立刻侧目。 却不想这个糙汉,还能想出只等好计来。 正文 一百二十八 夜袭 军事指挥室内,众将齐聚一堂。 中间沙盘里,正是童贯大营的全拟模型。 禁军区,厢军区,粮草区,马圈,中军帐等,活灵活现,一应俱全。 这是细作的功劳。 相对与戒备森严的梁山军营,童贯大营就像个破锣烂筛,简直不设防。 天刚黑透,潜伏在里面的明军耳目便把布置图给送了过来。 方天定指着地图,道:“各位,根据情报,童贯大营戒备不严,特别是厢军营区,尤其混乱,或许有机可乘。” 庞万春道:“太子,我愿领军直取童贯大营,为后军创造机会。” 方天定摇头,道:“必有埋伏,难以克竟全功。” 话刚落,只见一传令兵进来,道:“报,童贯营内细作汇报,营内只有厢军五万,禁军已经离营。” 众将面面相觑。 縻貹道:“却不想贼军端的狡猾,如此,我等还是回去睡觉,让他等在野外喂蚊虫去吧。” 方天定道:“莫急,今夜我等舍近求远,夜袭梁山大营。” 刘子羽道:“只怕梁山营中兵出不多,难以攻破。” 邵俊道:“然而他等定然想不到我会夜袭,符合出其不意之要义。” 杜壆道:“即如此,我愿领兵走一遭。” 方天定握住腰刀,道:“主力尽出,我自领兵走一遭!” 商议战术,分配任务完毕,方天定与校场召集敢死队。 一共一千人,基本都是伙长什长,十分精锐。 他们的任务,是去童贯营中冲撞搅扰,以吸引宋江等人注意力,为主力争取时间。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方天定有些不舍。 他们都是有去无回的。 一般劫营,都是突然出现,杀穿一趟之后立刻撤退,有些还会安排后军接应。 但是,敢死队没有这样的待遇。 他们必须往来冲杀,闹的宋军越乱越好。 注定绝大多数回不来了,甚至一个也回不来。 只是必须得狠下心来。 “展天神!”方天定喝道。 “到!”展天神出列。 他只穿了一套宋军皮甲,戴着斗笠,朴刀、盾牌、腰刀,都是宋军制式。 若是混进宋军营中,别人不可能从衣着分辨出来的。 方天定问道:“你可知此去任务?” 展天神回道:“此去,有死无生,定然搅得宋军大乱,为主力创造机会。” “有死无生,搅乱宋军!”一千人齐喝。 “孙长官!”方天定又点了一人。 “到!” 方天定问道:“你将做爹了,若是今夜阵亡,可有遗憾?” 孙长官道:“有,但不后悔!我死国胜,他娘俩自有好日子过,我活国败,全家都没好日子过。我不想再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好!”方天定赞了一声,道:“兄弟们,尽量活着回来。” 一千人齐呼:“只求胜利,不求苟活!” 叶贵带人送上酒来,给大家满上。 方天定举碗,道:“兄弟们,先干为敬!” 众人同时举碗,道:“敬太子,敬大明!” 童贯大营外两里处,童贯坐在黑暗里,神色莫测。 他听从了闻焕章的意见,把厢军扔在营中作为诱饵,禁军调出营寨,在外埋伏。 此乃弃弱保强的策略。 那些厢军,烂的一塌糊涂,也没什么用,用作诱饵倒是合适。 若是能够以五万厢军,留下五万,不,只要两万明军,便是大赚。 除了十万禁军,还有五万梁山军协助。 一共十五万人,为方天定设下了天罗地网。 宋江侍立一旁,道:“恩相,算算时间,贼军也该出城了。” 童贯微微颌首,道:“通传全军,小心隐藏,勿得暴露,再传,明日全军赏银一两,给肉一斤!” “多谢恩相厚赏。”众将齐齐拜下。 闻焕章道:“贼军来与不来,还在两可之间,恩相莫要失望。” 童贯道:“不来也无妨,我自一力承担。破贼不易,宁愿辛苦,也不能错过一丝机会。” 闻焕章拜下,道:“恩相英明。” 童贯又道:“贼军势大,诸位须得同心协力,争取早日破贼。” 论领兵才能,童贯其实也就一般, 但是他深知军心之重要,素来待军优厚,既不克扣军饷,也不隐没功劳。 所以,他才能带领骄悍的西军,把西夏给摩擦了一遍。 此时来到前线,得知明军强力,也是忧心忡忡。 所以,闻焕章一说贼军可能劫营,他便让人安排埋伏。 哪怕做了一夜无用功,也不放过这一丝一毫的机会。 梁山营中,灯火大多熄灭,彻底安静了下来, 宋江带出五万大军,营内也空了许多。 作为运河西边营地的值夜官,刘唐和雷横亲自带着一队士卒巡营。 两人关系,在众兄弟之间算是比较亲厚的。 当初刘唐去找晁盖组队刷生辰纲,被雷横当做贼人给捉了,因不忿晁盖白送银子,刘唐找雷横火并了一场。 可谓不打不相识,梁山重逢后,两人倒是关系很好。 行进间,不免说几句。 刘唐道:“公明哥哥端的偏心,今也马军,后也马军,大战都是马军,只有我等步军,是后娘养的。” 雷横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无可奈何,今夜突袭为主,步卒难用,便是铁牛也只能留守营中。” 刘唐道:“之所以不带铁牛,是怕他发作起来,杀了官军,反倒起了变故。” 两人说了几句,突然看到一人坐在黑影中,不由抽出刀来,喝道:“何人擅自出营?还不束手就擒。” 来人拜下道:“小妹见过两位兄长。” 刘唐道:“原来是扈三妹,夜深露重,小心伤了身体。” 扈三娘精通武艺,身体强健,如何能怕区区露水? 原来,自从阵前偶遇扈成,又失了王英,扈三娘便郁郁不乐,茶饭不思。 这几日来,仅仅用了些米汤润唇。 众人都劝,只是劝解不得。 这是心病,只有心药能医,神医安道全也无计可施。 几日下来,扈三娘被拖的形销骨立,让人看的心疼。 扈三娘道:“夜深人静,出来散心,却不想惊动了两位兄长。” 雷横道:“自无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也好保重身体。” 扈三娘盈盈做了一福,回帐篷去了。 “这该死的世道!”看着扈三娘不见,刘唐道:“若不招安,三娘何以至此,也不会折了几位好兄弟。” 雷横道:“招安尚可,只是对朝廷言听计从,其实不妥。” 刘唐道:“早晚割了方天定那厮,也好给几位兄弟报仇。” 一边走,一边说,两人巡完了全营。 吩咐副手谨慎戒备后,两人提了酒,回帐对饮去了。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天色黑暗,不见一颗星星,端的适合夜袭。 算算时间差不多,方天定喝令开门。 北城门开,庞万春领着一部gōng nǔ手首先出门。 他们负责清理沿途探哨,为大军开路。 其后是五万步卒,乃是今夜主力,负责阻截宋军回援。 再后四千骑兵,从西门出,沿运河向北,负责遮掩驱散敌军,接应主力过河回城。 宋江送了四千马,郑捷带来两千马,马军也算是恢复了。 只是新兵还要训练,能拉出来的,只有这么多。 最后出城的,是两千重甲骑兵,仍然从西门出,披坚执锐,随时准备冲阵。 水门随之打开,费保诸能领着水军出城,准备抢搭浮桥,接应大军从东面跨过运河,走西门回城。 城内主力尽出,定要破了梁山大营不可。 主力出营一炷香后,东城门打开。 刘子羽站在门旁,看着敢死队的兄弟们,喝道:“敬礼!” 唰,城内留守部队齐齐敬礼。 展天神、孙长官回了一礼,喝令出发。 此去定要踏破宋军大营,哪怕一去不返,也无丝毫怨言。 正文 一百二十九 劫营(一) 黑夜中,庞万春带着五十多个弩手急速而行。 速度虽快,却无半点声响,犹如鬼魅一般。 开路前锋,精挑细选的军中精锐,善用gōng nǔ,全是百发百中的种子选手。 没走多远,前面出现几点火光。 这是在外探哨警戒的宋兵,一共十个人。 不用吩咐,众人立刻伏下身子,缓缓接近。 庞万春指指点点,分配了目标。 各人张弓举弩,仔细瞄准。 咻咻咻~ 全中! 来到近前,庞万春吐了口唾沫,道:“全部补一刀,不留活口。” 噗嗤噗嗤,十个宋兵全部被补了一刀,彻底凉凉。 杀了这一伙宋兵,梁山大营已经出现在了眼中。 这是第五伙宋兵。 相比于前几日,一路上的探哨少了许多。 想来,宋江把注意力tóu zhù在童贯身上,却忽略了自家老巢的安全。 东边,孙长官、展天神带着敢死队快速狂奔,直冲童贯大营。 这一路上,宋兵全无戒备,一个探哨的都没有。 童贯哪怕是饭桶,也不可能犯下如此大错。 这是为了方便明军劫营,把这一路都放开了,就是让明军进去。 六里路,用了一刻钟便到。 趴在五十步外一条沟垄里,孙长官仔细打量。 只见大营黑乎乎的一片,不见巡营将士走动。 寨墙之上,几点火盆将息未息,更显的昏暗。 那些值守的宋兵,靠着寨墙,垂着脑袋,居然在打瞌睡。 营中更点散乱,嬉闹之声十分明显。 厢军糜烂,失于防备,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弃子,此时没了管束,都在愉快的玩耍着。 孙长官回头,压低声音道:“兄弟们,多杀一个赚一个,冲!” 说完,他带头跃起,急速冲锋,其他人立刻跟上。 踏踏踏的脚步声,立刻警醒了值守宋兵。 “gōng nǔ手!” 展天神一声怒吼,立刻有弩手抬手瞄准,嗡嗡声中,羽箭飞出,宋兵全部落下墙头。 难怪方天定舍不得,敢死队员军事素质极其出色,稍加历练,提辖一营毫无问题。 只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在童贯营中闹出好大动静,如何能够牵扯宋江注意力,掏了他的老巢呢。 不一刻,一千人来到墙下。 一人半蹲下,双手交叉平放于腹前,另一人借着冲势,踩到手上,一跃上了六尺寨墙。 上去之后,就地趴下,伸手接住下面的人上墙。 配合如行云流水,全无一丝滞涩,充满了别样的美感。 从冲出,到越过墙头,只用了三十息。 不用吩咐,众人分开,或五人,或十人一队,到处乱蹿。 来到深处,孙长官深吸一口气,大喝道:“不好啦,贼军劫营了,快跑啊!” “杀~” 其余各处同时发动,立刻放火杀人。 “童贯跑了,我们也跑啊~” “走水啦~” “啊~杀人啦~” “兄弟们,报仇就在今夜,杀了那些苛待士兵的狗官。” 一边杀人放火,一边胡乱呼喝,就是要扰乱宋兵心智。 大营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许多宋兵顾不上穿衣服取刀枪,赤条条地跑出营帐,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看到十余宋兵撞来,孙长官喊道:“兄弟们,快跑啊。” 一边喊,一边接近。 当头那宋兵惊慌失措地问道:“兄弟,贼军何在?” “贼军在此!” 呼喝中,孙长官一刀剁下,斩了那宋兵。 身后队员刀枪并举,三两下把这队宋兵杀了个干净。 孙长官接下腰间水囊,泼出里面火油到帐篷上,有队员吹燃火折子扔出。 轰地一声,大火腾起。 另一边,展天神掏出一根焰火,就着大火点燃。 砰~高达百丈,光传十里。 劫营开始,主力当动。 杀人放火,呼号呐喊,到处搅扰。 宋兵人心惶惶,东奔西蹿,直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大营外,看到营内乱七八糟的模样,童贯气的脸色铁青。 还敢再废物一些? 厢军再垃圾,也是正规军,如此表现,太让人失望了。 童贯手一挥,喝道:“都有,打火,截杀贼军!” “是!”众将各自分开。 轰隆隆,马蹄如雷鸣,大队骑兵向着泗阳城狂奔而去。 这是去抄截劫营明军后路。 剩余大军打起火把,向着大营围了过去。 定要把贼军杀的一个不留! 梁山营外半里,方天定领着大军隐没在黑暗里。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 收到信号,方天定猛地举刀,喝道:“兄弟们,破营就在今夜,杀!” “杀~” 呐喊中,众军狂奔而出,直抢寨墙。 后方,咻咻咻飞出无数弩箭,立刻把寨墙守兵射成了刺猬。 “靠上去,换火箭!” 一声令下,弩炮手抬着弩砲狂奔向前,来到近前,立刻装上火箭。 不一刻,无数火流星腾空而起,直扑营寨之内。 火光中,惨叫不绝,不知道多少宋兵被射死在了床榻上。 呜呜呜~ 梁山寨内号角响起,显得无比急迫。 刘唐砰地摔开酒碗,猛地抓起朴刀,喝道:“来人,随我御敌!” 集合了数十兵丁,刘唐道:“兄弟,我且去挡一挡,你去整顿兵马。” 雷横道了声小心,转身离开。 还未出帐,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喊杀声骤然变大。 寨墙之上,宋兵全部被弩砲射杀,有bào pò手安置huǒ yào包,炸出了五个宽大的缺口来。 这是大军冲击通道。 宋兵还未出帐,明军已突入了营内。 方天定喝道:“兄弟们,杀!” 石宝、邓元觉、司行方、杜壆、钱振鹏五人,各领四名副将,带两营步军,从缺口处结阵而入。 营寨内帐篷密布,视野不清,大股部队难以结阵,正适合千人队冲击。 明军将士,各个重甲护身,前面大刀阔盾,其后长筅gōng nǔ。 突入营寨之内,只见宋兵慌慌张张,匆匆忙忙。 不过,都是久惯战阵的,慌而不乱。 衣衫不整,也无组织,这些宋兵看到明军入营,下意识地便提着刀枪冲了过来。 只是没什么用,一阵羽箭飞过,立刻扑地。 石宝大喝:“前队冲锋,后队放火,杀穿这营寨!” 喝声未落,只见一队宋军撞了出来。 当前一人,顶盔着甲,明显地位不低。 就着火光仔细打量,只见紫黑阔脸,鬓边生有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毛,好不奇特。 不是刘唐还能有谁。 刘唐看到明军阵列,挥舞着一口朴刀,喝道:“兄弟们,随我杀贼!” 呼喝完,立刻领着百余宋兵对冲而来。 石宝探手入腰,取流星锤在手,待得刘唐近了,猛地甩出。 正中面门。 刘唐猝不及防吃了一击,立刻仰面倒下。 石宝赶上两步,手中劈风刀斜劈而下,只一下,刘唐被斩为两截。 人间太危险,赤发鬼还是回地府称王作霸去罢。 “杀~” 石宝大喝,领军杀散这队宋军,继续领军向前。 另一边,司行方领队刚走几步,突然一个宋将从一座帐篷后跳了出来。 端的勇猛,一把朴刀左右翻飞,瞬间砍翻了七八个明兵。 司行方大怒,立刻抢上前去,挥刀接住这将。 正是雷横。 雷横使的一手好朴刀,然而不是司行方对手,两合便落入了下风。 看到有大队宋兵集结,司行方大急,对雷横捅向小腹的朴刀放任不管,反手一刀剁向雷横脖子。 雷横也是拼命,凭着同归于尽也要杀人。 铛,雷横朴刀先中,不由大喜。 只是欢喜的太早了。 板甲坚固,非朴刀可破,司行方刀势忽快,噗嗤剁下雷横了脑袋。 可怜插翅虎,今日成了无头虎。 并不多看地上的无头尸体一眼,司行方喝令大军继续冲击。 机会难得,非得彻底废了这个营寨不可。 五只队伍,犹如进了羊群的五只猛虎,左冲右突,杀人放火,驱赶着宋兵四处乱跑。 正文 一百三十 劫营(二) 宋万托着一个盘子,装着一碗粥并几样清淡小菜,来到扈三娘营帐前。 “三娘可在?” 扈三娘出来,问道:“宋万哥哥可有事!” 宋万道:“我给你送了些吃食来,你这身体不能再拖了,好歹吃些东西垫补下。” 扈三娘道:“多谢宋万哥哥了。” 见扈三娘似有进食之意,宋万心中欢喜,让身后军健把东西送进帐内。 他是梁山老臣,与王伦草创山寨,到迎接林冲上山,再到历经晁盖宋江交替,其实没什么功劳,苦劳着实不少。 虽然地位一降再降,却也没有丝毫怨言,一心一意只为山寨考虑。 前几日,他都给扈三娘送饭来了,要么叫门不开,要么直接拒绝,今天却接受了,如何不欢喜? 只是他恪守礼仪,并不进帐,只在外间等候。 刚把托盘递给手下,只听得一声巨响,托盘被震翻在地。 听到厮杀呼号,宋万心道坏了。 “三娘,有人袭营,速速往后营暂避。”吩咐一句,宋万看向身后随从,道:“你两个送扈头领去后营,其他人随我迎敌。” 扈三娘说道:“兄长莫慌,我也去杀敌。” 宋万道:“你这模样,如何使的双刀,且速去,厮杀自有机会。” 扈三娘刚要回身取刀,却觉得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向后倒去。 宋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也来不及检查,便递给了亲卫。 “你两速速带扈头领由,其他人随我杀敌。” 提着刀,带着三十多亲卫,宋万径向厮杀激烈处冲去。 看到慌慌张张的宋兵,宋万立刻喝住,让其随在身后冲锋。 沿途走来,也搜罗了千余宋兵,队伍甚是壮大。 不一刻,宋万领人来到前面。 只见前半截营寨火焰滔天,炽热难近。 火光中,五支明军忽聚忽散,时左时右,只找人多处往来冲杀。 宋兵被杀的抱头鼠窜,莫敢阻挡。 宋万心中滴血,举刀喝道:“兄弟们,随我杀!” 邓元觉早就看到这只宋兵了,禅杖一举,喝道:“放箭!” 数百明军gōng nǔ手立刻调转方向,放出箭矢来。 宋万悍勇,并不避让,只以朴刀拨开羽箭。 突然,只觉得眼睛一凉,剧痛袭遍全身,随后心口又是一痛,再也没了知觉。 云里金刚,终究不是金刚,**凡胎也难挡夺命一箭。 “宋头领死啦~快跑~” 发声喊,宋兵四散而逃。 贼军如此凶悍,一言不合就杀了个头领,如何能够抵挡? 来不及询问到底杀了谁,邓元觉驱兵掩杀过去。 劫营,杀伤倒是其次,首要便是不能让敌军组织起来,必须驱散其大队人马,让其慌乱不能聚集。 其实,营寨sāo luàn,踩踏死的,说不定还要比直接杀伤的多。 而且对士气打击尤其巨大,没有三五日的整顿,别想再战。 童贯营外,宋江看着里面厮杀不休,只觉得眼角直跳,心里不安。 “奇怪,明明贼军陷入圈套之中,何故如此心慌呢。”宋江喃喃自语道。 卢俊义耳尖,连忙问道:“兄长,可是出了变故。” 宋江道:“并无变故,只是心中不甚爽利。” 吴用道:“许是贼军劫营人数不多,不合兄长心意。” 杀了片刻,营外之人也看明白了,贼军来的不多。 营内动静,大多是厢兵自己炸出来的。 炸营,可不好收拾。 平日里,厢兵你压我,我欺他,多有仇怨。 有上官弹压还好,兵丁翻不起浪花来,此时乱起,各自寻仇。 背后捅刀,暗中放箭,当面火并,结伙群殴…… 见了血,便收不住了。 营中,宋兵成群结队,看到来人便砍。 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凡是不认识的,立刻下手。 固然有杀红眼的原因,更多的还是被杀的胆寒了。 营中有人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搅乱局势。 孙长官看着一个将官在收拢士卒,不动声色地靠近几步,手弩一抬,正中这官面门。 “兄弟们,杀了这些喝兵血的家伙。” 驱散了这伙宋兵,孙长官身后的十个兄弟,只剩下了三个。 没办法,太乱太杂,不说临死拼命的宋兵,便是不知那里飞来的冷箭也要命。 刚喘了口气,孙长官便见展天神领着五个人走了过来,道:“兄弟,ài éi已被大队人马围住,我们走不脱了。” 呸,吐出一口血沫,孙长官说道:“已经赚翻了,无所谓。” 展天神咧嘴笑道:“我赚了八个,你呢?” “不好意思,比你多一个。”孙长官不无得意。 两人相视一笑,复又分开,混入宋兵中去了。 随着厢兵奔逃出营,营寨内逐渐安静。 童贯道:“传令各部,立刻缩小包围圈,揪出这群老鼠,若有反抗,不拘是谁,格杀勿论!” 厢兵损失再多,童贯也不心疼,只是被摆了一道,让他气的半死。 五万人的诱饵,只换来一两千的收获,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得了命令,ài éi宋兵立刻开进大营,让厢兵放下兵器听从命令,接受检查。 有那些昏了头的,不忿禁军待遇,挥刀弄枪地要上前火并。 禁军并不手软,立刻放箭,全部射成刺猬,再挨个捅死在地。 看到禁军有序推进,童贯暗暗满意。 “报~”一骑士飞奔而来,喝道:“贼军主力尽出,正在袭击西营!我军已乱,请即刻支援。” 宋江闻言大惊,立刻跪下,道:“恩相,贼军狡诈,容我立刻发兵救援。” “宋先锋立刻回援!”童贯知道事情紧急,又喝道:“王禀、赵谭、刘延庆,各领一万马军助宋先锋破敌,王涣、王惟忠,抓紧弹压大营,恢复秩序后立刻出营支援。” “是!”各将领命,立刻去办。 运河上,费保、诸能领着水军,已经接近了梁山军寨前。 看到西岸宋军已经大规模集结,正要从浮桥上支援东营,费保喝道:“开火,烧毁浮桥。” 各船立刻加速。 最前方,是六条小船,上面各有四个水手,都是没了命的划桨,只把小船摇的飞快。 不一刻,小船到近前。 其中三只并不减速,冒着墙头箭雨把船靠在了寨墙边。 水手们扯起火把,点燃导火索,随即跳进水里,没命向后游去。 另外三船立刻靠近,接着水中几人,飞一般向后划去。 城头觉得蹊跷,立刻用撑杆捅那三只小船,想要推开。 轰~天崩地裂。 寨墙飞到了天空,噼里叭啦砸了一地。 三只船,总共一千二百斤huǒ yào,把这段寨墙彻底掀飞。 费保大喝道:“火排上前,弩砲开火。” 水手点燃火排,下水推着向前,阻隔宋军水兵。 呼~数十个大火球并百余个火油罐腾空而起,复又重重砸下,全都砸在了浮桥上。 轰~冲天大火,神鬼难近。 这下,不论是西边支援东边,还是东边逃亡西边,都只能绕路游过去了。 梁山水军将领看的双眼充血,想要出去拼命,却又无可奈何。 两军之间隔着大火,他等又飞不过去,如何打得。 隔断了东西交通,费保又喝道:“立刻抢搭浮桥,准备接应主力过河。” 正文 一百三十一 劫营(三)愚任兄弟万赏加更) “报~”游骑飞至,道:“报太子,宋军大队回返,即刻便到。” 轰隆隆~马蹄声轰鸣如雷,大地震颤难立。 不用说了,宋江已经回来了。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放照明弹,准备接战!” 喝~明兵握紧刀兵,严阵以待。 数百团火球从阵中升起,缓缓飘在空中,照的周围一片透亮。 火光下,四万五千人,分成了两大三小的五个圆阵。 大阵一五千万人,并列在前,小阵五千人,并列在后。 两阵之间,间隔八十步,恰好可以让gōng nǔ发挥最大的威力。 五个圆阵,位于宋营东南方,大阵距离距离运河一里,小阵距离运河一百五十步。 营寨内大火冲天,宋江目眦欲裂,又惊又怒,喝道:“冲破阻截,留下方天定!” “杀!” 大喝中,骑兵纷纷加速,向着明军冲去。 都是心急如焚,哪怕对方阵型严正,也顾不得了。 一队骑兵三千,分前后十波,依次冲来。 那气势,直如滔天巨浪,誓要把明军拍的粉碎。 看到马匹高速接近,接管远程部队的庞万春令旗猛地挥下,喝道:“放箭!” 嗡~弓弦震动,箭如雨起。 哆哆哆~羽箭飞落,宋军立刻人仰马翻。 虽然骑士有甲,但是马匹中箭吃痛乱跳,也能把骑士掀下马来。 高速冲击之时落下军马,十死无生。 宋江目光冷峻地看着宋兵不断落马,根本不为所动。 领兵冲击的,不是河北降将,便是童贯麾下偏将,梁山大将都没上阵。 马军之中,禁军梁山军夹杂,大约是一比三的比例。 宋江保存梁山军实力的意思很明显。 与明军打了一场,梁山马军损失严重,他可舍不得全折在这里了。 不错,在他的眼里,骑兵全部折了,也不可能连破五阵,想留下方天定更是痴人说梦。 从本心来说,宋江并不想强攻。 但是老巢被劫,不做出姿态来,怕是难以服众。 而且,不让童贯看到明军精锐,怎么凸显梁山军的重要,他怎么争取更多的自主权? 三轮箭雨后,翻了近千骑士,宋兵终于到了圆阵之前。 都是惯于战阵的,骑士立刻虚起,随时准备跳马入阵。 却不想,马匹根本不按常理撞过去,而是马头一歪,沿着侧方跑了。 宋江见状,大惊失色,惊道:“莫非方天定有妖术?马匹如何会自动闪避?” 朱武沉思片刻,道:“怕是马儿怕那些尖锐的东西,是故本能避开。” 宋江道:“传令下去,第二阵蒙住马眼,必须破阵!” 第一阵经过前方两阵之间的缝隙,遭受两阵夹攻,冲过一阵箭雨,后方还有。 不一刻,三千宋兵全军覆没。 只有千余匹马,带着满身羽箭跑远了。 这些马带伤狂奔,血流不止,等到停下来,就是毙命之时。 第一阵刚完,第二阵又至。 马匹狂飙疾进。 临阵不过三矢,三轮箭雨后,马军已近。 被蒙住了眼,马匹只能按照骑士指挥行动。 噗嗤声音不绝,马匹身上立刻插满了长枪。 咚~ 众人心中一颤,余势未尽的马匹径直撞在了盾牌上。 脑浆迸裂,筋骨折断,立刻毙命,绝无侥幸。 那些运气不好的骑士,早就死在了长枪之上。 技术不好,反应不快的,被马匹带着撞在盾牌上,也是身死当场。 技术好,反应快的,猛地一蹬马鞍,腾空而起,就像雄鹰一样往着阵内飞去。 只是地上可不是兔子,而是长枪如林。 噗嗤~尖刃入体,啊的一声惨叫,立刻殒命。 枪手就此举着尸体,猛地一甩,扔出阵外。 顷刻间,三千骑士尽殁。 方天定叹道:“也不知道宋江灌了什么**汤,居然让这些人如此舍生忘死。” 段恺笑道:“左右不过高官厚禄,只是前两阵全军覆没,这一阵过后,再多封赏也没用了。” 果然,第三阵并没有接着到来。 禁军已经被吓尿了。 两阵,六千马军,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shǎ bī才去。 什么,宋先锋许诺,冲入阵中官升sān jí,赏银千两? 信了你的邪!相信的傻瓜都去找阎王爷领赏了。 什么?敢不出阵者斩立决?来来来,两千个脖子就伸在这里,有种就来剁! 金鼎无奈,打马到了宋江面前,道:“报主将,禁军见两阵全部阵亡,不愿出阵。” 金鼎心理也很不爽。 眼睁睁地看着杨芳、冯玉以近乎zì shā的方式阵亡,心理能爽才坏了。 只是也不好发作。 宋江许诺,领头破阵者,封江宁府安抚使! 都怪眼皮子浅,被高官厚禄迷住了心窍。 想宋江,不过一个皇城使,如何能够举荐一个安抚使出来。 王禀、赵谭、刘延庆三人早被惨烈的战况吓傻了,此时听到金鼎汇报,才回过神来。 王禀道:“宋先锋,贼军盾阵坚固,非马军可破,须得步卒攻打不可。” “不错!”赵谭道:“我军将士不可谓不英勇,便是比辽国皮室军也不差,然而敌军盾阵颇为诡异,实在难破。” 刘延庆也道:“若是步卒急切难至,当可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实非不为,实在不能,此间消息,我等当据实向恩相禀报。” 讲真,这不是三人贪生怕死,而是真的吓住了。 第一阵就算了,不知不觉跑偏了,全部死于箭下,实在无可奈何。 第二阵中,起码两千人马舍命撞在了盾墙上,真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放在天下任何地方,不论是面对西夏铁鹞子,还是辽国皮室军,两千人马不计身死直接冲阵,也能打开一个缺口来。 然而,在这里,面对明军,却只撞的数十块盾牌斜了下去,整体并未变形。 这还有办法打? 估计再来两三波冲击,可能会撞开盾阵。 然而,破了一阵,还有四个阵。 要是每阵都是全军覆没,不用明军动手,禁军就先哗变了。 别以为那些兵痞不敢,他们胆子大的很,逼急了,什么都能干出来。 反正明军就在眼前,有投效的对象。 所以三人都劝。 宋江不敢不听三人的建议,道:“金鼎,领骑兵绕阵而走,待步兵赶到,务必断了明军后路。” 金鼎如释重负,立刻回到军前,领着三千人马绕到河边,准备兜底。 待到步卒到达,必有破绽露出,骑兵自可破之。 …… 多谢愚任老兄又一次万赏,加更一章表示谢意。 嗯,就一更,没办法再多了,你要是再这么打赏,我只能先欠了。 正文 一百三十二 劫营(四) 遍地黑暗中,一条火龙尤为引人注目。 这是一只大军在行军,而且是重装部队,带了许多攻城器械。 石秀大喝道:“兄弟们,加把劲,马上就到了。 待到杀了方天定,金银尽有,酒肉管饱。” 石秀,江南人氏,自幼父母双亡,有一身好武艺,生性耿直,嫉恶如仇,最爱打抱不平,人称拚命三郎。 在蓟州街头,见杨雄被人欺辱仗义出手,两人结拜为兄弟。 他发现杨雄妻潘巧云与和尚裴如海通奸,遇诬陷被杨雄误解也不焦躁,使巧计揭发了两人jiān qíng,替杨雄化了劫难。 自从上了梁山,颇有功劳,最重要的一桩,是舍命救了卢俊义。 十分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一个好汉子。 他奉宋江将令,与杨雄一同回后营调拨攻城器械,用来破方天定圆阵。 只是后营距此五里,器械又沉重,是故缓慢。 行进中,杨雄抱怨道:“军师到底安排差了,让方天定那厮得了便宜,只是不知道会折了哪位兄弟。” 杨雄坐了第三十二把交椅,其实为人和本事也就那样,只是沾了石秀的光。 石秀道:“实与军师无干,谁想那方天定太过狡诈,居然舍近求远,弃易就难。 也怪兄弟们大意了,未曾防备,不然如何能被破营。” 杨雄道:“兄弟,你也知道贼军厉害,待会须得小心,莫要只顾向前,误了性命。” 石秀道:“哥哥此言差了,那方天定杀了好几个兄弟,正是要报仇的时候,如何能够不死力向前?” 杨雄闻言,气的跺脚,不说话了。 军阵之中,方天定看到空中绽放的五朵黄花,喝道:“通令全军,稳步后撤,有序过河。” 石宝等人已经全部撤出,浮桥也已经就绪,眼看就要天亮,多留无益,回城为上。 运河西边,也有大军云集。 鲁智深、李逵等人不能过河,当然不甘心干看着,一边让李俊等人抢搭浮桥,一边集结部队,准备攻打明军水军。 眼看聚集了万余人马,鲁智深按捺不住焦躁,领军出营。 没走多远,正看到明军水军在搭建浮桥。 鲁智深大怒,喝道:“冲上去,放箭!” 一声呐喊,宋兵点起火箭,一起放出。 无数流星划落,只是美丽中要人性命。 瞬间,明兵被射翻了百十个。 箭雨下,鲁智深领着李逵等人奋勇向前,就要来抢浮桥。 费保大怒,喝道:“弩炮手,火油覆盖。” 砰~腾~宋军阵中立刻腾起冲天大火,点燃了近千人。 火焰中,火人惨叫连连,四处乱撞。 后面宋兵惊惧,不敢向前,纷纷后退。 看到有人冲近,费保又令道:“弩箭,放!” 咻咻咻~黑又粗的弩箭飙射而出,又是打翻了宋军一片。 一下子又送了五七百人,鲁智深见不是头,立刻喝道:“撤!” 李逵尤自不退,只要向前,喝道:“杀过去!定要剁了贼人的鸟驴头。” 剁个屁! 后军被火焰阻隔,前方弩箭密集,你就是有三头六臂能杀几个? 鲍旭、李衮、项充三人合力,拖着李逵沿河堤走了。 虽然暂退,却没离远,静静等待半渡而击的时机。 那边,石宝等人出了宋营,并未留恋不去,径直踏上浮桥过了河。 看到有大队宋兵虎视眈眈,石宝也不理会,只是喝令护住浮桥。 轻兵突进,并未带的重盾,不宜冲阵,只以船上弩炮掩护,坚守便可。 接应主力过河才是第一要务。 方天定指挥着刺猬阵,一步一顿向后退去。 宋江看到方天定要走,气的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等了一阵,卢俊义按捺不住焦躁,喝问道:“来人,立刻查明,步卒到了哪里?” 不一刻,游骑飞报,步卒马上就到。 此时,三个小型圆阵已经全部过了河,两个大圆阵都到了河边。 其实不是没有破绽出现,只是宋军马兵都被吓破了胆,实在不敢发动冲击。 两个大圆阵合成了一个巨型半圆阵,背河而立,圈内军兵源源不断地过河。 宋江见状大急,喝道:“来人,喝令骑兵冲击!” 王禀急忙喝道:“且慢,不得冲击。” 崽卖耶田不心疼,合着骑兵不是你梁山出,你就不心疼了? 宋江急道:“王将军,此时乃是半渡而击之最佳时机啊。” “报~”一游骑飞来,道:“石秀将军领两万步卒,携投石机、床弩等器械到达阵前。” 宋江大喜过望,喝道:“立刻攻城!” 喜悦之下,只把破阵当攻城。 却没人觉得不妥,那样巨型刺猬,与一座小城又有多少区别? 不一刻,石秀、杨雄监督攻城器械到了阵前。 轀轒车、冲车、投石机、床弩、井阑,一应俱全,直把圆阵当圆城了。 看到这么多攻城器械,明兵立刻发出一阵骚动。 方天定也是大惊,喝道:“全军加速过河,弩炮准备退敌。” 庞万春道:“太子速走,我来断后!” 方天定道:“稍安勿躁,定当全部都走。” 他倒是可以先走,只是恐怕军心不稳,若是出现sāo luàn,让宋军得了便宜,那才是亏本呢。 看方天定坚持不走,军心大定。 虽然没走,却也不能没有防护,立刻有亲卫举着巨盾护在方天定身边。 同时,庞万春挥动令旗,喝令备战。 刚刚准备就绪,头顶便落下二十多块巨石。 轰~ 一波巨石砸死砸伤一百余人。 铛铛铛~小臂粗的弩箭撞在盾牌上,立刻让正面几块盾牌出现了倾斜。 只是链接紧固,斜而不倒。 庞万春根本不管落石,牢牢盯着宋军,喝道:“前方五十步,弩炮,火油罐准备。” 黑暗中,五台巨兽被推了出来。 这是井阑,可以移动的箭塔。 “放!” 轰~无数火焰落下。 立刻,有一台井阑被点燃,上面的宋兵哀嚎惨叫,纷纷跳下。 其余四台见势不妙,里面gōng nǔ手立刻放箭。 箭如雨下,无穷无尽。 普通gōng nǔ尤可,床弩却造成了许多杀伤。 阵中人员密集,一根弩箭非得洞穿七八人才能停止。 那些射在盾牌上的,持盾军兵当即手臂折断,被掀翻在地,弩箭却打着璇儿飞一圈,总能打死打伤十几个人。 四台井阑,二十台床弩,一波造成了将近二百伤亡。 庞万春大喝:“稳住,焚毁井阑!” 井阑速度迟缓,基本就是个活靶子,床弩装填又慢,在第二波床弩激发前,五台井阑全变成了大火炬。 这下不用照明弹,战场情况也一览无余。 正文 一百三十三 劫营(五) “空地火把下集合,躲藏者死!” “放下刀枪,持兵者死!” “胡乱跑动者死!” 禁军不断呼喝中,厢兵们也冷静下来,乖乖地听从指令等待发落。 其实不会有惩处,这么大规模营啸,鬼知道谁杀了谁。 查无实据,自然不能再杀了。 童贯怒气冲冲地瞪着刘光世,喝问道:“什么叫没找到贼军?” 刘光世弱弱地解释道:“甲胄兵器并无异常,实在难以分辨。” “废物!”童贯气道:“如此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闻焕章道:“恩相莫急,想必贼军换了我军甲胄,才难分辨。 且让厢兵集合,待其重归建制,一一分辨,贼军定然无所遁形。” 童贯喝道:“按照军师所言,速速办理。” 刘光世轻舒一口气,起身退下。 营寨中,展天神看着马圈里的千余匹马,哈哈大笑几声,道:“兄弟们,运气来了,我们回城有望啊!” 身后六人都是面有喜色。 谁能想到宋军居然如此马虎,把这千余匹马留在了营中,却不方便大家逃脱。 “西边已经杀了这么久,外面定然防备不严,我等驱马冲出去。”展天神说道。 留在营中必死无疑,此刻有机会活下去,真的太爽了。 有人道:“其他兄弟怎么办?” 展天神道:“事前说好,各按天命,无需相救,冲出去的话,以后给他们烧点纸吧。” 这么大的营地,一千人散在里面如同一把盐化在了一桶水里,便是相救,也不知道哪里去找。 所以事前约定,能走先走,不要留恋。 几人不再言语,解开马缰,打开圈门,准备冲刺。 另一边,孙长官和十一个队员躲在一个帐篷里,同样哈哈大笑。 “兄弟们,这些都是huǒ yào,大家可有想法?” “炸他娘的!”众人齐道。 五千斤huǒ yào,虽然不纯,可是一起点燃,威力定然惊天动地。 当然,十二个人,肯定也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只是没人有半点恐惧。 孙长官笑道:“小曹留下,其他人去勾点宋狗过来一起。” 众人各自出了营帐,去找宋兵晦气了。 “小曹,先把火把点上,免得等会来不及。”孙长官吩咐道。 小曹照办。 孙长官双臂撑地,爬向huǒ yào桶前。 他的身后,是两条长长的血迹。 双腿齐膝而断,血流不止,脸上毫无痛苦之色。 靠在huǒ yào桶上,孙长官叹道:“也不知道展天神那个gǒu rì de跑出去了。” 小曹道:“恁地操那个闲心,跑了,自然要给我等上香烧纸,死了,英灵殿自然相见。” “也见得是。”孙长官颌首,又道:“小曹,后悔不?” 小曹头也不抬,轻轻吹燃火折子,道:“后悔啊,只恨不能亲眼看着赵佶那狗贼跪地求饶的样子。” “放心,其他兄弟会替你看着的。”孙长官道。 小曹抵过一个火把给孙长官,道:“想我一家殁于大火,只剩我一个,若非太子进了无锡,怕是我也要死,活这么长时间也赚了。” 孙长官接过火把,道:“等这炸响,赚的更多。” 小曹接道:“展天神那厮肯定没咱赚的多!”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十分快活。 笑声忽停,两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小曹问道:“哥,嫂子就要生了,舍得不?” “怎可能舍得呢。”孙长官悠悠叹道:“只是总有人要来的,非我即他,还不都一样。” 小曹摇头,道:“只可惜看不到大侄儿模样了。” 孙长官道:“是啊,来的太急,名字都没想好呢。” 摇了摇头,憋回眼眶中的泪花,孙长官道:“行了,不说了,注意外面动静,随时准备点火。” 外面,刘光世看着瑟瑟发抖的万余厢军,喝道:“各部都头以上军官出列!” 厢军中一阵sāo luàn,走出百余人来。 刘光世又喝道:“按所属分开,收拢手下,若有来历不明者,立刻拿下!” 话音未落,只听嗡地一声,一只箭矢直奔面门而来。 刘光世心中大骇,急忙低头。 只听得铛的一声,头盔被射落了下来。 “拿下贼……” 话未说完,只听啊啊啊几声惨叫,几个厢军被砍翻在地,余者慌忙避开。 人群中露出一个人来,持着短刃冷笑不语。 禁军兵丁反应迅速,立刻持刀枪逼了过去。 “嘿嘿,狗贼,我在地下等你!” 说完,这人倒持利刃,噗嗤插入胸口。 刘光世又惊又怒,喝道:“来啊,斩下这狗头,悬营示众。” 立刻有人上前,斩了明军敢死队员的头颅献上。 “报~”一兵丁奔来,道:“报将军,营内发现十余贼兵,我军正在围捕。” 刘光世道:“带我去看,非要拿他几个活口,看他等骨头有多硬。” 说完,刘光世领了三千人进营,准备捉几个活口。 杀了,显不出功劳,能够捉的活口,才是本事,若是招降,童相必然欢喜。 即使招降不得,也可以好好炮制,出口心中恶气。 不一刻,来到一个帐篷前。 只见数百禁军围在帐篷前,不敢接近。 “废物!”刘光世骂了一声,示意手下逼住帐内明军。 有一个都头上前,道:“报将军,帐内有十余贼军,端的凶恶,杀伤了二十余兄弟。” 刘光世怒喝道:“来啊,拉开帐篷,我倒要看看,他等是不是三头六臂!” 只有兵丁去准备挠钩绳索。 帐篷里有gōng nǔ,又有篷布遮挡视野,实难防备。 左右是瓮中捉鳖,费些事用绳索拉开帐篷,也好过这个时候丢了性命。 刘光世对着帐篷内叫道:“里面的听着,我乃朝廷大将刘光世,尔等若是投降,我保尔等不死。” 帐内,孙长官笑道:“听他这话,貌似来头不小。” 小曹道:“能拖一个大将垫背,实乃血赚啊。” 众人皆笑。 全都伤口无数,身上插满了羽箭。 诱敌可不是好干的,受伤在所难免,只是强撑一口气回到了帐篷。 只为多拖几个宋兵陪葬。 “兄弟们,同去地府闯一闯,也好为太子开路。”孙长官加重声音,道:“英灵殿见!” “英灵不朽!”众人齐喝。 孙长官舔了舔嘴唇,猛地把火把扔进了huǒ yào桶里。 轰~ 地动山摇,人马难立,浓厚的蘑菇云冲天而起。 无穷无尽的气流,撕扯的万物破碎,不留一点完好之物。 刘光世首当其冲,立刻被掀飞,顷刻间在冲击中化为了血沫。 可怜这个混成了南宋的中兴四将之一的存在,名声还未显露,便尸骨无存了。 天地归于寂静,原地剩下一个十丈深坑,方圆三百步,无物留存, 方圆五百步,万物倒伏。 只这一下,起码断送了五千宋军。 听到东边巨响,方天定蓦然回首。 只是什么也看不到。 “壮哉!兄弟走好!”方天定收回目光,接过两把长刀,喝道:“随我接阵!” 宋军的冲车,即将抵达,马上就是肉搏的时候。 正文 一百三十四 劫营(六) 砰砰砰~ 油罐不断砸落,火焰剧烈升腾。 然而,冲车、轀轒车体型低矮,不似井阑那样高大,命中率并不高。 就算直接砸中也不怕。 两种车上,都蒙了皮革,皮革之上又有铜皮,铜皮之外还有一层湿泥。 火油落上,虽然腾起大火,却拿车里面士卒无可奈何。 士卒安全基本无忧,都是死命推车向前,就要冲阵。 释放了近千罐火油,阵前全部被火焰填满,也不过摧毁了十余辆车。 此时,五十多辆车带着汹汹大火,已经冲到了阵前。 “一二三,用力!” 宋兵一阵呐喊,冲车猛然加速。 铛~ 冲车猛地撞在了盾墙上。 巨大的冲击,撞的心头震颤。 轰地一声,百十块盾牌倒下,重重地砸落在地。 盾阵的缺口,出现了。 “杀~”呐喊中,宋兵从车底滚出,各持刀枪,就要厮杀。 方天定手持双刀,领着亲卫,果断围了过去。 缺口给他可以,却休想散入阵内,搅乱队形。 当头剁翻一个宋兵,方天定喝道:“收缩防御!” 刀盾兵立刻提起盾牌,向后退去。 弓箭手放完最后两枝箭,头也不回向着浮桥狂奔而去。 宋江看到盾墙出现了缺口,大喜过望,喝道:“传令,后军立即跟上。” 石秀得令,挥舞朴刀,喝道:“兄弟们,随我冲锋,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拼命三郎石秀,病关索杨雄两个步军大将,领着一万步卒,蜂拥向前。 其后,王禀也驱动马军,跃跃欲试。 只要步卒扩大缺口,就是马军冲上之时。 阵中,方天定领着亲卫左右冲突,杀的宋兵节节败退。 方天定为锋矢,段恺、刘赟、张威、徐方、邬福、郭世广、甄诚、昌盛八人护持左右。 真是所向披靡,全无一合之敌。 莫说这些虾兵蟹将,便是鲁智深武松齐至,也要饮恨在此。 运河另一边,鲁智深见过河明军越来越多,自己的浮桥却迟迟搭不起来,终于按捺不住焦躁,上前喝道:“鲁智深在此,谁敢来战!” 邓元觉看到对面跳出来一个大胖和尚来,忍不住道:“却不知梁山还有此等人物,且待我去会上一会。” 石宝道:“莫去,此时不是斗将之时,接应太子要紧。” 邓元觉按捺下yù àng,提着禅杖看向对岸。 ài éi士兵各自提着盾牌,向着后方浮桥处缓缓移动。 因为要防备宋军骑兵冲阵,速度不快,仍然保持严密阵型。 中间缺口处,方天定领兵围成了一个半圆形,已经把宋兵圈到了缺口处,几乎就要赶出去了。 只是宋兵也足够悍勇,死战不退。 地上尸体层层叠叠,哪怕重新立起盾墙,也要先清理了尸体。 “兄弟们,让开!” 怒吼中,一将杀了进来。 一把朴刀舞的呼呼生风,措不及防间,明兵被斩杀了五六个。 缺口顿时扩大,无数宋兵蜂拥而至。 只见那将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 方天定长刀一挥,喝道:“杀了那将,再行撤退!”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可以想到地位不低,杀了他,对明军大有裨益。 段恺、刘赟领命,各领一什军兵,杀散宋兵,一左一右向那将逼去。 “来的好!”这将大喝一声,把朴刀舞的飞起,独斗两将。 虽然以一敌二,却也没有落入下风。 方天定见河东剩余明军不多,两刀砍翻面前宋军,冲了过去。 “兄长莫慌,石秀来也。” 呼喝中,一将拦在了方天定面前。 虽然很欣赏石秀的义气和为人,方天定却毫不手软,两把长刀舞成风车,轮流斩下。 石秀也是好本事,虽然只能防御,却也遮拦的毫无破绽。 只是方天定毕竟武艺更强,十合过后,石秀便露出了破绽。 方天定一刀斩飞石秀手中朴刀,复一刀把他拍翻在地,喝道:“拿下。” 张威、徐方立刻带人抢上,把刀架在石秀脖子上,一左一右剪着胳膊。 随手杀散上来抢人的宋兵,方天定喝道:“押解给水军,回去再行处置!” 这是俘虏的第一个梁山好汉,还是石秀这样义气无双、智勇双全的人物,方天定很是振奋。 今夜出兵劫营,凭生擒石秀这一收获,就值回票价了。 高兴未完,只听石秀叫道:“泼贼,只有拼命的三郎,没有苟且的石秀!” 只见石秀猛地一歪身子,脖子抹在了朴刀刀锋上。 噗嗤,血液飞溅,石秀噗通倒地,眼见不活了。 “如此刚烈,果真好汉。”赞叹一句,方天定又喝道:“左右,随后杀了剩余一将。” 既然选择杀身成仁,那也由他。 讲真,自从和梁山交手以来,方天定自觉前世的感情已经消磨了许多。 现在,他是明国太子,身上寄托万民所望,已经不太把梁山上下放在心上了。 当然,这是感情上,作为最大的敌人,梁山上下仍然不可轻视。 那边,杨雄见石秀zì shā身亡,哀嚎道:“兄弟,糊涂啊!” 随即,铛铛两刀劈出,斩退了段恺刘赟,径直向后退去。 他看到明军大部已经退却,知道事不可为,便想退回去,以后再行报仇。 刚退了两步,只听一声“贼将休走”,咻地一枝箭正中面门。 段恺赶上,一刀枭兽。 庞万春持弓走到方天定前,道:“太子殿下,大部已经过河,请示下。” 方天定回头一看,河边只剩下自己亲卫千余人,还有千余长枪刀盾手在维持着阵型。 方天定长刀一挥,道:“过河!” 收到命令,刀盾手立刻提起盾牌,在长枪手掩护下且战且退。 宋军虽然人多,然而明军防御面小,面对的敌人不多,加上方天定散开亲卫,各将左右冲突,杀的宋兵难以接近。 不一刻,所有人退到河边。 船上,看到宋兵仍然不断拥近,费保大喝道:“弩箭发射!” 咻咻咻~ 数百只弩箭从船上飙射而出,串了好多冰糖葫芦出来。 宋兵大骇,连忙止步。 轰隆隆,雷鸣般马蹄声响起,一彪骑兵向着浮桥冲来。 段恺喝道:“太子速走,我来断后。” 方天定道:“莫慌,且看水军兄弟手段。” 话音未落,无数火球从船上飞起,落在骑兵群中。 人仰马翻,排山倒海的冲锋之势为之一滞。 费保喝道:“太子殿下,火油不多,速速过河!” 方天定手一挥,喝道:“兄弟们,回城!” 不一刻,全军过河。 宋江大怒,喝道:“不要放走方天定,立刻抢了浮桥,衔尾追杀!” 宋兵得令,立刻又冲向,就要抢夺浮桥。 费保嘴角噙着冷笑,坐等宋兵上桥。 很快,一步宋兵踏上了浮桥,就去追杀明军。 眼看明军全部上岸,宋兵到了中间,费保喝道:“放火,烧毁浮桥。” 立刻,弩炮送出火油罐,随后火箭射出。 宋兵大骇,急要退却。 然而人挤人,如何退的出去。 轰~ 大火冲天而起。 无数宋兵惨叫着跳进水里,只是火焰熄灭,然而甲胄沉重,跳下去容易,浮起来却难,尽皆淹死。 正文 一百三十五 劫营(七) “泼贼,乌龟王八蛋,出来打啊,缩在盾牌后算什么好汉!” 方天定循声到前面一看,只见鲁智深提着禅杖,跳脚大骂。 盾墙之前,散落着七八百宋兵尸体。 看到明军龟缩不出,鲁智深终究按捺不住,挥兵冲了一阵。 当然,除了白白送了些人头,并没什么卵用。 邓元觉按捺不住,请命道:“太子,让我出去杀一阵,否则贼军在侧,我军难以回转。” 言之有理。 宋兵大约两万,其间又有勇将,若是撤退途中突袭,必有伤亡。 要是结成盾阵回转,怕是十里路一天也走不完。 既然如此,方天定翻身上马,重持方天画戟,道:“变阵,主动出击,杀散这群宋兵,再传令马军,绕后突袭!” 看向不远处宋兵营寨,方天定又道:“若有机会,再破了他西寨。” 咻咻咻~五道烟花蹿上天空。 一直隐没在暗处的杜壆等人看到信号,大喜过望。 杜壆翻身上马,喝道:“兄弟们,上马,准备出击!” 縻貹咧嘴笑道:“直娘贼,我以为马军要干看一夜呢,却不想也有我等用武之时。” 杜壆道:“莫要冲动,接应大军回城为要。” 縻貹道:“接应大军回城要,杀几个宋贼过过瘾也要。” 不一刻,全军上马,各取刀枪在手,准备冲锋。 宋营中,宋兵站在墙头,紧张地看着远方,生怕明军来攻。 东边的惨状,真把这些兵丁吓坏了。 摸着天杜迁站在河边看的心急,喝道:“来人,随我去把床板都拆开抢搭浮桥,务必保证先锋及时过河。” 水军也在抢时间,只是材料匮乏,浮桥一时难成。 得了杜迁命令,众人立刻拆床板,推板车。 另一边,看到明军全部过河,浮桥上又燃起了汹汹大火,宋江只觉得一股咸腥涌上喉咙,却不得不强行压下。 此时,万万不是吐血晕倒的时候。 宋江喝道:“来人,催促水军加快速度。” 随着命令,大jūn zhuǎn向营寨,来到浮桥前。 已经有步卒踩着小船跳过去了,然而马军想过去,还不行,必须等船只连接一体。 那边,邓元觉提着禅杖出阵,对着鲁智深叫道:“你这秃驴,满口脏话,端的不是出家人,且来吃爷爷三百禅杖。” 鲁智深早等的焦躁了,立刻提着禅杖砸了过来。 铛~一声巨响,两人各退两步。 鲁智深笑道:“你这贼和尚,打的洒家快活,再来。” 叮咛咣当,两人把禅杖舞的飞起,打成了一团。 两人势均力敌,打的也足够精彩,然而没有观众。 观众们都忙着吃瓜去了。 这瓜,是长在脖子上的大西瓜。 两军阵型严整,都是前排盾牌长枪夹杂刀手,后排gōng nǔ乱射。 羽箭如雨,双方士卒死命向前,不一刻,双方碰撞在一起。 血肉横飞,惨叫不绝。 甫一接触,宋军就发现情况不妙, 明军长枪太长,宋兵想要捅过去,必须跨越两步距离。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先挨上一枪才能接敌。 战场之上人挨人,都是并排而行,哪有闪转腾挪的余地,不一刻,宋军前排尽殁。 梁山老卒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端的悍勇,哪怕看着同袍死在面前,眼也不眨地向前冲锋。 以血肉之躯为代价,宋兵终于靠近了明兵,开始了互相伤害。 没有退避,没有闪让,你捅我一枪,我回你一枪。 来啊,互相伤害啊! 是死是活,就看谁的枪更加的快准狠,谁的甲更加坚固。 只是宋兵吃亏。 明军上下,外层都是板甲,虽然只是护住了胸腹,却也足够了。 宋兵再精锐,也不可能枪枪都对着面门脖子去。 实际上,在激烈的厮杀中,枪手根本来不及瞄准,都是下意识地捅刺面积更大的胸腹。 只是精铁锻压而成的板甲,真的不是区区长枪可以捅穿的。 宋兵长枪捅上,铛的一声滑了出去,运气好些的擦伤胳膊,运气不好的一无所获。 端的无计可施。 反观宋军,大多是皮甲,在明军的三棱破甲枪前,比一层纸强了不少,并没什么用。 只要刺中,必破无疑。 身上出现伤口,哪怕并不是在要害上,也会出血不止,几乎必死。 不一刻,宋兵便被压的节节后退。 杜壆看到宋兵都在向前挤,后方并无防备,令旗一挥,喝道:“杀!” 轰隆隆~ 在宋军骑兵耀武扬威了大半夜后,明军骑兵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宋兵顾前不顾后,根本没有防备明军马队突然冲击,想要结阵,却是迟了。 重骑兵居前,轻骑兵护卫紧随其后,如同滚红的利刃切在了雪堆里,全无一丝阻碍。 在全速狂奔的马匹前,宋兵不是被骑士骑枪捅穿,便是被马匹撞飞,筋骨全断。 不过半刻钟,宋军后队全军覆没。 武松看到明军马队调转方向,正在重新整队,骇的亡魂大冒,立刻抢上去两刀劈开邓元觉,拖着鲁智深走了。 项充几人也是如此,各施标枪飞刀,杀散周围将士,拖着李逵走了。 其余各将也都知道厉害,各自做鸟兽散。 宋兵紧随其后,向着大营狂奔而去。 明军步卒想要追赶,却发现装备太重,根本追不上。 只有骑兵衔尾追杀,跟在后面杀了不少。 只是战场距离宋军大营不远,不一刻,宋兵纷纷绕墙而走。 重新回到墙头上的杜迁看着满地尸体,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这可都是随着梁山南征北战的精锐老卒,战斗经验和技巧都处在巅峰,实乃天下一等一的强兵,却不想今日没了这么多。 有心出去报仇,却是不敢。 自家本事自家知,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出去也是给别人送了功劳。 没奈何,他只能呼喝城头宋兵做好准备,防止明军再把这半边老巢给掀了。 好在,众兄弟安然无恙,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毕竟,士卒没了可以招募训练,兄弟没了,那可是真的没了。 宋军入营,明军骑兵勒马营前警戒。 高可立见墙头上有人呼喝不断,貌似地位不低的样子,眼睛一转,倏地打马冲了出去。 杜迁见一人冲墙,虽不知何故,却也没让兵丁放箭,只是打眼去看。 他怕这是明军的消耗计策,左右一个人,飞过来也不怕。 看杜迁全然没有防备,高可立暗喜,挂枪在鞍,擒弓在手,倏地弯弓放箭。 咻~ 杜迁急要躲避,却晚了。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便一头栽倒墙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可怜这梁山元老,在梁山鼎盛之际,就此误了性命。 墙头宋兵见自家头领被暗箭所杀,立刻放箭,只是高可立已经打马走了,毛都没伤一根。 此时虽未见光,天色却已经麻麻亮了。 方天定看难以打破西营,果断下令撤军回营。 虽然没有具体数据,但是想来战果不小,没必要继续浪了。 万一宋军全部过河,只以马队拖着,怕是要交出一半队伍才能回城。 宋兵大队未至,不敢追击,只能以注目礼送明军离开。 正文 一百三十六 损失不小 天边出现第一缕霞光的时候,大军回了城。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蒙头大睡一觉。 一夜苦战,真的是人困马乏。 特别是弓手,十几二十箭放出去,胳膊已经累的抬不起来了。 作为城内主将,方天定很想搂着妹子睡一觉,却没到时候。 许多事情等待他做决定。 闭目养神间,邵俊匆匆进来,道:“太子,伤亡统计已经出来了。” “念!”方天定道。 邵俊道:“马军损失骑士二十三名,马匹五十一。” 损失,便是阵亡。 尽管是从背后突袭,宋军也未组成有效抵抗,几乎是一边倒的碾压,但是伤亡不可避免。 梁山老卒可不是厢军那样的肥猪,只会任人宰割而不敢反抗。 伏地剁马腿,被撞之前捅出枪,都能造成杀伤。 好在能办到的士卒不多,是故伤亡不大。 邵俊继续说道:“水军被突袭一阵,伤亡二百余,不计袭击童贯大营的敢死队,步军伤亡三千余。 其中,阵亡者二千一百一十五,另外,有一百一十二失踪者。” 步军损失,主要是最后混战中出现的。 梁山兵丁悍勇,哪怕战术和装备都落后,也能凭借个人武勇,与明军打成一比三的交换出来。 而且西侧勇将很多,比如鲁智深、武松、李逵等人,他们带领步卒冲锋,真不是一般人能拦得住的。 所以,只是接阵一刻钟,步军就损失了一千五百多。 其次便是截击宋军主力时的伤亡,特别是攻城器械造成的杀伤,总计有一千多。 倒是闯进营寨里的五千人伤亡不多,只有五百余。 这便是以有备打无备,以有组织打无组织的优势。 讲真,这五千人要是劫的厢军,怕是五个人的伤亡都不会出现。 不得不说,梁山军真是刚。 至于失踪,那是尸体无存的,也可能是昏迷被宋军捕获了的。 “损失不小,却可以接受。”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失踪者,查无下落的,按阵亡处理。” 相对于五六万的大军,三千多人的伤亡真的不多,特别是取得了非常大的战果。 方天定问道:“敢死队回来了多少人?” 邵俊脸色沉重,道:“截至目前,只回来了四十八个。” 方天定皱起眉头,道:“都是好兄弟,没有他们的牺牲,夜袭宋江军寨不可能如此顺利。” 邵俊沉默片刻,道:“太子,是否为兄弟们准备后事?” 方天定踱步绕了几圈,道:“等到下午再说。” 说是下午还没人回来,那便不会有人再回来了。 “报~”叶贵匆忙进来,道:“太子殿下,又有袭击童贯大营的敢死队员们回来了。” 方天定心中大喜,问道:“回来了多少?” “回来了十一个人。”叶贵声音很低落,随即振奋起来,道:“不过,他们带回来了一千余匹战马。” 不怪叶贵兴奋,一千多战马啊。 按照这个时代的价值观,一千人换一千马,无疑是大赚特赚。 一匹合用的战马,价值百贯,一个人值得几个钱? 原因嘛,都怪石敬瑭,让赵宋缺马。 也就明军待遇优厚,换做童贯,百万贯钱能给你拉出十万兵来。 方天定却不这样想,不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人是根本。 便是有百万匹马,你没一个人,顶的什么用? 长出一口气,方天定道:“我亲自去迎接。” 一千人,只回来了五十九人,近乎全军覆没。 他们功劳卓著,值得方天定亲自去迎接。 不一刻,方天定来到医院门口。 十一个人,都躺在了担架上。 即将放马出营的时候,又有一队人撞了进去。 他们应该感谢孙长官。 无比猛烈的bào zhà,吓的宋军魂飞魄散,给他们突围创造了最好的机会。 不然,宋军衔尾追杀,这十一人还不一定能回得来。 最前面的正是展天神。 浑身破破烂烂,到处都是伤口,脸上一条伤口,从左眼下擦着鼻子拉到了下巴上。 差一点脑袋就开花了。 看到方天定,展天神哭丧着脸说道:“太子殿下,我破相了,你可要负责给我找个媳妇。” 看到展天神还能啰嗦两句,方天定略感欣慰,道:“等打破东京,公主郡主随便你挑。” 展天神咧嘴笑道:“那感情好,我就等着做驸马了。” 方天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辛苦了!” 展天神敬了个礼,道:“都是应该的,只是长官兄弟没能回来。” “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矫情了一句,方天定让护工把伤员抬进去,赶快救治。 既然来了医院,方天定便去病房里探视伤员了。 血腥不重,酒气却冲天,几乎能把人闻醉了。 没办法,消毒用的酒精太多了。 巡视中,鼓励神智清醒的伤员两句,不知不觉便中午时分了。 回府的路上,方天定问道:“此次出城,物资消耗如何?” 邵俊道:“损耗巨大,具体如下,火油八千罐,huǒ yào三千斤,弩炮箭矢一万三千根,gōng nǔ羽箭六万八千根,枪头折断六千,刀丢失或损坏四千,盾牌遗失九百,盔甲损坏三千副……” 所以说,大军一动,黄金万两呢。 吃喝拉撒固然是大头开支,战场之上的损耗也不容小觑。 打了一仗,火油huǒ yào各用去一成,价值十万贯,加上箭矢刀枪的损坏,耗费超过二十万贯。 当然,要是能够用钱把宋江给砸趴下,方天定愿意花这个钱。 太子出征,物资充沛,不差钱儿。 下午,方天定处理了所有事情,回到了自己小院里。 外头酷热难挡,屋内清凉无比。 梁红玉又送来一碗冰镇酸梅汤,着实舒爽。 换了衣服,午餐已经准备就绪。 一碟素炒嫩藕,一盘水煮菱角,一条红烧草鱼,一盘牛肉。 “不是下令,禁止捕食运河里的鱼么。” 说着,方天定操起筷子,夹了块鱼放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方天定赞了一句。 洛樱垂首,道:“太子喜欢,多吃些。” 梁红玉道:“这些都是昨天西城外湖里采摘捕捞的,不会有问题。” 旁边,洛樱拨了菱角递了过来。 方天定接过,顺势挠了挠洛樱手心,道:“一起吃,吃完陪我睡一会。” “呸。”梁红玉轻唾一口,道:“白日宣淫,全没一丝太子体统。” 方天定哈哈一笑,全然不在意。 嘴上说不要,床上别làng jiào啊。 洛樱道:“太子,与我们说说昨日战况可好?” 自无不可。 昨夜可以证实的,已经杀了石秀、杨雄、刘唐三人,收获巨大。 方天定心中痛快,正要找人分享。 眼前两个妹子,一个英姿飒爽,一个娇俏柔弱,正是倾{吹}诉{牛}的好对象。 都不需要加工,直接复述,就听得梁红玉目眩神迷,恨不得自己也出城参战了。 洛樱也听得娇呼阵阵,不住口夸赞太子勇猛。 勇猛的不止战场上,床上更勇猛。 作为自封的天下第一,一挑一能是英雄?必须一挑二啊! 反正接下来几天,宋军肯定不来攻城了,方天定也不打算出城。 总要让宋江得些空闲,好好郁闷郁闷。 正文 一百三十七 战果很大 呜~呜~呜~, 宋江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众人也是哀恸难挡,个个垂泪。 并排躺着七个人,都盖着白布。 刘唐,雷横,宋万,石秀,杨雄,杜迁,王定六。 各人遗骸都整理好了,只是活闪婆王定六的遗骸太惨,实在不好整理,又怕宋江看了更加难过,索性全部盖上。 宋江哭道:“想我兄弟一百零八,上合天数,下应地星,走南闯北,全无损伤。 谁想到了此间,先是折了王英兄弟,后有没了宣赞、焦廷、周通三人,李忠兄弟复又死于小人之手。 大仇未报,昨夜又连连损折我八个兄弟,可怜施恩兄弟,连尸骨也没能留下。” 活闪婆王定六和金眼彪施恩两人,昨夜两人值守营寨水门。 费保放船炸墙时,两人正在墙上,bào zhà之中,当即殒命。 王定六离的远些,尸体还在,却也成了烂布一块,脑袋都被削去了半截。 施恩更惨,当时他令人用撑杆推开小船,正在bào zhà中心,当即就是尸骨无存。 宋江又哭道:“莫非皇天有怒,不容宋江收捕方腊,以致损兵折将?” 吴用劝道:“主帅差矣!输赢胜败,兵家常事,不足为怪。此是兄弟们禄绝之日,以致如此。请先锋免忧,且理破敌大事。” 宋江不理,只是哭,道:“雷横兄弟与我相识与郓城,多有恩惠,为人又是纯孝,上了梁山,也是多有功劳,却不想今日折在此处。 刘唐兄弟随晁天王上山,闻战而喜,奋勇争先,多有功劳,却不想……” 顺了两口气,宋江继续哭道:“宋万杜迁兄弟,草创梁山,为后来兄弟聚义起了好基础,实在劳苦功高。 石秀兄弟急公好义,聪明智慧,聚义以来,事事都要争先,只为众人排难解忧,大小兄弟无不欢喜……” 肝肠寸断。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好不凄惨。 不怪宋江如此悲恸。 刘唐、雷横、石秀,都是天字星,步军大将。 折了这三人,实乃断了他三指。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啊。 宋江嚎啕不止,继续哭道:“想杨雄兄弟,一身好本事,多有……” 话未说完,只听啊呀一声,宋江喷出一口血来,蓦然倒地。 未知五脏如何,先见四肢不举。 众将大将失色,顾不得哀伤,七手八脚抬着宋江回帐,让安道全悉心调治。 非是宋江真的哭晕了,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剩余三人功劳了。 杨雄虽然号称病关索,本事也不错,然而一身公门之人臭毛病,人缘实在不好,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劳。 真的无话可说。 讲道理,若非他是石秀的结拜大哥,即使上了梁山,地位也就和蔡福蔡庆兄弟差不多。 之所以能排到第三十二位,实在是不好排在石秀之后。 活闪婆王定六,除了走跳的快,实无过人本事。 若非宋江背疮发作,张顺求医时被劫,王定六恰巧帮了一把,结下了情分,想要上山都难,其实功劳不多,地位不显。 金眼彪施恩,他能坐一把交椅,是因为抱住了武松的大腿,全无半分功劳本事。 所以,宋江索性一晕了事,即显得自己情伤,又免得劳心费力胡编乱造的辛苦。 看宋江晕倒,吴用令人准备棺椁,即刻下葬。 天气这么热,实在不能停尸太久。 收敛完毕,宋江重新出来。 甲外穿着白褂,金盔裹着白娟,亲自扶棺。 众将感念旧日情义,都去相送这最后一程。 好长的队伍。 八个花椁彩棺,各有十六个力士抬着,两侧有士卒打着白幡,抛洒纸钱。 还有十多个白胖和尚,吱吱呀呀地唱着经文。 东营之中,同样愁云密布,万马齐喑。 童贯并众将齐聚帅帐,都是沉默不语。 其中,刘延庆抱着一个破烂头盔,痴痴傻傻,呆坐不语。 那是他独子刘光世的头盔。 bào zhà之中,刘光世尸骨无存,只寻得这一顶头盔。 丧子之痛,惨不可言啊。 闻焕章上前,跪拜道:“此战失利,其罪在我,请恩相责罚。” 童贯淡淡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军师无需自责。” 虽未责罚,其中冷淡之意尽显。 闻焕章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童贯扫了刘延庆一眼,对众将道:“为将者,戒骄戒躁,不宜动怒,诸位谨记。” 众人知道他说的是刘光世,都是应下。 刘光世被明兵激怒,非要去活捉几个明兵,轻涉险境,不但送了自己,还送了三千禁军,实在是死有余辜。 讲道理,这个位列南宋中兴四将之一的名将,实乃滥竽充数,不要说与岳飞韩世忠比,就是比张俊也不如。 刘光世治军不严,怯敌畏战,从他被称为“逃跑将军”便可知一般。 他能列入中兴四将,不过是及时抱住了赵构的大腿,舔的一手好腚罢了。 刘延庆当然不会自己儿子以后会被封王,也没在意童贯的暗讽,只是伤心。 王禀走进大帐,拜道:“恩相,损失已经统计完毕。” 童贯道:“说!” “五万厢军,死伤三万余,大多死于踩踏或互殴,余者胆丧,不足再战。 禁军步卒损失六千,大多殁于bào zhà,马队损失六千,损失马匹一万,各项物资不计其数。” 童贯冷哼一声,道:“令厢军另设一营,严加看管,莫要有逃兵出现,以后用作填壕。” “是!”王禀领命。 填壕,实乃攻城第一道程序,大多都是炮灰上。 童贯真是怒急,当即发落了厢军。 西边,宋江带着送葬的队伍来到了泗阳城东北六里处一座无名小山前。 白幡林立,全军素缟。 数千军兵手持铁锹,挥汗如雨地挖着坑。 当然不止是只为了埋这八将,同时下葬的,还有三万多士卒。 劫营时,混乱中被杀了八千,自相踩踏死了两千多。 冲阵之时,没了五千多。 西岸混战死了一万多,其中大多死于马军冲击。 其他各处相加,也有四千多。 大败亏输,损失惨重。 相对于八将的豪华型棺材,普通士卒则寒酸的多了,大多只有草席裹身。 一次死了这么多,都来不及准备棺材,只能薄葬。 实在是没办法,天气这么热,停尸等待棺材,肯定都已经腐烂了。 一旦引发瘟疫,彻底完蛋。 宋江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哭道:“我想一百八人,上应列宿,又合天文所载,兄弟们如手足之亲。 不想今日天数将尽,一连折了我十三个兄弟,实在痛心疾首,恨不得与众位兄弟一起去了。” 吴用再劝道:“主将请休烦恼,勿伤贵体,且请理会军务,图谋破贼,报仇不迟。” 宋江只是哭,却偷眼往泗阳城中看去。 只是城门紧闭,并无大队军兵出没,让他好不失望。 城内,刘子羽从望远镜前起身,笑道:“也真难为宋江了,大热天的亲自下场,要勾引我等出城。” 郑捷道:“将军,不出城打一阵?” 刘子羽摇头,道:“你看那山后烟尘缭绕,必有大队军马埋伏,东边那片树林,飞鸟旋而不落,定有军兵。 再看送葬队伍,都是刀兵在手甲胄齐全,实乃故意诱敌之策。 我军出击,三路遇敌,定有损伤,智者不为也。” 郑捷道:“将军英明,如此,我等就出城了,让那宋江哭去吧。” 左等右等,等到八将全部填了土也没看到明军出城,宋江哭的愈发伤心了。 故意选了距离泗阳城近的地方,又做出戒备全无的模样,就是为了埋伏。 却不想,这都没能让明军来袭击,也太缩头乌龟了。 无可奈何,宋江只得黯然神伤地收兵回营,整顿军务去了。 看到宋军回营,刘子羽派人去墓地查探,到底死了那八个好汉。 正文 一百三十八 戴宗被擒,史进决裂 淮河边上,神行太保戴宗和神驹子马灵快速走着,同时不断向着河面张望。 只是没船。 大军交战,大小船只都被明军拘在一处,河面上除了明军军船,真是片板也无。 马灵郁闷地说道:“我们一路走来,也没看到一艘船,怕是没法去江宁了。” 话音未落,只见路边林间露出一个酒幡来。 戴宗道:“且去哪里歇歇脚,再打听哪里有船。” 马灵自然欣然同意。 这酷烈的日头,晒的人心慌,正好喝碗酒。 来到酒店,也不见客人,只有头发花白的店家靠在柜台上打瞌睡。 见没什么异常,戴宗叫道:“店家,醒醒。” “啊?”店家睁开眼,见到两人,忙不迭滴道歉,又请了两人坐下。 戴宗道:“店家,有甚吃喝的上些,少不了你银钱。” 店家道:“实不相瞒两位尊客,就只有些自酿的村醪,堪堪入口,菜只有些青菜,倒有自家养的大鹅,只是急切难好。” 戴宗道:“店家,何故如此之寒酸?” 店家道:“好教客人知晓,实乃兵荒马乱的缘故,各物短缺,便是我的伙计也跑去暂避了。 若非祖传的家业,实在舍不得抛弃,小老儿也走了。” 戴宗扔出一锭银子,道:“先来些消暑的,在给些饭食,一并结算。” 店家苦笑,道:“客人,小店多日无客,实在找不开。” 戴宗仔细打量一番,笑道:“无妨,多的自收着。” 店家眉开眼笑地收下银子,立刻殷勤地端茶送水,又去准备饭食了。 看店家离开,马灵道:“兄长,此老者不像明贼耳目。” 戴宗道:“是也无妨,你我兄弟脚快,谁也休想留下。” 马灵又道:“此去江宁,真的要杀了王教头?” 戴宗道:“若是王教头愿随我等离开,自然皆大欢喜,不然,为了挽回史兄弟,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恐怕隔墙有耳,两人不再多说,喝着茶水,讨论些路上见闻。 其实也没什么,一路过来,人烟稀少,把一个好世道显得十分荒凉。 说了一阵,店家提着篮子进来了。 一些菜蔬并一些瓜果,都晒的滚烫。 马灵按耐不住焦急,帮着提水洗了,又去生火做饭。 店家道:“实在怠慢了,想我掌店四十年,还是第一次劳烦客人自己动手。” 马灵笑道:“老丈何出此言,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乃是与己方便,不用多说。” 不一刻,关系熟络了,马灵问道:“老丈,我兄弟两人要去南边,可知哪能渡河?” 店家笑道:“若是别人,我也不说,只有尊客这等阔绰的才好过河。 你去前面那村,只见开门的那刘三家,自有船过河。” 马灵听了,忙道谢不迭。 柴草颇湿,烟筒浓烟一阵滚过一阵,马灵也没在意,只当店家年老力弱,未曾晾晒的缘故。 不一刻,饭食就绪,两人草草吃了上路。 到了村里,只见户户关门闭窗,只有一家门户洞开,特别瞩目。 戴宗向前,叫道:“刘三郎可在?” 不一刻,一个袒胸lù rǔ的年轻后生出来,仔细打量了两人,问道:“我便是刘三,有甚事情?” 戴宗道:“我兄弟两人要过河,可有办法?” 刘三嘿嘿笑道:“若是有钱,便有办法。” 戴宗道:“未知价钱如何?” 刘三眼睛一亮,道:“一人二百两,两人齐过,三百六十两便够。” 马灵道:“恁地贵了,可否便宜则个。” 刘三道:“其实不贵,明军巡河,络绎不绝,我兄弟打探出时间路径也不容易。 若不高价,莫说赚钱,回本也难。 再则,客人自去打听,除了我兄弟,看谁敢载人过河。” 宋军早就打听的清楚了,自入海口向上到庐州地界,全部没船。 其实两人可以绕远,取旱路至大江边上去江宁,也费不了两天功夫。 只是怕落在史进后面。 若是史进先见了王进,宋江的万般筹划都只能付诸东流。 所以戴宗同意,只是要快。 刘三道:“若是客人有诚意,先付一半定金,过河再给一半。” 戴宗取出三根蒜条金,道:“足额在此,何时可过河?” 刘三欢天喜地地接过金子,验过真假后也不找钱,道:“昨日送了一个豪客过河,船只未回,两位客人进屋歇一歇,只待今夜一更时分动身。” 戴宗两人闻言,进屋去了。 以两位的身手,莫说一个绿林后生,便是百八十个军兵围拢,也能走脱。 要知道,神驹子马灵不止走的快,一手金砖也是出神入化,曾经把卢俊义打的自闭,可知其厉害。 等待期间,刘三也用酒肉招待。 马灵倒是荤素不忌,大快朵颐,戴宗只推脱肠胃不适,吃不得荤。 刘三也不以为意,只是殷勤相待。 很快,天色黑透,一更将到。 刘三领了两人出门,到了河边一处芦苇荡里。 “两位,少待片刻,船只马上就到。” 戴宗向河面望去,只见波光粼粼,水声哗哗,看不见什么东西。 忽然,只听得咔嚓咔嚓声。 戴宗暗持短刃,马灵抓住金砖,各自戒备。 刘三笑道:“船来了。” 果见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一只小船进了芦苇荡里。 刘三迎上,道:“两位哥哥莫急回家,有豪客要过河。” 前头那人道:“可确认了身份?” 刘三道:“钱已经付了,三百六十两,一文不少。” 那人道:“即如此,今夜再辛苦一遭。” 戴宗听了暗笑。 三根蒜条金,足值白银三百两,这人一张口,便吞了四十两。 戴宗却不打算揭穿,毕竟,这样的人才可靠,不是嘛? 不一刻,小船入水,划到了河心。 船夫笑道:“戴院长,在下倪云,记住了。” 另一人道:“我乃乔正。” 戴宗一惊,暗道不好,就要抽刀劫持人质。 已经迟了,倪云并瞿源噗通跳进水里,随即一掀,船翻了。 马灵、戴宗急要挣扎,却被人抱住了腿脚,只往水里沉。 神行太保非神游太保,神驹子非神龙,如何是倪云乔正这两个水中蛟龙的对手,不一刻便喝了个水饱,失去了知觉。 “醒了?” 戴宗睁眼一看,只见火把环绕,刘三正低头看着他。 刘三笑道:“戴院长,幸会。认识一下,在下大明闻风司新任司长刘子翼。” 戴宗挣扎了一下,发现双手双脚全被绑的严实,根本挣脱不开。 戴宗冷笑,道:“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却不想被你这毛头小子阴了。” 刘子翼抛着马灵的金砖,道:“我一直以为是真金呢,却是铜的。” 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刘子翼继续说道:“其实要怪,只怪你们真的要去bǎng jià杀害王教头,才让我得手了。” 戴宗道:“只恨为你所阻,不能劝的史进兄弟回心转意。” 虽未直言,却也表明他们真的是去对付王进的。 刘子翼冷笑不语,退到一边。 “戴宗,我史进何德何能,居然要你杀我师父?” 戴宗大惊,定睛看去,不是史进是谁? 想要辩解,却一时想不到借口。 但是,他很清楚,史进与梁山的感情,完了。 果然,只听史进说道:“宋公明如此不义,也别怪我不仁,从今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牵葛。” 丢下这话,史进转向刘子翼,道:“多谢刘司长让我看到这一幕,还请安排条小船,我自去应天。” 刘子翼拱手笑道:“助人乃快乐之本,不必言谢。” 原来,接到泗阳城内飞鸽传书,刘子翼便从淮安城来到了淮河北面,使人截住了史进,劝他留下看一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宋jiāng pài出了戴宗、马灵bǎng jià或者杀害王进。 这下,史进是彻底不会再回梁山阵营了。 方天定指派的留下史进的任务,完成率百分之二百,堪称完美。 眼睁睁地看着史进下了船,戴宗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到底是宋江棋差一招,不但让史进彻底离心,还陷了自己和马灵。 这不止是失了两个将领这么简单,还预示着梁山耳目,失去了首领。 正文 一百三十九 欢迎攻城 劫营以后,宋军一连休整了三天,士气才恢复了一半。 相对于刚来时的气势汹汹,现在宋军上下都有些慌。 这城墙都没摸到,就没了一小半人,如何了得? 傻子都知道,再这样下去,吃枣药丸。 特别是厢军,真的人心惶惶。 每天吃也吃不饱,跑又跑不了,像猪一样被圈着。 慌的一匹。 六月初六,稀疏的小雨落个不停。 天还未亮,王禀率领大队禁军开进了厢军营内。 铛铛铛~激昂的锣声响起,立刻唤醒了所有厢军。 “一百息未出营帐者,斩!” 听到呼喝,厢军士卒不敢怠慢,纷纷出营集合。 不一刻,都到了校场上。 王禀挎刀向前,喝道:“童相钧旨,着厢军诸部填平泗阳城壕,将功赎罪。” 厢军兵将一听,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填壕,是攻城的第一步。 不把护城河填了,军兵无法抵达城下,攻城器械也无法过河冲城。 太危险,九死一生! 立刻,厢兵们起了一阵骚动。 只是没人站出来kàng yì,表示不去。 凶神恶煞的禁军虎视眈眈,敢说不去的,肯定会被杀头的。 一个指挥使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道:“王将军,这阴雨连绵的,怕是不好攻城。” 锵,王禀抽刀,一刀剁下。 噗嗤,血液飞溅,人头落地,滚了两滚。 立刻噤若寒蝉,没有人再敢逼逼半句。 王禀喝道:“退却畏缩者,斩!” 吃了一顿饱饭,天麻麻亮时分,厢军在禁军监押下出营,到达城外一里处。 弩炮射程之外,无数民夫挖掘泥土,填装进草袋里。 袋子不算重,一袋三十斤,方便驮负,不怎么影响速度。 看着鹌鹑一样的厢兵,王禀喝道:“每人一块盾牌,扔三包土进河者可回营。” 厢兵又是一次骚动。 三包土,要跑三次,不知道要多少挨箭才能成功。 只是不得不去。 禁军已经持刀掣枪,弯弓搭箭了。 看这架势,敢说不去的,肯定要被格杀当场。 想跑的话,周围还有马军环绕,如何跑的。 北门外,急先锋索超提着金蘸斧,铁笛仙马麟持两口铜刀,锦毛虎燕顺握一杆铁枪,并马而立。 他三人领着三千马军看着北门,任务有两个,一是防备明军出城冲击,二十防备厢兵逃跑。 看着厢兵挨个领取盾牌,马麟说道:“童相公也真狠,直把这些厢军当炮灰了。” 索超冷笑,道:“自己不争气,怪得谁来?若是袭营表现好些,也落不到如今下场。” 他是勇猛敢战的,最看不起这些战场懦夫,丝毫不拿正眼去瞧。 燕顺道:“管那多作甚,左右都是官军,非我梁山兄弟,死干净拉到。” 他是个吃惯人肉的,本不把人命看在眼里,更别说可怜这些厢兵了。 马麟道:“即如此,也该留在抢城时用。” 索超道:“难堪大用,何必浪费唇舌,且看贼军动静。” 燕顺抹去脸上雨水,道:“如此天气,贼军怕是不会出城。” 马麟道:“兄长早有定计,重骑出城便撤,轻骑来了就拖住。” 索超冷哼一声,道:“只要敢出门,定然杀他个片甲不留,好替诸位兄弟出口恶气。” 城头上,方天定看着宋军忙忙碌碌的准备,道:“宋军居然来攻城,我以为童贯要去打棱堡呢。” 邵俊笑道:“棱堡如此坚固,怕是童贯也狠不下心来。” 方天定颌首,道:“即如此,倒要表示下。 来人,揭开蒙布,对童贯表示欢迎。” 明兵得令,拉起垂在城墙上的几块白布。 白布收起,后面露出一排大字来。 欢迎没卵子童贯前来攻城! 咔嚓,童贯一把捏碎了坐椅扶手。 太监不要面子的啊?有这么作jiàn rén的?知不知道什么叫**? 知不知道我是大宋枢密使,生起气来我自己都害怕? 虽然羞怒交加,童贯却没失去理智,只是沉声说道:“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厢军必须出动,今日必须把护城河填了。” 飞骑立刻传达了命令。 旁边,宋江等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是面无表情,一副我是瞎子的表情。 都在暗骂方天定。 若是今天宋军沾到便宜,让童贯发了心中怒火,那便是晴天,大家安好。 若是没能发泄了,童贯不找众人麻烦,是不可能的。 毕竟,脸被打了,不打回去怎么行? 那边,三千厢兵各自给顶着一块盾牌,扛着一袋泥土,准备填壕。 收到命令,王禀喝道:“督战队,督促填壕队出发,迟疑不决者,杀无赦! 填壕队,立刻出发。” “立刻填河!”督阵禁军纷纷呼喝。 厢兵不敢怠慢,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扶着沙袋,发足狂奔。 后面刀枪紧逼,实在不敢以身试法。 只是道路泥泞,跑两步滑一下,真心跑不快。 好在,阴雨连绵,弓弦松软,gōng nǔ的威胁要小许多。 雷炯看着城下,默默地计算着距离。 城头上,三千gōng nǔ手持弓搭箭,静静等待着。 虽然有雨棚遮雨,可是弓弦还是松软了下来,要想造成有效杀伤,必须把敌军放到比平时更近的距离。 看到宋军进入了一百步,雷炯弯弓搭箭,咻地放出鸣镝,标定距离。 比晴天要短三十步的样子。 不一刻,宋兵跨入了七十步距离内。 雷炯令旗一挥,喝道:“放!” 嗡~弓弦震动,箭如蝗群。 啊啊啊~惨叫声连绵不绝,宋兵被射翻了一二百人。 抛射命中率真的不高,然而宋兵防护手段低劣,还是射杀射伤了不少人。 弓手不管其他,只是不断抽箭放出。 一时间,羽箭比雨点密集。 五轮箭雨之后,宋兵冲到了护城河旁,扔下肩膀上的土包便跑。 逃命要紧,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全靠老天赏脸。 老天爷对这些厢兵还是不错的,跑到护城河边的,约莫两千余,又逃到安全距离的,能有一千五百多。 侥幸逃脱生天的厢兵并没有彻底安全。 千余禁军牢牢包围着他们,让厢兵们惴惴不安。 王禀指向厢兵群,点了十余个人,喝道:“来啊,把这几个抓出来。” 立刻有禁军持刀枪上前,把这十余人捉了出来。 王禀喝道:“尔等贪生怕死,敷衍任务,没把土包扔进河里便行撤退,来啊,枭首示众。” “狗官,如何血口喷人……” 话音未完,禁军便刀枪并下,把这十余人屠戮一空。 填壕兵中,的确是有敷衍了事的,只是被杀的十余人是不是,还真不一定。 王禀又没有火眼金睛,如何辨认得出来?他只是随意点了一些出来。 此为杀鸡儆猴。 王禀挥舞腰刀,喝道:“都记着了,只要速度够快,有一半的机会活着回来。 第二队,即刻出发。” 一半的机会?呵呵! 厢兵们一边呼叫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一边拼命奔跑。 都是盾牌护着上半身,还能减少危险的办法,只能是加快速度。 少挨一轮箭雨,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正文 一百四十 苟且偷生 厢兵被迫不过,只以盾牌护着头脸,发足狂奔,开始夺命的冲锋之路。 看着宋军又一次冲来,方天定下令道:“改散射,提高命中率!” 庞万春领命,亲自去指挥。 立刻,城头羽箭稀疏了起来,宋兵伤亡却翻倍上升。 明军弓手居高临下,视野清晰,又没有危险,可以安逸地瞄准射击。 童贯真的是没把厢兵当人看,连掩护的弓手都没派出来,更不要说提供攻城器械了。 当然,就算派出弓手也没用。 城头的弩砲蓄势待发,一直准备着好好招待宋军弓手一顿呢。 城头上,明军弓手一箭接一箭,虽然速度慢,但是命中率高。 十中五六。 战场上堪称奇准无比。 宋军立刻扑倒一片。 很多中箭的伤兵,痛的满地打滚,哀嚎惨叫。 只是没人在乎这些。 等到填壕结束,这些人才能得到救治。 不过看情况,宋军是不会主动收回这些人的。 护城河前,千余尸体散落了一地,猩红的血液汇聚成十余条小溪,哗啦啦地灌进河里。 河水已经露出了丝丝殷红。 眼看即将进入弓箭射程,一个宋兵越跑越慢。 突然,他觉得腿一紧,人立刻扑倒在地。 转头一看,一个都头模样的人缩在两个沙包一具尸体堆成的工事后,头顶着盾牌,正龇牙咧嘴地笑着。 都头说道:“在下陈朕鹏,兄弟,怎么称呼?” 这厢兵顺势调整了下姿势,道:“在下祝小弟,不知都头有何指教。” 陈朕鹏道:“没事,找个人聊聊。” 祝小弟大囧。 头顶箭矢横飞,身边惨叫不绝,居然有心思聊天,这得多大的心啊。 陈朕鹏笑道:“别傻乎乎地去填沟,没活路的。” 看着祝小弟不解的神色,陈朕鹏解释道:“等到护城河填了,攻城之时,我等定然是第一波炮灰,还是必死无疑,不如躲一躲。”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填壕队冲锋陡然密集起来。 一波接一波,好似海潮汹涌,永不停歇。 城头只以弓箭对敌,弓手聚精会神,沉着应对,不断瞄准发射。 护城河内,已经有土包露出了水面,然而,尸体也铺满了一地。 厢兵冲锋之时,一脚下去,血泥没过脚踝。 再看陈朕鹏,周围用尸体土包堆了堡垒,百十人缩在里面。 明宋双方当然都看在了眼里,明军只是无视,宋军想去,却又顾忌城头gōng nǔ。 但是,放任他们这样躲着,厢兵肯定有意见。 看到身后禁军已经开始集结,陈朕鹏说道:“兄弟们,等会我们举着白布,直冲城下,跑到护城河边,往北门跑。” 祝小弟道:“大哥,都听你的。” 陈朕鹏又道:“记住,跟着大哥跑,不要回头,不要掉队。” “听大哥的!”众人齐道。 这么短时间,陈朕鹏已经成了这百余人的带头大哥,毕竟,正是因为他想出来的办法,这些人才能苟到现在。 王禀看着苟一团的厢兵,怒吼道:“出击,杀了他们!” 不杀了这群苟且偷生的厢兵,怕是都有样学样,护城河到明年也填不平。 看到禁军出动,方天定怒喝道:“弩砲,掩护那群厢兵!” 禁军刀盾手掩护着弓手,缓缓向前,就要把那群厢兵射杀当场。 明军弩炮已经瞄准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陈朕鹏并不知道明军的打算,反正无路可走,只能死中求活。 搏一搏,厢兵变明军,前途大大的。 陈朕鹏陡然跳起,举着一块白布,喝道:“跑!” 众厢军像兔子一样,朝着城下狂奔而去。 蔚为壮观。 一群抠脚大汉,袒胸lù rǔ,腿毛尽显,只穿着一条裤衩,在战场狂奔。 全都惊呆了,明宋双方动作同时一顿,战场鸦雀无声。 趁着全场安静的机会,陈朕鹏大叫道:“明军的兄弟,手下留情,我们投降。” “宋贼狠毒,弃暗投明!”众厢兵齐齐呼喝。 哗啦啦,地上又爬起来近千厢兵,汇合进了队伍里。 这些都是诈死诈伤的,此时看到机会,都跳了出来。 见到如此闹剧,童贯大怒,喝道:“来啊,杀了他们!” 由不得他不怒。 纵观千古战史,如此荒诞的一幕,只此一例,别无分号。 作为主帅,注定要名留青史的。 只是作为丑角一方,童贯可不乐意。 宋江得令,立刻挥动令旗,喝令骑兵追杀。 方天定可以放过,这群逗比必须死! 这是童贯的意志,不容违逆,必须完成。 其实童贯也不是不能接受作为丑角存在,只是那些厢兵,许多裤衩跑掉了,吊着胯下的大鸟,让他很眼红。 城墙上字迹还在,露出鸟来想干嘛?这是红果果的打脸! 令旗挥动,禁军梁山军齐齐出动,进行追杀。 方天定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喝道:“全力攻击,接应厢军入城!” 短暂功夫,陈朕鹏已经带人跑到了护城河边。 他很清醒,向北一拐,往城门狂奔。 东门外,宋军大队虎视眈眈,若是城门洞开,定然抢城。 明军不可能冒着城门被夺的危险开门,必须去北门。 其实南门也行,距离都是一样,然而北门外有棱堡,宋兵冲击更困难,对他们来说,要安全一些。 发足狂奔的同时,陈朕鹏喝道:“会水的游过去!” 立刻,噗通噗通跳下去了数百人,没命向城下游去。 贴着城墙走,是最安全的。 只是那些跟着跳进水里的,立刻便发现情况不妙。 皮甲遇水,立刻沉重无比,根本浮不起来。 这也是陈朕鹏他们提前脱了衣服的原因,方便泅渡,同时可以表明自己无害,让明军更容易接纳。 所以说,童贯真的是冤枉了他们。 可怜陈朕鹏不会游泳,只能夺命狂奔。 “杀~” 呼喝中,宋兵向着城下杀来,誓要截杀逃兵。 方天定喝道:“杀!” 咻~咻~咻~ 五百余根手臂粗的箭矢划破空气,如闪电般钉进宋军群里。 立刻扑倒一片,不知道被射杀了多少人。 宋军原打算是以厢兵填壕,同时消耗守城物资,并没有携带床弩投石机等器械。 所以,宋兵只能挨打。 二十息一波箭雨,多则射杀千八百,少则一二百,直杀的横尸遍野,血灌田渠。 只是童贯暴怒,哪怕死伤惨重,宋兵也是死命向前。 宋兵接近七十步,城头gōng nǔ手立刻放箭。 这次是只求速度,不求精度的抛射,真的是万箭齐发。 只是禁军有甲有盾,单兵gōng nǔ杀伤不多。 只是因为要顾着自己,速度加不起来,赶不上厢军逃兵。 方天定看厢兵快到了北门,下令道:“放下吊桥,让他们进城。” 打了半天,东面护城河被填了一半,两万厢军还剩下一万二三千。 只是,陈朕鹏一番骚操作,让这一万多厢兵彻底废了。 只要他们成功进城,剩下的厢兵肯定有样学样,侍机叛逃。 对此,方天定很欣赏。 彼之逃兵,我之贵客,必须热烈欢迎,隆重招待。 正文 一百四十一 小人物大功劳 北门外,看着狼狈逃窜的厢兵,索超呸道:“端的胆小如鼠,当杀!” 燕顺道:“只是在城头gōng nǔ射程范围内,不好下手。” 马麟道:“都怪童相公太过苛责,致有此事发……” “令~”话音未落,只见一游骑飞至,道:“相公钧旨,立刻截杀叛逃兵丁。” 马麟道:“我军背后有棱堡,城头守军又多,实无法冲击。” 游骑喝道:“此乃相公军令,即刻执行,” “直娘贼!”燕顺大怒,举枪喝问道:“欲让我兄弟送死乎?” 他是一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主,若是游骑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要杀人。 马麟也喝道:“滚回去,告诉童相,此乃乱命,实难接受。” “主将军令,立刻截杀逃军!”又一游骑飞至,道:“主将有言,安全为上!” 这是个梁山骑兵,待遇可比禁军游骑好太多了。 索超接过军令,喝令道:“都有,随我截杀逃军。” 他是看不上这群逃军的,杀不杀和他关系也不大。 让他冒险奉童贯命令,那是不可能的,宋江的命令却一定要执行的。 他心里有数,这只是做做样子,不必冒险。 随着索超命令,三千骑兵开始加速,向着逃兵杀去。 砰地一声巨响,吸引了索超的注意力。 抬头一看,原来却是城头放下了吊桥,再看,城门也在缓缓打开。 索超大喜,立刻喝道:“全军都有,随我抢城门!” 马麟急劝,道:“兄长,无故开城,必有奸计。” 燕顺道:“贼将昏庸,此乃接应逃军,机不可失。” 驾~索超一踢马腹,道:“莫管他,抢夺城门,好助兄长破城!” 主将加速,副将当然也要跟上,只是马麟不敢大意,令人去通知宋江此间情况。 方天定看到宋军冲城,喝令道:“喊话城下厢兵,跳河暂避,放马军进来。 再令,严守沿街内墙,全歼这伙马军,注意,我要活马!” 命令下完,方天定又道:“来人,随我下城,我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入虎穴。” 说完,方天定提起方天画戟,噔噔下了城头。 他以为,能冒险直接抢门的,也就一些臭鱼烂虾,却没想到三只大鱼自投罗网。 刘子羽把守城事宜交给其他人,随之下城。 “厢兵兄弟,跳河暂避,等待救援。” 听到城头呼喝,已经踏上吊桥的陈朕鹏,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城门,一咬牙,喝道:“兄弟们,跳下去!” 说完,他噗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立刻呛了两口水,手臂胡乱挥舞中,忽然觉得身体浮了起来。 原来城头扔下来许多葫芦,倒让他捡了一命,随后祝小弟游过来,拖着他泅渡到了岸边。 不是所有人都头脑清醒的,许多厢兵凭本能向城门洞里冲去,希望逃脱生天。 只是两条腿哪有四条腿快,索超已经带人冲到。 金蘸斧挥舞,挡路者全被劈飞,又被马蹄踏过,立刻化为肉泥。 马麟燕顺,也是各持刀砍枪刺,紧随其后的马兵也是砍杀不停。 看到城门近在咫尺,索超担心城头关门,猛地一踢马腹,速度骤然加了一截。 不一刻,吊桥逃兵被杀戮一空,三将冲进了城门。 迎面是墙,瓮城的承重墙。 索超绕过,只见瓮城内门洞开,索超大喜,喝道:“兄弟们,破城就在今日,随我冲!” “冲啊~” 呐喊中,宋兵骤然提速。 一瞬间,全军穿过了瓮城,来到城内。 索超喝道:“全军下马,抢占城楼……” 完蛋鸟……索超哀叹。 三丈宽的街道两侧,是一丈高的矮墙,绵延出去三十丈,尽头已经被封死,只有两个小铁门。 没法抢城。 登城的马道和楼梯,都在矮墙后,矮墙上,是密密麻麻箭头。 吁~索超勒马,喝道:“撤~” 轰~一道闸门落下,把三千马军隔成了前后两截。 那些正站在闸门下的几个骑兵,立刻被压成了肉饼。 看到后路断绝,索超大怒,喝道:“抢上城头!” 咻~咻~咻~ 无数箭矢平飞而来,射的宋兵人仰马翻。 索超三人左遮右挡,倒是全然无伤,身后的骑兵,还能立在马上的,不过千余。 突然,箭矢消失,无数明军喝道:“下马,抱头蹲下,可保无恙。” 叮咛桄榔,兵刃落地声响成一片。 “叛我梁山者死!” 啊~ 原来,锦毛虎燕顺看到有士卒扔了兵器就要下马,挺起一枪刺杀了。 方天定喝道:“深陷绝境,尤自负隅顽抗,端的不知死活。” 索超看到方天定出现,喝道:“方天定,急先锋索超在此,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铁笛仙马麟在此,谁敢来战!” “爷爷燕顺在此,谁来受死?” 方天定闻言大喜。 既然送上门了,哪有放过的道理。 至于挑战,不值一哂,他们三个一起上,方天定也能应付。 而且,自己的地盘,只有自己放冷箭的份,绝无自己被暗算的可能。 不过,方天定想招降三人。 这三人被困墙内,插翅难逃,不论是挠钩招待,还是困到他们无力,都可以拿到活口。 只是群殴的话,怕三人不会服气的。 必须亲手打败他们,才能让他们认清现实。 方天定道:“来人,准备坐骑,我当亲自出战。” 刘子羽道:“太子殿下,末将久居城内,手痒难耐,还请让我出战。” 此话一出,众人都熄了出战的心思, 不是不想,而是不好意思争抢。 自从宋军到了城下,刘子羽并未出手过,出城一次还坐镇中军了。 其他人,要么随着方天定出去搦战,要么出去劫营,唯有刘子羽在城内空虚寂寞冷。 所以,方天定喝道:“索超,且让你麾下儿郎投降,清出地方来,我派人与你斗将。” 索超听到方天定不出战,不怒反喜。 他可是知道方天定的本事的,清楚自己不是对手。 他也知道,自己三人不可能有围殴的机会的。 看看两侧墙头,就知道三打一的机会又多渺茫了。 “即如此,或可趁此机会杀他一两个大将,也算不冤了。”索超暗暗寻思一阵,做出了决定。 索超喝问道:“方天定,若是儿郎投降,可有危险?” 方天定回道。“无妨,不会有危险。” 索超道看向身后马军,叫道:“兄弟们,因我冲动,失了计较致使被困城内,其罪在我,兄弟们自去下马。” 不一刻,大部投降,被墙头用吊篮替走了,只有不足一百的亲兵跟在身后。 燕顺喝道:“方天定,可敢下城?” 方天定笑道:“莫急,自有人陪你。” 回了一句,方天定让刘子羽去准备出战。 能够活捉三人,方天定很兴奋,决定要重重嘉奖厢兵,特别是领头逃跑的那个家伙。 若非他们,怎么合情合理地放吊桥开城门,诱使宋军来抢城门呢? 尽管索超进城,是因为他性格急躁,然而,厢兵投诚,才能引动宋兵出动。 宋军又不是傻子,也都知道城内防御森严,无缘无故城门洞开,肯定不敢进城的。 厢兵的配合堪称完美,尽管他们是为了求活。 所以,必须嘉奖。 正文 一百四十二 活捉三将 看着北门吊桥收起,城门关闭,宋江急怒攻心,喝道:“冲,定要打破城门,救得三位兄弟回营。” 吴用劝道:“主将,我军中计,失陷三个兄弟,众将都舍不得。然而器械未备,难以救援啊。” 宋江不管,只让人冲城。 忽然,呜呜号角响起。 吴用又劝,道:“童相退兵号令响起,必须撤退,军令如山啊!” 宋江恨恨地说道:“收兵回营!” 其实是他是不愿意徒劳无功的。 他也知道,三将失陷城中,定然凶多吉少,并且攻城救援也不可能。 然而,不救援,显得兄弟间的情义犹如纸片。 所以,哪怕会有巨大的伤亡,宋江也要让人攻城。 好在退兵号角响起,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果断借坡下驴了。 城内,偌大的街道已经清空,只剩下索超三人。 看到明军只顾捉人牵马,迟迟不出,索超焦躁,喝道:“方天定,何故不出?” 方天定笑道:“你是要单挑,还是要群战。” 索超是莽,不是傻,怎么能敢群战? 万一出来一二十个大将,他三人怕是要被乱刃分尸。 渣渣都不留一片。 燕顺早就怒急,喝道:“不拘几个,出来厮杀!” 虽未言明,三人都存了死战的打算。 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 燕顺话音未落,街道尽头铁门复开,刘子羽领着张俭张韬两兄弟,并二十个士卒走了出来。 士卒没带兵器,各自带了挠钩、绳索等物,准备绑人。 索超喝道:“来将通名。” 刘子羽笑道:“在下刘子羽,家父曾提举崇福宫,知越州,今为我国宰相。” 索超喝道:“恁地啰嗦,尔吓我乎?” 刘子羽道:“非也,实乃告诉尔等,我这官宦之家尚且弃暗投明,尔等贼寇出生,转投明国亦无问题。” 燕顺喝道:“厮杀一场再说。” 张韬出马,道:“锦毛虎,尔等兄弟啸聚清风山,何等快活,只因少吃了一顿人心醒酒汤,认了个大哥,导致王英被杀,尔后悔乎?” 燕顺大怒,道:“后悔与否,问我手中铁枪。” 说完,燕顺脚踢马腹,提枪冲向张韬。 张韬并不避让,打马举兵迎上。 一刀一枪,就在街上打了起来。 方天定立于墙头,仔细看着。 半斤八两的样子,张韬略占上风。 旁边,庞万春持弓擒箭在手,随时准备放箭救人。 这是方天定的吩咐。 虽然想收复三人,然而,方天定并不打算让自己的手下冒险。 在如此安逸的情况下,生擒三将有十足把握,只为了让索超三人心服口服就损失手下大将,那真是太蠢了。 街上,两人又斗了二十余合。 燕顺力气不济,渐落下风。 眼看杀不得大将了,燕顺目光瞅向刘子羽身后的士卒,寻思着好歹杀两个回本。 计较已定,又斗了三五合,燕顺觑准破绽,猛地拨开长刀,向着士卒猛冲而去。 “好贼子!”刘子羽一声大喝,长枪一扫,把燕顺打落马下。 身后立刻抢出四个甲士,押住了燕顺,下了他的兵器,拨了了他的甲胄,牢牢kǔn bǎng后拖了下去。 索超、马麟又惊又怒,同时挥舞兵器,催动坐骑,就要去救燕顺。 只是不可能。 刘子羽截住索超,张俭拦下马麟,各自酣斗。 马麟一对铜刀,舞的纷飞大雪似的,煞是好看,只是没能见功。 张俭的大刀也是呼呼生风,并不落于下风。 另一对,索超一把金蘸斧上下翻飞,刘子羽操着银头枪左遮右拦,只是防守。 庞万春担心刘子羽有失,悄然举起了弓箭。 方天定摇头,道:“索超性格急躁,开手迅疾凶猛,却难以持久,待其锐气被挫,必败于子羽之手。” 果然,二十合后,索超金蘸斧慢了下来,三十合后,刘子羽已经开始压制了索超。 五十合时,刘子羽大笑一声,道:“给我下去吧!” 言毕,只见他长枪猛挥,陡然荡开索大斧,复一扫,把索超打落马下。 索超急待挣扎,却被四个甲士缠住,根本挣不脱。 看到索超落马被擒,马麟心中自慌了,被张俭一刀拍落马下,同样吃了擒。 看到三个好汉被生擒,方天定喜不自胜,喝令带来见面。 不一刻,三个好汉五花大绑地被带了来。 索超挣扎的满脸通红,怒吼道:“奸贼,可敢与我一战!” 马麟也道:“方天定,要杀便杀,爷爷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 燕顺也骂:“好贼子,爷爷在下面等你!” 方天定也不下令松绑,只是冷笑着听着这些败犬的远吠。 世界上,再没有比生擒敌人更美妙的事情了。 这种情况下,敌人的怒喝叫骂,就是最最动听的伴奏。 当然要好好享受。 “报~” 方天定正在陶醉间,一传令兵飞奔而至,道:“报太子,宋军已经撤退!” 方天定道:“接应剩余厢兵入城,把为首者带来,我要亲自嘉奖。” “是!” 传令兵退走,方天定看向索超三人,道:“尔等如我一般,皆是贼寇出身。 想你兄弟本在梁山聚义,其实有机会全取天下,却甘心做了赵宋走狗,诚为可惜。” 索超叫道:“有甚可惜的,为天下人,便是死了也甘心。” 他本是官军,又不像秦明那般有仇怨在身,赞同招安并不奇怪。 马麟和燕顺却沉默不语。 “为天下人?哈哈~”大笑一声,方天定道:“索超,想你一身好本事,却不得重用,你可知何故?” 不等索超回答,方天定继续说道:“想那大刀李成,本事不过尔尔,却身居高位,何故?溜须拍马而已! 此乃赵宋通病,观朝堂之上,凡居高位者,无不精通溜须拍马,奉承的赵佶快活。” 索超闻言,道:“你等贼寇出身,如何知道朝堂风云。”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我不需要知道朝堂局势,我只知道任贤而用,则国泰民安。 想我太子府詹事叶贵,尔等也是认识的,他与我早就相识,从起事前便鞍前马后服侍与我,只是没什么功劳,一直不得重用,便是明证。” 叶贵挺了挺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方天定继续说道:“想你梁山全伙招安,御辽,平田虎王庆,功劳卓著,除了宋江卢俊义得封小官,其他人可有封赏。” 马麟道:“张清兄弟已经官复原职。” 哈哈哈~方天定仰天大笑一阵,喝道:“天真!你以为张清官复原职,是因为平了田虎的功劳?蠢! 若非仇英替父母报仇的故事感动天地,你以为赵佶会多看他一眼?我告诉你,便是扶天之功,在赵佶眼里也不如一桩爱情故事来的重要。 如此昏君,尔等也好死心塌地?” 三人尽皆沉默。 “我告诉你,凡是梁山出身的,都不会有好结果,只因尔等先后击败了童贯、高俅,让其怀恨在心……” “够了!”马麟怒喝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招降我等么?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告诉你,只有杀身成仁的梁山好汉,绝无苟且偷生的背义兄弟!” “不错!我是看中尔等的本事与义气,也想招降尔等。 然而,我军兵强马壮,大将良多,也不必非要招降。 既然尔等不愿意投降,那便安心等待宋江的消息吧。” 说完,方天定便令押解三人监禁,再不多看一眼。 能够招降固然好,不能招降,用来败坏梁山军士气,也十分不错。 …… 感谢“浪荡红尘一书生”兄弟的打赏。 正文 一百四十三 换将之议 东营,帅帐中,众将齐聚。 宋江居于主位,愁眉不展。 沉默良久,宋江道:“诸位兄弟,索超马麟燕顺三位兄弟被擒,须得想办法解救,可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 目下情况,便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所谓被擒,不过是宋江的一厢情愿,并无确切消息。 金枪手徐宁道:“主将可还记得,那明使叶贵曾经说过,可以交换大将的话?” 这一说,众人都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众将来势汹汹,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谁也不曾把明军放在眼里,自然也就忘了这事。 只是连连损兵折将,今日更是被生擒了三人,众人都是气馁。 心中的傲气和自信,尽被打散一空,自然也就不敢在再小觑明军。 徐宁一说,众人也想了这回事。 只是急切间,到哪去捉得明军大将呢。 不由自主地,众人看向了双枪将董平。 曾经,有一个生擒明军大将的机会摆在众人眼前,大家没有珍惜。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宋江想说,手下留人,以后可用。 如果要加一个数量,他希望是一万个。 只是后悔也晚了。 董平被看的恼怒,道:“看我作甚,我杀敌不是应该? 若非索超贪功冒进,怎会吃了擒拿,再则,死活还无定论,商议个甚么。” 众人闻言,各自收回目光,又陷入了沉默。 这董平说的话太难听,众人不喜,却又是实情,不好发作。 宋江见气氛又冷,连忙说道:“莫要焦躁,众兄弟仔细想想,可能捕捉一二贼军大将……” “报~” 宋江话未说话,一探哨小校闯进来,道:“报先锋,贼军大使叶贵求见!” “直娘贼,待我去砍了那厮,也好出口恶气。” 说着,李逵提起一双板斧,就要出营。 “小乙,拦住这厮!”宋江一声怒喝,燕青抱住李逵,不让他走。 李逵怕燕青摔他,不敢鲁莽,气闷地回座坐了。 “三位兄弟在彼,如何能够莽撞。”说完,宋江让传叶贵。 不一刻,叶贵笑容满面地进来了。 叶贵团团做了个揖,道:“各位,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你别来,我无恙,众人暗暗腹诽。 宋江道:“你我两军,仇深似海,实无虚礼之必要,有话快说!” 叶贵道:“宋皇城使,不必焦躁,我来嘛,是有一桩买卖与你做,我告诉你,你赚大了。” 宋江冷哼道:“我却不知方天定那厮还是个行商。” 叶贵笑眯眯地说道:“我家太子嘛,也可以称为行商,只是货卖的乃是这个天下!” 宋江无言以对,喝道:“有话快说,无话便回。” 叶贵道:“早间,我军抓了你三个大将,不知宋皇城使是否想要赎回!” 宋江闻言大惊,喝问道:“当真可以赎回?” 叶贵哂笑道:“我家太子一口唾沫一口钉,可不像你说话如放屁。” 宋江顾不上叶贵嘲讽,道:“如何赎回?还请言明,只要我宋江有,定然双手奉上!” 叶贵道:“很简单,交出扈三娘,我军便把三人送回。” 众人闻言,全部惊呆当场,尤以扈三娘为甚。 叶贵看向扈三娘,道:“你兄扈成在城内,日夜煎熬,坐卧不安,只为你焦心。 我家太子怜惜麾下大将,不忍见扈将军忍受兄妹沙场对决的痛苦,是故愿意以梁山三将,换你归顺。” 扈三娘呆坐,不语。 众人,包括宋江也不知道说何是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索超三人是兄弟,扈三娘同样是兄弟,以兄弟换兄弟,哪怕是一换三,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叶贵看梁山众人沉默不语,拱手道:“言尽于此,还请宋皇城使早做定夺,告辞!” 宋江令人送叶贵出营。 刚走了两步,叶贵转身,道:“来时路上,多有宋军巡哨,为防不测,还请宋皇城使派人送我回城,也免得坏了索超三人的性命。” 宋江闻言,立刻就想拒绝,却不敢直说。 叶贵只是一个太子詹事,虽然代表着方天定的脸面,其实无足轻重。 但是,他要真的死在了路上,宋江敢肯定,索超三人定然人头落地。 只是公然派人护送,怕是会被以为通贼,恐有不测。 其他人却不管那么多。 摩云金翅欧鹏起身请命,道:“兄长,我愿走一遭,护送叶大使回城。” 众人也不见怪,欧鹏和马麟同在黄门山落草,又一同上了梁山,感情十分亲厚。 出于对马麟安危的担忧,欧鹏这样做实属应当。 徐宁又起身,道:“先锋,欧鹏兄弟一人恐不便当,我也走一遭吧。” 若是明军使诈,设了埋伏,欧鹏一人的确不能让人放心。 所以徐宁主动请命。 其实他不想动的,只是众人都沉浸在扈三娘换索超三人的纠结中,没有反应,他才主动了一回。 想他还在东京金枪班时,每天朝九晚五之余爱妻呵子,也不求功名利禄。 被汤隆拐骗上了梁山,也没发表什么意见,直接带着媳妇和娃留了下来。 宋江决定招安,他也无所谓,跟着大部队走。 这性格也不好说好坏,真正的一个有本事,却只顾家的男人。 宋江沉默片刻,同意了两个人的请命。 众兄弟间,对朝廷不满的很多。 若是童贯麾下截杀了叶贵,导致三人殒命,肯定有人要去杀了宋军报仇。 尽管下手杀人的是方天定,但是打不到方天定啊! 不找禁军晦气找谁? 能杀嘛?万万不能啊! 不要说杀人,便是去骂营,也会严重得罪童贯,怕是会被扣上一个通贼的大帽子。 与其如此,不如让两人去。 只是换不换人,又是两难。 从内心讲,扈三娘因为扈成出现,几成废人,难堪使用,换回三个当打的大将,当然合算。 但是,换了的话,显得梁山情义犹如薄纸片,太过虚假了。 扈三娘可是宋江义妹,在江湖人眼中,可比亲生兄妹还亲的。 踌躇间,鲁智深跳将出来,喝道:“若非招安,如何折损许多兄弟,又闪的我等进退两难。” 武松也跳脚,喝道:“要我说,打破禁军营寨,擒了童贯那阉人,换了三位兄弟重回梁山。” 阮小七道:“武二哥哥说的有理,管他谁做了黄帝,我兄弟自在梁山快活便是。” 李逵双斧一抄,喝道:“兄弟们,与我捉童贯那厮换兄弟去。” “同去,同去!”多人鼓噪。 “胡闹!”宋江怒喝一声,道:“尔等欲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境地乎?” 李逵喝道:“公明哥哥,左右一个阉人罢了,救索超兄弟要紧啊。” 宋江道:“方天定那厮连杀我十三个兄弟,此仇不共戴天,如何能做这仇者快亲者痛之事? 再则,我军粮草不济,如何乱的? 还有,众兄弟加小分散于各地,若是我等反了,他等必被朝廷擒拿入罪,于心何忍啊!” 众人听了气闷,却又无计可施。 宋江说的都是实情。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粮草匮乏,打破童贯大营自然足用。 家小分散,也可以安排人去接。 只是宋江不愿意反了,其他也有许多人不愿意反,众人都是无可奈何。 总不好在打童贯之前,兄弟们先翻脸了吧。 生了一阵闷气,宋江喝道:“各自回帐,此事容后再议。” 众人闷闷散去。 宋江对方天定愈发忌恨了。 几句花言巧语,便弄的众兄弟心神大乱,举止失措,实乃奸诈。 他还不知道戴宗马灵被擒,史进放言决裂的事情呢,不然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 感谢“祝小弟”兄弟打赏,说明啊,适合用的才随手用了,大多配角,别期待太高哈,至于扈三娘,早有安排,见谅则个。 正文 一百四十四 平静的一天 阴雨连绵,不见阳光。 地面一片泥泞,一脚下去带出半斤泥来,探哨的十分辛苦,更不要说大战了。 又因为被方天定换将提议搅的心烦意乱,梁山众人都不想动弹,所以,战场陷入了难得的平静。 泗阳城内,一栋楼房内。 索超待在房间内,只觉得身上要发霉了。 “这鬼天气,愁死个人。”索超悠悠叹道。 不知道是愁天气,还是愁自己的境况。 被关了两天,明军不闻不问,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只让他坐卧难宁。 不是没想过越狱,只是墙壁坚固,无法可破,门窗上都是胳膊粗的铁棍,孔隙只容得下一条胳膊伸出。 除非他们变成苍蝇,否则休想出去。 “开饭了!” 一声吆喝,一个明兵提着早饭过来了。 一天不死要吃,再烦躁,也不能对不起肚皮。 索超把昨日的碗放在门前,等待明兵放上今日的早饭。 咣啷一声脆响,只听燕顺叫道:“直娘贼,爷要酒肉,谁耐烦天天吃这白粥咸菜。” “嗨,本事不大,脾气还不小,不吃就饿着吧。” 明兵果断无视了燕顺,来到索超面前。 索超叹了口气,真是穷途末路啊。 想在梁山上,天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何等快活。 到了这里,一天四碗白粥,两根咸菜,吃不饱,却也饿不死,真是够了。 马麟道:“燕顺兄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必与自己肚皮过不去。” 燕顺道:“直娘贼,要是能出去,非得杀他个精光,好好吃一顿心尖熬制的醒酒汤。” 索超懒得说话,呼啦啦喝完了粥,躺回了床上。 好无聊啊! 的确无事可做。 所以,梁山众将除了外出探哨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喝酒打发时间。 恰逢金钱豹子汤隆押解军械而来,徐宁便邀他凑在一起喝起了小酒。 汤隆是徐宁表弟,为了破呼延灼的连环马,伙同时迁偷了他祖传宝甲赛唐猊,诳他上了山。 虽然汤隆不义在先,徐宁也未见怪,仍如旧日相待。 喝了一阵,汤隆道:“明贼太子方天定提议用扈三娘换取索超三人,未知先锋如何决断。” 徐宁摇头,道:“生死各安天命,如何能够把扈家妹子推火坑里去。” “也见得是。”汤隆叹了一句,又道:“兄长,明军势大,你为统兵大将,位处敌前,还要小心,莫步了王英等人后尘。” “我自晓得。”徐宁不在意地回道。 汤隆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劝道:“我知兄长素来不把生死放在心中,却不得不为嫂嫂侄儿考虑一回。” 徐宁闻言,不由放下了酒杯,道:“兄弟可有教我?” 汤隆道:“兄长且听小弟肺腑之言,把家小择一稳定之地安顿了。 若能顺利平得明贼,再行接回不迟,若是吃败,也远离了东京那是非之地,假设,先锋携众兄弟复回梁山,也可免除后顾之忧。” 顿了顿,汤隆又道:“如若兄长吃了擒,我自把嫂嫂侄儿送去,哥哥可转投明国,保全性命。” 徐宁轻喝道:“说的甚么胡话,那么多兄弟折在此处,我如何能够投奔明贼。” 汤隆道:“战场之上,生死不由人,哪有甚么仇恨,为家小计,兄长还要看开些。” 徐宁叹了口气,饮酒不语。 相对于宋营愁云惨淡,泗阳城内气氛热烈。 陈朕鹏和祝小弟两个穿着明军衣甲,喜气洋洋地往蹴鞠场走去。 难怪两人兴奋,明军伙食好,实力强,两人自觉抱上了金大腿,根本舍不得撒手。 特别是陈朕鹏,因为彻底瓦解了厢兵的意志,又机缘巧合帮着捉了三将,被方天定提入了亲卫营。 只要好好干,运气不太坏,以后一个统制官还是有希望的。 祝小弟整了整腰带,道:“多亏哥哥提携,我也进了太子亲卫营。” “咱是兄弟,不相互帮助怎么行?”陈朕鹏又道:“对了,你是祝家庄人,与栾将军应该认识吧。” 祝小弟道:“我倒是认识栾将军,他却认不得我,祝家庄被破时,我只是一个普通庄丁罢了。 只因家人全被梁山杀了,才投了厢军,想不到如今倒是对上了,或可报仇。” 陈朕鹏道:“总有报仇那一日,倒是不急于一时。” 不一刻,两人到了蹴鞠场。 只见旁边人山人海,旗帜招展,呼喝之声不绝,沸声震天。 场边搭了个高台,台上挂着横幅,写着“大明第一届军中蹴鞠联赛”。 方天定上了台,喝道:“肃静!” 立刻鸦雀无声。 方天定继续说道:“兄弟们,此次联赛,一共有六十四只队伍报名,蹴鞠的规则大家都知道,不再赘言,直接抽签,决定出场顺……” “且慢!”一声娇喝,一只队伍打着红十字旗闯了进来。 这是护工队的女护工们,众人不敢阻拦,纷纷闪开一条路来。 若是得罪了她们,治疗的时候不给麻药,多倒酒精,能把人弄哭。 庞秋霞走到前面,道:“太子殿下,我护工营姐妹也是军中一员,何故不能参赛?” 庞万春扶额一叹,喝道:“胡闹!还不速速退下。” 方百花反喝道:“庞将军,你看不上护工姐妹否?” 庞万春大囧,躲到方天定后面不说话了。 方天定看向梁红玉,希望她去劝一劝。 这女子和男子同场蹴鞠,可不是找虐? 可是众人并不敢得罪这帮悍妇,只是白白让她们得了冠军,也不甘心。 冠军奖励是什么?赵宋帝姬! 不然众人如何这么踊跃。 却不想梁红玉只低头看着台上一片水渍,貌似很好看的样子,根本不搭理方天定。 没奈何,方天定又看向洛樱。 洛樱上前,道:“两位妹妹,你看众军之中,谁敢与你等竞技?与其别人让着获胜,不如不参加,也免得烦恼。” 要害中的,庞秋霞语塞,直接撒泼,道:“不论怎的,我护工营姐妹必须参赛!” 旁边上,陈朕鹏看的目瞪口呆,问旁边明军道:“兄弟,为何军中还有女子?” 明兵回道:“你初来乍到,不知厉害,反正记着一条,离这些娘们远一些。” 陈朕鹏是个聪明人,虽不知所以,却也暗暗记在心里。 洛樱走到台下,把庞秋霞拉到一边,低声道:“太子喜欢英武的,也喜欢温柔的,却不喜欢刁蛮的,妹妹莫要自误,断了太子好感。” 庞秋霞被揭穿心思,一跺脚,丢下一句“姐姐说的甚话”,跑走了。 方天定朝洛樱竖起大拇指,然后看向方百花。 所谓独木难支,孤掌难鸣,方百花摄于兄长威严,果断匿了。 看到两个战五渣被轻而易举说退,始作俑者梁红玉真是怒其不争,却也没办法。 排除了干扰,抽签顺利进行。 六十四只队伍分成了三十二对,开始了捉对厮杀。 好不激烈。 你冲我撞,你踢我揣,踢人比踢球还要多些。 若非都是全身裹着藤甲,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怕是一场比赛下来,要减员一半。 只是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身处前线,今日不知明日事,压力山大。 随着蹴鞠比赛进行,众人心中负担全去。 正文 一百四十五 杀一伤一 “啊~啊~啊~” 高可立不断喊叫着,发泄着心里的郁闷。 他的周围,还坐着縻貹、袁朗、张进仁、茅迪、王仁、崔彧、卓茂、刘以敬、上官义、赵毅等十个大将。 都是第一轮被淘汰出局的,都很郁闷。 縻貹也道:“直娘贼,宋军如何还不来攻城,也好杀他几个出口闷气。” 袁朗道:“童阉那贼,胆小如鼠,只是不来,气煞爷爷了。” 上官义道:“诸位兄弟,宋贼不来,我等可主动杀出啊!” 他被打了一顿,贬为马夫,正是立功心切的时候,所以想要出城厮杀。 众人闻言,立刻心动。 感动嘛? 不敢动! 无军令私调兵马者,斩立决! 绝无宽恕的可能。 张进仁道:“只怕太子不准。” 上官义道:“太子忙于带队比赛,守城事宜皆由刘将军负责,得刘将军军令,也可出城。” 高可立沉思片刻,道:“刘将军队伍也是第一轮出局,他又坐庄输了好大一笔钱,想必也是郁闷得紧,应该能够理解我们。” 縻貹焦躁,道:“那还等什么,去请军令啊!” 于是,十一人齐去找刘子羽商量主动出击的事宜。 果然,听了高可立陈述,刘子羽并未否决,而是问道:“尔等可有计划?” 上官义回道:“城外宋军探哨,分为了两拨,运河东由童贯军负责,西边由梁山军负责。 宋军队伍多,然则每队三百人,并无大将,不值得杀。 梁山军一队千人,由三员大将部领,正适合下手。” 刘子羽道:“即如此,可有计划?” 上官义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众人听了,都是点头。 刘子羽沉思片刻,没有发现漏洞,便同意了下来。 小规模的军事行动,这个决断权他还是有的,当然,一应手续少不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徐宁便领着一千马军出了营。 今天轮到他率队探哨。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战将。 一个是天目将彭玘,他原为颖州团练使,随呼延灼征讨梁山时任副先锋,因与扈三娘交战时轻敌,被扈三娘用红锦套套住活捉,归降梁山。 另一将乃是摩云金翅欧鹏,也是官军出身,原在黄门山落草为寇,听说宋江在江州被判死刑,便与蒋敬、马麟和陶宗旺四人前往相救,但路上已看见梁山好汉已救出了宋江,四人便同归了梁山。 原本,以梁山诸将的心高气傲,日常寻常探哨,是不可能出动三个大将的。 只是明军凶猛,打的梁山军连连损兵折将,宋江唯恐众人再有损伤,便一次派出了正副三个大将。 徐宁等人的任务,是从大营出发,沿着运河西边绕城而过,无异常情况的话,到达南门外折返。 不一刻,队伍经过棱堡。 众人不免张望一番,感叹焦廷死的壮烈。 都是惯于军伍的,见多了生死离别,其实并无太多伤感。 远远可见,北门紧闭,并无异常。 众人坐在马上,缓缓而行。 不一刻,到了西门。 只见西门洞开,不断有百姓进出。 他们都是到湖泊里挖藕采菱,捕鱼捉虾,割草摘菜的。 都是常态,三人并不以为意,只是让士卒远离了湖边,谨防埋伏。 彭玘道:“看这些百姓忙碌的样子,想必城中粮草不甚丰足。” 欧鹏也是官军子弟,也能理解彭玘的想法,道:“只是不知能够坚持多久,不好围城。” 彭玘道:“朝廷催促的紧,也没太多时间围城。” “只是这天气连日阴雨,实在不便攻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徐宁只是沉默不语。 “徐兄长,看你心不在焉,可有心思?” 听到彭玘叫唤,徐宁回过神来,道:“没事,只是想索超三人,未知境况如何。” 其实他想的是汤隆说的话。 安顿家小,预备后路,也没什么错误。 只是这样做,总让他有背叛的愧疚感,是以踌躇难决。 不一刻,三人领队经过了西门,来到北门外三里处。 “咦!”彭玘惊呼一声,道:“城外如何有许多空马?” 众人看去,只见两千余马匹成群结队散落在沟渠边,正在漫步吃草。 欧鹏道:“此中必有蹊跷,待我前去查看。” 说完,欧鹏便打马奔出,前往查看。 徐宁道:“若是明贼埋伏,即刻撤退,勿得浪战,免遭毒手。” 欧鹏应下。 若是刚来之时,看到这些马匹散落城外,他们定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抢了,那会前去试探。 真的是被打怕了。 高可立趴在沟里,看到宋军大队并未靠近,暗呼一声可惜,道:“兄弟们,准备上马,记住,只有一刻钟时间,不论战果如何,必须撤退。” 众人点头应下。 看到一宋兵已经靠近百步之内,高可立大喝道:“上马,杀人!” 一声呼喝,众人跳出沟渠,翻身上马,向着宋军冲去。 徐宁看到沟渠里跳出大量明军,喝道:“撤!” 宋兵纷纷勒转马头,准备离开。 欧鹏也是心惊,不敢停留,立刻勒转马头,就要离开。 只是迟了。 高可立持弓搭箭,只一下,射欧鹏于马下。 他并不知道射翻的是欧鹏,只以为是个普通兵丁,便看也不看,只顾催马向前。 袁朗、张进仁、茅迪、王仁、刘以敬五人并立左右,两千马军紧随其后。 徐宁看到欧鹏落马,惊怒交加,立刻转身去救。 彭玘一边令人回营报信,一边率军回身支援。 不一刻,双方接战。 袁朗截住徐宁,张进仁截住彭玘,其余各人只顾领军冲杀宋军马兵。 局势一边倒。 情知局势不妙,实在救不得欧鹏了,徐宁荡开袁朗双挝,喝道:“撤!” 轰隆隆,背后马蹄轰鸣。 徐宁回头一看,又是一彪军马奔了过来。 縻貹领着崔彧、卓茂、上官义、赵毅四人,带着两千骑兵从西门兜到了北面。 徐宁彭玘骇然,只是要走。 明军如何能让? 縻貹奔到近前,一斧劈向徐宁。 徐宁举枪拦住,也不恋战,就要加速离开。 知道这是个大将,上官义觑准机会,一枪刺出,正中徐宁腋下。 徐宁吃痛,撒了枪,抱住马颈,伏鞍而跑。 彭玘死命杀散围攻,接应徐宁走了。 眼看宋军跑过了棱堡,縻貹等人也不追赶,纷纷勒马停下,回身检点收获去了。 途中,刘以敬道:“高将军射落一人,宋兵全伙来救,地位必定不低,只是不知道何人。” 上官义道:“宋兵伤兵在此,自可辨认。” 不一刻,回到了欧鹏落马处。 出了胸口中了一箭,还被马蹄踏了两下,早就断气多时了。 可怜摩云金翅,没等到振翅冲天之时,便折翼在了此处。 确认了身份,众人都来恭喜高可立。 高可立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只是道:“我见上官兄弟刺了徐宁一枪,或有收获。” 上官义心下得意,却不敢忘形,道:“縻兄弟神力难挡,我才得了机会,不然如何是那金枪手的对手。” 袁朗道:“这一战杀的痛快,快快回城报与太子。” 众人收拾了将近七百匹宋军马匹,驮着欧鹏尸体,美滋滋地回了城。 至于宋兵尸体和伤员,自有专门的人来收拾。 正文 一百四十六 一语成谶 彭玘抱着已经晕倒的徐宁,打马狂奔直奔大营。 半路上,林冲等人领军接着,看到徐宁重伤,都是大惊失色。 来不及询问缘由,立刻护送徐宁去安道全处。 先后经历了孙立、凌振、郝思文等人重伤,安道全见怪不怪,很淡定地让人把徐宁抬进帐内,开始施救。 不一刻,众将闻讯赶来探望。 只看到里面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来,可知情况不妙。 宋江跌脚,愁绪无限地说道:“好端端的探哨,怎地就伤了呢。” 看了一圈,宋江又问道:“对了,欧鹏兄弟呢?” 彭玘垂首落泪,道:“我三人到了北门外,见城外有马匹散落,欧鹏兄弟前去探查,中了贼人暗箭,徐宁兄长去救,又被贼将围攻,中了一枪。” 宋江听了,一屁股跌坐在地,嚎啕大哭道:“原本万无一失的探哨,却不想折了我一个兄弟,目下徐宁兄弟重伤,生死未卜。 三人去,两人回,真是痛煞我也!” 众人都来劝解,皆言徐宁吉人自有天相,定当安然无恙等等。 宋江不理,只是哭。 其实怪三rén dà意了。 若是发现异常,只派一个小兵去看,哪怕高可立等人突然跳出来,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脱。 不是吹牛,梁山马军的素质,起码比明军高出两个档次来。 明军想要追杀梁山军,不是不可能,只是要有被反杀的心理准备。 哭了半晌,宋江咬牙切齿地说道:“如此大仇不可不报,明日探哨,多多埋伏军马在后,看他再敢来偷袭。” 林冲道:“明日我领军出哨,非得替兄弟出口恶气。” 呼延灼关胜等人都要领兵,誓替徐宁、欧鹏报仇。 宋江应允,只让多带兵马,誓要反杀明军大将报仇。 且说縻貹等人美滋滋的回了城,正遇着方天定。 骑军全部出动,这么大的动静方天定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没有干涉。 手下大将这么多,该放权的时候还是要放权的。 他也看过具体方略,并无漏洞,危险也不大。 风险小,收益大的事情,当然要干! 此时众人回城,他你一时间过来看看,了解战果的同时,慰问下众人。 高可立上前,道:“太子殿下,我等出城,杀了贼将欧鹏,有尸体在此,另外,上官义伤得贼将徐宁,只不知情况如何。 另外,杀伤杀死宋军骑兵七百,收拢马匹尽皆带回。 我军阵亡三十一,伤八个,可谓大获全胜。” “哈哈,好!”方天定大笑一声,道:“录上功次,战后一并封赏。” 以如此少的代价,获得如此大的战果,把方天定输了蹴鞠比赛的郁闷一扫而空。 只是不知道,徐宁能不能被安道全救活。 “多谢太子!”众人喜道。 特别是上官义,虽然未能击杀,却也刺伤了徐宁,不但官复原职有望,还可以更进一步。 縻貹道:“太子,明日我再领军出城杀一遭,说不得还能杀的一二贼将。” 方天定摇头,道:“可一不可二,梁山上下定然有所防备,若是中伏,反而不美。” “谨遵太子令。”众人应下。 沉思片刻,方天定又道:“梁山军杀不得,东边禁军却可以杀一杀。 东面禁军哨队不过三百人马,只有裨将带领,战力不强。 明日,尔等四将一组,各带一千骑兵,出城剿杀禁军哨队!” “是!”众人应下。 能够出城厮杀,众人都是喜不自胜。 方天定道:“做好计划,不要贪功冒进,只以杀伤敌人有生力量为主。” 方天定的打算很简单,除了杀伤禁军外,还可以做战代练。 练的是马军。 虽然马军数量已经恢复,但是许多新兵骑术堪忧。 其实正常,北人善马,南人善舟,并不是一句空话。 新补进马军的新兵,肯定是会骑马的,然而马上作战,还差了许多意思。 所以,方天定让出战练兵。 所谓白练不如一战,尽管可能会付出一定的代价,却可以促使马军快速成长。 宋江还不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破灭,直哭道天色将黑,终于等到了安道全出来。 众人立刻围上去,询问情况。 徐宁性格内敛,为人谦和,与众兄弟都是交好,是故众人都是关心。 安道全道:“伤了内腑,我已处理妥当,只是仍有流血,接下来需要时时引出积血,待其血止,才可无碍。” 汤隆立刻拜下,道:“有劳神医了。” 安道全回了一礼,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说两家话。” 顿了顿,安道全补充道:“虽然有把握,若是徐宁兄弟熬过不住流血,我也难以回天。” 宋江道:“我便让人送寻人参等补血之物,也好医治徐宁兄弟。” 人参价格高昂,并不是军中常备药物,安道全也没有。 听到宋江如此说,安道全颌首,道:“如此,便多了三成把握。” 说了一阵,众将看到安道全面有倦色,纷纷告辞。 只有汤隆担忧表兄伤情,执意留在营帐外等候。 “报~” 刚回到帅帐,一传令兵飞奔而至,道:“禀先锋,天子使者已到营外三十里,请先锋定夺。” 宋江闻言,不敢怠慢,立刻召集众兄弟去接。 不一刻,队伍到了运河边上,护着天使座船进了大营。 宣旨官李彦并未下船,只是让宋江准备香案,立刻就要宣旨。 这不符合惯例。 内侍出宫宣旨,接旨的总要奉上仪程,好好孝敬一番的。 宋江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着急,却不敢怠慢,立刻令人置办齐全。 李彦下了船,宋江等人以大礼参见。 他们当然不是拜的李彦这个宦官,而是他背后代表的赵佶。 “敕,先锋使宋江等不惧困苦,甘冒危难,剿捕方腊,累建大功,赐皇封御酒三十六瓶,锦衣三十五六领,赏赐正将。其余偏将,照名支给赏赐缎匹。” 原来朝廷即不知知公孙胜不曾南下,也不知几天便折了许多将领。 宋江见了三十五六锦衣御酒,蓦然伤心,泪不能止。 李彦问道:“先锋使,如何不接旨,只顾哭泣?” 宋江道:“天使不知,至到了此间十余日,我军阵亡十三正副将佐,又有几人受伤不能起身。” 于是,他把折了众将的事,一一对李彦说知。 李彦道:“如此折将,朝廷怎知?下官回京,必当奏闻。” 宋江谢了,就要领众人三呼万岁拜谢。 李彦道:“不必急着起身,着安道全出来,还有旨意。” 宋江预感不妙,却不敢问,只让人请了安道全来。 “敕,杏林妙手、医道国士安道全。 朕偶感暑热,身体不安,经太医院准奏,特取神医安道全回京,驾前委用。” 听了此旨,宋江惊呆了。 大事不好。 果然,众将无令而起,都站了起来。 “我敢给你保证,征战之中,尔等肯定沦为炮灰,赵佶定然不顾尔等损伤,抽调安道全回京,你信也不信?” 当初听到方天定这话,众人只以为乃是胡编乱造,霍乱人心之语。 却不想,赵佶真的下旨调安道全了。 一语成谶! 徐宁重伤垂危,生死未卜,正要安道全救治。 赵佶只是因为中了暑,一点点头疼脑热,就不顾大将性命,调安道全回京。 如此昏庸,谁人能服? 众人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宋国泰民安,江山永固。 说到底,保的是赵佶个人的尊位。 只是,不说也罢。 宋江顾不得礼数,回头看向众人。 那些带火的目光,意思很明显:大哥,杀不杀? …… 感谢“书友20181027132230855”和“沧海轻尘”两位兄弟的打赏。 正文 一百四十七 汤隆携徐宁离营 李彦察觉到了气氛不妙,色厉内荏地喝道:“尔等无故起身,目无陛下,该当何罪?” 宋江立刻拜倒在李彦脚前,道:“尊使容禀,早间我军与贼军接战,正将徐宁不幸重伤,现今存亡两定,实离不得安道全治疗。 还请尊使宽限两天,待徐宁伤情稳定,上路不迟。” 李彦看宋江如此卑颜奴态,知道他不会任由众人作乱,心中大定,道:“陛下圣体欠安,臣下便是身死命消,也该勠力救治而无怨言。 尔等如此不满,实乃大逆不道,欲反乎?” 鲁智深跳将出来,喝道:“反便反,值当甚鸟,当爷爷没反过么。” “反了,反了!”众人皆呼。 群情汹涌,沸反盈天。 李彦大骇,连退几步,退到护卫身后,准备随时开溜。 “兄弟慎言!”宋江锵地抢过一把腰刀,横在脖子上,泪流满面地道:“诸位兄弟欲反,不若先杀了我,也好过让我做那不忠不义之徒。” 吴用一把抱住宋江,道:“兄长何出此言,众兄弟不过心忧徐宁兄弟安危罢了。” “报~”一传令兵飞奔而来,道:“禀先锋,徐将军伤情反复,危在旦夕。” 宋江大急,拜李彦道:“尊使担待,等救回徐宁,即刻启程。” 李彦见众人真的怒了,只得应允。 讲道理,只是轻微中暑罢了,即使耽误一两天,赵佶也死不了。 但是,正是因为病情太轻,李彦才捉急。 作为一个宦官,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皇帝的信重! 赵佶患疾,差遣李彦延请郎中,结果病不药而愈,郎中未至。 如此,要这宦官何用? 失去赵佶信重,李彦立刻便是万劫不复之地,能留条命去浣衣局打杂就不错了,还想飞黄腾达? 所以,他才催促安道全立刻上路。 在他眼里,莫说一个白身徐宁,便是蔡京童贯当前,他也不会讲情面。 难道你还敢zào fǎn不成? 只是没想到,梁山众将真敢。 其实,梁山众将之所以如此愤怒,除了担忧徐宁伤情外,还有因为自己被看轻了的缘故。 反对招安的自不必说,一向对朝廷无感,赵佶做出如此事,不怪他们要反。 便是那些坚定招安的,比如青面兽杨志,也是心冷。 明军如此凶猛,谁能保证自己不重伤?安道全不在,谁又来救? 再则,朝廷如此无视,便是立下大功,又能有何封赏? 所以都要反,只是被宋江拦住,不得发作。 不一刻,安道全进了帐,对徐宁进行了急救。 救治间,宋江便与吴用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吴用道:“省院官甚是不喜我等,今兄弟们呼喝作反,李彦乃是小人,必进妄言,正中了他的机会。 急急可叫燕青悄悄进城,备细告知宿太尉,烦他预先奏知委曲,令中书省院谗害不得。 再则,安道全必然进京,方包无事,只恐兄弟阻拦。” “只惜戴宗马灵去了江宁,迟迟不返,莫是出了变故。”悠叹一句,宋江按下这桩心思,与吴用继续商量。 计议定了,宋江唤来燕青,让其务必在李彦之前回东京,禀报宿太尉,请其上达天听,代为解释。 燕青离开,宋江自令人于帅帐内备下酒肉,都教众将进来。 喝了一阵闷酒,宋江道:“天使驾到,我兀自惧他,你等如何只会喊打喊杀? 俺们如今方始奉诏来平江南,未曾见尺寸之功,倒做了这等的勾当,必为官家见责,如之奈何?” 众将不动,宋江又哭道:“我自从上梁山泊以来,大小兄弟不曾坏了一个,今日一身入官所管,寸步也由我不得。 虽是你等强气未灭,使不的旧时性格,免得坏了我梁山护国顺民的义气。” 众人只是饮酒吃肉,并不作答。 原来,林冲倡议,鲁智深武松打头,三阮附和,李逵帮凶,都打定注意了,要去杀了李彦,夺回安道全。 只是要瞒着宋江,才好得手。 等把事情坐实了,宋江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反正,到时候船里扔下明军衣甲兵器,也算是有了交代。 不一刻,安道全出来,道:“徐将军伤情暂定,需要时时看视。” 一直守着的吴用道:“即如此,还请神医立刻随天使回京,免得见责于上。 只盼治好了陛下,早早回转,再全兄弟情义。” 安道全道:“徐宁兄弟伤情只是暂定,反复尤未可知。” 吴用道:“若是朝廷见责,众兄弟即刻沦为反贼,还请神医走一遭。” 安道全冷笑,道:“想我建康府中留恋花丛,好不快活,不想被张顺挟裹上了山。 其实意气相投,快意的很。 却不想,宋公明不顾兄弟情义,只要媚上,把我往外推,即如此,无话可说。” “神医见谅,实在无奈。” 吴用只是赔笑,送安道全上了天使船只。 汤隆因要照顾徐宁,并未离开,亲眼看着安道全离开。 要看自家兄长无人救治,他只急的六神无主,心急如焚。 沉思片刻,汤隆一咬牙,走进宋江帅帐,拜道:“首领在上,小人有事上情!” 宋江听到这个称呼,大惊失色。 这是陌生人称呼山寨大王的,汤隆这样说,预示着已经不把自己当兄弟了。 果然,只听汤隆说道:“首领放走了神医,直令徐宁表兄生死两难。 想我得蒙铁牛哥哥携带上山,与众兄弟相识聚义,十分快意。 因着呼延灼兄长铁索连环马让众人无计可施,我便诳了表兄上山,使钩镰枪解了危难。 如此做,一则感念兄弟情义,不得不为,二则也好立些功劳,让兄弟们高看一眼,三则不忍表兄明珠隐没,有用武之时。 只是,我并未想过表兄意愿,也不知他是否快活。 如今,表兄伤重,危在旦夕,我必救他。 神医离开,别无良医,我思来想去,只有泗阳城中,或可救得。 是故,请让我汤隆做个不忠不义的小人,弃宋投明,只求救得表哥。” 众人听到安道全已经离开,都是惊怒异常,再听汤隆要携徐宁去求医,更是心塞。 林冲等人有心言明,因为知道宋江定然阻拦,只是强自忍住。 宋江对着汤隆拜下,道:“兄弟,我知你心意,也盼你知我苦楚,我也是为了兄弟们前途和名声着想,万万理解啊。” 汤隆道:“战场之上,各用手段,表兄伤了死了,乃是他本事不济,怨不得旁人。 然而还有一线生机,却为昏君阻断,如此皇帝,不要也罢,我只要我表兄平安无事。” 卢俊义道:“徐宁兄弟伤于明军之手,恐怕他等不会尽心救治。” 汤隆道:“观那方天定系列作为,并不负仁义之名,我若mài shēn投靠,他必然施以援手。 只是我等兄弟情义,至此而绝,还请诸位兄弟谅解则个。” 李逵跳出来,道:“汤隆兄弟莫急,我这便带人去杀了那阉货,抢了安神医回来,也好保的徐宁兄弟无恙。” 宋江喝道:“铁牛,休的胡言,要想杀天使,便先杀了我。” 啊~李逵愤懑,把一张桌子砍了个粉碎。 汤隆心灰意懒,对着众人拜了三拜,背着徐宁出营 宋江愁肠要断,却又不好阻拦,只是哭。 众将可怜汤隆一片心意,又恼怒昏君作为,也不劝说,都去送行。 汤隆收拾了徐宁,又央求阮小二给了条小船并两个水手,划船往着泗阳城去了。 众人目送汤隆离开,都是气炸了肺,又伤感兄弟离别,各自郁郁,自回营帐。 正文 一百四十八 人心散了 “我乃金钱豹子汤隆,携表兄徐宁至宋营前来投靠明国,还请接纳。” 城头职守的上官义闻言,不敢怠慢,一边派人去通知方天定,一边通知水军准备应对。 其实早就看到这条船,只是不知宋军有何诡计,方才放了过来。 不然,弩砲齐射,早把汤隆打沉了。 不一刻,费保带着几人出了水门,来到近前,问道:“船上几人都要投靠我军?” 汤隆道:“只有我与表兄徐宁,其他人等还请将军放还。” 费保稍微检查一番后,令人接过徐宁,带着汤隆进了城。 从始至终,船上几个宋兵,都没看到水门内的虚实。 徐宁送去急救,汤隆被带到军事指挥室。 虽然不认识方天定,但是汤隆看到众人座位,也能分辨出身份来。 汤隆纳头便拜,道:“小人金钱豹子汤隆,见过太子殿下。” 方天定道了声免礼。 就着火把,方天定仔细打量,果然是金钱豹子,长了一脸麻子。 比较丑。 无所谓,方天定又不是想要搞基才接见汤隆的。 这是第一个弃宋投明的梁山好汉,还是来一带一,必须给予高规格接待。 汤隆只是个技术宅,打的一手好铁,其实本事不怎么样。 他最大的功劳,就是征讨方腊时,活捉了庞万春。 此乃人生巅峰。 不过,他的大表哥徐宁可了不得。 别看徐宁被上官义这个战五渣捅了一枪,其实本事不弱。 一手钩镰枪使的出神入化,要是单挑,保守估计,徐宁一个,能打上官义三五个。 虽然徐宁是昏迷中被汤隆带来的,但是,到了泗阳城中,他还能插上翅膀飞了? 就算诈降也不怕。 以泗阳城的坚固,一两个人就想搞风搞雨,只能说想的太多了。 请汤隆就座奉茶后,方天定道:“徐将军伤于我军,汤将军岂无怨愤?” 汤隆道:“愤有,怨无!战场之上死伤难免,兄长重伤,实乃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然而,赵佶那厮置前线将士性命于不顾,执意调安道全去看他的头疼脑热,实在气煞人。 小的气愤难平,又因兄长伤势严重,不容耽搁,是故来投。” 汤隆便把李彦宣旨,带走安道全的事情详细说了。 方天定听了,大为感叹。 原轨迹中,赵佶诏安道全回京后不久,徐宁便中了箭。 不是没有机会救活的,只是安道全不在,无良医可救,导致徐宁丧命。 却不想,事情一变再变,徐宁的遭遇却大体相同。 只能说,造化弄人。 好在明军势大,让汤隆带徐宁进了泗阳城求治。 当今天下,比医术,安道全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在座的各位都是…… 然而,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明军军医团合力,也是不容小觑。 内科疾病不一定,外伤的话,只要安道全能够治的,明军军医一定能治。 “徐将军伤势严重,我军也不敢保证治好,但是定然尽力而为。”方天定道。 汤隆拜谢,道:“小人不敢奢求太多,只求太子尽力。” “当然,尽可放心。”做了保证,方天定又道:“将军弃宋投明,实乃弃暗投明,孤十分欢喜,只不知将军有甚要求,尽可提出。” 汤隆犹豫片刻,道:“其实要求不高,只希望不与旧日兄弟兵戎相见。” “这个不难。”方天定又问,道:“你个人待遇上可有要求。” 汤隆拜道:“谨遵太子吩咐,便是为一良民,也绝无怨言。” 方天定道:“即如此,且休息,再作安排。” 汤隆退下,自去照顾徐宁不提。 邵俊笑道:“恭喜太子,梁山众将人心已散,破之不远矣。”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其实未必,莫要低估宋江收拾人心的能力。” 汤隆来投,不止是代表一个梁山好汉入手,还代表着人心散了。 当然,也可能是汤隆不看好赵宋这条破船,果断选择了跳船。 只是不管怎么样,对梁山众人的打击,都不是一般的小。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啊。”宋江悠悠叹道。 林冲等人出营不久,他就得到了消息。 放在以前,完全不可想象。 想当年,生擒高俅,众兄弟多有仇怨,还不是一句话,说放就放了。 现如今,众人居然瞒着他,去截杀天使。 行为无异于谋反。 只是宋江也无可奈何。 枯坐半晌,宋江问道:“军师,你说该不该派人追回诸位兄弟?” 吴用道:“先锋早有定夺,遵照本心行事便是。” 宋江沉吟片刻,道:“即如此,且让他们发泄一番也好,不然难以收拾人心啊。” 吴用补充道:“再则,军中实在少不得安神医,只是可惜了汤隆和徐宁二将。” 宋江道:“不妨事,我料定两人不会与我为敌,不愁兵戎相见。” 其实宋江想说的是,一个本事低微的铁匠,一个受了重伤的濒死之人,还不一定能不能活呢,翻不出来浪花来。 只是这话太难听,说出来伤情分。 所以,哪怕吴用是绝对心腹,宋江也不说。 商议间,卢俊义进来,道:“先锋,明日探哨如何安排?” 出了这番变故,众将彻底懒散了下来,谁也不愿意动弹。 原定的探哨计划,自然也难以执行。 若是童贯,肯定要开刀杀人,以震慑军心。 梁山军都是兄弟,如何下的了手。 宋江道:“便有劳兄弟,带孙安等人前去走一遭,只是要小心,万万不可中了埋伏。” 卢俊义应下。 安排妥当,宋江又一一拜访众兄弟,前去收拾人心了。 运河上,林冲、鲁智深、武松、李逵三阮、张顺,把两条小船摇的飞起,向着御船追去。 李逵紧紧地抓着船舷,颤声道:“二哥,慢些则个,我头晕。” 阮小二闻言,又加快了速度,道:“铁牛,都一个时辰了,御船不见踪影,如何能慢?” 李逵无奈,发狠道:“到了船上,我动手,你们且看着。” 林冲稳稳地站在船头上,笑道:“铁牛,那得看你够不够快了!” 又是半个时辰后,八人看到了御船。 “直娘贼,跑的倒快!”唾了一口,两船速度骤然加快,接到了御船后面。 林冲一手握着腰刀,一手抓着挠钩,看到船只接近,只一甩,挠钩搭住。 船中禁军出来看时,几人已经爬上了船。 大杀特杀! 三二十个禁军可不够八个好汉杀的,李彦跳进水里要逃,却被浪里白条灌了个水饱,复又一刀剁了头。 这个实际都监西城所,管理全国检括公田事宜,为赵佶搜刮了百万贯钱财的大宦官,就此死在了这里。 讲真,这样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若是落进明军手里,这个害的千万户破产的阉贼,怕是要被千刀万剐。 八人见了安道全无恙,都放下心来,便请安道全同行。 安道全道:“想那宋公明,只是怕官家见责,全不把兄弟情义当回事,眼巴巴地把我送了,还回去作甚?” 林冲劝道:“兄长息怒,徐宁兄弟重伤,实在离不得你。” 安道全犹豫片刻,道:“待我治好了徐宁,再做商议!” 见的安道全同意回去,八人都是兴高采烈,簇拥着他上了船。 临走之前,不免抛下明军衣甲兵器。 武松又用血迹写到:“杀人者,大明闻风司也!” 李逵大笑道:“如此,公明哥哥无忧矣。” 众人都笑,欢天喜地地回营去了。 正文 一百四十九 技术宅表示不服不行 天蒙蒙亮时分,九人回营,众兄弟都来接着。 其实都知道八人去干什么了,要不是不好去太多人,否则,大概除了宋江都会去截杀李彦。 不一刻,宋江来了,当头对安道全拜下,道:“兄长,原谅宋江则个,实在逼不得已。” 安道全冷笑着侧身避开,道:“实不敢当宋大官人礼,目下我定被通缉,还是回乡暂避,免得牵累了你的荣华富贵。” 天使被截杀运河中,安道全失了下落,赵宋上下为了追查,十有**要下海捕文书的。 因为他有投贼的嫌疑。 而且,赵宋朝廷也不一定查不到他是被梁山众人带回的。 因为明国势大,不好内讧,赵宋可能不会责罚众人。 但是,作为始作俑者的安道全,还是会被通缉的。 不把安道全投贼坐实了,就没有替罪羊,上下官员不好交代。 所以,他才说出那番话来。 宋江强忍尴尬,道:“自家兄弟,何必说见外的话。” 安道全只是不理,道:“徐宁兄弟何在?快带我去看。”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 安道全大惊,道:“莫非我离开的功夫,便已经不幸了?” 林冲道:“你走之后,汤隆带着徐宁去泗阳城求医去了。 因接你回来的事情不能公开,我们没能阻拦,只能放走。” 安道全看向宋江,呵呵冷笑,道:“倒是做的好事! 徐宁兄弟伤重,棘手难治,便是我也只有五成把握,想那泗阳城中能有甚良医,岂非误了他的性命。” 吴用道:“汤隆兄弟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实在无可奈何。” 沉吟片刻,安道全道:“岂能坐视兄弟如此死去,我当亲往城中走一遭,好歹救了他的性命,以后也好劝他俩回心转意。” 宋江大惊,道:“神医万万不可,你医术高超,即便安全无忧,也会被拘禁啊。” 安道全道:“无妨,那方天定素讲信义,我只把话逼他,与泗阳城中比试医术,说不得还能接回徐宁汤隆两位兄弟。” 众人都劝,安道全只是不允,坚持要去。 没奈何,宋江点了两千马军,着林冲护着到了泗阳城下。 方天定闻讯,立刻上了城头。 安道全走到城下道:“方天定,徐宁兄弟伤重难治,你岂忍心看着他白白死去。” 方天定道:“神医何出此言,尔等治不好,我军自有手段。” 安道全冷笑,道:“莫要虚言诓骗,当心闪了舌头!” 方天定道:“神医如果不信,自可进城一看。” “看便看!”安道全喝道:“只是需要提前说明,若是你要强留于我,我定当以死明志!” 方天定笑道:“若是神医自认手段不及,可愿留下?” 论医术,安道全墙都不扶,就服阎王爷,还能怕了一帮草寇? 安道全道:“好,我便与你打个赌,若是你等与徐宁无法,不得为难与我,还得把徐宁兄弟送还,若是你等治得徐宁好了,便是与你等做个学徒也甘心。” 方天定抚掌而笑,道:“神医快人快语,我很欣赏,若是拿徐宁伤势无法,定不留难。 如此,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安道全接道。 方天定当即下令开城门,让陈朕鹏去接安道全进来。 直视林冲与两千兵马于无物。 其实,方天定倒想林冲冲动一下来抢城,如此的话,又能多个俘虏了。 不一刻,安道全进了城。 看到城内防备,他才明白为何索超三人会被活捉了。 这样的防御,莫说三千人马,便是三万人马来了也无用。 一路走,一路暗暗记下,打算出城后诉说,让众将仔细抵挡。 只是心中不免担忧,他窥破了城中虚实,怕方天定要强留了。 方天定的确打算强留,若是安道全不服输的话。 所谓人设,不过是在骗人,只要利益够大,当崩则崩。 当然,强留安道全,他给梁山众人留下的讲信义的印象破裂,再想有如汤隆这般主动来投的,恐怕不会再有。 只是安道全价值太大,值得如此。 不一刻,安道全进了军医院,自有首席军医庄楚迎着。 庄楚本为清溪县药铺学徒,自从投军,迅速成了外科达人,一把手术刀耍的出神入化。 知道安道全前来挑战,他也是不忿的很,果断亲自迎战。 看到许多女子忙碌不休,安道全皱起了眉头。 庄楚道:“女子心灵手巧,照顾伤员颇为有益,是故招募了许多,待遇如同军官。” 安道全微微颌首,未置可否。 闻到酒香,安道全道:“如何院中有如此浓郁的酒味?” 庄楚道:“此乃酒精,于消毒有妙用!我军士卒,伤口感染率不过半成,全赖此物神妙。” 安道全闻言大惊。 军中士卒伤后,多有因伤口发炎流脓而死者,其概率,大约有一半。 该因兵器中藏污纳垢,多有秽气,伤口难以洗净。 哪怕他手段神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却不想,明军居然把感染率控制在了半成以下。 自然,安道全在当庄楚吹牛。 庄楚拐进一间屋子,道:“且随我来!” 安道全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指着显微镜,庄楚道:“此乃太子指导,王子设计,大匠制作,观万物纤毫毕现。 你大可以把放手于下一观,可看到细菌。” 安道全闻言照办,果见手中有物蠕动,甚是瘆人。 庄楚拿过一瓶酒精,道:“用此物冲手后再看。” 安道全照办。 只见残留物还有,却不再动弹。 安道全叹道:“真开了眼界了,直不想还有如此神奇之物。” 庄楚不无得意地道:“太子言,此显微镜倍数不够,只看得到细菌,还看不得病毒。” “病毒?”安道全化身好奇宝宝,立刻请教。 庄楚自然解释了一通,只是不详细。 安道全带着欲求不满,随着庄楚去看徐宁。 只一搭脉,安道全便发现徐宁伤情已经稳定。 安道全道:“你等如何止血?又是如何补血的?” 少不得,庄楚又卖弄了一番伤口缝合,输血,血液类型辨别等知识。 安道全是真正开了眼界,直喜得抓耳挠腮。 “心服口服,若非赵佶昏庸,安得到此,安得到此啊!”安道全叹道。 庄楚笑道:“这些技术虽然由我等研究而出,实际却是太子提出。 太子虽非杏林中人,却实乃我等恩师,其地位,堪比扁鹊华佗两位祖师!” 安道全颌首,道:“我自当以弟子礼侍奉之。” 说到底,安道全就是一个技术宅,看到更加高明的医疗技术,立刻被折服。 庄楚大喜,道:“安神医可是愿意留在我国,为造福万民尽一份力?” 安道全道:“正当如此!” 庄楚哈哈大笑,道:“神医精通内外,在下也是佩服的,正可为我医学院院长,以为杏林提供源源不断的提供人才。” 安道全谦让道:“大拿之前,不敢称神医,愿为一教授,足矣。” “神医医术天下称雄,有何不可。” “缪赞了,阁下外科医术才是天下第一,我是服气的。” 两个技术宅惺惺相惜,互相吹捧之肉麻,直让人目瞪口呆。 一边有心与宋江决裂,一边有如此高超技术,安道全立刻打定主意留下。 见了方天定,安道全拜道:“林冲兄弟救我回来,我护送城外,实在不可不辞而别,还请太子允许我当面辞别。” 庄楚道:“我可作保,安神医定当信守承诺。” 所谓英雄识英雄,庄楚的还是可信的。 方天定道:“神医所请,定当应允,立刻开城。” 安道全带着感动出城去了,全不知身后数十台弩砲瞄准着。 …… 感谢“沧海轻尘”,“魏勇”两位兄弟的打赏。 正文 一百五十 林冲动摇 时近傍晚,林冲郁郁不乐地领军了回了大营。 宋江看到安道全不在,连忙问道:“可是那方天定不讲信义,强留了安神医?” 林冲摇头,却不知作何回答。 刚刚安道全出了城,面见了林冲,道:“徐宁刚刚醒转,不日即愈。” 林冲大喜,道:“多亏神医妙手回春,救得这个兄弟。” 安道全面露羞愧,道:“一针未扎,一药未施,全是明**医功劳。” 啊?林冲一声惊呼,不好再问徐宁汤隆情况,便邀请安道全上马回营。 安道全摇头,道:“先前有言,愿赌服输,我便留在这城里了。” 林冲道:“兄长何必如此固执,只回营便是。” 安道全道:“不可,太子信我人品,放我出来与你告别,我岂能辜负了他? 再则,城中许多医术,实乃夺天地之造化,我是杏林中人,不能不学。 所以,兄弟你自回去,告诉兄弟们,是我不义了。” “兄长,如何能如此固执,置兄弟情分与不顾?” “休的再劝,我意已决。” 一劝再劝,安道全只是不走。 林冲无法,只得挥泪而别。 安道全叫住他,道:“本来不想多言,却又忍不住,还是说了吧。 明国兵多将广,个个骁勇善战,兄弟们肯定还有损伤。 若是阵亡的,那也无可奈何,是自己本领不济,怨不得旁人。 但凡受伤的,自可送来城中医治,此乃我求太子殿下才得应允的。” 林冲长叹一口气,应下。 听了林冲的叙述,宋江大急,道:“兄弟,糊涂啊,安神医心性单纯,为贼人蛊惑,你怎能又让他回了贼窝呢。” 林冲道:“我一劝再劝,神医只是坚持,实在无可奈何。” 宋江道:“你直接绑了回来便是,好歹也不负兄弟情义。” 林冲看着宋江,道:“我岂能以兄弟之情,坏了神医心中坚持?” 他很想说一句,安道全为什么投明,你自己没点逼数么? 吴用见气氛有些僵,赶紧来打圆场。 宋江还是絮絮叨叨,林冲不答。 他的心中,不由浮起了他与安道全的后半段对话。 “兄弟,实不相瞒,我是真的不想回去。 此时朝廷亟需我等出力卖命,我便是不奉诏,朝廷也拿我等无可奈何。 宋江倒好,只顾自己前途,全不顾兄弟情义,只把我一味来劝。 这心啊,凉了。 在我登船的那一刻,我与他的情义便断了,恰逢有处可以容身,也免了相见的烦恼。” 安道全的话,犹在耳边。 只是顾忌宋江颜面,不好说出口。 宋江却尤自喋喋不休,一会痛骂方天定蛊惑人心,一会怀念与安道全的旧日情义。 林冲只当耳旁风,不作应答,他只默默地想着安道全说与他的话。 “兄弟,明国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虽不见得能灭赵宋,自保却是无虞,我等兄弟虽然骁勇善战,却也难平。 听我一句劝,你也弃宋投明了吧。” 当时听到这话,林冲道:“明军杀了许多兄弟,仇深似海,如何化敌为友?” 安道全道:“战场厮杀,死伤难免,实在无可奈何,且休怨恨。 兄弟你与高俅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却不得不招安,苟且偷生,心里何曾快活? 你在赵宋之中,一辈子也休想报仇。 目下高俅那厮领军在庐州征讨,你来之后,自可去往前线,或可杀的高俅报仇雪恨。 如此,通达你念头,也可免了兄弟们的兵戈相见,实乃两全其美。” 林冲问道:“神医,此不像你能说出来的,可是方天定教你的?” 安道全笑道:“兄弟,虽然我不大在意人情世故,却不是不懂,我真的是为你着想。 我知你讲情义,不会轻易弃宋投明,也不打紧,只要记住我的话。 等到日后交战,若是穷途之时,莫要寻死,留着性命杀高俅去,岂不是好?” 林冲未曾应答,拱了拱手告辞,径直领兵回了大营。 此时听着宋江聒噪,只觉得心烦意乱,告声罪便回了营帐。 不多时,鲁智深提着两瓶酒进来。 “兄弟,我看你很不快活,可有心思?” 梁山之中,林冲交心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徐宁,两人出身相同,性格投契,又是旧识,是故关系莫逆。 另一个,便是花和尚鲁智深。 讲真,两个人性格大相径庭,实在不像一对知己。 只是,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 当初鲁智深在大相国寺使禅杖,林冲看到喝彩,两人因此相识,结为兄弟。 一路走来,鲁智深的确不负兄长的本分。 野猪林救命,千里送去沧州,待林冲十分好了。 只是林冲,实在是小受的性格。 在东京处处忍让,被高俅害的yù xiān yù sǐ,差点命丧火海,虽侥幸逃命,却也妻子自缢,家破人亡。 上了梁山,吃够了王伦的闲气,还是一忍再忍,直到晁盖上山,做了别人的刀。 宋江上山,他还是再三忍让,交椅一挪再挪,还要顾忌宋江感受,刻意与鲁智深保持距离。 若非鲁智深时时开导,怕是他早因心病亡故了。 打开酒,各自倒上喝了一回,鲁智深道:“兄弟有甚心思尽管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林冲苦笑,把安道全的规劝说了一遍。 “你是怎么想的?”鲁智深问道。 林冲道:“神医说的有道理,只是踌躇未定。” 鲁智深道:“昨夜去杀那鸟天使,不是你领的头?恁得果决,如何今日踟躇!” 林冲道:“截杀阉贼,实因徐宁兄弟危急,不得不为。 让我因私仇背弃兄弟,去投明贼,实在不愿。” 鲁智深道:“兄弟?山中兄弟众多,有谁知道你胸中苦楚? 想那宋公明,明知你的仇怨,却还是放走了高俅那厮,可讲兄弟情义了? 若非晁天王义气深重,再三嘱托我等奉从宋公明,谁耐烦理他。 听哥哥一句劝,想要报仇,趁早去,若不然高俅被杀了,悔之晚矣。” 林冲道:“兄长也不看好赵宋?” 鲁智深道:“我等兵多将广,齐心协力尚且一挫再挫,王庆那厮本不怀好意,高俅又没甚本事,不输才怪。” 林冲只顾饮酒,沉默不语。 鲁智深深知他的性格,道:“你啊,当初要我说,在梁山上一刀剁了高俅,也没有如此多鸟事。” 喝了一阵,两人抵足而眠。 林冲只是睡不着,默默地想着心思。 鲁智深忽地说道:“兄弟,看你多少深夜难眠,白日也少欢笑,若是不杀高俅,心中郁气不去,何日能的快活。” 林冲道:“我只怕去了明国,有一日兄弟兵戎相见,岂非生不如死?” 鲁智深嘿嘿一笑,道:“值当甚么?只要你杀了高俅,大仇得报。 若是真的刀兵相见,不论是你重回梁山,还是我去明国,尽可以商量。” 林冲只当鲁智深在开玩笑,并未回话。 鲁智深又道:“再这样打下去,不是散伙,就是重回梁山,岂非可以化敌为友了?” 林冲叹了口气,说了声睡吧,不在言语。 只是睡不着,妻子张氏的音容笑貌盘旋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正文 一百五十一 坑啊 “报~”传令兵进了帅帐,道:“禀先锋,解珍解宝探哨而归,有事禀报。” 宋江闻言,立刻请见。 解珍解宝两人领着许多步卒,去查探泗阳城以南,淮河以北地势,已经去了许多天。 宋江等的花儿都谢了,早就翘首以盼,望眼欲穿,焦躁的不行。 此时两人回转,必有消息,当然立刻接见。 不一刻,两人进来。 解珍拜下道:“小弟和解宝,沿淮河向下直哨到百里之外,到一地名魏家集,见河边泊着一连有数十只船,下去问时,原来是魏大户送往泗阳解粮船。 想着或许可以此破城,是故来报。” 宋江闻言心动,立刻着人去请卢俊义、吴用、朱武三人来共议策略。 三人来了,吴用道:“把个中详情,仔细说了。” 解珍道:“小弟原欲要把他杀了,他人哭诉道:‘我等皆是大宋良民,累被方腊不时科敛,因着家小拘禁在彼以为人质,不敢不从。我等今得天兵到来剪除,只指望再见太平之日,谁想又遭横亡。’ 小弟见他说的情切,不忍杀他,又问他道:‘你缘何却来此处?’ 他说:‘为近奉方天定令旨,行下各县,要刷洗村坊,着科敛白粮五万石。小人为头,敛得五千石,要于月内解交。只因听得大军围城厮杀,不敢前去,屯泊在此。’ 小弟得了备细,特来报知主将。” 吴用大喜道:“此乃天赐其便,这些粮船上,定要立功。 便请先锋传令,就兄弟们混杂在艄后,一搅进得城去,便放连珠炮为号,外边自调兵来策应。” “且住,或有诈!”朱武喝止,道:“明贼治下,百姓负担十分之轻,如何会苛待良民,不合情理。” 说了一句,朱武看向解珍,问道:“可曾确认了真伪?” 解珍道:“属实无疑,带的魏家次子在营,军师自可审问。” 不一刻,魏家次子带到,四人都看去。 只见这年轻人文文弱弱,还未接近,便能闻到墨香味,实乃士林中的书生,绝非军伍中的厮杀汉。 他们却不认得,这是刘子翼。 为了不出纰漏,刘子翼亲身冒险,就要给宋江挖坑。 宋江问道:“你乃何人?” 刘子翼拜道:“将军容禀,小生姓魏名勇,乃魏家二子。 因着方天定下令,明贼拘禁了我等家小,只要催粮,我等虽是不愿,也不敢不从。” 朱武道:“素闻明军仁义,何故催逼尔等。” 犹豫了片刻,刘子翼道:“不瞒将军,我家乃方圆百里有名的大户,实乃贼人眼中钉。 再则,淮河以北,贼人只占了泗阳一城,其余地方只是拘人索粮,全不把百姓当人看。 只求将军早日破城,以还百姓安定,小人愿肝脑涂地相助。” 吴用听了,颌首道:“观泗阳城中,粮食匮乏,方天定如此作为,也是理所应当。” 朱武又问:“你家小被拘,如何还愿相助我军?” 刘子翼道:“小生也曾读书,虽未中的进士,也受了圣人教导,忠君报国的道理也是懂得。 再则,虽然贼人放言不伤性命,然而拘为苦役,日日辛劳,我父母年老体弱,如何支撑得?定然凶多吉少。 只有早日破贼,或可救得家父家母一命。” 问了半晌,等到朱武示意再无可问,宋江道:“还请先生下去休息,待到破贼,许你一个泗阳知县。” 刘子翼眼睛一亮,按捺住喜色,道:“其实不要做官,只要父母康泰,家小平安。” 待到刘子翼退下,卢俊义道:“皮肤白净,脚步虚浮,却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 吴用道:“有功名利禄之心,却能不忘父母,人品尚可。” 朱武道:“未见破绽。” 四人都未发觉什么破绽。 不得不说,刘子翼真是干情报的天才,这演技浑然天成,不见一丝出戏。 宋江道:“即如此,便设计破城。” 朱武道:“主将容禀,小弟心中总是疑虑,只是不得确实,无法窥破真假。” 卢俊义道:“莫非因为lián zhàn失利,贤弟心神失宁的缘故?” “非是如此。”朱武沉思片刻,道:“方天定颇有谋略,非王庆田虎之流可比,不应该留下如此破绽。” 解珍道:“小弟擒获这魏勇后,已让人看的明白,确是本人无疑。 其哭诉事项,也都确实,想必难以作假。” 朱武摇头道:“区区一个死士,手拿把拽,何足道哉?” 吴用道:“若是那方天定如此深谋远虑,早早便给我等挖坑,也太过可怕了。” 真的是误会方天定了。 方天定只是个背锅的。 这次给宋江挖坑,纯粹是刘子翼自己设计主持的。 不然,方天定绝对不会让刘子翼去冒险的。 毕竟,一两次战斗的胜利,并不比情报部门首脑重要。 除非能够一战尽殁宋军主力。 只是不可能。 偷袭作战,能出动三五千军兵便是极限,具体战果,就看坑杀多少大将了。 宋江沉吟片刻,道:“多想无益,大好机会,值得冒险。” 这话一出,填坑已成定局。 其实不怪宋江中计,实在是被方天定打怕了。 这还没开始攻城,便损兵折将,等到最惨烈的攻城战开始,岂非兄弟们要死绝死尽? 而且,哪怕死伤惨重也不一定能够打的下来。 纵观梁山历次军事行动,正面破城的战例几乎没有。 别的不说,便是攻打祝家庄这个土豪村寨,还要孙立等人混进去,里应外合才能打破。 泗阳城高墙坚,累死宋江也别想打破。 所以,他不得不冒险。 沉默片刻,朱武道:“若是施行,当报与童相知晓。” “理该如此!”吴用又道:“为防变故,混入城中者,当多用河北降将,如此,即便有诈,也伤不得我等兄弟。” 宋江颌首,道:“兵丁损伤一些倒是无关紧要,兄弟们却万万不能有失了。” 四人又商量了片刻,确定了具体方案。 卢俊义去调兵遣将,宋江去见童贯,吴用再去核实刘子翼身份。 其实不会有问题的。 刘子翼相貌和魏勇有八分相似,不是非常熟悉的人,真分辨不出。 而那些能分辨出来的,都已经去了淮河南面,而且也是强行拘押。 事情也是真的,明军下令,淮河北岸所有村庄,必须纳粮。 同样是刘子翼的自作主张。 可以说,刘子翼真的是完美的黑手套,好事做的,坏事做起来也不眨眼,又有天赋,实在没有比他更好的闻风司掌管者了。 只是他老子刘韐知道他做下如此好事,怕是屁股要开花。 不一刻,朱武找到刘子翼,道:“既然贼人要你运粮,可有文书令牌之类可验证身份的?” 刘子翼道:“两物皆无,其放言粮食筹备齐全后,先使人进城通报,约定时间后再给予令牌。” 朱武道:“你可愿走一遭?” 刘子翼犹豫片刻,道:“还请将军派几个人随行护送。” 正合朱武之意,如何会不答应。 他便选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小校,着人送到城南运河,划船向着泗阳城行去。 正文 一百五十二 都要往里跳 进了东营童贯帅帐,宋江恭敬地拜下。 童贯安坐主位,猛地喝道:“宋江,你等实乃胆大包天,居然截杀天使,想要zào fǎn乎?” 宋江闻言,立刻汗如雨下,叩首道:“恩相在上,实在是贼人所为,非关我事。” 一边说着,一边偷眼去看闻焕章,见到闻焕章微微颌首,做着“无事”的嘴型,方才放下心来。 “贼人?”童贯冷笑,喝道:“你这贼厮,多有罪孽,陛下仁慈,降旨招安,尔等不思天恩浩荡,做下如此好事来,如何瞒得过人?” 一阵喷,直喷得宋江两股战战,面如土色。 喷了一阵,童贯猛地喝道:“来啊,与我拿下这厮,押解朝廷处置!” 宋江大惊失色,立刻辩解道:“恩相,误会啊,实乃安道全勾结贼人,杀了天使,实与我无关。” 闻焕章也劝道:“恩相,大敌在前,万万不可自乱阵脚,以免祸起萧墙。且留宋先锋在此,看他表现。” 童贯沉思片刻,道:“你部不忿安道全被调离,心有怨愤实乃正常,自与我说知,我定当为你做主,却不该截杀天使。” 雷声大,雨点小。 童贯很清楚,相对于查获一个截杀天使的功劳,平叛才是重中之重。 之所以怒斥宋江,是因为梁山众人做下如此好事,已经有了脱离掌控的趋势。 方腊未平,宋江又叛,大宋立刻完完。 所以童贯警告宋江,要掌控好队伍,别乱搞。 “多些恩相体恤,下官定当约束麾下,肝脑涂地以报。”宋江拜谢。 示之以威,施之以恩,棒子打完,枣儿也给了,童贯跳过这事,问道:“此来何为?” 宋江道:“麾下探哨,擒获一队粮船要往泗阳城里去,下官认为或可借机破城,特来禀报。” 童贯一听,立刻打起了精神。 他原以为自己出马,又有梁山精兵强将,平贼定然手到擒来。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如他胯下一般,没了…… 大军困顿城下,连连损兵折将,不是一般的烦恼。 听到能够破城,童贯立刻老怀大悦。 宋江便解珍解宝探哨的发现,自己审问魏勇的事情一一说了。 “恩相,此事确凿无疑,还请尽早定夺。” 闻焕章道:“那方天定奸诈无比,如何会有如此疏漏?” 童贯道:“诸葛孔明多智近妖,尚且误用了马谡,那方天定一个贼子,如何不能有错?切勿疑虑,机会就在眼前,立刻施行。 宋先锋,你且说,要我如何配合?” 宋江道:“要进城,须得真实粮米掩饰,还请恩相调拨。 另,也要精善水性的士卒前去划船,还要大军在后接应……” 童贯毫不犹豫,一一准了。 闻焕章心中疑虑,却无证据,实在不好劝说童贯暂停计划,只得帮着查漏补缺。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谋士一身本事,却全在主将信重上。 哪怕才如范增,项羽不用,也是白辛苦一场。 最终,童贯给了一万石粮米,两千兵丁与十余裨将划船进城,又调了一万马军,一万步军用于抢城。 商议妥当,宋江打马回营。 刚到营寨,便被堵住。 白胜当头拜道:“主将容禀,小弟听闻有计破城,特来请战。” 宋江扶起,道:“兄弟干的走报机密的勾当,如何好上阵厮杀?” 言下之意,便是你本领低微,就别去添乱了。 倒不是宋江乱说,而是白日鼠白胜的确没什么本事。 他本是村中闲汉,因晁盖迷信,非要凑齐七个人才去刷生辰纲,因此把他叫去同谋大事。 生辰纲顺利到手,白胜立刻浪里个浪,暴露了形迹被捕获,吃打不过供出了晁盖等人。 也就晁盖义薄云天,不计前嫌救出了他,并提挈着坐了把交椅。 上山以后,唯一的功劳就是征辽时,冒险裹着毛毡从山上滚下报信。 这事没技术含量,谁都能做,是以名声不著,功劳不显,实属酱油党一枚。 这次主动请战,也是存了立功的心思。 泗阳城这么难搞,只要参与破城,肯定能捞到不少功劳。 听宋江拒绝,白胜急道:“好教先锋知晓,看兄弟们或死或伤,我也心痛如绞,实在难以安坐,还请兄长成全。” 宋江感他情切,又想到总要有人进城的,便答应了下来。 白胜求战成功,欢天喜地地谢了。 他自以为佯装运粮船进城,破城只在旦夕之间,全无危险,是故高兴。 白胜走了,孙新与顾大嫂又来请战。 因为解珍解宝发现了战机,两人也要进城,顾大嫂担心两个兄弟的安危,只要同行。 顾大嫂要去,小尉迟孙新如何能够坳的过自家的母大虫,只得随行。 宋江其实不想顾大嫂这个热心肠的人去冒险,却又抹不过情面,只得应允。 “公明哥哥,我也要去,好坏快活杀一场,替兄弟们报仇,说不得还能抢回索超等人。” 宋江一看,不是李逵还有谁。 “铁牛,军中行动,自有安排,勿来搅扰。” 听了宋江的话,李逵不愿意了,道:“哥哥,诸多兄弟都去,偏我去不得? 莫非我是你养在后房的小儿子,恁得疼得紧?” 众人闻言都笑。 宋江指着李逵,又好气又好笑,只是说不出来话。 他其实听了朱武和闻焕章的话,心中也有疑虑,不想让李逵冒险。 只是不好拒绝。 李逵说的很对,诸多兄弟都能去得,偏李逵去不得? 其中无鬼,谁能相信? 沉吟片刻,宋江道:“你去也可,只是莫要只顾厮杀,误了事情。” 李逵应下,欢天喜地地去召集帮手去了。 他要出动,三个副将项充、李衮、鲍旭自然跟随。 那边厢,通臂猿侯健知李逵是宋江绝对心腹,见他也去夺城,便认定此事十拿九稳。 寻思着也要立一桩功劳,侯健便对薛永道:“师父,我等自从上山以来,实无功劳,不若也去走一遭?” 薛永是河南洛阳人氏,祖父曾是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但因得罪同僚,不得升迁,他因此流落江湖,靠使枪棒卖药度日,人称病大虫。 他曾收裁缝侯健为徒,传授其武艺。 宋江发配江州途中,经过揭阳镇时,不明情况下赏了薛永五两银子。 穆春认为宋江有意要灭揭阳镇威风,便欲出手教训宋江,结果被薛永从背后一跤撂倒,怀恨离去。 薛永因此抱上了宋江大腿,并参与了营救宋江的行动,巩固了情分。 宋江因要报仇,不识黄文炳住处,薛永举荐了侯健,两人得以上山。 薛永为步军将校,或多或少能混到功劳,侯健专造一应旌旗袍袄,实在没法立功,因此想去。 薛永道:“你我不会水,若是落进河里,恐怕不便。” 侯健道:“计策已定,想必无忧,不趁机立些功劳,怕是难以和兄弟们相处。” 薛永寻思其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下来。 两人到了宋江跟前,拜道:“我等要为兄长大计分忧,愿意进城走一遭。” 宋江正在思考李逵的事情,便下意识地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得令,也是欢天喜地地去准备了。 …… 感谢“泠人”兄弟的打赏。 正文 一百五十三 太冒险了 看到众兄弟纷纷请战,笑面虎朱富也是心热。 只是顾忌自家本事低微,恐怕去得回不得,踌躇一阵后,去找哥哥旱地忽律朱贵商议。 恰逢青眼虎李云押解器械从后营而来,两人曾拜李云为师,便请李云饮酒。 回帐途中,又遇着操刀鬼曹正,催命判官李立两人,却不想一声客套,两人都来了。 安排了酒食,五人团团坐下。 吃了一阵酒,朱富道:“想我兄弟上山至今,寸功未立,实无脸面。 今日先锋要破泗阳城,正是我等出手的时候,若是侥幸立些功劳,得了封赏,以后也好风光回乡。” 曹正、李立立刻道:“此意大好,当同去。” 求功之心,昭然若揭。 不怪两人心热,其实还是地位问题。 曹正虽然拜的林冲为师,其实没学到多少本事,只是帮着鲁智深等人夺了二龙山,又随着上了梁山。 掌管屠宰牲口,倒也符合他的出身,只是难见功劳。 催命判官李立,曾为揭阳岭三霸之一,以开黑店为生。 宋江刺配江州时,路经他的酒店,被下药迷翻了,差点成了人肉包子。 虽然去江州劫了法场,救了宋江一命,可是参加的好汉太多,李立在里面并不显眼。 这样的人,宋江不给他小鞋穿就不错了,还想有什么表现? 是故两人也想进城,这也是两人来参与人家师徒酒席的缘故。 毕竟,人多好办事嘛。 李云呷了口酒,道:“方天定那厮端的凶猛,手下大将又多,何必去捋他虎须?即便进城,也不见得能胜,若是有所损伤,又是伤心,实乃自寻烦恼。” 这话都能听懂,意思就是不要去。 这倒符合他一贯的表现。 李云原是沂水县都头,押解李逵时,吃了朱贵、朱富的算计,被迫上了梁山。 因为险些坏了李逵性命,不受宋江待见,只负责起造修缉房舍,一身本事不得发挥,自然也不见功劳。 只是他也不在意,有令则动,无令则歇,倒也安然。 朱富道:“师父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想那李逵为先锋心腹尚且进城,我等有何去不得。” 李立道:“当同去,若是擒了方天定那厮,也要让他尝尝我的手艺。” 曹正笑道:“也不知兄弟手艺是否生疏了。” 这手艺,当然是开黑店割人肉的手艺。 李云只是摇头,道:“没必要去争这个功劳,太冒险了。” 朱富道:“师父,有甚危险,若是真的拿了方天定,实乃大功一件,此生无忧矣。” “兄长武艺高强,如何耽误在后营都造器械上?”李立又劝。 众人都劝,唯有朱贵沉默不语。 他是梁山元老,并不用争功,只要梁山群体一日还在,便少不了他的好处。 当然,要是众人都去,他也不会落于人后。 终究,李云挨不过情面,答应了下来。 另一边,菜园子张青说道:“兄长有令,小弟自然去走一遭,便有冒险也不怕。” 卢俊义道:“实无危险,只是因着要女眷假扮百姓,是故要你夫妻走一趟。” 孙二娘道:“自当走这一遭,也好显得我夫妻本事,若是拿了方天定那厮,须得好好炮制,给兄弟们报仇。” 卢俊义道:“二娘莫要焦躁,进城之后,夺门为要,接应大军入城是关键。” 城内守军十万,大将百员,就凭三五千人扫荡城池,是万万不可能的。 伪装混入城内,是为了夺取城门,供大军进入。 另一边,刘子翼带人划船到了城下,叫道:“我乃魏家魏勇,奉太子令送粮而来,还请容我入内接洽。” 值守官刘赟早觉得这船来的蹊跷,此时更是奇怪。 城外不是没有船来,毕竟内外不能绝,只是船来都有定数,此船却不在计划内。 送粮更是无稽之谈。 指望城外用小船运粮,城内得饿死。 刘赟一边吩咐弩砲瞄准小船,一边喝道:“且容我放下吊篮,只准你一人上来。” 不一刻,刘子翼上了城头。 还没出篮子,只听刘赟喝道:“拿下这厮!” 刘子翼叫道:“将军,我真的是为送粮而来,见了太子自知分晓。” 刘赟看清楚人,认出了了刘子翼,虽然不知道有什么计谋,却喝道:“来啊,拨了他的衣服,kǔn bǎng结实再带去见太子。” 士卒可不认识他,一番操作猛如虎,把刘子翼身上弄的青一块紫一块,好不狼狈。 刘赟要阻止时,刘子翼只是摇头,示意就这样搞。 那表情,就两个字,舒坦! 不一刻,刘子翼到了方天定前。 看到他,方天定大惊失色,问道:“你如何进了城?” 问着话,便让人解绑。 “莫要解开,恐露了破绽。”就这样绑着,刘子翼道:“闻风司上下同心合力,给宋江挖了个坑。” 听了刘子翼细细讲了他的计划,方天定勃然大怒,喝道:“胡闹,宋江即便派人进城,也就三五千,值得你亲身冒险? 你可知道,闻风司关乎全国安全,你是首脑,如何能有半点差池。” 刘子翼道:“太子,其实并无危险,宋江不知我的身份,即使翻脸,大不了拿戴宗交换便是。 再说,我的计划毫无破绽,宋江也中计了。” 方天定冷笑,道:“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也就宋江心急才能中计,若是我等时间充裕了,看你不要倒霉。” “毫无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刘子翼细细品味了一番,拜道:“谨遵太子教诲,下次绝不涉险。” 刘子羽道:“你绝不是坑三五千宋兵这么简单,一并说出来吧。” 刘子羽作为大兄,熟知自家兄弟的秉性,倒是看出了端倪。 刘子翼被识破心思,讪笑道:“不敢隐瞒太子,实在是我想见一见这宋江。 想我小时候,南来的,北往的,无不说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实在仰慕的紧,因此借机见一见。” 想不到这还是个迷弟,方天定暗笑,问道:“看到真人,觉得如何?” 刘子翼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大失所望,宋江那厮名声响亮,其实没甚本事。” 刘子羽道:“既然见了,赶快滚蛋,回去办好闻风司。” 方天定道:“军阵之中,刀枪无眼,若是把你损失了,哪怕换他一二十个大将也不合算,实在没必要冒险,我让费保送你出去,计划停止。” “多谢太子关心!”刘子翼拜谢,道:“我引宋军入城,必然在第一条船上,脱离不难,请太子放心。” 刘子羽沉思片刻,也道:“太子,不必以他的安危为念,只管坑宋江一把也好。” 不坑白不坑,能坑一个是一个,终归是消弱宋军实力的机会。 “你们啊,并未明白情报工作的重要性,此乃事关全局,不容轻忽。”叹了一口气,方天定思忖一会,继续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刘子翼拜下,道:“谨遵太子令。” 刘家兄弟说了两句话,便立刻商量进城后的逃生计划。 商量妥当,刘子翼即刻出城,去找宋江了。 正文 一百五十四 两只母老虎 “呜呜呜~贼人欺人太甚,实在有辱斯文,居然拔了我的衣服绑我,还请将军为我报仇。”刘子翼哭哭啼啼地说道。 活脱脱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宋江扶起刘子翼,道:“魏先生放心,等破了泗阳城,擒了方天定,定让先生出气。” 吴用问道:“先生此去,可有收获。” 刘子翼拿出令牌,道:“贼首方天定有言,须得人牌合一,方得进城。” 吴用道:“倒也谨慎。” 宋江美滋滋地把玩着令牌,道:“再谨慎,也吃了我等的计策。” 笑了一句,宋江把令牌还给刘子翼,鼓励他几句,让他安心帮助破城,必有奖赏。 刘子翼再三谢了,自去休息不提。 一直冷眼旁观的蔡福道:“看他绑痕和伤痕,的确受了nuè dài。” 蔡福是大名府两院押狱兼行刑刽子手,刑台上砍头砍的好,疆场之上却无什么本事。 不过,眼力不错,一下子就看出了刘子翼伤痕不假。 他来,就是为了鉴别伤痕来的。 挥退蔡福,宋江问吴用道:“军师可安排妥当了?” 吴用道:“后日夜间发动,万无一失。” 哈哈哈~宋江仰天大笑一阵,道:“定然要破泗阳城,给兄弟们报仇雪恨,出了我心头这口恶气。” 卢俊义道:“若是方天定弃城而走,必走西门,我愿带人埋伏。” 宋江道:“如此,便有劳兄弟了。” 朱武道:“方天定怕是不肯轻易弃城,定然反扑剧烈,诸军只以抢占城门为要。 还请主将嘱咐铁牛兄弟,莫要只顾厮杀,须得听从解珍解宝两兄弟的指挥,免得误了大事。 只要大军入城,尽可以放他厮杀。” 宋江颌首,道:“我自与他理会。” 李逵凶猛,打起来都是无脑冲脸,宋江也是知道的。 战场上,勇往直前当然是要鼓励的。 抢城则不同。 若是一味向前,置城门而不顾,导致大军不能入城,除非混进城的全都是李逵这般的凶人,不然绝对无法破城。 假如城门得而复失,混进去的军兵,定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其他人伤亡尤可,送了李逵,对宋江真的是死了父母了。 四人商议妥当,立刻调派军马,准备行动,誓要破了泗阳城。 另一边,顾大嫂置备了酒食给解珍解宝吃。 解宝说道:“姐姐,你这手艺愈发好了,小弟差点吞了舌头。” 顾大嫂道:“你兄弟探哨辛苦,后日又要厮杀,且多吃,将养好力气才好杀人。” “姐姐,其实你不需要去冒险的。”解珍放下筷子,道:“虽然小弟探得情报无误,然而朱武兄弟觉得疑虑,怕是不妥。 再则,明贼着实厉害的紧,若是不小心,便有损伤,小弟实在担心。” 孙新看向浑家,道:“朱武足智多谋,他觉得不妥,定然不妥,我便去找先锋,就说你身体不便,实在去不得。” 顾大嫂眼睛一瞪,道:“我兄弟去得,就我去不得?” 解宝悄声道:“我兄弟又不是小孩儿,如何还要姐姐护着厮杀。” “你再说一遍?”顾大嫂眼光飘过去,解宝立刻立刻闭嘴。 这话一出,众人不好驳斥,只得听从。 梁山好汉中,登州人不少,有孙立、孙新、顾大嫂、乐和、解珍、解宝、邹渊、邹润。 这群人中,孙立是武力担当,孙新是智力担当,乐和是颜值担当,然而,母大虫顾大嫂才是灵魂人物。 孙新自不用说,虽然号称小尉迟,却打不过顾大嫂,气管炎重症患者一个。 解珍解宝是顾大嫂的堂弟{顾大嫂是两人姑姑的女儿},多得顾大嫂照顾,也不敢反驳。 未投梁山之前,解珍解宝被毛太公诬陷入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大嫂。 顾大嫂真的是长姐如母,疼这两兄弟的紧,得了消息立刻就要劫狱,全不顾自家家业丰厚和生命安危。 也就孙新劝住,用了计谋,救了两人出来。 目下孙立重伤未愈,乐和留京,邹渊叔侄还在外面探哨,所以顾大嫂一言九鼎。 解珍道:“姐姐要去,我兄弟拼命护着周全便是。” 解宝也道:“也不一定有闪失,只要听从安排,并不冒进。” 顾大嫂道:“你等也休管我,我拿一把朴刀,三五十人也近不得跟前。” 孙新道:“进去后,莫要莽撞乱冲,只去抢门,接应得大军进城,我等自然无恙。” “这话倒是中肯。”说着,顾大嫂给自家男人和两个兄弟倒满了酒。 且说菜园子张青领了命令,总是心神不宁,因此坐卧不安,只是绕着营帐转圈。 母夜叉孙二娘不耐烦,呵斥道:“又发的甚么疯病,晃的老娘眼晕。” 张青道:“二娘,我这心里总是不定当,是否找武二兄弟商议则个?” 孙二娘冷笑道:“看你个没出息的,便有武二兄弟一半胆识,老娘也操不了许多心。 向日里,因着武二兄弟,众兄弟都高看我等一眼,今日离了他,你便提不得刀了?” 张青道:“非如此,只是……” “只是甚么?不吃人肉包子吃没力气了么?”孙二娘喝道:“休的啰嗦,且来伺候老娘的快活,厮杀时我自护着你。” 张青无语。 想他原是孟州光明寺种菜园子,为因一时间争些小事性起,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放把火烧做白地。 后来没人追究,他只在此大树坡下剪径,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张青欺负他老,抢出来和他厮并,斗了二十余合,被那老儿一扁担打翻。 被个老头儿打翻,还是用的扁担,可知张青本事的确不咋样。 那老儿见他手脚活,便带他归去到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个女婿。 这个女儿,当然是母夜叉孙二娘。 此时赘婿,堪比农奴,实无地位,又因打不过孙二娘,张青家庭地位全无。 夫妻两个在十字坡盖些草屋,卖酒为生,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méng hàn yào与他吃了便死。 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 张青还讲究些,知道云游僧道、行院jì nǚ、流配罪犯三等人不可坏,孙二娘却荤素不忌,看上眼的全都麻翻剁了。 便是鲁智深这等好汉,也差点死在他两手中。 后来孙二娘又要下药害武松,却被识破,吃了一顿打。 讲真,若非张青好言求饶,武松又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怕是两人都要死。 相比扶弟魔母大虫,卖人肉赚黑心钱的母夜叉,真的差了不止一筹。 看到张青呆立不动,孙二娘喝道:“没来由磨叽,嫌弃老娘人老珠黄还是怎的?速速tuō yī上来。” “唉。”张青无法,tuō yī上床。 不一刻,床脚响起了吱吱呀呀的shēn yín声。 孙二娘一边享受,一边说道:“敢是人杀的多了,一直不能为你添个儿女,实在不美。” 张青一边卖力,一边说道:“二娘若是想要,便去收养一两个孩儿,只怕你一时手滑,又做了包子卖了。” 孙二娘锤着张青胸膛,嗔道:“死鬼,说的甚话。” 张青嘿嘿不语,愈发卖力的动了起来。 正文 一百五十五 放他进来 黑暗中,三万步卒,两万马军出了大营。 人衔枚,马摘铃,全无半点声息。 两万马军,一万步卒绕城而走,去到城南一里外,等待抢门。 两万步卒带着浮桥梯子,就在城东一里外,等着南面发动,城头守军慌乱的时候,立刻抢城。 哪怕抢不了,也可以通过鼓噪制造恐慌,分散守军注意力,牵制兵力。 城西,卢俊义亲自带了三万军马,虎视眈眈。 他埋伏在这里,既可以支持南门,也可以直接抢城,还可以防止方天定逃脱。 东北两面,都有宋军营寨,方天定再怎么昏了头,也不可能往这两面逃的。 南面是主战场,想过去不容易,自有西门可以逃脱。 如此安排,一石三鸟。 泗阳城中,灯火早就熄灭,沉入了黑暗中。 看似毫无动静,其实黑暗中,各部都在严阵以待。 看到祝小弟紧张兮兮的,陈朕鹏说道:“老弟,莫要紧张,距离厮杀还有一点时间,休息会。” 祝小弟舔了舔嘴唇,道:“大哥,控制不住。” “你个菜鸟。”老鸟陈朕鹏笑了一句,问道:“你跟了安神医几天,倒是看中了一个姑娘,可有进展?” 祝小弟嘿嘿傻笑一声,复又忧愁,道:“人家是烈士遗孀,肚中有孩儿,又是伯爵夫人,我这一个大头兵怎么入得了人眼?” 陈朕鹏道:“怂,只要你我兄弟努力奋战,王侯不敢想,伯爵又不是没有指望,如何不能够娶一个寡妇?” 说了几句,祝小弟倒是不紧张了,学着其他老兵的模样,靠着城墙闭目养神。 城头上,方天定顶盔着甲,双臂环绕坐在椅子上。 身后,站着縻貹袁朗等人。 没有人紧张,都是厮杀惯了的,三五千人的小阵仗,实在不放在眼里。 縻貹道:“太子殿下,等会让我打头阵呗。” 袁朗道:“就你开山斧威力强,我的双挝杀不得人,凭甚就你打头阵?” 邵俊笑道:“两位兄弟稍安勿躁,目下还不知道宋军何人领兵,不必争执。” 方天定道:“按计行事,只谨守墙头,以gōng nǔ破敌,莫要冒进。” 梁红玉道:“如此,怕是拿不得活口,安神医与汤铁匠面子上不好看。” 汤铁匠,自然是说的汤隆。 徐宁正在康复中,汤隆也就安心了,讨了个修补军器的活,干的还不错。 今夜如此大的动静,他也知道宋江要倒霉。 只是阵营不同,汤隆也只能请求避战,与安道全两人去牢房里请索超三人喝酒了。 方天定道:“梁山兵强将猛,若是近身,定有损伤,瓮中捉鳖之局,实无必要。 等到打散了他们的心气,再去招降不迟,是死是活,就看他们本事了。” 众人应下,各自准备。 牢房里,汤隆安道全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为了避嫌,两人特地让把守得明军把门锁上了。 要么明军取胜来放,要么宋军打进来来救,不然别想出去。 “两位兄弟,何故来的如此之迟?”燕顺劈手夺过食盒,抓起烧鸡就啃了起来。 想当初刚见面时,燕顺可是狠喷了两人一阵,并发狠饿死也不吃两人送来的酒肉呢。 此时吃的,真香。 汤隆道:“今夜宋军伪装成运粮船队袭城,我等不好参与厮杀,进来与三位兄弟说说话。” 啪嗒,燕顺手中烧鸡落地。 马麟道:“主将如何犯浑,却不是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 索超也是呆立不语。 三人虽然没看到河道得情况,只从街道布置,便能得知一二。 再则,袭城讲的是出其不意,这都被人察觉了,哪怕没有各项工事,也要被围杀了。 安道全道:“莫要替外面操心了,你等安心喝酒就是。” 汤隆道:“神医,你怎地不饮几杯?” 安道全苦笑一声。道:“我便不喝了,等城内大战结束,或许要我出力,还能去救几个兄弟。” 索超三人也是无计可施,只得安心坐下吃喝。 运河上,一溜百余艘大小船只,甲板都堆着粮米袋子。 刘子翼与玉幡竿孟康站在第一艘船上,惬意地吹着夜风。 刘子翼道:“孟将军,我听说你替朝廷造船,因杀了提调官潜逃落草的,可能与我说说嘛?” 孟康因长得人高马大,又极白净,一身好**,人称玉幡竿。 他善于制造大小船只,因押运花石纲,孟康奉命造大船,被负责的提调官欺侮,一气之下杀了提调官,弃家逃走江湖,在饮马川安身。 孟康看着这个监视对象,道:“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不提也罢。” 刘子翼好奇,只是追问。 孟康无奈,只好说出实情,道:“那狗贼,看我长的好看,便要我去侍寝。 想我堂堂男儿,如何干的出那种事?没奈何,只得杀了那贼厮,流落了江湖。” 刘子翼道:“可叹当今朝廷,尽为此等蝇营狗苟之辈,也难怪明贼闹出偌大声势。” 孟康道:“谁说不是呢,宋公明招安,我等吃了多少闲气,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不出饮马川也好。” 刘子翼闻言暗喜,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孟将军善造船只,可曾下过大海?” 孟康道:“其实上山以来,一直未曾造的许多船只,大多只是缝补,即使想出海,也难有合用大船。” 刘子翼又道:“目下童相在此,当有海船才是。” 孟康道:“我也起过心思,去细细看过,只是官船大多破损,运输粮秣尚可,用兵其实不行。” 不经意的一句话,在刘子翼耳中,却透露了宋军无海战能力的情报。 如此,便不用担心宋军从黄河出海,绕过淮河直趋大江的危险了。 当然,具体怎么操作是海军的事。 两人在船头交谈甚欢,船舱低下的人却憋的要事。 舱内空间本来不大,挤满了人,又不透气,不一刻,尽都汗流浃背。 山士奇抹了把汗,道:“端的憋屈,实不该接这差事。” 卞祥道:“没奈何,谁让我等不能放下功名利禄,不愿如同乔道长那般做一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山士奇道:“道长高洁,我等学不来。” 说着话,时间倒是过了快些。 他两都是田虎麾下有数的大将,卞祥在两军阵前,与九纹龙史进交手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负,花荣上前夹攻,卞祥又力敌二人三十余合不分胜败,端的勇猛。 山士奇也能斗林冲五十余合而不落败,战斗力也是高超。 本来,若非方天定乱入的话,山士奇会死于酆泰简下,卞祥又杀了酆泰。 因为征讨王庆打成了过家家,两人也没什么功劳,与其他河北降将一样,都被塞进了船舱里。 不一刻,船队到了城下。 方天定笑道:“当初我等诈取淮安,可是好一番表演,这宋将倒是真把我等当草寇了,居然都不派军截杀。” 诈取淮安城的时候,可是用了不少箭矢,废了许多粮米,连士卒也伤了百多个,实在逼真的很。 宋江这厮,却一点也不敬业。 邵俊道:“不管他演技如何,我等还要喝彩应和。” 众人都笑。 船上,刘子翼道:“贼将必让我上城检验令牌,乱起之后,小生只能跳水求生,还请将军救援。” 孟康道:“放心便是,定不要先生淹死了。” 刘子翼再三谢了,对着城头叫道:“在下魏勇,奉令送粮而来,有令牌在此。” 随着喊叫,城头放下一个吊篮来。 刘子翼顺利脱身。 装模作样地演了几句,方天定喝道:“开门,放他等进来。” 明军得令,立刻拉起水门和水闸,放粮船进来。 …… 感谢愚任兄弟化身马甲“强悍的蚊子”两次万赏,稍后加更一章,另两更明后天或者周一加。 另,没和谐大神,细节能写到你腰子不好 正文 一百五十六 关门(超强悍的蚊子万赏加更) 船只行过水门时,孟康细细打量。 第一道是胳膊粗的铁棍打成的栅栏铁门,第二道是一整块铁板的闸门,怕不是有三两千斤重。 不动声色地踢了踢船舱,示意舱里准备。 他的船下,藏着卞祥山士奇两个猛将,并五十余士卒。 第二条船上,站着解珍,顾大嫂和孙新扮作艄公艄婆,倒也有模有样。 过了水门,孙新悄声说道:“这城内如何不打火,如此昏黑,怎搬的粮米,莫非有诈?” 顾大嫂道:“来都来了,便是有诈又如何?且莫做声,别露了形迹。” 孙新只得按耐心中忧虑,随船向里。 第三艘船上,白胜、李立都在摇船,船舱里藏着曹正,侯健,薛永三人。 其后掌船的是张青孙二娘夫妇,带着金鼎,黄钺,梅玉,金祯四个河北降将。 后面是水手摇船,暗藏着朱贵、朱富、李云。 还有河北降将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五人,也藏在船舱里,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只有孙安,随着卢俊义于西门外埋伏,其余河北降将全都进来了。 城头上,刘子翼一一给方天定说了船上人员。 不过,他也只知道前面五十余艘船的安排,后面并不知晓。 毕竟,他在宋江眼里只是一个小角色,打探情报并不方便。 听完刘子翼诉说,方天定下令道:“通传,除前两艘船,其余都可击沉。” 孟康是造船达人,技术高超,正是大明需要的人才,方天定自然想招降他为己用。 从作用上来讲,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中,只有安道全和孟康两个人是方天定梦寐以求的。 毕竟,这是技术人才,基本无法取代。 其余诸人,能有当然好,没有其实也无所谓。 众将得令,各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不一刻,五十多条船划了进来。 张顺摇着船,不断张望着。 他的船里,藏着李逵、项充、鲍旭、李兖四人。 来之前,宋江细细嘱托了,定然要保的李逵等人无恙,张顺并不敢大意。 只是水门后黑漆漆的一片,实在看不清楚东西。 “奇怪,如此黑灯瞎火,怎好搬取粮米,怕不掉进水里么?” 心中惊疑,手中便放缓了一些,只是水门并无多长,不一刻船已进去了一半。 因着长久在水里练出来的好目光,张顺朦胧间看到河岸两侧都是高墙。 不好,定然有诈,张顺暗惊。 也是福至心灵,隐隐约约间,又见墙上影影绰绰,银光闪烁。 有人,带着兵器。 是埋伏!张顺大骇,立刻把船往外摇去,同时大喝道:“速退!城内有埋伏~” 只是迟了。 听得门下大喝,方天定知道暴露,喝令道:“关门,掌火,杀~” “杀~”呐喊中,明兵一斧头砍断水门吊索。 轰~水门落下,直接把张顺的船砸进了水底。 张顺一个趔趄,跌倒在船板上。 只见城内亮起无数火把,两侧墙头上冒出无数人头,只顾以火箭射击。 两侧墙头,左右夹击,无数火流星直落船上。 片刻间,船只着起火来。 还要看时,闸门落的严实,已经看不见了。 李逵跳将出来,全然不顾插在船上的铁栅栏门,大喝道:“下水,打开那水闸,杀进去!” 不待他说,张顺已经噗通翻进了水里。 透过栅栏,城头上飞石滚落,箭矢横飞,城外的船只也是难以幸免。 轰~ 火龙蹿向天空,运河一片通透。 原来外面视野不佳,方天定下令放了火油点火照明。 城头打击甚急,各船急急后退,只是太慢。 那些划船的,不一刻死了个精光,只留船只在原地不动。 伏在船舱里的士卒情知不妙,纷纷跳出来。 机灵些的,立刻滚进河里游水走了,动作慢些的,都被打死在甲板上。 随着大火蔓延,河面上充满了焦臭味,掺杂着血腥味,熏的人脑袋迸裂。 河水已经被染红了,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解宝亡魂大冒,吼道:“送我过去救人。” 李俊拉着他,噗通跳进水里,没命向后游去。 “兄弟,贼人凶猛,实在进不去,上岸再做商议。” 解宝不管,只是挣扎。 李俊无法,一拳打在脑后打晕了他,拖着走了。 看到城外船只退却,方天定下令道:“把动静闹大一些,打开城门,放宋军入城。” 自有人去办理。 其实不需要刻意鼓噪,城内已经沸反盈天,喊打喊杀一片。 看到两侧火起,解珍知道中计,喝道:“立刻靠岸,抢夺城门。” 船夫都是士卒假冒,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没命把船向着岸边看去。 只是箭雨密集,当即打死了许多人。 船上火起,已经待不住人了。 好在船只近岸,解珍喝道:“姐姐姐夫,随我……啊~” 话音未落,大腿上已经中了一箭,不由自主倒在了船板上。 顾大嫂大惊失色,一把捞起解珍背在后面,喝道:“抱紧了,莫要脱落。” 说完,抓起一个粮草,权当遮箭牌,另一手舞的朴刀飞起,格挡箭枝,死命向岸上跳去。 孙新紧随其后,也是一手粮袋,一手铁简,遮挡背后来箭。 解珍伏在顾大嫂背上,也把朴刀舞起,打落漏过来的箭枝。 三人紧密配合,暂时倒也无恙。 首船上,卞祥、山士奇一左一右护着孟康,已经靠到了岸上。 “杀!”大喝一声,三人领着三十余士卒冲锋。 岸边距离墙边不过一丈,两步便至。 墙高一丈,又有无数长枪戳来戳去,急切不能近。 卞祥发狠,猛地把粮袋砸在墙上。 一时粮米飞舞,遮住了明兵视线。 接着枪势一顿的机会,卞祥山士奇猛地抢上,各自拽住了两根长枪,随后发力,把明兵拖了下来。 两下砍死明兵,卞祥喝道:“堆起粮袋,冲过去!” 宋兵不敢怠慢,立刻拥到墙下。 十余袋粮米堆下,通道立刻有了。 卞祥舞着两把短斧,荡开刺来长枪,一跃过了墙头,山士奇紧随其后。 虎入羊群,大杀特杀。 明军士卒不成阵势,那是这两个凶人的对手,立刻被杀的节节后退。 “贼将休的猖狂,卫鹤在此!” 话音中,卫鹤带着二十余亲卫逼了过来。 他等大将,带亲卫居于墙后,便是为了防备此等情况。 卞祥看到有明将来,不敢怠慢,主动抢了过去。 卫鹤挺枪就刺,只是被卞祥闪过。 卞祥手段更高,一下夹住了长枪,卫鹤急要拔,却拔不动,要退时,已经来不及了。 卞祥欺近,只一斧把卫鹤砍成了两截。 可怜卫鹤带着满腔豪情从淮西投奔江南,只一个照面,便被卞祥斩了。 虽然主将被杀,明军却无丝毫犹豫,什长大喝道:“冲,勿让贼军猖狂。” 发声喊,亲卫齐齐冲上。 只是不敌,立刻死伤过半。 “散开,我来应付。” 大喝中,杜壆提着短枪来到,接住了卞祥。 另一边,酆泰提着双简接住了山士奇,卓茂接住了孟康。 正是好对手。 六个人,分作三团捉对厮杀。 …… 超强悍的蚊子{愚任}兄弟万赏加更。 正文 一百五十五 兄弟之情 “救我~”白胜拉着李立脚腕,苦苦哀求道。 他胸口插着一枝箭,嘴角不断冒着血沫,瘫倒在船板上,不能动弹。 白胜本是一个泼皮闲汉,没什么本事,刚刚箭如雨下,立刻中了一箭。 李立甩了下脚,却不想白胜拉的颇紧,竟没甩脱。 “松开!”李立怒喝道。 白胜只不松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李立,指望这个兄弟搭把手,救自己一命。 船上火势逐渐变大,在船上只能等死,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 白胜不愿意就此死去,当然要牢牢抓着李立这根救命稻草。 李立也急,目下情况危急,多在船上耽误一刻,便少一份生还的希望,他如何肯因白胜耽误了自己的生机? 瞪着猩红的眼珠子,李立又喝道:“放手!” 白胜只不放。 李立心中一横,反转朴刀,一刀剁下。 哚~噗嗤~啊~ 李立出刀迅猛,一刀砍进了船板里,理所应当的,白胜手掌齐腕而断,血液溅射,打湿了李立的半边身子。 白胜吃痛,惨叫一声,眼睛一闭,痛晕了过去。 呸,李立唾了一口,一步跳上了岸。 当初还在揭阳岭上时,不知道解了多少人,区区一只白日鼠,值当什么?便是宋江在此,他也不在乎。 兄弟之情?在这个人肉屠夫眼里,如何能有自家性命重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该下手就下手。 这一幕,正好落在钻出船舱的侯健和薛永两人眼里。 侯健大急,顾不上去于李立理论,就要去救白胜。 薛永一把拉住,道:“你疯了,白胜重伤又废,救不得了。” 侯健闻言,不禁犹豫。 薛永喝道:“走啊,情势危急,保证自己性命就好,如何顾得上这个泼皮?” 喝了一声,薛永径直跳上了岸。 侯健无法,跟着走了。 曹正也钻出了船舱,自然看到了躺在甲板上生死不知的白胜。 刚要走,却又转过身来,对着一小卒喝道:“去,带上白头领。” 说完,自觉尽了心意,头也不回地跳上了岸。 还是那句话,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性命大。 只是人小卒也不傻,自顾不暇的功夫,哪怕亲娘老子也不一定去救,如何会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噼里叭啦中,火焰渐盛,缓缓吞没了白胜。 这只白日鼠,再也见不到白日了,大火之下,便是全尸也难留下。 他自以为此来是为了立功,绝没想到会丢了性命。 可怜他满腔心思,全部灰飞烟灭。 真是活着无闻,死了憋屈。 另一边,朱富、朱贵、李云三人,学着顾大嫂,各持一把朴刀,拿着粮袋,相互掩护着向墙边冲去。 这三人,一对亲兄弟,两对师与徒,真是勠力同心,通力协作,全无一丝破绽。 特别是李云,一把朴刀呼呼生风,遮挡的水泼不进,直往墙上逼去。 墙头上,方百花和庞秋霞各持着一把神臂弩,看着岸边,耐心地寻找着目标。 她俩只要见功,并不看得上普通小兵,非要杀两个大将不可。 左右巡视一番,庞秋霞见到四个人各持兵刃盾牌,正向墙边逼来。 正是金鼎、黄钺、梅玉、金祯四人。 此时宋兵被杀伤了许多,gōng nǔ已经开始了集火。 四人以金鼎为首,配合紧密,前后左右遮挡之下,居然毫发无伤。 两女并不善射,也抓不住那些转瞬即逝的机会。 突然,庞秋霞拍了拍方百花,指了指四人脚下。 原来gōng nǔ手都取要害,四人遮掩只顾上半身,下面小腿之下,不免疏忽。 方百花眼睛一亮,弩箭下沉。 咻~咻~各中一人小腿。 吃痛之下,两人不由倒下,小阵立刻告破。 没了遮拦,两侧箭雨齐下,四人顿时被射成了刺猬。 城外,看到城门打开,城头火光绰绰,人声鼎沸,主将刘延庆喝道:“诸部,随我冲城。” 林冲急劝,道:“并未看到接应信号,恐怕有诈。” 出发之前,各将都有命令,抢城之后举火三次为号,以防诈城失败,城外大军中了埋伏。 这个刘子翼也不知道,只有领军裨将以上才知。 所以,虽然城头演的似模像样,林冲并不中计。 刘延庆喝道:“我以主将身份下令,立刻冲城,擒拿方天定祭奠我儿。” 他才不管中计不中计,只要替刘光世报仇。 喝完,刘延庆驾的一声,催马疾奔。 这路马军步卒多是来自禁军,看到自家主将冲出,立刻全部跟上。 林冲作为副将,不能不跟,只得催马随行。 要怪,只能怪宋江舍不得自家兵马,让禁军做了主导。 运河上,到处浮尸,真可谓尸塞水流,河水变得一片殷红。 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五人已经来到墙边。 此时墙下层层叠叠的尸体,已经有五六尺高,五人不需要堆叠粮袋,只要踩着尸体就能上去。 只是排枪戳来戳去,急切难破。 毕胜一咬牙,喝道:“兄弟们,我来开路,替我报仇。” 说完,只见他猛地一扑,直接用身体卡住了三根长枪,两个胳膊又搂住了四根长枪。 明军急切难以收枪,排枪立刻出现了破绽。 潘迅四人来不及悲痛,踩着宋兵尸体跃上墙头,挥舞兵器开始厮杀。 四人都有勇力,只是向前。 明兵手中都是两丈长枪,近身根本无法施展,只得不断后退。 即便如此,也被杀伤杀死了三二十人。 “闪开!” 大喝中,縻貹排开众人,一斧向着杨芳剁去。 杨芳急忙调转朴刀去挡,只是挡不住。 铛地一声,朴刀落地,杨芳被縻貹一斧两段。 旁边,袁朗也抢了出来,一挝打落潘迅兵器,另一挝复又落下,把潘迅连盔带头打的稀烂。 冯升、胡迈见状大骇,叫道:“我等投……” 噗嗤噗嗤,无数利刃入体的声音响起,两人皆死于乱枪之下。 縻貹道:“他等想要投降?” 袁朗狞笑,道:“厮杀如此激烈,谁听得到,要投降也该早些。” 四人杀了十余个明兵,此时想要投降。却不是迟了? 另一边,杜壆卞祥、酆泰山士奇、卓茂孟康六人已经斗了三五十合。 眼看六人僵持不下,雷炯不再犹豫,举起了弓箭,只略略瞄准,倏地撒手。 咻~正中卞祥胸口。 吃了一箭,卞祥动作一慢,杜壆蛇矛忽至,只一下,刺穿了他的脖子。 当即死的不能再死了。 杜壆冷笑一声,道:“倒是好本事,奈何甘心给宋贼卖命。” 他倒是不在乎有人混助攻,此时激战正酣,哪有什么公平可讲。 山士奇看到卞祥被杀,心下慌了,只要闪。 酆泰大喝一声,一简砸在山士奇胳膊上,打落了兵器,复一简结果了性命。 至此,河北降将,除了孙安留在城外,余者皆没。 可怜他们想着跟随宋江走向人生巅峰,却都被送进城里做了炮灰。 两将凉凉,只剩下孟康一个苦苦支撑。 杜壆赶上,也不要单挑,一枪挑飞他那柄朴刀,复又一枪扫到在地。 孟康挣扎着要爬起,只听杜壆喝道:“此乃太子点名要的人,拿下!” 立刻有士卒出来,牢牢kǔn bǎng拖了下去。 正文 一百五十六 死伤惨重 “二娘,你快走啊!”张青对着孙二娘怒吼道。 张青怂了半辈子,难得硬气一会,这是他第一次对孙二娘这么大声说话。 孙二娘咬牙切齿地乜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挥舞着朴刀,不断拨开飞来的箭矢。 孙二娘一边遮护着两人,一边去扯张青身上的粮袋。 原来事起突然,张青也吃了一箭,当即倒了。 不巧的是,船夫慌乱靠岸,船只猛地撞上了堤岸,粮袋全部落下,尽都砸在了张青身上。 粮袋甚多,张青挣脱不出,只要孙二娘先走。 孙二娘不肯,一味去提粮袋,要救张青出来。 只是粮袋甚多,她又要格挡箭枝,急切间如何能够救得出来。 张青见不是头,抓起一把朴刀横在脖子上,喝道:“快走啊,别逼我死在你面前。” 孙二娘吼道:“恁地啰嗦,你我夫妻,我如何能够抛下你!” 张青大怒,喝道:“糊涂啊!我有甚值得你留恋的?我本事不济,人又不帅,你自去找你喜欢的。” 孙二娘喝道:“老娘偏不爱你,只要救你,让你看着老娘爱别的汉子……” 咻~啊~ 孙二娘一声惨叫,扑倒在了张青身上。 后背上,一枝羽箭尤自嗡嗡颤抖,创口处,殷红的鲜血立刻洇湿了衣衫。 好在看船上无人站立,明军gōng nǔ手尽皆调转了方向,夫妻俩暂时无恙。 张青泪流满面,骂道:“你傻啊,如何只要救我?” 孙二娘惨然一笑,道:“自从入赘我家,老娘对你非打即骂,从无半点好脸色,你却无半点怨尤,只是随我。 哪怕我喜欢上了武二兄弟,你也看破不说破,只闷在心里。 我告诉你,老娘没有对不起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张青搂着孙二娘,哀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何必说这些……” 心中悲切难挡,已经泣不成声。 他也是惯常杀人的,知道孙二娘这是回光返照了。 “相公!”平生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孙二娘又道:“下辈子,我们不开黑店了,只做一对寻常夫妻,生两个孩儿可好?” “好……好……”张青泪眼模糊地应道。 “下辈子,只让我遇见你便好,莫要让我遇见武……” 孙二娘话未说完,再无声息。 张青抬头去看,孙二娘眼睛已经闭上了。 “二娘~” 一声悲呼,张青反转刀头,猛地插下。 噗嗤,鲜血喷溅,浇了夫妻两人一身。 身上衣衫浸湿的红艳艳,恰似那洞房花烛夜时的红喜服。 可怜这一对黑店夫妻,如胶似漆二十年,复又同床异梦近十年,直到今日,同做一处死了。 生能同寝,死能同穴,也算圆满。 另一边,马勥、马劲、张道原、凤仪、苏泾、米泉六人主动跳下墙来,正在围着李立、曹正、侯健、薛永四人打。 一边倒的单虐。 李立四人,只有薛永有些本事,也不甚高,如何提防如狼似虎的六个人。 四人苦苦支撑,左右遮挡,却也被割出了许多伤口。 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形势很明了,今日绝难善终,若想活命,只能乞降。 若是一个人对敌,说不得就投降了。 可是人活一张脸,四个人一同在此,谁都拉不下脸面先说投降的话。 迟疑间,四人又被逼到了水边。 侯健脚下一滑,噗通落入了水里。 “救我~” 他一边挣扎,一边叫着救命。 都是自顾不暇,谁去救他?挣扎了两下,侯健沉入了水底,只留下一串水泡。 通灵石猴想要成就齐天大圣,还要名师指点,通臂猿只是没遇着良人,平白在此误了性命。 若有下半辈子,他当明白,人间太危险,只好在山林里厮混。 侯健落水,四人少了一人,更难抵挡。 马勥忽地递出一枪,正中曹正小腹,米泉跟上一刀,斩下了曹正头颅。 噗通,尸体倒地,头颅尤自滚动,双目圆睁,真的是死不瞑目。 可怜操刀鬼,变成了无头鬼,也不知到了阴曹地府,还能不能重操旧业。 李立看到连折两人,心中慌的一匹,刀法已经散乱了。 马劲觑准破绽,一刀正中脖子。 虽然没有斩断,也只是一点皮肉相连,当即扑街。 这个开黑店,曾经横行揭阳岭的催命判官,终于等到了自己被催命的一天。 薛永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哪怕把短枪舞得飞起,也没什么用。 六把兵器同时递来,他根本遮拦不住,顷刻间被分了尸。 病大虫在厉害,也只好吓唬一条大虫,那能吓得六条大虫呢。 早知如此,不如就在江湖上卖艺好了,虽然辛苦,却可以多活几年。 另一厢,李云的确是使的好朴刀,没负了青眼虎的威名,已经领着朱贵朱富杀到了墙头上。 三人勠力同心,向着马道杀去。 抢门是不可能抢门了,杀到城墙上,跳进运河里,才能博出一条生路来。 看到李云三人顷刻间砍翻了七八个明兵,梁红玉提起大刀,喝道:“左右,随我杀敌。” 无人动弹。 简直笑话,若是要太子妃亲自动手,还要这么多大将干嘛。 果然,一句话的功夫,滕戣、滕戡两兄弟已经杀到。 滕戡接住李云,立刻进行了压制性打击,滕戣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梁红玉恨恨地一跺脚,喝道:“恁地焦灼,看我神箭。” 说完,她举起弓箭,也不瞄准,随手撒开。 咻~朱贵咽喉中箭,立刻扑街。 旱地忽律,可能是到了旱地好地上的鳄鱼,也可能是善于伪装的剧毒四脚蛇。 所谓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朱贵的本事,直如他的诨号一样,只有合适的地方才有用,战场厮杀,真的非他所长。 看到朱贵阵亡,朱富伤心欲绝,叫了一声哥哥,便要和滕戣拼命。 只是笑面虎背后捅刀子还行,正面厮杀那得行? 只一合,便被滕戣一刀两断,和兄长同赴九泉去了。 可怜笑面虎,今日成了死面虎,再也不能笑脸迎人,背后捅刀了。 三人死了两个,只剩下李云一个。 滕戣、滕戡也不手软,果断双并李云,只要拿个活口。 不一刻,李云朴刀脱手。 滕戣一下打翻在地,喝令士卒绑住李云押了下去。 看到场中宋军基本已经失去了反抗,方天定令道:“招降!” 立刻,墙头响起了呼喝声。 “放下兵器,抱头蹲地者安全无忧。” 吧嗒,顾大嫂扔下手中的粮袋,回头道:“当家的,怎么办?” 孙新喘着粗气,呸出一口血沫,道:“你自拿主意便是。” 两人也不轻松,因为要护着解珍,急切不能抢墙,只能原地遮挡。 尽管武艺不错,奈何箭矢太多,孙新中了两箭,顾大嫂中了三箭,好在都非要害,还能支持。 解珍情况却很不好,因为又吃了一箭,已经晕了。 顾大嫂看了眼背后的兄弟,道:“安神医就在城内,只得把兄弟送去救治。” 孙新道:“都听你的。” 说完,扔下朴刀,大叫道:“我乃梁山小尉迟孙新,愿降。” 立刻有士卒围了过来,把两人绑了,同解珍一并送去医院。 正文 一百五十七 林冲被擒 “报先锋,城内设下埋伏,我军袭城失败。” 宋江大惊失色,喝道:“通传各军,即刻撤退。” “报~”又一游骑飞来,道:“禀先锋,南城门开,禁军大将刘延庆部领抢城,林教头不得不跟上,即将入城。” “如何是好!”宋江跺脚。 朱武道:“立刻下令,让其撤军。” 宋江照办,又令道:“立刻点检袭城部队损失情况。” “报~”又一游骑飞至,道:“禀先锋,运粮队前部已经入城,被困城内,张顺李逵等人被困门洞里,情况不明,李俊、阮小二等人顺利脱身。” 宋江怒急攻心,喝道:“来啊,通传水军,立刻抢城,接应张顺李逵兄弟撤退。” 李逵是宋江绝对心腹,张顺与宋江有救命之恩,是绝对不能有失的。 众人无法去劝,只得调兵遣将去救。 方天定并不知道脚底下藏着五个人,看到运河中战事即将平歇,他领着众人到了西门楼上。 打量着正在鱼贯入城的马军,方天定说道:“都是禁军,梁山军不足两千。” 邵俊道:“起码有一万,已经达到城内容纳极限。”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放马队入城,不必顾惜马匹,以杀敌为要。 宋军步卒到达城下后,立刻关门,所有弩炮全力开火,尽可能杀伤敌军有生力量。” “是!”各将领命,带领士卒暗暗准备。 轰隆隆~ 马蹄如惊雷,震的屋顶瓦片乱跳。 林冲喝道:“刘将军,运河厮杀已停,必然全军覆没,城内多有埋伏,当立即撤退。” 刘延庆充耳不闻,满脸亢奋地喝道:“诸军向前,生擒方天定,报仇雪恨就在今天。” 他看到破城有望,已经疯了,满脑子都是要报仇的念头。 刘光世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报仇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如今进了城,怎么可能撤退。 不一刻,八千余马军进了城。 方天定喝道:“发信号,杀!” 砰地一声炮响,无数火把打起,照的城内一片通透。 看到高墙上,屋顶上密密麻麻的军兵,林冲亡魂具冒,大喝道:“撤!” 刘延庆却非常狂热,喝道:“杀~” 两个截然不同的命令,让马军出现了一丝犹豫。 片刻耽误,后部两千马军也都进了城。 庞万春可不会犹豫,喝道:“放!” 嗡~ 弓弦震动,箭如蝗飞。 立时人仰马翻。 人马猬集街道上,箭矢随便落下,必有收获。 特别是弩炮的箭矢,一箭下去,人马皆穿,绝无幸免的可能。 一箭下去,不射穿十余人绝不会停止。 林冲拨开两只箭矢,喝道:“反击!” 不待他下令,已经有宋兵取弓在手,对着墙后射了过去。 箭矢横飞中,刘延庆领着一部宋兵下了马,提着刀枪向墙上冲去。 明军枪手早就严阵以待,只以长枪戳刺。 宋兵能躲得过一杆长枪,却躲不过第二杆,又是被杀伤无数。 不一刻,街面上堆满了尸体。 层层叠叠的人马尸体,是天然的梯子,这部人马直接就可以冲上去了。 虽然排枪厉害,可是在宋兵舍生忘死的冲击下,终于冲上了墙头。 枪手后退,刀手上前,又有刘子羽等大将压阵,宋兵取得的战果不大。 林冲见势不妙,喝道:“都随我冲过去,抢了城门。” 城头上,方天定看到宋军步卒一部已经进了城门洞里,喝令道:“关门!放箭!” 砰~千斤铁闸门落下,门下宋兵立成齑粉。 城头上,gōng nǔ、弩炮同时放箭。 城下宋兵猬集,又扔下灰瓶、滚石、檑木等。 顷刻间死伤一片。 宋兵也不是都头铁的,看到无法抢城,又没有遮护,如何还敢停留,个个慌不迭地向后退去。 水门里,张顺终于冒出了水面。 李逵急问道:“怎么样?可能杀进去。” 张顺摇摇头,说道:“闸门落下,严丝合缝,没有着手处,无法开启。” “气煞我也!”李逵恨恨地一跺脚,道:“狗贼恁地奸诈,又坑了许多兄弟。” 项充道:“此地不可久留,待贼军来看,我等无法逃脱。” 此时,城内厮杀声已经稀疏了许多。 张顺道:“莫急,栅栏被船板卡住,有些缝隙,可以出入,我带你们出去。” 李逵焦躁,道:“走哪里去,就在这里,等贼人出现,非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顺不理,一把拖了李逵下水,潜水出去了。 莫说铁牛只是小名,便是真铁牛,又能打多少钉?明军大将众多,随便来两个也能收拾了这五人。 莫说无法进城,便是有法,张顺也绝对不敢让他去。 城里,林冲已经冲到了墙上。 的确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梁山五骠骑之一,非是浪得虚名。 只见一杆长枪疾如闪电,顷刻杀翻了二三十明兵。 铛~ 一杆银枪从旁刺出,正中林冲蛇矛,救下了一个明兵。 刘子羽下场了。 “来将通名,免得做了冤死鬼。” 只一枪,林冲便知道了刘子羽的厉害,收枪戒备,回道:“豹子头林冲是也,尔是何人?” 刘子羽道:“明国平将军,泗阳城副将刘子羽。” 没听过,林冲忽略了这个名字,挺枪杀去。 “来的好!”刘子羽大喝一声,举枪接住。 两个都是用枪的高手,实乃半斤八两,就在场中酣斗了起来。 普通士卒见两人走马灯样乱转,根本不敢上前助战,只得在周围掠阵。 从宋兵进城,到现在,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一万宋兵还能站着的不过五千,伤亡已然过半。 街道上的尸体,已经堆了三尺厚。 剩余宋兵被杀的胆寒,又没有退路和援兵,早就慌了。 有那机灵的宋兵,果断扔下兵器,抱头跪地,喊叫道:“莫要杀了,我等投降。” “投降,投降~” 顷刻间便跪倒了一片。 这才是宋兵的正确打开方式,那种杀到全军覆没尤不投降的,实乃异数。 讲真,也就明军下手太快太狠,没给宋军反应时间,不然,杀伤一两成,就能让这些兵投降了。 刘延庆见宋兵大规模投降,怒不可揭,一刀砍翻一个跪地的宋兵,喝道:“都起来,随我杀贼!” 我等投降活命去了,您自便! 宋兵纷纷避开了他。 陈朕鹏一拍祝小弟,道:“会用弓箭么?” 祝小弟摇头。 陈朕鹏看向刘延庆,叹道:“可惜一个立功好机会了。” 祝小弟眼睛一亮,掂了掂手中长枪,倏地投了出去。 噗嗤,刘延庆只觉得胸口一凉,一杆长枪露出了半截来。 他扫视周围一眼,想要找到元凶,却没有收获,就此断气。 可怜一军主将,死在了一个无名小卒手中。 此时大局已定,方天定提着方天画戟来到场中,喝道:“林冲,速速放弃抵抗。” 林冲暴喝一声,愈发拼命厮杀起来。 刘子羽不想拼命,不由落在了下风。 方天定喝道:“休怪我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了。” 说完,方天定长戟递出,正好勾住了林冲手中枪。 一拖一拽,长枪脱手,再一扫,林冲翻倒。 十余个明兵发声喊,各自拿着绳索枷锁出来,捆起林冲押下去了。 正文 一百五十八 六擒七杀(超强悍的蚊子兄弟万赏加更) 牢房内,索超看到孟康,大惊失色,问道:“贤弟,你如何来了?” 孟康苦笑,道:“没奈何,吃了明贼的奸计。” 接着,他把如何中计的事情说了。 “唉~”索超唉声叹气,不知说什么好。 马麟、燕顺也是沉默不语。 好处是,四个人可以凑齐一桌麻将了。 不一刻,李云又被押解而来。 众人又是关心,听到朱贵朱富殒命,都是叹息。 身陷囫囹,志气全消,几人连仇恨的力气都提不出来了。 接着顾大嫂和孙新被押了进来,解珍因为重伤未醒,还在治疗中。 看两人包裹的严实,马麟道:“你夫妇伤势可有大碍?” “无妨,明军医术的确精湛。”孙新回了一句,又对顾大嫂说道:“有安神医在,解珍兄弟必不会有危险。” 顾大嫂担心解珍安危,也不说话,只郁郁地靠墙坐了。 “林教头,请!” 听到这话,众rén dà惊,便是顾大嫂也忘了解珍,站了起来。 林教头,只有一个,那就是林冲。 天雄星豹子头林冲,梁山泊排座次时排行第六,为山寨马军五虎将中排名第二。 自从上了梁山,林冲几乎是每战必出,大小功劳不计其数。 而且,他是梁山元老,自从王伦时期便已上山。 正因为林冲杀了王伦,扶着晁盖做了头把交椅,才有了梁山鼎盛的局面。 可以说,林冲便是梁山的门面。 他的地位,真比索超这些人重要太多了,对梁山的意义,只在宋江之下。 咣当一声,铁门打开,林冲走了进来。 燕顺呸了一口,骂道:“直娘贼,这打的什么仗,林教头都吃了擒!” 林冲听到,苦笑不语。 索超按耐不住,道:“兄弟,你不是鲁莽的人,如何会中了贼人奸计。” 林冲道:“没奈何,主将乃是宋将刘延庆,那厮为子报仇心切,不顾我的劝阻,非要抢城,实在无可奈何。” 燕顺焦躁,道:“我梁山如此多兄弟,恁地让那无能之辈做了主将。” 这个要问宋江,我真不知道。 只是林冲顾念宋江情面,不好直言说出,只得沉默不语。 索超道:“一战被擒了五个兄弟,只不知战死了多少。” 战场混乱,战斗激烈,谁都没余力关心他处,实在不知道死了几个。 林冲也不知道到底出动了多少人,也不好回答。 于是,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心思。 牢内愁绪无限,牢外欢天喜地。 陈朕鹏搂着祝小弟,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嘿嘿傻笑个不停。 笑了一阵,陈朕鹏道:“老弟,你杀了个主将,封爵定然不是问题了。” 祝小弟道:“都是兄长指点,也是运气来了,一击中的。” 陈朕鹏哈哈大笑,道:“与我无关,实是爱情力量。” 祝小弟摇头,道:“只不知兄弟们损伤如何。” “损伤其实不多。”邵俊道。 方天定看着士卒冲洗街道,问道:“具体数据?” 邵俊道:“阵亡三百零九,重伤二百一十一,轻伤近千。 我军阵亡统制官卫鹤。” 方天定沉默片刻,道:“好生收敛,我会请旨封赏的。” 众人都有些伤感,毕竟,这是第二个阵亡的高级军官。 默哀片刻,邵俊又道:“此战,我军缴获完好无损战马四千余,伤马三千余,其中有把握治好的两千余。” 众人闻言,伤感尽去。 张俭咧嘴笑道:“嘿嘿,马军又可以扩充了。” 縻貹咧嘴笑道:“刘小弟,真是做了好大一件功劳。” 刘子翼道:“过奖,实赖太子信任,将士奋勇,我闻风司功劳其实不大。” 袁朗道:“太子言,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刘小弟别太得意啊。” 战马的收获,才是此战最大的收获。 毕竟,两条腿的人好找,四条腿的战马便是有钱都买不到。 万余战马的损失,童贯也会想哭的。 “别互相吹捧了,该有的功劳都少不了。”方天定淡笑道:“且说其他战果。” 兴奋了一阵,邵俊继续说道:“击杀宋兵六千余,伤兵两千余,俘获三千余,皆已关押,正在甄别。” 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又是以有备击无备,大获全胜理所当然。 这也就城内工事完善,明军才能打出一比二十多的交换比。 要是其他城池,敌军进城,定然第一时间抢占马道,控制城门。 到时候,敌军源源不断的进来,即使守军抵抗,也只能是惨烈的巷战。 那样的情况,胜负尤为可知,交换比真的不好说。 最重要的是,城墙不知是军事防线,还是心里防线。 纵观古今,城门失守后还能组织抵抗,并驱逐敌军的,少之又少。 若非明军士卒士气高涨,组织完善,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方天定也不敢放宋军进城来打。 好在,一如计划,大获全胜。 方天定颌首,夸奖了众人一通,又道:“尸体集中焚烧后深埋,城中做好防疫工作。” 已经再做了。 尸体搬运后焚烧,街道立刻冲洗,冲洗完毕后抛洒生石灰消毒。 就怕发生瘟疫。 邵俊应下,继续说道:“将领方面,俘获孟康、李云、解珍、孙新、顾大嫂、林冲六人。 其中,解珍重伤,正在治疗,这可以成为我们招降孙新夫妇的突破口。” 方天定道:“不错,善加对待,再让费保去招降孟康,我军正缺乏造船人才。 等到城中收拾完毕,带林冲来见我。” “是!”邵俊应下,继续说道:“我军击杀梁山将领白胜、曹正、张青、孙二娘、李立、朱富、朱贵,共计七人。 同属梁山阵的河北降将有卞祥,山士奇,金鼎,黄钺,梅玉,金祯,毕胜,潘迅,杨芳,冯升,胡迈,共计十一人。” 縻貹道:“卞祥武艺不错,若非要替卫鹤报仇,我也愿留他一命。” 方天定也有些可惜,卞祥真的是猛将,又有谋略,死了的确可惜。 只是,立场敌对,自己不想死,当然要让敌人死了。 刘子翼道:“河北诸将关系莫逆,再想招降马灵却是难了。” “无妨,只要顶过宋军攻击,我国便再无制肘,区区一个马灵,无关大局。”顿了顿,方天定又道:“收敛好尸体,和伤员一起,都给宋江送回去。” 如此虽然死的都是小角色,估计宋江不会放在心里,可是其他人不这样想啊。 物伤其类,看到死了这么多人,其他人自然意气消沉。 邵俊又问道:“禁军大将刘延庆的尸体怎么处理?”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一并给宋江送去,让他处理。” 估计宋江恨不得煮了吃了。 要不是刘延庆被仇恨迷住了心智,怎么可能失陷了林冲这个大将。 讲真,方天定应该感谢刘延庆的,没有他,怎么可能擒获林冲。 只能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谁知道童贯犯了什么傻,居然派出刘延庆这个脑子坏掉的担任主将。 安排了事情,方天定道:“此战大获全胜,全城士卒赐酒半斤,以示庆贺。” “多谢太子殿下!”众人拜谢。 …… 愚任兄弟,还有一章加更周一补。 正文 一百五十九 宋江对不住兄弟们 呜呜呜~ 宋江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眼泪鼻涕乱飚。 “宋江对不住兄弟们啊,都怪我贪功冒进,不听劝阻,送了这么多兄弟。” 吴用劝道:“主将切勿自责,兄弟们也是报国心切,方才中了贼人奸计。” 朱武也自责,道:“我等作为谋士,未能发觉贼人计谋,实在该死。” 宋江不理,只是哭,边哭边说,道:“铁牛与我心意最重,一颗心全记挂在我身上。 想我落难江州,多得铁牛兄弟照顾,便是酒也戒了,我方得平安无事……呜呜呜……” 悲惨凄切,语不能出。 吴用还想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逵没了,宋江真的是比父母死了还心痛。 其他人要么同在伤心,要么拙于言辞,要么说不上话,都不好劝。 宋江又哭道:“只因我背疮发作,张顺兄弟不顾风雪,千里跋涉去请安神医,差点丢了性命……” 情真意切,恨不得以身相代。 若是旁人,宋江哭两声,咬破舌头喷口血,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这两人,真的是不哭个天昏地暗难以罢休。 只是众人听到安道全这个名字,总觉得别扭。 于是,彻底没人劝了。 “我也对不住林冲兄弟啊,若非我轻信禁军大将的能力,他如何能被裹进了……” “报~” 飞骑奔至,打断了宋江的自我洗白。 什么叫轻信呢?那是童贯的安排,他敢不听? 只要刘延庆是主将,不管是林冲,还是关胜秦明,都要随着冲城。 此乃军法,决不可违逆。 假若主将冲城而死,副将贪生怕死独回,必须斩杀以警示全军。 当然,宋江是不会追究自家兄弟的责任,童贯却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宋江能顶得住童贯的压力么?必然不能!除非他下定决心zào fǎn,或者与童贯大军火并一场。 显然,宋江没这个胆子。 传令兵滚鞍下马,拜道:“禀先锋,张顺头领带着李逵四个头领正往大营而来。” 宋江真的是哭昏了头,喃喃道:“好兄弟,前往九泉路上,也不忘回来看我一眼,我真的对不住他们啊。” 吴用道:“主将,张顺五人安然无恙,正在往大营而来。” 叭,宋江给自己甩了一耳光,确定不是幻听后,立刻跳将起来,道:“我自去接。” 众人听得回来了五个兄弟,心中各自欢喜,齐齐去迎接。 不一刻,看到张顺走来。 宋江一把抱住张顺,哭道:“兄弟,哥哥自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顺道:“兄长莫要忧虑,兄弟并无损伤。” 放眼看去,李兖、项充、鲍旭三人虽然一脸疲惫,却也毫发无伤,只有李逵被人抬着,动也不动。 宋江大惊,扑上去哭道:“铁牛兄弟,醒醒啊,莫要吓唬宋江。” 张顺道:“兄长切莫伤心,铁牛只是被水淹晕了,将养几天便好。” 原来,张顺怕城头明军攻击,只拉着李逵四人潜游了一里才上了岸。 鲍旭三人虽然喝了不少水,吐出来就没什么大碍了。 只有李逵这个真正的旱鸭子,水里惊惧,只顾挣扎,连喝带呛的,差点就淹死了。 幸亏张顺这等水里厮混的,知晓救治落水之人的办法,方才抢救了过来。 即便如此,没有三五天也别想好利索。 宋江扶额叹道:“谢天谢地,总算无恙!” 说着,宋江又下令道:“速请安神医来看。” 话刚出口,全场静默。 安道全在哪,你自己没点逼数?只是不好说出口。 宋江也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了不该说的话。 只是的确不能怪他,看到李逵张顺安然无恙,他真的高兴坏了,一时忘了安道全已经离营。 吴用打了个圆场,道:“且回大营,让五位兄弟好好休息。” “对对对,立刻回营。” 宋江一手拉着张顺,一手拽着李逵,往大营走去。 路上,张顺把自己看到情景说了。 “都怪兄弟反应慢了,没能及时示警,导致许多兄弟失陷城内。”张顺道。 宋江安抚道:“其实与兄弟无关,都是宋江安排不周,未能把兄弟放在前面,实是我对不住兄弟们。 只是未曾想到,那贼人如此奸诈,居然在运河两侧修了高墙,让我不能夺门。” 朱武听了,沉思片刻,道:“运河两侧筑有高墙,想必城门后街道上也有,难怪索超三位兄弟和林教头进了城,却还是陷在了里面。” 卢俊义道:“此于我军攻城,可有阻碍?” 朱武道:“如此安排,哪怕城门失陷,守军也可据墙而守,于两侧和城墙上三面夹击,任你多少大军,自可从容击杀。 如此来看,这泗阳城,城门已经抢不得了。” 众人听了,无不忧愁。 自古以来,城门虽是防御重点,却也是城池弱点,现今泗阳城没了弱点,可如何是好? 朱武见众人忧愁,不禁暗责自己说话不看场合,折了众人锐气。 想了想,朱武又道:“自古以来,用兵以奇胜,以正合。 如今奇计不能破城,只能以堂堂正正之兵攻打,只要抢得一截城墙入手,我军源源不断攻上,破城自然不难。” 众人都是无言。 朱武说的好像很轻松,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实现。 卢俊义叹道:“贼人真是好手段,也不知如何这么短的时间内,筑起了如此多的墙壁。” 宋江也愁,道:“他那几个城堡,无比坚固,只让我损兵折将无数也未曾拿下,真不知道如何修的。” 吴用道:“我看那墙,浑然一体,又坚固异常,定然是贼军找到了不同寻常的材料,如此利器,该当派人打探,以为国用。” 宋江环顾左右,道:“可惜戴宗兄弟不在,不然倒是可以走一遭。” 吴用听了,心中忧愁。 因着听了他的计策,宋江令戴宗吴用去对付王进,却不想,两人一去,再无音讯。 不需要证据,吴用敢肯定两人已经凶多吉少。 不然,以戴宗马灵日行千里的速度,早该回来了。 他和戴宗关系莫逆,自然担心不已。 宋江知道吴用心思,劝道:“都是为兄考虑不周,忘记了明贼危险,致使戴宗兄弟失陷。” 吴用强笑道:“未有确切消息,许是被绊住了手脚也不一定。” 不一刻,众人回转大营。 因着张顺李逵安全回来,宋江心里快活了许多,也不哭了。 齐聚在帅帐中,宋江道:“诸位,大军就要围攻泗阳城池,可有计策教我?” 能有甚好计策?拿人命堆呗。 正文 一百六十 其实是九杀 “报~”传令兵奔进帅帐,道:“禀先锋,明贼大使送重伤兄弟并各将遗骸而来。” 宋江闻言,豁然而起,道:“我自当去接。” 众人都去。 来到营门口,只见百余辆车上坐着许多伤员,最后面,一溜放着十九口薄皮棺材。 看到叶贵装模作样地摇着折扇,宋江恨怒交加,喝道:“来啊,斩了这厮,祭奠我等兄弟。” 叶贵哈哈一笑,并不发言。 吴用劝道:“主将息怒,莫因一走卒误了城中兄弟性命。” 宋江闻言,立刻冷静了下来,喝道:“你这奸贼,有何话说。” 叶贵观望一番,道:“无话可说。” 宋江道:“即如此,滚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叶贵只是不走,故作无奈道:“多次给你等送还伤员尸体,车与棺材不敷使用,我要带回去,免得下次没得用了。” 妥妥的群嘲。 只是诸好汉也顾不上他,都拥过去看到底谁遇难了。 宋江也去。 看到第一口棺材上贴着刘延庆的名字,宋江看也不看,吩咐道:“送回童相处。” 吴用安排了几个士卒,抬着去了。 真的是直接无视。 其后,是河北诸将,宋江留了两步,道:“准备上好棺木,厚葬。” 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毕竟是降将,相处时间不长,又没什么功劳,实在不值得宋江挂念在心里。 诸将也是一般模样,只往后面看去。 孙安念及当初友谊,扶棺痛哭了一场。 鲁智深一步一顿,想去又不敢去,却又挂念林冲,不得不去。 磨磨蹭蹭中,鲁智深看向第一个棺材,看到名字是白胜,不由松了口气。 鲁智深心一横,快速都看了。 没看到林冲名字,心中担忧全去。 但是看到曹正身死,想起抢夺二龙山的情谊,也是悲从心来,暗自垂泪。 只是毕竟不如林冲亲厚,也不见得有多伤心。 杨志念及与曹正的旧日情谊,也是黯然神伤。 武松看到张青孙二娘夫妇的棺椁,当即痛哭。 十字坡相遇,武松直把张青当做了武大郎,真心的兄弟之情。 孙二娘表面fēng sāo,实则内心端庄,虽然对武二情愫暗生,却恪守嫂嫂本分,只有关心照顾,绝无半点挑逗勾引。 这也是武松与两人关系亲厚的基础。 武二郎一个铮铮直男,把兄弟情分看的最重。 想潘金莲那等美貌的,稍微露出不轨迹象,他便立刻搬离,以示避嫌。 孙二娘也知道这点,所以极力克制,偶尔露出些情谊,张青都瞧在了眼里,只是不说。 解宝看到众人伤心,想到顾大嫂孙新解珍,也是痛哭。 好在,不见三人尸体,必然没有遇难,总有相聚之时。 宋江因为哭了李逵张顺一场,又因两人没死而心情大好,此时对这几个存在感不强的兄弟,实在是挤不出眼泪来。 唉声叹气,装模作样地哀悼了一番,宋江问道:“叶尊使,其他兄弟在城里可都安好?” 叶贵道:“解珍重伤,正在抢救,想必无恙。 林冲、李云、顾大嫂、孙新、孟康都无大碍。” 宋江一听,发现数目不对,赶紧问道:“何故不见侯健和薛永两位兄弟的下落?” 叶贵反问道:“两人也落入城里了?” 宋江道:“两人的确在城里,并无虚假。” 叶贵哦了一声,道:“大概尸体还没找到吧,等我回去问问。” 叶贵相信,宋江不会撒谎,因为没有必要。 所以,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窃喜不已。 原以为只杀了七个梁山将领,却不想还漏了两个,真是想要仰天大笑三声啊。 敌人死的越多,他越开心。 当然,他也只敢暗喜,不敢露在脸上,不然被打一顿怎么办? 看到众多好汉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叶贵道:“赶快搬取伤员,我要回城去了。” “泼贼,哪里走!”鲁智深一声大喝,道:“留下来,换我兄弟!” 他曾经劝过林冲,不妨投靠明国去杀高俅报仇,只是事到临头,又被担心惑乱的心智。 叶贵下意识想要跑,却知道绝对跑不了。 他定了定神,回道:“秃驴,爷爷就在这,想要人头且来拿,可以换的九个人头。” “好胆气!”鲁智深怒目圆睁,拔出腰刀就要抢上。 “兄长冷静!”关胜一把抱住鲁智深,道:“此乃无名小卒一个,死不足惜,然而索超林冲等兄弟在彼,不可不考虑啊。” 武松也道:“兄长,且放这个小贼回去,告诉方天定那厮,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武二去取。” 叶贵惊出一声冷汗,灰溜溜的带人回城去了。 回到城中,刚刚天亮时分。 叶贵找到方天定,道:“太子,侯健和薛永也在城中,只是不知下落。”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俘虏身份已经鉴别完毕,并无两人,定然是被击杀了无疑。” “报~”一传令兵进了太子府,道:“禀太子,运河底起出一具尸体,经俘虏辨认,乃是通臂猿侯健。” “哦。”方天定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表面淡定,内心却兴奋的一匹。 这就像做生意,原以为只有七千的利润,却不想还有两千的添头,真的是意外之喜,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方天定问道:“可发现薛永尸体?” 传令兵道:“战场已经打扫完毕,并未发现其他梁山将领。” 叶贵思忖片刻,道:“我看战功记录,马家兄弟六人杀了曹正等人的现场,曾经分尸一人,想必就是薛永无疑。” “定然如此。”方天定下了结论。 所有将领的辨认,都是由俘虏指认完成。 薛永死时,宋兵已经不多,并无人看到,也就没人说,自然被漏了。 白胜尸体烧的焦烂,若非曹正指派的小兵侥幸存活,估计也要漏了。 最主要的是,这几人武艺不行,众人都当成了普通裨将,并没特别在意。 当然,薛永的尸块已经和宋兵混在了一起,想收拾也难,只能委屈他进万人坑了。 方天定道:“叶贵,要不要再走一趟把侯健送回去?” “傻子才去呢,要是有人冲动截杀我怎么破?反正已经显摆了一回。”叶贵喃喃道。 方天定哑然失笑,也不勉强。 一具尸体罢了,让两个厢兵送回去就行,反正他们也上不了战场,只适合干这些活计。 诸事安排完毕,方天定回了太子府。 众将士的战功,按照章程规定奖励便可,梁红玉的奖励,只能他亲自来。 这个奖励,不止一次,也不是两次、三次…… 若非床腿结实,怕是奖励完成不了。 正文 一百六十一 林冲投效 方天定伸手邀请道:“林教头,坐。” 只是虚邀,并未起身。 但是,他是一国太子,身份显贵,如此对待一个降将,已经足够礼贤下士。 林冲并未客气,拱了拱手,道了声多谢,在方天定对面坐下。 他被关了一天,也想过自己可能的结局,对方天定的招揽已有预料。 只是还未想好是否接受,不过,见一见总是不错的,哪怕混一顿好酒菜也是赚啊。 喝了两杯酒,方天定道:“明天,高俅就到庐州,林教头,想要报仇,时间不多。” 装了一手好13。 林冲的仇,高俅死了才能消。 高俅作为一军主帅,想让他死,只能是败了这一军。 方天定的话里意思,便是明军必然取胜,宋军必败。 林冲放下杯子,道:“未知太子自信何来?” 方天定笑道:“你梁山诸将英勇善战,尚且lián zhàn连败,便如林教头这等本事的人,也被擒获。 想那王庆,兵微将寡,又没甚本事,如何能胜?” 林冲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一声太子,叫的方天定心花怒放。 这说明林冲对明军持中立友善的态度,不敢说是否有好感,却绝无恶感。 方天定道:“未知林教头投效我军,可有甚顾虑和要求?” 林冲闻言一怔,这都不讲程序的么? 一般招降对方大将,都是先说些仰慕已久的话,再夸一夸对方的本事,接着表达求贤若渴的心情,最后吐露大志,引发共鸣。 这直接问别人投效有何顾虑和要求,怎么回答? 说没有,那就是默认投效了,说有,同样是表达了投效意向。 看到林冲沉默不语,方天定笑道:“我军的实力,我的为人,教头也都知道,不必赘言。 教头如要报仇,只能来我军中,只是不知教头可要杀高俅报仇?。” 想不想报仇? 怎么可能不想?日思夜想! 他和张氏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却被高俅害的和离。 那纸休书,是他对张氏的似海深情,却也是对高俅的如山仇恨。 后来,林冲又被屡次陷害,险些就死了,张氏也被逼迫,自缢身亡以守节明志。 如此大仇,怎能不报? 犹豫了片刻,林冲道:“只有一个请求,若有可能,请留鲁智深性命。” “自当如此!”方天定抚掌大笑,道:“鲁智深的为人,我也喜欢,若有可能,定当招揽。 只是兵战凶危,不一定能确保鲁智深的安全,若是杀伤,教头勿怪。” 林冲道:“我也知晓此事,只请太子留意。” 方天定道:“教头放心,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林冲道:“若是方便,我想回宋营一趟,与鲁智深兄长告别,说几句话。” 方天定直视林冲,陷入了犹豫。 万一林冲一去不回,方天定能吐血。 不是没这个可能,虽然以林冲的人品,这种可能不大,但是,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只是,不同意的话,也不妥当。 这不止是对林冲的不自信,更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后者尤为致命。 为君者,可以无才无德,不能没有自信。 否则,疑神疑鬼之下,人心难附,迟早失了天下。 再说,宋江能让林冲效力这么多年,自己为何不能? 论出身,宋江是郓城小吏,方天定是富家子弟,相差仿佛。 论武艺,这个还需要比?你看宋江敢不敢与方天定单挑! 论谋略和志气,宋江有百余兄弟,却只能招安,方天定几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天下局势,建立了明朝和赵宋分庭抗礼,高下立判。 论颜值,谁不知宋江矮又***丝一个,如何能与方天定比。 如此多的优势,还没有信心收服林冲,方天定也不用打天下了,出海隐居去吧。 思量已定,方天定道:“只盼教头速去速回。” 林冲拜下,道:“多谢太子殿下,臣定当……” “教头且慢!”方天定扶住林冲,道:“教头须知,操刀鬼曹正,已死于我军之手。” 林冲呆了,默然不语。 方天定道:“若是教头念头不通达,且回去思量清楚,再做定夺。” 方天定当然可以等林冲拜下,定了君臣名分在告知这事。 但是,这是欺骗,非为君者所为。 再则,林冲难免心中有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反而不美。 不如提前说了,以示坦诚。 沉默了一会,林冲说道:“虽然心伤,然而两军交战,各位其主,身死道消也是命该如此,并无可恨之处。” 说完,林冲重重拜下,道:“臣见过太子殿下,愿为太子牵马坠镫,愿为大明肝脑涂地。” 方天定坦然受了一礼。 这一拜,君臣名分已定。 方天定欢喜无限,因为林冲投效,不但明军多了一员良将,宋江少了一员良将,更说明梁山众将已经不怎么看得上宋江了。 之所以众人不主动背叛,一是生活的惯性,众将并未考虑离开宋江,二是义气约束,不愿意主动离开。 有了林冲前例,以后,再擒获,不用擒获,只要能够把梁山诸人逼入绝境,就可以招降了。 当然,李逵这样的脑残粉是无法招降的,脑残就是脑残,实在没道理可讲。 确定林冲投效,安道全和汤隆联袂而至。 安道全笑吟吟地拱手道:“恭喜林教头,大仇得报在前,志气伸展在后。” 林冲回礼道:“实赖神医劝说,如雷贯耳,不然林冲还要浑噩下去。” 安道全道:“若非太子英明,我安得劝你?” 汤隆接道:“唯有太子这等明君,才能让天下豪杰死心塌地效死,赵佶那厮便是拍马也赶不上。” 赵佶拍马赶不赶的上不知道,这马屁拍得,却红果果的不假掩饰。 方天定很受用。 三人说了几句,城中众将齐至。 都是知道林冲本事的,都很欣赏,虽然他杀了十余个明兵,却也不算大事,所以个个表示欢迎。 寒暄一阵,縻貹道:“太子,林将军初来乍到,总要好好喝一顿,方显得我等心意。” 言下之意,就是多给点酒,半斤不够。 以前,还能把不喝酒人的份额喝了,自从出了金节的事,此事已经被严厉禁止,并不能行。 所以,众人馋酒馋的厉害。 听到縻貹请求,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方天定,希望他同意下来。 方天定犹豫了片刻,道:“看在林将军的面子上,量不变,换成蒸馏酒。” “太子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拜。 蒸馏酒耗粮太多,寻常时候真的难以喝到。 林冲见众人如此欢欣,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一刻,酒送来。 这一喝,真的停不下来,三两口就没了。 好汉讲义气,更爱烈酒,这半斤酒如何够? 此时,众人全然不见了方才的热情,都是自顾自地品着,全然无视了林冲的渴求。 方天定道:“林将军初来乍到,未入编制,不受禁酒令限制,管够!” 袁朗立刻叫屈道:“太子恁地偏心,我等也去宋江麾下走一遭,再来投效我国,也好饱喝一顿。” 众人都笑。 林冲也笑,却也看出了其中军纪森严。 如此多的大将,说禁酒,便一滴也不敢碰,非军纪严明,绝对无法做到。 窥一斑而知全豹,军纪如此森严的军队,国家前途也不会太差。 起码不会比赵宋差。 只是美酒当前,暂时想不了那么多,必须痛快地喝,不一刻,林冲便烂醉如泥。 “便是这顿酒,这命卖的也值了。”这是林冲醉过去时最后的想法。 正文 一百六十二 豹子头扎心 “兄弟,战场厮杀,死伤难免,也别太过介怀了。” 因为张青孙二娘阵亡,武松很是郁郁不乐,鲁智深便同杨志前来安慰。 这不是第一次了,施恩阵亡时,两人便来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没办法,武松最看重情义,轻易难以释怀。 听了鲁智深的话,武松只是沉默,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真的是伤。 杨志见劝不动,便转了话头,道:“也不知林教头境况如何。” 听到林冲,鲁智深也豁达不起来了,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 杨志见状,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头领~” 愁闷间,鲁智深的一个亲随闯将进来,道:“林教头到了大营门外,要见三位头领。” 林冲并不知道三人都在,其实只要见鲁智深的,好在这亲随聪明伶俐,一下兜圆了。 鲁智深大喜,立刻蹦了起来,鞋也不穿,向外跑去。 因着鲁智深的关系,杨志和武松与林冲关系也不错,听到他回来,也都开心。 不一刻,三人到了营外。 林冲一身白衣,牵马挺立,并未携带兵器。 鲁智深见他精神很好,眼角带笑,放下心来,当即送上一个熊抱,拍着林冲后背,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冲道:“小弟惭愧,让兄长担心了。”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说甚鸟话,喝酒去。” 林冲拜下,道:“兄长见谅,小弟已经投了明朝,此来只为当面告别,这营,就不进了。” 鲁智深闻言,当即怔了。 正待询问详细,宋江已经闻讯赶来。 “我道空中喜鹊飞旋,原来是教头平安归来。” 人未到,声先至,宋江笑容满面,实在喜气洋洋。 林冲对了宋江行了一礼,道:“先锋见谅,小可贪生怕死,为求苟活,已经投了明朝。” 宋江笑容当即僵住,复又强笑道:“教头如何开得这般玩笑,却不寒了宋江的心。” “非是玩笑,事实如此,小可此来,便是与兄弟告别的。” 宋江闻言,急了,道:“所幸教头平安归来,就留营中,方天定那厮又能如何?” 宋江还真不是吹牛逼,吃了一次亏后,大营ài éi连挖十三道壕沟,再想偷袭,天兵天将还差不多。 林冲主意已定,道:“先锋原谅则个,小可为了苟活,已经投明。 幸得方天定看重,允我回来告别,我却不能失信。” 宋江道:“教头为了脱困,虚与委蛇并无不妥,既已回营,如何还能再回罗网之中。” 林冲不答,只是告罪。 宋江道:“那贼首方天定善于蛊惑人心,教头莫要轻信,只是留在营中,他又能如何?” 林冲还是告罪。 宋江火力全开,说大宋江山稳固,明贼迟早覆灭,投贼不智,又说助纣为虐不仁,罔顾君恩无礼,背弃结义誓言无信。 各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述厉害…… 把方天定与明国喷的体无完肤,顺便也把林冲教育了一番。 林冲听得焦躁,只是顾念往日情分,只是忍住,告罪要走。 宋江大急,怒道:“我等罪业深重,幸得朝廷宽宥,赋予重任,教头如何置兄弟义气于不顾,只要做一个无信无义的贼寇?” 林冲是梁山元老,本事又是高强,可谓脸面般的存在。 其存在,大约等同于赵匡胤之于赵宋的意义。 他要是投降,那就代表梁山要散伙了。 宋江如何能肯? 所以,见劝不动,宋江真的又气又急。 若不是还有一分理智,顾忌林冲的本事和诸将的反应,他真想喝令左右,把林冲强行留下。 这边,林冲真的恼火了。 说两句差不多就行了,叨哔叨半天有意思? 而且,你要卖弄嘴皮子就卖,凭什么无端进行人生攻击? 本来想给你留个面子,好聚好散,你却只是咄咄逼人,如此,别怪我不仁。 心思转过,林冲喝道:“宋江,休的废话,且听我一言。 各位兄弟在此,谁不知道我林冲的深仇大恨? 你倒好,生擒了高俅那厮,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把那贼厮放了,又置兄弟义气于何地? 从你放归高俅那一刻起,你我兄弟情义便已断绝,如何还有许多话说。” 宋江道:“我放高俅,也是为了兄弟们的前途,总不能一辈子做贼吧?” “前途比义气重要?”林冲反问。 当然! 只是宋江不敢说,不然立刻散伙,各奔前程去了。 林冲又道:“想我等兄弟,兵多将广,智勇不缺,如何打不得天下? 你但凡有些胆气,学的方天定半点做派,我等也能成就一国,到时候,何人敢说我等是贼?” 宋江全然没想到,林冲这个千年小受居然爆发了,只惊的目瞪口呆,不能辩驳。 吴用见气氛变转,连忙打圆场,道:“教头切勿焦躁,小生自有话说。” 林冲道:“虽是情分已尽,终究兄弟一场,有话且说。” 吴用道:“教头投明,总有兄弟们战场厮杀之时,教头如何忍心。” 林冲道:“教授不必担心,我投明国,只要去杀高俅报仇,只要诸位不去高俅麾下,绝无与兄弟们照面的可能。” 吴用又道:“即如此,也该进营,容兄弟们置酒送别。” 这是缓兵之计。 他打算回了营,让众兄弟轮流劝酒,把林冲灌醉了。 如此,自然无法离开。 连续三五日,慢慢劝得林冲态度松动,再让宋江负荆请罪,必然让他回心转意。 只是林冲并不吃这套,道:“阵营两立,敌营难入,实不能进。” 林冲复又看向宋江,骂道:“若是你杀了高俅,我便是死了也甘心,如何会为了苟活报仇,另投他处? 扪心自问,晁天王若在,可会不顾兄弟义气,只顾自己前程,放了高俅那贼厮鸟?” “你…你…你……”宋江指着林冲,气的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啊~噗嗤~ 宋江喷出一口老血,向后便倒。 这昏迷,轻车熟路,不假一丝勉强与虚假。 只是舌头疼。 好在有安道全留下的方子,也不怕有后遗症。 吴用看宋江昏迷,急忙接住,喝令兵卒抬回帅帐急救。 没了宋江,自然没人阻拦了。 阮小七立刻道:“林家哥哥,杀了高俅再回来哈。” 林冲笑着谢了。 其余人都上前去,与林冲告别。 直从太阳东出,说到烈日当头,方才散去。 鲁智深嘿嘿一笑,道:“兄弟,哥哥却不知道你的口舌如此厉害。” 林冲拜下,道:“兄长,我便回……” “莫急,我送你一程。”鲁智深打断道。 武松关心宋江,已经回营了,杨志陪着鲁智深,送林冲到了营外三里处。 林冲一拍脑袋,道:“被宋江一搅扰,差点忘记了好事。” 说完,他寻了树荫邀两人坐下,从马背上取了酒给两人。 鲁智深喝了一口,眼睛亮了,道:“如此好久,活该投效。” 林冲请两人喝了一回,道:“两位兄长,兵战凶危,多加小心,若有可能,明朝内相聚。” 听到这话,鲁智深知道林冲要走,便是好酒也不觉得香甜了。 终究是兄弟难舍。 鲁智深道:“兄弟且去,杀了高俅报与我知,让我也快活一回。” “兄弟记得了。”林冲看向杨志,道:“制使且听我一言,若想光耀杨家门楣,明朝比赵宋更有希望,兄长详思。” 杨志沉思片刻,叹气不语。 话已说完,林冲对鲁智深拜了三拜,洒泪走了。 杨志看鲁智深只顾张望,劝道:“兄弟,林教头报仇有望,你也别太过担心了。” 鲁智深道:“并非担心,只是不舍,说不得,我等以后还要赖他拉一把呢。” 说完,拉着杨志,哈哈大笑回营去了。 正文 一百六十三 玉幡竿投明 泗阳城内,运河之上。 虽然大战已经过去了一天,然而河水殷红未褪,腥气还是浓郁。 好在,费保、孟康两人都是厮杀惯了的,并不觉得难受。 两人并排趴在船板上,屁股撅的老高,朝着水面张望。 姿势颇为**,让诸能有来一脚的yù àng。 两人却毫不觉得羞耻,兴致勃勃地看着。 水上,漂着两艘小船。 全比例模型,与真船丝毫不差。 此时无风亦无浪,水波不兴,两只船模纹丝不动。 费保道:“兄弟,哥哥须不骗人,这新福船的确是航海利器。” 孟康道:“兄长说的我信,只是试验一番,先看个新鲜。” 费保应下,喝道:“风来。” 呼~呼~呼~ 立刻起风。 费保当然不会法术,这是诸能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用蒲扇扇风呢。 水波荡起,两船受了风,船帆鼓荡,立刻向前漂去。 诸能也看。 他也是水上厮混的,自然对新船好奇的紧。 平日里,他多次向费保讨要两个船模,想要把玩一番,费保只是不允。 让他很是不满,若非实在打不过,早强抢了。 两船破开水波,缓缓向前滑去。 新福船有硬帆,也有软帆,对风力利用更加充分,不一刻便领先了开去。 孟康道:“叶春不愧大匠之名,真是造的一手好船,几乎就要追上我了。” 费保未听出孟康话中不服之意,笑道:“叶大匠手艺确实高超,不过这原始设计,却是太子提出的。” 孟康惊道:“果真如此?” 费保道:“哥哥须不骗人。” “听安神医说,军中医疗技术多出自太子手笔,却不想还有如此造船技术。”孟康说了一句,又叹道:“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 费保也想不通,不好回答。 两船及远,风力微弱,船模逐渐停了下来。 看到这情况,孟康道:“上次大破同安水军,便是借着没风,海船不能动的机会才能得逞。” “还是大海上爽!”费保道:“一望无际,水波不停,永远有风,不虞船只无力停下。” 孟康和诸能都是畅想那等景象,一时之间,不由痴了。 良久,孟康道:“若是逆风,可能行船?” 费保道:“也能,走之形,只是那等情况下,新福船不如旧福船好用。” “哪的万全法,取其优势便是。”诸能道。 费保看向孟康,道:“贤弟,可下定决心了?” 孟康虽然意动,却还是有顾虑,没有接话。 “你杀监造官时,也未见手软,如何此刻成了娘们?”抱怨一句,费保继续说道:“贤弟有造船的好手艺,如何能够浪费在战场上? 宋江那厮妄称仁义,不能知人善用,只顾派你厮杀,却不断送了你的本事。” 短短一天,费保也知道了孟康造船的才华,是发自内心地欣赏他,想要招致太子麾下。 “其实不怪宋公明,梁山泊虽然宽广,却也行不了许多船,再则造船木料匮乏,无法造船。 再则,提刀上阵,小弟也是愿意的。” 替宋江辩解了一句,孟康又道:“我想求见太子,要他一句承诺。” 费保道:“太子定当接见,只盼贤弟莫要提太过分的请求。” “当然。”孟康应道。 噗通~ 诸能见到事情谈妥,径直跳进水里,抓住两个船模,一溜烟游上岸跑了。 这可是叶春亲手所做,绝对的精制限量版,实在珍贵。 费保气的跳脚,破口大骂诸能鸡贼。 孟康笑道:“左右不过两个船模,兄长何必上火,以后小弟得空,每种船都给你做一个,必不比叶春做的差。” 费保转怒为喜,道:“那哥哥可要独建一屋,好生收藏。” “保在兄弟身上便是。”孟康笑道。 方天定得知孟康要来,令人置酒招待。 入了席,吃了几盏酒,方天定道:“孟大匠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孟康道:“好教太子得知,我有家传的手艺,造船本事自认不落与人后,因此不服叶春,要与他比试一番。 若赢,造船事宜尽归我管,若输,甘愿与他做个副手。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孟康认为,叶春之所以造的好船,是因为人力物力充沛,又有方天定指点的缘故。 若是真的厉害,何故替高俅造船,大败亏输,最后被擒呢? 他其实是看不上这个手下败将的,并不想屈曲其下。 方天定却听出了孟康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他并不想受人制肘。 大凡技术宅,都想绝对主宰自己的项目,不想外行来指手画脚。 方天定道:“叶春与我朝多有贡献,不可能屈居你下,这是用人原则,不容破坏。” 抬手阻止孟康争辩,方天定继续说道:“但是,你要挑战,自可以去,只要你能说的叶春应战,并无阻拦。” 孟康以为方天定给他开了个后门,大喜过望,就要拜谢。 方天定又阻止了他,道:“我朝地处江南,水域众多,又有海军初建,还在筹谋开发海外,加上民间所求,所需船只众多。 如此,一两个船厂并不足用,需要多多开设。 你所要做的,是学了各项技术,经过考核后,可独掌一厂的造船技术事宜。” 孟康道:“太子可否为我解释船厂运作机制。” “我来解释。”费保道:“船厂设都监三名,分别掌生产统筹,财务,技术……” 大体和盐场运作机理相同,也是三权分立。 只是因为造船特殊性,以船匠都监地位最高。 便如叶春,真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莫有敢违逆。 现在还好,明朝新立,都是欣欣向荣的时候,等时间久了,这家伙怕是要成为一手遮天的技术独霸。 孟康来了,就可以构成竞争,让叶春别太膨胀了。 讲真,方天定真的挺同情宋江的。 运用谋臣猛将,又有各业人才,却不想建国称帝,简直可怜。 若说他是小吏出生,没甚见识,何故费保这样的绿林中人能有这个想法? 大约,可能是华夏贵胄的思想在发挥作用。 所谓,狄夷之有君,不如华夏之亡也。 便如后世,有谁放着天朝屁民不做,跑去中东战火之地做个官员呢? 方天定感叹的功夫,费保已经给孟康解释了一遍。 孟康听了,大礼拜道:“臣孟康,拜见太子殿下。” 方天定扶起孟康,道:“得一良才,我心甚喜,且饮。” 不一刻,众将又来道贺。 道贺不假,曾酒更真,林冲投效,可让他们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如何能错过孟康投效的机会。 众人一通马屁下来,拍的方天定晕头转向,又搬出了许多酒来。 縻貹一边喝,一边暗暗盘算,林冲、孟康投效,各喝了一顿酒。 等到徐宁家眷接来,徐宁也要投效,自可再饮一顿,安道全和汤隆的,补不补不好说,孙新、顾大嫂解珍却是可以劝降,也会有一顿。 只是不太够,可恨索超三人死鸭子嘴硬,就是不降,实在无可奈何。 “看来,还得多捉几个,也好多喝几顿。”縻貹暗暗盘算。 正文 一百六十四 独火星取辱,毛头星殒命 且说独火星孔亮与哥哥孔明扶着宋江回了帅帐,服伺宋江睡下后,两人回了营帐。 孔亮不忿,道:“林冲那贼厮鸟,端的可恶,他贪慕虚荣,自去舔贼首腚子便是,没来由回营,搅得大家不安。” 孔明颌首,道:“实在可恶,该杀!” 只是杀不了。 他弟兄两个,原是白虎山下孔太公庄上人,弟弟孔亮性急,好与人厮闹,到处叫他做独火星,哥哥孔亮稍微稳重些,人称毛头星。 两人只爱耍枪弄棒,只是不得名师传授,幸得结识了宋江,拜了个师父,得其指点。 呵呵,宋江本事也就那样,能教出甚么徒弟来? 其实并无两分本事。 孔亮与武松厮打,武松就手一扯,扯入怀来,只一拨,拨将去,恰似放翻小孩子的一般。 孔明稍微强些,却也有限。 去青州救人时,孔明呼延灼两人交手,斗到二十余合,呼延灼就马上把孔明活捉了去。 正面单挑,马上活捉,实乃少见。 但凡孔明有些真本事,也不至于在马上就被做了,好歹被打落马下啊。 但是,这不影响兄弟俩对宋江的迷之崇拜。 因为宋江被林冲折辱,两人也是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气了半晌,孔亮道:“想我兄弟上山,多得师父提挈,做了守护中军步军骁将,还得替师父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孔明道:“想那林冲本事高强,我俩恐怕不是对手。” 孔亮道:“无妨,我看林冲那贼厮鸟孤身一人,又无兵器在手,我等带三五十心腹去,总的把他拿了。” 孔明听了,暗暗寻思。 想他两人上山,实无功劳,虽有宋江提挈,座次不低,众人也不怎么正眼来看。 碍着宋江情面,诸将并不生厌,两人却着实憋了一肚子气。 此时宋江被辱,两人若是拿了林冲,谁敢不高看一眼? 见孔明沉默,孔亮劝道:“哥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孔明一拍大腿,道:“即如此,去把林冲那厮拿下,交给师父发落。” “不妥。”孔亮摇头,道:“师父刚刚被那厮折辱了,如何相见?索性一刀杀了清静。” 孔明犹豫,道:“只怕鲁提辖面上不好看。” 孔亮道:“无毒不丈夫,事成定局,他当如何?再则,我们为官军,那厮为贼人,官杀贼,天经地义。” 说这话的时候,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因和人竞争,杀人全家的事。 按照他的说法,他俩在呼延灼来的时候,就该束手就擒,不必去梁山求援的。 只是宽己严人,实乃人性,没道理可讲。 兄弟俩商议妥当,各提兵器,点了五十余兵丁,去赶林冲。 担心被人阻拦,兄弟俩也没声张。 和鲁智深杨志喝了回酒,林冲正是微醺的时候,速度不快,不一刻便被追上。 “林教头,且住,我有话说!” 林冲回头,见是孔明喊话,也不加防备,勒马回头,拱手道:“贤昆仲找我,有何指教?” 孔亮道:“因着琐事,未能相送,实在遗憾,是故赶来。” 林冲道:“足感盛情,留待以后再报。” 他却没发现,两人一左一右,正在不断靠近。 不怪林冲大意,刚喷了宋江一顿,又吃了酒,报仇也有了指望,心里正快活着,实在忘记了两人和宋江的关系,自然也想不到两人会有歹心。 孔亮见距离已近,心中暗喜,却强自按捺下,拱手道:“教头请听我一言。” 闻言,林冲不禁转头看了过去。 呼~ 听到耳边风声,林冲情知不妙,就势一倒,滚下马来。 林冲怒吼道:“贼子,何故要我性命!” 孔亮只做不闻,喝道:“拿下这贼。” 士卒得令,一拥而上,牢牢压住林冲,绑的结实了。 “哈哈哈~”孔亮仰头大笑,道:“贼厮,大放厥词之时,可曾想过落于我手?” 林冲暴怒,喝道:“卑鄙小人,可敢与我一战?” 孔亮笑容立刻僵了。 孔明道:“恁地啰嗦,林冲,有何遗言速速交代,也显得兄弟一场的情义。” “哈哈哈……”林冲怒急而笑,道:“想我林冲光明磊落,不想被你俩小人暗算。 怪只怪我招子不亮,识人不明,殒命也该倒霉。” “怪只怪你好卖弄唇舌!”孔亮喝道:“你要投贼,自去便是,如何辱我师父?” 林冲叹道:“果真宋江那黑厮教出来的好徒弟,本事不怎样,却是心黑手辣。” 孔亮大怒,骂道:“贼厮,死到临头犹自卖弄唇舌,端的该死。” 林冲道:“你跟着宋江,可曾学了仁义?” 孔亮怒火上涌,喝道:“受死!” 举刀便要剁下。 “宋贼,看箭!” 孔亮闻言,抬头看时,只见一明将领着百余骑,正举弓搭箭射来。 心中一急,孔亮立刻跳下马去,就势滚开,避过了这一箭。 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再看那箭,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方百花并不通箭术,放箭不过是急中生智吓唬人,好留下林冲性命罢了。 孔亮若是不躲,其实也会无碍。 孔明看的真切,见箭矢毫无准头,又是个女将,料定没有本事,便喝道:“小娘皮,快随我回营,伺候的老爷快活了,便赏你个全尸。” 方百花闻言大怒,猛地一踢马腹,冲到孔明跟前,举戟便刺。 “这小娘皮倒是泼辣!”孔明不以为意,挺枪迎上。 却不想那杆方天画戟来的又急又准,直取胸口。 孔明急忙招架,却见戟尖一抬,正中咽喉。 方百花尤不解气,抽出方天画戟,复又横斩,只一下,便把孔明首级斩落。 可怜毛头星,今日成了没头星。 也怪他自己。 两军交战还敢大意,实乃自寻死路。 若是梁红玉在此,孔明早就跑了,如何敢大意。 正因他没见过方百花,不知她的本事,才没往心里去。 却不知,方百花自小随着方天定练武,一杆方天画戟也是精熟,虽然力气不足,技巧却着实不赖。 对付一个毛头星,实在手拿把拽。 “贼婆娘,还我哥哥命来。” 孔亮见哥哥被杀,怒气上涌,只要和方百花拼命。 如何是对手? 三两下便被dǎ dǎo在地。 宋兵也被明兵杀散一空。 方百花见两人武艺不济,只当是两个杂鱼,也没追杀,喝道:“区区小卒,也敢暗算我军大将,实在不知死活。 滚回去告诉宋江,让他派两个大将来与我厮杀。” 说完,便令麾下明兵替林冲松绑。 孔亮情知不敌,又恐林冲说出身份,急忙翻身上马跑了。 救了林冲,又得了三十余匹马,方百花真是美滋滋。 林冲上马,拱手道:“多谢公主殿下相救。” 方百花道:“不必谢我,实乃教头命不该绝,才让我碰到了。” 顿了顿,方百花又道:“只是还要教头嘴下留情,莫把我出城的事告诉兄长。” 林冲应下,又道:“只是公主杀了毛头星孔明,如此大功,便不要了么?” “啊?”方百花急问道:“另一人可是独火星孔亮?” “正是。”林冲颌首,道:“因我一仁之念,走了梁山一将,我当去向太子请罪。” 孔亮不仁,林冲还是顾着旧日情义,没揭露身份,不然也孔亮非得和孔明一块死了。 在私自出城的罪名和击杀梁山将领的功劳之间权衡一番,方百花道:“算了,两人本事不济,杀不杀其实无所谓,便不要大兄操心了。” 怎么可能不操心? 方天定已经领军出来接应了。 听了林冲请罪,方天定道:“毕竟聚义一场,心有仁义理所应当,不必请罪,再则,两人本事不济,也没甚用处,走便走了。” 要智没智,要力没力,杀不杀真的无关紧要。 而且,林冲刚刚投效,余情未了,有所顾念实属正常。 若是翻脸不认人,他也不值得方天定招揽了。 林冲闻言感动,跪拜道:“多谢太子殿下,末将定当誓死追随,如有二心,便如此箭。” 咔嚓~ 箭断,誓成! 安抚了林冲,方天定看向方百花,道:“按军律,私出城搦战者鞭一百,你是公主,不好鞭打,罚你抄录军纪法典一百遍。 因你救了大将,杀了一将,折过之下,抄录三十遍即可。” 方百花立刻傻眼。 军纪法典万余字,三十遍没有一两个月可抄不完。 只是不敢求饶,悻悻然回城闭关去了。 正文 一百六十五 一丈青换俘(超强悍的蚊子万赏加更) “驾~”宋江打马狂奔,不一刻领军到了孔明殒命处。 无头尸体血气未消,大好首级瞑目不闭,真惨! 宋江滚落下马,捧着孔明头颅,哭道:“兄弟啊,你死的好惨啊~” 这可是宝贝徒弟,比亲儿子还亲的关系,怎么不伤心? 只是没人来劝。 这哥俩不讲兄弟情义,居然截杀旧日兄弟,死在这里,实在咎由自取。 没看到鲁智深、杨志、武松许多人,都没出营嘛? 实在是瞧不起两人的举止,懒得理他。 “都怪我,若非我顾念义气,要留林教头,如何吃了辱,让你替我出头,遭了这番横祸啊……” 孔亮心中又悲又怒,上前道:“师父,给我一部军马,我去报仇。” 宋江只是哭,并未搭理。 又不是没点逼数,怎么可能让孔亮去送人头?当他眼泪多得哭不完么! 吴用劝道:“主将且莫伤心,只当带孔明兄弟回营,才好收敛下葬。” 宋江听了,立刻止住啼哭,让人收拾了孔亮尸体,带回去缝接后下葬,免得真做了无头鬼。 刚到大营门口,只见一群人挤成一团,熙熙攘攘。 宋江心里不乐,驱马到前,喝道:“何事聚集大营门口喧闹?” 看到宋江回转,众人纷纷行礼。 宋江懊恼刚刚语气不好,下马回礼。 这时,扈三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道“兄长容禀,小妹有话说。” 一身素缟,满脸憔悴。 只是扈三娘本来貌美,此时一身孝服,看起来更加俊俏。 好在好汉们并不在乎女色,对此全然无感。 宋江道:“妹子有话直说,宋江定当竭力相帮。” 扈三娘拜下,道:“请兄长放我离开,前往泗阳城中一行。” 惊呆了。 昨日死了九个,被拿了七个,今天又死了孔明,如何能放扈三娘离开。 宋江急道:“那泗阳城乃是贼军老巢,妹子如何自投罗网?万万不可。” 扈三娘道:“本来与诸位兄长同聚水泊,替天行道,护国安名,心中也无甚杂念,颇为开心。 虽然兄长不顾我意愿,把我许了王英,其实有夫妻名,无夫妻实,我也没放在心里。 只是前些时日,与哥哥相逢于战场之上实在心痛如绞。 如今我骑不了快马,使不得双刀,几成废人一个,与兄长并无助益,不如去了泗阳城中,换的诸位兄弟回来,也好兄长为破贼助一臂之力。” “糊涂!”宋江怒道:“你如何便信了方天定那厮的花言巧语?他说那话,不过是为了惑乱我军心,岂能中计?” 扈三娘道:“便是中计,小妹也无话可说,我兄扈成在彼,自有照拂,安全无忧。” 顿了顿,扈三娘又道:“当初年轻无知,不知父母的好,又因诸位兄长义气相爱,并不觉得仇恨。 此时被哥哥喝骂,夜间总能看到父慈母爱,又有嫂嫂关切,侄儿环绕,实在留不得了。” 宋江锵地抽出腰刀,反转刀头,递过刀柄,道:“即如此,且拿了我的头,以告慰你父母安息。” 扈三娘如何能够下手?只是不理,拜道:“缘分已断,义气当绝,兄长保重,小妹便走了。” 拜完,扈三娘自顾起身,向着营外走去。 宋江知道扈三娘去意已决,只得唉声叹气,掩面垂泪,不再阻止。 其实无法阻止。 说到底,还是怪他放任李逵杀了人全家,导致情义不能再续。 因为扈三娘虽是女子,却豪爽大气,不拘小节,众人都喜欢这个妹子,尽皆来送。 看她出了营,仍然步行,宋江牵过自己的踢雪乌骓马,道:“妹子,此间离城颇远,权请代步。” 扈三娘摇头,道:“如何能用兄长马匹?我自步行。” “区区一匹马罢了,何足道哉。”宋江劝道。 扈三娘道:“此去再无瓜葛,后会无期,当不受一马一铁,以示分割。” 宋江恨恨跺脚,自回大营去了。 关胜道:“罢了,我带兵护着走一遭。” “同去。” 一声呼喝,鲁智深、杨志、秦明、呼延灼、三阮,马步水三军都出动了。 实在是扈三娘让人疼惜的紧。 想她芳华正茂上了山,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真的就是一个小妹妹,谁人不疼? 众人都知道她全家被杀,实乃血海般深仇大恨,便是杀了李逵也不过分。 只是义气相连,无法下手。 如今缘分已绝,义气当断,都要送这最后一截路。 以后,怕是难以见面了。 不一刻,众人到了西门外。 如此多兵马来到城下,城头早就严阵以待了。 扈三娘径直步行出阵至城头下,喝道“我乃一丈青扈三娘,请明国太子方天定相见。” 因着扈成的关系,众人也都知道她,有人回道:“稍待,即刻禀报。” 不一刻,城门打开,方天定领着一彪军马,护着扈成出了城。 扈成喝道:“此来何为?” 扈三娘拜下,道:“此来为了兄妹团聚。” “心意已定?” “绝无反悔!” 简短的对话,兄妹俩抱头痛哭。 边上,方天定甚觉无趣,不断打量着。 只见扈三娘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玉手纤纤堪握,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 又是披麻戴孝,实在美艳的不可方物。 这一刻,方天定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是时机不对,也没有良好计策,只得按捺下。 因着情知战事不起,叶贵也跟着出来涨涨见识。 瞧到方天定看直了眼,叶贵嘿嘿一笑,凑到跟前,悄声道:“太子,我看这扈家三娘还是雏子,纳入宫中并无不妥。” 方天定一掌盖住叶贵丑脸,推开了他。 哭了一场,扈三娘来到方天定跟前,拜道:“太子容禀,扈三娘如约而至,还请放了明军擒获的梁山将领。” 方天定扶起扈三娘,道:“好说,立刻提索超、马麟、燕顺三人来。” 扈三娘垂首拱手,恳求道:“还请太子把顾大嫂、孙新、解珍、孟康等人一并释放。” “胡闹!”扈成呵斥一句,道:“休的得寸进尺。 想梁山诸多好汉,直把你这个女子推到前面,你还不清醒么?” 梁山众将闻言,个个脸上发烧。 虽然事出有因,然而三个男子汉被擒,却要一个女子还回,怎么想怎么羞愧。 方天定抬手阻止了扈成,道:“你却不知,孟康已经投效我朝,解珍重伤初醒,不良于行,顾大嫂护弟心切,不会现在离开,自有索超三人可放。 再则,你我事前约定,只以你一人,交换索超三人,万万没有临时加码的道理。” 有理有据有节,没有一点被美色冲昏头脑得模样。 扈三娘并不怀疑,盈盈一拜,翻身走到梁山众人跟前,脱了孝衣,折叠整齐捧在手上。 “今日情断义绝,再无梁山一丈青,只有明朝扈三娘,只盼莫要沙场相见。” 把孝衣放在地上,扈三娘拜了三拜,又道:“各位兄长保重。” 说完,起身转身,径直走进了城里。 脚步轻快,再无一丝负担。 …… 三更加完,轻松! 多谢“沧海轻尘”、“灯火见人家”、“泠人”三位兄弟打赏鼓励,另感谢兄弟们的月票推荐票。 正文 一百六十六 离营回山做退路 “四饼!” “胡,清一色!” 燕顺哗地推倒了牌,抱怨道:“妹子恁地手辣,只杀的我汗流浃背。” 观战的孙新笑道:“兄长见谅,承惠一百三十二两。” 索超哈哈大笑,道:“不愧是开瓦舍的,恁地厉害。” 马麟也是摇头叹气。 都怪方天定,弄出如此勾人的玩意,让三人输的老婆本都没了。 都怪,好吧,不怪孙新夫妇。 正因为他两与解珍可能投效,三人才能齐聚一起娱乐,不然闷也闷死了。 稀里哗啦间,外间铁门哐地打开,狱卒透过铁栅栏门喝道:“索超、马麟、燕顺,你三被释放了,出来。” 孙新顾大嫂对视一眼,心知是扈三娘入城了,也不点破,都是恭喜。 索超问道:“如何放的我等?” 明兵不耐烦地回道:“太子顾念尔等义气,不愿加害,你等又不降,只会浪费粮食,不放作甚? 觉得我国伙食太好,不想回去的话,那就投效我国。” 虽然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三人哈哈一笑,也不追问,主动带上枷锁,由狱卒领着出门去了。 三人知道孙新夫妇可能投效明朝,并不担心其安危,走的倒也洒脱。 顾大嫂看着索超三人离开,道:“只愿三位兄弟莫要知道缘由,否则难以安心。” “是啊,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家妹子换下性命呢。”叹了一句,孙新看着冷清下来的牢房,道:“老婆,我等不须操心,难得清闲,不如生个娃儿出来?” 顾大嫂唾了一口,道:“你行嘛?” 没有拒绝。 作为一个扶弟魔,她平日里总是记挂着解珍解宝,对自家男人疏忽了许多。 此时身陷囹圄,也想好好补偿。 若是能得个一儿半女,那真是意外之喜了。 不一刻,衣衫乱飞,牢房内床腿咯吱响起。 索超三人到了城外,众将看到都是欢欣鼓舞。 令人解了枷锁,送还兵器,方天定喝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见且看手段。” 说完,领军回城。 梁山诸将拥着三人,各给了匹马,说着些问候的话,回到了大营。 期间,绝口不提扈三娘自换三人的事情。 宋江得报,一边令人准备酒席,一边到营门口迎接。 看到三人,宋江连忙抢上,道:“幸得三位兄弟回来,也不枉扈三娘去了城……” 得意忘形,脱口而出。 宋江旋即反应过来,改口道:“快快入营,置酒庆贺。” 索超性急,却不傻,听得宋江话内蹊跷,又看众人面有异色,追问道:“兄长,且说清楚,扈三娘如何去了泗阳城。” 马麟、燕顺也是追问。 吴用打了个哈哈,道:“三位兄弟,且去喝酒,也好抚平兄弟们忧心。” 马麟心细些,问道:“且说实话,莫非扈三娘自愿去泗阳城,换了我等三人自由?” 这一猜,就是真相。 嘴贱!宋江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却也知道此事瞒不住了。 众多兄弟肯定不会说的,但是此事看的的人很多,那么多士卒,如何保证所有人闭嘴。 宋江道:“兄弟切勿焦躁,三娘是因为扈成的原因,才去了泗阳城的,实与三位兄弟无关。” 索超见宋江不给实话,越发焦躁,喝道:“那我等如何能够出城的?” 宋江默然不语。 此事只能打岔,不能欺瞒,不然后果更严重。 原来宋江不说漏嘴的话,众人也不会提这茬,只是他说漏嘴了,恰巧索超马麟灵智爆发,直接没法遮掩。 无法,宋江只得把三人吃擒后,方天定提议换将的事情说了。 “直娘贼,想我索超一个堂堂男儿,如何能用自家妹子换我逃生!” 说罢,索超抢了把朴刀,就像大营外冲去。 宋江大急,一把抱住索超,劝道:“兄弟,刚出虎穴,如何还能回去自投罗网?” 索超想要挣脱开去,却又怕伤了宋江,吧嗒扔掉朴刀,蹲地哭道:“想我九尺男儿,如何能要自家妹子换我苟且偷生,若如此,不如一头撞死在泗阳城下,也省得被天下英雄耻笑。” 马麟虽未说话,却也痛哭流涕,不能自己。 燕顺道:“哭个甚,扈家妹子已经进城,如何还能回来,且将养足精神,打破那城,救得妹子出来便是。” 宋江道:“兄弟,燕顺说的在理,只要打破那城,兄妹自有再聚之时。” “我如何能提刀面对扈家妹子啊……”索超捶胸顿足。 众人都心有戚戚,尽皆来劝。 哭了半晌,索超拜下,道:“兄长见谅,小弟实在没有面目苟活于世,请给我一只军马,自去城下搦战。” 宋江只是不允。 索超刚回来,如何能够让他在回去送死? 吴用道:“兄弟切勿焦躁,必有两全其美之法。” 也是虚言,哪有双全法! 马麟擦干净眼泪,也拜下,道:“自从上山,众兄弟意气相投,实在快活。 只是我等失陷,累得扈三妹,实乃奇耻大辱,便是苟且,也只好找一无人处隐居,如何敢在世人前丢人现眼。” 索超冷静下来,拜道:“我若寻死,对不起扈三妹拳拳心意,不死,实无脸面对兄弟们。 自从我等兄弟离山,只剩晁天王独居空山,我便去与他作伴,也免得神思难安,终日煎熬。” 马麟也道:“实无脸面留下,只愿同去。” 好汉活着,全凭一张脸。 被扈三娘换出来,索超马麟脸面都没了,真是羞愤难挡,只要速死。 只是死了,的确对不起扈三娘。 虽然扈三娘去泗阳城,三人只是诱因,并非主因,奈何他俩并不这样想。 若非他等失陷,扈三娘如何能够去城里? 宋江踌躇无计,只得道:“山中关墙尽毁,房舍皆无,如何住的?” 索超、马麟不管,只是拜求。 完全一副要么放我回山,要么我去城下战死的模样。 吴用思忖片刻,道:“既然两位兄弟有心,便领三五百喽啰同归,修缮房屋城桓,以为退路。” 朱武是个精细人,立马懂了其中意思。 那就是着两人回山,留一条退路,虽然不一定用的着,却也有备无患。 看赵宋朝廷对梁山众人的态度,实在说不上友好,一味防备,只当贼看。 哪怕顺利剿平明贼,也有鸟尽弓藏的危险,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回山苟起来。 思量清楚,朱武道:“为防朝廷见责,便把众兄弟棺椁运回山中安葬,晁天王也好有伴儿。” 宋江是玲珑心思,也听出了两人的意思。 有心拒绝,又不敢。 实在是被方天定打怕了。 这才热身开始,便损失了这么多兄弟,等到攻城,那还得了? 若是平不得明国,朝廷必然降罪,这是上位者的通病,只看结果,不论过程。 宋江也不甘心就此倒霉,便没拒绝。 思忖片刻,宋江扶起索超马麟,道:“便以军师所言,两位兄弟回山暂住,待想通了再出山来不迟。” 两人拜谢。 宋江又道:“此去事情繁多,便让宋清陪两位兄弟走一遭吧。” 铁扇子宋清,宋江的亲弟弟。 扇子可以扇风,铁扇子何用?他能上山坐把交椅,全因宋江的关系。 梁山好汉中小透明颇多,完全透明的,也就这么一个,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实在没有存在感。 所以众人知道宋江偏心自家弟弟的心思,也没说什么。 待宋清来了,众人带着无限伤感,一同起了棺椁装车。 又收拾了十余车钱财,混在运棺车队里。 索超、马麟洒泪拜别众人,带着宋清,领着五百余喽啰,重回梁山去了。 正文 一百六十七 分兵 嗵嗵嗵~ 战鼓雷鸣,大军齐发。 此时不过寅时末,卯时初,天才蒙蒙亮,宋军便出了大营。 没办法,六月中旬正是暑热的时候,中午尤甚,军兵莫说作战,便是晒一会也能晒晕了。 所以,只有趁着早晚凉快时分,才适宜用兵。 器械很多,数百架投石机,百余架床弩,江车、冲车、井阑……应有尽有。 密密麻麻,好不骇人。 不一刻,宋军到了城外一里处。 两万步卒持盾列阵而待,团团保护着各种攻城器械。 两万马军环绕左右,防备城内出兵冲击。 宋军排兵布阵间,方天定携众将已经上了城楼。 看到城下布置,方天定笑道:“童贯也不是草包嘛,看城下宋兵那模样,还是有两把刷子。” 邵俊道:“前次填壕,童贯之所以蛮干,只是被冲昏了头,现在清醒过来,当然不会继续胡来。 再则,宋军阵中多有智谋之士,并不可小觑。 只要太子镇之以静,我军破之不难。” 这是委婉的劝谏,要方天定不要被前面的胜利冲昏头脑呢。 不得不说,邵俊的确不错。 人长的帅,马屁拍的好,坑蒙拐骗做的来,劝人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方天定颌首,道:“孤清楚,爱卿放心便是。” 称呼正式,说明方天定真的听进去了,邵俊感觉十分振奋。 毕竟,谋士最怕的就是不被重视。 看了一会,宋军已经准备就绪。 负责填壕的,还是厢兵一部。 随行护卫方天定的陈朕鹏咧嘴笑道:“嘿嘿,等会让厢军兄弟们贴着运河跑,看那阉贼不哭。” 声音不小,都听得到。 邵俊摇头道:“童贯也是打过西夏的,应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还记得润州时,那些守山的步卒么?” 刘子羽道:“太子意思,莫非是说童贯会拿这些宋兵家眷为人质?” “易地而处,这是唯一的办法。”方天定肯定道。 换做别人,可能还会有所顾忌,毕竟这个名声太坏了。 童贯作为一个太监,名声本来就臭,才不在乎呢。 名声对他半文钱也不如,他只要伺候的赵佶舒爽,权势富贵源源不断。 所以,用军兵家眷做人质,他没有半点压力。 宋军阵中,不断有军兵呼喝道:“都听着,尔等家庭住址,亲属关系都已经登记的清楚。 但凡投贼者,全家皆斩,畏缩怯战者,全家拘来填壕!” 呼喝连绵,城头也听到了。 祝小弟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道:“多亏大哥拉了我一把,不然真是生死两难。” 陈朕鹏乜了他一眼,道:“你个单身汉,一人顶着全家跑,怕个鸟。” 祝小弟挠头说道:“也是哈,我现在在城头上,怕个鸟。” 听了两人的话,众人都笑。 笑毕,縻貹请命,道:“太子,容我领马军出城杀一阵,也好毁了宋贼器具。” “谨守城池,无需出战。”方天定自然不会同意。 宋军阵型严整,器械众多,数量也有优势,怎么打? 放着城池不用,出去浪战,是怕明军伤亡太少,童贯脸面不好看么? “报~”一传令兵飞奔而至,道:“禀太子,南西北三门外,有宋军正在挖掘壕沟。” “这是要困死我军,进行强攻了。”方天定道。 “本该如此,不足为虑。”邵俊道。 这才是攻城的正确打开方式,都是有预料的,众人也不惊讶。 刘子羽道:“太子殿下,马军于守城无用,不宜拘束城内,还请太子定下领军人选,启马军于城外,择机灭敌。” 这是早就定下的计划。 自古以来,守城方当留牵制兵力于城外,以分散敌军注意力,使其不能集中全部力量攻城。 泗阳城中的骑兵,就要担当这个任务。 只是领军大将未定。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我自领马军出城,以为泗阳外援。” 顿了顿,方天定下令,道:“刘子羽,即刻起任泗阳城守城主将,统管一切守城事宜,邵俊为参谋,协同守城。 另,林冲、扈成、汤隆、扈三娘、张俭、张韬、高可立、张进仁、钱振鹏、许定、段恺、刘赟、张威、徐方、邬福、郭世广、甄诚、滕戣、滕戡随我出城。” “是!”众将领命。 縻貹拜道:“太子,我愿追随你左右。” 袁朗也求。 他俩倒不是为了抱大腿,而是不想干挨打。 在城里,只能等宋军来打,进退不能自主,相当的憋屈。 部领马军出城,则可以想打就打,想退就退,可谓进退自如,自由自在。 比守城舒服太多了。 方天定看向城头,道:“梁山猛将众多,不可不防,若有猛士冲上,还需要尔等杀退,安心守城吧。” 这也是方天定没带石宝、邓元觉、杜壆、庞万春、縻貹等顶尖战将的原因。 万一鲁智深、武松、李逵这样杀神杀上了城头,一般人还真顶不住,没有足够的大将,怕是城池不稳。 安抚了縻貹,梁红玉又道:“太子,末将弓马娴熟,精通武艺,请命随同出城作战。” 这是以君臣名义请战,而非夫妻名义,其实也无不妥,梁红玉可是钦封的神射将军。 看梁红玉请战,方百花、庞秋霞也要出城。 “你等留在城中!”方天定果断拒绝,又补充道:“太子出城,恐军心不稳,太子妃、公主留于城中,军心自然无忧。” “谨遵夫君命令。”梁红玉立刻切换了身份。 她出身将门,颇为了解军心,是以立刻支持方天定的决定。 士兵的心理是微妙的,看到方天定出城,不由会想自己是不是被抛弃了? 初时不显,被压在城里打的久了,恐有怨愤,严重可能导致兵变。 这是人性,和士气、信仰关系不大,很难改变。 把梁红玉方百花留在城里则不同,士兵们可能认为方天定不要他们了,却绝不会认为方天定不要老婆妹妹的。 军心立刻稳固。 再则,留在城里,其实还要安全一些。 野战之中,一枝冷箭就能要人命,城中可没冷箭。 大将都有亲卫护持,刘子羽轻易不会让两人登城,自然不会有危险。 庞秋霞却道:“太子容禀,我只是普通偏将,于安定军心无用,请太子携我出城。” “野外转战,女子多有不便,你留于城中。”方天定道。 “扈姐姐偏不是女子?”庞秋霞反驳。 方天定道:“扈三娘是往别处,非留此地,莫要纠缠。” 庞秋霞才不管那么多,只顾纠缠,任凭庞万春呵斥也没用。 梁红玉道:“庞妹妹武艺精熟,又通军略,可为太子助力,不妨带上。” 方天定被缠得头疼,只得应下。 庞秋霞道了谢,美滋滋下城收拾去了。 人员分派已定,各将自去准备。 这一会功夫,厢兵已经出阵,就要开始填壕。 凉棚下,看到厢兵已经出动,童贯转向宋江,问道:“马军可已就位?” 宋江道:“禀恩相,西、南两面都有三重埋伏,只待贼人马军出城。” “善!”童贯颌首。 知道城内有马军,也知道不会留马军于城内,宋军自然不会不防。 正文 一百六十八 宋军填壕完,方天定出城 王禀挥舞着腰刀喝道:“若是胆怯,尔等想想家里父母妻小,都有,出发,填壕!” 一声令下,千军齐出。 一千辆江车错落排开,向着城下缓缓而去。 车上堆叠着十余袋沙土,人躲在后面基本不会被城头攻击。 每辆车配有四个士卒,两个推车,两个提着盾牌遮拦。 推车的厢兵都是有有家小的,若是不想家人有事,只能自己有事。 所以哪怕不情愿,也只能乖乖听话。 城头上,计稷抬手射出一箭,标定距离后喝道:“gōng nǔ准备,瞄准后自由射击。” 都躲在车后面,抛射效率太低,不如节约箭矢。 虽然宋兵速度不快,却也持续向前,不一刻便到了七十步之内。 计稷瞄准一个宋兵,撒手放箭。 咻~ 正中露出来的半个头颅,目标应声而倒。 咻~咻~咻~ 箭矢横飞。 命中率不高。 千余弓手各射一箭,只射翻了三五十人。 这很正常,大部分普通弓手射击有遮护的移动目标,都不会太准。 只是箭矢不断,不时有人倒地哀嚎,厢兵更怕了,速度也慢了下来。 因为家人成了人质,这些厢兵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一人倒下,另一人立刻接上,努力推着车子。 不是没有虚报家庭的,可是交叉核实,实地核查,虚报者无所遁形,都被斩了,家小也都流放。 那些单身的,都调去别处挖沟了。 不一刻,千辆车都到了河边。 厢兵发声喊,陡然加速,把车推进河里后,转身就跑。 “全部,齐射!” 嗡~ 万箭齐发,天空为之一暗。 咄咄咄~ 大地被白羽覆盖,期间夹杂着热腾腾的尸体,煞是好看。 来的容易,是因为有江车遮护,回去把后背给了明军,想活就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了。 只是老天爷也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千余厢兵倒毙城下。 方天定探头一看,护城河已经被填了一半。 相对于上次,效率高了三倍不止。 厢兵还未全部退回阵中,第二波江车又已出阵。 如同前次,送了三千人命后,护城河里水没了。 趁着第二波退回,第三波未到,计稷喝道:“立刻换防!” 每个gōng nǔ手都已经射出了十一二箭,都已力竭,必须替换。 立刻,雷炯领着三千生力军登城,替换下计稷这部。 “这护城河没了。”叹了一声,刘子羽下令,道:“传令各部,防备落石飞箭,弩炮准备,摧毁宋贼攻城器械。” 传令兵自去通传各处。 已经交出了指挥权,方天定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看。 看了看太阳已经很高,方天定对刘子羽道:“城池交给你了,必要的时候,可用雷击弹和手雷。” 手雷,是装了huǒ yào的陶罐,里面还有铁钉、碎石,杀伤力惊人,和雷击弹一起,是守城的压箱底武器。 刘子羽拜道:“兵多将广,城坚粮足,军心稳固,必不负太子所托。” 方天定扶起刘子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转身下城去了。 他自然是相信刘子羽的。 人品、忠心、谋略、武艺,无一不出色,实乃上将一员,真不枉他当初费尽心思招致麾下。 下城的功夫,第三波江车已经到了河边。 再次付出了三千余人,东城护城河彻底被填平。 童贯看的清楚,哈哈大笑,道:“护城河半日而平,伤亡不过一万厢兵,闻先生真是好谋略,待平了贼,本官定当亲自向圣上请功。” 原来,登记厢兵籍贯,以家眷为人质的主意,却是闻焕章提出来的。 填壕方略也是他一手制定。 看到这计有效,童贯也是大喜,并不吝于夸奖和许诺。 闻焕章摇头叹道:“谋略虽好,却有伤天和,怕是小生不得好死。” 童贯闻言,不以为意,道:“谁动先生一根毫毛,便是和我过不去。 遍观大宋,除了官家,谁敢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全家不痛快。” 闻焕章谢了童贯,道:“恩相,护城河已平,还请以床弩投石机为核心,就地立下营寨,防止贼军出城清空护城河。” 童贯应下。 不一刻,厢兵开始围着攻城器械挖沟,防备冲击。 刘子羽看的真切,也不去攻打,只让谨守城池。 城内,六千轻骑,两千重骑,诸位大将已经准备就绪。 万马齐鸣,十分喧闹。 重骑都是三马,主战马披挂整齐不乘人,冲阵接敌时才用,一匹骑马用于日常行军,一匹驮马驼负甲胄装备。 加上轻骑两千备用马,共计一万四千余匹马。 感谢宋军运输大队长,多次送来战马,才能让方天定如此阔绰。 尽管如此,城内也只有三千余马军了,还是新丁,训练未曾完备。 不到必要时刻,也没什么大用。 方天定回府,与梁红玉洛樱说了几句体己话,作为告别后,立刻转向校场。 张韬道:“禀太子,轻骑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滕戣也上前,道:“重骑准备就绪,请太子示下。” 方天定看了看太阳,道:“午时,出西门,沿运河向北,绕过宋营前往宿迁!” 众将闻言,惊呆了。 这脑回路略清奇啊!莫说宋军,便是自己人也想不到会这样进军啊。 马军出城,只能游走,需要足够的战术迂回空间,既要能够隐藏,还要能够方便补给。 北方有宋军大营,往后又是宋军地盘,既不能隐藏,也没有补给,一旦宋军衔尾追杀,就是死路一条。 基于此项判断,宋江等人才只在南面和西面设了埋伏。 方天定道:“我料定宋军必有埋伏,我军想顺利走脱,只有出其不意。 再则,我军的目的是牵制宋军军力,宿迁是宋军粮草集散地,却守备不严,去打一阵,宋军必然分兵驻守,才好减轻城内压力。” “谨遵太子令。”众将拜下。 其实,这项命令是方天定临时决断。 一是为了避开宋军埋伏,二是为了打击宋军软肋,三嘛,他打算去庐州走一趟。 当然不是为了单纯送林冲过去,而是他想去会一会王庆高俅。 若是能够快速击破这一路,再合大军前来泗阳,就可以与宋军正面刚一波,一举打垮宋江。 到时候,大局抵定,天下无忧。 沉思间,各将已经核实了地图,确认了任务。 骑兵各自藤甲铁甲穿上,兵器拿上,干粮水壶备齐,牵马出圈。 “禀太子,时间到!” 方天定翻身上马,喝道:“西门,出发!” 滴答答的马蹄声起,八千余人鱼贯出发。 城门缓缓打开,刘子羽等人都在城头送行。 梁红玉拜道:“太子,兵战凶危,万万小心。” “放心,等我来接你。”说了一句,方天定一踢马腹,当先出了城门。 城外挖沟的两千厢兵一哄而散,监督的千余马军也不敢阻拦。 宋军营寨看到大队马军接近,也只敢远远看着,目送离开。 毫无阻碍,一路向北。 正文 一百六十九 金毛犬翻车,千里马易主 宋营北面十里处,是一片荒坡,没有人烟,草木繁茂,实乃放牧的好地段。 此时,千余匹马散落方圆三五里处,自由自在的奔跑吃草。 远看匹匹膘肥体壮,近看全部有伤。 都是前日作战中受了损伤的战马,正在养伤中,必须出来放风。 一个宋兵提着一个食盒,一瓮酒,到了一棵大树下。 树下,一个汉子叼着草根,双手抱头躺着,好不自在。 赤发黄须、骨瘦形粗,正是梁山第一百零八位好汉,地狗星金毛犬段景住。 他向日在北地以盗马为生,颇通马性,皇甫端不在,照顾马匹的重任,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卒走近,笑道:“头领,喝两杯?” 呸~吐掉草根,段景住翻身而坐,道:“正好消暑!” 小卒打开食盒,就在地上摆下烧鸡牛肉,又开了酒倒满。 哧溜喝干一碗,段景住舒了口气,道:“舒坦!” 的确舒坦! 相比盗马时的提心吊胆,风餐露宿,这顿顿酒肉的咸鱼生活,真的太爽了。 他本是个小人物,也没什么大志气。 只是这个小人物,曾经引发了大事件。 段景住久慕宋江之名,有意投奔梁山泊入伙,遂潜入枪竿岭,盗取金国王子骑坐的照夜玉狮子马,打算献给宋江,以为进身之礼。 却在经过曾头市时被劫,只得逃奔梁山,将此事告知。 戴宗又打探到曾家五虎曾扬言要扫平梁山。晁盖闻报大怒,不顾宋江等人的劝阻,亲自率军攻打曾头市,结果中箭身亡。 宋江继任梁山寨主后,命段景住与杨林、石勇负责到北地购买马匹。段景住三人采买骏马二百余匹,回程时途经青州,又被郁保四全数劫去,献给曾头市。 宋江因此率军攻破曾头市,夺回马匹,同时报了晁盖被杀之仇。 晁盖身亡,可是梁山的最重要转折点,段景住在其中的作用,真的不可小觑。 只是晁盖骨头都烂完了,这事也就淡了。 段景住只要安度余生,并无它想。 所以,有肉就吃,有酒便喝,又不用前线拼命,十分快活。 不一刻便吃得熏熏然。 西门外,大军已经全部出城。 轰隆隆~ 马蹄轰鸣,烟尘腾空,马军逐渐加速向前。 “不好,贼人向北,我军埋伏落空,恐大营有失,请恩相许我立刻回营备战。” 宋江看到烟尘,立刻向童贯请示。 童贯略微思忖,道:“立刻调集西营马军,务必拦下贼军。” “多谢恩相。”宋江拜谢后,急冲冲地打马走了。 只是等他领军进了大营,再跨过运河,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只能跟在明军后面吃灰。 回头看了看身后,宋江放弃了追赶的打算。 卢俊义等人都去埋伏了,他的身后只有吕方、郭盛二将,如何厮杀? 沉吟片刻,宋江令道:“立刻通传西南两面,贼军绕营而走,令其立刻回兵追杀!” 看着宋军大营消失在身后,林冲三人百感交集。 方天定倒是体贴,让三人随着中军重骑行动,也免得与梁山诸将照面厮杀。 只是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宋军会不会冲到中军来。 若是真来了几个旧日兄弟,实在不好下手。 却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兵被杀!如此如何融入军中? 林冲收回目光,叹道:“好在太子胜算,未曾遭遇阻截,也免得我等两难。” 汤隆颌首,道:“太子算无遗策,实在佩服。” 只有扈三娘沉默不语。 说起来,只有她的心里最苦。 好在,孝服一脱,再无牵挂,只要不与梁山敌对,别人尽可杀的。 扈成道:“三娘,到了庐州,面对高俅可别手软。” 扈三娘回道:“定让那厮知晓我双刀的厉害,也好给林冲兄长报仇。” 林冲见扈三娘没了心结,哈哈大笑,道:“正要三妹搭手。” 汤隆道:“你等自去厮杀,我且去为你等打制上好兵器。” 扈成道:“汤兄去了马鞍山,见了我朝技术,必然能出神兵利器。” 汤隆出城,是为了转道去马鞍山,于铁矿中任事。 这是他的老本行。 而且方天定对技术人才给的待遇不低于军中,并不算轻视,汤隆也乐于接受。 “报~”游骑飞至,道:“禀太子,前方三里处,有宋军军马一千,兵卒百余。”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前头带路,夺了宋军军马再走。” “驾~” 众军得令,齐齐加速。 行军都是缓慢奔跑,以节约马力,此时就要接战,当然要全速。 啸~ 口哨中,一马飞奔而来,段景住翻身上马,喝道:“立刻收拢马匹,渡河回营!” 吓死金毛犬了。 吃肉喝酒正痛快,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他立刻判断出来,有万余马军正在急速接近。 不可能是宋军,宋军往北去不可能如此急促,只能是明军。 他就百余马夫,如何抵挡?还是赶紧收拾了马匹回跑路。 只是战马散乱,一时半会也收拢不了。 看到敌军距离不过两里,段景住吼道:“马不要了,立刻走!” 说完,驾地一声向北跑去。 段景住的打算很简单,先跑出去一段距离,再绕个圈子折返,绝不和明兵照面。 他也有依仗的,那便是他的坐骑,乃是照夜玉狮子。 飞快。 瞬间便跑出了一里多。 段景住回身去看,见明兵远远在后面吃灰,不由大笑道:“贼厮鸟,来追爷爷啊。” 话音未落,龙驹忽地腾空跳起,段景住急要稳住,却因吃多了酒,反应迟缓了些,当即颠下马来。 也是巧,地上有个大坑,龙驹有灵,自动腾跃,只是苦了段景住,立时摔的头晕眼花不能起身。 只耽误的片刻功夫,张进仁飞奔而至,一枪捅段景住个透心凉。 可怜个马背上讨生活的金毛犬,今日却翻车送了性命。 张进仁再看那马,只见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 知道是匹好马,张进仁牵到方天定前,喜气洋洋地说道:“太子,此乃良驹,请太子换乘。” 众人看到这马速度飞快,都是高兴,请方天定换乘。 名将爱好马,方天定当然喜欢,只是不好抢了手下战利品,要推辞时,林冲挤进来,道:“此非照夜玉狮子乎?” 汤隆道:“确凿无疑。” 林冲道:“晁天王因此马身亡,宋江视之不详,不愿骑乘,其他兄弟又不好据为己有,便闲置了。 只有段景住舍不得如此宝马老死圈中,时常来骑。” 方天定倒是理解梁山众人的心思,毕竟,大哥开宝骏,小弟开宝马,这合适? 只是不小心又杀了梁山一将,如何去说。 待到士卒取来尸体看,不是锦毛犬段景住还能是谁? 林冲三人与他交情不深,也不甚伤感,只请莫要损坏尸体。 汤隆道:“此马日行千里,只是碍主,非龙凤之人不可骑乘。” 张进仁道:“想此马未上梁山,便死了晁盖,史文恭骑乘,无福消受,也是身死道消,换了段景住,躺尸在此。 末将绝对不敢骑乘,还请太子收下,也免得良马无主,屈死圈中。” 方天定如何不爱这马?他的坐骑虽然不错,也只是比普通战马好上一些,万万比不上照夜玉狮子的。 至于说碍主,都是扯淡的说法,实乃让马的借口。 想了想,方天定对张进仁拜下,道:“蒙尊下送马,足感盛情,无以为报,只得一拜。” 张进仁慌忙跪拜,泣声道:“此乃末将本分,不敢受太子礼。” 方天定扶着张进仁站起,道:“你献马于我,我不能因此破格奖赏,只得拜谢以为敬意。” 众将拜道:“太子赏罚分明,我等拜服。” 收了一波军心,方天定老怀大悦,决定以后好好奖赏张进仁,便牵过照夜玉狮子在手。 这马头颅主动靠来,在方天定身上蹭啊蹭,显得很是乖巧。 众将见状皆笑,道:“龙驹通灵,自择明主,可喜可贺。” 方天定翻身上马,驾地一声蹿了出去。 爽! 甲胄、兵器、自重,加起来三百来斤,其他马根本跑不起来,照夜玉狮子却是风驰电掣,全无一丝迟缓。 稍微试了马,诸军已经杀散宋兵,收拢了马匹,方天定喝令道:“继续向北。” 人逢喜事精神爽,正好再杀他几个大将! 正文 一百七十 宋公明精明失机,玉麒麟分兵宿迁 宋江汇合了卢俊义,又过了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下来,灰都没得吃了,那还能看得到方天定踪影。 只是大队人马的痕迹无法遮掩,因此两人领了两万马军,循迹向北追杀而去。 不一刻,宋江领军到了荒坡前。 宋江大惊,道:“前方乃是我军伤马疗养地,段景住兄弟可曾无恙?” “报~” 话音未落,游骑飞至,道:“禀先锋,前方发现段景住头领尸体。” 宋江闻言,立刻痛哭流涕,道:“段景住兄弟只在营后放马,如何就被害了?” 无妄之灾! 却也是命该如此,若是段景住不喝酒,以他天下有数的马术,也不至于翻落马下,被人一枪杀了。 吴用劝道:“主将切勿悲伤,追杀方天定为要。” 宋江闻言,立刻止住了哭声。 区区一只金毛犬,实在不值得装晕。 宋江一边让人收拾段景住尸体,一边喝令出发。 “离了那城,又没了乌龟阵,我看那方天定何处去逃!”宋江咬牙切齿地说道。 董平道:“主将放心,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了那贼首,重夺照夜玉狮子回来。” 董平的心思很明白,他要把照夜玉狮子抢回来自己骑。 以前碍着兄弟义气不好争抢,现下宝马落入敌手,夺回来就是战利品,还不是谁抢到是谁的? 宋江也不管董平心思,只是要杀方天定。 他身后大将可不少,有卢俊义、关胜、秦明、呼延灼、董平、杨志、张清、朱仝、韩滔、彭玘、单廷珪、魏定国、邓飞、燕顺、吕方、郭盛,十六个正副将佐,还有吴用朱武两员军师,人才济济。 这么多人,怎么也能把方天定那厮给打死了。 宋江信心满满。 只是一步后,步步后,急切间难以追上。 正午时分,太阳毒辣,烤的人马汗流浃背,实在难熬的紧。 莫说普通士卒,便是领兵大将也不好受。 宋江踌躇半晌,道:“已经失去贼人踪迹,似乎无法追赶。” 言下之意,便是要收兵回营了。 “万万不可退兵!”朱武谏道:“观贼军动向,似去宿迁,不得不追。 宿迁地处后方,为我军粮草囤积之所在,若是失于贼手,我军立刻有饥饿之忧,此战便不败而败。” 卢俊义道:“宿迁有一万军兵,贼军又都是骑兵,怎么可能破城。” 不是卢俊义吃不得辛苦,实在是天热。 外面的盔甲,烫的不能靠手,怕是能煎鸡蛋了,可想而知有多热了。 实际上,都快脱水了。 “必须追赶!”朱武摇头,道:“宿迁守将乃是本地置制使,溜须拍马手段高明,统兵作战本事实无,宋兵又是厢兵之流,如何能挡的住如狼似虎的贼兵? 再则,便是方天定不去宿迁,只在运河两侧搅扰运粮船,我军也还是要驱赶。 不如趁其立足未稳,衔尾追击,使其无暇他顾。 再不济,也要抢在贼军之前进入宿迁,确保粮草不失。” 吴用补充道:“若是粮草损失,我等为追兵,其责难逃,必然为朝廷降罪。” 宋江听了,终于下定了决心,然而真的太热了。 吴用把鹅毛扇遮在头顶,说道:“我军不好过,贼军也不好过,他等能走,我等自然能走。 想贼军跑的如此快,定然是脱了甲胄,我军也可照办。” 宋江颌首,道:“传令全军,去甲疾行,另着一部军兵取水来供应大军。” 得了命令,军兵马上脱了甲胄。 立刻凉快了许多。 为了多吹些凉风,宋兵不顾马匹已经吐了舌头,只是催马加速。 讲真,全军无甲,若是方天定领军回身突袭,肯定能打出惊人的交换比来。 只是不可能,宋军热,明军更热。 重骑披挂铁甲,再不脱下,怕是马匹要被烫伤。 士卒将领都是两层甲,也是如同在蒸笼里打滚。 水囊里的水早就没了。 看到前方有树林,方天定下令加快速度,进入树荫里暂歇。 不一刻,全军进入树林里,只觉得浑身舒坦。 只是无风,未免美中不足。 方天定下令,“传令全军卸铁甲,只着藤甲,补充饮水后立刻出发。” 召来林冲、汤隆、扈三娘、扈成,方天定道:“宿迁不容有失,宋军必然追击,未免你等手足相残,扈成领军,尔等先走一步往庐州去。” 林冲心中感动,想要留下,却终究怕见昔日兄弟,只得拜了三拜,随扈成走了。 送走林冲,诸军已经找到了一条沟渠,虽非开水,幸得清澈无味,人马都饮了个肚饱。 刚要下令离开,庞秋霞道:“我看此林深不可测,是否可以打个埋伏?” 方天定摇头道:“相比宿迁,身后追兵无关紧要,莫要耽误功夫。 再则,即便埋伏起来也是乱战,我军人少,损失不起。” 庞秋霞沉思片刻,道:“如此,我倒有个计策可以拖延宋军一时三刻。” 明军离开一个时辰多,宋军才珊珊而来。 实在是人累马疲。 看到树林,众军都是欢喜,立刻就要进去乘凉。 宋江马鞭一举,喝道:“全军止步!” 看着树林上空,宋江说道:“看那林上,飞鸟旋而不落,只顾惊叫,必有埋伏。” 众将放眼看去,尽皆点头。 朱武道:“此乃前往宿迁必经之路,若是绕远,怕是彻底追不上明军了。” 董平道:“先锋勿忧,容我领兵先行,大军在后接应便可。” 忽然,一阵风吹来,神火将单廷圭道:“不好,林中有火油。” 单廷圭最善于玩火,对火油的味道十分敏感,众人并不怀疑。 林中有埋伏,只能在太阳底下干等,实在太尴尬了。 若是大军进入,被大火围困,那真是凶多吉少,如何能够冒进? 沉默片刻,宋江点了个小校,道:“带五十人马,分散于林中仔细查找,务必找出伏军。” 小校领命去了。 看着五十余人没入了林中,宋江率军亦步亦趋地慢慢走近。 只是没看到人影。 进了林子边缘,到了树荫下,宋江又令全军下马,披甲备战。 众军不敢迟疑,一一照办。 神经兮兮地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探哨回转。 “我等进入林中,直到尽头,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只是树林之中,浇了些火油,却不足以引发大火。” 听了汇报,众将面面相觑。 宋江一拍大腿,懊恼道:“贼军端的狡猾,用火油惊得飞鸟不敢落下,以此迷惑我军不敢轻入,实在气人。” 实在无可奈何。 若是董平秦明这样莽撞大将领兵,说不得就一头撞进去了,奈何宋江是个精细人,发现了端倪,中了庞秋霞的计策。 所以说,有时候精细的,真不如莽撞的。 气了片刻,宋江对卢俊义道:“大营中多粗人,你我都不在,怕是有人冲撞了童相,须得一人回去。” 卢俊义道:“正好小弟不耐烦童贯那厮,兄长回去镇守大营便可。” 宋江拉住卢俊义,悄声吩咐道:“此去且小心谨慎,莫要中了明军奸计,便是宿迁满城粮草,也比不得我一个兄弟重要。” 卢俊义点头应下。 吩咐完了,宋江带着吴用、吕方、郭盛三人,并一千军马返回大营去了。 虽然兵力分散,好在攻城也不用马军,并无影响。 宋江除了向童贯汇报情况外,还要申请兵马调动的命令,不然卢俊义穿州过府,也没人给他粮草。 正文 一百七十一 老实人受欺负 金乌西沉地下,天色昏暗难明。 走了大半天的功夫,明军也是人困马乏,亟需休息。 方天定看前方出现一个镇集,问道:“前方是何地界?” 庞秋霞打开地图看了片刻,道:“若是估算不错,乃是花市集。” 此集颇大,方圆三四里,周围建有八尺矮墙。 看到大队马军接近,集中百姓都慌的很,纷纷关门上锁。 明兵接近,只见墙头上站着百余厢兵,战战兢兢地看着外面。 其中一人叫道:“我乃驻花市集巡检司巡检郑大君,各位将军从何而来?” 方天定打马走近,喝道:“我乃明国太子方天定,攻略宋贼经过此处,我令尔等即刻献出粮米猪羊为我军准备饭食,若是不从,立刻打破城镇,鸡犬不留。” “杀~”众军齐喝。 杀气腾腾! 郑大君吓了一跳,立刻麻了爪子,不知如何是好。 给吧,一个通贼的罪名跑不了,不给吧,百余厢兵济得甚用?怕是立刻玉石俱焚。 彷徨间,一个叫胡二的手下凑过来,道:“巡检,将军为剿明贼而来,理当犒劳。” “胡说甚么?分明是贼……”郑大君突然停下,改口道:“不错,朝廷大军剿贼辛苦,我等理应犒劳。” 他确实反应不慢,领会了胡二的意思。 把明军当宋军,献上钱粮犒劳,即免得集镇被洗荡,又不会给人落下口实,实在两全其美。 郑大君叫道:“将军稍待,立刻奉上酒肉。” 方天定喝道:“军情紧急,尔等只有一刻钟准备时间,过时立刻攻城!” “马上就来!”应了一声,郑大君立刻派人挨家挨户敲门,令其准备饭食供应大军。 集中居民不敢怠慢,有粮的纳粮,有肉的给肉,生火烧水,马上准备起来。 有了热腾腾的饭食,谁愿吃干巴巴的干粮? 众军下马,先替坐骑擦了汗水,整理了皮毛,喂饱又给检查脚掌,放其休息后,骑手才能自己休息。 没办法,马比人娇贵,必须精心照料,才能保证马力。 因为小命捏在人手里,集中居民动作十分之快,一刻钟将过,便送来了酒肉米饭,实在是超水平发挥了。 随行军医检查无误后,方天定下令开饭。 稀里哗啦,吃的十分香甜。 真是肉管够,饭管饱,只是不得饮酒。 午间出城前吃了饭,到现在天已经黑透,实在饿的慌了。 吃饭间,胡二不动声色地靠近方天定,递过一本册子,道:“此乃宿迁城详细情报,将军或可用上。” 胡二其实是闻风司驻花市集的耳目,早已接到飞鸽传书,知道大军要来,提前备下了情报待用。 只是不知道方天定亲自来了。 “若是宋军到来,且拖他一拖。”吩咐一句,方天定接过情报册子。 看封面上暗语不错,便就着火把看了起来。 众军吃完,方天定也看完,宿迁情况基本了然于心。 他指着郑大君喝道:“你过来。” 郑大君不敢违逆,胆战心惊地走了过来。 方天定刷刷写下一张欠条,用印过后递给郑大君,道:“此乃明军欠条,有我yìn zhāng,且收好了,待我军打到此处,足数奉还。” 郑大君借着火光一看,不由惊呆了。 三千贯! 这点饭食,千八百把贯足够了。 郑大君拜道:“大军过境,不扰良民,吃饭给钱,太子仁义,名不虚传,我等感激不尽。” 不是敷衍,其实发自真心。 虽然没给现钱,可是留下了欠条,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是他忘记了,刚刚方天定是如何催逼的。 不过,他等是贼军,如何能够要求太多? 童贯大军经过,粮米猪羊不提,集中可还是凑了一万贯的军费用于劳军的。 那次,郑大君大出了一次血,此时明军只要了一顿饭,真的十分仁义了。 让众军休息一刻钟,方天定下令启程。 因为天黑凉快了,卢俊义督促众军加速,明军离开不到两个时辰,也到了花市集。 实在走不动了。 大军出营之前吃了一顿饱饭,那时天亮的时候,到现在可是粒米未进。 他们是去打埋伏的,离营不远,可不像明军那样自带干粮。 只是没想到,这一追,便追到了五十里外。 看到镇集,卢俊义道:“前去借些粮米果腹,再行追赶。” 朱武驱马向前,叫道:“我等乃平南先锋宋江麾下将士,追赶明贼到此,特来借着粮米果腹,以后定当奉还。” 郑大君不知所措,不由看向胡二。 经历了明军借粮,他已经把胡二引为了心腹。 胡二叫道:“大军经过,自当接济,只是须得朝廷调令才好。” 朱武闻言,立刻哑口无言。 来的这么急,如何能有调令? 沉默片刻,朱武道:“军情紧急,实无调令,还请乡亲们给个方便。” 胡二回道:“无调令而擅动兵马者,形同谋反,我等岂能接济!” 语气铿锵,尽显铁骨铮铮,忠肝义胆,真是一颗红心向朝廷! 郑大君听得胆战心惊,悄声问道:“若是恼了他等,打进来如何是好?” 胡二笑道:“训练勿忧,宋江自诩仁义,必不会让手下干出强抢的事来,当然,巡检若是愿出粮米,小的自然不会反对。” 郑大君想到自家已经空了一半的米库,立刻摇头。 明贼虽然留了欠条,却不知能否兑现,宋兵又来,当他家粮米是大风刮来的? 而且他也知道梁山军兵素来不扰民,便让胡二做主,只要省下余粮。 董平焦躁,道:“恁地啰嗦,直接打进去自取便是。” “不可!”卢俊义拦住,道:“我等身为官军,岂能如前日一般,做那强盗行径。” 那边厢,朱武口水都说干了,胡二只要调令。 卢俊义无计可施,只得喝令众军继续前行,去往下一处借粮。 只是速度快不起来。 人饿两顿还能坚持,马饿一天,立刻驮不得人。 没奈何,许多士卒只得下马,牵马步行。 用了一个时辰走了十多里,终于又看到一个镇子,卢俊义立刻让人上钱借粮。 “贼人刚刚要了钱粮,我等为了自保,不敢不给,实无多余的给你等无能之辈。” 卢俊义掩面而走。 “调令有,粮食立刻奉上,否则,你可打进来自取。” 卢俊义叹息而走。 所以说,方天定一言不合就拔刀,才顺利地借到了粮草,还让花市集的人收拾妥当送了出来。 卢俊义、朱武是个老实人,只想按常规程序借粮,哪能如愿? 有粮的都是大户,才舍不得送出自家粮食呢。 反正,这个天下谁做皇帝,还不是哪个鸟样,只有粮仓里白米才是真的。 要是换了禁军来,你看他们敢说半个不字。 自然不是没有心向朝廷的有识之辈,只是都去了大城躲避了。 剩下的都是一毛不拔的土财主,只认金银,也服刀枪,除了这两样,都是空言。 老实人想借粮,真的是想多了。 好在入夜之后,后方送来童贯军令,解了卢俊义燃眉之急。 只是吃喝一番,不免又耽误许多时间,愈发追不上方天定了。 谨记:完本神站 网址: 防丢失 正文 一百七十二 史进投军 应天府内,天刚亮,史进推着王进出了门。 王进坐在轮椅上,双腿齐膝而断,好不凄惨。 为了保命,不得不截肢,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刚来时,看到王进残废,史进真是伤心欲绝,虽然十多日下来也平静了一些,只还是耿耿于怀。 不一刻,两人进了武学校园。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开课时辰未到,许多学生已经早早起来,或是背书,或是练武,一派生机勃勃。 “凭此一项,明朝兴盛无忧也。”史进暗暗想到。 明朝救了王进,史进的确心存感激,只是刚离宋江,余情未了,也没有投军的意思。 看到王进,张卫国提着腰刀跑来,拜道:“王教授,我出刀时总觉得不甚得劲,你给我看看吧。” 王进虽然双腿已废,可是眼光还在,理论又不差,便在这里任了武学教授。 因为他教授的透彻明白,简单易懂,学生们都喜欢。 张卫国聪明勤奋,好学肯问,颇得王进喜欢,若非双腿已残,他是有心收个关门弟子的。 只是张卫国性格跳脱,被王进说了许多次,可谓屡教不改,让他不免火大。 王进看他发问,道:“且把刀法使来看。” 张卫国哎了一声,把腰刀使的呼呼生风,煞是好看。 王进却看不下去了,喝道:“且住,你这刀法谁教你的?” 张卫国道:“是我自己琢磨的。” 王进拍了拍史进,道:“贤弟,去指点他一番。” 史进应下,走到张卫国前面。 只有围观群众递来一根短棒,史进接过,倒提在手。 张卫国双手抱刀,道:“师兄,请了。” 史进点点头,道:“不须留情,今日便让你看看真正的军中手段。” 张卫国挽了个刀花,当头一刀劈下。 史进看也不看,短棒一点,正中张卫国胸口,把他点飞了出去。 王进道:“你那狗屁刀法,花里胡哨,只能耽误时机。 我跟你说了许多次,太子传下的破锋刀法最适合战场厮杀,你只是不听。” 被教训了一顿,张卫国也老实了。 被喷了一顿,张卫国也不恼火,笑嘻嘻地说道:“教授,明日我等出发离京,去庐州前线参战,我等便合计着请您喝顿酒,你看可有时间?” 王进惊诧,道:“前线危机如此,要你等去厮杀?” 张卫国笑道:“就高俅那厮,如何能是王将军的对手。 只是圣上言,百练不如一战,便选了百余出色者充实各处,以为锻炼……” 王进听到高俅这名字,忍不住牙关紧咬,双拳紧握,手心几乎掐出血来。 只是看到自己双腿,悲从心生,叹了口气,道:“尔等小心,莫要损伤了。” 说罢,便让史进推着走了。 从早到晚,都有学生来请教,王进如往常一样不吝指点,只是不见笑容。 史进忍不住了,道:“师父,自从听到高俅这名,你便郁郁不乐,可是想要报仇?” 王进仰头看天,道:“我成废人便罢了,可怜我老母,一身劳苦,却被高俅那厮逼的抛尸荒野,实乃奇耻大辱,如何不想报仇……” “师父,何不请令出战?” “这腿,如何能战?” 史进无言以对,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推着王进回家。 到家门口时,天色已黑,一人远远迎来,拜道:“小人外出公干半月有余,今日方得回来,便请教头喝酒。” 史进放眼看时,却是一个故人。 画匠王义。 曾经,他的漂亮女儿被贺太守夺走,自己被发配偏远军州,幸得史进救了。 史进听了他的遭遇,单独去刺杀贺太守,却不慎被捉,喜得梁山大军破了华阴,最后共聚梁山泊。 王义抬头看到史进,惊喜拜下,道:“却不想能碰到恩人,真是喜煞小人了,且请同我归家,好生款待。” 说着,一手拉着史进,一手推着王进,并不让两人推脱,便要同归。 两人推辞不得,只得随他走了。 史进问道:“你如何来了应天?” 王义道:“蒙恩公救了小女团聚,我等便南下来了应天,恰逢朝廷开科,我也去试,侥幸得了个官身。 向日偶然听到王教头来了,知道是恩人师父,便略尽孝心。” 史进拱手道:“有心了。” 王义喜气洋洋地说道:“相比救命之恩,这些小事何足挂齿。” 不一刻,到了王义家。 王义叫道:“玉奴,快快出来,看谁来了。” 随着叫声,玉娇枝走了出来。 端的花容月貌,人见人爱,只是一双眼睛直往史进身上睃。 走进几步,玉娇枝拜下,道:“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 史进扶起,叙了几句闲话,王义便让准备酒食。 他瞧得明白,玉娇枝一颗心思全在史进身上,只是不点破。 史进个铮铮直男,若是失礼,怕是再难相见。 好在都在应天城内,自有机会。 玉娇枝准备好酒食,几人就坐,吃了一回酒。 看王进只是郁郁,王义不禁问道:“教头来此,朝廷上下无人不爱,何故如此不乐?” 王进叹道:“可恨高俅那厮到了庐州,我却双腿残废,不得报仇,如何能乐?” 王义看向史进,道:“恩人一身好本事,何不出阵,即可以建立一番功业,也可以替教头报仇,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进道:“杀母之仇,废腿之恨,如何能假手于人。” 王义劝道:“所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有何不可?” 史进沉思片刻,拜道:“师父,我自往庐州走一遭,擒得高俅来,好让师父报仇。” 王进摇头,道:“你非军籍,无法军中效力,却是无法。” “王画匠,可在家么?” 听到喊声,王义抚掌笑道:“解决良法来了。” 王义出去开了门,拜道:“见过越王殿下。” 方亳扶起王义,道:“莫讲虚礼,且把调色原理都给我说说。” 王义回道:“殿下,小人上次说的清楚,我等只会调色,实不知其中道理,确无法作答。” 方亳听了,说了一句“诚为可惜”,便要走。 王义慌忙拜下,道:“小人有事求越王帮忙。” 方亳停下脚步,道:“何事且说来?” 王义道:“我有一恩人,姓史名进,人称九纹龙,端的一身好本事,现下想去庐州军中效力,只是不得其门,还请殿下援手。” “请殿下援手。” 王进、史进出来拜求。 “原来王教头当面,失礼了。”扶着王进坐回轮椅,方亳又道:“我与军务并无干涉,教头想战,只好找枢密院请令,找我却是不行。” 王进垂首,哀声道:“双腿尽废,如何上的前线,必被驳回。” “教头独去当然不可,这不是还有你的好徒儿在呢。”方亳沉吟片刻,道:“也罢,我便陪你们去枢密院走一遭。” 杜进臣听到方亳来了,早出来迎接了。 倒不是溜须拍马,而是军器制造,方亳出力甚多,他又是工部尚书,杜进臣如何敢拿大? 若是王进一人,杜进臣定然不允,史进想要出阵,那必须同意。 这和方亳无关,其实是方天定的交代。 因为无功不能给官,只是补了军籍,又调王进为学员军领队教师,史进为随行护卫。 如此,两人便可以于庐州前线效力。 一应事情办完,方亳对王进说道:“教头且随我回府,有些军器须带往前线试验一番,还要教头出力。” 刚刚得了人情,王进也不拒绝,随着方亳往越王府走去。 方亳命令护卫接过王进,对史进说道:“我看王画匠家女儿,一颗心全在你身上,马上就要出征,如何不辞而别?” 史进啊的一声,不知如何回答。 “且去,待得胜回来,我便于你做个媒,也好成就一段佳话。”方亳道。 正文 一百七十三 兵进宿迁 天蒙蒙亮时,大军来到了宿迁城外三里一个村子里。 日行百里,人困马乏。 “拜见太子!”火云居领着两个密探拜道。 因为宿迁是宋军后方第一城,这里明军密探猬集,火云居便是其中一个头目。 下令诸军抓紧时间休息后,方天定问道:“可查探清楚,宿迁城内到底囤积了多少粮草?” 火云居道:“虽未亲见,然根据往来船只推算,应有百万石,只是粮仓戒备森严,我等不能确定运入的是否为粮草。” 方天定沉吟片刻,问道:“可以确定宿迁城内只有一万厢军么?” 火云居道:“还有一千禁军驻守粮仓,这一部颇为精锐,守卫严密,我等无机可乘。 除此之外,只有厢军一万,战力低下,不足为虑,我等反复核查过,绝无错误。” 童贯也不是白痴,自然不能让厢军看守粮草,不然定是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的局面。 所以,必然要派禁军驻守。 只是一千兵,并不足为虑。 方天定下定决心,道:“你立刻回城,纠集内应,助大军破了宿迁。” 火云居匆匆而去。 众军兵把节约的干粮喂饱了马匹,又补充了饮水,就地休息。 各将齐聚方天定周围,仔细研究着情报和地图。 烧毁敌军粮草,迫使敌军退兵,是战争中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历史上,此类战例数不胜数,最著名的,便是官渡之战中曹操烧了袁绍的乌巢,从而一举决定了天下大势。 赵宋把百万石粮草聚集在宿迁,而且防备不严,方天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烧了这些粮草,泗阳城下宋军没了吃的,只能撤退。 到时候,明军衔尾追杀,定能大获全胜。 不用追杀,只要赵宋军队撤退,哪怕全须全尾地都退了回去,在战略上,明军就已经大获全胜了。 因为这一结果,已经告诉了天下,赵宋打不过方明。 人心立刻由宋转移到明上来。 便如乌巢被烧,河北四庭柱之二张郃、高览并无数军将立刻投降曹魏一样,赵宋所属,除了极少数死忠和宋江这般有仇的,肯定都是闻风而降,甚至主动潜逃。 哪怕赵宋还可以阻止反击,却也无济于事。 人心所向,即天命之所在。 得人心者,得天下! 之所以现在才对宿迁下手,一是因为宋军初至,锐气正盛,不宜轻动,且野战需要骑兵;二是赵宋粮草还在转运,宿迁城内粮草不多,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现在,宿迁城已经养肥,可以杀了。 宿迁城中,因为储存大量粮草,原本的官仓不足使用,便把附近民宅一并征用了。 所有居民迁出,周围隔开防火道,军兵巡绕,严禁闲杂人等靠近。 因为想核实具体的粮草数量,也是看是否可以放火,明军已经在这里损失了十多个密探,都是不由分说被砍了的,可见这部禁军守卫之严。 朦胧晨光中,一队宋兵由一裨将领着,不疾不徐地巡视着。 走了几步,对面过来一队宋兵,同样一个裨将带着。 那将问道:“韩世忠,可有异常?” 方天定若听到这个,定然吃惊。 韩世忠可是名传后世的良将。 韩世忠,陕西省绥德县人,字良臣,其人身材魁伟,勇猛过人,出身贫寒,18岁应募从军,英勇善战,胸怀韬略。 因征讨西夏立功授为小校,本来准备随同童贯北上伐辽,只是明国兴起,只能随同大军南下。 若是没有方天定,韩世忠会生擒方腊而更进一步,接着又在庆功宴中结识梁红玉,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此时嘛,这些都不可能发生了。 包括他后来取得的黄天荡大捷和大仪镇大捷,以及一系列功劳,自然不会再有。 按照目前的局势,韩世忠还想封王的话,可能只有投效方明这条路好走。 只是目前,他并不大瞧得上明军。 虽然前方连连损兵折将,不断传来失利的消息,可他于后方保卫粮仓,并未接战,自以为前方将士无能,才被贼军得手的。 韩世忠道:“未有异常,王渊,我打算请调去前线平贼,你如何打算?” 王渊也是个良将。 王渊善骑射,勇谋兼备,他与韩世忠一同应募伐西夏,屡立战功,被朝廷授以熙河兰湟路第三将部将,权知巩州宁远寨。 其现在的官职,和韩世忠相差不多,也是裨将之列,只是中层军官。 他在南宋中,虽然对金交战不多,但是平贼,真的是无往而不利。 此刻困守后方,也是不耐烦。 王渊看向身后,道:“你又不是不知我等任务,如何能够轻离。” 韩世忠道:“贼军未必回来,空守无益,不如另谋他法。” 王渊道:“童相对闻参谋言听计从,他定下的方略,我等又能如何,没看到将军一直在粮仓内蛰伏?” 韩世忠闻言苦闷,不复再说,继续领兵巡视去了。 若是知道城内部领禁军的是这两个人,方天定肯定要认真思考是否进城。 可惜,密探并未打听的到这个消息,方天定也不得而知。 此刻,大军休整完毕,都已准备就绪,只等城头信号起,立刻抢城。 火云居利用收买的厢军守卫漏洞,吊篮回了城里后,立刻召集人手,准备夺门接应大军入城。 强攻是不可能的。 人太少,哪怕宋军都是猪,也要杀好一会儿。 于是,百余人分为两拨,一拨挑着酒肉上了城头慰问守城兵丁。 火云居非常擅长拉关系,虽然时间不长,却已经和守门官称兄道弟,此时带人上城来,并无阻碍。 寒暄几句,宋兵急不可耐得开始了吃喝。 量足管够,个个吃的口滑。 不一刻,全都腿软骨酥,口角流涎,挨个倒了。 “军中麻药,端得厉害。”哂笑一声,火云居立刻吩咐开门,同时传令其他人据守马道。 咻~砰~ 看到城头烟花起,方天定提戟上马,喝道:“全军都有,拿下宿迁城!” 一千精锐禁军,一万垃圾厢军,随手可破。 奠定胜局,就在今日。 不一刻,城门出现在眼前。 虽然时辰还早,可是早起的百姓已经开始入城出城,看到大军冲来,个个慌忙躲避。 只是大军速度极快,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城门口。 方天定犹豫片刻,喝道:“冲进去,抢城!” 此时乃是关键时刻,决不能有妇人之仁。 立刻,有数百百姓死于马蹄之下。 穿过城门,方天定喝道:“高可立,张进仁,领兵两千据守城门,其余人等随我杀向粮仓!” 一声令下,各司其职。 城中百姓听到轰隆隆如雷鸣般的马蹄声,早就惊慌躲避开了,街道一片狼藉,却无一个人影。 方天定大喝道:“明军入城,抵抗者死!” “杀~”诸军呼应。 不需要震天价呼喝,韩世忠便知道明贼来了。 “退回粮仓,准备杀敌!” 一声令下,韩世忠领着兵丁退回房屋内,准备厮杀。 正文 一百七十四 初逢韩世忠 轰隆隆,大军急速进城。 远远的,便见千余宋兵正在街道尽头列阵。 只是乱哄哄的队形散乱,神色惶恐左顾右盼,一副随时调头跑路的模样。 其后,一个肥头大耳,肚鼓圆腿的宋将骑在马上,声嘶力竭地吼道:“放箭!” 百余枝箭矢,软绵绵的飞出。 “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方天定暗暗评价。 两军距离将近二百步,这么早放箭,射苍蝇么? 果然,箭矢飞出不过二三十步,就落在了地上。 “放,放,放~”宋将不断催促。 明兵正在疾速接近,宋兵愈发慌张了,几乎不拉弦就撒手,济得甚用? 一个明兵都没伤着。 看到明兵接近,宋军阵中发出一声“跑啊~”的呐喊,宋兵立刻散乱起来。 蹿门的,翻窗的,立刻一哄而散。 有一二百跑得慢的,铁蹄踏过,皆成肉泥。 那宋将却是昏了头,调转马头沿着街道跑。 如何跑的了? 段恺打马追上,只一刀,斩这将于地上。 如此人物,也不算什么功劳,全军看都不看一眼,向着城北储粮处狂奔。 刚拐过街道,便见数百禁军严整以待。 果真精锐! 前面长枪大盾,连续十多排,后面强弓劲弩,两侧房顶上也有兵丁跃跃欲试。 阵型严整,丝毫不乱。 方天定长戟一挥,喝道:“重骑上前,冲阵!” 轻骑立刻勒马,靠边停下,重骑从缝隙中穿过,前排列阵。 “随我杀!” 大喝中,张俭张韬领着一千重骑,加速冲击。 一排十二马,都是铁罐一般的,虽然不多,气势却如排山倒海,非常惊人。 宋军出现了一丝躁动。 一个宋将喝道:“稳住!弓手准备!” 轰隆隆,重骑默然靠近。 “放!” 箭如雨下,立刻有十余重骑落马。 虽然铁甲藤甲两层防护,然而宋军神臂弩威力强劲,人员又是密集,总有受伤者。 三轮箭雨,重骑已经接近。 咻咻咻~弩箭从骑阵中飚射进宋军里。 射翻了一二十人。 “冲!” 一声令下,重骑扔掉手弩,提枪在手,盖住马眼后,催马再次加速。 狭路相逢,不怕死的胜。 一眨眼的功夫,两军相撞。 轰,人仰马翻,混乱一片。 骑枪更长,首先捅在盾牌上,虽未杀的宋兵一个,却也把前排捅翻在地。 随后,马甲滑开长枪,带出一溜火星,复又撞在第二排巨盾上。 立刻马劲折断,丧命当场。 盾牌后的宋兵不是被撞倒在地,就是向后飞去,第三排宋兵随之乱起。 十个重骑,打乱了三排宋兵。 顾不上落马同袍的安危,第二排重骑复又入阵。 同样的过程,一往无前。 看到轻骑过了隔火带,方天定倏地蹿上屋顶,喝道:“一部随我走上面,余者放箭支援。” 立刻,有数百骑兵弃马上房,跟着方天定从屋顶上冲锋。 早有宋兵迎接了过来。 只是虾兵蟹将,不堪一击,顷刻便被清空。 重骑付出五十余伤亡后,终于凿穿了宋兵军阵,来到了粮仓前。 许定领轻骑跟上,喝道:“破门!” 立刻有bào pò手抱着huǒ yào包上前,安放在围墙边后点燃。 轰~ 十余丈的缺口出现。 钱振鹏舞着大刀,喝道:“众军随我冲锋!” “杀~” 呐喊中,明兵下马冲锋。 “放!” 咻~ 三根手臂粗的弩箭,从硝烟中激射而出,瞬间射翻了三二十明兵。 哆哆哆,又是无数羽箭飞落。 钱振鹏余光看的清楚,许定正在弩箭路径之前,胸口被开了好大一个洞口。 弩箭之威,三五层甲也难以抵挡。 顾不上伤感,钱振鹏只是死命领军上前。 方天定在屋顶上,看到核心粮仓里宋兵不断涌出,心知中计,立刻喝道:“下去检查粮仓。” 若是真有百万石粮草,脚底下,应该也放了粮食的。 滕戣两刀下去,砍开屋顶,领着十余人跳了下去。 砍开层层叠叠的袋子,上面一层是粮米,下面却是黑黝黝的泥土。 “太子,只有十余袋粮食,余者皆是土包。” “再查!”方天定喝道。 连续无间房屋,都是一般无二。 终日打雁,却被大雁啄了眼睛。 呸,方天定恨恨地吐出一口血沫,喝道:“放火隔断宋兵,收拢马匹,立刻撤退!” “撤~” “撤~” 撤兵命令立刻响起。 外面没粮,里面肯定也是如此,哪怕有,也不会太多,已经没了焚烧的价值。 现今最重要的,就是立刻撤退出城,保存有生力量。 钱振鹏听到号令,一刀劈开对面宋兵,喝道:“撤~” 辛兴宗喝道:“杀上去,莫要放走贼军,再令,城中厢兵立刻关闭城门。” 宋兵死缠不放,衔尾追杀,明兵交替掩护,且战且退。 退了一段距离,轻兵已从屋顶杀到,立刻抛下装火油的水囊,片刻扔下五百余袋。 瞬间,刺鼻的味道遮掩了血腥味。 滕戡喝道:“火箭!” 有兵丁点燃火箭射下。 轰~ 烈焰腾空,宋军前后立刻被隔断。 钱振鹏喝道:“随我转身,杀掉后面宋军。” 刘赟等人立刻领兵回身厮杀。 没了支援,百余宋兵顷刻间被斩杀一空。 辛兴宗看到屋顶的方天定,喝道:“都有,从屋顶过去,务必留下贼军。” 看到摆脱了宋军追杀,方天定舒了口气,跳下房顶就要下令众军上马出城。 “报~”后方急报,道:“禀太子,后方街口有两千宋兵列阵狙击。” 方天定闻言大怒,喝道:“众军向前,随我杀散贼兵!” 方天定领先,滕戣滕戡护持左右,五百余军兵随后,奋力向前冲去。 到了街口,果有两千宋军拦在前面。 “放箭~” 一声喝令,无数箭矢落下。 方天定右手持戟,左手握刀,都舞得飞起,不断拨开射向面门箭矢,向前猛冲。 身上不用去管,宋兵gōng nǔ射不开,不会有危险。 “刺~” 呼喝中,两杆长枪探过长盾,一左一右刺来。 方天定甩出腰刀,正中一宋兵面门,旋即双手持戟,荡开另一杆长枪。 随即长戟刺出,勾住盾牌,猛地一拉,再一甩,砸翻三五个宋兵。 缺口出现,明兵立刻涌上,展开了混战。 真正的混战。 骑兵可不像步卒那样结阵而战,他们平时并不训练这个,而且武器也不合适,只能贴身肉搏。 宋兵都是步卒,训练有素,倒是可以多打一,但是这部宋军重甲不多,只有皮甲,难敌明军利器。 明兵仗着甲胄坚固,根本不防守,只是拼命。 士卒一时打成了平手。 但是方天定与滕家兄弟横冲直撞,顷刻间便斩杀了数十宋兵,直杀的宋阵节节后退。 “贼将休的猖狂,接我一枪!” 呼喝中,一枪刺来,正中滕戣胸口。 幸得甲厚,未曾受伤,却也被刺翻在地。 方天定顾不得滕戣,立刻接住那将厮杀起来。 战了两合,方天定发现这将武艺高强,不在刘子羽之下,胜之不难,然而非三招两式可成。 刺出一戟的同时,方天定喝道:“方天定在此,来将通名!” “哈哈,合该我韩世忠立功,贼首看枪!” 韩世忠! 难怪有这样的好武艺。 而且,这是情敌呢。 当然,韩世忠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一个好媳妇,自然不会对方天定有什么意见。 不过,两者阵营敌对,不需手下留情。 身后宋军呼喝声不断迫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法手下留情。 方天定余光一扫,发现滕戣已经翻身而起,正在大杀特杀,喝道:“助我杀了这将!” 又不是阵前斗将,混战中哪能讲究那么多。 千古名将,不是自己的,那就让他去死吧。 …… 感谢“天津宝德学院”、“浪荡红尘一书生”、“梦里我是傻子”三位兄弟的打赏。 正文 一百七十五 董平殒命 轰隆隆~ 双枪将董平领着两千马军疾速狂奔,直往宿迁城下来。 因为担心宿迁有失,卢俊义调拨了六千马匹给董平,一人三马全程狂奔。 眼看宿迁将近,董平喝令全军减速换马。 狂奔了五十多里,六千马跑丢了三千多,只剩一半,两千骑兵倒是一个不少。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马大爷就是这么不耐操。 燕顺看着远处的城头,道:“城内有烟火气,似在厮杀。” 董平没理他。 红果果的蔑视,直把燕顺气的跳脚。 却也没法,他被明军活捉,幸得扈三娘入城才换了出来。 索超、马麟不忍屈辱,回山隐居去了,只有他留了下来,怎么可能被人看得起? 再说出身,燕顺是羊马贩子出身,因折了本钱,流落至清风山打劫。 出身如此低微其实也还好,主要是人丑,又没有过人本事,董平这样心高气傲的家伙,如何能看得上眼? 董平曾官拜东平府兵马都监,实乃地方武职第一,且善使双枪,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且相貌俊朗,仪表堂堂,心灵机巧,真的是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品竹调弦,无有不会,有“英勇双枪将,风流万户侯”之称。 如此高富帅,能在面子上和燕顺这个矮矬穷称兄道弟就不错了,还指望高看一眼? 讲真,要不是怕别的兄弟和他争抢照夜玉狮子,他才不会要燕顺做他的副将呢,哪怕征讨辽国时,燕顺作为他的副将,一同攻打了水星阵。 被人无视,燕顺暗暗发狠,想到:“必要杀了明贼几个大将,也好为自己雪耻!” 不一刻,全军换马完毕,董平喝令全军向前。 来到城外一里处,全军止步,仔细打量。 只见吊桥放下,城门洞开,地上尸体倒伏,血迹斑斑,没有一个人影。 城头,血水哗啦啦地向下淌着,可见尸体卡在垛口上,望口中也有倒伏尸体,只是没人走动。 城内,有烟火冲天而是,喊打喊杀声隐约传来,显然激战正酣。 董平驻马,暗暗寻思:“这城内只有万余厢军,城门又失,如何能够与明贼厮杀如此之久? 再则,城门实乃后路,明军如何能不派人据守,莫非有诈?” 他久惯战阵,又是个精细人,见此不免起疑。 城头上,庞秋霞看着宋军顿足不前,不由大急。 一里距离,冷箭可射不到,如何能够出其不意打杀了贼将? 杀不了贼将,就击不溃宋兵,到时候城门被堵,后有追兵,怕是不好走脱。 高可立拉了他一下,悄声道:“稍安勿躁。” 安抚了庞秋霞一句,高可立又向城下看去。 从始至终,他的一只手都没离开床弩机关。 这是庞秋霞的意见,假装城头无人,放其靠近,用床弩袭杀对方大将,一举破敌。 张进仁领兵伏在门后,已经蓄势待发。 只是不同于他两个,庞秋霞接战不多,只为城内战况担忧,却是没多少耐心,高可立不得不冒险安抚。 城内,方天定一戟横扫,把韩世忠拍翻在地,待要追杀时,韩世忠已经滚入了宋军阵中。 看到滕戡正和王渊纠缠,方天定两步赶上,举戟一刺,正中其小腹。 滕戡补了一枪,把这个良将钉死在地。 领头羊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宋军胆气为之一丧,不由退却。 方天定领兵奋勇向前,大杀特杀。 此时,后方已经收拢了战马,一边放火阻隔后军,一边向前支援。 不一刻,宋军被杀散。 乱军之中,韩世忠也不见了踪影。 方天定有预感,这家伙肯定没死,以后定有再见之时。 不过前路已开,方天定也不好停下搜寻韩世忠,这一次的遭遇,算是结束了。 回头略略一扫,发现损失了千余军马,来不及心痛,方天定翻身上马,喝道:“出城!” 众军齐齐上马,向着城头狂奔。 燕顺看董平迟疑不前,焦躁起来,喝道:“城内厮杀正烈,定然是贼军放火烧粮遇阻,实乃我等前后夹击的好机会,如何不进?” 董平道:“战况不明,局势诡异,恐有埋伏。” 要怪,便怪闻焕章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不但明军被瞒了,便是宋江也不知情。 所以,董平并不知道城内酣战的是禁军,自以为是明军在自导自演,就想坑他入城。 燕顺不管那么多,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呢,此时逮到机会,哪能放过。 他暴喝道:“恁地胆小,你且在城外接应,我自入城厮杀。” 卧槽,要是别处,就凭这句话,主将斩了副将脑袋毫无问题,只是梁山之中多有这个鸟样的,董平还真不能发作。 只是也被激起了火气。 董平还有另一个绰号,董一撞。 这是说他每战必先,无阵不破的意思,也有厮杀之中容易上头的意思。 其根本,是对自己本事的自信,最受不得激将。 此时被燕顺一激,董平挥动长枪,喝道:“进城,杀!” 轰隆隆,两千马军同时加速。 看着宋军疾速靠近,高可立眯起了眼睛,握紧了机关。 “射!” 大喝中,高可立猛地拉下床弩机关,随后立即撒手,翻身而起,举弓对着城下便射。 咻~ “小心!” 得了燕顺提醒,董平立刻仰到马鞍上,避开了这要命一箭,再起身时,又一羽箭飞来。 急要躲开时,却是迟了,只觉胳膊一痛,长枪撒手。 董平大怒,喝道:“进城抢门!” 非要杀了贼将报仇不可。 宋军冒着箭雨,不顾伤亡,只是拼命向前。 轰隆隆~ 宋军刚到吊桥前,对面马蹄声传来。 方天定已经领军到了城门口。 看到董字旗,念头一转,便知梁山大将董平到了。 “杀了他,打开通道,也好替历天佑报仇!” 念头转动,方天定驾地一声,踢了下马腹。 照夜玉狮子猛地加速,几乎瞬息之间便到了董平之前。 方天定画戟一挺,对着董平刺了过去。 “来的好!” 董平大喝一声,举枪隔开方天画戟,另一只手下意识想要挺枪刺出,才发现已经没枪了。 心中大骇,就要换招。 高手对面,生死只在一瞬间,这略微耽误的功夫,便已经无可挽回。 方天定长戟横斩,只一下,董平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可怜风流双枪将,不但手中双枪不能再杀人,便是胯下长枪也不能再展雄风了。 方天定杀了董平,心中波澜不惊,继续向着燕顺冲过去。 董平本事高强,人品却不太那么好。 他看上了东平府知府女儿,屡次求亲不成,便怀恨在心,被擒之后立刻投降。 助宋江打破了府城后,董平带人血洗了知府全家,抢夺了这个女儿。 虽然女子如货物,不值当惦记,但是他杀人全家,强行收纳,和王英之流又有多少差别? 就这样的作为,宋江还好意思竖起替天行道的大旗,也不知羞不羞。 如此人物,死不足惜。 正文 一百七十六 燕顺请降 杀了董平,方天定继续策马冲向燕顺。 燕顺看到董平一个照面就被杀了,又知道方天定厉害,早就慌了,立刻勒转马头就要逃离。 就他那马,如何能跑得过照夜玉狮子。 瞬间便被赶上。 瞥到长戟扫来,燕顺连忙竖起长枪,挡住了这一击。 双手酥软,虎口几乎迸裂。 眼看第二戟又到,燕顺自觉难以抵挡,趁势一滚,翻落马下。 滕戣赶到,猿臂轻舒,提起燕顺,扔给身后士卒绑了。 自家两个主将一死一擒,宋兵都慌的不行,士气立刻降落到冰点之下,纷纷勒转马头逃跑。 明兵可不会手软,在城里受了一肚子气,正要发泄,看到把后背对着自己的敌军,如何不大杀特杀? 近处刀砍枪刺,远处弓射弩击,只杀得宋兵人仰马翻,抱头逃窜。 不一刻,只余满地尸体,孤马盘旋。 捏了一顿软柿子,方天定心中总算舒爽了一些。 看到宋兵已经分散逃窜,便令滕戣滕戡领兵一千继续追杀,让段恺领兵五百收拾战场,他自己回到城门口,准备接着禁军厮杀。 大军已经全部出了城,就在城门口集合,等待城中宋兵追击。 辛兴宗领着韩世忠,部领三千军兵追到了城门口。 看到明军自己集结完成,辛兴宗命令道:“立刻登城据守,防止贼军反扑。” 辛兴宗也是将门出身,历经战事,军伍中颇有威望,便如韩世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也都敬服。 他一声令下,禁军立刻登城关门。 城内房屋密集,街道狭窄,其实不适合骑兵冲击,只能下马步战,宋兵借助地势与骑兵短兵相接,并不吃亏。 城外地势平坦,空旷开阔,宋兵要是要是敢出城,立刻就会被冲的支离破碎。 骑兵之威,在于速度,只要跑起来,步卒只能含泪挨打。 再说,宋兵不过五千,被杀伤了两千多,数量剩下不多。 这不怪闻焕章安排不周,实在是厢兵糜烂,已经出乎了意料。 从头打到尾,只有置制使集合了一千厢兵阻拦了一下,还是一触即溃,其余时候,厢兵都缩在床底下瑟瑟发抖。 讲真,要是厢兵敢战,及时支援,禁军不至于死伤两千还留不下明军。 而且,明兵战斗力也是出乎意料的强。 短兵接战,比的就是士兵素质,这部禁军出身西北,常年征战,不可谓不精锐,然而,还是比明兵多了一千伤亡,实在是没话说。 看到宋兵已经登城,没有出来野战的意思,方天定长戟收回,喝令全jūn zhuǎn向,绕城向北而去。 见明军撤退,韩世忠叹道:“若是明贼都是如此强悍,大宋危矣!” 辛兴宗左右扫视一番,道:“甲坚兵利,可见其富,不好对付。” “是啊。”韩世忠颌首,道:“普通士兵所用兵器,远远超过我等,甲胄便是我军大将都不如,战斗手段、意志全部不弱,也难怪前线屡战屡败,不断吃瘪。” 只此一战,韩世忠对明军的轻视已经消散一空。 城外,方天定领军进了一座山里,避暑休整。 “属下无能,致使大军遇伏,损失大将,请太子降罪。” 方天定扶起火云居,道:“宋贼狡猾,也是无可奈何的,你等已经暴露,把许定遗体送回应天后,且去前线效命。 再令刘子羽,打听清楚宋军粮草储存之敌,看是否有机可乘。” 火云居领命,带人打造棺材去了。 方天定又召来钱振鹏,好生安慰了一番。 钱振鹏有两个心腹,金节背明被斩,许定中弩箭身亡,不能不安慰。 此战,除了损失了许定,还有千余士卒阵亡,损失马匹近两千。 好在,董平受激冒进,倒是给送来了两千多马,算是持平。 张进仁过来,道:“太子,燕顺求见。” 锦毛虎是二进宫,个个大将都认识,所以滕戣才手下留情了。 不然,怕是如同金毛犬一样,直接就被击杀了。 “带来吧。”方天定令道。 刚到方天定跟前,燕顺便拜了下去,道:“罪将燕顺,拜见明朝太子。” 这货要投降!方天定暗呼不妙。 要是关胜、鲁智深之流要投降,方天定肯定举双手双脚欢迎,燕顺这样的,能要? 能要是能要,只是不太好安置,还要防止他降而复叛,真不如一直关押省心。 果然,燕顺继续道:“蒙太子仁慈,释放罪将回营,罪将不知死活,尤自与天兵对敌,实在罪该万死。 只是蝼蚁尚且贪生,罪将愿为太子牵马坠镫,以为赎罪,情太子怜悯,留罪将一命。” 就是怕死! 干脆明了,毫无隐瞒。 方天定想了想,道:“你这理由太牵强,我不能接受。” 林冲投明,是要杀高俅报仇,史进是因为王进,扈三娘是因为扈成,汤隆为了救徐宁,安道全和孟康是技术宅,顾大嫂一家是为了家人整整齐齐,燕顺是为了什么? 只是因为怕死么? 动机相当可疑,不排除诈降的可能,方天定怎么可能接纳。 而且,也是不太看得上燕顺。 本事一般,好吃人肉,他与宋江得第一面,就是要挖宋江心肝做醒酒汤。 简直不是个人。 讲真,若非顾忌林冲等人的感受,方天定可能会杀俘。 这样的人,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囚禁到统一全国后,再流配海外。 做野人,吃野人,祸祸蛮夷,也算物尽其用。 听到方天定拒绝,燕顺仍然求道:“太子殿下容禀,罪将实乃真心投降,并无虚假。 再则,良禽择木而栖,大明强盛,全取天下为时不远,罪将并不愿意为赵宋陪葬。” 方天定才不管那么多呢,直接道:“来人,带下去,好生看押。” 燕顺立刻傻眼。 完全不给机会啊,要不要这么绝情。 怎么说,锦毛虎燕顺也曾在梁山上坐了一把交椅,江湖上有名有姓的。 如何如此不给面子? 方天定就是这么不给面子,燕顺能有什么办法?只得垂头丧气的下去了。 庞秋霞问道:“太子,看你所作所为,很是敬重梁山诸将,如何不能接纳燕顺投效呢?” 方天定道:“其心不诚,不能接纳。” 敬重梁山好汉,是前世的感情作祟,所以归还遗体,善待俘虏,招揽林冲等人。 但是,这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要。 比如李逵,前世十分欣赏,今生为了给扈成报仇,必杀无疑。 只是这个不太好解释,方天定也就简单说了一句。 好在只是一个偏将的,众人并不关心,也没追问。 押下燕顺,高可立问道:“太子,下一步如何行动?” 方天定研究了一会地图,道:“沿运河北上,往徐州走一走,去摧毁运河上的水闸!” 运河水闸,负责调节水位,保证船只顺利通过。 若是被摧毁,通行能力立刻大降,后边的粮食运不来,看童贯怎么过。 到时候,怕是宋军不得不分兵驻守,明军前线也能少一些压力。 只是吃了一次亏,方天定也谨慎了许多,并不打算太过深入。 正文 一百七十七 鬼脸儿因丑现形,扑天雕飞刀成媒 在山林间休息到傍晚,方天定再次领军出发。 深夜时分,大军到了三十里外。 这里有两道水闸,水闸以南为人工河,河堤高于两岸平原,北面是天然河道,河堤基本与平原平齐。 南高北低,水面有落差,船只不能通行。 北往船只进入闸道,北闸放水,船只降下后继续出闸,南来的船只进入,北闸关南闸开蓄水抬高船只。 这便是水闸的作用,十分关键。 炸了这里,运河起码的瘫痪的十天八天的。 粮草转运,只能走陆路。 那消耗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速度不慢,泗阳城下的宋军,怎么也得饿上两天。 讲真,其实方天定是不怎么愿意对这些基础设施下手。 毕竟都是自家的东西,炸烂了还得修,实在不划算。 不然,他直接去扒了河堤,效果更好。 更狠一些,直接派人去炸了黄河大堤,把千里北国化为水泽。 到时候,赵宋后方一片糜烂,还怎么和明军斗? 只是太过牵连无辜,有伤天和。 天和,是人心! 明军决河,让人活不下去,受了水灾的百姓,肯定得自带干粮和明军死拼到底。 “报~” 沉思间,游骑飞至,道:“禀太子,前方已到河闸处,只有三百厢兵驻守,并无防备。” 方天定令道:“包围其驻地,解除其武装,炸毁船闸,立刻撤退。” 滕戣滕戡立即部领一千轻骑前出,前去包围厢兵营地。 轰隆隆,马蹄雷鸣,瓦舍震动。 鬼脸儿杜兴一骨碌从床上翻起,倾听片刻,当即判断出有大队马军正在急速接近。 来不及犹豫,杜兴立刻推开内间的门,叫道:“主人,大队军兵接近,定是明军,还要立刻离开。” 能让杜兴称呼主人的,只有扑天雕李应。 他也是知晓军事的,听到马蹄声早起来了。 李应道:“听这声音,三面来敌,又不知道有多少,无法脱身。” 若是宋军路过借宿,只会从一面来,没必要三面包围而来。 杜兴急道:“此处背靠运河,可从水上走,日间我看水面有两艘小船泊在岸边,可借此走脱。” 两句话的功夫,外面已经响起了明军的呼喝。 “大明天兵到此,只为破坏船闸,不欲伤人,屋内人都出来,莫要反抗,否则格杀勿论。” 连绵不断,只不知有多少人。 李应提起铁枪,杜兴拿着朴刀,一前一后翻过窗户,向河边狂奔。 就着月光一看,波光嶙峋中,两只船已经漂到了河中心。 两人立刻傻眼。 不该费那几句话的。 杜兴大急,顾不得明军赶来,叫道:“兄弟,搭我俩一程,必有重金酬谢。” 小船上人闻言,立刻向后张望而来。 “要钱不要命啦?快走!” 一声低喝,两船复又加速,向着对岸划去。 “主人,我背你游过去。”杜兴一边tuō yī服一边说道。 李应看向两侧,已有明军打着火把接近了。 “你会游水,休要顾我,速走。” 杜兴如何肯,只要李应下水。 李应道:“你背我,速度不快,又潜不得水,明军弓箭射来,岂非拖死了你,你且走,我不一定暴露。” 杜兴道:“即如此,刀山火海我也陪着主人。” “糊涂……” 李应刚要劝,明军已经靠近,喝道:“什么人,立刻放下武器,抱头过来。” “军爷,我等只是行商,莫要放箭。”叫了一声,李应扔掉铁枪,双手抱头走向明军。 “这部明军认不得我等,莫要焦躁,反而暴露行藏。” 杜兴点头,表示明白。 李应又悄声说道:“若是暴露,我用飞刀杀他大将,必然混乱,叫兄弟们一起发作,抢了马走。” 两句话的功夫,明军已经逼住了两人。带去了营地前空地上。 也就明军素来不屠良民,两人才敢这样干,否则,哪怕淹死也要跳水逃走。 明兵挨户搜查,把厢兵都驱赶了出来。 一共三百余,他们的职责是管理、保卫船闸,还要疏浚河道。 战斗力嘛,逮两个小蟊贼还行,对付如狼似虎的明军?别难为他们了。 所以出来的很干脆,并没有抵抗。 李应带着的五十余走卒,因为没了领头的,并无反抗,都出来了。 等方天定到了前面,所有厢兵都已经被驱赶出来,正在瑟瑟发抖。 还有一队客商,五十来个人,一并被围在了空地上。 方天定道:“可问清来路?” 滕戣道:“简单问了下,是去宿迁贩运药材的客商,在这投宿。” “要钱不要命啊。”方天定感叹道。 其实正常,宿迁作为大后方,本来安全无忧的,目下大军交战,正是用药的时候,这些人当然是追着利润跑。 方天定又吩咐道:“查实无恶迹的话,莫要为难。” 滕戣应下。 突然,庞秋霞指着场中一人,嫌弃道:“太子你看,那人长的好丑,直如小鬼一般。” 看了眼方天定,庞秋霞暗道,还是我家太子帅。 方天定顺眼看去,只见那人生阔脸方腮,眼鲜耳大,貌丑形,穿一领茶褐衫,戴一顶万字头巾,系一条白绢搭膊下面穿一双油膀靴。 丑就一个字,太子只想说一次。 “莫要以貌取人,甚是……”方天定突然停下了教导。 长了个鬼脸,鬼脸儿杜兴? 方天定长戟一挥,指着那汉道:“你,出来!” 锵~ 刀出鞘,枪在手,弓张弦,明兵虎视眈眈地盯着场中,但有异动,即刻开杀。 也有亲卫拦在了方天定面前,以为遮掩。 杜兴见方天定发话,明兵立刻戒备,不由暗暗叫苦。 李应使了个眼色,带着杜兴出列向前。 方天定站在明兵群中,人头涌动,若隐若现,非得靠近了才好下手。 “太子小心飞刀!” 呼喝中,几点银光突然飞出,直取明军阵列之中。 “太子小心。” 一声娇喝,庞秋霞飞身挡在方天定跟前。 “啊呀~” 娇呼中,方天定一把拉住即将跌倒在地的庞秋霞。 这傻姑娘,是小养由基派来的逗兵么? 太子站在军阵里,周围军兵环绕,若是还怕几把飞刀,要亲卫何用? 再说,便是没有护卫,几把飞刀也不在太子眼里。 庞秋霞来挡,说不得还要太子救。 果然,叮咛咣啷中,七八把飞刀全部落在了地上。 神臂弓都破不了甲,手甩的飞刀还想破甲? 只需要举起胳膊,遮箭牌护住面门,飞刀只能无功。 看到飞刀无用,李应叹了口气,熄了突围的打算。 “来啊,拿下这几人,再有异动,格杀勿论。” 收到方天定命令,明军立刻逼上。 下完令,方天定看向庞秋霞,只见她脸蛋红到了耳后,明显是为自己的冒失尴尬着呢。 “以后莫要冒失了。”笑了一句,方天定又道:“等我回了应天,便去找你哥哥提亲。” 傻子都能看出来庞秋霞的心思,只是庞万春并不怎么想让自己妹子做小伏底,所以方天定只当作不知道。 不过人妹子都挺身挡飞刀了,方天定再不表示,那还是男人? 庞秋霞啊地一声,捂着脸跑到后面去了。 方天定笑了笑,看向场中。 …… 今天第三更,晚安。 正文 一百七十八 搂草捡兔子 尽管十有**可以认定两人身份,方天定还是让带燕顺来辨认。 不一刻,燕顺被了牵过来。 他一直都被五花大绑着,行军时束缚在马上,休息时也不松绑。 燕顺跪下,拜道:“太子见谅,小人在后才看得清楚,是故提醒的迟了些。 这两人,一个名为鬼脸儿杜兴,一个名为扑天雕李应,皆是梁山坐了交椅的头领。 特别是李应,善使飞刀,百步之内可取人命,不可不防!” 干脆,直接,出卖兄弟没有一丝犹豫。 方天定道:“松绑,还了兵器和甲胄,编入军中效力。” 虽然看不上燕顺的行为,但是有功必赏,此乃原则,不可破坏。 他出声提醒,又辨认了两人身份,投名状已经足够。 燕顺得了自由,立刻五体投地拜道:“多谢太子,小人必肝脑涂地报答。” 火把下,李应脸都气绿了。 本来他打的主意,是不动声色接近,待方天定离开护卫后,用飞刀偷袭杀,再鼓动手下反抗扩大混乱,然后夺马逃脱。 却不想明军戒备森严,没能得逞,又被燕顺点破了心思,让两人的心思化为了泡影。 其实他该庆幸没能伤人,不然非得被剁成肉酱不可。 杜兴却不这样想,指着燕顺骂道:“锦毛狗,安得如此卑颜奴膝!” 燕顺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回道:“鬼脸儿,若非你长的太丑,被将军娘娘觑破了行藏,我如何能够立得这桩功劳?” 李应骂道:“尔忘记了昔日聚义的情分么?” 燕顺道:“员外出身富豪,如何知道我等小人物的苦楚,我等所求,不过性命无忧,生活快乐。 目下我国兵强马壮,又有太子英明,赵宋如何能是对手? 我自然早早投效,争取立些功劳,也好享些富贵。” 这话好直接,竟让人无言反驳。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李应恨恨道。 燕顺冷哼一声,道:“若论不要脸,谁比得过宋江那黑厮? 索超马麟兄弟因羞回山,他却派了铁扇子宋清随行,打的甚么主意,不言自明,真当别人是傻子么。” 李应因为和杜兴在外采购药材,倒是不知道这事,燕顺便详细说了。 方天定闻言惊诧。 他猜到扈三娘换将肯定能够打击宋江军心的,却没想到直接摧毁了两个大将的自信心。 看来,我对好汉的自尊心还是低估了,方天定暗暗可惜。 扈三娘已经投明,这事没法再干第二次了。 燕顺脸显悲愤,道:“我之所以留下,本存了拼死的决心,不想那黑厮妄称仁义,全不顾我心中所想,不把正眼看我,即如此,我还拼的甚死。 今日你自可笑我不讲义气,等他日我封侯拜将,你等抛尸荒野,再来比过谁的眼光高明。” 已经成了自己人,必须顶一波。 方天定道:“你放心,只要忠心效劳,封爵自有机会。” 燕顺拜道:“多谢太子鼓励。” 方天定微微颌首,看向李应,问道:“尔等主动出阵受缚,还是我军围杀过去?” 杀不得方天定,击杀几个小兵,除了让自己被乱刃分尸外,毫无意义。 李应杜兴在明兵喝令下双手抱头,任凭搜身下了暗器后五花大绑。 看两人束手就擒,方天定很高兴。 这真的是搂草捡兔子,意外之喜! 本来只是炸船闸出口气的,谁想好巧不巧地逮到了李应主仆二人。 方天定问道:“尔等不在宋江大营中效力,跑来这后方作甚?” “我知道。”燕顺举手道:“因为伤员颇多,军中药材匮乏,童阉又不把药材分拨,我等…… 啊呸,不对,是宋江那伙只能自行采购。 因为宿迁周围药材全被童阉搜刮,需要走远,是故被我等遇到。” 方天定又问道:“如何不坐船呢?” “我也知道。”燕顺又举手抢答道:“因为运河船只,都被童贯严管,无令不得动用,他等不愿受气,只能走陆路。” 这下,方天定可以确定燕顺不是诈降了。 因为诈降的人,哪怕把自己兄弟当做了投名状,也总会有些不好意思的,绝不会这点表现的机会都牢牢抓住。 他那个样子,真的是一点节操都不要了。 看他李应、杜兴,方天定陷入了沉思。 李应本是扈家、祝家邻居,三庄约定守望相助,共抗梁山贼寇。 石秀、杨雄、时迁三人投奔梁山,途径祝家庄时偷鸡被擒,杜兴和杨雄是故识,因此要救。 只是时迁假装梁山头领,祝家不放,惹毛了李应,导致双方反目成仇。 宋江打破祝家庄后,诓骗李应上了山,坐了把交椅,杜兴也随着去了。 其实,按照李应的身价地位,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做贼寇的,便是一个武将也不愿意。 他坐拥万贯家产,什么好处享用不到?实在没必要拼死拼活。 大约,这也是他上山以后只管钱粮,功劳不多的原因。 他的本事虽然不算顶尖,其实不差,又有杜兴追随,要是拼命,绝不至于功劳不见。 或可招降。 方天定开门见山地问道:“尔等可愿弃宋投明,共襄大业?” 李应怒目圆睁,瞪着不远处的燕顺,喝道:“要我投降,非得斩了燕顺这贼厮不可。” 太暴躁了可不好,燕顺已经投效,又有了功劳,怎么可能斩杀? 没有杀自己人取悦战俘得道理。 莫说方天定不答应,所有明军都不会答应。 燕顺作为,梁山众人肯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对明军,可是极度舒适的。 不要说李应这个后勤人员,便是鲁智深、关胜在此,方天定也不可能答应。 其实不能这么武断,要是鲁智深当面,说不得方天定一狠心,就悄悄杀了。 沉思片刻,方天定道:“尔等与我军交战,可知我国不弱,何必抱着赵宋这条破船不撒手呢。” 李应只是瞪着燕顺,并不答话,显是心中恨急。 要是眼光能杀人,燕顺肯定被刺穿千八百个孔。 可惜不能。 见到此等情景,方天定也知道无法招降两人,起码目前不能,只得按下心思。 押下两人后,高可立过来,道:“太子,bào pò准备完毕,是否立刻施行?” 此时,钱振鹏也过来,道:“太子,药材价值不下二十万贯,不乏珍惜药材,最珍贵的是十多颗人参。” 方天定大喜,立刻让搬运到马背上,全部带走。 因为产地原因,江南许多药材都要进口,其中珍惜的如人参,可谓有价无市,现在缴获了,当然不能放过。 不一刻,所有药材搬运完毕。 方天定看向鹌鹑一般的厢兵,喝道:“船闸破坏,尔等追责难逃,速速逃命去吧。” 说了一句,方天定下令放厢兵走。 很快,走了个精光。 他们都怕被追责流放,或者充入前线,所以不敢停留。 “全军退后一里,立刻引爆,摧毁船闸后回军庐州。” 得了命令,全军立刻动了起来。 轰~ 火光闪烁,硝烟升腾,砖石沙土四处飞溅。 轰隆隆,南段河水带着雪白的浪花,急速冲向北段。 这处船闸,毁了! 正文 一百七十九 各回各家 “啊啊啊~气煞我也!” 宿迁城下,卢俊义仰天大叫,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和内疚。 他的面前,是双枪将董平的尸体。 正是因为他的命令,董平才率领一军狂飙疾进,追赶方天定来了宿迁。 却不想,董平死在了此处,燕顺又被明军擒获。 所以他很自责。 当然,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卢员外是不会像及时雨宋公明那样,想哭就哭的。 朱武道:“员外莫要自责,都怪小生未曾料得城中假粮设伏,才一味催促进兵,导致董平兄弟殒命在此。” 关胜道:“都是为了全局考虑,其实是与军师无关。 童贯那厮害人,若他通知我等,如何会出如此纰漏。” 不得不说,闻焕章真是设了好计谋,坑了方天定一把。 只是他久与禁军打交道,不知厢兵糜烂,高看了宿迁厢兵的战斗力,导致功亏一篑。 又因童贯不信任宋江等人,引起了误会,断送了董平燕顺两人。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燕顺已经成了方天定最忠实的狗腿子,帮着捉了李应和杜兴两人。 突然,有宋兵急速奔来,道:“城外运河水位急速下降,恐怕河堤被扒,辛将军令副先锋沿河查看究竟。” 卢俊义顾不得纠结一个偏将也对他呼来喝去,大惊失色道:“方天定这贼子,竟敢置百姓于不顾,敢毁运河河堤?” 朱武道:“员外,事不宜迟,请立刻动身。” 卢俊义不敢怠慢,一边令人收拾董平遗骸送宋江处,一边催促大军出发。 天亮时分,大军到了船闸处。 只见两道闸门和附属设施全部被毁坏,南段河水如白龙一般,迅猛冲向北段。 卢俊义叹道:“此闸已毁,我军粮草转运,难了!” “闻参谋或有良策。”朱武有扶额叹道:“幸得方天定良心未泯,未曾扒堤决河,百姓无恙。”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船闸被毁可以重修,河堤被炸,方圆二十里百姓都要遭受水淹之苦。 找到了源头,卢俊义一边令人报信后方,一边令人寻找明军下落。 安排间,有探哨过来道:“禀副先锋,有人求见。” 卢俊义问道:“何人求见。” “自言乃是于李应杜兴两位头领手下。” “快快带来。” 不一刻,那人来到近前拜道:“昨夜明军突至,我等猝不及防被缴械,因为杜兴头领脸丑,被贼将方天定喝问,后有叛将燕顺指认,两位头领因此吃擒。” 众将听了,都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要说怪杜兴吧,这长的丑,是他爹妈生的,真不能怪他。 只能说,人丑不能怪政府,点背却要怨社会,实在是无可奈何。 只是听到燕顺指认李应两人,关胜丹凤眼睁开,怒喝道:“燕顺那厮,端得没有骨头,投贼便投贼,如何指认自家兄弟,枉我等平日把他当兄弟。” “待捉了他,非得扒皮抽骨不可!” 众人齐齐声讨。 二五仔,太可恨了。 朱武劝道:“非是抱怨之时,若是我军速度够快,说不得能救得李应和杜兴两位兄弟。” 只是明军踪迹全无,何处去找? 当然找不到,路面干燥,痕迹不显,又有专人清除,不费大功夫,休想追踪。 此时,明兵在密探指引下,又猫进了树林里。 密探已经备下了粮草,人马吃得饱饱的,都在树荫下呼呼大睡。 相比卢俊义等人顶着烈日四处乱转,真是爽到天上去了。 庞秋霞低眉顺眼地端着一个碗过来,道:“太子,喝点绿豆汤消消暑。” 方天定接过,问道:“你煮的?” 庞秋霞不好意思地回道:“不是,燕顺煮的。” 方天定看过去,只见燕顺忙来忙去,不断给众人添汤盛饭。 看到此等情景,方天定觉得,叶贵的竞争对手出现了。 喝了一口汤,有点烫,味道还不错。 想了想,方天定道:“去,给燕顺一套我军甲胄。” 不一刻,燕顺捧着甲胄过来,痛哭流涕地拜道:“多谢太子,小人必誓死报答。” “好了,我国晋升,全看功劳,好好努力吧。”勉励了一句,方天定放下这事。 虽然已经接纳了燕顺,但是以后的造化,还看他自己。 不歧视,不重视,只当普通一兵对待。 歇到太阳西斜,方天定下令大军出发,往西南方滁州而去。 泗阳城下,宋军丢了三千多具尸体,结束了一天的攻城。 战场之上,蚊蝇成群,兀鹫盘旋,等着享受饕餮大餐。 看到宋军撤退,刘子羽下令厢兵出城收拾尸体。 宋军也不对付这些叛逃的厢兵,曝尸野外,极易滋生疫病,童贯也害怕的。 刚回到帅帐,闻焕章匆匆来拜,道:“恩相,后方消息,运河船闸被毁,徐州军粮一时难运。” 童贯道:“重新分配军中粮食,督促后方抓紧转运,再调兵马,保证粮道不失。” 闻焕章应下。 童贯又道:“攻城两日,器械损失大半却未能登城,军师可有良策?” 闻焕章沉默片刻,道:“贼军器械犀利,我军佯攻实在吃亏。 目下我军人多,可起土山,推到城下,再以地道潜进,出其不意。” “善!”童贯应下。 还有万余厢兵,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挖土也是合适。 只是以此破城,恐怕需要太多时间。 “报~” 一小校神色惶恐闯进来,道:“禀恩相,今日回营,多有军兵发热拉稀,随军郎中断言,或为瘟疫。” “确定?”童贯悚然,不由问道。 闻焕章也是大惊失色。 瘟疫,那真是比老虎还可怕的东西。 若是模蔓延开来,怕是大军将不战而溃。 不仅如此,淮河以北地区,都将成为荒土。 童贯立刻传见军医。 “暑热之下,大军交战之所,污秽滋生,又因水土不服,故得病者甚多,只是属下实不敢断言,是否为瘟疫。” 听了军医的解释,闻焕章道:“恩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请早早决断。” 童贯还没开口,宋江惶惶求见,拜道:“恩相容禀,军中多有得病者,疑似瘟疫蔓延。” 宋江也是怕的要死。 童贯立刻道:“得病者另设一营照看,再留一部看守大营,其余各部,退回宿迁城内避暑。 本相即刻回京,请求圣上调拨御医于军前听用。” 此言一出,撤军便成了定局。 童贯再有雄心壮志,也知道封王的前提是好好活着。 瘟疫可不认的他,若是感染了,那真的是欲哭无泪。 所以要跑路。 宋江真的是欲哭无泪,若是安道全在,如何会有瘟疫蔓延的可能。 只是自己亲手把人撵了,也没后悔药吃。 得了命令,各部不敢怠慢,连夜收拾了后撤。 刘子羽察觉宋营动作,却也无法追击。 因为出城收尸的厢兵们,也有相同状况。 好在有完整的防疫预案,又有安道全在,倒是不必太过忧虑。 一时间,泗阳前线两军各自回家,倒是得了短暂的平静。 不知泗阳,同安、景德镇,以及南路三路明军,先后都缩了回去,以避暑热。 正文 一百八十 王庆要投明 瓦埠湖和东淝水交汇处东南方,距离合肥县百里处,有一座矮山,当地人称牛头山。 此时,牛头山方圆三十里,已经没了当地人。 都是遭瘟的淮西军,自从在牛头山上立了营寨,便搜刮钱粮,抢夺民财,欺男霸女,真的是无恶不作。 百姓不堪其扰,不得不避居他乡。 因为方天定拐骗在先,李助劝说在后,王庆麾下只剩了一些杂鱼。 此刻,王庆、段三娘、范全、龚端,龚正、方翰、柏仁、张怡、钱傧、钱仪等人齐聚帅帐,正在饮酒作乐。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生与死。 醉眼朦胧间,军师左谋进来,道:“防御使,今日又擒获逃兵三百余。” 王庆哧溜干了杯中酒,道:“直接斩了便是,何须汇报。” 左谋道:“将军,还是要振作才好,总有办法的。” 叭地一声,王庆把酒杯摔的稀碎,吼道:“有甚办法?我等是打得过方天定,还是打得过宋江?” 在场的没有一个奇怪,都各自喝着。 咆哮一句,王庆复又低沉,道:“军师也喝两杯吧,以后啊,也没这大好头颅喝酒了。” 左谋无法,只得闷闷坐了。 从大营位置,就可以知道王庆是不想和明军交战的。 事实也是如此,不管高俅如何催促,王庆只是不动。 他是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赵sòng píng了方明,他肯定事被夺了兵权,赐给毒酒一杯。 若是方明反推了赵宋,他顶在前面,必成炮灰。 王庆很后悔,因为那可怜的自尊心,没有选择投靠方腊。 看人家现在混的风生水起,自己失魂落魄,心里真不是滋味。 只是后悔也晚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今的方腊,如何还能看得上王庆这咸鱼。 喝闷酒间,负责巡营的奚胜面带喜色进来,道:“楚王,军师来使。” “军师不是在帐中坐着呢?”王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奚胜道:“是金剑先生李助李军师。” 王庆豁然站起,下意识地喝道:“来啊,把那厮斩讫报来!” 李助见势不妙,拐了一些大将跑去了江南,可让王庆气坏了。 此时李助自投罗网,不杀了怎么消去心头之恨。 “大王不可!”段三娘阻止道:“军师此来,或为我军出路,何不见他一见。” 王庆反应过来,连忙请见。 李助见帅帐内情况,便对众人心理有了七八分了解。 唱了个喏,李助道:“见过楚伯并各位将军。” 咦,有戏! 听了这个称呼,王庆的仇恨、郁闷全都一消而空。 李助又道:“小道在庐州翘首以盼楚伯到来,却迟迟不至,没奈何,只得亲自走这一遭。” 王庆盘算一阵,直接道:“明国欲要招降我等,可有什么条件?” 李助笑眯眯地说道:“你为楚伯,其余将令各为统制官或者相应官职。” 相当优厚的条件,王庆立刻心动。 最起码,不用担心被卸磨杀驴,性命不保了。 王庆又问道:“军师,我军投降,可能保持军队不散?” 不知不觉,王庆按照老称呼叫起了李助。 只是明国主动来招揽,让他觉得可以谈些条件。 李助道:“我从营门至帅帐,便见到了十一次群殴,光天化日下赌博的百余处,还有恁多醉鬼,便是巡营的,也没个模样,个个没精打采。 如此军兵,要之何用?必须进行整编,才好重新使用。” 众人默然。 将无战心,还指望兵有士气? 事实上,淮西五万军都在放羊,基本没有管束。 王庆的要求,也只是这些人不跑。 尽管如此,陆陆续续的也逃散了三五千人。 沉默片刻,王庆道:“只要明国谨守诺言,我等愿意投降。” 李助道:“你我相识于东京,再逢于房州,虽然小道半途撇了楚伯,却也是天之将倾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是,相识一场,共同创业的情分并未断绝,否则,小道使人修书一封便可,何必而来。 所以,楚伯还请放心。” 放心不放心,都只有这一条路好走。 王庆道:“即如此,我等便立刻提起大军,于庐州交接。” “莫急。”李助又道:“还有一桩事,却要着落楚伯相助。” 左谋说道:“可是要我等帮助,杀了高俅那厮?” 这毕竟是有计谋的,一猜中的。 李助道:“楚伯弃宋投明,再灭了高俅,这路明兵便可转向,于大局颇为关键。 楚伯也可以凭此立桩功劳,好为晋升之资。” “好,没问题,你说怎么办?”王庆同意的很干脆。 明国未曾大规模封赏,伯爵的地位已经不低,足见诚意。 而且,在赵宋里,时刻担心童贯、蔡京谋害,王庆早受够了。 李助道:“小道并不认识高俅,具体方略,还要楚伯做主,小道只要在庐州城里等楚伯好消息便可。” “好。”王庆应下,又道:“军师且坐下饮一杯水酒,再行回转不迟。” 李助笑道:“好教楚伯知晓,太子殿下不日亲临庐州城中,主持对赵宋军事,我为副将,须得回去迎接。” 王庆拜道:“以后,还请军师多多照拂。” 李助自然应下,又指点道:“实不相瞒,淮西军之糜烂,实在是厢军也不如,还请楚伯多加约束,否则,太子怕是不满。” 王庆应下,拍着胸脯保证定当约束军纪。 太子的旨意,就是王庆的天命,如何敢不听从。 送走了李助,众人返回帅帐,王庆道:“军师说的明白,各位有何教我?” 左谋道:“直把高俅诳来军中,伏兵齐发,自可杀死。” 范全又道:“大王可以谎称兵变,请高俅来军中坐镇。” 龚端道:“不若说大王突发暴疾身亡,让高俅来接管军队,如此,必来无疑。” 王庆沉思片刻,道:“高俅奸诈,素来不信我等,难以诓骗。 如今,便狠下心来,送了万余兵丁,来一场真兵变,我再诈死,高俅不得不来。” 有了希望,王庆等人也有了干劲,你一言我一语,商量妥当了计策。 那就是军中哗变,王庆于乱中身亡,军中无主,要高俅来督阵。 商议妥当,王庆又道:“太子素来重视军纪,谁愿去收拢兵卒?” 因为约束不严,也是为了供应军中,许多士卒散落周围,必须要挨处收回,以防进一步滋扰百姓。 左谋道:“我便领军走一遭,只是怕不能全部收回。” 奚胜起身,道:“我愿协助军师办妥这事。” “善!”王庆道:“尽量收拢,跑了的也不打紧,杀高俅为要。” 正文 一百八十一 梁山众将再出 庐州治所,合肥县城。 王寅、李助、李懹、白钦、卫忠、卫亨、蒋印、吴升八个大将,与林冲、扈成、扈三娘、史进、王进五人,都在城头上观望着。 方天定要到了。 将近十天时间,终于从宿迁跑到了庐州城,也是不容易。 检验兵牌,校对口令,哪怕众人都认识方天定,程序仍然一丝不苟。 确认无误,城门打开。 王寅领着众人出来,拜道:“见过太子殿下!” 方天定下马,道:“众卿免礼。” 大军入城,稍作休整后,众将齐聚州府内,商议军略。 王寅道:“我军查探切实,高俅领兵三万,汇通各地厢兵,共计五万人囤扎寿州,王庆领兵五万,囤扎牛头山。” 方天定问道:“高俅手下大将,可已查探清楚?” 王寅道:“高俅手下大将众多,有王焕、徐京、王文德、张开、杨温、韩存保、李从吉、周昂、郭霖、祁斌,共计十个。” 前面八人,都是高俅征讨梁山时的旧部人马,这些年或有升迁,或原地踏步,此次平叛,高俅一并带了来。 后面两人却是高俅近些年收的人物,郭霖乃是唐代郭子仪子孙,精通韬略,使一条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 祁斌虽是绿林中出身,却十分有谋略,做了高俅的行军参谋。 听了王寅汇报,方天定道:“高俅虽然无能,手下大将不可小觑,莫要轻敌了。” 方天定特意看向了林冲和史进,见两人并不特别激动,稍稍放下心来。 “招降王庆为内应,进展如何?” 李助道:“末将亲自走了一趟,王庆已经答应助我等杀了高俅,只是不知何时能够成功。” 方天定道:“成败无所谓,哪怕他不投效我国,也可能阵前溃败,不足为虑。” 李助惦记着这桩功劳,又请命再去走一遭。 方天定道:“着人送信去就是,省得他蹬鼻子上脸。” 商议完毕,方天定又对林冲等人道:“行军途中,擒得李应、杜兴主仆二人在此,你等可去劝降。” 听了李应被擒过程,林冲几人面面相觑。 点太背,没什么好说的。 林冲拜道:“李员外性烈如火,被燕顺出卖,怕是愤恨未消,难以劝得回心转意。” “不妨事,你等只当兄弟团聚便可。” 林冲应下,与史进提着酒食,看李应主仆去了。 方天定操心庐州战事,梁山诸人也没闲着。 李俊带着童威童猛二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宋江营帐。 虽然退回了宿迁,可是空间有限,童贯军住在了城里,梁山军只能住在城外。 好在,瘟疫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天气炎热,退回来了也没有再次进军,只在山林里驻扎。 李俊见了宋江,拜道:“小弟带着童威童猛,与邹渊、皱润叔侄查探河道,已经找到直通淮河的水路,可供水军通行。” “果真?”宋江起身。 李俊道:“确凿,只是有几段需要疏浚才好过大船,天幸工程不大,半个月足矣。” 宋江立刻令人请闻焕章、吴用、朱武、卢俊义等人来商议。 不一刻,众人聚齐,李俊详细说了自己的发现。 从宿迁北方四十里处,船只进入一条名为白马河的河流向东南去,拐入泗水进入海州{连云港}后,再经过灌河入淮河。 入淮河处,大约距离淮河入海口一百里。 只是白马河多有淤塞狭窄处,必须进行疏通,才好过大楼船。 宋江道:“此乃破敌良机,各位可有教我?” 闻焕章道:“贼军大兵驻扎泗阳、庐州、同安、景德镇四地,南方又在进兵,后方必定空虚,只要渡过淮河,江淮地区可取。” 童贯回京,特意交代,禁军诸将都要听闻焕章的。 所以,只要闻焕章同意,禁军这边肯定通力配合。 吴用道:“闻先生所言甚是,只要我军渡河,自可绕过泗阳攻略贼人腹地,等到剿平江宁,可以慢慢困死泗阳。” 朱武道:“贼军船只犀利,怕是轻易难胜。” 阮小二跳将起来,道:“军师恁地小瞧我等兄弟,想我军多有楼船,水军又是千锤百炼的,如何胜不得贼军。” 张顺也道:“前次我等突袭同安贼军水寨,那贼人不敢挡我等锋芒,若非其水寨坚固,说不得早就打下江宁了。” “不错,贼军不过尔尔,只仗着龟壳厚,到了水上,可没这些好处。”软小五也道。 八个水军头领,不约而同的要求分兵下淮河,直接去打淮河南边。 其实是憋坏了。 运河被卡的死死的,没有水军用武之地,只能干看。 李俊八人都是心高气傲的,如何能忍? 所以只要请战。 再则,他们突袭同安,把明军水军摩擦了一顿,其实不怎么看得上明军水军,自信可以取胜。 宋江沉思片刻,道:即如此,立刻疏浚河道,保证水军通行,去打南边。” 攻略淮河南岸,水军是关键。 然而,上了岸,还要步卒打天下。 所以,宋江、闻焕章各自召集手下将领议事。 九尾龟陶宗旺道:“疏浚河道,正是小弟所长,愿随大军走一遭。” 宋江当即应允,道:“正要劳烦贤弟出力。” 双尾蝎解宝又道:“小弟也要去,好擒拿几个贼将,换的哥哥嫂嫂归来。” 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齐齐出来,道:“小弟与孙新最是亲厚,他吃了擒,无日快活,愿与解宝兄弟同去,擒拿贼将换的孙新回来。” 宋江自然同意。 李逵道:“公明哥哥,此来日久,一直不得厮杀,正好去杀的快活。” 宋江摇头,笑道:“此去水道纵横,多要乘船,铁牛可还敢去?” 李逵想说当然敢,只是想到上次被淹的yù xiān yù sǐ,实在不敢再下水了,说不敢,又实在没面子。 犹豫片刻,李逵悻悻退下。 接下来,各将奋勇向前,个个请命。 宋江又选了小遮拦穆春、白面郎君郑天寿、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等步军将校同行。 水军将领全出,有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张顺、李俊、童威、童猛,和重伤初愈的张横,一共八人。 加上主将卢俊义,随行军师朱武,一共二十个大将,又调拨步卒一万,水军一万。 闻焕章调拨了一万民夫并厢军余部疏通河道,又有三万禁军助战。 实乃兵强马壮。 为了防备泗阳城中大军出击,宋江亲自领军复回城下,以为牵制。 任务分派完毕,宋江又令设宴为众将践行。 正文 一百八十二 柴进请命为细作,太子酒店遇豪杰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好不快活。 只是少了许多兄弟,让宋江心中伤感不已。 伤了一阵,宋江叹道:“戴宗、马灵两位兄弟踪迹全无,致使我军情报不明,实在可恨。” 小旋风柴进起身拜道:“柴某自蒙兄长高唐州救命以来,一向累蒙仁兄顾爱,坐享荣华,不曾报得恩义。 今大军出动在即,我军于南岸所知甚少,我愿渡河为细作,或得一阵功勋,报效朝廷,也与兄长有光,未知尊意肯容否?” 宋江大喜道:“若得大官人肯去直入南岸,探知彼处兵将多少,城池高矮,助大军取了楚州,实乃头功,只恐贤弟路程劳苦,去不得。” 柴进道:“情愿舍死一往,只可惜燕青不在,不能为伴同行,此人晓得诸路乡谈,更兼见机而作,实乃良伴。” 这时,时迁也起身拜道:“小弟善于潜行,愿陪同柴大官人走一遭。” 宋江听了大喜,说道:“贤弟飞檐走壁,潜藏暗行,无不精通! 又曾走南闯北,多有见识,正好陪柴大官人走一遭。” 虽然不得燕青同行,柴进也喜,道:“燕青公干不在,有时迁兄弟随行,亦可成就大事。” 时迁又道:“只有一桩难处,那便是淮河上戒备森严,寻常船只难渡。” 柴进道:“我听闻,明贼设有渡口,供北人南渡,岂不是我等过河的机会?” 时迁道:“渡口之上,管束甚严,往来行人必须登记身份,我等干的事情,如何能够正大光明进行。” “无妨。”柴进笑道:“我扮做个白衣秀才,兄弟扮做个仆者,一主一仆,背着琴剑书箱上路去,无人疑忌。 直去淮河边乘船,若遇盘讦,便言北人南投,想那贼军自诩仁义,便是不放,也不至加难。 上了岸,却取路去涟水县,便是楚州境内,小弟就与涟水县内蛰伏,一边探听消息,一边伺机接应大军。” 商议妥当,众人气氛愈加热烈了起来。 第二日,大军出动,扩展河道。 同时,柴进、燕青辞了宋先锋,收拾琴剑书箱,自投淮河边,寻船过去,不在话下。 几万人马的动静,休想瞒得过明军耳目,方天定当天就收到了消息。 此时,高俅已经杀了王庆,收编三万淮西军后,退兵寿州,龟缩不出,正在等待天凉。 不得不说,高俅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找的行军参谋祁斌的确有才,一下子就识破了王庆的计谋,并将计就计干掉了曾经的楚王。 王庆为首,淮西各将,只有左谋和奚胜两人因为在外收拢士卒躲过一劫,余者尽殁。 以王庆为内应击破高俅这一路的打算彻底破产,让方天定好不失望。 只是没办法,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能事事如意。 高俅龟缩不出,明军也不主动出击。 这么热的天,谁主动谁shǎ bī,方天定才不会干巴巴地冒着热死人的天气出城呢。 又因为淮河南岸一线部队不过五万,除去必要驻守的,只能调动三万人,而且没有大将。 所以,方天定带了五千兵,大将十员,亲自坐镇涟水,指挥迎敌。 一路疾行中,眼看到了官方渡口处,已有水军船只等候了。 方天定下令大军登船,自己领着滕戣、滕戡进了一家酒店里。 酒店是真的,其实也是闻风司的情报点,负责摸底南下人员的身份。 当然,这里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人,方天定不会操心那么多,他来只是喝碗酒,乘个凉而已。 上了三楼雅座,小二送上冰镇果子酒来。 滕戣倒了酒,道:“这鬼天气,实在太热了。” “热杀个人!”滕戡接道:“也不知道宋贼折腾个什么,老老实实投降,岂非省了大家的好大力气。” 方天定笑而不语。 宋江那厮,就是个小强,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蹦跶起来。 讲真,能够发现新的航道,的确是宋江运气好。 至于能不能成功渡河,方天定表示有话说。 明军的海军技术全面领先,而且淮河下游水面阔广,风力不断,正适合大船行动。 就梁山水军的小破船想过河?除非游过来。 希望宋江不会哭晕在茅房里。 “敬太子。”滕戣滕戡同时举碗。 方天定也没客气,端碗就喝。 舒爽!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歌声,唱的正是方天定抄写的《沁园春·雪》。 歌声恢宏大气,完全唱出了这词的意境,可见放歌者也不是凡俗之辈。 “好~” 一曲唱完,楼下响起震天价的喝彩声。 随即,一男声响起,道:“各位朋友,在下荆南萧嘉穗,因为盘缠用尽,故此唱太子之曲,换些银钱。” 光明磊落,诚意十足,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方天定立刻道:“去把这位先生请来。” 萧嘉穗,南梁皇族之后,其高祖姓萧名憺字僧达,南北朝时为荆南刺史。 恰逢江水败堤,萧憺亲率将吏,冒雨修筑。雨甚水壮,将吏请少避之,萧憺道:“王尊欲以身塞河,我独何心哉?”言毕,水退堤立。 是岁,嘉禾生,一茎六穗,萧嘉穗取名在此。 萧嘉穗偶游荆南时,荆南人思慕其上祖仁德,把他十分敬重。 其实这也平常,南北朝清官能吏不少,后代遗留也很多,萧嘉穗也不突出。 只是他襟怀豪爽,志气高远,度量宽宏,膂力过人,武艺精熟,乃是十分有胆气的人。 凡遇有肝胆,讲义气者,不论贵贱,都愿意与他相交。 他游荆南时,适遇王庆作乱,侵夺城池,萧嘉穗献计御贼,当地官员不肯用他计策,以致城陷。 以上说起来,其实不值得方天定惦记。 但是,若非太子乱入,按照正常流程,萧嘉穗应该是破了荆南城,救了萧让、金大坚、裴宣三人的。 听百姓哭泣知民心可用,先散发传单鼓动百姓,随即振臂高呼带头起事,杀了宣令官,接着杀了马勥,开了城门。 当然,王庆投降的早,萧嘉穗没了表现的机会,因此功名不显。 虽然能够成功,是因为守城官梁永自己作死,但是纵观其作为,堪称有勇有谋有信,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此时遇到,当然不能错过。 听他唱歌,可能是太子迷弟,而且又是囊中羞涩的时候,应该不难招揽。 人才嘛,多多益善,遇到就不能错过。 正文 一百八十三 萧嘉穗仕明 不一刻,亲卫引着萧嘉穗走了上来。 剑眉星目,很有豪杰气概,怀中抱着琴,腰间挎着剑,身后还有书篓,可见文武俱全。 看到三人,萧嘉穗主动行礼,道:“多谢三位将军邀请,只是无功不受禄,且歌一曲,以换酒食,若是满意,给些银钱更好。” 洒脱!不见一丝扭捏。 方天定笑道:“先生但坐无妨,刚刚听了歌,足够了。” “不敢当先生之称,直呼我名便可。”谦让了一句,萧嘉穗又拱手道:“贵人所赐,却之不恭,多谢了。” 见他如此做派,方天定愈发欣赏了,让滕戣给倒了酒,一起吃了一阵。 方天定问道:“先生如此大才,只要去明国招贤楼,必有委用,何必沦落到卖唱为生的境地呢?” 萧嘉穗道:“萧某少负不羁之行,长无乡曲之誉,是孤陋寡闻的一个人。 方今谗人高张,贤士无名,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萧某见若干有抱负的英雄,不计生死,赴公家之难者,倘举事一有不当,那些全躯保妻子的,随而媒孽其短。 像萧某今日,无官守之责,却似那闲云野鹤,何天之不可飞耶!” “你这书生有些骨气,说话却差了。”滕戣不满,驳斥道:“赵宋昏暗,人所尽知,正因宋贼残暴害民,我等才能如此做大。 而且,我军任贤用能,并无一丝一毫偏暗,你要是有才能,一官半职并不难得,只要干得好,升赏自有时候。” 萧嘉穗道:“将军息怒,其实萧某也是想去江南看看再做定夺,只是在此被明军阻拦过河,因此走不得。” 方天定问道:“先生可对我军作为有意见?” 萧嘉穗摇头,道:“处在明国立场,严格盘查,谨防奸细,理所应当,因此并无不满。” 滕戡道:“即如此,先生自去招贤馆递交名状,自然衣食住行无忧。” 萧嘉穗道:“无功不受禄,我若吃了明国酒食,蹭了明国车船,怎好不投效呢?” 方天定道:“那我等为明国大将,先生吃喝又当如何?” 萧嘉穗哧溜一声干了碗中酒,道:“此乃私相请受,与公义无关,如何吃不得?” 有原则,不迂腐,非常好!方天定暗暗赞叹。 又吃了两碗酒,方天定道:“你为前梁皇族出身,你的高祖凭自身能力,官拜侍中、抚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军将军。 你身具才能,当尽早择明主而仕,以光耀门楣才是。” 之所以招揽萧嘉穗,除了他自己才能出众外,该因其高祖萧憺治理荆楚多年,施惠百姓,深受官民爱戴。 萧嘉穗承其荫泽,在荆楚同样有巨大的名望,等到击退宋军,明军开始扩张的时候,以萧嘉穗为主攻略、经营荆楚之地,定然事半功倍。 事关全局,更是不能放过了。 萧嘉穗听了,不由呆住了,盯盯地看着方天定。 看了半晌,他问道:“将军如何知道在下出身?萧某自忖未曾对任何人说起。” 方天定笑道:“非是自夸,天下英豪,吾大半了然于心。 你这样的豪杰,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时,方天定一直放于桌下的左手放到了桌面上。 萧嘉穗看了,问道:“可是明国太子当面?” “如假包换!” 萧嘉穗看着左手,道:“尝闻明军初起时,太子唯恐军纪不立,断指警戒全军,今日看到,才知传言不虚。” 接着,萧嘉穗又道:“贼性难改,杀一二普通兵卒并无太多作用,太子却自残治军,实乃前所未有之举动,效果也是斐然。” 滕戣道:“即如此,你可愿投我国?” “心慕久矣,然而事关重大,不敢轻决,有三个问题请教太子。”萧嘉穗道。 方天定点头,示意他问。 萧嘉穗道:“敢问太子,明**纪,皆如这地界?” “相差不远。”方天定举起左手,道:“我这手指,可不是白剁的。” 众人都笑。 笑毕,萧嘉穗又问道:“明国全取天下很有希望,未知太子可有方略。” 方天定道:“击退赵宋后,全取南方,再图北方,同时走海路,牵制金辽,防止其攻破赵宋,坏我华夏子民。” 萧嘉穗品味一番,击节赞叹,道:“太子gāo zhān远瞩,实为常人所不及。” 此时经济重心南移,长江以南地区人口经济都比北方强,而且,海外贸易也由传统的北方高丽、东瀛转向了南边。 全据南方,先占据软实力上的优势,再图谋北方,统一天下,完全可行。 萧嘉穗又问道:“敢问太子,全取天下后,如何对待赵宋皇室。” 方天定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萧嘉穗的意思。 军纪关乎军队战力和百姓支持,实为勇和仁,方略是为智,对待赵宋的方法,关乎德和传统。 至夏起,中国便有灭国存祠的传统,以示对开国豪杰的尊敬。 所以,方天定道:“花石纲根源,在于赵佶,所以他必须死。 我朝会从赵宋皇室中择一良善者,封爵以承赵匡胤香火。” 说完,方天定又道:“以上皆属实话,若有隐瞒,先生随时可去。” 萧嘉穗跪下,拜了三拜,道:“小民萧嘉穗见过太子殿下。” 大礼cān bài,名分已定。 方天定笑道:“先生请起,权为孤的行军参谋,准备迎战宋军。” 萧嘉穗再拜,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别看他现在答应的好欢快,一不小心就会拉清单。 对他这样有原则的人来说,主择臣,臣亦择主。 若是明军行事,符合萧嘉穗的道义要求,那自然是忠心不二,至死不渝。 若是不符合仁义,残民害国,那他手中的剑,肯定会对准方天定。 当然,方天定肯定不会让萧嘉穗失望就是。 收了萧嘉穗,方天定心情大好。 闻焕章、许贯中、萧嘉穗、邵俊,这方世界的四个在野大才,已得其二。 方天定有个小小的愿望,那便是把四人收集齐全。 毕竟,每一个华夏的人才,都是华夏气运的组成。 正是因为无数豪杰的前赴后继,中国才能屡次在蛮夷入侵时,重新站起来,实现分久必合,不至于像西方变成一盘散沙。 所以,若是有可能,方天定想把所有英才收集麾下,好去平推世界。 …… 兄弟们,新年快乐,祝大家告别狗一样苦逼的生活,过上猪一样快活的日子。 虽然猪肥了免不了一刀,不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们不求青史留名,只要过的对得起自己和家人,足矣!},对吧? 正文 一百八十四 人心浮动(上) 烈日下,万余厢军在禁军指挥下,正在挥汗如雨地挖着河泥。 自从明军劫营之后,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都是厢军承担。 没办法,贪生怕死总要付出代价。 叭~ 鞭子抽在身上,立刻就是一条血印,又被汗水浸泡,生疼。 不论是被打的厢兵,还是旁边的厢兵,都不敢吭一声。 数百条人命已经证明,禁军对厢兵绝不会有心慈手软,但凡动作慢了一点,或者禁军有什么不爽,鞭子立刻抽下来。 不远处的树荫下,蔡庆、蔡福两兄弟靠坐在树根下,躲避着炎炎烈日。 “直娘贼!”蔡庆抹了把汗,道:“热杀个人。” 蔡福看了眼烈日下的厢兵,道:“宋公明恁地偏心,如何就要我俩来监工,其他人非不可以来。” 蔡庆道:“也是无法,谁让我兄弟本事不如别人,只好干这辛苦事咯。” 蔡福冷笑,道:“我等还要上阵,却要辛苦监工,其他不要上阵的,如何就在城内快活?说到底,还是宋公明瞧不起我兄弟。” 蔡福原是北京大名府人,是大名府两院押狱兼行刑刽子手,因杀人手段高强,人呼“铁臂膊”。 他上了梁山后,专管梁山杀人行刑的事情,排梁山泊好汉第九十四位。 蔡庆是蔡福的弟弟,他生来爱带一枝花,人称“一枝花蔡庆”,在梁山坐了第九十五把交椅。 他哥俩,杀人的手段的确高强,却只能在刑台上砍枷锁里的人头,战场上没什么用。 所以,自从上山,两人基本没什么功劳。 宋江此次之所以点两人出战,一方面是伤亡惨重,真的缺乏人手,另一方面,便是让两人监督厢兵劳作。 当然,两人是既不想出战,也不想监工。 不过军令一下,由不得你拒绝。 再说,梁山中混,讲究的就是一个莽,绝对不能怂,所以,兄弟两只能把不满藏在心里,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领命而出。 此时只有兄弟俩在,当然不用藏着掖着,有啥说啥。 抱怨了一会,蔡福又道:“兄弟,你觉得此次能够顺利渡河?” “够呛!”蔡庆撇嘴道:“上次宋公明信誓旦旦地让众人伪装进城,还不是损兵折将,丢了许多兄弟。” 说完,蔡庆又道:“哥哥,你说,若是再次战败,我等兄弟该何去何从?” 蔡福沉思片刻,道:“兄弟可有想法?” 蔡庆左右观望一番,道:“若是事情不妙,不如投效明军算逑。” “兄弟倒与我想做一块去了。”点了个赞,蔡福又冷笑道:“宋公明自诩忠义,却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端得没有义气。” “我兄弟总要一块的。”蔡庆又道:“可笑那玉麒麟,被宋公明害的破家破差点人亡,还傻乎乎地替人卖命。” 蔡福点头,道:“若是宋军进展顺利,自然一切休提,若是又吃瘪,我等也不陪着一起去死,只得转投明军去了。” 其实不怪两人不讲义气,作为狱卒,最不值钱的就是义气。 想当初,李固出五十两金买卢俊义的命,两人嫌少,提价到五百两后成交。 只是在收了钱,准备下手的时候,两人被戴宗恐吓了一番,又得了一千两黄金,才转而照顾卢俊义,未曾下手。 其实这也是狱卒的惯用伎俩,吃了苦主再吃牢犯,两头通吃。 这样的人,想要让他讲义气,实在比水底捞月。 他等不认人情,只认金子银子,或者刀子。 也就梁山这两样都有,才保得卢俊义姓名,但凡少一样,玉麒麟也就没了。 蔡庆、蔡福商量前途时,解宝又取出了家书,仔细看了起来。 不错,就是家书,顾大嫂托人递来的。 这是方天定的攻心之计,光明正大,毫无掩饰,宋江却无计可施。 因为事关三个兄弟性命,又是解宝的哥哥嫂嫂,宋江无法不让解宝看这信。 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的义气,宋江都没问信里写了什么。 也就解宝是个直性子,把信给宋江看了。 其实里面内容不多,主要是告知解珍伤势已经无碍,只是要静养,孙新顾大嫂两口子也吃得好穿的好,另外便是嘱托解宝小心一些,莫要阵亡了,希望一家子能有再聚之时。 想到隔着一道墙,兄弟不能相见,解宝好不惆怅。 “兄弟,在没?” 听到声音,解宝收拾心情,请了邹渊邹润进来。 这两人,与解珍解宝有救命之恩的。 解宝绰号双尾蝎,原是登州猎户,他与兄长解珍因猎虎被地主毛太公陷害入狱,通过乐和联系上了顾大嫂。 顾大嫂当即就要劫狱,被孙新劝住了,去请了邹渊、邹润相助。 邹渊,自小喜欢赌钱,闲汉出身,性气高强,不肯容人,有一身好武艺,江湖上人唤“出林龙”。 邹润是邹渊的侄儿,为人慷慨忠良,有一身好武艺。 他的身材长大,长相奇异,脑后生有一个肉瘤,有一天,和人争闹,一时性起,一头撞去,竟撞折了一棵松树,人称“独角龙”。 两人年岁一般,性格合契,志趣相投,同在登云山落草为寇,聚众打劫。 接到孙新邀请,两人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下来,共同劫了登州大牢,救了解珍、解宝两人。 因为孙新的关系,邹润叔侄和解宝关系也是亲厚,自从顾大嫂吃擒,两人常来走动,以安慰解宝。 看到解宝犹未收回的书信,邹渊劝道:“兄弟莫要担心,好在三位无碍,迟早可以团聚。” 解宝道:“两位兄长放心,此次过河,必擒得贼军大将,换我嫂嫂和兄弟出来。” 邹润道:“若是一个,合我三人之力或有可能,三个实在困难。” 解宝道:“不拘几个,能换一个是一个。” “不妥!”邹润道:“如果只得一个,换谁?” 解宝立刻沉默。 他是深知顾大嫂对自家兄弟关心的,肯定不会先走,顾大嫂不走,孙新如何能走? 若是顾大嫂和孙新回营,怕是解珍立刻zì shā,以求成全义气。 所以,必须擒获三将,同时换的三人出来。 但是太难了。 交战至今,杀了两三个明将,却没拿到一个,实在是让人气馁。 邹润恨恨道:“早知如此,不如就留在登云山,也好过今日两难的境地。” 言下之意,还是怪宋江招安。 “谁能想到今日?”邹渊转向解宝,道:“兄弟,孙新三人只是吃擒,你可别想不开。 若是交战不利陷入绝境,莫要自寻死路,只管投降便是,也好团聚。” 解宝犹豫,道:“若是我等投降,置义气与何地?两位兄长和孙立又当如何?” 邹渊道:“拼命奋战,已经对得起义气了,再说我等上山许多年,功劳也抵得过收留的恩情了。 讲真,若是邹润吃了擒,我怕是早过去投降了。” 直接无视了孙立。 “不错。”邹润咧嘴笑道:“一家人,最重要的便是齐齐整整。” 邹渊又道:“我是不看好这次行动的,只是碍着义气不好退却。 战场之上当然奋勇向前,若真的无可奈何,那就无可奈何一回,莫要头铁。” 听到这话,解宝卖命的心思不禁淡了些。 正文 一百八十五 气氛融洽 砰砰砰~ 滕戡把船舱门板瞧的震天响,叫道:“萧嘉穗,出来,与我比武。” 这已经是日常保留节目了,众人都已经习惯,都来看热闹。 萧嘉穗开门,探出头道:“兄弟,我都说了,马上我不是你的对手,步战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固执呢。” 滕戡不管,只要比试。 因为看萧嘉穗文武俱全,在他正式投效后,滕戡忍不住手痒,与萧嘉穗切磋了一番。 结果嘛,滕戡被虐了一顿。 是被按在地上摩擦,全无还手之力的那种虐。 萧嘉穗看着小白脸模样,让人以为是银样蜡头枪,其实一手剑法,真的是出神入化。 讲真,下马步战,都用短兵,哪怕是方天定,也不一定打得过萧嘉穗的,更不用说滕戡了。 被纠缠的头疼,萧嘉穗捡了根木棒,与滕戡一同上了甲板。 “开盘啦开盘啦,赌滕戡能撑过五个回合及以上的,一赔十,四个回合一赔五,三个回合及以下一赔一……” 滕戣立刻坐庄开盘。 这赔率,一点面子都没给自家兄弟留留。 其实也正常,赌场只有输赢,没有兄弟,有钱不赚才是王八蛋。 李懹笑道:“兄弟,那便不客气了,我押三合以下一千贯。” 白钦、卫忠、卫亨、蒋印、吴升、高可立、张进仁纷纷下注,都是选择了三合以下。 只是他们没有李懹财大气粗,少则三五十贯,多则三二百,也凑出了两千贯的赌注。 滕戣看向庞秋霞,问道:“夫人,要不要押一些?” 虽然没有经过册封,也还没有同房,可是方天定已经允诺要娶庞秋霞,因此众人都改口称了夫人。 庞秋霞看到方天定笑而不语,按捺住下注的心思,板起脸道:“军中严禁赌博。” 众人皆囧。 军中赌博,按律当斩。 幸好,方天定道:“无妨,尔等都是大将,当对自己眼光有信心才是。” 庞秋霞眼珠子一转,道:“即如此,我押两百贯与四合,两百贯与五合。” 滕戣立马傻眼,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了。 赌注下完,萧嘉穗手持宝剑,滕戡手持虎眼竹节鞭,相对而立。 “萧兄,请了!” 滕戡大喝一声,欺身而上,一鞭对着萧嘉穗砸了过去。 萧嘉穗正要举剑刺去,却逢船只遇浪,打了个晃,身子不由地歪了歪。 等他稳住身形,再想反击却已经迟了,只得一个懒驴打滚避过了一击。 滕戡占了先机,只是强攻,萧嘉穗只能退闪,待到缓过气,两人已经打了三个回合。 萧嘉穗已经稳住,一剑刺出,正中滕戡手腕。 砰,竹节鞭落在船板上。 幸亏宝剑未曾出鞘,否则他这手腕肯定不保。 萧嘉穗团团作了个揖,道:“对不住众位兄弟,刚刚脚下不稳,害的大家输了钱。” 看着萧嘉穗萧索的背影,众人能怎么办? 虽然他演技略显浮夸,解释却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没奈何,只得认赌服输。 滕戣、滕戡两兄弟喜笑颜开地收了欠条,把其中一千贯给了庞秋霞,道:“夫人好眼光,末将佩服。” 说完,两人美滋滋地回船去了。 找到萧嘉穗,滕戣道:“仁兄,被夫人刮去了一千贯,我等三人只能分一千贯了。” 滕戡道:“按照约定,仁兄四百贯,我俩人一人三百。” 萧嘉穗搓着手,嘿嘿笑道:“正好囊中羞涩,得亏兄弟妙计,才解了我燃眉之急。” 滕戣道:“可惜此等发财良机,只能用这一次。” 滕戡嘴角咧起,道:“若是回了泗阳城,倒是可以再来一次,别人不说,刘子羽肯定是要参赌的。” 三人相识而笑,甚是得意。 船板上,方天定问道:“你怎么知道三人捣鬼的?” 庞秋霞不无得意地说道:“我无意听到三人密谋,是故知晓。” 众人听了,无不义愤填膺。 张进仁叫道:“走,兄弟们,让那三个奸诈之徒把钱退回来。” 庞秋霞道:“诸位,愿赌服输啊,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们作证。 哪怕你们说出我来,我也会矢口否认的。” 她想的很清楚,若是赌局失效,她赢的钱就必须退回去。 一千贯可不是小数目,她如何舍得? 李懹劝道:“夫人,你若作证,让赌局作废,我等宁愿凑一千贯给你。” “不,当凑一千两百贯孝敬夫人。”李懹道。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宁愿把这钱给庞秋霞,也不愿意不明不白地输了。 庞秋霞听到能多得两百贯,不由意动。 方天定笑道:“秋霞,无功不受禄啊。” 庞秋霞撅起嘴,道:“这可都是我的嫁妆,还不是便宜了太子你,少了二百贯,实在可惜。” 虽是自言自语,其实声音不小,众人都听得到。 于是,众人再不好意思说赌局作废的事情了。 卫忠悻悻地说道:“即如此,我等便把这钱当做太子新婚贺礼吧。” 卫亨道:“也见的是,萧参谋都穷的卖唱了,我等便当给他接风了。” 众人齐齐颌首,表示赞同。 方天定笑道:“诸位如此,我心甚慰,趁着还有时间,每人给酒一斤。” 呼噜~众人齐齐咽了口水,同时拜道:“多谢太子。” 方天定道:“不必客气,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打破宋军,美酒管够。” 蒋印拍着胸脯叫道:“太子说的是,这顿酒且寄下,杀退赵宋水军在喝不迟。” 叭~ 卫忠给了他一巴掌,喝道:“蠢货,不喝酒,哪来的力气杀贼?”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明天去淮安汇通水军,后天才到涟水,要想接战,还得十余天,一斤酒无妨。” 方天定心情愉快,不是因为这千把贯钱,而是众人状态良好。 这也是胜利之军的应有状态。 从与宋军接战起,明军偶有挫折,然而整体占据上风。 百战百胜,自然心情愉快,心情豁达。 所以,众人才能有闲暇来一次赌注,当做消遣。 船只顺流而下,经过盱眙而不停,又到泗州城。 水军大将费保、诸能已经从泗阳城来到淮河,还有原本负责淮河防务的瞿源、倪云,四人同来方天定座船上。 虽未交战,准备工作却已经开始。 特别是后方的水军船只,络绎不绝地从运河北上,齐聚淮安城,准备迎战宋军。 正文 一百八十六 人心浮动(下) 因为出征在即,张清设酒与中箭虎丁得孙、花项虎龚旺践行。 龚旺浑身上刺着虎斑,脖项上吞着虎头,马上会使飞枪。 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 宋江攻打东昌府时,两人是张青的副将,同时被擒获,投靠梁山后,同为步军将校。 关系非常亲厚。 吃了一阵酒,张清道:“两位兄弟,此去不会轻松,务必小心。” 丁得孙道:“兄长何出此言?” 张清压低声音,道:“李俊等兄弟英勇善战,然船只多年未曾更换,定然比不得贼军新船犀利,不一定能打得过。” 龚旺道:“此次除了我军船只,童贯那边也调拨了不少船只,想必无碍。” 张清摇头,道:“你俩未曾去看,不知宋军船只多烂,运输些粮草尚可,交战并不足用。” 龚旺又道:“若是水军不胜,怕是我等也难过河,并无危险,若是水军胜了,我等后路无忧,即使吃败,也可退回来。” 张清道:“此言不差,然而就怕贼军诈败,诳得我军一部渡河,再行半渡而击之事。” 丁得孙道:“有军师坐镇,想必不会中计。” “听说,童贯又要回来前线了。”张清起身,道:“我等其实有时间等待,然而童贯因为想收回燕云封王,只要发兵辽国,怕是不会给我等太多时间。 大将作战,最怕上头指手画脚、连连催促,重压之下,怕是军师不免中计。” 解释了一遍,张清又道:“两位兄弟且听我腹心之言,若是难以确定万全,只领兵在后。 若真的不幸中计,能打自然可以打,若是陷入绝境,可以投降以保全性命。” 丁得孙闻言诧异,道:“我等如此,岂非置兄长于不仁不义之地?” 张清笑道:“我因琼英之故,已官复原职,只是协助剿贼,尔等无须以我为念。” 只是这笑容中,颇多苦涩。 想他一个堂堂男儿,得官授职不是因为战场功劳,而是因为妻子孝顺、丈母娘贞烈,简直也是没谁了。 丁得孙和龚旺知道张清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只是和琼英恩爱,憋在心里不说,其实不爽的很。 因此两人转过话题,又聊起了武艺。 另一个营帐中,白面郎君郑天寿好不惆怅,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刚到泗阳第一天,王英被梁红玉杀了,不久前,燕顺又投靠了明国,实在让他气馁的很。 他原以打银为生,因好习枪棒,流落江湖之中东闯西荡,希望学的些本事,只是未曾如愿。 后来经过清风山,撞着王矮虎劫道,和他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燕顺见他好手段,便留在山上,坐了第三把交椅。 想三个人意气相投,虽未做得好大事业,却也逍遥快活。 如今一死一走,只剩郑天寿一个人留在梁山军中,让他感觉非常孤单。 朦胧中,一个小卒走进营帐,把一封信放在桌子上,拜道:“将军,有故人书信在此。” 郑天寿抬眼看,发现这是个生面孔,正要喝人拿下,却又按捺下心思,拿起信看了起来。 “燕顺谨问贤弟安好……” 燕顺的信,郑天寿眼睛一眯,仔细看了这小卒一圈,复又继续看信。 “愚兄自投明来,愈发觉得明军势大难治,绝非宋江可破……为以后计,贤弟当早日投明……我兄弟既可以团聚,亦可以守望相助,多立功勋,以后也好得些封赏……” 这是燕顺送来的劝降信,其主要意思就是让郑天寿阵前反水,以助明军破宋军。 郑天寿不动声色地把信烧了,问道:“尔是何人。” 这卒拜道:“实不瞒将军,小人乃是明朝耳目莫悠,此次替燕将军送信而来。” 郑天寿道:“若是你留军中,如何与燕大哥通信?” 莫悠闻言暗喜,道:“将军无须忧虑,我等自有传信办法,敢问将军打算?” 郑天寿道:“你便与我做个亲随伴当,随我左右吧。” 说完,郑天寿挥退了莫悠。 虽然未曾得了实话,莫悠也是心中大定。 郑天寿肯定心动了,只是还没下定决心。 不由郑天寿不心动。 年少轻狂的时候,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地闯荡,目下他已经老大不小了,还是一事无成,实在是心酸。 若是赵宋清明,有希望得个一官半职,那也值得拼命,可是南征北讨多有功劳,众人还是白身,真的让他心凉。 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赵宋朝廷如此对待梁山诸将,还想让诸将忠心耿耿,实在是做梦。 特别是郑天寿这样草莽出身的,更是不会顾念赵宋的情谊。 只是阵前反水,真的是节操全无,因此踌躇。 不同于郑天寿找不到商量的人,小遮拦穆春却听着没遮拦穆弘的教训。 穆弘道:“此去并无十分紧要处,如能立功,便奋勇向前,事不可为,还要明哲保身。” 穆春毕竟年轻些,还有冲劲,虽未反驳,却也面露不愿。 穆弘道:“你的本事只是平常,明贼那边又有许多强手,若是冲动,难免坏了性命。” 穆春的本事,远不如穆弘出色,又因他是弟弟,因此不能反驳。 穆弘叹道:“当初认识宋公明,一时冲动去劫了法场,导致有家难回,只能上山落草。 都说要做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我等的确招安了,却被朝廷猜忌,难有封赏。 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揭阳镇,好歹有偌大的家业,也不失富贵。” 穆弘原为揭阳镇一霸,但凡到镇上讨生活的,都要去拜码头、表孝心,便如薛永去卖艺,因为未曾去穆家庄拜谒,便一文钱的打赏都收不到。 正是通过此中手段,他挣得如山似海般的家业。 可惜,冲动是魔鬼。 因为仰慕宋江的名声,兄弟俩同去劫法场,接着上山入了伙,泼天般的家什,都随着一把大火灰飞烟灭去了。 穆弘又道:“现下想来,我等还是留在家中的好。 那朝廷无道,赏罚不公,我等立功再多,也难得富贵。” 穆春忍不住了,道:“即如此,置义气于何地呢?” “义气?”穆弘冷笑道:“李逵不去,还可以说被水淹怕了,鲁智深、武松如何去不得? 说到底,还是宋公míng xīn中犹疑,不敢派出罢了。” 这番话,听得穆春目瞪口呆。 穆弘不管,只是说道:“你只需要记住,保命为要。” 穆春垂首道:“兄长放心,我自省得。” 看穆春老实应下,穆弘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 赵宋不仁不义,还想穆弘这样的土豪恶霸出力,简直是痴心妄想。 讲真,要不是没有退路,穆弘宁愿带着穆春回揭阳镇重振家业。 好歹两兄弟武艺不错,又学的许多军中手段,并不愁难以立身。 正文 一百八十七 招降神驹子 “我军已调集了新福船十艘,大小楼船二十艘,其余大小船只五百余。 水军人员八千,上船助战的步卒一万。 另外,淮河各处河口都设立了瞭望哨,若宋军下河,便点烟放火为号,防止宋军偷袭。” 听了瞿源汇报,方天定道:“藤甲、huǒ yào、火油等物可有欠缺。” 费保道:“太子放心,绝无缺乏的可能。” 方天定颌首,道:“即如此,尔等立刻前往河口,防止宋军偷渡。” “是。”瞿源领命,带着费保、诸能、倪云三人先行一步,去整合水军了。 方天定看向景德,问道:“大军可已集结?” 景德道:“已经调集三万人,正往涟水集结。” 景德是楚州防御使,接到方天定命令后,立刻抽调各处兵力,往涟水县集结,准备迎战。 宋军并不一定从涟水登陆,然而涟水位于淮安之东,处于中间,可以快速调动。 只是这部明军,大多是二线部队,装备不甚精良,战斗经验和技能也不丰富。 其中,还有一万是新兵。 真不一定打得过梁山军。 方天定道:“把我的亲卫,抽调一部分填充到军中担任基层军官。” 景德领命而去。 商议战略间,众人顺流而下到了淮安。 作为楚州治所,各级官员云集城中,方天定路过,必须见一见安定人心。 接见完毕,方天定问刘子翼,道:“戴宗、马灵二人,境况如何?” 刘子翼道:“戴宗坚持不降,仍在审问关押,马灵态度松动,待遇略好。” 方天定道:“带我去看。” 戴宗只要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便能日行八百里,故被人称作“神行太保”。 他本来是江州两院押牢节级,与吴用是至交好友。 宋江做反诗被拿,吴用伪造蔡京书信以营救宋江,却被识破,他被擒拿判处斩刑,被救后一同上了梁山。 梁山大聚义时,排第二十位。 虽然戴宗战功不多,看似干的送信的活计,其实作用十分重要。 因为他的职司为总探声息头领,具体说,就是梁山的情报头头,地位相当于刘子翼。 一方势力的情报头头,可以挖的东西太多了。 也因此,刘子翼便未曾押解戴宗去泗阳,也把消息秘而不宣,就怕戴宗逃脱。 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刘子翼也不愿意冒险。 不一刻,刘子翼引着方天定进入了牢狱。 水泥糊的,四面高墙,守卫甚严,除非戴宗化成神飞太保才有可能逃脱。 叮叮当当的金铁撞击声中,戴宗被拖了出来。 胳膊反剪背后,手腕戴着铁铐,铁铐中间有两指粗的铁链,连在脚铐上。 双脚之间的铁链,只有一脚长,想要移动,只能半脚半脚的挪动。 刘子翼解释道:“为防逃脱,不得不如此。” 方天定并未发表意见。 既然已经授权,手下人怎么办,他并不多加过问。 接近再看,戴宗满脸倦意,双眼几乎睁不开了,神色及其的萎靡。 刘子翼解释道:“为了得到情报,他已经五天没合眼了。” 方天定反手就是一个赞。 后世严禁刑讯逼供,禁止睡觉可是屡试不爽的手段。 事实上,对精神意志的摧残,远比**的摧残有效。 而且,这是刘子翼的原创,绝对没有方天定的掺合。 所以说,天才就是天才,总有不同寻常的发明。 戴宗走进,努力看了半晌,终于认出了方天定。 不是不认识,而是双眼昏花,精神恍惚,已经看不清人了。 “太子如此人物,也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实在令人不耻!” 戴宗的声音,微若蚊蚁,嘶哑难辨,若非方天定耳聪,实在听不出他说的什么。 “大胆,我看你精神还是太好了。” 暴喝中,狱卒一脚踢在戴宗后膝盖窝里,把他压着跪倒在地上。 若是平常,戴宗随便一挣扎就能起身,现在真的是没力气了。 方天定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就是面对仁人志士的超级反动派。 只是他可没有半点愧疚或者不好意思,相对于各种杀威棒,这样的方式相当温和。 方天定道:“赵宋昏暗无道,赵佶置千万生民于不顾……” 呼噜……呼噜…… 方天定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呼噜声打断了。 就这短短的功夫,戴宗已经睡着了。 这尴聊,不是一般的催眠啊。 刘子翼干笑一声,道:“太子见谅,这不让睡觉的办法的确好用,我们已经摸清了应天内潜伏的赵宋耳目情况,随时可以收网。 当然,我们并不知道戴宗意志如何,是故不能确定是否齐全。” “拖下去,继续深挖。”挥退戴宗,方天定又问道:“可弄到了戴宗马灵两人日行千里的秘法?” 除了情报方面,他最想要的表示这个秘法。 当然,他不是想自己学。 从戴宗被几个衙役轻易拿下来看,这玩意对战场厮杀并无卵用。 但是,日行千里对通信的作用可太大了。 中国幅员广阔,训练出一只跑的飞快的通讯部队,能极大的提高通信效率。 不论是军事情报传递,还是政策命令的送达,都有大用。 所以,方天定很眼馋。 刘子翼道:“戴宗对此咬的很紧,马灵倒是态度松动,只是还在犹疑中,我正在劝他。” 方天定道:“带来,我亲自劝降。” 不一刻,马灵被带来。 拘押方式都是一样,但是马灵的精神状态比戴宗好太多了。 毕竟,看到招降有望,肯定要提高待遇的,也没有nuè dài。 方天定开门见山的说道:“马灵,若是你能替我国训练出一支日行千里的神行军来,孤封你为神行侯!” 刘子翼惊呆了。 侯爵! 他可男爵都没有,他哥哥刘子羽战功卓著,不过封了伯爵,他老子刘韐也是伯爵。 虽然只是防止功高难封的临时封爵,等扫平赵宋,统一全国后,两人肯定能够封侯。 然而,要是马灵真的现在就封侯,以后立些功劳,王公也是有希望的。 羡慕嫉妒恨啊。 看着犹自发呆的马灵,方天定继续说道:“速度,任何时候都是致胜的关键。 若是有一只日行千里的军队,我国便能通过超高速机动,击破敌人薄弱点,让敌军处处设防却处处难防。” 马灵回过神来,道:“好教太子知道,我这神行术,非天赋异禀之辈不可学,普通人学习,只可日行二百里。” 此等称呼,说明马灵已经心动了。 只是在方天定看来,二百里也很不错。 当今时代,飞鸽容易折损,传信速度最快无过于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不过是通过不断换马实现的,一般二十里就要换一次马。 这是马匹娇生惯养的特性,无法改变,除非到了蒸汽时代出现了火车。 普通人都很能走,一天走百八十里路也没问题,只是不能天天走,平均每天走三五十里差不多,这也是大军行军三十里扎营的原因。 若是一天二百里,那真的是步兵比骑兵还要快了。 马灵道:“太子莫要高兴太早,此等行军,难以负重,最多单刀皮甲罢了。” 方天定沉思片刻,道:“即如此,你可愿为我国神行伯,替我训练通信兵?” 马灵拜下,道:“宋江那厮,妄称仁义,却把我等当做炮灰用,小人实在不愿再为他出力。 从今以后,没有赵宋神驹子,只有方明神行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方天定扶起马灵,令人去除枷锁。 相对于通信效率提高三五倍的收益,马灵诈降潜逃的风险,完全可以承担。 正文 一百八十八 饿空汴京 “不好啦,米店又要涨价啦,大家快去买米啊!” “什么?米价又要涨了?” “该死的朝廷,只收税不干事,米价再涨上去,这东京城可没法住了。” “啰嗦甚么?快去买米啊!不多买些,喝西北风……” 熙熙攘攘中,无数百姓涌向粮铺。 几乎顷刻之间,每家粮铺之前,都排了三五千人。 若非粮铺伙计努力维持,又有衙役现场弹压,粮铺非得被掀翻了不可。 民以食为天,这粮价一日三变,趁着粮价还未涨时,谁不来买? 金大坚看着价牌,叹道:“一斗一贯钱,直直翻了十倍,真是苦了百姓了。” 萧让叹道:“谁说不是呢,也就我等还有些积蓄,勉强支持,城中百姓已经逃散许多了。” 这两人是原是旧识,又同在梁山,关系十分亲厚。 金大坚绰号“玉臂匠”,善刻碑文、yìn zhāng,亦会枪棒厮打。 萧让绰号圣手书生,善于模仿各家字体。 他俩原住在济州,宋江因“反诗”被捉,关在江州时,吴用献计,使戴宗把两人请上梁山,以制作假信救出宋江。 虽然计策失败,但两人一身本事也有大用,便留在了梁山,一个专管造兵符印信,一个负责行文走檄调兵遣将。 两人都是有家眷的,也需要买米过日,便相约来买米。 以现在的粮价,两人的俸禄已经不敷使用,全凭以前的积蓄支撑。 看到队伍迟迟不动,金大坚骂道:“自从大军征剿江南,这粮价一日高过一日,也不知何日是头。” 萧让道:“兄弟们此去月余,伤亡惨重却寸步难进,此事只瞒着官家罢了,谁人不知。 我在蔡京府中听得明白,童贯又带了十万禁军南下。” “如此,江南难平了。”金大坚叹道。 萧让压低声音道:“明贼端得厉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哩。” 犹豫片刻,金大坚道:“兄弟,再这样下去,我等积蓄也不够使用,须得另谋出路。” 萧让秒懂,左右看了看,道:“若要离京,须得乐和、皇甫端两位兄弟作伴才好上路。” 金大坚附耳道:“益州富足,又无战事侵扰,我等去了,本事自可安家,未知兄弟意下如何。” 萧让笑道:“正有此意。” “凭什么不卖了?” “奸商,想要饿死我等?” 金大坚抬头一看,粮铺正在关门,百姓们拥挤上前,在与店家争论。 “这日子没办法过了,大家伙儿冲进去抢啊。” “抢啊!” 一声呐喊,百姓纷纷上前,瞬间挤破了粮铺大门。 不一刻,粮食被抢了个精光。 人太多,速度太快,不论是店家还是衙役,都没能阻止。 其实不敢阻止,衙役们又不敢出刀出枪,就怕激起民变。 城中已经民怨沸腾,抢粮已经上演了许多次,根本无法阻止。 好在粮铺中粮食不多,各家东主损失不会太多。 “自贼人截断运河,南方粮食不能北上,京城粮食全靠益州路支撑,然而路途难行,损耗巨大,粮价一日高过一日。 今日,已经斗米一贯钱。 近日,益州多降暴雨,路途被山洪阻隔,益州路粮食不能运出,城中将有饥馑之忧。 其后,粮价必然再涨。 臣泣血磕拜,请陛下降旨,打击囤积居奇,抑制粮价。” 户部员外郎赵鼎把头磕的砰砰响,带动一片大臣跪下请愿。 赵佶站起来,道:“即如此,户部何不开常平仓以济民用?” 赵鼎道:“连连征战,消耗巨大,如今四路大军南下,为供应军前,常平仓早已空了。” 常平仓是为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以供应官需民食而设置的粮仓。 在市场粮价低的时候,适当提高粮价进行大量收购,在市场粮价高的时候,适当降低价格进行出售。 这一措施,既避免了“谷贱伤农”,又防止了“谷贵伤民”,对平抑粮食市场和巩固封建zhèng quán起到了积极作用。 只是皇权第一,江南明贼zào fǎn,为了保住皇位,赵佶派出去了五十万大军,府库根本不够支撑。 所以,只能从常平仓抽取粮食,不止东京城,便是各地的粮食,都被搬完了。 至于这其中有多少被贪了,那真的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不,老天爷也不知道,因为大火太多,很是烧了不少仓库。 听到常平仓空了,赵佶急了,看向蔡京。问道:“蔡卿,可有良策应对?” 蔡京有个屁的办法,只得磕头道:“臣无能,只得去职谢罪。” 去职好啊! 去职了,才能全家跑路。 反正在粮价大涨的风潮中,蔡家已经捞了不少,完全可以离开东京这个是非之地。 不止蔡京,许多官员都有同样的心思。 大军南下月余,消耗了海量钱粮,却没打下来一个城池,稍有见识的都能看到,赵宋方明的斗法,绝非短时可停。 所以,这个时候最好在外地待着,以方便做出选择。 蔡京便是想去安全之地,观望风向外确定行止。 赵佶可不会同意自己的宰相离开。 商量一阵,即调不出粮食,也压不下去粮价,都是一筹莫展。 其实不是粮价压不下去,而是众人不愿意下令。 都是自家开的粮铺,如何能断了这桩滚滚财源? “陛下。”赵鼎再拜,道:“汴京居,大不易,臣恳请陛下放松路引管束,允许小民离京往他乡讨生活。 待到运河恢复,粮价回落,小民自然回归。” 不愧是后来被称为南宋四名臣的,赵鼎又提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粮价突破天际,一是因为南方粮食难来,二是因为奸商囤积居奇,三嘛便是因为东京城内人口太多了。 赵宋首都,作为世界第一繁华的都市,人口已经超过了百万。 这么多人,每天消耗的粮食如山似海,不计其数。 吃不饱的人,随时都可能bào zhà,把汴京炸成一片废墟,与其如此,不如放走。 人少了,粮价自然回落。 所以,这个办法立刻通过。 不一刻,这个计策传到了闻风司密探手里。 新任头领兵辰闻讯大喜,立刻让人向应天汇报此间消息。 粮价飞涨,不乏闻风司的推动。 其中的原因,便是通过生活压力,让城中百姓自发离开汴梁。 等明军打过来围城的时候,城中百姓想走倒是可以走,只是损失会非常大。 此时自己走,既可以考虑清楚去哪,也可以从容收拾家财,不会给以后安置工作增加太多麻烦。 至于能饿走多少人,就看粮价飞到多高。 目前斗米一贯,起码撵走一半人。 效果远超预期。 正文 一百八十九 饼从天上来 “一!” “杀!” “二!” “杀!” 两万余人的呼喝连绵不绝,直能冲破天际。 方天定站在烈日下,亲自监督大军操练。 没办法,集中到涟水的军队,实在是不够精锐,必须好好操练。 虽然没几天就要开战,可是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多练练,总要有些作用的。 “军医,有人晕倒!” 一声惊呼,校场出现了一丝骚动。 方天定大喝道:“军医急救,余者继续操练。” 全军立刻恢复平静,继续操练起来。 太子如此珍贵,尚且能够陪着大家晒太阳,普通小兵又如何舍不得汗水? 看到太阳不断升高,方天定喝令道:“传令下去,任何兵卒可以随时喝水。” 涟水防御使夏侯成立刻去传达命令。 按照原轨迹的话,夏侯成奉令领军五千去增援乌龙岭。 后梁山军绕过乌龙岭去打睦州,夏侯成又随邓元觉领五千人马一起去救援,路上撞上梁山大军。 邓元觉被花荣一箭射中落马后被宋军杀死,夏侯成逃往睦州。 梁山军攻打睦州时,夏侯成与包道乙、郑彪一起迎战,再次被梁山军击败。 他在后军中遇上鲁智深,斗了数合败走,望山林中奔走。又被鲁智深追赶拿下。 虽然是一个小角色,其实本事不弱,不然也不会被任命为涟水防御使了。 三万大军聚集涟水,已经是淮河南岸最大的一股军马,夏侯成驻守这里,地位自然不会太低。 不一刻,夏侯成打马而回,道:“太子,军中糖已经不足,是否取消盐糖水,只供应淡盐水。” 方天定道:“即刻起,糖只供应病员,至后方物资送来为止。” 好不容易挨到午时,方天定下令鸣金收兵回营。 不要说勤学苦练的士兵,就是只站在太阳下的方天定,内衣也湿透了。 回到临时指挥部,刚喝了一杯水,萧嘉穗喜气洋洋地走进来,道:“太子殿下,今日我在城中偶遇一个贤才,特来举荐。” 方天定道:“姓甚名谁,何故来投?” 萧嘉穗道:“此人姓柯名引,文武兼资,智勇足备,善识天文地理,能辨六甲风云,贯通天地气色,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不通达,望天子气而来,现在门外,等候太子召见考核。“ 噗嗤~咳咳咳~ 方天定喷出一口茶水,连连咳嗽。 萧嘉穗连问缘故。 方天定强忍笑意,也不解释,道:“如此贤才,不可不用,且请来相见。” 萧嘉穗并未多想,美滋滋地去请人了。 柯,柴也,引,是为进。 柴进这化名,起的也太没有水平了。 最重要的是,和前世一模一样,方天定一下子就知道是谁。 讲真,宋江被打的落花流水,方天定以为柴进不会再来的,结果,还是化名柯引来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饼从天上来。 不得不说,历史还是有惯性的。 如此热腾腾、香喷喷的大肉包子砸过来,太子殿下怎么不开口吞下。 不一刻,萧嘉穗引着两人来了。 一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四十来岁年纪,果有龙子龙孙气度,定是柴进无疑。 后面一人,却生的贼眉鼠眼,颇为猥琐。 虽然不认识,方天定却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燕青。 眼睛一转,方天定主动迎上,拉住柴进道:“贤士北来,孤不胜欢喜,且请上座奉茶。” 柴进拜道:“某姓柯名引,乃是中原一秀士,能知天文地理,善会阴阳,识得六甲风云,辨别三光气色,九流三教,无所不通,因遥望江南有天子气,一主一仆,投上国而来,别无他故。 方天定扶起柴进,请坐后吃了一盏茶,问道:“贤士所言,望天子气而来,在于何处?“ 柴进道:“臣柯引贱居中原,父母双亡,只身学业,传先贤之秘诀,授祖师之玄文。 近日夜观干象,见帝星明朗,正照东吴。因此不辞千里之劳,望气而来。 特至淮河,又见一缕五色天子之气,起自涟水。 今得瞻太子圣颜,抱龙凤之姿,挺天日之表,正应此气,臣不胜欣幸之至!“ 言讫,柴进再拜。 方天定道:“吾国虽有东南地土之分,近被赵宋大军围攻,实如累卵之危,如之奈何?“ 柴进道:“太子殿下无须忧虑,臣之浅见,有三胜在我。 从北到南,一路走来,只见宋地民不聊生,百姓盼明军犹如久旱盼甘霖;过了淮河,民心拥附我朝,此乃一胜。 赵宋军中,将无死意,兵无战心,反观我国,人人争欲效死,此乃二胜。 赵佶昏庸,宠幸奸佞,远离贤才,朝政混乱,我国则不同,陛下豁达放权,只选贤能用,上下井然有序,太子又英明无双,屡战屡胜,此乃三胜。” 方天定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打量柴进神色。 柴进满脸肃然,偶显狂热,妥妥的明粉做派。 说的跟真的一样。 若非知道柴进身份,方天定差点就信了。 只是,方天定面露喜色,道:“贤士大才,不能不用,且加封为掌军书记,与我军中听用。” 柴进拜谢。 萧嘉穗亦道:“恭喜太子,我朝威名远播,各方贤才纷至沓来,全取天下已经不远。” 他与城中偶遇柴进,觉得他是个人才,便举荐给了方天定。 此时柴进得了重用,萧嘉穗也是欢喜。 柴进道:“我过徐州时,多听闻太子勇猛无敌,直杀的宋军落花流水,实在是让人向往不已。” 这糖衣炮弹,一发接一发,根本停不下来。 虽然知道柴进目的不纯,方天定还是听得美滋滋,把糖衣全部收下,炮弹却引而不发。 说了半晌,时迁只是一言不发。 方天定道:“卿大才,你这仆从想必也是不凡,或可一用?” 柴进道:“此乃臣的家生子,随主姓,名迁,只是善于攀援,并无十分本事,只是胜在忠心,是故一直带在身边,其实做不得官的。” 探知情报,有一个掌书记就够了,两人都做官的话,通传情报,往来行走多有不便。 是故,柴进替时迁推了做官的任命。 “即如此,便罢了。”方天定也不强求,敷衍道。 柯姓不论,名迁的,梁山上有杜迁、时迁二人。 杜迁都烂到骨头了,宋江还压得住棺材板,自然不可能爬出来,那只有时迁一个了。 方天定扫了两眼,只见他身轻体健,十分善于攀爬走跳的模样,定然是时迁。 调戏了柴进半天,再聊下去就是尴聊了,太子自然不想冷了场。 于是,他决定转移话题,扎扎柴进的心,好为后面铺垫一下。 “赵匡胤堪称一代雄主,然而抢夺孤儿寡母的天下,实在令人不耻。 其实也不怪他,主少国疑,谁不心动? 要怪,只能怪柴荣命不好,英年早逝,否则,说不得早就收了燕云十八州。” 柴进闻言,豁然抬头看向方天定。 无缘无故的,话题突然转到柴荣身上,到底有何用意? 倒不是柴进多么善于揣摩人心,实在是身为细作,心里不安。 只是作为柴荣后裔,听到夸赞,柴进不免与有荣焉。 后周显德六年,柴世宗北上伐辽,收复瀛{今河北河间}、莫{任丘北}、易{易县}三州及瓦桥{雄县}、益津{霸州},淤口{霸州东信安镇}三关。 对比后周与赵宋的北方边境,六十余年来几乎没有变化。 可见,赵匡胤、赵匡义两兄弟还是比不过柴荣的。 讲真,要是柴荣活的时间再久一些,不但没赵匡胤什么事,便是辽国也够呛。 还未来得及答话,方天定又道:“卿久居北方,定然听过小旋风柴进的大名吧?” 要完! 听到这话,柴进立刻闪过这个念头,心中慌得一匹。 正文 一百九十 柴进、时迁投明 稳住,他等又不认识我,肯定是巧合。 心思急转中,柴进稳住心神,道:“好教太子知晓,我也听过柴进之名,只是不得见面,并不认识。” 萧嘉穗道:“我游历天下时,也听过小旋风柴进的名字。 其人乃是后周皇族,仗义疏财,热情好客,广交天下英雄好汉,江湖上无人不称颂。 可叹如此豪杰,被狗官陷害,差点身死牢狱之中,不得不上梁山保全性命。 只是随着宋江招安,柴进又回了赵宋,目下正与我军对敌。” 柴进道:“为了保全性命,落草为寇也是无可奈何,为了心中忠义,招安从良也是理所应当。” 说着这话,柴进心中感觉非常不得劲。 想他皇室贵胄,有免罪的丹书铁劵,却还是被奸臣陷害入狱,虽未身死,也做了反贼,不复尊贵,心中真不是一般的憋屈。 现在甘冒风险深入敌穴,只求建功立业,好衣锦还乡,真的是何苦来哉。 看到柴进沉默不语,方天定笑道:“若我是赵佶,接到柴进诉状,必然严惩高廉替他做主,柴皇城自然不会有事。 宋江明知李逵嗜杀成性,却还把他派了出去,未尝没有断绝柴进后路的意思。 可笑柴进,还把心腹推置与他,实乃无知的很。” 萧嘉穗未曾多想,附和道:“不错,再昏庸的君主,也是要脸面的。 柴进的存在,是赵宋仁义的牌面,轻易不会打破,除非他自己作死。 李逵杀了殷天赐,正好坐实了柴进勾结反贼的罪名,赵宋正好顺水推舟,岂能不往死里打。 说到底,还是柴进自己没想明白,落入了宋江的壶篓里。” 柴进听了,目瞪口呆。 他一直感念宋江的救命之恩,并未多想。 今日被方天定一点,才想到自己落草的根由,原来都着落在这个呼保义身上。 想他坐拥偌大家业,每日跨马走鹰,到处游玩,偶尔兴致来了,结交好汉,资助反贼,多快活? 反正有丹书铁劵在,没人敢找他麻烦。 殷天赐打了柴皇城,若是真的去告御状,严惩了高廉和殷天赐,谁还敢不开眼地惹他? 想到此处,柴进不禁埋怨宋江不厚道。 时迁是个混迹市井的人,最会察言观色,见柴进脸色阴晴不定,便知他被说动了心神。 犹豫片刻,时迁道:“官人,我等新来便得太子重用,不尽早熟知情况,好为国家效力,却在这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是何道理?” 柴进立刻警醒过来,强笑道:“我这家仆,难得提出一次谏言,又颇有道理,不可不听。” 方天定不理,看向时迁,道:“看这位身轻体健易推……咳……的模样,必然是善于轻功,倒是合适做个细作。” 柴进更慌了,连忙掩饰道:“我这家人,只爱舞刀弄枪,半点文墨不通,实在做不得细作。” 方天定笑道:“记不住情报,潜入进入放火惊敌也是可以的嘛。” 时迁也开始慌了。 潜入敌后放火,的确是他擅长的。 大名府救卢俊义时,他在翠云楼放火,攻打蓟州时,在宝严寺放火,真可谓放火达人。 他的老本行是偷,诓骗徐宁上山时,他盗取雁翎圈金甲,他踩点、望风、埋藏、潜伏、换位、吹灯、盗甲、kǒu jì、出门、交货,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行为令人不齿,过程无可置疑。 这样的人才,正是干情报的好料子,把他当做普通蟊贼,实在委屈了。 时迁这样的,要求其实不高,只是荣华富贵加一点点尊重罢了。 所以,方天定又说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没有无用的人,只有不会用的人,且坐吧。” 时迁有些感动,拜谢坐了。 方天定道:“你这攀墙走壁的功夫,既可以用于情报窃取,也可以用作山地部队的训练,可愿为一个教官,教授我军将士此等本事?” “啊?”时迁呆了,不知如何回答。 梁山诸将虽然把他当做兄弟,却也只是平常对待,想学他本事的,一个也无。 此时听到方天定请求,时迁不免有些心动。 柴进强笑道:“太子抬举了,怕是难以托付重任。” 方天定看向柴进,笑道:“卿才能是有的,却看人不准,不能择贤任用,是故难成大事,只能为旁人打下手。” 柴进不明所以地看向方天定,以求解释。 无缘无故地说自己看人不准,是何道理? 方天定道:“你以洪教头为宝,却抵不过林冲两棒,武松投你庄上,你也看不出好坏,王伦那厮气量狭小,无才无德,能成得甚事。” 柴进听了,面如土色,傻眼当场,直不知如何辩解,只得干笑道:“太子说的这些人,我是一个不认识,只曾听得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大名,可惜不得相会。” 时迁也是知道柴进过往的,情知已经暴露,暗暗寻思,要想脱身,只得拿了方天定。 只是太子实在凶猛,未必能拿的下,于是,他把眼睛觑向了萧嘉穗。 萧嘉穗酒店偶遇柴进,看他顺眼便主动聊了几句,发觉柴进有才后,立刻向方天定举荐。 他是为国举材,倒是没想那么多。 只是,他也是个精细的人,早听出方天定话里的不正常,哪能不知道这个柯引来路有问题。 于是,他悄悄握住了剑柄,随时准备暴起。 方天定视若无睹,只是对柴进道:“想柴荣何等风华,作为他的子孙,却要换名改姓替赵宋奔走,实在可惜可叹啊。” 柴进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却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把眼睛看向时迁。 说到底,他只是一个被赵宋圈养起来的吉祥物,并无太多心思,上了梁山也是人人敬爱,如何有此等经验。 时迁看到柴进目光,伸手探到背后,摸出一把短刃,双足同时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扑向萧嘉穗。 在他眼里,萧嘉穗只是和小白脸,定然手到擒来,只要拿在手里,就可以与方天定谈谈条件了。 柴进见时迁动手,也未曾动手,立刻拦在了方天定面前,只求挡的一挡,好为时迁拖延些时间。 他的身手可以说不错,但是相比方天定,真的是十个也不够打的。 方天定却动也不动,喝了口茶后,说道“你来我国,我保证追封柴荣,使其祭祀不绝。” 追封柴荣,便是承认后周为正统,并加以褒奖,作为柴荣子孙,柴进起码的被奉一个爵位,还是可继承的那种。 通过这种手段,可以说明赵宋得国不正,也算是为方明zào fǎn提供了一条正义的依据。 至于别人信不信,那不重要,自己相信就可以了。 那边,时迁已经到了萧嘉穗跟前。 萧嘉穗不慌不忙,把剑一抽,又一拍,打翻时迁在地。 时迁待要翻起,门外侍卫已经进来,用刀枪逼住了。 方天定起身,道:“柴进,时迁,尔等若是真心投降,我说的条件依然成立。” 柴进抬头看向方天定,道:“还请太子告知,我等如何暴露的?” 方天定笑道:“心血来潮,或是老天示警吧。” 柴进自诩并无破绽,纵观方天定变化,前半截也无异常,只是突然说其柴荣,才显得突兀。 如此想来,好像只能是老天爷示警。 想了想,柴进拜道:“后周皇族后裔,柴进,愿投明国,还请太子收留。” 他不想自家香火就此断绝,对赵宋又怀恨在心,而且觉得方天定说的有道理,便果断选择了投降。 时迁看到柴进投降,又想到方天定开出的条件,立刻心动,拜道:“偷鸡摸狗之辈,鼓上蚤时迁拜见太子殿下。” 两人投效,方天定心满意足地令人置酒招待。 只是投降容易,收心却难,还需要好好用些心思。 正文 一百九十一 张顺自戕云梯关 淮河之上,水波之间,从淮安到云梯关,每隔一里就有一队明军水军戒备。 除了固定哨,还有船只不是巡航。 这等情况,真的是一片木板也别想下水。 宋军水道未通,能下河的只有小船,如何过的了河? 因此,宋军虽然心急,也只能伏在岸上观察明军水军情况。 这一日,照例巡查完毕, 张顺与李俊商议道:“寻思我等过河去,却对南岸一无所知,至今便是取涟水还是云梯关也未确定。 小弟寻思,虽然涟水可为立足之地,然而云梯关控轭淮河入海口,占据此处,多有益处。 更兼云梯关是水城,适合小弟行事。 因此,小弟今欲从河里没水过去,从水门中暗入城去,仔细查探情报,好为大军行动提供参考。” 李俊道:“此计虽好,然云梯关为海关关城,守备必定森严,恐兄弟独力难成。” 此时黄河未曾夺淮,淮水还是四水之一,有自己的入海口,其入海之处,便是在云梯关{后世响水县}。 云梯关设自唐朝,是中国第一个海关, 其集海防重镇、交通要道,险要河防、和商贸集散地于一体,有东南沿海第一关、江淮平原第一关之美誉。 随着海贸发展,重要性愈发突出。 拿下淮安后,明军第一时间发兵此处,并派兵驻扎。 只是宋军里面,没人知道到底驻扎了多少军兵。 是故,在涟水和云梯关之间摇摆不定。 大军出动,争分夺秒,最怕没有目标。 眼看水道疏通在即,再不确定目标,即使击败明军水军,也只能白白耽误战机。 是故,张顺很着急,想冒险渡河查探云梯关情况。 张顺道:“便把这命报答先锋哥哥许多年好情分,也不多了。” 李俊道:“兄弟且慢去,待我先报与哥哥,整点人马策应。” 张顺道:“我这里一面行事,哥哥一面使人去报。比及兄弟到得城里,先锋哥哥已自知了。 到时候,小弟探明了情报回转,禀明先锋哥哥,好定大军行止。” “即如此,凡事小心,安全为上。” 说完,李俊便让人设酒,请张顺吃了一顿。 饱吃了一顿酒食,来到淮河岸边,正好天黑。 张顺握着把蓼叶尖刀,提着百十两银子,趟水入河。 “痛快!” 刚入水,张顺立刻喝彩。 此时七月初,暑热未消,下了水,立刻全身凉爽。 张顺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也不浮出水面,径直向着对岸潜游而去。 张顺浑身象雪一样的白肉,水底可以伏七天七夜,穿梭水面快速无比,就象一根白条一闪而过,所以人称“浪里白条”。 天色黑暗,明军巡查严密,却也难以看到单人潜游的张顺。 上了岸,稍微拧了拧衣衫的水,张顺投东而去。 因着宋军要来,沿途百姓多有后退者,却也没有完全搬迁,还有一些人烟。 张顺带有银两,食宿无忧,一天后到了云梯关城下。 远远地,便见墙头上,有兵丁持刀挎弓,虎视眈眈地盯着远处。 关门前,有持着刀枪的兵丁守卫,想要进关的有百十多人,都在排队依次进入。 看到戒备十分森严,张顺不免犹疑。 转念又想到:“千辛万苦来到此间,总得进去看得虚实才好,哪怕丢了这命,也不辜负了先锋哥哥的拳拳心意。” 于是,张顺来到城下排到了队伍后面。 随着队伍缓缓前进,张顺才发现进城的人,不断扔出银钱放入守门官前的箱子里。 “都说明贼轻税负,却还要入城税,端得假仁假义。”张顺暗暗想到。 东张西望中,他到了城门下。 守门官王毅早就看张顺东张西望颇为可疑,待到近前,又发现他的腰间没有出入牌,便知道他是个细作。 只是王毅没有发作,待到张顺近前,王毅不动声色地问道:“姓名,目的。” 张顺学着前面的人,道:“弓页,准备随船南下经商。” 王毅瞥向他的包裹,道:“打开。” 张顺忍住气,打开了包裹,露出里面的尖刀和银两。 王毅道:“刀没收,入城五两银子。” 张顺照办,交出刀,点了五两银子给出。 想了想,他又从桌底塞了一锭银子递给王毅,问道:“官爷,我这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多多关照。” 王毅接过,笑道:“好说,好说啊!” 张顺暗暗唾弃,又说了两句,略微混了个脸熟后,告辞进城。 刚到瓮城,只听得一声大喝:“拿下!” 立刻涌出百余军兵,团团围住了张顺。 张顺按捺住心慌,团团作揖道:“各位兵爷,如何要拿小人?” 王毅掂着银子,从人群后走出来,笑道:“你这厮,真当我等见财起意啊。 告诉你,我早就看你贼眉鼠眼十分可疑了,即没有身份腰牌,也不知道进城规矩,必是贼人细作无疑。” 咣当,有人扔下枷锁。 云梯关防御使陈益从城头走下,笑道:“老实报上名来,也免得做了无名鬼。 再自己戴上枷锁,也免得吃一番苦头,坏了面皮不好看。” 想当初,他受命担任云梯关防御使时,真的是不情不愿,只是太子乃自家师父,实在不敢违逆,只得应允。 没想到,云梯关真的十分重要。 月余功夫,前后已经做了十多个细作,这可都是送上门来的功劳。 张顺捡起枷锁,笑道:“我乃浪里白条张顺,不知何人当面?” 张顺?陈益闻言大喜。 太子对梁山大将悬赏颇厚,现今捉了一个,实乃泼天般的功劳。 虽然发现端倪的是手下兵将,可他这个主官也能沾光不少的。 陈益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浪里白条,却不想撞进了我的渔网里。” 笑完,他又正色道:“尔等梁山好汉中,有林冲、史进投效我国,你来了,也可以与他等团聚共灭赵宋,立功封爵自有机会。” 他知道梁山好汉本领不小,并没有向前攀谈的想法,以防被劫持了。 张顺掂着枷锁,笑道:“想我与宋公明哥哥相逢与江州,一晃近十年,实在推心置腹,亲厚的很。 今日我自持本事,又思虑不清昏了头,撞进尔等手里,实在咎由自取。” 其实不怪他,明军制度森严,云梯关又是军事重地,规矩更多。 进出都要悬挂腰牌,没有腰牌的,被格杀当场也是可能的。 张顺不了解明军情况,如何能不露馅。 说了一句,他又道:“只是,兄长待我亲厚,我如何能够背叛与他。” 陈益闻言,喝道:“来啊,拿下这厮,要活口,解送涟水,交由太子发落。” “喝!” 众多士卒,前排举盾持枪,后排持弓张弩,齐齐逼上。 张顺面不改色,只是笑。 可惜,不能杀了一二贼人。 心中可惜了一番,张顺道:“若是有机会,请告诉方天定,我浪里白条十分佩服他,只是不想背义。” 说完,他抬头看北,叹道:“兄长,小弟先走一步,来世再做你兄弟,只盼你莫要再招安了!” 话音刚落,张顺举起枷锁,对着天灵猛然砸下。 砰地一声,脑汁飞溅,红的白的黄的洒落一地。 噗通,张顺重重倒地,嘴角仍带笑容。 事发突然,众人都被惊呆了。 “好一个刚烈的汉子!”赞了一句,陈益又下令道:“好生收敛,同时禀报太子,梁山大将浪里白条张顺于云梯关自戕身亡。” 正文 一百九十二 兵发淮河 “什么,张顺兄弟独自过河去了?”宋江急问。 传令兵道:“张头领已经连夜过河去了。” 宋江急的团团转,喃喃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柴进时迁过河,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两人是诈降,即使被识破,以方天定的作为,两人性命无忧。 张顺性格刚烈,最讲义气。 当年攻打大名府的时候,宋江染上疽疮,背上热疼难忍。 是张顺推荐了神医安道全,并亲自去建康府邀请,途中被强盗截江鬼张旺并油里鳅孙五乘其旅途劳顿缚起。 若非张顺机灵,要求被淹死,几乎就送了性命。 找到安道全后,因其迷恋娼妓李巧奴,李巧奴又撒娇撒痴不让安道全上梁山给宋江医治,后还与截江鬼厮混,张顺便把虔婆两个丫鬟并李巧奴杀了,由此迫使安道全上山。 因此救得了宋江性命。 如此忠肝义胆的小弟,宋江如何不当心头肉来疼。 不止忠心,而且能干。 张顺最重要的军功在于把高俅率领攻打梁山的海鳅船凿穿,并把高俅生擒上梁山。 若是三阮李俊等人拿了高俅,说不得就一刀杀了,张顺却谨记宋江吩咐,带着全须全尾的高俅上了山,间接促成了招安。 如此听话又能干的小弟,宋江怎么愿意他去冒险? 张顺被发现,必然不会吃擒受辱,一定会以死明志的。 看宋江心急火燎的模样,吴用劝道:“主将且休烦躁,事以至此,多想无益,还请督促众军努力,早日打过淮河才好。” 宋江刚应下,便见一卒飞奔进来,道:“禀先锋,童枢密座驾以至宿迁城外二十里。” 宋江闻言大喜,立刻率领营中将领去接。 童贯一个阉人,又不是他爹,宋江自然不会因为他回来就欢喜。 只是童贯再回前线,不但带了十万大军,还有三百余楼船,以及大量的床弩器械及物资。 这些可都是水战利器,宋江如何不喜欢? 不但宋江喜欢,其他人也都喜欢。 来到泗阳,连连损兵折将,被方天定打了满头包,早就郁闷不已了。 此时得了支援,犹如吃了强心剂,实在让人振奋。 迎接童贯入城,众人cān bài完毕,又汇报了战事进展。 其实没什么进展。 因为太热,只有厢兵挖沟,其余人都缩在城里了。 童贯道:“宋先锋,我与你所有水军,再给你凑齐十万大军,可能平了淮河南岸?” 宋江拜道:“定不教恩相失望。” 童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即如此,你带大军渡河,我亲自督促大军攻城。” 宋江应下。 童贯又道:“坚城难破,只得堆彻土山攻打,待河道疏浚后,留陶宗旺与军中听用。” 宋江敢反驳? 莫说这是要用陶宗旺的才能,便是童贯要把九尾龟当**,宋江也得含笑送上。 好在,这是合情合理的军事需要,梁山众将不会有所不满。 商量完军事,童贯又道:“诸位,因为贼人截断运河,北地粮价一日高过一日,京中百姓多有逃离者,已然十室九空。 圣上震怒啊!” “我等无能,愧对陛下重托,实乃死罪。” 众人齐齐拜下请罪。 童贯抬手,道:“请罪不必,且努力向前,早日平了贼人,好报陛下期望。” 众人应下。 只听童贯又道:“此次十万大军,乃是边境御辽的精锐,已是最后的支援,若是再败,我等只能zì shā谢罪了。” 刚把西夏摩擦了一顿,因此西北边军可以随便抽调。 然而,未能灭了西夏的原因,便在与辽国威胁,可见辽国给赵宋的压力有多大。 北方边军负责防御辽国,实在重要。 抽调十万大军,已经足够辽国蠢蠢欲动了,再多肯定不行,除非辽国放弃南下的心愿。 显然,这不可能。 所以,已经没办法再调精锐边军来了,地方厢军又没甚么大用,来了只能添乱。 这些宋江闻焕章等人都是明白,知道已经败不起了。 拍胸脯下保证后,宋江连夜收拾营寨,部领大军往淮河去。 “什么,张顺自戕于云梯关下?”方天定问道。 宋江安排大军于淮河边安营扎寨时,张顺也被送到了涟水。 “的确自称浪里白条张顺。”王毅克制住心中激动,把发现张顺并其zì shā时的话语都说了一遍。 “果真忠烈,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方天定叹道。 若是太子还是那个太子,张顺应该在晚上潜入杭州时被守军发现,惨遭钓鱼执法,被箭弩乱石打死在涌金门外水池里。 宋江攻破杭州后,太子往南门逃出时,张顺鬼魂附上张横肉身,定住了坐骑,又一刀劈死了方天定。 随后又拎着太子首级,向宋江汇报后才离开,最终被封神。 这样的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方天定的内心很复杂,实在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 “罢了,人死账消。”方天定暗叹一句,令道:“令人送过河去,交于宋江。” 萧嘉穗道:“是否通知柴进、时迁二人来看?” 方天定摇头,道:“不必,直接送回去便可。” 萧嘉穗的潜台词,便是通过此事观察柴进二人的反应,以判断是否真心投效。 然而,想手下不犯错,那就别给他们犯错的机会。 所以,方天定拒绝了一个提议。 反正二人也会被派往景德镇效力,倒不担心其再和宋江有瓜葛。 “报~” 游骑飞至,拜道:“禀太子,宋江亲领大军于淮河边驻扎,不日即将渡河。” 萧嘉穗笑道:“正好借着送还张顺的机会,去探一探虚实。” 方天定颌首,道:“确是好机会,令人立刻去办。” 自有闻风司密探接过此任。 宋江部领大军准备渡河,这个消息方天定是知道。 但是具体来了多少人,领军大将都有谁,却不明了。 淮河北岸,宋军已经加大了扫荡的力度,情报探查和传递十分吃力。 虽然可以飞鸽传书,然而飞鸽有天敌、会迷路,并不能保证次次可靠。 实际上,方天定还不知道童贯已经回到了前线了呢。 所以,方天定才许出伯爵之位,以招降神驹子马灵训练神行军。 天亮时分,闻风司密探把张顺送到了宋江面前,并把他临死前的话说了一遍。 “呜呜呜~兄弟,如何想不开啊……” 不假思索地,宋江放声大哭。 谁劝都没用,只哭的声嘶力竭,几欲昏厥。 哭了半晌,宋江喝道:“来啊,传令下去,初六之前,水军必须入河!” 今日七月初一,还有五天。 正文 一百九十三 水战序幕 大营里,李俊与童威、童猛,约了阮家三兄弟三人商量事情。 李俊道:“张顺兄弟要过河,我未曾细想,草率同意,导致他自戕城下,实在不该。” 阮小七道:“如何怪你?要怪也怪我等招安了,才送了张顺兄弟。” 阮小七年纪最小,一想憋不住话,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此话虽然不甚中听,余者也未反驳。 张顺的遗言,梁山众将都传遍了,哪怕是杨志呼延灼这样的招安派,心里都很不是滋味,更不要说三阮这样一直反对招安的了。 阮小五道:“兄弟请我等来,非是为了抱怨,有事直说便是。” 李俊道:“水军大船虽未过来,小船却有不少,我观明贼,其兵散布河面,戒备虽严,其力不聚。 我等或可出兵突击,破其一部,也好出口恶气。” 阮小七道:“好,杀他几个出了恶气也快活一些。” 李俊道:“小弟观察的明白,贼军巡逻船队长着半个时辰,短则一刻钟必然经过,所以,我等行动只有一刻钟时间。” 三阮并无意见,只听李俊安排。 童威、童猛两兄弟作为李俊的小跟班,一向都是听从自家大哥的。 其实几人也知道,现在下水,也就用打一枪换个地方的办法杀几个出口气,想取得多大的战果却不可能。 因为停留时间久了,明军大部必至,到时候谁杀谁还真说不定。 商议妥当,几人吃了一阵酒,等待天黑后,趁着酒意,点了三百多号人,抬了七八十条船向着河边走去。 不一刻,到了河边,李俊喝令众人伏在岸边等待。 晚风阵阵,凉爽无比,实在是厮杀的好时候。 河心中,三条明军船只来回游荡着,警惕地看着对岸。 一条船上十个人,一共三十人,就是李俊等人的目标。 若是速度够快,杀光了这三条船,还能向下游杀一波。 再多就不行了,巡逻船队都是大船,可不是他们小渔船能够对付的。 等了半刻钟的功夫,几片白帆出现在河道里。 明军巡逻队到了。 一共十艘大楼船,两艘新福船,四艘三层楼船,四艘艨艟船。 看到新福船,李俊心里真的是羡慕嫉妒恨。 想他混江龙,纵横大江全无阻挡,却不能去大海中走一遭,实在引以为憾。 只是没有好船,混江龙到了海里,也只能成为混海虫。 看新福船高大威猛、轻捷漂亮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搂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不止李俊,三阮也是一般的心情。 “哎~”阮小二叹了口气,恨恨地说道:“南方走海路运粮北上,屡为贼人海船拦截,实在可恨。 若是朝廷拨款造船,再以我等为大将,何必屯兵坚城之下?直接走海路直扑江宁府,贼人岂非弹指可平。” 李俊道:“朝廷昏暗,也是无可奈何,且杀了这一阵再议其他。” 众人收拾心情,等到明军船队消失在视野里,又等了李俊喝道:“走!” 众人立刻抬着船冲出树林,抢进河里后立刻跳上船,向着河心飞射而去。 河心,明国水军。谢云看到宋军突袭,立刻喝道:“放信号,向南岸后撤!” 咻~ 一道烟花蹿到空中,砰地炸开。 红色花朵的光芒,立刻传播十里之外。 砰砰砰~ 连绵不断的烟花升起,警示着宋军来袭。 李俊看到明军要跑,立刻喝令加速,同时吩咐童威、童猛各带一部水军分往上下游拦截援兵。 宋军船小,加速快,很快便逼近了明军船只。 谢云大喝道:“点火,放箭!” 咻咻咻~数十火流星腾空而起,落入宋军船中。 只是杀伤不多。 宋军或竖起盾牌遮挡,或跳入水中躲避,竟然无一损伤。 毕竟不是正规军出身,梁山水军并不善于用gōng nǔ,也不还击,只是死命摇船向前,就要跳帮厮杀。 谢云一边命令后退,一边指挥释放火箭。 他看的明白,弓箭区区十多人放箭,对付五十多条小船,并没什么用。 放箭的目的,还是扰乱敌军,延缓其接近的速度。 只是没什么用。 宋军许多水军就躲在船后,一边防护箭矢,一边推船前进。 眼看明军就要冲到河岸上,宋军靠近,抛出挠钩,把船只搭在一起。 锵地一声,谢云抽出腰刀,大喝道:“兄弟们,精忠报国的时候到了。” 三十明军齐齐回头,各取叉刺短刀斧头在手,准备厮杀。 突然,谢云只觉得腰子一凉,身体一软,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仰到在船板上的脸,正好面对阮小五的鬼脸。 阮小五噗嗤吐出一口水,喷到谢云脸上,留下一个笑容后,复又潜入水中。 原来,明军放箭时,宋军借着跳水躲避的机会,有水鬼潜游过来,从后边发动了攻击。 领头的,正是李俊、三阮等人。 明军都正面对着北方,并未提防后面,是故中招。 谢云不是唯一一个,只一下,七八个明军都倒在了船板上。 其余明军失了领头的,又被前后夹攻,不一刻被杀了个精光。 李俊喝令道:“不论死活,都搠个通透!” “咦,这还有个活的!”阮小五凑近一看,谢云还有最后一口气未断。 只见他嘴角不断动着,福至心灵间,阮小五懂了他的意思。 “明朝必胜,宋贼必败,我在下面等你!” “呸,直娘贼!”阮小五呸了一口,一刀插下,把谢云钉在了船板上。 只是不知何故,杀人的快活却不知不觉消散一空,只觉得这点杀戮,真的索然无味。 “五哥,想啥呢?” 阮小五看向小七,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李俊催促道:“赶快收拾,收拾齐全了就回去。” 不一刻,明兵被剥了个精光,全被扔进了水里。 李俊分出一部人手划着三条船,向着北岸行去。 不一刻,童威、童猛也折返。 杀敌三十,无一损伤,士卒个个欢天喜地。 阮小二突然心有所感,叹道:“想我等在山上时,没有三五百人的厮杀,谁会正眼觑? 如今,我等三百多人,只杀了三十人,却如此兴高采烈,何苦来哉。” 小胜如此欢喜,是因为大胜难求,士气低落。 从开战至今,梁山不断损兵折将,便是水军大将也送了一个,实在让人气馁的很。 看着无限欢喜的兵卒,李俊道:“把水军轮流调来,都去杀一杀贼军,也好提振士气。” 说着话,众人上岸,在马步军的接应下,回营去了。 正文 一百九十四 报复行动 “总管,我等只打捞到二十个兄弟,余者实在发现不了。” 此时已是半夜时分,十余具尸体落入水中,实在不好寻找。 砰,费保恨恨地握拳砸在船板上,道:“通令全军,固定哨十队合一,改为区间巡游,巡逻舰队密度加翻三倍。 另,所有新福船、快蟹船集中,准备报复。” “不错,岂能吃亏不还手!”瞿源同意。 诸能也道:“我军船只犀利,射程又远,完全可以从水中轰击宋贼大营,也让他等知道我国威风。” 倪云道:“宋军大营,投石机、床弩应有尽有,我军轻易接近,怕是会有损伤。 再则,我等也不宜使用雷击弹,以防暴露我等的秘密武器。” 费保思量片刻,道:“投石机、床弩不会随时张开,我等船速开到最大,经过宋贼大营时,用投石机抛掷火油罐放火,不停留,一船一轮,打完就走。” 诸能颌首表示同意,又道:“还须禀报太子知晓才好。” “理所当然。”费保应下。 留下四艘艨艟保护其他小船继续寻找明兵遗体后,费保四人回归大营,一边调动大船,一边计算作战方案。 经过计算,四人发现,新福船并不能轻易上阵。 因为宋军大营距离水边有三百步远,船载投石机要想打过去,必须靠近到岸上一二百步的距离。 有搁浅的风险。 淮河下游平均宽度有两里,但是距离岸边一二百步的地方,有些地方水不够深。 若是为了一次报复,让自己的主力舰出现危险,显然时不合算的。 瞿源心有余悸地叹道:“直娘贼,幸好计算了一下,不然临阵时发现这个问题,可能找吃大亏。” “不错,我等都大意,并未注意这等细节。”接了一句,费保又道:“命令参谋部,立刻重新检查作战计划,必须结合实际水文考虑。” 最终,四人领了二十条楼船,艨艟、快蟹各时,逆流而上。 楼船行动靠明轮,艨艟用桨,快蟹桨帆都有,并不依赖风力。 各船不掌灯,不点火,幽灵一样在河面上划动着。 为了不被岸上宋兵发现,船队几乎就是贴着南岸再走。 若非熟知水况,费保等人掌船的本事也足够高强,怕是要一头撞岸上去。 眼开天色就要放光,四十条船到了宋军大营附近。 此时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并不太看的清楚宋营。 然而十万人的营地,规模颇大,若隐若现也能看得出轮廓。 费保核对了南岸标识,下令道:“通知后船变向,各砲位准备。” 咯吱声中,甲板弩砲张开,射手们在砲篮里填上火油。 同时,厚甲板点起一个红灯笼,告诉后船跟上。 随后,费保一打船舵,快蟹船头一掉,斜着向对岸切了过去。 等到船头打平,正好切到了北边。 “点火,加速,攻击!” 一声令下,水手们齐齐发力,更加努力地划起桨来。 感觉到人突然后倾,砲手们立刻点燃砲弹,随后送来机关。 咻咻咻~ 三十多个火流星腾空而起,直直砸向宋军营寨。 呜~呜~呜~ 宋营中,低沉的号角立刻响起,告诉宋兵准备躲避。 那来得及躲避呢?此时天气凉快,正是最好睡的时候,都睡的死沉的。 迷迷糊糊听到号角,脑袋都是懵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咣当声中,油罐落地炸开,火油四处飞溅,复又轰地一声,火舌腾空而起。 被砸到的营帐中,士卒立刻变成了火人,惨叫着胡乱撞来冲去。 一波未平,第二波火流星又从天而落。 宋江钻出帅帐,看着营寨南边熙熙攘攘,火焰冲天,大喝道:“床弩、投石机,立刻反击。” 不需要他下令,河岸边立刻飞起了十余个火球,直直砸向河中。 本来有数百台床弩和投石机的,只是大多士兵睡的正香。 袭击来的突然,只有值班的才反应的过来,进行了反击。 只是命中率不高,不,不是不高,而是一发未中。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调整方向,只能根据之前的方向胡乱放出去。 看到己方反击开始,宋江又令人去收拢南边士卒,同时让关胜鲁智深等人带兵弹压各部,以防营啸。 若不然,被火烧死的,怕是还没自相踩踏死的多。 一波接一波的火油落下,营寨南边化为了火海。 没有人敢救火,士卒纷纷向北边跑去。 “报~”一传令兵飞奔而来,道:“禀先锋,床弩准备就绪,是否动用huǒ yào轰击?” 宋江沉思片刻,道:“不用huǒ yào,只要寻常攻击。” 赵宋六十余年的底蕴,还是有人才的,结合以前的情报,也弄出了huǒ yàodàn yào。 为了击破明军的水军,抢夺淮河,都运到了前线。 只是宋江看的明白,明军船速极快,几乎就是一闪而逝,宋军的反击,无一命中。 即使动用huǒ yào,也济不得甚么用,还不如在水战中突然发作,给明军一个惊喜。 半刻钟的时间,所有船只驶离宋军营寨范围。 真是挥一挥衣袖,只留下一大片火焰。 费保喝令道:“点灯,直入涟水水寨。” 各船点起灯火,回归河心,向着上游驶去。 卢俊义带人灭了火,过来向宋江汇报道:“死了三百多士卒,烧了五百余帐篷,损失不大。” 因为怕明军突然袭击,各将都是住在距河面五百步远的地方,因此都安然无恙, 而且南营士卒也不多,因此看着热闹,其实没有多少伤亡。 相对于十万大军,三五百人真的不值一提。 宋江令道:“南营后移三百步,防止明军再来!” 李俊上前拜道:“小弟刚杀了他几条船的人马,贼人就来放火,定是报复无疑。 小弟请令,领水军出击,非要凿漏他几只船不可。” 宋江摇头道:“淮河不比梁山泊,此处水流甚急,难以留在船底,无法凿船,且等水军大部下河,再做理论。” 李俊知道宋江说的有道理,并不辩解。 梁山泊凿漏海鳅船,是先用芦苇水草塞了明轮,停止了船只才好下手。 高速运动中的船只,累死水鬼们也得不了手。 “总管,不若我等再杀个回马枪?”诸能问道。 费保摇头,道:“怒而报复,可一不可二,且回营地休整,留力大军厮杀。” 双方水军交战的结果,才是决定战局最终走向的,其余都是小打小闹。 玩一玩作为放松可以,当真了,恐怕会输的体无完肤。 随着明军回营,这次明宋双方的吐口水行动,宣告结束。 正文 一百九十五 护教军屠镇 涟水县内,北山镇。 因为这里可能沦为前线,镇中居民也走了大半。 或是走不了,或是不想走,或是认为宋军打不过来,镇中还剩下了三百余人。 此时,一只大军开了过来。 一共五千人,都是宋军制式皮甲、长矛、朴刀,却打着“明”字旗号。 看他们歪不斜扭的队列,拖刀拽枪的懒散模样,就可以知道这是没什么训练的。 队列中,马车车帘拉开,一个颇为精壮的公子跳了出来,吼道:“兄弟们,还有二十里就到涟水县了,加把劲,争取晚间进城。” 他是阳华,摩尼教前教首的孙子,他爹阳鼎是摩尼教副教首。 这只军队,是摩尼教高层拉扯出来的,名为护教保**。 因为方腊起义的骨干,大多是摩尼教成员,所以建国后,方腊对摩尼教十分优待,给钱给粮不必多说,各种荣誉职衔更是不要钱的撒出去,便是封爵的也很不少。 对此,方天定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摩尼教内部元老太多,人数又众,功劳苦劳也不少,方天定哪怕贵为太子,对他们很看不上,也不得不忍让一二。 反正钱粮足够,封爵也都是虚爵,爱给就给。 反正,爵位封地,必须等方天定统一天下,且接掌皇位后才会进行。 想封地,必须得用战功说话。 这虽然没有明说,却也是心照不宣的规则了。 因此,那些教中元老们组织了一只军队,想着去刷一刷战功,以后也好混块封地。 一共三万人,两万五千去了南方,捏软柿子了。 这些人知道太子素来不喜教中人物,特意调拨了五千人来涟水,想好好表现一番。 都知道这里必然有苦战,高层其实没人想来,阳鼎运气不好,抽签抽到了这里,不得已把宝贝儿子派来了。 看到北山镇,阳华又叫道:“兄弟们,进去歇一歇,再行赶路。” “多谢统制官体恤!” “兄弟们,进镇凉快凉快!” 士气立马爆满,众兵纷纷扰扰地叫嚣着,撒开脚丫子向镇内冲去。 这些人都是闲汉泼皮,罪行不犯,滋扰不断,算不上社会毒瘤,确是社会渣渣无疑。 这次半被鼓动,半被胁迫,都投军来了前线。 只是说士气,其实是没有的。 大多数人也不想来,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又幻想着建功立业,便都来了。 他们被烈日晒了半晌,早就够够的,此时能够进入镇中,当然是兴奋不已。 不一刻,五千人进了镇子。 一什军兵来到一户人家前,什长喝道:“开门!” 无人应答。 这家人都离开,去往后方暂避了。 什长咣当踢开房门,道:“兄弟们,就在这里休息了。” 呼啦啦,十个人全部挤了进去。 什长伍长或椅或床,躺下休息,士卒翻箱倒柜,寻找钱财粮米,以求发财果腹。 只是空空如也,只有几件破衣服。 没奈何,骂骂咧咧地把破衣服垫在地上,草草躺下睡了。 又有一连人闯进一家酒店,都头把刀一拍,喝道:“好酒好菜都给爷端上来。” 店家看着黑压压的人,情知要亏血本,如何敢反驳? 吃饱了酒食,众军抬脚就要走。 店家撞起胆子拦住,陪着笑说道:“各位爷,鄙店本小利薄,实在赊欠不起。 且太子爷有言在先,军队有纪律,不得扰民……” 砰,都头一刀鞘砸下,把店家打的头破血流,翻倒在地。 “太子?没有我等,哪来的太子?我等就要上前线杀宋贼去了,为的是甚?还不是为了尔等刁民生活无忧!” 都头抓着店家胸口提起来,喝道:“你说,我等拼命在即,吃你一顿酒食怎么了?” “可是……” 叭~都头一脚飞出,又把店家踹倒在地,吼道:“可是个屁,兄弟们,砸了这家黑点,让这不开眼的见识见识我等威风。” “是~” 众兵丁抽刀掣枪,乒铃咣当一阵砸,把酒店砸了个稀巴烂。 不知这个店家欲哭无泪,凡是留在镇里的,都倒了大霉。 这是泼皮们情绪的集体爆发。 进入楚州之前,都有正军押解监督,因此这些人不敢放肆,都缩起头来做了乖宝宝。 进入楚州后,不知道哪方面出现了纰漏,监督军纪的部队未曾到达,这些人也就放了羊。 只是军纪余威未散,也就只敢抱怨懒散,不敢太过得意。 两天过去,失了监管,这些人便故态萌发,浪了起来。 吃拿卡要、偷鸡摸狗,本就是这些人的看家本事,现在又有刀枪在手,当然要作威作福了。 作为一军统制,阳华当然要去本镇大户家。 这家大户复姓端木,名东,有两个儿子都在军中效力,是个拥军模范。 明军路过,他当然要好好招待。 觥筹交错,阳华朦胧醉眼一转,看到一个姑娘生的十分出色,不由心动不已。 阳华指着姑娘,对端木东说道:“敢问官人,此乃何家姑娘?” 端木东道:“此乃小女,因仰慕大军威风,悄悄来看。” 阳华哈哈大笑,道:“何故悄悄,一起来饮酒便是。” 端木东闻言不喜,却不好发作,只得道:“将军吃多了,且后院休息……” “休息你老母!”大喝中,阳华一刀砸过去,正中端木东脑袋。 噗通,端木东倒地,立刻出气多进气少。 阳华不管,跨过端木东,抓住了那女儿,直接按在地上开始酒后运动。 等他把厮混青楼的本事使了个遍,姑娘已然没了气。 此时,阳华酒也醒了。 “不好,闯祸了!”阳华暗暗叫苦。 他也是知道军纪森严,如此大罪,必死无疑。 急的团团转间,行军参谋赵可献计道:“将军,事已至此,必死无疑,只有死中求活,才可脱身。” 阳华立刻拜道:“还请先生救命。” 赵可道:“若想瞒住此事,只能调用心腹,杀干净这户人家。” 阳华沉默片刻,狠声道:“杀了一家不行,全镇人口一个不留,才好遮掩。” 赵可没想到阳华这么狠,愣了片刻,复又笑道:“不错,将军真是好计策,为防漏网之鱼,不若再点把火,把这付之一炬,全推到宋贼细作身上,便一了百了。” 阳华瞪着血红的眼睛,道:“为了瞒住此事,只能这样了。” 下定决心,阳华立刻调来心腹,收拢了军兵。 面对军兵,阳华喝道:“宋贼细作潜入镇中,勾结镇民欲要放火坑害大军,幸得本将识破。” 话音未落,镇中冒起几处火头来,随后立刻有喊打喊杀声响起。 阳华知道,这是心腹正在放火杀人。 看到有镇民逃出,阳华又喝令道:“细作欲要潜逃,格杀勿论!” 根本没给士卒反应时间,早有军官喝令放箭。 咻咻咻,万箭齐发,跑出来的镇民顷刻被射成了刺猬。 眼看着镇子被大火吞没,万万不可能有人幸存后,阳华下令大军向涟水出发。 做下如此大事,阳华是想回应天的,只是军队失期不至,主将同样必死无疑。 没奈何,阳华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正文 一百九十六 雷霆之怒 涟水县内,军事指挥部内,众将齐聚在沙盘前。 结束了推演后,萧嘉穗总结道:“根据结果演算,我等最多放四万宋军上岸才有十足把握,五万宋军上岸,我军溃败的风险很大。” 方天定思忖片刻,道:“水军如何战败,才能让宋江看不出我等诈败?” 众人沉默,一时无语。 宋江可不是小白菜,随便人糊弄的。 想欺骗一部宋军过河,水军不付出一些损失是绝对不可能。 损失太大,方天定和诸将都不乐意,伤亡聊聊,宋江也不会相信。 是以两难。 最终,方天定道:“不要想着诱敌过河歼灭的事情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我军的战略,是把这部宋军堵在淮河北面,只要这点没有问题,我等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是!”众将应下。 夏侯成又问道:“太子,护教军快到了,到时候怎么安排?” 方天定皱眉,道:“五千护教军到了哪里?” 夏侯成心算片刻,道:“大概还有十余里的样子。” 太子脑阔疼。 护教军,说到底也就一帮散兵游勇,其素质,比厢兵还不如,士气也相差仿佛。 这样的部队上了前线,能杀多少敌人不一定,更大的可能是直接溃败,导致全线动摇。 如此军队,稍微有些理智都不敢用的。 蛋疼了一阵,方天定问道:“诸位可有良策?” 屁的良策。 废物一坨,用没法用,退货又不行。 这支部队能够上前线,可是征得了方腊的同意。 哪怕方天定再独断专行,也要给自家老子留点面子的。 没办法,摩尼教内关系户太多了。 滕戣道:“这帮怂上不了战场,只能做些后勤工作了。” 卫忠道:“军纪糜烂,还要派出人手弹压,简直浪费战力。” 萧嘉穗笑道:“其实不难,只把关在军营中整日操练便是。” 张进仁点赞道:“军师此言甚好,即免得那帮渣渣出去捣乱,也省得派军弹压了,可谓一举两得。” 关在军营里,可由不得护教军自由散漫了,否则,随时军法伺候。 “确是好办法!”方天定看向夏侯成,问道:“今日负责弹压的是哪一部?” 夏侯成道:“因为未接到后方交割令,并未派出部队。” 方天定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觉得大事不妙。 护教军军纪之烂,谁人不知? 这没rén dàn压,非得把天捅出一个窟窿不可。 “报~” 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便有兵卒飞奔而来,拜道:“禀太子,游骑巡查偶获一人,言护教军放火烧了北山镇!” 咣当~ 方天定手中水杯落地,摔成了碎片,茶水溅湿裤腿尤不自觉。 其余人也是一般无二,都惊呆了。 白钦喃喃道:“军纪虽烂,不至于屠镇吧?” 方天定回过神来,喝令道:“立刻带人证来见我! 令,滕戣、滕戡,高可立、张进仁,立刻调集马军,前往北山镇查探情况,若属实,即刻包围护教军!” 下完命令,方天定杀气腾腾地说道:“若属实,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四人领命,立刻整点人马出发。 “报~” 又一传令兵飞奔进来,道:“禀太子,后方急报,北山镇已经被大火吞没!” 方天定闻言,心中真是惊怒交加。 屠镇? 找死! 自从方天定断指以正军纪以来,军中士卒都严守军律。 当然,偷懒、饮酒、赌钱、打架斗殴这些轻微违反军纪的行为,都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但是,这些行为都发生在军营中,出了营,可没人敢胡搞。 别说诸如杀人、抢盗、"jian yin"等行为,便是强买强卖、敲诈勒索等害民行为,都没有发生一次。 这固然是军纪森严的原因,还有军人的荣誉感在起作用。 这也是百姓支持朝廷的重要原因之一。 现在,费了偌大功夫才收拾稳当的民心,被护教军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最重要的是,方天定的威严被挑衅了! 真当他的手指是白断的么? 沉思间,人证带到。 “小人谷多,为北山镇中酒店店家,午间时分,一队军兵闯入镇中,白吃白喝了小人十多贯钱,小人气不过,便想来军中告状。 只是刚出了镇子,耐不得暑热,就在镇外林中纳凉,没想到……没想到……呜呜呜~” 谷多嚎啕大哭,不断磕着头,道:“没想到那部军队围住了镇子,开始杀人放火…… 可怜镇中居民,除我之外,无一逃脱……” “来人,取我兵器甲胄,我要亲自拘捕战犯!”方天定喝道。 战犯,那可是严惩不怠。 想想镇江那些战犯,都是什么下场吧。 这种定性,意味着太子殿下要大开杀戒了。 不一刻,方天定穿戴整齐。 走出门外,方天定问道:“我军之中,有多少北山镇出身的士兵?” 萧嘉穗回道:“士兵七,文员三,民夫一百。” 方天定令道:“全部集合,作为苦主,孤定然给他们一个公道。” 夏侯成问道:“太子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方天定不假思索地回道:“主将、行军参谋,杀! 直接动手杀人放火者,杀! 排长以上者,杀! 余者,单次勒索、掳掠一贯钱及以上者,杀! 伤人者,杀! "jian yin"者,杀! 多次勒索、掳掠,累计三贯钱以上者,杀! 剩余者,流放流求,贬为劳役。” 杀气腾腾,毫不留情,尽显一国储君的雷霆之怒。 领着五千步卒出营,半个时辰后,正遇见护教军。 方天定抬手喝道:“围起来,勿得走脱一个!” 众军得令,立刻加快了速度。 护教军中,阳华掀开车帘,问道:“军师,镇中该不会有活口吧?” 赵可笑道:“将军放心,绝无活口!” 四面包围,杀人放火,怎么可能会有活口? 没有活口,也就没了苦主,最多就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甚至,都不会有人提这事。 于是,阳华放下心来,抬头看到正面而来的军队,立刻喝令全军止步。 却见这部明军并不止步,反而加快了速度,团团围住了自己。 前排长枪巨盾,后排gōng nǔ刀手,严丝合缝,完全是对敌时的状态。 方天定打马向前,喝道:“全部放下武器,抱头蹲地,接受检查!” 阳华按下心中惊恐,连滚带爬跑到方天定面前,拜道:“太子殿下,我是阳华啊,我爹是阳鼎,我祖父是……” 叭~ 方天定一马鞭抽在阳华脸上,喝道:“孤令抱头蹲地,尔听不明白?” 这鞭子下手极重,阳华脸上立刻被拖出了一条血印,鲜血马上就流了出来。 然而,阳华不敢废话半句,立刻爬起来,抱头蹲地。 方天定看向护教军兵,喝道:“立刻抱头蹲地,十息后站立者,杀!” “杀~” 明兵大喝一声,齐齐逼上。 虽然都是同袍,然而看护教军土鸡瓦狗的模样,谁也瞧不起。 因此,兵戈相向全无半点心理负担。 赵可大急,叫道:“太子殿下,我等此来,是为了护教卫国,何故兵戈相向?” 方天定不理,只是喝道:“还有五息。” “兄弟们~”赵可大喝道:“我等为了杀贼而来,却被朝廷当成了贼,跟他们拼了!” “拼……” 咻~一只箭矢飞出,应和者应声而倒。 庞秋霞放下手弩,喝道:“违抗太子命令,蛊惑军心,该杀!” 咣当,有护教军放下兵器,抱头蹲地。 不一刻,兵器洒落一地,护教军五千余人全部束手就擒。 就他们这些战五渣,哪怕手持刀枪,也不敢和明军正兵放对。 正文 一百九十七 摩尼教清洗前奏 “太子殿下,我等自小相识,何故如此对我……” 阳华蹲在地上,不断叫嚷着。 方天定不理,只是在奋笔疾书。 “……护教军屠镇,杀死百姓三百余人,情节之严重,性质之恶劣……非杀不可警戒世人…… 护教军名为护教卫国,实则护权害国,不然,何以护教名之? ……摩尼教中元老,依仗身份,多有枉议朝政,干涉有司运行之行为。 目下父皇在位,自可弹压,儿臣继位,亦不足虑,然,若子孙暗弱,恐其中有人生不臣之心…… ……因此,借此机会,剪出其羽翼,彻底剥夺其染指兵权之可能,事关万世安定……” 他在给方腊写信。 护教军屠镇,的确让他暴怒异常,然而也就三五百人,一隅之地,只要善后做好,其实不会有大问题。 以方天定在军事上的独断专行,杀千八百人,都不用给方腊说。 这封信,汇报此事只是顺带,重点是在限制、改变摩尼教上。 不变不行。 方腊、方天定两人,完全能够压的住摩尼教的那些老棺材瓤子。 但是,万一后世子孙不肖,被人给xǐ nǎo了,授予摩尼教首无限权利,甚至新皇登基都要教首加冕,那才好玩呢。 想一想此时的欧洲人,皇权、教权来回争夺,何其之蛋疼? 因此,方天定决定顺势把教中中高层给清洗一遍,然后完成摩尼教的改造。 这也是北山镇tú shā惨案中,他唯一可以利用的。 摩尼教分布广泛,教众极多,影响力非常大,在起义之初,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 若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莫说方天定动这些人,便是方腊也不行。 没看到那些人以护教卫国组建军队,方腊和方天定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了么。 现在出了这事,可以彻底斩断摩尼教染指军权的可能性,也可以进行一波清洗。 不说别人,就阳华一个,身后都能牵涉出成百上千人。 这些人的确无辜,然而为了皇权永固,必须让他们去死。 这就是卸磨杀驴,然而杀的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只是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可以肯定,杀的人不会比这一部护教军少。 给方腊的信写完,方天定又下令道:“密令冯喜,暗查摩尼教各级成员,特别是其中有影响力并担任职务者,收集其贪腐害民的罪证,待用。 再令,传信张苟,全面巡查各部军纪执行情况,对扰民害民之举,绝不姑息。 再令,传信南方各部主将,收编护教军,兵丁能用者编入现役,不能用者编入后勤,军官中能用者塞入军校,不能用者直接遣回。 最后,传令枢密院,凡私自募兵成军者,皆同谋反!” 萧嘉穗忍不住劝谏道:“太子,摩尼教牵涉众多,万一闹大,恐怕杀戮太过,坏了大事。” 方天定道:“不妨,待北线战事结束,我亲自回京坐镇再行动。” “如此无忧,只是太子如何处理那些人?若是都杀了,太过残忍。”萧嘉穗又道。 方天定看向南方,道:“南域阔广,土地肥沃,正要人去教化土著,这些人中,多有合适的。” 南方的占城、李朝、爪哇、勃泥等国,都被方天定看作了自家锅里的肉,肯定要去划拉的。 只是打下来容易,经营却难。 关键在于语言不通,文化不彰,正好把摩尼教中那些玩弄人心的高手给派出去,给土著们洗xǐ nǎo,以方便大军征伐。 连续命令下完,高可立带着一人过来,道:“太子,经过抢救,镇中大火扑灭,只救得一人。” 只见这人脸色呆滞,双目无神,只嘿嘿地笑着,不时喃喃道:“血,好多血,火,好大的火……” 高可立道:“此人跌落枯井中,是故存活,只是已经疯了。” 方天定让军医把这人带回营中照料,下令监押护教军回转北山镇。 阳华知道事情暴露,叫道:“方天定,我祖父传教有功,尔父子才能坐享其成,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方天定不理。 半夜时分,五千马军,五千步军,押着五千护教军来到了北山镇外。 大火已经扑灭,却仍有火星残留,刺鼻的烟味仍旧在盘旋。 明军神色立刻变了。 “他妈的,尔等居然tú shā百姓?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打!” 暴喝中,监押士卒立刻用刀鞘、枪杆,对着护教军死命打了下去。 这不是同袍,这是战犯,打死也活该。 想明军入伍,第一个学习的便是军纪,其中侵扰害民是绝对不能触犯的红线。 护教军倒好,居然屠镇,真是太有本事了。 辛辛苦苦收揽的民心,别人一把火烧了,如何不怒? 而且,有一就有二,若是自家所在被屠了,又当如何? 是以,明军怒急,下手毫不留情。 “太子殿下,为我等做主啊!” 端木文、端木武两兄弟跪在方天定前面,不断磕头恳求。 还有十多个镇中出身的军兵、民夫,都是一般恳求。 方天定一一扶起,道:“大家放心,我军军纪,不是儿戏,定然为尔等报仇雪恨。” “多谢太子。”众人哭拜。 安抚了这些人,方天定下令道:“兵刃带血,箭壶少箭,衣衫带血者,全部认定为凶手。 令,军法队逐一审查,揪出纵火与杀人者,宁枉勿纵!” 不一刻,军官全被押解而出,疑似凶手也全部押解而出。 一共一千多人。 阳华挣扎着叫道:“方天定,无凭无据,凭什么杀人?” “我爹是副教首,你不能杀我。” “我叔叔是掌教使者……” 方天定只是冷笑不语。 管你甚么来头,必死无疑。 放火烧镇,全军五千人都看到了,哪怕阳华等人威逼利诱,要手下封口。 怎么可能封的了口? 不说那些良心未泯的,便是想戴罪立功的,也会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人犯带齐,其余人等还在甄别,方天定下令,让登记身份。 这不是为了送还尸体什么的,而是方便株连。 阳华等人却不知道,自以为方天定要通知家里来赎人,便都一五一十地说了。 军法队忙碌一夜,又带出来五百多个。 肯定有被攀咬诬陷,但是无所谓。 总要足够的脑袋,才能警示全军,不要忘记军纪威力。 方天定道:“孤自起兵以来,三令五申严明军纪,为此不惜断指代罪。 目的,就是为了不侵害百姓,坏百姓者,如杀我父母,孤绝不轻饶。” 打天下,人心是关键。 百姓拥戴,即天命所归,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莫说阳华这等二代,便是阳鼎这等一代做下如此事,也是必死无疑。 方天定又道:“放火者,炮烙;杀人者,腰斩;阳华、赵可等指挥使以上,皆剐刑! 另,阳华、赵可等人首级腌制后,传首南路各军,以为警戒,其余首级筑京观,以为赔罪。” 唰,全军拜下,喝道:“太子威武!” 方天定道:“诸位,谨记军纪,莫要侵害百姓。” “我等谨记!”众军再拜。 “太子殿下,都是阳华下的命令,与我无关啊!” “都怪阳华,"jian yin"民女,杀害人命,为了掩饰罪行才屠镇,又放火毁灭证据的啊!” 听到这些,方天定冷笑,道:“全部录下口供,签字画押后存档。” 虽然口风未松,护教军高层也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一刻,便把阳华的作为全部抖落了出来。 阳华面色清白,浑身抖得如同萝筛,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正文 一百九十八 宋军水军入河 七月初五,小雨,虽然没有太阳,还是闷热无比。 视线不佳,然而方天定还是登上了岸边的瞭望台,向着对面看去。 他对面之所在,便是赵宋水军进淮河之入口。 根据情报,送评论。宋军按时疏通了水道,水兵船只马上就要入河。 小船嘛,可以抬着从岸上入水,大船必须走航道。 因此,只要看着入口,宋军战船数量,可以一一数的清楚。 “太子,东十五度,宋军岗哨!” 听到费保汇报,方天定立刻调转方向看了过去。 一座木塔出现在视野里。 塔上,宋江带着诸多大将也在观望南边。 宋江的手里,赫然也是一副望远镜。 看了一阵,宋江叹道:“如此千里镜,实在精妙,也不知贼人如何制出的。” 吴用笑道:“有此利器,水战便可抢到先机了。” 朱武摇头,道:“此物乃是同安缴获,由工部组织工匠仿制而成。 因此,方天定手中的,说不得比我等更加精良。” 闻言,宋江大好心情立刻被破坏。 只是朱武是地煞星第一,地位不低,实在不好批评。 更坏的是,方天定处处占据先机,实在让人气馁。 所以,宋江不再看河面,调转方向向北看去。 河道里,已经能够看到楼船的顶部了。 无数旗帜飘扬,显示着军武的鼎盛。 都是朝廷调拨的新船,计有三层楼船一百,二层楼船一百,两层艨艟二百,其余大小船只近千。 真的兵强船坚。 这次,定然可以把方天定按在水里摩擦了!宋江得意地想到。 打头的船上,阮小五坦胸露背,提着一根铁枪,志得意满地说道:“如此好船,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阮小七接道:“五哥,莫要高兴太早,灭了贼人,或许可以缴获大海船哩。” 阮小五哈哈大笑,连赞有理道:“等打赢贼军,我等也下海去耍一耍。” “同去,同去!”阮小七附和道。 想他三兄弟,只要把一腔热血卖给识货的,因此吴用去请三人劫生辰纲时,三兄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可惜,梁山毕竟是贼寇,并不需要大船,从上梁山到现在,大船也就缴获高俅的百十艘海鳅船,早就老化的厉害。 若非朝廷调拨了新船,他们也只能用老战术,去凿明军的船底了。 只是淮河水流湍急,现在又是七月份,雨水甚多,想凿穿船底,只有水性特别出色的才能搞得定。 梁山有这等本事的,不超过两百。 如何搞得定? 阮小七笑道:“五哥,给兄弟们来一曲哈。” “没问题,兄弟们听好了!”阮小五笑道。 “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好~”众人喝彩不迭。 当初,劫生辰纲事发,阮小五唱着这歌,把巡检何涛和捕盗官兵引进水泊里,然后全部杀死。 想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掐指算来,已经快十年了,他等也由草寇变成了官军,前来剿杀另一波反贼。 角色变换,结果也是变幻,他等做草寇时,杀的官军落花流水,如今他等成了官军,也被明贼杀的落花流水。 阮小七却不觉得自己水战也会输了,喝彩一阵,又道:“五哥,端得唱的精彩,只是太短,再来一曲如何?” “听好了!” 阮小五放开嗓子,唱道:“爷爷生在石碣村,禀性生来要杀人,先斩何涛巡检首,再杀东京鸟官人,英雄不会读诗书,只在梁山泊里住,虽然生得泼皮身,杀贼原来不杀人,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怕朝廷不怕官,水泊撒下罗天网,乌龟王八罩里边,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求富贵不做官,梁山泊里过一世,好吃好喝赛神仙。” 唱完,阮小五叹道:“想我等聚义水泊里,大块肉大碗酒,何其快活! 如今到了此间,连连吃瘪,便是林教头那等英雄人物也投了明军,实在丧气的很。” 阮小七道:“先锋的确做差了,只是明军杀了许多兄弟,如何不要报仇?” 说了一阵,两人不复再言,只划船上前。 渡过淮河,活捉方天定,是宋江喊出的口号。 南岸,方天定看到对面楼船上的旗帜,主动让出来了主位给费保等人。 从外观上判断船只大小、性能,这是水军大将的必备技能,方天定却是无法。 三层楼船,水面之上高六丈,各重上层建筑均设有舱室、女墙、战格,作为士卒战斗的依托和防护设施。 船上竖着旌旗、战鼓,声威雄壮。 两侧和首尾上,皆装设有拍竿,女墙之后,隐约可见床弩。 粗略判断,满载能够装载士卒千余。 费保一边记录情报,一边说道:“宋军大船数量远超我军,这场水战,怕是不会轻松。” 明军水军,有新福船二十,快蟹船五十,楼船五十,艨艟一百,其余大小船只五百余只。 数量只有宋军的一半。 然而,费保说的是不会轻松,却不担心己方会输。 致胜的关键,便是新福船和快蟹船这两种海船。 当然,还有huǒ yào。 讲真,去大海上厮混过的人,是不太看得上江河湖泊的。 不过,作为军人,打仗才是首要的任务,个人喜好只能排在后面。 宋军船只入河后,并不走远,在小船和岸边器械掩护下,开始修建水寨。 简易水寨,把小船开出排在水中,用铁链木板连接,再在关键处打下木桩,把主力护在中间。 这是外紧内松的布置,若是明军突袭,各船可以直接冲出接战,反而明军想冲进来,需要费一些功夫。 这点功夫,足够让岸边和船上的弩砲展开攻击。 水寨最宽处,距离岸边不过一百步,投石机、床弩尽可以遮掩得住。 从早间到晚间,宋军船只不断驶出,直直排出了两里地。 附近警戒的明军船只,也回到了河心线南边,进入己方弩砲掩护范围之内。 明水军大部,都在上游虎视眈眈,等待出击的时候。 宋军大部不动,明军也不会动。 比的就是耐心。 谁先脱离己方掩护,谁吃亏,费保当然不愿意吃这样的亏。 雨夜,天色昏暗。 宋军各处打起火把、灯笼、火盆,沿着河岸一字向下,直直排出去两里有余,把河面照的一片透亮。 明军也是一样,哨船打起火把,南岸不时放出照明弹,以防宋军偷渡。 全军入河,水寨竖起,宋江放下心来,笑道:“贼人倒是谨慎,没想把我军堵在河道里。” 吴用道:“如此多器械,他等如何敢来?” 说笑两句,宋江道:“明日,全军上船,务必歼灭贼军水兵。” 南岸边,费保对方天定说道:“太子,贼军步卒未曾上船,今夜无大的战事,请殿下前去休息,看我等明日厮杀。”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一切都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回营去了。 水战并非太子所长,因此方天定并不打算上船指挥战斗。 否则,水军将士顾忌他的安全,十分本事也只能用出七八成,又是何苦来哉。 他的任务,是解决登岸的宋军。 正文 一百九十九 水面前锋战,一枝花亡 嗵~嗵~嗵~ 战鼓雷鸣,旌旗招展,宋军步卒有序上船。 楼船、艨艟等船,都是大船,少则三五百人,多则一两千,全靠水手填充,是绝对不够的。 因此,水手驾船,步卒担任厮杀主力,是必然的选择。 不止宋军,以前各朝水军都是这样干的,因为水军只是附属,人员编制有限。 此次,除了两万余水军,还有两万多步卒登船助战。 主要是gōng nǔ手手,床弩、投石机、拍杆等器械的操作手,当然,长枪手刀盾手也不少。 宋军水寨上游十里处,明军水寨设在此处。 同一时间,明兵也在依次登船。 接舷战,只靠水军可不够。 哪怕方天定把水军当成了独立军种,有自己的战斗人员,同样需要临时调拨人员上船。 只是明军船少,登船速度也快一些。 半个时辰后,各船准备就绪。 费保下令:“各船出发!” 旗舰上,战鼓擂起,声传三里。 令旗舞动中,各船立刻抽梯解缆,扬帆划桨,缓缓出动。 小船在前,大船在后,新福船一字居中,快蟹船护持两侧,楼船、艨艟拖后。 河面上,全为船只覆盖。 看到明军出动,早有探哨飞马报信而去。 收到汇报,宋江喝道:“水军出击,全歼贼军水兵!” 收到命令,阮小五嘿嘿一笑,喝令:“前军出发,迎战贼军!” 前锋楼船艨艟各十,小船二百,负责破开明军小船,为大军开路。 楼船上,投石机、床弩都张开了弦,拍杆也已经复位。 甲板上,步卒持枪跨刀,张弓蹶弩,随时准备接战。 负责督战的蔡庆提着鬼头砍刀,来回扫视着。 拥挤闷热的船舱内,力士汗流浃背地踩着踏板,把明轮翻的飞起。 不一刻,前锋出了水寨。 待前锋向上走了一里,李俊又喝令全军出发。 阮小五在船舱里,举着望远镜向上游看去。 其实不用望远镜,新福船高高耸立的桅杆清晰可见。 海船并未升帆,只以水流的速度向下而来。 费保也看见了宋军楼船,默默估算着距离到了三里之内,他喝道:“火船出击!” “出击!” 大喝中,令旗舞动,前方的小船拖着木排齐齐加速,向前冲去。 船上,堆满了柴草、火油、huǒ yào等物,就是为了放火,还有许多木排,几乎塞满了河道。 距离一里之地,火排上的水手点燃引火物,噗通跳进水里,向着南岸游去。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再想厮杀,只能等第二波大战。 蔡庆看到许多火排撞下来,喝道:“放箭!” “不准放箭!”阮小五喝道。 距离这么远,不要说gōng nǔ,就是床弩也杀不得人,凭白浪费箭矢。 蔡庆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讪讪一笑,闭口不言。 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上山这么多年,也算是一个合格大将了。 只是第一次上船征战,又对明军惧怕不已,看到火排来袭失态了,才越俎代庖地下令。 阮小五看都不看蔡庆一眼,又喝令道:“小船上前,阻止火船接近,各船撑杆待命,准备推开火排。 另,所有gōng nǔ手、床弩、投石机、拍杆准备接战。” 立刻,所有器械蓄势待发,弓箭手也到了船舷边上,准备攻击。 收到命令,所有小船齐齐蹿出,准备与明军小船厮杀,同时推开火排,为主力开道。 费保看的清楚,喝令道:“距离一里时升帆加速,凿穿敌方阵型,楼船负责扫尾!” 明军火船队指挥使看到宋军抢来,喝道:“各船,杀!” “杀~” 大喝中,各船上弓箭手立刻放箭。 千余枝箭飞出,虽然不成规模,也颇有威势。 只是没杀的几个人,只有十余个宋兵中箭落水。 一艘船上,多则十余人,少则三五人,想凭弓箭杀光敌人,是不可能的。 宋军埋头疾冲,不一刻撞进明军也。船群里,立刻开始厮杀起来。 小船之间的厮杀,只能接舷跳帮,面对面的刀砍枪刺。 只是打起来,宋军才发现这样打下去吃枣药丸。 原因很简单,宋兵都是麻布短衫,根本没有披甲,反观明兵,身上都有藤甲。 明兵刀枪命中宋兵,必然留下伤口,哪怕不死,大多也无力再战。 宋兵刀枪递去,除非命中面门、脖子这等要害,才能一击毙命,胸腹大腿等地方都被覆盖了,刀砍枪刺上去,不是被滑开,就是被卡住。 宋兵瞬间便吃了大亏。 惨叫连连中,宋兵不断落水,命大些的向着北岸游去,命不好的只能浮尸水面,随着水流缓缓向下游流去。 等待他们的,要么是战后被打捞上岸,集中焚烧,要么只能葬身鱼腹之中。 双方接触不过百余息,宋兵便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明兵也不好过。 前锋之中,都是梁山老兵,极善于小船接战,五百余宋人虽然近乎全军覆没,也杀了百余明兵。 “该死,没想到这藤甲如此厉害!”阮小五恨恨地说道。 他与李俊几人偷袭明兵哨船,也缴获了藤甲,因为杀的太快,对藤甲的作用没有直观认识。 此时小船肉搏,立刻见识到了厉害。 不过,哪怕他等知道藤甲厉害也是无法,总不能大军枯守岸边,坐等东京送藤甲来吧? 藤甲可是南方特产,北方天气干燥,藤甲不但放不住,防御能力也衰减的厉害。 此时不是懊恼的时候,阮小五收拾心情,喝道:“放箭!” 嗡~万箭齐发,河面立刻被白羽覆盖。 蔡庆偷眼去瞧,只见明兵仓惶点燃小船,各自跳水逃生,不由松了口气。 他瞧的明白,许多船只并没有被点燃,水手便逃命去了。 “果然,还是我梁山水军精锐。”蔡庆暗暗想道。 他刚才只蹲在船舷后,并没有看到肉搏战中宋兵被屠戮的景象,因此能够安慰自己。 虽然没了操控,火排火船顺流而下,速度也不慢。 待其接近,阮小五喝令撑杆推开。 撑杆手立刻走到底层船舷边,用长杆推开火排火船。 只是为了规避,船队阵型不免出现了混乱。 此时,后方明军大部已经接近了。 阮小五喝令道:“各部,huǒ yào弹,准备攻击!” 轰~ 震天巨响中,整条船猛地跳了起来。 阮小五晕头转向地爬起来,左右一看,蔡庆的脖子,被不知从哪飞来的木板削断了,仅余些许皮肉相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可见大名府一枝花,斩的人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日轮到自己做了没头鬼,再也不能戴花了。 来不及伤感,阮小五再看船只,发现船中间已经出现了一指宽得裂缝,而且正在急速倾斜中。 这船,完了! 阮小五立刻做出了判断。 “弃船!” 下令完,阮小五径直跳进水中,向着最近的楼船游去。 船上水手、军兵,立刻如下饺子一般跳进水里,或是向着北岸、或是向着其他船上游去。 阮小五还未接近那船,便看到一只未曾点火的小船撞到了船壁上。 小船猛地一顿,随后轰地一声,一团蘑菇云从水柱中直冲天际。 楼船猛地受力,平平移出去了两三丈的距离。 船壁上,一个一人高的大洞尤为醒目。 河水急速从洞中涌进船里,楼船迅速倾斜。 楼船攻防出色,然而重心不稳,一旦底层船舱大量进水,就是倾覆的下场。 眼睁睁地看着许多来不及卸甲的兵丁被河水吞没,阮小五恨恨一拍水面,转身向着另一条艨艟游去。 未曾游出许多距离,明军大船,已经杀了进来。 正文 二百 短命二郎 看到宋军仅剩的两条楼船、三条艨艟没命般向下游逃去,费保笑道:“应天府水战,宋军用这招让我等吃了大亏,如今,总算是念头通达了。” 原来,没着火的小船里,都填了huǒ yào。 少则百余斤,多则二百斤,其内又有引火机关。 机关并不复杂,只是一枝点燃的线香,船只发生碰撞时,线香倾倒,火星立刻点燃huǒ yào,引发剧烈的bào zhà。 宋兵看到这些船没有火,也不会重点防备,大多任其撞上。 于是,四十艘船被炸的只剩下了五艘。 从宋军水雷里得来的灵感,真的是非常好用。 尽管只能用一次。 剩余的五艘船里,有四艘都是用撑杆撑住了huǒ yào船的,然而,bào zhà之后这些船并无大碍。 只能说,这种zì shābào zhà船的威力,远不如真正的水雷。 不过已经足够了。 河面上,像沸腾的汤锅一样,无数宋兵正在挣扎求生。 费保又下令道:“留下五只艨艟船救援伤兵,收拢俘虏,其余船随我杀向宋贼主力。” 船队立刻加速,向着下游宋军主力杀去。 水面上,看到明船经过,阮小五思忖片刻,转身向着北岸游去。 他便是再头铁,也知道自己弄不沉一条船。 与其白白送命,不如回去后重新上船厮杀。 再不济,也要把此间消息传回去,免得主力再次吃亏。 刚划了两下水,阮小五突然觉得左脚腕一紧,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水底沉去。 他是水中老手,立刻就知道,这是有人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脚腕了。 阮小ǔ bù慌不忙,左脚连续甩了几下,却不想对方抓的颇紧,居然没能甩脱。 “咦,这该死的!” 阮小五冷笑中,右脚猛地踹出。 仍然无果。 阮小五怒了,从腰间抽出水刺,对着后方就捅了过去。 完全不手软。 他的绰号乃是短命二郎,“短命”,实为断命,断人性命的意思,“二郎”可不是他的排行,而是指的灌江口二郎神杨戬。 这诨号,说的他杀人本事高强,特别是在水中。 纵观他的一生,杀的人比许多人认识的都多。 想当年,刚上梁山时,他兄弟几个把百多个捕盗官兵全部搠死在泥滩里,真是杀的尸山血海,也没有半分手软。 如此凶人,他怎么会让一个不知所谓地人牵制住了。 只一下,那人手松开。 得了自由,阮小五猛地一登水,向着北岸潜去。 他可是能够在水泊里凿船的水中悍将,一条淮河,潜游过去没压力。 突然,只听得头顶有人叫道:“水里有人,把他拖上来!” 阮小五听的明白,急忙向水底潜去。 只是迟了。 一条渔网样的东西落到身上,把他团团缠住。 急要挣扎时,却被越缠越紧。 “把他拖上来,看看是什么身份。” 听到这个声音,阮小五愈发慌张了。 被拖上去,必然吃擒。 不要慌!毕竟是久经风浪的,阮小五很快便冷静下来。 胳膊绕了两下,从网中伸出来,紧紧地握着水刺。 “二哥,七哥,老娘就交给你们了。” 喃喃自语,阮小五把水刺抵到了心口上。 “晁天王,小弟没有辜负你的期盼,好歹保着宋公明走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小弟去阴间找你,好坏再聚义一场,也杀的阎王爷快活。” 念头未落,阮小五发觉眼前一亮,已然被拉出了水中。 抬头一看,无数船只正在顺流而下,只有几艘船留在原地打捞伤员和俘虏。 许多尸体翻着死鱼眼,正在随波飘荡。 三十五艘大船上,也有万余人,能够逃得一命的,都是水性精熟的水手。 那些随船的步卒,不但水性一般,而且身上有甲,大多淹死在了水里。 万余人,能回到岸上的不过一两千。 血亏。 阮小五努力看向下游,却看不到宋军船只。 “二哥,七哥,保重啊!” 大喝一声,阮小五猛地用力,把水刺刺进了胸口里。 心脏刺破,殷红的鲜血喷射而出,立刻毙命。 可见水中豪杰,短命二郎,再也杀不得人了。 “晦气,以为抓到了个活口,却不想zì shā了。” “管他呢,捞上来一起烧了,总不能污染水源不是。” “如此刚烈的人物,必非凡人,总不好让他死于无名,着俘虏前来辨认。” 对话中,阮小五被捞到了上来,单独放在甲板上,等待辨认。 下游,看到五艘船逃回,阮小七惊怒交加,喝问道:“前方何事发生,如何便全军覆没了?” 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五条船没命般向下游逃去,全不顾大将呼喝。 李俊见状大怒,喝令道:“来啊,拦下他们。” 得了命令,蔡福立刻上了一条小船,向着五条船追去。 他是督战官,这是他的职责。 他的弟弟蔡庆作为前锋军督战官,是在旗舰上,此时前锋旗舰沉没,他免不得忧心忡忡,就要去问。 北岸上,宋江看到前锋船队尽殁,简直睚眦欲裂。 原以为有新造楼船,又有huǒ yào助阵,对阵宋军定然手到擒来,却不想还没接阵,便莫名其妙地被炸沉了。 按下忧虑,宋江喝令道:“来人,立刻收拢上岸水军,寻找阮将军。” 吕方立刻驱马而出,向着水军上岸处跑去。 南岸,方天定看着硝烟未散的河面,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爆船虽然只能乘其不备用一次,然而,一次干掉许多船只,已经大赚特赚了。 突然,下游有哨点燃起了狼烟。 不过千人宋军要过河,方天定喝令按兵不动。 他的三万军队,在涟水县和云梯关之间分成了两部,接近云梯关的有一万人,接近涟水县的有两万人。 五千马军,都跟在方天定身后,随时准备狙击登陆宋军。 不一刻,游骑飞奔而来,道:“禀太子,对岸有二百余小船入河,往着南岸而来。” 二百余小船,最多也就千八百人。 萧嘉穗道:“太子,此乃袭扰,意图调动我军。” 方天定颌首,喝令道:“滕戣,领轻骑五百,驱散宋军。” 滕戣立刻领军出发。 乘船过河的,都是轻步兵,缺乏坚盾长枪,根本挡不住骑兵冲击。 果然,待滕戣领兵赶到,宋军已经退回了河心,却不回北岸,只在河心徘徊。 宋军做出要渡河的样子,来回扯动,让明兵疲于奔命,待其懈怠,再行渡河,当可站住阵脚。 阳谋,方天定很明白,却不得不分派军马应对。 因为这是进攻方的天然优势,除非防御方有足够的兵力沿岸排开。 可惜,方天定只有三万五千兵。 正文 二百零一 惨烈水战 淅沥沥的小雨虽然不大,却一直下个不停。 船台里,费保肃然而立,宋军船队不断接近。 最前面船只的距离,只有五百步,马上就要进入弩砲射程。 三百步时,费保喝道:“开火!” 呼呼呼~数十个火球腾空而起,直直砸了过来。 明宋两军的船只上都有投石机,不约而同地发动了火球攻击。 嘭嘭嘭~ 火球落入水中,溅起偌大的水柱,还有火焰漂浮水中。 三五个砸中船只的,立刻有大火升腾而是。 士卒立刻搬上沙土,覆盖烈火,以保船只安然无恙。 新福船各处都做了防火处理,并不怕小规模的火烧,除非烧毁风帆。 楼船也是一样。 只是水火无情,双方也有三五个士卒死于火球之下。 李俊喝道:“火箭发射!” 砰~ 轰鸣中,白烟升腾,无数羽箭被huǒ yào推动,从宋船上疾速飞出,直直扑向宋船。 哆哆哆,新福船迎面立成芦苇荡。 声势十分浩大,只是杀伤寥寥。 火箭准头不足,箭矢威力又不够,并不足以穿透船垛等防护设施。 费保面不改色地喝令道:“各船全速向前,两面弩砲全力轰击!” 命令刚下达,新福船的船队便如利刃一般,切进了宋军船队里。 轰隆隆~ bào zhà连绵不绝,白烟遮天蔽日,一时间,河面上只见硝烟,不见船影。 交错而过的瞬间,双方同时发射huǒ yào弹攻击。 距离这么近,船只这么多,只要打出去,十中七八,命中率高的吓人。 现在,唯一可以依仗的,便是谁的船坚固,谁打出去的dàn yào更多。 听到河面上比鞭炮还密集的bào zhà声,方天定悚然而起,喝道:“赵宋也搞出了雷击弹?” 原本轻松的众人,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 己方huǒ yào优势不再,船只数量又比宋军少,这仗,不好打了! “来人!”方天定喝道:“若水战失利,立刻通知楚州境内实施坚壁清野,准备守城作战。 再令,向下游搜索,查探乔正、谢福位置!” 若是水战失利,方天定只能把淮河让出去,把宋军放到岸上打。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因为有船,处处可以搭建浮桥,基本没办法防守。 因此,乔正谢福率领的援军,便成了致胜关键。 这个时候,每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胜利的把握。 下令完,方天定又道:“立刻通知全军,赵宋已经开发出huǒ yào,各部不必吝啬使用。 再令,后方抓紧收集土硝,每月制取土硝一万斤者,封男爵,十倍数量爵位递增!” 立刻有信使奔出,前往各方传信。 北岸上,宋江把望远镜牢牢地对准着硝烟中。 可惜,只能看到影影绰绰,并无十分详细的情报。 “来人~”宋江喝道:“立刻派出船只,前往战场查探具体战况!” 下令完,宋江一巴掌拍在围栏上,恨恨地说道:“贼人如此奸诈,有huǒ yào此等利器,却隐而不用,实在狡猾!” 他说这话,全然忘记了自己也隐而不用的目的。 吴用劝道:“主将勿忧,我军船多,便是一换一,也是稳赢不输的局面。” 话音未落,吕方急急奔来,道:“上岸水手汇报,有人见到阮小五跳水,却未曾见他上岸或者换船。” 顿了顿,吕方继续说道:“有人亲眼所见,蔡庆兄弟已经阵亡!” 宋江闻言,立刻呆住了,刚要嚎啕大哭,突然想到河面上激战正酣,实在不是痛哭的时候。 于是,他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下令道:“传令,待贼人水军落败,立刻搭建浮桥,全军过河!” 命令下达完毕,已经有船只穿过了硝烟。 狗啃的一样。 这是宋军的楼船。 两侧船壁破破烂烂,布满了洞口,小如盆口,大过门框,几乎就没有一块完整的板子。 从这边,完全可以看到那边。 布置在外面十二对的明轮,只有船尾的那个还完好无损,却也停止了转动。 船舱内,兵丁横七竖八地躺着,明显是凶多吉少的模样。 其内布置的床弩,大多四分五裂,剩余的也被掀翻在船板上。 里面的肋骨也多有断裂,上层坍塌甚多。 驶出硝烟不过十余丈,只听得咔嚓一声,整只船从中间断为了两截,缓缓沉入水中。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河面上浓白的硝烟散去了许多。 水面上,飘满了尸体,波浪都被尸体压住了,河水红彤彤的,都是鲜血染出来的。 宋军四万多,没了三万有余,明军两万多,没了八千多。 河心,有半沉未沉的船只建筑露在水上,无数尸体被水流带着撞了上去,复又荡开。 河边,搁浅的船只,只有破板支撑着勉强不倒。 偶尔有侥幸活下来的士卒游过来,爬到上面暂时歇息。 相对于宋兵,明兵幸运了许多。 因为他们有藤甲,可以轻易的游到岸上去。 下游,硝烟之外,领先的是费保的旗舰。 惨! 船壁损伤不必多说,甲板上的建筑,包括船台、桅杆在内,已经完全被抹平了。 至于国旗、帅旗,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待到两军完全脱离,宋军楼船剩下一百五十余,艨艟不足八十,实在元气大伤。 再看明军,新福船沉了八艘,快蟹船沉了十三,楼船和艨艟仅余三十艘。 所有的船只,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破! 基本上,这些船除了回收一些木料,并无再用的价值。 想要修复,花费的材料和时间,远超建造新船。 讲真,双方交错而过相互轰击,都是调好角度后,上弦就开火。 浓烟之中,根本分辨不清目标,也来不及仔细辨认。 到底有多少人死于自己人手中,完全无法统计。 可以肯定的是,为数不少。 宋军之中,不时的,有楼船撞到岸上,船上的兵丁带着伤员下船。 楼船明轮被毁,便没了动力。 明军还好,可以顺流而下,只要船只不沉,便可无事。 宋军逆流而上,没了明轮给予推力,只能依靠惯性向上滑一阵,待到力尽,就是被水推着倒退的结果。 算起来,还是明军赚的多些。 这也是应该的。 因为海船船体更加坚固,能承受更多的轰击。 而且海船相对于楼船艨艟,要更加低矮一些,受弹面积小,自然要沾些便宜。 岸上,不论是方天定,还是宋江,看到这等惨状都惊呆了。 不仅他两,双方将士全都呆若木鸡。 正文 二百零二 损失惨重 明军旗舰内,费保躺在船舱里,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传令瞿源,立刻接管指挥,能战者,转身再战!” 话刚说完,费保头一歪,晕了过去。 看他浑身上下,插满了木刺,跟个破筛子一样,鲜血汨汨流淌,在身底下聚成了一汪血泊。 当时,连续两根箭矢射到了船台上,当场就炸穿了船壁。 若非有藤甲护体,他又及时伏倒,定然被碎木打成破布袋。 “来人,立刻升起指挥旗,即刻起,我接管指挥权。” 其实不用费保说,负责指挥快蟹船的瞿源看不到帅旗,已经下令升起指挥旗了。 他的船状况好一些,起码两侧船桨损坏不多。 然而,他的右胳膊也垂落了下来。 这是飞射的木块打穿了指挥窗口的玻璃,给他来了一发。 哪怕有藤甲护体,也把他打的粉碎性骨折。 好在他是水将,在这个水军进入远距离轰击的时代,提不动刀也能继续战斗。 下令完,瞿源把望远镜扫向楼船之所在。 诸能的将旗已经消失,迟迟不见重新升起。 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诸能已经阵亡了。 将军难免阵前亡,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只可怜这个水中的好汉,未曾封爵便丧命。 岸边,倪云抹了把脸,把目光扫向河中。 没看到费保帅旗,倪云真是惊怒交加。 激动之下,他本已麻木的右眼睛又疼了起来。 眼睛肿的跟个馒头似的,里面不断渗出血水来。 倪云很清楚,他的右眼,定然是废了。 不过相对于诸能阵亡,这样的结果还不错。 反正使用单筒望远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已经习惯。 伤感片刻,倪云从怀里扯出将旗,让旁边的士卒撑起来,开始收拢上岸的士卒。 他的座舰是一只双重艨艟,第一时间就被打沉了。 也就他跳水及时,才没有受伤。 却不想,正在向岸上游时,一只箭矢在旁边bào zhà,当即就把他的眼珠子给爆了一个。 若非身上藤甲给力,被炸的陷入昏迷的倪云非得被淹死在水里不可。 明军水军四员大将,一死一重伤两轻伤,实在让人痛彻心扉。 宋军船队里,阮小七抱着阮小二,不断地叫着二哥。 阮小七座驾被击沉,他第一时间游到了阮小二的船上。 只是情况不妙。 一根手臂粗的精钢箭矢,斜着穿过阮小二的腹部,把他挂在了船壁上。 幸亏填装的huǒ yào未曾引爆,阮小二才可暂保无恙。 阮小七双眼含泪,道:“二哥,撑住,兄弟这就带你去泗阳城里找安神医救命。” 阮小二努力撑出一丝笑容,道:“七哥,我是不行了。” 阮小七想要拔出箭矢,却又不敢。 现在阮小二还有一口气,全因箭矢挡住了创口出血,若是拔出,立刻丧命。 阮小二道:“七哥,我刚看到五哥来接我了,我们就要走了。” 歇了口气,阮小二继续说道:“家里还有老娘,还有你嫂嫂和侄儿,都要你养……” 阮小七想接话,却只能无声流泪。 “七哥,这水战,再也不是以前的水战啦,个人本事用处不大,一定要保住性命,不要报仇,回家……” 阮小七抬头一看,阮小二已然逼上了双眼。 “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并没半点儿假!晁保正敢有件奢遮的私商买卖,有心要带挈我们,一定是烦老兄来。 若还端的有这事,我三个若舍不得性命相帮他时,残酒为誓: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于非命!” 想起吴用邀请三人时,阮小二说的这话,阮小七更加悲痛,嚎叫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二哥,五哥,那还有识货的啊?你们走了,兄弟还能靠谁啊?” 哭声惨痛,直如dù juān啼血。 “兄弟,醒醒啊兄弟!” 听到叫声,穆春努力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童威。 看穆春睁开双眼,童威笑道:“兄弟,醒来就好,我们马上就能上岸了。” 穆春努力摇了摇头,这才想起,他在甲板上督战的时候,一根弩箭直直落在了他的脚前。 没等他反应过来,弩箭猛地炸开,把他掀翻在了甲板上。 想到bào zhà,穆春连忙向腿上看去。 如遭雷击! 那还有腿呢? 双腿齐膝而断。 童威见穆春发现没了双腿的情况,安慰道:“兄弟且勿焦躁,好歹还有命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穆春双目无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断腿。 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废人呢? 上船之前,哥哥穆弘还劝他小心小心再小心,却不想,只是一场战斗,腿没了! 心如死灰,无话可说。 现在,穆春倒是突然理解史进了。 作为武将双腿被废,实在生不如死,难怪他听到王进没了双腿,立刻就要离营而去。 回过神来,穆春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对童威说道:“兄长,小弟双腿已断,无法再战,着人送我回营吧。” 童威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水战模式变了,以后跳帮接舷不会再是主流,兄弟且去,看我替你报仇。” 穆春点点头,没说话。 不一刻,童威放下一条小船,着人把穆春带回岸上去。 躺在船上,仰望着天空,穆春不禁想到:“明军如此凶猛,我等实难对阵,目下我双腿俱废,正好可以让哥哥送我回乡,也好过魂断他乡。” 此时此刻,他也有些后悔。 若是揭阳镇里不找宋江的麻烦,说不得也就没上山这回事了。 如此,想必兄弟俩作为当地壕霸,定然能快快乐乐地过活。 河面上,无数尸体游来荡去。 郑天寿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木板上。 他被bào zhà的气浪撞下了船,当时就昏迷过去了,幸好运气不错,落在一块船板上,才得以侥幸存活。 水波不时撞来,刺骨般的寒冷。 其实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 明军这么凶猛,怎么打? 郑天寿扶着木板坐起,呆呆地看向南面,犹豫了片刻,他一咬牙,向着南岸游去。 宋军太危险,老子还是去投明军,找燕大哥厮混吧,郑天寿咬牙切齿地想着。 他上船督战可不是自愿的,而是被点名来的,心中不无怨愤。 老子也算卖过命了,走了不算不讲义气,郑天寿如是安慰自己。 不一刻,划到岸边。 郑天寿不等明军盘问,立刻举起手叫道:“我乃白面郎君郑天寿,我要弃宋投明。” 立刻有明军围来,押解他去见方天定。 正文 二百零三 蔡福之死 岸上,回过神来的方天定令道:“传令水军,直接回营休整。 再令,各部立刻集结,准备狙击宋军。” “报~”呼喝中,游骑飞至,道:“禀太子,乔正、谢福二位将军已到下游水寨,因为无风,福船无法逆流而上,只有快蟹船正在赶来。” 方天定令道:“传令二人,所有船只隐于水寨之内,待宋军一部过河一部过河后再行出击。” “是~”游骑打马而去,前去传令。 另一边,宋江瞪着血红的眼睛,喝道:“传令水军,立刻追杀贼军。 再令,立刻搭建浮桥,供大军通行。” 朱武劝道:“主将,明军水军未灭,我军还未彻底掌控河道,若是后路被断,渡河军队必然崩溃,还请主将三思。” 宋江道:“贼军分散各处,短时间难以集结,只要我军站稳脚跟,自然可以掩护水军掌控水道。” 朱武又道:“主将,没有船只掩护,士卒暴露于明军弩砲之下,伤亡必多,不可不防啊!” “我意已决,勿复再言,立刻传令!” 朱武还要再劝,却被吴用拉住。 宋江被打得激逗了,怒火攻心,谁劝也没用。 不让他打一阵,是绝对不会清醒的。 至于付出多少伤亡,那就看他冷静的够不够快了。 好在浮桥不是一时半刻能够搭成的,有足够得时间来想办法劝宋江冷静。 下游河面,蔡福带着两条小船十来个人,紧赶慢追,终于快要追上逃跑得五艘船。 看到督战官的旗号,楼船上的宋兵逗慌了。 畏敌惧战,阵前逃跑,这可是斩首的罪行,绝无宽恕的可能。 小兵也许可以活命,军官却必死无疑。 最后一艘船上,指挥使程坤唤来五个都头,商议道:“我等罪行,尔等各自有数。 目下督战官赶来,授首在即,诸位可有良策活命?” 都头洪刚说道:“我识得那个督战官,乃是梁山中的铁臂膊蔡福,乃是专管杀人行刑的事情。 我等为前锋时,他的弟弟蔡庆随船督战,已然丧命。” 嘶~几人倒吸一口凉气,觉得事情棘手了。 这家伙刚刚死了亲弟弟,真是怒火上涌的时候,根本没办法讲道理,当然别想着求饶了。 而且,这是督战官,正是在场逃兵的天敌。 “立刻停船,尚有一分生机,若是冥顽不灵,军法之下,立刻化为齑粉。” “我信了你的邪!”听到蔡福怒吼,程坤呸了一口,道:“各位,事关性命,我便直说。 六里之外,便是明军水寨,我欲投降明军,以求保命,诸位意下如何?” 这是保命的唯一办法! 然而,众人都是禁军出身,家眷都在赵宋境内,若是投降,家人必被连累,如何下得了这个决心? 只是回去送命,心中实在不愿意,是故犹豫不绝。 洪刚见众人沉默,道:“各位兄弟,小弟也是有家小在的,若是回宋营送了命,便再无团聚之时。 我等投靠明朝,亦可接来家小,再不济,待其全取天下,也可团聚。” 程坤补充道:“不错,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希望,人死了,那便全都完了。” 顿了顿,程坤又道:“各位兄弟,我已决意投明。 若是尔等坚持回去送死,我给一条小船自去,只是莫要阻碍我等。” “我等愿降!”其余四个都头同时做出了决定。 程坤大喜,立刻就要命令军士加速,以求摆脱蔡福。 “指挥勿急!”洪刚指向蔡福,劝道:“我听闻明朝对梁山众将悬赏颇高,何不以此作为进身资质?” 程坤颌首,道:“不错,得些封赏,以后也好度日。” 六人立刻达成一致意见。 水面上,蔡福喝道:“再快些,等上了船,看我怎么炮制他等。” 弟弟蔡庆就在前锋船队中,遭遇不测得可能性很大。 这群渣渣不去陪葬,反而逃跑,真把他给气坏了。 他已经决定,待上了船,非要砍十个八个脑袋不可。 反正他是督战官,这是他的权利,任谁也说不出半点不是来。 “将军,前面船慢了下来!” 听到水手呼叫,蔡福抬头一看,只见前方楼船果然在减速。 “倒是识趣!”蔡福感叹一句,又狞笑道:“等上了船,先拿下指挥使,把船押回去再处理其他人。” 这个决定,显示他也没有昏头。 一艘楼船上五百多号人,就凭他带着的十多人,可弹压不住。 不一刻,小船靠到楼船边上。 程坤探出身子,叫道:“都监,贼军手段诡异,做妖法沉了我等战船,实在难以抵挡,不得不退走啊。” 蔡福喝道:“休的啰嗦,且放下绳梯,待我审问明白再做定夺。” 程坤坚持道:“都监,若是不能赦免我等罪行,我等也只好投靠贼人去啦!” “尔敢!”蔡福大怒。 来往谈判了一阵,蔡福不得不允诺不杀头,才让上面放下了绳梯。 讲真,也就是两军即将接战,不好破坏阵型,否则,程坤等人早就被主力给打沉在水里喂鱼去了。 不过谈了一阵,蔡福这放下来戒备,当先上了船。 刚落到甲板上,便见三五十人持刀提枪伏在甲板上。 蔡福暗暗叫苦,连忙就要跳船。 迟了! “拿下!” 程坤一声令下,军兵齐齐抛出挠钩,把蔡福绑了个结实。 程坤嘿嘿笑道:“蔡都监,你让我等去送死,说不得我等只好拿你做个见面礼了。” 蔡福喝道:“尔等欲反乎?” 呸~程坤唾弃一口,道:“尔为梁山大将,每日吃着酒肉,看着我等拼命,如何知道我等的苦楚? 你梁山旧部吃败逃走,也只是打军棍二十,我等禁军却是必死无疑,是何道理。” “指挥!”洪刚小声道:“明朝太子方天定一直对梁山诸将高看一眼,活拿了去,说不得要招降,恐于我等有所不便,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程坤一向,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等哪怕得了封赏,左右也只是小官,蔡福投降,一个统制不难,有的是机会报复。 于是,程坤锵地抽出腰刀,一刀劈下蔡福一条胳膊。 蔡福当即痛晕了过去。 可怜铁臂膊,如今成了单臂膊。 程坤看向左右,喝道:“各位,交投名状的时候到了!” 洪刚喝道:“我先来!” 喝完,提起铁枪,就对蔡福胸口刺了过去。 有人带头,余者纷纷跟上,不一刻,蔡福便被分了尸。 这个大名府的押狱兼行刑刽子手,就此死在了一群无名小卒手里。 其原因,还是宋军被打得没了信心,才做出如此决断来。 正文 二百零四 小卒过河 水战上游五里处,北边有河滩,水面相对狭窄,而且水流不急,正适合搭建浮桥。 宋江带着大队人马开到此处,喝令搭建浮桥。 他要亲自监督,誓要越过淮河。 李俊得了命令,一面点了百余相对较好的船只转向下游去追杀明军,一面让张横领船警戒上游。 还有四五十条破损非常严重的船只,直接坐沉在南岸边上,化身固定炮台,保护小船搭建浮桥。 早就准备就绪的水手们抬着小船下水,划到河中各自沉下重锚,固定住船身。 不一刻,三百多条小船首尾相连,从北岸接到了南岸。 小船连成的道路,一共五条。 如此,三五百的轻兵已经可以过河了,大部军队却还不行。 小船摆好,又用绳索kǔn bǎng牢靠。 接着,工匠们带着工具,背着木板跳上船,要铺出一条平路来。 叮叮当当,一片忙碌。 好不热闹。 南岸,方天定举着望远镜,不断张望着。 宋军大队开来的时候,河边哨塔已经燃起了黑又粗的狼烟示警。 此时浮桥已经开始搭建,定然不会再改变地方了。 无法进行骚扰。 因为他只有五千马军,和万余轻卒,没有任何重型器械助战。 轻卒是从河里游上来的,藤甲人手一副,刀枪都不齐全。 反观宋军,岸边坐沉了五十余楼船和艨艟,上面最少也有三百床弩,一百投石机。 随便来个三五轮,轻轻松松轰的太子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太子殿下只能做一个安静的吃瓜群众,无可奈何地干看着宋军忙碌准备。 全军停留在两里之外,只是监督。 方天定问道:“上游大军多久可到?” 萧嘉穗答道:“还有半个时辰。” 默默估算了一下,方天定发现,待两万主力赶到,宋军的浮桥也差不多搭好了。 除了两万主力,下游一万军需要两个时辰才能赶到。 乔正、谢福率领的水军,将在宋军开始过河时与宋军水军接战,击破宋军水军后,会逆流而上,摧毁这些浮桥。 摧毁浮桥后,就是围歼过河宋兵。 “报~” 观望间,一游骑飞至,举起一个盒子道:“禀太子,有宋兵来投,斩了蔡福头颅在此。” 立刻有人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一颗人头,犹自睁着眼睛,显得狰狞之极。 郑天寿出列拜道:“小人可以作证,实乃铁臂膊蔡福无疑。” 确认无疑,方天定下令道:“照前例,封为首者男爵,余者赏金千两。” 这个待遇,听得郑天寿眼热不已。 方天定又道:“着人送还蔡福头颅与阮小五尸体,以打击宋军士气。” 郑天寿主动请缨,道:“宋江怒急攻心,怕是会杀使者鼓动军心,小人原是梁山中人,情愿去走一遭。” 方天定问道:“若是宋江忌恨,非要杀你又当如何?” 郑天寿道:“宋江假仁假义,必然不会对我下手。 再则,我已投明,如何还能贪生怕死!” 好大无畏!方天定立刻同意。 郑天寿是自己游过来,让他送尸体回去,不会再留在宋军那边,就算他是诈降,也还是要回来的,因此不用担心一去不回。 至于安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喽。 真被宋江砍了,那也怪他自信过度。 郑天寿领了五个小卒,绕过楼船所在,举着白旗划船过河。 刚到北岸,就被一彪马军围在了中间。 郑天寿看到领军的是青面兽杨志,放下心来,叫道:“杨志兄弟,我是郑天寿,带蔡福头颅与阮小五遗骸要见宋公明。” 杨志闻言,立刻喝问道:“尔是投贼去了?” 郑天寿垂首答道:“为求活命,不得不如此,兄弟见谅。” “别叫我兄弟!”杨志喝了一声,又道:“且随我来吧。” 郑天寿闻言,放下心来,跟在杨志后面走向中军。 也是运气,要是霹雳火这样的暴躁家伙在此,说不得一言不合就把他砍了。 不一刻,郑天寿到了宋江跟前。 投降背义,郑天寿不觉有些心虚,复一想,自己乃是明军使者,不能失了威风,因此又把腰杆挺直了。 宋江喝道:“来啊,把这贪生怕死,无忠无义之徒斩迄来报!” 郑天寿喝道:“宋江,尔欲再杀一兄弟乎?” “我岂有你这等兄弟!”宋江暴怒,却没有再让人去杀郑天寿。 郑天寿道:“明朝势大,赵宋未必可平,你却执迷不悟,只催兄弟们拼命,是何道理? 若是我等投明,不,哪怕重回山上,坐观两虎相争,我等亦可得渔翁之利,岂不快哉? 待其筋疲力竭,兄弟们在乘势而起,获取天下未尝不可,替自己打天下,总好过替昏君保天下来的痛快。 如此,我等死的也心甘情愿。” 好水平!众将都是惊叹,原来去明军中走一遭,口才也会进步不小,端得神奇。 郑天寿又道:“若非你急功冒进,一味催逼,蔡福、阮小五两位兄弟如何会身死?我岂能投明而去? 我且问你,赵佶那昏君和满堂奸臣,有甚值得我等兄弟卖命的?” 有甚么值得的?再说忠义,实在太过空洞无力。 宋江不好回答,只得沉默不语。 吴用道:“人已送到,你自回,念在兄弟一场,也不为难你,只望后会无期!” 郑天寿团团作了一个揖,道:“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再见面时,只能刀兵相向,诸位兄弟多多保重。” 说完,郑天寿看向宋江,拜道:“最后叫一声兄长,且听小弟一劝。 明军势大难制,兄长莫要为了个人荣辱,再把兄弟们往死路上推了。” 拜了两拜,郑天寿起身离开。 宋江有心留下郑天寿拷问情报,却又不能发作,只得暗自闷气,转头看向他处。 河岸边,大军整装待发。 打前锋的,是河北降将孙安。 作为降将,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别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他会率领五千马军,先过河立住阵脚。 主力四万人,走解宝、邹渊、邹润、龚旺、丁得孙五人带领。 张清替龚旺丁得孙整理好甲胄,小声道:“两位贤弟,记得我的话。” 两人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表示记下。 对岸,明军大队旗帜出现,这边也搭好了浮桥。 孙安提着两把镔铁剑,牵着战马,喝道:“全军都有,出发!” 旗帜招展中,一万宋军依次踏上浮桥。 小卒过河,有进无退! 宋兵过河,生死犹未可知! 正文 二百零五 水战落幕 下游,乔正、谢福汇合瞿源、倪云,率领快蟹船逆流而上。 六十艘快蟹船,尽皆降下了船帆,两侧排桨整齐如一地划动,带着船只不断向前。 快蟹船,船两侧有成排的桨橹,外形活似蜈蚣和螃蟹而得名。 明军新来的快蟹船,长六丈,宽一丈,两侧各有橹桨二十六具。 甲板上除了桅杆,并无建筑,十分低矮。 两侧船舱内,各设弩砲十四具。 本来甲板上也是可以布置弩砲的,只是宋军也跨步进入了huǒ yào时代,为了避免伤亡,甲板上的武器人员全部撤除了。 旗舰上,瞿源单手举着望远镜,不断扫视着。 他的另一只手夹着板子,被纱布绑着吊在胸前。 乔正、谢福完好无损,却不熟悉水道,并不能担任指挥官,假若瞿源阵亡,倪云会接管指挥权。 他的身后,乔正正在紧张地查看水文情报,努力记在心里。 距离宋军还远,瞿源放下望远镜,说道:“这么点时间看不完的,只记住一条,把阵型搅乱了,分开来打,我军定可立于不败之地。” 乔正道:“这是根据交手得出来的,可有数据验证?” “没有。”瞿源摇头,道:“我军弩砲射速是宋贼的三倍,而且huǒ yào威力大,船只灵活,船体受弹面积小,一对一并不吃亏。 上午交战之所以损失惨重,是因为对方船多,阵型太过密集,并无旋转余地,只能硬抗。” 这都是血的教训,乔正默默地记在心里。 “其实我想过,哪怕宋军没有huǒ yào,我军已密集阵型撞进去,也可能打成接舷战,这实在是已短击长……”瞿源不断说着。 上游,李俊率领水军,顺着水流向下漂去。 从内心讲,他是不愿意继续行动的。 船只残破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士卒的心气已经被打散了。 一场战斗死了三万人,其实并不少见。 然而,这场战斗只用了一刻钟。 速度太快了,前无古例,几乎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若非时间太短,战斗又太过激烈,没给士卒思考的机会,肯定得有大量的士卒崩溃逃散。 现在战斗结束,紧绷的弦松了,大部分士卒彻底松散。 这从明轮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就能看出来。 没有心气的部队还想打胜仗?做梦也不可能。 讲真,若非顾忌宋江的脸面,他定然抗命的。 所以,船队只是顺流而下,根本就没加速。 好在,明军也被打残了,应该不会出来迎敌,他只要领jūn zhuǎn一圈,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不好,发现敌船!” 头顶惊恐的叫喊,拉回了李俊的思绪。 望远镜里,明军旗帜高高飘扬,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直直冲来。 再看都是完好无损的船只,李俊心中一紧,喝道:“全军加速,准备接战!” 要完!闪过这个念头,李俊回头招过童威,低声道:“立刻去通知童猛和小七,看我自由接战的号令,立刻跳水逃生。” 童威一怔,就要发问。 李俊疾速解释道:“明军来的是援军,我军必败,保命为要,另外,通知两人后,你直接回中军,汇报此间消息,让其立刻收回渡河部队。” 童威不敢怠慢,立刻解了条小船,向着上游划去。 童猛和阮小七二人都在后面,顺便通知了便好,赶到中军,却还要点时间。 发现宋军,乔正立刻接管了船舵,在瞿源的指挥下,贴着北岸走。 其余各船跟在后面,排成了一条长龙。 宋军阵型如同上次作战一样,还是三列纵队。 虽然心气不高,宋兵还是打起精神,把船速提了起来。 速度事关生死,再不情愿,也要努力。 不一刻,双方距离接近五百步。 宋军开始发射火球,明军却视若无睹,仍然向前。 李俊还想明白对方想干什么,就看到当先那船右侧船桨同时抬离了水面,左侧船桨全部加速划动。 再巨力带动下,快蟹船立刻向南边拐去。 到了河心时,船侧正好面对上游。 咻咻咻~箭矢齐发。 刚刚发射完毕,船只已经调头完毕,沿着河边向下游划去。 十余根箭矢,只命中了一根,命中率堪忧。 然而,一共有六十条船,尽皆如法炮制,利用调头的瞬间,发动攻击。 六七百箭矢,命中不足一成。 然而,却摧毁了七艘宋船。 不是宋船太弱,而是刚刚经过大战,宋船状态实在太差。 不用十根八根,随便来两发,都可能把船打沉了。 更让李俊无奈的是,宋军无法做出有效反击。 快蟹船可以迅猛转向,楼船却不行。 楼船的重心偏高,急转弯就要翻船,真的玩不起。 床弩大多布置在两侧,船头只有一架床弩,反击效果几近于无。 军事中,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只能干挨打不能还手。 撤不撤?李俊陷入了两难。 不撤,迟早全军覆没;撤,明军逆流而上摧毁浮桥,过河的步卒就完了。 沉思片刻,李俊喝道:“全军撤退,回水寨接敌。” 立刻,水军倒踩明轮,减速调头。 发现宋军要转向,瞿源大喜过望,喝道:“保持距离,击沉他们。” 眼看旗舰已于己方最后一艘船平齐,乔正猛地一转船舵,配合橹桨,控制船只完成了转向。 调头归队,已从阵前到了阵尾。 六十艘快蟹船变成了贪吃蛇,首尾相连,经过河心是攻击。 连绵不断,极有韵律。 李俊真的想哭。 好在沉了二十余条船后,全军调头完毕,向着上游逃窜而去。 只是下来容易回去难。 楼船完好无损时,也不敢和快蟹比速度,更不要说明轮多有残破的状态了。 占据速度优势,明军只是跟在屁股后面,不断地转圈放炮。 bào zhà轰鸣中,不断有宋船沉没。 见不是头,李俊下令升起自由作战的旗号。 潜台词很明显,愿意精忠报国的就去保国,能跑的赶快跑,投降也无所谓。 待旗号竖起,李俊叹了口气,噗通跳进水里,潜水走了。 刚游出,他的座舰就吃了一根箭矢,被炸飞了一个船轮。 李俊不知道,也不想管,只向北岸游去。 他不担心童猛,只担心阮小七报仇心切,死战不退。 梁山水军中,孟康失陷泗阳城内投明,张顺前去云梯关查探情报暴露自戕,阮小二、阮小五死于水战之中。 仅剩李俊、童威、童猛、阮小七、张横,实在损失不起。 宋兵早被打破了胆,发现主将潜逃,水性好的跳水,水性差的直接操船冲岸,还有许多直接竖起白旗的。 不一刻,宋军宣告战败。 相对于第一次,明军只有五艘船受损,损失人员不足百数,可谓大获全胜。 这是战术的胜利,更是技术的胜利。 船只精良的性能,被发挥到了极致,这得益于船手控船技术的高超。 反观宋军,士气低落,船只低劣,战术落后,被动挨打也是应有之意。 正文 二百零六 插翅难逃 四万五千宋军,在浮桥前列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阵。 前面连续五排巨盾长枪,中间夹杂刀手,后排强弓劲弩,还有轻便弩砲隐藏阵中,两翼有马军警戒。 前方两里之外,两万明军分成了三个圆阵,两侧前凸,中间凹后。 整体也是一个半圆,把宋军堵在河边。 方天定领着五千马军,随时准备冲阵。 看着宋军列阵完毕,宋江哈哈笑道:“此次,定然杀得方天定那厮抱头鼠窜!” 笑毕,宋江令道:“传令,渡河部队立刻出击,打开空间,接应主力渡……” “报~” 令未下完,游骑飞至,拜道:“禀先锋,贼人水军后援到达,将与我水军接战。” “什么?”宋江大惊,连忙问道:“船只多少?战况如何?” “报~”又一游骑飞至,道:“贼军凶猛,我水军难以抵敌,正往上游撤来!” “报~水军全没~” 没等宋江答话,童威急急奔来,拜道:“先锋,明军新援凶猛,我军不敌,浮桥必然不保,还请先锋速速退兵!” 啊~一声惨叫,宋江噗嗤喷出一口鲜血,向后便倒。 半空中,弧形血线红的妖异。 这次是真的伤了,吐的血也不是咬舌头的血,而是真的内伤出血。 人生大起大落,由不得宋江不晕。 原以为此次定然可以击破明军,却连连失利,损兵折将。 卢俊义一把扶住宋江,连连喝道:“鸣金收兵!鸣金收兵!” 听到收兵号令,解宝五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过河就要撤退,当这是野外踏青呢? 过河容易,想退却难,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阵型一乱,若是明军掩杀过来,怕是大半都要淹死水中。 五人加上孙安,还未想出个头绪,明军水军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 孙安反应最快,喝道:“保持阵型,gōng nǔ手先撤!” 立刻,后方的gōng nǔ手撒开脚丫子向后跑去。 此时不走,等会可就走不了啦! gōng nǔ手撤退,其余军兵立刻骚动起来。 孙安喝道:“镇定,保证阵型,骚动者杀!马军,督促各部。” 喝令一声,孙安又道:“各位将士稍安勿躁,我孙安定与各位共存亡!” 解宝、邹渊、邹润、龚旺、丁得孙五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喝道:“本将定与各位共存亡!” 听到主将发声,士卒稍稍安定。 只是心慌依旧。 方天定瞧的分明,喝令道:“诸军向前,击破宋军!” “杀~” 震天价呼喊中,明军起盾,缓缓向前逼去。 河面上,瞿源看清了状况,喝道:“直冲上游,撞开浮桥,同时摧毁岸边楼船!” 坐沉的宋军也顾不得掩护友军了,连忙把床弩、投石机调转方向,准备应对河面敌人。 说时迟,来时快,还未调整完毕,快蟹船已经到了近前。 “发射!” 一声令下,弩炮发射。 轰隆隆~ bào zhà雷鸣,硝烟弥漫,被集火的楼船立刻四分五裂。 明军凶猛,宋兵慌得不行,忙中出错,调转砲口的方向更慢了。 方天定微微一笑,下令道:“全军止步戒备,再令水军,勿要攻击陆上宋军。” 说完,他又看向郑天寿,道:“白面郎君,可愿阵前走一遭,前去招降?” 郑天寿受宠若惊,拜倒应诺,立刻就要出阵。 他倒是光棍,一旦投降,立刻就死心塌地。 方天定道:“莫急,等浮桥毁了再去。” 两句话的功夫,快蟹船已经加速冲到了浮桥前,径直撞了上去。 砰~ 咔嚓~ 第一道浮桥应声而断,未断的部分,也七扭八拐,不成样子。 上面的gōng nǔ手,惨叫着落入水中。 见机快的脱掉甲胄,游水走了,反应慢的只都沉入水底喂鱼。 快蟹船速度不减,一边放炮轰击岸边楼船,一边继续上冲。 在宋兵的注目礼中,连续撞断了五条浮桥。 后路已绝,宋军再想过河,只能指望上游水军残部来救。 只是不可能救得。 张横看到明军横冲直撞的模样,心里也是慌的一匹。 犹豫片刻,张横喝道:“全军出击,配合岸上弩砲杀敌!” 旗号舞动中,七十多条船立刻调头,借着水流向下冲锋,就要杀敌。 气势汹汹,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其实不是他们勇猛,而是在大部队的眼皮子底下,实在不敢畏战。 张横知道自己头不够铁,只是催逼众船向前,旗舰却悄悄地落在最后。 等各船沉没,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跳水逃走啦。 乔正转头看向瞿源,问道:“老战术?” 瞿源略略思忖,道:“直接冲上去,刺刀对刺刀的轰击。” “现在,我们不止打的赵宋水军,还有岸上宋兵的心气。 必须表现出足够的凶悍,才能迫使他们投降!”瞿源解释道。 这是立足全局的考虑,是一个统帅必备的素质。 命令一下,六十艘船立刻分成两列,迎着宋军向上冲去。 轰轰轰~ bào zhà连绵,硝烟遮天蔽日。 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是最后一轮相互伤害。 等明军冲出硝烟,河面上的宋军战船,不是已经沉没,就是正在沉没中。 张横部领的水军,船只本来就是受伤严重的,能将将漂在河上不沉就不错了,哪能经得住弩砲轰击。 明军也沉了四艘船,伤了十一艘,相对于上午大战,损失不大。 这也正常,宋兵也不是笨蛋,看到明船冲来,许多都早早跳进了水里,并未开火。 若是人人敢死,怎么也能让明军损失翻一倍。 互相伤害结束,河面上却热闹非凡。 数千人不断扑腾着水花,向着岸边游去。 这次,船上没了步卒,大多是水手,少部分床弩操作手,基本都会水,又早早脱了甲衣,被淹死的很少。 于是,宋军向北,明军向南,各行其道,互不干涉。 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十分和谐。 瞿源领着水军调头,留下受伤的船只捕捉俘虏,其余船只继续向下,前去轰击坐岸的宋军楼船。 只是这部宋兵也看的真切,早早的跑了。 这就很安逸了。 挨个集火点名,逐一摧毁殆尽。 不过两刻中,所有楼船不是化为碎片,就是化为大火炉。 烈烈大火,烧的不止是木头,还有宋军的心头。 拔凉拔凉的! 再大的火也烤不热。 后路断绝,没有船只接应,河面还有明军战船巡航,怎么撤退? 如果我有一双翅膀,又该飞往何方? 有翅膀也不一定能过的了河,更大的是可能被gōng nǔ给射下来。 明军快蟹船散布在河面上,来往巡视,就等着有人下水呢。 正文 二百零七 降孙安 “各位兄弟,你们后路断绝,已成孤军。 太子仁义,允许尔等投降活命,望尔等抓住机会,莫要负隅顽抗。 否则,天威之下,皆成齑粉。” 郑天寿骑着白马,耀武扬威的叫喝着,好不快意。 解宝问邹渊道:“怎么办?” 凉拌咯! 邹渊、邹润、龚旺、丁得孙四人面面相觑,毫无办法。 其实,四万五千对两万五千,器械又是齐全,肯定是有一战之力的。 只是士卒没了心气,也就没法拼命。 而且,明军完全不用主动,只要保持阵型,等待宋军主动来攻就可以。 否则,僵持到粮草断绝,要被人轻松完成收割。 众军沉默中,孙安打马出阵。 郑天寿是知道孙安本事的,连忙退回阵中,对方天定说了详细。 还没说两句,只听孙安喝道:“出来个能打的,若是打赢了我,甘愿投降,若没能打得过我的……” “好勇气!”大喝中,滕戡打马出阵,道:“来将通名!” 孙安道:“泾原孙安在此,尔乃何人?” “明国统制官滕戡是也!”报了名,滕戡继续说道:“阁下轩昂魁伟,一表非俗,实乃好汉子,何必替宋江那虚伪小人效力。” “呸~”孙安道:“若非卢员外义气,宋江何德何能得我卖力。” 滕戡道:“即如此,莫不如来我军中,为天下百姓谋些福祉,也不负男儿的一腔豪情!” 孙安喝道:“要我效力也可,只要能胜得过我手中剑!” “好!”喝彩中,滕戡趋马向前,举起虎眼竹节鞭打向孙安。 孙安驱马迎上,一剑接住钢鞭,一剑刺向脖子。 滕戡不敢怠慢,钢鞭一拖,带偏了一剑,复又一转,荡开另一只剑。 你来我往,两人就在两军阵前斗了起来。 方天定领着滕戣、高可立出阵,为滕戡掠阵。 他看的明白,滕戡本事的确高强,但是比孙安还是多有不如。 果然,三十合后,滕戡已经落入了下风。 高可立手一探,握住了弓箭。 方天定戟杆倒转,压住了高可立的胳膊,道:“孙安并无杀意,滕戡落败,也无生命之忧,不需要冷箭伤人。” 闻言,高可立松开了弓箭。 高可立的射术虽然出众,却也比不上庞万春、花荣二人,然而,他的特长是放冷箭。 只要被他逮着机会,必有死伤,欧鹏、董平便是明证。 必然不能让他放箭。 杀了孙安,方天定心中不舍。 孙安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学得一身出色的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剑。 宋江征讨田虎时,他先与秦明斗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负,后又与卢俊义斗了五十余合,虽未取胜,也未见败。 目下,滕戡只在遮掩,落败也是迟早的事,可见其本事不凡。 他之所以投靠田虎做贼,是为报父仇,杀死了二人,被官府追捕紧急才落草为寇。 可见其生性纯孝,却又不迂腐。 如此人才,方天定当然想收为己有。 哪怕不杀死,只射伤,也难以收得孙安的心。 孙安投降,是因为卢俊义让其换马再战,放了他一命,后又放他一人前去劝降,若非卢俊义给予了足够了尊重和信任,兼之田虎灭亡在即,他怕是不会投降。 场中,两人已经斗了七十合。 只听孙安大喝一声,一剑劈下,被滕戡挡住,另一剑横向拍出,只一下,把滕戡拍落马下。 “好~” “将军威武~” 宋军纷纷喝彩,士气倒是提升了一些。 这明显是手下留情了,不然直接斩向脖子,滕戡必挂。 孙安看也不看翻落马下的滕戡,喝道:“来一个能打的,也好让我输的心服口服,不然,便拿我的尸体去领赏吧。” 此言一出,宋兵立刻鸦雀无声。 这么能打的主将,却一心只要投降,让做小兵的情何以堪? 滕戡回到阵中,拜道:“末将无能,有损我军威风,实在该死。” 方天定安慰道:“无妨,且归阵休息。” 说了一句,方天定打马出阵。 孙安本事高强,纵观明军,也就石宝、王寅、方杰、杜壆、刘子羽这等大将才能打。 想到杜壆,若非方天定拐骗,杜壆应该是死在孙安手里的。 现在猛将都不在,为了收复孙安这个猛将,太子只能亲自上阵咯。 整合太子的心意。 许久未曾出手,方天定正觉得闲的蛋疼,有高手在此,正好活动手脚。 打马到了阵前,照例废话两句。 方天定道:“孙安,河北降将除你、马灵和郑捷外,余者皆死于我军,你可有怨愤?” 孙安面露悲愤,道:“两国交战,各为其主,生死各凭手段,有甚好怨恨的。 恨只恨宋江那厮,直不把我等正眼来看,只要我等当炮灰。” “不错。”方天定颌首,道:“此便是郑捷杀李忠转投我军的原因。 你能理解,何不直接投效?也免得伤了脸面。” 其中自信,溢于言表。 “我等降将,有何脸面?”孙安哂笑道。 方天定摇头道:“只要有本事,便有脸面! 我军之中,多有降将出身,可没有歧视与不公。” 孙安不耐烦,指向高可立,道:“若不能打赢我,莫要啰嗦,只令你那弓手射死我便罢。” 方天定哈哈大笑,道:“即如此,放马过来,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只望你不负诺言,输了便降!” “看剑!” 大喝中,孙安举剑驱马冲来。 方天定画戟一挺,别开一剑,复一荡,又荡开另一只剑,接着方天画戟直直向着孙安胸口刺去。 孙安本事也是高强,向后一仰,避开了这一击,同时双剑对斩,齐取方天定腰间。 棋逢对手,方天定也是快意,专心孙安酣斗。 孙安也是用出平生本事,把双剑舞的飞起,努力应对着方天定攻击。 只是毕竟技不如人,二十合刚过,孙安就落入了下风。 又斗了十合,方天定觑准破绽,长戟横出,戟尖耳眼正好穿过铁剑,再一扭,此剑脱离孙安手中。 画戟去势不减,直直斩在孙安另一只剑上,铛地一声,这剑应声断为两截。 方天定也不追杀,喝道:“来人,送两只剑来。” “不必了!太子武艺高强,我实在不如。”说了一句,孙安下马,拜了三拜,又道:“小人孙安,拜见太子殿下,愿为我朝一小卒!” 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扭捏。 方天定下马扶起孙安,道:“哈哈,得将军投效,我心甚慰,实在快意,且与我归阵,再来叙话。” 孙安垂首道:“小人只有一件事相求,望太子应诺。” 方天定道:“但说无妨,只要与大局无碍,尽可答应。” 虽然喜爱孙安的本事,方天定也没有大包大揽,给设定了前提。 孙安也明白,道:“小人所求,只是不与卢员外交锋,余者皆不足论。” 这样简单的要求,方天定怎么可能不答应。 孙安拜谢,捡起两只剑,牵着马随着方天定归阵。 这一切,都是在众军眼皮子底下完成,宋兵立刻士气全无。 大将阵前投敌,还指望小兵拼命作战? 正文 二百零八 二虎降明 “兄弟们,孙将军都投降了,我等何必死捱,走啊!” 呼喝中,百余马兵冲出,直直奔向明军。 “降了!” 应者如云。 驾驾驾~ 踏踏踏~ 马兵争先恐后地奔出,顷刻间,五千骑只剩下三五百。 跑的太快,解宝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剩下的马兵相互看了看,一踢马腹,也都跑了出去。 跑的最快的马兵,到了明军阵前,就在弓箭射程之内滚落马下,纷纷跪下,捧着兵器举过头顶。 当先一人说道:“我等身为弃子,乞降活命。” “乞降!”余者纷纷附和。 方天定喝道:“郑天寿,点五百兵,收拢马匹兵器甲胄,带这部降军前往后方暂避。” 孙安道:“其中多有相识,我愿去相助。” 方天定应允。 于是,解宝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军被明军收纳一空。 宋军步卒也出现了骚动。 若非两条腿实在跑不快,肯定有人要出阵投敌。 “嗯哼!”龚旺清了清嗓子,说道:“不战而降,也太丢人了,总要打一仗才好。” 丁得孙道:“你我同去一战,不论胜负,总不好失了我等威风。” 龚旺道:“兄长仁义,不想我等送命,我却不能负他,好歹杀个敌将,也让他面上增些光彩。” “是极!”丁得孙点头应道。 达成一致,龚旺提着铁枪,丁得孙拿着飞叉,齐齐出阵。 “我乃中箭虎丁得孙,谁人来战?” “我乃花斑虎龚旺,只求一战!” 看到两人出阵,白钦、卫忠请令出战。 “小心,这两人善于马上投掷兵器!”方天定嘱咐了一句。 只这一句,便把龚丁二人的杀手锏翻了个底朝天。 二人打马出阵,也不废话,各自挑了对手厮杀了起来。 白钦对龚旺,都用一杆标枪,又是半斤八两,杀的难解难分。 卫忠武艺高强,丁得孙只是飞叉出色,近身作战实在不是他的所长,十余合过去,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又斗了三五合,丁得孙觑了个破绽,叉开卫忠长枪,拨马便往本阵跑去。 “休跑!” 大喝中,卫忠打马狂追。 他仰做不可一世,却牢记方天定的嘱咐,只盯着丁得孙握着飞叉的手。 丁得孙虽然在跑,却一直用余光瞄着卫忠,观察方位和距离。 发现卫忠追到二十步之内,丁得孙猛地回身,倏地投出了手中飞叉。 看到飞叉,卫忠不慌不忙,挺枪一拨,把飞叉打落在地,复又一踢马腹,赶上丁得孙,一枪把他扫落马下。 明军阵中,立刻飞出十骑,绑着丁得孙回归本阵。 大家都看的明白,丁得孙下手并无半点留情,就是奔着杀人去的。 若非卫忠手段高强,非得遭了毒手不可。 是以,绑的十分结实。 另一边,白钦拨开龚旺铁枪,打马便往本阵跑去。 龚旺一怔,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节奏被打乱,不会打了。 想他这等突施暗箭的家伙,最擅长的就是诈败逃跑,再突然回身发射暗器。 追杀之中投掷飞枪,却是很少干的事情。 飞枪杀人,全在飞行速度上,其量沉重,飞行速度不快,追着人投出去,被抵消了一些速度,说不得皮甲都穿不破。 回马枪厉害,在于飞枪迎着马速,可以增大威力,更容易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再者,追赶者大多轻敌,不会戒备太多,容易命中。 因此,龚旺犹豫不决。 看到龚旺呆立当地,白钦暗暗捉急。 快来追我啊,你不来追我,我怎么打枪? 犹豫了片刻,龚旺一踢马腹,握枪追向白钦。 虽然一般都是回身***,很少后入,并不表示就不能爆人菊花了。 龚旺决定,只要赶到二十步之内,就用出洪荒之力,把飞枪投出去。 非得把这个破坏游戏体验的家伙干掉不可! 白钦看到龚旺追来,不禁松了口气,暗暗反握标枪。 眼看双方距离二十一步时,白钦猛地转身,倏地掷出标枪。 正中龚旺胸口,当场就把他打落马下。 若非白钦是倒投的标枪,定然刺龚旺个透心凉。 龚旺躺在地上,整个人感觉非常不好。 先诈败逃走也就罢了,如何还能抢先一步投枪呢? 一点都不讲究啊。 知不知道标枪投掷距离都是二十步啊…… 白钦勒马回身,来到龚旺身边,居高临下地笑道:“认识一下,在下白钦,善于马上使标枪。” 龚旺想静静,并不理他。 若是肉搏输了,龚旺也不在意,反正这不是他擅长的。 然而飞枪被标枪打了,让他接受不能。 “我猜你定然追到二十步才出枪,因此我二十一步时抢先出手,果然,你中招了。” 白钦很体谅龚旺的心情,继续伤口上撒盐。 人生一片昏暗的龚旺,嘶哑着声音问道:“何故倒投标枪?” 白钦四十五度望天,叹道:“这世界上高手很多,马上用标枪的却没几个,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怎么能相互伤害呢!” “说人话!”龚旺怒喝道。 好气啊!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白钦咧嘴笑道:“好吧,你是大将,招降了你,方便招降军兵,因此手下留情。” 好心塞!说话不能婉转些? 龚旺的目光,比飞枪还要锐利,就要刺杀白钦于当场。 白钦嘿嘿笑道:“太子殿下求贤若渴,你等都是有本事的,若非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杀伤尔等。 再者,大好男儿,如何为无道赵宋卖命,去欺负贫苦百姓?” “罢了!”长叹一声,龚旺翻身爬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愿降!” 他被白钦搞的实在没了脾气,再加上张清的嘱托,因此直接投降。 “欢迎!” 白钦笑着跳下马,捡起飞枪还给龚旺,又扶着他上了马,一起回归本阵。 来到方天定跟前,龚旺拜了三拜,道:“小人花斑虎龚旺,拜见太子殿下,愿为明朝一小卒!” 方天定扶起,问道:“将军来投,孤不胜欢喜,可还有顾虑?” 龚旺拜道:“别无他求,只求两军交战时,勿要伤害张将军性命。” “战场厮杀,难免死伤,恐留不得情面。”方天定道。 龚旺道:“若真的失手,还请太子能够追封张将军,并善待其遗孀。” 方天定道:“同为华夏子民,孤都一视同仁,不管他是否为赵宋烈士之后。 追封其实不能,这不符合奖励条例! 不过,孤念尔等义气,可以准许尔等以自身功勋,替张清换取爵位。” 龚旺思忖片刻,拜谢了,又道:“小人愿说服丁得孙同降。” 方天定自无不可,令人去了丁得孙束缚,又放两人到旁边咬耳朵去。 不一刻,两人回转,丁得孙拜了三拜,道:“小人中箭虎丁得孙,愿降!” 由此,中箭虎、花斑虎这两只虎,正式投效明军。 有这两人在,招降没羽箭张清也有了可能,当然,前提是能活捉。 正文 二百零九 再降三将 龚旺、丁得孙投降,双尾蝎解宝、出林龙邹渊、独角龙邹润三人立刻坐蜡。 他三是真正的步将,骑马代步还行,骑马打仗,那真的是强人所难。 因此,没办法学着孙安三人出阵搦战。 步战对马战,非得有鲁智深、武松的本事才可以获胜,一般的人能够保命就不错了。 三人自忖,是打不过明军马将的。 但是,直接投降,又没有面子。 孙安胜了滕戡,显示了本事不凡,自然让人高看一眼。 龚旺、丁得孙虽然未能取胜,却也展示了本事和特长,不会明珠暗投。 三人能够展示什么? 登山穿林倒是擅长,怎么显露?找人比试爬树? 如此,好汉的面子何在? 邹渊年龄最长,又是邹润叔叔,自然成为了领头的。 犹豫片刻,他说道:“解宝,孙立顾大嫂解珍三位都在明军中,你自可前去投效,也好团聚。” 解宝想起顾大嫂嘱托,不由意动,只是不好抛下邹渊叔侄,问道:“兄长又当如何?” 邹渊道:“四万多军,六员大将,总不能一个殉国的都没有,你与邹润去,我自挑三五百军兵厮杀一场,也显得我等忠义不是虚言。” “侄儿如何能够独生?一同赴死便是!”邹润很不满地说了一句,又对解宝说道:“我叔侄两个成双结对,生死不离,兄弟却是不必陪着,只去寻兄嫂团聚便可。” 解宝摇头,道:“我等意气相投,关系莫逆,再者,两位兄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若独活,有何脸面去见哥哥嫂嫂? 此时我等身陷绝境,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值得甚么?” “是啊,值得甚么!”邹渊叹道:“即如此,我等三人结伴而出,自去搦战,死就死了。” “不怕死,只怕没了义气!”解宝道。 于是,三人结伴出阵。 从始至终,他三个加上孙安、龚旺、丁得孙,根本就没在乎普通小卒的下场。 其实很正常,贼匪出身的,怎么可能在乎喽啰的小命呢。 而且,自古就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想法,这也是重将领轻士卒的体现。 主将离阵,宋兵士气立刻降到冰点。 一些偏将、小校自发聚在一起,商量起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投降咯! 大势如此,不得不降。 哪怕这部宋军拼命打败了明军,可是不能过河,就只能迎接明军一波接一波的打击。 就算能够顶住,却没有粮草,哪怕不被打死,饿也饿死了。 于是,宋兵坐等解宝三人吃败,好去投降。 三人步行,来到明军前叫阵。 看到三个步将出来,萧嘉穗笑道:“我以为只能干看着,却不想还有功劳送来。” 夏侯成也道:“小将马步皆宜,愿随军师走一遭。” 其余都是骑将,不好出阵,只得按下接战的心思。 众人都看的明白,这几个宋将,搦战是真的,更真的是想显露本事,也好投降。 因此,骑将不愿胜之不武,以免坏了以后共事的情分。 萧嘉穗领着夏侯成来到前面,喝道:“萧嘉穗在此,来将通名!” 邹渊看到一个小白脸书生,一个毛头小伙子,大怒道:“尔等无人可战乎,如此轻视我兄弟?换能打的来!” 夏侯成喝道:“何故小觑于人,且来,让你见识我夏侯成的本事!” 解宝低声道:“这两个出来接战,也是大将,何不拿下,换我等退路。” 邹渊一听,顿时转怒为喜,道:“即如此,并肩子上,拿下这两个!” 解宝提着钢叉,邹渊叔侄各提一把朴刀,大喝一声,齐齐冲上。 “我二你一!”说了一句,萧嘉穗拔剑上前,接住邹渊邹润叔侄。 夏侯成挺起短枪,接住了解宝。 五人分成两团,刀来剑往,枪刺叉砸,酣战不休。 邹渊、邹润武艺虽然不错,相比萧嘉穗却差了太多,但是配合密切,两人如同一体,暂时也与萧嘉穗打了个平手。 另一边,解宝已经落入了下风。 宋江征辽得胜后,鲁智深陪同宋江重上五台山,参礼智真长老。 临别时,智真长老再赠鲁智深四句偈言:“逢夏而擒,遇腊而执。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这里的夏,说的就是夏侯成。 想鲁智深每战争先,杀死擒获的敌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何故独独提到夏侯成? 因为他长的帅?鲁智深又不是要找好基友,帅有个屁用! 其实是说夏侯成的本事不俗。 斗了三十合,夏侯成大喝一声,一枪砸在解宝胳膊上。 咔嚓,解宝胳膊应声而断,无力垂下。 夏侯成赶上一步,复又抽出一枪,把解宝扫翻在地。 明军中立刻奔出数十骑,绑起解宝押回了本阵。 看到解宝吃败被擒,邹润有些心慌,动作不由迟缓了一些。 就这一丝破绽,被萧嘉穗抓住了机会。 长剑如青龙出水,直直点在邹渊手腕上,打落了他的朴刀,再一拍,把邹渊拍翻在地。 邹润见状大惊,钢牙一咬,举刀猛劈下来。 萧嘉穗不慌不忙,侧开一步,避开了朴刀劈砍,手中长剑直直刺出,正中邹润胸口。 这一剑力道非常重,哪怕有甲胄护身,邹润也被刺得跌倒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邹渊扶起侄子,拜道:“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原来,萧嘉穗的长剑一直未曾出鞘,端得是艺高人胆大。 两龙平素天不怕地不怕,是墙都不扶的人,此刻也不免服气。 萧嘉穗抱剑而立,道:“无须客气,你二人活着的价值,比死了强。”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萧嘉穗解释道:“太子有令,生擒梁山好汉,比杀死的奖励多。” 扎心了,老铁…… 邹渊邹润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沉默半晌,邹渊束手而立,道:“罢了,任凭阁下处置。” “既然服输,且跟我归阵拜见太子吧。” 说完,萧嘉穗美滋滋地扛着剑,带着两人归阵。 阵中,方天定下令去了解宝绑缚,道:“解珍重伤初愈,正在泗阳城中疗养,你可去城中探望,也免了孙新夫妇挂念。” 听到这话,解宝终于憋不住了,拜了三拜,道:“太子殿下仁义无双,小人愿降!” 方天定欣然扶起解宝,道:“你兄弟与邹渊叔侄善于山林之地作战,可替我训练一只部队,用于南方作战!” 南方,不止是广西这些地方,还有大理国。 全国一统,安能留的大理这样的国中国存在? 必然征讨! 只是大理多山,普通军队多有限制,训练一只山地部队非常必要。 解珍、解宝、邹渊、邹润正是合适的人选。 同时,正在筹备的小规模精锐突袭部队,也需要山地技能,他等也可以去传授技能。 邹渊叔侄看到解宝安然无恙,便很干脆的降了。 至此,宋军过河的大将全部投降。 随后,宋军有人打着白旗出来,主动请降。 方天定欣然接纳。 这次宋江是亏了血本了。 卢俊义看对岸大局已定,下令全军回转泗阳大营,图谋再战。 正文 二百一十 降卒 “长枪手这边,刀盾手那边,gōng nǔ手中间,不要乱!” 在郑天寿的呼喝指挥下,四万五千宋兵排成二十条长龙,不断缓缓向前。 周围,千余马军轻磕马腹,缓缓绕着圈子,监督着俘虏。 队伍前方,数十个书吏正在奋笔疾书。 “姓名?” “刘二。” “年龄。” “三十六。” 书吏冷笑着抬头,道:“我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刘二额头冒出两滴冷汗,讪笑着道:“二十四,二十四。” 书吏继续问道:“籍贯?” “东京。” “什么兵种?” “刀盾手。” “可愿继续从军?” 听到这个问题,刘二犹豫片刻,道:“不愿。” 书吏并不啰嗦,说道:“两个选择,一,进入劳力营,在我军打进东京前,出卖劳动力赚钱。 二,随军民夫,按日记取,每天一百文,战时翻倍。 另外说一句,我军虽然军纪森严,但是待遇优厚,只要立功,定有升赏,你再考虑考虑。” 刘二沉默片刻,道:“小人愿为随军民夫。” 后方,huáng sè旗下集合。 刘二到了后面,只见红黄绿三面旗帜迎风招展,无数宋军降卒正在集合。 黄旗下是随军民夫,绿旗下是劳力,红旗下是继续从军的。 选择继续从军的不少,大约有五分之一,预计能够招收八千战兵。 当然,这些兵肯定要经过训练,和严格的军纪及思想教育,才可能投放到战场上去。 而且,投放也不会是整体,会被拆散编入各军,防止勾结叛逃。 其余降卒也不会浪费,劳力营可以务工,以缓解后方劳动力缺乏的问题,民夫队的可以替换百姓,减轻百姓负担。 相对于步卒,马军降卒待遇要好了许多。 野地中,所有宋军马兵已经集结,等待方天定到来。 缴获了五千战马,当然不可能闲置。 然而,一时半会根本凑不出五千骑手来。 因为缺马,南方马匹不是一般的昂贵,大部分南方人一辈子也没摸过马匹,更谈不上会骑了。 于是,方天定打起了五千降卒的注意。 这些人虽然纪律不严,士气也无,然而骑术的确高超,也惯于马上厮杀,白白放走实在可惜。 为了招降这些人,方天定不惜迂贵降尊,亲自来招降。 不一刻,方天定领着孙安、郑天寿走进了会场。 为了显示诚意,方天定没有带兵器,只穿了军常服,也没有亲卫随行,只有庞秋霞跟着。 当然,若是有变故,ài éi两千骑兵顷刻间可以冲进来。 “拜见太子殿下!”托儿们首先行礼拜下。 有了领头的,其余降卒都跟着拜了下去。 只这一拜,已经种下了臣服的种子。 方天定抬手,道:“各位兄弟请起,我军之中,不兴跪拜,只要军礼即可。” 说完,方天定立正,抬手,喝道:“敬礼!” 做了个示范,方天定道:“这便是军礼,非登基大典之类的场合,见到皇帝行礼亦可。 这是为了显示军人的地位,荣誉,和脊骨!” “好~”降卒中立刻响起震天价的喝彩。 喝彩停歇,有降卒喝道:“立正,敬礼!” 唰,所有降卒同时起身,随着敬礼。 别说,挺带劲。 方天定忍住笑意,回了个礼,喝道:“全体坐下。” 稀里哗啦,乱七八糟的坐下。 方天定道:“诸位兄弟,多有禁军中出身,面上刺印,实在是让人瞧不起。 稍后,我会让军医用药,替各位去除印记。” “多谢太子殿下!”士卒们纷纷拜下。 有宋一朝,为防军兵逃逸,脸上都有刺字,这种刺字伴随一生,难以去除。 这虽然能够防止逃兵,却是对军兵红果果的羞辱。 因为有一种刑罚,叫黥面,即在犯罪者脸上刺字并涂墨,留下伴随一生的印记。 林冲、武松等好汉,包括宋江,都受过此刑。 用对待罪犯的手段管理军兵,可想其地位之低。 这种印记不是无法去除,林冲等人就被安道全消了印记。 先用毒药点去印记,形成毒疤,再用玉粉细细按摩,去除疤痕。 不说药方难求,就说玉石价格昂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用的起的。 方天定为了收揽这些降卒的心,也是下了血本的,足够刺字降卒感恩戴德。 只是还不够。 方天定又道:“各位兄弟都知道我是太子,却不知道我原来的身份。 我家原来是开漆园的,妥妥的小康之家。 然而,赵佶设应奉局与造作局,令朱缅这等狗官收集花石纲逼的我等活不下去…… 因此,我等不得成立摩尼教,互相帮衬着活下去……摩尼教徒吃菜,被称为吃菜魔,其实是误解,教徒大多穷苦,谁吃得起肉?谁不想吃肉?” 絮絮叨叨中,方天定卖了一番惨。 都是真的,并无虚假。 唯有真实,才有共鸣,降卒们都是心有同感。 说完自己,方天定又问道:“台下这么多兄弟,可有愿意说说自己遭遇的。” “我叫马运,我有话说。”马运自告奋勇道。 他也是降卒,只是在登记时主动表明要投军,在经过考察后,被选为了托儿。 带头跪拜,有他的份儿,行军礼,同样有他起哄,他自告奋勇上台,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在方天定应允和鼓励下,马运走上台,道:“我原是农户,因为家乡遭遇洪水,家产尽殁,为求苟活,只能卖田,我又被编为厢军……狗官克扣军饷,苛待兵丁……” 一个字,惨! 在方天定鼓励下,一个接一个的士卒走上台卖惨。 解放战争期间,一招诉苦运动,把多少**化敌为友,队伍滚雪球般发展。 有现成的成功经验,方天定当然要用上拿来主义。 这个时代的人民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诉苦运动的威力堪比天降陨石,不是一般得厉害。 现场,许多兵丁都痛哭流涕,义愤填膺。 经过方天定的分析后,众兵丁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去的苦,都是赵宋昏暗无道,以后的甜,就看方明打进东京。 于是,五千马军降卒立刻归心,誓要推翻赵宋。 趁热打铁,方天定立刻抽调一千五百马军,充当各级军官。 以一带五的方式,进行进一步的思想教育。 继续努力,五千脑残粉不是问题。 到时候,可用马军数量立刻增加一半,对付宋军的把握,当然也更大了。 正文 二百一十一 钱和银行 方天定领着一万军队,沿水路走了两天,终于到了应天城外。 虽然是大本营,但是只有一万驻军,实在是寒酸。 因此,击退宋军过淮河的意图后,方天定调拨了一万军队回来。 秦淮河的码头上,刘韐为首的朝臣正在等候。 其实来的官员不齐。 六部尚书只来了两个,侍郎来了八个,加其余各级官员,一共才八十来个人。 非是不想巴结太子,也不是不给太子面子,而是真的太忙了。 前线各处大军五十余万,事情千头万绪,个个都忙成狗。 若非宰相不来,太子颜面无光,便是刘韐也不想来的。 看到方天定下船,刘韐等人行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方天定跳下马,扶起刘韐,道:“众卿免礼,且进城说话。” 叙礼完毕,众人进城。 武校学员沿着街道一字排开,为太子提前清道。 街道主路上没人,然而学员身后,有许多的围观群众。 大多是妇孺与老弱,男子只有半大小子和四十以上的,年轻男子根本看不到。 五十万大军,加上数十万民夫,早把精壮男子抽调一空了。 方天定骑在马上,不断向着两侧挥手致意,引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特别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着实被迷晕了不少。 方天定却没在意这些,仔细打量着两侧细节。 门店基本都开着,虽然没有顾客进出,然而掌柜伙计都在门外看热闹。 说明市面一切正常。 因为若是大规模倒闭,这些人是绝对没有心思来看热闹的。 两侧百姓,也都是喜气洋洋,不见忧虑。 当然不会有忧虑了,淮河战线捷报刚来,百姓心气都高的很。 最重要的是,百姓们穿着都比较整齐,面色大多红润,说明大家的生活都还不错。 方天定微微颌首,道:“宰相辛苦了,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还能保证百姓温饱无虞。” 刘韐拱手道:“全靠太子前线胜利,才能支撑下来。” 户部尚书桓逸道:“目下,朝廷欠债八百万贯,若非太子lián zhàn连捷,怎么可能借到这么多钱。” 刘韐道:“若是征战不止,这钱三两年还不上,每年利息两百万,可不是小数。” 根据测算,明朝全年收入能有七八千万贯的样子,八百万的欠债,已然不算少了。 算上利息,刘韐等人压力山大。 方天定却觉得无所谓。 在后世,没有财政赤字的政府,都算不上一个好政府。 当然,不能玩脱,破财的政府,距离倒台就不远了。 所以,方天定很淡定地问道:“这些借款,来自何方?” 桓逸道:“主要来自三部分,一是子钱商,大多来自外地,二是海商,三是枢密院。” 子钱商人,就是gāo lì dài商,这群人财力雄厚,胆子也大。 他们不但进行民间贷款,也愿意给官府贷款。 汉朝时,朝廷有需要,便向这些人借款,利息十分高昂。 只是到了赵宋,中央集权及其强大,他们不能向官府贷款,转而给官员贷款,在获得保护伞的同时,利息回报也十分丰厚。 只是这人有钱无权,经常成为朝廷的猪,养肥了就杀。 因此,他们见赵宋受阻,立刻送来了投资,表示诚意。 不然,等明军杀到,肯定要宰杀一波的。 所以,这部分人给的二百万风投,利息十分优惠,一年只要半成,良心的不能再良心了。 海商们同样财力雄厚,东南又是丝绸、茶叶、瓷器等大宗货物的主产地,他们当然希望明朝这样清廉有效率的政府掌权。 因此,他们投了三百万,年利息一成半,还是相当优惠的。 枢密院最黑,给户部贷款二百万,利息要了五成,真的是神队友。 方天定看向杜敬臣,问道:“你等军费都有定数,何来资金贷款给户部的?” 杜敬臣道:“阵亡将士抚恤金、伤残安置金都是按月发放,因此有大量存余资金。 我等寻思着闲着也是闲着,便贷给户部赚些利息,也好给前线将士发些津贴。” 方天定点头表示明白,又对桓逸说道:“以后,这些资金,按月拨付。” 一句话,斩断了枢密院的财路和小金库。 杜敬臣虽然不乐意,却不敢反驳。 枢密院统管全**事,唯一的制约就是钱粮,若是以后的枢密使都学这招,积攒下大量钱财。 若是有人起了反心,有现成的钱财,谁能遏制?其患必重! 因此,方天定果断堵上了这个漏洞。 放过这个,方天定道:“若是我朝发行类似交子的纸钞,可有把握?” “不可!”刘韐劝阻道:“交子实在害民不浅,我朝基业初立,实不可行此自毁民心之举啊。” 交子有赵宋始发,的确方便了民间交易。 然而,无限制滥发,导致交子贬值严重,实际价值只有面值的一两成。 又因取消兑换,发行交子,实际已经成为了赵宋朝廷对民间剥削的手段,对民间的伤害非常大。 因此,刘韐要劝阻方天定发行交子的举措。 桓逸倒是很心热,只是否决权在刘韐手中,他也无可奈何。 但是,方天定觉得发行纸币是势在必行的,这是历史的选择,他不做,以后也会有人做的。 前提是,他必须说服刘韐。 否则,刘韐拒不执行,只能换相。 这对朝政伤害太大,并不足取。 方天定道:“以金银为储备金,保持通兑,严格控制发行比例。 另外,纸币可以用于交税,待我朝全取天下,只用纸币,禁用铜铁钱!” 宋末交子、朱明宝钞之所以无疾而终,除了滥发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不可用其交税。 如此,百姓当然对交子失去了信心和兴趣,再加上有金属货币存在,谁还会要交子呢? 但是,只要纸币能交税,那么其生命就会很坚挺。 甚至为了保证不贬值,朝廷也不敢滥发。 因为滥发了,导致过度贬值,实际是减少朝廷的财政收入。 听了后世纸币的常识,桓逸喜的抓耳挠腮,恨不得立刻开动印钞机大干一场。 只听方天定继续说道:“金银储备和纸币发行,成立专门的机构负责,名曰银行,户部负责核算数量,宰相府负责监管。” 到嘴的肥肉飞了,桓逸简直是痛不欲生。 谁都知道,抓住了钱,就是掌住了权。 只是他也不敢反对,只是把方天定说的记在心里。 包括银行的储蓄、兑换、汇款,以及中央银行收纳保证金的职能。 其实储蓄、兑换、汇款,现有的钱庄都有这个功能,能够找到现成的人才使用。 想到纸钞和银行带来的庞大收益,刘韐也是心动不已。 毕竟他是宰相,办事就离不开钱。 只是想法很美好,问题却不少。 没有足够精良的造纸、印刷技术和防伪手段,发行纸钞只能便宜了不法之徒。 银行需要解决异地对账,钱财转运、保管等问题。 想要实现太子构想,非得好好合计不可。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