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国走一遭》 正文 稀松平常真穿越 总之不管摸电门还是跳大楼,就是这么穿越了。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来到这个屋顶茅草,地板杂木,中间放火塘,纯天然野生民宅的时候本人并不惊讶。 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是投奔武田信玄还是织田信长的时候,写手我本人开始翻自己这个原主小平太的家产,脑海中也开始理清原主的记忆。小平太只是一个普通农民,今年十九岁,父亲死于四年前的一次战争,母亲也被乱捕而不知去向。 这个出身实在是,啧啧啧,太特么坑人了。这不是玩呢嘛,人家穿的再差好赖要么能文要么能武,甚至文武兼修。欧皇们直接穿一个足利一门众,桓武平氏嫡流什么的,再次也穿一个有块地的土豪。怎么到了我这就是个这种出身。 小平太本身还不是自耕农,租佃这个暂且称为村的村长家的地。{根本就是一个往上数三代都是精穷的屁民啊}这个村子也没有名字,不过据说在远处的城堡里这个村被命名为河边村,全村有五十多畝水田还有一百多畝旱地。 一共只有区区十一户人家,其中还有两户是山脚下的烧炭人,剩下八户人都靠租这二百畝地过日子。你问我还有一户是谁,当然是村长。 村长或者说是这块河滩地的地主其实也不是武士,虽然是个有苗字的人,叫做河边左卫门。据说以前是京都的大官家的仆人,后来应仁文明大乱跑来这个小山谷里难得的平地上开了十几畝水田,三代人下来积聚了这么一点家业。 因为村长属于富农挂名在大名的军役账上,所以城里的军奉行每次点名时都呼喝他是河边村左卫门,于是久而久之他就成了河边左卫门。 小平太翻了一个白眼。老子穿越来那是要弭平乱世做天下第一能吏的,怎么可以在这种山沟里混日子呢,拿着找到的所有财产:几十斤稗子和荞麦,一卷青苎布,一顶阵笠以及一把价值超过五百文的二间枪。地板下的二百文钱也分开藏在备用草鞋和布卷里。 不要问为什么秋收了家里连米都没有,那玩意早就全部当年贡和地租交上去了,就算剩一点也换杂粮储备着过冬了。战国的农民嘛,一辈子基本上吃不了几次自己种的大米,至于天天吃大米饭那就更不敢想了,吃饱就算是老天爷开恩了。 小平太看看外面天光大亮还不方便跑路,于是心想着先出去踩踩点。毕竟战国时期对于农民逃佃脱离土地处罚也有点严厉的,还是稳一点好。 出了屋子,向四围望去,好一派田园风光,刚收割过的稻田里水已经被放尽了,准备地干以后处理水稻根茎并种植越冬小麦。 这时候河边一个野小子样的人跑进全村唯一一个带院墙的屋子里,手里还提着一条鱼。小平太知道那是村长家的女儿,村长今年三十五了也只有这一个十五岁的女儿,老婆和老婆的家人两个人都没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小平太居然内心还有一丝悸动,啧啧啧,果然原主这个长工还想着东家家里的小白菜妄图去拱了。小平太淡淡一笑,作为穿越众不娶织田市岂不是白来,就把这个念头抛去。 正准备瞎鸡儿晃晃探探路的时候,从目光所及的村口河边跑进来一个身背靠旗的步行武者。小平太一拍脑门:不好要完,秋收以后必定要打烂仗了啊!难道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果然那个武者到村长门口就大声呼喝到:“内田郡山内乡河边村,河边左卫门所领五十二贯三百文,今免当年栋别钱,免普请役,免年贡二分,三日内领骑马一人,长繾六人,弓二人,小旗持一人,荷驮一人,阵夫二人上番山内府中城奉公。” 步行武者在拿走村长两个饭团以后立刻向下一个村子跑去,而村长此时已经很平淡的开始出门叫人,他正好看到小平太站在田埂上。看到小平太那个十九岁就有点驼背的身材,区区一米四的身高更显矮了。满脸黝黑干燥,头发靠一根草绳系着,穿着一双破烂的草鞋,长着那个满口烂牙的嘴在发呆。 村长摇摇头{我家的小白菜怎么和这样的货色青梅竹马呢},招呼小平太一起去叫人,同时让自己的家人背出一裱大米,开始做饭团。很快全村的从十五到六十的二十多个男人集合了起来,准备靠抽签决定出阵人选。 正文 足轻岂是屁民当 村长看了看面前高矮胖瘦,不对,是矮矮瘦瘦的二十来个男人。反正精神面貌是很一般的,也看不出什么甲信强兵,天下精雄的样子。 被召来的男人们手插着袖口,也没人立正站定,互相走动,互相寒暄着。大多都是感叹于今年年贡可以少二分,冬天不用去给领主修城,也许过年那天可以吃得起一次年糕等等。全然是没有一点要出兵打烂仗的觉悟。 小平太这时侯还在给村长搬马扎,等村长坐定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里面有二十多个豆子,其中十二个红小豆,抽中的人就去奉公。 这时两户烧炭工主动站出来说反正弓足轻只有他们能干{毕竟他们进山砍树什么的,多少也带个猎弓防防身,偶尔还能射个野鸡兔子啥的打牙祭,因为日本是没有大型猎食性猫科动物的,最大也就野猪},不用抽了。其他人也默认这一决定,于是村长倒出三枚代表弓二人,阵夫一人的红小豆。那两户烧炭工也坦然以对。 结束这个小插曲,其他人也不讲什么秩序乱哄哄的就往村长手里那个袋子乱伸。好像早点抽能占什么便宜似的,小平太身量小也挤不过他们,就等了一会儿。 剩下的人自很快就抽出了结果,抽中的人都面露喜色,没抽中的还有一分怅然若失。小平太也抽中了,他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中。嘀咕着:“二间枪倒是有一柄,这就要做足轻了?” 村长仗着自己一米五的身高优势{一点没错,战国时代一米五多就算有身高优势了},拍拍小平太的肩膀:“轮不上你做足轻。” 小平太这下子惊了!什么鬼,吃屎都轮不上热乎的?送死还要排队分先后? 这时候饭团做好了被放在木盆中送了出来,一种特有的稻米香味飘了出来,对于一辈子都没吃过几次大米的农民们来说,彷佛撩人的小妖精在招手,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咽了口水。{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这段的剧情描写很多小说都有,就是好不容易吃上了大米饭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什么的,写这种剧情的就是些连百度都懒得查的渣渣。至于为什么呢,就在于大米脱壳以后,如果只是粗粗的碾过,米饭不论煮粥还是煮饭都会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土腥味,穿越人士是绝对吃不惯的} 村长用箬叶拿出两个饭团交给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问他家里今年扎伞是否已经送去神社卖了。那汉子点头,说今年前后卖了一贯七百文。村长点点头,让他回家好好准备。 又问另一个比小平太小一些的人家里今年采的野漆烧制好了没有。那人父母立刻应是,于是村长点点头将饭团交给这人。 其余的人则没有多问都是两个饭团打发回家,让他们明早日出集合。小平太立刻收拾好村长家的东西,手提着送去村长家。 小平太作为穿越者还在纠结为什么自己送死都排不上前排。村长就立定对他说:“你爹在的时候能采药去神社换钱,如今他死了,你自己孑然一人。家里一年的收入只有两贯文都不到负担不起一领具足,自然是当不了足轻的。” 自从小平太父亲死后已经从本领军役账上除名了。小平太心里腹诽不以,网文害死人,我一个穿越众因为穷居然连送死都比不上别人。 一夜无话,如今整个河谷都在调兵,肯定是跑不了了,只好安慰自己要是讨杀敌将也许功成名就呢。 日出时分,果然大家已经稀稀拉拉的站好在村长家门口。村长牵着马顶盔贯甲,还有个特别骚包的冲天前立,腰间系着一把太刀一把肋差,马上挂着一柄枪。 其他的人则差太多,昨天两个单独被问的人到确实头顶阵笠,身穿半新不旧的具足,腰间都有一把肋差,手拿二间枪,还有三个人则只有一柄枪,然后背着一个木匣,带着镰刀,打火石,草绳,草席等等杂物。还有一个勉强算足轻的则是村长家里的老仆人,看他那模样,烧火肯定比打烂仗强{没错,军役长繾六人,实际是长繾足轻三人,长繾小者三人}。 小平太则带着抹额,提着枪,身后背着一面靠旗,一面完全白色毫无装饰的白旗。他只想说被草绳系的太紧有点透不过气。 在村长的呼喝下,大家排成一个小队,也没有什么出征演讲,在各种记得靠后站,多抢点的叮嘱声中出发了。 正文 嘈嘈杂杂佩弓刀 河边村的众人沿着并不难走的河川边的街道,兜兜转转大约四里后一座环绕丘陵而建成的城堡渐渐显出他的样貌。 一座精致的三层天守阁坐落在三四十米高的小山坡上,周围层层叠叠布置着楼橹。 越走近越看得清楚,山坡上本丸石灰壁在中午的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晃的人眨眼。约莫三米高的石壁也维护的一丝不苟。二之丸的弓狭间和铁炮枪眼各种角度刁钻,三之丸则包裹着众多的屋敷和马棚。 小平太预估着如果自己来攻打本城需要如何如何时,一名骑马武者便来到队伍边,众人纷纷低头,向这位武士致礼。那人明显认识村长,然后检阅了村长的队伍,露出相对满意的笑容,便引着队伍到城下营地。人声马嘶好不热闹。 俗话说人马过万无边无沿,这里估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吧。小平太如此想到。而那位应该是马廻的武士则带着村长回往城里禀报。 小平太和众人一起堆砌一个火堆,给村长的马喂食大麦,扎下一个不大的帐篷,并打来清水,用自带的木柴升起火来,用一口铸锅烧开水。果然没过多久村长回到营地,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扛着一裱大米,一人背着一个木桶。大家都露出渴望的眼神,果然很快一个手持文书的中年武士过来,核对了村里的人数以后将大米留了下来,然后从木桶中取出盐,味增块,成药,昆布,鱼干,以及两大条腌萝卜。村长送走那武士后便和大家一起煮味增汤,并吩咐众人制作饭团和炒米,同时打开自己的行李又取出一份盐,往汤里加了三回。 小平太吃完极咸的食物后,被吩咐出去砍伐竹子和臂粗的木材。与此同时仍旧有各种各样的小队伍赶到城下,一股一股的汇聚入营地,城下往来传达的马廻武士络绎不绝。城外不远处的神社门前町则不断有商人和町众向城内输送布匹药材以及缴纳临时征收的町费。 入夜后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小平太也打听清楚了各种事情。本家山内家乃先代公方之子御门下降,至今少主仍旧每隔一年去往京都奉公,本家总领二万三千贯文,军役账上能动员起六千人的大军,本次从征河川下游的白川家,那也是有力的大名主。不过为了打通出海口,获得食盐,本家必须一战。 一夜无话,第二日城上的旗帜纷繁的竖立起来。一阵一阵的太鼓声敲响,大军都聚合到大手门前,一名满头白发的老武士手持文书,站在台阶上大声按点。 先是御马廻众骑马五十,步士一百二。全部盔明甲亮,轰然应诺。次后是旗本十一众,约五百人的队伍也由家老细川chūn gōng大夫统带。其他如八幡神社奉行众,伊南先方众,作手三家众等等等等各自安排将领汇聚成军。 这时台阶上传来连川十六众的呼声,村长立刻奔上前去。小平太当时就愣了,村长一个野生的山沟小富农,居然是什么连川十六众次席?那什么四天王八本枪,青神赤鬼,海道一之弓,凉了凉了,事实这么残酷的吗?难不成后世里我们这个一米五出头的村长也会被谣传成连川十六本枪次席,府中城外马踏敌营,一把太刀力敌三十人,长枪下两败名将,一生四十二战毫发无伤的鬼河边嘛! 怀着满脑子mmp的感觉,这连川边的三百余人被编成一队,由旗本大将细川采女正统带,汇聚入六千人的大军中开赴连川下游。 正文 此身一战陷险地 明眼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这个大军行军途中,其实充满了对统帅的考验。 六千余人的军队,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少。先阵正是小平太这一队,将领细川采女正通政是个很年轻的武士,但是那个一米五多精壮的体格证明他肯定吃好喝好锻炼充足。 但他的经验肯定不足,据说这是他的初阵。真正指挥这三百多人的想必是他身边那个头发斑白的老武士,那个武士也确实在不断的发布指令,同时做这一小队的军奉行。 那个老武士看着就相当不好惹,平时也是一脸严肃。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刀疤一类的东西来吓唬士兵,但是那种气势就已经很唬人了。 每天天色尚且未亮时,那个老武士就已经起来指使众人烧开水煮茶,用炒米下汤下茶吃早饭。天一亮就收拾好一切开拔出发,沿路整备街道,修平整拓。每隔一段路程留下一名长足众作为传令,安排骑马的武士往来探查道路。走到正午后就选择大片平旷的地方立营,将之前砍伐的木材设置成马防栅,分划营地,标记水源,捡拾木柴。 幸好小平太这一队由于是先锋还得以配备车辆和驮马,不然那么多扎营的东西靠这三百多人来背,那能把人拖死。 所以古代行军做先锋既要求士兵勇武敢战,同时又要能吃苦耐劳。不为别的,因为先锋就有可能先打仗又要沿途劳役,苦差事一桩,除非能够先阵立下大功,否则很难受。 而且这些事情还极为琐碎,不是老于行伍,经年宿将很多事情你根本不懂。这种东西更多的是言传身教父子相传,以及尸山血海里滚过三滚还活下来的大概能学个全。 在先锋立营之后,后阵的各队士兵按照分画布置依次进入营地,等到下午四五点,太阳已经西斜,大名的本阵才到达,紧随其后的就是后诘队。其实不是他们走得慢,而是道路就那么宽,大名到中午才开始出发,所以实际上整只部队都只行军了半天。 这时候小平太才明白今川义元死时身边怎么只有二三千人。今川先阵松平元康在攻击鸣海城,其余各部按照顺序进攻各砦,大军是按次序沿着街道行军,前后首尾相接,只不过下大雨遭到奇袭,前后各队来不及救援而已。 总之看着老武士行军颇有章法,准备的也很充足,一看就是那种打了超过三十年烂仗的人才。小平太觉得自己的生命保障又多了一分。 三日以后全军到达国境边的白川方下山城,作为边境的支城早已听闻消息,号召起了附近的农民进城防守,不过似乎他们并不希望一开始就笼城。城将发来书信,约定第二日在城下合战。大军于是也不急着攻城,开始制作竹束,搭建望楼,就地派出军队征收各村的保命钱,同时煽动国人。 第二天一早,城内就法螺大响。城内鱼贯而出大约一千余人,在城下布阵。 山内方本阵也传来消息,细川采女为左翼,一色宫内为先手,小西原左卫门为右翼,大石三郎为后诘,共计一千六百余人对阵。 小平太一看自己处于左翼牵制的位置,又看了看自己拿着的异型二引两马标,决定做一个安静的小旗持,呆在人群后边摸鱼。 对面的马印一面写着八幡大菩萨,一面纹着团扇,小平太由于身份所限并不清楚对面是哪位。而且对方明显只有中间是像模像样,两翼都是普通农民略略武装了起来,只有很少的足轻。 小平太感叹了一句不过如此嘛,就随着大队人马向前推进。 至于战斗过程吗,什么三段合击,枪衾连携,龙骑飞射等等全部没发生,不是说他们不存在,是双方都没这个装备训练和水平。 只有前排足轻拿个二间枪捅上几下,铁炮买不起的,连装模作样的啪啪几声都没有。只有弓箭时不时射几发,但是箭矢要花钱的好吗!根本就没几下子就试探接触完了。就这么毫无jī qíng的打了大约十几分钟,小平太发现他好像跑的有点快,原本平行线的两军已经变成u字形,对方已经被压缩到u中间,还来了一个围三缺一。 但是小平太发现他举着二引两背着小白旗已经深处八幡大明神旗的近处,周围只有三三两两的本家足轻在摸鱼,而大明神旗下明显十几名武者正团团围住一个中年武士,并朝他看来。或者说在朝他手持的二引两以及源氏小白旗看来。 正文 今有重将来通名 小平太估摸了一下敌我形势,感觉周围的咸鱼是不会过来保护自己的。于是开始悄摸摸的往后退,对面一个武者立刻指使两个人向他走来。小平太一股要糟糕的感觉,回头一看己方的大将细川采女正通政正在几十人的保护下缓步向前移动。 小平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恶向胆边生鼓足中气,大声呼喊到:“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足利义康之后,细川管领末裔,细川chūn gōng大夫之子,细川采女正通政前来讨教!” 呼声刚停,半个战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一骑打?铁炮一枪要人命的时代居然还有一骑打的愣子?所有听到的人都明显放慢了手上的动作,那些像拍戏更胜于打仗的足轻们更是连演都不演一下了,有人直接柱着长枪顺势就手搭凉棚朝这边望来。 于是全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被团团护卫的年轻武者细川采女,他身边的年老武士尚在寻找呼声的来源,但一打量四周发现本方的优势已经相当明显。 于是便护卫着细川采女打马上前,当他发现持旗的小平太正立在前头后恍然大悟。很是有些打量的看了小平太一眼,小平太还在逃过一劫的暗自庆幸中,也没察觉到。 这位老武士于是又再度大声通名,请求对战。白川方的中年武士一看半个战场都听到了。于是不再jìng zuò观战,站起身来,大声应和:“源氏一门御家人,武藏七郎党之雄,儿玉党首席,儿玉远江守赖英前来应战。”双方的护卫武士于是各自捉对厮杀起来,而两名大将也各使长枪,左右跳荡,或拍或刺。 老武士则护翼在细川采女身边防止对方的冷枪暗箭。 小平太悄摸摸的在战团周围摸鱼,反正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本着保命第一,立功第二的中心思想。继续往回一步两步的退着。 他看着己方主将细川采女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乒乒乓乓打得有声有色,颇有几分胜利在握的气势。 而对方的儿玉赖英也不是战斗力渣渣的弱鸟。眼看儿玉赖英一个屈身躲过细川采女的一刺尚未回身落正之时,小平太很是鸡贼的又是一嗓子:“敌将儿玉远江守赖英已被我细川通政讨取,细川通政一番枪功名立!” 明明就没死的儿玉赖英明显一愣,老武士见状一刀就砍了上去,儿玉赖英凭借多年的战斗自然反应靠后一躲,一个踉跄身形有所歪倒。结果就在此时细川采女第二枪刺出,正中儿玉赖英下腹部。 于是儿玉远江守赖英壮志未酬,功业不成,当下扑街。 敌将一死,他身边护卫的武士旗本,大多放弃抵抗往地上一跪,口称败了败了。 也有两个武士剥开衣甲,也不防守了,舞着枪花舍命来攻,结果自然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条枪哪儿敌得过十条枪八条枪,各自浑身中枪,壮烈殉死。 战场上原本就劣势的白川军山崩海倒立刻崩溃,推金山倒玉柱似的。除了极个别跑回城内,大部分的农民和农兵丢盔弃甲沿着自己熟悉的山林道路跑回村里去了。 细川采女则兴奋的大声笑了出来,他身边一名武者上前将儿玉赖英的首级砍下,并将内贴儿玉赖英名号的头盔和所用的佩刀一并摘下。 老武士招来小平太,还是那样一脸肃容,不过略带战斗过后的喘息:“你的功劳我记下了,现在将采女正所取得的首级快快呈送给主公去吧。” 小平太抱着死人头,另一人拿着头盔和太刀。边跑边喊:“细川采女正通政讨取敌将功名立。细川采女正通政一番枪功名立!” 很快跑到本阵,警戒的旗本和马廻纷纷让开道路。小平太单膝跪地,呈上首级,也偷瞄了一眼马扎上的主公山内少将信浓守义治。是个英武气质外露的壮硕中年人。 山内义治看了首级和盔甲太刀,转头对下手坐着的那位当初在城下大检军伍的家老武士笑着说:“chūn gōng大夫生了一个好儿子啊!”细川chūn gōng立刻低头致意口中称颂主公统帅有方,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其他的家臣武士也加入了商业互吹当中,山内义治顺势就派出一名旗本武士持旗进城劝降。 当夜下山开城,山内家旗开得胜,小平太被允许拿到儿玉的肋差,至于功劳奖赏要等战争结束吧。下山合战只是开胃菜而已,小平太的战国之旅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局。 正文 但见敌城内外绝 下山合战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山内军的士气,自下山城至江尻府中城的一路,各种国人领主无伤开城。 反正你来投你,他来投他,投谁不是投,有奶就是娘,没好处的事不干呗。不管谁赢谁输,总还要打手卖命啊,墙头草国人人多势众不正好和韭菜一样,春风吹又生嘛。 沿途的村庄聚落往往都箪壶携浆,向山内军送上饭团,清酒,腌鱼。不是说山内军多么得民心,不过是乱世农民的生存智慧罢了。 小平太对此浑然不知,只知道不用吃炒米泡饭了,刚做的饭团加米糠腌鱼滋味比那玩意好的多了。 而白川方似乎也为了集合力量放弃了数座支城。沿途的山贼è dǎng,心怀不满的地侍国人则摆出带路党的嘴脸,最后也凑出了约六七百人的军势光荣的成为本家的江尻先方众。 各种不要钱的安堵状和郡司不入状滥发下去,有个野武士{说白了就是落草为寇,拉了一帮同伙过来挣富贵}靠着装备不错的步兵五十余人居然也获得三百贯某庄,只等山内家带着他衣锦还乡。 小平太自然是没有这种骑墙派的美事的,仍旧举着他的二引两旗随着大队摆开十一路走去江尻府中城。 三日后,在沿海的狭小平原上一座算得上繁荣的港城出现在眼前,维护的很好的海港倚靠在前,联通连川水的护城河环绕在后,原本人烟繁富的城町看不出有多少町民的存在,港口的船只也已经收拢进城内的海港之中。 小平太远远的观察了一番江尻城,你还别说,日本人修筑城堡确实是有点本事的,所以庆长之役的时候,倭城的名气都能传到北京去。 也就难怪山内家几次出兵都不能攻克,小平太也看出了白川家的最大倚靠,就是背海连河筑城。别的不说,海岸边的土地虽然部分盐碱化,但是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造就了一个小小的冲击平原,土壤肥沃,粮食充足。 再加上凭借水军众来去自如的大小船只,随时可以轻易的获得兵力和粮食的补给。如果不能切断他的水陆交通,这次也极有可能铩羽而归。 不过打烂仗的事自有头上那些武士操心,小平太只有筑土墙,树栅栏的苦力活要做而已。 通过和地方上征集而来的农民的交流,也得知城内有二千兵马笼城,还有四五百水军众操弄着数十条船只。 山内家只不过区区三倍的优势而已,也不知道信心从何而来。 立营前几日,所有人都在重复着体力劳动。掘断道路,树立成片的栅栏,在水田内大量放水,逐渐的将江尻城的陆路全部断绝,可是城内仍然有水路可通。 在第六日的下午,充满信心的答案终于出现,房总水军众扬着风帆划着大桨,当先开道一条安宅船,船帆上写着大大的八幡大菩萨字样。后面还有十来条关船左右巡弋,剩下上百条小早则羽翼前后。 大家都涌到岸边看着几条小早划来,数十人护卫着几名武士模样的人下船上岸,而山内家老细川chūn gōng也在护卫下迎了上去,再交谈一番后,随从送上两个木箱。 小平太认得那是家中存放棋子黄金的木箱,一箱足有上千两。果然打开箱子后那种璨烂悦目的黄金光芒让水军众的武士眉开眼笑。 当夜就有一股数十人的白川军出城降服,其余零散的一个两个逃出城的更是不在少数。 转头第二日白川水军数十条船只在五六条关船的带领下向房总水军冲去。 山内军则布阵在海边看着这场中古世纪的海战。除小早外,关船和安宅都是桨帆两用船{当然也有纯粹的划桨船}。关船是流行于岛屿星罗棋布的濑户内海的一种中型船只。海贼们为了收取船标钱,将船在航线间的岛屿中一横,便成为一座海上关口,故此得名。安宅则如海上置宅,更是大船。 房总水军明显熟练且战力强劲,船上的抛竿不断投掷石块,小早分进合击包围白川关船。远处的弓箭和铁炮互相射击,安宅则在白川水军中横冲直撞,肆意浪沉白川小早。 至于大名鼎鼎的焙烙火矢,不好意思,那是三岛村上的不传之秘,小平太是见不着的。一共打了不到一小时,白川军的关船就全军覆没,不是被俘就是被击沉或烧沉,小早也大多星散。至此江尻城彻底内外交通断绝。 同样的,以打促和,残酷的攻城战应该就要开始了。 正文 以身搏战争先登 首先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白川已经彻底鱼腩化,虽然城内的粮食和水源尚可坚持,但是人心浮动已经成为现状。 而且在连川下游的某个平坦处,山内方治水名手北畠大学已经在修筑雁型堤,很快连川的水流将大大减少,城内必然会缺水。护城河也将变为空堀,城防体系进一步遭到破坏。 转到攻城上,首先我们不用否认日本战国时期存在投石机,攻城秤车,飞城云梯车,吕公车,鹅楼等等等等。但是这玩意除了成本问题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会造这些东西的某位公卿也许已经饿的在把自己的儿子卖去做nán gōng guān了,他家记载攻城武器的书籍指不定灰尘三寸厚了。 整个战国除了细川藤孝有使用大规模攻城武器的记录之外,其他的一个也没有。所以小平太现在面临的就是攻城的最暴力方式——蚁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首轮送命的是那六百余名带路党江尻先方众,这种时候就是交投名状的时候。 于是一连三日,这群带路党很是买命,在本阵支援的铁炮足轻和弓足轻的火力压制下,举着木楯和竹束层层推进,填平了一段壕沟。也拔除了栋门外的地刺和栅栏。同时把城内一之丸的bīng lì bù shǔ也基本探明。 在死伤接近二百人以后,他们的使命达成。毕竟卖命也有程度的,不能无休止的压榨,城破以后江尻就将成为自领,这些带路党都将成为地方的统治骨干。 于是送命第二梯队的外样国人众,也就是小平太所处的连川十六众,以及另一只需要被打压的八幡神社众开始进兵。 双方交替补发,很快就在神社众的所谓神军舍身之下攻破早就破烂不堪的外城。在两支部队尚未有大伤亡的情况下,于是继续攻城的命令下达。 小平太作为一个小旗持终于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虽然它不需要作为尖刀首先攻击,但是他必须被裹挟在战团之中努力将本方的旗帜插到敌方的城头。而城内呼啸而过的qiān dàn和箭矢对根本无甲的小平太来说基本粘着就死,碰着就亡。 可是小平太哪里敢不去,那些足轻不也一样攀附着石壁向上攀爬,攻城的手段就是这么低劣。 防守的虽然也未见多么高明,但是随便来个啥小平太的命就得报销在这。 作为一名穿越的主角,如此身不由己的,连续数日在死亡的边缘试探,估计也是第一份的。 就在攻城第十日时,小平太终于觉悟。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搏一搏,能活立功受赏,死了黄土埋身。 在继续被裹挟着冲城时,小平太舍身向三米多高的石壁攀爬,在即将爬上的时候,用手臂硬顶了一下管枪的拍击。顿时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仿佛半条手臂都粉碎了一般。差点疼的小平太连石壁都抠不住,直接摔下去。 另一只手的手指扒着石壁一角,不顾被划破四溢的鲜血,发了一声喊,用尽全身的力气掰松动石块一角,忍着剧痛将身背的二引两马标bá chū lái用力插上石壁。 终于那面代表着本方的马标牢牢的插入石壁的缝隙中,对方看到二引两马标,慌乱的用枪来捅,希望把他捅下去。 小平太怎么能让他如愿,忍着剧痛和滑手的鲜血,把马标插的更紧了。 发出高声的怒吼:“细川采女正通政一番乘!细川采女正已经登上城头!”左右兵士看到二引两的旗帜已经插上石壁也一同怒吼出来,原本城内紧绷一线的白川军,突然泄了气一般。 各种二之丸破了,某某武士已被讨杀,大手门被夺之类的喊声四起。蜂拥着撤往天守阁和本丸,部分人则打开城门出来向白川军投降。 而名义上已经血战登城的细川采女呢,他观察了许久的战事,发现终于突破,这才摩拳擦掌一跃而出。 脱离木楯和护卫保护下的细川采女,高喊一声:“冲啊!”带着有生力量也冲入城内。侧后的神社众也蜂拥而上。 小平太摸着自己的左手,瘫倒在石壁下,估摸着没有骨折骨裂,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上的血涂了一脸,装作重伤以后,安然坐在地上。 尽力了,起码没死也没重伤,不过这时代重伤和死了也差不多。估计自己这条手臂以后阴雨天肯定是要疼个半死了。 胡思乱想了一伙儿,看着大军蜂拥冲入城内,小平太十分庆幸。 正文 战国残酷真日常 山内军的一鼓作气并没有突破白川家中死忠分子在本丸的坚守,日落前各军如潮水般从已经被战火摧破的城内退出。除了部分留守警戒之外,并不担心本丸数百残兵败将复夺外城。 当夜,本家第一次派出武士持旗入城交涉,具体结果不得而知。 但是小平太回营之后看到自己那些村人,乃至于根本不应该上阵的阵夫都在整理包裹。尤其是那个村长的老家人,明明看着人畜无害,烧饭比打仗强的那位,在折叠收拾一件看着就很贵的小袖{女装好嘛!},那种绢丝的光彩在篝火的照耀下颇为耀人。其他的几个,包袱里有书画,瓷器,甚至围棋盘和锅釜。 mmp,小平太一阵懊悔,二之丸内都是武士宅啊!那时候兵乱,抢到什么都是自己的啊,自己怎么这么傻了吧唧装死了呢。老子舍身忘死在城头拼命,你们这些摸鱼的都发了一笔财了。 再转头一看村长,这个人居然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还在哭的小女孩。等等!你女儿在家好好呆着呢,靠近一看,谁家的女儿都被你拐来了。你特么三十五六了,居然还去抓这样的小姑娘,禽兽啊! 老牛吃嫩草的事我就不说什么了,能不能不要大庭广众之下就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打仗呢,认真点好吗。 看着这票摸鱼的一个个美滋滋揣着包裹,抱着小女孩{那个词是禁词},呼噜声连天。小平太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小平太啊!小平太啊!你怎么这么蠢,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就错过了!”含着懊悔的眼泪,半迷糊半醒的凑合了一夜。 第二日,城内抬出一顶轿子,几个侍女扶着一个也明显只有十三四的华服女孩进入幕府,这明显是白川方的公主{姬}。 “应该很快就会变成山内义治的小老婆吧?”小平太如此想到,不过除了嘀咕几句也羡慕不来,看看就好。 又过了一个时辰,本丸大门打开,约百名老弱妇孺和几十名负伤的武士足轻也出城。既有接受治疗安置,也有作为人质的意味。 在正午时,城内走出两名穿白色里衣的武士,以及两名持刀武者。在城门外的大道上,两名武士?安然坐在草席上,各自喝了一碟酒。 然后年纪大些的武士,用笔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年轻武士则应和着:“人生五十年,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很快两人各自饮下几碟酒,也没有人催,毫不犹豫就qiē fù了,两名随从武者也很快为他们介错。首级很快呈送进入本阵幕府。果然是白川方大名与少主二人。 午后城内所有人排队出城投降,看到洇满了鲜血的草席,有的掩面而泣,有的叹息不已,有的默然无声,有的哀声大嚎。几名或老或少的武士也在午时白川qiē fù的地方自尽。 剩下的一些人则拥着一名五六岁的男孩,在离幕府有段距离的地方就全部跪倒在地。低头膝行着,以示向山内义治臣服和祈求。 而山内义治这时候就要表现他的宽容和仁慈。对这位白川幼子开恩,允许他前往山内领内的松历寺出家,并当场让人为他剃发。城内的武士或足轻基本全部降服,白川家彻底灭亡。 武士们就看山内义治愿不愿意登用,愿意登用的还能挣一点工资。不愿意登用的,那么对不起,请你去另谋高就或者回乡务农去吧,浪人这个行业也挺有前途的。 然后自然是lùn gōng行赏,细川采女因为下山一番枪以及江尻一番乘之功位列第一。得以加封江尻某郡五百贯,享受到了父子同禄的美名。 其他人则得赐太刀,骏马,黄金以及感状,没错,就是给你一封感谢信加一点慰问金。不然长尾景虎手下那么多猛将,有的人拿了二三十张染血的感状,这要是全部拿土地去赏赐,你怕是把全日本给长尾景虎也不够用。立点功劳就提拔做武士,张嘴就是几百石知行赐下来,那是无脑小说的脑残情节。 而细川采女的福将小平太呢?被细川召见,要他来做自己的足轻众,留在江尻警备。并赐给他五贯文,没错的,小平太为他两番首功,冒着枪林弹雨就值这五贯文。 小平太谢绝了足轻的征召,细川采女也无可无不可,又让人取来一表大米赠给小平太,就打发他走了。 残酷吗?不残酷,这就是日本战国的日常罢了。 正文 要我种地不存在 回到山谷里的河边村,回到那个原生态纯天然茅草木板房,他这个陌生的家还是给小平太带来了几分安逸。 小平太并不后悔拒绝细川通政的征召。如果是山内义治的直属足轻那他还有可能答应,做一个臣下之臣则毫无兴趣。 不过一场烂仗打下来,米总有那么五六十斤,杂粮也有差不多数量,钱也有五六贯,短刀长枪也都有,至少一时半会是肯定饿不死的。 可是作为一个佃农,村长家的地过几天可就要去种小麦了,打烂仗已经延误了几天播种了,小平太可不想再去烂泥地里刨食。真的,此种地非彼种地,那些种田文哪有主角亲自下地插秧的,怕不是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吧。 可惜小平太没有穿越一个好身份,满脑子农业水利工程技术,手工业生产方式,各种数不清的好法子。 无脑小说里,路边就能碰上野生的织田信长或者武田信玄,再次也能碰上个十万八万石的大名,您一个贱民不跪下迎接他,还敢抬头站着和他说话,显得你一身风骨?怎么没一刀劈死您呢? 嘴皮碰碰随便说点什么马上就是拜为本家侍大将?,五百石俸禄延揽。您昨晚上脑壳里进了豆浆啊还是果冻啊? 可醒醒吧,别做梦了,一个年收入低于五贯文的人,在领主眼里连屎都算不上,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性能见到领主提建议。别嫌我话说得难听,咱话糙理不糙。 一个武士的身份多精贵,侍大将?只要脑子不是坏掉的人都知道武田二十四将里都有一小半足轻大将。人家鬼美浓原虎胤打了三十年烂仗,浑身上下几十个窟窿眼,冬天疼的满地打滚死去活来。攻占夺取的城砦双手双脚加起来都不够数,最后临了到死混了一个足轻大将。被北条氏康称为一人胜过百人的武将才这点水平,您嘴皮子碰一碰就爬到他们头上,只能呵呵哒。 再去想想卖油郎斋藤道三,卖针的丰臣秀吉,白手起家的北条早云。 首先我们看卖油郎,油这在日本古代可不是什么便宜货,那可是座商专卖的奢侈品,斋藤道三能参与进油的买卖,要么上头有人,要么家底够厚,要么两者兼有。 战国时代身份等级的固化虽然不像江户幕府时期那般,但他最后能做美浓守护代斋藤氏的养子,这个可不是身内养子{景胜之如谦信,其母是谦信姐妹}。身外养子要么就是出身豪强或者名门要么就是兵败bèi pò收养,长井规秀属于哪种情况不辩自明。 丰臣秀吉父亲死后他拿着一贯钱分家出门卖针,明摆着就是老子死了几个儿子抢家产的恶俗剧情。其他人能让丰臣秀吉拿着一贯的现钱走,证明起码现钱是这个的几倍。不然就这么轻易就让丰臣秀吉浪出去了? 一个家里浮财好几贯文的人家,要知道那时候可不能贷款买地买房,以为和现在似的,花呗分期买爱疯啊。能分家拿这么多现钱,肯定家里有相当的家底。结合木下这个苗字,极有可能就和小平太的村长一样,是一个收入超过二十贯文的富农。 而且他一开始给织田信长做侍从,留下诸如暖草鞋的逸话,证明他起码家世清白。领导家能要来路不明的外乡人吗?何况还是天天在眼前晃的侍从,搁现在等于领导的司机,人家恨不得自己的外甥大侄子来做呢。一个不知道根底的人能做? 所以说起码从他父亲那代就做足轻和信秀到处打烂仗,在织田军役账上留着名的那种人。不然怎么轮的上他去做随从,战国时代可是穷鬼连送死都轮不上前排的时代。 北条早云更不要说了,伊势新九郎名乘,伊势可是幕府奉公众的苗字。 北条早云他本人也做过幕府申次众的好吗,又抱上了今川的大腿。靠着骏河的地盘打下伊豆,有了自己的存身之处。后来紧跟着幕府的脚步,在政治和军事斗争中逐步扩充实力,到最后给氏纲留下两国的家业。 你要是拿去和武田信玄上杉谦信比那是肯定比不上,和小平太比那简直就是高高在上的富二代加官二代。 所以说嘛,哪有什么人是真的能白手起家的,能起家的起码基础比小平太要强上十倍百倍。 于是小平太陷入了沉思。做农民是不可能做的,武艺又不会,只有另想办法才能维持得了生活。 正文 青云之路未可知 一夜难眠,小平太始终没想出什么办法,抛开秀吉那难以复制的道路。 香坂弹正也是富农出身,靠着唇红齿白,美丽动人也能七万五千石。渡之鸟藤堂高虎还是富农出身,最后三十二万九千石,可是死的时候浑身都是洞眼,伤疤多的数不清,小平太怕死,不敢这么猛。 拍拍脑壳先不去想这些,考虑着怎么不用去烂泥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时候,村长派他的老家人来找小平太。 小平太只好一骨碌滚起来去见村长。原来是村长新娶了小老婆,小姑娘还要人照顾,老家人年纪又大了,家里人手不够了,希望小平太到他家做长工。小平太一口就答应了,能不种地就好。 于是就这样帮忙劈柴烧水,打杂煮饭,忙活了一个多月,小平太也暂时熟悉了这样的生活?。起码做长工村长一天两顿管饱,村长家吃的也没多好,也就是不用天天吃粗粮而已,偶尔见点鱼啥的。 秋末的一天下午,小平太一如既往的在舂米,然后碾米粉做团子。然后烧开水,煮汤,还要和村长老婆们一起做腌菜腌鱼。 这时候原本尚且还好的天,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小平太朝外望了望,估计下不了两场雨就要下雪了,天气越发寒冷了。这么一想还是厨房暖和,打杂也美滋滋。 村长老婆看到自己女儿又跑出还没回来,就指使小平太出去zhǎo nǚ儿。 小平太只好打起伞,然后出门,发现村长的女儿躲在河边的一颗秃树下。根本遮不了多少雨,肯定要淋湿。于是走进了些叫她快些回去,她却回应了一下之后继续蹲在河边。 小平太正准备去把她拽回家,村口处一队骑马的武者冒雨慢跑进了村,看到小平太以后,赶紧叫唤了小平太几声。等小平太跑到近处时,便问小平太这个村的地头家在哪里。小平太连忙低头敬礼,然后说带他们去。 等进屋以后,才发现五名随从护翼着穿着狩衣,头顶竹帽的山内义治{一个野生的十六万石大名出现}。 村长见了立刻带着一家老小向山内义治行礼,山内义治看了村长一活儿,发出了疑问:“河边左卫门?” 村长立刻答是,满脸原来老大认识我的喜色。他马上吩咐人将山内义治脱下的狩衣拿去烤干,并安排六匹马进入马棚,吩咐小平太喂精料。又让老婆们服侍山内义治换了一身干爽的里衣,其他侍从也请去烤火。 又让小平太打热水给山内义治洗手洗脚,把小平太指挥的团团转。 好容易山内义治和一名近侍安稳坐在中堂?上,又奉上了热茶和刚做的年糕点心,其他人也安排妥当。村长小心翼翼地的跪坐在旁边,至于小平太能立在廊下等候吩咐不被淋雨就已经很好了。 山内义治则没有这么拘束,他随手打量着屋子,又询问今年的收成如何,小麦是否已经种好,村里有几户军役众,军役众的生活如何等等等等。村长极为详细的一一回答,甚至还显得有点啰嗦。 但是山内义治听的也很仔细,一点不觉得多余。 也是这山内义治出来打猎不巧碰上下雨,便来这里躲雨。近看之下,小平太也觉得此人有几分明主的气象,对待忠心于自己的武士和足轻他根本不计较对方地位的高低,和颜悦色{废话,但凡留名青史的大名,他们的仁慈和宽容都会给予忠诚于己的武士,其他的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应该啥也不算}。 然后是吃村长家的点心果子,吃得很快,并不在意味道,证明此人不是一个容易被美食美酒yòu huò的人。 小平太在廊下偷偷观察着,山内义治和村长已经扯到十七年前的一宫山城合战,他们都是那年初阵。 原来还是一起扛过枪的交情,村长也慢慢放开了,说自己和老爹在城下如何砍人。山内义治则恍然大悟说原来那个夺取敌军箭橹的是你和你老爹啊。 慢慢就这样讲到不久前的战事,村长于是提了一句小平太帮助细川采女通政一番枪和第一个持旗冲上江尻城二之丸的事。 山内义治有些考量的看了眼此时已经跪伏的小平太,吩咐他抬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沉吟了一下:“你是不是呈送白川方大将下山城代儿玉赖英首级的那名使番?” “娘嘞,我发达的机会终于到了!”终于轮上小平太发言了,他立刻应是。 正文 臣下之臣非所愿 山内义治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小平太以后:“我本以为你是细川家的足轻,原来并非如此。”小平太则立刻回应:“细川采女大人召我去做足轻,不过我拒绝了。”{这是为了行文方便,用古文写不好吧} 山内义治很是疑惑:“能够脱离农民生活是很多人的梦想,你为何不愿意啊?难道有什么隐情吗?” 小平太非常大声且郑重的说了一句:“臣下之臣,非我所愿!”山内义治听了之后,眼中的神采颇有些玩味,立刻下了一个有野心也有勇气的评价。{藤堂高虎的家臣挪用公款去赌钱,他却认为这是有野心有胜利欲的表现,并没有处死家臣,只是减少俸禄,让他继续奉公} 山内义治称赞了一句:“年轻人很不错!很不错!我既然听闻了你的功绩,那便不能不赏赐为我忠勇作战的士兵。” 于是转头吩咐近侍去取来一袋棋子黄金?,在手里略颠了颠,约莫有十几两的样子。然后直接连小袋一起赐给小平太,并鼓励他继续好好为本家奉公。 “诶!剧情不对啊!” 按无脑小说的情节,山内义治不是应该惊为天人,然后把小平太封为武士,迎娶白富美,当上ceo,走上人生巅峰嘛!怎么是十动然拒,你这么夸奖小平太,给点钱就完事了?没后续了? 小平太连将军得我如高祖得子房,昭烈得卧龙这种剧情都过了一遍。这不等于当着太监的面聊丁丁嘛,太糟心了呀。 场面有点安静,这时村长看天色越发暗了,便吩咐小平太去做饭,并要他去热些酒来,拿来招待山内义治。 趁着晚饭前的小酒,山内义治便吟诵起了古今和歌集的句子,没想到村长居然也应和起了什么苔啊雨啊的句子。 这真是让山内义治喜出望外,出身于将军家庶流,年轻时在京都奉公成长的山内义治没想到在这种山沟里也能有人应和他。一问之下才知道村长家以前是公卿左近卫权中将秭小路家的仆从,因为战乱才来山内定居。 山内义治不由得感叹今天真是因雨得福,本来因为无法打猎而带来的不快已经消失。既认识了一个老伙伴,还发现老伙伴水平不差,可以陪自己吹牛逼{颇有某位李代总统回国后感叹,协商大会里都是人才老朋友,说好又好听,吹牛逼都格外畅快一般}。 正当时,从门外撒丫子跑进来一个人,手里提了个草绳样的东西。等穿过雨幕,才发现村长女儿。 她高兴地朝坐在中堂的村长喊:“父亲快看,看我捉到了什么。”小平太顺着喊声看过去,可吓了一跳,居然是一条准备冬眠吃的又肥又大的花蛇。 村长低声怒喝她,仿佛她冲撞了山内义治一般。村长老婆赶紧从烧厨房跑出来把女儿拽走。村长女儿俏皮的吐吐舌头,提着裙摆一溜烟和她妈就跑了。 村长赶紧向山内义治致歉,山内义治则明显楞了一下,缓缓地说:“左卫门你家真是生了一个奇妙的好女儿啊。”村长赶紧低头说:“冲撞了屋形殿,是我管教无方。”山内义治摆摆手,示意无事。 这段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很快菜蔬就端了上来,并不是什么丰盛的豪华料理,不过三菜一汁罢了,就这样山内义治还称赞相当不错了,并且他还不吃纯白米饭,还吃的小平太这些仆人吃的麦饭{有兴趣的人可以尝试一下二分不脱壳的麦加八分粗碾的米煮饭,吃到你怀疑人生}。 小平太站在廊下飞快的扒饭,囫囵个的就吞下去。一来防止传唤他,二来确实比较难嚼,只能小口快频率的凑合吃。 小平太时不时探头看一看屋里吃饭的两人,发现山内义治的样子总有那么几分神思不属。老是假装不经意的看院子里的某个地方,每回看完那嘴角好像还在上扬。 吃完以后山内义治没头脑的向近侍问了一句松之殿是不是空着,又没头脑的问村长可曾有人来递送过香囊{寄君做香囊,长得系肘腋}。 村长毕竟不是文盲,脑子转了一伙儿,突然喜上眉梢,喜不自胜的说:“愿荐枕席。”山内义治则略带一丝尴尬:“惊鸿一瞥,我见犹怜。” 小平太在廊下也不是傻子一个,到这里也听懂了。 村长把自己十五岁的小白猪送给比自己还大一两岁的山内义治做小老婆了。 小平太仿佛感受到身体原主那颗少男心的破碎。 正文 我以裙带为武士 这个晚上的雨都变得凄风苦雨起来,仿佛四面八方都在传来讥讽的嘲笑和高傲的鄙视。 小平太想着山内义治上个月娶了十四岁的白川公主,今天他这个老白菜帮子又把十五岁的村长女儿给说定了。 说不羡慕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小平太又对自己地位的低下感到无力。 第二天早上,山内义治看雨停以后就匆忙吃了早饭回城去了。而一向很野的村长女儿则静静的呆在家里没有出门,但是村长一家可都开心了,这也许算是这个时代女儿最好的归宿了。 在本身连武家之女都不是的情况下,从农人变成大名的侧室,而且大名本人三十七八虽然大了二十多岁吧,但好歹还算年富力强,不是七老八十{比如五十多的秀吉娶十来岁的甲斐姬,没过几年就让可怜的成田甲斐守了活寡}。 反正村长一家挺开心的,至于他女儿的思想工作自然有他老婆去做。又不是什么现代社会婚姻zì yóu,能嫁这么一个大款,小姑娘就算不愿意也会认命的。 又过一日,城里果然来了人。首先是村长正式升格,从外样国人众的一个小土豪升格为山内家的足轻众大将。正式得到了武士的身份,本贯的家产全部赐封以外,再加封百贯知行,一跃成为连川众旗头代官。并且从在地的土豪得赐府中城内的宅邸成为山内家的直属旗本{以旗本的身份成为指挥三百连川众的足轻大将}。 而战场上奋勇拼杀,面试时应答如流都无法寸进一步的小平太直接被村长指认为河边家的旗持武士。 没错,成为武士的村长有资格举自己的马标家纹上阵了,在战场上能护持领主的旗帜的人必然是他最亲近的武士。而村长最亲近的自然是自己的佃户和仆人,小平太又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且似乎也有点水平。 于是放弃了成为细川氏足轻的小平太,又成了河边家的旗持武士{还是臣下之臣}。得到了一十五贯文的俸禄,并和鸡犬升天由佃农转为年俸五贯文足轻的村民们打起包袱陪同着要做山内义治侧室夫人的村长女儿进城去了。 所以生活给了你一棒槌以后指不定哪天就给你一甜枣。原本做一个大名直属低级足轻都不得的小平太就这么突然成了一名低级武士,而成功的原因居然是山内义治觉得家花没有野花香,吃惯了大家闺秀,猛然发现乡下野丫头才是真爱! 前后忙碌了好几天,终于都安置了下来,小平太也在村长家得到了一间屋子,而且他家也没那么大的规矩。不用什么内外分隔,男女相避,大家反正都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想着自己以后也许就要和村长一个苗字要被叫做河边小平太的时候,村长悄摸摸的和他说:“过几天各地的奉公众和本家的主公山内义治都要向京都的公方足利义藤公呈送冬节的礼物,另外还要给京都的少主送去吃穿用度。” “我被选中做此次的警备众要一起去送东西,毕竟这次有上千贯文巨款的黄金现钱和方物特产,那是一定要人护送着上京的。” 小平太嗯了一声,怎么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不是要继续在这咸鱼。 村长看小平太兴趣缺缺,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敲了他一个脑瓜崩:“我和你说话呢,你往下听啊。” 小平太哎呦一声,拿手捂着自己的脑壳:“你说就是了,我不正在听吗。” 村长一脸神秘:“你这次和我一起去京都,我有一桩好处许给你。” 小平太心里一阵呵呵,就你一个刚刚发达的乡下土豪还能给我发个几百万的财嘛。我信了你的邪哦。 但是脸上反而假装笑嘻嘻的样子:“都靠你提携了,全凭你的吩咐,要我干啥都行,绝对没二话。” 村长这才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放心吧,咱们一个村里出来的,我能坑你吗?赶紧洗洗睡吧。” 然后背着手踱着步,一摇三晃的出了屋子。 小平太看他走远,没了脚步声,也一个骨碌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脑壳。 心想着你这人就不靠谱,《1942》里东家说好要把女儿许给长工的,最后还不是没有。 现在村长女儿这个小白猪已经便宜了山内义治这个老白菜帮子,小平太是没着落了。 而且指不定又想着坑小平太干点什么破事,呵呵哒。睡觉睡觉,咱们混呗,混一天是一天。反正开工资的是村长,吃你家的用你家的,小平太又没损失。 正文 四方贡物向京都 果然在村长说完没几天以后,府中城内就忙碌了起来。地方上的特产包括柑橘、纸、米、骏马、漆器、绢布等等好几十驮的东西都打包了起来。 汇集了东国很多分国分郡的名产,尤其是甲斐的柑橘,在古代这玩意一直都是贡品。 君不见二十四孝里陆绩怀橘遗母亲,袁术这种顶级大贵族都拿蜜橘来招待宾客。可见这东西既有时效性,又有贵重性。{例外如荔枝,当年岛津氏栽培荔枝成功以后,等荔枝将熟之时,整枝折下,密封,飞马送京都和江户,tiān huáng和将军那是赞不绝口} 所以想想古代人也挺可怜的,吃个橘子吃个荔枝也当宝一样。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些瞎七八糟的想法抛开。我们继续回到山内家的上洛队伍里。 除了特产之外,另外还有就是一千五百两的棋子黄金,这个由一名健壮的武者背着{不是我吹牛,日本两只有中国两的四分之一,背的住}。队伍由十几匹马和二十名荷驮来运送,剩下的就是小平太这些警备众约莫有三十人。 小平太想着穷家富路,又想着也许一路走走,倒买倒卖,兴许挣几个钱,就带着三十贯文的家产一起上路。 先沿着连川南下去往江尻,这段路不久前还走过,并无什么风险,并且沿路的山贼è dǎng都在上一战当中改头换面,现在都是高高在上的武士了。 整个江尻现在太平的不得了,就算有几个不安分的也肯定想着去庙里救那个几岁的白川少主,所以说不要太风平浪静啊。 等到了江尻城,城代一色宫内又往队伍里插了几个人,驮着蜡烛,海产,瓷器和盐,表示这些都是他送给少主的年节礼物,一点小小的心意。 果然混到高位的了,不放过一切机会巴结下任大老板啊。很快船只就安排好了,是一条相当不错的千石船{就是伊势船型的那种运输货物的廻船}。坐船去往伊势国的津凑,然后上路通过大和国就能到达京都。伊势国司北畠氏掌控力尚可,南伊势局势还行。 小平太则沿路观察地方市町的产出和需求,发现寺社等旧势力所掌握的坐商行会往往控制地方上的大宗货物贸易,各地大名设立的关所番站层层抽税。 试图仰赖于倒买倒卖大宗货物来致富相当的困难。难怪即使到江户时代,米泽藩主上杉治宪{就是上杉鹰山}也是靠振兴产业来挣钱,那还是在全国名义上统一之后,地方上关锁撤离又有完备的一里塚和关宿街道的情况下。 总之就这样一路安稳的到达了京都,曾经的国都如今破败不堪但又相当庞大。自应仁文明大乱以来,先后有各地大名以武力上洛,来了就是一阵烧杀抢掠,如今的京都只有那种风雨飘摇的气象了。 不过这与小平太无关,他只是一名小小的警备武士。安然到达京都的山内邸,也见到了少主山内义胜,今年十七岁而已,但是已经担任着从五位的左马助。 武家出身的他身材出奇的高大将近一米七,身体强壮走路带风,但是又透露着京都的风雅,接见他们这些藩士时让人如沐春风,估计那种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事没少做,特别的熟练。 很快他就检点着家中送来的各项土产,然后看到一色宫内的礼物时也微微向一色的那名武士致意表示感谢。 不过那名武士还向山内义胜献上了二百两黄金,这让山内义胜颇为惊喜,并向那名武士说一色宫内的敬意他感受到了。在检点完后,又命人取出钱,去买鲜鱼、茶、和果子、馒头、清酒等等等等。 接着又命各武士都沐浴洗澡,命仆人去买新草鞋给大家换上。小平太这下蒙了,他穷啊,一直是个小农民,连一件像样的吴服都没有啊! 山内义胜看到小平太一脸惊慌,又看小平太一副穷酸的打扮就知道这是刚提拔的武士,转头就吩咐随从。而小平太则向宅邸的仆人打听有没有二手衣服倒卖店,好在自己带了一点钱还来得及补救。 在众人解散后,一名仆人悄悄找到小平太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吴服送给小平太,并口称少主赐予你的。 小平太试了一下略大一些,应该是山内义胜穿剩下的,不过比没有好啊。又想到山内义治父子两,果然都是人精,对自己手下武士和足轻那都是真爱,这种人果然是乱世里坐江山的料子。 明天就要面见幕府将军足利公方殿下,所谓的天下人又是什么气象呢? 正文 山内公方一家亲 按照生物钟在早上六点多就醒了{其实四五点醒比较正常吧,又没老婆夜里用功,晚上**点就睡下了}的小平太以为自己起晚了,却发现众人要么还躺着不起,要么起了在聊天打屁。 回忆了一下辫子戏里半夜两点起来上早朝,才想起来幕府早就开始早上九点以后才上班了{江户幕府将军就肯定是九点以后才办公,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陪将军正室吃早餐前,夫人要洗澡沐浴换新衣,然后化妆,这个不是一个三分钟五分钟结束的活}。 于是小平太慢吞吞的洗漱,肯定是有牙刷的,当然那个毛比较硬,但总比没有好,再用一点盐漱口,然后用一块木棉布洗脸擦手。 洗漱完毕神清气爽,正准备溜达去蹭个早饭,却在庭院内看到山内义胜居然已经**着在擦身子了{秋末冬初了啊,身体真特么好},身侧几名武者有两个还在乒乒乓乓的对练。 小平太立刻跑去向山内义胜拜谢:“少主的恩惠,小人必不敢忘。” 山内义胜义胜则不失威严的端坐在马扎上:“你以后务必要用心奉公。” 然后一众人等就着刚煮的茶水吃了一点茶泡饭当做早饭,七点多出发,八点略过一些就到了御所。 小平太只能说,和破败的京都比,御所也就只能说是还不错,凑合看的过去,和村长的院子比也高不到哪里去。 进入御所后,因为将军并未办公呢,山内义胜和村长以及两三名武士在大广间廊下跪坐等候,至于小平太一众人等只能在院子里蹲坐了。 说是御所,其实并不是什么广大的城堡或者深宅高院。就是很普通的日式庭园形建筑,主要的面积都在那个很大的池塘,然后植松柳,筑回廊小亭。外面看着大,实际建筑没那么多,也没什么八进九进的重重院落。 小平太蹲着还没多久,甚至腿都没有一丝发麻的感觉。还在悄咪咪的打量这个金玉在外,难掩败絮的御所。 因为没有听到公方方面传来召见的命令,所以各人都很放松。说句难听的,大部分武士都是东国的乡下人,第一次进京肯定好奇的很。 百无聊赖之际却见到一个穿吴服带折乌帽子的年轻男子匆匆从后殿跑来前院。一声公方殿下驾到,所有人一愣都连忙跪伏下来。而那位明显是公方的男子立刻去搀扶山内义胜,口称:“左马助家真是幕府忠臣,来的何其早也!” 公方牵着山内义胜的手让众人起来,小平太在人群中观察着这位公方。 据闻其名为足利义藤,今年十九,性格强毅,恢弘有气量,能听谏言,同时先后调解中国毛利尼子的争端,北九州少贰的哄乱。又依靠细川管领家和畠山金吾家的势力给自己拉起了一只二三千人的队伍,勉强掌控住了京都的情势。如今正在联络四方的有力大名,企图再兴幕府。 理论上这位公方和山内义胜算从兄弟,不过嘛明显山内家混的更好。小平太则在不远处看着这位公方,样貌还算不错,身量还不如山内义胜高。至于体格嘛,从他穿着那么多衣服还能跑的飞快,脚步轻盈,看来是身体倍棒。不过穷是肯定的,那件吴服即使罩着纱也看得出挺旧的了,还好没补丁。 至于为什么公方大人会这么激动呢,原来是因为山内家是今年唯一的一个在冬节前向幕府上贡的地方大名,原本几个亲近幕府的大名今年都没有来,如果山内家也不来,这个幕府就直接要停摆了。天下共主混的这么惨,估计全世界也找不出几个了。 足利义藤眼巴巴的看着山内义胜,山内义胜也不废话,先是米面鱼酒,纸张蜡烛等等生活用品若干。看着这些东西被仆从带往后殿,足利义藤喜不自胜,除了东西真不少这种浮于表面的神采之外,那种今天可以开荤了的心理活动肯定也是涌动着呢。 当最后那一个木匣打开,五百两黄金的闪耀光芒更是让公方大人连连称颂:“好极好极!好极好极!”,以至于前面的骏马宝刀都添了几分金灿灿的光芒。 公方看完这些贡物就喜滋滋的牵着山内义胜的手去大广间正式召见,这就和小平太没关系了。 大佬们去愉快的玩耍了,小平太等一干闲杂人等就被安排到一件简陋的屋子里。好赖有个座,角落还有一个水缸和瓢,估计是哪儿打来的井水。 等了一个多小时,山内义胜才算结束和公方的会面,也不知道有啥话,说这么久。说好的公方日理万机,忙的飞起呢。还好没有耽误小平太回去吃午饭,不然小平太肯定是要腹诽一下的。 下午山内义胜又去了皇居,也是三百两黄金加一堆生活用品,尤其是很多绢布,据说让tiān huáng和殿上的公卿立马要给他升官{毛利元就就是八十贯买的左马助,三百两简直巨款了}。 至于其他的公卿多少给了三瓜两枣,全京都仿佛都活了起来。都知道山内家又来京里送钱了,二千多家穷的一狗的高家和幕臣都发了年终奖了。 正文 改头换面继名门 整个京都此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街道上都是采购各种冬节用品和食物的人群。原本阔大但有些荒芜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恢复了京都的气象。 小平太和村长一起告了一个假,他们要去办村长口中的那桩好事,闲庭信步的往京都三条走去。 小平太沿途观察着京都的风貌,大内义兴来则投大内,细川晴元来则投细川,三好长庆来则投三好。一波又一波的军头打进了京都,京都人好像谁都可以来骑一下,但似乎又有一种底子里的傲气并没有真心的臣服。也许需要一位真的英豪才可以彻底征服这里,进而掌握住天下的命运。 两人到了一座破败的宅邸前,虚掩的门也没有人看守。吱呀吱呀的在风中发出落寞的晃动声,和这座落寞的宅邸很是相配。小平太往那个几乎能塞过人的门缝往里看庭院一片凄凉,于是转头问村长:“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村长左右看看,回忆了一下,说:“我上次来也是十五年前了,难不成记错了?”于是上前去敲门,过了一伙儿一个老仆人摇摇晃晃的来开门。 村长于是上前说请求拜见,那老仆人看两人武家打扮,疑惑地问了一句家名本贯。村长则颇为骄傲的说出山内家旗本的名头,那老仆人仿佛年轻十岁立刻转头就一步三跳的回去禀报。 没两分钟一个穿着洗的掉色的纱袍的中年人飞奔过来开门,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山内左马助有何驱策,无有不从。” 好的吧,这人穷疯了,以为山内义胜这个财神爷找他撒钱了。村长笑着问这人:“金吾少将?” 那人明显没反应过来,一种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和老仆人将小平太和村长带进屋子。 坐定以后,村长也不废话,直接问:“金吾中纳言是否还健在啊。”那个中年人才有点映像的疑问一句:“左卫门?” 村长大笑出来,连声称是。这样双方才算彻底认识,十五年前村长以足轻的身份曾经上京都警备过一次,他和自己的父亲当年已经是小土豪了。也算发达了就回京都找到了时任金吾中纳言的姊小路家,并且献上了二十贯文,算是有过那么一段交情。 这位金吾少将名叫姊小路纲利,他父亲金吾中纳言则叫姊小路纲兼,父亲已经退隐,如今自己当家,不过这副穷酸相,家当得也不怎么样。 村长也不废话,直说到:“先父与金吾中纳言志趣相投,不为伯仲,愿为代请,同谱联宗,永结恩义。” 说白了就是让你爹认我爹做弟弟,行不行。姊小路纲利听完就反应过来了,你家发达了想要傍一个名门。于是以扇掩面,笑而不语。 村长也不废话,掏出一个小布袋,直接往榻榻米上一倒,五十两黄金。小平太瞬间感受到四面八方有无数道目光汇聚到了那一小堆棋子黄金上。 村长于是一脸我有钱快来求我的表情:“但有薄礼以作联好之费。”秭小路纲利马上换上一副郑重的表情:“固所愿也。”于是谈拢了,很快那位没死的金吾中纳言纲兼取过家谱名系,从外间稳步走了进来。 先是一通你爸当年就和我关系如何如何好,当时就想搞在一起之类的。如今你家发达了,正好能符合这个家门就给你爸取名叫姊小路纲光。 至于村长就和纲利份同从兄弟,改名姊小路纲良。村长说我爸不能没名没分,又一个小布袋,说道:“这里面有三十两黄金,但求一职,只需从五位即可。至于我嘛一个六位的大尉即可。” 那秭小路纲兼有点疑惑:“姊小路家官途起家就当是五位。” 村长则说:“少主只{五位}左马助尔。”“喔~~”大家心领神会,纲利大包大揽,明天就表奏村长为从六位左卫门大尉,至于他已经去世的父亲一个五位左卫门佐也没问题。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村长却问了一句:“不知昆弟为何不来相见。”刚刚到手了八十两黄金的父子两不经意的说:“幼弟早于前年感染时疫,先去一步了。” 村长转头就一拍小平太的脑壳:“这个年轻人是我侄子愿意出继给幼弟,以继香火。” 姊小路父子看看小平太,一副你怎么说的表情。小平太终于反应过来村长说的好事在这,也把自己不久前得到了的那袋黄金掏出来,约莫二十两不到。 姊小路父子一副你这个穷鬼原来这么有钱,真是人不可貌相的样子。 立刻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就问:“爱侄可愿入继?” 小平太自然万分愿意。毕竟姊小路再烂也是藤原北家闲院流三条公宣分支,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 这个藤原氏的家门还是很高贵的,二十贯不到就能买一个真的不贵。于是小平太顺利改名姊小路纲家,华丽的从一个屁民转身成为藤原氏的高门。 正文 百般规划挣钱财 从京都顺利达成各项工作,也顺利改头换面的秭小路小平太纲家在最后滞留的两三天继续晃荡在京都的大街小巷。 毕竟穿越来不少时间了,可是小平太还是穷的一匹,总要弄点钱发个家,才能娶老婆生孩子,买保命的铠甲是吧。 做肥皂?不好意思我也不会。什么煮煮牛羊油,草木灰做碱,日本哪儿来的大牲口天天杀了给你取油脂。再者胰子这东西市面上也广的很,不做评价吧。 做镜子?做玻璃?不好意思,ā lā bó威尼斯的商人整船整船的往东亚拉。然后葡萄牙西班牙的二道贩子早把这玩意卖的四处都是了。居然还有愣子做平板玻璃当窗户卖,年轻人,我劝你去百度一下蚌纸。你玻璃那么贵,当普通老百姓是傻子哦。 还有酿酒卖烈酒的,且不说海昏侯墓出土成套青铜蒸馏酒设备,人家汉代就普及了,你一个十六世纪的人装个屁屁球。汉代以后卖烈酒装13发财的,请各位务必上去吐口痰。更何况人都吃不饱,大名还在四菜一汤,你还酿酒呀。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做糖炒栗子?做泡菜?还有某位卖冰糖的?你们心真的不痛吗?创意挺好,但这玩意挣几个钱,你们几位张口就是几百贯{某位一粒七百贯的,我只能笑笑}。藤堂高虎打了十几年烂仗得到的赏赐{三百贯}比不过你们卖点小玩意?都醒醒好嘛! 连伞、纸、榻榻米甚至昆布都已经实施专卖的年代。各大名都丧心病狂的想尽一切办法聚敛财富用于恩养武士和足轻,靠做生意{除非出海}挣钱,我只想用关爱的眼神看着你。 小平太也不例外,市场考察的很仔细,而京都的市场也不小,京町众的座商团体实力也非常强大{他们往往仰赖于有强大经济和军事实力的旧寺院宗教势力},而且行业体系相当完备。 他们已经自行发行纸币{我没瞎编,不仅是京町众,很多大町镇都发行纸币}开设两替屋{还能当银行甚至当铺},丝布茶瓷无所不包。全部都是专卖品,除非小平太能开发出特产品,而且特产品还最好更便宜一点,不然肯定竞争不过已经占有市场的原有物产,指不定忙活一场到最后全部都白瞎了。 小平太突然充满挫败感,人家穿越的时候钱从天上往下掉{某本外星人从天上送五百万两黄金的,老子羡慕死了},一个点子就是和捡一样的挣成千上万{某本**大的小地方领主一个月卖盐挣两千多贯}。 自己好不容易穿一回,当武士这种低级目标用了两万多字,差点死路上才靠着裙带关系当上。一年只有十五贯年俸,穷的连吴服都买不起,穿的是少主穿剩下的。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太渺小,根本啥也干不了。 但是常年b站看鬼畜视频的小平太不是一点发现都没有,毕竟那些野外生存视频也看了那么多,b站“历史学家”也那么多。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很多东西,破站里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对吧。 这个发现就是一百斤{这个斤是一斤590克}条铜只值五贯五百文,五贯五百文铜钱才三十六斤多一些而已,却能买一百斤铜,敢相信吗?小平太也不敢相信。{这个数据是享保年的数据,有更接近战国时代的希望告诉我}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会铸币那岂不是坐收三倍以上的重利? 于是小平太回忆了一下,宽永通宝铸造的相当精良,这不可能一蹴而就,证明日本早就有熟练的铸币工匠。而且铸造手法肯定也已经成熟。 那为什么自己铸币就都是恶钱呢??正常一枚永乐钱4克含铜3克略多,其他是铅锡铁等杂质,颜色紫红,字纹清晰,是如今几乎整个东亚的硬通货。而恶钱则往往只有原版四分之三大小{更甚者只有一半大小},同时更薄,含铜只有三分之一不到甚至只有五分之一,既脆且薄。 但凡有铜矿的大名哪个不去私铸恶钱,每枚只需半克左右的铜就能按永乐钱的四分之一使用,这种暴利让他们根本不想铸良币,本着劣币驱除良币的市场经济原则,恶钱自然大行其事。 当然这其中的主因就在于日本的铜价太贱,自己采铜铸币本钱更低{日本的矿除了大名直接管理雇佣百姓开采的之外,另有地方豪强团体占据和投入囚犯战俘奴隶开采等方式},实在好处多多。 小平太可不这么想,如果能设法仿铸永乐钱,并设法保证其币值{含铜量和铸造精美},只会更加获利。而且省铜的办法小平太也略知一二的嘛! 正文 生活每日一棒槌 确定了挣钱方向后,其他的一切都简单许多。首先是条铜,一百斤而已,先用木板胡乱钉个木箱子再用麻布一包,一百来斤只花了五贯一百文,买的多店家还优惠了点。 然后还在那位座商店里设法买了近百斤倭铅{既非日本生产,也非金属铅,实际是锌,化妆品香粉里会用到},那位店家还好心劝他说香粉也是专卖商品,这么多用不完的。小平太只是笑笑又付了一贯五百文,然后还饶了店家小十斤铅锭。 这活儿小平太脑壳里突然想起太阁立志传里商人那句就算你还想买也装不下了,嘿嘿一笑。小平太早有准备,提前用竹子削了一根扁担了。一百斤一挑,趁着年轻力壮根本没问题,路也不甚远,来回两趟就挑回去了。 其他人也在京都带了不少东西回家,毕竟京都的风物,各种竹细工,鳖甲细工,叠{就是高级榻榻米}都是好东西。还有衣带、发饰、香粉甚至如今根本不值钱的猫眼石之类的珠宝,马上过年回家哄老婆开心也可以的呀,送人也很好啊。 村长,也就是升级为小平太从叔父的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看到小平太挑了两大包东西回来。他自然是不免要多问几句,小平太也没有隐瞒,说想自己试着铸钱看看,村长听着说完以后,一问本钱只要七贯文不到。二话不说拽着小平太又去买了两挑子,为了这些方便运走还向山内邸借了一辆平板车。 第二日所有人向少主辞行,原路返回山内。少主也派回武者传递京都的大小舆情以及西国各大名的消息。毕竟古代消息的传播速度那简直令人发指,慢的狗都不信,只能靠人工这样每月一汇报。这样处于东国信浓群山环绕中的山内家才能了解西国和京都的动向。 当大家轻快的赶着路回家过年时,唯有小平太最惨,原本就自己那二百斤东西,结果村长也来了一份,全靠他自己拉车,感觉自己就是个牲口,又被利用了一下。 好在有一半的路程可以搭船,不然小平太怀疑自己要累死在半路上,毕竟路况时好时坏,也没人和自己换着拉{别问村长为什么不来拉车,他是领导,领导不要面子的啊!}。 回到府中城,小平太下定决心要赶紧弄个驮马牲口,平时自己骑着代代步,打仗或者有事还能驮点东西。但是如今自己没啥钱了,揉着自己的肩膀,想想作罢。 在入城复命以后,小平太急不可耐的要找个合伙人,毕竟自己知道翻砂法,也知道小平钱永乐通宝的材料比例。但是熔炼金属,不仅要工具也要经验,这个需要专业人士。身处于产出黄金的南信州,熟悉灰吹法的工匠很多。他们肯定有熔炉、坩锅、风箱等等这些工具的。需要去接洽一下。 这些人和挖矿的刑徒战俘以及乱捕来等着被发卖的百姓不同,他们中的佼佼者往往有苗字,属于平民中的顶级手工业者,类似于八板金兵卫、芝十兵卫、国友善兵卫等名匠甚至有大名去延请。平时采矿冶炼,战时凭借矿业的财富更是被坚执锐,不比武士差一星半点。 靠着纲良叔父{村长打怪攒经验升级了,以后就不叫村长了}的名头,小平太一阵瞎找乱问,十多名能开炉的工匠居然没有一个会铸币。 这些人炼黄金那都是高手,练白银也基本个个都会,甚至能兼职打铁的都有不少。唯有这个造假币,居然一个人都没干过。这伙人都是代代侍奉山内家的工匠家族。但是山内家不产铜也没有人让他们实验过造假币,哪有人个个全能。 这可让小平太一阵茫然,我只有理论知识啊,动手实际操作一点也不会,怕不是连怎么生炉子都不会的呀。村长当值回来以后听到小平太描述了情况以后也一阵头疼,两个人当时想的太美了。一点风险意识都没有,项目说上马就上马,纯粹是拍脑门就做决定的愣子。 这玩意又不是写小说,主角想要啥就有啥的,既能装逼又能打脸,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瞌睡都能有人送枕头。 纲良叔父于是安慰小平太说不用太过于着急,可以去八幡门前町打听一下那些工匠。但是生活的棒槌又给了小平太一个重击,这么大一个町镇,町内的会众居然也没有会铸币的铜匠。 这下真的泄气了,小平太终于体会到了旧社会的行业技术垄断的可恨。 正文 肇始弄钱多般误 其实小平太的想法很简单,铜钱在明前期往往含铜八成左右甚至更多,所以在缺铜的中国是一种亏本的买卖。 当然啦,云南大规模的开发以后,铸造铜钱也开始有利可图了。不过这都是清代中期以后的事了。 最夸张时按这个水平铸钱铸一千钱需要花费二千四百七十钱。 即使到了万历年间,国家先后平定内外叛乱,借由张居正改革而喘了一口气的时候。国内承平,物价回落,铜的价格竟然也和铜钱几乎相等。这意味了铸造铜钱如果还按照铜的含量八成以上,不仅要贴人工工食钱,还要贴薪炭钱,还有火耗部分,能亏的你吐血。 虽然因为含铜量高币值过硬铸造精美,使得永乐钱成为整个东亚东南亚的硬通货。但是巨大的铸钱亏损,也使得铸钱的zhèng fǔ痛苦不堪。 不过铜的高含量使这一时期的铜钱字纹清晰,颜色紫红泛光。只要能改变含铜量,降低含铜量,但又能保证铸造精美,什么法子都会有人去尝试。 于是到了嘉靖以后,除了zhèng fǔ财政入不敷出的直接原因之外,另一个就是倭铅的大规模开采生产成为现实,在《天工开物》的记载中已经极为便捷。 于是铜与倭铅合金铸钱成为必然,铜钱也转变为含铜六成略少,倭铅三成五,最后半成多些为铅{辫子朝进一步将铜的含量降低到五成,如果不是低于五成铜钱就易碎,指不定还要低}。 这使得铸钱不再成为亏本生意,而新的黄铜铸钱颜色金黄,更加光灿照人,铸造的也很好。 金黄的色泽反而更加使人喜爱,毕竟有哪个人不喜欢金灿灿的东西呢,这可能是一种本能吧。同时,在日本的明钱已经出现大量的黄铜钱。铸造黄铜钱投入市场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在此情况下,日本本就铸币可以获利,如今含铜更少,利益更大。 但是这一切都成为空中楼阁,因为没有熟练的铜匠,而小平太他们两个动手能力肯定不行。你看穿越小说里,那些大神可牛逼了,化学反应台,酸碱制备设备一人手工搭建,和玩似的。小平太只想说:“佩服!佩服哇!” 纲良叔父毕竟比小平太多吃十几年盐和饭,见的也多,就告诉小平太。总州足利地方产铜,势州也产铜,距离本领都不算太远,实在不行可以去那附近找人。 小平太不置可否,那两个地方一个是北畠国司家的,一个是足利长尾家的。两者牵扯都不小,一个是三国司之一,一个是管领家的家宰。他没有信心从他们经营的铜矿中挖到人。 其实让那些铸一分金的炉头来也并不是不可以,他们有冶炼铸造金币的经验,应当能够融会贯通。 因为金与铜的熔点大致都在一千度多一些,倭铅则只要四百多度,这玩意说给别人听,肯定没人懂,但是小平太自己知道就得了。 他准备自己试试,反正挖公家的墙角也没什么负担。毕竟不是天天都有黄金需要炉头他们开炉铸金的。 不过小平太还是没有病急乱投医,这钱就算铸不起来,那个铜照样可以挑去卖了,起码保本是有的。 小平太准备继续暗中调查一番,武士对于这些工匠其实不太在意,从他们那里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这玩意任何时代都一样,小道消息都要从底层来,虽然消息既庞杂又斑驳。但是消息的数量会很大,只要有一双辨别的眼睛,很容易就能从中发现你所需要的消息。 虽然别的武士可能根本不在乎町民的生活,但小平太是个异类,八幡门前町的町众小平太已经混个半熟,酒馆宿场,澡堂{不是泡澡,是蒸汽那种,再加上烧开水擦身子,有些还是nǚ jì shī帮忙擦身子哦}带有赌博性质的替屋,各种底层服务员都悄悄打听一遍。有的没的听到了一大堆。 果然不论哪个时代,八卦都是人的本性。只不过这时代人更纯朴一点,没人打听也不会大嘴巴去说。不像现在如果你觉得你过的很惨,就请找一个老小区,找一堆中老年妇女聊天,不出十分钟,你就会觉得世界这么美好,比你混得惨的人太多了。 总之小平太靠着一包砂糖,左右逢源,比现在散香烟还要便利。很快就打听清楚了各位炉头的平时为人,甚至连谁屁股上有比心心的胎记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下一步就是套近乎,从广撒网到定向垂钓,去糊弄某位炉头。 正文 钱财如水滚滚来 虽然事情的过程很曲折,但是结果还算圆满。 小平太顺利找到了一个叫金兵卫的炉头一番交流之下,既然有人愿意给材料去浪费{试验},这位金兵卫很是乐意锻炼自己的手艺{至于翻砂法就不抄上来了,毕竟咱们不是靠水吃饭的小说章节写手}。 至于做雕母这就简单了,用一分金请金匠雕一个比正常永乐钱略大的金钱。至于永乐通宝四个字,咱们不是有汉文化水平相对比较高的纲良叔父嘛。小平太那几笔狗爬毛笔字,咱们不提也罢。 这玩意快得很,不过几天五十枚金雕永乐钱就送到了小平太面前。{不用质疑哪儿来的金子,纲良叔父可是一百五十多贯表高的中高级武士,这点金子能没有嘛!} 而后小平太和纲良叔父又背了不少木炭{村里白拿的}去金山的冶炉,毕竟如果薪炭都用公家的说不过去。 小平太大约解释了一下铜金的熔点差不多的概念,让金兵卫按着自己的法子来。除了加入倭铅{锌}特别在意了一下,加铅根本不算事,灰吹法冶炼本来就要用大量的铅,金兵卫用的很熟练。{不过想想这些工匠大部分最后慢性铅中毒死去,想想也挺可怜的} 果然熔炼合金在内行人来操作是极简单的一件事,将铜合金溶液浇入事先准备好的模子,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待浇铸的铜液冷确,小平太叔侄俩迫不及待的拿起树形的铜钱毛胚,光亮灿烂,熠熠生辉,在炉火下闪烁着金huáng sè{理想化一下}。 一个一个的将铸钱从钱模上掰下来,二十框共计一千枚制钱全部质量非常好,贯在铁棍上细细打磨边缘之后,一贯毫无瑕疵的仿铸永乐钱就这样完整呈现在叔侄两的面前。 此后的十余日直到新年小平太一直和金兵卫蹲点在熔炉边根本没回家,而纲良也一有空就往金山这边跑。弄的纲良的三个老婆都在怀疑这对便宜叔侄是不是搞上了,不过想想小平太那副令人不敢恭维的尊容,这事也就过去了。 到了新年,这两个人从金山足足挑回了七十四贯多的铜钱{想想七万多枚的壮观情况},这次一波三折的铸钱才算彻底告一段落。 除了付了两贯文给金兵卫,又花费了一些杂耗事项添购了木炭和一些铁器。两个人十四贯不到的材料钱加上四贯的人工和加工费,可获得三倍的利润{想想日本那个低廉的铜价},之前所有的焦虑和不快全部烟消云散。 又加上新年所发的十五贯文的俸禄,于是小平太一下子成了有五十贯的小土豪,按照行情都特么可以买一个更加高贵的干爹了都。 当然也没必要这么去做了,小平太只是先去定做了一身用上等甲州丝织造的吴服。这时候身高一米四的好处显露出来了,不费料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然后他还想弄一件骚包的南蛮胴,最好是那种米兰式的带遮面盔的。倒也不是小平太那么怕死,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的,能把自己裹严实点,安全系数不也更高嘛。 可是南信州的工匠没这个技能,其实给一块铁板让他们按小平太自己的身材敲一个应该也行,不过肯定不如钢的好。想想还是正版南蛮胴好了。又问了问町内的大商家,有没有人从九州或者堺带来售卖{别以为多贵,二百石俸禄的古田织部就有一身南蛮胴},结果也没有。于是只得作罢,等有机会在寻摸一套了。 小平太在留足下次干更大一票的本钱以后,找到纲良,和他长谈了一下。即使他们两个人小打小闹这种规模一年所获利润也有将近六百贯,这个水平和笔头细川chūn gōng的俸禄都完全相当了,足足可以恩养动员起三十余名骑马武士{武田信玄以信浓上野五千贯安置小幡宪重赤备四百余}。 这笔钱他们两个守不住,不如用作进身之阶,用他那位已经在山内府中城坐稳位置号称松之殿的妹子的枕边风吹给山内义治。既可以让她在山内义治的后宫内固宠,也能够让他们叔侄两个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财帛动人心。这个道理谁都懂,纲良只一思量就决定如此,何况如果傍着山内义治的大腿,他们两个所获可能更加多。 于是答应第二日就入城见自己的女儿,和她说说这件事。 正文 小小准备见主公 纲良很快就以新年祝贺的名义入城与他女儿通气,他们怎么计划怎么商量,怎么把消息卖给山内义治。这些东西小平太一时半伙儿也管不着,也不能管。 因为小平头已经前往江尻坐船,所幸的是第一次造假币就大获成功,买了一匹肩高一米二稍差一些的木曾马。肯定有人就要说了,你这和骑头驴。啊!不对!骑头大点的狗差不多啊。 可别嫌弃了,日本九州的马没改良以前一米甚至零点九米的马大有人在{大有马在},一米一多的马被tiān huáng称为神骏了。到了中部木曾马信浓马差不多一米二均高,再往北南部马倒是有一米四了。 可你们考虑考虑男主角小平太的感受好吗?小平太身高一米四,还有一点驼背,说句难听的也就只能骑个像驴一样的木曾马。就这身高给匹一米五的马上得去吗? 所以啊!小平太也就只能安安心心骑这匹相当温顺的木曾马了,还能咋滴。 按穿越的俗套剧情,弄了马就一定要搞骑兵,还要发明点东西让自己的骑兵世界无敌是吧。 可惜小平头想了一阵,把自己心里那些什么马蹄铁,高桥马鞍,ā lā bó马配东亚蒙古种的念头全部扔掉,那些玩意全都不符合日本的国情。 蒙古人打来那活儿蹄铁、高桥马鞍一并就传进来了,也没见日本人用啊。如今南蛮人来了一波又一波,ā lā bó骏马早就带了好几匹来了,你见有人杂交吗?日本这么善于学习的民族都不去弄,真把古代人个个当傻子哦。 就自己这匹马的马蹄上穿个草鞋就行了,再多的什么就不要去瞎想了。反正再慢悠悠也比小平太两条腿快。 晃荡到江尻之后,搭上了去往势州的廻船,在经过伊势湾的时候?,小平太不由得想了想,未来的水贼大名九鬼嘉隆不知道是不是还守着几条小船在潜伏当中。可惜自己啥玩意都不是,这样的名将肯定是拉拢不来了。 总之,本家也会设法弄点水军出来,要不要给纲良叔父出几个点子让他出出风头?反正名将是没有了,主意到能出几个。胡思乱想一阵,廻船也就靠岸了。 上岸以后,小平太并不着急,伊势街道上有很多有名的宿场,尤其是这些地方有的会提供后世极为闻名的伊势大海老?。 不是说只想吃龙虾,是这个时代吃的东西太少了,啥好吃的都没有。所以龙虾这东西馋了好久了,而且时人以鲷鱼为最为名贵的海产,其他的牡蛎贝类也很受欢迎。龙虾反而次一等。 找到一家丸子店,先吃了一串红豆的和一串豆沙的{没错,红豆是有豆壳的,豆沙是纯豆沙的,这是两种不同的口味}。而且价钱是真便宜,一个钱一串三个,花五个钱吃十五个就不用吃饭了。 小平太垫吧了肚子,觉得开胃甜点蛮不错的,拍了拍屁股起身。在店家那里打听到了提供龙虾的店的地址,就去追寻思念许久的龙虾了。 沿着凑町的街道很快找到店铺,连煮带烤吃了四只龙虾之后才感到满足,淡定的掏出自己造的假币付账。店家收钱时毫无疑惑和不满,果然造的假币很成功。然后找了个宿屋,用开水烫了烫脚就安稳的睡觉去了。 第二天小平太睡到了自然醒,其实也就七点多,吃饱喝足以后出门。找到了经营矿产的座商,伊势不仅出产铜,也出产水银,铅,锡等等。 在一阵砍价之下,只用区区十贯就买到了二百斤铜,再加上倭铅和铅不过两贯多。店家在开出了羽扎{提货卡}后,还热情地告诉他町内的奉行所在哪里,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官营事业,东西要去官仓取。 想着这次不用自己拼死拼活拉板车了,小平太一阵轻松,想着还能在町内逛逛。而且调查地方特产品都成了习惯了,总之多听多看亲身实践总归没错。 伊势国理论上算在东海道的地理范畴内,但实际上距离京都也不甚远,近畿地方已经形成了连带系统的产业链。伊势虽然不怎么产丝,但是染料是有的。 于是打听了伊势的染料红花价格,又对比了一下盐的价格以后。小平太没有发现什么重大利好消息。 总不能白来一趟吧{中国人三大借口:他还是个孩子,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买点什么再回去咯。就在町内买了一把势州村正{不值钱,几百钱到一贯文多},当然是大陆货色的那种,然后又挑了几颗hún yuán的大真珠?{野生珍珠想要hún yuán很难,我就随便写写}。权当旅行纪念品这样,就雇着力夫把东西搬回了岸边的廻船。 慢悠悠的荡回江尻,向城代一色宫内禀见之后,得以借了一辆板车,套着马,继续慢悠悠的荡回山内府中城去。 先是给纲良叔父的三个老婆一人送了一颗真珠,然后又把结余的钱给了他。 看着他三个老婆左拥右抱,最大的老婆过年刚三十,最小的老婆十五,真的是万恶的旧社会啊。 不过想想那三位缠着他给金子去打真珠首饰,小平太内心里就嘿嘿嘿笑出声来,想着看你怎么摆平三个女人。就冲这一点,就极大的降低了宅男小平太立刻找老婆的yù àng。 摆脱了三个老婆纠缠的纲良很快就和小平太合计起来,城内的山内义治估计也就这几天就能听到枕边风的消息,他们要随时准备露一手给山内义治看看。 正文 主公心头播财种 果然没有过几天,纲良叔父就被单独召见。山内义治略有几分散漫的向他问询了一些情况,而纲良也有所保留,并不说的太满。 山内义治一来不了解铜价,二来以为和铸黄金似得,开采周期长,铸造工本高。就看在自己小老婆的份上允诺几日后会去视察指导一下,纲良也不着急,就此告退。 奉公结束以后回来的纲良和小平太在等晚饭的间隙又合计了一下。 “总之你先去买足量的的木炭杂耗,先把炉子开起来,金兵卫也一道叫上。”纲良叔父吩咐着。 “今天和主公说这事,主公态度不甚积极,问的也不甚详细,也就只是答应来看一趟罢了。” “这不是什么急事,越是不经意越是不重视,最后看了结果才会越震撼嘛。是不是?嘿嘿~~。” “是这个道理,反正你随时准备好就行,要是主公来的消息我提前知道,一定会过来通知你的。” “好嘞。” 两叔侄鸡贼的相视一笑,各自去忙活了。 小平太自然又一头扎进金山边的冶锻屋,开始继续造假币的行当。 直到某一天下午,两炉钱都已经铸好,小平太正美滋滋的在挫铜钱,两个人站他面前他都没发现。 等到坐隔壁的金兵卫挫的铜钱哗啦啦掉地上他才抬头看了一眼金兵卫,发现金兵卫已经屁股撅着,整个人前倨后恭,头都要埋进土里去了。 然后小平太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草鞋的脚,也不用抬头了,小平太马上抛下钱跪伏在地上。口称:“屋形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山内义治这时才招手让外面的几人都进来:“说啥俏皮话呢,你俩挫了许久,也不见你俩分神,可真专注。” 外面进来三四个人,纲良也一并进来,朝着小平太挤眉弄眼。 山内义治弯腰捡起地上的钱,前后翻看了一下,又递给后面的细川chūn gōng。 “确实铸的极好,颜色金黄发亮,与恶钱彷佛云泥之别,一看之下毫无瑕疵。”细川chūn gōng双手接过。 “分量也绝对足够,完全看不出私铸的影子。”细川chūn gōng在手里掂了一下。 两人都发觉这钱极好,根本看不出恶钱的薄劣。便面露喜色的让小平太起来:“你且再铸一炉看看。”小平太自无不可,反正又没什么猫腻见不得人。 这个过程其实并不难熬,自己铸币的快乐是无可比拟的。再者这次不用融太多,只是演示,猛拉风箱,大火快融。加快速度,领导时间也宝贵啊。 山内义治则一声不吭的就站在那里看,几位随从差相彷佛,都很认真。 待铜液全部浇铸完毕,山内义治才开始发声询问过程中的疑问,以及各种金属的价格。 他面面俱到,都是点子上的关键,观察力不容小觑。然后山内义治突然抬头问了一句:“市面上恶钱钱小且薄,用铜极少,为何不铸恶钱?” 小平太则回了一句:“虽得重利,然甲州一分金尚且含金八成,以彰信用,铸钱当如是也。” 山内义治则抚掌大笑:“是极是极!着相了!着相了!” 大家说着话,铜液很快也就冷却了,随后小平太取出一根树状钱胚呈送给山内义治。 目睹了全过程的山内义治口中不住的呢喃:“若年许千贯,则年收四千贯。若许万贯,则年收四万贯。生聚三年,可得雄兵二万,半年粮秣,再尽起本贯全领一万众。三万义勇骁锐,便可上洛勤王{勤的日本国王足利将军,不是什么tiān huáng},再兴我河内源氏。” 周围的人安静的听着他画大饼,有激动,有迷茫,有疑惑,有平淡。 小平太觉得不应该去泼山内义治冷水,不过想想还是开口说道:“信浓偏僻,本家并不产铜。” 这句话一说出口,山内义治听完就反应了过来。肯定没错啊,这玩意无根之萍,根本在于铜矿啊。 山内义治讪笑了一下,又一次开口称赞小平太:“你很好,我记住你了。”便转身招呼自己的随侍们回城去了。 小平太也出了锻屋,发现天都快要黑了,自己肚子也适时的叫了起来。扯着还在目送自己女婿的纲良叔父赶紧回家开饭,人家都进了城了,还看啥。 家里的女人们赶紧端出还热乎的汤饭,叔侄两边吃边说。 “今日看主公的神情像是极为赞许的,应该错不了。”纲良叔父扒拉着汤饭。 “我看也是,家老细川大人似乎也很是动心。”小平太夹起一块腌萝卜。 “这事基本算是成了,不知道家内会把摊子铺多大,咱们还能落下几个?”纲良叔父虎口夺腌萝卜。 “随便剩三瓜两枣,一年也能几百贯,不得了的一笔款子了。”小平太把腌萝卜正反面各舔一遍。 “又不是不给你吃,瞧你这幅穷样!”纲良叔父愤愤的放下碗,“再拿碟小菜进来。”“诶。”屋外应和了一声。 小平太赶紧把最后几口扒完:“我吃好了,谢谢招待。”一溜烟就跑出了屋子,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发财的种子已经给山内义治种下了,他估计要万分难熬的考虑几天,具体结果怎样,还要看他自己的决断了。 正文 总是财帛动人心 与此同时,山内义治和笔头家老细川chūn gōng以及旗本笔头小西原左卫门加上一门众首席山内主计头四人在室内屏退侍从,召开心腹会议。 细川chūn gōng作为全程陪同参观了解的开始向剩下两位介绍情况,将三倍以上的厚利着重描述。又分析了不产铜的棘手。 另两位重臣听完一言不发,都细细沉思起来。过了一伙儿山内义治主动开口问询,两人互相一视。 山内主计头作为一门众率先开口:“臣下认为只要能确定挣钱就要排除万难去弄,储备足够的军资金如此困难,不管什么机会都不能放过。” 几人都一起点头,战国乱世,群雄并立,首重粮食,第二就是积累军资金以维持供应大军。盔甲,铁炮,刀枪哪个不花钱。筑城,普请,笼络,收买,拉拢都是吞金怪兽。打起仗来根本不能心疼钱,心疼钱的话迟早要气死。 山内主计头继续说道:“臣下当年在足利学校游历时也认识几位熟人,如今在管领家奉公者不少,可以由臣下前去联系,设法稳定一个供铜渠道。” 小西原也认为应该先弄起来:“主计头说的有道理,应该尽快凭现有的条件操弄起来,先把摊子铺开,让炉头和矿师都熟练整个过程,为以后扩张作准备。” 至此山内义治的三位心腹重臣达成统一,都认为可以干这一票。 于是只到第二日城内就传来对小平太叔侄两的召见命令。小平太心想着终于又到我表现的时候了,立马换上新买的描绘着日光月光家纹的吴服一身正装和纲良叔父一起入城。 山内义治在几位重臣面前好好夸奖了小平太铸钱的想法,“小平太你是否还有降低成本的方法呢?” 小平太心想五贯一百斤你还不满足啊,但是领导开金口,属下跑断腿也要去办啊。主从关系在这摆着呢。 于是小平太直起身来,条分缕析,给在座诸位分析起来。 “少主殿下久在京都通晓东西国事{就是晓畅地理,洞悉地方势力分布},可以设法联络西国内产铜的尚且亲近幕府的势力先行结交,为将来准备。” “另外可以打一个价格差,西国产银东国产金,西国金价相对东国略高一丝,让人不带铜钱而用黄金去购买,如果量大也能节省许多。” “还有国内产骏马可以分批次、小规模的一次十匹二十匹带过去,以西国的马价而言,可以获得一定利润,减少成本。” “想必本家在京都和堺也有熟识的大商人,可以靠他们打通濑户内海贼的关系方便贩运,甚至夹带一点私货。” “同时走船运更加便宜还可以设法安插几个本家的武者学习船术,而西国的濑户内海食盐一贯可得三石二斗六升比本国江尻产的盐价还便宜不少{笑看某小说东国产盐一个月赚几千贯的那位,怕不是全日本的老百姓吃你的盐你才能挣这么多,也不怕被全日本的大名一起砍死},可以带回本领作为救荒盐储存一些。” 小平太侃侃而谈,毕竟咱是现代人穿越过去,上万人的大会战都经历过了。怎么可能还显得卑怯呢。除了相貌平平之外,还是有点气场的。 那个臣下之臣非我所愿的样子再度浮现于山内义治的脑海里,小平太的表现确实能让人心生爱才之心。他立马决定施恩于小平太,让右笔细细记下小平太所述各条。 然后山内义治以扇击手,也不犹豫,大声宣布到:“现命姊小路纲家{小平太}为金山奉行同心众,加给十五贯文俸禄,同时再加三人份扶持。” 至于纲良叔父也加禄五十贯前往京都充作联络使和少主山内义胜布局西国。尽快打通西国的渠道,以扩大山内家的产业规模,增加收入。 小平太自无不可,他虽然没有成为山内义治的直臣,但已经开始担任家内的奉公人{如果不是以武士纲良的侄子身份,那么普通人即使担任了奉公人也还是屁民,不是武士}。只要办事卖力,指不定二十年后我也是一条好丰臣秀吉呢。 当天下午就有人送来七表大米还有十五两黄金,果然领导重视的事情就行动的特别快。 小平太收下以后,想着以后不能天天到处浪,要按时去奉公反而有点不开心。毕竟天天自然醒有人做饭有人洗衣服,自己在家躺着都能发工资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正文 小民卷入大波澜 说实话,按时上班上学总是那么痛苦,还没上几天班,小平太就腻了。如果不用腻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倦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小平太不想按时上班。 再说这个工作,几乎没有技术性。以前是为了自己做,感觉不一样,天天傻啦吧唧美滋滋的。现在给老板打工,那种心情上的变化不用太多描述,相信各位大哥都能懂的是吧。 而工匠们看的那么紧的灰吹法小平太又不是不会,遮遮掩掩的,生怕被人看了去。{作为一个不水的扑街,那种百度百科的东西我就不复制黏贴来占字数了} 他们堆库房里那么多铅锭小平太又不是瞎的,一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不是灰吹法就有鬼了。 这时候春耕也基本结束了,小平太估摸着又要到打烂仗的季节了。表面上厌倦工作,实际上是尿遁避战。小平太暗戳戳的准备跑路。而且如今数炉同铸,熟练工匠人数和产量都稳步提升,根本不需要他再继续盯着了。 于是小平太入城向山内义治求见,一阵忽悠就讹了五百贯的巨款。然后以出门考察的名义又讹了两匹驮马,挖公家的墙角就是爽。 回到家里,全都是女人,还都不是自己的,莺莺燕燕的,偌大的家里只有三个男人。 纲良叔父去了京都,小平太马上就要出差去了,只剩下一个老家人干一点粗活,其他七八口子都是女人。 这估计才是战国武家的真实写照吧,青壮男子左右转战,前后奉公。男子从十五到六十面对无穷无尽的普请和军役,战事绵延之时半年甚至一年都不着家。而女人们要在家耕种纺织,照顾老小,维持家庭,只能说何其苦也。 小平太又想着自己哪天再找一个老婆生两孩子,这个家里估计更加热闹了,全都是老弱妇幼。活脱脱的一个社区主妇活动中心的画面。 三位叔母看小平太回家都招呼他吃饭,主座自然空着,他们四个人则依次坐在下首,吃了个肚圆以后。小平太就和三位叔母告知他马上要去关东的事情,这三位毫无波动习以为常,只是吩咐准备新草鞋,准备一点干粮给他带上。 第二天小平太牵着两匹驮马又开始了他的关东奇妙历险记。 小平太还特意沿途带着一些盐,砂糖,海产和蜡烛,毕竟去的上野国属于内陆地区,这些货物都要靠外面输入。多少也能把差旅费给挣回来。 头顶旧斗笠,穿着短衣犊裤,粗布绑着腿,扮作行商人的样子穿过小县郡掐着路程跃过锥冰垰,进入上野国境内。 不长的几天的路程,小平太从视觉和其他感官上都感受到了管领家在河越夜战之后日益崩溃的国势。 原本由于管领坐镇而安稳如山的上野也相当的不太平?起来,地方上的关卡层层抽税,又不整修街道。穷尽民力民财,四处征发百姓,修建层层叠叠的城砦,以此来安慰领主们贪生怕死的内心。 另外由于频繁的军役或者山贼侵扰而荒废的村庄比比皆是,有些村子的惨状不忍直视,难以形容。也无人前来处置或者收埋,任由这一大片地区荒芜破败下去。 至于领主们各自割据着山头,完全无视城外的情形,彷佛那些在小平太看来破烂一般的城砦能护住他们的周全似的。真真是痴人说梦,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哦。 西上野在箕轮长野氏的保境安民之下尚且这副模样,东上野平井地方更不知什么态势了。 小平太一路随着大队行商或者昼伏夜行来到廊桥地方,只是一个千把人的小町镇,好在当地的廊桥长野氏有箕轮长野氏为奥援尚且维持着统治。 在宿屋安置了下来,安静的听形形sè sè的人闲聊,小平太也拉着老板打听。上野原本就丘陵众多,不太适合水稻的种植,管领又连年战败,地方上的豪族国众城头变幻大王旗,各自厮杀,局势混乱,连这座廊桥町都经历过烧讨,到处都是落寞的样子。 原本地方上种植的小麦梅子蒟蒻萝卜等各种农产品都很好,甚至腌菜还相当有名。但是如今的时局之下,很多农民背井离乡bèi pò逃亡,田地就这样大片大片的荒芜下来,连年的饥荒又导致更多百姓逃走,整个上野国都处于一种“饥饿”的状态。 宿屋老板边说边摇头,小平太听了也心里一阵哀叹,乱世里人命不值钱。高高在上的武士怎么会在乎小小百姓的感受。领民只是纳粮册子和军役帐上的一个个数字,领民的死活只关乎于账本上几个细微数字的变化而已。也许某个武士随意的一笔一划就决定了整村整庄人的命运,那也只不过是一滴不值钱的墨水罢了。 摇摇头,换了思绪,小平太也了解到上野现在唯有很少的一些木雕艺人还在做些手工,小平太知道那估计是后代著名的群马县木偶,不过现在嘛,再见了您内!迟早要饿死! 眼看着天色要黑,突然宿屋的大门被敲的砰砰砰砰响。老板急忙去开门,一名并未披甲的武者带着几个足轻进来,大声呼喝着众人:“所有人等不问情由全部集合!” 正文 路上偶遇尾张人 土间{就是旅馆大堂还兼做餐厅会客室}里的众rén dà多惊慌起来,一个配着刀的有些身份的武者模样的人站起来询问这些人有何公干。 这伙人原来是町奉行的同心众,要求所有人不问情由都交一笔町费支援管领家的战事。 小平太听完就放心了下来,他以为是临时抓壮丁送上战场呢。原来是收点保命钱啊,这对财大气粗的小平太根本不算啥,十个钱八个钱算个屁啊。 毕竟也可以理解嘛,这种乱世,哪个大名不苛捐杂税,收的少了人家还把你当异类呢。而且小平太一向奉行能用钱说话就不要谈感情,钱能解决的事最方便。 但是那名同心众报出的数字让人吃惊,单独的行人一人三十钱,而小平太这样的行商一驮就要三百钱,抢钱啊。一驮盐不过价值五百钱,这个临时费太高了,等于明抢啊。 有两个进城打工模样的农民更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几人面前苦苦哀求,他们根本没有这个钱交。那名同心众冷笑着就命人把那两个农民用草绳索了做阵夫。 其他人见状敢怒而不敢言,即使刚刚那名有些身份的武者也不再多问乖乖交钱,甚至有些本钱微薄的行商人将货物都全部抵押给他们。 那人呲笑了一声转身离去,即使走远了也听得到那种不屑的笑声。原本还算欢快的众人一下子都唉声叹气起来。 小平太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是六百钱也让他小小的肉痛起来,果然干什么都不如明抢来的赚。管领家这样竭泽而渔地方上的百姓必然更加离心离德,国势的崩溃也许就在眼前。 小平太看到角落一个很年轻的男子很沮丧的坐在那里,小平太知道那个人背着些针头线脑还有一点海苔和两卷青苎布,刚刚那三百钱估计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小平太没有什么怜悯不怜悯的,哪个老百姓过的不惨啊。除了感叹几声,啥也做不了,自身的力量太薄弱了。 小平太只是想着想要继续穿城过镇装货郎的话把他的那些东西买来,装的更像。于是小平太上前和他搭话,和他商量着用五百钱买下他的货物。那人也似乎很泄气,想着没亏本就把这些都给了小平太。 一来二去,做成了交易,夜还很长,两人便闲谈起来,这人自称小一郎,没有苗字,来自尾州。 小平太沉吟一下,就问他:“如今尾张的局势如何?” 小一郎则挠了挠头,略带一丝伤感:“自先代备中守{织田信秀}死后,现当主上总介{织田信长}与三弟武藏守{织田信胜/行}对立,家臣们也分做两派,兄弟内纷愈演愈烈。” “这么说他们兄弟间必有一战?”小平太看向小一郎。 “许是如此吧,上总介与武藏守已经多次爆发冲突,家父就在战事中战死了。所以和兄长分家一个人出来游商。”小一郎也认同小平太的看法。 “节哀顺变,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小平太拍了拍小一郎。 小平太假装不经意的问小一郎:“你既然尾张出身,老家在哪儿啊?” 小一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尾州下四郡爱知胜幡城外木下村。” 毕竟这个天下以后会有无数尾张的武士出人头地,提前打听结交一番总没什么坏处,也许哪天就成了一条好退路。 小平太脑壳转了一下,前田利家是尾张爱知郡荒子城,柴田胜家是爱知郡上社村,丰臣秀吉是尾张爱知郡清须城中村乡,村井贞胜是尾张下四郡末森地方。好吧没什么好想的,怎么可能路遇什么大佬呢。 于是就和小一郎找个靠火塘近的地方睡下。第二日,小一郎准备买些上州的特产就回乡去,但是一阵又一阵的军队从町外向南方开去。 小平太知道上州地方除了突前的馆林地方以外,大部分领地都是自越后山地绵延下来的丘陵地带。几乎没有什么险峻的关口可以防守,所以阻挡南面而来的军队的险要之处就在松井田城与神流川。 便拉住小一郎让他再等几日,如今南面就在交战,以大多数合战的尿性来看,胜负极有可能几日就分出来。 如果这两日出发极有可能碰上乱兵,那么性命不保都有可能,还是在町内再等几天。 同时还对他说,战事一起成药,木材,米粮都是可以渔利的生意,只要胆子大有钱就能大赚一笔。 不过说完小平太自己都后悔了,这个小一郎一看就是个穷鬼,能有几个钱。 “嘿嘿嘿嘿,是我失言,是我失言。”小平太讪笑几声。 小一郎也像看傻子一样看小平太,小平太有点尴尬,让小一郎留下来,算是雇他做几天短工,小一郎也知道走不了,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正文 神流乱局谋渔利 小平太拽着小一郎了解町内的米价,果然原本一贯四石的价格已经扬溢到了一贯两石,本就是春荒的时候,如今民众去年储存的米粮也基本耗尽了。 越后的米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输入上野的,信浓的米更难。村上义清正在席卷北信,打了好几年仗了,如今隐隐有一统北信的趋势,正在极力搜刮米粮,整兵备战,肯定不容许输出他国。倒是南面武藏国虽然敌对,但是打仗间隙还交流不断,多少流进来一点粮食。 小平太估计米价极有可能再涨,但是更多的还是受战乱影响,如果管领家兵败,败兵以及北条军的士兵都会乱捕起来。町民肯定要购置米粮躲入山中。管领方的将领也会征购米粮笼城死守,这时候就不是买了,极有可能就是直接抢了。总之米价这几天涨的厉害。 至于成药这个在江户时代兴盛于越中国,也就是现在的富山县。但是现在嘛大多是越前敦贺、若狭小滨以及京都的商座在经营。 主要是止血生肌,还有止腹泻等成药。止血生肌这个不需要什么解释,就是专治外伤嘛。止腹泻药这个是个好东西,大军汇集人马混杂,饮食用水一个不小心,用上不干净的,轻则拉三天,重则全营大瘟疫,扁鹊再世也难救。可惜就是没有大量的货源,所以这玩意暂时不必去涉及。 还有木材,战时木材用以构建工事,搭建营地,制作防护用具,甚至道路难行时还要沿途铺设木板。战后,不论输赢,经历过乱捕烧讨的村庄町镇需要木材重建,城砦也需要木材修补。某种程度上来说,此时的木材不比米粮的重要性差太多。 但这个生意也需要货源和大堆场,小平太一时也做不了。和小一郎把町内的有力商家拜访过后,发现大家对管领的大军并不看好,都有明哲保身的意思。 小平太于是稳坐diào yú tái,他并不急于一时,只等前方战报。 但是当晚传来的战报令人惊异,原本百战百败的管领军这次集合了三万二千人的大军势在神流川与北条军二万五千众激烈冲突,许是知道这里就是神流川,身后就是平井城,管领家的军队一波又一波奋勇向北条军冲击而去。 本来也算是菜鸡互啄,打完仗{演完戏}就收工的足轻被打到家门口了。眼看自己一亩三分地要被北条弄翻了,这些一打出上野国就菜鸡的烂兵居然都爆发出百分之几百的战斗力。 北条军竟被打了鸡血的管领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三军大乱,名将难波田隼人和钵形城主藤田康邦先后战死,北条军一溃千里,败回武藏忍城去了。 这不按剧情出牌啊,剧情不应该是管领被北条活活打爆,然后跑路嘛。 但是转念一想,以夜战和奇袭战出名的北条军必然不会这么轻易退去,更多的应该是像一击不成的饿狼回到老巢舔舐伤口,同时蓄养精力准备再来一搏。 而如今在神流川岸边置酒高歌的的管领军一副创造了奇迹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这不就是临死之前回光返照嘛。 小平太如此而笃定,于是暗中吩咐小一郎继续打听米价。第二日果然米价和其他物价都大幅回落了,毕竟管领军胜利以后,士兵拿着赏赐就会回乡,领主也不必要征集物资,北条的乱捕也不会有了。 原本准备打包袱跑路的町民也都安定了下来,最先略有观望的地方豪族国众也纷纷进兵神流川。据说这次管领要趁胜攻入武藏国夺取松山城河越城,原本当地的管领家臣也都向管领暗通款曲。 小平太只有别看现在闹得欢,哪怕将来拉清单的想法。他暗中拿出黄金开始分散从各店家收购大米,麦,味磳,食盐,腌菜等等并吩咐小一郎暗中开始转移这些物资去往平井地方,同时在各村以及附近的小町镇用救荒盐换取富农手中的粮食。 在将物资都转移隐藏到平井附近{请允许我开一次弱智光环,不要问我怎么转移的},小平太和小一郎就前往神流川假装兜售药酒和浊酒的小商人。 到了神流川立刻就发现管领军营地混乱,各色人等汇聚在这里,管领也没有好好约束士兵。各不统属的士兵交相混杂在一起,营地里都是嬉闹的作乐声。 甚至还有游女在附近做起皮肉生意,而此时管领的大军已经汇集起四万人的庞大而臃肿的部队。简直就是一个外表强壮至极的相扑手内里却都是空气一般,一推就倒。 小平太和小一郎立刻转身就走,他知道迎接这只庞大军队的未来必定非常可怕。 正文 武士坑蒙又拐骗 立刻从神流川前线退往前桥地方的小平太看着四方汇集的管领军如同闹剧般的分散越过神流川,又如同蝗虫一样铺天盖地的的进入武藏国。 按理说管领和诸家臣也是打了几十年败仗的老油条了,起码的行军布伍应该都弄得明白啊。可是却仍旧这样毫无章法的扑向敌军,总不至于真的是被多年来难得一见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结果不出小平头所料,是夜,混入管领军的北条方奸细大肆纵火{也就是部分里通北条氏的上野豪族}。同时营中谣言四起,如果是武藏或者相模口音的喊声可能还没什么效果,偏偏上野的内鬼用上野的口音大喊管领上杉宪当已经逃亡,管领上杉宪当已被讨杀。 上野的士兵听了,又不能辩明真像,混乱和黑夜中也看不到管领的上杉竹雀纹马标大旗,于是自相践踏混乱崩溃。管领军就在触不及防的情况下遭到内部的反乱和外部的攻袭。 当是时如果有才智之士大敲太鼓,高燃篝火,把管领的大旗马标照亮,齐声高呼管领就在营中。{当然这也会使上杉宪当本人的位置直接暴露}许是就能天然的聚集起习惯于服从管领的足轻与武士。四万人的大军不需要太多,哪怕三分之一的人能团营自保,那北条军在暗夜之中也不可能快速击破。 可北条氏康何许人也,早就料定管领手下一帮“人才”{这时候长野业正还没出名呢,而且也没参战},遇到夜袭的第一反应不是聚集大军结营自保而是瞅个空子风紧扯乎。那么失去了头脑中枢的庞大军队,也就只能任人宰割罢了。 在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的指挥下北条军各自挺枪持刀,地黄八幡北条纲成统玉绳众一马当先自南面直当管领军,猛烈的冲击管领大军的正面。 北条氏照和北条氏邦统帅武藏钵形众和江户众从西面直刺上野的附属人马,很快就反驱着败兵冲击管领的马廻旗本中军。 伊豆众在北条长纲,松田康乡的马标下摆成阵列逼迫试图逃亡的管领军,从东面压迫管领军的空间。各队齐声呐喊,层层推进。 士兵们举起的火光即使远在前桥的小平太也看的清楚。厮杀声更是响彻黑夜,整个大地都被这将近七万人的大军所震撼。隆隆的回响惊的四围群山的鸟兽嘶鸣不已。 小平太不敢耽搁和小一郎连夜跑回廊桥,带着马匹和随身物品趁天亮就又急匆匆的往平井跑去,沿途谎称是管领家御商人,以二十钱一天的价格,把沿途所有的青壮男子全部骗往平井。谎称是为前线的大军输送米粮,很快就骗了超过三百人。裹挟着这些人,小平太回到存米粮物资栈房,还好心给这些人发了一顿饭团。 果然当天下午,几十名骑马武士簇拥着一名盔歪甲斜的武者到达平井。所有人都一副惊慌未定的样子,后面陆陆续续有武士或者足轻三三两两地跑回来。 小平太不用猜也知道那名三十来岁被人保护回来的武士应该就是关东的大山,幕府的关东管领,幕府高门中的高门,在旧体制全面崩溃的情况下仍旧掌握着权势的大名上杉宪当。 小平太知道马上神流川大败的消息就会传来,这座管领的居城仿佛大海中的孤舟,随时会破碎沉没。 于是他吩咐小一郎看好骗来的青壮以及物资,然后在小一郎惊讶的目光下,取出包裹中仔细收着的那件上等甲州丝织造的日光月光纹吴服。{日光月光纹是公卿和武家秭小路氏的家纹,后来三木氏篡逆,家纹才被改变} 命宿屋的侍者服侍自己穿上华丽的吴服,梳笼好新剃不久的发辫,将势州村正以及名物肋差插在腰间。洗脸洗脚,换上木棉所织的细布袜子,蹬着鹿皮武弁靴,骑着马举着足利一门二引两背旗,端容肃颜,意气昂昂的入城禀见。 在平井城门口大声通名,口称藤原北家闲院流,三条公宣分支,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秭小路宰相末裔,秭小路金吾中纳言之孙,秭小路金吾少将从子,秭小路纲家前来拜见。 这名头相当大,这样貌虽然平平可是气势却不小,守城的足轻不敢怠慢很快就去禀报,于是小平太几乎没怎么等待就得到允许进入平井城。 进入居馆之后,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声。什么退往箕轮向四方发令来救,什么佐竹名门兵强马壮前往依靠,什么公方城坚梁田晴助勇猛敢战,总之各种吵闹声。 小平太进入评议间,坐在下席。各位原本还在争执不休的管领家臣已经都闭口不谈,转而打量起人模狗样的小平太。小平太一边郑重的向首座的上杉宪当行礼,一边也悄悄打量这位管领。 三十出头的年纪,什么因为局势困难早生华发不存在的,皮肤白皙,不像是连年征战的武士,更像京都风雅的公卿。此时他脸上的恐惧已经基本褪去,但是焦虑之色漫溢。头发散乱的扎着,身上穿的还是一件不太合身的大铠,那个肩甲明显就不是一套的,可见跑路的时候真的非常匆忙。 小平太看不出这位管领宪当公的品行如何,只能慨然而言:“在下已经为殿下招募青壮三百余,另外还有大米九百表,杂粮一千一百石,盐三十石,其他杂余物资二十驮。” 原本只是打量的管领家臣们都满脸又喜又惊的神色望向小平太,而上杉宪当更是喜色难掩。 这时管领家宰长尾当景便开口道:“你这出身我并未在左近的各家中听过,飞驒国司到是秭小路氏,可与你有旧?你家贯何在?受谁遣派赠来如此众多的物资?” 小平太平淡一笑,正容说:“我乃清和源氏嫡流,河内源氏足利将军一门众山内少将信浓守家臣。” 众人一听,耸然动容,难道将军殿下要来支援本家了?想想又不对,将军自身难保了都。于是继续看向小平太,小平太自然不会说我看你们迟早药丸,提前来发你们的国难财。 而是说:“主公听闻北条逆贼猖獗,以下凌上,攻逼管领,如此恶贼恨不能手刃之,但是路途遥远,无法亲统大兵前来相助,如今些许钱粮聊表心意。” 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让人心生敬佩,上杉宪当犹自激动不已。口中连声感谢山内义治的恩情,并说以后一定设法报偿。 小平太心想,就等你这句话了。 正文 乱中冒险搏一次 小平太连称不敢不敢:“物资交割之后就请管领殿下速修答书一封,臣下还要回去复命。” 上杉宪当点点头:“这是应有之义,少辅可速作答书一封。” 旁边的家宰长尾当景立刻文四骈六一篇好文,上杉宪当取来读完,果然引经据典,朗朗上口。于是也不废话,就立刻签名和花押。 然后小平太不动声色的随口说道:“如今家内缺乏铜料,希望管领开恩发售些许给本家吧。” 上杉宪当自无不可,家臣们也毫无意见。于是给了小平太一个羽扎,刷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先赠你一千斤{真的是有点抠的},剩下的你们派人来买就是,要多少有多少,必然都交给你们现货。” 从平井城出来,小平太才觉得自己后背一层白毛汗,毕竟第一次行骗,骗的还是一群大佬。还好没有穿帮,连连感叹着实在侥幸,回去找到了小一郎。 让他把骗来的壮丁都带去城内,然后引导管领家的武士前来接收各项物资。小平太自己则赶紧换下衣服洗个热水澡缓解一下心情。 小平太知道马上北条就要追击而来,事不宜迟,待所有物资交割给管领家以后,两人焦躁不安的躺下。 小一郎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平井地方马上就要变成战区,两个人只能是相顾无言,急又急不得,就这么睁着眼互相看了一晚上,大概辗转难眠说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况吧。 第二日两个人顶着黑眼圈起了个大早,早饭都没吃,急急忙忙的就又去了平井城内,先向城内借了几匹马和板车,然后用最后的一百两黄金做定金,连哄带骗,好话说尽,拉走了管领家将近二万斤条铜。 一时半伙儿他两也带不走,就一点一点的全部拉去了廊桥,然后在一片风声鹤唳的廊桥雇佣了本就要逃难的町民手提肩挑,人拉马拽往箕轮方向逃去。 与此同时,箕轮城内的长野业正也是一阵惶然。他来来回回在屋内走着,四下的几名家臣也一脸苦涩。除了老臣上泉伊势守秀纲还算镇定之外,其他人小动作几乎不停。主臣几人眼神里都是焦急和烦闷,还有一丝彷惶。女婿和田业繁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流川一战,管领家家老{总社}长尾景英以及五位侍大将,十一名足轻大将旗本大将战死,有名姓的武士战死五十余人,杂兵讨死四千余人。被管领带上阵的家臣武士几乎团灭,管领家已经在实际上崩灭了。面对着城外惊慌逃难的百姓,似乎连保境安民都难以为继了。 小平太等人随着逃难的人群跑到箕轮地方时,发现道路壅塞,东上野难逃的人群溢满四野。妇女儿童的哭泣哀嚎,老人的沉重喘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混杂着,让人无法直视。 可能是看到这里人群聚集,毕竟人是一种群居动物,看到很多同类在一起,多少就能获得一种不可言喻的安全感。原本崩着一根紧绳的逃难人群都停了下来。一口气松了就很难再提起,人一坐下就会发现实际自己早就跑的脱力了,已经没法再跑了。 小平太也无法鼓舞雇来的百姓继续往北面吾妻地方跑去,这些人已经四仰八叉的瘫倒在地上,喝着水,脖子伸着,眼睛瞪的老大,嘴也长的老大,有点恐怖的模样。真怕他们突然就这么死在地上。 于是小平太心一横,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准备入城拜见长野业正。 来到箕轮城前,也不做什么打扮了,直接报上藤原北家闲院流,三条公宣分支,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秭小路宰相末裔,秭小路中纳言之孙,秭小路金吾少将从子,秭小路纲家前来拜见。 这一串很唬人的名头也让长野业正有些疑惑,不过这个名头的来头不小,到让小平头得以被长野业正接见。于是小平太申明自己的身份,继续骗长野业正说自己是南信州名门山内家的使臣,以支援管领家的名义和管领亲手的花押得到了长野业正的信任。 然后大义凛然的和长野业正说明:“想必马上无论支援屋形殿{管领}还是笼城都需要大量的物资,信浓守{长野业正也是信浓守,朝廷一官多卖而已}必然有心于此。虽然兵员的问题只要立刻拘留城下逃难的百姓中的青壮即可,但是武器已经无法快速准备了吧。” 长野业正脸上的急色还没有完全褪去:“支援御屋形殿{就是管领}那是必然的,可是兵马军备确实缺少许多,之前大部分都随着屋形殿丢在神流川了,如今捉襟见肘,实在难办。” 小平太说这么多,扯了谎装了比等的就是长野业正说难办。 他赶紧换上一副忧心忡忡带着同情的表情:“在下愿意伪装为山内家御商人,南下收购北条军缴获的武器,只需信浓守提供些钱财即可。” 毫无疑问的,长野业正愿意冒险一试,于是他给了小平太五百贯文。“一切全部拜托你了!”长野业正很真挚也很郑重。 小平太便将条铜安置于箕轮城下町内,然后和小一郎带着驮马飞也似的南下。 一路上的混乱根本无法描述,几乎所有的村庄町镇都在烈火的焚烧下轰然崩溃化为废墟。那些火,那些光,都好像混杂着各种可怕的哀嚎声。人间地狱这个词也许就是当下最直接的描绘,其他的话都显得多余。道路上躺倒着各种死状的百姓和士兵,乱兵沿路搜掠,北条军的士兵则四处抓捕百姓卖为奴隶。 如果不是开着主角光环,小平太也几乎不能幸免。等小平太和小一郎到达神流川南岸时,部分北条军已经北上清剿管领家的败兵,还有部分人留在当地收敛死者,毕竟四五千具尸体一个不好就容易发生大疫。{这里说一句题外话,除了交战双方本身的收殓行为以外,当地的寺庙神社有的也会参与进死者的处理中。还有一种更加专业的团队,叫做黑锹者,这些黑锹者会甄别死伤者的状况,快速处理尸体,也能简易的包扎伤者,是一种各大名都会雇佣的团体} 而亮明了自己山内御商人的身份后,北条军很多足轻一改沿途所见的那种凶神恶煞。纷纷笑脸相迎,将自己缴获的武器铠甲都送来给他。 没过多久,听到风声的的更多足轻甚至部分低级武士也带着自己的队伍把缴获的武器铠甲送来给他。 由于小平太的信浓口音,北条士兵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马上就相信小平太是山内家御商人的说法。毕竟在古代乡音方言这个东西最难改了。有名句为证,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一口方言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根本不用去多思量。 双方虽然各带口音,交流到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假装查看刀具的品质和盔甲的完整情况,小平太随便一个试探就知道了还没有大商人入场的消息,于是毫不犹豫的就给他来了一个压价,很快四匹驮马就装的满满当当的,两人背上的背篓也吃力起来。 不得已,小平太只能收手,表示自己已经没有更多的空间来摆放武器盔甲了。他拱手向北条军士兵抱歉。 看到小平太已经不在收购,这些北条士兵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临走还问小平太有没有同伙过来继续收购。小平太肯定张嘴就来,最近天天在说谎,早就脸不发红心不快了。直接瞎扯还有别的商人,马上就会到的,让这票军爷赶紧散了。 照目前的状况小平太觉得直接北上脱身不大现实,但是他估计用不了多久相模伊豆等地的北条氏商人也会像闻着血腥味的苍蝇一样扑过来。所以先稳定了一下情绪,游走在神流川岸边,等待混入北条氏商人们的机会。 果不其然,老天爷没有让主角小平太等待太久,只隔了一日,受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的命令滚滚而来的小田原商人们也终于入场。小平太暗戳戳的又去倒卖了一下消息,告知他们武器盔甲的价钱已经被自己压了下来,让他们不要出高价去收购。 那帮小田原商人都是一幅小哥年纪轻轻,人倒是蛮贱,不过我很欣赏你的表情。然后他们也一起出手,果然价钱很低的收购了许多。小平太也靠这个消息和这票北条商人打成一片。 就这样和相模伊豆而来售卖粮食草药的商人混合在一起,随着北条大军处理完战场的种种,转头很快就到达平井。 又一次来到平井,时间不过间隔了几天而已,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除了城外连绵的北条军营地以外。管领这一方也早就对平井下手了。 果然年年打败仗的管领家诸将守城很是有些章法,就这几日之间,城外的町镇已经烧为一片白地,青壮或自愿或强迫入城协守,老弱妇孺赶入山中自求多福。木栅和木刺布满城外的空地,城壁上全部糊着泥巴,城外的水井也全部堵死,不过外无援军内里惶惶的情况下不知能守几天。 正文 安然满载归山内 小平太只得在平井城下暂时停留住,准备观察一下情势再做下一步打算。在东上野游击的北条士兵也陆陆续续汇集到了平井城下。 除了两万五千众北条本队,上野的二五仔们也拉了二三千人来,好一幅狗腿的模样。北条的大腿可真好抱,这种杂鱼收了也是浪费粮食。 小平太反正冷眼旁观这场决定管领生死的大会战,理论上前后双方参战总兵力已经达到十万这个数量级了,也算名垂青史的大会战了,小平太能亲身经历也算没白来冒险一回。 总归你们打吧,靠着主角光环你们也打不到小平太头上。小平太只想看看还能弄点什么便宜占占,或者有什么战争财可发。 乱捕归营的北条军各个都身家丰厚,大包小包的,牵着生口{人}拉着驮兽,胜利欢快的气氛弥漫在整个营地中。而在小平太看来这都是移动的小猪扑满。 小平太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低俗思想,又从前期追击的士兵那里购得了两匹驮马,继续低价收买武器。士兵们也乐意把战利品折现,毕竟钱既不占太多地方,又方便携带。有现钱带回家给老婆孩子扯布做一身新衣,给自己买酒喝都好。 一时有些忘形,小平太发现自己东西收多了,再想买牲口来驮已经晚了,只好以男子六十钱,女子三十钱的价格,又买了五十余名百姓。让他们做劳力,替自己背运收来的各种物资。 至于小平太和小一郎两个人能看的过来五六十个生口嘛。其实很简单,根本不怕他们跑,现在半个上野布满了北条的大军,跑了也会被抓回来继续拿去卖,何况小平太这里一天两顿稀的不至于饿死。他还特意挑了拖家带口的,有大有小方便监管。 于是小平太等待了两天,挑了一个空子,带着一大票人施施然离开北条的营地。想象中的阻拦根本没有?,毕竟北条如今困顿于平井城下,还没有什么攻城的妙法。北条军似乎准备集中兵力四面攻打,争取不计牺牲快速克城打杀管领。 小平太将部分最好的刀枪和弓矢暗自留下,{长野业正我和你也不算很熟,黑你一下别见怪}将数十领铠甲和一千余件各类兵器送入箕轮城中。 此时的箕轮地方已经略略安定下来,足轻不时的在城下巡弋,原本sāo luàn的人群也被安抚下来,大部分男子都已经被强征为兵,妇孺则分散到各村去了。道路上也不在狼藉一片,只有来回奔波联络的长足众的身影不时出现。 长野业正的能力展现无疑,小平太在进入箕轮地方时就遇上了警戒盘查的足轻,前后好几波,想必不论什么急切的情况也能很快汇报反应。 和小一郎交流着这几日的见闻,小一郎到颇有点见识,比小平太还小上两岁的年纪,分析起北条与管领的优劣来头头是道。分析起民情mín yì来也很能说个一二三四。这几天算是帮了小平太的大忙了。 这让小平太也坚定了草莽里有英雄的想法,不必要穿来就想着收集八百张太阁立志传人物卡,很多没有青史留名的人只是缺少表现的机会罢了。 闲话不提,这次小平太进入箕轮城就不用再通名报姓,很是轻车熟路的就在这座丘陵之城里找到了长野业正的居馆。 长野业正一看到小平太就很热情的招呼着:“小平太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快来坐,快来坐。” “没有,没有,些许小事。信浓守谬赞了。”小平太赶紧表示。 小平太的这批兵器铠甲来的太是时候了,长野业正心里已经对小平太下了一个仗义助人热心忠信的评价。 为了表示对小平太的感谢,他将一领自己用过的黑漆涂侧桶五枚胴赠给了小平太。虽然只是一身大路货普通款式的盔甲,但毕竟也是心意,何况小平太自己想买的南蛮胴还没有路子。于是很开心的接受,并一再拜谢后出城去了。 再加上因为战场上的压价收购,小平太还剩下一百多贯文的现款。小平太于是和小一郎四面出击,把因为货物太多而滞留的小商人的货物尽数抄底。靠着借来的骗来的买来的各种车马足足装了三车,那些小商人含泪甩卖以后,也带着微不足道的钱各自跑路。 小平太和小一郎牵着马驾着车,还带着一票买来的百姓。虽然按照猜测此次北条军不会攻击到西上野来,但是兵凶战危,不敢拿命去赌。赶紧动身回南信去了,而且为了不遇上危险向北绕道沼田吾妻郡。 十几天后好不容易走回山内时,出门只带了两匹马五百贯的小平太已经大变样了。驮马十一匹,满载货物的车六辆,全都手提肩挑着货物的男女五十余人?。庞大的队伍让人以为是哪家的大商队。 尚未来得及回家,小平太便将所有人货都带到城下。入城禀见山内义治,山内义治早就听说了他这一队人的到来。也没什么废话,很直白的询问?此行的收获。小平太则禀报了所获的的各种材料货物,还将北条与管领的大战一并汇报。因为绕路的原因,管领家战败的消息也随着逃难的人群比小平太早一步到达南信。 果然守城二三日后,就有人内应北条军打开大门,平井城很快陷落,上杉宪当行方不明,他三个尚未成年的儿子,长子次子先后被发现捕杀,幼子也下落不明。 关东第二的名门管领上杉家就此崩灭,家臣大部战死沙场,余者星散,不能不令人唏嘘。不过嘛,小平太知道这位管领可没有死,用不了多久他就将依靠着另一座大山带着十一万二千人的大军把北条家打个半死,按在地上摩擦的生活不能自理。 不过这事就不用对山内义治讲了,反正讲了也没人信。至于欠管领家的帐,借管领家的车马,哈哈哈哈哈,你咬我! 正文 一时不甚失良臣 说实话小平太是知道日本战国时代打仗的三大季节的,都是有规律有模式的。春耕结束后,青黄不接一般要出门抢一次。夏收结束后要出去抢一把麦子,秋收结束后抢大米?则是天下所有大名的共识。 这玩意不是说大名你不想打就不打的,你不想打底下的家臣和足轻农民也要逼着你去打,生产力不够高,你不去抢别人自己就要饿死。我自己先管着我自己能吃饱再说,死道友不死贫道是所有人最朴素的生存法则了。反正不抢要饿死,抢了虽然有可能死,但是参考日本合战的伤亡率,更多的是抢了今年就能温饱。 所以你看那些合战,只要不是旷日持久的对峙,普通的合战不是五月就是九月,绝对没有例外的,一个夏收完,一个秋收完,百分百没毛病。 而且可笑的是八成以上的合战往往实际上是几十年围绕着一条水沟,一口水井,一块还算肥沃的滩涂地在打烂仗。甚至可能一个人战死了,你看他爹也死在一样的日子死在同一条河边,再看他爷爷居然也一样死在差不多的日子差不多的地方。 所以老有睿智说日本战国时代都是村战呢,没错啊。确实很多所谓合战双方加起来也就千把人,短兵相接的可能不超过二百。这种普遍存在的现实情况可让天朝上国的睿智们美的。我们啥啥之战两军雄兵八十三万,啥啥之战两军精锐四十五万。可是中国古代更多的战斗也就是一万人几千人的规模,和日本战国也就是一路货色。 君不见兵圣孙武说得好,供应十万大军,要七十万户百姓日以继夜不事生产。不是我瞎吹,你汉武帝几万骑兵出塞能打的海内虚耗,户口减半。真当几万人几十万人的大会战是常态啊!放眼整个地球在古代能双方动员到十万人以上水平的大会战都是青史留名的了。 这时候就有我最喜欢的较真同学来说了,从明末开始到清末,南方土客大械斗,一卷几个县,双方能几万人打的你来我往,日本有这水平吗?大哥,你自己都说了土客大械斗几个县好几万人打,那有几个日本的分国{等于中国的县}的织田某,武田某,岛津某,上杉某哪位没有几万人开出来干仗。 所以啊,阿大不要笑阿二,大家水平都差不了多少。矬子笑矮子,一米四八笑一米四二,两边一般高,有啥意思。 闲话到此为此,日本自应仁文明大乱开始,绵延不绝的战事席卷全国。抛开最开始山名氏和细川氏各自呼朋引伴,聚集十几万人马在京都你来我往之外。如上所述,很多早期的战事确实挺小的,更多的就是群殴的规模。 但现在又有所不同,经过了数十年剧烈或者不剧烈的兼并战争以后,各领国基本都出现了强力的大名。即使号称小战国的伊势国和越中国也渐渐从豪强并立转化为二虎相争或者三足鼎立的局面。 强大如尼子氏更是担任了阴阳十一国太守{比六分之一殿山名宗全是不遑多让},如大友氏在不久后也会平定北九州担任九州探题,如武田氏也将担任甲信两国守护,如岛津氏更是三代父子雄才,肩挑萨摩大隅日向三国守护职。 几乎所有大名都开始了从幕府守护大名向战国大名的转化,开始直接控制自己的领地的一切。消除旧有的松散的封建依附体制,取代以更加集权的新模式。 这一点山内义治也紧随着潮流。山内家臣基本都开始聚集到府中城一同奉公{这就是兵农分离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既家臣集住令},这也使得府中城常年有上千人的常备足轻和武士,即使遭到突袭也可以立刻成军反击。 另一方面,山内家依靠着足利将军一门众{是一门众,不是一门}的身份,如此高贵的家格,强力打压领内寺社的实力,将土豪们全部被官化。进一步的将底层农民控制到大名手中。 整个领地变成了一部低速运转的战争机器,所有人都必须对山内义治的命令恭从。即使是当年一同入国的谱代家老细川氏的细川chūn gōng也只有建议权和知情权,大名的威望和权势前所未有的提高。 与此同时,山内义治除了娶了好多个小老婆之外并无其他不良嗜好。那些奢侈的爱好几乎都没有,他搜刮领民和商人后所得的钱财都拿来武装自己的军队。茶道,和歌,俳句,绘画,这些东西山内义治在京都都学的门清,可是从来不沉迷于这些举办起来要花钱的业余活动。 连他儿子山内义胜都会为了二百贯而动容,穿的都褪色的旧衣服也不舍得扔,一家人都是甘于勤俭的人。颇有那么几分,别人的家宝是茶器名刀,我的家宝是五百忠勇无双的武士的气象。{别说我抄袭老乌龟德川家康,那些对自己抠抠索索不舍得花钱的大名,哪个最后不是蹦跶的美滋滋,连岛津氏都留下不修建华丽壮观的城门,而把钱财留下来恩养武士的逸话。也就是后来茶道活动兴起,搞得好像大家热衷这种花钱的活动,实际上不还是借着这个由头,弄点小团体聚会,结识人物,商议事情。} 不过作为家俸十五贯,职禄十五贯的最低级武士,小平太觉得能每天做一条好咸鱼就很完美了。?这些天下大事与小平太有啥关系,那些穿越过来三天五天就能搅风搅雨的大佬怎么比得上。 有些人连四亿五千万大军都是弹指间灰飞烟灭{这个人数估计是某作者的笔误,但这个用心程度实在是不值一提了},还有些穿越大佬弄几个小土豪随便逼迫一下就能五万贯出来{我说的就是你,男主角是明智某某的那位},造一座坂本城才只要一万贯啊,你几个几千石的土豪能拿出五万贯?你把他们全家拉去hóng dēng qū卖,卖三辈子也卖不出这些钱来。 小平太腹诽着各种“大佬”就和小一郎一起回到了府中城内的秭小路宅。小平太还略带装比的说这栋大房子是当年主公赏赐给我们秭小路家的,又大又结实。 虽然不是小平太自己的,但是男人嘛,多少有点虚荣心的是吧,难得带一个朋友回家,自己起码表面风光要的。 恰好纲良叔父也回来了,他便招待小一郎一起吃饭。至于买来的五十余名百姓,那对不起了,我也养不活,除了一个带着一双子女的男人之外全部发往金山做工。等时节安定下来以后允许他们写信回去找家属来赎他们就不错了。 那三个留下的则是一个三十刚出头的父亲带着十三岁的儿子和八岁的女儿,至于老婆在逃难的时候被北条军分开了也不知道卖给谁了。 男人叫甚六被小平太指派回了河边村,那边的房屋需要有人打扫看护。屋前屋后也有一些田地,多少还能种点东西,不仅够甚六自己吃,还能送点到城里来。{也方便他定期看看自己的孩子啊}小男孩叫阿吉年纪正好给小平太作随从,小女孩叫小乃,直接送去给叔父的老婆们做小侍女,毕竟最小的老婆是抢来的没有带女仆。 小平太暗想,我也是个有牵马提草鞋随从的人啦。阿吉你好好干,指不定三十年后你也是一本好丰臣秀吉呢,嘿嘿嘿。 反正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三十贯文的俸禄养一个家臣不可能,养个把不用发工钱的随从那不和玩似的。把阿吉带回家安置在仆人们住的长屋里,也算给了他一个好去处。 至于小一郎和小平太与纲良叔父一道吃了晚饭后,又在小平太家停了两天。然后准备告辞,小平太虽然觉得小一郎办事其实也挺牢靠的,但是自己肯定没办法养一个家臣,本想引荐给纲良。但是几天下来,纲良也没那个意思。 三人其实也坐下来聊过,小一郎在描述神流川一役时条理清晰,说得极为妥帖。和小平太一唱一和说生财之道时,也有几分独到的见解。 即使是纲良叔父也觉得小一郎说的很好,甚至不时击节拍案。不过纲良叔父始终是没有开口提及挽留小一郎的话,小平太又不好替他做主。 于是小平太最后送给了小一郎二十贯én zuò本钱,开玩笑的对他说:“小一郎你将来要是发达了我可就要去投靠你的啊。” 小一郎也笑着说:“等你以后在山内家出人头地,我就立刻赶来侍奉你,你可不能食言啊。” “一言为定!”两人相视一笑,互道珍重之后,小平太塞给小一郎一封信就再会了。 小一郎上路走了几天后才想起把信件拆开,里面是小平太的穿越之心爆发后所写的让他去投靠爱知郡中村乡木下藤吉郎{此时他估计只是一个下级步兵}。 小一郎挠挠自己的脑袋,有点不明觉厉。心里想着:木下藤吉郎不就是我那个分家的哥哥嘛,投靠他干什么? {很水,我跪下道歉!} 正文 转任奉行同心众 某个智障一样失去了将来的大和大纳言还美滋滋的内定男主角小平太毫不自知,他此刻正安稳的坐在走廊上等着山内义治的召见。 今年得益于江尻的扩张{说白了就是抢了人家白川家的积蓄钱粮}和每月一千余贯的假币收入,山内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并没有再出去打烂仗。 说实话小平太作为一个怂包,能不去打烂仗就不去打是小平太的行为准则。虽然很多情况下那合战和玩似的,大家演完戏回家吃饭的水平。可是就怕个万一啊,遇上哪个愣头青,或者铁炮啪一声,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了。还是稳妥为上,屎尿屁遁法不用也得用。再者南蛮胴还没有买到,穿桶川胴或者足轻具足上战场?不好意思,小平太虽然心大,但事关小命,不要试图说服怕死的人好吗! 山内义治对于可以把五百贯一个多月变成二千贯钱货的小平太可是好一通夸奖,旁边的背景们也附和着频频点头,反正喷点口水又不要钱。 那说话的水平,不是我说,绝对是shí bā nián专业老司机的水平。全程说完一点都不指名道姓的,却能把你夸的花团似锦,受用非常。 小平太心里却想,要是我去玩《太阁立志传5》,五百贯两个月我能给你变成两万贯,真是图样。要是搁《大航海时代》里,五百贯一年我给你变成五百万贯,就和捡钱似的。那什么西班牙塞维利亚{葡萄牙里斯本?}的拉菲特鲁,荷兰阿姆斯特丹的阿歌特你知道吗?我和他们谈笑风生,一张桌子上吃过酒的。 但是表面上还是要称颂领导您统帅有方,这点小小的成就都是在您光辉伟大的英明领导下取得的。 其实小平太也知道,山内义治看他回来歇了几天,又想打发他出门挣钱{骗钱弄钱}了呗。可是他也不想想,这里面很大一部分是挖了管领家的墙角来的,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多便宜给他去捡。 表面笑嘻嘻,心里mmp的小平太恭维完山内义治以后一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出门筹{坑}措{蒙}资{拐}金{骗}。什么炒米dà fǎ只能游戏里玩玩,现实里玩贸易玩行商{大规模成千上万贯的},能让你亏的你妈妈都不认识你哦。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拧得过那些背后站着大名主大寺院的座商们?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封建主义贸易壁垒的铁拳,尝尝被贵族地主阶级蹂躏的美妙滋味。 山内义治也知道既要马儿跑,又要给马儿喂青草的道理。于是大手一挥,小平太从金山奉行麾下同心众转任府中城下?町以及八幡神社门前町的奉行所同心众。同时不用小平太去天天上工,随他跑,不用打卡工资照发,只要能想到弄钱的办法可以立刻入城禀报。 小平太心想着这也算古代那种直入南省,升殿面君,不传不报,禁司不问的特权了吧。好像有什么不对啊,这种特权都是要篡位的狗腿们才有的啊。算了算了,一天天的瞎鸡儿想什么呐。 出了居馆,看着站在天守阁外曲轮值班的纲良叔父,小平太美滋滋的和他打了一个招呼,有点装比的和他说自己下班回家啦,晒着略微炎热的太阳都毫不在意。感受着背后那四面八方射来的几十道刺人的目光,背后一凉什么不存在的,嘴上哼着小曲荡悠悠的往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等待的阿吉抱着小平太的势州村正正在一个屋檐下的阴凉地方发呆,附近也有几个别的武士的随从,阿吉只能偶尔插两句话,看来是还没有完全融入他们随从的小圈子里。小平太暗想,你这个人,本大爷出城了也不麻利地跑来伺候,还傻杵在哪儿发呆,活该做一个杂役。 没办法,只能自己主动走去阿吉哪里,几名随从和阿吉这时候发现小平太了。都赶紧过来低头行礼,小平太朝大家摆摆手,大家意思意思就得了。毕竟小平太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没这么在意礼节的事情。 招呼上阿吉,两个人边走边聊。阿吉出身更不行,大字不识一个。和小平太讲话时还带一点上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口音,有时候两个人只能慢点讲,生怕快了就你也不懂我也不懂。 而且小平太虽然也出身穷diǎo丝,但是原本的老爹会采药也会炮制,有两个闲钱,所以送他认过几天字。能读会写是起码的,在这时代算半个知识分子了都。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就到家了,山内府中城加城下町拢共二里见方。和小田原那种城下町就长五里多,跑马都要好一会儿的大町镇根本没法比的。 阿吉先跑上去给小平太开门,然后等小平太坐到廊下地板上又给他脱草鞋,再然后打水给小平太冲洗脚上的灰尘泥土,又用粗布擦干。毕竟穷苦人家出身,干活很麻利,除了眼色差点,基本没啥缺点。 小平太进屋看到三叔母{说是叔母只有十四岁}正在带着阿吉的妹妹小乃织麻鞋,两个人好像处的还行。便打了声招呼,坐下等饭吃,其实家里吃的也很一般,不过胜在两个男人挣钱养家,不管好但肯定管饱。没看见阿吉这个半大小子早就钻厨房了嘛,那个小子肯定是能多蹭一口是一口。小平太突然觉得自己那三人份的扶持米有一半喂了这个臭小子。 很快就开饭了,主座依然空着,纲良还在城里啃冷饭团,而小平太美滋滋的在喝热汤。剩下就是一块烧鱼,明显加了一点砂糖,味道凑合,然后是一碟腌萝卜,一碟盐煮蚕豆。 小平太吃完以后就回屋躺倒,想着快夏收了,丰水期的时候连川会泛滥吧。不过本家有治水名手北畠大学,自己可以和他去交流一下,也许脑壳里什么分水堤,深淘滩低做堰,束水冲沙,次级水闸可以派上用处呢?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去见识一下当代的治水名手呢。 正文 水中巨石难一除 转过头第二天,小平太仍旧睡到自然醒,生活的很惬意。 果然人努力了可能会成功,但是不努力一定很舒服。不过昨天决定好了要去找北畠大学的,也不知道人家忙不忙,所以早点去比较好。 何况这位就是自己的直属上司,人家是正儿八紧的山内氏侍大将町奉行。算是山内家的高级武士了,小平太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同心众。虽然是那种可以直面天颜的高级同心众,可不还是同心众嘛。 何况第一次见领导,总得比领导早到吧,哪有让领导等下属的说法。这点面子肯定要给领导的是吧。 结果小平太刚穿好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处初升的太阳,金色的光辉洒落在门前,洒落在地板,洒落在小平太的脸上身上。是那么美好的一个画面,让人不禁感叹今天天气真好,心情很美丽。 可是还没感叹出点什么诗情画意的句子,就听到一阵细微但清晰的咀嚼声。小平太心想大早上的幻听了?自己也没饿的发昏啊。咋就觉得有人在吃东西呢。 四下观察了一下,透过那根挺粗的廊柱,单薄的身子若影若现,看到一个在廊下蹲着猛啃饭团的阿吉,小平太心想真是饿死鬼投胎,半大小子吃垮我这个老子。果然古代要想养一个正在发育的男孩子可不是要粮食管饱吗,不然就和阿吉现在似的,瘦竹竿一样,也就在小平太这吃了几天饱饭,脸上起码看起来有点肉了。 阿吉看见小平太起床了要出门赶紧把最后几口都塞进嘴里,一下子就噎住了。抓着自己的脖子,另一手捶胸口。可把小平太吓着了,太赶紧从水桶里接了一瓢水给他喝下去,和他说没人和你抢你急什么。 阿吉喝完水就缓过来了,傻笑了几声赶紧把草鞋拿给小平太。小平太于是去烧厨房先洗漱了一下,又从灶台上的水壶里倒了一大碗热茶,就着点米饭泡着,呼噜噜的喝了下去,最后夹了片腌萝卜垫巴一下就算吃过早饭了。{咱们现在看日剧,那早饭的水平可是不错,可是古代嘛,哈哈哈哈} 趁着朝阳,两人一道去町内的奉行所。结果北畠大学早就到了,他正在筹划夏麦的收割和晾晒,几名同心众环绕在他周围和他商量着什么。 小平太并没有打扰他们,听着他们的讨论。例如何处没有足够的晾晒场,需要人手转移到何处晾晒。又例如打鼓的连枷需要打制一批赶紧发售给农民。再例如某乡坡地较多,收割不易,为了快速收割,最好调一队人去帮忙。 等他们说完,小平太才上前拜见这位奉行大人。自报了姓名以后看向北畠大学,这位北畠大学叫做北畠显长,大学的意思是大学头{这可不是一个芝麻官,大化改兴的时候算高级中央官僚了,主管大学寮和日本的科举考试},名义上是国立大学校长,但是嘛大家听听就好。 北畠大学看了看小平太,略想了一下,突然开玩笑的说:“老夫的俸禄还是你铸的钱发的呢。” 小平太一听,知道这位好相处,赶紧应承:“大学过誉了,不过是些许寸功而已。不值得夸赞。” 自己最近走了一段时间,山内家私铸的假币现在都够本家武士发职俸了。看来这个假币产业发展的很好嘛,嘿嘿,那自己能分的肯定也更多了些。 撇开刚入职的闲聊,小平太是来办正事的,他很自然的就开始询问夏收后丰水期连川的情况。 北畠大学也不奇怪,就很平易的向小平太介绍了情况。连川从北信的大山中发源,流入南信的平野内,并最终汇入大海。在山中的那段水流湍急,河道也窄,如果连绵大雨就会产生泥石流。但是影响一般不大,毕竟整个河谷只有十六个村庄,小二千口人。 但是出山以后,河道放宽,山间冲刷下来的石头泥沙就产生淤积,使得雨季泛滥严重。但是有他这位?治水名手在是吧,霞堤玩的溜,一般没啥问题。 唯有一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在河道下游某处有块巨石。小平太心想哪条河里没石头,我们去看看不就得了。北畠大学也无不可,两个人骑着马小跑着就去了。 到了河边小平太才发现真的厉害,怕不是有几万斤乃至十几万斤那么重的一块巨石。靠人力去搬去挪基本上不可能了,水流到此处还形成很多卷涌,这一处的河道明显也比他处更宽。 北畠大学的办法也很棒,拓宽此处的堤坝,同时设置分水堰,当洪水来临无法快速泄洪的时候就分流进周围的泄洪区。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由于水流冲刷到巨石时无法推动巨石,便会形成一股回流将巨石身下的细沙碎石卷走,等于是掏空了巨石所在地方的地基。于是巨石每年都向上游移动,那么每年都要重新修建堤坝,以至于bèi pò设置三百水股众专门管理和维护这一片堤坝。 这不仅耗费巨大,也使得周围很大一片平地无法开发成为水田,白白损失数千石乃止数万石的收入。 小平太就问没有办法去把他破坏掉吗?北畠大学到不嫌小平太多嘴,就说曾经耗费很多钱去购置huǒ yào,然后在巨石上打孔,准备bào pò,但是效果很差。小平太估计就是如今的huǒ yào质量不行,他们的用量也不足。 北畠大学看小平太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来的兴趣,转头就问小平太:“你有什么想法?” 小平太则说:“现在我们换个思路,如果能让石头沉下去不就好了。” 北畠大学不愧治水名手,立刻就有一个方案出来,枯水期在连川上筑坝,将巨石周围的河岸完全排水,然后在巨石一侧挖深坑,最后将巨石移入坑内。 北畠大学一想就激动起来,连称小平太脑子转得快。小平太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那个工程太大了,需要的征发的劳役也多,他有一个更加简便的办法。 正文 奇策治水显身手 小平太有一个想法,但是可行性还有待确定。也没有和北畠大学细讲,就说自己有个办法,于是和北畠大学入城禀见山内义治希望调用有力的掘金众二十人,山内义治也没问原因,直接应允。{希望这位老板不要以为是发现什么大金矿或者什么提高产量的事,这可不好交代啊} 随即一名矿师和真志野金山掘金众二十人被调集到小平太麾下。小平太知道这些掘金众并不是普通的矿工,一般也是富裕的手工业者,通常和先前的纲良叔父一样响应大名的军役,虽然不是武士,但也在中高收入人群中{当然那种直接据有金矿的豪强团体就不同了,他们的首领家长往往都是名武士,毕竟有钱,矿工还有组织有装备,很是强力}。他们还有掘断敌城水脉,土龙攻的经验。{有件事很残念,日本人管这种攻城方法也叫做洞攻。估计是取打洞攻城的意思,但如果看书的有吴语区的大哥就会发现,洞攻两个字用吴语读出来是一个有点恶心的人体部位。鉴于本人是江苏常州人,所以以后一旦讲到洞攻这种地道攻城的方法,我们统一采取土龙攻的说法,以上。} 小平太把他们带到巨石处,让他们尝试深挖一条地道到对岸,不需要坚固结实,只要能撑到地道贯通即可。 对,小平太的办法就是通过开挖一条地道,在地下形成相对较大的空间,然后设法摧毁地道,在上层河水和巨石本身的巨大压力下,他们会自动落入开挖的地道中,最终巨石就会深陷下去,从而不再形成隐患,河道也就归于平静。 掘金众们先是在河边向下深挖一个超过五米的的深坑,果然渗水相当的严重,施工的环境很不友好,但还勉强可以操作。土质也比较松软,支撑的问题需要慎重考虑和规划。几名掘金众和矿师反复讨论,最终觉得可以干。 经过了可行性认证以后,掘金众觉得可以如何如何施工,于是在北畠大学的协调帮助下,调集大量的木板和圆木,然后征调一百水股众一并动工。 在两岸同时向下斜向深挖五米左右,然后共同掘进,连川也就将将十米的宽度,虽然此处由于巨石的存在导致河道变宽,但是不会超过十五米。总的地道长度约在三十米不到,小平太也先后几次下去,确实由于河床下泥土松软,需要大量的支撑,不然极易塌陷。 看着那个滴答滴答在滴水的地道,小平太不由得有点担心地下作业的掘金众和水股众。不过一名掘金众用力拍着一个粗大的圆木,让小平太放心。万年牢这种瞎吹的话不敢说{可我们就有人敢说万年不遇大洪水},但是等闲个十天半个月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小平太想想人家挖坑道头顶上顶着一座山,可能几亿斤,几十亿斤呢。现在头顶一块石头也就十几万斤,应该没什么问题。咱们不是领导,不用外行指挥内行,只要听专业人士的话就得了。人家说没问题,小平太也就不担心了。 不到十天,整个地道就贯通了。小平太先大概预估了巨石的位置,然后让他们加宽加深预估方位的地道。以保证巨石能够深深陷入地下,不要卡在半空。 小平太向掘金众咨询使地道快速塌陷的办法。办法也很简单,一般在攻城时,对于高大的城墙,攻方往往损失惨重。但是通过地道掘进至城墙下方,然后停止掘进,设法挖松动城墙的墙基{如果遇上像南京明城墙那种,那这工程可大的发指,南京明城墙地基是几米厚的条石砌的,真佩服},然后用质量较好的硬木做暂时性的支撑。最后堆一半空间的柴草,在地道上方开几个通气孔通气,然后一把火进去,管你什么城墙都给你烧塌。 所以穴地攻城古往今来用的多呢,除了破坏城墙还能直接进入城内,这种土工作业很多将领都会的,属于没多大隐秘性的一般攻城技术手段。 而现在原本的劣势在当下又成了优势,原本地道就怕渗水塌陷,那样几十条人命都给你一下子交代了。毕竟在地下,你想跑都没法跑。 可是河床的泥土松软易塌陷极大的便利了本就要破坏地道的小平太。现在地道两侧又是完全贯通的,通风问题根本不存在。只要考虑赶紧破坏就好了。 第一步就是人员撤离,撤离以前堆放大量的稻草和柴火。然后添加一定数量的助燃物,就是撒点油什么的。主要的燃烧点就在巨石的下方,希冀于快速烧塌地道。 火很快点了起来,本来如今的天气就很干燥了,地道内的大火通过两侧不断灌进去的风,卷起燎人的火焰,噼里啪啦烧的十分骇人。 只不过十几二十分钟就看到河面上开始翻出大量的泡沫,原本平静的河面也出现细微的波澜。那涟漪越变越大,水流不断左右激荡着堤岸。 突然的一阵阵沉闷的声响传来,河水整个翻滚起来,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声巨响。 原本牢牢占据河流中央的巨石随着巨响突然沉陷,河水发出振雷般的巨响。而整个地面也仿佛发生地震似的,狠狠的震动个不停,仿佛是巨石发出的怒吼一般。 即使身处于府中城内的山内义治也急忙躲避,但是随着一阵扑棱棱的灰掉落,整个大地又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连川也平静了下来,原本激荡的河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从容的向下游流去。 而旁观这一切的北畠大学静静站立在堤坝上沉默不语,一股人定胜天的气势蓬勃而发。他跑来紧紧握住小平太的手,激动的不能说话,只是一次又一次握紧小平太的手。 听闻了消息的山内义治也在安抚城内以后快马加鞭赶到河边,看着那块数十年来一直竖立在连川中央的巨石突然消失,脸上写满了说不出的惊讶。 正文 治水之功升与力 河岸边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人又策马回城,由于巨石陷落而造成的慌乱已经平息。山内义治的诸位心腹重臣和头面人物都已经入城查探他的情况,于是便被山内义治一同留在城中。 借着这个机会,人到的倒比平时要齐整不少,毕竟武士们来回奉公,不一定都能有空入城评定。这回以为大地震了是吧,要是山内义治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就要赶紧定策拥立,以防家中发生内乱。 更比如一些已经退隐的老臣还有神社的大祝,寺院的主持,先代主公出家的夫人,山内义治出家的叔父,和地位有些尴尬的外姓一门众。这些人平时一般是不会出现在评定的,如今也一股脑都赶了过来,反正不管什么目的吧,总之人很全。 大家排定了座位,毕竟来了一些地位很高的人,大家有些调整的需要。小平太仍旧是跪坐在下首最末位,大概就是比被挤出门好那么一丁点吧。 待各位大佬坐定,北畠大学首先发言:“恭祝主公又得到万石上等水田,不胜欣喜。” 山内义治便让他赶紧说明原因:“大学你速速将前后情由细细说来与大家知道,尤其是地动的原因。” 而北畠大学则口称:“此事从筹谋规划到具体施行都由小平太一个人担当,他本人最为熟悉,由小平太来讲才是最好。”说着朝小平太招招手,让他从门口角落上到山内义治的近前来。 小平太连忙向他低头致意了一下,然后赶紧从评定间的门口快速而又小步子的{为了不发出大声音}走到山内义治面前,然后向他行礼再坐下。在得到允许后,中气十足,侃侃而谈。 先是环境水文调查,了解巨石的存在,了解曾经的处理方法,预估巨石重量。排除其他什么船载铁锥敲击猛砸或者冷热交替,人工剖石的死办法。最终确定地道深挖塌陷法。 从调动掘金众进行施工环境测评,然后现场施工,到最后烧塌地道成功使巨石沉陷,娓娓道来,毫不拖泥带水。 听的堂上的一票重臣大佬们和山内义治一愣一愣的,好在小平太也没拽文的,大家基本都听懂了。 山内义治则又一次的口称:“小平太你很好,非常好。”小平太则平淡得很,其实这办法也就那样,只不过你们脑子转不过来而已,掘金众挖了那么多地道和水脉也没看你们发散思维一下。 很多小说里往往都有一个定式,就是古代人的见识眼界肯定没有穿越过去的现代人高。小平太是不这么认为的,他觉得人的见识眼界是依赖他所获得的消息的多寡和真实性来决定的。如果地位足够高的古人他能接触和分析到庞大的资料消息,他还是能够碾压一个现代穿越的智障写手的。不是说二十一世纪的人就一定比古人见识广,如今都市穿越装比打脸爽文的情节其实在清代就有人写过了,大部分都是古人玩剩下的东西,某些人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装比文很厉害,简直图样。{清代《野叟曝言》,都市装比打脸无脑后宫种马金手指爽文开山鼻祖,比现在的某些大神作家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不说闲话,虽然只是说起来简单的穴地塌陷破坏,但是这确实是一桩大功劳了,对于一个十六万石的大名来说,增加一万石的领地虽说不是难事,但是那是要上战场打烂仗拼命搏来的。而小平太几乎没花什么钱,{稻草花啥钱?木头山上砍的,都是山内义治的林子,谁敢来收钱?掘金众和水股众管饭就行}也没驱动大规模的普请役,就如此轻易的使本家能开发出万石的水田。小平太当得上一句当世名奉行的美称了。 凭借这份功劳,小平太得以晋升为北畠大学的与力{理论上这个职位在江户时代才固定为一种武家奉公职,在组长之下同心之上,但是我不想学无脑智障小白小说一样,今天足轻大将明天侍大将,小平太至今只是普通武士},提升职禄为三十贯文加四人份扶持米,并且得到三十贯文和绢布五反的赏赐。 至于之后水田的实际分割,新村庄的建立,水渠闸门的设置,今年先种豆还是种麦等等问题就靠北畠大学来办了。 虽然小平太不是那种分不清麦苗和韭菜的人,但是理论知识再好也要结合实践,这种具体的农务还是不插话的好。 山内义治和一众重臣明显心情大好,在欢笑声中结束了这次会议。小平太则见了纲良叔父,让他告假,和自己去城内的仓库lǐng qǔ赏赐,毕竟一百二十斤铜钱小平太一个人是搬不动的,又把阿吉也领进城让他去抱绢布。 回家以后,三位叔母是又惊又喜,今年才五个月,因为造假币得了一次封赏,纲良联络京都回来又得了一次封赏,小平太今天治水又升官又加薪还得到赏赐。秭小路家几乎无月不受赏,在左近的武士家门里首屈一指了。 钱的话小平太并没有留着,归在家里支用,三位叔母也口称小平太这样的才俊她们一定会帮他从左近的武士家中找一个良配,毕竟这么能挣钱的武士可不多。 至于绢布则全家做新衣,这更让叔母们喜笑颜开,不过年不过节的又能做新衣服,还不高兴吗? 等到晚饭结束,纲良坐定在屋内,女人们知道要和小平太议事。于是都自觉退下,她们也需要合计她们新衣服的款式。 而纲良则对小平太说夏收结束之后极有可能需要面对骏州今川氏的侵攻,那可是领地四十余万石的有力大名,山内义治已经遣人上京去求取将军的调解了。 不过希望比较渺茫,要随时做好出阵的准备。 。?{战国的战争是主流,但是我这里一般不会大量的正面描写战争,一来我水平很次,二来我觉得一个现代班长都做不好的人,就算穿越也当不了大将。} 正文 夏收节里话武士 今川氏的攻击尚且还没发生,小平太也不想去想打烂仗的事,但是夏收就在眼前,这才是当务之急。 好在今年南信平野和远州没有发生什么灾荒,也就没有影响夏收。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很多人以为日本战国时代都是征收大米和铜钱作为赋税。这其实是很偏颇的认知。 最为闻名的战国内政家武田信玄就实行的大小切三分制度,除了不再逼迫农民一次性缴纳贡赋,允许一年内分开征收以外。由于甲斐盆地的天然地形使得就一小块平野可以种植水稻,不可能所有人都交的上大米。于是他就改为就地生产就地征收,你种的小麦就收小麦,种的萝卜就收萝卜,一律按六公四民的比例征收。不再逼迫农民一定要缴纳大米。 这就使得原本不活跃的农业得以大大的发展起来,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得以调动。武田信玄由此储蓄的足够的兵粮连年征讨信浓地方。 与此同时对于栋别钱等货币实物的征收也不拘泥于传统的只收铜钱。武田信玄积极鼓励领内的农民开展手工业生产,对于竹木,石料,水果等等物产的加工持推广的态度。 这样根本手里没有几个钱,甚至一年都去不了一次町镇的农民也可以用各种手工产品充做赋税。然后武田信玄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从农民手中得到手工产品,再拿出去发售。不仅是农民免于兑换货币的痛苦,也使武田信玄的收入反而增加不少。 也就是说随便比方一下,武田信玄本来有十五万缴纳丁钱的人口,一人三钱是四十五万钱。但是不收现钱,收到了各种货物,然后发卖,最终也许可得六十万钱。是不是很机智。 另一方面,在推广大规模检地之前,很多时候领地的实际产出收入是完全与估算不符的。在丰臣秀吉和江户幕府的大规模检地之前,很多地方以每年所产出的总和价值多少贯钱来体现。后来石高制逐步推广以后,才开始规范化。但仍旧避免不了像米泽藩表高三十万石,实高五十一万石。萨摩藩表高七十万石,实高三十余万石,但是外加七万琉球砂糖和对华朝贡贸易收入。 还有毛利氏在关原之战之后大规模减封到周防长门两国,从一百二十余万的大大名减封为三十六万九千石,但是只通过检地就很快增加三万石以上的领地。然后把造纸的树枝树皮,晒盐的盐田,甚至各家各户自己手工制作的小工艺品都计算石高,最后成功养活了原本一百二十多万石的养活的武士。 如果要细说,那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但总结一下就是不要看表面的贯高或者石高来评价一个大名的收入。战国时代这些大名比我们现在的职业经理人不差半分,基本留名青史的都是各种巧心妙思数不尽的办法一点一滴的增加自己的收入。 还有,既然讲到了收钱,也可以讲一下拼命收钱用以恩养的武士。很多影视作品和小白低智文给人以误导,谁谁谁一出仕就是五百石俸禄注意了这只是职禄。也就是你奉公就给你这些,你哪天干不动了,那么对不起你们全家饿死关我屁事。 这也是前田利家做信长二百贯年俸的近侍的时候说我要是战死了,阿松只能回去荒子城靠荒子城的收入生活了。这里分的很清楚,前田利家有两份收入,信长的二百贯旗本职俸,以及荒子城三千贯世禄知行,即使前田利家战死,荒子城的这份钱还是他们家的,除非前田家死绝,不然代代相传,绝不改变。 又比如《风林火山》中有一幕,勘助讨取了武田家的侍大将,但是他的养父偷走首级,拿去给自己亲身儿子出仕用。很明显的体现出了他养父也没有可以代代相传的领地,只有一份出仕奉公的职俸,如果亲儿子不能出仕,那么就会沦落为浪士。空有武士出身,却无收入。 还有一个原虎胤,被称为鬼美浓的这位。曾经因为宗教问题被武田信玄追放,这样的名武士肯定有的是下家的老板要接收对吧。结果他很自然的去了北条氏康处,仍旧做一个足轻大将,仍旧没有得到代代相传的世禄知行地。 这也是为什么战国一个屁民想要成为武士几乎不可能的缘故,毕竟他武士内部自己生出来的儿子还没有办法全部消化,这个既得利益团体肯定是极其排斥有新人进来抢饭碗的。这也是小平太为什么成了武士到现在也没有知行封地的原因。纲良给他十五贯作为持旗武shì de nián俸,山内义治又给他三十贯作为与力的年俸。 理论上小平太也是一百八十石的武士了,但是这都是他一个人挣的工资而已,说到底他还是一个社畜,干到没利用价值就会被赶走。而前文的细川采女通过一番枪和一番乘得到了五百贯的知行领地,这就成了公司的股东,就算公司被兼并,他还是有股份,只要领地安堵,他们家代代都有一份钱,就算不出仕也能温饱。 而更多的所谓武士就和小平太一样,挣得是卖命钱,那种一上来就给你一个村的肯定是低智小白文,大名领主登庸一个低级武士肯定只会给你发职俸,一丝一毫的世袭领地都不会给你的{那种石田三成一半领地十万石登庸岛左近的事就别说了,人家是给公司招职业总经理,能一样吗?}。 古田织部因为参与平定武田氏的作战,参与高远城血腥的肉搏,又劝降了武田的一座支城最后获得信长赐给他一个二百余石的村子,把他高兴地四处宣扬。而这时他已经将近四十岁,前后奉公超过二十年,来回奋斗也不过总俸禄三百贯,其中只有五十余贯的俸禄是代代相传允许世袭的。 所以小平太也不着急,慢慢来吧,那些谱代重臣都只有少量的世袭领地。 正文 今川提兵犯疆界 夏收将将结束,一骑飞骑驰入府中城,带来了骏州今川氏所属的远江国人开始集结的消息,骏河水军冈部氏,间宫氏等船只也开始出现在江尻洋面。 一色宫内的使番一日三报,今川氏的侵攻显然已经无法避免。于是府中城内马廻四出,各个持着源氏一门总领大家长足利家一门所用的白旗,沿着河川沿着街道沿着山林,一个村庄一个村庄动员起来。 呼喊着,传报着。举着枪的,佩着弓的,父亲带着儿子,爷爷带着孙子,牵着马的,背着筐的,每个人都像小水滴,滚动着前进着。 水田里河滩边山林间,此起彼伏着动员的号令。老人送儿子,妻子送丈夫,孩童送父亲。一个两个三个,在一面面白旗下,聚集起来。水滴便汇聚成了细流,细流又慢慢流向山内府中城。 第二日,府中城下便喧嚣起来,一队队马步士兵举着旗拿着刀。壮者浑身披挂,佩刀擎枪,弱者步履蹒跚,背负杂物。细川chūn gōng按着名册,呼喊一个又一个名字,每个名字都代表着一队多则上百少则十余人的队伍汇聚到山内氏的大河中。彷佛集市一般的城下,人头攒动。 小平太也向北畠大学告假,身为秭小路纲良所配下的旗持武士,履行封建军事义务的时候到了。 在阿吉的服侍下,穿上长野业正所赠的黑漆涂侧桶五枚胴,在兜内贴上写有秭小路纲家的纸条{防止被人讨杀后无法确认身份,保证武士的尊严},举起纲良叔父的日光月光马标旗指,在城下等待连川十六众三百余人的集合。 身为山内氏旗本,足轻大将,连川十六众旗头代官,纲良叔父意气风发,年近四十终于得以出头。统帅一只独立的备队,享有这只备队所立下的功勋,整个人既有战争来临的紧张又有渴望功勋的激动。 纲良叔父因为是第一次统带三百人的大部队,即使打了shí bā nián烂仗的他也有一些手忙脚乱。小平太能读会写这时候派上大用场,先给阿吉弄了一件简易的胴丸,让他背着一个藤框里面装着表册文书,和纲良一起核对军役数量,确认骑马武者和足轻的数量,还好没出乱子。 又从城内仓库提取食物分发给各村的小队伍生火做饭,安排营地和厕所的位置分画以及柴火的分配。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小平太不由得感叹,终究跑不了打烂仗。 但是很快由于本次动员了九千余近乎一万众的庞大军势,本家的奉行就难以为继了,必须抽调识文断字的武士充实进去,以保证大军的各项所需。 这个壮丁毫无疑问就抓到小平太头上了,和纲良叔父商量了一下,纲良叔父让他以主家为重,只是无法去前线可能就没有功劳了。小平太却无可无不可,他可不想打烂仗。{如今有句话,话糙理不糙,硬着才能约-炮,活着就有可能}只要一条命在,凭小平太的本事,有的是功劳和前途。想要风险度低,不上前线是最好的选择。 再次回到奉行所,北畠大学急的团团转,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眼睛都熬得通红,另外十几名与力和同心也是一刻不停。抱着文书跑前跑后传递消息的同心络绎不绝。北畠大学则不断在木板上签字花押,调派物资。 即使这样一刻不停的处理,各处传来需要粮食,需要箭矢,需要木材等等等等的文书还是积压如山。那边又是马廻的战马需要精麦和大豆二十石,这边又是旗本的背旗不足,要十反白布。 北畠大学和小平太打了一声招呼:“小平太你来得正好,你也看到了,我这边抽不开手,你去调派人手准备往江尻和前营为大jūn zhuǎn运军粮吧。” 原来是让小平太组织小荷驮队准备向江尻转运粮食啊。小平太得了命令,持着文书将大军各队的七百人小荷驮队以及大约一千二百人的阵夫截流下来。就这样四千多山内领的部队在鸡飞狗跳中南下汇合江尻的三千余人。 借用了几名同心众,北畠大学让小平太延后大军出发一日就让所有的后勤赶紧驮着大米食盐出发,小平太则对他说:“能否全权交给由我一身负责?”{至于为什么可以延后出发,前文有提过由于道路规模的xiàn zhì,大军实际上只有半天在前进,后方转运的阵夫则没有这个xiàn zhì,只要一拥而上即可,可以一整天都在前进,所以追得上大军} 北畠大学安静的看了小平太一会儿,看不出小平太脸上有什么变化。于是慢慢开口说:“贻误军粮,即使qiē fù也不能弥补过错啊!” 小平太则说:“尽力一试,如有差池,尽在我身。” 北畠大学想了一活儿,问小平太需要什么,小平太立刻狮子大开口,要求派人去往南信平野和越后购买大米,去往上野购买腌菜麦豆,去往飞驒购买杂豆。组织起全领的驮马,发动暂时农闲的壮妇,以六钱一天的犒赏雇佣她们参与转运。并发令江尻筹集购买海产,主要是昆布海苔,将食盐也停止发售,储备起来,最后是再借给他长足众二十人{联络消息}同心十人{识字的},以及有所武装的水股众一百五十人{装备投石和短刀}。 北畠大学一一同意,于是当着北畠大学的面,所有的大米就全部被小平太从新放回仓库,而换上粗粝的大麦小麦荞麦和豆子,食盐也减半。其余的食物一概不带。 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按照小平太的要求,这些阵夫又把好不容易捆扎安置好的大米麦豆解下来,搬回城内的粮仓,全部换上小平太要求的杂粮粗粮,精细的大米一概都留在府中城。 一天瞎忙活这两回,可把他们累的够呛,总以为马上能出发了吧。却看到北畠大学和小平太的气氛十分微妙。 把这一幕从头看到尾的北畠大学,从不可思议到出离的愤怒,他指着小平太:“你这是嫌我一把年纪死的不够快啊!” 正文 筹谋转运为主驱 看着北畠大学一副误托良人的样子,小平太笑着对他说:“一切由我负责,不会让您qiē fù的。“ 北畠大学则是一副罢了罢了,你开心就好的死样。“老夫是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咯。”说完就气呼呼的带着手下的小弟们走了,连回头都不带的。 至于北畠大学为什么愤怒呢,因为大米在日本战国时代有一种特殊的意思,除了缴纳年贡,收取地租必然需要大米以外{大部分情况是这样},大米更是一种某种意义上胜于金银的一般等价物。 换言之,一条人命一个脑袋是可以用多少大米来衡量的。那小兵们把自己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出来卖命,换的就是顿顿吃你家的大米饭。 所以一般来说刚开战时都要给士兵提供大米饭以作为领民出阵的奖励,如果吃不到大米饭,他们卖命的动力就会大大降低,虽然不至于引起哗变,但是如果战败肯定要背锅。确实提着脑袋卖命不给吃顿好的很过分,不过现在是战国时代,我小平太能保证你们天天吃饱就不错了。 于是第二天小平太带着浩浩荡荡的两千多杂乱无章的人群南下而去,只留下二百人和几十匹驮马以及一点护卫由一名同心带着,约定再过一日带着多少多少数量的盐麦南下。 小平太按着去年的记忆,只走了三十里不到在第一个路边的村子便停下,借了村里地头家的大院,并在外面树起栅栏,安排好篝火,把较为重要的食盐堆在地头家的仓库,其他的粮食安置在放了木板的地上,盖好雨布,设置下第一处兵站。 没错呀,就是无偿征用了地头家的场院和仓库。你连人都奉献给主公去打仗了,占用一下你家的地也不算啥大事是吧。 如果还敢有意见?现在是战时你懂吗?战时!就是打仗的时候!一切都要服从于战争,不服从的就要人道毁灭。现在可懂了吧。我们是仁义之师,不做不仁义的事情的,嘿嘿嘿。 就这样沿途尽量利用现有的建筑和仓库,本来一般的村子就沿着河流或者道路分布的,沿线的地头家尽可以利用起来。实在没有的,就用竹竿草席,现搭长棚。然后一样树栅栏立营火,设置守卫的士兵,安排转运的阵夫。保证兵站的连续性。 随后沿途减短兵站设置的距离,每站留下人手和管理的同心,让所有人二三十人一队,一站一站不停向下一站转运。将原本松散的阵夫搬运模式,改变为小队轮替转运模式。越往后的兵站设置更多的人手,以提高转运的频次。 就这样赶了五天的路来到了远州丰田郡天龙川,一色宫内带着江尻先方众三千多已经先期抵达,山内军的两只主力军团汇合了起来。{不是我说,就这一百多公里,愣走了五天多六天,拢共四千号人,比龟速好不了多少,参考了山县昌景别动队的行军速度,当然山县昌景是五千人。哪有我兔一日夜强行军一百多公里的神速,我兔真是世上的强军啊。} 今川方动员了一万六千众的军势,与山内方八千众对峙{如果加上沿路转运的阵夫和荷驮,山内家也是妥妥的一万人,按比例算算就知道对面今川什么货色了}。小平太遥看了一下对岸的今川军,?心想你们把六七千阵夫杂役也一并带着,这些人打仗又不行,也不怕吃垮你自己,实际作战的兵力能有八千挂零就不错了。{当然山内实际参与作战的兵力也就五千挂零,咱们阿大不笑阿二} 小平太看着吃着不仅粗粝而且还很淡的麦豆饭的士兵们一个个在骂人,不过好在小平太在数量上绝对没有克扣,所有人都敞开肚皮管饱,也没有怎么样。 倒是纲良叔父问他,怎么家内没有运大米过来,难道去年的大米已经消耗殆尽了?小平太则说不日就到。 面见了幕府中的山内义治,他也询问为什么大米和其他食物都不运来,士兵们虽然吃饱了,但是没吃上大米不开心啊。小平太则说随后就到,保证供应,还花钱去别的地方买了这才让山内义治满意。 小平太心想,马上仗打起来,你们还有心思管我的大米到没到?如今是没干仗你们还有闲情雅致想着大米饭来没来。等打起来,呵!保命第一,吃饱第二,还管吃的是啥? 小平太把阿吉暂时留给纲良照顾,吩咐他没事就好好蹲在角落或者猥琐在阵线后方。举马标的时候混在其他举马标的人后面,能怂就怂。还有粮食是公家的,不用替他省,可劲吃。 然后小平太一个人骑着马沿着街道,来回巡视整条运输线,看到同心们很认真的按他的安排转运,沿途的荷驮队毫无间隙的不停转运。水股众也时时巡视道路。整个运输线运转的很好。 赶回了府中城,小平太允许增加一点数量的米和盐,并开始制作炒米。并约定府中城的仓库这边隔三日后开始发运味增,再隔三日开始发运腌菜,再隔三日发运少量的酒,之后再发运干果砂糖等等。等十五日以后外购的大米也差不多开始慢慢运到,就将杂粮全部换成大米发运。 吩咐完以后小平太又策马回返江尻,开始将江尻地方的数百名荷驮和阵夫动员起来,将盐和海产干货往前线分次发运。鲍鱼干贝什么就不要想了,主要就是海苔昆布这种,还有虾米晒干了,这些都有一种天然的咸味,加进味增汤里,也算给大头兵们加餐了。在别的大名哪里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同时将滨名地方的渔民组织起来在近海捞补鱼产,日本靠海就这个好,沿海的鱼类很多,虽然这里不是名列世界级渔场的北海道渔场。但是仍旧可以捕捞到不少鱼虾,用于供应大军。反正自古以来当兵的就都是大肚汉,这点鱼虾蟹还不够填他们的肚皮呢。 与此同时又扛住了今川氏进攻的山内义治头疼万分的开始了一天的晚饭。 正文 米面麦豆系军心 山内义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自己八千人不到,对面一万六,压力真的很大。虽然暂时依靠着天龙川的阻挡,今川军没有讨着什么好。 可是今川军是有水军协助的,只要能打击山内军,浮桥造起来,那山内军的败势可就要止不住了。 而且打了二十年烂仗的山内义治多少有了一点感觉,尽管连续几天的冲突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伤亡,但是山内军士气确实在降低。士兵的战斗意志在瓦解。 一筹莫展之际,底下的重臣也大多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建言。这时候你就是让小平太来也没辙,两倍的陆军优势,别人还有水军相助,拳头大就是王道,根本不和你讲道理。 一直到山内义治肚子咕噜噜响起来,近侍将饭菜端来他也没有在意,抛开脑子里杂乱的思绪。耳中传来一阵一阵吸律律喝汤的声音,看着下手边各位家臣都在心无旁骛的喝汤。 山内义治心想不就是一碗味增汤嘛,前两天不就从后方运来了味增了吗,搞得你们没吃过一样。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脑袋里都是我怎么养了你们这样一群没用的饭桶{对!领导说的对!} 于是他胡乱用筷子拨了拨自己的汤,发现里面居然有一段鱼肉?,一点蔬菜,几块昆布,还有几小块豆腐。然后他转头看还比较慢条斯理喝汤的细川chūn gōng,伸了伸脖子假装在放松,发现他碗里也差不多。 于是他一边喝汤一遍问近侍:“怎么今天的味增汤内容这么丰富?小平太还就地征购了蔬菜啊。” 那名侍从也没多想:“是的,今日江尻送来了不少干货和蔬菜,秭小路大人还组织了滨名地方的渔民捕鱼送到前线,又组织江尻的妇女做了一些豆腐送来,所以今天的味增汤比较好。” 若有所思的山内义治端着碗走出幕府,看到营内的士兵几人一群,热热闹闹的都在锅边端着鱼肉味增汤泡饭吃。 所有人都表现的很欢快,山内义治把碗交给跟他一起出了幕府的近侍,走到一队士兵中,用士兵的碗,接了一碗他们的汤。发现虽然没有豆腐,但是比自己喝的汤更咸一点。又取了木勺亲自在几堆士兵的锅里取汤查看,大同小异,材料丰足。 于是山内义治把勺还给士兵,摆摆手招呼诚惶诚恐的士兵继续吃饭,并安抚了他们几句之后,荡悠悠的拍着手回了幕府。 转头又是一天的对峙冲突结束,双方收兵回营。山内义治和重臣们在幕府内讨论了一下军情,很快天色将晚,打了一天仗午饭都没吃的众人都觉得饿了。山内义治吩咐近侍弄些吃的来,很快近侍们端来了饭菜,今天除了汤饭又增加了盐烤鱼和腌萝卜。 下手第一席的细川chūn gōng微笑着说:“战事没什么起色,饭菜倒是越来越好了,颇见起色啊。” 其他几位大将也附和起来“这盐烤鱼滋味不错,主公尝尝吧。” 山内义治点点头,端起饭碗看了一眼,连起先全是麦豆的饭里也开始约莫有三成的米了。 于是连着几日,营内每晚{说是每晚,其实是三四点,毕竟中午在对峙,都没吃上饭}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士兵们捧着碗,带着锅,等着武士们分吃食。 所有的士兵都期待着后方转运而来的食物,即使不能乱捕,也未击败敌人。士气却在肉眼不可见的点滴中维持住了。 往后的十余日,后方转运来的食物越来越好,连各位将军们都开始期待起来。互相讨论着昨天的红豆馒头相当不错,前天的面片汤也很好吃。{面片汤不是啥值钱玩意,就是做起来略微麻烦,不过供应大军吃一点问题都没有,武田信玄的军队就吃过面片汤。倒是馒头又要灶又要蒸笼,也不能久放,还有日本的馒头和大家想像的也许不同,大多数馒头很小,和鸡蛋的大小基本差不多。美食剧《孤独的美食家》中五郎叔好像就曾经拿二十个馒头做饭前点心。} 而山内义治则玩味着面前的一碟年糕和一碟柿饼{柿饼通常只有六到八个月保质期,这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东西,本来想写金平糖,后来想想算了,我就这么写写表现一下,大哥们就权且看看},这东西在平时,他想吃随时都有,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人。但是听着营内的士兵欢呼着lǐng qǔ年糕的笑声,他似乎体会到了什么。{主要是需要打年糕,蒸熟糯米不是什么大事,上了锅没多久就能蒸好,打年糕大家可以上网搜视频。不过年糕这个东西普通士兵一年吃不上一次,如果说有年糕吃,让他们打一天年糕估计都能开心一天} 至于他下首的各位重臣则是年糕一小碟,柿饼却没有,于是他将柿饼大致分了一下,每人一小块,尝个甜味,高兴高兴罢了。众人都感激他的赐予,齐齐向他行礼,山内义治摆摆手,吃着年糕越想越多。 第二天山内军士兵士气高昂的迎击今川军的进攻,今川军即使两倍优势最后也败下阵来没有突破天龙川。 山内义治看着原本颓丧的士兵都振奋起来,好像明白过来一点东西,这和小平太似乎有所关系。不对,应该全都是小平太的关系。 从一开始只有少盐的粗粝麦豆饭,到如今管够的蔬菜食物,甚至士兵平时吃不到的年糕海鱼。士兵们从厌战的情绪中完全走了出来,不再考虑着战争快些结束吧,而是希望战争久一些,他们能吃到更多在家里根本吃不上的好东西。 山内义治暗自记下,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初步想法,准备等之后小平太归营了就细细的询问清楚。 而小平太暗中观察了几次对岸的今川军,双方已经对峙了快一个月了,再过最多十天,即使财大气粗不差粮食的今川义元也要放士兵回家秋收。但是小平太发现今川军今晚的炊烟居然多了起来。 正文 缕缕炊烟现战机 今川军一万六千势,人吃马嚼每日的食物一般不会有大的波动,就算是战事激烈士兵消耗大也不可能多做点给士兵当夜宵的,总不可能说突然谁谁谁变成大胃王,一顿吃一千个人的饭。 毕竟今川家执政太原禅师是天下闻名的智将,筹谋规划从无一失,今川义元这么大的江山有一半多的功劳都是靠这位大和尚,他所在的军队怎么可能出现军粮供应错误的事。 那么无非两种可能,一个是今川家将发动奇袭,提前准备饭团。另一个则是今川军粮食即将耗尽,把最后一点做好给士兵带上然后一路撤回骏府去了。 至于其他可能,小平太一时想不到。也觉得不会再有什么可能了。总不会真的说今川义元觉得士兵今天被压着打,很辛苦,给他们发夜宵是吧。 小兵和低级武士没有人发觉这点,他们仍旧乐呵呵的等着今天的泡饭吃。小平太觉得这也许是个机会,于是去找纲良叔父,发现他比自己还厉害。 他跑到岸边以目测数,居然得出这样的炊烟起码是三万大军一日所用。不愧是shí bā nián烂仗达人,小平太腹诽着你这个人和我还藏着掖着,这种东西也不教我。 于是小平太赶紧拽住纲良叔父:“咱两自己人啊,教教我,别抠抠索索的不舍得。” 纲良叔父摆摆手:“打完就教,打完就教,先把这事弄清楚。” 看到纲良叔父打马虎眼,小平太还想再问,结果他拽着小平太就往幕府去,说是赶紧汇报。 因为点完数量的纲良叔父也觉得今川军的动向很可疑,于是两人一道去禀见山内义治。路上小平太百般旁敲侧击,这人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气死个人。 得到允许,进入幕府,两个人把各自所见的情况仔细禀报了一番。山内义治和旗本众笔头小西原左卫门听完都登上望楼,各自凭经验观察。此时今川军炊烟数量已经减少,但是两人所得数据也远远超出一万六千人。 小西原左卫门大约估摸着数量,转头就问山内义治:“主公所见也不止二万众所用吧。” 山内义治掐着手机,眼睛闭了一会儿:“超过二万众,确实多了不少,很是可疑啊。” 此时的山内义治又想到此次小平太负责荷驮队的事情,彻底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几分本事。 于是开口问小平太的看法:“小平太啊,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一听到问自己,小平太赶忙正容回答:“众所周知,由于天龙川水流很大将远江国一分为二,想要上万大军快速渡过还不被发现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今川军制作那么多食物就不可能只供应很少的几百人或者一二千人的奇袭队。除了今夜发动大规模上万人的夜战这种情况之外,只有可能是要撤退了。” “我刚刚从河边过来,今川方那一侧的河滩地上,芦苇丛根本没有被砍伐收割。放着这么易得的火炬不用,而从后方调运,这显然是不智的行为。” “那么不准备火炬,就不可能是大规模的调动军队夜战。唯有提前准备撤退时的兵粮这一种可能了。”小平太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结合分析都说了出来。 一旁的纲良叔父和小西原两人也开口说道:“今川军斗志越来越低迷?,士气已经很低落了。再加上马上就要秋收,士兵都惦记着家里的稻米,说是军心涣散也不为过。” 小平太也颇为认同,毕竟今川军也是动员农兵为作战主力,士兵思归是不可避免的。他们能来打仗一时为了响应今川义元的封建军事义务,另一个就纯粹是为了吃今川义元的粮食。 见几人都倾向于今川军士气不振有可能趁夜撤退的情况,山内义治又遣人将家老细川chūn gōng请来。细川chūn gōng四十年烂仗达人,这里所有人都比不上他身经百战,他仔细听取了各种意见,并表示赞同,一番讨论认为有机可乘。 于是一事不烦二主,纲良领本队在明天清晨之前三四点发动奇袭,小西原领旗本从另一侧扩大战果。人数不必太多,各自动用一百来个精锐敢战的兵士即可。 毕竟能抽调二百多没有夜盲的士兵也是临时起意下的极限了。剩下的小者,阵夫以及各种用人都持五个火把在后方伪装大军全军出击。 这里肯定会有人疑问了,深更半夜的,这些从山里来的士兵如何渡过水势较大的天龙川呢? 这一点对于出身南信和甲州的士兵零考验。原因在于笛吹川和釜无川连年泛滥,整个南信和甲州水性不好不会划船或者游泳潜水的人已经全部淹死在洪水里了。虽然说起来开玩笑一般,但也是个悲伤的事实,身处内陆群山间的士兵个个都是游泳健将。 而且能够不夜盲的士兵身体都相对强壮,半夜游泳渡河都是小意思,一点问题都没有。 再加上六月间的河水也不那么冷了,精选一百余名武士足轻奉公人,每人给木棉布一块,辣椒几个{这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揉碎了擦身子的,可以cì jī皮肤,最后使人感觉身体发烫,记载于《杂兵物语》}。 然后给这些士兵全部饱餐一顿,每人都喝上几口酒,从后半夜开始,三五个人一批,头顶着盔甲和武器踩水泅渡过天龙川。到对岸以后用棉布擦干身子然后穿好盔甲,木棉步还正好可以作为源氏的小白旗,让士兵们都系在肩膀上或者肩甲上。 小平太其实有点夜盲的,但是跟着人听着声音勉强可以看得见,也一起参与进来。渡过河以后和本队的士兵潜伏在岸边的芦苇丛中,在突击前他命令士兵们各自吃下最后一个饭团。一晚上可劲折腾肯定也饿了,马上还要奇袭,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是肯定需要的。 等待着,等待着。 河边的薄雾已经弥漫,小平太估计马上就要四点了,再过个把小时就会天亮。 时机已到。 正文 寅夜举火战今川 纲良叔父先带最精锐的三十名武者奉公人和资深足轻,都持管枪和太刀,一人背举五个火把。并携带绳索,剩下的七十余人辅助他们,一并将今川营外的栅栏和木楯拔除。 至于什么壕沟、什么土垒,营前安木刺撒铁蒺藜什么的都没有的。这防御水平确实很次,不过也方便小平太他们打进去。 所有人高声呼喊起来,小平太指挥后阵的弓足轻稀稀拉拉的连放三次火箭。射完以后各自挺枪擎刀也一并杀进今川营地。 纲良叔父也让手下士兵不管敌人只是一味纵火制造混乱。小平太把士兵分散开,以每人肩上的源氏白旗为标识,绕着今川营地纵火呼喊。 反正就这一百人根本没办法追求杀伤,更多的就是制造混乱,通过混乱让今川大军自相践踏才是好办法。 对岸的若者们也大张旗帜火把,并吹响法螺猛击太鼓,不断驱使驮马来回踩水过河。虽然指望他们过河来挟击是不可能了,但是全军渡河攻击的气势要造出来。不管今川义元信不信,我们这边准备一点不能少的。战场上任何细微的小节都有可能对战局起到巨大的作用。 另一边小西原的旗本更是厉害,居然借了山内义治的马标白旗以及二引两大纛,还有三十挺铁炮,在炒豆子一般的枪声中鼓动着向天龙川岸边过来。 今川军不愧是太原禅师所训练的军队,除了ài éi的远江国众以及杂役阵夫们。主营幕府内的方形二引两以及赤鸟旗都被篝火照亮,太鼓也隆隆敲响,许多今川武士都开始向幕府聚集。 小平太此时带着十多人也找到了纲良,看他一脸亢奋,还不自知。于是让他观察今川主营的情况,纲良这才发现今川已经开始集结。不过这种时代,士兵的素质感人,打起仗来第一个想法是保全自己,第二个想法才是荣立战功为主奉公。 人家当兵是为了吃粮食的,不是为国为民,为了什么阶级斗争。遇到奇袭,除非刀砍在自己身上,不然反抗个蛋蛋锤。跑路要紧,保命第一。 此时已经大火绵延,混乱的人群奔走不已的今川军营地,今川能聚集多少人很难说。到底是见好就收还是雷霆一击,两人无法决断。 小平太本意是算了,今晚已经一场大胜了。没必要再去搏什么了,反正功劳已经在手,回家吃饭睡觉抱老婆岂不是美滋滋。 小平太这样想,纲良叔父却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可以趁机搜捕ài éi的武士,足轻杂兵没必要管,杀一个武士可就是一份功劳啊。两个人最终决定在ài éi游斗捕杀落单的今川武士。 谁知道这时小西原所带的旗本百骑{就是一百个步兵,骑在这里不代表骑兵,只代表数量},则到处杀散妄图聚集的今川军,并且专杀盔甲亮丽的武者。而源氏的白旗和足利二引两也在三十名铁炮旗本的护卫下来到今川营外。 他比小平太叔侄两胆子大得多,毕竟人马精强。小平太和纲良叔父还只敢在ài éi打击今川军,他竟然驱使着败兵向今川幕府冲去,铁炮劈里啪啦的响着。同时营内四起今川治部大辅已被讨杀,朝比奈骏河已被讨杀,关口少辅已被讨杀,濑名远江已被讨杀等等的呼喝声。 小平太心想你要是能把这一帮人都杀了,那今川氏的重臣基本也不剩什么了,坐等灭亡就可以了。但是想归想,有人带头那最好不过,也驱使着士兵一道向今川幕府冲去。 此时今川营内完全如阿鼻地狱一般的境况,今川军自相踩踏崩溃。哀嚎遍野,火光中天色渐亮。红色的火焰红色的血交相辉映中,山内军二百人终于冲到了今川幕府前。山内军略略整顿队伍,看向此战最大的敌人所在。 今川败兵本能的冲击着幕府前的今川马廻,今川的马廻也持着藤弓点射击杀冲击幕府的败兵。但是无奈人数只有几十,很快就被败兵冲散,混乱中也撕烂了障幕。 小平太终于尾随着败兵进入今川幕府,数十名武者团团围着一名武士以及方形二引两和赤鸟马标。 那名穿着大铠的武者拨开护卫,看到源氏的白旗进入营内,便高声呼喊到:“山内少将信浓守?山内兵卫左马助?可否前来一晤?” 嗯?找总大将?总大将怎么会亲自奇袭,这不可能的啊。对面的那位是什么想法啊。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山内义治也不在这啊。 一看这个人就知道地位很高啊,也许就是今川义元或者太原禅师,他发声询问不回答又不好。于是小平太和纲良叔父向小西原左卫门拱拱手,你是旗本众笔头,山内氏侍大将,地位最高,肯定是你先上去搭话了哇,我们这些小角色靠边看戏就好。 小西原左卫门一想也是,自己是山内军在场身份最高的。还举着山内义治的源氏白旗和二引两马标,被人误认为山内方的大将很正常。 于是拍拍手,小西原走出来应答,还未开口,今川阵中一名武者突然自人群中露出,拉弓放箭一下就射中小西原左卫门的鬼面,小西原左卫门当时就惨叫着倒下,旗本们怒极。 几名武士赶紧上去把不知生死的小西原左卫门拖了过来,一名旗本组长毫不犹豫下令向今川军攻击。 三十挺铁炮一齐射击,全部击中对面的今川军,那名大铠武士在大笑中倒地而死。残余的几个今川武士也被如狼似虎扑上来的山内旗本武士乱刀砍死。很快幕府内就没有了任何一个还站立的今川军,就算是还带喘气的也都被补刀了。 小平太和纲良赶紧去查看小西原左卫门的状况,发现他还能哇哇叫唤,原来箭矢被鬼面挡了一下,只是从他面颊射了进去,估计半口牙肯定没了。 。{把今川军写的烂了一点,毕竟是被天下第一的尾张烂兵正面击败的军队} 正文 首实检定也不实 此时天光大亮,接到了前线取得大规模的快胜的消息,山内义治兴奋不已,马上驱动着士兵开始渡河。 小平太让人用两只长枪赶制了一个担架,招呼两个旗本众的士兵把小西原左卫门送回山内方的大营去,小西原却哇哇乱叫不肯走。 你别看他脸都被射穿了,满口牙少了一半,可是人到还挺精神。他用手指着那名死掉的大铠武士,又指指自己。然后拽着小平太的手不肯走啊,因为不能说话急的眼泪汪汪的。 小平太看他咕噜了一伙儿,又看到死透了的那名大铠武士,略一想,马上就恍然大悟,让人抬着小西原左卫门,和纲良叔父一起去检看那名大铠武士。小西原左卫门这才不再叫喊,安静的看着小平太翻检这具浑身上下都是铁炮qiān dàn窟窿眼的的尸体。 先把扑在这人身上的几具尸体挪开,然后把他翻过身来,等到脱下鬼面和头盔才发现是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年武士了,不可能啊,今川义元也就三十多啊,倒是太原禅师五十多奔六了,可太原禅师是光头啊,人家一个大和尚不会有头发的。 于是大家上去一阵翻找,先是把佩刀解下来,有刀铭,但是不是义元的名刀义元左文字{宗三左文字}。又看身上的配饰,也不能有所分辨,最后翻找头盔,才发现头盔内夹着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庵原少辅亲政。 拉倒,不是今川义元也不是太原禅师。忙活了一夜加半天,杀了一个什么玩意。纲良叔父却比小平太有见识,看他一脸不屑。便和他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位,这是今川家的次席家老,御谱代家老众,庵原大藏少辅亲政呢。” “哦嚯,还算条大鱼啊!”小平太也就这么一说,纲良叔父也就你知道就得了。反正功劳是小西原左卫门的。 于是拿起他的头盔给小西原左卫门抱着送往山内营地去了,小西原知道没讨取今川义元也就不叫唤了,只是时不时的呜呜一声,那估计不是疼的,是难过没立下泼天大功。 剩下的首级估计也没什么大鱼了,不是说现场今川军旗本马廻有几十个人就有几十名武士的。旗本只是一种武士的身份,有的人是二百贯旗本武士,有的人是一百贯旗本武士,有的人就只是五十贯旗本武士。 这些旗本武士有义务拿出自己的一半俸禄去养一定数量的常备足轻,所以你看山内氏旗本武士只有四五十人,但是旗本众却有四五百人,因此别看杀了这么多人,武士也就其中的十分之一左右。 聊胜于无吧,大家一齐上前割取首级,有苗字的武士奉公人十余人,剩下都不过是杂鱼,但是纲良叔父也不嫌弃,十几个首级也是大功一件。{纲良叔父一刀没砍,一仗就给他杀了十几个有苗字的武者,大家看看就好} 连川众的足轻和旗本们还意犹未尽,趁大军还没到,又往幕府外的营地跑去。看看能不能弄个把首级或者捡点值钱的刀枪盔甲之类的东西,很快就有一个连川众的足轻献宝似的送来一个头盔和一个看着很年轻但死的面目也很狰狞的首级,头盔内部的纸条上写的是冈部长纲。 小平太反正不认识这号人,太阁立志传和信长之野望都没上过的杂鱼,小平太都不屑去多看。又问了纲良叔父他也不认识,但是纲良叔父也说冈部亲纲是今川义元的心腹重臣,这人也许和他有点关系。 小平太也就不客气的把这个首级占下,然后让那个足轻战后来问他要五贯文。那个足轻喜不自胜,连声称赞秭小路大人真是大气,什么恭维的话都往小平太这儿送。小平太听的可美了,对这个足轻很满意。又答应他再加大米一表,弄的这个足轻就差赌咒发誓认爸爸了。 之后还送来几个首级,没什么有名姓的大将,都是些杂鱼,只有一个叫朝比奈秀铨的,大约和朝比奈泰能一族,也被纲良叔父占上了。 山内义治这时候姗姗来迟,在也许是今川义元曾经坐过的小马扎上坐下。一边指派士兵四处搜捕今川的败兵,一面开始首实检。首先自然是庵原亲政,已经被洗净并梳好头发,由一名旗本呈送上来,口称被小西原左卫门讨取,并用头盔和太刀以做证明。 山内家左右武士都看了看,连家老细川chūn gōng都上去假模假样的瞅了一眼,其实根本没有人认识这位,不过这人能冒充义元同时担任殿军估计应该是没有错的。 毕竟殿军不是谁都有资格担任的,织田氏早年的殿军是号称撤退佐久间的家老佐久间信盛,长筱时武田氏殿军是家老马场信春,三方原时松平氏殿军是侍大将城代夏目吉信,人取桥时伊达氏殿军是家老鬼庭左月斋老爷子,冲田畷时隆造寺氏殿军是军奉行成松信盛。没有一个是无名之将,都是家内的重臣名将。 重头戏也就只有这一位庵原大藏少辅亲政了,首实检也主要是为了检这位的首级。其他的大家兴趣缺缺,由旗本武士逐个呈送了上来。 剩下就是几个苗字蒲原,由比等算是有点名的足轻大将,再就是纲良叔侄两个的首级,小平太的所得的冈部长纲名列旗本都算是大鱼了。反正没什么大将,不过如此。 细川chūn gōng都详细记下了这些首级的名姓苗字和立功的本方武士。小平太其实很想说自己打了一夜除了放火一个人都没杀,首级是花五贯加一表大米从一个根本不认识的足轻手里买来的,而且指不定那个叫冈部长纲的死鬼身上几十个铁炮qiān dàn的洞眼。 但是外面那些都是吃了枪子一身窟窿眼的尸体山内义治也看到了,照样认定是被讨取。 所以说嘛,打一仗杀几个人可能水分还比较小,如果和高达似的一场仗十几个几十个,大家看看就好嘛。那些名将讨取首级的水分那是真不小。 正文 三军鼓舞赴二俣 到了正午,天龙川上浮桥也搭建了起来。之所以这么快并不是因为山内家船很多,在天龙川这种不是非常深可以踩水过的河流上面。如果拘索民船拉铁链钉长桩,再然后下重锚,铺木板。这步骤太繁琐了,又不是追求万年牢。 事实上对于最浅处一米都不到的天龙川只要把长枪十只一捆钉入水中,用皮绳和草绳反复系紧,中间你捆几条小船马上就能做成简易浮桥。这就是山内军为啥半天不到就搭了好几条浮桥出来的缘故。 此时对于败亡的今川军的搜捕也大致结束。小西原左卫门治长凭借讨杀庵原亲政的功劳,名列第一。纲良叔父凭借讨取蒲原和由比两名足轻大将以及旗本十二人的功劳{这大约就是一战讨杀十几名武士的真相了},名列第二。 至于小平太,靠着参与夜战奇袭以及得到旗本冈部长纲的首级名列第三。其他各军都没想到这一战打得这么容易,简直是追悔莫及。但小平太确明白过来一件事,以前说尾张烂兵天下第一,现在看来,没有三河众的今川骏河兵才是天下第一烂兵。 不由得想起之后大阪兵的御身大切梗,果然如今的士兵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我不用比你强,只要你比我烂就行了。 近侍们从新树立起幕府,将缴获的今川马标旗帜太刀鼓吹都妥善的收储起来,所有大将都列席会议。天龙川的胜利大大鼓舞了山内军,几乎所有人都鼓动着山内义治全取远江。 山内义治不置可否,用军扇指着最末尾的小平太{代表町奉行侍大将北畠大学列席}。很是郑重的询问:“小平太,还可以转运多少粮食来前线?” 小平太心里盘算了一下,大约半个月是没问题的。于是开口说:“回禀主公,十二日内可保大军无虞,还能阔绰安排回军山内的粮食。” 山内义治拍打着大腿,口中反复念叨着:“十二天,十二天,十二天啊。”然后突然站起来,大声宣布:“全军移阵二俣城,不可延误,务必克期下城!” 小平太心头一凛,“老大又开金口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又要人肉扑城了,老子还是赶紧闪人好了。”心里面想着尿遁还是屎遁好,表面上却随着众人齐声应答,轰然承诺。 收拾好天龙川边的战场,将尸体草草挖坑掩埋掉,武士的首级则找了一间寺庙暂且安置。先用石灰全部腌了,等胜利回师以后做个法事安葬掉。{腌人头,怎么说呢,总有点恶心} 还有缴获的无数盔甲武器,旗帜鼓吹,大名一般不会让士兵交出来,谁抢到算谁的。大家留点意思意思交给山内义治装门面就可以了。可把江尻的商人高兴坏了,他们本以为今年的生意要大受影响,结果今川军上万人丢盔卸甲败得凄惨。山内军士兵各个缴获丰富,全部折价卖给了这些商人,可让他们大赚了一笔,双方皆大欢喜。 于是腰里装着钱,肚皮吃得饱的士兵一个个意气昂昂的出发,全军上下都是一幅得胜之师的容貌。果然打了胜仗发了财的军队就是不一样。 没多久全军七千众就在二俣城扎下大营,这座占据天龙川北岸高地,联通江尻与北远江第一重镇高天神城的重要支城果然已经聚拢起城兵,撄城死守。 遥望着山坡上的二俣城,沿着小山,曲曲折折的城垣,各种角度刁钻的狭间和射击口,上城还只有一条勉强称的上大路的山路,充分解释了恶心这个词的含义。简直就是一个铁桶乌龟壳,虽然没有刺,但是连一块可以下嘴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这恶心的小山城,山内义治不想硬打,想都没想先派一名旗本持旗进城劝降。原本口号喊的震天响的山内氏诸将也不说话了。 正如这个残酷的世界一般,如果哪天世界给了你一记重锤,那么请记住过两天还有更重的一锤。 没多久就传来城内的消息,城将青木兵部贞次口称身受今川氏三代提携重恩,如今今川义元的大军虽败但是四乡的忠勇之士很快就会聚集起来抗击山内军的侵攻。他会死守城池以报君恩。 大家一看二俣城没法劝了,于是只能假装个个踊跃都要打先阵的样子。谁叫当初牛皮已经吹出去了,保证也喊的震天响。如今只能自己的苦果自己咽,把戏演下去。 山内义治于是命令细川采女领着二百江尻众先头试探,山内主计头则威胁侧翼。 细川采女冲了一个多小时,被城上几十挺铁炮射的找不着北。上坡就那么一段平路,根本施展不开大军。没有办法,集合全军几十挺铁炮,举着竹束和木楯在城下和城上对射。希冀于消耗城内的huǒ yào,降低攻城的死伤。 对射了三天毫无起色,原本气势高昂的山内军不由得为之气沮。几位上去试探的大佬都败下阵来,小平太则安稳的继续调度军粮,毕竟能被派去攻城的大佬太多,就没轮上他,连纲良叔父都没轮上。 又过了一天,眼看着破城没什么希望了。山内义治准备扎下一个付城以做监视然后让士兵乱捕三天就撤退回山内去。 小平太也绕着二俣城转了一圈,这种小山城确实恶心,根本打不得,硬打就是送人头。只要城里有几百人,加上粮食水源准备充足基本就是稳得。 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回到营地。许多武士都认识小平太了,知道这是他们的运输大队长,都和他打招呼。想得美的人还和小平太询问哪天能再吃年糕啊,清酒能不能再发点。 小平太嘻嘻哈哈糊弄完他们,在营门口指挥阵夫们搬运军粮,调度各备队的用度。 不远处一名身穿当世具足一人独骑的武者,走到大营前,口中大喊:“今川氏侍大将,远江高天神城代冈部元信前来求见。” 正文 真之武士来议和 小平太抬头看了一眼,这人我认识啊。冈部亲纲之子,名传历史,被织田信长称赞为真的武士,留下鸣海重镇换义元首级的事迹,最后劝谏武田胜赖,壮烈牺牲于高天神城,刚勇忠义的名将啊。 于是小平太赶紧派人入营禀报,并亲自过来引导冈部元信下马。很快山内义治允许他入内,作为战败方的使者,冈部元信毫不卑怯的昂首入营。一点也看不出恭维求和的样子,充满了身为武家名门的那种昂然气势,令人仰视。 小平太悄咪咪的也一起尾随进入了幕府,这时山内义治已经召集诸将层层列坐,马廻和旗本的武士刀出鞘枪如林,各个抬头挺胸作威武状。摆明了要给冈部元信一个下马威。 数十名旗本武士们齐声哄喊:“来者可是今川氏议和使者!来者可是今川氏议和使者!”见冈部元信大步流星眨眼就进入幕府,旗本武士们又齐声高喊:“参见山内少将信浓守还不快快行礼!” 冈部元信面不改色,声如洪钟大声自报家门:“吾乃清和源氏足利一门同纹众,骏河守护今川氏侍大将,远州高天神城代,冈部五郎兵卫元信。” 山内义治则摆明了明知故问:“贵使前来有何贵干?可是请降?” 冈部元信则面不改色,配合山内义治把戏演足:“今奉今川治部大辅之命前来议和。” 山内义治本来以为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佯借他父亲今川氏重臣冈部亲纲的英名,然后才登上侍大将的高位。如今又准备靠议和蹭点功劳。 不过山内义治也是人精,一看下马威不成,也就收了轻视之心。原本他以为不过是一个靠父亲威名上位的渣渣,现在看来是真的很有胆色。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感叹于今川氏不愧是名门,英杰辈出。 山内义治让他报出条件,冈部元信则说:“我主治部大辅小却一阵,愿双方以天龙川为界,半分远州,订立一个两年的不战协定,并且愿意割让天方城,使贵家在天龙川的岸边有一个支城。” 营内众将都以目注视山内义治,山内义治则和左右手的山内主计头以及细川chūn gōng低声商议。三个人轻声耳语,眉头时皱时舒,言语时快时慢,应该是在进行激烈的利益换算。 以小平太的了解,天方城也是一座天龙川边的小支城,但是只是平野上的一座小城,或者更直接说是砦,规模不大,防御也差,小平太沿着河岸一路考察过,知道那不是一个好的据点。?甚至说据点都不算,这座城在历史上被武田信玄十分钟破城,简直只能称是一个地主大院,区别在于篱笆换了木头墙这样。 但是以山内家的角度来说,毕竟有了天方城就在天龙川对岸有了支点,只要发动普请役就能扩建,总比顿兵二俣城下好。大约五分钟后,山内义治三人讨论完,又询问了一下诸将:“汝等可有建言,是否妥当?” 山内诸将都没有什么异议,毕竟粮食只有几天了,想要十天内攻克二俣城又几乎不可能了,如今退而求其次,得到一个其他的支城也勉强可以接受。 小平太猫在角落里,本来看着和议马上就要结束准备再悄咪咪退出去。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猛然从角落里蹦了出来,大声喊道:“主公且慢,主公且慢。” 小平太本来身型就矮小,一开始猫着进幕府也确实没人发现。大家当时注意力都在冈部元信身上,谁会注意到他。如今突然窜出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仿佛一条大老鼠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山内义治低声一喝:“无礼至极,快快退下,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纲良叔父也急忙向小平太使眼色。小平太却不急,慢条斯理的向山内义治告罪:“主公恕罪,小的有事要请教今川使者。” “嗯???”在座的诸将头顶三个问号,啥?这不都已经商量好了吗,还有啥事啊?就凭你? 小平太朗声向冈部元信询问:“请问贵使,二俣城内是不是并没有水井?” 这个问题一出,山内诸将都若有所思起来。冈部元信脸色微变,但一闪而逝。大笑出来:“好教你知道,二俣城虽然由于建筑在小山上而没有水井,但是倚靠着天龙川可以使用水车用吊瓶从河中取水,绝对不会有缺水之虞。” 细川chūn gōng这时候发言说:“本家治水名手北畠大学只要在天龙川上筑堤,截断河流几天,那二俣城只要断水三天就不攻自破了。” 冈部元信继续笑着回答:“想必各位也知道,马上就要秋收了,何来人力修筑堤坝?纵使发动了普请役,想必山内家粮食也不足了吧。” 这一下戳中了山内家的软肋,所有人又沉默了下来,冈部元信似乎取得了一场大胜一般。 幕府内的山内诸将又沉默了起来,这时候他们到又看向了小平太,有期待的眼神,有疑惑的眼神,还有那种你问的你倒是来摆平的眼神。 冈部元信认真看着小平太,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迷之自信。大概就是那种战术上重视敌人,战略上藐视敌人的样子。小平太也和他对视了起来,这时候输人不输阵,气势上不能输给冈部元信,不然回答起来都低人一等。看着沉默的山内诸将,小平太突然笑出声来。 先不慌,学电视剧里大笑三声,笑声最好能震动屋顶,不然气势就不够了。要把自己的那种高人风范笑出来,告诉大家老子装比的时候到了。 小平太看自己笑的效果不错,幕府里从上到下从老到少都看着自己。自己已经成功成为了人群的中心,小平太又朝着冈部元信笑了几声。 向他一致礼,然后朗朗而谈:“二俣城在你之眼中固若金汤,在我眼中不过是蓬门草屋,以我一人一力,想要攻破二俣城简直易如反掌。” 正文 一人一力取一城 小平太面带微笑,老神在在,一副智珠在握,天下尽在我鼓掌之间的样子。 “以在下所知二俣城虽然城内有接雨水的水池和木桶,但这并不济大用。城内仍旧依靠从山坡顶上设置的长排水车,通过吊瓶取用天龙川的河水。” 首先陈述了一个事实,大家都知道,没有人反对,开宗明义,现状就摆在这里,糊弄不了人。 “在下这几日观察了天龙川的情况,依照天龙川的水流量,二俣城绝对不会有缺水的危险。冈部大人,不知在下说的可有错误?”小平太面对着冈部元信。 冈部元信听着小平太的话,并不时点头。“自然如此,确实可用水瓶吊取天龙川的河水,只要河水不断,城内就绝不会缺水。”其他人也认可小平太说的没错。 冈部元信于是颇为玩味的表情看着小平太,并略带逼问小平太:“不知阁下一个人如何破城?” 小平太则不急,继续慢条斯理。“想必在座的诸位都知道,一座城砦想要守住涉及到非常多的方面,但兵力和食水是其中最重要的。” “二俣城城兵将近三百,城小而坚,刚刚夏收兵粮充足。那么他唯一的漏洞就是水源,这也是唯一破城的办法。”小平太抓住中心点。 “那么可以说二俣城,成也水车,败也水车。依靠水车他可以坚守一年以上,但是没有水车不出三天就会破城。那么只要破坏水车,二俣城必然不攻自破。”小平太用手一敲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说到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完全进入小平太的节奏里。小平太继续平缓道:“只凭我一人,只需要在上游扎木排几十个,布满河面,从上游依次不断的投放下来。那么木排就会不断冲击脆弱的水车,只要有一个木排成功撞上水车,凭借水势,水车立刻就会被撞毁。水车一旦毁坏,二俣城就只剩下三天的时间了。是否是只需我一人一力就可以攻破二俣城呢?”{历史上武田信玄依靠二万九千人进攻一千二百人防守的二俣城,强攻多日不克,最终便是依赖破坏水车劝降二俣城} 冈部元信听完,安静的跪坐了一下。然后突然膝行到小平太面前,大礼全身跪伏拜向小平太。郑重其事的说:“卿之才能百倍于我,真乃举国无类的智将啊!”{日本的举国并不是全日本的意思,是某分国。日本的天下也不是全日本的意思,仍旧是分国。某些德川吹的清康公不死,三十岁必取天下的意思就是松平清康三十岁不死就可能统一三河国,仅此而已。} 小平太赶紧侧身避开冈部元信的大礼,口称:“不敢不敢,冈部大人实在是客气了。”连忙起身将冈部元信扶起。 山内诸将也充满喜色,问题只要说破了,那么难也不难了。 典型的做高数嘛,光看题除了解啥也写不出来,但是对着答案写就不同了。肯定是文思泉涌,机智百倍,不过是这么解而已嘛,我也会,好简单,高数真容易。然后上考场就发现自己是一个智障。 山内义治于是笑着问冈部元信如何。冈部元信则问到小平太姓甚名谁,家贯何处。小平太也不羞,直接又是一套藤原北家闲院流,三条公宣分支,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秭小路宰相末裔,秭小路中纳言之孙,秭小路金吾少将从子,把自己那二十贯买来的便宜爸爸的名头一报。 冈部元信一听果然是名门之后,盛名之下无虚士。连声称赞小平太才智兼优,然后转头面向山内义治。 “信浓守殿下莫急,不必再破坏二俣的水车了,在下将亲自出面劝降二俣。请信浓守稍候。”冈部元信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不情愿。 和谈于是订立,冈部元信立刻单骑持旗进城,只不到半个时辰,城将青木贞次以下共计三百余人全部赤手退城。除了个人的财物和必要的口粮外一概都留在了城内。包括珍贵的铁炮和积蓄的大量粮食。 而山内家派出的二百人也很快入城,山内义治写下文书花押,交给冈部元信。并允诺两年内不增修二俣城{鬼信你哦},冈部元信代表今川义元感谢山内义治保证了二俣城三百余人的安全。 至此所有的公事结束,冈部元信才向山内义治提出归还所有今川方的首级。和议既然订立这就是应有之意了,山内义治这点规矩肯定懂。再者人家死都死了,死的透透的,把首级还给他们的家人也算行善积德了吧。 山内义治立刻吩咐数名马廻赶紧策马去之前的寺庙取安置在哪儿的首级,务必不要让冈部元信等太久。你痛快,我也不好意思拖拖拉拉。 看山内义治很快吩咐处理首级的事情,冈部元信还是挺满意的,他这时候才提到自己弟弟冈部长纲应该也在其中,希望也能一并找到。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一时动容。先公后私,为主尽忠,即使亲近绝命也不忘记主君的任务。 小平太则更加不好意思,连忙向他致歉。这个世界太小了,发生的事情也实在是巧合,冈部元信他弟弟的首级就记名在小平太头上。 冈部元信一听,居然就是小平太讨杀了自己的弟弟,一种哀伤但是还有一丝欣慰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弟弟是被这样才略兼长的武士杀死的,确实不冤。 略微悲伤了一会儿,冈部元信感叹了一下武家子弟死于战场就是最好的归宿。他并没有怪罪或者迁怒于小平太,反而称赞小平太奋勇杀敌,为主奉公,真是好样的。 冈部元信珍而重之的握紧小平太的手,说如果下次今川氏与山内氏敌对,还能在战场上相逢,希望双方都能尽力而为。即使失败身死也毫不懊悔。 然后冈部元信头也不回的就背着弟弟的首级绝尘而去,小平太不由得击节赞叹了一句:“真之武士啊!” 正文 山内氏由来的恶俗小故事 日本战国时代,但凡璀璨熠光的人物总会有一个很普遍的头衔——战国大名。 部分人往往很直白的就解释为高贵的名门或者强大的武士家族,但具体细究大名一词却往往解释的很不通俗易懂,甚至牵强附会。那么我就用个非常老套且恶俗的故事会文章来解释一下。 故事的开头就很扯,总之一个叫小明的人穿越了。不管他怎么穿越吧,他穿越到了室町幕府中期某位公方的儿子身上。我们来介绍一下他的家庭吧,他的父亲征夷大将军,源氏一门总领足利义某,平时和一票阴流,显流,舍流的老大爷天天练大宝剑,身体倍棒,晚上的床上摔跤运动也非常成功。先后和你妈以及几位小妈生了你大哥,你大姐,你二哥,你自己,你小妹以及一个在肚里的妹妹或弟弟。 那么这时候你爸也四十多了,在那种时代也开始考虑后事了。首先是你哥,毫无疑问,又嫡又长,天下共主的地位稳稳的,而且二十多了也天天练大宝剑,身体倍棒肯定不会提前领便当了。然后是你大姐,在你刚穿越过来那活儿你大姐才十四就嫁给了一个十三岁的斯波某某小男孩,据说生活挺美满,总之已经去了尾张国了,这辈子估计见不了几次面了。再次是你二哥,这让你爸很犯愁,你二哥平时脑袋很好,背书一流,可是背书好又不能当饭吃,出路不好找啊。巧的是这时候五山五寺的某位主持大和尚死了,你爸立刻把你哥剃了一个大光头,然后进宫给tiān huáng背了几段经文,直接穿紫衣封僧都,美滋滋的去做大和尚去了{至于为什么美滋滋我们之后再说}。 于是终于轮到你这个儿子了,你爸抓耳挠腮想办法,第一个想法就是派人在京都摄关家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条的各位殿上公卿家里打听。“你家缺儿子吗?我这个儿子很可爱的,送给你咋样?” 结果大失所望,那帮弱鸡公卿居然每个都有儿子了,用不上过继你了。兜兜转转一圈,你爸很无奈最后想想算了,委屈你一下吧,在幕府御料所里挑一块地给你让你吃穿不愁做米虫就好。于是他开始翻账册,可惜将军家也没有余粮啊,终于在信浓国内田郡看到有三千贯的一块地,于是他开始给你安排了起来。 首先先帮你元服,小明这个名字自然不适合了,起个正式点的叫足利义明{真有其人,小弓公方足利义明}。然后花了十贯金判给你买了一个从五位上信浓守的官职,让您能名正言顺去就国。这时候你全名就变成源{氏}朝臣{姓}足利{苗字}信浓守{官称}义明{名字}。这样十四岁的你,在某位出身细川或者京极或者斯波的大叔的陪同下来到了信浓,到地方后你知道了你这个庄子叫做山沟庄{开玩笑,其实是山内庄}。 讲到这里{大雾}正文开始。小明就这样被便宜老子扔到了信浓国山沟庄,那么由于这块地叫山沟,所以为了体现你现在是这块地的老大了,你承包了这块地了,你也就把苗字顺势改为山沟,从此你就叫山沟小明了{好吧,开玩笑,是山内义明}。大家看到这里有没有体会过来什么,因田而名,乃称为名田制,占有名田的人也就称为名田主。由于小明地位很高{我爸是公方足利义某},地盘也不小{三千贯换大米也一万好几千石},大家于是公开称呼你是信浓国内田郡大名田主,然后大家逐渐省略了后两个字,开始称呼你为大名。 就这样穿越人小明就达成了他的大名之路,至于以后如何,管他洪水滔天。 正文 论功颁奖当是时 又过了一日,处理完所有的事务。清点了二俣城内的物资,尤其是预留了足够的粮食之后,留下足轻驻守二俣城,并吩咐扩建储水池以及增加储水木桶之后,山内军回撤天龙川。 原本临时搭建浮桥的地方受到了山内方的一致重视,江尻城代一色宫内少辅被命令正式修建牢固的木石桥梁。毕竟天龙川东岸如今有了领地有了支城,必须建立起稳固的交通,整备街道。 有些无知短视的人还不重视完备的道路网的重要性,但是三天下人以及武田信玄,今川义元等有天下眼光的大名都极力的完善领内的道路桥梁。道路所及的地方就是他们威权所笼罩的地方,大到城砦町镇,小到村庄土堡,他们都设法连接起来。在十六世纪就几乎实现了村村通的目标。即使这个村村通的道路只是平整的泥巴路,最窄的只有三四米宽。 总之战争结束之后要处理的事情不在少数,好在此次合战没有损失多少士兵,缴获也非常的丰富,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等到了江尻城外,江尻地方征召的百姓全部发放饭团和一点赏钱之后就地解散,他们已经达成了他们本年度的封建军事义务,如果领主再有征召就要大规模的免许年贡、栋别钱和普请役。这是很多贫穷领主大名所不能承受的负担,所以今年大概也许可能应该山内氏是不会再打烂仗了。 而山内领的足轻武士们就随着小平太设置的兵站,一路饱餐的回到山内领拿着赏钱回家收割大米去了。今年想必整个山内都会十分的欢乐,大规模动员全领的战事使每家每户都在此次合战中获利。今年的光景又非常好,没有地震台风也没有洪水干旱,山内义治又可以储存不少金钱米粮应付明年还没发生的战事了。 回城之后,山内义治照例要大宴诸将,并lùn gōng行赏,小西原左卫门治长凭借一番枪大功得以加赠山内某村百贯知行,纲良叔父晋升旗本大将,加职禄五十贯文。{52本领+100嫁女儿+50入京联络各大名+50今川合战立功=252贯文旗本众大将,记录一下以防忘记} 前面两个主要立功的大佬都结束了,马上就要轮到小平太,小平太说不激动那是假的,自己身份已经变换为武士,武士的功劳就不会在被忽视和侵吞。有进一步向上爬的机会。 安静的跪坐在下首,小平太美滋滋的心想:“我替你将近一万人忙前忙后军粮转运不匮,起码给我一个村吧。就算没有一个村,半个村也行,我也不贪,半个村也是块肉,能接受了。” 结果上头细川chūn gōng居然说小平太保证军粮尽心尽力赏赐二十贯文。但是参与奇袭,杀死今川旗本武士一员{冈部长纲},转隶旗本众,配属于纲良叔父,获得旗本旗持武士的军职。但仍然在奉行北畠大学手下奉公。{等于从臣下之臣正式变为直臣,直接向山内义治负责,自然也就失去纲良叔父旗持武士的身份和那份职禄} 满脸通红的小平太原本的期待全部化为泡影,什么鬼,小平太实在没反应过来,他就一夜没睡觉到处放放火,就从公司外包派遣工变成了正式合同工?。但是管着全军小一万人的后勤居然就赏了二十贯钱? 行吧,懂了,军功最贵,有什么军功受什么赏。 这和这一时期战争距离短{一般二百公里范围内},战争时间短{前文讲过的三个时间段,每次都只有个把月},战争规模不大{基本都是几千人,了不起二三万,但是不用多久,十几万人的大会战就要出现了}有所关系。 这和军队的组成也有关系,一只一万人的大军。其中最精锐的旗本和马廻武士大约一二百人,隶属于旗本的足轻四五百人。然后低级普通武士和装备不输于武士的富农奉公人最多七八百人,这样最精锐敢战的人数为一千五百人,然后还有二千五百人左右的足轻,除了少量常备足轻外,大部分是年收入五贯以上的农民武装起来。还有一千五百名预备的足轻小者,这是财力较差一些的无足众,可以补充足轻的部队损失。然后这支军队剩下的四千五百人基本就都用不上了,都是马夫,荷驮,阵夫,用人,小者,旗持甚至祈祷僧,药师等等等等。 整支军队的四成以上都可以拿来做后勤人员,军队开拔出发时一拥而上,全部背负物资军粮,日本人吃的又不多,就算没有后勤也能管一万大军吃一个月了,何况去别人领地还能抢。 于是一直到近代日本的后勤和工兵也是军队里成绩最差的最不得意的最不讨喜的烂人聚集地。例外也有,据小平太所知只有一例,海军有一届当时最后一名叫山本五十六,第一名叫南云忠一。结果嘛咱们不多说,怕和谐。 整个战国时代,只有信长之后到元和偃武这段时间,由于经常动员超过十万人乃至三十万人的大规模军队。而且发动征九州,征小田原,征奥州等长途长时间的大战,这样善于后勤的人才才得到重视,才得以靠军粮转运名列军功簿册,并最终受赏世代传袭的知行。 而在当下这个时间段一个人在战场上最大的功劳就是一番枪,一番乘和一番首。分别是作战最勇猛功劳最大,第一个登上城头打破城防,以及第一个取得敌方有名姓武者首级。 而小平太名列军功簿册上的就是讨取冈部长纲的首级这一功劳。冈部长纲是有身份的武士,他名列今川氏旗本,家世也很显赫,那么由于小平太本身的苦劳,录前后功,得以跻身入山内直属旗本武士队伍里,这在时人看来确实是了不得的荣誉了。也很配得上他奋勇杀敌的功劳了。 至于在交涉劝降二俣城中所立下的功劳则另外补充了。 正文 微功反却受重赏 遭到了生活重锤的小平太仿佛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整个人都想瘫倒在地板上。感觉都失去了人生奋斗的意义,只想天天在家混吃等死。 正当小平太准备就拍拍屁股告退的时候,细川chūn gōng示意他还没说完,不要急。小平太一脑子问号,这不是已经把我转成正式编制了嘛,还要干嘛啊? “你在与今川氏交涉之时出力不少啊,这可是大功一件呢。”细川chūn gōng笑意盈盈,看着小平太不住地点头。 小平太这才反应过来,和冈部元信议和的时候小平太确是喷了不少口水。“难不成现在喷点口水也能算功劳了?”小平太如此想着。 说句实在的他只不过是出了个主意,并非真的血战夺城或者孤身冒险入城劝降。小平太本以为大约也就是几十贯钱的赏赐,或者给把刀啊给几表米之类的。如果细川chūn gōng不提,小平太都要忘了。 毕竟这种随口说说的事怎么比得上认识了一个耀眼无比的真之武士来的重要,冈部元信一个人就占据了记忆的极大部分。 但是日本在对于夺城{不管怎么夺的}这种功劳往往使用一种和中国唐代比较类似的奖励方法。 这一方法主要是在唐中后期实行,称之为身官回授。也即某个藩镇军阀统兵击败了另一个藩镇军阀,在结束了狗咬狗一嘴毛的撕比大战之后,唐中央zhèng fǔ不做任何奖励赏赐。而允许成功的那位夺得他所击败的那位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官爵,财产,土地,妻子,割据范围,甚至于养的干儿子和晚上用的夜壶。 这一政策到日本又有一定的变化,比如真田幸隆设计调略帮助武田信玄以计谋夺取了村上义清方的重镇户石城。一雪武田家户石崩的战败耻辱,为武田信玄的北信侵攻立下里程碑式的功劳。于是得以恢复信浓小县郡真田乡的本领,被赏赐了一千余贯的领地,衣锦还乡。 又比如竹中重门写的他爹号称今诸葛的竹中半兵卫重治的战国奇妙大冒险记{《丰鉴》},其中写到他爹竹中重治和弟弟打了一个小配合,用十八人夺取美浓重镇稻叶山城,织田信长听到消息后愿意以美浓三十万石半国之赏换取。 在日本夺取对主家有大用的城池是会得到与这座城相匹配的赏赐的。即使是普通的支城,比如前文提过的古田织部劝降高远支城也能得到二百石的世禄。 但是等细川chūn gōng说出劝降二俣有功,晋升为侍大将内田郡代,加赐三百贯文的赏格时。全场的文武都惊讶的说不出话。 小平太的武士身份并不是山内家给的,是纲良叔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后靠着裙带关系捡来的。虽然小平太是做了山内家的奉行配下与力,但是同心与力这些职位只要识字的武家次子或者富农家的子嗣都可以担任,在当下这个时代和武士身份完全不挂钩,只能说是一份工作。 武士去做同心,他就是武家职。屁民去做同心,他还是屁民。不因为你出来奉公就能自动做山内家的武士。 所以小平太说句难听的,在山内家还是屁民的身份。顶多算高级的屁民,嗯,很高级的那种。 当然小平太在十分钟以前已经因为功劳转正了,正式成为山内义治的直属旗本武士了,这个基础已经存在了。 普通旗本按理说一般的就是带上自己招募的足轻做主公的护卫,但是如果主公有意提拔你,那你就应该先充任足轻众的大将,去率领大名直属领地上征召来的足轻。打了几仗以后积累了功勋,就可以在旗本里做组长,管上几个普通旗本。等资历熬够了,功劳苦劳都有了,基本上一个侍大将就跑不了了。可以外放到地方上做一任父母官或者分管一下寺社,城町,普请的奉行。 那么这个内田郡代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比曹操做的洛阳北部尉级别高,比董宣做的洛阳令也高些,比包拯的权知开封府差不了多少。 也许有人还记得,纲良叔父最初是南信州内田郡山内乡河边村地头。这个内田郡就类似于山内家的首都直辖区,内田郡代也就是首都最高行政和司法长官。 这个职位几乎一下子就将小平太从最低级的武士擢升为大名家中数得上的高级武士,而且是凭战功而来的,与谱代重臣们代代担任世职大有不同。 与春日虎纲被超擢为武田氏部将海津城代,入继信浓名门香阪家九万五千石,最终被誉为武田四名臣、武田三弹正的的香阪昌信有得一拼。 但是在场的文武却基本没有多大的反驳意见,军功是不容置疑的,二俣城就安安静静地掌握在山内家手中。 细川chūn gōng还说了一句公道话,没有赏赐世禄,这个赏赐还略低。而被人射了半张脸的旗本笔头小西原左卫门也列席了会议,他暂时不能说话,却连连点头鼓掌附和细川chūn gōng的意见。 小平太还待推辞一下,首座的山内义治摆摆手让他别推辞了。 并说道小平太在转运军粮时尽心尽力,他都看在眼里,希望小平太能更加忠勇奉公。 所有人都退场,山内义治留下了小平太,很真诚的感谢他为了维持军队的士气所做的一切。 小平太回味过来,其他人可能由于常年经历的都是几千人短时间的战争,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好的后勤的重要意义。而山内义治则是立志要率三万雄兵,兵指京都,上洛勤王的英主。他已经看出小平太的价值了,他发现小平太一次又一次突破自己的认知。也许那句臣下之臣非我所愿,不是野心,而是充满才华的怒发。 一时间场内两人产生一丝炙热。颇有良禽择木,得遇良木,良臣择主,得遇良主的气氛。 这一刻小平太仿佛真的融入了这个时代。 。{小平太终于进入了高级武士的行列,之后更加波澜壮阔的时代也要开始了} 正文 走马上任新代官 小平太从三十贯文的奉行配下与力晋升至一百二十贯文内田郡总代官,虽然仍旧名义上低家中的总奉行北畠大学一头,但是实际上也就一步之遥了。 那么就赴任去吧,不存在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整个江户幕府二百余年,因为tān ū fǔ bài而被惩处的代官只有几十人。可能真的是有历史传承,社会风气的缘故。几乎所有的代官们都是清正廉洁,两袖清风。 这个清正廉洁,廉洁是真的,清正嘛看你怎么看,他们只对人这个层次以上的清正,人这个层次以下的嘛,不做解释,统治阶级都一个尿性。 这个两袖清风那是真的清风,到江户幕府中期,武士的收入跟不上经济的发展和物价的提高,很多代官穷的顿顿吃烤红薯,但是还要保持地方父母官的威仪,只能把俸禄拿去雇养仪仗警卫,还要买昂贵的吴服做办公时的公服,真的是表面风光。 但是即使这样了,这些人还保持了极高的职业操守,不贪不占,不以权谋私,甚至家境略好的代官还自己掏钱来补贴公家的同心与力们贫困的生活。 号称天领四百万,旗本八万众的德川宗家,实际有旗本五千余家。他们很多人被派往日本各地担任代官,二百年的历史里,因为贪赃枉法,鱼肉百姓而被处罚改易得家族不超过双手加双脚的指头数量。 小平太也说不清到底是世袭贵族诗书道德传家,有荣誉感的人当官好,还是科举考试,选拔一些千里做官只为钱的的人当官好了。 反正以小平太这几年在山内家的了解看,整个武士官僚阶层的风气非常好,根本和电视剧《水户黄门》里惩处恶代官的剧情完全不同。大部分人既有杀人不眨眼的狠戾,也有爱民{年收入五贯以上的军役众}如子,勤俭节约的美德。 大部分的奉公人和武士都是像《武士的家计簿》里那样奉公忠勤,忠于职守。这个战乱的时代,其实也是一个蓬勃有朝气的时代。 真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而且小平太现在哪有闲心思忙其他的事啊,此时最大的大事是收割水稻,今年四境都没有遭灾,所以也不用防备会有敌军来抢收。可以正常的安排领民秋收。 这事你说多忙吧也未必,按理是要装模作样上田间地头督促领民的。不过一来小平太很懒,二来也不乐意伪装自己做这些虚头巴脑的事。 何况这可是大米诶,精贵的不得了的大米,可以做一般等价物的大米!不用催,任何一个领民也会很认真的收,毕竟山内家五公五民的政策还能给农民留点,生产积极性还是有的。 至于自己代官所的属下们,大部分也就是识文断字的刀笔小吏。一个名门大姓都没见着,多是地方上富农家庭的次子,武士家的小儿子这类的出身。那种什么身怀珠算绝技,有建筑施工天赋的人才,不存在的。至于随便奉个公,就发现了村井贞胜这种小说剧情,不要和我开玩笑了呀,大哥。 还有公务,主要就是处理户籍和诉讼。部分人会觉得领民都是领主的奴隶,虽然领主确实掌握着生杀大权,但是长期的土一揆和领民暴动之后。大家都学会了坐下来谈的好习惯,基本确定了领民属于自耕农zì yóu民的身份,而且合法占有土地可以正常交易。{江户中期由于武士收入的减少,开销的增加,开始残酷压迫农民,破产逃亡的自耕农与日俱增,最后曾在某些时间内下达了禁止土地交易的命令,强迫农民与土地kǔn bǎng在一起,承担沉重的赋税和徭役} 领主在领地上只存在经济优势和封建军事义务,领民的被剥夺和人身依附关系虽然很强力,但是仍旧是自耕农,并非奴隶。 这是一个相对比较成熟的封建农业社会,那种予取予求的情况基本很少。大部分的领主都有和领民直接对话的渠道,经常有什么浅井长政亲自处理领民水井的纠纷,毛利元就指导领民种瓜等逸闻的记载。 而小平太只要保证军役众也就是年收入五贯文以上的自耕农的户籍不出错漏,保证全郡二千余名军役众的总数量,保证每一份土地地产在征召时能有一个全身披挂的足轻出战就行了。 所以在古代生男孩很必要呢,你男人战死了,家里有个十岁八岁的儿子,那么这块土地就谁也夺不走。小平太这种清正廉明的代官会到你家丈量清楚你家的地有多少,年产值是不是大于五贯,是不是真的有个儿子。只要真有儿子,小平太就会以牢固的封建军事义务体系登记这个小屁孩为军役众,任何侵犯他人身安全和财产数量的人都将遭受到小平太残酷的惩罚。而这个小男孩在十五岁以前就要每年缴纳代役金,等十五岁就要披挂起他老子的具足响应山内氏的军役。除非你家男人死绝,不然就有分国的的法律严密保护每一位军事地产阶级。 封建社会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如果你对统治阶级有利用价值,你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都会得到法律和官员的双层保护。有点严肃,也有点可悲。 剩下的也就是处理一下争水源啊,遗产分割这种诉讼基本就可以了。什么凶残歹徒一夜灭门杀sǐ quán jiā六口的事件,这种残酷的凶案,那基本能登上全国的新闻榜首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开玩笑,但是那种大凶案,需要什么缜密排查,逻辑推理的事件十年八年不见的能有这么一桩。 不用把做一个奉行想的太过艰难,国小而事简。何况在顽固的封建等级制度下,确实很多事情就自我消化了,往往不付诸于官方的诉讼。 上一任郡代已经统计好了郡内可动员的军役众二千挂零,小平太实际上是掐了一个最完美的日子来接任,政简刑轻,无为大治。 等到秋收结束也没有什么不开眼的恶霸豪强大地主跳出来给小平太打脸,也没有什么凌霄飞车密室杀人案件{大雾}来露一手装比。 在隆冬之前,征发普请役的文书就下来了,没有在之前一同出阵远州的领民就要自备几天的干粮,聚集起来整修城池和街道,完成他们的封建义务。 领民也都比较自觉,知道跑不了,到了日子也基本往府中城集合了起来。 不知道今年的普请役是具体干啥。 正文 贫乏难为普请役 今年山内家由于打了一仗大的,大部分的军役众和部分阵夫被免除了普请役。按小平太的估计,原本能来个一万多人,如今要少一多半。大规模的整修水利或者修筑新城都不现实,可能有点束手束脚了。 等到入城禀见了山内义治之后,大概的了解了往年的普请役的工作强度和实施规模。小平太做到心中有数,盘算了一下今年河道堤坝不大需要拓宽或者加固。府中城也没有什么需要扩建的。今年的普请役还算轻松,没有急需动工的。 想着自己刚接任郡代没多久,回回都是摊上的好事。整理户籍的活前任郡代大石三郎治秀做得妥妥帖帖。水利的活北畠大学也全部代劳了。如今都剩点零碎的活,轻轻松松,又混了一年。 出了城,搓手哈气的小平太看着郡内那三四千穿着并不算厚实的má yī或者木棉衣,在将近冬天的室外抱团取暖的人群。默默的可怜了一下他们,然后替他们庆幸今年不用干很久苦工了。 小平太来之前是想着靠这些人也是干不成什么大役了,何况拢共就几天时间的普请役,趁水枯掏掏河泥肥田,然后挑点土想办法弄两块梯田试验一下,让小平太施展一下脑子里的农业生产技术就结束了。 不过询问了山内义治的想法之后,一切都凭领导吩咐,就只能改变为整备街道。毕竟今年又走了一次大军,那个路况已经很差很差。 一般此时的街道窄的一间半{2.5米左右}宽的三间多{大约5米左右}。正经的各国街道两边是植松柳,开沟渠。然后应当下铺路基,上层夯土。然而现实嘛,呵呵! 山内家领内大部分的道路就是普通泥巴地,每年弄点土或者小石子把路修修平,路上的泥水坑填一下,路两侧的塌陷补一下就算拉倒。 第二年走完人,你看好了,那车轱辘的沟最深的能有半米。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大约也就比山林里动物踩出来的兽径好一些。 这种路根本不能有什么期待,春夏季雨水丰富的时候,走路上不小心踩个泥水泡直接把你淹死在那个一两米深的水泡里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以在这个时期日本正规的大军开拔出发,先手前锋部队是要带大量铲子铁锹,以及很多的木板的。就是为了保证经历了春季雨水的泥巴路能安全过人。不然极有可能走着走着,一看,诶?十个兵咋就变九个啦?还有一个淹死在路上的泥水泡里了呗。 不过这情况又不是山内一家如此,基本整个日本各个领国的街道状况也就这个鸟样了。除了大名的心思没有彻底花在这上面之外,主要的原因就是穷,没有这个财力来整备高质量的道路。 于是一代代的奉行代官们就这么几十年糊弄下来了,随便搞一下,赶紧弄完,只要不比以前差也就行了,还能指望玩出花来吗?得过且过这个词不就是专门为了形容这种情况而出现的嘛。 当然啦,按照穿越小说的剧情,智障写手应该放个大招,分次普请,分段施工,悬金设赏。完全不用考虑工具数量,材料消耗,前期规划,后期施工。反正十天八天修了一条通天大道宽又阔,织田信长一看主角你真是牛匹,直接给你个十万八万石,还把阿市许配给你。丹羽长秀要拜你为师,丰臣秀吉要认你爸爸。呵呵哒! 一直到江户幕府时期,道路、水利、寺社以及城町的普请都是幕府用来消耗外样的第二手段{第一是参勤交代},除了自备粮食以外。耗费的金钱,工具,物资都由普请役的承担者自己承担。 岛津家因为被幕府勒令整备信浓某地的河道{工期紧,岛津氏负担一切人力劳役和材料费用},最后逼的先后数人在工地直接qiē fùzì shā。来监督的幕府亲藩和谱代们都看不下去了,流着泪和德川将军说,这做的真特么不是人事啊,饶他们一条命吧。 小平太可不敢指望这些被相当沉重的赋税和频繁的军役压得透不过一丝气来,穷的心酸,面带菜色的普通领民能自备得了多少工具,能再无偿拿出几个钱来支持大名的事业。 小平太只能说尽自己所能的安排这些起码表面很穷苦的领民这几天赶紧干完回家,不让他们多遭罪而已。 另外又忽悠了一下山内义治,路太烂了,允许动用一点储备资金和征收的石方加强路基。这点东西肯定修不了整条山内往江尻的街道,主要弄一个山内町的表面工程就行。 派遣手下的同心们带着征发来的领民沿路修修补补,凑合休整一下,只留下几百个有筑城经验的。 这些挑出来的人,就配合小平太的规划,整备山内府中町的主街道。什么煮黄土细筛,椎铁纤不破,夯土一丈余,这些都不敢想。 只能是先把土路用长的圆石条来回滚上一天,把坑坑洼洼的地方填平补好。大概的稳固了一下地基,然后再用石板把町内的主街道铺了一条宽四间{6.5米左右}长一百三十间{200米}的干道出来,以替代以前的泥巴路。 怎么说呢,还是很不错的。以前踩着泥巴往城内跑,现在踩石板路那真是好的太多了。起码不会遇上穿着草鞋走在泥地上,走着走着,人跨出去了,草鞋还留在后面泥坑里的糗事了。 心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又顺便在路两侧开挖了明渠,接通连川之后,既能起到储水防火的作用,又能方便町内几千口子人生活污水的处理,一下子让町内看着气象一新。 至于出了府中町外,剩下的四野的道路只能对不起了,没钱没本事去弄你们了。 还有人说什么起码沿路支起大锅给领民烧姜茶开水暖身子{穿越小说里经典的智障收民心桥段},那我也只能说想太多。生姜极其不便宜,铸铁锅也没那么大做不到上百人共用的量,木柴也要花钱买的。 日本战国时代就这么无情,也这么贫穷。 正文 无为萧曹吾自随 遣散了前来服普请役的领民,小平太也差不多可以开始放飞自己了。今年一年都在跑前跑后,奉公也算尽力了,对得起自己的工资了。 有时候一个人躺着,想到要是穿越到中国,按唐名他这个官也能称为内田令,挂一个朝衔,起码一个赤县令跑不了,估摸着六品官啦。好像这进步的速度和那些金手指男主们也不差多少哈。 想想到现在不过穿越一年多,新米才吃上两回,居然也做上了旗本,当上了代官,虽然没有挣下一份世禄,但是一年一百二十贯文的俸禄也能傲视百分之七八十的武士阶级了。 准备给自己放年假的小平太入城去禀见山内义治?,山内义治兴致颇高的问他府中城和城下町的石板道花了多少钱。毕竟这东西看在眼里那是和以前大不相同,硬是漂亮,有面子。 小平太想了一下,原本的泥巴路平整和夯筑了一下都是不要钱不花粮食的领民免费干的。石板都是领内的百姓交过来抵扣各种税钱的,大概值个百十贯,然后两侧联通的沟渠稍微花费了一点钱来修建水门,联通河川,也就二三十贯。总共不超过一百五十贯文。 山内义治听完小平太说的价钱,眼睛一闭,手指掐了一掐,盘算了一下,觉得全町整备还是太贵不合算。小平太心想当然不合算啦,江户时代大规模的整备江户城下町花费不知凡几,还勒索了各地外样大名贡献劳力和金钱。即使这样大部分还是夯土路面,照样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 不过人家在水渠上花了心思,用水渠联通了整个江户,既方便了船运又便于城内的排水。而且由于人口稠密建筑拥挤,江户城可是大火三六九,小火年年有。没有四通八达的沟渠,一年能把江户烧完十遍。 不过山内町没这个必要了,它是一个内陆的町镇,做不得大规模的水运。?毕竟日本的天然河流水流量都不足以大到支持广泛的水运。 山内义治也就不再多问下去,后面还有人排队禀见呢,小平太就很识趣的告退。在小橹边看到了纲良叔父,他现在也不用站岗了,算是旗本里有头面的人了,平时做警备组长,战时以旗本大将的身份出去做足轻大将指挥士兵。 其实一个月前小平太就发现纲良叔父多少有点平等对待自己的意思,以前算是预备岳父的长辈身份还教训小平太。如今虽然身份还是高于小平太{职务上略差一些,但是他是山内义治的岳父},但是也不在像以前那样吆喝他了。 两个人在橹内站着讲了一会儿话,小平太就准备给自己放寒假。他辞别了在警备室内喝茶的纲良叔父,端起杯子把最后一口热茶仰脖子喝了,拍拍屁股就出城去了。 出了城,走到町内的代官所。所内人不多,都安排各乡的领民回家去了。小平太一看今年基本没啥事了,就让代官所的同心每日留两人当值,其他的人也一律放假{实际上江户时期的代官们可不敢这么浪}。 同心们从来没遇到这么浪的敢于十二月初就放假的郡代,大惊失色谈不上,可是惊讶写在脸上那是真的。有个老成些的中年与力就开口提问。 “郡代,如今才十二月初,现在就休假怕是不好吧。”那人还说的比较含蓄,低着头玩着腰小声地说。 小平太心想终于轮到我装一回比了,立刻就是:“汉高祖刘邦你们知道吗?” 这些同心与力都是读过汉书认识汉字的知识分子,虽然中国历史不一定精通,但是大略的几个有名历史人物还是知道的。于是几个在场的与力同心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汉高祖刘邦是谁。 “知道就好,那你们知道汉高祖得天下最重要的功臣是谁吗?”小平太继续问道。 有人就说“大将军韩信。”又有人说“张良。”还有人说“丞相萧何。” 小平太一听到萧何的名字立刻站起身来鼓鼓掌“说对咯,汉高祖认为丞相萧何,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为汉初功臣之首。” 大家一副受教的样子,可是还没懂这和休假有什么关系。 小平太一看这票人还挺听话,也没有什么刺头敢回嘴和自己大战三百回合,于是继续慢条斯理。 “汉初,天下战乱刚平,百废待兴,天子车架尚且凑不出四匹纯白无暇的骏马,汉高祖于是任用萧何为相,采用黄老之术,无为而治与民修养。惠帝时丞相曹参萧规曹随继续无为而治,息兵罢战,简政宽刑,到文景时,天下承平,府库充盈,人民安乐。” “而如今山内的领民也是连年征战,地方上民力穷尽,官私府库一时俱空,是也不是?” “去年又兴大役整备连川河道堤坝,死于劳役的领民就有十余人是也不是?” “尔等各位,家中父兄具是披挂齐整的壮勇,可曾有谁家能日日饱餐大米饭,可称得上困顿不堪,是也不是?” 灵魂三问! 虽然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山内家的穷困境况有点不好,有点妄议主家的嫌疑。但是这些又都是现实,大家心知肚明。更不要说这些一直和算盘账簿打交道的同心与力,他们每年都在勉力应付主家无穷无尽的催逼,又被同乡的领民在背后指指点点,个中心酸他们深有体会。 小平太问完话,同心与力们都默然无语了。小平太看效果已经达到了,就不在多言。 反正他这一套话说的同心们一愣一愣的,小平太在装比的无限kuài gǎn中宣布散会,让他们自己排班,有事再报,无事莫烦。地址就在城下秭小路宅,十分好找。 把村正扔给阿吉,披上披风就回家放寒假去也。心想着要不得三天五天,大雪下起来,管你天大的事,全部明年再议。 只留下代官所内的同心与力们面面相觑,有人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真是异数啊!” 正文 一纸御书起波澜 果然,没过几天山内地方就下起了雪。原本还兢兢业业每天过来汇报今日无事的同心们算是彻底死心了,按着排班表,每天留两个人值班,剩下的也都回家放假去了。 信浓地区由于四周的群山,温度略微比关东平原要低些,所以每年的大雪来的也比较准时,但是和越后据说可以把人活埋的两米厚的大雪比肯定小巫见大巫。 而且下雪了好啊,除了可以为地里的麦苗保温,化了的雪水也有利于麦苗的生长。还有就是下了雪,谁也甭想打仗了,只能家里蹲,猫着过冬。 小平太不由得感叹:“冬天真是一个好季节啊!”反正像他这样的有产阶级,家里的火坑烧的热热的,全都是无烟少烟的细木炭,整个屋子都热乎乎的。 原本穷的时候根本不敢想的塞满木棉的衾被一盖就是两床,而且地下本来稻草加麻布的铺垫也换成了暖和的厚棉被。 空调虽然没有,但是汤婆子可是有的,睡前烧两个汤婆子。一个暖脚,一个暖手。谁叫咱有钱呢,根本冻不着。 舒心闲适的日子尚且没有几天,吃过午饭的晴朗午后,难得的不再飘雪。小平太还在火炉边安静的烤咸鱼,城内的钟声突然敲响,那一声一声急促而催人的钟声,敲的小平太心头一紧。 不同于平时作战的太鼓声或者出征的法螺声,钟声更加浑厚有力,可以传的更远,可以更有效的通知到数千人的山内町的每一个角落。 而一旦敲响大钟,就意味着有事关本家的大事发生,是召集所有中高级武士立刻入城,不得延误的的意思,十二月的大雪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能发生什么大事?真是让人不解。 小平太赶紧从葛优躺的咸鱼状态里复活,一个骨碌就爬起来。然后打开障门扯开嗓子:“阿吉,抄家伙,出门啦。” 阿吉行动也迅速,一个眨眼就从厨房的灶台旁窜到了走廊下。胳肢窝里还夹着一顶全新的斗笠。 家里的女人们也被钟声惊动了,大叔母赶紧拿了一件披风递给小平太。又吩咐家人们不要乱走,静待城内的命令。 小平太先穿好了袜子,接过阿吉递来的斗笠,披上披风,裹紧厚棉衣,在阿吉的服侍下穿上皮靴,快步向城内赶去。 附近武士的屋敷和宅邸也三三两两的走出人来。甚至有人披挂着简易的胴丸,持着弓矢,带着随从跑向城内。大家都有点意外,钟声敲响的日子太奇怪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町内也突然热闹或者说嘈杂起来,许多町民都从屋里出来看着一名名平时仰视的武士惶急纷乱的带着家人和随从入城。但是四下并没有打仗的消息和警讯,町民们尚且还算镇静。只是各自站在屋外互相交流,窃窃私语,时不时指指点点而已。 小平太入得城来,吩咐阿吉找个避雪的屋子躲着。急忙去找在城内执勤的纲良叔父,先去了他常在的警备室,发现已经人去楼空,问了一名旗本众的士兵,才知道当值的组长都已经被召唤进城了。 小平太只好一个人孤身进入大广间,络绎不绝的有武士气喘吁吁的赶来。山内义治高坐在首席,左右文武将吏都按着座次先后落座。 这时小平太才发现中间跪坐着两名风尘仆仆的武者,赶紧找准位置,拍拍自己身上粘的积雪,端坐在北畠大学的身后,悄悄向他打听这两人姓甚名谁,来山内家所为何事,北畠大学也说不知。 区区十几分钟吧,即使在町外的武士也已经策马飞奔聚集到城内,小平太大略数了一数,约有五六十人,这应该就是整个山内家臣团的精华所在了。 山内义治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跪伏行礼。就听他说:“这两位是管领上杉兵卫公的使臣,大家听一下他们的来意。” 那两人中有一人便开口,呈上上杉宪当的御书,口称兵部大辅并没有被北条逆贼杀害,现在已经在越后守护代长尾景虎的庇护下从新立定。安顿于下越府中城,原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的居馆中。现在向东国所有的武士发下御书围攻北条逆贼,务必彻底消灭北条氏康等一众大逆不道的恶贼。 听完那人的叙述后,山内家臣们互相交头接耳起来,小平太侧身用眼神示意纲良叔父,问他什么意思。纲良叔父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是看戏的。 于是小平太只能心里默默的念叨:“不要点我的名,不要点我的名。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啥也不知道。”这种大事谁先发言谁中彩,肯定有人要反对。指不定还会得罪什么大佬。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山内义治抬手制止家臣的小声讨论,让管领使臣继续说下去。那使者便说白井长尾氏和总社长尾氏还在上野苦苦支持,吾妻齐藤氏和箕轮长野氏虽然暂时降服了北条,但是仍旧心系管领。希望山内家通过佐久郡和小县郡向上野出兵,桐生由良,横濑和足利长尾家都将呼应山内的大军。 小平太心想佐久小县的海野、笠原、大井、室贺、仓贺野都不是什么强大的势力,就算他们蜂起加上山内援军,进入上州的也不会超过万人。除非长野业正立刻反正,那么还有可能与北条一战。 而且现在年末大雪,起码要开春二月底才能出兵,亲管领的势力能不能再撑四个月很不好说。 于是堂内的家臣们争执不休,各抒己见。有的要救,有的不救。眼看是肯定讨论不出什么花样的情况下,山内义治吩咐人把使者接下去好生安置。 然后只留下心腹三人组{御谱代家老众笔头细川chūn gōng大夫、旗本众笔头小西原左卫门治长、一门亲族众笔头山内主计头}和旗本十一将以及町奉行北畠大学和内田郡代小平太等十六人进入第二轮讨论。 小平太就这样再度牵扯入天下的波澜之中。 正文 沉声一句定锤音 从扩大会议到常委内部闭门会议,小平太还是第一次得以列席这种会议。也不装比也不显摆,安静的坐到了最后一个。当然啦,论职位小平太起码是倒数五六,论资历嘛就倒数第一了,所以还是不争不抢。这种会议也不那么正式,更多是为了给山内义治做咨询。 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大概就是唐代皇帝召见翰林学士,宋代皇帝召见馆阁学士,明代皇帝召见内阁学士,清代皇帝召见八旗贝勒。比较亲近一点的人,讨论重要的国家大政方针。听与不听全部取决于领导的意思,小弟只负责给建议。 等大家都排排坐好,首先是考虑军事计划的可行性,毕竟北条氏可是一个庞然大物,伊豆、相模、武藏三国全领,下总、上总、安房、下野、上野、骏河,常陆各占一部分。不下三十万贯的豪强大名,压着关东流氓众在地上打。如果他豁开命去,七八万人也是一声号令,马上可以拉起来的,完全的打不过啊,打不过。 而山内家不可能为了管领上杉宪当把家底全带上吧,也就动员南信浓山内所领的五千余众,然后是佐久小县的国人约可一千余人,两扑街长尾可以千把人。如果地方豪族国人还能煽动起来一部分,总兵力不会超过九千。 小平太心想夸张一点就是九千打九万啊,这不是开玩笑吗,上杉宪当好大的自信啊。当年他八万三千人去捶人家万把人,结果把自己裤底都赔完了,如今招呼这九千人就敢又去捶人。 我们素质三联一下,不送!告辞!再见! 按照使者的话说就是,下野芳贺氏和宇都宫氏也会起来拖住北条的部分兵力,关宿梁田氏也会撄城死守举起古河公方的大旗。而且北条还要防备常陆小田氏,江户氏,大椽氏,佐竹氏。再加上安总里见氏,骏河今川氏,甲斐武田氏也都不是善茬,都需要北条氏派人防备。北条实际在上野的兵力并不强盛,凭山内氏的军队就可以应付。 只要能击败沼田的北条康元那么上州的桐生由良,赤井,足利长尾等兵力就能汇合。以沼田康元{以北条纲成儿子的身份强行入继给沼田显泰}的身份和号召力,上野那些暂时臣服北条氏的国众豪族不会真的出死力帮他的,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 这样进入与武藏交界的松井田城时起码可以聚集一万五千人的大军,那样勉强可以抗拒北条的军势了。但是箕轮长野氏的一万人情况不明,无法安然置于后方啊。 这时候长野业正还只是管领上杉家的众多家臣之一,名声远远无法和家宰足利长尾的长尾景英这种大家都没听过已经领了便当死求的咸鱼比。 小平太是知道长野业正绝对忠心耿耿的,但是其他人不能确定。这个战国时代,今天你卖我,明天我卖你。只要家名能存续,自己的菊花都能卖,丹羽长重的菊花卖了好几年,感动上苍,直接都能给他家门再兴,凭着战功和菊花足足十万七千石,牛匹。反正大家的信任也就停留在染血的誓书这种水平了,忠诚都是有限度。 不过常年在关东有所联络的山内主计头明显见多识广,他介绍道,长野业正的长子次子都先后为管领家奉献牺牲,前些年河越夜战的时候都给上杉宪当垫背死了,所以长野业正的忠诚应该还算牢靠。 小平太历史知识也不算扎实,听了山内主计头的话才反应过来。难怪长野业正七十多死的时候,儿子长野业盛才二十出头。感情前面的儿子都给上杉宪当坑死了啊。不过老爷子可以啊,五十多了不仅能上马打仗,床上运动也成功丰硕嘛。 确认了长野业正真的如使者说的只是暂时屈从于北条家,听调不听宣,随时可能反正。大家也都放心了。 然后下一步就是周围势力的动向,北信的村上义清正在彻底弭平北信的反乱势力,在川中岛大开杀戒,甚至好几个北信的名门都被他杀绝了{香阪弹正赶紧出来感谢一下},此前还夺取了越后的两个郡,安稳地方可能还来不及呢。 骏河远江的今川氏刚刚订立不战协定,而且骏东郡还在北条氏手里,肯定乐于见到北条被捅一刀,他可以趁势收复失地,也许还能去伊豆分一杯羹。 甲州的武田正在消化诹访和佐久的部分领地,还处于刚吃饱,而且吃撑了的阶段,但是指不定他有可能想把喉咙都塞满,这个需要有所防备。 至于美浓的齐藤父子据说已经开始对立,甚至有谣言说齐藤义龙实际上是守护土岐赖芸的儿子,反正父子已经不对付了。三河的吉良由于分家内讧,国人抬头,则已经式微,飞驒不提也罢。 只要稳住长野氏那么出兵是具有可行性的,然后是出兵的花费,这就轮到北畠大学了。就看北畠大学,翻了几次眼皮,就报出一个数字。大家一听,大概一万人打半个月没问题。 这似乎有点少,山内义治沉吟片刻,又问小平太如果算四个月的五千多贯假币够不够从其他地方收买粮食。 小平太考虑了一下,估计了一下今年的产量,也就是风调雨顺没有减产罢了,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可能确实不大能够收到足够的粮食。? 北畠大学则认为,既然管领靠上了越后守护代枥尾长尾氏的大腿,为什么不让长尾家供应部分。这是个办法,山内义治点头应允。 最后是出兵有什么好处,上野在半年前已经被北条一阵烂抢过了,如今国穷民贫。管领家能提供多大的利益这个很不好说。 就这样商量来商量去,总是没有一个结果,主要是出兵不一定能够得到足够的回报。 山内家也不是办慈善事业的,打烂仗不能挣钱就不能赏赐安抚武士足轻,多来几次就没人给你卖命了。别把大家想的太天真,无利不起早。想要手下起早又贪黑,就要舍得跑车和拉菲。道理就是这个道理,走遍天下也说得通。 弄的山内义治也在两可之间,这时候小平太沉声一句:“本家可是清和源氏嫡流,公方足利一门众!” 一句话振聋发聩,是啊,山内家可是将军的一门,如果不维护旧有的封建等级秩序,怎么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呢? 于是出阵关东就此确定。 正文 东西管领算东西 在应允了出兵以后,管领家的使臣也欣慰的回越后复命去了。 想想上杉宪当一个已经败亡的关东管领,只凭一纸御书,就可以煽动起北关东近乎所有的势力。大义名分这个东西真的是捉摸不透,那种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威光,即使已经黯淡的不及往昔的百一,也能够搅动天下的局势。 不过以小平太所知,关东管领的名号在关东的赫赫威风其实也早就被人捶过好几遍了,前任关东管领直接被越后守护代长尾为景攻杀。现任的上杉宪当先是兵败于河越,又是兵败于小田原井,被侵入佐久的武田晴信讨杀三千余众。如今更是被打的平井都坐不住了,只能去投奔与管领上杉家有血海深仇的越后守护代长尾家,何等的憋屈,何等的可笑。 可是封建时代牢固的封建等级秩序又真的是深入人心,整个战国都是一个认爹的时代。一个高贵的家门自然而然能让人降服于你,掌握无可比拟的大义。如果能再配上足够强大的武力,那真是哪儿都去得。 所以说,破船也有三斤铁。只要上杉宪当头上还顶着关东管领这个所有坂东武士的第二把交椅,他就是奇货可居的好东西。是千人抢,万人争的香饽饽。 抛开这位已经半凉的管领公,同样的,山内家的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虽然不是室町幕府下最顶级的家格,却也是二流顶端的名门了。身处于旧秩序的高层,天然就拥有维护这个旧秩序的必要性。这也是少主山内义胜已经洞悉京都的朝廷和幕府式微的情况下,仍旧安然奉公的原因。 不管你多么清楚的明白这条破船已经烂的扶不起了,可是你在这条船上还是二副,换了别的船你就只能从水兵做起。所以不管这船有多烂,也要强行给他续命,让他开下去。 只要这个朽烂的大船不翻,我山内家就还是天下的名门。哪天船翻了,这山内家也就不值钱了。 这些道理说透了,整个山内领就又慢慢滚动起他的战争机器。而且每年照例前往京都向幕府贡献的人马也回来了,少主山内义胜结束一年的奉公也一并回到山内。 从山内义胜的口中也得知,京都方面,管领细川氏先前在与家臣阿波三好氏的斗争中处于下风,如今傍着六角家的势力重整旗鼓,聚集起二万雄兵与三好长庆大战一场结果很不幸兵败丧亡。细川晴元兵败身死,不过四十岁而已。{实际上是过几年以后死于拘禁中} 与此同时天下的名门,如今室町幕府三管四职之首的管领细川氏也彻底崩灭{还有细川氏纲之后会继任管领但很快死了,细川昭元则根本没当上管领},将军家和三好氏的最后一块缓冲区也消失了。 想当初细川晴元何等的威风,拉着三好元长{三好长庆他爸爸}、柳本贤治、波多野禃通三个金牌打手,一手精妙的微操,把阿波众、摄津众、丹波众纠合在一起,一路把管领细川高国压在地上打。直接把人给打跑到越前国去投靠朝仓孝景去了,连将军足利义晴都给他打跑了。 自己还立了一个足利义维做公方,这行为在中国那基本也算遗臭万年留名于世了。这还不算完,后来细川高国拉上近江守护六角定赖和备前国主浦上村宗两个大腿从东西两面夹击细川晴元。细川晴元和开了挂似的一路捶爆他们,细川高国和浦上村宗直接被捶死。 大胜的细川晴元领了将军足利义晴的晴字美滋滋的就当上了管领,制霸整个近畿十多年,谁不服就干谁。连三好元长最后都被他设计干翻了。 当然这也是管领细川氏最后的回光返照了,没蹦哒滋润多少年,就被年仅十九岁的三好长庆成功复仇干趴下了。然后再也没有站起来,四处拉救兵,也挽救不了兵败丧亡的命运。 这位仁兄的壮烈也彻底撕破了三好长庆这位管领代,公方相伴众脸上最后的一点伪装,他已经完全不再顾及京都里公方的脸面了。{足利义辉先后几次被三好长庆打跑出京都} 甚至丹波守护代内藤氏也被三好击败,bèi pò收养内藤宗胜{松永久秀的弟弟松永长赖}继承家业。整个京都已经在三面包夹之下,将军家真的已经风雨飘摇了。 山内众臣听到这个消息各自唏嘘不已,天然拥护着公方的他们痛斥着四方的逆贼作乱,导致天下不宁。 不过山内义胜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公方殿下向河内畠山家{也是三管领之一}大开空头支票,甚至许诺管领补任。畠山高政一听,这还得了。“老子畠山家已经几十年没干上管领了,如今细川晴元个浪货已经死求了,这个管领舍我其谁。” 那模样绝对是信心比天高,敢教日月换新颜。熊熊的野心之火能把人都给热化了。废话都没有一句,直接就招呼各路的同伙过来一同发财。 如今畠山家已经在纪伊汤河氏的支援下聚集河内,和泉,纪伊,山城,摄津,大和等国的势力,据说兵力达到辉煌的四万二千人,向三好家攻打过去。 连原本完全不对付的安见氏,木泽氏,游佐氏也大联合,发誓要跟着畠山氏的大腿从三好长庆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估摸着京里的将军又可以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山内诸臣放心不少。也和少主通传了打击北条氏的情况,这回当仁不让就由山内义胜担当总大将兵进关东。 毕竟山内义治马上要四十了,在这种时代是吧,有今天没明天的了。过两年要么去见清和源氏的各位仙人,要么就表面隐居,慢慢放权给山内义胜。总之也到了给山内义胜树立权威,招徕亲信的时候了。 而山内义胜看到小平太列席重臣合议,颇有几分惊讶,在听闻小平太一计破城的功勋之后也起了拉拢之心,很是温和的拉着小平太的手叙述了一番许久不见甚是思念的客套话。但人家客套话说得好,说的小平太差点以为真爱了。 于是随着冰雪消融,打马关东也就近切于眼前了。 正文 一面初见越后兵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大雪,南信平野逐渐焕发出勃勃生机,冰雪消融,山林间点点的绿色汇聚成悦人的春意。 幸得去年大雪,相必夏天能有一个好收成,领民们也从冬日的蛰伏中活动起来。开沟引渠,培土升垄。 小平太终于忙了一回了,打烂仗是生活的常用品,可种地才是生活的必需品。被他放了小两个月寒假的同心与力们全部二十四小时待机,尽快安排全郡各乡百姓春耕。 同心与力们也知道这个事一点都不能耽误,今天随便偷懒一下子,将来可能就要饿肚子。粮食这东西骗不了人,误了农时导致歉收谁都活不了。 在安排了春耕之后,武者奉行笔头细川chūn gōng点发动员了领内将近五千众的军势。三月中,山内义胜在团团簇拥下随着大军滚滚向上野赶去。 他的叔父,一门亲族众笔头山内主计头义守作为他的军奉行替他出谋划策。小平太以内田郡代的身份负责大军的后勤。还有负责调派跟随的信浓上野国人土豪的补给物资,保证转运不匮。 山内义治也怕儿子出意外,旗本众十一名旗本大将,派了九个过来,马廻也一箩筐的都给山内义胜带上。可怜天下父母心,毕竟亲生的,指望接班呢。 山内义胜也不是白来的,这么多年的武家熏陶,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把那帮小土豪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心甘情愿的带着自己家的大部分人马去打烂仗,就这样极为顺利的沿路汇聚起北信支援管领家的国人们,进入西上野。 果然箕轮长野氏按兵不动,全部固守城砦。甚至还暗中赠送了一些粮草给山内军,按长野氏的说法就是为了保境安民,暂时向北条低头,如果管领能引越后兵大发关东必定立刻反正。 得到密使的汇报,山内诸将放心不少,果然当初分析的没错。长野业正虽然现在举着北条氏的大旗,其实心里还是念着那位坑死他三个儿子的管领的。 山内义胜多少也能明白他们的苦衷,于是不做强求,快速通过长野领内,折而北向,与总社和白井两长尾氏呼应,会攻沼田城。 等到沼田,安置下大军七千人,汇合了两长尾的残兵七八百,安抚住两位都快意志崩溃的长尾老大爷。山内义胜一面大发管领的御书,号召四野的国众豪族会攻北条康元,一面吩咐小平太安排人手征购或者说是明抢地方上跟从北条的势力的粮食。 小平太本人对上野的势力分布状况已经完全看不透了,去年来的时候好赖除了几个二五仔,剩下的还都聚集在上杉宪当的大旗下。如今上杉宪当跑路了,这些人城头变幻大王旗,谁知道这人是谁家的。 这可有点难坏了小平太了,要是不小心抢了长野业正属下的,或者忠心于管领家的人家的。那岂不是有伤忠义者的心,这样风评也不好啊。 结果接进营地里的那些两长尾的残兵败将引起了小平太的注意,他们都在这附近游击半年多了。肯定对附近门清啊,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啊。 在被北条按在地上摩擦了快一年后,两长尾的残兵败将可扬眉吐气了,愉快的带着山内的大军,挨家挨户,指着某某人说这个人三个月前拿枪捅过我,这人五个月前捶了我一拳之类的。 完全不见一点刚入营时候的凄惨苦痛,那一个个神气活现的,甚至有个瞎了一只眼的两长尾兵带着十几名山内军凶神恶煞的武士足轻愣跑了好几里路。指着一个地头大骂,“老子等今天很久了,你以前打我打的很爽啊。”山内军的士兵马上就帮着这位上去一顿乱拳。可出了一口恶气。 搞的整个沼田盆地都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抄家气象,只要被人指认出来,不由分说先拉粮食,然后一顿拳脚,愿意从征的饶一条命捆走,不从的直接扒房拆屋,分老婆仆人家产。 果然干这种活的时候所有的士兵都积极的令人难以相信,只不过两天,这帮人就把整个沼田给席卷了一遍。那祸祸的速度,不论是谁都要赞叹一句牛匹。小平太反正袖手旁观,只要粮食到位,其他财物一概不管。不给这帮大头兵一点油水,以后谁和你出来干仗。 同时山内义胜也等来了越后长尾氏{主要是枥尾/府中长尾,就是长尾景虎;古志长尾,就是长尾景信;上田长尾,就是长尾政景}的援兵,来者打着一文字三星毛利氏马标,人数有点让人失望,区区一千余众,由扬北北条高广统帅。就是那个传说中主修内讧乱斗,辅修叛乱zào fǎn的扬北众。 除了中条藤资还算靠谱忠诚,其他的包括本庄氏、新发田氏在内都有久经考验的叛乱传统。想想也可怜,为景晴景景虎祖孙三代{血缘是兄弟,但是家系上景虎是晴景的儿子},都没彻底把这帮人家臣化。 小平太反正懒得管越后的烂事,他只关心北条高广{好好的毛利不姓}有没有带来一定数量的粮食,现在七八千张嘴要自己管,愁死个人。 北条高guǎng ān排好了军兵,带上随从,还有小平太的熟人足利长尾的长尾当景前来拜见山内义胜。双方在亲切友好的的气氛下商业互吹了一阵。 全然没有人去翻长尾氏攻杀守护,逼杀管领的旧账,反正其乐融融的吹了一会儿。北条高广看差不多了,就把长尾景虎送的纪州铁炮三十枝,骏马十匹,黄金一千两摆明了。 山内义胜一听这个价码,已经可以满足了,又询问了粮草问题,北条高广也说了一个数字。小平太眉头一皱,十天都不够啊。 看到小平太皱眉苦思,北条高广颇为豪气地大笑:“我们虽然没有粮食,但是沼田城里粮储丰富,我为山内左马助殿下打下来便是。” 小平太突然想到一句话:“骚还是大哥你骚啊!” 正文 百十骑如同一骑 听完北条高广这句话,小平太是很想相信啦,如果长尾景虎来,他就一个人小平太也能信,可是你北条高广来这么千把人就很不能让人信服了。 再者大兄弟你自己什么货色应该有点数啊,被上杉谦信来回暴捶,捶服了派到这个关东来,转头就投了北条氏康。然后又被上杉谦信捶,最后上杉景胜的时候和儿子搏一搏,捧景虎。结果很不幸,连命都一起搏进去了。 所以说你这话的可信度,怎么就那么低呢。小平太除了看出北条高广够浪之外,还真没看出能让人信任的地方啊。 不过现在青黄不接,空手变不出粮食,只能相信北条高广了。用句俗一点的话就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想了想,这一万号人,起码一个月的粮食还是稳得。小平太只能说先静观其变,看看事态的发展再考虑其他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再看北条方面的应对,见到呼啦啦来了近万人的敌军。北条康元一边征召军兵入城死守,一边扯着北条氏康的虎皮勒令上野下野左近的国人豪族率兵来救他。 伴随着山内军四处抢掠,北条军的马廻和传令也一股股的穿梭在上野下野,尽全力拉救兵去救他们的老大北条康元。 此时伴随着越后援兵赶到,北条军和山内军的冲突也就要展开。北条康元怕敌军越来越多,最终下定决心,出城决一死战。 北条康元的本钱实际上并不差,他有二千相模武藏支援而来的在地众,这些可不是杂兵,都是他爹地黄八幡北条纲成带出来的玉绳黄备精锐,清一色的常备足轻,不带一点水分。忠诚度很高,战斗力也强。 稍次一些还有他所入继的沼田氏本部征召兵八百,下野佐野氏六百,共计三千四百众可以自己得心应手掌控的军兵。另外吾妻齐藤氏五百众和箕轮长野氏二千五百众聚做一团在城外山野上扎营,摆明了除非一定打胜仗,能摧枯拉朽抢胜利果实,不然就要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但是这三千人的军势也足以为北条军打气了,这表明了起码在表面上大部分上野的国众还是站在北条方的。出不出力另说,态度起码可以接受。 这样大约北条方实际有六千余众,山内方主力山内众三千一百加江尻众一千二百{实际作战兵力二千出头},信浓佐久小县众一千一百{都是弱鸡杂兵不管用},上野众四百{捆来的,更没有用},两长尾残兵七百五,越后杨北众援兵一千一百。 看着山内家花团锦簇的将近八千大军,实际也就四千来号人能冲上去搏一搏,和北条方面三千大几百能见仗的一比也差不了多少。 部队一拉出来,由名将北条纲成diào jiào出来的北条康元只大略的看了几眼,就估算出山内军加援兵实际的作战力量也不过尔尔。完全有一搏之力。 北条康元洞悉这一切之后,也就不废话了。很快摆开了阵势,稳住了上野两个地头蛇的援兵。做一个犄角之势,背城列阵,沼田兵和佐野兵做第一层消耗,一千北条本部兵分列两翼,最后几十名旗本和马廻驱策一千北条兵做总预备队在第二线,做最后决胜一击。 山内方略占地利背靠越后群山,有以上凌下的些微优势,山内众占住一翼,倒是北条高广抢住了正面突击主位,看来是试图用一千来人冲垮北条军三千多人。 就列阵而言,北条军实际上虽然有城池依靠,反而只能在四平八阔的小平原上列阵。原因也很简单,沼田地方实际上是一个盆地。而日本人筑城的尿性大家也都知道,沼田氏这种小势力是不会选择修筑大规模的平城的,只会设法在山坡上造山城。 这也就导致了背倚城池的北条康元只能把大军放在平地上,毕竟隔壁仅有的一个山坡提前被长野业正占了,也不知有心还是无心。 而山内军虽然是攻方,但是坐北朝南,身处于越后连绵群山与关东平原的交接处。高耸的山势到这里逐渐平缓,但是仍旧是有一定的倾斜角度。正好适合大军向北条方冲击而去。 双方列阵已毕,山内方的阵型摆的一边极薄{一千多人}一边极厚{七千多人},让北条康元看的都迷茫了,还以为山内军内部起了什么争执呢。 不过明显北条康元想多了,山内义胜虽然年轻也气盛,但是他又不是无脑智障小说里给主角打脸的bái chī,不意气用事是为将者最低级的要求。他乐得有人第一线去冲锋陷阵,自己山内家的武士和足轻可是立足战国时代的本钱,死一个都心疼。 北条高广遣了一名马廻过来让山内左马助殿下观阵,就一溜烟跑了回去。 那么山内义胜也乐得清闲,随便指了一名旗本众的足轻大将带着三四百人对北条侧翼牵制,剩下的全军都看戏。 小平太则比较好奇越后兵的战斗力,毕竟后世的各种信息都把上杉谦信的越后兵夸得无与伦比。号称是与武田甲斐四如精兵不分伯仲,几千人压着北条几万人打的天下强兵。 能正面观察越后军的战斗力的机会不容错过,小平太赶紧骑着自己那匹一米二不到的木曾马,让阿吉牵着站在高处手搭凉棚以目远观。 看着二百米开外的北条高广手持藤弓,大声鼓舞越后兵,不过随着风声飘来的断断续续的好像是一个首级二升白米,摧破全军再赏二升白米。挺朴实的,小平太如此想到。 然后就看北条高广在诶!诶!喔!的呼声中亲率六七十骑骑马武者人披铁甲马挂面帘手持藤弓以三五个为一小团,各自聚合,汇成大团。冲向面前的北条军,蹄声隆隆而不绝。 大约驰到北条军前二三十米外纷纷松弦放矢,又毫不犹豫的向两侧回旋,回到越后军阵中再次汇聚成团。 就看见北条军第一线的炮灰不断有人扑倒,而北条的弓足轻大多是就地征召来的,丸木弓力道既软,箭矢也不利。再加上骑兵冲锋时那种骇人的气势,这些足轻还能放箭就已经很对得起北条康元了。 如果遇上意志不坚人心动摇的军队,可能北条高广这么一个邀击,就能三军大哗立刻崩溃。反正小平太如果是第一线的足轻,看到这样的骑兵冲过来,肯定转身就跑,小命要紧。 等北条高广让处道路后,越后军第二阵北条景广也带着数十骑絏弓放矢,数十骑如同一骑,百十人如同一人。两父子往复如此至三回,竟不折损一人,而扰动了北条的大阵。 胜败之机已经初露微光。 正文 车轮而进勇锐兵 弓马娴熟的越后骑兵动摇了北条军的阵线,相信整个战场上的各方势力都看的清清楚楚。即使小平太这样不怎么通晓军事的也多少看出点影子。 这不是说北条军太烂,其实北条军也还可以的,打得像模像样,他的侧翼被山内义胜所派遣的士兵攻击。虽然山内义胜只要求牵制,不要士兵们太拼命,免得山内氏的军队死伤太大。 可是上了战场还想保存实力就根本做不到了,北条军的本来的目标就是防守反击把山内军给干翻。如今山内义胜只派三四百人来还不是和玩一样嘛。正好趁此机会,先把你这只小部队吃掉。 很快山内军就被北条军粘住了,双方你来我往,打的热火朝天的,根本就脱离不了接触了。和那种拍电影一样互相喊两个小时散伙回家吃饭的合战不同,小平太已经看到山内军这边出现伤亡。 小平太下意识就和阿吉说道:“你看,地黄八幡所训练的士兵真是厉害,战斗力如此强悍啊。”阿吉嗯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小平太。小平太一拍脑门才反应过来,去年就是这票人把阿吉捆了卖给自己的。他没破口大骂已经很好了,是小平太自讨没趣了。还cì jī了一下阿吉幼小的心灵,罪过大了。 继续看向战场,与侧翼焦灼甚至略有一丝胜势的状况相比,中央用来消耗山内和越后精锐冲击的炮灰佐野兵和沼田兵越来越被动了。 虽然还没有人如同小平太所想的那样丢下武器反身逃跑,但是原本还算平直的战线已经出现越来越多的缺口。很多足轻畏缩着不肯上前补充到第一排去。越后骑兵的骑射太厉害,距离也近,几乎是箭无虚发,还都是要害。这让看着前排人扑倒的士兵们怎么敢替补上去,即使第一排还竖着几个木楯。 就凭他们头上的铁皮阵笠和身上的便宜具足想要防御二三十米外射来的强弓重箭基本不可能。而且现在的医疗水平,哪怕没射中要害也有可能伤口发炎感染得败血症最后扑街。 如果射中什么脖子,眼睛,胸口这种要害,连治都没人会帮你治。你如果没有当场毙命,还有一口气的话。别人会静静地看着你在不断的哀嚎中逐渐虚弱,最后失血过多直至死亡。 这么大的风险,但凡不是一个傻子就不会想着真给北条家卖命了。何况北条康元都继承了沼田家了,居然连沼田兵都不当做自己人,驱赶着他们做炮灰。这种行为太让这些沼田兵心寒了。 以小平太的判断,第一线的炮灰们还不崩溃更多是因为后面叠为三阵人数一千余的北条本部武士和足轻那明晃晃闪人眼的枪尖罢了。 至于铁炮嘛,山内方也就几十支,算上刚刚长尾景虎送的也不超过一百支。除了数量太少,形不成密集的火力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huǒ yào可不便宜。小平太买阿吉和他爹他妹一共花了一百钱,而铁炮开一枪的huǒ yào钱就够买三分之一个阿吉了。 你拿那么贵还不一定能一枪就打中人的铁炮去用,算算账,心疼,以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两父子那节俭甚至有点抠门的性子。别说了别说了,老子不舍得,反正杀这些杂兵是绝对不值得用铁炮的。要是能射武士,那倒不是亏本生意了。可明显场内北条武士不超过一百个,用不上用不上。 再者没看人家主力是越后北条高广嘛,人家打的风生水起的,山内家捧个人场就可以了。配合一下北条高广的表演就算是尽职尽责了,打烂仗嘛。 小平太在瞎鸡儿乱想,另一边的北条康元也在瞎鸡儿乱想。眼看着越后那不足二百骑武士就要把正面的炮灰吓跑了,自己手边骑马的武士加奉公人拢共才五六十,要不要去对撞一下? 想了一会儿,北条康元还是算了,永正七年,越后守护代长尾为景带着越后精骑冲垮前任管领上杉显定的大军。上杉显定在越后骑兵的铁蹄下连自己的命都交代了。 越后守护代长尾氏的这只人马可是连续攻杀守护上杉房能和管领上杉显定的狠角色。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干的贼溜,杀起人来根本不管你是谁。 北条康元是没有莎士比亚名著《约翰王》里那种全世界尽管三面来攻,我会在这里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的豪气的。 他自己几斤几两也算看的比较轻,还是不敢把自己精锐的旗本和马廻派出去打击越后骑兵。 最终思来想去没什么好招,只得把一千北条预备队向前补充阵线。 因为生力军的加入,北条军的正面终于开始慢慢回到起初的平直阵线。似乎又能继续打上一轮的样子,士气也稍稍提振了一些。这让北条康元放心不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是北条康元这口气还没舒完,战场上的形势就起了变化。越后长尾军方面,北条高广和北条景广父子俩已经放弃了继续用骑兵骚扰袭击北条军的策略。 只看见越后军齐齐的发了一声喊,原本持弓的骑兵全部换上长薙刀,马枪或者大太刀。聚拢成一个以北条高广父子为首的锋锐。 所有骑兵毫无错漏,只是几个呼吸就全部来到了出发位置,马上的骑士都在调整呼吸。有部分人还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麦豆喂给胯下的战马,这些麦豆都是盐水泡过的,能够补充战马的体力。毕竟这些战马刚刚已经来回驮着武士跑了好几百米,马力消耗不少。 也就是越后平野冰天雪地里长大的越后战马有这个水平,搁小平太胯下这批驮马,如果全速驮着浑身披挂的小平太跑上五百米,这马也就废了,直接吐白沫倒毙都有可能。毕竟牲口不是机器啊,他和人一样精力也有上限的。精疲力尽的人肯定跑不动,精疲力尽的马肯定也一样啊。 似乎是为了让战马和已经放箭好几轮的骑兵略作休息,之前一站列阵不动的越后步兵开始开始在步行武者的前进声中缓步向前推进。 这些步兵不论是只有一顶阵笠加枪的杂役阵夫,还是头顶阵笠身穿具足的足轻,或者浑身披挂意气昂昂的武士都紧握住武器,分为三段。 从骑兵身后移动到阵前,步兵们略停了一停,又整了一下队列。平放长枪,聚成枪林,“嘿嚯,嘿嚯。”吆喝着做出战斗动作。 第一段看旗帜应该是由一位苗字小岛的武士统帅的。越后苗字小岛的武士非常多,估计应该不是那位人称鬼小岛弥次郎贞兴的勇将。人家是长尾景虎的近卫,不会甘于被扬北众的北条高广所驱策。 总之这个小岛部正在向北条方移动,起初只是快走,在最后的五十米时,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紧握武器快速冲锋。就如热汤沃白雪,快刀切黄油。整个北条军被拍的立刻就凹了进去。 两军相逢勇者胜说的一点都不错,双方都不是那种只能拍击的三间长枪。大家都携带的便于近身搏战的一间半或者二间抢,随便什么人被捅到就是一个血淋淋的窟窿眼,绝无幸理。 北条军的士兵混杂着炮灰和常备,看到一排枪林刺过来,佐野兵和沼田兵原本就不坚定的心立刻慌乱。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他们自己退不要紧,可是他们一退,旁边的北条足轻也慌神了。人都是群体动物,都会随大流。 结果有人退,有人不退。勇怯不同的士兵排在一条线上又没有直接的军法约束,小岛队只一个冲锋就捅死十好几人。偏偏这些人还是整条线上最勇敢,不后退的勇士。 这下可倒好,最勇敢的人率先战死。剩下的看他们那副凄惨的死状更加惊恐,更加往后缩,就这样被小岛队活活的拍出了一个凹陷。 但是小岛队毫不恋战,只不过几分钟就向左右两翼散开撤出战斗。 这让北条军的士兵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到敌人撤退,这些士兵在武士的吆喝和逼迫下又慢慢把凹陷填平。勉强的又重新组成一条可以阻敌的兵线。 正当北条士兵战战兢兢的握住抢,试图继续作战时,越后长尾兵的嘿嚯声又传了过来。眼见着越后兵又只距离北条军区区五十米了。 越后第二阵的安田队同样三百余人,以小平太提前做的功课来看,安田景元或者安田长秀都有可能。这两位到有小小的名声,安田氏在御馆之乱中支持景胜,后来安田氏还随着上杉景胜转封会津,也算谱代重臣。 安田队在一名身背马标的武士率领下如怒浪拍基岸,猛烈的冲击到北条军阵线上。也不过接触几分钟,就井然有序地向两翼散开。 这一次的冲击让北条军更加动摇,小平太看到有北条督战的武士在抽刀砍杀试图逃跑的己方士兵,人心惶惶可见一斑。 到第三阵千阪{也是后来上杉氏米泽藩的家老}队,越后兵的冲锋更是猛烈,交错的锋线上都是手持长枪的精锐武士和资深足轻,几乎一个冲锋的刺击就打薄了北条的第一线。肉眼可见的就有二三十人被千阪队刺倒,身体都不带晃动的就扑倒在地。 在小平太以为他们就要停下扩充战果的时候,越后军却不作停留,再度向两翼散开。小岛、安田,千阪三队人马也就喘几口气,很快又整队叠成三列。靠旗迎风猎猎,士兵呼声不绝。 步兵的这一轮冲击为骑兵争取了宝贵的休息时间,北条高广和北条景广甚至都换了一匹马,其他骑兵和战马也都休息的差不多了。又体力充沛的跨上战马,怒吼求战。 伴随着千阪队的后撤整队,士气与体力都充沛不已的越后骑兵百余骑已经冲到北条军阵面前,毫不犹豫的突击了北条本部兵和上野炮灰兵的杂乱处。 已经被越后步兵冲击的精疲力尽士气低迷的北条军早就阵线散乱,士兵寻不见武士,武士聚不起士兵。轻易的就被北条高广父子突了进去。 尤其是北条高广一柄朱枪,左刺右拍,在马上轮转如飞。北条景广一把三尺三寸长的太刀亦是杀的人头滚滚。看的小平太都为北条军默哀,这两个人形杀戮机那简直就是粘着就死,碰着就亡。完美诠释了杀人也可以简洁明快,成为一门艺术。 以北条高广和北条景广两人为刀尖,几乎只差一丝就彻底撕破北条的军阵了。而眼看不能马上破阵,两人也没有任何犹豫,打马回转就撤出战斗。对于战机的把握极为精妙,配合也没有一丝迟滞。 撤回本阵从新列队的小岛队鼓噪而前,足轻和武士大声的的呼喊着,放平挺直了手中的长枪,猛烈的又一次撞击在北条军阵上。 安田与千阪两队也早就紧锣密鼓的快速聚合起来了,三队人马不过相隔几分钟都撞击向北条军。 终于,本就是裹挟来的佐野兵率先支撑不住,各自哭爹喊娘的抛下武器旗帜溃走。北条康元派来的督战队接二连三的砍杀了好几名溃败的佐野兵也根本阻挡不住他们的溃败。 北条康元急红了眼,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连忙挥动旗帜,要求长野业正赶紧下山,挽救已经岌岌可危的北条军阵线。不仅如此还一再派遣传令和马廻去催促长野业正。 可长野业正本来就是没有选择,bèi pò屈身于北条氏康的。如果北条氏康在这,他可能会考虑一下,起码装模作样的和敌军接触一下。然后再伪装成力战不敌的样子,被自己的“败兵”裹挟着败退。 你北条康元算什么东西,你老子地黄八幡北条纲成亲自来都不一定指使得动长野业正。就凭你北条康元?长野业正理都没理已经死到临头的北条康元派来传令的士兵的哀求。 直接命令三千名箕轮众撤退,刹时间,本就看戏看过瘾,准备回家抱孩子吃晚饭的士兵们推金山倒玉柱,直接来了个卷堂大散。三千人如风般撤退而去。山内军和越后军很是配合的直接放箕轮众撤出战场,完全不做追击。 于是北条侧翼彻底暴露,山内义胜以及左右侧近也都看出胜机已至,立刻将最为精锐的三百旗本队斜向插入北条军。这三百人步骑兼杂,是山内义胜手上的王牌,仅从盔甲上就能判断出这队旗本众的厉害。 小平太也赶紧回到山内义胜身边,做全军最后一齐扑上去的准备。士兵们对于战场的灵敏度完全不输将领,他们也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而北条高广父子也极为敏锐,再度率领骑兵迅雷烈风般突入呈现溃败之势的佐野兵阵中。 一个人的转身后退就会带动两个人转身后退,二三四百人的溃散,直接就冲击了北条全军的士气。本来也不过勉强支持的沼田兵完全没有一星半点护主的概念,尤其是足轻们,直接就倒拖长枪转头向箕轮方向跑去,投靠长野业正去了。反正给谁卖命不是卖,但是起码先有命卖不是! 至此北条军所有的希望都惨然破灭,等于被区区越后众一千一百人打垮了三千余众。 此时只有部分旗本和马廻组织了一小队士兵苦苦支撑,他们只是在为他们的大将北条纲成献出自己最后的忠诚。谁叫北条康元是他的儿子呢,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北条康元换取最后的逃生机会。 正文 上州道路底定平 这些剩下的武士们团团守护着北条康元的马标,北条康元被两个健壮的武士一拽。然后一脚踹翻马扎,和各位同僚告辞。扶着北条康元赶紧上马,左右两人并排催着战马,借着惯性一路向南奔去。 如今北条康元惶惶如丧家之犬,也就身后的沼田城还能给他些许的安慰。有道城墙起码能让人安定不少,溃败的士兵也有相当一部分往沼田城退去。 好在北条康元身边还有人才,接连几名马廻朝东南西南方向飞奔而去。按照战前的了解,东南平井城方向还有北条长纲{幻庵}的三千多人马。这支部队是南武藏攻略担当的精锐部队,如今在威慑下野和下总浮动的国人。离沼田最近,只要两三天就能驰援过来。 只要北条康元拉上几百人,在沼田城死守,就算八千人人肉扑城,对于这种小而坚的山城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拿下来。北条康元等来他叔爷爷的援军就能活命。 至于其他几骑,应该是去求松山城的上田朝直的松山众,江户城的远山纲景的江户众,钵形城的北条氏邦,八王子的北条氏照,甚至玉绳的亲爸爸北条纲成。这些人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就是心理安慰了。 面对八千多人汹涌扑上来的大军,北条最后那一二百人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就彻底淹没在人海里了。基本个个身上都扎满了窟窿眼,死的透透的。 眼看着八幡大菩萨和北条三阶菱两面马标先后扑倒,小平太知道北条败了。彻底败了,在沼田的所有本钱都输完了,沼田已经不可能再属于北条了。 而那些根本没啥用处的杂兵们,这时候都神勇的让人惊讶。一点畏畏缩缩或者低声下气的样子都看不着了,追捕敌军砍倒大旗的时候一个个都活跃至极。 打顺风仗的美事真是爽,也就小平太怕脏了自己的手,还假装镇定宠辱不惊的站在山内义胜旁边观阵。 山内主计头看向山内义胜:“恭喜少主一场快胜啊。”山内义胜虽然挺开心的,但是他也知道越后长尾兵才是这场合战的主力。 越后军的战斗力也让山内义胜惊讶,自诩是见识过近畿内各路霸主七八万rén dà会战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越后兵真是娴于战阵,不知道长尾景虎亲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盛景。 “叔父你如何看这些越后的军兵?” 山内主计头略带打量:“是友非敌,真乃幸事。” “真是天下少见的强兵啊!”山内义胜一拍马颈,胯下的战马很通人性的动了起来。几人都策马向北条高广的一文字三星马标走去。 小平太看两位大佬都对越后兵评价颇高,果然名不虚传。心中惊叹于越后兵那种叠进攻击,策应配合。果然三越{是上中下越后,不是越前中后}雄兵天下精锐。 原本袭扰侧翼的两长尾兵和信浓众也全部加入到追击中,漫山遍野都是山内一方的士兵在追捕北条方的败兵,而北条景广也毫不犹豫向被护卫着的北条康元追去。 于是山内义胜也不拿大,和小平太一众人等前去恭贺北条高广。毕竟强者总是值得尊敬抑或是拉拢的。 小平太还分神看着战场,沼田城始终没有打开城门,许多溃败的士兵泣声哭喊也没用。城门就是不开,估计北条康元是进不去了。 而后沼田城内如预料般的发生了sāo luàn,呼喝声、厮杀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沼田氏的族人群起消灭了城内北条方的势力。在沼田显泰的内外配合下重新夺回了沼田城,然后马不停蹄的也来山内阵中拜见。 此时的幕府内,山内义胜谦让之下,北条高广与他一同坐在主坐上。不过北条高广也不是傻的,略略侧身,显示他低山内义胜一等。是作为援军,作为副手的存在。 两人很愉快的接受了沼田显泰的降伏,毕竟人家这么自觉来献城,还把北条氏储存的物资都完好封存。两人一听果然北条氏存了不少东西在城里,立刻派人去接收城内北条氏的军粮物资。 小平太一面恭贺北条高广旗开得胜,一面也打听长尾景虎的去向。果然长尾景虎已经带人上洛去了,上杉宪当祭出了大杀器,他将收养长尾景虎,待北条氏康被长尾景虎消灭以后就让出关东管领的名分。长尾景虎此去上洛就是为了获得公方和朝廷的认可,能顺利执掌关东。 果然如此,小平太到不意外。还默默替北条氏哀痛了一下,你们即将被按在地上摩擦,被捶的生活不能自理。曾经压着关东管领打,马上就要被管领骑到脸上去咯。 总之沼田现在被夺取了,沼田氏也很知趣,北条高广派了二三百人名义上协防,实际控制城防,而沼田景义也作为人质被送去了越后。 这下子长尾景虎,拥有了进入关东的钥匙。 而双方的目标也就转换成了调略上野,稳定道路,是否进一步前往武藏夺取一个据点。 这一点上双方其实还算意见统一,只要得到馆林或者廊桥或者松井田某个据点即可,多了也守不过来。为将来长尾景虎进入武藏留一个前进基地即可。 其实小平太觉得不必要,反正长尾景虎大旗一到,武藏忍城成田氏马上就会反水过来。不仅如此连岩付太田氏,以及江户,川越,甚至玉绳都会全部倒戈过来。 不过领导永远英明神武的,不给领导提意见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在讨论还没出结果的时候,已经跑路回箕轮的长野业正又递来了橄榄枝。他将之前破败的廊桥长野氏的廊桥城渡让给了长尾家,给北条高广做基地。 得!就说扛着管领大旗好办事是吧。打都不用打,就有人上门给你送城。 于是合兵一处,赶赴了廊桥。北条高广刚进城又得到一个好消息,北条康元被落伍者狩了,被北条景广拿了大米十表给换了回来。也不知道哪个村的二傻子,卖的真便宜。 正文 长尾景虎缘一面 在趟平了一条进攻北条的通道之后,山内军和诸国人自然而然都准备退走。剩下动摇的上野国人肯定要靠北条高广自己去收拾。 也不看看北条高广手下的都是什么样的猛人,名气虽然不多大,但借着长野业正的嘴早就传遍上野国了。甚至附近的信浓,下野,武藏都听说一千多人两小时不到干翻六千多人{长野业正自己卖自己啊},北条军的不败神话被一下子撕破了,哪还有什么不开眼的傻子跳出来蹦跶。 是觉得自己家里有矿啊,还是觉得家里有油田啊。这附近谁家能呼啦啦拉出来六千多比北条军还精锐的部队啊,剩下的杂鱼,在北条高广面前都不算一盘菜。顶多算热热身的饭前开胃点心。 何况管领上杉宪当在当地还有几分面子,几个长尾的分家,还有赤井,横濑,由良,大胡,白川等一票小弟都没向北条彻底低头。 如今越后一个打三个的大腿来给他们撑腰了,可把他们都牛匹坏了,四处攻击扫荡北条氏的驻军和亲北条的势力。连本来驻扎在平井附近的北条长纲{幻庵}都很明智的退往武藏保存实力了,人家人老成精,一看四面皆敌,早就脚底抹油跑路了。至于自己那位侄孙北条康元,默哀一下,反正他老子北条纲成能生,前前后后七八个儿子,今年床上再努力一下就补回来了。 小平太和北条高广支用了一万大军一个月的粮食,反正都不是自己的,抢的北条氏康的粮食又不心疼。一个乐意给,一个随便要。倒把跟来的信浓国人高兴坏了,一个劲的夸各位大腿真仁义。一场硬仗都没打,全须全尾的回信浓,人没死一个,还得了不少粮食。一个个把大拇指竖的老高:“硬是要得,要得。下次有这好事再来招呼我们,我们随叫随到。” 至于山内军的士兵们在沼田两郡内都发了财了,只想着回家收麦子了。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局限,广大的农兵足轻和阵夫杂役完全围绕着自己的田地来应付领主的军役,什么家国大义他们是不懂的。 于是四千多人欢天喜地地回家,他们的关注点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山内义胜和小平太他们则警醒于越后军那强大的战斗力,还好长尾家属于亲幕府势力,甚至还要继承管领的名分来维护这条幕府的破船。 小平太回到山内以后,把多的粮食全部归仓,弄的北畠大学都奇怪了。这世道都是没粮食吃出去打烂仗吃别人家的,结果这回打烂仗不仅没死几个人,吃了人家的,还拿着回来,粮食还越打越多了。 这笔生意做的硬是划算,以后可以多打几次。北畠大学拍拍小平头的肩膀,一副年轻人你很棒哦,我今天又对你刮目相看咯的样子。搞的小平太都不好意思了:“侥幸,都是侥幸。”然后赶紧闪人。 把粮食归了仓赶紧过来给山内义治交差,山内义胜和山内主计头早就在和山内义治汇报了。山内义治也从自己那票旗本众的嘴里听到了越后军的各种形容。包括从军将到阵夫各个奋勇,勇于野外浪战{古今中外,勇于主动野外浪战肉搏的都是精锐},节制有度,上下一心,赏罚分明,因粮于敌等等等等。 越后军的种种让山内义治父子俩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颇有但求一面之缘的仰慕意味。老子是想着这人可以拉拢一下成为自家的强援,儿子想的是如此英雄人物我要去会会他。但是让他们离开领地前往越后春日山长尾的大本营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还没有彻底明确同盟关系,就算是同盟也不能不防。何况就是去了能咋样,人家长尾景虎也不在家啊。 山内义胜索性提出,既然长尾景虎在洛中广交幕府与朝廷。自己可以以五月节的名义去洛中向公方和朝廷进献节礼,然后假装顺路见一见这位长尾景虎。 几位山内重臣和山内义治也认为这个可行,去京都那轻车熟路了,山内父子来回走了几十年了,又在第三方领地,安全系数大大提升。 小平太立刻跳出来,说可以护卫山内义胜去洛中。不用麻烦别人做警备众了,他很乐意效劳。这倒让在场的其他人很奇怪,毕竟他这个内田郡代已经是出了名的懒政不作为了{美其名曰无为而治},除了杀人放火抢劫收税其他公事一概不管,全部放任自流,有些同心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长啥样。而且小平太上任半年多了也没有一桩杀人案,也就是说小平太等于根本没上过班。 至于劝农课桑,奖励耕织,弭平匪盗,兴修水利。这些活不用小平太其实也能干,小农社会有顽强的稳固性和生命力,只要没有大规模**和天灾,安稳的不行。?剩下的偷鸡摸狗,搞破鞋这些事,山内义治养你们这些同心干什么吃的!这点破事也要烦到本郡代秭小路纲家嘛! 于是在场的诸位,除了不明所以的山内义胜之外,其他各位都是猪八戒chī rén参果的样子,头一回啊!这个懒出天际的懒鬼居然主动揽活干。 小平太讪讪的坐下,挠了挠自己的脑壳。山内义治心想你难得主动开口抢活干,那肯定安排你去了。小平太当然乐意,可以见一见越后之龙,有啥不乐意的。 当下山内义治就吩咐,新麦的面粉可以带上一些,大米还早就不用了,甲州的干果也可以带点。黄金就不带了,多备两匹马驮几百贯假币去就可以了,酒的话到京都再购买一些就好。 倒是便宜了京里的公方,又能白捡东西,山内义胜自无不可。反正崽卖爷田不心疼,都是自己老子的家当,送几个给人自己也没负担。 小平太则忽悠着阿吉,你老爷我要带你上洛去啦,跟我去见见大世面吧。 正文 身未上路锅先到 当天回到家,吩咐阿吉打包裹然后带上斗笠蓑衣,小平太自己也带了三百贯的巨款{足足一千二百斤,要专门用一辆小板车拉着},准备进京走走门路。换个说法就是跑官,明码标价的那种。毕竟不知道这两年的行情,多带一点准没错。 小平太自己大小也算一个名武士了,需要买个官{当然啦,有些不要脸的就直接自称了},理论上山内义治是可以替他表奏的,不过大家都知道小平太认了一个死鬼干爹,朝廷里有门路,可以买美官,这事也就不提了。 只要买了官,以后碰上下属碰上领民,就可以被人尊称了。如今碰上人,熟人还好,可以直接叫小平太。身份低的,不熟的,直呼秭小路大人,一点都显示不出小平太的身份。所以买官也是一件比较必要的事了。 一夜无话,小平太第二天仍旧六点多醒了,虽然不用急着去奉公,但是上洛进京的队伍不会推迟的。总不能让别人等自己,何况山内义胜还一起去呢,那可是未来大老板,早点去留个好印象。 可紧了城才发现进京的队伍还没有整配完成,可能是礼物没有筹集好吧,其实果子,酒水都去京里买就是了,虽然贵一点。只要带足了钱就得了,不过每次上京还是大包小包的带。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吧。 小平太心想:“嘿,得嘞,又放一天假。”乐得清闲,顺路去代官所和自己的属下们打打招呼,什么督促一下他们。装作自己也很努力干活的样子。 结果人家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起码四个月没在代官所见过这位内田郡代官了,大家都要忘了这号人了。 小平太反正不尴尬,大马金刀往主座上一坐。然后招呼一个组长过来和他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那人也没啥好说的,就把夏收成功结束之类的废话说了一通。小平太听得直犯困,心想着自己果然不是坐班当值的料。摆摆手让人家继续干活,自己赶紧带着阿吉回家补一个回笼觉,睡两小时正好赶上午饭。 回到家里却发现气氛很不一样,今天特别的叽叽喳喳,各路大佬的大老婆小老婆都到了纲良叔父他的老婆那里。林林总总站着的坐着的,门口等吩咐的总有那么四五十个女人。小平太心想你们平时就这么大规模的后宫茶话会的吗?你们就没点其他的业余活动吗?孩子不用奶了? 结果小平太还没回屋,刚在院子里冲脚洗手,就被小乃叫到了堂前廊下。按理说他一个武士,怎么能被女人呼来喝去,可是架不住女人堆里有大佬的老婆啊。指不定他男人或者他儿子是谁呢,乖乖听传,赶紧去见上一见才是正理。 等小平太和她们隔开一段距离,安稳的坐下以后。大叔母先吩咐人给小平太上茶,又让阿吉端了两碟点心果子一起。小平太才发现不对劲啊,这架势不是三句话五句话啊,这是哪位大佬要和我促膝长谈啊。 到没让小平头等多久,一个明显地位最高的四五十岁样子的妇女先开口了。小平太一听她自我介绍,果然大佬,是笔头细川chūn gōng的夫人。惹不起,惹不起,赶紧换上一副笑脸。 这位细川夫人说话慢条斯理的,她说京里的珍珠,鳖甲细工,香粉,衣带,头饰等等汇集四方名物,可不可以带上一些给她。小平太心想阿姨你五十岁了,老归老心不小哇。 想着都是不占地方的东西,小平太便满口答应了下来,可是那位阿姨让小侍女递上来的钱可就不对,足足黄金一百两,这不是去买阿玛尼纪梵希啊,这钱太多了。换到现在买阿斯顿马丁都嫌多啊,这是啥意思啊?总不至于是贿赂吧?怎么可能。 小平太满脸疑色的看着她,那位阿姨用扇子遮住嘴说这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存下来的的脂粉钱,如果小平太能帮她想办法再多一点就好了。 这话一出口,小平太就明白过来了,早说嘛。搞的一开始拜托小平太一个男人去买化妆品和首饰,这不就和现在女朋友来大姨妈叫男朋友去超市买卫生棉一样嘛。多尴尬!多不好意思! 现在把实话说出来大家就都明白了嘛,不就是觉得小平太生财有道,希望能弄两个钱使呗。 可以啊,这年头就知道风险管理,天使投资啦。看着这些女性眼神里的期待,小平太只好答应下来。于是呼啦啦的小侍女们,你五十我八十的顷刻之间就又拿来黄金五百两。 又是那个明显地位最高的细川夫人先开口,只要帮她们保证保本能挣点就可以了,当然挣得越多越好。小平太只能答应他们尽力而为了。 等把他们送走,三位叔母叫小平太留下,也拿出了二百贯,和他说纲良叔父就会土里刨食,一年到头存不下几个钱,想想办法替他存点养老钱吧。 小平太立刻头顶三个问号,如今造假币,纲良叔父每月抽抽水,搭点料子做私活,一年少说能弄三四百贯。你们还给他哭穷,过分了啊。 可是毕竟是纲良叔父的老婆,又不能当面揭穿她们,只好一脸傻白甜天真无邪一无所知的样子应承下来。 这玩意可好,把小平太弄的抓耳挠腮的,在地板上从左滚到右,从右滚到左。这特么路还没上呢,先弄了这么一大笔一定要高回报的理财产品。 老子又不是弱势群体开银行放gāo lì dài的,也不是路上做没本钱的买卖请人家吃刀板面馄饨面的,哪儿给他们去弄高回报低风险的理财产品。 总不能在战国时代就给人玩庞氏骗局吧,那估计只要一玩崩,第二天就能有人提着刀上门。大卸八块算轻的,剁成肉酱也不是不可能。以小平太的了解来说,这帮人绝对做得出来。可不敢就这么玩火啊,换一个换一个。 思来想去一点头绪都没有,以前就曾考虑过挣钱的事,可是路子很窄,基本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既然如此,就不能光飘飘的上路了,立刻打发阿吉拿着自己的名号,命令町内的绢丝商家都到自己家里集合。 看着这群不知所措,略带惊慌的商人们,小平太摆开八字官步,打起熟练的官腔。 “本郡守今日叫你们来,不是zhèng fǔ采购招标,不是私人团购。” “为了干嘛呀?是为了给山内家御谱代家老众笔头细川chūn gōng大夫的夫人挣脂粉钱。脂粉钱懂不懂?就是笔头家老他老婆的私房钱!小金库!” “这就是本郡现在最重要的政治任务,你们这票人能明白?不能明白的就装作明白!老子这不是明摆着压价,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机会讨好家老细川chūn gōng大人!” 好一番威逼利诱,就用批发价拿了一批甲州丝和绢帛。这东西挣不了什么大钱,但是丝绸价高量轻方便上路,而且甲州丝天下闻名,先带到京里卖给大坐商,起码可以挣一个跑腿钱,把各位太太的首饰香粉都买上。 然后嘛,进京路上还要在想想办法,能弄几个是几个。小平太可打听清楚了,那些老阿姨xiao jie姐正儿八紧都是山内家各名门的夫人们,谁知道她们是真的为了买点头面香粉存点脂粉钱,还是他们的男人们叫她们来探探路,先做个小投机,能发财再跟进。 正文 越后之龙踏云来 说实话铜钱被取代不是没道理的,一贯四斤多,抛开黄金,小平太五百贯钱能有二千斤,等于一吨多。这么想来,难怪到了唐代仍旧是用布帛彩缯做一般等价物。就是回鹘突厥勒索唐zhèng fǔ也不要铜钱金银,就要各种绢布。 有人认为这是钱少不敷使用的缘故,但是实际上在开天年间开元通宝的年铸造量已经达到惊人了百万贯之巨。即使安史之乱大规模的破坏了北方的钱监,到了代宗刘晏执掌财计时也已经恢复到超过三十六万贯。 参考到唐zhèng fǔ不论是早期的租庸调制还是德宗时的两税制,实物税中的粮米和绢布仍旧占据大头。经常看见史书上说发大盈库绢五万飨军,发户部钱{这个钱指的是财物}彩绢十万助军。 症结即在于铜钱的价值不够大,不足以应付市场交换的大额支付需求。当然他辅币的地位即使到二十一世纪也没有动摇。 毕竟随着商品经济的日益活跃,数百贯上千贯的钱款交易已经日见不鲜。虽然升斗小民仍然汲汲于每日几十个钱甚至十几个钱的收入。但是仍旧阻挡不了贵重金属逐渐成为市场主流货币的趋势。 反正把大部分的钱和黄金都买了绢丝,捆吧捆吧套个两辆小板车就完事了。和纲良叔父还有家里的婆婆妈妈们告辞,就带上阿吉护卫着山内义胜上洛去也。 靠着五十名英武勇锐的武者护卫毫无阻碍的到达了江尻,换上廻船,去往南伊势津凑。 如今伊势国司北畠氏威势更盛了,居然彻底打趴下了神户氏,塞了一个儿子过去,几乎臣从化神户氏了,南伊势的环境大为好转。甚至北伊势的长野氏也开始慢慢低北畠氏一头,随着长野大外记植藤的去世,势力愈发衰退。 其他人可能感觉没有那么灵敏,战国时代哪天没有大名家bèi gān趴下。可小平太知道,号称日本小战国的伊势国都已经出现统一的曙光,剧烈的兼并战争已经开始了,天下的统一就要在这一两代人内达成。 就这样无惊无险一路平顺的到达了京都,山内义胜立刻遣人去御所汇报{我又来送钱啦!大哥快安排我插队见面},顺便打听长尾景虎的去向。 剩下的rén dà家都各自安置,小平太也要处理绢丝。先是让阿吉联络上京中的大商座,对方派了两个老练的使用人{番头,手代,见习这些我不确定称呼是否普及,但称呼为使用人是绝对没错的}来查看甲州丝和绢布的质量。 小平太心想,这都是我费了半天口水亲自半买半抢来的最好的货色,怎么会不好。那帮山内府中町的商人如今心头指不定还在滴血呢,小平太可是压到进货价拿的货,等于在割他们的肉。 果然那两个使用人是老于采办的熟手,一个人查看甲州丝的色泽,质量,重量。另一个人撸开自己的袖子,以半截手臂做标尺,一截一截的估量绢布的长度是否达标。再细看绢布的经纬编织,是几横几纵,判断丝线的密度。 没有多久,他们两人的手脚很快。商人嘛,时间就是金钱。两人表示对小平太的货很满意,拿出算盘,噼里啪啦打出一个价,小平太看了看算盘上的数字,又拨了两个珠子,那两个使用人表示接受。小平太心里默算了一下,这样扣除车马运费一千贯的货能有二百多贯的利润,于是合作愉快。 很快就有伙计牵着两匹马跑过来把这些绢丝都给拉走了,送来了金银各自若干。并且现场给小平太称重,表示童叟无欺。 小平太颠了颠装钱的盒子,确实压手,人家开门做生意也不会在这种东西上少那么三两五两的。 打开盒子,看了看,西国的银子也被打成银判的样式,主要是山名氏的但马生野银和毛利氏的石见银,含银量很有保证,西国通用。?都是标准的硬通货,一点问题都没有。小平太倒是想看看石间银上有没有毛利元就的花押,很可惜,并没有。 还没清点完钱款,就听到阿吉跑来说去御所的武士回来了。 小平太赶紧让阿吉在这把钱都收起来,然后看好,自己跑去听消息。果然长尾景虎还在京内,住在近卫家的别院内,还有随从大军二千余人,正在鼓动将军赶紧讨伐逆贼三好氏。 山内义胜立刻发帖子邀长尾景虎在御所一晤,那边也很快就同意约了日子。 过了两天心神不宁的日子,小平太在阿吉的服饰下穿好吴服,请人修理梳拢发辫,胡须也微微留了起来,村正也擦拭的一丝不苟。头戴折乌帽子,脚蹬鹿皮武弁靴,反正很是精神的和山内义胜去御所。 山内家的队伍还是很大的,五十余名既做护卫又做仪仗的武者,还有手提肩挑人拉马拽前后数十人马的仆从搬运着礼物,毕竟理由是恭贺将军家五月节,大量的贺礼土产和铜钱要送去。 小平太是第二次见将军,这次因为身份大大提高的缘故得以近距离观察一下。虽然公方现在局势不是很好,极有可能马上又要被三好长庆打出京都,但是公方殿下的眉宇却不见愁色。毕竟他先后调停毛利尼子的争斗,调停寺社势力的冲突,接受九州有力大大名大友氏的奉献。幕府的威信正在上升,如今越后守护代长尾氏也来朝拜,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估计按公方的想法,现在自己也是有几分薄面了。三好长庆也不至于直接来打他的脸,虽然这个幕府这个将军的威严早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过很多回了,可是如今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赌一把吧。 而小平太瞥过公方一眼之后也就不敢一直直视于他,还是在大广间外和山内义胜一起等长尾景虎的到来。 些许时间后,一阵铃铛清脆,希律律几声马嘶,一匹纯白无暇,浑身如雪的骏马跃入眼帘,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神采,犹如天上的神驹踏云下凡一般。 就听到,“越后守护代,长尾弹正少弼公已至。” 正文 以手作画论天下 伴随着通传声,在几骑随扈的陪同下,越后守护代,平朝臣长尾弹正少弼景虎已经来到御所。 这时候你们以为有一个头裹僧巾,手持念珠,孔武有力,高大威猛的怒目金刚降下人世吗? 小平太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透过虚幻的晨影。原本流光溢彩的神话般人物走向众人,不过是一个身高不过一米五多些,头戴折乌帽子,身穿吴服,面貌虽然有些威严但仍旧很普通的二十多奔三张的青年。 唯一与众不同的大约是那种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自信的气质,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质。这一点让他大大加分,果然气质高到一定程度上可以让人变帅。 反正按小平太的看法就是,长尾景虎一眼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青年人,不过胜在有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意思,第一眼观感相当不错。 长尾景虎来到大广间外,完全不是做戏那般的又认真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慢步郑重的走到公方面前,认真的大礼跪伏cān bài,全程安静且肃穆。 等公方让他起身安坐之后,长尾景虎才正襟跪坐。然后公方向他介绍了山内义胜和小平太,长尾景虎面露喜色,口称似少将与左马助父子这样忠悃于幕府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然后感激山内家出兵上州一同打通进入关东的道路。 随后双方开始了愉快的会谈,地点也换到了外间廊下,侍从送来了酒和果子。这种形式大家就放开许多而且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年龄差距不很大,没有什么倚老卖老的人存在。 席间长尾景虎再度以手画图,称幕府有三千奉公众{这个数字存疑},各家忠心于幕府的上洛留守众有五百,自己有二千二百,南近江的六角义贤起码可以援助一万,再动员寺社的兵力{松永zhà dàn人烧了大佛寺,有的是要砍死他把他大卸八块的和尚},这样起码可以聚集起二万人的军势。 然后配合河内畠山家的四万雄兵一起夹击,定可彻底消灭逆贼三好在近畿的所有实力,将三好氏逼退回四国。 然后公方整合山城国和寺社的力量,拉拢大和筒井氏、慈明寺氏,摄津伊丹氏、茨木氏,池田氏,以及丹波的波多野氏,荒木氏,赤井氏。将这一票流氓众召集起来,把和泉国彻底夺下来。 随后在岸和田地方设置军势防备淡路水军众的袭扰,稍等几个月就可以得到堺町数万贯的町费支援。然后煽动阿波守护细川氏,讚岐守护香川氏,守护代香西氏等人峰起。 这样失去近畿财源,四国本据又dòng luàn的三好氏起码两三年内就不能再有任何大动作了。 小平太听完:“可以啊,大兄弟的全局战略很强啊,画大饼的功夫不错。”就是有些地方理想化了。 以小平太的看法,近江的六角义贤如果真心要捶三好长庆,随随便便两三万人马上就拉出来了。他和三好长庆撕了这么多年不分胜负,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北近江的浅井氏去了。能不能派上万人来很难说,不过如果必胜的话,六角义贤肯定会很乐意的过来猛捶一下。 另外可惜了若狭守护武田氏,当年武田大膳大夫元光可是和三好长庆他爸爸三好元长在管领争夺战中猛烈的大撕一场过。如果他还在的话,起码能拉五六千人过来。不过如今武田元光死球了,若狭国遭到朝仓氏的侵攻,自己都朝不保夕了。 至于近畿的流氓众,很多都是谁来跟谁,如果三好长庆bèi gān翻确实有可能就从了公方。 其中实力最强大的丹波国波多野氏的波多野晴通是一定会来助公方一臂之力的。因为当年波多野晴通的爸爸波多野植通和三好元长有过一段致命的矛盾。 波多野植通是正儿八紧的丹波守护,当年细川晴元和细川高国争夺管领大位的时候,波多野植通和三好元长都是细川晴元方的大将,几乎称得上左膀右臂吧。 后来细川晴元带着一票金牌打手干翻了细川高国和他的小弟,美滋滋的进京做管领,结果这两位在京里差点直接动手。原因也很简单,打了好两年仗大家都穷,三好元长提前动手在京都刮了一遍地皮,波多野植通来晚了,没刮上。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可把波多野植通气坏了,回头就给细川晴元打小报告去了。“这三好元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平时就倚着战功嚣张跋扈,如今未经您的允许就自作主张搂钱,指不定就是想弄够了钱再来把您弄死啊!” 细川晴元一听,这还了得。虽然三好元长以前也是自己的患难兄弟,可谁知道人心会不会变啊。再加上三好元长做了管领代确实有点飘飘然的意思,对细川晴元也不是那么恭敬了,有点你不是靠我怎么能当上这个管领的样子。 细川晴元近侧的三好宗三、细川尹贤也趁机说了不少三好元长的坏话。最后细川晴元心一横,布置了一下,没过几天就把三好元长弄死了。 于是这梁子就算结下了,结的还挺大。不付出点代价肯定解不了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后来三好长庆起来了,肯定要报父仇啊,主犯细川晴元已经被他干翻了,从犯细川尹贤死的早,从犯三好宗三一大把年纪在白川口也被三好长庆攻杀。 就剩下一个波多野植通啦,结果三好长庆兴冲冲的去丹波干仗,发现波多野植通挂了。本来人都死了就拉倒吧,可三好长庆心想着贼不走空,老子不能白来啊。 扶着丹波守护代内藤国贞和波多野植通的儿子波多野晴通大撕一场。有三好氏这个金大腿的帮助,内藤氏神勇无比,把波多野氏捶个半死。当然三好长庆不是免费帮忙的,很快就逼内藤国贞隐居,让松永长赖入继内藤氏,改名内藤宗胜。 如今丹波国守护和守护代各自拉了一帮小弟对峙,如果公方要打三好氏,波多野晴通卖了命也要过来帮场子的。他都被三好氏欺负到脸上来了,就差朝他脸上吐口痰了。他恨不得把三好长庆撕碎了。 这么一合计,公方在畿内其实还是有点势力的,就是前提是一定要能一下就捶爆三好长庆,不然这都是一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肯定靠不上。 长尾景虎这一大通画饼,大家心里肯定也都有各自的判断和考量。小平太对他的计划只能说五五开。山内义胜则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是首座的将军足利义藤还是摇摇头,称今天只为了介绍长尾与山内两家结好,不谈其他,不谈其他。 长尾景虎却还没放弃,说只要现在暂时打击了三好逆贼,给他些许时间,他回领之后就会大起越后三军,以管领上杉宪当为旗帜,召集受到北条氏欺压的关东流氓众,一起讨伐逆贼北条氏。 他自信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就能彻底荡平北条氏。如此他就可以正式继任关东管领的职位,得到统帅坂东八国所有武士的大义名分。 之后就可以捡选诸大名豪族的精锐,最后统帅坂东武士团起码五万人上洛勤王,再兴幕府的权威,为公方讨伐所有不服从的恶逆之徒。 说到这里,小平太突然想起了网上的一个段子。 真圣母,谭嗣同:世界变法未尝不流血牺牲,今日中国变法尚未有流血牺牲者,若有,请自嗣同始。 假圣母,康有为:世界变法未尝不流血牺牲,今日中国变法尚未有流血牺牲者,若有,请自嗣同始。 大约在理想化的世界里长尾景虎多少有点真圣母的意思吧,总之幕府的破船总要有人扶。但看公方的意思他更想利用各大名的矛盾自己积蓄力量,慢慢恢复,免得受他人掣肘。 也许按长尾景虎的设计不出几年就能恢复天下{历史证明失败了},按将军的方法可能需要十几年{结果也失败了},室町幕府这条大船不扶又不行{山内家足利一门众的屁股决定了脑袋},真是难做啊。 正文 阿吉眼里看稀奇 长尾景虎再一次劝说将军失败,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室町幕府的耿耿忠心。大家还是很高兴的畅谈天下大事。 在还算宾主尽欢的情况下,酒也酣,食也尽,双方便向公方告辞了。马上就有扈从的武士牵来几人的马匹,给几人乘用。 出了御所,长尾景虎倒持马鞭,向山内义胜拱手,说着:“今天一晤,不胜欣喜,过两日务必再聚。”然后和数骑随从策马而去,山内义胜和小平太也骑上马,慢悠悠的往回走。随从们也慢悠悠的跟在后面,给两个大佬留下交流的空间。 小平太落后山内义胜半个马身,很是规矩{主要是马不行}。山内义胜到不介意这种所谓的尊卑规矩,招呼着小平太和他并马而行。小平太看他招呼自己有话要问,立刻很狗腿的凑了上来。 果然山内义胜问小平太对长尾景虎的看法:“小平太,你看长尾弹正少弼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平太如实的说:“长尾弹正少弼公目光长远,眼界开阔,军法娴熟于胸,脑中盘桓着整个天下的大势。而且还很年轻{二十多马上三十},将来大有可为。” 山内义胜点点头,示意小平太继续说下去,有什么净可以都说出来。小平太略带郑重:“若能结好,不失为一大强援。如果要兵戎相见,那就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才能保障万全。” 山内义胜听完连连颌首,表示英雄所见略同。但是他在京都见的人多了去了,也指出长尾景虎有些理想化的样子:“长尾弹正少弼公似乎有些天真?人心如水,一眼看得透,一眼也看不透,他似乎事事俱往好处想,虽然其周身正气能吸引人投靠,却不像是能控制操御他们的人。” 哎哟,小平太对山内义胜的评价立刻上了一个台阶,这才见过一面啊。从区区不过两个小时的交流就能得出这么多结论,看人简直不要太准啊,连以后长尾景虎会遭遇某些二五仔十三连环叛都能看出个苗头啊。你们这些封建时代的大名都是魔鬼吗?这么厉害的哦。 不过如今现在山内氏和长尾氏两家和睦,关系算是不错。山内义胜准备过两天再去拜访长尾景虎,继续深入了解长尾景虎的品行如何。而小平太已经达成了面见长尾景虎的小目标,所以这事算告一段落。 小平太盘算着山内义胜自己带来的以及山内邸的留守人员,护卫起码有武士足轻七八十个,如果把杂役和随从全部武装起来,又能再弄七八十个足轻。这种防卫力量在京都里肯定不会有不开眼的傻子来挑事吧。 自己名义上是警备组长,但是自己的武力值顶天十个点八个点的,上了战场连资深足轻都不一定打得过。多自己一个护卫不多,少自己一个护卫却也没啥大事。所以毫不犹豫的就和山内义胜告假,吩咐一个旗本武士好好护着山内义胜就准备干点自己的事了。 反正之后两家的走向那是本家那几位头头脑脑们决定的事,他的身份还不到能够改变山内家走向的地步。 至于小平太自己剩下的事主要有两个,一个是走自己便宜死鬼老子的路子给自己买个官,一个是帮太太团大采购以及设法滚点利息钱。 看山内义胜的样子肯定还要在洛中呆上好一段时间,他还要和长尾景虎互相试探,互相接触,最后达成合作关系。 而小平太就不用跟着了,可以开始着手处理自己的事了。先去找找自己那门穷的掉渣的便宜亲戚,再接济一下他们的生活。 至于阿吉那可是见了大世面了,以前几乎没出过村子,十三年的时光都在上野山沟里来回不超过五里的地方打转,后来去了山内町觉得世上最宏伟最壮阔的就是府中城那座建在石壁上的三层天守阁。还有就是有近万人的大规模城下町,那种热闹与喧嚣,一开始让他都手足无措。 现在第一次坐了船,尽管吐的死去活来,这还是小平太第一次见识到阿吉比自己吃的还少的时候。但是阿吉还是超级兴奋的到处看其实啥玩意也看不到的大海。甚至一度让小平太起了带他去四国土佐地方的浦户然后看室户冲的大鲸鱼的心思。 毕竟每年从纪伊到萨摩有专门的黑潮,这是大海的潮流,不论是船只还是海洋生物随着洋流走都能省大力气。 所以每年浦户地方的洋面上都是一群群喷着水的大鲸鱼,估计那三四十米的鲸鱼能把阿吉吓个半死。 等从伊势上了岸,伊势神宫此前经历战火已经有些破败,但是他碰上了一个土大款。尾张下四郡大名主织田备中守信秀拿出了巨款四千贯文,发下宏愿重修伊势神宫。当然如今还没修好,起码还要再过十年才能全部完工。由于修的很好很壮观,甚至还有一本《伊势神宫陆海cān bài纪》流传了下来。 反正阿吉是没有机会看了,不过近畿毕竟是寺院汇聚的地方,后世里很多著名的世界级文化遗传都聚集在这块地方。尤其是以奈良和京都为圆心扩大的两个区域。留下了数不清的华丽壮观的建筑。 进了京几乎能把人的眼睛都看花了,金阁寺银阁寺等建筑,在阳光下绚烂夺目,光彩非凡。宏伟的五山五寺,数万人的大町镇,喧哗热闹的市集,浓妆艳抹的公家女子,所有的所有都让他几乎晃花了眼?。 每天就想着上街看稀奇,连吃饭都不是那么积极了。这倒反而让小平太稀奇了,这个饿死鬼投胎的居然也有忘记吃饭的时候。 至于今天去御所见将军,那更是把阿吉弄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彷佛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室町幕府征夷大将军在阿吉眼里像是自带光环的天神一样,公方根本就没正眼看他,他也根本没有仔细看到公方。听到通报声就早早跪在地上了,估计只看到了穿着袜子的一双脚吧。 什么东西在阿吉眼里,都算是稀奇而又稀奇的。 正文 二十贯文弹正公 小平太看阿吉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觉得很有必要让他继续开开眼,免得天天在京都瞎跑哪天被人骗了卖了都不知道。 不过暂时小平太还是想先去把买官的事活动一下,带上阿吉,然后让他背着两反绢布自己又装了一点棋子黄金骑着马慢慢荡去秭小路邸。 沿路上阿吉那个小眼睛四处乱瞄,看到什么没见过就指着问,小平太敲了他一个脑瓜蹦他还叽叽喳喳个不停,重点是他说话还带上野的口音,一说的快就让人听不懂,让小平太不胜其烦。 好不容易到了秭小路邸,这宅院看着是好像又破了一点。不过更多是心里感觉吧,毕竟在破败的京都里,什么建筑都被戴上了一种老旧沉闷的颜色。 让阿吉上去叫门,还是那个老仆人来开的门,他看到阿吉又矮又小的野孩子样,刚准备呵斥。结果看到阿吉身后已经人模狗样,穿着得体大方,胯下高头大马的小平太,那个三字经已经到嘴边的脸立刻转了八百度,赶紧大开门户,把小平太迎了进来。态度转换之快,不拿奥斯卡影帝都对不起他的那张脸。 在老仆人的指引下,先把马交给其他仆役,再用水冲洗了一下脚。才带着阿吉登堂入室,进入宅邸。 也不过是早上十点的光景,两位秭小路大人很咸鱼的在廊下下棋。上朝?那不存在的,想太多了。办公当值?指望中纳言大人和少将大人上奏啥。 理论上这两位一位算小平太的爷爷,一位算伯父。不过听到老仆人汇报,并顺着老仆人的手指方向看到小平太以后,哪管的上下棋的事,棋盘一抹,两个人提着纱袍一溜烟的就跑来迎接小平太了。 小平太和他们低头致意了一下,就拽着还在瞎瞄的阿吉一起进屋。几人在庭院的廊下坐下,老仆人端来了茶,天气已经很热了,所以没去室内,在外面趁着庭院里有点风,说说事。 两位便宜长辈看到小平太一副发达的样子也不拿着捏着,主动开口问小平太现在混的如何。“贤侄如今高就?” 小平太也很平淡的说:“不过是拔入了旗本,被委了一任内田郡代而已。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那两位一听,一副果然当初让你傍上我们家没错的表情。然后就客套了一番京都最近的风物人情,小平太看差不多了,就主动开口提出要买个官干干。 “伯父,小侄现下虽薄有威名,尚需一个官职以助声势,不知伯父可愿代为向圣天子呈请,赐一美职?”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早知爱侄英姿勃发,有天下堂堂之姿,世上亭亭之貌,人所共知,世所咸闻。” 我滴个老天爷,小平太自己一幅什么尊荣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吗。这两位为了弄几个钱也算是动足了脑筋了啊,简直是老母猪带xiōng zhào,那话说的是一套又一套啊。 就冲这种恬不知耻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你们二位也不至于混成这惨样啊。还在京都做什么公卿,去去朝仓氏的一乘谷、一条氏的中村,今川氏的骏府,那起码吃饱穿暖没问题啊。 当然大内氏的山口是去不得了,大内义隆前些年在大宁寺被西国无双侍大将陶晴贤给攻杀了。曾经被欧洲传教士称颂的人口富庶繁荣,街道整洁有序,东方的大都市,人口超过五万人的山口町已经烧成白地了。 两位便宜长辈脸不发红心不快的夸完小平太就问小平太的目标是什么。“爱侄可心有所属?秭小路氏乃是藤原氏名门,起家官途即可五位,按资循例,一个三位是必然有的,甚至二位也并非不可能。” 小平太倒是很无所谓,纲良叔父是六位的左卫门大尉。自己也弄一个六位也可以,但是不想和纲良叔父一样。“也不需太高,只需一个六位即可,至于何职,不知伯父可有推荐?” 于是那两位就出谋划策起来,“以外官而言,下国守或者中国介{若狭守,上野介}都可任选,以京内而言,可以少记少史或者诸寮助允。” 只要金子铜钱给的足理论上五位也可以第一次叙任官职就买到,比如将来的两任将军足利义荣和足利义昭,两位仁兄的起家官途都是五位的马头。区别只在于一个是左马头,一个是右马头罢了。 小平太摆摆手,他用不了那么高,再说叙位高了,价钱也要增加,不必要瞎花钱,“只需一任清流美职即可,即使冰厅冷曹亦可。”{说明一下,清流职就是地位高,没具体实务干的职务。冰厅冷曹就是那种管教学的,管礼仪的的无人问津的职位,但是礼仪之大谓之华,所以也是美职} “爱侄即然有所要求,那么弹正职可否?抑或是大学职?东宫职?” “弹正职吧{大学职正好是顶头上司北畠大学头,东宫职正好是家老细川chūn gōng大夫的儿子细川采女正通政所任。采女就是负责挑选宫中女官进宫的,是属于东宫职},其他两职略有不便。” 那最后就决定弹正少忠了,规矩小平太都懂。很自然地问他们活动经费要多少“不知所需几何?竟可直言无妨。” 那两位眼神一个交流,纲利伯父就开口:“说二十贯即可。”小平太听到这个价钱,可真是便宜,两手搓搓。 那两位看小平太搓手以为小平太嫌贵,连连称道:“还可商量,还可商量。”这可是难得的可以弄几个钱的机会,少挣点就少挣点,不能放过。 弄的小平太到不好意思了。连说不用不用,然后先让阿吉把两反上等甲州丝织的绢布拿出来,那光滑的材质,绚丽的色彩,让那两位挪不开眼睛。 小平太还没开口说些什么,他们两个人就说:“虽然绢布昂贵,但还差些,不过也可以了。” 小平太则笑出了声,“这是送给二位做拜访和通融之礼的。” 另外又从怀中取出黄金二十两交给他们,“断断是不会短少了二位的所需的,怎可让伯父为小侄多花费则个呢。” 弄的这两位高兴的脸都快笑的聚到一起了,拍着小平太的手说包在他们身上,以后常来玩。 于是小平太就这样荣膺弹正职,也能被人尊称一声弹正公了。 正文 高利理财了解下 很快朝廷的公文就下来了,文四骈六,好一篇锦绣的文章,而且还不是写在纸上的,写在一块木傍子上。 这玩意就是传说中的告身,写了几句小平太身高一米四,面色黝黑,微须这种体貌特征,然后讲明小平太已经做了六位弹正少忠了。靠这块木牌就是名正言顺的朝廷认证官员了。 晃了晃这块长条的木傍子,二十贯文,还行吧,就这笔字估计放到后代也比二十贯值钱。就是没写在绢也没写在纸上,估计也不好保存到以后了。 看着把木傍子送过来的老仆人,小平太就叫阿吉拿一百钱给这个老仆人。可把老仆人喜的老脸都缩一起了,笑的和朵菊花似的。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阿吉把钱递给他,他千恩万谢的说“谢弹正殿赏,谢弹正殿赏。”小平太挥挥手“回去为我向祖父和伯父问好。” 等老仆人一走,其他的旗本武士都过来看个新鲜。把那块木傍子传来递去,都啧啧称赞这就是告身啊。 他们虽然也不乏五十贯一百贯年俸的旗本武士,但是有些就是继承家里的通称叫个某某守或者某兵卫的官,其实根本不受人承认,只不过大家都不去戳穿而已。还有一些是战场上立了功,主家批量和朝廷表奏一下,一次性几十人的滥发,也不值钱。 只有小平太这个是正儿八紧花了钱走了门路,有注册备案的的朝廷正式官员。 山内义胜从外间进来,看到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在嬉闹,就问大家在干嘛。小平太于是把木傍子递给他看,山内义胜看了,他自己也有一块,四五年前他爸经由幕府的门路替他买的。 于是他吩咐随从把自己那块木傍子取出来,果然一模一样,不过他上面写的是从五位的左马助。果然有大腿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十四五岁元服就能当官,大家都表示自己的欣羡。 山内义胜怎么会放过这种拉拢人的机会,立刻承诺,谁以后奉公立功了,他也帮他们表奏一个官当当。 大家当然要配合他演出一下,赶紧跪下,大表忠心,口称必定忠勇奉公,不忘山内氏的恩德。 然后时间慢慢流逝,大家无所事事了许久,已经进入六月,山内义胜和长尾景虎前后接触数次,最终敲定了一个双方同意的盟约。在将来出入关东时守望相助。 相较于和山内氏的合作愉快,宾主尽欢。在幕府方面,长尾景虎始终无法鼓动起公方向三好正面开战,有几分惋惜的最终回国去了。 山内义胜商谈了盟约又见了长尾景虎,也不准备继续留京了,但是小平太的高额回报理财还没有着落。便带着阿吉继续上街瞎逛,期冀发现商机。 一般而言,挣钱主要从衣食住行入手。因为这些东西永远不淘汰,也不怕卖不出去亏本。衣的话除了布匹成品,有三大原料,分别是生丝、青苎和木棉。 生丝还处于小户经营生产,质量参差不齐的阶段,而且大部分受领主的控制,山内家也做这门生意。小平太以后也有打算在郡内空余的地上推广一下种桑,毕竟生丝利润不小。扩大财源,总没坏处。 然后是青苎,就是青麻,主要产地和控制者就是越后的长尾景虎,借由北回船的贸易航线大规模的输入越前敦贺和若狭小滨,然后在转运入京都,通过公卿和寺社控制的商座直接纺织或者售卖。这一块的利润也不小,敢于插手的,估计长尾景虎能一刀劈了你。 最后的木棉则价格很低,几乎四处可见,利润很少。除非能降低纺织成本,并且低价大规模行销。走薄利多销的路子,才有可能挣钱。 食的话,恕我直言,饭都吃不饱,后世里很多日本闻名的点心和小吃如今大多没有形成,或者只有雏形。引申到器具的话则包含金银器,木质品和漆器,都是操纵在大座商的手里的。 住的话,房地产就不要想了。行的话则是马匹和车辆,马匹是军事物资,传马役的制度也是为了应对马匹的管控,不是大豪强或者大商团不要想插手。 其他的武器装备制造,学习制作铁炮是个法子,而且利润不小。重点是可以加强本家的武力,但是工匠不好挖。刀剑铠甲也挺好,不过既无好铁也无名工,回报周期也不短。 剩下就是高档手工艺品了,各种竹木细工,这个材料也不是随处都有的。然后是制瓷业,江尻地方已经有了,也不考虑。鳖甲细工,这个要乌龟壳{玳瑁},再议吧。至于叠{榻榻米}是美作津山的名产,不必要去争二流。 思来想去,真的没什么可以获得重利的产业。 又想了山内家四周的领国物产,最为暴利的自然是金矿,不论是伊豆、骏河、越后、佐渡、相模、武藏、飞驒,还是信浓本国,全部都有大规模的金矿。只要能开完,挖出来的金子马上就能见到钱,但是想想占据金矿的那些大佬,这个可不敢去想咯。那么最终飞驒连片不绝的生漆产业映入眼帘。 漆这可是好东西,易培植,一亩育苗可以最多二万株,移植后一亩可以种植一百棵左右漆树。五到八年可以采漆,每年六到九月割取,初始大约一棵漆树可得半斤,等漆树十余年树龄进入胜产期,每棵树一年可割一斤生漆。可以连续生产三十年左右,生漆每斤价值百钱多。 所得利润是种地的十倍不止,很是yòu huò人。而且产地也近,小平太于是决定回国后去飞驒看一圈。? 然后就先把太太团需要的各种绢花,香粉,头面,首饰,衣带,珠宝一波乱买,真的是扫货一般,几百贯数量级的购买,再一次让山内家人傻钱多的风传谣言坐实。 小平太只能摊摊手,怪我咯。我也是被太太团逼来买的,又不是自己要用,连个老婆都没有,怎么可能瞎买。 正文 初入飞驒详细看 除了小平太大采购了一圈,其他参与警备和留守被替换回国的武士足轻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都,都精挑细选的买了不少东西。 大包小包收拾好,山内家一行rén dà多带上些京都的风物回乡去了。 走上三两天去伊势湾搭上船,顺风顺水,很快就回了江尻,这样感觉上洛的路其实很方便。想想武田某走了三十年中道崩殂,想想今川某当路丧亡,想想上杉某才准备走就血崩而亡,这条路又那么不容易。 回到山内,小平太难得去了一趟代官所,假模假样的关心了一下民生疾苦,让人筹备起秋收的事,又慰问了一下基层的同心们,鼓励他们继续努力奉公。 又把太太团聚到了秭小路宅,把整车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供他们分配。由于是没有实际收钱,是用赚取的绢丝利润采购的,很多东西不能具体到个人。 虽然不算是公平公正吧,但是基本上小平太每个都买了不少,人手都能分到一些。连他们的小侍女多少也能分到三瓜两枣,莺莺燕燕的可快活了。 大略在分这些女性用品的时候,女人是不会关注其他东西的。这一点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的所有女性应该差不多。她们的神情是那么的专注与喜欢,她们可以称得上是超脱了,除了自身,外界的任何都影响不到他们,女人真是一种令人惊奇的存在。 等她们都开开心心的选到了自己喜欢的心仪的东西以后,叽叽喳喳的热闹景象才慢慢趋于平静。 小平太观察了一下,这些女性的丈夫或者儿子兄弟的地位大多不低,低了也进不了这个太太团。她们里面年轻的更在意化妆品,总是希望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以侍奉自己的男人,也压一压其他夫人。 至于年纪大一些的,则会选择素雅的首饰,像珍珠这种能显示自己素雅大方得体的珠宝就很受欢迎。就和《甄嬛传》一样,皇后不用碧绿喜人的翡翠,而用东珠,华妃却喜欢招摇的首饰头面。很说明不同女性不同年龄段的喜好,实际是在变化的。 又是细川夫人先开口,她这种见惯了武家风云,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比这些年轻妇女不知道早多少就从购物的喜悦里跳脱出来。她说话是滴水不漏的,先是要代表太太团感谢小平太替他们买东西。还夸了一下小平太本事挺大,会挣钱之类的套话。小平太和她虚头巴脑的应付了几句,正准备要水来喝。 细川夫人就让身边一个**岁的小女孩端茶给小平太喝。那个小姑娘怯生生的看了眼小平太,没看出脸上有喜欢或者不喜欢的样子。 主要是小平太确实长的不咋样,除了这两年不用下地干活所以人富态了一些之外,背到是不驼了。毕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下地干一年了。至于皮肤还是没有变白,略显黑,今年冬天养了一个冬天还是没白起来。一笑起来牙口也很不齐,毕竟早些年吃的很差的稗子杂粮,磨损的厉害。所以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威严,和人嘻嘻哈哈的。 那小姑娘看完,就又退回细川夫人的身后。细川夫人和她说了些什么,小姑娘到看着挺不好意思的,轻声地笑了出来。她赶紧把嘴掩住,细川夫人看她这样也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等小平太喝完了茶水,细川夫人就顺势提起了脂粉钱的事,小平太和她们说已经有所眉目,很快就能有好消息。细川夫人也就不再问了?。毕竟一两个月能把钱保住本,还能弄回来这么多礼物,已经是很厉害了。 小平太在山内逡巡了小半个月,净瞎忙了点破事,等歇够了,就又带上阿吉,去城内和山内义治告假,说要出去考察风土人情。 山内义治不假思索就问又去哪里发财?小平太只好说有点想法,没有确定,先去探探路。还没说完,就看到山内义治飞快的写了一张书札,那个书法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然后fēng sāo的花押,拿起那张纸,轻轻吹干墨迹,递给了小平太。 小平太一看,好家伙!一千贯文!山内义治也不废话,很轻飘飘的说翻倍就行,不求太多,毕竟贪心不足蛇吞象。翻倍?翻倍现在这么简单的吗?大佬动动嘴,小弟跑断腿哇。 小平太腹诽不已,可是又不敢和自己这位还算挺不错的上司啵嘴。只能挠着头,更加发愁了。退城出来的时候和纲良叔父也提了一句,他的二百贯私房钱被他老婆拿来投资了。纲良叔父到很淡定,让小平太自己看着办。 于是小平太回家换回短打布衣,让阿吉打了一个小包裹,带着斗笠拄着竹杖就悄悄出发了。 飞驒国离山内其实并不算远,小平太和阿吉越过木曾地方,几乎就算进入飞驒国境内了。实际上两个人走了两天也就到了。飞驒国内在当下最为闻名的是木工,地方上有非常好的木工艺品和木匠,国家经常从这里调用工匠修筑各种大型建筑。从数百年前开始一直到现在,仍旧吃的这碗饭,一直到江户时代也没有衰弱。 后世里最为闻名的春庆涂漆器还只有雏形,并没有完全发展起后世的鼎鼎大名。小平太也不在意于漆器的制作,只沿山路观察漆林。 七月份正是割取生漆的季节,果然能看到有人用蚌壳或者大树叶在接取生漆,然后用竹筒封存收集。 小平太也不认生,四处去和人攀谈,别人看他来问也没藏着掖着,毕竟种植漆树没什么秘密,很多地方都有种植,所以和他说说也没事。 不过这些漆不属于这些农民,他们要按漆树的数量上交超额的生漆给在地的广濑氏,自己只能留下一点,虽然生漆价格不菲,但也就够勉强糊口而已。 说着说着,在旁边上窜下跳的阿吉一个骨碌,摔了一跤猛的。 正文 漆树何止生漆利 小平太赶紧去拉阿吉,可阿吉真的是皮实,拍拍屁股就爬起来了,还傻笑。就是草鞋摔断了,还好带了备用的,给他换上。 小平太一边查看他胳膊腿有没有什么外伤,一边笑着骂他,“你再瞎跑,哪天就掉沟里去了,看你咋办。”然后帮他拍拍衣服上的泥土。 小平太看他没事也就放心了,原来阿吉是踩了一小串果子{漆树的落果期没有这么早,提前一个月},然后滑了一跤。那果子到结实也没被踩烂,小平太就指指那果子问漆农。那个漆农看阿吉没啥事,就很随意的说就是漆树的果实。 小平太就疑惑了,“你们难道不把果实收好嘛?这可都是种子啊。” 漆农听这话反而笑了,“这个漆树产漆的时间长达三十年,也不是处处可以种漆,漆果也不能吃又不需要收集来种,自然就由着他落地上了。” 随后那名漆农从地上捡起几个漆果,反正他的手早就被生漆和漆树染黑了,不以为意的用手指碾住这几枚漆果。稍稍用力碾了一下才把果子碾破。 小平太这一看就懂了,这果子外皮近乎是蜡质的,本来果子就一点点大,再抠掉皮,也基本没啥能吃的了。何况还略有一丝cì jī性,如果连皮吃不就等于在吃辣嗓子的蜡嘛,肯定没人想吃啊。 不过也正是由于漆果外皮富含蜡质,一般难以快速腐烂,里面的种子也就接触不到水,落地也不会发芽。那么这种东西自然也就没有谁想着要处理了,自然由他落在地里,根本就没人在意。 小平太这时候脑壳里灵光一闪,是啊,蜡果里富含油脂表皮富含蜡质。 那还弄什么漆树啊,收这些没人要的果子,然后做蜡烛啊,上杉鹰山的例子可明摆着呢。{以下内容全部为结合历史史实所写,上杉治宪一年就获利白银六千四百两,还是仅用漆果的缘故} 于是转头笑着问那个漆农,除了漆果,这山上所有的栌树,桦树,枫树,槭树等等等等。只要果子外皮蜡质,内里含油,愿意用二十钱一百斤的价格收购,如果愿意送到山内府中城,再加五十钱脚钱。 那个漆农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平太,很直白的问有没有开玩笑。小平太肯定不是开玩笑啊,于是小平太先给这个漆农一百钱,让他告诉附近各村各庄的农民这个消息。只要送一百斤果实来山内府中城就给七十钱,这活肯定可以干啊。 小平太先让阿吉{十四岁,小平太当他是一个孩子,但是当时已经基本算大人了,所以带他去打仗的时候,没有人认为不妥,战国时代十五到六十都是算丁壮的}跑回去和纲良叔父如何如何说,然后自己走遍各村,给各村的宗长付了些许定金,让他们收集山上的各种树木的果子,全部送往山内府中城。 然后小平太临时雇了两个农民带路,花费了将近十天,跑遍了飞驒各条山沟和盆地。鼓动着各村各庄的领民去山里拾果子,告诉他们能换钱。然后小平太带着第一批收集完果子的领民,把东西送去山内府中城,仅仅第一批就超过四千斤。 而府中城这边,纲良叔父得到了阿吉的消息,早就预备开来了,先是买下了几间靠河的屋敷,又临时平整了附近的土地。还提前准备好了工人,买来了几十名男女。做好了准备工作,什么灶台,大锅,柴火之类的东西,还雇了一名会做蜜蜡的工匠。 小平太按照数量给第一批来送果实的农民结账,而且告诉他们有多少要多少,送来了立马给钱。他们让他们回去继续宣传。而果实就随意堆积在屋外平整的土地上。 然后小平太又假公济私用内田郡代的身份,广发郡司书册,号召领内的百姓用农闲时间上山收集果实,也是送到府中城来,同样二十钱一百斤的果实钱,还加给二十钱的脚力钱。山内的农民送来的则少些,毕竟马上山内的百姓要忙秋收的事,不过秋收结束后会多不少吧。 这些果实随意摊晾个三五天,然后用那种圆条形的石碾子一碾,很容易的皮肉就和种子分离。 然后把碾过的果实收集一下,过一过水,种子和皮肉马上就分层了,果皮和果肉直接下锅加水去煮,然后过滤杂质,再煮一遍,就可得到微huáng sè的原蜡,只要在木模子里浇筑蜡液,然后加上一根根本不值钱的木棉芯子,再将另一半蜡烛合上,两厢结合。就能做成一根最普通的蜡烛。 小平太虽然可以肯定这蜡烛质量不错,但是那毕竟都是以前从书上看来的。如果自己不是亲眼所见,确实不那么确定。 如今做好了成品,他马上各批次,都抽检了几根,发现燃烧无烟,也没有那种石蜡的略带刺鼻的气味。至于什么果香啊,草木的清香啊也都不存在。就是一种普通的木蜡,制作很成功。 然后嘛,既然是做生意的,实在对不住,小平太也想多弄几个钱的,于是又实验了几批。在原蜡里加水多少,能不影响蜡烛燃烧,又能减少原料的比例。 实验了各种比例的情况,把最佳的比例确定下来,就让工人们开足了马力,紧着每天能供应上来的物料制作。而且这些工人都是纲良叔父买来的,不用工钱,小平太只用一句产量最高的那个人可以晚饭无限量吃大米饭到饱就彻底把人给摆平了。 毕竟这些rén dà多都是北信战乱被乱捕卖来的百姓,也算半个老乡。我虽然一天让你们工作十小时,可我管你们饱饭啊。你们做农民还不一定能天天吃饱呢。 伴随着热火朝天的秋收结束,从八月底开始,各地的农民大量的送来果实,数目多至二十余万斤。买来的男女们已经熟练的工作了,驮马拉着十个碾子日夜不停的碾果子。种子都收集起来,等雇人定做的榨油机送来,一并榨油。 而这样一个多月,足足做了十六万根约半斤重的蜡烛。 正文 小小蜡烛譬千金 十六万根蜡烛,咋看之下数量极为巨大,但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一根蜡烛也就烧两小时。根本没有多长时间。一百根一捆,都占不了两个库房。 其实照明用具在古代也算是奢侈品了,不然也不会有凿壁借光的成语产生对不对。但是时代在发展的嘛,蜡烛的产量日益增加,价格也日趋平民化。私以为蜡烛的便宜也间接促进了知识的传播和推广,也算薄有寸功啊。 抛开这些闲话,需要考虑销量问题,会津芦名盛氏曾向京都里的将军进献蜜蜡千根,这种高档奢侈品都产量庞大,而且以各路诸侯打发将军和打发叫花子一样的状态来看,这高等级的蜜蜡蜡烛也不会多贵。再看看咱们这种低端货色的木蜡,那根本不愁销路。 毕竟经历了早期剧烈或者不剧烈的兼并,日本从应仁文明大乱的七八百万人口打到如今居然已经超过一千二百万人口了。这也算是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迹了,连续近百年内战,人口几乎翻番。 如今日本已经形成了二三百个大大小小的町镇,五万人口的町镇那都只能说等闲了,双手双脚加起来都不够数的。起码超过二百万以上的人口是生活在城镇的,还怕卖不出去吗? 而且城镇里都是住的武士,商人,手工业者,最次也是年收入超过五贯文的常备足轻,根本不差钱。 所以考虑定价的问题时不必要那么复杂,西国蜡烛八钱一根,因为白蜡树可以在当地种植?也能通过向中国或者朝鲜进口获取。大约在宋朝时,中国就开始广泛使用白蜡来制造蜡烛。白蜡都取自白蜡树上蜡虫的分泌物。 南宋人周密《癸辛杂识》有对蜡虫养殖业的介绍:“江浙之地旧无白蜡,十余年间有道人自淮间带白蜡虫子来求售,状如小芡实,价以升计。其法以盆桎树,树叶类茱萸叶,生水傍,可扦而活,三年成大树。每以芒种前以黄草布作小囊,贮虫子十余枚,遍挂之树间,至五月,则每一子中出虫数百,细若蚁蠓,遗白粪于枝梗间,此即白蜡,则不复见矣。至八月中,始录而取之,用沸汤煎之即成蜡矣。又遗子于树枝间,初甚细,至来春则渐大,二三月仍收其子如前法,散育之,或闻细叶冬青树亦可用。其利甚博,与育蚕之利相上下,白蜡之价比黄蜡常高数倍也。” 当然这已经是宋代的价格了,到了明代,白蜡树不仅在中国南北种植,甚至东南亚印度也有很多种植。而朝鲜和日本由于宋元时期的贸易也逐步传入,在明代已经有出现白蜡树的种植,日本在江户幕府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时已经有很多的种植。 所以蜡烛价格已经低到一种适合大众消费的程度了,加上市民文化的兴起,夜生活的丰富,蜡烛的需求只增不减。 至于东国这边的土质和气候不适宜栽种白蜡树,又不直接连通朝鲜和中国的港口,所以蜡烛一根十钱。 到了小平太这里,咱们更是开通,我不卖十钱也不卖八钱,?老子一根只要七钱。没有听错,砸锅卖铁,全日本最低价,一根只要七个钱。不说是白送吧,也已经可以称得上价廉物美了吧。 虽然这个价格有点低价倾销的意思,但是既可以快速打开市场,又可以让利于民,何乐而不为呢。只要名声出去了,那这个挣钱的路子就算稳了。 果然蜡烛一根七钱这个消息放出来,首先闻着肉味像苍蝇一样扑上来的就是山内町和八幡神社门前町的座商,各自毫不犹豫吃下三万根,小平太只肯钱货两清,方便快速收回成本利润。 而江尻的商人略晚两天,口气却更大,直接五万根,而且还要订约,每个月五万根,小平太自然乐意至极。 其余的四周的小行商也你五百我一千的来提货,毕竟出货量又大,出货价格还不贵的蜡烛可难得。他们既能免去到西国进货的遥远路途,又能零散兜售到乡下时多挣一两个钱。都高高兴兴的交钱取货,还打听以后能不能持续供货。 到九月里从越后定做的榨油机也到了,各种种子一股脑都倒进去,油脂产量更是飞增,就有人向小平太建议提高生产量。小平太却没有盲目扩张,而是储存起来,细水长流,保证每个月十五万根的产量。 同时把蜡烛向太太团的各位股东家里送了一些,又给山内义治送了不少,山内义治一听这玩意是自己投资造的,以后不用外购了,那节俭的性子再度发作,连本来城里存着的蜜蜡也拿去卖了,就等着全用不花钱白拿的。 而计点整个八月的收益足足达到九百六十余贯文,本钱的二千贯根本没用几个钱,还可以持续经营下去。于是按照各自的投资比例,府中城大佬们的宅邸内都收到了数量不等的钱款。 尤其是山内义治,才投资一个多月,就回了四百五十贯的利润,把他美的。以小平太暗戳戳里的猜测,他指不定就把钱一串一串的存在天守内的仓库里,然后每天去摸一摸,和宝贝自己儿子一样宝贝他们。腹诽了一句山内葛朗台,小平太自己也回家数钱去了。 至于高端的什么加入香料香精弄点什么安神烛助眠烛之类的暂时小平太还不考虑,毕竟如今挣快钱来的更重要。 而原料的收集一直到十一月初才彻底停止,郡内的领民都因此而挣上几个零钱,加上年成也好,今年的稻米收获不错,领民都盛赞山内义治的仁政。 等到十月的时候各人的本钱也都回来了,一想到之后都是赚的,各人对小平太的评价又上升了一层。 按叔母的意思,已然有几个名门有动向在了解小平太的情况,指不定就有人会来暗示他。 反正这事小平太是不急的,以他的身份,政治婚姻的成分肯定更大。只求不要是丑八怪就行了,还能指望找个天仙啊。 而且此时小平太的思绪早就飘到了越后的群山峻岭去了。 正文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时光流逝,只不过正月之后,长尾景虎就大发御书,整个不破关以东,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接到了一份。甚至庄内的武藤氏,会津的芦名氏,越中的椎名氏等等都一概被召唤。 一名又一名长尾氏的旗本与马廻将钤印着关东管领上杉宪当与越后守护代长尾景虎印信的书信递送到关东的每一名有力名主手中。 他们穿越过连绵的越后群山,沿着日本海激怒的风浪,顺着信浓川滚滚的河水,从山地到丘陵,从丘陵到平原。从人烟繁富的庞大町镇,到苦寒僻陋的乡野小城。 沿途高声呼喝着:“越后守护代长尾弹正公奉关东管领上杉左金吾公之名,走马关东啦。” 神骏的战马和威武的骑士四处宣告着长尾景虎将来到的消息。 从早到晚,从晨间的寒霜到夜晚的暮雪,一个又一个身影划破冬日的宁静,长尾景虎的旗帜四处飞扬。 一句“到关东去,到长尾弹正公麾下去。”成为了整个东国最激荡的口号。 山林间牧养的马匹被套上马鞍,四野里耕作的农夫也披上盔甲。武士们擦拭着锋利的战刀,足轻们摩挲着尖锐的长枪。 名主们恭顺的接过长尾景虎的书信,召集三军的钟声鼓声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原本敌对的两人握手言和,原本交好的朋友更是砥砺同行。 即使闹腾不已的越中众国人和扬北众国人也收起枪刀,听从长尾景虎的命令。会津的芦名盛氏甚至激动的拍案而起,不顾冰寒的大雪和遥远的路途,召集领内的将士铲开阻路的大雪,迎着刺骨的寒风向春日山城出发。 这个天下的人心太败坏了,败坏的无以复加。父杀子,子弑父,兄弟阋于墙。臣下攻杀主上,臣下的臣下前赴后继。 所有人都盼望着一位英雄的出现,一位能结和因贪婪名主的强取豪夺和反逆恶贼的侵凌逼迫而无法存续的人民,能够导正这个国家,恢复长幼尊卑的秩序的英雄。 而长尾景虎,不过一米五的身躯里蕴含着匡扶天下的雄心。他代表所有渴望结束逆乱的人民喊出了他们心中的所想,做出了他们不能为之为。 四方的势力几乎都先后响应长尾景虎的征召,到了二月底,长尾景虎本部八千,以及奥羽众芦名盛氏三千人终于从春日山城滚滚而前。 只不过几天就到达沼田,听闻这一消息,原本就不稳定的北条氏上州众,立刻在箕轮长野氏长野业正的带领下,包括金山由良氏,桐生赤井氏,大胡上泉氏,吾妻齐藤氏蜂起大兵一万二千余人。全部都汇聚到长尾景虎的麾下,打起为关东管领复仇雪恨的旗号。 所有人都呼喊着“到关东去,到长尾弹正公麾下去”,从信浓到下野,都是络绎不绝投奔长尾景虎的队伍。即使英武如武田晴信与村上义清都不敢在这时阻挡这些队伍,他们也深深畏惧于长尾景虎的气魄。 伴随着长尾景虎进军到廊桥城,山内家在山内义胜的带领下,也征召起三千五百人前去汇合。 到了廊桥,长尾景虎再度以上杉宪当的名义发下御书,克定期限,果然下野宇都宫氏,下野佐野氏,足利长尾氏,下野那须氏也迅速带兵汇合。此时长尾景虎麾下已经有超过四万五千人的大军。 人心的向背显而易见,强大的武力压迫也无法阻止人们对反逆恶贼的痛恨。这一刻,即使刀剑加身也无法恐吓住发誓要dǎ dǎo强权的公理与正义。 小平太再度调集着米粮草豆,驮运着刀枪弓箭,鼓舞着民夫杂役,跟随着大军来到关东上州廊桥城。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晨雾点点消散,小平太看到长尾景虎立在山颠,一身极为合身的南蛮胴,披风迎着风猎猎鼓动,手中柱着朱枪,几名骁锐的武士环立在侧,乱龙旗在风口鼓动。晨间的光辉似乎特别宠爱于他,成片成片的挥洒在长尾景虎的身上,配上他坚毅威严的面容,虽然只是缄默不语的目视着远方,也让人肃然起敬。 而远处的士兵,看着在一片一片尚未完全消散的晨雾中笔直站立的长尾景虎。南蛮胴的胸甲反射着并不刺目的日光,长尾景虎整个人都似乎被包裹在漫天神佛的神光庇佑中。 突然几名越后的士兵跪倒在地,口中念叨着“毘沙门天护佑我军百战百胜。”原本已经被如此神异的景象所感动的士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连片连片的从山的这头跪倒山的那头。 这一刻长尾景虎已经不再是化身为毘沙门天王,而是真正的毘沙门天王降临在了人世间。他没有阻止任何一个人的跪拜,他坦然的接受着所有人的信仰。他身周所散发的气势远远超过寺庙中泥塑木胎的佛像,他已经成神了,成为数万名士兵眼中的军神。 被军神所鼓舞感染的士兵挥动着双手,如波浪般,全部高呼着“胜了胜了,胜了胜了。”那怒吼声直冲云霄,震动了天地。 各地的将领想必也在观察着山坡上的长尾景虎,不知道会不会被他的精神所感染,同心协力的压制住北条军。 毕竟小平太是知道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的结果的,取得了辉煌但脆弱至极的胜利。虽然继承了关东管领的职位,但也深陷关东的战争泥潭,失去了进军京都,匡正天下的最佳时机。 不过此时此刻身处于长尾景虎的身周,又能感受到那种几乎必胜的气势和雄心,那种心灵的震撼太过与强烈。让原本以为不可能的小平太都产生了动摇,难道历史的进程会被改变?真正的天下人会变成如今统帅群雄的长尾景虎? 进入营地,长尾景虎不断调派着军伍,各军勇怯不齐,强弱不一也被他安排的井然有序。同时还召集诸将前来合议,小平太也跟随山内义胜一同去往廊桥城内。北条高广已经把城内的居馆完全让给长尾景虎了,他自己和手下全部去了城外的营地安置。 等山内义胜和小平太进入城内,鼓声敲响,很快所有人都到了评定间内。数十名武士各自坐定,等待着长尾景虎。 他们老的已经六七十,满头白发,身形衰弱,年幼的如同宇都宫广纲,不过几岁,被家老芳贺高继牵着,幼稚的脸上都是伪装出来的严肃。 其他的或老或少,北关东几乎所有有力名主都已经坐在这里。在这里等候着他们名义上的共主。 随着几声坚定而有力的脚步声,长尾景虎走了进来,就看着他左手持一把长剑,右手端一只瓷杯。身后又走出一人,被两名随从引导着,小平太一眼就看出那就是如今的关东管领上杉宪当。 长尾景虎手持御剑天杯,站在人群中心。威严而有力地说道:“自北条倡乱,关东失序,以下凌上,父子相弑。先有公方被拘于古河,后有管领失陷于平井。忠贞不渝之臣惨遭刀剑,左右逢缘小人玉带加身。尊长罹难,奸卑篡贰。丑陋之行,罄竹难书。罪恶之状,擢发难数。今我来此,钧奉天宪,有圣天子之命,特赐御剑,拜尔弹正,纠核百僚,讨伐不臣。聚饕餮十万,貔貅千群,会此一役,底定关东。但愿诸将,同心共义,以摒成见,以弃旧怨。扫清贼氛,光化皇土。” 遭受北条压制和欺凌的各位大名听完热血沸腾,挥拳怒吼,各自击掌,相约必然克诚同心,一同听奉长尾景虎的命令。 然后长尾景虎让大家安静下来,恭敬的请上杉宪当训话。上杉宪当面带微笑,先是紧紧握住冲上来行礼的长野业正的手,轻声安慰着这位六旬的老将。说的长野业正泪流满面,感叹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管领回国。 然后又指着某某人说,某年某月我与你父亲一道鹰狩,如今他已经先我一步而去了。那人痛骂北条氏康不宣而战,攻击他父亲,并将其父杀害的恶行。 接着上杉宪当又指着一人,河越夜战的时候你儿子把马让给我,他自己确反身向北条军杀去,是自己害死了他的儿子。那人眼角含泪,说平次郎能为屋形殿殿军乃是最大的荣幸,都是北条逆贼的恶行。 一桩桩一件件,几乎所有人与北条氏都有几乎不共戴天的仇恨,现场的气氛被渲染的极为悲愤。 原本这些武将也大多曾经聚集在管领的旗下作战过,如今管领出面镇抚他们,他们也一面大表忠心,一面哭诉被北条的欺凌。 上杉宪当也明白自己的身份,调动了全场的气氛之后,让大家都听从长尾景虎的命令,诸将轰然应诺。纷纷表示不会辜负管领殿下的期望。小平太心想这副父慈子孝,君臣和睦的画面不知道能多久。 大军就此进入武藏国,不断的有军势前来汇合,终于到达忍城。而此时全军已经有五万余众了。 正文 无血无伤下忍城 现在挡在长尾景虎五万雄兵面前的忍城,是修筑在利根川与荒川交汇之处沼泽上的坚固城堡。由成田氏先代家主成田亲泰于延德二年{1478年}筑成,是北武藏最重要的支城之一。 忍城被人称为龟城,又被人称为浮城,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忍城和水脱不了关系。城堡周围都是成片的水田和低洼湿地沼泽,即使拥有百万大军,也只能沿着道路用极少的兵力进攻。 加上整座城堡并不处于一块平地上,而是将沼泽中十余块平地人工加固,然后在所有平地上修筑城砦,环环相扣。每一个小砦子都依靠沼泽间的小路联通。打一座忍城等于是在打十几座互相联系聚为一团的大规模堡垒群。 在城堡筑成之后,先后遭受了管领上杉氏与北条氏的进攻。如大家所预料的,这两个巨无霸都没有能够把只有数百人坚守的忍城给攻克。理论上这座城堡自它建成以来是没有被武力攻克的,就是这么现实。 “这真是一座难攻不落的坚城!”诸将环立在长尾景虎身旁,除了这句感叹几乎没什么建设性意见。大家立在丸墓古坟山上观察着城堡四围的情况。很快的长尾景虎分布任务,各自划定战区。准备十面攻打忍城,克期下城。 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长尾景虎人多啊,五万多人,就算人肉扑城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正面强攻就正面强攻,反正大家打城也用过,最普遍的法子。 长野业正等长尾景虎分派完任务,看着人肉扑城实在恶心的紧。于是长野业正主动建议,可以由他劝降一试。“弹正殿,鄙人在城内略有几分薄面,可否由在下派人入城交涉一番?” 嗯~~~?有熟人啊,果然面子广啊,关东地头蛇,你们关系网就是大。 小平太往后退几步,看到长尾当景微笑不语,就假装无意间问他:“信浓守{长野业正}和下总守{成田长泰}有什么姻戚?还是家臣有所联系?” 长尾当景就随口介绍到,信浓守的姐姐是长尾景英正室,长尾景英女儿是下总守的正室,信浓守女儿又是下总守之子成田长忠正室,反正这个亲戚关系小平太没看懂。不过好像挺近的,难怪长野业正说可以试试去劝降。 长尾景虎也不乐意打这种恶心仗,有人去试试最好。 立刻口称:“既然信浓守愿意一试,一切就拜托信浓守了。”然后长尾景虎转身招呼诸将军议。 小平太默默观察了一下关东诸将,长尾景虎分派攻城任务的时候一个个都答应的震天响,但是心底里怎么想的小平太没有从他们脸上看出来一星半点。 等长野业正主动揽活要进城去劝降之后,小平太看有几个沉不住气的明显悄悄松了一口气。表面还是风轻云淡,心里肯定还是希望长野业正成功的。 迎着许多人期许的眼神,长野业正也不二话,派人持旗进城交涉。投降其实也分战败投降和不战而降,还有打了一仗显示肌肉以后投降。所享受的待遇肯定也不同,看成田长泰父子如何抉择了。 不过长尾景虎本人显然准备以打促和,毕竟五万多人的富裕仗他自己也是生平第一次。不显摆一下自己兵多将广多可惜啊! 转头第二天,大军各自进入出发位置,还没开打。城内就有人持旗出来,高呼暂且停战。 来人果然是成田氏一门亲族笔头成田泰季{就是傀儡之城里那位中风的老大爷,男主角成田氏亲的爸爸},口称成田家本来就是上杉管领家臣,只是因为北条的凌迫才bèi pò从属于北条氏,如今愿意反正,肯求收留。 长尾景虎很是玩味的看着他,成田泰季絮絮叨叨,长尾景虎也一直不表态。还是长野业正眼色足,毕竟算自己亲戚,就出来说如今成田氏以礼来降,算是给武藏国人一个表率,方便以后其他人反正啊。 有人带头就好办了,足利长尾的长尾当景也立刻出列来劝解,说成田氏一开始也抵抗了北条氏的进攻。确实是后来扇谷家灭亡,管领在武藏国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之后才投降北条氏的。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些,就当卖一个面子个成田家。风水轮流转,谁家指不定有个落难的时候,留个香火情。 等大家说完,长尾景虎用马鞭敲了敲手背,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成田泰季,说:“下总守的心意我感受到了,让下总守父子提供军粮二千石,带上一千五百人一起从征。” 这个条件不算苛刻,成田家再小也是接近一万贯的有力名主,等闲动员一千五百人只是正常,至于粮食则可能让成田家出不少血。可谁叫你们跟了北条呢,这点惩罚是做给所有北条氏国人看的。也是为了维护长尾景虎的面子的,总不能啥都不要就宽恕了你们吧。弄点米给小弟分分,才能让人家继续跟着混啊。 成田泰季松了一口气,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表示愿意接受,于是忍城无血开城。长尾景虎到有些意犹未尽,关东诸将却暗自庆幸,不死人白分战利品,美滋滋。 仗还没打几天,先白得不少大米,果然没白来。不干活白吃饭的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能碰上一回也算三生有幸了。 而这边武藏忍城成田氏果然是武州国人之首,才刚看到忍城易帜,扔到地上的北条三阶鳞还没凉透。转头骑西小田氏就带着粮食和军队来反正,稍远一些的松山城也立刻就降了。 说起来这松山城的上田朝直也算半独立的有力国人了,当年卖扇谷朝定的时候极有眼光,如今卖北条氏康也是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真是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这样大军毫无阻塞的就打通了去往河越以及江户的道路。 进军真的是前所未有的顺利。 正文 大功只差小田原 以忍城成田氏的反正为旗帜,很快川越众,江户众,小矶众,松山众全部倒戈,岩付城太田资正毫不犹豫的带着岩付众三千人前来开道。 而八王子,钵形,天神山,河越等北条一门众所镇守的城池则全部退城,城将各自引着兵马退回相模。 长尾诸将由此只花了五天就来到镰仓,而下总关宿梁田氏,上总安房里见氏,下总山川氏,下总多贺谷氏,下总水谷氏,常陆小田氏,下总古河公方家等全部引兵来助阵。 尤其是里见义堯,月代头一丝不苟,面色黝黑而红润,身量高壮,眉目中狡猾和勇猛并存。先是向长尾景虎问安,又向长野业正问安。 他甫一拜见长尾景虎就摆出极低的姿态,向长尾景虎行礼:“欣闻奉关东管领上杉左金吾公之命,越后守护代长尾弹正公走马关东越山之奏报,吾等亦不胜欣喜,今统一师之旅,附骥于尾,但为驱策,以助王业。” 小平太在旁边听着他义正言辞的一番表达,差点就被骗过去,这货当年配合小弓公方一起往武藏和下总打过去。在国府台碰上两倍的北条和足利联军,他连装都不装一下,卖小弓义明的时候可决绝了,让人家一个五十多的大爷在数倍敌军的包围下一个人壮烈成仁。 然后里见义堯又对着长野业正:“义兄神采飞扬,精神矍铄,让小弟安心不少。愿我等能一力同心,共建殊勋。” 等等,义兄,结拜了?小平太头上十八个问号,自己这个水平太差了,一个上野国的名主和一个安房国的名主,哪儿来的义结金兰。 没办法,厚脸皮继续超长尾当景笑笑。长尾当景没等小平太问出来,“信浓守{长野业正}之妹是刑部少辅{里见义堯}正室,刑部少辅确实是信浓守义弟。” 天啊,长野业正能生这点已经是和伊达家齐名的人肉下蛋机了。没想到他爸爸也这么棒的吗,你们长野家真的是和战国其他人不同啊。某人老婆一帮,孩子生了就死,生了就死。不仅自己生的夭折,过继来的也夭折{没错就是丰臣秀吉}。还有的更好,老婆一大帮,一个蛋也下不下来,连个喜讯都没有{没错就是柴田胜家}。 小平太觉得有必要去请教一下长野业正,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之类的。那个西上野十二女婿众的故事太励志了,儿子一个,女儿一帮,简直是所有战国所有大名最钟意的生育模式。一个儿子继承家业,最多再来一个预备的。剩下的生那么十几二十个女儿,全部联姻,将来一打仗,呼啦啦一票女婿都带人来助威,美得不行。 YY了一下,小平太继续去看其他各路名主一个个上来表忠心。有的卑微恭顺,有的义气昂昂,有的慷慨激烈,有的略带无奈。 看看这票聚集在长尾景虎麾下的人,十成有七成是二五仔墙头草,二成是心怀鬼胎的阴谋家,就剩一成算能干的打手,可是也不管什么大事啊。 这么一票人往前历数十几二十年,逢北条就败,逢北条就败,几乎没有一个人有过胜绩。就算有几个能干的,可是被四面八方跟随北条的流氓众乱拳打下来也半条命了。说句难听的,击败北条的信心早就磨灭了。最坚定的也就一个太田资正了。 军势倒是越滚越大了,此时已经达到煊赫的十一万二千众。整个日本已经有超过五十年以上没有能聚集起如此庞大的军势了,{除了九龙头川这个过于奇幻的合战}按常人的眼光来看,任何阻挡在这支军队面前的人都是螳臂当车,都会被碾压成泥。 而挡在大军的路上的就是在河越一战大败关东联军的主将之一地黄八幡———北条纲成所驻守的玉绳城。扼守武藏进入相模的要道,控制镰仓郡的入口。是长尾景虎必争的城堡。 这个是个难啃的骨头,而且也进入了相模国,北条方一定会奋死坚守。以之前北条康元手下二千北条氏足轻的实力来看,北条纲成所教训出来的军队战斗力在当下的及格线以上,很是能战。长尾景虎甚至都做好顿兵城下起码十日的准备了。 可是当长尾景虎攥紧拳头,准备狠狠的捶上去时。前锋报告北条方连玉绳城都放弃了,长尾景虎的力气都打到棉花上一样,但是关东诸将却越来越兴奋。 谁能想到横行关东数十年的北条氏这次怂成这样,连一丝的抵抗都没有。几乎放弃了所有的ài éi据点支城,一副缩头乌龟的样子。也许这一次真的能把北条氏彻底捶死也未可知啊。 于是仅仅花费了不过十六天,长尾景虎就不可思议的从上野来到了小田原城下,而更为令人侧目的则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的十一万二千人的大军。 此时,彻底消灭北条氏的机遇就摆在眼前,长尾景虎也振奋至极。策马扬鞭,绕着小田原一阵打量。 而小田原就在那里,城广五里,垒高濠深,城壁完备,各位一门众分守楼橹,旗帜纷繁飘扬在各段城墙土垒上,城内有大兵两万,乃是聚集着北条一门众所领的各地武士的菁华。 依山面海坐落在相模湾边,港内相模水军的船只帆影重重,即使陆上遭到了重重的包围,但是水上仍旧是交通顺畅。 长尾景虎观察完之后也不得不感叹,北条氏康是真的厉害,如此规模的城防,加上二万雄兵,又能随时补充补给,几乎没有攻克的可能。 以此时日本那落后的攻城技术,大约只有人肉扑城这一手段了。何况长尾景虎确实有人肉扑城的资本,十一万二千人的大军,**万人都可以算作炮灰来用。 小平太和山内义胜也绕城一圈,互相交流着攻城的思路和想法。看着在前面策马飞驰若有所思的长尾景虎,谁知道他准备如何应对这座大城。 正文 各怀心思坚城下 各部分开扎营,团团包围住小田原,同时各种烧讨人取也是毫无疑问的展开。长尾景虎的义似乎并没有涉及到普通的百姓。 看着牢固地防守,关东联军一筹莫展。乌龟壳难啃啊,重点是无从下嘴。长尾景虎现在开军议下面林林总总不下百人,各家的当主家老排排坐着。长尾景虎询问谁先阵试探,那些人立马摇头晃脑顾左右而言他。 下手第一位就是古河公方足利义氏,室町幕府武家第一等足利连枝众顶尖家格,几岁的孩子,后面家老梁田晴助抱着他坐着,指望这位亲自上阵就算了。这位的父亲足利晴氏还是北条氏康的姑父,后来他爹在河越夜战大败,被北条氏彻底架空,他自己还bèi pò和北条氏康的女儿订婚。这关系也够乱的。如今他爹完了,他如果不能趁这次机会把北条干翻,那么他就要做北条氏康的女婿,做一辈子的傀儡。好在抱着他的梁田晴助有点野心也有点忠心,如今一道来参阵,等于又来了一面大旗,比带的兵马管用。 下一位是如今做管领家宰的长野业正,代表室町幕府足利氏代代姻戚藤原氏上杉家,室町幕府顶级役职。这位倒是愿意,毕竟之前算是附逆了北条几天,要纳个投名状。可是他是管领仅有的能战之兵,是管领立身的本钱,不能轻掷。管领现在这点地位和面子,一半来自于头顶那个关东管领的名位,一半来自于上州众一万五千众的有力支持。不然早就提前被隐居,甚至被安乐了。 第三位也是个十岁冒尖的孩子,小弓赖纯,室町幕府武家家格第二级足利一门众顶层存在。他有个正紧能干的爸爸。小弓义明靠着死鬼老爹的一个空头支票,硬是最后拉上了上万人来抢关东公方的名位,可惜功败垂成身死战场。但是这不妨碍他曾经是名义上正统的关东将军继承人的地位,他后面坐着里见义堯和真理谷大膳,名义上是拥着这个孩子来的。 第四位就是山内左马助义胜,也是室町幕府第二级足利一门众顶尖家格,只因小弓赖纯爸爸真的在名义上当过关东公方,而山内义治只是幕府御相伴众,所以低他一丝。小平太和山内主计头坐在山内义胜侧后。山内主计头拉拉山内义胜的衣袖让他别出头,小平太也觉得不应该浪掷士兵的性命在试探上。 后面的咸鱼们就不介绍了,总之长尾景虎很尴尬,没人接话啊,这让他很下不来台。 于是长尾景虎又大声问了一遍,场面很冷,最后里见义堯看场面冷了站出来开口说沿途的总州船桥城来时尚属北条氏,恐退路被阻,不敢消耗太大。这个暗示就很明显了,要将总州船桥地方转封给里见氏,他就肯出兵了。 长尾景虎转头悄悄问了身后的上杉宪-政{过了镰仓,就改名啦},船桥地方是何家何领。一问,是从属北条氏的千叶氏。千叶氏也是出身桓武平氏的名门,保元平治之乱的时候支持源氏,逐步获取权利,后来一度做到上下总守护职。不过嘛后来内乱了,如今已经实力衰弱,连家臣原氏都骑到头上了。被人称为“千叶百骑,原有千骑”。做了北条氏康的附属在地“作仓众”。 “喔~~不是自己人的。”长尾景虎恍然大悟。千叶氏还是个谁都可以捏的软柿子,不卖你卖谁。慷他人之慨,反正不肉疼?。于是马上答应,由刑部{里见义堯的官职}zì yóu切取。 这下里见义堯很满意,口称愿为先阵,为大军先驱。 诸将一看有靓仔主动了,立刻就活过来了。场面马上火热了。于是第二天里见氏的五千五百军势就率先出阵。 关东诸将助威倒是做的很好,人马都拉出来,助威呐喊很是热烈。漫山遍野的军队,强壮的在前,老弱的在后,从箱根山到相模湾,一列出去二里地。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反正就一个字,多。 然后名主们都带着随从旗本去观阵,长尾景虎也在高处立定看着。城广五里的小田原并不是城堡五里宽广,而是城下町的土垒有五里{说明一下,日本的一里不是五百米,而是三千九百多米,所以才会在街道上设置一里冢,因为确实距离很远}宽广,里见军所面对的是从濠底到垒顶高达十米,倾斜度五十度的高阔土垒。这样程度的城防,即使在同时期的中国明代也是名城大镇的水平,很多南部州县还在插柳为墙,掘渠为濠的水平。 宽阔的水堀起码五米多,里面连接着活水,根本难以下手。只能通过城门攻打,里见义堯也没什么办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让精锐骁武的士兵提着原木然后举着木楯准备冲击城门。 喊着号子,里见军也很有勇气,猛烈的冲向城门。城上的北条军铁炮弓箭无差别射击下来,领头的那名武士身中数箭还是狂呼酣战。拿着一柄朱枪大声呼喝着士兵,表现的神勇无惧。 小平太手搭凉棚看的清楚,果然将是兵之胆,那名武士的搏战极大的感染了士兵们,有人中箭了还在用身体一起撞击城门,看着很有几分破城的希望。 而且士兵们合力用肩膀上扛着的大圆木撞击城门,一声又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里见军士兵一声又一声的呐喊号子。那个硬木城门连同城门楼子每被撞击一下就扑棱棱的抖下许多木屑和泥灰。吱咯吱咯的声音听的人齿冷,彷佛这个城门也就这三分钟五分钟的命了。 但是很可惜,那名举着长枪英勇无比的武士伴随着一阵铁炮声突然身体一顿。短小精悍的身体缓慢的倒下,看到这一幕,士兵们高呼着河津兵部战殁啦,拽着他的尸体就哗啦啦溃退下来。 里见军死了一名勇将,不能再战,今天的试探也就结束了。 正文 山内左马真英才(上) 就这么三天下来,关东联军几处试探,根本无法找到突破口,长尾景虎也毫无办法,而且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虽然大规模的乱捕得到了不少的财物,可是粮食大约也就半个多月的储备。 长尾景虎是一阵头疼,虽然早就有预感关东诸将不会太卖力,自己的八千本部又不舍得耗在毫无意义的试探上。这样十五天怎么可能能够破城,那么未竟全功,或遭反噬。 于是最后长尾景虎也无奈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把亲近可信有用的势力召集起来,开了一次闭门会议,长尾景虎身边除了北条高广和芦名盛氏{历史上这位是在越后防守的},还有直江景纲和山本寺定长{留守的居然是长尾政景,看不懂,真是看不懂}。 其他的是管领的两位重臣长野业正和长尾当景,扇谷上杉家的太田资正父子,山内义胜和山内主计头还有小平太。里见义堯居然也列席,果然不怕你多贪婪,只要你利益足够大能驱使他,他也很有用的。比营地里那么多的杂鱼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那些人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长尾景虎和管领坐在首席,这种小规模的军议就宽泛许多。关东联军的虚实在座的人都心里有数,而且主要是面对小田原坚城,大家都一筹莫展。既使愿意牺牲些人命,去换取功勋领地的里见义堯也只说愿意再派人去试试。 小平太倒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些情况,毕竟穿越一回,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说白了就是不欢而散无功而返的。 昨夜早就和山内义胜合计过了,加上山内主计头,三个臭裨将也算半个诸葛亮了。于是山内义胜出风头的时候就到了,山内义胜主动开口说有点想法。 长尾景虎?是认识山内义胜的,两个人在京都也算相谈甚欢,看到山内义胜开口,很是开心。立刻说左马助尽管畅所欲言,集思广益嘛。 反正主要都是昨晚小平太的建议以及安排,山内义胜侃侃而谈。首先是一番什么凡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还有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又什么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把在场的人说的一愣一愣的,一下子都把山内义胜提高到赵括的水平,能不能打没看过,这理论知识起码很强。 只有小平太在后面暗戳戳的笑,昨晚上我教他背书的时候你们可没见着。{虽然是小平太默写出来的东西,还是要假称是京都五块钱从一个穷鬼公卿家里买的抄本} 反正山内义胜演技好,他站起身来,以手作画,指点关东局势。 首先是粮草问题,这一点小平太在一个多月以前就以关东必然大乱,战斗之余春耕会被破坏,加上人口liú áng,必然粮价大涨,可以收购杂粮储备在江尻,等战乱结束后发售,起码两三倍的利润为理由而说服山内义治拿出五千贯文大规模的去采购海道地方的余粮,如今一个多月已经在江尻储备白米七千石,杂粮三万余石。这全都靠武力胁迫加上蜡烛的合作友谊才成功拜托江尻的大座商们收购整个海道的余粮,起码可以支应大军一个多月。 这些粮食想必长尾景虎愿意用一万贯来换{总要挣点钱是吧},长尾景虎一听有四万石粮食就在江尻马上就可以船运过来,当下就极为大度的愿意以一万贯买来,毕竟都是抢来的钱,不心疼,反而粮食更棒。 久处抗击北条第一线的太田资正就开口了,即使有船有粮食,相模湾和伊豆冲的北条水军可不会让他过来。 山内义胜微笑的说,这就需要足够的利益去打动今川家,如果在胜利以后愿意割让伊豆韭山和山中一万贯的领地给今川氏,那么骏河水军完全就能压制住伊豆众的水军,甚至摧毁他们。 虽然山内义胜本人不了解骏河水军众的虚实,但是小平太知道历史上北条氏伊豆水军曾经被武田胜赖指挥下的部分骏河水军给打的大败,整个伊豆水军的根都被打断了。如今小平太故意夸大了一点骏河水军的实力告诉山内义胜,山内义胜一盘算也觉得人多胜人少,大船胜小船,所以觉得解决伊豆水军毫无问题。{戚帅说水战无非就是大船胜小船,大铳胜小铳,这应该是普遍的一种看法} 而相模湾的远山,富永等水军众则完全可以交给房总水军的冈本诸将,房总水军历年来压着相模水军打,打得整个相模所有海岸边的村子交保护费。最夸张的时候里见氏的船标保护费一直收到小田原城下的村子里,北条氏还没办法说三道四。只能由着这些村子做两面zhèng quán,心里是爱北条的,表面却要给里见交钱。 凭借房总水军的实力,加上水军来去zì yóu纵横海上的特点,他四面出击北条氏领地毫无问题。甚至后来里见氏在伊豆都占据了一块犄角旮旯的领地,这种北条的腹心之处居然有敌军的势力存在,令人难以置信。 听着山内义胜这一番夸赞,里见义堯面有得色,豪气的说左马助谬赞了,房总水军一般般吧。只要长尾景虎有吩咐,他马上就能招来房总水军。别的不敢说,骑在相模水军脸上打还是轻轻松松一点问题没有的。 于是长尾景虎立刻吩咐身边的重臣直江景纲带上些金银礼物亲自去骏府,交好冈部亲纲、太原崇孚雪斋禅师、濑名氏俊,关口氏广等今川氏的重臣和今川义元的亲妈寿桂尼。同时以伊豆两郡酬谢今川氏换取骏河水军压制伊豆冲。让今川氏上上下下的风议都转变为彻底消灭北条氏。 又命里见义堯召来房总水军封锁相模湾,这样还能彻底断绝小田原的内外交通。当然里见义堯也不会让他白叫人的,先去支用一千贯文的开拔费。等房总水军把相模水军彻底捶进小田原港内,航路通畅了,再允诺给予伊豆的一部分领地。 长尾景虎接着示意山内义胜继续说下去。 正文 山内左马真英才(下) 在长尾景虎的示意下,山内义胜继续述说着方略。 在房总水军彻底封锁相模湾或者消灭北条水军之后,可以从海道大发廻船,既使空船也可以雇佣他们跑一趟,让城内的北条氏康估计错误运来的粮食数目,还可以运一些盐和木材,同时让装卸的士兵尽量慢点,以造成非常多补给到达的假象。 然后可以伪装成因为试探攻击失败,现在有了大规模的军粮补给而改作长期围困{毕竟这里的武田信玄还没打到川中岛,长尾景虎本队是毫无后顾之忧的}。长尾景虎可以遍邀诸将,置酒高歌,白天的时候游猎聚会。只需防备夜晚的奇袭即可,当然那些杂鱼人马不必要透露这个消息,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裏切的,只要在座的稳固营寨即可。 这样即使智谋高深如北条氏康肯定也会有所混乱和猜疑,但是仅仅上层武士出现猜疑是不够的。下层士兵也要设法动摇他们,而最好的办法就是长尾景虎人取来的地方百姓。 毕竟北条武士的家眷大多在城中,而二万士兵却是从下总武藏相模伊豆征召而来。如今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的家眷都被关东诸将乱捕来了,将这些人全部甄别出来,双管齐下。 每天每人两个饭团,和其他待遇悲惨的捕虏做明显区别,然后可以把它们全部推到城前,大声呼喊城内士兵的姓名,如果能让城内士兵逃出来投降,那么就允诺将他们一家放走还可以给几升口粮,让他们回家勉强度日。 如果他们被城内的武士或者士兵杀害,那城内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妻儿被自己的上司同伙杀害,想都不要想必然发生内讧,反正于长尾景虎来说不过是损失一些奴隶罢了。 另外关东诸将关系盘根错节,别看城内城外两边现在杀的如火如荼,指不定还是儿女亲家甚至是父子兄弟。就和长野业正似的,关东有哪个流氓众不是他的亲戚?就算不是他本人的,也是他爸爸的,总之绕一绕都是不出五服的亲眷。那么可以让关东诸将不断的射书城内认识的武将,允诺领地安堵,投降免罪。不管有用没用,动摇他的军心。 山内义胜喝了一口小平太递给他的茶水,条理清晰,一桩桩的分析和安排。全然没有一丝半点的怯场,也不因为场内有大佬儿卑微,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迷之自信。 再加上他身材高壮,神采奕奕,口若悬河。兼具武家的英武神气和公家的温文尔雅。同时年纪合适{十九实岁二十虚岁},爸爸也有势力{二十万石的有力大名主},出身高贵{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有样貌有才学。重点是未婚,没老婆,chù nán一个,连妾室都没有一个。和他爸那个四十岁还取十四岁的老色鬼一比,简直是一朵纯洁无暇的白莲花。 在座的诸将此时已经在盘算着自己的女儿年纪够不够,尤其以长野业正最厉害,他还有好两个女儿,都是十岁左右的,他悄悄问小平太山内义胜多大,小平太告诉他二十岁。长野业正又问有没有娶妻,那自然是没有的。 可把长野业正美的,转头问山内主计头,有没有谁来订过婚约,这自然也是没有的。看山内义胜一副龙精虎猛的样子,也知道肯定没有弄过几次床上骑术啊,甚至可能根本就没有弄过。 弄的长野业正当场就要提结亲的事,且不说这算是给自己女儿一个好归宿,能拉上这么一个强援也是好的啊。旁边的里见义堯不干了,他也起了这心思。这玩意,与其把女儿搭给哪个国众豪族,山内义胜这样的年轻才俊打着灯笼整个海道都找不到几个啊。正好他也有个十二岁的女儿{没记错的话后来许给了真理谷家},反正十二和二十也不差太多嘛,区区八岁而已。 太田资正一看身边的太田氏资,心想老子陪上嫁妆也要给你弄个好妹夫。不然关东这帮流氓哪天就把你这个愣头青坑死,{结果历史上真的二十多就战死了}也不犹豫,他哥哥太田资高也有个女儿,如今养在膝下,大喊一声,你们且慢,不要抢。 弄的山内义胜到有点尴尬了,他话还没说完呢,结果上座的上杉宪-政却不疾不徐的开口了,他的一门上杉宪显家有个女儿养在足利长尾家,如今十四,温婉漂亮,身上绝对是藤原氏名门管领上杉家的血脉,可以收做养女嫁过来。 长尾景虎不干了,军议呢,还把我放眼里吗,这是开小田原现场相亲大会?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他用力的用折扇敲了敲地板,诸将也发现自己失态了。安坐了下来,继续听山内义胜说话。 结果山内义胜没开口,长尾景虎就哼哼了两声假装清嗓子,然后活动一下手脚,假装不经意的回头和侧后侍立的山本寺定长闲聊一样,说先代晴景公女儿华姬已经十三岁了吧。 座下诸将:mmp! 山内义胜只好假装不知道,继续说下去。在以上的手段施为之下,还需要有其他的重锤,今川氏可以让他自己出兵直接去取伊豆两郡,然后邀请今川义元打着马标一起到城下来观阵。 之所以保证今川义元会答应这件事,可以在这里重点提一下今川义元是巴不得北条纲成和北条氏康去死的。当年北条纲成和他亲爹福岛两个人在花仓大乱的时候支持玄广惠探{今川良真?}百般设法想弄死今川义元,甚至率军直接攻打骏河府中城。今川义元肯定很乐意过来亲自弄死北条纲成以及他全家。 至于北条氏康也不是什么好人,看到今川家内乱,完全不顾及多少年的友谊,居然毫不犹豫就出兵骏河。怀的就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心思,幸好今川义元的老师太原崇孚雪斋禅师是个人精,很快就弭平了国内的sāo luàn。北条氏康也就吃下了骏河东部河东郡等地,这块骏东地方北条氏康可没吐出来。 有这种深仇大恨,说道理,历史上能缔结善德寺同盟真是太不容易了。 反正今川义元是有一万个理由可以过来捶已经瓮中之鳖的北条氏康的。 只要今川义元一来,北条氏康就会知道即使出卖利益,也不可能找来援军救自己了。这时候长尾景虎再打起奉旨讨逆的大旗,施以战策攻城,必然事半功倍。 而战策嘛,轮到小平太发言了。 正文 武家至宝唯忠勇 小平太赶紧出列,先恭敬的向在座的各位大佬行礼,长尾景虎和小平太之前在京都有一面之缘,于是微笑点头让小平太畅所欲言。 小平太到不着急,先看向长野业正,这位也是熟人了,差不多算并肩战斗过的友谊了。当然是表面敌对,内心走一路的那种。沼田合战就是长野业正的直接撤退,成为了压死北条康元的最后一根稻草。长尾景虎得到上野有他的一份功劳。 小平太很郑重的问他:“信浓守认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长野业正略一思索,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很是自豪的说:“本家有以剑圣上泉伊势守为首的上野十六本枪,以及一万箕轮众。” 小平太又问长尾景虎,说道:“弹正公您呢?” 长尾景虎开怀大笑,“自然是我麾下这八千越后雄兵,即使价值亿万的宝刀名马也无可比拟。” 小平太又问在座诸将,大家都觉得忠诚于自己的武士足轻是自己最宝贵的财富。什么样的财宝都比不上,无与伦比。 于是小平太顺势就问五百名忠勇的武士足轻,和五百匹驮马孰轻孰重?大家都说自然是五百武士足轻啊。 所有人都不假思索的,毕竟在这种乱世,只要有一只忠诚于自己的兵马,害怕没有财富土地吗?只要忠诚于自己的人马越多,那自己的财富和领地就会越多。这笔帐稍微算一算,立马就通透。 小平太于是笑着和大家说,那么一切都好解决了。要求长尾景虎征集驮马起码五百匹,米袋一万个,布匹三千反,搜罗所有的大小车辆,改装成马拉四轮板车,起码筹备五百辆。 然后?让士兵们铲土装满米袋,布也全部做成褡裢一样的东西,也全部装上土。 听到装土,所有人都知道是要填平壕沟,可是这个代价可真不小,让人肉疼啊。长尾景虎以考量的眼光看着小平太,认真的问小平太:“弹正可有万全把握,这代价可不小。” 小平太自然要让他门安心:“弹正殿下务必宽心,有万全把握,绝不会出什么错漏。” “好!全部拜托你了!”长尾景虎也不犹豫,用人不疑不过如此。 小平太然后以填平壕沟时需要掩护为理由又向长尾景虎建议,调集勇武有力的武士足轻,尤其是那种会使长弓重箭的。最好是神射手那种,五十米外射箭能直接射中人家眼睛或者脖子这种要害的。 会使弓箭的人才应该不少,这里武士和奉公人起码有一万五,哪个不是从小就开始练刀枪弓箭。吃饭的本事,哪能不会。 而这个建议其实还很符合长尾景虎的意思,他也很想了解一下关东流氓众的精干武士力量的水平。而考较弓术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这样起码能摸个底。 接着就是征调十一万大军中的所有铁炮手,很可怜,连三千枝都不到,只有两千冒个头,于是小平太让长尾景虎下令集合这些铁炮手,预备之后压制城头。这些流氓众还没有意识到铁炮在未来的时代将大放异彩,不趁现在掌握先机,以后就是别人桌上的一盘菜。 长尾景虎也很给面子,命令各军交出铁炮和铁炮兵,集合到长尾景虎中军听命。以方便由他来统一指挥和调度。不然你十支铁炮,他八支铁炮,不能齐射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难道就为了放哪儿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吗?这不是开玩笑吗? 然后就是扎制数千件竹束,配给给铁炮部队,这个是应有之意,大家也明白铁炮手往往需要近距离射击才能取得成效,所以需要木楯和竹束作为掩护,抵进射击。何况这玩意又不难,拿一捆稻草,然后用劈好的竹子环绕一圈,用绳子捆一捆。基本上弓箭和铁炮的流弹都射不穿。感觉比身上穿的盔甲还来的有效。 军议于是到此结束,长尾景虎当了一回恶人,调集了各军的铁炮手以及精干能使弓箭的武士奉公人以外,还逼迫那些杂鱼们砍树砍竹子,做木楯和竹束,挖土装袋,四处抢车辆改造,还要交出数量不等的驮马,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还让他们天天去小田原城外骂街。 弄的杂鱼们怨声载道,要不是天天两顿饭,一点不少的管他们吃,这帮人也许早就和历史上一样鸟作兽散了。就凭这帮人的鸟样,不靠长尾景虎,他们能干成什么大事。 长尾景虎也按照山内义胜的方略开始大会诸将,置酒高歌。天天豪饰盛装,在左近犬猎鹰狩,好不快活。打了野猪野鹿什么的还开露天烧烤大会,一副完全不急着攻城的样子。 而直江景纲的出使看来成果斐然,此后今川氏果然大发马步精锐,骏河水军在伊豆冲近乎全歼了伊豆水军,今川家也把伊豆两郡像捡起来一样吞到肚里。 里见义堯这边也毫不含糊,房总水军很快如约而到,吓得相模水军直接龟缩在小田原港内,实力有差距啊,这么多年被房总水军捶怕了,根本不敢出港浪战。 于是江尻的粮船每日十余艘,不停的开到相模湾,卸下大量的粮食,弄的关东的杂鱼们也不闹着走了,都留在这吃长尾景虎这个大户。毕竟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回领内也寻摸不到吃的,不如留着这里给长尾景虎打杂,也就是卖卖苦力。谁和饭团都没有仇是吧,没有饭团,是口吃的也蛮好。 再加上不断的骂街以及射书城内加上家属在城下呼喊,小田原内的士气终于开始产生动摇,最为明显的就是原本零散的一个两个足轻逃出城外,到现在十个二十个整村的人逃出城外。长尾景虎也信守诺言,除了详细审问城内的军情,并没收一切武器铠甲以外?,果然把他们的家属全部赎出,但是暂且留在军中作劳役,等战后放走。 于是忙活了小半个月,攻城的准备基本完成了,就看小平太的施为了。 正文 小田原城门户开 连续十余日嬉游骂街,城内早就习惯于关东联军的围困不攻。毕竟看着北条水军全部被驱逐到小田原港内,海道开来的迴船日夜不停。士兵阵夫们从早到晚的卸下粮食食盐,城外的炊烟每日都足足的。 任谁来看,关东联军肯定是抱上了有钱有人的长尾景虎的大腿。如今长尾景虎挥舞着大把大把的票子,从海道买了起码两三个月的粮食{城内估计错误,实际只有一个月出头}。等这批粮食吃完,夏收的粮食就上来了。 长尾景虎只要耐心足,起码能包围个小田原城半年。虽然小田原城内粮食起码可以给两万大军支用一年半,可是如今小田原内外隔绝,五万张町民的嘴就不好解决了。这样一算,小田原城内的粮食也就只够耗个七八个月。 这样子胜负就五五开啦,城内的足轻们能想明白这个事的没几个。但是大部分有点文化有点水平的武士基本看出来了。反正长尾景虎的钱都是抢来的,他把这钱拿去买粮食,有了粮食就能把小田原团团围住。这种不费力,不死人的攻城方法简直是当下的不二之选。 于是武士们大多都开始慢慢懈怠起来,毕竟将要面对的是超过半年枯燥无聊的围城,足轻们一看自己的领导都飘了,也就都松懈起来了。虽然还正常警备,可是也不如刚开战那活儿卖力了。 结果出乎于北条军预料的,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在各项筹备完全后,今日长尾景虎逼勒起二万余人的弱足众{就是那些抓来卖的百姓,反正有利用价值的城内士兵的家人早就全部挑选出来了,剩下这些正好发挥发挥余热,为“正义”事业献身},壮者抗米袋,弱者拖土包,男女老幼乱糟糟的毫无秩序被驱赶到大军中来。 至于阵中则有粗糙滥制的马车驮着大量的土包米袋,有数百辆随着大军也一起移动到城前百五十米的距离。 城内陡然看到关东联军出阵,警钟大响,无数的士兵涌上土垒。三阶菱的旗帜和靠旗连片成云,滚动席卷上城头。 小平太骑着马指挥着前阵,阿吉举着日光月光的马标紧紧跟随,很快马车全部单独驶出军阵。粗制滥造的马车被车上的土包米袋压的吱呀吱呀乱想。驮马的素质也远不如战马好,感受到战场上的气息,一个个打着响鼻,有些慌乱的小踩着脚步。他们似乎感受到了要在战场上被抛弃的命运了。 至于车夫嘛,肯定是不会用山内家自己的士兵或者长尾景虎的士兵的,足轻武士每个都那么宝贵。肯定也利用长尾景虎人取来的那些百姓了,以家属为胁迫逼了数百会驾车的青壮男子,让他们驾车。 随后二三十辆列为一队,刺破马臀,快速驾着马车冲向壕沟,烟尘滚滚的卷上晴蓝的天空。人的呼喊,马的嘶鸣,响声大作。小平太告诉马夫,只要能跳车活着回来,一人一表大米做奖励,全家赎出释放。 于是血腥且cì jī的一幕出现了,驮马们拉着满载的马车冲入壕沟,摔的筋断骨折。然后溅起极大的水花,在哀鸣中沉入水底。 但是马车源源不断的从后面冲向壕沟,土垒上的士兵一时都惊呆了,即使有几个射箭放炮的也难以急促间射中马匹,就算射中一时半会马也死不了。 就这样不过二三十分钟,数百辆马车冲入了壕沟,除了极少数没有成功的之外,大部分都成功入水。人马尸体和土包大车毫无意外的填出了几段壕沟。 小平太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在乎这人马死伤,向后阵通令,长尾景虎立刻派二千铁炮手和一千重藤弓手在部分护卫之下分作三段举着竹束木楯冲锋到离城三十米的地方,安下掩体,然后分段连射,压制城头。土垒上栅栏后的北条军被射的抬不起头。 看到战况如此,不用小平太说,长尾景虎麾下的武士足轻举着刀枪,顺着铁炮手留下的通道,在火力掩护下,逼迫着二万多弱足众涌向城下,抛掷米袋土包。这些弱足众即使不小心被射伤在城下,也根本没人会停下来救援,直接就做了登城的地基。打起仗来谁还管他们的生死,长尾景虎都不在乎这些算是属于他的财产,小平太更不在乎。 打仗了,别谈什么人不人了,这个战国,除了武士足轻算人,其他的人在大名眼里屁都不是,死几个算个屁。这点基本的认识,小平太早就看的透透的了。 何况这方法古今中外,从东亚到西欧,用过的人何止少数。尤其是所谓的流寇,驱百姓消耗守兵的dàn yào物资,消磨城镇内的士气。还可以为攻城做准备,减少士兵的伤亡数字。 这时候人也和数字差不了多少了,奥斯曼攻君士坦丁堡不也是先驱用那些和老百姓没啥差别的shèng zhàn者以及民兵部队。十字军打耶路撒冷不也是让朝圣者一起冲,蒙古人攻城更不要说了。 中国这边不说流寇,就是很多蛮夷的王朝不也一样,金军不管到哪儿都是大发签军。反正都是他们眼里的南蛮子,死了无所谓。又比如北魏,说着他好像汉化了,不还是一样驱用自己国家的普通汉族百姓去攻城。至于辫子朝那更不要说了,人家自己还美滋滋呢。天兵一到,玉石俱焚。真以为是历史书上的一句玩笑话吗。 到了日本这边到还好,这种驱民附城的事情很少发生。小平太如今一切以夺城为目的,肯定在乎不到这些百姓的姓名了。连续催逼这些百姓丢了三个多小时的土包{理想化的情况下},死伤无算之下。原本濠底到垒顶高达十米,倾斜度将近五十度的高大土垒被活活堆出了两条各二三十米宽的斜坡。 这斜坡已经完全足够长尾景虎的大军直接登城,搏战争垒了。于是闻名于天下,世间无可匹敌的坚城———小田原的门户洞开了。 正文 一时私心坏大事 不惜花费不顾死伤堆积出来的攻城坡道使倾斜度五十度的小田原外垒失去了原本难以逾越的属性。 城内的北条军也惊异于本以为天堑一般的十米高土垒居然这样轻易就被堆平了。本来重点布防的区域也在各个城门,结果直接攻垒,出人意料。 其实按小平太的想法就应该是最精锐的越后武士本部或者抽调各军的骨干力量直接在土坡堆好之后雷霆一击,打北条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事实肯定会和人开玩笑,长尾景虎不舍得自己的越后兵死人,又不可能把关东联军全军一万多武士奉公人抽出来单独建军,结果第一波冲坡的是安总里见氏和下总下妻多贺谷氏。 里见军的水军在东日本数一数二大概,毕竟战绩摆在那里,那船只数量,水手素质也不差。可是里见氏的步兵呢,我们不当着太监聊时长吧。反正像是菜鸡互啄,水平很不好说。 下总下妻多贺谷氏更不来事了,原本是坂东八屋形之一的结城氏的家臣。但是结城氏势力衰退,如今只能算是结城氏的同盟势力,抱团应对四面八方的流氓众。在历史上他最后和结城氏翻脸,还会狠狠的从结城氏身上咬下一块肉。如今多贺谷氏可没将来那种小十万石大名的威势,拢共一万二千贯的领地。就带了一千号人来凑合一把,本想着长尾景虎吃肉,自己喝点汤的,结果直接被点名,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冲城了。 但是事实又和我们开玩笑了,小平太本以为今天不来事了,准备洗洗回去睡觉。可是不知道是北条太烂,还是里见太猛。五百名里见兵以正木大膳为尖刀,一个猛冲已经在坡顶了。 好叫各位知道,这位正木大膳也是南关东名闻的勇将。出身总州大多喜正木氏,人称枪大膳,大膳就是官职大膳亮的意思。那个枪字是南关东地方对他武艺精熟能力敌三十人以上的夸赞。 他一把长枪能舞得飒飒生风,说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也差不了多少。反正和普通的弱鸡们不能比,属于那种真的四天王八本枪,青神赤鬼级别的武士。 就看到那正木大膳{时茂}手持一柄朱枪,登上坡顶,坡顶立着栅栏用作阻挡,三名北条足轻看正木大膳盔甲鲜亮知道是个名武士,毫不犹豫向他缵刺而来。正木大膳这么多年烂仗摆明了不是白打得,那把朱枪舞的密不透风,一阵啪啪啪啪,荡开左右刺来的枪间,顺着栅栏的缝隙一枪三点,那三名足轻应声而倒。 里见军冲击的正面陡然出现一个三五米宽的空档,这种好时机可不多见。毕竟谁能想到三打一,又不是让人三招了。居然一分钟内见了分晓,北条兵三个都透心凉了。其他人还和别人纠缠呢,哪里有人能分心处处兼顾。一时也就没人能补充进来了。 瞅准机会,随后护翼着正木大膳的几名武士足轻抓住机会,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绳索系住栅栏,齐齐发了一声喊,嘿嚯一声,几个人用力往后一拽,栅栏应声而倒。缺口只用了一分钟便打开了,直接让小平太惊的说不出话。 果然这个时代,一个勇将比几百杂兵管用。 坡顶传来短暂的欢呼,随后更多的栅栏被推倒或者拉倒,里见军这边虽然不是压着北条军打,但是已经看到一团一团的里见扇纹汇聚在一起与北条缠斗。 关东联军的气势益趋高昂,本阵的长尾景虎也调派二线主力的北条高广势与长尾当景势准备随便冲上前去扩大战果。 小平太回头观察了一下,两只补发的部队很快的集合了起来,各自有那么大几百人。更后面长尾景虎的本阵传来隆隆不绝的鼓声,连旁边杂鱼一样的多贺谷军也开始在栅栏边和北条军混战起来。大有会定全功,在此一举的气势。 可是眼瞅着土垒上的北条军被分割被消灭,里见军就要成功的时候。一面朽叶黄马标,上书八幡大菩萨字样,在欢声雷动之中移动到了坡下,原本气势已颓的北条军复又燃起斗志,纷纷挺枪绰刀反身浪战。 北条方面生力军高喊着“胜了!胜了!我军胜了!”排成密集的枪林向垒顶突击上来。正木大膳的军队都是近身搏战的武士和长缱足轻,并没有带什么弓足轻和铁炮足轻。完全无法压制冲击上来的北条生力军。何况人家人多打人少,主场优势明显,虽然有点仰攻的意思却一点都不虚。 他们背后那面朽叶黄八幡马标太振奋人心了,即使武艺高超如正木大膳。他一个人枪尖连连开花,刺死刺伤的北条足轻武士不知凡几,都无法恐吓住冲击上来的北条军士兵。 在北条军连绵如波浪的冲击下,里见军一步一步的后退,小平太知道北条纲成临阵了,他麾下最精锐的玉绳众肯定也已经一并临阵了。有士气如此高昂的士兵的加入,北条的防守稳如磐石,实在是功亏一篑啊。 也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转头倒拖长枪弃战,里见军丢下数十具同伙的尸体,像潮水一样溃退了下来。旗帜和武器都丢的到处都是,有几个受伤的士兵逃跑不及,还被反扑过来的北条军直接补刀。 小平太回头一看,阵中心原本义气昂昂击鼓不停的长尾景虎狠狠的将鼓槌扔在地上,站在那里长叹不已。 而正木大膳被败兵裹挟着退到铁炮手的掩体后,气的把沾满鲜血的头盔摔在地上,哐铛一声,血溅了隔壁一个足轻一脸,然后柱着朱枪愤恨的骂骂咧咧。 里见义堯过来安慰了两句,正木大膳是家臣团中的主力人物,不能有多轻忽。然后开始计点伤亡,死了好几个武士,肉疼三分钟吧。 另一边多贺谷氏也溃退下来,但是坡上只有零散的几具尸体,出工不出力,不过如此。 即使填平了壕沟,堆起了土坡,还是无法一举攻入小田原的城下町。 私心坏大事啊! 正文 重赏之下募勇军 伴随着正木大膳和多贺谷重经的溃退,余勇已经鼓不起来了,第二阵的北条高广和长尾当景原本还摩拳擦掌呢。如今也只好各自收兵回营,看热闹的杂鱼们更是拍拍手里的瓜子壳挪屁股就走了。 不过今天的攻击还是有点用处的,起码城内士兵的士气确实不再那么高昂了。普通士兵确实受到长尾景虎多管齐下的策战的影响,不仅逃亡者日众,且人心惶惶。 如今外垒动摇,北条氏的奋力一搏就在眼前了。北条氏康北条氏政可不会再继续安守城堡了,就算外无援军他们肯定也要出来浪战一回了。 是夜,小平太赶紧去主营向长尾景虎进言以防遭到奇袭。毕竟仗打到这种程度,北条氏康和北条氏政肯定什么招都要用上了。 听了小平太建议预防夜袭的谏言,营内的老行务们都笑了出来。倒不是嘲笑小平太的意思,只是有一种你想太多啦的样子。 长尾景虎到没有不以为然,只是也觉得小平太想的有些多了,这让小平太出离的不满,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你居然当我瞎折腾。长尾景虎看小平太一脸便秘的样子,笑着让太田资正来解释。 太田资正是河越夜战的经历者,确实是最有资格说的人。小平太肯定乐意听他的意见。结果太田资正就问小平太;“弹正在夜晚能看见吗?” 小平太很尴尬,没有火光的话看不太清楚,只好如实回答:“确实有些火光才能看的清楚。” 太田资正就很直白的笑着说:“弹正你年俸百二十贯文,换成大米有一千二百俵,衣食丰足,四时无冻绥之苦,如此这般都无法在夜中视物。何论那些晚上不吃饭,靠睡觉省力气的普通足轻?” “城内北条军兵不过二万,精兵能有几何?能夜中视物的万人中也不过百十人罢了,些许几人能做得数?”太田资正继续说道。 小平太挠挠自己的脑壳,又看了看营内的老行伍们,都很赞同太田资正的说法,频频点头。小平太才察觉自己孟浪了,这票流氓众加上长尾景虎的脑袋在打仗上比自己不知道强多少。 当年河越夜战的时候,北条氏康有八千人,加北条纲成三千多人,是举着火把内外夹击打一万人的扇谷上杉朝成,然后驱着败兵打管领和公方。哪有什么一万打八万五的美事。 这还是因为管领疏忽大意,之前北条氏康先后向自己的姑父足利晴氏和上杉宪当认怂。愿意直接割让河越地方退出下总,还请求停战。 这让扇谷朝定、上杉宪当和足利晴氏认为北条氏康真的怂了放松了对南面的防御才猝不及防被突袭,不然北条氏康一直在河越城外犹豫半个多月是咋回事。他的兵根本不存在什么夜袭的本事,就是瞅着空发现防御有空隙来冲一把,举着火把堂堂正正来攻营的。 而且实际上是借着双方使节不断往来谈判的时机,直接撕破脸皮。说句难听的就是无信无义的小人,谈判的时候捅刀。 太田资正说完,小平太就反应过来了,是自己造作了,是自己仗着穿越看不起别人了。 严岛奇袭不也是这样,陶晴贤确实好几万人,可是身边才几个?像什么弘中隆包之类的大将都不在身边,毛利氏各军加上村上水军人数比陶晴贤本部还多,趁着当夜的大雨,捶死陶晴贤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又想到桶狭间奇袭,老天爷是真的给织田信长面子,直接下了大雨,前后各军缺乏联系,织田信长四千人正面扑上去打今川义元三千人,菜鸡互啄,不和玩一样吗。 得了,是自己想太多了,关东联军营地是长尾景虎安排的,妥妥当当,严令他们按时巡视,而且还和几座主力营寨做了隔离。长尾景虎早就把夜袭的事想的明明白白了。 小平太只能很尴尬的向他补充建议在两处土坡前设置数百弓箭手和武士监视,以防北条军夜里来破坏土坡,结果长尾景虎就大笑着反问小平太,你没发现山本寺定长不见了吗? 得了,今天丢人丢到家,太把自己当人看了。如果在游戏里一个作战下手的称号跑不了了。就凭自己穿越过去这个普普通通的脑壳,去打古代的仗,一般情况下还是奉劝诸位别开口了,开口必丢人。流寇野鸡军队还能装装比,正规军里的人才比现代的菜鸡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 于是小平太只好悻悻的回到了山内军的营地,山内义胜正找他,准备商量一下要不要请战。山内主计头是不同意的,小平太持中立态度,看长尾景虎安排吧,已经失去了急袭城池的突然性,现在要靠人命推进城,难了。 转头第二天,长尾景虎指派各军,下总下馆水谷氏和武藏忍成田氏首发,打了将近两个小时,和玩似的就退了下来,然后下野佐野氏和上总真理谷氏也上去玩了一圈。下午足利长尾氏和下野宇都宫氏也上去了,可是也不管啥用。车轮战的思路是很好啦,可是看着根本不卖力啊。 就这么打了两天,各军轮流上去冲了一圈,哪里是在打仗纯粹是在旅游,北条三阶菱纹丝不动立在城头。十几万人打残酷的攻城战,两天死的人加一块不如第一天正木大膳五百个人冲城的时候死的多。 小平太观察了一下,武士估计是一个都没有,或者只有个把两个。足轻加一起不超过五十个,有几个受伤的或者说假装受伤的都是自己屁颠屁颠跑回来的。演戏都不演的专业一点,差劲。 到第三天长尾景虎算看明白了,就算胜利在眼前这帮流氓地痞还盘算着保存实力,等着别人去消耗自己只管躺赢。长尾景虎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就是谁打进去,小矶一万五千贯领地他就做主加封给谁。 这下子各军都动了,立马踊跃起来,摩拳擦掌,就等着登城了。 正文 子龙神威箱根现,长尾景虎一英雄 不是小平太看不起这些杂鱼,可是长尾景虎用一万五千贯让他们认真起来,连续打了两天北条那些人心浮动的士兵还是那个鸟样。 这帮杂鱼菜鸡被北条氏康连年按在地上打不是没原因的,文恬武嬉说不上。可是打仗看来真不是他们的强项,同样是足轻,越后的足轻从精气神上就碾压他们。 每次杂鱼们上去攻城,武士因为重赏确实表现的比较卖力,还有点坂东武士团的影子。可是足轻们照样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肯下死力。 反正攻下了赏赐也是武士老爷们的,他们最多带两俵米回家,可是北条军城头上噼里啪啦和炒豆子一样的铁炮声,以及嗖嗖乱飞,铺天盖地的弓箭,都在警告他们别有命拿没命花。 另外一个令人担忧的就是这时候全军的军粮只有半个月多一些了,而且马上就要五月了,再不成功,人心就要散了。十万征召来的关东杂鱼们要回家夏收了,在他们眼里什么天下大义,幕府权威,存亡绝续都比不了地里那几斗麦子。 就是武士们也会因为负担这些人的军役而逐渐的入不敷出{抢的没有花的多},最终产生厌战情绪。他们出来打仗既有为了博取功勋赏赐的原因,也有出来打家劫舍发战争财的打算。如果打仗亏本了,武士们其实也会厌倦战争。 小平太和山内义胜又一次去开军议,这一次长尾景虎也许是真的震怒了,诸位大名在他的盛怒之下有的强作镇定,有的瑟瑟发抖,有的噤若寒蝉,有的面有愠色。反正诸大名都不说话,只能jìng zuò在哪里。 长尾景虎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当面骂谁谁谁,但是他直接上升到现在不出力就是背叛将军,背叛幕府,和tiān huáng做对,和管领作对。完全是无耻之尤的出卖,是卑鄙无形的背叛。 很多话说的很重,偏偏他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又有管领的背书和tiān huáng的御旨。任谁都不能对他说个不字,只能听着他在哪里不具名道姓的怒骂。 这里除了名义上臣从他的人以外,还有像山内一样的盟友大名,像里见一样协助的,像古河足利一样被裹挟的。长尾景虎毫不例外,都是痛斥。关东诸将离心离德,虽然是各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但是长尾景虎个人的自傲和自负不无关系。 尤其是类似于成田氏这样的国人,他们都要脸,虽然跟着你长尾景虎来了,但是理论上他们的领导还是上杉宪-政。他们是给上杉管领一个面子,你长尾景虎要不是拳头大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关东这块地方上撒野。 就算里见义堯之类的也是打着支援上杉管领的名义来的,上杉宪-政说他两句他还能忍。毕竟是自己要来的{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这个意思},可长尾景虎现在理论上和他平级,都是来支援管领的,尊你一个盟主是给你面子,但你不能真把自己太当人啊。 长尾景虎一时是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是又气又急,看透这帮人了,光吃粮食不办事。在主位上来回辗转了几圈,骂完了各路菜鸡之后狠狠的折断马鞭,直接宣布明天他自己亲自上,用不上你们这帮垃圾了。 关东杂鱼们被骂的狗血淋头,心想着你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我们给你捧的场子。你这个花花轿子,没有我们抬,你八千人能把北条干翻咯?呵呵哒,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小平太和山内义治一起回营,把这事和山内主计头一说,听的山内主计头一阵摇头。山内主计头虽然也就三十四五,但是也有二十年的烂仗经验了。他觉得长尾景虎如今算是狠狠得罪了关东杂鱼们,虽然现在他兵强马壮不见颓势,所以关东杂鱼们可以忍气吞声,但只要他一露出破绽,这帮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背叛他,出卖他。{历史上长尾景虎也确实遭到了关东诸将近乎全面的背叛,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所取得成果一朝丧尽} 小平太心里也直摇头,果然历史不可改变,长尾景虎还是这副刚烈的性子。终究难以夺取天下啊。 为今之计,只能看他能不能彻底击败北条氏康。如果成功,摄于他的军威,那么关东还有可能平静下来。如果失败,那就是群狼吞虎,反噬致死。 第二天长尾景虎果然如他自己宣布的那般,调动起自己精锐的越后兵马。全营出动,打着旗帜马标,迎着朝霞到小田原城下列阵。 只见长尾景虎一身亮闪闪的南蛮胴,左右各一名旗持,一名举乱龙旗,一名举毘字旗,身周是数十名骑马的武者,各持长枪太刀环立在侧。所有人都是盔明甲亮,神采飞扬。仿佛他们伴随的不是长尾景虎,而是百战百胜的毘沙门天王。 长尾景虎也不要各军出阵助威,只自己的八千越后兵层层列列,精选出一军之勇的三四百人摆成锋矢。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安静的不发出一点声音。数百人已经渐渐融合成了一个人,一个叫长尾景虎的人。 另一边北条高广北条景广父子除了百余骑之外也带了些许持弓的步兵,就他们这么五百来人,居然就准备前去攻击一万**千人防守的城堡了。 关东的杂鱼们也都带着旗本马廻早早的占住了看戏的好位置,拿着马鞭或者采配对着长尾景虎和他的军队指指点点。 小平太跟着山内义胜也骑着马来到了城前,他们两个人没有随大流看戏,而是挑了个靠近土垒的有些危险但视野开阔的地方看着长尾景虎如何攻城。 长尾景虎并没有像其他人之前攻城一样下马步战,而是鼓动着环卫自己的武士以自己为中心,慢慢的维持着锋矢阵型跑动起来,二三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数十骑武士冲上了土坡。 身后的步行武士也并没有怎么脱节,显然都身体素质很好,短时间都能跟得上小跑的骑兵。甚至还有人能边跑边向土垒上的北条军射出弓箭。 当先的长尾景虎顺着璀璨的晨光,原本亮闪闪的南蛮胴反射着光,互相激射起来。整个朝阳彷佛化身成为长尾景虎的威势,时间与空间的速度和距离在那一刻彷佛放慢缩小成千上万倍,怒吼着的士兵和马的嘶鸣也变成了拖沓的长音符。 也是长尾景虎的放生月毛实在神骏,小平太恍然间看到他白袍白甲白龙马,掌中一杆亮银枪。活脱脱一个今长坂赵子龙啊。不由得感叹:虽未谱金兰,前生信有缘。忠勇付汉室,情义比桃园。匹马单枪出重围,英风锐气敌胆寒。一袭征袍鲜血染,当阳常志此心丹。子龙,子龙世无双,五虎上将威名传。{水一首歌,三国演义中的子龙之歌当阳常志此心丹} 城上城下此时都看的呆了,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一名北条将领反应过来高声呵斥着士兵,让他们立刻射击,随后数十名足轻下意识的轰然齐射。数十支铁炮的炸响声不可谓不大,甚至小平太胯下这匹极为温顺的木曾马都受到了惊吓。而长尾景虎胯下的那匹放生月毛夷然不惧,仍旧放开四蹄,驮着长尾景虎?凛凛而前。 甚至连一星半点的减速都没有,这马也学到了它主人长尾景虎那种一往无前的自傲。人和马散发着同样的气势,甚至让观阵的人产生了不真实的神幻感觉。感觉整个一人一马真的可以踏破眼前阻挡的一切。 长尾景虎冲的快,他的两面马标也不差半分,紧随其后,这时城上弓箭又是一轮齐射,不过十米八米的距离,数十支箭矢居然全部避开了长尾景虎,毫不间断又是一轮铁炮齐射,长尾景虎怒喝着北条逆贼速速受死,提着放生月毛的马缰猛然一越,腾空而起,那数十发qiān dàn全部落空。长尾景虎一人一骑就突破了北条氏的城头,毘字旗和乱龙旗随后耸立在城头。 原本还在嗑瓜子准备看长尾景虎出丑的关东杂鱼们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他们十万人车轮战了将近一个礼拜,居然比不过长尾景虎一人一骑。这太特么欺负人了,开了挂了还是输了作弊码了。 十万人啊! 整整十万人啊! 从早上太阳升起开始打,打到下午太阳西垂收兵。一天打十多个小时,轮着不停的往这道土垒上冲,费了老大的劲,死了几十上百人{没错,双方十二万人打了一礼拜死了上百人}。结果比不过长尾景虎一个人打一分钟! 原本昨天对长尾景虎的所有愤怒、不满、怨恨、讨厌、反感等等等等所有的情绪立刻都变成了敬佩和恐惧。敬佩是敬佩他一人独骑冲上城头的神勇,恐惧是如此强悍的人物以后要做他们的大哥了。 总之整个战场全是惊呼感叹,城内北条氏警钟大鸣,天守阁上燃起一道道不同颜色的烟雾,传令的马廻奋蹄奔驰,调动人马的声响不绝于耳。一面朽叶黄八幡马标和一面箱根权限金刚马标极速的向城头涌来。 两面大旗下又是无数面小旗,汇聚在一起奋勇的向土垒冲来。边跑边呐喊着:“胜了,胜了,我们胜了!” 但是长尾军的士兵怎么会错过长尾景虎以身犯险为他们争取到的破城机会,骑兵们用马撞击或者推倒垒顶上的栅栏。步兵们三五人一小队,以看似松散实则紧密的队伍绞杀城头的北条军。 双方都是士气高昂,战技娴熟的强兵。可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了,长尾景虎一个人在战场上就抵得过一百名一千名乃至一万名最精锐的士兵。他的存在可以让士兵们完全无视对方的水平,直接压上去,不惧任何艰险疑难。 小平太一看这个样子,这仗有的打啊,可以打啊,旁边山内义胜也意气鼓舞,不顾山内主计头的劝阻,两人带着旗本数十人也离开掩体,飞快的奔上城头。 山内义胜一马当先,策动着胯下的骏马,山内武士或骑或步紧紧跟随。小平太接过二引两马标往背后一捆,举着二间枪没带头盔就一道上前。 与此同时北条纲成与北条长纲{幻庵}也已经涌到垒下,各自指挥士兵严密阵型,到土垒上来与长尾景虎做争夺。长尾景虎略略杀散垒上的北条兵,看到朽叶黄八幡马标,长枪一指,就策马杀去。 垒顶上的不过是普通的杂鱼足轻和武士,哪里比得上地黄八幡北条纲成的作用大。足轻这么多杀完了就能补上来,北条纲成可就只有这一个,杀了就能让当面之敌总崩溃。 同时另一边北条高广父子也冲杀上了垒顶,毫不犹豫的荡开北条兵的纠缠,嘱咐一名旗本往前冲杀吸引北条军视线,而后引着最精锐的几名武士弃枪擎弓,飞奔到长尾景虎身后不远。 此时长尾景虎身侧除了一名旗持以外再无一名武士护卫,可他却一往无前毫无一星半点的畏惧。 山内义胜大喊着:“弹正公少待!”策马飞奔到他身后,小平太继续干回老本行,身背二引两马标手持长枪步行跟随在山内义胜的身后。小平太骑术实在不行,以防万一,还是步行上阵最为保险。除开他们两人之外,其他的山内旗本也逐步星散开来与周围的北条兵厮杀。 北条高广北条景广父子及随从数骑各自箭无虚发为长尾景虎?点杀拦阻的武者,飞矢所到之处应身立倒。不断的夺取着北条军士兵的姓名,毫无滞涩。 而长尾景虎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朽叶黄八幡马标下的北条纲成。 很快就有一名武者再度引兵数十人拦住了道路,山内义胜立刻拍马上前高声喝到:“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足利尊氏公之后,足利义满公末裔,山内宰相之孙,山内少将信浓守之子,山内左马助义胜前来讨教。” 那人也不虚:“清和源氏足利御家人,幕府申次取役,北条左京大夫之后,北条上总介之孙,北条左卫门大夫之子,北条康成{北条氏繁}就是在下。” 山内义胜随即上前将他挡下,长尾景虎说了一句左马助小心,便继续冲向朽叶黄八幡马标。 长尾景虎长枪前指,左右的北条兵再无一人敢于撄其锋锐,纷纷闪避开来。 而眼前就是北条纲成,长尾景虎大声呼喝:“北条左卫门大夫{日本是不存在左卫门大夫这个官职的,这么称呼北条纲成是因为他担任左卫门尉,这个职位一般是六位,但是授予北条纲成时却是五位,而五位又称大夫位,所以不称北条纲成为北条左卫门尉,而称他为北条左卫门大夫}何在?” 结果北条军被他的气势所惊吓,居然有数十人簇拥或者说是裹挟着北条纲成向后撤退。想想北条纲成也算一世英名,本来就凭他自己本身立在战场上也能鼓舞起三军的士气。可是他偏偏碰上了长尾景虎,再坚定的士兵看到这么一个威猛的武士也要怂的。 结果这帮武士怂了不要紧,他们还理所当然的觉得北条纲成也应该打不过长尾景虎。他们应该赶紧护卫着北条纲成转进,准备随时再反扑上来。 就这么想当然的,他们把北条军最后的一点扳平棋局的机会给弄没了。反而为长尾景虎的胜利加了油。 长尾景虎看着北条纲成被裹挟走了,再一看四周都是北条兵,放生月毛也在大喘粗气,不能再撞人冲锋了。 于是瞅准目标,手中长枪三点成一线用力一掷,破空之声刺耳鸣放,转瞬之间便从身背朽叶黄八幡马标的旗持武士身后贯胸而出,那人当即双膝跪地,扑倒在街上。 长尾景虎立刻抽出小豆长光,拍了拍放生月毛的马脖子,又是一个鼓舞冲到了那名死去旗持的身后,用力拔下马标。 附近的长尾方士兵和山内军士兵见此立刻大喊:“北条左卫门大夫已被击败啦,尔等还不快快投降!” 北条军垒下还剩余的玉绳众所部上千人见主将被转进,八幡马标也絏倒,各自发了一声喊,有的向后溃逃,有的就地跪地投降。 这时长尾骑士也前后聚拢过来二三十骑,山内义胜和小平太也未继续纠缠那名敌将而是跑来和长尾景虎汇聚起来。 这时城外的山本寺定长也引着四五百人打上城头,他命人给长尾景虎送来新的战马。 长尾景虎叫了一声好,聚起四五十骑奋勇冲向北条长纲所部,用着他那把粘着血和内脏碎肉的长枪,挥动鼓舞着骑士。 长尾军终于占住了一段土垒。 土垒下北条兵军心逐渐动摇涣散,唯有团聚在箱根权限金刚马标下的箱根神众还有几份坚定的战意。 他们还在与北条高guǎng ān排下的百骑下马武士接战,另一侧,山本寺定长指挥数百援军和上百铁炮手支援北条高广军。 这一侧山内主计头也跺脚骂完了小平太太浪和山内义胜以身犯险,拉着二三百武士和奉公人拼命杀上城头去支援。 其他如长野业正,太田资正也各自聚集起最精锐的武者,你五百我三百奔赴城头。里见义堯更是积极,招呼着房总水军猛烈袭击港内的相模水军,不求歼灭,但求把声势弄大。 此时城上已经有二三千精锐的关东联军彻底突了上来,两个土坡全部被彻底占据,北条兵颓势尽显。 转到长尾景虎这边,城内街道稍有狭窄,聚集兵士的长尾景虎等的不耐烦了,也不再等。“左马助真年轻有为,可敢和我一道前去取北条长纲的首级?”战场上的长尾景虎豪情万丈,山内义胜也丝毫不让:“弹正公抬爱。” 两人眼神一交流,同时牵动马缰绳,汇合着四五十骑激荡开散落在街道和城下的北条兵,飞速冲向箱根权限金刚马标。 长尾景虎以己身做枪头,一把长枪,左刺右打,万军辟易。毘字旗紧随身后,迎风猎猎招展。 山内义胜左右开弓,嘣嘣嘣弦子乱响,很快箭袋里的二十支箭就消耗殆尽。小平太步行跟随着策马的山内义胜,接住山内义胜抛下的弓,递上长枪。 山内义胜也高呼:“山内左马助义胜在此,北条逆贼速速受死!”小平太举着二引两马标替他捏一把汗。你这样风头是出了,而且出的够够的,要是旁边来个铁炮,你死了我也要qiē fù谢罪。求你别làng jiào了。 可这一小队人马是越杀气势越足,各个骑士都狂呼酣战,举枪擎刀,人砍马踩,终于踏出了一条直通北条长纲的道路。 而山本寺定长也指挥着人马挟击,北条长纲的人马战至此时更为坚定,当中甚至有不少头裹僧巾的僧兵举着薙刀在连连劈砍。 不过长尾景虎眼里哪有什么一合之将,还是勇猛的冲了过去。 突然间北条军波分浪卷,露出数十只铁炮黑洞洞的枪口。几乎同时“不好!”山内义胜和小平太一起喊出。他们两人还距离长尾景虎几个马身的距离,可长尾景虎由于战马是新换的体力最足,已经独骑冲到近前。 北条军一个武士大喊射击,数十支铁炮轰然炸响。浓厚的硝烟中,长尾景虎胯下那匹栗色战马,突然一跃而起,用身体挡住长尾景虎,然后嘶鸣着慢慢落地跪倒在地上。 长尾景虎虎目滚动一点泪光,拍了拍那马,那匹栗色骏马缓缓垂头,就此消逝了最后一丝力气,壮然的死去了。 长尾景虎看不出太多表情,提着枪,快步走过这十米多的距离,认准那名愣在那里发令开枪射击的武士,毫不犹豫一枪就刺,那人还是没有反应,咳咳咳的几口血出来就倒地不起了。 此时长尾骑兵也都杀到,砍瓜切菜的打杀了根本来不及装填的数十名铁炮手。 再看箱根权限金刚马标下已经空无一人了。 小田原城内传来慌乱嘈急的钟声,原本在土垒上坚守的士兵最后的勇气也消失殆尽,倒拖长枪各自向小田原城内逃命去了,还有些直接跪地投降。 自早云定据,五六十年都没有被人攻破的小田原外城土垒,失陷了! 正文 我们抢劫很专业 长尾景虎往来冲杀了许久,马都换到第三匹了,人肯定也不是铁打的。如今的长尾景虎虽然相当的疲累,但是焕发出的神采却更胜往昔,有一种令人纳头便拜的冲动。 小平太心里暗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吧,反正这种气势即使主公山内义治和强情公方足利义藤身上都没有这么强烈。 很多人不相信什么谁谁生的时候异香满室或者红光附体,小平太大略也是属于不相信什么天生异象的。什么轩辕黄帝与项羽都是重瞳子,必然要登上万人之巅这种东西听起来就不靠谱。可是人身上的气势,散发出来的那种感染力,相必很多人都有体会。 换个时新一点的说法,这玩意儿叫人格魅力。天然的就能吸引人,让人纳头便拜,心甘情愿的做小弟。 心情大好的长尾景虎挽着激动万分的山内义胜的手一同走到垒顶,摇摇指向数里外的小田原本城,两人站在高处指点江山,分布命令。 很快长尾军五千和奥羽众三千进入小田原町内,然后掌控住各处城门和关口,沿着街道肃清残兵败将,并清理尸体收集可用的武器旗帜。 至于其他部队都被拦住暂时停在城外,至于为什么嘛。很简单啊,小田原町内人口超过四万,数不清的工匠和商人,积累了庞大的财富和物资。这些东西不管谁看了也心动啊。 在彻底控制町内各关节,并在小田原城门各处警备以后,长尾景虎召集了关东诸将很直白的说,不让他们进入町内大掠,全部由长尾军来动手{毕竟我们是最专业的}。这下子关东诸将的脸色都极为难看,但是很快他又允许各家派遣亲信武士作为目付,查看长尾军的具体收获。然后按照攻城时出力多少分配。 这下子那些之前被长尾景虎逼着冲城的大名都喜上眉梢,老子可是出过死力冲过城的。口中俱称:“但听弹正公吩咐。”然后在一团和气的气氛中,结束了迄今为止最欢快的一次军议。 第二日关东联军的数百人的观察团进入町内,当着城内北条氏康父子的面,近万人的长尾军从街头到巷尾,破开了惊惶一夜的町众的大门。很是熟练的掀地板,扒房梁,敲墙壁,果然手段非常专业而熟练。 那水平比住在这的人都熟悉的样子,房梁上吊着的竹篮都能给你找到,更不要说什么仓库厨房,卧室客厅。但凡他们动手去找的地方必然能有所收获,抢劫的技能点肯定都是点到了满级的。 甚至连造房子的时候压在柱子下面的那几个铜钱也能给他翻出来,简直毫无遗漏。他们完全不兴什么拷掠的法子,根本就不去问房主人,全部自己动手。甚至有人凭借院子里杂草的生长发育不同,就直接开挖,果然地下就是一坛子铜钱。 这让关东诸将的观察团赞叹不已,果然没来亲自动手抢是没错的,这些手法要好好学习,拿出小本本一条一条的记录下来,以后备用。 不过区区两天,整个小田原町就被刮地三尺,大到牲畜车马,小到饭碗草鞋?,所有的东西只要长尾士兵觉得有用的都给拉了出来。从武士到足轻每个人都臃肿了一圈,身上塞满了各种打劫来得玩意。 至于长尾景虎本人则直接控制了各处米仓和米屋,反正钱财身外物,大米是真爱。他也由着士兵私藏些小东西,剩下的大部分造册统一安放在城外的大营内。堆积如山这个形容词形容的十分正确。 在彻底的搜略一空后,长尾景虎尽发町内十五至六十的男子,十五至四十的女子,全部征发起来和之前乱捕来的百姓开始彻底掘毁四代人{为什么是四代人呢?因为氏政名义上已经接班,氏康虽然掌权,但属于退隐的身份}苦心经营起来的宏伟土垒,就地把土全部填入宽阔的水堀。 不管这仗最后打到什么程度,宏阔宽广长达五里的小田原城外垒肯定是留不得了。不平毁这道土墙,但凡事情有点反复,小田原就还是那座关东第一难攻不落的坚城。 于是在关东众流氓的注视下,驱动着无数的百姓,一铲子一铲子的,均高十米,最厚处达到二十二米,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建造起来的小田原土垒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中。 与此同时受长尾景虎之邀的今川义元打着二引两和赤鸟马标,带着二千人姗姗来迟。你说他不是掐着点来的都没人信。韭山城和山中城自从北条氏规以及松田康乡撤退后根本没多少人坚守,凭他今川义元的本事要打半个月? 果然是老奸巨滑的人才啊!就怕早来了被投进小田原这个绞肉机里去,拿着自己武士足轻的姓名去扑城。 小平太估摸着这位肯定早就安插了人手就在这附近随时观察汇报长尾景虎的动向,等事情快要尘埃落定的时候再来摘桃子。这个手法很俗,但是有效。 长尾景虎也不是傻子,他也不会去揭穿今川义元保留实力不来参与攻城战的事情。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今川义元也得到了长尾景虎很表面兄弟的隆重欢迎,并大会关东诸将置办盛大的酒宴。 席间推杯换盏,本来就欢快的气氛更加热烈。一票根本没出多大力的关东咸鱼对着今川义元吹牛皮,自己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统帅士兵与北条军大战三百回合,反复争夺。反正今川义元涵养好得很,根本不会去戳穿他们。 而长尾景虎自从上次发怒以后,应该是意识到了不妥,如今也收敛了不少。听他们吹牛皮也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的听他们在那里吹。 今川义元看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小田原外垒如今被拆的七零八落,城内旗帜歪斜的样子,今川义元主动请缨,愿意派人进城交涉。 长尾景虎正愁没有重量级的仲介,很是愉快的答应了。 正文 愁云惨淡万里凝 与此同时,坐困于小田原本城内的北条氏诸将正在进行也许是最后一次的小田原评定。 阔大的大广间内外,从主座到门外廊下,层层列列,坐满了北条氏四代以来累积至此的家臣。从孑然一身的早云,到家臣环绕的氏政,北条氏经历了数十年的南征北讨。如今又仿佛眼前云雾,最好的明证就是有几个座位已经空了,代表座位上的人已经在之前的作战中战死了。 主座上的北条氏政无喜无悲,只是眼神中透露着那么一丝的忧虑与不满。安然不动的坐着,并不说一句话。也不看向自己的家臣们,此时的状态很耐人寻味。 他侧后的北条氏康面带平静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受任何人影响,手上的折扇有节奏的拍击着自己的膝盖,各处传来的声响,并不能使他有所动容。有时脸上的笑意突然浓烈,仿佛想到什么美好的事物。这对父子的表现令人捉摸不透。 而下面的家臣,大多喊着:“御本城样!御本城样!”还有几人则是:“父样!父样!”至于更多身份不够的家臣,只能焦躁不安的坐在那里,互相细语,交头接耳。 北条氏康似乎从古井无波{应该是自己的世界里}中被唤了出来,用手制止诸家臣的叫喊:“相模守才是本家之主,尔等应当向他建言。”然后引导家臣看向在他身前端坐的北条氏政。 北条氏政听了,侧身过来:“但凭父亲大人作主!”说完微微低头行礼,然后又摆正回身子继续面无表情。并不因为北条氏康为他背书有何波动,甚至可以说他此时的身份摆的极正。名为家主,危难之间,也愿意和家臣们一道听从战功赫赫、名隆望尊的前代家长北条氏康的吩咐。 北条氏康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用完全不见昏花的锐利眼神扫视了一遍大广间内的诸家臣武士们,缓缓站起身来:“便用我这残躯换北条家的存续安泰吧。”“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北条纲成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外垒失陷的罪责皆在我身,今夜我便率领一门郎党和玉绳众精干之士出城强袭,只需击杀长尾弹正,敌势必然不战而溃,我军还可趁胜席卷。”北条纲成愤愤而言。 首席的北条长纲{幻庵}开口了:“左卫门大夫勿要意气用事,老夫我衰弱残躯,攻杀扇谷氏攻迫管领家的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 好家伙,众家臣算看明白了,两个老的装模作样要zì shā续命,一个壮的要么成功要么成仁。这意思算啥?北条家这日子不过了? 下首的松田、大道寺、安藤等家老,葛山、大石、藤田、高桥等一门,笠原、清水、富永、中山、多米、猪俣等谱代重臣脸上的表情各异。 虽然小田原城还在手中,但是经营数十年的小田原町外垒的失陷沉重的打击了城内士兵们的勇气。很多人就是在小田原长大的,每天都见到那堵高达十米,令人无比安心,仿佛可以阻挡世上一切敌人的土垒。 如今困守小田原城,虽然城堡也是日本名闻的坚城,但是绝对没有外垒那么险要。石壁木墙再高能高的过土垒吗?长尾景虎能攻破土垒就能攻破城墙。十一万二千只蚂蚁也许咬不死一只大象,但是十一万二千个杂兵却可以杀死天底下最勇武最强壮的武士。 连主座上的家主都放弃了抵抗准备追求家名的存续,他们这些谱代的家臣,甚至ài éi那些外样家臣还能如何。不过是亦步亦趋罢了。 毕竟到这个地步,说实在的北条众臣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虽然下总的结城,小山,千叶,原,高城等大名都还站在北条氏一方,但是他们就算动员全领拉一两万人来又有什么用。 指望用一两万人的杂鱼去以卵击石嘛,也许他们也已经知道小田原朝不保夕的境况了。谁都有自己的想法,也许他们早就活络的开始联系关东联军阵营内的熟人,准备投降免死了。 另一方面,城内还有一万五千众的军势,但是很多粮食物资失落在小田原町内了,如今城内能不能坚持五个月都很难说。而长尾景虎如今完全可以分赃以后放关东联军大部回家夏收,只需要三四万最精锐最忠诚的部队包围小田原,夏收完了又可以带粮食过来继续包围,如今已经稳操胜券。 就算不包围,长尾景虎怕事久生变,直接挥师强攻也都由他自己决定了。他有那么多可以用来浪费的弱足众以及炮灰杂鱼,随便死上三千五千根本不心疼。而小田原城哪里能扛住这么大的死伤呢。 而三代联姻结盟交好的今川氏吃了伊豆半国美滋滋,联姻算个屁,又恢复了骏东郡,指不定还在想从相模国再咬一块肉下来。如今就等着北条这个巨人倒下然后能分更多的肉。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当年北条氏康做的恶心事如今今川义元双倍的给你报答回来,让你见识见识趁火打劫的威力。 战国时代互相出卖又不是什么大事,谁没出卖过谁啊,今天互相卖明天笑嘻嘻。表面在拥抱,背后在捅刀。 北条家开不出更高的价码来打动今川义元,那这条路也就断绝了。总不可能把整个伊豆让给今川义元吧,就算北条家肯让,今川义元也要敢拿啊。长尾景虎的军队还在扫平伊豆南部呢,让今川义元直接去攻击长尾景虎,冒天大的风险为了一万贯文都不到领地,他也不是傻子,如今跟着长尾景虎就能吃下半个伊豆,干嘛还要去冒险。 至于武田信玄,这位在平定诹访和佐久的叛乱呢,武田信玄那么鸡贼{老谋深算}的人,他会为了一个要死的北条家和长尾景虎撕破脸吗?就算来,也就打一个八王子城或者津久井城,不痛不痒的能咋样。 一种凄风惨雨,愁云惨淡的气息就此蔓延在评定间内。 正文 三言两语断北条 与愁云惨淡的小田原本城内不同的是,城外的军营内,长尾景虎召诸将作陪,和今川义元把酒言欢。 长尾景虎大大的夸奖了今川义元的德行为人,文治武功。今川义元身为将军的一门{注意了!不是一门众,是一门庶流,室町幕府武家家格有严厉的划分,你家什么家格都明明确确的,最高级的足利御一门众又叫足利连枝众,第二等是一门众有三管领家,一色涉川石塔等等,然后才轮上做国持众的足利同纹众今川义元,他的武将家格相当低},自然很是自豪。虽然家格很低,但是有力啊,现在这些高门中有力的可没几个。 看看斯波义统,往前推几十年,他们斯波武卫家是决定日本历史走向的豪强大名,如今呢,臭咸鱼一条。再看看细川晴元,出身管领细川名门,被三好长庆捶的都找不着北了。已经不知道被打跑出京都多少次了,也就只剩一个管领的空壳了。以前他架空足利义晴,如今三好长庆做管领代架空他,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至于畠山家也就只剩下边边角角的几块地盘,还被家臣架空,离死不远。能登畠山更是虚有其表,长氏,游佐氏等家臣争权夺利,已经不把畠山家放眼里了。 而今川家可不同,骏河一国稳稳当当,远江半国松井宗信经营的也很好,如今又得了伊豆半国。兵强马壮,就差喊一声“我要做源氏长者”了。 反正今川义元听了这么多恭维也很高兴,大家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不过他身后可是有天下智谋无双的太原崇孚雪斋禅师的。怎么可能会被恭维迷惑,嘻嘻哈哈就糊弄过去了。 接着今川义元很有些意味的试探长尾景虎:“小田原城如此雄伟险峻,战后可是要小心处理啊。”言下之意不就是我今川义元靠这么近,你自己又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来完全镇压这块地方,我可以帮你看着。 长尾景虎身后可也是有直江大和守{景纲}的,就算宇佐美骏河守{定满}没来,智商百分百在线的。果然直江景纲就假装喝酒,用衣袖遮住半张脸,又轻又快的朝长尾景虎一阵叽里咕噜。 直江景纲不时用眼神瞟向某人,一段一段的向长尾景虎说些什么。长尾景虎越听越明白,伴随着直江景纲的话轻轻点头,一副我明白的自信表情。 长尾景虎听直江景纲说完:“此战是为管领宪-政公复仇之战,战后一切自然要奉管领大人之命处置。”小平太一听可以啊,皮球踢得好啊,上杉宪-政现在哪有什么发言权。 真是不能小觑了天下的豪杰,两个人说话你绕我我绕你,和打乒乓球似的,滴水不漏,乒乒乓乓互相传,谁都不失手。 今川义元听了长尾景虎的回复:“自然是要奉管领左金吾殿之命,说的是极。”假装点点头,表示很认同的样子。太原雪斋也暗示今川义元不用多问了,事情还没尘埃落定,今天稍稍试探就好。 反正酒会结束,还是很愉快的,大家宾主尽欢。倒是今川义元看到山内义胜如此丰俊神采,还托人来问婚配与否。毕竟两家还在不战协定之中,如果联姻说不得又是一个强援。 酒席台面上大家都是吹牛皮,嘻嘻哈哈就过去了。长尾景虎和今川义元可一点没有醉,他们喝酒都克制的很。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安静等待散会后的私下交流。 等杂鱼们和陪客们都告辞,喧闹的营地又慢慢安静了下来。今川义元的营地和长尾景虎的营地间就开始不断有马廻旗本往来穿梭,虽然现在是盟友,可也没有半夜去别rén dà营的道理。还是互相传密信来得方便,本来也不远,跑跑用不了五分钟。 山内义胜和小平太还有一票长尾景虎的亲信以及上杉宪-政团坐在幕府大帐内,不停的接收今川义元回复来的消息。 如今按长尾景虎的意思,北条家最好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qiē fù,十五岁以下的送去善光寺出家,女眷分给有功将士。挑北条氏康或者北条氏政一个最小的儿子过继到越后长尾氏,然后许他起码二万贯的家业。 虽然长野业正,长尾当长,太田资正等人没怎么说话,但是明显对此没有多大的疑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把大的全部杀完,起码能清净二十年。 而上杉宪-政三个儿子死在北条氏康的屠刀下,如今恨意滔天,恨不能把北条氏康大卸八块,举双手双脚支持这么做。 大家一看管领殿下愿意实名出头下令,全都表示同意,长尾景虎乐的上杉宪-政做恶人,直接向今川义元表示这是管领殿下的御令。 今川义元说这样子北条家直接翻车了,肯定不会答应的,不答应的结果就是死守笼城,城里再人心惶惶也有一万五千人,一时半刻打又打不下来,再在城下拖三五个月没必要了。 于是今川义元建议的条件是,以北条纲成玉绳众一门所有十五?以上的男子全部qiē fù,剩余幼子恢复福岛姓,回到骏河给自己捏扁捏圆{今川义元你这仇可深啊}。 然后只需要北条氏康,北条氏政,北条长纲{幻庵}三人qiē fù。这三位两个是家主,一个是南武藏攻略担当,攻迫扇谷朝定和足利晴氏的主力之一。属于所有人都认定要死的那种。 至于北条氏康诸子,有一个氏规和今川义元有点姻缘可以直接收养入今川氏,其他的儿子全部出继那些被北条家杀绝的名门。保证他们北条一门一共能有二万五千贯{十万石,差不多大半个相模国大小}。 还有点其他的一门众,那种联姻来的全部打回原型,过继来的全部回原姓。这个条件好说歹说长尾景虎终于答应了。 于是今川义元派葛山氏元{氏纲有个弟弟葛山氏时,所以有点关系}入城交涉。 正文 小田原最终处置 今川义元在议和这件事上还是颇为重视的,毕竟他也希望存续北条氏在他的伊豆骏河和长尾景虎的关东之间留一个缓冲地带。 虽然北条不是什么高门大姓,只是伊势氏冒称的暴发户而已。但是到如今几十年四代人经营,倒也算地头蛇了。而且北条还算仁义,实行四公六民的善政,小地主和自耕农倒是颇为拥护他。 从小田原围城一战来看,相模伊豆的抵抗还是比较坚决的。一直到外垒彻底失陷才放弃抵抗,这还是人心惶惶的情况下。 所以今川义元觉得留着北条氏挺好,长尾景虎则是不想在相模再拖时间了,毕竟围城战很消磨人的耐心。既然能够和议,条件也算认可,自然愿意了。 相模一国此时还没有经过家康入国大规模整备水利开发新田,但是北条氏四代经营,如今整个分国也有四万余贯之多,到了江户幕府时期更是超过了五万贯,加上镰仓所在的重要地位,历来是东西国之间的交通要道。说是兵家必争之地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还有相模滩小田原的庞大城下町,已经成为整个南关东的中心。 首先小田原彻底废城这一点属于长尾景虎的底线,啃这个乌龟壳太难受了,不会再让他存在的。北条氏也知道小田原肯定保不住了,毕竟外垒长五里的土垒已经被长尾景虎扒了一半了,不管你答不答应,长尾景虎已经在自己动手了。 其次是以玉绳北条纲成一门qiē fù换取北条家大部存续,北条纲成父子本就知道不能幸免,答应的倒也爽快,毕竟这两人杀扇谷朝定的时候也很爽快,现世报不过如此。 北条氏康和北条长纲{幻庵}也都愿意qiē fù,但是北条氏政是出家还是qiē fù一直争执不休。北条氏康说家里的事都是他做主的,和氏政无关{他还是个孩子啊,救救孩子吧!}。 结果长尾当景亲自进城怒指北条氏政,你当初在平井那么嚣张,如今怂成这鸟样。是个男人吗?还想着苟活? 得了,老底被人证目击者揭穿,北条方没有解释的理由了,最终答应了氏政作为当主一起qiē fù的要求。于是最终北条氏有氏康,氏政,长纲,纲成,康成{氏繁}五人被明令qiē fù谢罪。 然后北条氏一门庶族,原本苗字葛山,高桥,福岛的全部改回去,不允许再用北条苗字。 至于氏康诸子,氏照出继大石氏,氏邦出继藤田氏,氏规出继今川氏,氏忠出继用土氏,氏堯出继?三浦氏,最小的氏秀过继将要没人的古志长尾氏{这里不是长尾景虎的儿子了,改作长尾景信的儿子}。 北条氏的家名由氏政的儿子氏直继承,但他的北条苗字不再是镰仓执政北条氏的那只。而改为北条高广在越后北条庄改苗字北条的的毛利氏后裔,把祖宗认作大江广元。就是要彻底挖断他统治关东的法理名义,让北条失去法统。 足柄郡不再被北条氏领有,足柄下郡和伊豆贺茂半郡作为里见义堯的赏赐加封给了里见氏。伊豆君泽和田方两郡归今川义元。反正里见义堯的水军现在是以后半岛以东最强,想要维护这些领地一点问题也没有。至于今川义元,那伊豆和他直接接壤,他早就扶持安排了一帮伊豆先方众来管理了,根本不怕闹事的。 这里多扯一句,里见义堯和小弓义明参加第一次国府台合战的时候就和北条氏彻底对上了。他爸实堯其实还是借着北条的后援才夺位的,然而里见义堯啃北条家的劲头从来没有衰弱过。即使到他儿子里见义弘也在三船山和北条氏政死磕,在历史上没有长尾景虎的协助下仍旧狠狠的在伊豆半岛咬下一块肉,属于最坚定的反北条势力。 如今相模足柄虽然给了里见义堯一部分,但是他肯定会十分卖力的压制北条氏,又能有监视牵制今川氏的作用,和收获相比,足柄些许领地反而不在乎了。 相模高座,镰仓和三浦郡由于镰仓神宫所在成为长尾景虎的直领,但是安置了越后安田氏作为代官。北条纲成辛辛苦苦劳心劳力整治好的玉绳城直接被封给安田景元。真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安田景元华丽转身,如今摇身一变成为镰仓郡代,一下子加封为六千贯文的大名主。想必以后安田显元不会再为了几个村的知行奖赏而zì shā了吧。总之安田氏这一支也算功成名就,暴富了。 至此北条氏宗家最终只有津久井、爱甲、大住、淘绫四郡和足柄上郡一部分,共计一万六千余贯,安置到津久井城去,受到今川义元和太田资正二人的监管。 而且津久井靠近甲斐国,这个安排的意味很是微妙,谁知道是不是把北条这块肉往武田晴信的嘴里送。也许武田晴信很乐意夺下这块出入关东的钥匙,要是被武田家灭了可就不关长尾景虎的事了。 与此同时,北条氏的家主换为极为年幼的北条氏直,而北条氏直失去了北条氏康与北条氏政父祖两代的教导,所有历史上留名的叔父们也被全部迁徙别郡,身边留下一个在历史上做了二五仔的家老松田宪秀,不知道能发育成啥样的人。能不能扛住四面八方觊觎他这块肥肉的野心家的试探很不好说。 另外的太田氏房{还没叫这个名字呢}肯定是不会再有资格继承岩付太田氏的家名了,现在没有让他出家,估计以后也会被北条氏自己逼着出家,算是凉凉了。 相模国还剩下的足柄上郡的另一半和伊豆贺茂半郡以及那贺郡的七千贯,长尾景虎另有他用。 北条氏一门总计领有二万九千贯{十一万五千石}被分别安置到了关东五国,基本不会再有太大的威胁。 这个条件最终也被北条氏所接受。就此长尾景虎的关东征伐大获成功。 正文 紧锣密鼓筹典仪 长尾景虎此时正处于他人生最意气风发的阶段,他先是给关东联军分了一部分战利品,让他们把八万多杂兵遣散回家夏收。各大名的士兵拿着赏赐扛着粮食财物都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那些杂兵把长枪往肩上一抗,枪头用麻布或者木棉布条裹着。几乎人人都挂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长尾景虎赐给他们粮食,几十个到几百个不等的钱,以及新发的草鞋。 草鞋是新的当然不舍得穿,这些杂兵光脚板都走习惯了,一双草鞋值两个钱呢,留着以后有事再穿。 队伍里还押着他们乱捕来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谁知道之后她们的命运如何。总之一队队杂鱼们唱着田乐踏着轻快的脚步,颇有几分得胜威武之师的模样。 至于北条氏空出来的领地,将在长尾景虎继任关东管领时作为他的恩赏一并宣布。这只和名主们有关,杂兵自然是无缘的。 今川义元作为仲介加上长野业正两人各自派一千人马进入小田原收拢一万五千多北条兵,二千多相模水军众以及二千多北条家眷闲杂人等。 这个收拢的意思不是说简单的接收投降,是要甄别士兵的籍贯出身的,以保证没有人浑水摸鱼。在历史上小田原开城之后,入城收拢士兵的是德川家康,他一方面是北条氏直的岳父,一方面又是丰臣秀吉的家臣,两方面都信任都接受,才能担当重任。而当下长尾景虎这边是没有这种人才的,才折中由今川义元和长野业正一同进城。 长尾景虎则要以关东管领的身份踏入小田原城,于是即刻安排直江景纲去修缮镰仓八幡神宫,并召结城、千叶、小山、原、高城等北条盟友前来问罪。 他本来准备安排直江景纲一并前去布置就任典礼,直江景纲直说他不熟悉京都的风物典仪,怕做的不好让长尾景虎脸上无光,被关东流氓众们轻视。应该去请山内义胜来办,肯定宏大壮观。 长尾景虎一想也是,关东这帮大老粗肯定不如京都熏陶了好多年的山内义胜懂的多啊。于是转而拜托山内义胜,但是山内义胜其实也不算太懂,他毕竟武家出身,能学会和歌俳句这些就很不容易了。小平太却让他应承下来,不就是摆场面嘛,穿越来一回见多识广肯定的啊。 山内义胜于是答应了下来,小平太把这件事大包大揽。先是和长尾景虎确认了是不是人马财物都可以调用,长尾景虎要弄的务必宏大以显摆自己的身份,又要震慑这帮流氓众,所以花点钱他是乐意的。 于是小平太拿着鸡毛做令箭,先把压着五六万捕虏回越后的大兵拦住,然后就地释放裁缝、木匠、泥瓦工以及织染工和他们的家人。截流了一大批绢布和黄金。 为了保证增缮镰仓鹤冈八幡神宫的人手充足,小平太甚至让北条高广和山本寺定长把武藏和下总能找到的木匠泥瓦匠全部捆来,反正他们捆人的时候还能干点偷鸡摸狗的事,应承的极为乐意。拿着长尾景虎的排面办事,还有人能说不吗。 小平太召集了足够的工匠以后,命人拿着长尾景虎的名姓派快船去伊势,把伊势神宫的神官和乐手全部捆来{识相的就是请,不识相的就是捆}。礼仪礼仪,不就是礼乐和仪仗,仪仗好说,礼乐可不得去找专业人士,还有比这些人更熟的嘛。 在捆人的同时,小平太亲自赶去下野足利学校,这个可是东亚当时最著名的综合性大学{欧洲人这么认为,但是确实比中国的太学国子监教的多得多,学科确实广}。足利学校在战乱的时代几乎是一方净土,保留了大量的文化遗产。 足利学校由足利义兼创立,他的重要性在于保存了中国都已经失传和错误的七十七册古籍,全部都是宋刻或更早的版本。是举世无双的珍宝{现在全部都是日本的国宝,保存的非常好},说价值亿万都不为过。 当然现在关东的大老粗们是不会懂这些刻本和抄本的珍贵的,先代关东管领上杉宪实曾大规模的整修扩建足利学校,为坂东地方培养了无数人才。其一度兴盛至有学生三千人,很多名传历史的文化僧和武士都曾在这里求学。 不过随着北条氏挑动关东的连年大战,足利学校又失去了很多援助,如今也有些衰败的样子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差他也是当下日本第一的大学。 而小平太来,自然是为了会跳舞的在校学生。当然不是那些恶俗的yàn ǔ或者粗俗的田乐舞,而是在《礼记正义》等书籍中记载的仪制舞拜。在和校长{庠主}一阵利益交换之后,扯着长尾景虎的大旗许诺赠给学田一百贯外加大米五百石,捆了六十四个能整齐跳舞的学生来。 再赶到镰仓神宫{鹤冈八幡神社},先是安排工匠把神社弄的表面光鲜起来,糟朽的木构件即刻换新的,斑驳的地方马上粉刷油漆。实在来不及弄的一律用彩绫做帷幕挡住,把神道上的石板换的整齐一新,连鸟居都挂上彩旗。 接着把镰仓神宫的鼓吹手和请{捆}来的伊势神宫乐手凑合了一下终于组了一个一百二十八人的豪华乐队,然后和足利学校的学生一起全部做一身新的礼服。 本来想请个大和尚来做唐宋形制的大礼服,可惜日本和尚水平也不行。让他们搞符合《明会典》或者服制的礼服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拍胸脯说保证全对,气的小平太想一人上去一脚。 他们说的服制在小平太听来都漏洞百出,颇有一点现在睿-智的部分人的作为,嘤嘤嘤,我不管,什么形制算个屁啊,我改的好看那就是汉服,你们说我的不是汉服你们就是狗dá zǐ满夷rén zhā。 总之吴服就吴服吧,反正多少还有点唐宋遗风。关东大老粗也不懂,华丽就行。 还好人手多,也不是真的要恢复旧礼,只是为了让关东如今的大哥大长尾景虎爽而已。 正文 预策万全就任礼 人手凑齐了凑装备,除了做衣服,还有将军御赐代表长尾景虎权势地位的白伞袋,毛毡鞍覆都要订做全新的。 为了弄的气势宏大,也顾及不到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事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骨朵弓箭全部临时做一套样子货,然后敲金箔{说点题外话,一克黄金现在能敲两平米金箔,一克黄金才二三百块,就算贴一整套房子贴金箔也花不了几个钱,果然是装比又不花大钱的最佳方法},给他全部贴金,弄的灿烂辉煌。 然后在剩下的三千越后武士里挑六十四个身高超过一米六的大高个,这可难了,找来找去凑不齐,最后连上野和武藏的人马都刷一遍,凑了六十四个地位不算太高但身高够一米六二的武士。 全部给他们换统一的铠甲和羽织,一律全新的,再用油脂搽的光亮。然后让他们练一下列队。两人一排,各自举仪仗操演一番。 至于所谓的八侑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就不去谈了,六十四个捆来的学生被小平太拿着根小竹棍逼着练跳舞。小平太也不懂什么周礼之类的,但学生们自己学过啊。让他们照各朝会典上的舞蹈挑一个练起来,只是一定要整齐划一,不能有人快一拍慢一拍。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雅乐,可能去朝鲜或者琉球能找几个懂行的明白人。现在去捆肯定来不及了,小平太也就糊弄关东这帮大老粗们。给一百二十八名乐手定下了一个基调:团结紧张严肃活泼{通俗一点就是五彩斑斓的黑一个意思,至于减一秒的事,现在是战国时代,减一秒还没生呢,怕什么?}。反正奏乐要庄重严肃,但是要带有喜悦恭祝的感觉。反正小平太负责动嘴,这些乐手才是负责动手实际操作的。大概外行指挥内行说的就是小平太吧。 然后是剩下的做背景的三千越后武士足轻,健壮好看长得高的站前排。瘦弱矮小长得丑的,对不起了,后排凑人数吧。小平太虽说没有卖水果的经验,但是摆水果的道理谁不懂?要见人的呀,当然好看的在前面,如果不是人手不够,长得丑的都不应该安排上场。 然后是关东众杂鱼大名国人豪族,他们要作为臣僚舞拜于庭向长尾景虎恭贺。 这东西是作为一种表示臣服的最显而易见的形式,当年辽天祚帝四时巡幸国土,在女真人的地方举行头鱼宴。金太祖太宗当时作为女真部落头人出席,完颜阿骨打被命令在宴会上舞拜,其他的女真头人都屈服于此,唯有完颜阿骨打不肯。随即耶律延禧就多少感觉到了不对,果然次后完颜阿骨打立刻发动了对辽国的叛乱。 而转换到中原地区,虽然不再多见平时或者宴会要臣子舞拜君王的事了。但是在科举考试结束,选出进士之后,这些人做为天子之门生,就要在谢恩宴上向天子舞拜于庭,表示感谢他们的君父。 如果国家有大型的会典,比如什么皇帝大婚,冬至祭天地等等,只要能登殿的官员都要着大礼服按规则舞拜,宋代明代都有专职的殿中侍御史负责监察这件事。哪个大臣敢瞎鸡儿跳,保证给你长流岭表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以前小平太看到有本极有名的小说里主角说反正殿上人多自己瞎鸡儿跳跳也没人发现,小平太只能笑他是大脑发育不足了,搁明代要是洪武永乐年间直接给你拖去殿外活活仗毙。还敢瞎鸡儿跳了,让你知道知道封建主义的铁锤厉害不厉害。 至于现在的情况下,这帮关东流氓众乖得很。不可能发生什么完颜阿骨打抗命不跳的事的。就算有极个别的,小平太也是有信心去摆平的。 反正借着现在全关东无人敢撸长尾景虎的虎须的权势,这帮人没有一个敢说二话的,被召集来之后先被明令都去做一身华丽的新吴服。别特么穿的和乡下土鳖似得给大哥大丢脸。也别给老子弄一身狩衣就当礼服穿来,要直衣,直垂,狩衣听这名字就知道他以前的用处是什么。如今是要给大哥继任办大典的,谁再穿来,我小平太答应,长尾景虎的大刀不答应。 然后请捆来的一个足利学校的和尚简单教了他们一小段舞蹈,毕竟穿十层八层的礼服也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就最简单的几个姿势。重点在于统一,要整齐好看。小平太反正背后站着长尾景虎呢,可不管这帮老的满头白发,小的满地乱爬的名主们有什么不满。都要给我操练起来,不能给我出岔子。集训了两天算是把他们给摆平了。 还有类似于忍城成田长泰这种刺头,历史上这鸟人仗着自己是武藏第一个跳出来倒戈长尾景虎的,在长尾景hǔ qí马入殿的路上不下马敬礼反而骑在马上昂首注视着长尾景虎。这不等于直晃晃的打长尾景虎的脸吗,别人怎么想,原来你长尾景虎连这种臭咸鱼都对付不了? 现在小平太是不会允许这种想法恶心事发生的,小平太毫不犹豫的就扯着长尾景虎的大虎皮,直接吓唬他:你就别想着什么当年我老祖宗大江广元在镰仓幕府立了大功,有不下马抬头见上的特权了。你再这么跳,你能跳的过北条氏康北条氏政吗?他都马上qiē fù了,你还敢惹长尾景虎?唬的成田长泰立马怂了,心里那点装比的小心思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至于其他人心里有没有不满小平太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就算有,历史上这些怂比也没有一个敢在长尾景虎面前上串下跳的。起码要等长尾景虎回国,然后越后下起了最厚有两米深的大雪,他们才敢在背后对长尾景虎捅一刀,出自己那口气。 忙前忙后小十天,总算全部布置完了。这才赶紧通知长尾景虎,你的装比大会,啊!不对!是就任大典已经筹备好了,你现在可以立刻来彻底嚣张一把了。 正文 新任管领谋一新 长尾景虎一边处理着被今川义元和长野业正缴械和查验清楚身份后送出城外的北条士兵,对于军役众和奉公人全部都直接放回家,武士则是交上几百个钱象征性的赎一下自己。 另一边他也焦急等待小平太为他置办的就任大典,眼看北条兵都送出来一万多了,这才通知他去,可把长尾景虎急的。 长尾景虎先是把前来请罪的千叶亲胤,结城晴朝,小山高朝,原胤贞,高城胤吉一溜的提到镰仓,吩咐他们好好配合自己就任,不然就绝不宽大处理,结果这一帮人立马痛哭流涕发誓一定好好配合他演出。这样长尾景虎才慢悠悠的在近百名马上都要成为理论上的下属们的护卫下摆开大队移步镰仓鹤冈八幡宫。 当是时,也不用选,长尾景虎说今天是吉日,就有无数和尚神官出来配合他说今日大吉。 长尾景虎一身极为隆重且庄严的礼服,玄色深深,头戴折乌帽,胯下还是那匹神骏至极的放生月毛{我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古代大典仪一定要用白马,而且是纯白无暇的马,即使皇帝通身穿黑色的大礼服一样配白马。弄的汉高祖刘邦登基的时候没有四匹拉车的白马而哀叹不已,仿佛犯了对老天爷的大不敬一样。}。今天长尾景虎并未佩刀,只是正常策马缓步而前。 先是开道仪仗,当先两名武士一人举御剑,一人举天杯。其后武士举白伞袋,再其后八名武士举金戟{唐官制,三品以上许门前列戟,虽然现在长尾景虎只有五位,不过谁敢管?}再其后武士举斧钺,举金瓜{是瓜型锤},举金骨朵,举金弓箭{就是弓上全包金箔},举金弩{一样},举金钩镰,金枪,金刀。八八六十四人的仪仗摆开,很是威风。 次后是六十四名武士举上杉家纹竹雀纹,各有青白黄红黑等色,层列而前。等长尾景虎到达神宫前,从山门{鸟居}到殿前,三千名越后武士足轻同声高喊:“御屋形殿武运长久,亿万斯年!御屋形殿武运长久,亿万斯年!”声震云霄,左右山林的飞鸟全部惊的腾飞而起,彷佛轰然而起的飞龙腾空,衬托的长尾景虎气势惊人。 伴随着一百二十八人的开道仪仗,长尾景虎每前进三五步,武士们就齐声高喊万岁,长尾景虎极为受用,走的极慢,向左右两侧的越后武士频频挥手,享受着这光荣的一刻。 等长尾景虎走到殿前,八名身高体壮的武士挥舞起长鞭,狠狠砸向地面,连挥三次。原本热烈至极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然后山顶的大钟连敲九九八十一响,示意就任大典正式开始。 仪仗们此时已经分列左右,长尾景虎拾级上殿,鼓乐手们开始奏雅乐,反正是《朝天子》还是《祝胜捷》小平太也不懂,总归一个庄重但喜悦却表现了出来。 长尾景虎步上弓矢八幡神殿,站在高处,俯视着下面的众人,足利学校的学生们被小平头全部赶出来。就听到轻微但密集的脚步声,然后六十四人汇聚成方阵,开始配合着雅乐起舞。你还别说,就是大老粗们见了这大场面也啧啧称奇。跳舞一个人两个人跳,感觉不强烈。你人一多,那场面果然爽{某国十万rén dà型歌舞了解一下}。 两名侍从扶着上杉宪-政到殿前,殿下诸将都向他行礼,这估计也将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真的享受到关东管领的威严所带来的kuài gǎn。 上杉宪-政让诸将起身,然后长尾景虎向他行礼,他就将自藤原氏劝修寺流改苗字上杉以来记录着代代上杉氏家系的图册交给长尾景虎,并将偏讳政字下赐,长尾景虎自此从法理和名义上正式成为他的养子,改名上杉政虎。其后上杉氏的名刀,铠甲,印鉴,重宝一一由侍从珍而重之抬上来并转交给上杉政虎,而关东管领这个职位也正式转交给上杉政虎。 待交接结束,雅乐一变,改为《奏太平》,所有关东诸将,包括之前根本没来,如今也很识相来的佐竹义昭,岩城重隆,江户重通,白河晴纲等也全部跪服在地:“我等同心共愿,恭祝御屋形殿就任管领!”在场的除了朝廷代表唐桥在数,公方代表一色藤长,骏河守护今川义元,古河公方足利义氏还能站着低头致礼或者微笑观礼以外,成千上万人此刻都伏低身体,拜倒在上杉政虎的脚下。 于是以关东管领的身份,长尾景虎先向神宫进献太刀一柄,祈愿武运长久。再献年糕一盘,祈愿风调雨顺。终献黄金一千两,祈愿天下太平,幕府安泰。{所谓的初献,亚献,终献} 然后十名北条被捕的武士赤身luǒ tǐ只有兜裆布,被象征性地捆着,跪倒在上杉政虎面前,他每人象征性的打一棍,示意击败北条,达成所愿。 而之前提过的千叶,结城等将背着藤条向他请罪,上杉政虎一番义正严辞的痛斥他们附逆的罪责,然后减封部分,念在他们是代代名门又能幡然悔悟,就此饶恕他们。以显示出他这个新任关东管领的宽大和公正。 上杉政虎然后以管领的身份,宣布小弓赖纯从新入主小弓二万贯{并没有帮他获得什么名分},里见义堯加增总州船桥地方二千贯,长野业正加增武藏松山地方一万五千贯,太田资正统和太田三家据有江户、岩付、川越{并非河越城地方}三万贯。原本历史上触怒他的成田长泰这回十分识相得以彻底占有骑西二千贯{以前成田长泰弟弟骑西朝兴还只能说是背地里操控,如今正大光明的把骑西小田氏家臣化了}。 上杉宪-政获得上野馆林、平井、廊桥等五万贯养老御料领。原本的廊桥城主北条高广改封武藏河越一万一千五百贯,作为武藏监视役,监视左近。河田长亲继任箱根权现,从一介普通武士提拔为七千一百二十贯的有力名主,表面监视相模伊豆的北条遗臣,实则也防备今川氏。 最为信重,也算忠心耿耿的扬北众中条藤资入主下总葛饰郡和武藏一部共计二万一千一百贯,用以监视下总国人并担任小弓赖纯的家宰{里见义堯的大旗被抢了}。 其他诸将之前或多或少领了大米黄金算是奖励过了,如今要么本领安堵,要么变动几百贯领地不再一一赘述。 小平太一看,布置的也算面面俱到,应该不会出现长尾景虎一走,二五仔们又群起反乱的破事了。虽然长尾景虎自己的家臣实际上占据的也就几万贯领地,但是都有一点实力,就算猝然之间被攻击也能自保到长尾景虎来救。关东的乱局应该能稍稍安定下来。 谁知道呢? 正文 关东大戏尽落幕 新任关东管领上杉弹正少弼政虎再次回到了小田原城,城内的军兵已经基本由今川义元和长野业正解送出来。如今也到了北条几位qiē fù的日子了。 就上杉政虎和北条氏康而言,双方说实在的是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但是既然认了上杉宪-政做干爹,上杉政虎也就算是和北条氏康结下了大梁子了。 不过对于战败者嘛,尤其是那种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战败者,胜利者都乐于表现自己的宽宏大量和仁慈的一面。甚至一些不太过分的条件都是可以答应的,只要不超出界限嘛。 而上杉政虎就是如此这般的一个人,战败者只要向他哀求,大概率就能获得赦免。如今北条一门既然服软,虽然豁免性命是不可能的,但是让他们死的不太委屈还是可以的。 于是上杉政虎专门下令用白布扎一个帷帐,把土地也事先全部平整好。然后铺上新编的苇席,洒水淹灭灰尘。算是给他们弄一个肃穆的自尽环境。甚至专门让裁缝进城给他们每人做一身新的里衣,给他们每人一个体面。 上杉政虎站在小坡上一脸平和,看着这五位坐在草席上,介错的人手都是北条氏所信重的武士。这些rén dà多也怀了死志,亲手为主家介错送主公一程以后,大概率都会追随他们的主公同赴黄泉比良坂。 今川义元等人也站在左右看着,类似于太田资正、小田氏治、里见义堯这种和北条氏康你来我往撕了十几二十年的反而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而太田康资、成田长泰、上田朝直这些曾经委身于北条氏的名主们反而表现的极为愤恨,彷佛大仇得报的样子。个中冷暖情由,谁都能玩味出几分吧。 最是人心不得信,喜恨无由说不尽。 一代枭雄北条氏康的命运今天也算走到尽头了。? 北条氏康喝下一碟酒,尝了尝味道,随即轻轻口吟一句:“曾經最愛的是小田原城之景。相行而過的人們,天空的飛鳥,遙遠的群山。亂世要何時才會結束呢……” 北条氏政于是也吟到:“莫恨清风轻拂手,春往秋来满山红。” 北条长纲{幻庵}口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各人杯中酒饮尽,qiē fù自尽。一切就此了结。四代传承的关东豪强大大名后北条氏灭亡。{前面说过了,如今北条氏直改继大江广元毛利氏一支} 立刻有人收敛了五人的尸体,首级也整理一番,呈送到上杉政虎面前。上杉政虎仔细端详了许久,也并没有说什么话,就那样定定的看着。 死人头有什么好看的,小平头也就北条氏康多看了一眼。因为很多游戏里北条氏康脸上有一大长条刀疤,小平太总觉得瞎搞。这种时代,脸上这么一条刀伤,管你是什么人都死的透透的了。也不知道暗荣给他画那么一张刀疤脸是为了啥,为了显示出画师们的想象力丰富吗? 至于其他人类似于没和北条氏康交过手的岩城重隆、那须高资这些人则不过是略略看过几眼,感叹两句也就算完事了。战国时代哪天没人灭门,死的武士数都数不清,大家根本麻木了。何况兔死才狐狸悲,如今死的可不是兔,死的是饿狼,狐狸只会庆幸山里少了一群饿狼。 “哈哈哈哈哈哈,北条相模守,是我赢了!”上杉政虎突然发声,众人皆吓了一跳。全都转头过来看向他。 “送给北条家人,好生安葬吧。”上杉政虎说完起身就走,小平太站在人后体会到了那么一丝英雄惜英雄的意味。在场众人也没什么疑义,确认死了也就算了,就将首级送去了北条家人手中。 几名使番把首级郑重得安放在漆盒内,然后用白布仔细的捆好,牢牢的系在背后,策马狂飙进入小田原城。 城内很快传来了重重细微可闻的哭泣声,伴有一些尖锐的哀嚎。 收拾完了东西,北条遗臣和两位{其他的北条氏政还没来得及生出来呢}遗子,北条氏直和后来的太田氏房。就交出小田原城,迁往箱根山中津久井城去了。 上杉政虎安排人手开始拆城,把可用的木石材料送往镰仓修缮鹤冈八幡神宫。 关东诸将见识完这一场大戏落幕也都引兵回本领去了,今川义元带着新认的儿子也打包行李准备回骏河本领去了,京都的两位代表还得到了上杉政虎的不少礼物和现钱美滋滋的回程。他们哪里会在意北条氏康的死活,冷眼旁观完拿钱最重要。 处理完毕,上杉政虎最后召见了山内义胜和小平太{山内主计头带着二千多人先期回山内}。 待两人落座,上杉政虎开口:“左马助将要回领,尚有几件公事相商。” 小平太知道上杉政虎不会让他们白来一趟,估摸着起码弄个好几千的钱绢吧。都是自己人肯定不能亏待啊。 等两人安jìng zuò定,上杉政虎也是稳坐于前,先是一桩美事,自西风东渐,地理大发现的时代来临,南蛮铁炮传入日本,先在种子岛试制成功后后,在纪伊也很快规模化生产,次后堺和近江国友,都学会制造铁炮。整个西国和近畿都出现了大规模的铁炮生产集群,巧合的是其中有一支人手来到了东国的伊豆地方,成为东国铁炮的生产基地。并在以后的日子里逐步传播,蔚然可观。 如今这些人手很自然的落入上杉政虎手里了,上杉政虎动手也快得很,比今川义元下手还早,直接派人去捆来了。他在小田原城下见识到了铁炮在掩护士兵城堡攻防时的作用,认为铁炮确实有效的。这些工匠肯定要捆去越后,不能留给别人呀。 如今上杉政虎愿意分一半人手给山内义胜,此言一出,山内义胜和小平太喜上眉梢,这简直是天降大馅饼,难怪之前什么封赏都没有。现在就这些工匠可比几千贯领地还要值钱啊。 说句难听的,一万贯黄金和一百名铁炮熟练工匠同样放在面前,除了极个别脑子里有坑的会选黄金之外,智商在正常水平线上的人都会选铁炮工匠啊。 黄金易得,人才难得啊。这些工匠在东国那就是独一份,错过了这个村就绝对不会再有这个店了。 摆手示意不用两人的感谢,上杉政虎继续说。 正文 战后意外得重赏 上杉政虎招呼两个喜不自胜,都快高兴成傻子的人。继续说下去,越后守护代长尾氏也算名门先代晴景公有一个女儿华姬已经十三岁了,上杉政虎要做主把这个又算妹妹又算侄女的女孩子嫁给山内义胜,以彻底建立同盟。? 山内义胜和上杉政虎并肩作战,整个人早就折服于上杉政虎战场上那让人倾倒的英姿。听到要联姻上杉家,山内义胜心里一万个愿意,想都没有多想,正准备先应承下来再说。 小平太看山内义胜张嘴就要答应上杉政虎,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摆。山内义胜不解的转头看了看小平太,小平太心想你这脑回路可够慢的啊。总不能因为能娶偶像的妹妹就把自己的老子给忘了吧,小平太赶紧附耳过去:“主公对少主可有安排?” 山内义胜皱了一下眉,略微想了一下。感觉又不太确定:“似乎是有。”小平太先让他回去和他爹商量一下,也许山内义治有别的安排,也未可知。如果这边答应了上杉政虎,那边他爹又答应了某个豪强有力的源氏名门,这玩笑就开大了。 山内义胜一想也是,上杉政虎也知道这事要通过他爹来决定的。当然啦,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山内义胜肯定没有办法做自己的主,他爸爸山内义治还是幕府的御相伴众,官任正四位下的左近卫少将信浓守,南信浓名门山内氏的大家长。他自己本人更没有发言权了,他这个少主的婚姻肯定要按他爸的战略布局来做的,由不得随意孟浪。 上杉政虎则没那么多顾忌,长尾晴景在将越后交给他之后就直接去越后府内馆与越后守护上杉定实作伴了,没过几年这两个人先后去世。孤儿寡母什么的到没有留下,毕竟长尾晴景没有儿子。 索性还有个女儿在,这位出身长尾氏如今又是上杉氏的小公主的婚事必然要由上杉政虎做主。要有为上杉政虎匡扶幕府导正天下的大业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的心理准备。所以只要上杉政虎说行,上杉方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上杉政虎反而倒不用立刻决定,他准备派遣直江大和守{景纲}一起和山内义胜回国商议此事。 这两桩事说完,本来以为也差不多了。得了铁炮那么大一桩好处的山内义胜也觉得十分满意,而且还有结缘上杉氏公主的可能性。等于事业爱情双丰收,喜上加喜了。可是上杉政虎却没有结束的意思,他没有端茶送客,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他说他妹妹的嫁妆不会鄙薄,以他如今关东管领的身份,自然要有相衬的陪嫁。不然怎么显示出他的强大与高贵,按他的意思是要用一万五千贯的领地陪嫁。 小平太先是和山内义胜一样吃了一惊,一万五千贯胭脂领{胭脂领并不是什么很少见的东西,京极高次就曾经掌管过他姐姐京极龙子的脂粉钱二千五百石。前田利家功成名就后,他老婆阿松的脂粉钱也有三千石以上。}天呐!上杉家日子不过了吗?什么意思,你越后一共十万贯出头{四十万石,后来实际开垦到七十多万石},你要拿七分之一送给妹妹? 上杉政虎看着吃惊的两人,知道山内义胜和小平太肯定是误解了。毕竟这个消息有点震撼的,让人一时失了智也不是不可能。他看着两人,摇摇头说不在越后,而在多摩郡。 “多摩郡?哪个多摩郡?信浓也没有多摩郡啊。”这是山内义胜和小平太脑子里同时想到的东西。 “如今多摩郡又可称为八王子领。”上杉政虎不疾不徐。 “八王子!甲州街道进入关东地方的要道,关东诸口中最重要的甲州口,直面武田大膳大夫的八王子!”山内义胜问的又急又快,彷佛有人用刀在逼着他说一样。 “正是。”上杉政虎回答的也是意外的确定,甚至可以说是斩钉截铁。 山内义胜和小平太一阵晕眩,那可是甲斐的那只大老虎啊。上杉政虎还没停下的意思,用手一指:“八王子还有五千贯,就赏赐给你了,秭小路弹正!” 小平太浑身中电一般既惊既喜既彷惶既恐慌,肉眼可见的抖了起来。“赏赐你在小田原所立下的功劳,并非要你转来本家,你只需名列他国众,响应军役即可。” “多谢弹正公厚爱,这赏赐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不当如此,还请赠予少主吧。”小平太只在脑子里一转,立刻推辞。五千贯的知行太辣手了,根本不可能由毫无底蕴的小平太独自一人吃下去。 “关东诸将可信任者极少,越后诸将勇烈无双者众,忠贞不二者少,河田丰前守{长亲}骤然提拔至七千贯已然超擢,其他诸人一时也无法寄托。唯有依靠左马助家了!”上杉政虎说的很诚恳。 要知道如今山内家本领也不过五万贯略多,如今二万贯领地摆在眼前,就算是毒药山内家也会一口吞下去。可是甲斐的武田晴信岂是好相与的,他这只大老虎一开口可能就连骨头渣子都不给你剩下了。 “河越的北条丹后守{高广},相模的河田丰前守和安田伯耆守,下总的中条越前守等众都可为你山内氏之后诘,最多坚持一个月,越后天军一至,无人可挡。” 上杉政虎看来早就盘算的清清楚楚,武藏分成数份。既保证不会有人能快速做大,又保证每份都能动员起一定的战力来稳固统治。只要武藏一直是这样四分五裂的状态他就可以慢慢的把武藏家臣化,直至最后彻底吸收武藏的各豪族国人。 而安排山内义胜去甲州口八王子显然不是信手而来的,山内氏在信州实际上已经与拥有诹访的武田氏接壤。而山内氏的实力足以盯住武田氏,就算武田晴信全力来攻也不可能立刻击败山内家。如今再将八王子转交给山内家,等于可以东西夹击武田氏。可以为上杉政虎消化关东争取时间,避免与武田晴信的直接接壤。这个位置的安排,相当的鸡贼。 总之这个消息太bào zhà了,两个人失魂落魄的向上杉政虎告辞。带着一千多山内军跟着今川义元一道浑浑噩噩的取道东海街道回领去了。 正文 君臣相得真和乐 一路上两人浑浑噩噩,一个是心里喜欢的老婆嫁妆一万五千贯,美的整个人天天骑着马傻笑。一脸猪哥样,还好嘴角上还没有流口水。不然问谁见了都要说一句傻了傻了,这个人没得救了。 至于另一个是砸头上五千贯封地。天上掉的大馅饼太大也是能噎死人的。虽然上杉政虎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肯定算话。他说给小平太以他国众的身份安堵五千贯文领地,就绝对不会是要小平太一个钱。可是御谱代家老众笔头细川chūn gōng父子知行才一千余贯文。小平太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就一跃而起,成为山内氏家臣知行第一。 于是啊,两个人就一伙儿笑一伙儿愁,变得很三十年前的闭路雪花电视机似的一样快。连同行的今川义元都发现这两人魂不守舍,但他也不方便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在骏河府中城略作招待就礼送山内义胜和小平太出境。 过了这么好几天,两个人都算是回过味了。这么大一份产业,上杉政虎又是一个一诺千金的人。如今武藏多摩郡八王子领二万贯只要联姻就马上归山内家所有了。 回到山内府中城,解散了拿着上杉政虎大把赏赐的士兵,从二月中出发到六月初归来,前后百日。士兵们也都苦于长期在外作战,幸好此次大胜,赏赐丰厚,士兵们到没多少怨言。 如果这一次还和历史上一样功败垂成,那小平太敢保证这帮足轻绝对会一哄而散。又不是本土作战,足轻们的思乡之情根本就抑制不足。别和这些连一二三四五六七**十都不一定能数清的足轻谈什么爱国情怀,民族大义。这些玩意的重要性在他们眼里比不过屋后茅坑里存的农家肥! 也就是离家不算太远,关东也经常出战,而且作战时间尚且不算夸张。这些足轻的封建军事义务也就到此为止了,今年除非有人捶到他们脸上,不然就算山内义治跪在他们面前叫爸爸,他们也不会再出战了。{大家不知道有没有看过《傀儡之城》,里面石田三成的大军攻向忍城,城外的征召农兵足轻都准备带着老婆孩子跑路了,男二差点跪地上求他们也没有人肯出战。这一幕直接表现了战国时代农兵足轻的本质。} 山内义胜好言抚慰了这些征召兵们,自己还掏钱请大家饱餐了一顿酒饭,看着他们打着饱嗝拎着外卖满意的离开。 这才入城向山内义治禀报了上杉家提出的联姻请求,以及介绍上杉方面的使者直江大和守{景纲}。招待的酒宴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联姻?,起码听人家把话说完是吧。 山内义治是烂仗经验二十五年经验的人精了,比他儿子山内义胜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直江景纲和他提结亲的事,他完全不露出一点可以让别人看出来的情绪,除了程序化的公卿式微笑之外,一点破绽都没有。从这一点来看,山内义胜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名还有路要走。 待酒宴结束,安排了直江景纲前去休息,山内方的几名心腹重臣加上知悉此事的小平太都被召来。毕竟结缘上杉氏是事关山内氏未来发展大局的重要事件,需要最为郑重地对待。 虽然已经夜深了,但是细川chūn gōng,山内主计头,北畠大学,小西原左卫门,大石三郎等重臣全部打着灯笼连夜进城来。侍从护卫下的大佬络绎不绝,嘈嘈杂杂的人影憧憧而来。 等自己的主力家臣们都来齐了,山内义治主动开口:“原本当年在京都侍奉先代公方宰相时与一条关白公有旧,当时左马助尚且年幼,虽有意联姻,但当时一条公主尚在襁褓之中,所以不过是我与一条关白公两人约定而已。”大家都点头表示这事知道了,你继续说下去啊。 “毕竟本家家门高贵,乃是源氏嫡流一门众,而一条家更是青华显要。如今一条关白已经去世,家人多在土佐一条金吾少将处,怕是联系不上了。”山内义治回忆起往事,还感叹当年那位和他吹牛比很畅快的关白公已经早登极乐了。 “一条氏固然公卿高门,但是如今战国乱世,即使一条氏也已经大多下向土佐以求掌握领地家臣,武家强援才是大大有利于本家啊!”小西原左卫门最先表态。? 山内主计头也开口道:“以我观之,越后甲兵天下精强,东国之内绝无敌手。上杉管领弹正殿文武兼资,勇略超绝。更兼心怀匡正天下,维护幕府之心。乃是举世无类的强援啊!”说完立刻低头致礼,摆出一副劝谏的样子。 细川chūn gōng则考虑到:“八王子所领一万五千贯,甲武要冲,虽得之也难以守御啊。虽有三面上杉家臣后诘,难啊难啊,直当甲斐守护武田氏之锋锐,不可轻视啊。” 小平太一时是不打算发言的,除了他本身资历尚且浅薄之外,主因则是这两万贯领地几乎能让山内家的领地涨一半,这几位是无论如何也要吃下来的,就算天上下刀子泼开水,有千般难万般苦,他们也会吃下来。山内义胜必然会和上杉家联姻。那小平太说什么其实都是多余,何必再开口呢。 至于五千贯赏赐给小平太的领地,几位大佬都默然不语,山内义胜也不开口了。小平太多少明白这点意思的:“情愿一并交给少主作恭贺新婚之礼。” 山内义治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变化:“小平太,当年没有许你出仕是我之过{就是很久之前那次臣下之臣非我所愿,结果只有黄金十几两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怀。”说着突然向小平太大礼伏下身子行礼。 小平太赶紧站起来避开:“主公主公!不至于此!” 山内义治过来拉住小平太的手:“内田五百贯由你任选,现下就给你安堵。” 好了,君臣相得的戏码演完。 正文 归国就任铁炮头 小平太并没有特别在意于五百贯文的领地,至于原因嘛也很简单,之前提过的山内义治已经开始兵农分离了。 缘由于网上的傻匹专家,有人认为兵农分离就是让军队职业化,全部都招常备足轻,这样一年四季都可以作战,不用考虑农时,是碾压天下的神技。 虽然兵农分离有点这个意思,但是实际上他是由两大政策以及一系列小政策组合而成的。两大政策分别是家臣集住和刀狩,家臣集住表面上是将军队职业化,全部居住于大名的主城下,方便作战。实际上是为了弱化和割裂封建领主对领地和领民的直接统治管理,强行将领民对中小领主的人身依附和经济依赖破坏。使得整个领地更加集权化,大名{中央}更有权威。 而刀狩就更直白了,没收民间的兵器铠甲。这是为了使领民反抗领主的实力逐步弱化,最后变成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弱鸡。如此一来,封建剥削和封建压迫就能更加肆无忌惮。 当然啦,如今山内义治的兵农分离是不完整的,他连家臣集住都没彻底完成。地头地侍和国人豪强仍旧牢牢控制着山内广大的乡村,拥有土地上的大部分权力。不过属于他自己的直臣到全部成功的割裂了与领地的关系,小平太自然在直臣的行列。 所以听着好听,安堵给了小平太五百贯文知行,但是实际上小平太是不大方便亲自插手进去管理的。一般这些乡村由家内的总奉行或者郡代官代为管理,小平太享受它的年贡,承担他的军役,仅此而已。 小平太抛开领地,更在意于那些铁炮工匠的事情。关东这帮大老粗只知道在守城攻城的时候放炮很有几分效果,平时野外下点雨,铁炮就做了烧火棍没啥用了。可是小平太见识肯定要更多一些啊,火枪会逐步成为以后战争的主流,如今机会摆在眼前,很有必要去抓住。 等以后铁炮的作用越来越凸显,小平太就插手不进来了,不如趁现在,早早布局。先把这一摊子都抓在自己手里,假公济私,逐步给自己拉一只铁炮人马出来。 于是小平太主动请求从内田郡代转任铁炮奉行{从首都市长转任国家武器装备部部长},这个要求就很普通了,本来铁炮这东西肯定要弄的,有人主动来做最好了。 另一方面直江大和守{景纲}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也就欣欣然回越后复命了。 小平太不懂婚礼礼仪这些事情,日式婚礼的事情自然有别人去安排。山内义胜还要赶一趟京都,去动一下官位,从左马助升左马头,正式确立将军属臣,山内氏后继的地位,也以正五位官职的体面身份结婚。 小平太也申请了一笔公款去近江国友,堺,纪伊杂贺,四国阿波分别购买各地的样品铁炮,以观优劣。虽然都要出门倒是不和山内义胜同路。 从府中城天守阁出来,还没到大手门,迎面走来一个约略十岁的孩子。那孩子身后有一个略大一些的十四五的随从,两人见了小平太,一起低头向他行礼。小平太并不认识这两位,就出声询问,?一听之下居然是山内义治的次子三郎五郎{就叫三郎五郎,而且历史上有叫这个名字的}。小平太赶紧回礼,人家毕竟是少主。 出城以后小平太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山内义治原来不止一个儿子。赶紧买了一罐蜂蜜,然后假装去家老细川chūn gōng家里交流拜访。细川夫人收下礼物,赶紧把上回见过的小姑娘叫来上茶。 小平太觉得打听消息最好的人就是中老年妇女和底层工作人员,果然先扯了天气什么的东西,慢慢扯到了刚见到的十二岁的三郎五郎。细川夫人不愧是山内武家夫人的顶级存在,消息很广,山内义治除了这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大女儿六七年前就许配给了幕臣三渊氏,还有一个儿子不过三四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如今只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是侧室所生。 小平太这才明白,难怪自己没啥印象,山内义治膝下子嗣确实不茂盛啊。?而且小儿子的存在感也太低了吧,几乎从来没见到这位三郎五郎出头过。不过也好,有个正牌太子有个候补预备,儿子多了抢家业也不好。按当前的状况看,这位三郎五郎极有可能就是要出继给某位没儿子的国众豪强。当然也不排除最后出家的可能性,总之多少能捞一份小小的家业维持生活。 小平太差不多打听完了就告辞出来,毕竟也没什么劲爆的八卦花边新闻。封建时代就这一点对男人好,哪怕外面搞了小三,哪怕小三还生了孩子,一点问题也没有。直接娶回来做小老婆嘛,至于多生的孩子那更好了,女儿拿去政治婚姻,儿子拿去硬塞给不好控制的国众。 更何况山内义治虽然老婆不少,可孩子不多,满打满算如今男男女女都活着的就四个。他都奔四十的人了,拱了纲良叔父的小白猪也没见下蛋,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孩子了。倒是方便了小平太不用再去麻烦打听他后宫的破事了,生不出来最好。 小平太想着事情,和细川夫人微笑搭话边走边说,很快就到了细川宅门口,细川夫人牵着那个小女孩一起出来送小平太。小平太这才意识到这个小女孩好像见过好两回啊,就格外多看了好几眼,弄得人家小姑娘羞的直接往细川夫人身后躲。 细川夫人以为小平太懂了什么,就笑着介绍说这是他的侄女,是细川chūn gōng一个战死的弟弟的女儿叫做阿绫,今年十一岁,七八年前就养在自己身边,等于就是自己女儿一样。是绝对的出身于清和源氏嫡流一门众的好女孩,性格也很好。 她还让小平头以后没事多来看看,小平太这下算是彻底懂了,一想到小姑娘这样也没个见面礼什么的。浑身上下一阵摸,才想起在小田原分赃大会上得到的一个杂色宝石的手链。好在武士宅各家离得非常近,赶紧让阿吉跑回去拿过来,又多抱了一反新花样的细绢来,一并送给小姑娘。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的收了下来,和小平太道别。 小平太心想小姑娘才十一岁,细川chūn gōng大人啊,你们家也算下本钱了。这事起码三五年以后再考虑了,还是先想着做手头的工作吧。 小平太先是把铁炮工匠都安排在府中城下町,好东西安排的近一点比较放心。然后帮他们起冶锻屋,给安家费,分给他们家人粮食和衣服什么的。也很快起了长屋安排他们住宿,并没有把他们纯粹的按战利品战俘来看。毕竟铁炮工匠算这个时代的高科技人才了,不能轻忽。 木质房屋弄起来也快,茅草屋顶也不难弄。这些人分了房分了钱也算从被掳的恐慌中出来了。小平太也吩咐他们开始先打几件样品出来{起码一个多月}。然后在他们打样品的时候,告辞了纲良叔父沿海道出差去了。 正文 尾张乱起风云涌 小平太一路穿町过镇,带着阿吉沿着海道往近江赶去。正好也等于重走一遍治部大辅殿下走了一辈子也没走成功的这条东海街道,其实主要是为了看田乐狭。 按小说的情节,小平太应该到这里找一个最大的树,把树剥皮,然后写上今川义元死于此处八个大字。然后把树干当道一横,坐等今川义元来的时候上演一出好戏。 开玩笑开玩笑,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估计今川义元要是听到谁这么做肯定不去砍织田信长而砍这个人。让你乌鸦嘴!让你乌鸦嘴!砍不死你! 小平太本意是想搭船去尾张热田蟹津的,可是尾张国内dòng luàn,船只不肯去,但是向船家打听又没打听出什么所以然。小平太心想着自己在尾张有熟人的,就算有啥事,投靠过去吃顿饱饭轻轻松松的。至不济就绕道走嘛,活人咋还能给尿憋死吗。 于是过三河安祥城进入尾张,沿途的鸣海、大高、鹫津、沓挂等城好像是有点那种剑拔弩张的样子。可是对内不对外,像是尾张国内有地方发生什么变乱。织田信清?织田信定?斯波义银?哪个杂鱼又作乱了?总不至于有什么外敌入侵吧。 到了那古野地方就彻底走不动了,而且城主织田上总介{信长}还在城下抓男人充兵员,那些滞留于此的浪士行商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抓。小平太给抓人的武士塞了三百钱才把自己和阿吉保下来,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那武士到还算诚信,起码收了钱还肯办事。指派手下一个足轻,把小平太和阿吉送到了城町外面。以防他们被其他武士再抓壮丁,还算考虑周全。 小平太带着阿吉逃出那古野之后,只好尽挑偏僻地方走,也正好因为织田信长手下缺人打仗,尾张但凡有点野心的社会不安定分子都投靠过去了,富贵险中求嘛,路上连个山贼都碰不到了。 终于到了清须胜幡地方附近,找到一个还不算小的村子,拉住几个农民问路,可是太尴尬了,信浓口音和尾张口音,对话彷佛就是在打哑谜,根本听不懂。好不容易找到地头家,地头已经被征召走了,家里一票老婆孩子,倒是一个十二三的男孩子还算主事的。小平太勉强和他交流了一下,终于问到中村乡的方位,还花了几个钱给自己和阿吉买了一顿饱饭吃。 天色也晚了,那孩子做主让小平太两人留宿一晚上。他妈明显想阻止,不过被他说服了。 晚上小平太先让阿吉去睡了,自己和这位年轻的当家人聊了起来。这人自称苗字沟口,可称呼他金右卫门此处是中岛地方,小平太瞎绕远路了。 他父亲沟口胜政随着丹羽长秀出阵去了,家里的老家人和村里的足轻也都走了。村里没什么防御力量,所以他母亲不敢留宿外人,让小平太勿怪。 小平太又不是什么不知事的楞头青,连连说是自己打扰了。然后和这位沟口金右卫门一番长谈,他小归小到很有求知欲,对于东国的大小事情,方物地理都很有兴趣。拉着小平太问东问西的。 当他听说小平太曾伴随着山内义胜与上杉政虎并肩作战,数百人击破一万八千人防守的小田原城堡时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己,彷佛他就置身于现场一样。 又听闻了后北条氏遭受重创,被拆分成十余万石的数家大名。他也感叹了一句:强梁霸道终覆灭,好似风中尘土扬。 至于海道以来沿途的风物他也从父亲口中知道不少,倒是和小平太能互相交流攀谈起来。对于海道的霸主,骏河的巨人,东国有力的大名主今川义元也颇为推崇。对于今川氏治理国家的法律和手腕也啧啧称赞。 一番交流下来,小平太发现这个十二三岁的金右卫门是个挺好的年轻人,以后会有出息的。 第二天小平太和阿吉告辞离开,金右卫门还招呼他们回南信浓的时候再来一趟,他会和父亲介绍自己的新朋友。 而从沟口金右卫门这小平太也终于弄清楚了,哪是什么旧臣作乱或者守护fǎn gōng啊。在织田信秀死后,联络维系织田信长与家臣的平手政秀又死谏织田信长。尾张的那古野众和末森众最后的缓冲消失,织田信长和织田信胜终于撕破脸刀兵相向,双方在稻生原已经你来我往好几天了。 尾张下四郡守护代的谱代旧臣柴田氏和林佐渡守家都支持织田信胜,结果末森织田方的势力高涨,已经稳稳压过清须织田方的织田信长了。 甚至连握有部分尊卑大义的信秀正室土田夫人也已经进入了末森城,摆明了要帮助自己的小儿子杀死同样也是自己亲生的大儿子。根本就想不通这位土田夫人的想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居然也能下得去刀子。 她这一到末森城,也就瞬间成为了守护代旧臣们的旗帜,我们都是按着织田信长亲妈的意思来杀织田信长的,我们都很无辜的呀。人家亲妈要杀儿子,我们也很绝望啊。总不能不听吧,谁让人家是老主公织田信秀的正室大老婆呢。 他们这一面亲妈大旗竖起来,弄的织田信长措手不及。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甚至连一些以前他从小玩到大的玩伴都弃他而去,反而投靠了织田信胜。毫无办法的织田信长只能火急火燎的四处上大街抓壮丁,就这样二千多人才将将凑齐,信胜方却是四千人稳坐diào yú tái。 地方上的地侍国人也纷纷站队,相当大部分的地头蛇已经嗅到了织田信长败亡的气味,原本就摇摆或者不坚定的野心分子已经全部齐刷刷的开始向织田信胜献殷勤。 如所有人可见的,尾张国内越来越多的势力开始倒向末森织田方了,这场兄弟内乱估计很快就要分出结果,织田家的当主估计要换人了。 这种想法普遍蔓延在尾张国内,小平太也找到中村乡了。 正文 因缘际会识太合 疾行了一天,小平太觉得自己把自己的木曾小驮马带着真的是太明智了。连阿吉这个山沟里跑大的孩子都累的够呛,小平太心想这两年不干农活,身体都胖起来了,体力有点跟不上了。看来啥时候需要锻炼一下了,战国时代别的技能可以忽略,这跑路技能可一定要点满啊。 而且由于战事,虽然不怕路上会出现什么山贼劫匪,可是双方的抓rén dà队都派人沿街抓男人以壮军势。小平太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怎么可能再吃第二次,还是带着阿吉走乡村间的小路。那可是七绕八绕的,也就是因为尾张就那么大,认准了东南西北,再乱走也走不太偏。 等到太阳西斜,两个人还带一匹马累的死去活来的才终于摸到了中村乡木下村,打听来打听去找到一个还算规整的院子。 啪啪一敲门,是一个老太太开的门。小平太很大声很慢的问:“阿姆,小一郎家是不是这儿?” “是这儿没错,你是?”那个老太太一脸疑问。 “几年前我在上野行商的时候和小一郎认识,他现在在家吗?”那个妇女把小平太两人放进院子来。 一番交谈,才知道这位就是小一郎的母亲阿中,才四十岁而已,常年的劳作让他看起来有些苍老。 至于这家里的男人,小平太早就听小一郎说过了,父亲刚死没多久,哥哥也负气出走了。虽然多少还有那么一块田地,也有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可小一郎也不是那种坐吃山空的人,不然也不会边做小生意边游历东国了。 至于当下小一郎的人嘛,因为这份还算温饱的家业,被登记在了织田信长的军役帐上,已经披挂着去参战了。毕竟这时候织田信长也到了急眼的时候,连路上的行人都要抓,何况是累代侍奉织田氏的足轻众小一郎呢。 小平太大略想通了情状,喝着阿中递上来的热水,看到阿中身边只有一个小女孩,就问她小一郎的兄长怎么也被征召去当足轻了,一家里不应该兄弟同去的啊。?毕竟还没到最后生死存亡的时刻啊,名主们多少会为自己的军役众们保留一丝元气,等内战打完了还要靠军役众往外打烂仗呢。 阿中听了小平太的问话,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藤吉郎他呀,前年就做了步兵,如今也一起参阵了。” 小平太听完之后一阵恍惚,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藤吉郎,藤吉郎,尾张中村乡木下村藤吉郎,木下藤吉郎啊!”从轻声细语到近乎嘶吼,把阿中身边的小女孩吓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小平太知道失态了,赶紧抱歉,从行李里拿出一包砂糖用手指蘸着送到小女孩的嘴边。那个小女孩本来哇哇大哭,突然吃到了糖,哭也不哭了,吮着手指,带着满脸的眼泪水看着小平太。 小平太让小女孩把手伸出来,然后从纸包里倒出砂糖,也给阿中倒了些,砂糖此时大多是暗huáng sè或暗红色的块状物或颗粒状物体。像后世里那种雪白的细粉白砂糖还没有或者极其稀少,黄糖红糖才是主流。 砂糖主要是甘蔗榨汁的产物,但它并不是以奢侈品的身份进入日本地区的,它是以药材的身份进入日本的。说来也好笑,因为砂糖暗色的缘故,与中医所说的以形补形大概有点关系,暗红色的砂糖和血的颜色有点类似,所以砂糖被认为是补血的一种有效药材。 而且由于时代的局限,当下很多日本人饭都吃不饱。而部分能消费得起砂糖的社会中产阶级以上的群体也不都是营养充足的,如果因为受伤或者生病而被医生认为需要调养身体,补充气血,那么砂糖就会登场。偏偏砂糖含糖量可不低,如果一天十碗八碗红糖水下肚,还不运动一直躺着休息,这人肯定见天儿的长胖啊。而能长胖不就证明身体被补充的很好,所以砂糖补血的功效就在日本给坐实了。由于效果挺好,进口量也就大大增加,价格也就不算昂贵,但也不是什么一个钱吃一串的便宜货。 阿吉也假装不想要,小平太心想你都这么大了,还喜欢甜食啊{古代甜这个味道确实贫民很难获取,蜂蜜也不是那么易得的东西,含糖类高的作物yà rè带,热带比较多,日本大部分地区明显不存在这个种植含糖类作物的条件}。又给阿吉也倒了一些,小姑娘此时已经舔完手了,安静的看着小平太。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多半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一小纸包砂糖上。 小平太笑着说:“糖虽然好吃,可不能多吃哦。”然后把一小包砂糖都交给了阿中,阿中又用手指捻了些给她。小女孩就安静的坐在阿中旁边,不再发声了。 小平太则详细询问了小一郎的父亲是不是叫竹阿弥,藤吉郎的父亲是不是弥右卫门,这两个人原本是不是都属于织田信秀的足轻众,他们是不是有个姐姐叫阿智已经嫁人了。 阿中以为这些都是小一郎告诉小平太的,点头称是。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这些都是和尚头顶的跳蚤———明白的事。两个死鬼老公骨灰盒子都凉了,小一郎又和小平太是朋友,普通的家庭情况介绍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 小平太也和阿中说了些自己的事,说自己不过是这两年才提拔的武士,以前也是一个四处跑腿的喽啰,这样才和小一郎在上野偶遇。 阿中听说小平太的身份后也没多想,她眼里的武士大多没有把她这种乡下妇女当一回事的。很多武士趾高气扬,恨不得鼻孔朝天冒气,哪里像小平太这样平易近人的。她想当然地以为小平太就是个二三十贯文年俸的低级武士,说是武士,倒不如说是杂兵头子到更恰当。所以她也没多少敬畏之心,嘻嘻哈哈的和小平太扯了一阵家常。 至于小平太本人,一边继续和阿中扯闲篇,一边惊喜于原来真的要认识未来的太合丰臣秀吉了呀。而且还和大和大纳言结下了友谊,实在是太幸运了。 扯完了闲话,阿中煮了些萝卜饭几人吃饱了以后,就在阿中家暂住一晚。问明了稻生原所在,第二日小平太就带着阿吉,急匆匆的赶去。 毕竟战国第一出头之人丰臣秀吉是我当年哥们的亲大哥啊。 正文 平凡无奇藤吉郎 这回知道了具体的路径,也有了充足的干粮凉水,小平太和阿吉走的就不甚急,慢悠悠的赶到稻生原,四处打听了一番,你别看二千人不到的营地。找一个人也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东问西问,或是不知所云,或是答非所问。 小平太又不够高,如果一米八就好了,那绝对鹤立鸡群,随便瞅两眼,什么人看不到啊。可惜自己只有一米四,实在是不够看,急的跳脚也没用。 小平太只好在营地里慢慢地问,越看这个营地越不对劲,整个营地布置不整齐,士气不高昂,士兵不勇锐,将帅无节制。 到处都是一幅刚刚兵败,愁云惨淡的样子。 小平太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一名盔甲鲜亮的武士,赶紧上去询问。那人打量了一眼小平太,看小平太又矮又小,相貌平平,满口烂牙,笑的也有些卑微,估摸着是外乡的农民来找亲戚。很不耐烦的告诉小平太中村乡的士兵在某处?,马鞭随意一指就走了。 小平太反正是习惯了被人颐指气使了,毕竟前十九年多都是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婢的{有部为奴二十年蛮好看的},阿吉到有些生气,问小平太那么高的家门,那么重的武名为何不报出来吓吓他。小平太拉着他,边走边说:“祖先的高贵和虚无的名声有什么用,自身的强大才能横行于世,出门在外,有时候忍让一些可以避免太多麻烦,回家我教你读《孟子》,你不能出我这个门啥也不明白。” 阿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孟子》是什么?”“当然是教你做人的道理的书啊,讲的都是先圣的智慧之言。”小平太用一种慈父的眼神看着阿吉,让阿吉突然抽了一个冷子。 小平太和阿吉有说有笑的按着那个武士所指的方向找去,终于找到中村乡士兵所在的那一片区域,略看了看就发现了小一郎。 小平太高兴挥动着手的大叫:“小一郎,小一郎!” 正和人说话的小一郎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一回头,看到小平太,也很高兴的快步走来。“小平太呀,你怎么到尾张来了呀,最近混的咋样啊” 小一郎过来牵着小平太的手,招呼他席地而坐,面前的篝火上正煮着热茶,小一郎给小平太取了一碗,小平太喝了一半递给了阿吉。 “你怎么到尾张来找我啊,现在可不是个好时候,这是你弟弟?”小一郎待两个人坐好喝完了茶。 “正好要去近江,所以过来看你一趟,这是我的小跟班阿吉。”拍了拍阿吉的脑壳。“快叫阿叔好。”阿吉很顺从的叫了一声。 小一郎听了阿吉一声叔叔,摸了摸口袋,估计是想找个什么小玩意送个阿吉当作见面礼的。可是发现自己也没带啥出来,总不能随便给阿吉几个钱了事吧。 小平太看出了小一郎的意思,“咱俩客套个啥,昨晚你母亲招待了我们好一顿饱饭,已经感激不尽啦,哈哈哈哈哈。”小平太让阿吉去再倒一碗茶来,把饭团也递给他,走了半天,阿吉早就饿了。 看小平太这么说,小一郎也就不客套什么了,随口就问起小平太的近况,前后后后说了许多事情,从上洛买官到关东出阵,得知小平太为上杉政虎赏赐八王子五千贯文所领而后推辞的事情,不由得赞叹,小平太真是人杰,举国无类的的智勇之士。 小平太也问起了小一郎最近混的咋样,反正小平太是自己兄弟朋友,也没啥好丢人的,小一郎就如实说和小平太分别之后只能先回家务农,打理田地。 现在尾张内讧了,小一郎此时算织田信长的半个足轻众,什么叫半个呢,就是理论上他哥哥藤吉郎已经做了常备的足轻,本着一家男丁不能都上阵的原则{真打起来,是个男人就要上},小一郎不能再上了,可是信长兵力不足,于是瞎鸡儿乱命。小一郎就这样也被任命为足轻头,带着十几个农兵参战。 两个人扯着就扯到了战事上面,信长果然在前天的战斗中大败,先手役佐佐平次以下一百二十人全部战殁,如今信长方兵穷势尽,守山等城全部失守,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小平太很疑惑,信长的岳父呢,美浓的蝮蛇怎么不来救这个他喜欢的不得了的女婿呢。小一郎叹了一口气,半个多月前齐藤道三被儿子齐藤义龙袭杀,美浓易主,义龙拉着织田信安组织起还乡团已经杀到尾张上四郡的岩仓了。 小平太一听,原来那位美浓的蝮蛇都死了啊,可惜了,没有见过一面,从卖油的商人做到一国之主,也是传奇的人物啊。 两人正说着话,一人走过来:“小一郎,这是你朋友吗?”“兄长,这是我朋友小平太,人家可是信浓的名武士哦!” 丰臣秀吉,丰臣秀吉,这特么是个活生生的丰臣秀吉啊。小平太心头狂震,但是表面冷静的起来和走过来的男子问好。 和小平太一样的身高不足一米四,发髻拿一根草绳系着,穿着普通的足轻具足,没有斗笠只有抹额,皮肤黝黑,笑起来倒是很平易近人。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天下人气势,只有一种普通乡邻朋友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与他相爱{友爱},是个能交朋友的人。 小平太并没有试探这位藤吉郎什么,未来的天下人现在只是信长的一个步兵,统帅着几十个农兵,也没有大的功勋,拿着一年二十五贯的俸禄,身份很是低微。 不过虽然小平太有武士身份,但也没有说自己差点做五千贯大名的事。藤吉郎以为小平太也就是那种三十贯五十贯的低级武士,倒也没怎么表现,三个人毫无滞碍的聊起来。藤吉郎对于战局也很迷茫,毕竟对方有勇将鬼柴田,而己方农兵占了一多半,即使这样兵力也仅剩一千六百多,和对方的四千雄兵相比,武将不好,兵力不足,他此时唯一的信心来源就是他的主公,依然每天优哉游哉的织田上总介信长。 而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上总介信长在干嘛呢? 正文 吾乃尾张上总介 三个人聊得很开心,毕竟小平太是穿来的,聊天打屁熟练的很。随便说点神神鬼鬼的故事都能把他们唬的一愣一愣的,更不要说小平太是看了十几年小说,什么吹比都见识过的。糊弄这两个三代农民的乡巴佬不和玩一样嘛,简单。 根本不会打仗的小平太说起理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什么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什么将为兵之胆,什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什么戚帅兵法,三才六花九宫阵。 又说到什么行军作战,斥候广布,使番四出。什么前出数里,弹压地方等等等等。总之讲了很多那种纸上谈兵的东西。 说得两个小足轻头如痴如醉,这个时代军学基本就是不传之秘,别人家和宝似的,看的可紧。根本没有人会给这两个三代足轻出身的小角色讲一星半点。如今小平太讲的就算再宽泛,再粗简,那也不是街上一个钱一串的大路货。有点脑壳的都知道小平太的这些东西都是前人智慧的集合,再加上小平太一张嘴骗人又骗鬼,把许多晦涩的句子通熟易懂的讲出来,更加难能可贵。 弄的藤吉郎抓耳挠腮的,恨不得有个录音机全部录下来反复听。还是咱们这个信息**ào zhà的时代好,《纪效新书》、《练兵纪实》淘宝上一毛钱就可以下载电子档。搞得藤吉郎以为小平太是军学大家{日本的兵法指的是剑术枪术,这些武艺才算大兵法},难怪和自己一样的年纪已经是武士了,而自己还是足轻头。 小平太讲了一伙儿了,口干舌燥的,发现锅里的大碗茶被自己喝完了,正准备起来去打点水再煮一点。身后有给人递给他半个吃剩的瓜。 “继续说啊,不要停啊,这个瓜给你,很甜的。” 不是小平太挑,这上面总觉得还粘着口水呢,你就给我吃,你谁啊。 回头一看,一个唇红齿白,鼻梁高挺,面貌英俊的几乎柔美,皮肤和极大多数人的黝黑不同,白皙水嫩,几乎透着光,虽然蹲在地上但是一点穷酸气都没有,简直是小平太穿越以来见过的第一帅,山内义胜都不如这位长得好。 再往回看小一郎和藤吉郎已经完全跪伏在地上了,小平太多少已经猜测到这位。尾张的大傻瓜———织田信长。 “唉,看来今天是听不成了,阿犬拉我一把。”一个持枪的随从立刻伸手把这位拉起来。 “你是谁家的武士,我怎么从来没在城下见过你?”“这是小一郎在信浓认识的朋友,是南信名门山内家的武士。”藤吉郎抢着回答。 哦了一声的织田信长看着小平太,小平太只是低头一下表示敬礼。后面那个叫阿犬的随从可不开心了“你这人好生无礼,知道是上总介殿下还不行礼。” 信长摆了摆手正待说话,小平太却开口了:“我不过是看到一具早晚为人所擒的冢中枯骨,为何要行大礼?”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懂的人知道是在说袁术,不懂的人也听出好像这是说织田信长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死人了。 信长听了这话,脸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那你又是什么呢?” “我嘛?” 小平太用手指着自己的脸,“色厉而胆薄,多谋却少决;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哈哈哈哈哈哈。” “那这么说你我两人是最最亲近的亲兄弟咯。”信长一脸玩笑的样子。 嗯……???在场的各位吃了文化程度低的亏一个都没听懂两个人的对话。 “在下南信浓山内氏侍大将,原任内田郡代官,现任铁炮总奉行,武藏多摩八王子五千一百二十五贯文名主,秭小路弹正少忠纲家。”小平太拢手肃颜,站的笔直,向信长郑重地鞠了一躬。 即使那名刚刚指责小平太的织田武士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此其貌不扬甚至丑陋卑微的小平太,居然是全日本顶层的三百位武士之一{毕竟如果真有二万石领地差不多就是日本前三百了}。 信长安然的接受了小平太这一拜,态度也不因为小平太的自我介绍而有所变化,并没有什么假意避让或者用手虚扶的做作。很是坦然,带有一点王者的天然骄傲。 而跪在地上的藤吉郎更是惊讶自己弟弟小一郎居然随便出去转转就结识了一名如此大腿的名武士。 等小平太施完一礼,又从新站好之后,信长甩了甩自己的手,“如你所见,区区一个尾张国主,尾张守护织田上总介信长,当然明天就不一定是了。” 信长说的倒是十分随便的样子,但是小平太怎么会真的把信长说的话当作随便。不论哪一代牵扯到信长的游戏里都会有一个剧情是兄弟对立,织田信长与织田信胜的内讧结束才是信长统一尾张的起点。 如今别看信长方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样子,可是最后历史的结果却是与当下所见完全不同的。以小平太的先知先觉肯定知道信长此时已经胸有成竹了,不然也不会在守山城都失守的情况下还在这里和小平太一行人闲话。 小平太稍一思量,想起信长称呼身边那位持枪的侍从为阿犬就明白过来了。尾张爱知荒子城三千贯文名主前田利昌之子前田犬千代利家就是这位了,而信长取胜的关键不就是因为在信长大败亏输被柴田胜家碾着从末森跑到稻生原的情况下,前田利昌动员领内四百余足轻前来参阵,随后亲身犯险给信长作诱饵,最后为信长底定胜局。 想明白了这些,小平太也不表露出来,而是很自然的微微一笑。“上总介真是如此这般所想?怕是您后面这位随从的父亲明天就要去诱攻鬼柴田,然后四面合围吃掉您那位好弟弟的头号猛将吧。” 这时信长的脸色才有些许变化,“猴子,拿上这位武士的行李,跟上来{在给宁宁的书信中被称为秃鼠,猴子的出处不明}。” 信长一把挽住小平太的手,拽着就走。 正文 稻生十胜十败论 小平太被信长拉到幕府,原本有些焦急的信长反而到平静了下来。他往马扎上一坐,限于椅子的高度,不能翘二郎腿,但是还是摆出一副散漫的不正经的样子,也不说话了,就看看。 而小平太更加不着急,也找了一个小马扎坐下,反正他一个外人,兵败了他卷着包裹带着阿吉,最多再骗着木下兄弟一起跑路就是了?。小平太又不是尾张国主,他急个什么劲。 于是小平太老神在在的坐在马扎上,信长也一声不吭的坐在马扎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重点是幕府里还有别人啊,一开始看到织田信长扯着小平太进来,兴冲冲的样子,以为是什么贵客临门了。稍有点眼色的都准备随时给自己的领导信长做捧哏了,背景人物群众演员也是一门技术活。 可是一开始还热热闹闹的两个人,现在是谁也不说话,互相微笑互相看,?就是都不主动。而且两个人越看笑意越盛,空气中都仿佛有恋爱的酸臭味了。 旁边在场的阿吉反正习惯了,小平太不是经常装怂装孙子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嘛。山内义治山内义胜的军议都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只要不点名,何时见小平太开口了,就是开口了也是点到为止,尽量给别人一点补充发言的机会。 藤吉郎拿着小平太的包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不敢乱动,一伙儿瞄一眼信长一伙儿瞄一眼小平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在想两个人在干嘛。 信长那名叫阿犬的随从和另一名随从也习惯了信长经常发颠的性格,假装自己啥都不知道啥也没看见,就柱着枪,轻轻用脚在拨地上的野草,仿佛那丛野草很好玩似的。? 大约可能是过了十分钟,也可能是二十分钟。这场耐力比赛算是结束了,小平太实在是渴了,那半个瓜反正是不会去吃的。还是要水喝吧。不然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又是被信长扯了跑了小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 小平太略低了低头,“是在下输了,上总介殿下。”“哈哈哈哈,你输了。阿犬快去端茶。”小平太终于把那半个瓜送回给了信长。喝了一大碗茶水,缓了过来。 “想必这位阿犬就是有枪之又左美名的前田又左卫门吧,如今尾张上下皆反,柴田修理,林佐渡,林美浓都明确逆乱,佐久间大学兄弟态度不明,平手氏势力远不及以上各位。上总介麾下只有丹羽氏森氏前田氏还能挥动数百兵马前来参阵,不过考虑到父子之情,亲疏有别,那结果不问可知。”小平太把茶碗递还给前田利家,然后停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 “而令弟武藏守兵强马壮,最为勇武的便是柴田修理所部一千余人。其余的林佐渡林美浓等部不过是备位而已,只要将柴田修理所部击破,敌军必然众心动摇,一鼓而下。那么派遣前田氏诱攻柴田所部,将其引来,上总介四面包围,总认为可以胜券在握是吧。”小平太笑着分析。 “弹正忠{小平太的正式尊称}有何异见?如此安排可有不妥之处?”信长一副我这么做哪里不对吗的样子。 “自然没有,以我观之,上总介有十胜,武藏守有十败。”小平太挥舞着手中的那段竹杖,站起身来,在帷幕内开始了表演。” 织田信长更是一个好观众,手一伸,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愿闻其详。” “武藏守其人繁礼多仪,上总介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 武藏守以逆动,上总介奉公方之命为尾张守护,此义胜二也。 应仁大乱以来政失于宽,武藏守以宽济宽,故不慑,上总介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 武藏守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元老姻戚,上总介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 武藏守多谋少决,失在后事,上总介策得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 武藏守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上总介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所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 武藏守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也,所谓妇人之仁耳,上总介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 武藏守臣下争权,谗言惑乱,上总介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 武藏守是非不可知,上总介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 武藏守好为虚势,不知兵要,上总介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之谓武胜十也。” 小平太侃侃而谈,有节奏的舞着竹杖,抑扬顿挫的叙述。幕府内的人都静静的听着小平太的话,都觉得的这些东西平时大家都有感觉,怎么小平太就这么机智,能说的这么透彻,总结的这么完美呢。 要不说人的水平有高低呢,苹果砸到脑壳会疼谁不知道啊,这是规律。可是牛顿就能总结三大定律出来,这就是本事。 织田信长啪啪啪的鼓起掌来,“弹正与我譬如魏武与奉孝,当世之资,天下无过弹正。” 幕府内的观众们看到老大鼓起掌来,赶紧都一起啪啪啪的,配合信长。 信长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握住小平太的手,“弹正还有何教?一并说来。” 小平太觉得这个策略是很好的,以当下日本军队的水平来看,遭到四面合围的军队百分百都是立刻崩溃的。只要稍稍加大敌军的心理压力就好了,其他都不是问题。 “上总介明日决战,计划不变,待柴田所部一至,请披挂先代备中守之盔甲,树先代备中守之旗指马标,率精干诚猛骁锐之士强袭柴田军正面。柴田所部自小豆坂以来,历年在备中守麾下转战,膺服于备中守之威势,若见备中守重来,必然人心散乱,不战自溃,上总介可得全胜。” 信长深深向小平太鞠一躬,小平太看他弯腰赶忙扶起他:“愿上总介武运长久,我在此等候上总介得胜归来。” 正文 信长奏捷统家中 迎着薄雾,前田利家的父亲前田利昌大无畏的带着号称浓尾弱兵天下第一的四百多征召农兵足轻和小者,作为诱击柴田胜家的先手出发了。 这只队伍怎么说呢,行列不整,士气也低。虽然士兵们不知道他们只是诱饵不需要死战,就随便打两下就可以跑。但是前田利昌是知道的,这样的部队去诱敌果然都不需要伪装。 至于其他的部队,说实在的,虽然没有前田部那种以为要去送死,随时做好跑路准备的样子,但是即使武士们再努力鼓舞,也不过勉强看的过去。也许他们还在稻生原的唯一原因就是这里还有大米饭吃,舍命吃米饭大概就是这样。 小平太和阿吉也早早的起来了,洗漱一番,先从水壶了接了一碗温水喝了下去,神清气爽的走进信长的幕府里。 掀开帷幕,小平太随意打量了几眼,信长的幕府里空荡荡的,他们织田家的重臣们早就大部分投靠了他的亲弟弟织田信胜/行去了,在座的也就剩丹羽长秀、平手两兄弟以及森可成算是大佬了。剩下的小猫两三个,虽然也是会在历史书上留名的人,不过当下完全不够看,连让小平太正眼瞄他们的资格都没有。 帷幕内的小者看到小平太进来,然后挑了个角落坐下后,就端了两碗茶泡饭过来。小平太让拿着村正的阿吉把刀放下,先递了一碗给他,阿吉老实不客气的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呼噜呼噜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还咂巴了一下嘴,回忆了一下味道。 小平太摇摇头,阿吉永远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可能是前十几年的生活里大多时间在挨饿,阿吉有一种只要是食物就来者不拒的性格。给他他就吃,虽然也不会刻意多要,但是只要有就不放过吃的机会。 至于小平太自己则端着茶泡饭慢悠悠的喝着,他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和阿吉一样愣头青。帷幕内的其他人早就喝完了,反正小平太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坐在角落没人搭理的。结果还是因为喝茶泡饭的声音引来了别人的注意。 “弹正忠,茶泡饭这么好喝吗?”信长一只手撑着大腿,一只手舞着马鞭有点烦闷的样子。 小平太一听,赶紧不喝了,转头就把小半碗茶泡饭递给了阿吉。阿吉接过来看见里面还有,老不客气的直接一仰脖子一股脑喝完了。喝完以后又咂咂嘴。 信长看了到开心起来,“快给弹正的随从在拿一碗茶泡饭来。”小平太赶紧让阿吉低头:“还不快谢谢上总介的赏赐。” 阿吉还伸着脖子在哪里探头探脑,看着小者在哪里盛茶泡饭。一听小平太的话,赶紧要往地上趴倒,信长笑着让他免了免了,大早上来这虚套的东西。 其他几名在场的武士都掩着脸轻轻笑了起来。反正就当是一段插曲吧,大家很快笑笑也就过去了。 阿吉接过了他心心念念的茶泡饭,这回倒是认认真真的用筷子扒拉着,果然没心没肺就是好,大家都在想着战局,小平太都有一丝的紧迫感,唯有阿吉他心无旁骛唯有米饭。 剩下来事就是等待前田利昌的消息。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信长等的不耐烦蹭的起身,跳了起来,出了幕府,站在砦的高处手搭凉棚望向远方。其他人看主公都出去了也不好再坐着,都拿上武器起身出帐,也纷纷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 小平太可吃了亏了,一米四还有点驼背,虽然现在因为一直站直身子说话,不用弯腰劳作,驼背好了很多,可是在一群一米五的高大武士当中就很吃亏了。鸡立鹤群那种意思你们懂吗! 信长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一回头。“哈哈哈哈哈,弹正你到我身边来看吧。” 小平太心想算你有点人性,还记得自己的存在,知道老子矮。就这么又等了二十分钟,远处逃来三三两两的败兵。大家知道前田利昌败了,不管有没有引诱过来柴田胜家,埋伏就要准备了。 丹羽长秀和森可成领命而去,各自带着二三百人埋伏两翼去了。 信长则大叫道:“阿犬,拿父亲的衣甲来。”前田利家赶紧和几名随从帮信长换上织田信秀的大铠,然后系上鲜红的披风。 扬羽蝶与木瓜纹的旗指马标被纷纷扬扬的举起,“弹正,你在此处看我破敌吧。” “不胜荣幸!”小平太以目恭送织田信长的离去。 远处打着柴田二之丸雁金的马标的千余大军滚滚而来,难止败势的前田部一路溃退。 还好此时丹羽与森两部人马突然左右狭击柴田部。平原上响起奇袭奇袭的连绵喊声,柴田部一阵慌乱。但是柴田胜家何等样人,很快就凭着武艺精强稳住形势,隐隐有趁机连这两部都击败的气势。 小平太看着如此勇猛的武士,不由得感叹道:“信长底下有能人啊!” 不过再猛又如何,信长带着几十名盔明甲亮的旗本众从正面猛烈突击柴田胜家。 信长的武士大喊:“织田备中守在此,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两侧的织田信长军也一并大喊,收拢了败兵的前田利昌又加入战团。无数稻草压到了柴田所部这只大骆驼上。 突然一名柴田武士大喊:“备中守恕罪。”哀嚎着像信长投降。有了第一个榜样,其他足轻纷纷喊着备中守恕罪,我等愿降。倒戈到了信长一方,转瞬之间柴田胜家只剩下不足百人的部队环绕身周。 信长策马到他面前,昂首挺胸:“权六你还不投降嘛!” 柴田胜家泄了气一般,从马上下来,跪倒在织田信长面前。“不要一副败犬的样子,带上你的人马和我一道去会会我的好弟弟。” 随后的画面就不是小平太能看到的了。信长裹挟着柴田胜家的部队强袭正面击杀林通具,然后驱赶着败兵又击败林通胜,织田信胜/行败势不止逃往末森去了。 信长彻底镇压了家中的叛乱。 正文 示恩尾张辞信长 看着脚下跪着一大片老老少少,他们的生死都在上座一脸微笑的信长一念之间。 信长还是那副坐姿,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在抛着一个小葫芦。他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这些人身上,反而随着那个上下跃动的小葫芦在不断飘忽。 至于这些失败者,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勇气,男的一脸生无可恋,女的大多麻木冷漠。按照当下的惯例,成年男子qiē fù,未成年的出家,至于女眷则分给有功将士。不过也不是没有特例,越后的那位只要别人向他求饶基本可以保全性命。 下面跪着的人有些颤抖,信长一直不下决定,时间越久越让人痛苦。倒也不是说信长在享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挣扎,他更多的是在犹豫。毕竟以小平太这两天的观察,信长尚且不是那个杀伐果决,冷面无情的人,遭受如此巨大的家臣全面叛乱,实际上也有几分慌乱的。 小平太虽然知道历史上的结果,但是看着信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总觉得信长其实已经陷入无限的纠结中了,毕竟这些都是前几天还想把他大卸八块的人,如果宽恕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其他的丹羽长秀,森可成这些家臣都不说话,倒不是他们不想发言求情,只是这时候信长的心思谁猜得透,冒然为谁求情把自己拖下水就凉了。 信长从小到大又都是跳脱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连从小把他带到大的平手政秀都没办法把信长看明白,最后居然还zì shā死谏了,他们这些人就更不知道信长此时的想法了。 只能心里默默祈祷一下,替这些人求一求满天的神佛,也许信长这回就开了恩,把他们主犯赐死,胁从不问呢。 小平太看他们跪了半个小时,本来这事由不得他这个外人开口,毕竟他一个山内氏的侍大将有什么资格参与织田氏的内政,但是历史上信长的决定他知道,于是小平太假装不经意的淡淡说了一句:“王者行霸道,仁义兼杂之!” 信长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小平太。“弹正在为他们求情?”小平太看着信长:“全凭上总介做主。” “哈哈哈哈哈。都起来吧,既然弹正如此说,就此宽恕你们。”信长也站起来,拍拍手,大声宣布这一决定。 下跪的众人痛哭流涕,zhuā xiōng抓脸,赌咒发誓以后不再反叛,感谢织田信长的宽恕。然后有纷纷向小平太感恩,嘴里什么溢美之词都说了出来,就差把小平太夸成天上的神佛下凡一般。 信长听的烦了,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小平太看着信长:“恭喜上总介收获这些人的忠心。”“谈不上,谈不上。”信长叫上前田利家就离开了。 小平太心想这些人里面少说有一半将来会大放光彩,柴田胜家先不说,佐佐成政、拜乡家嘉、塙重友都在里面,你现在杀了,痛快是痛快了,满口的恶气也出了,江山可就没人打了。这年头能多带一个小弟就多带一个,那天不行了还可以让小弟顶上自己跑路,多好! 目送着信长离去,小平太和丹羽长秀、森可成等人略略打了个招呼,套了个近乎,混了个脸熟以后也离开幕府。 小平太又去找到藤吉郎和小一郎,藤吉郎终于得偿所愿,提拔进入信长的足轻众{这里不是足轻的意思,而是指统帅足轻的武士团体,当然也有部分资深足轻算在内}变成五十贯年俸的最低级武士,木下藤吉郎的名号正式出现在历史上。小一郎也没白跑一趟,得了五贯文赏赐,同时编入他哥哥所属的支队。说得好听一点,小一郎也算个足轻组长,不过嘛,还是屁民一个。 总算木下兄弟都得到了一个前途出身,两个人在清须城下也弄了一个小院子,把母亲妹妹都接了过来。那小女孩看到小平太这回不认生了,开心的涎着手指跑来叫叔叔。{小一郎是他哥哥,小平太莫名涨了一辈,占了小一郎和藤吉郎一个便宜}一双大眼睛闪闪的看着小平太,得了,另一包砂糖也保不住了。让阿吉把砂糖拿出来,送给了小女孩。 又在小一郎家住了一晚上,阿中这下也知道小平太原来是一个大名主,态度变得很恭敬。不过小平太还是一样对待他们,并不改变。说小平太不忘本也好,说小平太念旧情也好。小平太并没有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混的稍好的武士而已。 第二天向木下一家辞行,他们多少有点拘束,小妹最天真,和小平太依依不舍。小一郎也知道小平太不是那种富贵了就忘了朋友的人,和他告别。藤吉郎则从小平太改变称呼为弹正公,带着尊敬的意思。? 小平太故意没有去找信长辞行,谁知道他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没走多远,就有好几骑追了出来。 “小平太何故不辞而别?”信长从马上一跃而下,马术真好,那马还在往前冲,信长已经站定在小平太面前了。 “上总介明知故问。”“你留下来侍奉于我,末森一万贯尽数赐你。”信长一把抓住小平太的手,不肯松开,很是郑重。 小平太好不容易把手挣开,毫不犹豫用一根竹杖打在信长光洁的脑门上。虽然没用力,但是啪地一声,所有人都被这一下给吓着了。 “上总介着相了!”小平太把竹杖抛下。旁边的前田利家哐啷一声把太刀拔了出来,一幅主辱臣死的样子,愤怒的冲过来要和小平太拼命。 这时信长却高兴的大笑出来,“小平太,你若是尾张出身便好了。”“上总介想通便好。”小平太深深向信长拘了一躬。 信长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为小平太系好,屏退了所有随从,阿吉也退下。两个人说了些什么,无人可知。两人深深一抱,然后信长把那根竹杖捡了起来。 “一路保重!”信长站在路边不停地挥手。 正文 蔚然可观国友村 辞别了信长,由于知道美浓如今局势相当混乱。虽然齐藤义龙在长良川攻杀了自己的父亲齐藤道三{利政},但是并没有能在短时间之内统合整个齐藤家和美浓国{提一句,天下两兵卫当中的一位家里趁着这波乱局在美浓扩张势力弄了上万石领地,吃的脑满肠肥}。甚至为了转嫁矛盾还拥着织田信安来打尾张,整个美浓打成一锅粥。 于是小平太没有走小牧山到长井然后进入北近江这一条线路,而是直接绕了一点远路,过大垣城出美浓入近江。 近江如今算是两强并立,北近江的霸主浅井亮政已经去世,浅井久政在与南近江六角氏的争斗中处于下风,已经起了低头认怂的心思,不久以后其子浅井贤政{长政是后来的名字啦}就会娶六角氏重臣平井氏的女儿为妻。 不过浅井与六角的连年战事并没有影响到近江整体的繁荣,琵琶湖繁忙的水运和沿岸丰富的稻米产量无不显示着近江的富裕。自越后、陆奥甚至虾夷回来的北迴船络绎不绝的停靠在越前敦贺和若狭小滨。无数的财货沿着近江的水路交通去往繁荣的贸易手工业中心京都和堺,造就了整个近江的热闹景象。 沿途的町镇村庄也人烟稠密,摇着小鼓挑着担子的货郎行商人在街道上接二连三。驮马成群的大商队也不时可见,沉重的车辆上驮着越后输往京都的青苎。其他信浓内地少见的干贝海货,陆奥冰雪之地长成的上等木材也时时可见。街道上那一道道深深的车辙显示着运输的繁忙,牛马的嘶鸣和车夫力夫的呦呵交织在一起。 小平太在东国是从没有见过如此繁荣的街道的,即使是有“小京都”美称的骏河府中城四周都见不到如此繁荣的景象。近江不愧是王辅畿里,四方幅辏之地。 兜兜转转找到国友村,原本以为国友村不过是个小村砦或者小町镇,结果等小平太到了地方一看,连绵成片的大量工坊冶锻屋,各种商座,团聚的家属房屋。这哪里是村子啊,简直是一个大规模町镇啊,少说有大几千人,甚至上万人也很正常。 外面没有护城河这类的东西,只有一道矮墙,然后是几处瞭望的木楼。作为和公方以及管领都有联系的zì yóu手工业者聚落,一般的杂鱼也不敢来撩拨。就算来了也不怕,村内都是富裕的手工业者,呼啦啦一下就能拉起几百上千铁炮足轻,杂鱼还没打进来就被射成筛子了。 至于豪强大名来,那公方管领的面子也不好用,仅凭国友村这点人也肯定挡不住,不如识相的开门迎进来,交钱交粮保命。 所以国友的半中立地位到勉强算畿内各方势力所承认,凭着打制铁炮的手艺也算混的风生水起了。 等走进去看,各种编织绳索的索匠,木匠,铁匠,铜匠,雕刻工。各种发售铜铁硫磺,木炭硝石,竹木纸张,粮食布匹的店家鳞次栉比。 小平太心想铁炮果然是改变世界军事发展的重要武器,从铁炮传入到现在才十几二十年,仅仅国友一个产地就有如此大的规模了。 穿过热闹的街市,迎着繁忙的人群,小平太和阿吉在中古时代的手工业大作坊内穿行,感受着旧时代中的创新气息。 当然,除了瞎逛看热闹之外,小平太此来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国友第一个制造出铁炮的名工国友善兵卫,他在1544年即仿制出葡萄牙火绳枪的日本版———国友筒。 他仿制的原品还是当年葡萄牙商船漂流到种子岛以后被种子岛时尧花费黄金二千两买来的两只葡萄牙火绳枪中的一支。一只成为了萨摩筒的原型,另一支经由岛津氏之手进献给了先公方足利义晴公,随后公方和管领细川晴元都极其重视这种新式武器,立刻命令国友善兵卫仿制。短短十几年下来,已经发展成如此巨大的产业。 小平太略一打听,就打听到了国友善兵卫的所在。找到一间规模颇大的冶锻屋,里面都是忙碌的铁匠,敲敲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一股股的热浪扑面而来,本来就炎热的天气显得更加酷热。看到挥汗如雨的铁匠们小平太一时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哪位是国友善兵卫,小平太还在愣神。阿吉倒是混不吝,看了一脸迷茫的小平太,想都不想一下,突然扯开嗓子,以少男特有的高昂且带尖利的嗓音对着整个冶锻屋内的众rén dà喊:“善兵卫是哪位,我家大人找。” 就算在嘈杂的冶锻屋这一嗓子也把所有人吼得吓一跳,所有铁匠的手都明显抖了一抖。小平太站在阿吉身边更是直接被吓的一愣。 阿吉这个人迄今为止最大的优点就此被小平太发现了,声音高亮,嗓门特大。别小看了,这个技能是古代中层军官最重要的作战技能之一。战场上除了旗鼓之外,如果中低层军官的嗓门够大,能让属下士兵听见,那就是美的不能再美的一件事了,对于打仗有千般万般的好处。 先抛开这事,因为有个人明显有点不满的出来找小平太了。 等这人走进,小平太一看不对劲啊,这人也就三十多,如果是国友善兵卫,那他岂不是十岁多就打造出铁炮了。 小平太很尴尬的带着阿吉赶紧给人家道歉,丝毫不觉得武士给工匠弯腰是什么不对的事。那个铁匠到很惊讶,居然有武士会弯腰道歉。 “请问是哪家的武士?”“信浓山内氏武士秭小路小平太纲家。请问是名工国友善兵卫吗?” “是也不是,我父亲也是国友善兵卫。”对哦,小平太一想也是,但凡是名工,他们的名号都是父子相传,代代都是一个名字。就和村正一样,几代人都叫藤原村正,一个意思。 小平太是很尊敬这些手艺人的,于是跟着这位国友善兵卫去仓库。“你也是来买铁炮的吧?”小平太当然点头。 就这么穿过了庞大的冶锻屋。 正文 浑身缺点火绳枪 到了库房,国友善兵卫指了指,左侧是六匁筒,右侧是十匁{好像这个匁就是两的意思,但是写手本人不确定}筒。让小平太自己看看。 库房里也没有很多铁炮,也不像现在的神剧或者白文里一样钉个精美的大木盒里面填满稻草用布帛做垫,然后塞两支铁炮,拿出来惊为天人的样子。搞得日本大名都是乡下土鳖一样,还有一只铁炮能骗一个武士身份的妄想。要是铁炮真精贵到这地步,整个国友村没常人了,都是武士大名了。 铁炮就放在木架子上,也没有遮盖什么雨布尘布,可以随即拿出来看。小平太拿了一只六匁筒看了看,和印象里的欧洲火绳枪确实差不多。果然是葡萄牙火绳枪的直接仿制品,而且口径也不鬼畜。 这玩意怎么说呢,日本人有时候做的真极致,把铁炮口径加大做成百匁筒,也就是抱式大筒,某游戏岛津铁炮组就是用的这玩意,那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动的。 实际上在战场上应用最广的也就是六匁筒和十匁筒,小平太只要买两支样品。于是各买了一支,国友善兵卫也不觉得少,让一个学徒给小平太套个袋就装上了。 而且这玩意你们别想着随手就拿了,小平太才不过一米四的身高,这支国友筒就一米四,竖起来不知道谁高谁矮呢,只能用布袋装上然后用个框背着。 按理说搁欧陆,六便士一礼拜的工资就能找人来当火枪兵了,好像但凡是个人就行。可是这玩意搁日本行不通的,当下普通日本农民一米三不算矮,一米四算长得高。铁炮可能比足轻长得还高,士兵甚至无法顺利操作,最后还是要选拔身高体健的士兵才能充当铁炮足轻。 至于说到铁炮的价格嘛,很实惠,只要黄金十二两,说贵也不算太贵,{同期英国褐贝斯一支只要一英镑多些,日本的还贵一点}。小平太还付了一贯多把铁炮用的火绳,qiān dàn,药壶什么买了一套,至于huǒ yào只买了几发的量,开两枪看看效果就好。不过国友这么大的牌子,也不会出现什么第一枪就炸膛的鸟事。 说到这个小平太就想起某些小说智障情节,智障的令人窒息的主角弄了点人手一个月能造二百支铁炮,且不说月产二百支这个规模有多大。智障男主连年征战,第二年就敢写自己有五千铁炮队。 数学倒是不错嘛,每个月二百,两年有二十四个月,就有四千八百支铁炮了,然后就可以横行日本,扫灭群雄了。对此除了呵呵呵呵,小平太没啥想说的。 说句难听的,你打了两年烂仗铁炮队还能超过一千,小平太把脑袋都拧下来给你拉屎。你拉完了小平太自己都上去拉,智障太多了,这脑袋拿去看垃圾,不如拿去做夜壶拉屎。 一支铁炮,中国叫鸟铳,戚大帅说北军不喜用鸟铳除了操作繁剧之外就是炸膛率极高。{多说一句,我也不是日吹,戚大帅除了说中国鸟铳烂之外,特别提及了倭铳也就是日本铁炮质量极好,打得又远又准,如果有人要说戚大帅都是日吹,我也无话可说}最夸张的十支鸟铳炸十支。当然这种情况是很极端了,一只鸟铳第一发就废了可以说是最烂的。 然后就是由于气密性不好,材料不精良等等,有的铁炮发射了几十发以后,枪管就此变形报废。好一些的就能射上几百发,然后就此报废,但是也能应付一段时间的频繁战争了。 而铁炮最麻烦的就是那只枪管,手工制作的情况下一根合格的枪管需要一个月甚至一个半月才能完成,其他的木托,火门,药池,螺栓反到显得容易制作了。 举个例子,你拿个铁炮守城,不算你多,一天只打二十发差不多,以日本的烂仗水平,打了十天城破了,一共打了二百来发,恭喜你,你这只铁炮基本就算报废了。枪管连续射击,枪管自己就要承受不住了,再打就不是打敌人了,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了,总之打了几百发以后十二两黄金就算是销账。 那些造了一把火枪觉得自己可以用一辈子的智障写手,小平太很替他们的父母感到悲哀。当然啦,你们写的爽文就算了,图个爽的话,怎么nao can怎么来,反正有的是哔哔给哔哔捧臭脚。 而且铁炮同时还有下雨天不能用,湿度大的雾天不能用,秋冬季节风大不能用,等等等等数不清的不适用场合。萨尔浒之战的时候,适逢大雾,明军要点燃鸟铳就必须时时看护好火绳保证燃烧,结果雾气中一点又一点的光亮格外显眼。几十米外的清军用的全是强弓,根本不需要点火,瞄着雾气里的明军火星,一射一个准,而明军的鸟铳就只能瞎打,因为根本看不见人。 说起这火枪的缺点,三天三夜都根本说不完。但是不妨碍他成为新式武器取代冷兵器。并且越来越成为战场上的主流武器,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 这也是如今年产上千支铁炮的国友村根本不愁销量的原因,外面连年征战,铁炮消耗极大,根本不怕卖不出去。只要是个有点眼力劲的大名就能发现铁炮的作用,何况价格也没有高到辣手的地步。 既然能通过花钱来消耗敌方的生命,增加己方的实力和胜算,那把武士当自己珍宝的大名们是不会舍不得这点小钱钱的。 顺利在国友村买好铁炮以后,小平太只逗留了一夜就再度出发。 主要是在近江没有什么特别想找的人,虽然好不容易来一趟近江国,蒲生赋秀{氏乡}现在应该还没有被他爸蒲生贤秀造出来,藤堂高虎也可能还是个孩子或者不明液体。石田三成应该也是液体。 至于什么秭川战神宫泽平八,内政名手常束正家就更不敢想了。谁知道他们在哪儿呢?反正小平太不知道。 那么也没啥人好找的。 取道京都去堺才是正理。 正文 天下局势悄然变 小平太带着阿吉穿过近江街道,越靠近京都越感觉气氛不同。沿途的村庄町镇的小儿都传唱着关东管领上杉弹正公已经弭平东国的dòng luàn,马上就要提兵上洛匡扶幕府,结束天下的乱世。 以小平太的对当下的了解,一个多月前关东才算彻底落幕的事情,如今在京都人尽皆知。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上杉政虎手下有能人啊。 也就是到了这时代才发现,上杉政虎绝不是一个真的完美的大义为重的人,之前关东重分配时,四处安插自己人,扶立无名份的小弓赖纯,打压有名分的足利义氏。 甚至有点利用自己的妹夫山内义胜,分封控扼甲州口八王子领。把武藏两大国人拉一派{太田}打一派{成田},整个安置过程要么就是背后有能人要么就是上杉政虎本人的政治智慧极高。 小平太倒也是很期待上杉政虎是走北陆道还是东海道上洛了,他家后院扬北众将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如今京都的气势却已经造起来了。 进了京都,气氛更加热烈,原来上杉政虎马不停蹄又进京让公方足利义辉{义藤改名啦}颁下御书彻底明确关东管领的位置{其实是镰仓执事},然后授予他关八州部分断绝的守护职,彻底压服地方上的国众,以便他拣选武士上洛。另外由于安定东国的大功,上杉政虎得赐将军的名讳辉字,改名上杉辉虎。 另一方面,上杉辉虎向朝廷献金,晋升为从四位下弹正大弼,并约定如果上洛将升任三位弹正尹兵部卿,好像皆大欢喜的样子。 小平太到了山内邸又了解到两天前山内义胜叙任正五位左马头,美滋滋的回家娶老婆去了。 呵,男人!老婆长啥样都不知道,把他喜成这样,毕竟图样啊! 小平太这么一想,自己的弹正职也可以挪一下了,正好带着钱,又有路子。还可以套关系顺便打听一下京都最近的风向。 在山内邸休息了一晚,小平太换上京都订做的西阵织{提前历史出现}直垂,绚烂华丽,很是符合他名武士的身份。阿吉在前面牵着马,悠闲地荡去便宜伯父家。 这两年山内氏越发兴盛,借着东风起来的秭小路氏也越发上升。小平太叔侄两接连来京都拜会这位便宜本家,到让他们得了不少钱财,原本风一吹就倒的大门都换成新制的漆门了。 这一次小平太?来到秭小路家一眼就看出他们是越过越好了。阿吉上去叫门,开门的还是那个老仆人,可是明显脸都圆了,看来最近吃的可不错。 那老仆人一看是小平太,立刻一副讨好的样子,口称弹正您来了,点头弯腰的把小平太迎进去。庭院里传来一阵笑声。 “今日有客?” “是的,家主请了几位好友来家中,池塘的荷花开的正好。” “喔~,那是我打扰了?” “不会不会,您回自己家,怎么能叫打扰。”这老仆人赶紧让一个侍女先跑去汇报小平太来了的消息。 等小平太到了亭廊下,便宜伯父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站起来迎小平太,便宜祖父也连连朝小平太点头。 小平太看纲利伯父是越发过的美满起来,侍女明显是新买的,家宅也重新整修过,身上的细纱袍浅浅随风飘动,明显是好料子。 小平太和两位便宜长辈问好,然后主动介绍自己是信浓山内氏侍大将铁炮奉行,武藏多摩郡八王子五千一百二十五贯文名主,秭小路弹正少忠纲家。 在座的几位公卿都是看不出心思的那种微笑,几位分别是唐桥,万里小路,安养寺家的当主,反正是咸鱼,小平太和他们嘻嘻哈哈应付一下就算了。 他们茶话会也开得差不多了,稍座了一下就起身告辞。小平太表面不动声色,暗中让阿吉给每位公卿的家人送上黄金二十两,结一段善缘。反正对于年收入小二千贯文的小平太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等人走了,纲利伯父就问小平太所来何事。小平太先问了问京都的情势。结果听到两个超大的利好消息。去年河内畠山氏大起三军进攻三好氏,结果阿波三好义贤在久米田战死了。阿波国守护细川持隆之子细川真之和三好义贤之子三好长治都年幼,阿波已经sāo luàn了起来。 另一方面讚岐十河存春义子三好长庆之弟十河一存落马摔到了脑壳,也死了。讚岐的守护代香西氏,守护香川氏一时蜂起,举兵过摄津和播磨进入丹波把丹波守护代内藤宗胜{就是松永久秀的弟弟松永常赖}给干翻了,三好氏的阿波讚岐和丹波三国都不稳了,一时半会儿威胁不到京都了。 而且三好和畠山大撕比两败俱伤,畠山氏重臣纪伊汤河氏也遭到了重创,京都的争端一下子都平复了下来。如今又传来上杉辉虎兵强马壮准备上洛的消息,天下和平的曙光似乎显现了。 小平太则了解到上杉辉虎的事迹几乎和关东停战同时就在京都开始传扬,真是好手段啊。小平太心里给他鼓鼓掌,啪啪啪啪,倒是我小看你们了啊。 然后才让阿吉拿黄金四十两出来,点名要叙任弹正大忠,多的都算是给两位的活动经费。 这两位一副完全没问题,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保证一两天就走完流程。 小平太其实有点想法,让京都的两位便宜长辈每月写京都的消息,事无巨细都每月派人传递到山内,如果有震动天下的大事立刻就派人往回传。不过自己的身份好像还用不到,等自己能分守一方之后再想了。 就这么告辞,两位也很热情一直送到门口。小平太让他们别送了,老仆人也把马从角门牵出来交给阿吉。小平太一看,哦嚯,你们还给他刷了毛,真是服务周到。 小平太正准备跨上马,隔壁街角突然有rén dà喊:“不要跑,再跑打断你的狗腿!” 然后一个?身影因为回头观望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小平太,一把就和小平太撞一个满怀,重点是这人比小平太还高大,差点把小平太给撞翻了。 “臭小子,叫你跑。”追出来的人一看那个跑的已经被人截住,也赶忙过来,准备擒住他。 正文 能言吴语南蛮人 纲利伯父一看自己的大金主被人撞了,人都在晃,赶紧过来看小平太,老仆人和阿吉也赶忙把小平太扶住。 好家伙,这一撞可不轻,小平太正和便宜亲戚们依依送别呢,那曾想会有一个比自己还高的人加速撞向自己啊。这玩意,你就是个电线杆子竖在路边上也要被撞的晃三晃啊。更何况是个人呢,除非你是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不然摔一个老太太钻被窝算轻的。 甩了甩自己的脑壳,小平太示意自己啥事没有,就撞懵了。纲利伯父看小平太也没什么要昏厥的症状,这才放心了下来。阿吉倒是继续扶着小平太,一时半会估计是不会撒手了。 小平太这时候才想起来看看已经被人扯住的撞自己的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这是个南蛮人?还是混血?”小平太心头一阵,穿越来好两年啦,第一次看到外国人啊。本身小平太穿越前只是一个南方四线小城市的小老百姓,一年都见不到一回外国人,这猛然一看,还是很好奇的。 仔细一看,那头发标准的栗红色,一张十四五岁满是青涩的脸,却有足以傲视常人的一米五以上的身高。身上脸上都是地上的泥灰,看不出皮肤如何。 于是小平太就问抓这个外国小孩的两个仆人模样的人。“这人是谁啊?” 那两人一看小平太一身昂贵的吴服,身旁的随从都吃的很健康,骑着一米二的高头大马,连金吾少将秭小路纲利都嘘寒问暖。以他们常年混迹于京都公卿高门的势利眼一看,就估计出小平太是个身份很高贵的人,赶紧弯腰行礼。 “这是二条家的奴仆,他想逃跑,所以我们来抓他。” 小平太明白过来,二条光平{提前让他出生}家的人。怎么会有一个南蛮小孩做奴仆,这时代在日本的南蛮人不少,但是为奴为婢的好像也就信长后来的黑人随从弥助比较有名。 当然并不是说日本没有那种异族人奴仆,以小平太的所知,在后来的北海道也就是如今的虾夷地方,有被称为毛夷的阿伊努人,他们这个夷就是当年公方征夷大将军所征的那个夷。很难保证和日本人连年作战的这些白种人有没有几个被捕了做奴仆的,谁知道呢? 不过西洋镜看过了也就算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小平太就准备揭过这一章,拍拍屁股走人。 可是他再看那个外国男孩,居然用口型在说救我。而且是与江淮官话完全不同的吴语口型,小平太一时来了兴趣,用在场根本无人听得懂的吴语方言问他:“我为什么要救你。”{吴语这句话与普通话差别巨大,吴语说这句话只有六个字} “他们要把我卖去暗娼。”{吴语这里有十一个或十二个字}小平太心头一万个c,这样一个小男孩也要卖去做暗娼,这趣味。 小平太既出于同情也出于好奇于是向那两个奴仆说到:“我乃秭小路弹正纲家,也与暂住于二条别院的管领上杉弹正公有旧,这两位是我祖父金吾中纳言和伯父金吾少将。可否让内府殿下将此人割爱给我。” 那两人和纲利伯父两人都很奇怪,一个仆役,为什么要如此郑重其事的交涉。 那个仆人早就对小平太的身份有所猜测,虽然大体上估计得不错,如今一听居然还和上杉辉虎有关系。上杉辉虎可是如今整个京都里风头最劲的人物,那可是号称要大起越后坂东雄兵二十万马上上洛的天下第一豪强大名。 “弹正殿下恕罪,请稍候片刻,我马上向管事汇报。”于是一个仆人赶紧往回跑,小平太让纲利伯父也派个人跟去,别让人家误会,免得让人家以为自己是招摇撞骗或者当道明抢的恶人。 结果没多久却看到骑着纯白无暇的放生月毛的上杉辉虎和几骑随从奔来。几个步行的仆役倒是在后面吃灰了。 上杉辉虎跳下马来:“小平太,本以为你会去武藏查看所领,怎么会来洛阳。”上杉辉虎过来很是亲近的和小平太问好。{小平太理论上已经被上杉辉虎安堵了八王子五千一百二十五贯文领地,只不过小平太是山内氏的家臣,所以kǔn bǎng在了另外一万五千贯上杉华的胭脂领上。} 在场的人一看,小平太简直大腿啊,真和上杉辉虎有关系啊。别人求都求不来和上杉辉虎的片刻交接,小平太却能和上杉辉虎这么亲近,都不称呼官称了,而是直言小平太,关系够铁的。 小平太两个便宜长辈完全不讲体统了,赶紧过来给上杉辉虎见礼。小平太懂他们的意思,这么好的认识上杉辉虎的机会绝不能放过啊。有小平太这么一个便宜亲眷又和上杉辉虎如此熟捻,指不定就能搭上上杉家的大船啊。 更何况如今公家哪有什么地位,给武家打工的公卿太多了。没关系的还吃不上这口饭呢,只能干看着。 小平太于是介绍这两位是自己的祖父和伯父,上杉辉虎一脸我懂的的模样,马上就猜到这两位是小平太买来的亲戚。很是官方的和他们微笑见礼。 然后问小平太要这个仆役干嘛,小平太总不能说这人要被卖去卖屁股,他不忍心。这事要是抖出来,二条家的脸往哪儿放,只好说一时有趣。 上杉辉虎一看是个栗红色头发的外国小男孩,一副我懂了的样子。那眼神,那表情,摆明了就是觉得小平太原来你也好这口的样子。可把小平太给燥的啊,心里直说:“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可是偏偏脸上还要陪笑。 “我为弹正少忠求个情,这个仆役送给他吧。”上杉辉虎举着马鞭和跑来的二条家管事说到。 那管事哪里会说不,上杉辉虎如今就是天下第一大的面子,还有人敢和他说不嘛。满口答应送给小平太了。 于是小平太让阿吉带着这个外国小孩回山内邸,自己和上杉辉虎去二条别院喝酒吃晚饭了。 正文 乱世浮萍辰三郎 小平太在二条别院和上杉辉虎好一阵推杯换盏,两个人在一些上杉家的武士的作陪下很是尽兴。到最后还是一个上杉家的侍从把小平太扶回山内邸的。 不由得感叹一句混的好的人哪里都混得好,上杉辉虎腿粗,什么人都想去抱,套近乎,献殷情。来了京都小平太还要借宿,上杉辉虎一来就有公卿和寺院抢着招待他。 这些也就算了,濑户内的海鱼,琵琶湖的水鸟,丹波山间的鹿脯,应时的当季水果蔬菜。这些东西在未来不算什么,但是当下却能汇聚在上杉辉虎的酒席上,有面儿,太有面儿了。 满怀羡慕的小平太在酒意中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难得睡到**点才起,感叹了一句居然起晚了。起床洗漱,不在话下。然后阿吉很自觉的端来冷茶泡饭还有一碟四五片腌萝卜。 小平太可能是还有点醉酒的后遗症,脑壳还是有点疼,感觉没什么食欲。但是食物宝贵,可不舍得浪费,稀里哗啦吃完。然后让阿吉把昨天的那个外国小孩带来。 今天再看,他已经洗过澡了,换了一件旧衣服,小平太先问他吃过早饭了吗。阿吉抢着替他说他已经吃过了。小男孩张了张嘴,看到阿吉已经替他抢答了就没再多话,安静的坐在那里,头低着。 小平太摆摆手让阿吉先别说话。“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小的叫辰三郎,大人。”小男孩还是很乖巧的,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语速不快,慢条斯理,带一点京都的雅音。 “辰三郎,唔~~那我估计你是辰月三日生人吧?”小平太拍了一下手,反映了过来,反正时人起名字水平挺差的,猜也能猜出来。 “是的。”“那我以后叫你辰三吧,说说你的来历。”小平太一阵自得,颇有一副小诸葛智珠在握,一切如我所料的臭屁样子。 于是辰三就小声说了起来,他并非完全的南蛮人,他父亲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葡萄牙人,原本是走葡萄牙里斯本到印度果阿航线的小商人。从欧洲拉点武器盔甲,毛呢绒料在印度换取宝石、香料、硬木和黄金。这是前人跑熟了的路线,虽然有利可图,但是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一本万利了。如果他一直这么跑下去,可能老了可以在乡下买一个不小的庄园,安然的做一个地主,然后平静的度过一生。 后来他极为巧合的偶然走过一次澳门航线,发现经由澳门向日本输入欧陆武器以及中国物产的航线相当的有利可图,来回几次也有了些钱。 他奔走于博多,平户等港口。更多的是与五岛地方的中国海盗抑或是海商团体交易。后来有中国江浙的海商为了结识他送给他一名所谓的女儿,当然更可能是买来的或者养女吧。 辰三的父亲也老实不客气,大风大浪飘在海上一年到头见不着一个女人,正如俗话说的,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这海上飘一年,男人嘛,难免也需要。所以就在五岛地方安了个家,五岛的宇久氏也知道这是个有点实力的南蛮商人。所以即使辰三父亲一年有半年多不在日本也对他母亲有所照顾,毕竟任何一个可以带来南蛮货物和唐物的商人都是他们的摇钱树。 也正是因为如此,辰三的童年其实过的很不错,父亲是大款,母亲是典型的中国家庭妇女,会持家,能干活,注重下一代的家庭教育。受母亲影响,辰三学会了一口流利的吴语,又从父亲那里有了一口标准的葡萄牙语。 父亲还教他算数,火枪火炮,地理,天文星象等很多日本学不到的知识。九州地方的传教士也经常到他家拜访,毕竟小辰三算半个老乡,对于早期传教很不顺利的传教士们来说,辰三家算是一个还有一点欧洲jī dū氛围的地方。同时辰三的母亲还会热情的招待这些丈夫的同乡们,也乐意听一些圣经小故事,所以长期逗留辰三家的这些传教士还教导了小辰三化学,物理,弗莱芒语,建筑等知识。 可是后来辰三父亲一去澳门一年不回,就出现一点风言风语了。澳门和日本这条航线按着季风,一年打个来回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他父亲一年多不回日本,就很奇怪了。 很不幸的,最后传来消息,他父亲死于与东南亚土人的一次意外的冲突。 伙计们各自卷了他父亲的货物跑了,他父亲的副手居然回来骗了辰三母亲,然后卷了辰三父亲在日本的所有财产,把他母亲也裹挟跑去印度。而辰三本来要被他一刀了结,后来有个伙计求情,多少有点香火情,起码给他们曾经的老板留个后。几个恶棍商量了一下,就把当时十岁的辰三卖给了一个山口的商人。 山口的商人把他像宝一样献给了京都的公卿二条氏,然后就这么被人玩了三年多,如今玩腻了,就要把他转卖到某些肮脏的地方去。可惜他不过十四岁,居然被人玩了三年,实在是一言难尽。 小平太听完这身世,不由得感叹世事无常,一个人的力量何等渺小,不过是这个时代潮流下的一点浮萍罢了。 于是就问辰三愿意做自己的随从吗,当然不用那啥。辰三无处可去,又感念小平太在危急中救了他,于是也挺高兴的愿意留在小平太这。 小平太于是叫阿吉给他讲讲秭小路家的规矩,阿吉挠着脑壳,跟小平太混了两年没啥规矩啊。 “哈哈哈哈哈,好像是哦。”于是小平太尬笑几声,本来自己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人,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来约束自己家的下人,纲良叔父出身地头其实也差不多。整个秭小路家只有一套当下社会默认的封建等级尊卑观念而已,其他多的东西几乎没有。 “阿吉,去拿一贯钱,带上辰三去旧衣店里淘换两身衣服,京都你也熟。” 又从怀里掏了几个钱,“路上买团子吃。”小平太把钱递出去。 “好嘞,辰三,咱们走。”阿吉开心的一把接住钱拉着辰三就跑了。 正文 辞别上杉赴堺町 在京都盘桓了几天,又参加了一些聚会,之前送出去的几十两金子也算发挥了作用,多少让自己又认识了几个人。如此这般一番交游之后,小平太点到即止,去向上杉辉虎辞别。 上杉辉虎还要在京都和西国布局,需要在京都获得足够高的名望,甚至最好能把他上洛沿途的豪强与名主全部震慑住。这样他上洛就能方便许多,毕竟他时间有限,北路十月飘雪,三月雪化。一年有五个多月在冬季,他不能把宝贵的时间全部浪费在整治沿途的咸鱼上,一旦拖延了,指不定就上不得洛了。 所以他肯定还是要继续留京的,见小平太说要去堺町,很随意的就问小平太去堺干嘛。小平太又没什么机密任务,不过是去堺买个铁炮样品而已,于是随口也就告诉了上杉辉虎。 上杉辉虎得知小平太是为了比较铁炮的优劣而来购买铁炮回去做样品的,他自己一想也是。既然不用花大价钱买,自己能造肯定也要造当下性能最优越的最适合自己的士兵的那种啊。 小平太还和他吹牛匹,说在南蛮有一种大火枪可以打二百五十多米,一百米外就能有几率破甲。而且破的是南蛮胴,如果是其他足轻的那种具足轻甲或者便宜胴丸,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说得上杉辉虎都惊了,二百米就是骑着马慢慢加到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也要小半分钟啊。如果是步行的武士足轻,身披具足手持武器快步走起码要好几分钟。这都够铁炮射好几轮了,就算他受眼光所限,可仍旧觉得这是一个大杀器啊。 如果能设置在城头的高处,对着城下冲击城门的集群士兵,在攻城前给他们来上那么几下子。这些杂兵甚至有可能还没碰到城门就被打跑了,即使打到城门口实力也会被大大的削弱,美滋滋啊。 而且越后武士多精贵,尤其是直属于上杉辉虎的武士,那都是上杉辉虎的命根子,如果能在他们冲锋前放三轮枪,把敌军削弱。那打起仗来不就很爽了吗。一个武士和十二贯黄金兑换,简直便宜的不得了。 略一思量就觉得这玩意好,于是他赶紧问小平太哪儿能买到这种大火枪,买到了就回去仿制。小平太哪里知道什么地方有西班牙穆什科特大火枪买,只能摊摊手说我母鸡啊。我还想买呢,就是没啥门路,也不知道哪里有。 然后小平太只得和上杉辉虎建议到,你在京都面子这么大,所有的公卿都来拍你的马屁,他们认识不少南蛮传教士和南蛮商人啊。你让他们给你引荐啊,就算一时弄不到,让他们帮你回澳门买啊,大不了等两年就是了。 是啊,京都和堺这么多南蛮人,搞不来一只穆什科特大火枪嘛。上杉辉虎说他明白了,小平太也就没什么事了,只是拜托他要是能弄到的话就多搞一只送给自己,上杉辉虎当然满口答应。以他和小平太的关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于是小平太就收拾包裹往此时日本最大的商业城市,人口以十万计算的中古zì yóu都市——堺,出发了。 作为汇聚东西方文化与商品的大都市,这座堺町甚至都不受控于制霸近畿的三好氏。他由商人自治团体“会合众”管理,进行相当程度上的自治。 整个堺有一种乱世里少有的秩序和mín zhǔ,他的重大事宜一开始由“十人众”现在扩充为“三十六人众”的会众合议讨论决定。同时整座城市被划分为各町,任命町代作为管理者,町代之下又有年寄。整个堺被管理的井井有条,不知比许多杂鱼大名高明到哪里去。 而堺凭借宽阔的护城河,以及汇聚在此地大商家们数以千计的用心棒打手,还有起码上千支库存的铁炮。不管是多么强力的大名来攻打堺,就算堺众兵败,也能把他满口牙都给崩了。 所以即使三好氏也仅仅向他们收取每年定额的保护费而已,而这么一座堺町,每年的保护费高达二万贯文。这可全都是货真价实的永乐钱明钱,和黄金白银一样通行全国的,西国的铁炮,东国的军马,近畿的刀枪,一件一件被这财富吸引着,汇聚到了三好家的军队中。 这么一笔庞大的令人欣羡的巨款,足以武装和维持一只超过六千人的常备全足轻部队,是三好氏争霸近畿的最大财源。这不是最大财源之一,是明明确确的最大财源,即使摄津有银矿又能如何,产量也无法超过这个数字。 再加上堺町所储备的数量庞大的huǒ yào,武器,盔甲,粮食和汇聚于此地的无数浪人们。只要有钱,三天五天拉起一只两三万人的军队轻轻松松?。颇有一点欧洲那种自治商业城邦依靠资源成千上万雇佣兵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意思。 三好长庆也真的是一代明主,他在制霸了畿内之后豁免大量苛捐杂税,保护商人的合法权益,撤除和泉、河内、摄津、山城等国内多如牛毛的关所。有些关所甚至是先代将军足利义政公时所设置,有上百年的历史。 又厘定年贡的额度,规定了年贡中货币和实物的比例,允许以粮食、盐、手工艺品折抵部分年贡。这样子,三好氏领内的农村商品经济大大活跃,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由于交易的关所撤离而大大提高。反而进一步使三好氏的基础年贡收入增加,领民的生活也有所改善。 三好长庆他对商业的开明态度也得到了堺町源源不断的支持,堺町内的商众中的头脸人物甚至与阿波三好实休,淡路安宅冬康茶会和诗,互相唱和。三好氏的军事实权人物和堺的经济顶层大佬牢牢的kǔn bǎng在一起,双方如今正处于甜蜜期。 堺町也处于他最繁荣的美好时期。 小平太带着两个拖油瓶,只走了几天,过山城胜龙寺城,进入和泉,马上就能望见堺町的影子了。 正文 路闻岛津始征途 繁荣昌盛的堺町无处不显现他天下第一大町的气象,它除了是和泉国内的第一大贸易町,还是有名的宿场町。东西国往来的旅人如果想要寻找落宿的地方,这个堺肯定是不二的首选,安全且繁荣。 阿吉和辰三都看傻了,人数以十万计的庞大都市,让他们眼睛都看花了。虽然京都也是人口十万的大规模都市,但是他的主要人口还是二千多家公卿和幕府的高门,这就占去了京都一半人口。剩下的才是各类町众和商人。 而堺则大为不同,他几乎都是在此讨生活的手工艺从业者,更行各业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含,日本有的手工业在堺几乎都能找到。安稳而繁荣,热闹却平静。 小平太也对这种中古时代的大规模商业城镇很感兴趣。现代的城市几十万人都算小城市,可古代几十万人口就很夸张了,吃喝拉撒什么都要有大智慧大魄力的人规划处置才能弄好。 这个堺町真的是有牛人啊,一开始堺町的会合众由十名豪商组成,后来人数扩大至三十六人,形成了一种商业共和代议制度。然后庞大的町镇被分割为好几部份,有会合众任命町代町众管理。 同时这些豪商各显神威,有的结交阿波三好义贤,有的结交本愿寺证如上人,有的结交公卿三条西实隆。更有之前的细川晴元、细川高国、六角定赖等人。商人的智慧真的可见一斑,保护伞多如牛毛。看看他们结交的人,上至tiān huáng公卿,下至豪强国人,用钱开道,百无禁忌。 小平太一面鄙视他们guān shāng gōu jié,甚至商教勾结,一面又羡慕,这些垄断市场和货物的大老板日进斗金。 反正经历了并不严密的排查,越过那个既用来做护城河又用来做运河的人工河。上着清漆维护很好的宽阔木桥走起来并没有什么吱啊吱啊的响声,路人很自动的空出中间路上,在路的两侧行走。 走了没几步,小平太就发现了好几个宿屋,随便找了一间宿屋安置下来,也不怕黑店什么的。敢在堺开黑店请人吃刀板面还是馄饨面,怕是不知道会合众们的厉害。当天晚上就能把你捆上石头沉到濑户内海里去,还敢谋财害命了,堺町的大佬们不要面子的啊! 安置好了以后,小平太在堺是没有什么门路的,那些大商人的线自己估计是勾搭不上,毕竟身份还低,要是山内义胜来他们可能会出面接待一下。毕竟是公方御相伴众,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三十多万石豪强大名家的少主。 如果是上杉辉虎来,小平太敢保证,会合众会组织起码三五万人,沿街欢迎,举着小旗,敲锣打鼓,以壮声势。然后高搭彩棚,黄土垫路,清水静街,给足你上杉辉虎东国第一的面子。 小平太自己么还是不太够格,想想还是明天找个路面上维护地方的年寄{基层的町众},找找那些大商人的地方,买个铁炮就走了得了。 当夜小平太继续发挥自己和群众打成一片的优良美德,和宿屋的伙计老板还有四面往来投宿的浪人行商人攀谈。至于两个孩子那就一人一串林檎果子,坐那儿看着,不要来打扰老大勾搭群众。随便学学,怎么装怂。怎么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怎么一切扎根于群众,一切服务于群众。{好吧,扯偏了} 这个宿屋算环境比较好的,大家看他两个弟弟{哪有老大干活,小弟吃果子旁观看戏的的,忽略红头发这事},行李里还有两支铁炮{那么长那么大藏不住},身上挂着武士刀,衣服也是丝绢的。估摸着小平太也是地方上哪里的小土豪,进堺来见世面买铁炮的。或者是哪家新提拔的足轻头,旗本兵,被安排来查看市场的。 走南闯北的小商人们见多了他这种小地头,小村长,小武士,老弟老弟的叫着,和他说四方的人情故事,地理风物。甚至还有一个南九州来的商人说岛津氏的忠久被追放了,已经跑路去投靠大友义镇去了。岛津氏在南九州的各分家逐步的统合起来了,也就出水的岛津实久还不对付。 出身庶流的岛津忠良把自己的儿子岛津贵久彻底扶稳以继承岛津忠久的名义,在伊集院氏的协力下。大战祁答院氏、东乡氏、颖娃氏、入来院氏的联军,一扫国内群雄逐鹿的局面,萨摩国眼看着就要统一啦。 另一方面岛津氏还联姻大隅国肝付氏和肥后国相良氏,给自己建立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为自己统合萨、隅、向三州岛津各支奠定基础。 小平太心想将来会制霸九州抗衡天下人秀吉的岛津家原来还在为如今十来万的萨摩国统一做奋斗呢啊,这么说岛津四兄弟还是液体或者孩子咯。啧啧啧,穿越的太早了。不过以后就能有机会见着这几个大佬了,不像已经死了的齐藤道三,穿一回也没见到美浓蝮蛇的样子。 阿吉和辰三看着小平太举着酒壶吹了半夜的牛匹,把堺町的事打听的门清,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学习到了。 第二天小平太带着两人一路往纳屋和天王寺屋去,还好这两个地方距离不远。当然主要是为了去天王寺屋,这个天王寺屋原本是近畿名寺天王寺所扶持的商座,如今已经基本脱离了。甚至还和天王寺的死对头净土总的本愿寺勾勾搭搭。 可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天王寺屋可以买到杂贺铁炮,那样顺路都买上就不要烦了啊。 至于纳屋则主要是为了南蛮胴,纳屋和九州的大名往来颇多,和平户博多的商人也有很多联系,直接买一个或者订一个都是方便的事。 胡思乱想着到了一间门开八阔二层起架的大商座,想必就是天王寺屋的座店了。 正准备进去,看到墙角角落有几个伙计在踢打一个人,小平太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赶紧拉着两个孩子去店里。 正文 铁炮精通有人才 拽着两个还在探头探脑看热闹的孩子进店,阿吉居然还在问辰三:“你看到流血了嘛,我好像看到了。”辰三摇摇头,“我看到那个人脸上被人踩了一脚。” 娘嘞,这世上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就没有不爱看热闹的人。怎么一看到这种热闹就围观,是不是还差一把瓜子,最好再泡杯茶。 要不是小平太拽着,这两个人没准就跑去街角围观了,夸张一点指不定还会鼓掌叫好。现在的年轻人哦,总想着去看个大新闻,真是图样。 进了店,立刻有一个年轻的使用人迎了上来。态度很热情,微笑的表情也非常规范有礼,一点不做作,这时代服务行业整体水平很不错。 小平太不由得想到以后的一个笑话,古代的风流风月场所,都是介绍说我这里的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温婉可人,笑语嫣嫣。而现在的huáng sè服务行业,介绍的只有波大活好姿势多。 这到底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时代的退步呢? 多么残酷的社会发展啊! 小平太看店里的伙计都在忙碌着各种事情,随意的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好像老板并不在店里。 于是问那个使用人:“津田大老板不在吗?”“老板去町公所商议事情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没有,没有,我就问问。”小平太连忙摆手。 既然津田宗及或者津田宗达确实不在,那也没有什么好停留的。小平太就说想买堺铁炮和杂贺铁炮各一支,那使用人一听这个生意也算不小了,好几十两黄金呢,比卖上三十桶味增的价钱都多。所以喜笑颜开的,让小平太稍等。 很快就有伙计从店铺后仓库的库房里取了六支铁炮出来,两种铁炮各三只,保证质量没问题。大商家店铺就在这,几十几百年的信誉作保证,基本不会以次充好。 而且在堺町里也不方便试验,毕竟这么大人口的都市,没那么大的场子,都住满了人了。有那个空地拿去做堆放货物的堆场仓库都能日进斗金,怎么会干放着不去利用。再财大气粗的商人,那也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啊。 小平太其实对于火绳枪也不太懂,忽然想到辰三他爸不就卖这个的。而且人家卖的是正版葡萄牙火绳枪,这店里的还都是山寨货呢。他从小玩到大的东西,肯定知道看好坏啊。 “辰三,你过来看看呢。”小平太把在悄悄四处张望的辰三招呼过来,然后把铁炮交到了他的手上。店里的人也很惊讶,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看吗? 六七斤的铁炮在十三四岁的辰三手里算是个沉重的东西,不过他发育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好,一米五多的体格拿个铁炮倒也是不费力的。 辰三确实很熟悉火绳枪,入手之后先掂了掂分量,如果是垃圾材料打制的,入手就比普通的铁炮要轻,这是最浅显的分辨铁炮好坏的方法。然后才是对铁炮具体的好坏做分析和观察。 他先将铁炮尾部的闭塞螺栓拧下来,然后又拧上去,反复这么几次,仔细观察螺纹是否切合,能不能完美的旋紧,否则影响铁炮在发射时的气密性。如果气密性很差,铁炮的射程就会大大降低,甚至出现只能打三米五米的情况。 检查完枪管尾部以后,将枪管单独取出来,对着户外光亮的地方,用眼睛对准枪管看枪管是否钻的光滑平顺,有没有凸起或者凹陷。 再看板机有无涩滞,最后检查枪管是否用铜箍牢牢的固定在木托上。 几分钟以后全部检查了一遍,果然质量不错,各部件都打制的非常好。虽然完全是手工产品,但是拼装起来严丝合缝,没有一点错漏。 不过辰三也说堺铁炮肯定不如杂贺铁炮射的远。因为堺铁炮增加了口径,缩短了枪管长度,虽然使得枪管的打造更简单,还增加了壁厚保证了射击的安全度,但是发射的弹丸由于初始的动能不足,必然打得没有杂贺筒以及国友筒远。 小平太又不是真的要用,他只是为了买样品,所以无可无不可。只要质量没问题,就可以买。本来各地的铁炮就各有优劣,弯中取直,选一个各方面平衡的就行。 倒是店里一名明显是管事的中年手代发话了,他没想到辰三一名南蛮人不仅一口流利的日语,还小小年纪就精通火绳枪。果然是南蛮流入的武器,南蛮人熟悉非常。 他们也算是见识了,碰上识货的买家了。不过他们本来就是良心商家,百年老店,没有卖假货。 于是小平太以一支十四两黄金的价格各买下了一支,毕竟堺町是国际性大都会,价格比国友高是肯定的。就和我们现在一样,俺们小县城一碗面条八块十块差不多吧还能有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去了shanghai那肯定要十八二十是吧。可以理解的,反正交易愉快。 小平太一想到不用继续往南趟纪伊国那滩浑水就一阵庆幸,上次畠山高政四万人虽然起初节节胜利,甚至在久米田把三好义贤都给捶死了。可是被缓过气来的三好长庆一顿胖揍,汤川直光都被捶死了,畠山家的杂鱼们丢盔弃甲跑回去了。如今纪伊可是一片大乱。 至于阿波筒也不敢想了,之前就听说了消息,阿波两大巨头,细川持隆和三好义贤都死了,两个人的儿子都年幼,阿波国里风云变幻,谁知道会变成一幅什么样的局面。不亲身犯险是小平太的准则,带这几只样品回去就得了。 剩下的是办一点私事。小平太好不容易来一趟堺町,心心念念的南蛮胴一定要弄一件,不能再拖了。 于是出了天王寺屋就去了不远处的纳屋,也是很大的门脸,果然是大商座啊。 一进门,一个很年轻的伙计迎了上来。 “客人您好,小的助左卫门,您有什么需要?” 嗯~~??? 纳屋助左卫门? 正文 改良南蛮胴具足 “确实可以这么叫小的,可小的只是一名最资微的手代,尚不得如此自称。”助左卫门笑着和小平太说到。 手代?以小平太了解这个职位已经是一家门店的主力人物了,资历足的分管实务,能力强的广揽客源,面前的助左卫门区区二十岁的样子居然也坐上了手代的位置。难怪被安排在门口迎来送往,实力不小啊。 按江户时代的情况来说,普通人家的孩子,在七八岁时就要开始为将来的谋生做准备。农民的孩子肯定已经下地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工匠的孩子肯定也开始打下手学艺了。武士的孩子更不要说,七八岁的时候《论语》通读的都大有人在,有追求的人还会学算术,中文,荷兰语,弓术等等等等。总之已经开始走上自己这个身份这个家庭所决定的道路了。 自然而然的很多普通町民的孩子,做商店的使用人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于是七八岁的孩子会被送去商人们的店家,一开始的一到两年是观察期,他们被称为火男,就是打杂的意思。在这期间,会被店家的主人观察是不是虚心向学,勤恳踏实,任劳任怨。?如果不合格就会被送回家,或者留下来一辈子做仆役。 而考验合格的就会在十岁左右成为小僧,这个不是和尚的意思,而是实习生的意思。这时候就会允许你在店里观摩,查看,没有人会教你任何东西,全凭你自己的悟性。在两到三年的实习期内,实际店家也在观察这些小僧,最终这些淘汰过一批的人二次淘汰,留下对经商有天赋的,学习能力强的。 在十三四岁,小僧中的佼佼者就会被拔擢为见习,这就成了正式员工,会被指派学习某项工作。类似于进货出货,出纳会计,迎来送往,还有认字计算的基础知识。会有人教导他们,不浪费他们的青春。 十三四岁的年纪,在现代那是纯粹的一个孩子,根本不存在什么经济独立,生活独立的状况。但在江户时代甚至更早,这个年纪已经日夜奉公,自己挣钱养活自己,甚至挣钱娶老婆的已经大有人在。商店的见习们就是普通平民忙碌一生的最好展现。 商店见习的岁月往往长达五到十年甚至更久,通过漫长的岁月,熟练掌握了部分甚至全部的商业技能,就会被拔擢为手代。正常人做到手代几乎都二十七八甚至三十,而助左卫门二十岁的某样就晋升到手代。那么将来前途简直是大有可期啊,不愧是《太阁立志传》的五大主角之一啊。 自己这个身份的十九岁还在泥地里刨食,一年总共的收入不会超过两贯文,还要应付年贡和地租,困苦贫穷的连送死都排不上号。二十岁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三十贯文年俸的低级武士,为了一片腌萝卜和纲良叔父斗智斗勇,顿顿吃大米饭都是奢望。 而助左卫门二十岁的年纪早就已经担任门店的手代,手头有人脉有资源,也许还小有一笔身家。想必他不超过十年就能当上副役长或者副番头,几乎就能直接主掌一家门店的命运了{也意味着他能控制某些商品在一国甚至数国之内的行销,惹了他,给你断个盐可说不定}。果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不过距离这位助左卫门以后通过南洋贸易积累巨额财富的岁月还有很久,所以还不必要巴结什么。 小平太装作只是很佩服他年纪轻轻的就坐上了手代的样子,对他连连夸赞,助左卫门也确实很自豪于自己凭努力奋斗而来的职位。表面只是笑笑,内心里得到别人这样的夸奖,指不定乐开花了。 小平太说明来意,需要购买一件南蛮胴,助左卫门倒是惊讶小平太消息灵通。这种东西经由外国商人和传教士才刚刚出现在日本人的眼中。 助左卫门也是因为纳屋本身和九州有贸易往来而见识过。 而且它主要是作用于对远程攻击的防御,毕竟如果是标准的冷锻法出来的意大利米兰式胸板甲,那么近距离的英国紫杉长弓都不一定能射穿了,弓箭防御力几乎百分百。铁炮也就是火绳枪的防御性能也极好,经常看见传世的这些胸板甲上面坑坑洼洼的,就是因为被qiān dàn射中,却没有击破板甲的防御。而日本弓箭的使用相对更多一些,普通的铠甲也能防御,铁炮的话虽然出现在战场上,可是野战里数百支乃至上千支铁炮互射的画面还没出现。这也是绝大部分武士并不追求南蛮胴具足的原因,他们暂时还用不上。 小平太嘛是占着一个穿越的前视好处,知道南蛮胴具足真的好用且有效,所以才这么心心念念。 “客人您的身材略有不足,可能不适用于南蛮胴啊。”助左卫门有点尴尬,吩咐一名伙计取来了一件明显是意大利风格的米兰式胸板甲。{德国哥特式的板甲大家上网搜搜图片就能看出来,两者之间风格上确实有差异} 小平太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人家说的没错,这些欧洲的板甲都是为了一米六一米七的欧洲白种人锻造的,他自己一米四,根本无法穿戴。 这下这咋整,小平太很绝望啊。 助左卫门也看出了小平太的尴尬,但是他怎么会放过任何一个生意呢,“武士大人您可否愿意多等几个月?” “嗯?”小平太不懂他的意思。 “我们可以按您的身材对此进行修改,但是需要送去九州,哪里有熟练的铁匠,所以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小平太一听可以挽回,自然很高兴,满口答应。助左卫门立刻吩咐人测量小平太的身体尺寸,然后收了小平太二十两黄金的定金,并答应帮小平太一并采购兜和打制裙甲、肩甲以及胫甲。当然这些以后一起付钱。? 小平太便顺势邀请助左卫门下值以后来自己的那间兼营酒屋的宿场来喝一杯,以作感谢,顺便结交一下。 助左卫门想了想便答应了。 正文 穷疯极饿平六郎 轻松办完了事,还勾搭上了助左卫门的小平太让阿吉和辰三背着铁炮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吃着火锅哼着歌,坐着马车。啊!不对!走错片场了,只有哼着歌,小平太心情很美丽的回宿屋。 走回到天王寺屋时,眼尖的阿吉看到刚刚被打的年轻人居然还躺在地上,连叫唤声都没有了。他不怕事大,以大无畏的看热闹的精神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 “不至于吧,出门碰上人命案子,自己还是目击人证啊!”小平太心想着好歹也是一条性命,去看看吧,反正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有的是人证明人不是自己打的。再者自己是个武士啊,而且是有名有姓有金大腿的名武士,起码不怕人攀污嘛。 小平太把阿吉身上背的水筒,就是砍了竹子的某一节,做的简易便携式水壶给拿了过来。 先观察了一下躺地上的这位的样子,看到胸口还在正常的起伏,探了探鼻口,也有呼吸。估摸着是被打昏过去了,小平太轻拍了几下这人的脸,没啥反应。 然后嘛,电视剧里不是有嘛,老太太们对付昏迷的人不都是一个招儿嘛。掐人中啊,人中那地方多嫩啊。不信大家摸摸自己鼻孔下方嘴唇上方那块嫩肉,心狠一点自己掐一下,疼的你咽气。哈哈哈哈哈,别问咋知道的,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嘛。 小平太袖子一撸,双手握拳又松开,“阿吉扶着这位。”“好嘞!”小平太用手指狠狠朝这个小哥人中掐了一下。然后那剧烈的cì jī性的疼痛当下就把这个人给疼醒了,那人哎呦一声。终于从昏迷中缓了过来,但是还是神智不清。 于是小平太把水壶打开,浇了半壶水在哪人脸上,那人这才悠悠转醒{清醒}。小平太心想着天王寺屋的伙计下手真是没轻没重,居然把人给打昏了。打人几下町众町代肯定不会管,谁叫天王寺屋势力大呢,这把人差点打死,也不怕败坏他们老板的名声。 小平太把人扶正,替他拍拍后背,然后把水壶递给他,那人喝了水以后,咳嗽了几声,真个人看起来好了不少。还没开口说道谢的话,肚子却适时的叫了出来。 阿吉一直是个急性子遮不住的人“我也饿了。”小平太先撇了一眼阿吉,然后才看向那个有点不好意思的年轻人,“看来你也饿了,一起去吃点什么吧。” 听到小平太的邀请,那个人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萍水相逢,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不过这个人明显是很饿了,这时候饥饿就战胜了脸皮。吃饱重要脸面重要,饿了的人很快就会选择好。 阿吉似乎早就知道中午要在外面吃,他兴奋的告诉小平太,前面他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家店门口的幌子上写着饭团和便当,小平太却完全没有印象。果然人的注意点不同,所看到的风景也会大有不同。 顺着阿吉的指引,然后几个人找了一间兼营便当的游廊。没错就是普通意义上的游廊,换成中文就是喝花酒的地方。不过想想也对,这种地方兼营食物也很正常,在这玩累了玩饿了总要吃饭的。毕竟嘿嘿也是体力运动,很费力气的。 但是一想到阿吉今天一个上午魂牵梦萦的饭店实际上是一个鸡院,啧啧啧,还是不要告诉他吧,他还是个孩子,知道太多不好的,不能妨碍他健康快乐的成长。 因为两个孩子还小就不让人?进来伺候了,不然那场面太香艳,露个大白腿在哪里,小平太都没法好好吃饭了。只要多要了两壶酒还有一些近江的名产,一种稻米腌制的鱼肉,鞫?{约略是这个名字吧、传说中的寿司始祖}做下酒菜。 那人看到端来的海苔便当,就是白米饭中心放了一颗酸梅,然后再覆盖几张烤海苔,除此之外,一概全无。不过那人啥话都没说,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小平太看他这样把自己的一份也推给他,然后再叫老板拿来一份。那人也是饿急了,咕咚咕咚灌下去一碗味增汤,又把一份便当吃完了。 小平太早上吃过阿吉煮的茶泡饭,倒不是很饿,慢条斯理的吃着。过了好几年衣食丰足的日子了,小平太对食物的追求已经从吃饱转到吃好上。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边感叹着,一边用筷子压断海苔,然后用海苔裹着饭,再慢条斯理的夹进嘴里。细嚼慢咽,和这人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那人吃完,打了个饱嗝,才算是缓过来了。很不好意思的看着小平太,小平太倒没什么,当初把阿吉买回来的时候,阿吉吃饭团差点把自己噎死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 如今这人吃饭的样子算好的了,小平太感觉吃的差不多了,把剩下的小半盒推给阿吉,阿吉是不在乎吃不吃剩饭的,看到有吃接过来吃完,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粮食那么宝贵,有的吃还会嫌弃吗。 小平太给那人倒了一碟酒,那人很郑重的双手接过,然后喝了下去。闭着眼,享受了一下这碟酒的滋味,似乎很有感觉的样子。就这低度数米酒也不知道喝出什么花来了,但是酒确实方便促进人的交流。 一碟酒把话匣子就打开了,这人叫平六,摄津国越水地方人,八年前三好长庆正和细川晴元在摄津打生打死。他们家就很自然的,父亲被拉了炮灰死在了战场,母亲拖着他往堺逃难,饿死在了路上。 他被当时堺会合众的武野绍鸥手下一个年寄在巡逻的时候发现,这人常年在地面上行走,有几分薄面,就把快要饿死的平六捡了回来,然后扔给天王寺屋,让他在哪里做杂役火者,每天给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谁知道平六有点本事的,做了几年被老板赏识正式做了见习,分去卖酱油。 谁知道也正是因为卖酱油,他又变成了这样。 正文 不同合污便为敌 在当下这个时代,调味品是缺乏的,食物更是缺乏的。食物想要多滋多味更是一种奢望。 自然形成的糖,除了蜂蜜之外极少,人工的糖也不是三瓜两枣就能买的。盐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一两黄金可以买三石半多,但是毕竟人均收入低,大家吃的也不甚咸。至于辣,辣椒传入没多久,山葵倒是老早就有,不过很可惜,属于产量极为稀少的专卖品,后来甚至成为德川幕府的专营物产。至于酸的话应当没有什么人去追求这个味道吧,虽然酸的东西不少。 可想而知需要用大豆和盐发酵制作的酱油自然属于珍贵的东西,不过随着农业技术的提升和农业规模的增加,大豆的产量日益增加,君不见味增汤也走进寻常百姓家了,所以酱油也不再那么稀有。 而作为整个近畿最庞大的町镇{京都在商业规模上是比不过堺的,但是城镇规模则不好说},辐射整个近畿、阴阳、四国的庞大交易网,堺町自身又有庞大的人口,酱油的市场也就非常庞大。 通过堺那无数条牵动日本商业命脉的贸易路线,这些近畿所产的酱油装上木桶被车拉着被牛马驮着被船载着,去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远国,进入千家万户的餐桌。 从某些层面上来看,平六被派去卖酱油也算是被器重受培养。如果派你去卖海带卖昆布,或者卖日用杂货,那基本也就剩下循资按历,然后混日子熬一个手代光荣退休的命了。只有被派去一个好的销售商品分部,才有大放异彩或者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这两年平六一直在店里和酱油打交道,并逐步学习有关酱油的一切,和经营销售的整个流程。 几年见习生涯下来他虽然不接触酱油的进出账目,但是经年累月的泡在酱油堆里,使得他对酱油的数量颇有感觉。 他大概的感受到酱油的销售量与实际出货量有出入,一开始他并没有声张什么,就是掐着点盘算进货量与实际出货量之间有多少差距,然后他仔细留心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一般零售酱油,在酱油中略微掺水是很正常的事。一来酱油原浆很浓,本来就要兑水,多兑一点少兑一点全凭良心,二来嘛无商不奸,只要味道还在,就不怕没人买。这个平六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首饰店里卖的三九纯金都不是纯的,还能强求古代酱油是原浆啊。身为一个使用人,如果就这点破事,他自己卖酱油他也会这么做的。约定俗成的习惯罢了。 但是由于堺本身和左近的有钱人多,很多人是整桶甚至好几桶购买的,?这些人往往不会细究一桶酱油少了三斤两斤的。 而店内就有人合伙将八桶完满的酱油,分装为十桶酱油,每桶只略微少一些,然后掺点水,几乎从未有人发现。 而这一贪污行为明显是瞒着店里的大老板做的,具平六观察,副番头甚至大番头都有可能参与。这个牵扯就很大了,是一个窝案啊。 平六到也不是正义感爆棚,去揭发这件事。他是希望以此为进身之阶,获得大老板的赏识,以至于升上手代,进而分管门店。 当然和狗血剧的情节一样,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去举报了,但是他一个人,又没有实际证据,不像现在可以拍照录音。反而遭到其他所有人的一致诬告,说他在送货时做过这种事。 然后他果然被诬陷而赶出店来,本来就依附着天王寺屋才能生存的他很快就饥寒交迫衣食无着。他不死心想来讲道理,结果么自然是被那些怀恨在心的人一顿暴揍扔在暗巷里。 然后因为被打了,又急又饿,最终昏死在路边,无人问津。 如果小平太不管他,这rén dà概最后会流浪成乞丐或者就饿死街头了。毕竟他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见习,既没有存身之处,也没有金银之积。 而他一个名义上是因为贪污被天王寺屋赶出来的伙计,在整个堺町没有任何一个店家会敢于再任用他,大概不出半个月这人就可能死在这个战国乱世中。 听他说完,小平太是就准备就此别过的,什么人都要救怎么救的过来。自己又不是开善堂的,小田原那会儿看着两三万无辜老百姓被驱赶着去填壕沟都硬看过来了,如今一个无家可归却萍水相逢的人当然不会救到底。 自己能管平六他一顿饱饭就算是大恩大德了,了不得给他三贯钱五贯钱的打法他自己去做个小生意。 当年小一郎走的时候小平太是给了他二十贯文的,一来是和小一郎相交莫逆,二来说好的雇他临时打几天工的,三来是为了给这样一个出色的年轻人结一段善缘。事实也证明,小平太当初给的二十贯文非常值,如今可是结识了以后的太合以及大和大纳言。 至于平六,只有浅浅的交流,虽然能在天王寺屋那种大商店里出头,应该有几分才能。可是具体水平如何小平太又不知道,难道和俗套小说里装比一下,考你个鸡兔同笼或者水池放水问题? 这不开玩笑嘛! 虽然小平太知道以后的时代潮流是内政名手们吃香的时代,可是有的是草莽里被埋没的未来大佬等着小平太去捡。不至于在这里为了一个商店见习就起了招贤纳士的心思吧,增田长盛,楠木长谙之类的都已经出生了,过几年就能去忽悠来了,根本不着急。实在不行,三河国不是还有一个本多正信嘛,近的很。 于是小平太准备开口告辞,午饭也吃完了,酒也喝完了。拍拍屁股起身。吩咐阿吉和辰三带好东西,不要把铁炮丢了。 小平太对平六说了一句保重就回去了,平六像是有话想说欲言又止的样子。居然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跟了小平太一路。 等小平太和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走到小平太借住的宿屋了。 正文 吉良落败八面山 辰三拉拉小平太的衣角朝后指指,小平太一看,咋还跟过来了。 这个平六有点不识趣啊,小平太都摆明了不想和他之间fā shēng guān xì,这怎么还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了呢。 小平太无法,看着一脸局促不知所措的平六站在那里,小平太只好无奈的问他:“无家可归?” 平六点点头,“身无分文?”平六掏了一下,浑身上下掏出几个钱来。他一个十七岁的见习能有几个钱,居堺町大不易啊。 小平太也就是妇人之仁还是有一点,平六想要做他的家臣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多来几个随从小平太还是养得起的,管饭就成,就算顿顿吃二斤也不算啥大事。 “可愿侍奉我?不过做随从可没有什么钱。”小平太有点打量的微笑问平六。 平六一听这话,喜上眉梢,赶忙答应:“愿意愿意,小的愿意侍奉您。” 小平太掀开宿屋的布帘,“一起进来吧。”然后走进了屋子。 阿吉和辰三先进去,等三人都进去以后,平六才把撩着的布帘放下来,跟着进了宿屋。 小平太让平六和店里的伙计去附近的澡堂洗澡,然后又让伙计去买了一身二手短打来给平六换上,他身上那衣服起码一礼拜没换了。估计在等几天就可以种蘑菇了。 诶,种蘑菇,香菇可是世所罕见的珍贵奢侈品,这事记下了,等回家以后可以想办法搞一搞。小平太看着换洗过后一脸不好意思的平六,“我与你萍水相逢,你如今侍奉我,与这两个不同,他们都是仆从,你还是zì yóu身,我这里来去zì yóu,但竭诚奉公我也不会亏待的。” “大人愿意收留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小人一定克尽忠诚,为大人鞍前马后。”小平太点点头,能力怎么样不知道,面子上的话倒还是会说。果然是大商店里diào jiào出来的伙计,脸好看,话好听,察言观色和说好听话的技能点的很满。 小平太就吩咐他去买东西,带着阿吉,他带路,阿吉拿钱,不是不信任,毕竟阿吉和小平太枪都一起扛了好几回了。老子妹妹都在山内,属于心腹第一。 而且阿吉这两年吃得饱长得快,随便哪个大名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好的足轻苗子。换言之就是斗殴砸场子还是很有天赋的那种,比火柴棍似的平六更壮健一些,等闲流氓混混是打不过阿吉的。 而且小平太是为了招待助左卫门的,在这座商业城市,身为手代的助左卫门明显已经是属于中产阶级甚至更高等级的那一部分,属于高收入人群了吧。总要给人家吃点稍微拿得上台面的东西,所以阿吉的那个钱袋里有足足一千好几百钱,基本啥平民美食都能买来了。 这世道当然不是没有好东西吃的,像鹿尾、鲍鱼、鲷鱼、松茸等等等等。更夸张的还有仙鹤、鲸鱼、海豚、熊脂、鱼白,至于什么驼酪、猩唇、豹胎、凤髓那就更不敢想了。 如今只是临时想买食材的话就没什么好东西吃了,但是荧光乌贼鱼干、鰤鱼、沙丁鱼、野鸡、牛蒡等等的食材有钱都能买。鲷鱼就不必了,且不说港口有没有,又不是什么喜事,只是为了招待助左卫门而已。宿屋本身也有酒卖,但是掺了不少水,大家心照不宣。 再让平六去买了两壶酒,小平太看正菜有五菜一汤肯定够了,下酒的小菜也有。请老板代为加工一下,多的食材就一并送给老板了。另外还给了二十个钱的柴火钱,老板很愉快的叫老板娘去收拾了。 天还没黑,助左卫门就找到了这里,小平太很表面热情的带他进屋。然后在阿吉的侍奉下两人找个角落坐下,辰三又搬了一个小炭炉过来,上面有一个铜壶,里面温着热水。平六把酒装在小陶壶里等水温略高之后就烫起就来,虽然天气有点热,但是喝热酒总比喝冷酒好。 两个人推杯换盏就着乌贼鱼干先碰了一个杯,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然后阿吉才开始按着顺序上菜,当然是分餐制,用碗盘分开盛给小平太和助左卫门两人。先是时蔬金平拌牛蒡,然后是糖煮鰤鱼,再是姜汁冷豆腐和酱烧沙丁鱼,接着蒸野鸡,最后是时蔬味增汤。 助左卫门虽然是属于中高收入的手代,但是孤身一人独居在堺町,又没有老婆或者女仆,平时在商店里迎来送往也十分忙碌,几乎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更多的情况也就和小平太一样吃个饭团或者茶泡饭什么的。今天这一桌菜吃的很是尽兴,助左卫门直说好久没吃的这么开心了,和小平太的感情也在酒杯上越来越近了。 助左卫门喝到酒酣,搂着小平太的脖子老哥老弟的瞎喊。白天在纳屋店铺里那种对顾客的尊敬化为无形,完全是和自己哥们说话的样子,和小平太说各种堺的见闻,让小平太又对堺的了解加深不少。 这一顿饭吃的值,小平太和助左卫门互留了地址预备着以后继续联系。 临走时助左卫门摇摇晃晃的,小平太赶紧让平六去扶着他。助左卫门人还是有点清醒的,这个日本的浊酒度数也就那样,他随口和小平太说了一个海道传来的消息。 他们纳屋也从骏河等地收购茶叶和陶瓷器,和东国有不少贸易路线。所以正好听到了一个东国的消息,估计对武家出身的小平太有所用处,小平太心想着自己才走一个月差不多,东国能发生什么大事?总不能是哪个大佬提前领便当去世了吧,所以就准备随便听听拉倒。 可是助左卫门才刚开口说了几句,小平太那点不重的酒意就惊的全部消散了。 骏河今川氏借道山内氏的江尻再一次打进了三河国,天下第一流的名门,室町幕府最重要的奉公众,被足利义政抬格为足利连枝众,贵为下马众的三河吉良氏在八面山与今川氏大会战,吉良氏羞耻惨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 正文 三河猛然换主人 听完消息,小平悚然而立,惊出一身汗,浑身上下那不多的酒意立刻消散的干干净净。 山内义治啊山内义治,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啊,把道借给了今川义元。如今今川义元干翻了三河吉良氏,不用一两年就能整合三河众早就涣散的人心,等于暴增七八万贯的领地。 而且三河众什么战斗力?说句公道话,自应仁文明大乱以来,几乎各个分国都是战火连绵,但是百分百确定每年都在打仗的是哪里呢?没错,就是三河国,以及这国内的奉公众们。 从肇基的吉良满氏开始,三河奉公众连年上洛,连年进京,国外打外战,国内打内战。就没有一年不在打烂仗的,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了,战斗力起码在普通水准之上。 本身今川义元就能拉起来一万八千人以上的大军,如今再得三河奉公众之力,三万五千大军唾手可得,这份实力,已经有了上洛问鼎天下的可能。 按照小平太的观察了解,以今川义元的性格和野心来说,今川义元得陇必望蜀,三河平定,指不定哪天就往尾张去了。那尾张的十万贯可是一块大肥肉,尾张的织田信长素来被人称为“尾张大傻瓜”,有机会谁不上去啃一口。 今川义元要是去了尾张,这玩意,大傻瓜一个强袭就把他干翻了,整个海道就完了啊。三河是新依附的,远江的国人势力又强大,骏河的家臣们也会趁着主幼国疑sāo luàn起来。 表面上来看,也许哪个大佬起来统合海道,瞬间三十万贯的庞大领地就能到手,这也许就是山内家的机会。可是想想某乌龟为了抢海道这块地盘花了多久,盘根错节的一向宗势力,国人豪强势力,虎视眈眈的甲斐武田晴信,哪个好相与? 好吧,就算能干,压住了远江压三河,统合两国,和占住了骏河的老虎一场猛烈的大撕比,最后惨胜。好赖把海道握在了手里,再生聚三年,恩养甲士,囤积粮草,然后抬头去看天下。 弭平海道混乱的那位只会发现,尾张的风云儿织田信长美浓都打下来了,那时候他集合浓尾大平原的经济和军事力量,三五万雄兵,支用一年的钱粮唾手可得,天下的归属就又不好说了。 “不行,要赶紧回国去了。”小平太立刻下了一个决定。 送走了助左卫门,连夜打包好行李,吩咐三个随从赶紧睡觉,明早坐定期出发的迴船赶回江尻。 第二天拿助左卫门的面子以及几十个钱加塞上了一条跑江尻和骏府的迴船,顺风顺水就转到了南伊势,随后马不停蹄就又继续坐船回江尻。 等到了江尻,完全如同小平太所预料的一般,入眼处,看到一队队义气昂昂的今川兵大包小包收获满满的往骏河开去。 小平太赶紧入城去找江尻城代,御谱代家老众一色宫内少辅了解情况。只是稍稍一打听,什么消息就都清楚了。? 今川义元在小田原战事结束以后也考虑了一下准备和山内氏联姻,本来山内义治那个五岁的小女儿也很合适,无奈今川氏真不小了,等不了十年。另外一个儿子今川氏规那是北条氏康的儿子,他弄回来除了有点小心思之外也是给北条早云留个后,不会拿来重用的。 后来今川义元打听到山内义治还有一个小儿子,立刻就把他和自己的女儿和山内三郎五郎订婚了,虽然两个孩子都还小{十岁出头},但不妨碍他们的父亲决定他们的婚事。 这下子山内氏和今川氏订立了正式的攻守同盟,又有姻戚,双方也有合作,信任的基础已经有了。于是借道最终就被欣然应允了,当然山内义治也谨守着二俣城。 然后今川义元带着一万三千人浩浩荡荡的从骏河府中城出发,毫不犹豫的捶到三河吉良氏头上。吉良义堯也不是白饶的,人家正儿八紧的天下第一流名门足利御一门众。虽然吉良氏也分做东条西条两家,内乱的时候互相捶,有外敌也还算团结。 这算是人的通病,没外患的时候,同床异梦算好的,同室操戈算正常,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能。但一旦有了外敌呢,那么原本刀兵相向的两个人,毫无疑问的会同舟共济起来。 这也是魏武取河北定乌丸的道理,袁绍一死诸子争位。如果曹操急攻河北,袁绍几个草包儿子再傻也知道先把曹操揍回去再自己家里内讧,河北这块肉肯定要烂在袁家的锅里。可曹操他退兵了,不打河北了。这玩意,好家伙!袁谭举青州之众就去冀州打他的好弟弟去了,正好遂了曹操的愿。 遇到了外敌,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三河国众们在吉良义堯的招呼下,立刻握手言和一致对外。然后三河奉公众上番众三十二家呼啦啦一叫就到,七千人占据八面山优势地形,依山背城列阵。本来战斗经验就足,又是主场作战,打得虎虎生风。 反观今川义元这一面,先是跨国劳师远征,再者粮草的储备由于还没到秋收所以不足。面对威胁下众志成城的三河联军,今川义元一万三千人一时还没办法。 正面作战无法取得进展的今川义元听了他老师太原禅师的建议,持厚币游说三个奉公众中的几位,结果三河还真出了内奸,西三河大将鹈殿长照最终内通今川义元,临阵倒戈。吉良氏三军大溃,自吉良义堯以下,包括大河内氏、一色氏、荒川氏、冈山氏等一门亲族重臣战殁者众多。吉良氏几乎彻底断绝,三河的众多奉公众武士家族也遭到腰斩般的毁灭性死伤。 至于死伤的一千六百名杂兵反而不算什么了。 今川义元顺利杀到西条城下,然后绑了吉良氏最后一个丁男吉良义安去了骏河,接着以吉良义安的名义由太原雪斋禅师统合三河众、并彻底被官化,开始了三河领国化的进程。 正文 忽而竭诚尽奉公 木已成舟,小平太也改变不了历史的滚滚进程,只好打起精神回国。 小平太骑着马,阿吉牵着绳,衔着一根不知道哪儿来的不明品种草茎。用他那特有的带上野口音的日语哼着曲子,似乎是某种田乐,小平太听着有点耳熟。 小平太还在思量着事情,于是随口问阿吉:“阿吉我问你啊,如果哪天你阿爸种了二十年地存了些钱,从地头家买了一小块河边的水田。这块水田和你家原来有的那块地隔着一块地,你会努力存钱把中间这块地买下来吗?” 阿吉听到小平太的问话,“可是我家没有地也没有钱啊。”阿吉回头不解的看着小平太。 “假如,假如你懂吗?就是假装你家有,懂我意思吗?”小平太看阿吉一副蠢萌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阿吉歪着脑袋想了想,“懂了。” “那你想想我的问题。”小平太接着问阿吉。 “要是我家有两块地,阿爸应该会想办法把地连到一起。”阿吉想了想,不算太确定的回答。 小平太听了,“好嘛,山沟里长大的无知小屁孩都知道要把两块分开的地连到一起。江尻把今川义元的三河和骏河分开,这对今川义元来说就是如骨鲠在喉,如芒刺在背,这个解不开的结,迟早要爆发。” 这个山内义治当初是笃定了今川义元捶不死吉良义堯才让的道嘛,如今的局面,自己的苦果自己吞吧。 就这么想了一路走了一路,小平太和几个随从安然的返回了山内。 小平太回来到没有引起什么轰动,从来没见过南蛮人的山内府中町因为辰三的到来反而轰动了。 太太团们每天借着来开茶话会的机会趁机就来看辰三,和看宠物似的,摸一下捏一下,对栗红色的头发啧啧称奇。那状态,就和幼儿园小朋友去了动物园,见到了梅花鹿可以伸手去摸一个状态,边摸还啧啧称奇。 “呀!真好看!” “哇!真可爱!” “咦!真稀奇!” 反正看辰三和动物园里看小动物的意思真的差不多。 山内义治在城里也听说了,特意来了秭小路宅看西洋景,还命人拿皂角来给辰三洗头,发现真的是栗红色的,还揪了一根头发看哪里不同。 不过这股热潮三五天也就过去了,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还是比较在意于铁炮的事和上杉家联姻的事。 小平太离开这段日子,工匠也打了五只铁炮样品出来,山内氏的重臣武士们在城内的教场观看铁炮的操演。 恰好天气也很晴朗,又没什么大风,最适合铁炮的发挥。几个之前就在旗本操作铁炮的足轻被选了出来,分别用山内义治旧有的铁炮,工匠新造的铁炮,以及小平太刚买的几支样品共同射击实验。 果然就单个铁炮的情况来说,首先发射时的轰鸣声是骇人的。如果站在铁炮旁边,光听那发射时的一生炸响也能惊出一身白毛汗来。 但是一百米以外铁炮的精确度我们就只能笑笑,等到了八十米就有点意思,五十米外就十中三四了,三十米外那除了射脚变射腿,射腿变射胸,射胸变射头,射头就飘了这点小问题之外,还是基本都可以打中靶子的。 刚刚是射击距离,有效杀伤的测试。然后用套上盔甲的稻草人试一试铁炮的威力,足轻的廉价简陋胴丸和腹卷一打一个洞,武士的各种具足也不能很有效的防护,确实杀伤力在三五十米很是可观。几乎可以称得上粘着就死,碰着就亡了。 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看了现场实际的铁炮操演很是满意,让手下的工匠们结合各地的铁炮样品,选择百米多些就能打击,三五十米就能有效杀伤的设计。重点是铁炮的长度不要太长,因为士兵不够高大,长途行军背负不了太长太重的铁炮。再加上如果枪身枪管太长,足轻们难于操作,那在战场上的火力密度就会下降。 等安排完自己这个铁炮总奉行所需要亲自承办的一些事项之后,小平太终于得以忙里偷闲,歇上那么几天。 等在家猫了两天,歇够了之后小平太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个事儿要办,他在山内领内田郡还有五百贯文的知行地,纲良叔父已经提前去给他看过了,没什么好多说的,普普通通两个连川边的村子。 既然拿了地,有了世代传承的知行,小平太如今也算是要正式承担起中世纪的封建军事义务,拿了这块地盘就要提供十二名常备足轻,以及在战时动员总计一百三十二人的队伍。 十二名常备足轻小平太很犹豫,是自费帮他们武装成铁炮足轻还是因循守旧就弄几个弓足轻和长缱足轻了事。如果要弄铁炮足轻那开销不会小到哪里去,主要是符合当下时代的潮流。 弓足轻也算是一种火力补充的重要手段,相比铁炮反而更加可靠,以小平太的了解,大部分山内家臣所提供的常备足轻都是弓足轻。 小平太左思右想,权衡了钱包和利弊,最终还是拍板养铁炮足轻。 足轻的人手也一时募不齐,还是纲良叔父出主意让他去北信招几个有家有口的难民。男人招来做足轻,老婆孩子也不是说做人质,就是让他安心在远方打仗,汝妻子吾养之,汝无虑也。 小平太想想也行,战国时代拼国力,人口也是国力的直接体现,自己领内多一个人当兵就少一个人种地。从外地弄人来当兵虽然也有语言不便或者忠诚度的问题,但是也比消耗自己国家的人口好。 另外名义上归属于小平太的八王子五千贯,山内义治也派了人去巡视过了,不过上杉辉虎也不是傻的,不见兔子不撒鹰,要等完婚以后才彻底移交给山内氏。 所以如今只不过还在预选有力的家臣转封或者去做代官,以保证这块地能在不久的将来彻底转化成山内氏的领地。 所以说小平太发现手边的事还真不少,好不容易打完仗还是没日没夜的有事忙。 正文 厘清赋税动员兵 小平太带着三个跟班第一次踏上了自己的领地,颇有几分那种恶霸大地主的狗腿子带着打手下村子收租的的感觉。 呸呸呸,小平太就是大地主好嘛,怎么就是收租的狗腿子了。 脑子里YY了一下那种地主下乡,看到贫苦佃户家的女儿,然后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哇,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然后就要强抢为妾。这时候帅气的男主角出现英雄救美,救下自己的青梅竹马,开启他艹天艹地艹世界的人生旅途。 当然啦,现实里的贫苦乡村能有什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听闻小平太来检视领地了,两个庄子上的老老少少都被叫出来见他们以后的领主。小平太略微扫了扫人群,身高一米三,头发枯黄,面黄肌瘦,十来岁就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村女,请问哪里好看了?怕不是眼瞎啊! 小平太无甚兴趣再看下去,这群卑卑懦懦的普通领民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面子上的事情他们还是会做的,几个村老家长样子的人,来到小平太面前,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恭敬的献上一卷硝制好的皮革,约略是块鹿皮。接着一个人献上了一段细白绢,虽然不是那种色彩艳丽的彩绢,但是拿来做里衣是极好的。 收下了他们的礼物,小平太心想着外表看你们穷的寒酸无比,果然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家底的嘛。 在这群老百姓期待的眼神下,小平太大声宣布绝对不会加收段钱和增加年贡,一切按以前的规矩不做改变。 这些领民听完长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遇上了一个挺好的领主,起码不加税,也不拉夫。能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敢奢求太多。 小平太挥挥手,让这些领民解散了,然后召见了两个地头,一看还有一个老熟人,当年小平太做内田郡代的时候帮助小平太整备山内町的一个大兄弟。 熟人说话也就方便了,小平太问清楚了这两个村的基本情况,有军役众四十二户,基本每户都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丁男,按照三分之二或者四分之三的动员率,可以有相当的简单武装的农兵足轻三十人左右,两个村长由于地产多,还必须多提供两个骑马奉公人和四个足轻。小平太盘算了一下,这五百贯领地可以聚集起有战斗力的士兵四十人到五十人,杂鱼也能六十人到七十人,也算一支有点用处的力量了。再加上自己所承担的封建义务扩充的十二个弓箭或者铁炮足轻,还有三个扛旗的跟班,一百五十人的队伍两天就能起来。 再来看村子的情况,都是连川边的普通水田,一年两作{二毛作},种冬小麦和稻米,小部分的菜地和旱地种荞麦大豆萝卜茄子等作物。除了固有的农业之外,还有些狩猎采集的活计,以及不算多的桑树养蚕织绢。整个村庄仍旧是和一百年前二百年前甚至五百年前一样,生产方式虽然有所改进,但是人口的增加还是一样把那点农业的增产给对冲掉了。总算物产还算丰饶,在地的老百姓勉强还能度日。 山内家的年贡实行五公五民的政策,咋看之下相当恐怖等于年收入的百分之五十要全部交公。那么主要收入是粮食的领民再缴纳完年贡,留下来年的种子之后,所剩的粮食连饱饭都不一定能吃上了。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夸张。山内氏是按照这片土地年产大米二千石来计算的,也就是说这块地每年要向领主也就是山内义治缴纳大米一千石,或者缴纳永乐钱二百五十贯文,或者恶钱一千贯文,实在不行随便什么东西交够这个数字就好。当然啦,如今这块地封给了小平太,原本交给山内义治的这笔钱物都只要交给小平太就好了。 这块土地除了大米还生产的其他粮食实物则没有计算入纳税额,农民本身以家庭为单位生产的手工产品也不计算入纳税额,领民也就可以依靠其他生产出来的杂粮和可以卖钱的手工产品生存下去了。 当然,以封建社会领主的尿性,是见不得老百姓过什么好日子的。那剩下的一千石大米实际也落不到农民手里,农民需要缴纳栋别钱,段谷钱,悬架钱,以及每年七到十天的自负费用普请役。 当然山内义治有超过十年没有检地了,现在是不是还是年产大米二千石很不好说。以小平太来看肯定是不止了,进村路上那帮遮遮掩掩的农民,不断和自己搭话打岔的地头,都在极力避免小平太察觉土地的实际出产有所变化。不过小平太又不是骨里熬油的酷吏,这些事没必要去说破,大家都要过日子的。 另外还有一个,两个地头村长也算是最低级的名主,他们拥有最多的土地,然后是小块土地的自耕农,大部分是军役众,最次的是佃农,他们只拥有部分土地的永久租佃权,地头拥有土地所有权。也就是中国古代所说的田皮{永佃权}和田骨{所有权},这是可以继承转让的一种权力。 这部分佃农还需要缴纳地租,也即领主的年贡地租之外再交一部分地租给地主。好在这个部分一般不会超过年产大米的百分之五十,但也几乎使这些佃农几近赤贫。小平太是当过佃农的,辛辛苦苦干一年挣不上两贯钱,一多半还要拿去应付各种催科,属于农村最悲催的群体了。 总之小平太是没有什么大能力去改变农村的现有状况的,这玩意想要改变的话,这本书就完啦,404啦。而且他看村子里即使佃农也不是那种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毕竟只要不检地,大家就都能有活路,饱饭不一定,天天喝稀的也能苟住一条命。 走访了一下军役众的生活,也没啥好说的。农民的生活小平太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粮食永远是不够吃的,别的技术活又不会,只有打烂仗才能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 正文 山内上杉联姻戚 时间到了六月中,上杉家的华姬公主终于送到了山内,除了他本人乘坐的轿子之外,还有护卫的武士足轻数百人,以及挑着扛着嫁妆的仆役数百人。? 那个送亲的规模大的不敢想象,仅仅所谓的贺金就有黄金一千两,白银四千两,永乐钱二千贯,绢布五百反,青苎布一千反。然后是漆器,屏风,家具,金时绘,银时绘,太刀,骏马,酒,果子。嫁妆的队伍从山的这头绵延到山的那头,络绎不绝。 重点是长尾景虎也马不停蹄的在护卫下赶到了山内,彻底宣告了山内和上杉穿一条裤子的事实。 毕竟有几个人有资格让关东管领亲自主持参与婚礼的,尤其还是新任的金大腿上杉辉虎,这还是头一份的东西。山内义胜作为上杉辉虎的义弟,就凭管领亲至婚礼这事,就能吹半年的了。 而且这么夸张数目的嫁妆{还不算八王子二万贯文领地},除了显示出上杉家如今完全不差钱,实力强劲之外,也是为了给封堵甲州口的山内家一点援助。 自从管领家的公主被迎娶到山内的消息传来,山内领都沸腾了。山内氏几代经营,从不行bào zhèng,有旧贵族的那种高傲和不克剥的传统。领民对山内氏的拥护是由内而发的。而且山内氏兴修水利,整备街道,撤除关所,厘清赋税。甚至有了中古社会难以见到的长达百年的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处于地震多发带的南信,每次发生地震,山内家都会雇请大夫医治伤患。还在大规模的饥荒中赈救领民?,即使到现在也在府中城下町内设有免费为人看病的医馆和赈济残疾士兵的福利院。 也正是因为这样,等大婚的那天,起码三万以上的领民赶来观礼。山内义治丝毫不放过收拢民心,提高声势的机会。除了派人维持秩序之外,广派人手,所有来观礼的领民都发放十钱喜钱,即使三万人也不过花费三百贯文,却能让领民感恩戴德。如此惠而不费的事情,小平太认为做的很好。{这种行为很普遍的,比如沙皇俄国近代的几位沙皇即位或者大婚都会给观礼的民众发放礼物,包括糖果、饼干、搪瓷茶杯、手帕,以及印有沙皇头像的纪念币之类的东西。反正不花多少钱,又能拉拢民心。} 当然,作为山内氏重臣的小平太主要是为了看看上杉家的华公主啥模样,难得看到一个上层武家贵族家的女儿,很稀奇的。十三岁的小姑娘就这么被他血缘上的叔叔,宗法上的哥哥嫁给了山内义治。{反正这个年纪在日本战国时代结婚是很普遍的,十三岁的小女孩嫁人的事情司空见惯。} 可是等见到人,小平太大失所望。倒不是华公主太丑或者怎样,而是那个妆太浓太浓了,山内家这种京都婚礼的装扮很让小平太厌烦。 人家十三岁的小姑娘,眉毛直接全部刮掉,用眉笔画了一个略浅的黑色弯眉。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说三斤夸张了,半斤我看差不多},嘴上用胭脂水粉涂成了小小的红色。身上穿着极为华丽极为厚重的十二单{宋代的一种礼服,当下除了守旧的公卿贵族基本也都改良成日式的吴服了},在六月的天里能把人给热死。两个二十左右的侍女搀扶着她,生怕她热晕昏倒,或者是步子迈大了不合礼仪。 山内义胜个傻大个,一身直垂礼服,头戴折乌帽子。难得的穿上了白棉袜子{你们还记得他冬天光着身子在室外和人噼里啪啦练大宝剑的事吗},终于从赤脚大仙转换了回来。 他也在两名三十左右穿着礼服的武士的引导下缓步前行,并不时向两侧观礼的人群致礼。 小平太看他对新娘子一点都没有不喜欢的样子,“难道他提前见过真容了?”如此这般的想到。 于是赶紧问问在城内做警备组长的纲良叔父见过新娘的样子吗,纲良叔父肯定摇头啊。“没见过,没见过。哪有这个福分先看到华公主。” 原来人家上杉华来了山内领直接被安置在了城下的山内别院当中,根本没几个人见过。除非是像细川夫人那种高级别的女眷,她们之前去告诉新娘子山内家重臣长相如何,姓甚名谁,有何礼仪。估计是看过新娘子的长相的。 而且看纲良叔父的样子,对于满脸白粉根本看不清容貌的新娘子也一点没有嫌弃的样子。不由得感叹,不是我跟不上时代,是世界变化太快啊。时人的审美观小平太实在不敢苟同,他可不喜欢这种装扮的女孩子。最好是那种简简单单,不需要太漂亮,一头披肩长发,活泼开朗的领家女孩。嗯,想想就好。 不过估计也就公卿家的女子和山内家这种武家中的高门才会弄这一套吧,小平太想想大部分普通武家的女子虽然不是各个英姿飒爽,但也不是这般?浓妆艳抹的。以前看细川家的阿绫就是一点装饰都没有,很朴素的风格。 此后就是山内义胜和新娘子向前来参加婚礼的山内氏诸臣,左近各交好的名主派来贺礼的使臣,以及数不清的观礼群众致礼。 而小平太一直等到举办酒宴,新娘子换上普通的吴服以后也没看清她的长相。很令人残念。白白在这儿站了小半天,浪费了大好的青春。 虽然新娘子真容没见到,但还是衷心祝愿这对战国时代的政治婚姻能美满幸福吧,小平太和大广间内的所有武士一并向山内义胜祝福。 自此已经继承管领上杉氏名号的越后长尾家与南信山内氏的联姻就此达成。山内氏下代家主山内义胜也就成了上杉辉虎的妹夫,双方关系大大加深,互为强援。 {说明一下,新娘的礼服没有穿白无垢,是我故意的。那种衣服应该是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初开始流行起来的,以前穿啥样我真不知道。} 正文 风云时代悄然至 盛大的婚礼终究是短暂的,辉煌过后,生活总还是要继续下去。 新婚小夫妻由得他们蜜里调油去腻歪,小平太这些家臣们可不会因为山内氏的婚礼而放假,该干啥干啥,训练的好好训练,奉行的好好奉行。 上杉辉虎在婚礼结束后并没有立刻走,他还要交代一下八王子领地的一些事宜。还有确定小平太山内氏家臣的身份,以及作为上杉辉虎在籍他国众的身份。 与此同时,上杉辉虎也得知了小平太将五千贯文的领地全部奉献给了山内家,他似乎有点惊讶,也似乎有点玩味。并没有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反应,只是淡淡地点头说知道了。 他只是要求山内家在他需要时按照五千贯文的领地,发动足够的军力支援管领家的战事。 而且奉纳领地这种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先例,北条早云{就是伊势新九郎}早年算是幕府的奉公人,做的幕府申次众。后来今川家发生内乱,他就到今川家来帮自己外甥?顺势在骏河善德寺有了那么一块地盘。算是给自己弄了一个立身之基吧。 既然拿了骏河的知行地那也就算是今川氏的客将了,这个主从的名分不需要争论,肯定**不离十。可北条早云不是什么甘居于人下的和平分子,他的野心不比任何人小,能力也足够强。他靠着骏河的地盘就马不停蹄的打下了伊豆,并在伊豆韭山城站住了脚。 随后他在风云变幻的战国时代,紧跟着京都幕府的风向,闪转腾挪,左右逢源,最后还把和京都不太对付的足利茶茶丸攻杀。更加幸运的是当时发生了大地震和海啸,伊豆遭到重创,原本坚强抵抗北条早云的伊豆国人们bèi pò也降伏于他。在不长的时间内,北条早云就这么奇迹般的成为了一国之主。 这时候北条早云他还是算骏河今川氏的客将,他就将自己骏河的领地重新奉献归还给了今川氏。这倒不是说他品格多高尚,这是战国时代的一种惯例。 有了新的领地就要将旧有的领地归还给本家,明智光秀叛乱的某种原因就有说织田信长封他为出云石见两国国主,但是他苦心经营的近江坂本和丹波就要归还本家。他为了不还,最终选择发动叛乱。{这也算是转封的一种变形,有人直接认为就是转封,但多少还是有差别的。} 所以某本在日本战国时代这个圈子里很有名的小说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主角得到了武田信玄越中zì yóu切取的许可后攻克夺取了越中国,那么他本身在武田家的其他领地包括他开发出了巨额金银山的飞驒国就都要还给武田信玄。当然那本小说里是没有这样的,领地滚雪球的变大,最后把自己的主公都压倒了。这是一个在日本战国时代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武田信玄也不是傻子会允许你势力无限膨胀,对不对? 至于小平太这里,同样的,只不过山内义治是用五百贯换了小平太五千贯而已。名义上还是用新领地换了旧领地,只不过新领地比较小而已。 总之八王子城以及八王子所领二万贯文的领地如今彻底算是归了山内家了。山内义治选来选去最后还是让细川chūn gōng大夫去做了八王子的代官,他的御谱代家老众笔头的身份摆在那里,压的住人。而且老婆和唯一的儿子细川采女正通政都不跟着他去八王子,老婆在山内府中城,儿子在远江江尻城,忠诚度也高。 他们细川氏本领的二百多足轻全部带去了八王子,山内义治还抽调了五个旗本,带着三百足轻一起。这样八王子城起码有五百以上的常备足轻,即使一两万大军来,十天八天的也打不下来。山内义治还特别允许在八王子再招募五百足轻,这样防守力量基本上就十分充足了。 至于到了武藏和武藏监视役河越城主北条高广,镰仓郡代玉绳城主安田景广,箱根权限小田原城主河田长亲,小弓公方家宰中条藤资等上杉氏家臣的联络也不用再多吩咐什么。每一位都筹备了不少礼物,以后要互为支援,镇压关东群流氓以及防备甲州口武田信玄的侵攻。 当然,照目前的状态来看,武田晴信此时已经在信浓攻略的路上越走越远,诹访氏彻底臣服,佐久郡的大井贞隆也基本被平定了。 小县郡则处于武田晴信和村上义清的缓冲地带,国人们两不得罪。由于时局的牵扯,武田晴信和村上义清都还算克制,还没有一个人敢于伸手。而且小县当地的国rén dà部分属于原本心向管领的群体,如今管领换成了超级金大腿上杉辉虎,小县国人完全不怕被打。打了就去找干爸爸上杉辉虎来找回场面就是了,现在整个东国除了已经领地膨胀到二十二万贯文的今川家,谁敢对上杉辉虎说不。 至于山内氏从数年前一个四万三千贯文的名主膨胀到如今十万贯文{算上每年一万多假币}的有力豪强大名,家臣团也略显不足了,正在积极的消化当中,一时半会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了。 信浓的局势如今也算是三足鼎立,北面是打崩信浓守护小笠原氏的村上义清,他如今在虎视眈眈着信浓四大将最后一个幸存的木曾义在木曾义康父子。随时准备将富饶的木曾谷地区彻底纳入自己的领地,以强大自己的战争机器,并未以后出入飞驒美浓等国作准备。 武田晴信正在开展留名于后世的信玄堤工程,彻底治理釜无川的泛滥,并开垦水田,积蓄国力,准备一举北上全取北信。甲斐正从他父亲武田信虎时代连年征战国力耗尽的困难中恢复过来,连郡内小山田氏的小山田信有都已经成为武田氏半臣服的国众,并前往踯躅崎馆奉公。 四面八方的局势都已经开始渐渐明朗,战国时代的gāo cháo也正在逐步来临。 正文 拣选青壮募足轻 小平太看着面前聚作一小团一小团,面黄肌瘦,又矮又小,完全一副要饭模样的几十个人转身问纲良叔父:“确定是招到了十二个拖家带口的壮丁?” 纲良叔父也没想到指派的人去北信浓真的就是拉了十几户逃亡的流民回来,连拣选精壮的初步分拣工作都没做。他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说:“吃两顿饱饭就好了,毕竟刚逃难嘛。” 小平太没办法,人都骗来了,还能咋整,只能先具体看看水平咋样吧。“要当足轻的站出来!” 听到这句话有那么十五个男人站了出来,哎哟呵,可以啊,超额完成任务啊。说是十二个,骗了十五个来,这点还行。 “以前干过足轻吗?”小平太看着这帮人,只有两三个人唯唯诺诺的应答,“都上过战场没有?”这下子到是所有人都应承了。 小平太这才点点头,起码上过战场,多少懂点规矩。估计都是做做小者阵夫杂役这一类的,也就比普通屁民好点吧。这兵源素质,唉,只能一声叹息了。 小平太突然间想到点什么,“会骑马吗?”结果反而一半人举起手来,果然北信浓是重要的产马区啊,屁民都会骑马。“剩下的你们几个呢?” “小的会喂马养马。”“小的也会。”...... 懂了,就算没骑过马的,也给名主家养过马喂过马。“那有谁会给马瞧病嘛?”小平太继续问着。 “小的知道怎么给马治跑肚拉稀。“小的给马接生过。”“小的给骟马的打过下手。”零零散散的倒也有几分本事。 “都是真心愿意来当足轻?上了战场可是要死人的啊。”这些男人们有点麻木的回答愿意。 小平太一看,也没啥好训话了,“阿吉,辰三,回家拿饭团。平六你去挑两桶水来。” 听到饭团两个字,那群有点麻木的人突然焕发出了生机。期待的眼神纷纷望向小平太,都弯腰鞠躬“谢谢老爷,谢谢大人。”这样叫着。 没几分钟,阿吉和辰三各背了一个木盆来,平六也挑了两桶水过来。 “当足轻的先到前面来。”那十五个男人马上涌到小平太面前,如果不是怕触犯到小平太,脸都要贴到小平太身上了。 “排队,排队会吗。”这句话那帮男人倒是听懂了,你拼我抢的列了一条队伍。明显排第一个的男人有几分力气,看样子是当过足轻。 “当过足轻?是哪家的?”“小人原本是二木家的足轻,前年被村上大人杀败了,只得四处逃难。”原来是信浓守护小笠原氏家臣二木重吉的足轻。 “会弓箭吗?”“会会会,会一点。”还是个多面手嘛。“叫啥名?多大了”“小的叫安吉。二十七岁”小平太在卷册上写下足轻一名,能使弓箭,会骑马,北信出身,现隶秭小路弹正,安吉,二十七岁等字。 “年俸六贯文,会给你和家人安排长屋的,按手印吧。”这个安吉毫不犹豫的就按下了手印。 小平太于是让?平六给他浇水洗手,然后让阿吉给他六个饭团。他拿了饭团,赶紧招呼人群里的一个矮小女人和两个看不出男孩女孩的孩子过来吃饭团。两个孩子像是饿急了,拿到饭团就狼吞虎咽起来。那女人问平六求了一瓢冷水,看两个孩子吃完然后给他们喂了点水防止孩子咽着。等孩子吃完才吃自己手里那一个饭团,两个孩子还眼巴巴的望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又把本来就不大的饭团各分了一点给两个孩子,自己慢慢吃剩下的半个饭团。那样子放佛这个饭团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好像也没错,屁民一辈子吃不上几次大米}。 那男人一个人吃了两个饭团,还剩下一个,不知道怎么分了。那女人就用一张箬叶把那个饭团包起来,塞进男人怀里,示意他饿了再吃。 小平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帮人以为本老爷一天只发一顿饭吗,还这么抠抠索索的藏着存着。索性就很直接的和他们说:“分着吃了吧,除了中午这一顿,晚上还有一顿杂粮饭。” 这个消息一出来可把这一票人给喜的,不过小平太又说了,今天第一天来所以所有人都管饭。等签了文书分了房屋,会先发三贯文的年俸,这是今年剩下半年的。发了钱以后只有足轻还管饭了,家人就自己去弄吃的吧。 虽然不是各个管饭了,但是承诺提前发年俸也让这帮人感恩戴德了。?纲良叔父在旁边问小平太一次发半年多了吧,小平太倒觉得是拉拢人心的机会,这帮人如果拿了钱跑了,去别的地方未必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都是难民流民,心里分得清好坏。 纲良叔父还是持谨慎态度,不过小平太现在和他都是山内氏的重臣了,小平太地位还略高,他也不能太过多说。 剩下的rén dà同小异,最后全部签了文书。算是mài shēn给小平太了,承诺服役到五十五岁。这个足轻的位置也可以继承,只要小平太在,他们就能一直吃这碗饭。 然后小平太把他们安置到了山内府中町的一个足轻长屋里,是把旧有的屋子改造了一下,用木板隔了一下,三间屋子割成了十五间,到是正好住。不过厨房什么的就要大家一起用了,或者就在自己屋子里的火塘开伙。这就不是小平太管的事了,他管吃管住的承诺已经达成了,没必要再多做什么了,又不是做慈善事业。 反正看这帮人也好像挺满意这样的安排的,无不是感恩戴德的模样。 由于小平太历来是不管事的懒政有作为典型,早上必然要睡到自然醒,然后还要眯眼躺倒身体觉得该起床才起床的。铁炮工坊那边已经算走上正轨了,本来人家就是熟练工匠,领导明确了要求,他们只管做就行了。何况山内义治管吃管住还发钱,就是除了山内不许往别处跑而已。 小平太于是也不要求这帮足轻早起到城下的操场上报道,让他们9点以后,也就是巳时再来集合就好。吩咐完了这些就让这帮人解散,和纲良叔父回家去也。 正文 战国通货永乐钱 小平太第二天又睡到了自然醒{说是自然醒实际还是七点},在软和的铺盖上翻了几个身,莫名其妙的朝枕头边抓来抓去,想抓一个手机出来刷刷b站鬼畜视频,然后醒醒神。 小平太的手漫无目的的捞来捞去抓了一伙儿突然清醒了,老子都穿越都特么好几年了,哪儿还有什么手机。 刚坐起身,辰三就敲响了障门询问要不要进来服侍。小平太还没习惯这一点,以前阿吉虽然会服侍小平太起床洗漱,但不过是比小平太早起一些,然后在门口边啃饭团边等小平太叫唤。 他有服务人的意识,却没有服务人的技能,半路出家被卖来做随从。阿吉其实伺候人的水平很低,只能说是一个不太称职的小跟班。 辰三到底是在京都的大户人家好几年,他每天早上就安静的坐门口,听到起身的声音就主动询问。这个服务意识确实大有不同,果然是练过的。 小平太反正已经习惯了万恶的封建社会有人服侍的日子了,让阿吉和辰三进屋。看着他们给自己叠被收纳,帮自己换衣服,然后端水给自己洗脸刷牙。等都弄好了才神清气爽的出了屋子,这时候平六端了?一碗冷饭和一壶热茶过来。小平太把茶浇在饭上,平六马上用手捧着萝卜碟子,小平太夹了一片萝卜。 “怎么今天的萝卜是甜口的?”“三夫人看柿饼霜结得很好,把柿饼捣烂,然后用柿子泥腌的萝卜片。” 诶,这想法不错啊,柿子的糖霜去柔和萝卜的微辣,有点意思的。 “你们三个吃过了吗?” “吃过了。”几个人纷纷应是。 “阿吉去把斗笠拿来,咱们准备准备就出门。”小平太呼噜噜的把一碗茶泡饭三下五除二灌了下去。 这时候小乃提着一个小篮子过来,“细川夫人送了些新摘的桃子来,夫人吩咐我送几个过来。” “哪位细川夫人啊?”小平太随口问了一句,“细川chūn gōng夫人。”小平太哦了一声,招呼几个人一起过来拿个吃。然后分明看见小乃给他哥哥阿吉藏了一个最大的,哇,好诈啊。 小平太用水缸里的水洗了洗桃子边啃边走,不是那种可以撕皮的水蜜桃,是那种脆口的硬桃子。这种桃子很适合做果干,信浓的果干也属于比较有名的物产,不过如今也就富裕人家才能吃得起,产量也小。 几个人拿着小平太的马扎、草帽、竹杖和水壶也啃着桃子走在小平太后面。 沿途碰见的町民和普通武士看到栗红色头发的辰三就知道这位是侍大将铁炮奉行秭小路纲家大人了,纷纷站在路边低头行礼。等小平太走过以后才继续行动。起初小平太还和他们说不必了,如今也习惯成自然了,在自己领内被恭敬一下也挺正常的。 小平太看了看太阳,“平六,到巳时了吗?”“刚过没多久。”小平太估计也差不多。 等到了校场,远远就望见十几个足轻或站或坐在那里了。等小平太稍稍走进一些,这帮人也看到小平太了,都赶紧跑过来向小平太行礼,跪倒了一片。 小平太让他们都起来,以后不必跪下了行礼,微微鞠个躬就可以了。 小平太昨晚上回家其实是想了一伙儿的,这些足轻都需要自己去武装,最差的就是一个胴丸加阵笠然后拿着一把素枪就往战场上赶了。 稍微认真点的就会给足轻装备一身稍微好点的足轻具足,然后弄个兜,让他们习练弓箭,做自己的重要火力补充。以保证征召来的农兵不至于连个出发前火力准备都没有,而且弓足轻也符合他们职业士兵的身份。 小平太心想穿越一回,世界的潮流就是火枪,事实证明冷兵器一定会被淘汰的。{不过即使是欧洲,在东欧的很多国家和地区十八世纪仍旧有大量的冷兵器正规部队,火枪毕竟有所不足。}所以准备把这些人全部都武装成铁炮足轻,正好自己还分管铁炮生产。 不过一把铁炮十二两黄金,十五支铁炮就要一百八十两黄金。然后是每人还要装备素枪或者太刀一把,肋差一把。还有huǒ yào,qiān dàn,盔甲,以及他们奉公时的一天两顿饭。 估计初步投入就要五百贯,还要弄几匹驮马来,驮这些人的装备以及各种其他物资设备。这笔开销太大了,感觉很不合算。五百贯拿去京里,可以让不知道多少公卿叫爸爸了。战争果然是吞金怪兽,这才十几个人,等以后兵多了可咋整。 小平太只好去翻自己的财产,假币每年大概有五百贯收入,蜡烛每年有一千五百贯收入,知行地每年有二百五十贯,俸禄有一百二十贯。合计一年有两千三四百贯文永乐钱的收入,如果直白一点说,小平太的收入比一个两万石的大名多得多,而且还是标准的货币收入。 这里我们扯一句为什么东国几乎所有地区全部实行贯高制,最大的原因在于经济水平的差别。 日本的硬通货是黄金白银和铜钱,黄金白银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所以并不算最常用的货币。整个社会的财富流通还是主要依靠铜钱,这里的铜钱特指明钱,也就是即使写着嘉靖通宝一样喊他永乐钱的明钱。 经济不算太发达的东国大名,包括尾张的织田信长实行贯高制的原因就是为了每年征收的年贡中有足够数量的永乐钱去其他地区购买铁炮、战马、huǒ yào、刀剑。因为恶钱不被外地商人所接纳,唯有永乐钱通行全国。他们必须要从老百姓那里搜刮永乐钱来去购置自己领内无法生产和获取的物资。 所以在当下的日本除了地方农商业非常发达,经济交流极为频繁的近畿部分地区之外{可以方便快速的通过农村集市或者乡镇贸易获取到永乐钱},整个广阔的日本,北到陆奥的伊达氏,南到萨摩的岛津氏所实行的都是贯高制。强行逼迫自己的百姓缴纳通行全国的永乐钱。 所以说小平太能够因为铸造假币而获得大大的赏识就是这个原因,山内义治每年搜刮领内都不一定能弄到一万贯永乐钱{其他部分可以折变实物缴纳}。而小平太所开办的假币制造业却能使他每年能有一万五千贯文的仿制永乐钱,大大的扩充了他的实力。 闲话扯完,小平太查完自己的存款以后还是决定弄铁炮足轻,钱存着也是死的,用他来装备士兵,打了胜仗,还怕弄不来钱嘛。 正文 潜移默化输忠诚 小平太带了两支铁炮,让辰三演示给这些人看,连打了两发,这些人还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看的呆呆的。 虽然看他们的样子也是认真在看在学习的样子,无奈脑壳转不过来,见识也少,指望三下五除二轻松教会他们操作和发射铁炮看来是想多了。 算了,急于求成了,还是吃饭吧。一听说吃饭,这帮人立马两眼放光,不用吩咐,特别自觉,马上排成一条队伍,而且比昨天还直一点。 小平太已经让平六和阿吉回家去取老家人早上蒸煮的麦饭了,平六背着木盆,阿吉提着一个水桶,里面是加了点盐的凉开水。 小平太看着饭来了,就突然来了恶趣味,问这些足轻:“是谁给你们发饷?是谁给你们管饭?你们要效忠谁?” 这帮人愣了一下,杂乱无章且没什么气势的说着“是大人给我们发饷。”“是大人管我们饱饭。”“我们都效忠大人您。”小平太听了还算满意,算你们识相。 然后给了他们碗筷,按着顺序盛饭吃。小平太亲自给他们盛饭,碗不怎么大,但每个人的碗都是堆的尖尖的。每个人拿饭的时候都是千恩万谢的样子,然后站着就开始往嘴里扒饭。 也就是因为小平太还算人道,用的脱了壳的麦子煮的饭。现在大家一听饭,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吃米饭了,毕竟饭的定义好像就已经被大米抢占了。其他的饭必然会加一个前缀,比如南瓜饭,红薯饭之类的。可在战国时代并不这样,大部分的时候饭反而指的是各种麦子和豆类蒸煮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是不明淀粉类植物的块茎瞎煮一下的东西。毕竟白米饭太精贵了,也就小平太这种高级武士才能顿顿吃米饭。当然即使小平太吃的也是八分米二分麦的杂合饭,主要是提醒自己不忘本而已。 所以看现在日本人吃饭,饺子下饭,面条下饭,披萨饼下饭,包子下饭,甚至饭下饭,什么都是菜,只有大米饭算饭,也只有米才算是主食。这真的是穷怕了,从两千年前到现代,整个社会从古至今都对大米饭有一种渴求。能吃上大米饭是多么奢侈的追求,血液基因里都保留着对大米饭的向往。 当然啦,小平太面前这些前几天还饿的半死流离失所的足轻是不会做白日梦想着能不能吃上白米饭的。有一口吃的就能满意了,而且管饱,一人两大碗都没问题,就着淡盐水,没有一丁点荤腥和配菜看他们吃的也挺开心的。 看着眼前这些人狼吞虎咽,小平太似乎感觉阿吉的喉头都在动。“又饿了?”阿吉愣了一下,“没有没有,不饿不饿。”连忙摆手。小平太这才发现,阿吉好像有身高要超过自己的趋势啊。一想又没错,阿吉长身体最快的阶段是在小平太这里天天胡吃海塞的,能不发育的快吗。再向他看去,他还盯着装饭的木盆。 “没事,饿了就再弄点吃。”阿吉听了有点不好意思,用勺挖了好几勺吃了,满意的拍拍肚子,才表示真的很饱了。 等吃完了饭,足轻们的精神面貌就有点不同了。起码那个队伍排起来很快,一个个抬头挺胸的,像点当兵的样子了。这果然吃饱和没吃饱差别不小,这帮人果然没在家里吃上一口早饭,全都过来等小平太的两顿饭了。难怪早上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每个人都看不出什么神采。 现在吃过了饭,感觉他们这帮人注意力都集中了不少。似乎更听得进去讲解了,小平太于是又让辰三演示了两遍铁炮的操作,然后让他们一个一个上来自己操作。 看看这帮人的蠢样,小平太一手扶额,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吃饱了也就学成这鸟样,这帮吃白饭的。 只能安慰自己,虽然操作的结果是漏洞百出,但是起码这帮人多少是学了点进去。慢慢来吧,第一次中东战争,犹太民兵有的训练三天就熟练掌握了各种qiāng xiè的保养运用。小平太估摸着虽然这帮人可能大字都不识一个,肯定比人家起码受过中等教育的犹太人学得慢,但个把月应该能学会了。 而且一个月也足够他弄来十几支铁炮,这样整训个三五个月就能拉出去见仗了。 小平太也懒得看这帮人笨拙的操作铁炮的,他很替这两支铁炮感到担忧。毕竟照这帮人的玩法,提前报废很有可能,指不定一慌一傻眼装填个两次,然后点火发射。连枪带人都给你嘭的一声,一起报销。 另外按照平六和辰三的说法,什么早合战法{就是huǒ yào定装},什么分段射击{就是智障小说里引为神技的三段击},什么钓瓶击{一说为在铁炮队伍中增加强弓手,保证火力的延续。一说为一名射术最好的士兵射击,剩下三人装填},这些东西虽然不是烂大街了,但是也早就有很多人应用了。 许多九州的大名,包括如今叫宇久,以后改叫五岛的五岛地方领主都已经熟练运用早合这类战法了。种子岛氏更是三段轮射用的非常溜,甚至还研究出了在颠簸的船只上稳定发射的战法{这个说法存疑,其主要表现在岛津义弘从朝鲜回军时,遭到zhōng zhāo两国水军夹击,时任种子岛家主种子岛久时居然能在颠簸的大海上不停的放枪,很有几分本事}。西国大名对新式武器铁炮已经有了一整套熟练的运用战法了。 准备拿这种东西去打人,大概就是开条巡洋舰去航母面前炫耀自己棒不棒的行为了。大家都在用了,你比人家用的晚,还没人家熟练,也敢吹牛皮,小平太是很佩服这些键盘军事家的。 不过练紧密队列,还有齐步走这个可以提上日程,毕竟排队枪毙的年代快来临了。至于什么智障一样的哔哔哔、哔哔哔和哔哔哔就去他妈吧。 正文 世故人情为请托 小平太不耐烦天天盯着他们操练铁炮装填,也不怕他们会偷懒。把铁炮留给他们之后,和他们讲明了一个月以后自己会回来检查,每个人必须在小平太数六十下{也就是一分钟}之内完成一次装填射击。如果不能达标,那么对不起了,老子就不管饭了。你以后也别做什么狗屁铁炮足轻了,回去拿个素枪,也不用来训练集合,等打仗做炮灰去死吧。 没饭吃这一条杀伤力太大了,在小平太这里吃了好几天饱饭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一直饥一顿饱一顿还能忍,如今天天麦饭豆饭吃的肚圆,哪里还能忍得住饿。 说白了小平太就是chì luǒ裸的威胁,爱咋咋滴,老子有粮食,而且管饱。就这一条,就算是拿住了所有人的命门,这些足轻各个都有一大家子要养,干不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事。只要不是傻的,不会有人愿意放弃小平太这里的高薪高福利待遇。 和这帮人摆事实讲道理,然后用饭威胁,大棒加萝卜,很是有些效果。然后小平太就留下辰三再教他们三五天,等明白了流程,就等着看他们的结果了。 小平太则恢复铁炮奉行的本职,去视察铁炮装备制造业。并安排招募几个读过书识字的同心众,准备让这些人去招募配套的索匠,木匠,铜匠。这到让小平太暗中收了不少小礼物,很多中低级武士家庭把自己家的次子末子送给小平头掌眼。 如今武士也没什么好出路,总不能真的去流浪吧,哪儿来的诗和远方啊。吃饱饭才是正紧事,年俸十五贯二十贯的同心旱涝保收,还不用上战场搏命,做得好将来还有提拔的可能。能继承家业家名的长子或者独子自然是不会看上这三瓜两枣的,可是对没有家业继承的其他儿子来说就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工作了。 刚宣布招人的第一天晚上,就有几个武家的夫人来套近乎。小平太本身是没有娶妻的,自然也没有人能从小平太的后院下手。可是纲良叔父就不同了,他可是有三个老婆的大佬,这三位都有几个闺蜜是吧,自然人家来了就不能赶人家走。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哪里都一样,仔细一看来的这几位夫人,其中有一个还是纲良叔父配下一个旗本的老婆。这就更不能赶走了,以后纲良叔父是要开展工作呢。 再说谁家没几门亲戚啊,自己混的好也要拉扯自己的亲戚一把。纲良叔父也没法子,自己的下属虽然没亲自过来开口,但人家老婆来了,到也没送什么东西。过来打听了一下小平太的脚有多大,转头就拖着一个十五的男孩子加一双鹿皮武弁靴由纲良叔父介绍到小平太面前了。 礼物不算太贵重,但很多大名平素都穿草鞋的战国时代,一双皮靴已经是不得了的东西了。小平太盛情难却,只能先收下,谁叫这是按着自己的脚做的靴子,退回去别人也没法穿了。 小平太收了东西,只好装模作样的询问一下这个男孩的出身之类的。结果一打听,是这个女人娘家的小弟,她娘家也是旗本的足轻队长,长子可以继承位置,次子难不成去做一个足轻吗,还不是要靠她这个姐姐帮他一把。 小平太随便问了几句论语,那个男孩十中三四,看来书是念过的,也识字。但肯定不是什么英才了,但是一个同心也用不着什么大才学,小平太就把这个男孩子留下了。 好在小平太没有什么亲戚,能过来和他套近乎的几乎没有。只有旗本笔头小西原左卫门亲自来问了几句人招的咋样了,小平太也明白他的意思。果然他的家人带了一个男孩子说是小西原的远房侄子,小平太确认了他确实识字就收下了。这人的父母到没一起来,但是送了一个装满果子的描金绘纹漆盒过来。 小平太不是贪官污吏,送的钱和绢的一概不收,只把那些有点价值但不太贵重的留下。主要还是考察各家送来的人是不是真的识字,如果会点算数就更完美了。也算是面试那样,招了八个武士和地头家的儿子。大的已经十**,小的才十四,甚至还有一个已经剃了光头准备送去做沙弥的。听到主家在招募同心又赶紧往这送,父母们用心良苦啊。 至于其他请托的慢的或者送来的人不靠谱的小平太也只能婉言谢绝,把礼物也一并还回去。 这时代的rén dà多品行还算可以,倒也没什么人记仇,毕竟大佬安排的人没人敢争。剩下的大家都送了东西,确实是看读写汉字和平假名的优劣程度来选人的,小平太办事还算公正。公平和公开就没有了,时代所限嘛。 小平太安排他们统计清算产量库存,同时去江尻联络固定采购所需的生铁,硬木等材料。? 事情还是有点繁琐的,不过小平太对这些人态度就要好一些,毕竟都是有头脸的人家出来的。吩咐的都很仔细,具体买啥办啥都讲得明白。 想想那个十四岁的同心,现在来看还是个孩子,但在这时代就被他的父母早早剃了头,元服成年。然后出来自己挣钱讨生活,甚至还有可能要自己存钱买房娶老婆。 小平太看着他一米三多的身高,拿着一本簿册,跟在自己后面,拿着笔记录生铁多少多少,熟铁多少多少,搠仗多少根,草绳多少条。时不时的用还没经历变声期的奶音喊“弹正大人请说慢点。” 只能感叹一句:“不管什么时代,讨生活都不容易啊!” 小平太看这些工匠们打造铁炮,就多嘴问了一句,有没有人会造二lián fā shǒu中筒或者马上短筒。想着给自己弄一个短管火枪防防身,十米八米打一枪,剑圣剑豪也要玩完。配合自己的南蛮胴具足,战场安全系数肯定能提升。 可是工匠们都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平太。 正文 信州并得越山景 看着一脸茫然的工匠们,小平太和他们面面相觑,愣是和这些人就这么对视了半分钟。然后脸皮很薄{屁嘞!}的小平太先败下阵来,摆摆手“我就这么提一下,你们不会也就算了。” 有个年纪略大的工匠看小平太一个武士似乎丢了面子,问了问题没人回答,怕小平太生气,就主动开口:“弹正大人可以具体说说形制嘛。” 小平太哪里知道什么二lián fā shǒu中筒怎么弄的,阻击枪到是见过,毕竟看过那么多涉及到qiāng xiè的影视剧。可是火绳枪形式的手铳两眼一抹黑啊,不了解啊。 “我也只是在堺听人提过名字,并没有见过。”小平太只好撒了一个谎。 那工匠一脸不好办的样子,“马上短筒我知道。”小平太对于马上筒还是知道的,毕竟是号称早生三十年却全歼友军的伊达某的骑兵装备过的嘛。 它主要就是增加口径,缩短枪管长度,以此来保证在运动的马匹上也能相对容易的装填,还能保证一定的杀伤距离。因为口径大了,弹丸也就重了大了,相应的装药量就增加了。虽然由于枪管不够长,导致弹丸的初速不够,但是二三十米的距离上还能喷人就够了,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在马上,瞎打密集的军阵基本也一打一个准了。 毕竟如今的火器,从大炮到火枪,从可以把人都塞进去的乌尔班大炮,到只能射一两钱重弹丸的火门枪都一个道理。弹丸多重huǒ yào就要多重,基本就是这个规律。而弹丸越大,距离越远{临阵能多打一次都是好的},伤害自然也就能有保证了啊。 把马上筒简单的和那个工匠说了一下,那人马上就明白了过来。这玩意就不存在什么技术性难题了,只要在打造过程中稍微改造一下即可。 无非就是在打造枪管的时候,把做芯的铁棍换根更粗更大的,而且枪管还只要五六十厘米长,感觉比打普通的铁炮还方便了不少。有的铁炮枪管一米二长,又不是现在工业制造,全靠铁匠手工打,肯定不是一体成型的啊,好一点的给你两拼,懒一点的给你三拼,恶心的就给你四拼。拼接的越多,不稳定性越高,炸膛可能性就更大。 小平太让他先打两支样品,他自己用就够了。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持哪里搞得出龙骑兵啊,而且这时候西欧的回旋骑兵也过了最大放异彩的时候了,骑兵还是敢冲敢拼最有效。? 值得一提的,北欧雄狮古斯塔夫有雄兵三万。他的步兵不用去提,自公元一千年,第一位瑞典国王奥洛夫·舍特科农以来,瑞典的步兵一直享誉欧陆。在同时期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波菲罗根奈托斯所颁布的一部法令中也提及罗斯拉根瑞典人步兵勇悍,国力兴盛。 瑞典步兵精强的主要原因就是强大的农村公社和独立富裕的自耕农,即使在黑暗的中世纪国王只控制5.6%的耕地,而纳税自耕农却有52.4%的土地,芬兰的纳税农民更是占据96%的土地。富有的农民除了担任古斯塔夫纵横北欧东欧的线列步兵之外,也提供了闻名遐迩的芬兰轻骑兵。 《佛斯特罗斯法令》{此地是瑞典、芬兰、挪威、丹麦、立窝尼亚全部或部分领地的各等级全国代表大会的所在地,也就是瑞典王国议会的所在地}之后,瑞典国王踩着天主教会的尸体拥有了武装全军的巨额财富,骑兵们得以装备起昂贵的簧lún shǒu qiāng。 农民的富裕和国王的富裕,直接导致了古斯塔夫的大军里骑兵高达一半,恨的他牙痒痒,最后bèi pò在德意志招募那些出工不出力的油滑雇佣兵。原因就在于他的骑兵有很大一部分是所谓的回旋骑兵,这帮人已经脱离了骑兵的本心,一个人四五把火枪,绕着敌军射就是不往上肉搏冲锋。 小平太肯定不希望花大价钱弄了回旋骑兵出来,养了一帮肉搏都不敢的废物,所以回旋骑兵的事在小平太这肯定要搁置。 至于等火枪和足轻训练的一个月,小平太另有一件事,就是要去弄匹好点的战马。说起来也十分丢人了,小平太一直靠那匹一米二都不到的木曾小驮马代步的。主要是小平太骑术太差,根本打不得马战,可是越是像小平太一样避战反而越是每年都出战,所以还是弄个马好。 信浓本身的马并不能说太好{和西国的马匹比已经很棒了},虽然日本马都是蒙古种,但是越北的地方马越好,可能和生存环境有关系。 这不是说地域歧视什么的,一般而言在当下这个时代,越北方越寒冷的地方生物就比南方高大,包括人也一样。 原因按照科学的解释是,所有的生物为了获取比同类更多的阳光温暖,他就在同类生物中形成竞争,不断的长高,一代代的基因遗传。所以东北虎比华南虎大,东北豹比云豹大,北方人普遍身高比南方高一点。 那推理来说,越后的马肯定就要比信浓的马要高壮了。小平太是见过越后骑兵的,人马精强,马力剽悍。而且山内不是没有越后马,山内义胜可是有他大舅哥送的一对越后战马呢。 小平太看山内义胜那个喜欢的样子就知道不是普通的马匹,确实比自己的小驮马好不少。 趁机告个假去越后见识一下,美滋滋的。何况自己在越后熟人不少,买个马的事情还能被人骗了吗?不怕走弯路,走了弯路有上杉辉虎的大刀帮自己报仇的。 小平太怕自己亲自去和山内义治告假他又要弄点钱让小平太去翻本,索性让纲良叔父代替自己去,自己先跑路为妙。不然又弄点什么高额回报理财产品可吃不消了。{现实里敢这样等于脱藩,全国通缉你} 写了一封言辞极为恳切的书信让纲良叔父带去城里,小平太奇迹般地五点就起床带着三个往北信跑去。 穿过北信的丘陵平原,路过八幡原,妻女山,千曲川,在善光寺瞻仰了一下。感叹没有照相机,不然肯定要合影一番啊。 走着走着越后的群山就在眼前了。 正文 突闻美名东国传 再一次看到越后连绵高峻的大山,小平太还是感叹了一回,上次看越后群山还是沼田合战的时候。那时候从北往南打,也没觉得多高多险,如今才发现自己错了。 翻越了层层的大山,你们以为就进入上杉辉虎的领内了吗?大错特错了,沿途的城砦上还是村上义清的大旗,没想到吧,村上义清在长尾晴景失政的时候已经打进了越后。 按理说村上义清这么干和上杉辉虎的梁子肯定结大了对吧,可是上杉辉虎这两年根本就没有去捶村上义清。当年长尾晴景失政,越后很多地方都已经不尊长尾家为主了,等于村上义清打的是无主之地。上杉辉虎又是一个不打不义之战的人,凡事都把义字挂嘴边,结果就一直姑息村上义清在越后有两郡领地。 如今上杉辉虎威压关东,村上义清可不敢相信上杉辉虎的人品,只感觉很是惊悚,生怕遭到攻击,如今各城防守的极为严密。看来村上义清和上杉辉虎的往后的美好岁月还没开始,至于山浦国清直接名列上杉一门众的无间岁月更是差得远呢。 等到进入颈城郡就一片平安乐土的样子了,上杉家对颈城郡控制力很强。长尾晴景和上杉辉虎的父亲长尾为景在越中败死之后,长尾晴景先是丧败于越中,又是凌乱于黑田,越后失序。即使这般颈城郡还是牢牢掌握在上杉家的手中,即使黑田秀忠的叛乱如火如荼也没影响长尾家的统治。 如今上杉辉虎势力更加强盛,越后所有不安定分子暂时都偃旗息鼓了,是龙的都卧着,是虎都伏着,敢忤逆上杉辉虎的人都还记得北条一门五颗血淋淋的人头呢。 小平太一行这才收起十万分的小心,悠哉悠哉的来到春日山城下。城下一片兴旺发达的样子,正在大兴土木。 沿途的扯闲篇的家庭妇女都在说着从相模掳来二三千町众如今都要安置在春日山城下町了,小平太一听,果然如此。这个越后的人口流动,实在是不能以常理来揣度啊。 走入町内,看着冬季苦寒的北陆地方都能有如此繁荣的景象,不知道人才市场直江津和北迴贸易点柏崎又是一副什么样的热闹景象。 走走停停,小平太心想着是直接去找上杉辉虎还是找直江景纲,毕竟要在越后呆好几天,住宿屋肯定不如熟人家方便,自己还带着不少买马的钱呢。 进入町内,小平太准备找人打听一下,在哪里能找到直江景纲,要去找他蹭吃蹭喝啊。虽然人家是与板城主,可更加是上杉辉虎的家老和武者奉行。当年长尾兄弟两个内纷,直江景纲可是坚决站在上杉辉虎一方的,出力甚多,有推诚翊戴的汗马功劳,是上杉方如今的核心人物。 直江景纲何等样人?上杉辉虎知道越后可以拉一万五千人出来,但直江景纲知道越后可以拉一万五千几百几十几个人,他直接管理越后本领的军役动员。算是上杉辉虎最信重的家臣之一,很是威风的。 正想着,看到一名武士在指挥几名同心带领着民夫平整道路。于是小平太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就去和人家打听武者奉行直江大和守家在哪里。那人正在忙,看到小平太来问事刚准备挥挥手让小平太走开。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平太穿的又很好,还有三个随从,像是有点身份的,于是耐下性子“你是何人啊,找大和守何事?” “鄙人是山内家臣秭小路纲家,先次关东之役与大和守有数面之缘,今次因故特来拜访。”小平太继续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 “嗯?你与山内氏的侍大将秭小路弹正大忠是何关系?”那个人仿佛来了兴趣,看着小平太,笑着问他。 “就是在下。”反正在盟友领地,不需要遮遮掩掩隐藏身份,小平太直接大方的承认自己就是秭小路弹正大忠。 “你就是那位千金不换忠勇兵的秭小路弹正?久仰久仰啊。在下神余亲纲,忝任三条城代,春日山奉行。”那个人很有些激动的看着小平太。 “嗯?”这回轮到小平太奇怪了。千金不换忠勇兵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我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小田原城下一番武家至宝为忠勇的言论可是在越后传遍了呀。”神余亲纲很是欣赏的看着小平太。 原来是用巨资花费无算去填平小田原外垒壕沟而不死一名武士的事啊,这么说越后都有人给自己编逸话了?那岂不是后世里玩游戏也能有一个历史事件了? 秭小路弹正纲家是战国时代信浓的著名武士,曾经伴随关东管领上杉辉虎出阵关东攻打北条家,彼时他还是一个没什么名声的武士,在进攻小田原的时候向上杉辉虎建议不牺牲忠勇士兵的性命而选择花费巨额的金钱物资攻城。属下全武士忠诚加五,属下全武士智力加五。哈哈哈哈哈哈。 “来来来,我带你去大和守处。”小平太美滋滋了一下,看到面前这位武士很真诚的对着自己招呼,就跟着这位走了。 神余亲纲拉住小平太,对着手下的几名武士和同心叽里咕噜的吩咐了一通。大抵都是些什么加固街道路面,整修排水的沟渠,然后建造沿街的店铺和房屋。安置好迁移过来的町众,不要偷懒之类的。 走着走着小平太突然想到什么,这个神余亲纲历史上名声不是特别壮,甚至几乎没有几个人认识或者记得,但是在信长之野望十代苍天录里却是越后菜鸡势力翻盘的游戏神nPc啊。 用什么上条定宪上杉定实或者上杉房能这种势力,就要靠神余亲纲的越后国人众无限刷人一回四五千去春日山围城,把春日山围的只剩血皮之后,最后玩家才能反杀上杉辉虎。 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位历史上最后被上杉景胜攻杀的大哥,感谢你游戏里拉了兄弟一把啊。 正文 直江大和作多情 神余亲纲当作大明星一样扯着小平太一路到直江邸,还帮小平太去叫门。生怕别人不知道谁来了,大声喊“秭小路弹正纲家来啦,你们快开门呀,怠慢了弹正,仔细你们的皮。” 小平太又不是爱出风头的人,等人一开门,赶紧进院子,捂住神余亲纲的嘴叫他可别叫了,都是自己人,认识的,别让满大街的都知道。 来开门的仆人还以为来了强人了,那好家伙,两个强人带着七八个同伙,还没问话就往院里闯。刚准备赶紧叫人,光天化日有人来打劫了,结果一看神余亲纲真的在,才赶紧闭嘴。 小平太赶紧向人家道歉,毕竟突然闯进来了,连个家门都没报上{神余亲纲在门口大喊大叫那不算,在别人家门口瞎叫唤,谁能听得清啊}。直江邸内的众人都赶忙跑了出来,看着这一行人。 直江景纲听到动静也出了屋子,看到小平太,还没说话,神余亲纲开口了:“大和守你看,我把弹正给你带来了,你可得谢谢我啊。” 直江景纲了然一笑:“你还有事,先去忙,少不得你一顿酒。”“好嘞,说定了啊,弹正你也要来啊。”神余亲纲开心的回去继续办公去了。 小平太这才上前去拜会直江景纲,先是抱歉引起了sāo luàn,然后向直江景纲问好。直江景纲毕竟是关东管领上杉辉虎的家老武者奉行,地位不是一般的高,坦然了接受了小平太的一拜。然后才赶紧扶起了小平太,牵着小平太的手进屋。 同时吩咐仆人安置小平太的三个跟班,小平太打扰了人家,对自身的定位也很明白的,绝对不能空手来,赶紧把之前别人走后门找工作送给他的那个装满信浓特产干果的描金漆盒拿出来。 然后正好看到两个女孩子手牵手站在直江景纲身后好奇的看着他,大的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小的那个顶多四五岁。小平太把漆盒打开,递给站在旁边照看两个小女孩的侍女,两个女孩也不挣也不抢各拿了一个蜜饯果子含在嘴里,笑的特别开心。直江景纲客套了一句:“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还不快谢谢弹正大人。” 两个小女孩很乖巧的笑着向小平太行礼问好,然后拿着果子被侍女牵走了。 小平太则和直江景纲进屋,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令爱是否叫阿船?”这把直江景纲问到了,小女儿的名字小平太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他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小平太,然后说:“小女确实名唤船。不知弹正从何而知。” 小平太还在想着面前这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就是将来天下两陪臣之一直江兼续的老婆哦,挺可爱的啊。 等听了直江景纲的问话才反应过来,是啊,人家小女孩的名字自己怎么会知道。?这很犯忌讳啊,一个外人,还是男人,打听人家小女孩的名字,很是孟浪啊。 小平太还没编好拿什么瞎话回答直江景纲,直江景纲倒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询问小平太一样:“弹正你尚未婚配吧,今年二十二?” 小平太赶紧应是{虚岁二十二,实岁二十一,但是古代基本都讲虚岁},直江景纲若有所思:“年岁差的是多了些,不然倒是挺好。” “等等,我真的就是问问啊,穿越过来看到直江兼续的老婆好奇嘛,而没有别的意思啊。”小平太内心一阵翻滚。 直江景纲看小平太脸都憋红了,以为自己还真猜对了,眼神立马就换了,很是认真的开始上下打量起小平太的模样,还吩咐仆人:“去请夫人出来,有客人来了。” “别啊,你女儿才五岁啊,还太早。”小平太心头狂震,可是嘴上又说不出口。 直江景纲让人上了茶,微笑着问小平太来干啥的。“弹正你所来何事啊?” 小平太嘬了一口茶,有点烫,又把茶放下。“一直没有好马,想到越后买上两匹。” “信浓木曾马确实比越后马略差了一些,你拿我的名帖,我让家人和你一起去町内马屋。”直江景纲一听是这么个事,简单至极。 两个人几句话说完,又客套了一会儿天气之类的闲话,一位三十岁差不多的女子进了屋。一看就知道是直江景纲的老婆了,小平太赶紧向她问个好。 “这位是南信山内氏侍大将铁炮奉行秭小路弹正。”直江夫人坐在下手,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小平太,然后直江景纲很快速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直江夫人听了点点头,“你出身如何啊?”“在下出身藤原北家闲院流,三条公宣分支,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秭小路宰相末裔,秭小路中纳言之孙,秭小路金吾少将从子。” 这个名头有好几个月没说了,但是还是熟练无比。直江夫人点点头,出身还是满意的。毕竟算是藤原氏武家混的比较好的一支了,不错的。 “年俸如何?”还问工资的吗,真的是考较女婿吗?小平太只好如实说:“内田郡知行五百贯,职俸一百二十贯,还有些收入,大概一年二千五百贯文吧。” 直江夫人听到二千五百贯文马上很满意,瞥了一眼直江景纲,有点打趣地说:“大和守一个与板城主,乘马四十骑,奉公二百骑的家老一年也不过三千多贯而已。” 至于相貌身高之类的倒不是什么首要考虑因素了,毕竟古代婚姻首先考虑门当户对,再次考虑男方人品前途,最后才是相貌之类的。小平太相貌平平,但是身份地位收入都不差,完全符合要求。直江景纲看自己老婆都问完了,“弹正在关东之役时大放异彩啊,可是才智兼优之士啊。” “二十二岁的话,阿浪到是九岁了,确实差了不少。”直江夫人有所疑虑,直江景纲却把头朝小平太点点,轻声又快的的说了一句:“阿船。” 直江夫人脸色微变,阿船才五岁啊,这不是开玩笑嘛!这世道女孩子十三四嫁人很正常,阿浪等三年嫁人完全没问题,可阿船还要小十年。变数太大,要是小平太哪天有个三长两短,不来事啊。 小平太很无辜的看着这两位用眼神噼里啪啦的无声交流,“大和守,大和守,这事还早啊。”小平太出言提醒。 人家夫妻两个终于停了下来,“好好好,这事确实不急,再议再议。” 这才把这章揭过去,直江夫人也不叫弹正了,开始叫小平太了,问他有啥想吃的,晚上洗澡要人服侍嘛。 小平太看他们误会的深了,很是无奈啊。 正文 虽有良马却难御 晚上神余亲纲,桶口兼丰,志驮义时,还有几个与直江景纲相熟的武士一并被请到直江邸,个别小平太还有点面熟,可能当初关东之役的时候见过吧。 直江景纲有点以介绍女婿的的那种方式给不认识小平太的越后武士做介绍。小平太除了尴尬的陪笑又不能干嘛,毕竟直江景纲又没有和人说明白,只是介绍而已。就类似于那种,你看这位啊,不错吧,挺好吧,是不是很棒。弄的别人也只好哼哼哈哈的应付他一下,有点尴尬。 反正趁此机会小平太又在越后多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以后来越后又多了几个可以蹭饭的大兄弟。另外由于桶口兼丰作为直江景纲的妹夫还特别介绍了一下,小平太看着这位,借直江景纲的名义向他打听他家孩子咋样了,然后她老婆也就是直江景纲的妹妹就抱了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出来。? 看来这就是将来的直江兼续{小受}了,桶口兼丰和直江景纲都很喜欢这个孩子,毕竟是个男孩子,又长得粉雕玉琢的。好看也讨人喜欢,被陌生的小平太捏了一下脸也不哭闹,咯咯咯的反而笑出声,实在是可爱。 等酒足饭饱,宾客散尽,直江夫人突然半开玩笑对着抱在怀里的直江兼续喊:“与六呀,看到这个叔叔了吗,叫姐夫。” 鬼使神差的,连话都不会说的小与六突然开口了:“姐~~夫~~。” 屋内众人一听,都欢乐起来,他的父母高兴的是会叫人了,能开口说话了。他的舅舅舅妈则是认为这是天意啊,这么小的孩子都认为小平太要做自己的姐夫了。 只有小平太一脸窘迫,“你可别叫了,再叫姐夫,连你自己的老婆都要叫没了。我特么可不会英年早逝,然后让阿船带着家产来便宜你的。你现在认我做了姐夫,你就真的只能和上杉景胜去搞众道了。”可是又不能说出来,脸又憋的通红。 反正在场的都是自己人,直江景纲也不见外,就问桶口夫妇,让小平太给自己做女婿咋样啊。?直江夫人还在旁边添油加醋说小平太的年收入和直江景纲差不多。桶口兼丰看小平太地位高出身好,喝酒吃饭的时候又待人平和,态度很好,性格也不错。居然就对直江景纲拱拱手:“义兄给阿浪选了个良人啊!” 直江夫人用手掩着嘴:“是阿船。”桶口夫妇惊了一下:“可是阿船才五岁啊,这怎么可以。” 直江景纲还算明白人,“这事还未定呢,不急不急。”小平太也赶紧解释:“结缘的事等阿船长大以后再议啊。” 这下大家都是一副我懂了的样子,直江夫妇心想着这小子果然盯着我们家的小可爱阿船。桶口夫妇想的是这人看着还不错,怎么就想着这么小的孩子,还要十年八年呢,变数太大。{至于桶口夫妇有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小平太则想着这回误会真的大了,不过还好他们误会的是五岁的阿船,如果是阿浪也许明年就要来下订了。 什么时候要和直江景纲把这事说清楚,不然真的八年以后要嫁他咋整。 在床上翻滚无眠了一夜,第二天直江景纲特意没有去城内奉公,和小平太骑着马带着随从去马屋。 很多人认为战马这种东西全部是大名严控的,实际上并非如此,在产马区可能大名还能直接插手战马的生产和销售。在非产马区大名甚至要求着商人带马来。 最惨的比如六角氏,由于近江商人团体的实力实在强劲,背后还站满了寺社和公卿势力,为了保证战时马匹的筹集,居然向商人低头,允许马匹专卖和出卖各种商业专卖权。{后来织田信长到安土以后,就马匹筹集这点事,很是下过一些小手段} 而长尾景虎对战马也控制的不够严密,尤其是扬北地方和中越地方,虽然已经表面家臣化或者臣属化,但人家照样不检不入,你上杉辉虎不是要维持封建秩序吗,我这不检不入的文书你就要承认吧。 小平太听着直江景纲讲越后马如何看齿口,看马蹄,看毛色,看负重,果然这种专业武士讲起马来头头是道的,口若悬河都不为过。 而到了马屋,那几个里面的马夫立刻跪倒在地,直江景纲享受了一下武士应有的待遇,然后让这些马夫起来,等他们找来老板,小平太就和他说明来意。 那老板一看是上杉氏家老,与板城主直江景纲的朋友,立马牵了一匹肩高一米四的骏马过来,直江景纲看了看,和小平太说也就过得去。 小平太估计这不是最好的,就问还有吗,老板说有到是有,就是马性子烈,没有训好。 直江景纲听了这话,来了兴趣,他也不过三十来岁,还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呢,想要会会这匹劣马。 小平太无所谓,跟着看看也好。 于是一行人往城外的马棚赶去,等到了地方,果然见到一匹浑身通黑,毛色发亮,神骏异常的好马。被人牵着不断的跳着蹄,不甘于被拘束住。 直江景纲看了这马,好生夸赞了几句,撇开随从的劝阻,一跃而起,跳在了马上,这马也是真的烈,直江景纲一上来就猛的一跃,不断的旋转。 恨不得马上把直江景纲甩下去,可惜直江景纲也是名武士,这点小腾跃根本难不着他。 大家看着这一人一马连连腾跃,纷纷叫好。可是没想到的是,由于日本的马蹬不行,直江景纲一时之间滑脚。被它一个躺地滚给摔下来了,那马没了骑手,撒开四蹄就跑没影了。 这时候大家哪还管的上马,赶紧去看直江景纲有没有事,他有事的话,在场的起码要凉一半。 不过还好,直江景纲落在草垛上,啥事没有,自己拍拍屁股就爬起来了。 而一个眼尖的马夫突然说,不好了,那马冲进町里了。 正文 越后有马名百段 看到直江景纲没事的众人又把注意力回到那匹马上,看到他冲到春日山町内,赶紧准备去追马。要是撞了谁,碰了谁,指不定就出大事了。 小平太只得骑着他的木曾小驮马跟着又跑回春日山町,可是马屋的众人四处寻找都没见着那匹马。到处打听也只知道那匹马往城内跑了,可是春日山这么大,好两万人的大町镇,一时半会急切间怎么找。 正在没头绪的时候,一个马夫跑来回报,那马居然直冲山城而去了。 妈爷,撞到了上杉辉虎就完了啊。众人赶到城下,却看到不可思议的画面。上杉辉虎居然骑着那匹马慢悠悠的从山城的台阶上踱步而下。那匹马完全不见一丝桀骜不驯的样子,温顺的像一头老牛,也不跳也不闹了。 大家看到上杉辉虎赶紧下马,跪地的跪地,低头的低头,行礼要紧。 上杉辉虎先是看到了小平太,诶了一声:“小平太你怎么来越后了?” 小平太苦笑了一下,用手指了指上杉辉虎胯下的马,“想来买两匹战马,可是您也看见了,这马太烈,撒欢就跑城里来了。” “哈哈哈哈,大和守为你挑的吗?”上杉辉虎向直江景纲点头示意,“那倒也不是,本来看的是一匹普通战马,这匹就只是去看看。”小平太解释了一下。 上杉辉虎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那位马屋老板:“这马是你的?”马屋老板赶紧应承下来。“到是一匹好马啊,马力甚健。”马屋老板一看上杉辉虎喜欢,“愿意献给殿下,愿意献给殿下。”马屋老板喜不自胜,要用这匹马讨好上杉辉虎。 这种机会可不多得,他一介商人,平时连见都不一定能见到上杉辉虎,如果能借此机会傍上上杉辉虎的大腿,平时行商办事就能顺利成千上万倍。这种时代,guān shāng gōu jié才是挣钱最好的办法,尤其是在日本这种大环境下,头上有保护伞才能混的好。 上杉辉虎哪能不明白这种市侩之辈的想法,他摆摆手,“起来吧,这马我要了,但我不白拿你的,我照价给你钱。”很快上杉辉虎的近侍拿来一袋黄金,上杉辉虎略微掂了一下,“这里有黄金一百五十两,你且拿去。”老板连声说不要不要,最后还是被上杉辉虎的近侍塞在怀里。 那名商人还想说些什么,上杉辉虎扫了他一眼,那商人赶忙闭嘴,连连谢恩。 “你若有事,可向春日山奉行神余三条禀报,退下吧。”那商人只得唯唯诺诺的告退。至于他能不能借此机会勾搭上神余亲纲,用点手段绑上上杉家的战车就要看这位商人的本事了。 小平太则惊异于马价,什么马啊,这么贵,一百五十贯文。这可是黄金一百五十两啊,必要时都能招徕个把剑豪侍奉自己一年了,搁现在的话可以买好几部大奔宝马了,这里居然只能买一匹烈马嘛。按理说上杉辉虎如此识马的人,不会给错钱的,难道这马这么好? 上杉辉虎把马缰交给侍从,让他牵着,叫上小平太和直江景纲一行人径直去城下的操场。 原来这马真的顺着道路冲到春日山城下,它一路横冲直撞。春日山又是一个大町镇,人烟稠密,最后四处受惊的马还是跑回了春日山的主街道上,主街道自然是正对春日山城门的。而现在又不是战时,城门也没有关,只有十几名足轻在门口警备,他们猝不及防,猛然看到一匹惊马冲来,还没拦截成功,这马仰借着马力强健,一下子就冲了进去。 这下子就惊到了城内了,而这马还是顺着台阶往上冲。好在春日山城内的台阶不是直上直下的,而是设置为走字型之字形的,这既是为了方便防御,也是为了使登城的人走的不那么慌。{如果直上直下,那倾斜度,也是没谁了,网上有春日山城图,大家可以搜搜看,确实是弯弯绕绕的山城} 当时上杉辉虎正好在山腰的居馆内,他确实比较少住在山顶的天守阁内,可能山腰的居馆更加适宜居住吧。他正在阅读地方上呈报的文书,忽然听到杂乱的呼喊声,出来一看,一匹通体全黑,毛色发亮的骏马正在台阶上飞奔上城。他可是艺高人胆大,马术极为精湛。见猎心喜之下趁着台阶转弯,这马也在转弯,一个飞身就猛的跳上了马。抱着马脖子,蹭蹭蹭蹭就连爬一百多级台阶,冲上春日山顶,活活把马力耗尽了。也不再闹腾了,居然被上杉辉虎就这样摆平了。 到了操场,上杉辉虎让小平太骑上去看看。小平太连连推辞,最后勉为其难靠随从抬着上了马{没错,这马是俯视小平太}。还好,这马真的被驯服了,小平太骑着极好,完全没有抵触。 而且这马神气啊,又高又骏,小平太觉着是真好。不过这已经是上杉辉虎的马,就准备溜一圈完事。 等跳下马,上杉辉虎看小平太喜欢的神色,也看出来了小平太的心思。“就赠与你吧。” “不敢不敢,这是大殿您的,如此骏马您才配得上啊。”小平太这点比数还是有的,看上杉辉hǔ qí着这匹马的样子,肯定也是喜欢的紧,他怎么能要。 ?“哈哈哈哈,我已经有了放生月毛,这匹就送你了,不必再推辞啦。”上杉辉虎把马缰交给小平太,小平太还想推辞。直江景纲也让小平太收下,然后向上杉辉虎说:“主公既然要送给小平太,就该给它取个好名字啊。” “是极,是极。容我想想。”上杉辉虎摸着马鬃,想了一伙儿。“就叫百段吧,这可是一匹可以一口气奔上春日山百余级台阶的骏马。” 大家肯定要鼓掌叫好啊,你最大,你说啥都好啊。小平太当然也一起配合叫好。 “小平太,走,你来了越后,大和守有没有好好招待你啊。” 小平太心想何止是好好招待,差点我就要做了女婿了。然后牵着百段和上杉辉虎回城。 正文 日式回旋龙骑兵 在春日山荡了几天,受到了几位老熟人的热情招待之后,小平太圆满的骑着百段回乡。另外还多买了那匹起初就准备买的普通军马,做个替换,毕竟稍微激烈的战事一匹马就不够用了。 回了山内,很快秋收也开始了。 而小平太的那两支马上筒也做好了,小平太试了一下,居然也能二十米内精确有效杀伤,感觉很满意。赏赐了那名造枪的工匠一俵大米,并让他再打几个。 而后小平太就骑着自己的百段,拿着自己的马上筒去朝山内义胜炫耀了。 山内义胜的马也是上杉辉虎送的,很是神骏,倒也不是特别羡慕小平太的百段。虽然自己的马比小平太的略差一线,但是也不至于要觊觎小平太的。 可等到小平太为他演示在匀速奔驰的战马上持马上筒射击的时候,他敏锐的抓住了什么。他先是查看了小平太的马上筒,然后问小平太马上筒制造情况。 他所在意的是,信浓守护小笠原氏之前有流传的小笠原氏流镝马术。很多小笠原氏的武士都是弓马娴熟,甚至左右开弓。所以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在与村上义清的争斗中往往不断派遣流镝马武者往来袭扰村上义清的军阵,在村上义清的军阵出现破绽时弃弓换枪猛烈突击由步兵组成的方阵。靠这一手和村上义清在信浓很是撕了好几年,要不是后来村上义清拉拢了部分越后武士和上野武士与之对抗,也许小笠原长时还不会被他打跑去京都。 而处于南信浓的山内氏,当年第一代山内义明公御门下降,起初只有账面上三千贯文,实际五千余贯文的领地一乡而已。还要养细川和一色两个家老,以及维持自己公方之子的体面,根本没有从京都带什么有强力传承的弓马名家来。 这也是山内地方虽然也多少产一些马匹,领内的饲育所也发展了好些年。虽然大体上满足了山内武士对马匹的需求,但是却没有诞生什么人马合一,马弓精强的名武士的原因。 毕竟练习马上弓术,不是说自己瞎鸡儿拿个弓在马上放箭就好的。如果你只追求在马上能放箭那拉上几个武士一两个月就能有效果,可要追求准头就是千般苦万般难了。 而先前沼田合战时,山内义胜和小平太亲眼看到一百余骑越后骑兵,也是凭借流镝马战术不断扰乱北条方的阵型,等到北条方步兵出现动摇和破绽之后,再如波涛一般步骑协同冲上去车轮战。居然只用了区区一千人,就击败了北条康元四千众。这让山内义胜本人记忆深刻,这也是他倾向于结盟上杉氏的发轫。 培养一个步弓手也许需要三五年,培养一个马弓手却远远不止。当然如果你是游牧民族的话,就当我没说。以日本的国土地貌形状而言,日本根本无法产生规模庞大的骑兵,更不要说弓骑兵了。 以当前的状况来看,日本人肯定不是马背上的民族。{后来所谓的日本骑兵之父秋山好古打造日本现代骑兵,那可就不再是纯粹的骑兵了,那个日本有名的“敌后纵横三百里”故事里日军的骑兵一小半都是快速机动的骑炮兵和jī qiāng兵。骑兵数量仍旧很少,一个完整的骑兵联队才不过四百四十二人而已}。虽然武士们大多会骑马,且很多马术精湛,但马上开弓却并非人人可以。 这和这些武士从小训练的步弓有相当大的区别{保元·平治之乱也就是源平合战那活儿武士到是大多习练马上弓术,传说中最为厉害的神射手那须与一骑着马奔驰在海水中,可以一箭射中水中船只上晃动的扇子,弓术之高无可比拟。以至于后来的日本游戏中将“与之一弓”设定为弓术神技},别的不说,在马背上与在地面上,着力点和人体重心完全不同。何况奔驰的马背上多么颠簸,还有乘马时不便于使用熟练的手开弓的问题,能左右开弓的人多稀少。 而马上筒就没这些问题了,虽然在有效杀伤距离上稍微差弓箭一些,但是装填铁炮只要学一个月甚至一个月都不需要,就能和用弓箭袭扰一个作用,还简便如此之多。 这个好处无限拉进了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在机动性火力和战场突击力量上的实力对比,欧洲地区鞑靼式的弓骑兵已经很难对用火枪武装起来的成规模步骑兵产生较大的威胁了。 小平太自然知道这是军事发展上的很重要一环,欧洲军队所使用的回旋骑兵,以马上qiǎ bīn qiāng不断袭击方阵,往来循环,直至方阵出现破绽,然后一拥而上。 这些骑兵一个人五六把火枪,上战场之前全部装填好,只要对着人开枪就行,近距离密集骑兵的齐射火力也不容小觑。 这也造成了这种看似能够一兵两用的兵种大大推广,整个欧陆几乎一多半的骑兵都转变为了这种回旋骑兵的情况。这就又造成了一种更不好的后果,大部分的骑兵失去了近身肉搏和冲击方阵的勇气{既然靠远距离火枪射击就能dǎ sǐ rén,为什么还要冒险去硬拼呢?}?,最后退化成了只敢不断在ài éi射击的咸鱼兵种并最后遭到淘汰。 毕竟骑兵在当前这个时代以及未来的二三百年里,还是军队的最重要突击力量,如果骑兵不敢突击,这骑兵还要他何用呢? 而当下让农民来做回旋骑兵代价太大,也不现实,马匹盔甲武器都要重头来。如果安排武士来做,装备倒是可以要求武士们自备,可是武士全日本才几个人,很鸡肋的。 用一句俗套的话来说,那就是不符合国情,与当下的社会环境不符,不能够硬搬生套。 不过山内义胜如今有了老婆的嫁妆,自己本身还能支用一点钱,还可以讹一点他老子的钱。他和小平太合计了,想要弄几十骑出来看看,试试水。 可以啊。 正文 骑兵得来真不易 Rb虽然四面环海,但并非一个海洋民族,他底子上还是一个农耕民族。 他和英国人绝大不同,英国人虽然身处英伦三岛,除了后来强大起来的日不落帝国世界级海军之外。英国或者说英格兰地区实际上是盛产骑兵的地区。 在罗马帝国时代后期,英格兰地方就已经是盛产重骑兵的帝国边境省份。虽然这一骑兵传统有一段低落期,但是诺曼征服之后,诺曼底大公爵威廉一世将整个随之而来的诺曼封建贵族团体分封至英格兰各地。结果就是大大小小的封建主将封建重装骑兵夹枪冲锋的军事传统大大的在英格兰传扬。 这也使得英格兰地方在之后的八百年都能有一支能征惯战的骑兵队伍,英军的骑兵在各种战场上大放异彩{除了某次克里米亚和傻瓜一样冲锋俄军的阵地,最后上千骑兵一起完蛋}。 而Rb人做为农耕民族想要拉一只骑兵出来难度颇高,一来是虽然有一些良驹{南部马身高体壮,高者一米六多,完全符合军马的要求},但数量不足以大规模的武装军队。二来是长期的农耕劳作,普通领民弯腰驼背,身高一米三四的大有人在,根本不存在训练这些人成为骑兵的可能。 虽然现代赛马骑手全部要求又矮又小的,可是古代骑兵还是要求腰背有力,上肢稳健发达的壮硕士兵的。 虽然骑兵传统在Rb不是没有,在保元平治大乱时代,数以万计的大规模弓骑兵也见于史册{个人存疑},蒙古袭来绘词中也出现了数量庞大的持弓骑马武士。但这一传统不是全民性的,是仅存于武士团体或者说武士这一阶层的。 所以在当下Rb也就只有全国,没错,就是全Rb那小几万名武士{毕竟没有到江户时代连足轻都算进武士的破事},外加数量略多一些的富农地主奉公人算是身体条件能过关,且有骑兵传统。 在这之前,小平太曾经了解过山内家的封建军事阶层的人数。作为封建军事义务顶级存在的武士,在二百人{指的是二百个成年男丁随时可以披挂上阵的武士,不包含他们的亲属,也许他们家有三个成年男子,但出仕奉公的只有一位,下同}左右,装备和战力与武士只略差一些的富裕奉公人有六七百人{就是各村的村长地头,占据地产河滩较多的有产农民,富裕的矿主矿师,有力的手工业者}。 也就是说,东国数的上号的豪强有力大大名,山内氏的骑兵作战兵员最多只有一千人不到一点。当然啦,和西国老牌名门岛津氏一比,又已经很好了,因为按照流传的岛津文shū jì载同样一万人,岛津氏只能动员起二百九十二名骑兵。这还是他占据了日向大隅产马区的原因,如果不产马,不知道是一副什么景象呢。 武士数量的稀少这还是表面的问题,实际上山内家这一千人往往大多都需要统帅军兵,管理地方,征集赋税,都已经有了相应的职司。总不能把山内各村的村长地头都抽走吧,抽走了谁来组织最低级的军役众的动员?谁来征收年贡?谁来统计人丁簿册?谁来发动普请劳役? 这就是组织回旋骑兵最大的短板,兵员是极度不足的。神流川合战,管领上杉家有名姓的武士死了几十个之后统治就直接崩溃衰落了。八面山合战,三河吉良氏麾下三十六家奉公众遭到腰斩,吉良氏直接就覆灭败亡了。武士在某种方面来说,真的太少了。 相反的,一只十二贯文的昂贵马上筒,一身三枚五枚的当世具足反而都是死物,只要有钱就能采办来。对于财大气粗的山内义胜来说根本不算事,他都懒得去计较这种细微末节。 为了解决兵员问题,小平太和山内义胜的办法只有一个,再度去找那些出身武家或者奉公人家庭,但是并非长子,同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老粗们。 这些人上次小平太招募同心时实际上梳理过不少,里面有本事的人小平太基本都知道,如今拿着山内义胜的牌面去招人,那盛况更加空前。 为啥呢,很简单啊,山内义胜是山内家少主啊。山内义治已经让他独立统军开始培养他接班了。这时候安排人去他手下,以后就是从龙有功的班底啊。 而且由于之前小平太梳理过上百个山内领的武者家庭,谁家有多的不要的{普通武士家庭多的儿子真的不想要,到处送人}儿子他一水的门清。 于是等山内义胜亲自考察人手的时候,整个山内都开始谣传只要小平太登门的人家,就会被山内义胜选上做山内义胜的近卫铁炮马廻。 小平太虽然解释过几次,可是根本不管用。因为小平太带着山内义胜去谁家,谁家的儿子基本就能选上。完全不考较样貌才学,只由山内义胜和他们的儿子乘马对打。打得山内义胜越畅快,山内义胜就越喜欢,就立刻能被选上。 而且这种机会人家都不想让次子幼子来了,很多人甚至把长子也塞过来,就为了图一个潜邸的功劳。 就这样一家一家的挑过去,山内义胜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选拔了四十多个武家子弟。 这些人全部出身还算富裕的家庭,最次的有一匹木曾马,一身具足,太刀马枪全部齐全。而且还有他们父亲给他们配备的军仆随从,更富裕的甚至一人双马,人披铁甲马挂面帘。 其中部分人还尚未元服,他们的家长自然而然的求到了山内义胜和小平太头上,于是在成军之前,山内义胜做乌帽子亲,小平太做理发役。帮他们全部元服,小平太一天剃了十几个头,剃头刀法精进非常啊。 而随着秋收结束,天气逐渐寒冷。山内义胜的四十余骑日式回旋骑兵终于人手到齐,装备完整。开始了整训。 在铁炮的轰鸣中,一骑使番,挂着寒霜从关东飞奔而来。 {新的篇章又要展开} 正文 关六州一时俱叛 正在教导武士和他们的仆从们操作铁炮的小平太,以及正在和一名一身腱子肉的下属乘马对打的山内义胜陡然听到城内传来糟乱惶急的钟声。 先是有些许规律的悠远绵长的钟声,次后就是有些长短不一轻重不同的钟声,最后则变成了纯粹为了敲钟而敲的乱点。 在城内钟声响起不久之后,城外松历寺的大钟也开始撞响,同样的那钟声也显得极为焦急,完全没有了每年冬至和祭典时的那种梵音绕耳。而且松历寺作为山内家的根本寺,在山内义治的父亲那一代就下宏愿,如今在敲的可是一尊三千余斤的大铜钟,当年为了铸造这个大钟可是耗资不菲。与价格相符合的就是那充满震撼的钟声,每撞一下声传一里,回声不绝。 在松历寺的大钟敲响后,稍远处的山内弓矢八幡神社内的大铜钟也紧接着被隆隆敲响。三座大钟同时敲响,这种盛景,小平太二十来年的生涯里不过仅有一次而已,虽然小平太的记忆已经淡泊,但是那种战乱的场景还是有所记忆的。很多不美好的事情都涌现在脑壳里,让人不由得烦闷起来。 原本深秋的山内领平静而祥和,如今因为这钟声,突然整个都被扰动起来。 小平太和山内义胜对视一眼,“出大事了!”两个人的眼神里所表露出来的完全是一个意思,互相点了个头。 山内义胜两腿一夹马腹,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立刻跑动了起来,所幸山内义胜因为在乘马对打所以披着甲,他直接命令属下的武士披甲上马,军仆们扛着铁炮和刀枪跟着主人的马蹄,一众人策马狂奔入城。 小平太也赶紧回家,所幸操场距离武家宅很近,不过几步路而已。秭小路宅的院门胡乱的开着一扇,本来应该看门的老家人正在往身上套一件胴丸,看到小平太回来也来不急给他行礼。 小平太撇下忙乱的老家人和几个仕女,赶紧回到自己的屋子。阿吉轻车熟路,从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箱匣中取出小平太的各种装备。 辰三立马上来服侍小平太穿上长野业正所赠的黑漆涂侧桶五枚胴,把势州村正插在腰间,三个随从也赶紧披上简易的胴丸系上抹额,十五名铁炮足轻也全部扛着铁炮冲了过来。阿吉把日光月光马标捆在身上,辰三提着一只铁炮,平六拿着小平太的长枪。小平太扫视了大家一眼“都准备好了?”众人纷纷点头。 小平太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男男女女,纲良叔父家里的眷属也全部打包好了细软,在还算镇定的叔母带领下站在院子里。小平太用手指了指简单披挂的老家人:“你们两个也拿上刀枪,跟在后队,护卫叔父的家人。”老家人扬了扬手里的那只素枪,小平太笑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叔母你们自己跟上,我不一定能顾及你们了。”小平太低了一下头,算是抱歉。叔母相当镇定,武家女子果然都有几分不俗的胆色,几个叔母互相搀扶着跟上小平太的队伍,三叔母仗着年轻还提着一把薙刀,小乃看了眼哥哥阿吉无事也背着一个小包裹亦步亦趋。女人们没有裹小脚就这点好处了,方便跑路。 小平太策马路过细川宅,阿吉立刻会意去叫开门,细川夫人牵着阿绫背着包裹也正准备出门。细川家里明显没什么男人了,就几个小侍女和家人,所有的壮勇都跟随细川chūn gōng被抽调去了八王子地方。所以小平太不放心,反正离得近顺路过来看一下。“细川夫人跟我们一起走吧,有个照应。”细川夫人一看小平太这里有二十多个足轻,护卫着纲良叔父的家小,而自己的男人在八王子,儿子在江尻。连犹豫都不犹豫一下,“一切都仰仗弹正啦。” 小平太看到阿绫,小姑娘明显能看得出来,小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小平太笑了一下:“跟在我后面,知道吗?”小女孩点点头拽着细川夫人的衣袖,跟着队伍也小跑了起来。 而此时整个山内府中町都惊动了起来,马的嘶鸣,人的叫喊,哭声伴随着许多杂乱的呼喊声扰的人头疼欲裂。 一路上的常备足轻和下级武士看到小平太人马齐整也逐步汇聚到小平太的队伍里来,越过街道和人影,各种马标旗帜涌向山内府中城。 小平太终于在城门口看到警备的纲良叔父,赶忙询问发生了何事,纲良叔父也语焉不详,大底说是关东生变了。小平太也无法在城门口细究,只能把家小们交给松了一口气的纲良叔父。 然后把士兵和仆从们安置在大手们的狭间左近,自己持着村正跑上天守阁。等到了城的半腰,站在高处回头看了看城外广阔的河谷平野上,各个村子都仿佛沸腾的开水一般,听到了连绵不绝的警讯钟声。农兵足轻们提着刀枪带着阵笠,组成小队赶往府中城来,他们的家眷则牵着牲畜驮着财物粮食往山林里跑。 感叹了一句:“山内义治还是得民心啊!”小平太跑进了天守。 诸武士家臣大多披挂着盔甲,刀出鞘枪如林环卫着天守。这些人主要是山内义治恩养的旗本和马廻,忠心耿耿。遭逢大变,也依旧不改颜色,守护着这座山内府中城,或者说这座城内的山内义治。 小平太扫了一眼,发现数十名旗本武士几乎都在天守阁门前守卫,不动如山。快步进入大广间,已经坐着二三十位武士了。山内义治一副愁容坐在主座上,山内义胜坐在下手三四席。 很快又接二连三进来十余名武士,山内义治看人差不多,漫声细语用略带忧虑的声调说:“关东六州{指上杉辉虎势力所及的伊豆、相模、武藏、下总、上总、上野六国,这也是之前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势力所及的主要六国}四十三郡一时俱叛,细川chūn gōng被围八王子生死不知。” 语毕四惊! 正文 村上义清袭小县 整个大广间内寂静的可怕,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几乎落针可闻。甚至稍重一些的喘息声都那么的清晰。 大约过了三分钟,震惊中回味过来的山内氏诸将哄的炸开,大广间内一片请战的请愿声。江尻的兵力沿海路驰援相模,山内的兵力沿中山道过信浓小县郡进入上野驰援八王子。 小平太虽然知道历史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时由于多种原因,上杉辉虎在关东没有好好布局,然后紧接着又被武田晴信牵扯到川中岛展开大战。北条氏康北条氏政父子立刻fǎn gōng,打得廊桥城主北条高广都叛变了,类似于忍城城主成田长泰这种直接倒戈相向,连原本还勉强停在古河城,希图于慢慢恢复的的上杉宪-政都吓得重新跑回越后。 可是这一次上杉方的实力大大加强,尤其是河田长亲,那可是和上杉辉虎睡过的交情,人家给自己男人守相模的,绝对不可能出漏子。而且这位在历史上也是勇名昭著的大将,与历史上武田晴信的副将内藤修理亮昌丰齐名,战绩颇丰。 另一位中条藤资更不可能背叛上杉政虎,这位算是扬北众当中最最忠心不二的。这不是从他的行为里表现出来的,而是他既往的作为引起的后果。 当年越后守护上杉定实绝嗣,陆奥守护京兆大夫伊达植宗准备让小儿子时宗丸{伊达实元}过继去越后守护上杉家。老伊达算盘打的震天响,当时守护代长尾为景战死,越后人心散动,长尾晴景势力愈发衰弱。上越扬北众将连表明的臣服都不做了,直接接连掀起大规模叛乱,黑田秀忠甚至打到春日山城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伊达植宗认为他插手越后甚至进一步进入关东的机会到了{之前联姻岩城家,大家看看地图,岩城家所在的位置正是陆奥进入关东的隘口}。老伊达本着自己奥州巨人的势力,碾压一帮辣鸡国众还不是和玩一样嘛,更何况扬北众里还有内应。于是就此决定伊达时宗丸继承越后上杉家的事宜。 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伊达晴宗害怕弟弟以后势力大了回家duó quán篡位,随机发生天文大乱,事情没成。而中条藤资的妹妹就是时宗丸他母亲,他是整个扬北众当中最支持这件事的人{伊达植宗方的内应咯},他指望依靠继任守护母族的身份进而扩大在上越的势力,甚至押服众人,成为扬北众首席。于是中条藤资最后两面不讨好,里外里全都不是人,彻底和扬北众诸将翻脸了,为扬北众所不容。 中条藤资本人在关东又没有跟脚,中条流剑术倒是天下闻名,如果他是中条流的剑客也许哪里都能吃饭。很可惜的中条藤资和中条流剑术没得关系,唯有紧紧依靠上杉辉虎才能立身。如果他兵败回了越后,扬北的领地已经被上杉辉虎吃下去了,肯定也不能再吐出来,指不定哪天他就要骑马死,落水死,爬山死······? 此时情况根本不明,细川chūn gōng就直接被包围在八王子,传递消息的使番就传过来一句关东反乱,八王子被围的消息,这根本无从判断局势到底如何。 还没讨论出什么结果,就看大广间内的家臣们热血冲脑就是干。 这就是家内没有那种闻名天下,人称两兵卫或者阴谋家的大战略家。平时对着事情出谋划策,总是能有几条中肯的建议。可到了这种牵扯十几国,几十国的大局战略的时候,就没什么人能做全盘的分析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山内家诸将没有什么胆怯畏惧之辈。起码现在在大广间内的各位没有什么争执,普遍的认为应该求战。 还在激烈的讨论的时候,一名脸上挂霜的使番扑腾的跪倒在众人面前。从肩膀上所系的小旗来看,居然是箕轮长野氏的一名使番,“村上周防守悍然袭取小县郡,大兵压向上州,原本集合起来支援本家的小县国人已经大多兵败丧亡,余者溃入箕轮,中山道断绝啦。” 小平太的耳中只有吸冷气的声音,原来村上义清也已经牵扯进来了?如果是村上义清主导的这件事倒也合乎情理,毕竟村上义清的领地被上杉辉虎两面包夹,他和原本的越后长尾氏如今的管领上杉氏关系一直也不怎么好。背后捅一刀的可能性很大! “关东情势到底如何?长野信浓守可有什么交代与你?”山内义治赶忙询问,结果这名使番语焉不详,限于身份,只知道刚刚加封给长野业正的武藏松山地方受到攻击,长野业正听闻dòng luàn规模较大,准备提大兵去救,这才让小县国人集合起来助防箕轮,却反被村上义清这个狗杀才摘了桃子。如今村上义清的兵峰已经出现在吾妻岩柜地方和锥冰卡了,两路进逼,似乎有大规模入寇上州的意思。 山内义治狠狠的砸了一下扶手几,各种不明的怒气涌上心头,原本涵养极好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都出现了丝丝的愤恨。他吩咐人送这名使番去休息,坐在主座上,长叹一口气。 北畠大学也算是智谋之士,赶紧进言山内义治让他派人去骏河今川氏打听具体情况,另外可以开始动员领内了,粮草也要开始筹集。 只要速度够快,先把精兵二三千集合起来。然后沿海道进入伊豆和相模,支援了河田长亲就能有一条稳固的道路。那么八王子的危局也能一并解决,总之兵贵神速。如今关东的情势如此的扑朔迷离,由不得一星半点的犹豫了。 山内义治认为是极,赶紧派一名旗本飞马去骏河,他刷刷刷刷写了一封书信给那名旗本,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些如何应对的话,那旗本接过以后应诺一声快步出门。 其他人继续讨论着,小平太撇了一眼外面,又想到长野氏使番脸上的寒霜。 并不大声的说了一句“晚了,晚了。” 正文 甲斐猛虎下山去 小平太的声音不大,导致的震动却一点儿都不小。原本还在争论的家臣齐刷刷的看向小平太,大多满脸疑色和不解的看着小平太,山内义治立刻用手指着小平太,厉声喝问:“弹正你说什么!” 小平太听出了山内义治问话里的焦虑,那种略带愤怒的焦虑四溢而出,小平太赶紧伏低身子出列:“主公请看外面,已经飘雪了。” “什么!”山内义治撇开小平太,跑到门口,一把推开门口守卫的侍从,猛的一拉开障门,纷纷扬扬的雪花被风卷着落在山内义治的脸上身上,然后化作不见。 山内义胜赶紧去扶住身型有些摇晃的山内义治,山内义治摆摆手,扶着门框,慢慢瘫坐下来。山内义胜还是扶着自己的父亲轻声喊了几句:“父亲,父亲······” 山内义治也没有回应,家臣们也跑来门口廊下。看着飘扬的大雪,虽然下雪只是四季变换的正常情况而已,可是如今的时节正是急忙要用兵的时候,却下了雪。山内主计头跺着脚:“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小平太慢慢走到廊下,也没有走到人前去。就站在一众家臣武士后面,没带什么感情:“信州既然已经下起了如此的大雪,那么越后想必早以大雪纷飞,管领殿下的援军已经不可能期待了。” “长野信浓守虽然凭仗箕轮坚城,粮草军资,储蓄丰厚,且有兵马上万,但是上州吾妻和武州松山同时告急,想必也是抽不开身了。甚至长野信浓守都有可能有所危急,不可不察。至于求取骏河的今川治部大辅殿下的援军那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山内义胜看着小平太,敲击着地板不住的思量,“信州既然如此大雪,关东想必也就这一两日了吧?” “未必,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道理大家应该都懂吧。信州越后身处群山环绕之间,气候相比关东寒冷许多。而豆、相、武、总等州全部临近大洋大海,气候尤为温暖,起码还有半月至一月的时间才会下雪。” 山内义胜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是关心则乱而已。 至于某些不知道的武士,也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毕竟正紧出身的武士,读书识字都是必修课,汉诗这种很多人也学过一些。平原比山区气候温暖这种事稍稍讲解一下,结合实际马上就都能明白了。 如今中山道断绝,从信浓直接支援武藏就要发兵攻打小县郡或者佐久郡,在这种天气下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且不说武田晴信或者村上义清何等样人,凭其士马精强,坚城大镇,打通道路一个月都不够。而眼前的雪只要下那么一天就能有半米厚,别说过大兵了,连单独的行人都难以行动。 “当下必须知道关东情势如何,方才有可能应对。为今之计只有穿越诹访和甲斐直驱八王子这条道路了,虽然危险重重,武田大膳大夫的情况也令人担忧,但是其他策略缓急不济。”小平太分析道。 北畠大学接过话茬,:“弹正所言极是句句在理,应当立刻挑选胆大心细精干诚猛的人手直驱八王子地方,与细川chūn gōng直接联络。” 小西原左卫门想了一下,从人群的这头看到人群的那头,有些不确定:“谁去?在座诸位谁有信心能安然赶到八王子?” 大家面面相觑,面上的脸色惊疑不定各有不同,“有谁会说甲斐方言,或者知道谁会说?”小平太直接对着众人发问。 所见的都是摇头,如果是京都的洛音还有几人会,毕竟山内家家学渊源,京都公方之子御门下降。不仅有通晓武家礼仪的个中好手,洛言洛音更是不在话下,可是会甲斐方言就少了。 山内义治此时已经站起身来了,站在廊下听各位家臣的建言讨论,听到这里赶紧下令:“让城内所有士兵全部集合,找会说甲斐话的。” 山内义胜跳起来光着脚踩着雪就走到庭中,一把抢过侍从手里的法螺。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气沉丹田,鼓足了中气呜呜的吹响。那螺声也从城上传到城下,呜呜呜的声音让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城内四周的士兵纷纷集合,层层叠叠的从大手门排列到天守前。 看着这些朴素的士兵,虽然外面下雪了天气很冷,雪化在身上更是冰冷。但是士兵们还是一脸认真的看向站在高处的一众高级武士,对山内义治发出炙热的拥护目光。 小平太一看上上下下都挤满了人,城内的士兵应该已经基本都聚集到了这附近,于是小平太把手拢在嘴上直接大声喊:“谁会说甲斐话,都上前来,快点!” 士兵们一阵骚动,听到了小平太的问话之后,前面的传话给后面的,旗本们也从山内义治身边分散到人群中,往来穿梭,大声询问会说甲斐话的人。很快零零散散的几十个足轻武士就站到了山内义治面前。 虽然没有明白山内义治找他们有什么事情,但是这些平时根本见不到山内义治面的底层士兵们都满脸激动。毕竟这个世道,不怕被驱用,只有被驱用了才有可能立下功劳,才能被提拔被任用。如今山内义治找他们肯定是有任务要发布,这就是他们的机会所在了。{掌握一门外语多么重要!} 可是还没等问话,一名浑身湿透的使番冲到了城门口,大声呼喊着急报急报。要挡在上山道路上的士兵们让开一条道路,给他通过。 众人让开一条道路,那使番骑着马就冲上了城,在大广间庭前跳下马,跪倒在山内义治面前,呈上了一封书信。 山内义胜一把抓住书信拆开书封然后递给他爸,山内义治接过来抖开叠好的书信,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 又把书信交给了山内义胜,然后似乎已经处变不惊的说:“甲斐的老虎动了,诹访的一千二百兵已经南下去了。” 正文 关东乱局波荡深 甲斐的老虎果然没有放过这次机会,小平太听了这个消息到反而镇定下来,诹访一万七千贯的领地武田晴信只动员了区区一千二百人,那么按比例五万多贯的甲斐大约也就动员四千人。 两厢一合计,五千人的军势不可能对甲州口的八王子城产生什么巨大的威胁,八王子可是刚刚兴建起来山城{历史上是由北条氏照在过继进入大石氏之后选择八王子修建新城的,这里提前出现了几年}。说句难听的,等闲你武田信玄来个万把人那都不够看的,城内chūn gōng大夫有一千多足轻,粮食也储备了不少,只要开春雪化,越后天兵一至,管你来的啥全部化为齑粉。 山内义治没小平太这么豁达,那都是他的领地怎么可能放心。还是准备挑人穿越甲州去八王子联络细川chūn gōng,几十个拣选出来的足轻武士他一一考较了一下应变和胆气。然后吩咐人去找来町内和甲斐有生意往来的几名商众,方便伪装。 至于为什么呢伪装商人不怕呢,Rb从战国时代初兴,到江户时代定型,过年要吃年越荞麦面和黑豆,至于年糕到反而不是过年必吃的食物。黑豆{kuromame}在日语中与辛苦认真谐音,价格也不昂贵,甚至说极为便宜,虽然味道不大好,但也是平民的年节必备食物。 甲斐虽然四面环山,完全是个盆地。但是釜无川和笛吹川冲击出来的河滩非常肥沃易耕。所以除了后来很有名的山梨产稻米,同时也是荞麦的产地,甲斐这个不需要通过外购,但是黑豆却是信浓的产物{因为黑豆实际上是喂马的饲料,所以在信浓种植就很容易理解了吧}。 而山内义治就准备让拣选出来的足轻和武士假扮成商店伙计雇佣的苦役力夫,然后每人背上一大布包黑豆,由真的粮食商人带着穿越甲斐,伺机进入八王子地方。 小平太认为这个办法是可行的,众所周知的甲斐国实际上是一个盆地地形,四面被群山环抱,南方海洋的湿润暖气和北方大陆的寒冷湿气都被群山略略阻挡,这也就导致他冬天虽然一样寒冷,但也正好比信浓晚落雪十日左右。武田晴信也是趁这么十几天的空档发兵,时间点掐的极好。 而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以往就会趁着落雪前的日子背着信浓群山的特产南下远江甲斐和骏河兜售,这个身份不易受到怀疑。毕竟打仗是生活的一部分,但生活的全部并不是打仗。家属们还是要慢慢准备起过年的东西的,这是很好的一个掩护。 挑了三个胆大心细的人,参杂进入三队南下的行商队伍。会有人质疑了,商人重利轻别离,也许哪个商人直接就把使番卖给武田晴信了呢。所以不要说什么山内义治心狠手毒,他只是把商人和其他力夫的家人监管起来。即使是几代在山内经商扛活的商人町众,忠诚应该没啥问题。但毕竟事关大局,他由不得出什么差错,要是被出卖了算啥。还是监视起来,等你们安然返回再释放。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于关东大规模反乱的事情,这种消息百分百瞒不住的,大部分武士足轻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山内义治却由于大雪不能动员军势去救,只能解散掉入城集结协防的士兵和他们的家属。 但是江尻地方的士兵还是准备尽力动员起来,然后沿海道过今川氏的领地,进入相模支援箱根权限金刚王院座主小田原城代河田长亲,伺机向武藏国窥探,设法支援八王子地方。间接或者直接支援到细川chūn gōng,保证八王子领地的安全。 都吩咐安排了下去,好像一切也都归于平静,但是整个山内府中城却并不如表面风平浪静。小平太和纲良叔父退城以后坐在屋子里商量,各自发表意见。 纲良叔父在城内执勤,多少还知道了一些其他事情,长野业正以及他的西上野联军的根本终究在箕轮左近,对于武藏松山城的岌岌可危似乎已经持放弃的态度,摆明了先守住上野箕轮地方然后等明年上杉辉虎来做主的意思。 至于在平井{原本的关东管领居城}、廊桥{原廊桥长野氏居城,后来让渡给上杉氏}、馆林{原管领重臣赤井氏居城,但是狗贼投靠了北条氏,被剥夺所领}等关东上野上杉宪-政御料领的上野监视役甘粕长重{景持}似乎也是一样的意思,他也是聚集起士兵坚守各重镇,坐等下雪乱兵退去,而后等他的老板上杉辉虎明年开春大发越后雄兵来主持。 小平太听完表示理解,上杉辉虎在关东各国都留下大将镇守,但是不可能设置一个统帅关东群雄的人。个中道理大家都懂,宁可这样各自分守,局面被动,但是只要能守住到开春,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完蛋。 更何况上杉辉虎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一门兄弟或者长辈,上田长尾政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古志上杉景信能力不足以统御诸将,椎名景直年纪还小不堪任用,山本寺定长要守御不动山城防备北陆一向宗势力,至于山浦氏,不好意思绝后了,以后还要山浦国清{村上义清之子}来继承呢。 更何况尾张的亲兄弟几个月前才刚刚互杀完,上杉辉虎何等人物,不可能让谁统帅关东群雄的,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小平太又问纲良叔父对于北信村上义清的看法,这就很浅显了,他也认为村上义清就是先下手为强,扩充自己的实力,以期将来能抵抗住上杉辉虎的进攻。反正让他一仗没输就认怂是不可能的,除非被打服,这种枭雄似的人物,轻易压制不住。 两个人商议许久,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各自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小平太去操场果然发现平时天天早到的山内义胜并没有来,倒是那些武士和小平太的步兵们还是踩着积雪来操场训练铁炮装填,他们起码要到年前一个月才会歇下来,这点自觉都还是有的。 等了五天,前往今川氏的使番终于跑到了山内。 正文 今川治部怀异心 山内氏的重臣们在城内敲响的钟声中再度集合起来,大家互相交流着各自的看法和见解,以及对今川方面情况的预料。那名使番这么急急忙忙的赶回来,应当能穿回不少消息。当然这些消息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坏的。 小平太看着这名满面风霜的旗本,尚未来得及换衣服,不过是把厚重保暖的披风解下,就在此处等候了,人看起来也很疲惫。 不过此时顾及不到这些了,大家都屏息静气听那名旗本说话。 原来这名旗本日夜不休策马加鞭,沿着连川到了江尻休息了一夜,然后通报了高天神城今川氏的守将。获得允许之后,在今川氏一名使番的陪同下急赴骏河,没多久就飞驰到了骏河府中城。 所谓烧香烧对香,拜佛拜对佛。有些家长祈求孩子学习好结果去拜四大天王,有些店家祈求生意好结果去拜文殊普贤。你这不是开玩笑的嘛!这玩意儿根本就特么没找对人啊! 这名使番当然是明白人,首先求见骏河今川氏的家宰太原崇孚雪斋禅师,根本就没见着人,人家直接称病不见了。说的这名旗本愤恨不已,明明几个月前还在小田原给今川义元出谋划策智计百出,夺取伊豆也丝毫不见拖泥带水的,这才过了俩月居然就重病不能见客了。这摆明了就是太原雪斋不想见人,都是借口! 这名旗本无法,硬闯了今川氏家老,今川义元上台的主要助手,如今也是今川义元统治层中心人物冈部左京进亲纲的家宅。也就是他闯进去了,然后在廊下足足站了两个多小时,冈部亲纲无法再拒。 可面是见上了,冈部亲纲也很是热情,好酒好菜,娇姬美妾一拥而上。可咋们身怀使命是吧,那名使番很是急迫的询问关东的境况。冈部亲纲看遮掩不过,然后就和他打太极推手,一问三不知,最后根本啥也没问出来,只是透露了今川义元提兵去了兴国寺就不肯再多说。 这名旗本无奈,当夜就飞驰到了兴国寺地方,然后又是等待,人家以夜里不能开城门为由不让他进城,不过好歹是盟友,派人在城外找了个农家给他吃了一顿饱饭,又生了火铺了厚厚的铺盖。 可是这种情况火急火燎的,人哪儿睡得着,急得嘴里都生了泡了,第二天天刚亮,还降着霜呢,这人就赶紧去城外求见,城内让他九点开城门以后再来。他也明白这是托词,就坐在人家城门口,硬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冷地砖,今川家看已经拖不下去了才把他迎进城。 先说今川治部大辅在用早饭,又说治部大辅见客前要换礼服要梳洗,总之各种各样的理由,最后今川义元才姗姗来迟,出来见他。 旗本赶忙呈上山内义治的亲笔书信,并希望立刻前往伊豆地方了解关东的具体事态发展。今川义元只和他说了一句晚了,伊豆也进不去了。 豆州和相州地方的北条氏旧臣一时蜂拥而起,呼啦啦三四万男女老幼,整个豆州和相州彻底乱了。 听到这里小平太回过劲来,相模一国就被上杉辉虎前前后后掳走六万人{小田原町就五万人,还有杂七杂八国内没跑调的},怎么可能还能蜂起三四万人。那名旗本说他也奇怪,但是上杉辉虎要钱不要命,六万多捕虏生口刚出发,先是被小平太截住,马上释放了好两千工匠以及家属。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主要是为了修缮镰仓鹤冈八幡神宫而截流下来的人手。 把小平太截流的人口不算,才走到河越地方就被北条氏赎了一万多人,等出武藏时已经三万多人被赎走或者自赎了。到上野廊桥地方时只剩下几千名手艺工匠和有力商众没卖,最终裹挟回越后春日山的也就这几千人而已。 在座诸将听后慨叹不已,这下仅仅相模一国就起码有五万多人都成了最坚定的反上杉辉虎势力。这还没完,由于紧接着的各种转封,上杉家实行六公四民的年贡规定,北条家则实行四公六民的年贡,今年秋天本来就欠收{之前打仗,战火波及的地方肯定拉倒,战火没波及的地方男子也去打仗,根本没多少壮劳力种地了},结果上杉家还加收年贡{就是多收两成},随便谁煽风点火一下肯定立刻bào zhà。 如今今川义元拥着今川助五郎{北条氏规},已经调发了骏东三千余人进入伊豆平定伊豆的乱局。今川义元胃口可不小,准备趁势全取伊豆国。而今川助五郎就是他插手相模的最好筹码,人家是正儿八紧的北条氏康嫡亲的儿子,只要运用得当,就能发挥奇效。 这些小心思,不用说谁都明白,今川拖着不见山内使者就是在拼命吃伊豆的地盘,镇压或者说接收那些因当属于上杉辉虎势力的地盘。等于河田长亲在伊豆那点知行都要被今川义元接收,河田长亲已经要变成光杆司令一个了。 小平太不由得cao了一句,今川义元真是脸白心黑的典范。 表面上说帮上杉辉虎平定伊豆的反乱,一副大义凛然、光辉伟岸的形象,实际是在吃上杉辉虎的膏,喝上杉辉虎的血。 伊豆这摊子烂事就不去说了,相模的情况也很恶劣,小田原城之前被彻底平毁了周长五里的宏伟土垒,宽逾四五米的水堀也全部填平。之后作为前出的三城全部拆了材料运去了镰仓修缮神宫,如今小田原只剩一个没有壕沟的的二之丸和本城天守居馆。防御力已经不算出众了,能不能扛住三四万一揆的车轮战很难说,毕竟河田长亲手里只有几百个上杉辉虎留给他的足轻。 小田原这事也已经是一摊子烂事了,北条旧臣兴风作浪,今川义元虎视眈眈,已经是一盘别人桌上的菜了。小平太和山内氏的诸位家臣都默默替上杉辉虎心痛了一下,小田原基本算是拉倒了。 至于更远的局势今川义元是不肯说还是不知道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今川义元由于和武田氏也是姻戚,所以他透露了一句,武田氏雄兵约六千已经进入津久井,进入相模! 正文 谁以关东为棋局 小平太和山内义胜对视一眼,发现一个不对的地方。小平太没开口,山内义胜却开口道:“小平太你先说。” 小平太又看了一眼山内义治,他也点点头。于是小平太就问那名旗本:“可从骏河治部大辅处得知武田氏大军的将帅?” 那名旗本并没有那种小白下属的一问三不知,能做到山内义治侧近旗本的人物肯定是你吩咐的我全部做好,你不吩咐的我准备万全,随时听你吩咐。很明显的他也了解过武田氏这回发兵的消息情况,“据闻先手是小山田越中守。” “可是都留郡内小山田氏的小山田越中守信有?”小平太此时手边没有竹杖给自己敲了,只能双手合拢,沉吟着慢慢发问,而且这绝对不是多问,因为甲斐武田氏此时有三位小山田信有{一说为堂兄弟,一说为堂叔侄,总之同一时间有三名小山田信有},必须问个清楚。 “没错,是小山田越中守信有。”那名旗本点头应是。“那先阵有几人?是否都是小山田氏的国众?”小平太继续问道。 “据闻先阵有二千众,全部为郡内小山田氏之兵。” 恩~~ 这下子但凡有点脑壳的都发现不对了,按山内家的估计武田家动员了五千多人,按今川义元的说法是动员了六千不到。 而他势力下的两个大国人势力{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佐久的大井氏,就是被武田信虎打趴下以后,连女儿都送来给武田信虎做老婆的大井氏,先后抵抗了武田氏的侵攻两代人十余年之久},诹访上下大社大祝家的诹访满邻诹访赖忠父子动员了一千二百人,郡内小山田氏小山田信有动员了二千人。这两个大国人众势力就动员了三千二百人了,那么也就是说,这次动员的甲军极有可能全部是国众豪强炮灰。武田晴信的甲斐本部包括饭富、板垣、教来石、驹井、土屋等人居然都没动,都在养精蓄锐。 这不过是其一,另外武田氏大军居然没有去武藏甲州口八王子,那么团团包围住八王子的又是谁?如果只是纯粹的一揆暴民,凭三十年烂仗达人细川chūn gōng的本事加一千多从山内带去和招募的常备足轻,等闲三五千一揆根本困不住他。 撇开八王子,武田军五六千人进入津久井,在相模他能有什么动作? 而在伊豆和相模也弄些了沿岸领地的里见义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今川义元总不可能直接动手捶房总水军的信船吧。不说骏河水军能不能捶地过房总水军,此时里见义堯也是七八万贯的豪强有力大大名,随时都有能力通过水军扑到伊豆来干仗的。这也是一个不解之处。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东国为棋局,众生为棋子,前后十数国,尽数涉其中。 真是好大的手笔,这个人不能说是棋手了,简直就是操纵棋局的操盘手了。小平太不禁手心都攥出了汗,思绪混乱。是自己想的太多,还是真有其人。 而且各种各样的巧合都同时发生,这甚至都不像是人类所布置或者谋划的局面。像是老天爷都在做推手,在搅乱这盘棋,这盘牵连甚广的大棋局。 也许这其中有些事件是由某些人在阴暗处推波助澜,但更大的乱局又是谁的计策谋划呢?整个东国哪儿来的如此智谋之士。 北条氏康早就凉了,太原雪斋禅师不至于刚刚和山内缔结姻戚就立刻过来伤害山内氏吧,武田晴信倒是有动机有手段,而且手上也有落子下棋的资本。可是他根本没有去甲州口八王子啊,动向非常迷。 至于山本勘助这位传说中的名军师,存不存在就要先打着问号?需要去仔细探究。就算山本堪助真的存在,那也应该劝武田晴信全力进取北信浓,击败村上义清啊。 剩下的能称得上智谋无双之士的只有一个真田幸纲了,可是真田幸纲才被村上义清打跑去投靠长野业正。 身为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是知道很多历史大事件的进程,你也许可以知道甲斐的老虎和越后的飞龙都会中道崩俎,壮志不成。也许会知道活命最长的老乌龟会熬死所有英杰,最终夺取天下。可是,当此之时,在这种不能预见的历史进程中实在无力,而且受环境所困,还无法谋求改变。 还是消息太少了,真的太少了。如果有全面而及时的消息网络就好了。 小平太看向山内义治,“主公,本家可有忍者众?” “你是说忍军或者那些乱波?”山内义治歪着脑袋,有些奇怪小平太问这个干嘛。 “难道这些人不能传递关东消息吗?”小平太没有具体了解过战国时代的忍者,有些不解。 小西原左卫门是旗本笔头,日常处理山内义治的很多文书,大抵知道这事,“这些乱波打探消息是有的,不过大多都以某些身份混入当地,有些已经化为常人,不能分辨了。虽然关东也有些乱波常驻,日常也有消息传来,但是如今大雪封山,鸟兽绝迹,怎么可能传来消息呢?” 小平太听了这话也觉得没错,普通忍者不就是混迹于普罗大众当中打探消息的嘛。说的再神奇也不过是人啊,人在自然面前渺小无比。{忍者这玩意,绝大多数,绝大部分,都是通过江户时代的都市传说和小说绘本越传越玄。很多人认为的忍者都是完全杜撰臆想出来的东西,那些神乎其技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江户时代的小说里瞎编的。} 山内义治倒是见识广,“我在京都有见过能使幻术,使傀儡,驱鸟兽的乱波,不过那些人太少了,一时也见不着。” 能人异士也许是有的吧,神神鬼鬼的东西,看着非科学,也许也是存在的。只能说传言里面,什么都有可能。 “至于忍军嘛,也就是àn shā,破坏这些,有些用处,鸡肋而已,况且用了还为大家所不齿。”小西原左卫门补充道。 得了,做不得什么忍者梦了,还是要等穿越去八王子的人的消息。 正文 惊涛巨浪八王子 自从关东反乱的消息传来,到如今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从一开始的惶急忙乱,到如今的麻木等待。山内氏的诸将听到的都是一个又一个不停的坏消息。 如今唯一还顺畅的关东通道就是今川氏的伊豆地方,这一个月的时间,今川义元除了里见义堯那点地盘没敢动手之外,几乎全取豆州。 今川义元的图谋得逞,也不再遮遮掩掩,山内氏的使番也终于进入伊豆,并得到了相模的部分消息。 河田长亲是智勇兼备的大将,在相模大乱初期就有所准备。他直接将上杉辉虎留下的数百兵在小田原笼城,并派人知会玉绳的安田景广和房总的里见义堯。当然事情也如他预料的那般,安田景广也遭到袭击,同样开始在玉绳城笼城,而里见义堯遭到了下总国人的群起。 下总那些遭到上杉辉虎减封的国人豪众,其实并没有战败损失,他的军力很是完备。在小田原开城之后下总国人们一股脑的跑来小田原请罪,上杉辉虎又是那种只要别人低声下气哀求他,他就会宽恕的性子。以至于除了领地减封之外,连罚款或者人质都没有让他们交出。 这帮人在镰仓鹤冈八幡神宫表面无比崇敬的配合上杉辉虎继任关东管领,改名换姓。暗地里的不满再就滋生了,只等一个机会而已。而如今北条旧臣大乱,上杉辉虎被困越后大雪,不会再有更好的时机了。 而他们fǎn gōng的小弓赖纯和里见义堯,小弓赖纯爸爸足利义明都战死了好几年。连同他叔父基赖和很多继承自祖父足利政氏的家臣武士全部战死在了国府台地方,如今家臣星散,武士凋零,一时半会都在仰赖上杉辉虎派来的家宰中条藤资的二千越后兵统治刚刚恢复的小弓御所。 里见义堯在小田原下死了几十个武士,这对于一个数万贯的大大名来说虽然不是伤筋动骨的损失,但也算不小的内伤了。不过他新得了船桥二千贯文,足柄郡和下豆地方数千贯文,只要消化了就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他根本没来得及消化,万喜城就遭到了数千人的攻击,没办法,他也只能带着五千人去迎击,相模那点领地完全顾不上了。伊豆的地盘到是有房总水军强力援护,所以百无禁忌,无人敢惹。 本来北条氏一揆众的实力不足以快速下城{指小田原城},等关东也下起大雪,那么大家都要回家洗洗睡。等明年上杉辉虎越后大军一来,北条氏五颗人头就是这些人的最好榜样。 可是最大的变数武田晴信的甲军来了,反正武田晴信驱的是自己的国众,他也不心疼,直接采用正攻法。已经凋零的小田原城,在六天的强攻下终究破了,河田长亲搭上了里见氏安排的船只亡命安房去了。 以河田长亲的败亡为序幕,上杉辉虎在相模国的统治几乎宣告结束。五万一揆众加上五千甲军对人心惶惶的玉绳城一鼓而下。安田景广好不容易逃了一条性命,直接钻了山沟往武藏跑去,相模一国就这样被北条氏恢复了。 而武田氏出手的最大原因就是年仅三岁的武田菊与北条氏直结缘,没错,四岁的男孩娶了三岁的女孩子。北条氏直做了武田晴信的女婿,同时北条氏割让了津久井地方,等于让武田晴信获得了进入关东的孔道。 武田晴信帮自己女婿恢复江山,怀的什么心思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而北条氏如今的局面就算是饮鸩止渴也必须为之。 好在北条氏直的两位叔父是刚强果断的人,完全不容许武田晴信让北条氏直去甲斐府中完婚的要求。虽然有些附属意味的与武田氏订立了婚姻同盟,但仍旧保持着独立大名的姿态。 通过武田晴信的援助,北条氏得以调动最后的力量席卷武藏国。于是八王子的细川chūn gōng和河越的北条高广都被武藏的一揆众和北条氏所动员起来的七千众大军所包围。 至于岩付和江户的太田资正呢,由于武藏国内也爆发了大规模的一揆,本来大家其实都是自己人,太田资正想着以自己武藏国人之首的身份,去打个招呼,安抚一下,再花几个钱就能平息下去。然后就可以提兵去救援玉绳或者河越。 结果完全如同历史上发生的事情一样,他看不上的那个嫡长子太田氏资直接跳反趁他出城,二话不说拉起小弟夺了岩付城。等太田资正逃奔江户时太田康资在北条氏的重贿下,卖了岩付太田氏,重新树起江户太田氏的大旗。 太田资正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同时遭到长子和同族的背叛,喟然长叹一声,带着几十名随从,已经不知去向了。 岩付众{值得一提的是,岩付众可动员士兵一千五百人,其中乘马就有五百,这个骑兵比例应该是全日本最高的了}和江户众三千多人蜂拥到河越城下,加上三千多北条军,强攻了五天。北条高广一看形势不对,极有可能要守不住了,带着五六百残兵败将一路往松山城跑去,结果松山的长野业正居然因为上野紧张弃城而走。四面八方都是北条军的北条高广哀叹一声,被追击来的北条方藤田氏邦攻击,力战之下被擒,不得已投了敌。 而武藏葛西城的大石氏照,配合下总的国众。虽然进展不大,但是中条藤资和里见义堯都被拖住了。下总的梁田晴助一切以保住足利义氏为目标,这位足利义氏的老婆还是北条氏康的女儿,于是两不相帮关起门来笼城死守。反正不管谁来关东将军总有点面子不会被苛责。{最多就是名誉再扫地一次呗,反正京都的公方都被人三天两头赶的到处跑,古河的公方也没啥丢人不丢人的。} 倒是武藏忍城的成田长泰不知道心里是咋想的,居然没有按照历史轨迹发动叛乱,反而向平井的甘糟长重汇报了武藏的局面之后开始看戏,也是两不相帮,死守关东的坚称忍城。 如今八王子已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了。 正文 不动如山老细川 关东的局势日渐明晰,遮蔽在八王子上空的阴霾日益稀散。 最终伪装前往八王子的武士有一个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跑了回来,山内义治也终于得到了细川chūn gōng的亲笔书信,证明他还活蹦乱跳的。 在关东上杉方一片败势的情况下,细川chūn gōng在八王子为啥还守的稳呢,这不由得说起了他的出身和门第。 细川氏和山内氏都是足利氏分家,当年都是从下野国足利郡走出来的足利氏后人,人家做顶尖武家贵族已经几百年有二三十代人。别看现在你叫山内某某,我叫细川某某的,五百年前肯定是一个爸爸。 和后北条氏这种不过三代人的暴发户的传承大有不同,细川chūn gōng自己是家禄一千余贯文的高级武士,他爸爸,他爷爷,他们家往前翻二十代都是高级武士,最往先人家爷爷的爷爷是管领。就是那个代替年幼将军处理天下政务,有三管四职清华高门的荣耀,有严格的家教传承和身为源氏一门嫡流分家的武家贵族的骄傲。 这种旧式的武家贵族,和泥腿子出身的武士们最大的区别就是他自身的家教传承和傲人的出身。他认为武士天生就应该忠勇侍奉主公,领民就应该每天下地劳作,种大米织棉布供养武士,武士再反过来用刀剑保护自己的领民。大家各司其职,严格的服从尊卑的封建秩序。 这就是他们这种旧贵族和穿越的那些艹天艹地艹空气的男主角们最大的不同,细川chūn gōng到了八王子不是想着扩充实力,四处干仗,打架斗殴,鱼肉百姓。 他想的是要几年之内把八王子的百姓降服,让他们接受山内氏的统治,做山内氏的顺民,从身体和心灵上都接受他们的主人叫山内义治这件事。 然后细川chūn gōng他可以安静的干上几年,把八王子彻底消化进山内氏的战车之后。等自己过几年老骨鞭打,儿子细川采女继任山内细川家主,也许又加封个几百贯文,美滋滋的继续把他这一支细川的家名传承下去。 说他不思进取也好,说他是仁而爱民也好,反正细川chūn gōng到了八王子,第一件事是宣布五年之内不检地。一下子就把八王子当地北条遗臣的反抗度给降低了不少,你们山内家这么识相,我们这些地侍国人也要给面子啊,不管我心里服不服你的统治,也不管你细川chūn gōng到底是一个什么货色的人,但是不检地就是棒,就是好,就是爽,不检地的就是好领主。 细川chūn gōng又看到百姓流散,春耕延误,估摸着今年收成不会太好。又有上杉辉虎送的好几千贯文现钱,索性连今年年贡都全部豁免了,大家都到八王子来给我扛活吧。帮细川chūn gōng把八王子从山脚到山顶的台阶大修了一遍,木制的城壁也加固加厚然后增建了出丸和望楼。 所以说细川chūn gōng是旧贵族呢,领民每年来七天普请那是封建义务,要自备干粮工具的。可是细川chūn gōng是大规模的筑城普请,前后将近两个月,他不仅豁免了年贡,还每人每天两个杂粮饭团,来干活就有的吃,结果全八王子的男人都赶来干活了。 他反正财大气粗,有的是钱,一方面去未经战乱的下总下野常陆等国买粮食,一面还和老母鸡似的在八王子屯粮食。再加上他人手足啊,索性就把八王子整个山都给砍秃了,好木材直接拿来修城,剩下的收集起来给领民生火取暖。 结果把八王子修的固若金汤,这座坚固壮阔的城堡宣示着山内氏的富裕与强大,更加让八王子的百姓认同山内氏的统治。 更好笑的是,北条氏的家臣来骟动八王子的国众豪强,结果整村整庄的一个男人都没有,所有男人都去八王子城下吃细川chūn gōng的饭团去了。在哪儿干活不是干,给细川chūn gōng干活还有饭团吃。 结果在整个关东暗流涌动,被煽动起来的北条旧领国豪地侍数不清的情况下。整个八王子愣是没骟动起来,因为这特么的没男人了呀,总不能去八王子城下骟动吧,细川chūn gōng上千人的武士足轻在那里看着呢,?嫌山内家的刀不够快吗? 等天气渐冷,八王子整备完成,细川chūn gōng又招了一些单身汉或者流民青壮。整个八王子城内满满当当的有了一千五百守军,还全部是常备足轻,铁炮足轻就有五十人,弓足轻更是二百多。 然后他在四十年烂仗经验的驱使下,敏锐的认为今年入冬前可能会有点事,所以习惯性的在储备完粮食和武器装备之后开始闭城固守,等待关东的大雪降临或者他预计会发生的小规模sāo luàn或者一揆发生。 果然没多久,武田氏领内动员的消息就传来了,他当时还在想估计信浓又有一番腥风血雨了。还没?等他的想法实现,就听说松山和河越遭受攻击,这个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不就是区区的一揆吗,都是小问题,随便打打就完事了。 可是他等来的是北条氏大军三千和数不尽的上万一揆众,趁着道路还勉强联通,他立刻派了数名使番冲回山内报信,并继续固守。 而赶来的北条军也被恶心到了,细川chūn gōng这个老乌龟,把八王子城修筑的和乌龟壳一样。然后八王子的国人豪族们由于之前的种种,大多数选择暂时性的作壁上观。毕竟这些人十几年前还在和后北条氏拼命呢,要不是扇谷朝定在河越夜战的时候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也不会跟后北条氏干。如今山内氏看着人不错,不检不入的,背后还有上杉辉虎这条举世第一的大金腿,谁胜谁负不清楚,先看戏最好。 虽然在北条家的人海战术下山脚的出丸和外城被攻陷了,可是山坡上的本丸守的轻轻松松,人手也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粮食,饮水,武器都够,关东也下雪了,北条氏也只能含恨退兵,大雪天打仗不存在的。 听到了这个消息,山内氏诸将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派细川chūn gōng这种四十年烂仗达人去,稳如老乌龟。 正文 迷离变乱关东局 细细读完细川chūn gōng的书信,山内家的众人都放下心来啊,如今下了深深大雪,根本不可能打仗,细川chūn gōng起码这三个月内没有任何问题。 如今只要等明年雪化,就可以率兵前去支援。可是上野信浓道路为村上义清所阻隔,相模武藏的道路被北条氏直所阻隔。两个都是不是好对付的存在,只能等上杉辉虎大发越后兵进入关东,先把村上义清捶回家,然后还要攻克松山和河越才能联通八王子。 另外武田晴信的动向很迷,他帮自己女婿恢复了相模,得了津久井就收兵回甲了,主力根本没有动用。他明年开春肯定有什么图谋,这一点难以猜测。 北条氏这一波大sāo luàn之后,相模除开津久井全部恢复,武藏大半恢复,下总的盟友势力也勾连了起来。又变成了十二万贯的大大名,重点是北条氏自己内部居然没有发生内讧。 战国时代,兄弟阋墙的情况太多了,叔叔抢侄儿的家业那更是一种日常。毛利元就不就是吓死了自己的侄子上的位,里见义赖那位神勇无比,在三船山捶的北条家羞耻惨败的哥哥里见义弘四十来岁就死了,他的家业不一样被自己亲弟弟篡夺。 但是北条氏很利索,大石氏照和藤田氏邦等氏直的叔父们全部不改回北条苗字,以示共同辅佐北条氏直承继家业。到是北条长纲{幻庵}之子北条氏信还留了北条氏的苗字,不过失去了伊豆众的北条长纲这支人马反而是最弱的。{确实很稀奇,战国比较少见的,实力强大的弟弟居然没有起来反叛哥哥的统治,北条氏政这一帮兄弟算是很同心协力了。} 所以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上次小田原之役就应该听上杉辉虎的意见,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qiē fù,十五以下的全部送善光寺出家,抱一个一两岁的孩子弄个两万贯安堵。要是这么办了哪能有如今的这些破事,{当然啦,当初要是这个条件,就凭小田原城的水平起码还要打半年}早就在家安心睡大觉了。 当务之急是联络越后的管领弹正少弼上杉辉虎,他只要一出马,关东这群宵小起码一多半就立刻会城头变换大王旗。以这些杂鱼做头阵,别看北条现在闹的挺欢,指不定又被捶回原型。 而且这次一定是要除恶务尽了,反正今川义元拐走了一个北条助五郎,北条家也不会绝后了。 怕就怕甲相和睦,上杉辉虎面对的就是北条一门众的上万大军和甲斐老虎的一万多众。这样的话,杂鱼们就指望不上了,要靠上杉辉虎自己上的话,他的八千人就不敷用了。 小平太从山内义治的居馆回家,府中城内今年新年的气氛淡薄了不少,大家都知道八王子被围的消息了。不过人心惶惶倒是没有,毕竟还没有谁能够打进山内,没有切肤之痛的大部分人更多的也就是表示一下焦急或者不安。 和纲良叔父一道坐在火塘旁边,向上杉辉虎派信使这种事不用他两操心。他们两个想的是明年肯定是全领万rén dà动员,就是不清楚走中山道还是走东海道。 走中山道就是配合长野业正等人捶村上义清,走东海道就是打侧翼,威胁北条氏的小田原,然后由上杉辉虎从越后再打穿一遍关东,双方胜利会师相模。 两个方法各有优劣吧,纲良叔父认为八王子危急,最后山内的军队肯定是设法快速打通信浓上野的道路然后支援过去。小平太估计山内义治也会这么做,毕竟汇合了上杉辉虎最保险。 等吧,新年很快就会过去,大雪一化,关东的乱局就会再起。 在山内上下紧锣密鼓地筹备着来年开春出阵的事宜,倒是又有一名使番冒着大雪来到了山内府中城下。 带来了信浓木曾谷名主木曾义在去世的消息,这位被称为“风流太守”的源氏名门之后走完了他六十多年的人生路。 这位也是战国早期的风云人物,东征西讨,南侵北战,马上渡过了半身。后来与飞驒地方势力和睦,参与进信浓各大名联合对付武田氏,一败再败。想必最终是在失意中不甘的去世的吧。 他的儿子,早早就继承家主之位的木曾义康将他父亲去世的消息通传给了信浓四面八方的领主。提前继承了当家家督就有这么一个好处,避免了家中因为继承人而产生的sāo luàn,提前继承也使得木曾义康早早培养了心腹控制了军队。所以他不用和小四学习,隐瞒自己那位老虎爸爸的死讯三年,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我爸死了,木曾家我当家了! 如此这般,信浓四大将自此仅剩村上义清一人硕果仅存,诹访赖重被武田晴信幽闭死,小笠原长时被村上义清和武田晴信暴捶之后跑路,木曾义在好歹老死故乡。信浓如今算是一家独大,村上义清八万贯的庞大实力虎视他南方的山内氏和武田氏。 至于死了爹的木曾氏已经不在各位的眼中了,自从武田信虎被信浓四大将合力扛住之后,这帮人就内讧起来。如今的结果么不言而喻,木曾氏已经惨的只剩下木曾谷七八千贯的小小领地咯,飞驒和美浓的那点祖上传下来的地盘也早就被蚕食殆尽了。 曾经源义仲提东国雄师上洛入京何等的威风人物,哪曾想自己的子孙混成这惨样。更不会知道按历史走向,木曾家在不断的表里比兴之后会彻底失去领地变成屁民呢。 反正这等小势力的存亡不是山内家这种五六万贯的大大名所在意的,山内氏诸人所在意的只有开春雪化,出阵关东。 鉴于信浓和上野道路的断绝,除了继续冒险派人走这两条路之外,山内义治还派人经过木曾谷过飞驒,直接去上杉辉虎名义上控制的越中半国,然后坐船去柏崎,就能顺利到达春日山了{这里关于冬天穿越飞驒的问题,飞驒雪量最大的时候曾经有过积雪三米多深的情况,理论上冬天去走就是一个死字。但是历史上佐佐成政为了和德川家康结盟对抗丰臣秀吉,曾经在冬天数十人穿越飞驒的豪雪并且毫发无伤的到了滨松见了德川家康,所以派上三个五个使番穿越飞驒去越中在理论和事实上都能行得通。至于三米深的积雪和零下十几度的问题,怎么解决我也不知道,想知道的大哥可以去问佐佐成政,谢谢!} 这些使番也算是历尽了千辛万苦,人都要冻chéng rén干了,终于到了春日山,而山内这边气候也慢慢暖和起来。 封冻的连川表面还覆盖着积雪,寒冰下却已经欢脱的流动起来。堆压在信浓群山森林上的皑皑白雪时不时的被大树抖落下来,一丝丝的绿意逐渐出现在山内的各个地方。 甚至小平太觉得早上还似乎听到了南来小鸟的欢鸣,春天确实按着他应有的脚步来到了。 不因为人力的原因,悄悄摸摸的就来到了,山内氏集合三军的时机也来到了。 小平太也把训练停顿了一个冬天的铁炮足轻们都提拉出来打两枪练练手,防止生疏了。 似乎整个山内都做好了出阵关东的准备,新年后的第一次军议也如期而至。 小平太一路看着各位熟人进城,大家都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明显准备跟在上杉辉虎后面大干一场。 心怀斗志的山内诸将排排坐在还有些冷的大广间内,正等待着山内义治发布总动员的命令,却听到山内义治悠悠的说了一句。 “越后的管领殿下不会发兵来关东了.....” 正文 地上神国遥可期 在山内氏诸家臣一片惊叹之中,日本海的寒风吹过北陆的沿岸,但是这寒风也吹不掉盎然勃发的春意。 并不宽阔的泥土路上一队又一队行色匆匆的人马毫不在意的践踏着那不过是刚刚露尖的青草,那点微微的绿意似乎也要被淹没在无数人的脚下。 这些人看着像士兵又不像士兵,有的人披挂着便宜的具足,有的人穿戴着简陋的胴丸,人人手中一支最便宜不过的素枪,枪尖上斑斑的锈迹并不能掩盖这把素枪是杀人利器的本质。 这些行列有些二三十人一队,有些四五百人一队,大多看着像是同村同庄的乡人。再看他们的旗帜,纯白的棉布上书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和佛法为本。 行走的人们也往往口诵着南无阿弥陀佛的佛号,汇聚成震动天地的梵音。 终于,二万余从越中、能登、飞驒、加贺被佛法鼓舞而来的一向一揆军到达了越后防御越中地方的重镇不动山城,他们十层二十层的将守兵不过区区八百人的城堡团团包围住,城将山本寺定长满脸焦急的让使番飞速向春日山的上杉辉虎汇报。 原本就对封建领主无穷无尽的赋税和劳役而压迫的无法生存下去的农民,得到了一向宗的宗教组织之后,坚定了他们反抗命运的决心,树立他们对弥陀本愿的信心。一向宗的组织大大影响和加强了贫苦农民的宗教生活,信徒们集和起来发泄对封建领主的不满,最终信徒们为争取现世幸福反抗沉重的封建压迫拿起了武器。 自认为是弥陀之子、坚信佛力而又获得教团组织这种依靠力量的农民信徒们,思想大为解放,开始无所顾忌的积极行动,他们否定其他宗派的各种教义,轻蔑权威的领国守护、地头等幕府封建武家的权力,拒纳年贡,拒服徭役。 终于在年初,北陆加贺国一向宗本山金泽御坊派出无数的坊官僧侣持着南无阿弥陀佛的法号旗帜,鼓舞起无数的虔诚信众,为了反抗管领上杉辉虎残酷的封建压迫建立一个“地上佛国”、“百姓所有之国”而发动彻底的一向一揆。 尤其以加贺地方为先,一万名久经战阵的“组”{是指在地的国人领主,大部分是地侍这种阶层的存在,有相当的战斗力和组织度}和“讲”{一向宗的基层宗教组织,有时三五户一讲,有时一二百户一讲,扎根于基层乡村,直接动员农兵足轻}的士兵在坊官和在乡领主的率领下进入越中国莲沼地方,越中、飞驒、能登等国的信众们自发的武装起来,披挂着简陋的装具,凭着对佛陀的信仰汇聚入一向一揆的大军。飞驒国定莲寺的僧兵{飞驒定莲寺这一支信众战斗力也颇为强悍,和飞驒的几个土豪都硬干过仗,蹦哒到丰臣秀吉的时代}和信众们甚至武装起上百名乘马武者,持着南无阿弥陀佛的旗帜沿途召集虔诚的信徒们。 整个一向一揆军的队伍哪里还像什么暴民武装,他们既有组织也有军官,全军上下士气奇高,战斗yù àng也强烈。简直是一只当世之间难得一见的强兵,难怪成为搅动战国风云的一只强大势力。 与此同时越后的一向宗本山吉崎御坊坊主也终于下定决心,向整个越后信仰一向宗的百姓和国人领主们发布檄文。 宗教那种令人惊叹的感染力表现的淋漓尽致,原本对上杉辉虎发下重誓,祈愿忠诚一生的武士纷纷抛弃自己立下的誓约,为了自己所信仰的佛陀牺牲一切。 如火如荼的大规模越后一向一揆在转瞬之间就猛然爆发出来,几个月前还汇聚在上杉辉虎麾下的武士和足轻们为了推翻封建守护的统治,dǎ dǎo压迫他们的大贵族大名主和封建制度,毫不犹豫的举起了反旗。 甚至连属于上杉辉虎的旗本武士组也出现了武士趁夜逃亡,前往吉崎御坊投奔他们的佛陀的情况。上杉辉虎的直属武力遭到沉重的打击和削弱,甚至还失去了大量国人和豪族的支持。 另一方面,北陆各地聚集起来的一向一揆大军向不动山城发起了总攻击。不过坚持了区区一天,在呼喊着“南无阿弥陀佛”的一向一揆军猛烈的攻击下,不动山城不出意外就陷落了,山本寺定长带着几十名残兵败将凄凄惶惶的退回了春日山。 随着山本寺定长凄惨的逃亡到春日山城,北陆地方针对越后上杉氏,也就是上杉辉虎的一向一揆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春日山一片惶急sāo luàn。 好在上杉辉虎对颈城郡的控制力极强,使得他有时间收拢大量的粮食武器等必要资源入城,也避免了城下立刻发生sāo luàn的危急局面。不过即使如此,北陆一向一揆军还是快速的攻袭到了春日山城下,没有给上杉辉虎征召农兵足轻进城协防的机会。 中越地方,正当吉崎御坊的与板城首当其冲,因为预备出阵关东而回到本领动员士兵的直江景纲猝不及防,只有区区四五百人坚守城池。他的麾下也有许多武士奉公人带着足轻投靠了一向一揆军,与板城看起来前所未有的摇摇欲坠。 而且由于上杉氏家老武者奉行直江景纲被围与板城,能出面主持中越防守的大将一时之间难以推选出来。中越各地的忠于上杉辉虎的城砦武士只能各自为战,很快的整个中越就一片战火,除了本庄实乃驻守的枥尾城以及长尾政景驻守的上田坂户城之外,大部分小城转眼之间就陷落了。其他中越下越的有力名主的城池也不过是自保而已,短时间席卷了半个越后的一向一揆军和攻破了不动山城的援军胜利会师。 虽然春日山被包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是上杉辉虎继任以来第一次被包围。这极大的挫伤了他作为关东管领的权威{虽然关东管领早就颜面扫地了},连带着上越的扬北众都开始躁动起来。 就这样被将近四万人的一向一揆大军十层二十层的团团包围在春日山城,外援几乎全部断绝,而城内不过只有区区一千余人的守兵,春日山城危在旦夕。 正文 惊疑武田将见兵 转回山内府中城,听到管领居然不发兵的消息,大广间内的数十位家臣或急或气,或恼或怨。 这个消息对山内家来说等同于当头棒喝一般,双方几个月前刚刚订立的婚姻同盟,守望相助的誓言几乎还就在眼前。 另一方面山内氏的众人对于上杉辉虎的援军万分期待,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上杉辉虎不来这一趟,甚至有可能让山内氏部分家臣产生不满乃至于怨恨。 如小平太所想的一般,这些山内武士完全不能平静对待这个惊人的消息。纲良叔父用手捶了一下地,“小平太,管领殿下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以往来看是个豪气干云,忠义无双的人啊。” 纲良叔父虽然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但毕竟十几年二十年烂仗打下来,基本的修养水平还是有的。连他的问话中似乎都透露出了一丝丝的愤怒和不满,以及猜疑。可想而知其他山内家臣的心理活动如何了,小平太不惮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 “叔父莫急,且等主公说完。”小平太用手向下压了一压,示意纲良叔父莫要心急,一切都等听完了来信传言再说。以小平太本人的思量来讲,越后估计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不然关东那么多上杉氏的领地,甚至连自己宠爱过的男人都在关东,上杉辉虎总不会不管的。 “越后的管领殿下不曾想遭到一向一揆暴起,中越下越地方总崩,春日山已被四万余一揆军包围,管领殿下守兵不过一千余众而已,春日山已在风雨飘摇之中了。”山内义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哀叹自己的气运不佳,还是在哀叹上杉辉虎形式的危急。 越后一向一揆总爆发与上杉辉虎被困春日山两条bào zhà性消息被一下子抛了出来,这比上杉辉虎不发兵出阵关东还要令人震惊。 战国时代的盟约大家心里都有数,对自己有益的盟约自然会一直遵守,觉得对自己无益了,一脚踹开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典型的不就是甲骏相三国同盟,说好的攻守同盟不离不弃,但最后三家还是猛烈的互撕起来,根本不讲任何情面。俗话说人情比纸薄,那战国的盟约估计比人情还不如,只有互相利用,尔虞我诈。 山内氏一开始是以为傍上了一个无敌金大腿,能随便躺赢吃鸡。可是刚刚订立盟约的管领越后上杉氏居然已经被人打到本领城下,眼见着就要不预。庞然大物,五十万贯的东国第一豪强大大名,居然只有一千多人守护本城,而敌军却有四万。 不过山内义治还没说完,上越地方的平林城主色部修理进胜长已经得到了上杉辉虎的命令,上杉辉虎命他协调扬北众,克期发兵二千人南下上野地方,支援平井的先管领御料代官甘糟长重,先把上野和下总两国的局势平静下来。如果能让上野和下总的军势抽出来手来,再把武藏给摆平了,那就完美不过了。 大家听了这个名字,表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号人,属于扬北众的一员,而且是很有力的一员。后来色部家的地位甚至在本庄家之上,本庄繁长二五仔,但不妨碍他能征惯战的本质,色部家能压本庄家一头,可见是有几分本事的。色部胜长本人也是原本的越后长尾家如今管领上杉家的家老之一,但是此人听调不听宣的光辉形象小平太还是很有印象的。 由于小平太是亲自去过越后领国的人,山内义胜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接着就问小平太:“小平太你知道这位平林色部修理进是何等人物吗?” 小平太摇了摇头,“臣下在越后停留时并未见过这位色部修理进,但是这位色部修理进出身可是扬北众,他能够不和一向一揆勾勾搭搭,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指望他再拉一把管领家似乎不大可能。” “难道管领殿下的御书御命他都敢不听嘛?”山内义胜接着问,他有点不敢相信,毕竟上杉辉虎那么刚强的人,能容得下这么跳的刺头搞七搞八? “管领殿下的生父长尾信浓守当年和越后守护上杉氏争权,可是和扬北众好生厮杀了一场的。管领殿下年轻时也是出镇枥尾地方,以压制威慑扬北众。除了上越中条氏以外,其余的扬北诸将实在不可信任。”小平太可是知道这帮扬北牛皮癣专治越后四代老中医,谁不服就治。 小平太不过是阐述了一遍事实,把当年的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翻出来摆在大家的面前。大家也不是不清楚,毕竟越后靠着信浓,消息往来也不闭塞。只是想想新任的关东管领居然连自己领国内的国众都使唤不动,实在是令人唏嘘。 可是这又是最浅白的事实,京都的幕府将军连个瘪三臭虫都使唤不动,只能当一个摇旗呐喊的傀儡。比之上杉辉虎这位管领更是凄惨,可又能怎么办? 于是大广间内一阵长吁短叹,管领上杉家遭遇到如此大变,以大家对上杉辉虎的观感来看,普遍认为他能镇压叛乱。可是援军呢?关东呢?谁去管?山内氏的一万人不济事的呀。 北畠大学看大广间内诸人都有些丧气的样子,觉得命运这玩意还是由自己把握着最好,他认为还是动员军势最保险,自从去年十月到现在,小半年的时间,整个东国的局势是个人都感受到了,非常的混乱,但是混乱中又有些微秒的感觉。 如果大军集合起来,那么起码不管发生啥情况都可以立刻应对,在当下的时景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上万大军的行列里。君不见天下名城春日山都被围了,还是军队里最安全。 小平太也觉得召集军队,以不变应万变是当下最妥帖的办法。 正准备散会,小平太一拍脑壳,灵光乍现,“事急,事急,武田大膳大夫与本愿寺显如上人可是连襟啊!” 正文 武田晴信我宿敌 人这种短视且麻木的动物,有时候会把很多眼前的事物给忽略掉,因为太经常见到听到,反而会对习以为常的事情产生记忆的空白。经常有父亲和母亲给别人介绍自己家孩子,只记得孩子的小名却不记得大名的事情发生,很普遍的现象。 武田晴信在甲斐,和山内氏就隔着一个诹访郡,前些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后来武田信虎统一甲斐国内开始连年征战对外扩张,等他打进佐久郡之后,山内家就开始逐步了解武田家。 再后来武田信虎把自己的女儿祢袮{这两个字当中一个是对的,恕我日语不好}嫁给了诹访赖重,把诹访赖重给捆上了自己的战车,双方订立婚姻同盟并力向小县郡以及佐久郡进攻。信浓诸势力就感觉到了武田家都信浓的野心了。 当然如果武田信虎继续执掌武田家可能他就不会撕毁同盟攻打诹访家了,估计会慢慢联姻消化,最后威压诹访家,使其成为伞下的国人众。可是好巧不巧的,武田晴信与自己的父亲不睦,流放了自己的父亲武田信虎,撕毁与诹访家的盟约,并一战击败诹访家,将诹访赖重幽闭而死,然后送自己的儿子四郎胜赖去继承家业{当中曾经拥立诹访赖重之子寅王丸?但是很快这个小孩就不明不白夭折了}之后,山内家不可避免的有一部分领地和武田家接壤。 但是好在这两年武田晴信的战略目标在平定信浓佐久郡{如果不是下手太狠,导致佐久连叛,也许早就打进小县了,武田晴信在佐久造的孽,根本洗不干净},以及配合自己的妹夫今川义元压制相模那位咄咄逼人的北条氏康,所以这两年也一直没有和山内氏动过什么大的刀兵。所有人都习惯于身边有个武田晴信了,他又不来打山内,所以和先前一样着眼很少。 大家关注的更多是雄踞北信浓的村上周防守义清,这位才是当下最有资格被称为甲信巨人的存在。他手段也狠辣,打仗有很有一手,北信浓大大小小的势力被他收拾了一遍,已经没有可以抗拒他的存在了,称得上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而以前不太关注的武田晴信的现任正室夫人{第一个老婆是扇谷朝兴的女儿,就是那个和北条家打了十四回,逢打必败的那位扇谷朝兴},公卿三条公赖次女。因为同一个岳父这么一个缘故,武田晴信的义兄就是不久前扑街的幕府管领曾经的近畿霸主细川晴元,而义弟正是净土真宗当代的领袖,本愿寺法主,本愿寺显如光佐上人。 大家略一思量就都反应了过来,去年几乎整个越后的老百姓,上到上杉辉虎下到无地贫民,都发了一笔战争财。 抢的多的人一人能挣几十贯文,抢的少的人也能捞上不少东西。关东好几国抢回来的钱物足够整个越后的百姓过一个肥年,穿新衣,吃年糕,都不在话下。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的老百姓和低级的足轻武士是完全没有什么动力也没有什么必要去发动和参与一揆的。那么这次一揆的爆发原因就显而易见了,是别有用心之徒暗中下手操纵的结果。 可能很多读者淡忘了,小平太原主的父亲在小平太穿越前四年战死,那么是死于哪场仗呢?这才由北畠大学说出来,八年多前武田晴信撕破与诹访大社大祝家的婚姻盟约,悍然攻击诹访,出于唇亡齿寒的原因,山内氏急急征召了二千人去支援诹访。结果众所周知,诹访氏羞耻惨败,第二年就bèi pò降服了。 而小平太自他父亲死后居然连续四年都没有应征的原因也就显露出来,当年武田晴信打的山内氏重伤,仅仅军役众就死了六百人,几乎可以称得上伤筋动骨。 小平太这才仔细思量,确实啊,自己原主的父亲自己只记得战死了。但是一直没仔细追究是被谁家击败的,是被哪路豪强车翻了的,如今才明确清楚了。随后又从北畠大学那里听到伊那高远氏和甲斐武田氏趁胜打进山内,虽然山内守住了,但是小平太的母亲也被掳走了,生死不知。 这么说武田晴信和自己这个原主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小平太浑身颤栗了一下,难怪山内氏一直不再向信浓动手,原来是当年诹访湖一战差点被甲军打断了脊梁。只怪自己当年还是半大小子十三四岁,只记得父母亡散,却不记得如何亡散的。? 如今的局面,表面上看处处针对的是上杉辉虎,实际上何尝不是也在针对山内家。上杉辉虎伤筋动骨了,山内义治不也是左右为难嘛。 小平太至此彻底明白了,从去年秋季开始,整个关东的棋局就已经开始了。武田晴信就是那名棋手,所有人都在按他的节奏奔走。 他首先向半死的北条氏伸出橄榄枝,以武田菊和北条氏直的婚姻作为纽带。收下了津久井,以高下之势监视小田原。虽然没有成功使北条氏变成一个从属臣服势力,但也将原本连年征战的甲相关系大大恢复。{武田氏其实和北条氏宿敌,武田晴信第一个老婆是扇谷朝定的姐姐,武田信虎帮着自己的亲家和北条氏连年大战,双方很是死了一批人} 然后武田晴信帮自己的女婿恢复相模和部分武藏,让自己的背后都是盟友{今川义元是武田晴信的姐夫,武田信虎还在骏河做客呢,双方的关系此时还行}。然后挑拨村上义清先下手为强夺取小县郡攻击长野业正和附属管领上杉氏的国人,触怒上杉辉虎。?再后是挑动北陆的一向一揆,拖住上杉辉虎的势力,为女婿北条氏直争取时间也断绝东国各势力的主要援军。 这样子武田晴信他就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外部环境,短时间内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有余力有野心来攻击武田家,而武田家却有充分的实力指哪儿打哪儿。 那么他的目标是谁呢?不言而喻,一目了然。 正文 两军对峙下之条 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算是个傻子都看出来了。大家都回家拉同伙抄家伙吧,准备干仗啊。 山内氏的战争机器又一次发动起来,小平太也回家准备起来。 辰三和平六是没有经历过战事的{上次城里敲钟紧急入城就根本不是打仗,而且也只是弄个便宜胴丸往身上一套就赶紧跑进城去了,没正儿八经的披挂上阵过},一时间手足无措。阿吉反而打了好两年烂仗了,别看年纪才不过将将十五,却是一副老前辈的模样,穿着小平太给他淘换的足轻胴丸,他妹妹小乃替他把马标捆扎好。 阿吉兴冲冲的教导着两个后进跟班穿戴简易的足轻盔甲,纲良叔父的老家人也不得不再一次披挂好{这次是全领总动员,按着上限出得兵,如果按史书的说法就已经差不多是悉徒夫,尽余羡了。所以年过五十的老家人也必须要披挂起来,做纲良叔父的持旗足轻}。不过半个小时,仅仅秭小路的这间屋子里就跑出来乘马两骑,足轻四人,持旗两人。然后两个人的武士扩军义务常备三十多名持弓和铁炮足轻也被召集了起来,汇聚到了城下。 集合当夜不管武士还是足轻就不能回家过夜了,士兵在城下操场搭建营帐,生火宿营,武士们则入城合议。第二天整个山内大部分的军队就嘈嘈杂杂的赶到山内府中城,至于江尻的军队就有些等不及了,让他们等集合好了就跟上。谁知道武田晴信已经走到哪儿了,也许人家早就从老巢甲斐府中城出发了,战机稍纵即逝。 山内义治也不搞什么发表战前动员讲话了,直接让各军次第进发,小平太和纲良叔父编了一队,常备和农兵凑了约莫五百来号人,打着日光月光马标和藤之丸马标在二阵行军。 很快沿着靠近木曾谷的安昙筑摩街道,穿过筑摩郡南缘,意图直插武田氏所领有的诹访地方。全军才走到一半,果然使番和长足众先后传来消息,武田晴信从甲斐本国动员了五千五百众的庞大军势,向诹访和伊那猛扑过来。而诹访郡的诹访满邻和诹访赖忠父子在武田氏宿老板垣骏河守信方的统帅下也集合完毕,郡内小山田氏和佐久大井氏也全来助拳。 等走到千曲川地方大军就走不动了,对面的下条地方飘扬着无数的武田菱。隔着千曲川,数千名武田氏的军队已经占据有利地形,控扼各处高地浅滩,准备万全。 于是山内义治也下令全军止步,先是将自己的本阵设置在天白山,然后布下阵型,和武田军遥遥相对。随即使番探骑四处,双方战场上的前哨游斗逐步展开。 山内军稍一探查,大抵隔河对峙的武田军什么路数就知道的差不多了。对岸所部主要是由武田氏家老的板垣骏河守信方统帅的武田氏先锋,主力是信浓方面两郡半的信浓先方众三千五百人,以及板垣信方本部的五百甲州足轻。 板垣信方作为武田晴信曾经的傅役明显不是盖的,隔着产川将四千号人的武田军摆成一个鹤翼阵型,左右两翼分别由甲州的勇将小山田左兵卫{这人应该不是板垣信方的与力,按推测大概是带着甲州国人部分援军来的小山田氏的武将}和小宫山丹后守{这位到和多田满赖一样,应该是板垣信方的与力,在小田原井合战?的时候就名列在板垣信方所部}担任。 在两名甲州勇将的押阵监管下,麾下的诹访众和佐久众也阶梯排列。完全没有什么遇到敌军的惊慌,反而这状态隐隐还有防守反击的样子。 山内义治看先机已失,全军七千人在人数上略胜一筹,但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不能遇敌就猪突。他如今摆明了要和板垣信方对峙,你有后队武田晴信五千五百,我也有后队一色宫内四千五百。 武田全军合计九千五百,山内全军合计一万一千五百,大家当面对撞呗,看谁撞的过谁。还以为山内家是八年前那个只有五六千人的二流货色吗,今时不同往日了,大家可以掰手腕了。 山内诸将沿着天白山山内义治的本阵顺着山坡的走势扎下营寨,山内各军分化防区布了一个四面方圆阵,把山内义治父子的旗本本队以及马廻围在中间。也做一个防守反击的样子,和板垣信方对峙起来。 各军主将汇合到幕府内,山内义治不出意外地询问作战方略。一门亲族众笔头山内主计头作为军阵奉行{以前是细川chūn gōng担任这一职务的,如今他不在,就由山内主计担任,这个职务应当是一个作战时的临时性职务,隆造寺家的成松信胜所担任的军奉行的职务和山内氏的武者奉行大抵相同,负责管理军事。名字相近而已}开始侃侃而谈,详细说明了两军隔产川对峙以及观察到的甲军方面武将和兵力情况。 在后世的记录中甲军已经被夸的飞到天上去了,各种事迹传得神乎其神。总有人哀叹若不是五次川中岛与军神消耗十年岁月,我信玄公能早早上洛,怎么会让尾张的织田小儿夺了天下,最后数百年的名门,新罗三郎流传下来的源氏血统,居然在武田胜赖一代身死族灭。 小平太说心里一点不虚是假的,但是他也见识过越后上杉辉虎的三越雄兵,既然武田晴信的甲军和他们五次川中岛打得不分胜负,那水平应该差不多。以小平太对山内军的了解,普通军役众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可能正面浪战比不上好狠斗勇的甲州山民,但是防守的话应该毫无问题。而且当下山内军七千众,比武田军人数更多。将帅们也十分和睦团结,不会有什么叛徒裏切二五仔。 小平太心想着自己终于要以一队大将正面作战了{因为山内义胜独领一队,分薄了山内义治旗本本队的军力,所以纲良叔父和他的常备足轻很不幸被抽掉入近卫本队,连川众则全部交给了小平太},在这个叫做下之条的地方展开合战。 也许自己的勇名就要在下条传扬了。 正文 苍天助我不助贼 山内众臣军议的结果显而易见,包括小平太在内大家都认为可以采用正攻法,反正人多打人少,不必要走任何险招,堂堂正正之兵打堂堂正正之兵。 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决定完方略,这时候观察一个统帅基本素质的时候就到了。你只要看他是撅着屁股往马扎一坐等着挥斥方遒的,那基本肯定断定是个辣鸡,等着虐他就可以了。如果看到统帅带着纸笔或者随从们,马不停蹄的出去瞎逛,这种统帅就要认真对待了。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父子俩人都是谨慎的统帅,身为老爹山内义治也要教导自己的儿子打仗。军议结束以后很显然就要观察战场的情况,这是一个为将者的基础,熟悉战场的山川地形。 小平太没有骑百段,还是骑着那匹木曾马。和山内义治山内义胜父子以及一些武士一同在产川对岸观察,大家指指点点,各抒己见。何处可以渡河,何处可以伏兵,何处开阔可以方便调兵。 小平太战略层面上可能因为是穿越的,提前知道一些历史事件脉络走向,但是讲到实际的战术层面就基本一窍不通了,只能在后面听。边听还边记,冷兵器时代的作战技术能学到可是很珍贵的。很多都是言传身教父子相传,说是不传之秘也差不多。{还是咱们的戚大帅好,自己打仗厉害,还会写兵书战策,写了还能让人一目了然,真军神军神!} 大约纵马驱驰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走走停停,小小的下条地方都看完了。大家都做到了心里有数,战场地形都在脑子里有个影,就各自回营筹备作战。 山内义胜这次不是总大将,只被分配了几名旗本,凑了几百人做了一个备大将{旗本部分人被抽给山内义胜了,所以纲良叔父就被补充入山内义治的本队了}。理论上现在小平太和山内义胜平级,嘿嘿。 两个人骑着马,沿着产川,在几名护卫随从的陪同下继续信马由缰。 “左马头现在什么感觉啊?”小平太随口的问着山内义胜。 “有一点紧张,但也不紧张,之前和义兄{上杉辉虎}一道在小田原城下会过了相模的狮子,想必甲斐的老虎应该不会比他更强。”山内义胜没有看小平太,而是看着悠悠的产川静静流淌向远方,然后汇聚入千曲川。 “甲军可是八年前摧破过本家二千余人马的强军啊。”小平太提醒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小平太你害怕了?”山内义胜转头看向小平太,目光如炬,同时透露出坚定。 “怕倒是不怕,我军优势,又有大石三郎等无双勇将,北畠大学等智谋策士,文武兼资,举世无双。”小平太好好的吹捧了一下山内家。 “哈哈哈哈哈哈,小平太你还在这糊弄我,你的见识就只有这点吗?”山内义胜满脸的你这人调戏我的样子,用马鞭轻轻打了一下马臀。 “今天上午看对岸甲军,阵列整齐,旗帜鲜明,三军不闻杂声,千百人如同一人。只从这表面看,似乎强于我军。”小平太也就不隐瞒自己的看法了。 山内义胜听了点点头,示意小平太继续说下去。“还有呢?应当不只有这些吧?我不相信你就这点东西。” 小平太笑着摇摇头,“左马头你又何必再问下去呢?大家心知肚明不好吗?” “我不过是为了印证我心中所想而已,你且说来听听嘛。”山内义胜摊了摊手,你能拿我怎样。 “当面之敌合计四千人,jiǔ chéng都是甲军所属的各方国众,根本不是武田大膳的甲斐嫡系人马,一面观之已经略微胜过山内军一筹,如果武田大膳的甲军本部前来,胜负就很难预料了。”小平太有点无奈的说道,毕竟有时候事实很刺耳,很难听,没有什么人愿意去听。 “嗯,以我看来也是如此,甲军本部想必与义兄的越后锐士不差分毫,一个不好,陷入苦战也是大有可能的。”山内义胜点点头,他不是那种昏聩无能还自傲自大的人,武家出身,京都游历,他的见识和气度胜过当下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名主。 “何必去涨他人威风,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还能变出花来?”小平太觉得有点沉重了,越说越把武田军抬高,都要把人家捧上天了都。 “是啊,我等都沮丧的话,足轻们怎么会有勇气呢。” “吴子曰:「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其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故曰: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於狐疑。」先贤所言,字字珠玑,与君共勉。”小平太慢慢的吟出这几句话。 “有道理有道理,小平太你快快写下来赠予我。”“我那两笔字太差劲了,你听了就得了。”两人一击掌,互相鼓励。 山内义胜用马鞭轻轻一抽马臀,两人加快速度回转营地。 “小平太你看好了,这块平野马上也将属于我山内家,我们必然能击败武田大膳,武运昌隆。”山内义胜用手指着这块不太大的平野,信心充溢在他身上。 小平太看着他豪气干云的样子,又看了看这片河流边的小平原。本来想感叹一下,几万人打生打死,所求的居然只是这样一块小小的领地。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连这么一块小小的领地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评头论足呢。于是不再去想这些,跟上山内义胜。 “那祝左马头旗开得胜啦。”小平太向山内义胜拱拱手,朗声笑道。 “对了,左马头,这块平野叫什么名字?就叫下之条吗?” “哦,下条是乡名,至于这块平野嘛,好像是叫上田平,不甚有名。”山内义胜随口回答。 “上田平野啊!”小平太点点头。 又走了几步,小平太突然发出令人侧目的大笑。 “苍天助我不助贼,苍天助我不助贼!”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正文 板垣骏河有深谋 山内义胜惊诧的眼神不住的看向小平太,“这人怕不是傻了吧!受啥cì jī了!” 几名随从莫名其妙,看到山内义胜扫过来的目光,赶紧看天看地看空气。假装啥也不知道,“这人弄傻了都是你的责任啊,我们啥都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三句话就笑成一个智障了,你脱不了关系。”{心理活动真特么丰富} 小平太则还在不住的念叨着,“上田平上田平,上田平野不就是上田原,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都不知道上田原吧,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啊。我不仅知道,我还.......”这下连山内义胜都觉得小平太魔怔了,怕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好日本不兴什么黑狗血驱邪。不然指不定山内义胜已经让人去杀狗取血,然后给小平太浇一身了。 周围的几个人完全不理解小平太的笑点到底在哪里,上田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沟里的小平原有这么好笑吗?难不成玩梗的吗?可是这也没梗啊。 “左马头,快走,我有要事需要向主公禀报。”小平太笑够了,立刻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山内义胜不明所以,“这人刚刚还笑的和一个傻子似的,突然就又好了?看来真有啥不干净的东西,回家找个和尚来念念经比较好。”他看小平太一溜烟已经跑没影了,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只好赶紧跟上,几骑人马在辉映的夕阳里冲向山内义治的幕府。 小平太自马上一跃而下{也就一米二不到的木曾马给了小平太勇气,能从马上一跃而下},略等了等,阿吉从营地里跑来接过小平太的马和马鞭。小平太吩咐阿吉把马喂饱,明天有用,阿吉满口答应就去帮小平太伺候马了。辰三则安静的等在幕府外面拿着小平太的兜,随时准备应付小平太的招呼,平六留在备队里清算兵马人数物资。 撩开帷幕,山内义治背着手,和山内主计头两个人在讨论军情。除了些钱粮用度、兵马调动的琐碎小事之外,主要是在讨论江尻众明天下午能不能到下条。 两人看到小平太进来,见是自己人,也就没在乎。撇了一眼小平太,继续商量。山内义治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小平太找个马扎自己坐下。 小平太却不愿意再等下去,也不坐,直接冲山内义治抱拳,“主公,摧破甲军之机就在明日,江尻众何时能到?” “嗯?弹正你说什么?”“还请主公告知江尻众何时能到?”山内义治略微了愣了一下,他也没能明白小平太怎么会突然信誓旦旦的说明天就能打败武田军。 “总不会是信口胡说啊,小平太平时除了偷懒耍滑,并没有什么说谎话的不良习惯啊。”山内义治摸不着头像,很奇怪小平太这么没头没脑的来找他。 “大约明日午后略过,江尻众应当就能赶到。”山内主计头摸着自己的下巴,捋了捋自己很短的胡须。他也是看自己哥哥懵比了,刚刚大家还军议觉得不大好打呢,这活儿小平太却自信满满的来说有办法了。 “小平太你说破敌就在明日是何意?”山内义胜比小平太慢了几步,他撩开帷幕也进了幕府,听到小平太的话以后,直接发问。? 幕府内的其他几人也看向了小平太,小平太找了张椅子,先坐下,然后老神在在的倒了一杯冷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舔了舔嘴唇,润了润嗓子。其他人就这么看着他,大家都不说话,等小平太开始表演。 “今日上午观察甲军方阵,甲军是何阵型?先手又是谁?”小平太并没有回答山内义胜的问题,反而先向他问了两个问题。因为帷幕里都是大佬,其他人也没办法配合小平太表演。 山内义胜一看自己爸爸和叔叔闭着眼睛,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开口的样子。再看小平太明显是冲着这边问话的,只能自己这个小辈来说话了。 “甲军所布鹤翼阵,左右翼先手是甲军闻名的勇将,小山田左兵卫和小宫山丹后守,至于本队大将则是武田氏宿老板垣骏河守信方。可有什么不对?”山内义胜平铺直叙。 “自然是没有不对的,可是真的对吗?左马头再仔细想想。”小平太用手指叩击着村正的刀鞘,发出有节奏的咄咄声。 “不对?”几个人同时发声。明明没有任何错误啊,怎么会不对呢。不要说山内义胜了,帷幕内的所有人都感觉小平太说的什么话?明明刚刚大家都看的分明,甲军的布置绝对没错的。 小平太看火候已到,所有人都被自己震住了,“鹤翼阵要诀如何?” 山内义治老行伍了,觉得小平太问这种低智商的问题很是可怜,以前辈的身份慢条斯理的叙述道:“鹤翼阵两翼如鹤展开,本阵应当用精干诚猛忠心不二的士伍抵住敌军的猛突,两翼布置厚实的人马防止敌军乱奔,待敌军攻势衰弱,两翼合围,本阵人马即刻反击,可以将敌军全歼。” 小平太边听边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等山内义治说完。小平太转头看向山内义胜,“左马头还没有听出什么吗?全无感觉?” 山内义胜一击掌,灵光乍现,“对面甲军的本阵并没有用最精锐最能战的甲斐本部,而是诹访众,甲斐本部却被分散到两翼的先手小山田左卫门和小宫山丹后守两部去了。” 小平太鼓起掌来,“是极,是极,左马头说的对。” “对面的甲军根本没有想要防御,他们明显就准备明早以最精锐的甲斐本部强袭我军,以寡凌众,摧破我军。” “鹤之两翼正好展开,如铁钳两侧,以甲斐精锐为先锋包夹我军,然后板垣骏河守驱诹访兵正面掩杀,胜负之数?不问可知。” 小平太站起身来,看向面前的几位。 “主公认为臣下所说的有无道理?” 正文 冥冥之中有天定 幕府内的各位恍然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大家对小平太评价又上一层{其实还不是因为小平太知道上田原合战的过程,哪有什么未卜先知}。 山内主计头笑着说:“我这个打了二十年仗的都比不过弹正你咯。” “既然已经预料到甲军的动向,我们也应该早做准备啊。”山内义胜急不可耐,立刻展开草草画就的地图,指着天白山两翼的备队。 “是极,应该立刻加强两翼,再选锐士抗衡正面,最后凭借兵力优势,彻底击败甲军。”山内义治也觉得小平太所分析的甲军布置很有道理,立刻应对起来。 同时帷幕内外的使番和马廻都被叫到了山内义治的身边,随时准备传达山内义治调动军队的命令。 他们原本也在帷幕内外左近,听到了小平太一番鞭辟入里的分析,大多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小平太。 山内义治等几个人立刻热烈的讨论了起来,却发现小平太又老神在在的捧着一个不知道哪里寻摸来的茶杯,然后吹着茶水冒出来的丝丝热气,面带微笑并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他们讨论。 吹了一会儿茶水,好像还是太烫,小平太把茶杯放在桌上,手中摆弄着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竹杖,随意指挥。 “小平太你怎么不说话了?”山内义胜看了一眼小平太,突然觉得小平太这副模样很欠揍,搁这儿和我风轻云淡的。 “板垣骏河守是闻名甲信的一员老将了吧?”小平太用竹杖在空气中虚画。 “那是自然,武田氏宿老,信州先方众统帅大将。自前代武田陆奥守{武田信虎,也可以称为武田京兆,因为他也干过右京大夫}在位时,从军四十余年,大小数十战,是一员名闻甲信的老将。”山内主计头应答到。 “是老将没错,但是以我看来,板垣骏河并非是老成持重之将,而是老而昏聩之将。”几人很是不解,山内义胜马上想要开口问,山内义治拉住他,让小平太继续说下去。 “我曾从他人处听说{其实是看小说看来的,你们有本事去找那个写手呀},板垣骏河十余年来出入信州,未曾一败,小田原井一战讨杀上野信浓联军三千余人。视信州诸将如土鸡瓦犬,每战只要获得首级就完全不在意战场的战事而立刻停兵检视首级,夸耀武功。不知主公听说过没有?” “似乎有所耳闻,你们呢?”山内义治先点头,其他几个帐内的中低级武士和马廻旗本也有点头的。 “那么,板垣骏河如此大意自傲的习惯我们为何不好好利用呢?拿这个做上些文章出来。”小平太心想这都是历史上上田原合战摆明着发生的战斗过程,我还能说错咯,继续装比。 “拣选一只战力稍弱的备队,做先手,左右两翼也薄弱些,任板垣骏河击退。主公在后阵收拢败兵,等待板垣骏河战胜得意,检视首级之时,出其不意,强袭甲军,可获全功。” “这,容我三思。”山内义治有点不敢兵行险招,毕竟板垣信方如果没有按习惯停下来检视首级,而是驱赶着败兵继续攻击,即使山内军后队防守的稳固,士气也会受到削弱。 这还是好的情况,如果一个不慎,败兵被驱赶着冲破后诘和本阵,那山内家这七千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毕竟日本当下的军队,大多数都是什么货色在座的武士们心里都有数。如果是谱代家臣,那么即使战场上劣势尽显也可能奋死搏战,很多名闻的武士,都把做殿军{就是殿后的部队}当作最大的荣誉。甚至后来尾张还有“撤退佐久间”的美传,都是说谱代武士的忠诚。{当然真的主家要完,谱代忠诚也要打问号。} 但是足轻们呢,都是中产以上的富裕自耕农,打仗主要是强制性的封建军事义务逼迫,次要是因为去敌方领地打仗能够抢劫。战斗意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的,尤其逆风仗那更是不肯出力的。 而且山内义治不是破罐子破摔,誓死一搏的穷鬼。{虽然有很多大名家大业大也经常做赌徒般的全盘梭哈,但是根据普遍的心理来说,有钱了就惜命,应该是比较普遍的心理}他不需要打绝地反击,他如今家大业大,雄兵上万。已经不大会选择出奇兵,用诡计。一切都趋于保守了,不是说他本性就是保守的人,而是如今顾虑太多,做不得赌徒了。 小平太不是傻的,能明白山内义治的想法和心思,“就由臣下做先手会会那位板垣骏河守吧,臣下知道主公有所顾虑,只需先手五百人即可。”小平太站起来向山内义治拱拱手郑重的说道。 “另外,请将各部之中战力稍逊战心不坚的士伍交由臣下统帅。”选一些杂兵菜鸡出来,那样就不必要伪装溃败了,等板垣骏河大军捶上来,杂兵们一触即溃,确确实实的兵败更能鱼目混珠。 再者弱鸡死的再多也没事,只要精干诚猛的主力还在,山内家就不会伤筋动骨。毕竟自己还要在山内家好好干呢,小平太也不希望本家的精锐死伤太多。 听了他这个话,端坐在长桌对面的三个人却突然很不自然的看向了小平太。山内义治别过脸去,突然问一名使番你今年多大啦?有没有娶老婆啊?家里几口人啊? 山内主计头低头看那张好像有花的地图草图,也和一名马廻装模作样的讨论起来,手指随便指着一个地方,“你看这片山坡是不是不适合乘马驰突啊?”那名马廻没想到山内主计头发问,嗯嗯啊啊。搞得两个人好像在激烈的讨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干嘛呢。 山内义胜看自己的爸爸和叔叔明显在回避这个问题,腹诽自己的两位长辈几句,有点打趣地看着小平太,“小平太,你不知道连川众是国众吗?” “这我当然知道啊,连川众是国众怎么了?”小平太没明白他们为啥这样看自己。 “国众可不就是战力最逊的。”山内义胜都不忍心打击小平太了。 小平太大囧,“好嘛,原来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就是要我去会一会武田军了。” 正文 上田原合战前夜 小平太现在好空虚啊,真的好空虚!玩个锤子啊!搞来搞去原来我带的就是最菜的鸡嘛!一直以为打烂仗经常被派先手或者二手的精锐连川众居然是山内全军上下公认的菜鸡! 彳亍口巴! 我上就我上,我又不是没上过,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光棍一个没有枪。现在我同伙五百个,没有理由不行的啊,而且本来我也也没指望你们上! “那我的侧翼由谁掩护?数量也不需要过多,但精干些为好。”配合我表演的是哪队菜鸡,如果比我还菜我可就要打人了,把拳头都送给你们,把你们脑壳都打通{小平太疯狂腹诽}。 “主计你去一趟吧。”山内义治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觉得挺好。 “可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山内主计头答应的非常爽快。 不对啊,这个剧情发展好迷啊,山内主计头什么身份?山内义治亲弟弟,御亲类众笔头家老。类似于武田典厩之于武田晴信,岛津义弘之于岛津义久,大石氏照之于北条氏政,吉川元春之于毛利隆元。虽然可能没即位之前有点竞争的意味,但是毕竟一个爹妈生出来的,打虎亲兄弟那样。 山内主计头身份上极为亲近,但是兵力上并不一定最大{什么原因大家都能明白,毕竟再亲近也是家主地位的有力挑战,武田典厩不就是死于兵力不足,最后被车轮战干翻了},精锐程度却往往有保证。 山内氏在南信浓传承一百年五代人{第一代山内义明开始,第五代山内义胜},虽然不是老母猪生小猪一胎十个八个,但是每一代的大名三四个儿子女儿还是有的。慢慢的累积,慢慢地扩大,儿子生孙子,兄弟生孩子,分家析产,到如今仅仅武士就有四五十个,这帮人基本全部都是山内义治山内义胜父子的叔伯兄弟。 那么仅仅只有二百人的山内主计头所部就非常夸张了,他的备队都是御亲类众,等于山内氏五代流传一门亲族的男人都在这儿了,根本没有一个征召农兵,全是武士和他们的家人仆从{一个武士,起码配一个小旗持,一个长缱足轻,还有一个伺候人的小者马夫}。这个精锐程度你根本不敢想,武士比例高达百分之三十,简直就是王牌中的王牌了。 另一方面,小平太五百人的队伍,武士有几个呢?不瞒大家说,武士一共三个。小平太,纲良叔父{还不在}以及一名指派来的荷驮奉行,加上奉公人{就是有马有甲的村长们}也不过三十来个。根本没法比,天上地下。 小平太这样的部队组成还算不错了,约摸十二分之一的战斗力是强劲的。搁那些穷酸小名家里,可能二十个兵里连一个奉公人都没有,那部队连基层军官都不够,除了站在场外喊666,连顺风仗都不能打。队伍一散,这帮人就敢往家里跑,一眨眼就给你跑没影。 所以让山内主计头他们来配合表演确实是很奢侈的一件事了,以山内主计头这只部队的战斗力水平表演一个假溃败不要太简单啊。随便配属一点杂兵,让杂兵随便抵抗一下,然后这一帮过年都聚一起喝酒的五代以内堂兄弟保证十分钟给你跑到集合点一个不少的反身投入作战。 本来就是自己兄弟熟悉的很,配合的一流,不需要和别的队伍一样混编。而且文化水平足够高,起码全部读过书认过字,和他们讲解战术就太简单了。你们几个兄弟怎么演,他们几个兄弟怎么演,倒拖长枪怎么样比较像,谁的靠旗要扔掉,谁的马要留下。完全可以按剧本和他们说的明明白白,把溃败演的毫无瑕疵。 于是几个老阴比们一阵安排策划,在不影响山内全军本部的情况下,用不到一千人的兵力来做一个坑板垣信方的局。 按照小平太的推测{其实是板垣信方历史上真的趁清晨抢攻},明早天亮,板垣信方就会发动抢攻,打山内军的先手部队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左右两翼的甲军合围,把山内军的前军打崩。 那么小平太这边布置也按这个推断做就好了,除了调动一小支杂兵进入山内主计头的先手,让山内主计头的部队有点死伤。连川众这边就完全不做什么明天要预备奇袭的通知,随随便便丢一次人,全队一触即溃就行了。 大家合计好了,也就各自回营安排,小平太担任伪败主力,刚刚纸上谈兵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等回了连川众的营地,心里还是不免惴惴不安起来。 小平太先是吩咐阿吉多做几个饭团揣在怀里,做夜宵和早饭。然后准备和衣而卧稍微睡一会儿,毕竟明天可能有一场戏剧性的大会战要展开了。可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也不知道是厚毡子铺地硌得疼,还是稻草扎人,刺刺的。辰三躺在下边不远处的稻草垛上,翻了一个身,看向小平太,“大人也睡不着吗?” “有些心事,你怎么不睡?”小平太索性坐了起来,把羽织披在肩上,看着帐里那盏忽明忽暗的油灯,耳边传来营地内大头兵们的鼾声。 “有些害怕,嘿嘿。”辰三看小平太坐起来了,也从稻草垛上坐了起来,把身上粘着的几根稻草揪下来,然后将铺着的毡子披在肩上,借着微弱的光,拿碗给小平太倒了一碗温水。 小平太接了过来,半夜没睡正好有点口渴,先尝了一下,发现温度正好,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摸索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两个饭团,递了一个给辰三。 “既然睡不着就不睡了,你先把这个饭团吃了,然后给我披甲。”小平太大口吃着还有一丢丢体温的饭团。 辰三接过饭团,可能是以前没有吃过夜宵,有点高兴的样子,小口小口的把饭团吃完,然后把油灯挑亮,把还在垛上迷糊的阿吉推醒。两个人一个抱腹卷一个抱兜,小平太站起身来,把手挣开,两个人很快帮他把盔甲披好。 小平太全副盔甲一丝不苟,把马也喂的饱饱的,吩咐他们跟紧自己,然后就坐在营帐里,随时准备跑路。 正文 脑后长眼连川众 “霜满军营秋气清,数行雁过月三更。越山并得能州景,遮莫家乡忆远征。” 小平太已经出了帷幕,站在小土坡上,慢慢的吟诵着上杉辉虎将来征伐能登国时的名句。漫天的黑夜已经在逐渐退去,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全部消失,可惜晨光熹微,并不能照进浓厚的夜雾。 手搭凉棚看向产川对岸,影影绰绰,看不得什么东西。小平太看了一伙儿,甚感无趣,招呼上辰三和阿吉回幕府。辰三在坡下面,仰着头问小平太:“大人,现在明明是初春,为什么要说秋气清啊。” 走下坡的小平太一时语塞,我就难得吟个诗,你还计较上了。你回头看看人家阿吉多好,和小平太学会了基础的读写,一副不求上进的样子,可人家老实啊,除了好吃以外,从来都不瞎开口。你倒好,学过两天汉诗,还在我面前卖弄了。 不过辰三一打岔,小平太那点紧张感倒是又少了一些。闲庭信步的荡回营地,内心愈发平静。 营地内的连川众士兵们已经有部分人起来了,张大着嘴,哈欠连天。在寒冷的初春早上,打水,生火,拾柴火,煮茶煮汤。营地内充满了欢快的气息,慢慢的热闹起来。 小平太穿过营地,看着这些熟悉无比的面孔,甚至有些是自己当初的村人。一想到等会儿可能就要他们送一波的时候,心下颇有不忍。可是又不能告诉他们在此诱敌的真相,只能忍着心里莫名的情绪。 撩开帷幕的帐布,小平太安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扣着竹杖,有节奏的敲击。就和马上高考,坐在考场里的一名考生,坦然的接受命运的安排。 平六从人群里穿了出来,回到帷幕内,拍了拍手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大人心绪不宁啊,而且我看您让辰三刷马喂马,让阿吉一直背着您的马标,莫不是?” 果然是商人出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是。小平太用手往下虚按,示意他不必要再说下了,“你跟紧我就好,看破不说破,一切往后再议。” 几个人就安静的啃完冷饭团,整个帷幕内只有咀嚼食物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吞咽的口水声。小平太又喝了几口热茶,暖了暖身子,然后等着预想中的战斗发生。 一夜的辗转之后,小平太此时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摩挲着手中那节竹杖,眼神盯着产川,似乎在期待,似乎在恐惧。 猛然间,一阵又一阵嘹亮的法螺声穿破了时空,从尚未消散的晨雾中冲过重重的阻隔。很明显,这就是甲军进攻的号角,是他们要来秀肌肉的预告。小平太竹杖一敲,站起身来,“甲军来了!甲军真的来了!” “辰三去牵马,阿吉把马标举好,平六赶紧敲太鼓。”小平太快步撩开帐幕,走到帐外。 尚未消散的晨雾中,只见无边无沿数千名甲军口念“南无诹访上下大明神”,“一二三大明神”,“南无八幡大菩萨”,快速的越过产川,对相当冰冷的河水{虽然也就淹到小腿}夷然不惧,排成重重的阵列凶猛的冲击了过来。 小平太这边阵太鼓也被平六咚咚咚咚的敲响起来,早就起床的足轻们听到鼓点,看到不远处的甲军,再回头看小平太日光月光的马标迎风招展,大多立刻抛下手里的物什拿起武器排成阵列,在奉公人的集合下,聚成一个又一个小规模的战团。 很快甲军如燎原烈火一般冲入营地,山内军士兵虽说遭受袭击猝不及防,但是多少见过些世面,知道战场上抱团取暖才有生路的道理,激烈的与甲军交锋起来。 “武田氏栗原左兵卫前来向秭小路弹正讨教!”一名甲军武士看到小平太的马标在坡顶上招摇,大声呼喊着向前猛突过来。小平太听到那人的呼声,心下猛的一惊,准备拨马便走,可是一看那名武田武士不过单人独骑,于是毫不犹豫的下令铁炮队开火,十五支铁炮一个齐射,那名估计有点勇名的武士猝然倒地,胯下战马到还前冲了几步,然后茫然的打起圈来。 很快的,接战的双方都出现了一定数量的伤亡,但甲军人多势众完全不在乎这点牺牲。而小平太心疼啊,很心疼,这都是一个沟里的乡亲。 于是赶紧看左右两翼的山内主计头的备队,果然也已经和武田军接战,正在激烈的用枪互拍互打,{就是两个枪阵的士兵互相对枪,互相拍枪,谁先累了,体力透支,谁先玩完}呼喊声已经渐渐惊动到山内后阵的士兵了。 小平太看戏演的很足了,该有的死伤已经有了,该流的血也已经流了,于是让阿吉放倒马标,抱紧了跟着自己赶紧跑路。 小平太刚准备鸣锣收兵全军撤退,还在抵抗的连川众士兵们仿佛后脑门上长了个眼睛一样。小平太刚跨上马,这帮人齐齐发了一声喊,长枪太刀一丢,呼啦啦的开始反身逃跑。 小平太还没反应过来,正在等阿吉裹好自己的马标,刚塞进胴丸的空隙里,居然已经有士兵跑了过来。 几个跑得快的,路过小平太时还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想坑我们,你这个年轻人还太嫩了,我们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还有一个更好,那表情神了,活灵活现的仿佛在说:“大人一起跑吧,我们在前面等你哦,嘿嘿嘿。” 小平太一时无法顾及到他们,只能赶紧带着身边的几个随从和常备铁炮足轻人马屏息,偃旗息鼓,狼狈而逃。 而连川众的士兵们果然一个个都是老兵油子,一个躺地装死的傻子都没有,跑得比钻山的猴子还快。一眨眼,那人影都给你跑没了。甲军略微追了追,就在后面发出嘲笑的声音,并开始处理营地内的各种财物。 “你们给我等着!”小平太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在说背后的甲军还是跑的比自己还快的连川众。 正文 胜负之机已显露 二月初春的冷风和剪刀一样刮在小平太的脸上,但他的内心才更加冰冷。 曾经历史上在长筱战场以区区一万人的寡兵向阵地严密的织德联军三万九千人发动猛烈攻击的信州精兵居然是这个货色?到底是自己统御太差,还是自己生错了时代。连川众这个战斗力实在是,坑死个人。{长筱战场上确实武田氏的信浓兵占了绝大多数,并非是由武田氏的甲斐兵做主力} 被坑了的小平太,裹挟在逃兵中,凄凄惶惶,抱紧着马脖子。如果不是心里早就有溃败的准备,也许眼泪都流了下来。果然大军一乱,回天乏术,只好回头看山内主计头的两翼备队。 只见这不过二百多人的两个小小战团,极为灵活,小平太看出他们与连川众有本质上的区别。 山内主计头看小平太所部五百余人按计划“溃败”的非常成功,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小平太本人也是盔歪甲斜,马标倒曳,感觉戏也演够了。 于是太刀一挥,他的这帮叔伯兄弟立刻会意。只见他们猛然间齐齐发出一声高喊,全部发力,拢聚合群齐身向前不顾生死的一个长枪突击。 山内主计头所部的精兵优势瞬间凸显无疑,人高马大{前排均高一米五以上},武器精良{保证都是经由美浓传,相模传的名工打造},士气高昂{给自己本家打工能不高昂嘛}。对面的甲军虽然也是武田晴信diào jiào出来的常备足轻,但足轻终究是足轻,面对武士比例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超豪华精锐阵容,被突如其来的猛烈长枪突击一下子打懵了。 小山田左卫门和小宫山丹后守赶紧拉开两军距离,好家伙!这玩意,山内主计头一个长枪突击,山内军一个武士没死,就扑了两个足轻,武田军的足轻却呼啦啦倒下一大片。看的小山田左卫门和小宫山丹后守心惊肉跳,赶忙大声呼喝招呼后队上来,人多欺负人少,弥补足轻和武士之间战斗力的巨大差距。 再看山内主计头所部,不过死了区区几个足轻杂兵,居然把近千名甲军吓得退出去好几十米。 小平太感叹了一句,“要是我有一只五百人的全武士部队,只要再拉上几百个铁炮足轻,那岂不是能横行日本了。”武士的战斗力果真是强悍,一见之下与杂鱼们大有不同。 还没想完,战场上戏剧性的场面又出现了,山内主计头刚刚取得了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却混着队伍反身就跑,和刚刚的英勇反击迥然不同,好像许多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一样。刚刚那一下子的爆发似乎耗尽了他们的勇气,如今能够逃生,所有人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逃命去。 连小平太都看不懂这到底是山内主计头演技一流还是审时度势,只知道对面甲军在两个连续的戏剧性发展之后停止进兵,开始打扫战场,欢庆大胜。 等小平太跑出去小一里地{三千来米}之后,看到连川众的士兵们已经大多停下,开始在奉公人的组织下整队。各村各庄的同乡们大部分嘻嘻哈哈,全然没有刚刚打了一场烂仗的模样。部分人还舔着脸上来和他打招呼,真特么。算了算了,本来就是要输的,如今输得还挺像。 除了甲军刚刚打进来以及混战中死了十几个人之外,连川众jiǔ chéng九的人居然全须全尾的在这里嘻嘻哈哈。除了几个死了同乡的还会哀伤一会儿,部分人在懊恼的是甲军来得太快,早饭都没吃完。 服气! 行吧! 小平太让他们在奉公人的组织下赶紧整好队,退入山内义治的本阵后方整修。 随后山内主计头的队伍也回来了,他们更棒,反身往回跑的时候,边跑边整队。等跑到小平太面前时已经是一只完全看不出刚刚“溃逃”的军队了,当然武器和旗帜还有战马大多都遗留在了战场,毕竟要演得像“丢盔弃甲”嘛。 两个人赶紧去山内义治本阵,让山内义治派遣山伏或者乱波众前去产川左近查验战场情况。确认甲军的板垣信方是不是真的停止进军,正在打扫战场检视首级。 同时人多势众士马精强的山内义胜所部也开始调动起来,随时准备正面出击。 小平太坐在幕府内,焦急的等待着乱波们前来汇报结果,毕竟这场上田原合战能不能按他所预料的进行,关系着他第一次独立统兵会不会被人嘲笑为作战下手。 很快汇报的使番频繁进入营地,首先是武田晴信五千五百人的后诘本队从甲斐赶到战场,已经在仓升山布置下本阵,甲斐两军会师。全军因为听闻板垣信方所部寡兵已经击溃山内军前阵而士气高昂,正在庆祝和生火做饭。? 尤其是板垣信方的前军,因为战场上遗留的山内军物资极多,正在欢快的分配和清点,板垣信方也如预料的一样,在四平八旷的原野上毫无遮蔽的开始检视山内军的那几十个首级。 听到这个令人欣喜的消息,大家都佩服的看向小平太。果然一切都如同小平太预料的一样,不过是送了几十个杂鱼,就让甲军露出这么大一个破绽。 可是武田晴信的甲斐本队也已经赶到了上田原地方,如今反而是山内家的军力处于下风,到底要不要奇袭板垣信方所部,然后全军扑上,山内义治摩挲着下巴,看着下手的诸位家臣。 他有一些拿不定主意,先是盯着自己手里的采配,抖了抖,似乎这个采配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似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平太看山内义治有一丝犹豫,觉得必须要给他一记强心针,于是立刻进言。 “战场之上,兵凶战危,最惧狐疑犹豫啊!”北畠大学也开口道。 这时一名使番冲了进来,“江尻城代一色宫内距此一里半。” “吩咐宫内,不用汇合,向产川突击!”山内义治站起身来大声传令。 “左马头,小平太,带上五百人,强袭板垣骏河!” “是!” 正文 礼贤下士激三军 集合的呼号声此起彼伏,天白山嘈嘈杂杂的陡然热闹起来,七千众山内军像是春雨里冒尖的绿草,一丛丛一片片迸发出来,出现在小平太的眼前。 身插靠旗的使番数十骑飞驰而出,在大大小小的备队间有序的穿插传令,很快乘马二百骑就集合完毕,旗本的一百骑更是早早的就配属在山内义胜麾下,还有他的近卫铁炮马廻四十骑,足轻二百骑也纷纷前来幕府参见,约五百余人的精干步骑兵只不过短短几分钟就聚拢了起来。 之所以没有全部用武士做第一轮突击强袭,还是不舍得啊,还是怕输啊,山内义治老了,有家有业,不敢一把梭哈。 小平太看这个部队已经很精锐了,也不再多言。这只奇袭队的整体素质完全可以说是当下日本顶尖的精锐了,能这样配置已经是下了血本了。{当然历史上还有一只更加豪华精锐的奇袭队,丰臣秀次在小牧长久手合战时统帅的都是一时无两的强兵,可惜还是凉了。} 山内义胜也执意要参加第一轮突击,他全然不肯做二队视情况出阵。他更希望在先手直接亲身搏战,夺取武名。虽然也有几人劝谏,但大家普遍认为能在战场上博取功勋的武士才值得敬佩,所以更多人是支持山内义胜一再上第一线的。何况人家亲爸爸都没拦着,旁人还说啥。{诹访胜赖就经常亲身入场参与搏战,当然这是武田义信没死的时候,武田义信也上过战场搏命的。很多时候大名本人都要亲自提刀上阵,少主上阵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所有人,有马的舍弃马匹,无马的加紧步伐,组成三五十人一队的小队,按着乡贯或者组织各自分配。 将近两里的距离可把小平太一阵好跑,山内义胜也汗水淋漓,等快到产川,所有人找了一片小林子歇了一伙儿,喝水吃饭团。就算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几公里负重越野之后就立刻投入gāo qiáng度战斗啊,{当然我们的铁军人民子弟兵曾经可以做到}尤其现在的士兵普遍体力也不是那么充沛的,肯定要略作休息,调整状态。 山内义胜却不休息,他把一名马廻递过来的水一口饮尽,扶着树喘匀了气息。然后略站了会儿,就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和他认识的每一个{没错,就是每一个}士兵打招呼,鼓舞打气。偶尔说几句荤段子,讲个黄笑话。把士兵们临阵的紧张感大大降低,同时无形中也提高了自己的威望。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道理亘古不变! 山内义胜拍着一个足轻的肩膀,嬉笑着说你可不能死,我们山内家少了你这样英武的足轻可不行。然后还把自己吃了几口的饭团递给那个足轻,让他多吃点,养足了力气精神,好好杀敌,荣立功勋。把那个无名小足轻感动的痛哭流涕,哭着喊着发誓要为山内家效死。 小平太看着山内义胜一番作为,不由得心下暗暗说了一句,“这特么不夺取天下,还有哪个能夺取天下,人才啊!” 古之名将吴起与士兵同甘苦,睡田梗,盖草叶,不顾恶心给士兵吸痈,明定赏罚。是以百战百胜,至一国相一国,五万可破秦军五十万。 而我们这位这个山内义胜才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有了几分吴起的气象感觉,也有许多名将与英主的峥嵘气势,果然有人真的是天生的英才。 不管山内义胜是演的还是真心,反正这一番施为下来,那效果立竿见影,根本不用吹,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五百来人已经被他彻底鼓舞起来了。 “小平太,我先上还是你先上?”山内义胜毕竟身体很好,虽然这段时间在安抚激励士兵,可是整个人却已经完全缓了过来,过来和小平太商量谁先首发的问题。 “左马头,还是我先去吧,你且稍等,毕竟你是少主。”小平太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阿吉也把日光月光马标捆好在自己的背后,辰三把兜递给小平太,然后和平六一人拿着一把铁炮把火绳点燃。 “行吧,小平太你先去,我随后就来,我的马廻你全部带上。”小平太点点头,看到四十名手持铁炮腰插太刀的马廻们令行禁止,一声不吭,听到山内义胜的命令之后,默默集合到小平太身后。 二百骑足轻也分别持着弓箭和长枪,咽下饭团,喝干水壶。抛下身上所有杂余的物什,带好阵笠列成层层叠叠的阵势。 也没有什么战前动员,小平太一挥手,所有人都慢慢跟上。向着并不炙热的太阳,向着可期的辉煌大胜,昂首阔步的出发了。 不远处刚刚吃饱了早午饭的甲军正在饭后最困倦最闲适的阶段,士兵们三三两两躺倒在地上,杀人的刀枪被支放在一旁,武士的战马也在河边饮水吃草,完全毫无防备的样子。 甚至很多人已经将盔甲具足都解开脱去了,多年来对信浓各军的lián zhàn连捷已经影响到了这只信浓先方众,他们也在从菜鸡转化为能干打手的道路上奔腾。 小平太看了一眼阿吉,阿吉看了一眼小平太。两个人对视了一下,没有什么相视过后微微一笑的事,更多只是互相稍稍的鼓励一下,坚定一下。 “给我通名大声点,不要丢我的人。”小平太吩咐阿吉,毕竟这是小平太第一次独立领军,他之前可是输了一阵,如果此次不成功的话,一个“作战下手”的美名就肯定要名传东国了。 “好嘞,没问题。”阿吉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表示可以了。 于是一名马廻鼓足中气吹响法螺,山内军全部起身。 所有人端平武器,再度加速跑向甲军。 小平太眼里的甲军形象越来越清晰,他们的慌乱也越来越清晰。 “山内氏侍大将,藤原北家闲院流,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前来讨教,板垣骏河守速速受死!” 正文 甲军阵中自纵横 阿吉一句高声通名,产生了极大的震撼性效果。所有甲军一脸茫然,“不对啊,这个叫秭小路弹正的两个时辰以前刚被我们打爆啊,看着他和丧家之犬一样跑路的呀,咋又回来了。” 而且甲军大多或坐或躺,既无队列,也无阵型。人还处于酒足饭饱之后的迷茫,一声暴喝,徒然让这些士兵开始思考起“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干嘛?”的人生哲学三问。 不过想归想,善战的甲军还是本能的开始慌乱的披挂盔甲,寻找武器,排组阵型,武士骑战马,足轻发弓箭。 说是迟,那是快。几十名首先反应过来的甲军武士足轻率先向山内军反身冲锋,为首一名武士极为英勇,不披盔甲,只穿着羽织,挥舞着一把长枪。 这人屏开护卫,大声呼喊着“荻原左卫门前来讨教,秭小路弹正还不应战。” 小平太一看这人很彪啊,这点人冲出来想要拖住小平太的人马。 在看这人盔甲都不穿,长枪舞的像风一样,那双小短腿粗壮有力,连草鞋都没穿,光着脚在泥污残雪布满的崎岖地面上健步如飞。和他一起突击的士兵,一看之下也有勇悍之色。 小平太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水平,感觉凭借自己的近战能力是肯定干不过这位的。那么不好意思了,既然你有名有姓,我这铁炮放一枪就不亏了。{铁炮开一枪起码等同五十个永乐钱,一个屁民的名还不如铁炮开一枪来的贵} 阿吉看小平太嘴角微笑,立刻会意,深吸一口气,“举枪——,放!”山内义胜的铁炮马廻四十骑连同小平太的铁炮十五骑{以及小平太的随从四支铁炮},将近六十支铁炮对反冲过来的甲军一个齐射。那名武士受到小平太,辰三,平六三人的特别照顾,再加上其他的铁炮射击。浑身上下不知道多少个窟窿眼,十分果断的就倒地扑街了。 铁炮的硝烟一散,小平太所部又顺势冲出去二三十米,路过这位荻原左卫门的尸体时小平太还多看了他几眼,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年武士。相貌威严,可惜满脸不甘的已经死透了。 阿吉边跑边喊:“荻原左卫门已被秭小路弹正讨取!”{此人系武田氏重臣荻原氏嫡流,乃是板垣信方的亲外甥,历史上曾经劝谏板垣信方不要停兵首实检定,但是板垣信方不听,于是给人垫背和板垣信方一同战死上田原} 阿吉这一嗓子吼完,整个甲军的阵营几乎都顿了一顿,一种惊慌和气馁的情绪弥漫了开来。小平太心想这人看来有点料啊,?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就这么思绪一转,山内军的二百足轻已经摆平了长枪,排布成密集的枪林如同铁锤一般一下把甲军打的哭爹喊娘。 而山内义胜的马廻们虽然既无战马也无长枪,但是仍然掩盖不了他们武家子弟的光彩。这四十余名马廻把铁炮随手往地上一丢{心疼啊},拔出太刀三五个人组成一队冲进甲军就大砍大杀起来。 如果甲军列成严密的枪阵,四千人前后呼应,弓矢相交,枪棒齐出,这四五十个马廻肯定毫无办法,可如今完全是混战,那可就立见分晓了。 这些马廻一个个人高马大,甲具精良,从小除了读书认字,剩下学的都是怎么干仗杀人。枪棒、弓箭、马术、肉搏、刀剑,多的练了十多年,少的也有七八年。打几个溃不成军的足轻,对他们来说就和在花园里陪小妹妹散步一样简单。基本上一刀一个,和打战国无双刷小兵一样。 那玩意儿,一声惨叫就代表一个甲军扑街,这些马廻又年轻不懂得什么节约体力,大多数第一次上战场,除了武士的杀人本能之外,其实战场经验极其浅薄。但是奇袭还就需要他们这些愣头青,只知道猛冲猛打,可劲杀就是了,要么辉煌大胜,要么羞耻惨败。 小平太则指挥着十几个铁炮足轻以及少量的奉公人护卫,看到哪里有要聚集的士兵就上去给他们来一个齐射。别看小平太这边人最少,反而杀敌数量一点不落下风。只要听见啪啪声,那想都不用想,起码有十个甲军躺地,不管擦着还是碰着,只要弹丸打过去,那就是一个死字。{火绳枪所射击的弹丸和现代的子弹有一个不同,现代的子弹是穿透伤,一射一个对眼。火绳枪的弹丸穿透力没那么强,但是会造成震荡伤,打进人体以后,对人的身体组织会造成巨大的破坏,甚至可能打中手臂,这个人也会受严重内伤而死。} 眼看着小平太这边把甲军先手的阵营搅的大乱,山内义胜也不徘徊。举着长枪,在几名旗本武士的护翼下带着更精锐的奉公人和旗本队重拳砸向甲军。 本来也算不错的诹访众和佐久众在小平太和山内义胜两记重锤之下,最终连有效的抵抗都没有能组织起来,哭着喊着,丢下了战友和武器,往产川逃亡。 但阵中的板垣信方可不是弱鸡菜鸟,他不甘心于如此羞耻的失败,亲自擂动营帐内的阵太鼓,甲斐众数百人这下有了主心骨,听着鼓声很快的从四面八方向他聚集。 可山内义胜和小平太怎么会给他机会,聚拢起还有铁炮的三十余人,对着护卫在板垣信方营帐前方的士兵就是一轮齐射,当场就把板垣信方本阵薄弱的防御打的洞穿。 残余的甲军士兵哪里捶地过山内义胜精锐奉公人旋风般的长枪突击,连哭爹喊娘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全部扑倒。 而此时山内义治本队的大队人马,在小平太后方一里不到的距离焦急的等待产川边奇袭的消息。 等使番传来甲军大溃,讨死者不计其数的汇报之后,立刻摇动代表足利一门众崇高武名的二引两马标,各队争先开赴战场。 看到山内援军不断的呼喊着加入战场,忠勇的甲军士兵竞相扑倒在脏污的泥地上,板垣信方如今开始悔恨没有听从自己外甥荻原左卫门的谏言。 但是如今荻原左卫门都已经凉透了,他明白事不可为,骑上随从们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匹马,准备杀出重围{转进}。 小平太哪里容的他走,对着板垣信方的方向就是一枪,随手把铁炮甩给辰三让他继续装填,带着几个人就向被惊落下马的板垣信方冲去。 正文 板垣骏河身授首 板垣信方从地上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身姿矫健,完全看不出是一名六十岁的老人,身边仅剩的几名随从立马查看他是否受伤。很显然,这位老当益壮且运气很好,近距离一发铁炮也根本没有打着他。 他赶紧把摔歪了的头盔扶正,根本来不及看一眼身后追来的小平太。 小平太趁这么一个间隙,抓紧时间几个呼吸跑到板垣信方身边,几名一直护卫着小平太的步兵立刻和小平太一起举枪刺向板垣信方。 板垣信方“哎呀”一声,赶忙举枪,眼看着要挡不住,这时他身边一名随从闪身扑了过来,替他先挡了这一下,瞬间身上五六个洞,嘴里立刻喷出数不尽的鲜血,眼见着就是活不成了。 小平太几人眼见杀的杂鱼,立刻收枪,好在长枪没有被筋骨卡住。枪从那人身体里bá chū lái时又扑次扑次的几声,那些洞口也涌出献血,把地面都洇的鲜红一片。 板垣信方身边最后仅剩的两名随从一人舞刀一人举枪毫不犹豫的攻了上来。可小平太这边转瞬之间就又多加入了四五名同伙,十来把长枪捅两个,这根本毫无悬念,几个呼吸就把这两个随从给解决了。 连半分钟都没能替他们的大将板垣信方争取到,实在是万分可悲,又万分可叹! 因为战场上的慌乱,以及心中的一丝急迫,马术精湛的板垣信方此时居然还根本没有踩上马镫。更不要说什么策马搏战或者驱马奔逃了。 小平太此时已经经历了半个多小时将近一小时的沙场搏战,虽然大部分时间不过是发射铁炮和四处跑动发令,但也累的够呛。此刻看着像是大局已定,于是小平太用枪拄着地面,喘匀了气,低声喝道:“骏河守体面一些吧!” 板垣信方听了并不高声的呼喝,终于放弃乘上马匹,从马镫上跳了下来。他先是看了眼小平太,又看到身背着靠旗的阿吉,日光月光马标上已经沾满了灰尘泥土和点点的鲜血。但这都不能妨碍板垣信方认出这面马标代表着哪名武将。 不知道当下板垣信方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小平太看他已经平静了下来,饱经风霜的面容此时一片肃然。如果在平时,仅仅凭借这一张严肃威武的脸,就能吓退不少试图接近他的人吧。 不过很快的这张脸上出现了一丝莫名的感觉,板垣信方嘴角微扬,盯着同样盯着自己的小平太。 “弹正真是好策略啊,老夫倒是落了下乘了,也罢也罢。”说完向仓升山武田晴信的本阵遥拜了一下,就把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丢。看样子,似乎是准备坦然受死。 小平太长舒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位历史上留名的甲军名将会给自己带来不一样的历史轨迹,可惜蝴蝶的翅膀似乎没有能够煽动起北美洲的恐怖飓风。这位板垣骏河守大限已到,终于要按着历史轨迹去领便当了。 两名山内军的士兵正准备上去结果了板垣信方,可原本低头不语,安静站立的板垣信方一声暴喝,“弹正与我一道上路吧!”拔出太刀一刀了结了围攻上去的一名足轻,两个纵跃眼看就到小平太的面前了。 异变陡生,四下皆惊。人人手足无措,小平太一瞬间都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玩意儿!这个老东西,为老不尊,死就死了,还要带上我这么一条大好的姓名!滚呐!” 小平太身体自然反应,连忙后躲,左右的士兵看小平太后退,终于反应过来,挺枪就刺,可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如何能够立刻就奏效。 “啪!”一声炸耳的铁炮的击发声从小平太的侧后传来,几乎炸的小平太耳鸣。刀尖距离小平太不超过半米的板垣信方身形突然一顿,猛然向后退了两步,几名士兵的长枪也一起捅到。 只见板垣信方原本因为兴奋的脸色转瞬变得苍白,嘴里立刻吐出大量的鲜血,咕噜咕噜喉头转动,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可是完全被从嘴巴涌出,充溢满口腔气管的鲜血掩盖。最后锋利的太刀失去了紧握它的双手的支持率先坠地。而后它的主人板垣信方也满脸血污的跪倒在了地上,头一歪,就这么不甘的死去。 小平太刚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惊的几度的初春时节里后背一层白毛汗,还好没有当场丢人尿裤子,端的是惊险万分。 他赶忙上去查看板垣信方的尸体,确认这位骏河守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以后,才回头看见脸色惨白的平六朝自己挤出一个很难看很尴尬的笑。 “平六你现在啥感觉啊?”小平太被那副不好形容的表情给逗乐了。{小平太毕竟也杀过人上过战场,很快也就调整了过来,而平六一个曾经的酱油店小伙计,才是第一次上战场杀人} “有点cì jī~~”平六提着铁炮的手还在抖,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毕竟拿着漏斗装酱油和拿着铁炮射人头差别还是蛮大的,虽然好像都不费什么大劲。 “这份功劳,我记住了,赶紧装填好铁炮,不要贻误战机。”小平太喝住了还在晃神的平六,循着山内义胜的异形二引两马标走去。 阿吉也赶忙跟上小平太,他还不忘了和平时仗着年纪优势让他叫大哥的平六做了一个鬼脸,像是在笑话他的样子。辰三抱着小平太的铁炮也小跑着跟了上去。平六微微摇了摇头,展开了一个勉强显得正常的笑容,捡起地上的一把长枪,跟了上去。 阿吉边跑边叫,扯开了嗓子,“板垣骏河守已被讨杀!板垣骏河守已被讨杀!板垣骏河守已被讨杀!”响亮清脆的喊声几乎彻底压过战场上的一切。 而以板垣信方的死为丧钟,产川边刚刚还威风赫赫的四千甲军彻底崩溃,越过冰冷的产川,没命的向仓升山的武田晴信本阵甲军奔去,希图能逃得一条性命。 正文 以众凌寡产川岸 山内义胜也循着小平太的日光月光马标找了过来,两个人碰了面。 “板垣骏河守讨取了?” “十分侥幸,左马头呢?” “才间河内守,是个男子汉{日语是一本男子汉?}” “我们继续?” “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击了一个掌,各自去收拢队伍,继续向仓升山的武田晴信本阵攻击。 山内军后势的北畠大学最后一个赶到战场,倒不是他的部队水平差,而是小荷驮的速度快不上来,携带的物资多,走不快。不过他带来了众人的战马,也幸亏是由北畠大学代看战马,不仅因为管着后勤得以吃的饱饱的,还被溜了一圈,热好了身,战马很快都交到小平太和山内义胜麾下。 众人欢呼一下,除了几位壮烈的,他们的马无人认领之外其他武士与奉公人都策动着战马围绕着山内义胜欢呼。 小平太索性也不去骑马了,让山内义胜带着全部骑兵{包括旗本武士,骑马奉公人和铁炮马廻}三百余骑率先出击。他自己则带着重整旗鼓的连川众和剩余的其他步兵随后跟上,一同参阵。 在山内义胜率先过河之后,小平太也开始排列队伍,慢慢渡过产川。至于山内军后诘各部也大多已经进入战场,很快全军有序的渡过产川,驱赶着数千甲军的溃兵,逐步接近武田晴信的本阵。 与此同时,仓升山上的武田晴信也已经发现了漫山遍野溃败而来的甲军。他一面传令麾下各军警备,一面要旗本各将把溃兵收拢集合起来,并找几个会说话的来给他了解情况。 此时武田晴信的家臣团已经显露出之后那个嗷啸天下的甲信精兵之势。下手第一位御亲类众首席笔头武田典厩信繁,第二位是少主武田太郎义信,第三位是穴山伊豆守信友{胜赖年纪还小,木曾没投降过来做女婿呢},第四位是继承支族一条氏的一条右卫门信龙,这位也是武田晴信的幼弟。 除开这三位,甘利备前守虎泰大马金刀坐在御谱代家老众首席,饭富兵部虎昌紧随其后,小山田弥三郎越中守信有与教来石民部景政{就是后来的马场美浓守信春}左右并列。还有土屋右卫门{片手千人斩的土屋昌桓之父},原隼人{就是武田氏那位被称为甲信地理风土全部了然于胸的阵奉行原昌胤},迹部大炊助{后来被说是武田胜赖时期两大奸臣之一的迹部胜资之父},驹井又京{武田信虎时代的谋主家老驹井高白斋之子}等大将。 此外诸角虎定,浅利信昌,原虎胤,横田十郎兵卫,曾根内匠父子,市川、江间、三枝、长坂{就是长坂长闲斋,被称为武田胜赖时两大奸臣之一,笔者并不认同这一说法}、多田{被誉为东国夜战名将的多田满赖}等一系列在今后星光熠熠的甲信名将从帐下立到帐外。 武田晴信和他那位才略不输于他的弟弟典厩信繁耳语了几句,信繁也轻快小声回了几句。两兄弟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东西,但是没有对当前情况下决定却是真的。把下面心忧战局的几位老臣可急坏了,不住的向山下远方探望。 下手的家老武者奉行甘利虎泰看这兄弟两人似乎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于是主动要带旗本去收拢军队。 武田晴信一想也是,不是那种有威望有名姓的武士,也招呼不来这帮已经落胆的溃兵。于是欣然应允,并让侍大将初鹿传右卫门一同协助。 甘利虎泰大步流星地走出幕府,他的一名旗持也站起身,马标一举,数十名随从武士足轻跟着他一道下山。初鹿野传右卫门也招呼隶属于他的一些旗本众紧随其后,从帷幕内出发。 由于之前板垣信方传回大胜山内军先阵数千人的的消息,所以原本急于与之汇合的武田晴信本队就没有立刻与板垣信方的信州先方众合军,而是停兵驻扎在仓升山上,等待板垣信方在产川对岸扎好营砦,再做其他计较。 这也实际导致了武田晴信本队和板垣信方先手两军之间间隔超过一里,不过武田晴信也不是白饶的,他是一名谨慎的合格的大将。在全军停步时就安排侍大将初鹿传右卫门在产川边设下先阵,将一部分的旗本众士兵安置在本阵前方,既方便联络板垣信方所部,也做本阵的前卫。 所以甘利虎泰赶到前营时,初鹿所部早就得知消息开始警戒起来并且收拢败兵。 甘利虎泰一面继续收拢溃兵,一面查看局势。等他站在仅有的高坡上看完战场环境之后才发现自己太冒失了,武田先阵不过三四百人,加上自己和初鹿野传右卫门带来的旗本众士兵也不过四百将满。? 可他看到产川边集结的山内军就起码五千人以上,而且大部整队已经完毕,大队正在渡河,四百打五千,历史上不是没有以此比例获得胜利的名将,甚至这类有记录的战役还不在少数,但是甘利虎泰却不敢用自己区区四百人做那种万中无一的美梦。 他立刻将收拢的信浓先方众所部溃兵遣送回武田晴信的本阵{会影响初鹿野部先手的士气},让他去集合整备这些已经落胆的溃兵,并请求武田晴信马上催动大军前来会战。 不然他觉得他一把年纪很有可能因为这么一场仗,把自己这条老命给交代在这种无名的战场。 当然,作为三十年烂仗达人,甘利虎泰是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他开始动用手头上一切可资利用的资源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先是想尽一切办法鼓舞士气,承诺战后每人三百钱{活着才有命拿,死了就一毛都没有,真是无本生意}。然后赶紧让士兵结阵,只要枪阵立起来,拖上半小时,武田晴信大军齐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产川边众寡悬殊的对决开始了。 正文 江尻大举援军来 甘利虎泰做了一个当下可以说最正确的决定,毕竟产川只是汇入千曲川的一条小小支流,虽然有山间融雪汇入,仍旧是连人的小腿都淹不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半渡而击之的可能。 毕竟板垣信方大早上抹黑,四千人还轻易地渡过了狗都淹不死的产川,中午山内军渡河可不就和玩一样嘛。 但是他在产川对岸立下一个足轻阵就大有不同了,毕竟总不能让涉水过河的士兵们在河里就开始发起冲锋吧。踩着水,肯定难以发力啊,总要上了岸找块平地,然后重新排列一下阵型再上。 所以甘利虎泰真是老将,洞悉战场上敌我双方的优劣,能活用一切可用的资源,确确实实做到了凭借四百人阻挡六千余山内军前进{极少部分人留守本阵看管物资和清扫战场}的任务。 也就是山内军计划得当追上来的极快,没有给武田军收拢溃兵的机会,不然指不定就要面对甘利虎泰收兵聚将上千人反冲河岸的队伍了。? 小平太这边也已经发现居然有一支成建制的甲军阻拦在河对岸,此时小平太已经骑上了百段,骑的高,看得远。发现对岸虽然军伍整肃,人数却不多,没啥好说的,先驱溃兵冲上一冲,试试对面的水分。 等看到甘利虎泰的马标高高扬起,甲斐如此有名的武将大家还是认识的。溃兵骚扰什么的就不去费劲试探了,甘利虎泰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于是山内军一方面全军渡河,一方面三面合围,准备凭兵力优势快速击溃这只拦路的先手兵。 不过甲军毕竟是甲军,木楯竹束环列阵前。足轻举长枪,武士发弓箭,团团而聚。山内军发了几轮铁炮和弓箭效果不大。而这个刺猬阵让武士舍命去冲又不舍得,要死很多人的。 看着溃兵们有聚拢的气象,突袭的效果眼看着就要消失。 对面甲军也明显已经接到了甘利虎泰传回去的求援信息,山上的甲军阵间鼓声螺声响起一片隆隆不绝,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明显掩盖不了,甲斐雄主武田晴信的五千大军正在下山,来与山内军一决雌雄。 山内义治骑在马上,不断命令着各部奋勇向前,可是刺猬虽小,老虎也难下嘴。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是不见任何进展。 小西原左卫门带着一队旗本上去冲了一次,乌龟壳太硬,点子扎手,收拢队伍撤了下来。随后他索性建议,留下一千来人与甘利虎泰对峙,剩下五千人趁胜继续驱赶败兵冲击甲军。 山内义治也急眼了,这么好的取胜机会他不能放过,他需要快速击败面前这支小而坚的甲军,他拖不起。 可这时战场上风云再变,下山的武田军突然停止进军,诹访上下大明神和孙子四如大旗居然全部撤回了仓升山上。甲军各部也忙乱的撤退回出发阵地,结营自保。 不用问,山内的援军到了。自江尻远道而来,四千五百势的江尻先方众已经兵临战场! 山内各军猛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而甘利虎泰所部不是没长眼,自然看到武田晴信率军退守仓升山,他们这支小队明显只能自求多福了。 山内各军立刻加紧攻击,短短十几分钟后,仓升山南面与西南面果然涌现起滚滚的烟尘。当先一面二引两马标以及写着细川采女正通政名讳的大旗,次后又是一面二引两马标,那是御谱代家老众次席家老一色宫内少辅的旗帜。 再远处一些,则是江尻先方众首席,松下虎之助一青的鹤之丸马标。就是在多年前下山合战时率先反正的江尻国人众之一{如今是之首了},这两年混的愈发的好了。 而且他这个松下氏还不是白来的,松下氏是近江源氏{宇多tiān huáng一派源氏}佐佐木氏之后,南北朝的名将佐佐木道誉就有一个孙子秀丰称松下氏。远江三河一带松下分为二系,六角系以六角高长始,由远江国笠原庄移三河国碧海郡松下,号松下氏;京极系以京极秀赖始,住远江国山名郡松下。 而这位松下虎之助很显然是六角系的一员,他们家这一系后来还出过一位名人,就是曾经收留了后来的太阁丰臣秀吉的松下嘉兵卫之纲。 松下一青家本来是三河奉公众之一,后来恶贼松平清康受到外国敌对势力的扶持以下犯上,大逆恶乱,与吉良氏沾亲带故颇有姻戚的松下一家自然站到了恶贼松平清康的对立面。结果吉良氏大败,他们家bèi pò逃亡远江地方,后来在江尻站住脚跟,更后来就做了山内氏的带路党,反而出人头地混的风生水起。 话不多说,武田晴信本部五千众遭到山内军江尻众四千五百众侧后方强袭,原本前进的军队突然撤回,本就忙乱不已,士兵们都被搞的晕头转向了,现在侧后方又遭到攻击,如今只是堪堪挡住山内军支队的攻击。如果再被山内义治本队驱败兵强袭,那全军都要丢在这儿了。 山下的甘利虎泰和山内义治都发现了这一点,山内义治索性听从小西原左卫门的建议,准备留一千人缠住甘利虎泰。剩下五千多赶紧去趁胜攻打武田晴信本部。 甘利虎泰这时候展现了他的英豪本色,凭他这点人除非世界级传说史诗名将鲍德温四世{蒙吉萨之战用八十名骑士打败三万名埃及马木留克奴兵重骑兵和弓骑兵,并阵斩马木留克骑兵二万人以上,打的萨拉丁抢了一匹骆驼逃出一条狗命。}复生并穿越到他身上,然后他这四百人全部是本多高达,那么才有翻盘的可能性。 于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弃一切阵地防御,带着还能战斗的二百多甲军士兵向山内义治本队发动最后的决死突击。一来为本队武田晴信击败山内方江尻众争取时间,二来如果当场突袭击杀山内义治,那么山内军立刻就会崩溃,是泼天大的功劳。 可他这乌龟壳一脱,那和一坨肉还有什么区别呢? {在此特别说明,上田原合战到江尻援军抵达之前几乎所有的参战兵力布置,武将布置,地形情况,时间顺序,作战方式等基本全部按照史实中上田原合战的情况书写,除人物的艺术加工之外并没有什么巨大的史实改动。另外这里不采信《甲阳军鉴》中村上战死一百三,武田战死七百一,武田辉煌大胜的可笑说法。} 正文 纲良叔父功名立 眼看着甘利虎泰将排布在阵前的木楯和竹束全部撤开,山内方诸将哪儿能不明白他要干嘛。 “来得正好!”山内义治用手拍着手里的太刀刀鞘,高兴的说。 “把我的马标高摇起来,让甲军的甘利备前守看清楚了,千万不要让他迷了路,找不到我。”山内义治颇为豪气。 于是山内义治旗本侧近各部纷纷聚拢到山内义治本队周围,一时之间旌旗飘扬,各面马标团团围绕着山内义治左右。盔明甲亮的武士擎枪佩刀,摩拳擦掌。摆明了要吃定甘利虎泰的这一次突击。 战场上的局势如同山内义治心中预料的一样,甘利虎泰以侧近二十余名精干旗本和家臣武士为一军锋矢,统合了二百余名还能死力搏战的甲军,勇猛无畏的向山内义治本阵冲来。 统帅着骑兵三百余骑的山内义胜在战场上不断的巡游,不断的邀击,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对着甘利虎泰所部的侧腰一个猛烈的突击。 山内骑兵们各自手持着长枪太刀,一下子就打进了甘利所部的阵型之中。足轻对上武士奉公人,步兵对上全身披挂的骑兵,结果显而易见。一个照面,甘利虎泰所部就被直接打薄了一层,当场殒命的甲军人数超过五十人。 可是甘利虎泰早就抱了必死的决心,他不管被骑兵纠缠住的足轻,继续鼓动着剩余的士兵们向山内义治本队突击。 山内军当前先手的大石三郎治秀所部很是配合,稍一纠缠就分开一道口子。摆明了就是让你浪,总归有你浪死的一天。 次后的小荷驮奉行北畠大学的部队更是直接让路,反正甘利虎泰的目标也不是自己这点杂鱼,不如让他过去,然后截住跟在他后面的足轻杂兵。 等甘利虎泰捶到山内军后腰山内主计头所部时,终于捶到钢板上了。山内主计头所部是什么配置?举日本全国都找不到的武士比例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超豪华强兵,以山内主计头所部为底,山内各部和口袋一样扎紧上来。仅剩不过百余人的甘利虎泰所部目视可见的变少起来。 等到山内义治本队的旗本各组超过四十名旗本武士发了一声喊,并举着长枪,斜插着打进甘利近卫侍从队伍里。甲军最后那点战心战意也彻底崩灭了,别说讨杀山内义治本人了,迎接他们的命运只剩下全军扑街。 只见阵中的甘利虎泰战马都已经不知道跑到了那里,手持着一把长枪,已经打的气喘吁吁,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气力上面肯定比不过年轻人了,刚刚凭借一腔血勇杀到山内义治本队前已经很不容易了。 至于甲军士兵,很抱歉,山内军此刻不接受俘虏。而且陷入绝地的甲军也凭本能在拼死反击,偶有一两个跪地求饶的也被乱枪捅死。 小平太所部由于没有布置到甘利虎泰所部的正面,所以他还有闲情雅致骑着马指挥着连川众在战团ài éi游击,防止有什么漏网之鱼。 凭借着骑马的高度优势,小平太仔细的观察着战局,他已经看到甘利虎泰连连杀死了十余名围攻他的足轻,手中的长枪都已经折断了,现在正在挥舞着一把太刀。 小平太突然想到那些力敌十人{信长的黑人武士弥助},力敌三十人{太田康资}的有名武士。大概这些身高体壮,武艺精熟的武士,在与菜鸡足轻的浪战之中确实可以开无双到体力衰竭为止吧。 毕竟身体素质上一个从小衣食无忧的武士和一个吃稗子和米糠长大的足轻有天地之别,再加上武艺的加成,大约确实是和虚幻的游戏差不多。 不过游戏里的武士不会有体力衰竭的情况,而甘利虎泰明摆着已经到极限了,眼睛都红了,估计所有的气血都被他爆发完了。 一名山内氏旗本武士觑了一个空子,长枪刺向甘利虎泰的后背,甘利虎泰的耳朵稍动,但听见长枪破空的烈响,凭着多年的战场经验,一个躺地滚躲过去之后,几名武士足轻哪里能放过他躺地的机会,接二连三的用刀用枪攻击,这些如雨点落下的或刺或砍居然都没有击中这名老将。 不过甘利虎泰或许是真的气力耗尽了,还没从地上站起来,一名有些面熟的武士大喝一声砍到他的肩膀上。把甘利虎泰砍的直接跪倒在地,甘利虎泰怒气涌出,手中太刀也直刺那名武士的大腿。很显然刺的很准,那名武士惨叫着后退。 甘利虎泰顾不上查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低喝了一声,用太刀柱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如果继续跪着,肯定要受制于人。 可是他身边的侍从武士早就凋零了,哪里还有人在这个时候助他一臂之力,替他挡住交加的刀枪。只见另一名武士瞅着这一个空子,一枪捅向甘利虎泰的脖子,甘利虎泰还跪在地上呢,终究是没有架开这致命的一击。 这名以虎为名,擅使长枪,军略优机,自三十余年前侍奉武田氏以来,大小数十合战,领受血染之感状,名列武田氏御谱代家老众第三席的甲斐名将,在杀死山内军近二十人后终于力战身死,嘴里噗噗噗的溢出鲜血,年迈但是仍旧雄壮的身体重重的倒向地面。 “武田氏宿老甘利备前守已被我秭小路左卫门尉纲良所讨取,秭小路纲良讨取敌将功名立!” “诶,居然是纲良叔父补的刀。”小平太先惊后喜,纲良叔父真是一个老行伍,选的好时机,居然讨取了武田氏宿老甘利虎泰,立下了如此大功。 小平太也为纲良叔父高兴。 随着甘利虎泰所部以寡兵突击山内义治本队失败,山内军本队六千余众和武田晴信的甲军本队间已经再也没有任何一星半点的阻拦了。 山内义治立刻命令北畠大学留下些许人手打扫战场,清点首级,其他人即刻整队行军,扑向仓升山武田晴信的大阵。 正文 上田原终战开场 山内义治大概觉得自己处于整个人生最得意最义气风发的时候{上洛再议},跨在一匹栗色的雄健战马上。用手中的采配不断的发布一条条调动的命令,享受着成千上万人崇敬的目光。 一名名武名昭彰的山内氏大将骑着高俊的战马,一面又一面异形二引两马标,各种藤之丸、鹤之丸、花形菱、团纹扇的旗帜,高高招摇着汇聚成壮阔的旗帜海洋。旗下更有数之不清的武士足轻,染着鲜血战尘的衣甲份外勇壮。 山内义治看着自己麾下如山如海一般义武鹰扬的庞大军队,排列成铺天盖地的大军阵,一队队的快步移动。 旌旗蔽空虎賁遍地完全不是虚言,连续取得了两场快胜的山内军正处于士气最为激昂的时候。 士兵们崇敬的看着能够带领他们获取胜利的统帅,炙热的目光充满诚挚。武士们更是欢呼雀跃,每一场胜利都代表着武名和荣誉。 小平太所部从早上六七点打到现在中午十二点,来回奔波,已经疲劳,所以被安排进入后诘。 也因为这个原因,小平太率军暂停,等待全军过后再跟上去。在最后一队旗本队出发时,小平太再次见到了纲良叔父{纲良叔父在山内义治旗本队本阵,这很正常,今天可能属于这队,明天可能属于那队,反正是征召兵}。纲良叔父此时满脸的“潮红”还没有褪去,整个人表现的极为亢奋。看得到小平太也在后队,赶忙过来打招呼。 小平太看到原本这次不应该上阵的老家人,虽然年过五旬满脸沧桑看着都要飘的样子,但是也是一脸的兴奋。身后布包里放了一个根本不知道哪里寻摸来的木盒,牢牢地系在肩背上。 “甘利备前守?”小平太笑着指了指那个盒子。 “是是是,正是武田氏宿老大将甘利备前守。”纲良叔父很是自豪,击杀一名家老城主级别的武士是极大的功劳,等闲根本难以遇上。 “叔父立下如此大功,勇名高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啊!恭喜啦!”小平太也很高兴,毕竟两人份属姊小路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走吧,前面还有武田大膳呢。”两rén dà笑着一同开拔。 与此同时,仓升山四下已经一片激烈而残酷的景象。 山内氏闻名的年轻勇将,出身足利一门众,清华高选,家门荣耀的细川采女正通政一马当先。他深知唯有击败当面阻道的武田氏,才有机会驰援八王子的细川chūn gōng,才能解救自己身处危局之中的父亲。 江尻众作为新加入山内氏的领地军队,其核心是下山合战到江尻合战之间先后反正投靠过来的豪人è dǎng。其数量不过只有三四百,但是这两年这帮人在江尻仰仗山内家的威势扩张势力,也能拉起一只千余人的大军了。 这么一只一千来号人的部队,就是整个江尻众的全部菁华,此时也大多集中在细川采女正的队伍中。作为江尻众四千众的先手率先攻击武田氏的军阵。 一面代表高贵名门,代表十几代细川氏祖先武名的二引两马标伴随着细川采女正的飒爽英姿在武田阵中驰骋。一身擦的发亮的黑系威五枚胴合身贴体,兜前冲天前立,手中一条通身全黑的大枪,全无一合之敌。 当其正面的乃是有甲山猛虎之称的饭富兵部虎昌以及武田氏家老驹井右京进{此人可能无名,但其父驹井高白斋乃是武田信虎的谋主,是武田信虎统一甲斐的最大功臣之一,地位极为高隆,驹井家在武田御谱代家老众中的排位此时非常靠前},虽然甲军士马精强,部伍齐整,也顶不住细川采女正的猛烈突击。 尤其是侧后的头陀寺城主松下一青和江尻城代一色宫内少辅不断往来邀击武田氏的援兵和侧肋,细川采女正所部一千四五百人的大军压制住了甲军西南面的两大主力。 阵中的武田晴信一面看着北方甘利虎泰所部在最后的决死突击中为他拖延时间,一面又难以急切之间击败西南面救父心切的细川采女。因为兵力的不足,战场上已经捉襟见肘,四面漏风。 眼看着甘利虎泰用生命为他争取的时间不断流逝,武田晴信表面还是稳当的坐在马扎上,但是口中还是不自主的向左右的侧近问道:“饭富兵部还没有击败当其正面的细川采女吗?” “很抱歉,饭富兵部陷入苦战了。”武田晴信最宠爱{没错,就是宠爱能咋滴,武田信玄和香坂昌信的爱情故事,这都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呀}的侧近侍从春日虎纲低头回答,旁边的内藤修理亮昌秀看春日虎纲说完,也进言到:“臣下前去支援兵部。” “不必了,山内羽林{右近卫少将唐名羽林中郎将}信浓守已经到了。”武田晴信并没有叹气,他站了起来。 山坡下山内军的各备队此时队形严密的层层排列,从快速行进的的模式转变到缓步临敌的状态。各军齐齐的发出怒吼,惊的山坡上武田军队伍中都出现了小小的sāo luàn。 “大家一起去会会这位山内羽林信浓守吧。”武田晴信军扇挥舞,大声宣布道。 “民部,修理,委你二人前去应敌,可有疑义?”武田晴信的军扇先后指向教来石民部景政和内藤修理亮昌秀,然后大声的命令这两位在未来星光熠熠的甲州名将出列迎战。 很快,教来石民部景政和内藤修理亮昌秀两部前出应敌,当面顶住山内军数倍的兵力。两军只是稍稍的一接触,就开始激烈的近距离交锋。山内军战力到底略逊一筹,被寡兵阻挡之后,一时之间居然无法寸进,反而有所焦灼。 横田备中守高松以及小幡织部虎盛作为后手一并前出。并随时准备阻挡山内军其他各备队对仓升山发动攻击。 战场上溃败的数千甲军此时基本已经被驱离了战场,六千余名士气正旺的山内军正面冲向二千人不到的甲军,如同怒海狂波一般,发动一浪又一浪的冲锋。 正文 激斗猛战仓升山 上田原这一战打到这个时候,已经变换了模样。 山内氏的兵力虽然相比于村上义清更加雄厚,但是村上义清所部当时那种侵袭如风的快战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虽然板垣所部的溃兵大多驱散,但是没有对武田晴信的本阵起到预想中的那种扰乱作用。如今已经转化成正面交战,山内军一万余对阵武田的五千兵马了。 武田晴信对指挥这五千甲斐本部的士兵还是如臂使指的,除开一千余人的小山田所部以外,他本阵只留下数量很少的旗本和近习。其余的所有兵力都派出去抵挡山内氏的三面围攻了。 武田晴信的依仗在于他的士兵行进到上田原之后已经充分休息并饱餐一顿,而山内军的江尻众则是行军至此立即投入战斗,体力有所不及。山内众部分{小平太和山内义胜所部}已经前后作战三四个小时,大部分人也作战一小时以上,体力更是衰弱。 但山内军连续快胜武田军两阵,全军上下有一口气,这是一种非常虚无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因为有这口气在,山内军的士兵好像各个吃了仙丹一样,奋勇争先,不惧生死。 说到底,如今已经到了两军最后意志的考验时刻了。谁先挺不住,谁先完蛋。 好在山内众这边,打头阵的已经是之前并没有经历久战的大石三郎治秀所部,两翼的左肋是北畠大学,右肋是带着旗本准备侧翼突破的纲良叔父。至于统帅三百多骑兵的山内义胜则是在战场周围左右游击,寻找甲军的破绽。 至于后世里吹的震天响的武田赤备队,实在不好意思,暂时不存在。此时整个战场上的甲军,骑马武士和奉公人加起来只有二百多,大部分都在基层做军官。 而甲斐兵在武田信虎时代也很明确的,以好狠斗勇,英武敢战的足轻组成。从未见过有任何成建制的骑兵大规模突击敌军的纪录,倒是后来武田晴信夺了信浓,兵多将广钱粮充足了。终于得以提高了武田军的骑兵比例。 而《信长公记》中动则称武田军某某几百骑攻击某某,但是明确提到骑着马穿着红色具足突击织田信长军的唯有西上野先方众小幡所部。而小幡宪重和小幡信贞此时在哪儿呢?很抱歉,人家正美滋滋的做着长野业正的妹夫和女婿,给箕轮长野家打工呢。 所以此时战场上的画面在小平太看来很诡异,游戏里面一个个骑兵s骑兵a,赤备影突啄木鸟,疾驱铁壁突击三的武田氏骑兵神将们,正带着足轻激烈的和山内军交战。而山内军反而数百名骑兵,左右突驰,给武田军制造一个又一个麻烦。 双方的长缱足轻你来我往,山内军与甲军之间的差距就显示了出来。甲军虽然是普通的阵夫杂役往往也拿着一只素枪在战团的后方随时替补上来,几乎全军上下都是战斗兵员。而山内军还是有一千多后勤人员,这些人还是如同以前一样,乱捕的时候武德充沛,打仗的时候费拉不堪。 不过山内军上阵的也有四千多人,甲军不过二千不到,质量上的些许差距完全可以用数量来补足,更何况山内军也不是什么弱鸡。{以伊那郡地区架空出来的内田郡山内乡地区,在历史上伊那地方的武士和足轻一直以英勇无畏著称,历史上高远赖继甚至敢以寡兵强袭武田晴信,而且伊那地方的人民有一股子百折不挠的劲道,虽然输给武田晴信却秣兵历马,连年再战,最后势穷兵尽方才投降。} 小平太此时在后腰的位置查看着战场,先手的北畠大学明显敌不过教来石民部,大石三郎所部与内藤修理打的平分秋色。唯有纲良叔父一翼凭借甲具齐整,武士众多开始显现出胜势。 他对面的横田备中守高松由于只有足轻百人,难以抵挡纲良叔父旗本武士三十骑,足轻四百骑的全力突击。 小平太骑在马上看得清楚,横田所部的士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减少。不是甲军不善战,而已甲军一把枪要顶山内军三四把枪。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那位勇名昭彰的横田备中守骑在马上狂呼酣战,和几名山内军旗本乘马对打,以一敌三,虽然不见下风,但是越来越左支右绌。 战场上险象环生,看着麾下人数不断减少的横田高松带着几名本方的骑兵架开山内军的围攻,试图凭借过人的武艺讨杀纲良叔父,以击退山内军。 纲良叔父刚刚打杀了甘利虎泰,正是义气昂昂的时候,哪里由得横田高松往来叫喝,呼名应战。他也不是傻得,你要来讨杀我,我还和你讲道理?直接让老家人高举日光月光马标呼唤左近的山内骑士汇合。 看到日光月光马标不断招摇,二十余名旗本武士团团汇聚到纲良叔父身边,向着横田高松就乘马对冲而去。完全不考虑什么公平对战,友谊第一。七八把长枪对着横田高松直接招呼上去,根本不管你什么武士的道德名誉。 横田高松毕竟人少,两三名跟骑好不容易替他撞开先发的七八名山内骑兵,后面的纲良叔父和十余骑的围攻完全需要他一人去招架了。 结果显而易见,横田高松的战马当场被人刺伤,一名山内旗本对着横田高松的手臂就是一刀。当场就把那副精良大铠的肩甲砍得粉碎。横田高松闷哼一声,摇摇欲坠,眼见着就要落下马来。 横田部还在游斗的几名骑兵惊呼连连,逃离对手,过来把被砍落下马的横田高松架起救走。 只听见纲良叔父大喊:“莫走了横田备中守,莫走了横田备中守!” 再看横田高松所部已然势穷兵尽,纲良叔父已经要突破这一翼了。 仓升山顶上的武田晴信最后的底牌,郡内小山田众一部约六百余人由小山田越中守统帅,急急下山支援横田所部。 战况已经到了白热化。 正文 小山田全势总崩 横田高松马标一倒,几名跟骑拥着受伤的横田高松,拍马边走,抛下还在接战的足轻,头也不回。{也就是因为他重伤昏迷,不然按他在砥石城的表现,指不定就选择当场壮烈。?} 山坡上的小山田信有一看异变陡生,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局势突然恶化,自己的援军还没到,横田部就行将崩溃。 不过往前奔走了几步的功夫,果然如小山田信有预料的一般,横田部士兵本来就已经抵抗不住,一看主将被簇拥着跑路,大旗一倒,人马俱散。 山内义治{主将},山内主计头{先手阵奉行},山内义胜{前军游击队},三人身处不同位置,眼光却完全相同。横田高松所部崩溃,后援小山田队支援不及,武田军一翼已经出现一个巨大的漏洞。 山内义治眼神里有没有什么精芒一闪这个不知道,但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肯定是真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观战的山内义治立刻传令,本队太鼓手立刻敲响阵太鼓,发布全军总攻的命令,山内义治身边的使番四探,大声宣布着“突击突击,全军突击!” 略靠近战线的山内主计头,法螺吹的也大响,数十名山内一门众骑兵跟在他背后长枪并举。一面清和源氏足利二引两马标被一名高大的骑手牢牢kǔn bǎng在身上,扬曳的旗帜跟随在山内主计头身后。数十骑兵猛烈向教来石民部和横田备中守的结合部发动突击,附从的足轻也分成三个数十人的战团,跟在骑兵后面,发了一声喊,并力冲锋。 至于一直在两军ài éi游斗,寻找破局战机的山内义胜早就准备好了,他如同一头嗜血的猛兽闻到了久违的血腥味。恨不得立刻上前把露出破绽猎物彻底撕碎,饱饮猎物丰裕的鲜血。 一面上书山内左马头义胜的马标高高飘扬,散斗的三百余名山内氏骑兵背旗猎猎,呼啸着的北风被冷冽的刀锋划开。二引两的旗帜慢慢汇聚,当年足利氏铁骑三千取天下的万丈豪情附身在山内义胜的身上。 如风一般疾驰的三百名山内骑兵,齐头并进,大声齐呼:“诶!诶!哦!~~” 山内义胜长枪所指,小山田信有浑身一阵寒毛倒立。三百余名骑兵几乎遮蔽了小山田信有眼前所有的平原景物,入目之中,所见所闻都是山内骑兵,一骑骑,一从从,一片片,一团团。以至于最后铺天盖地,漫山遍野。{觉得三百几十名骑兵冲锋没有这么夸张的,可以去买一台一万以上的电脑,然后上steam平台买一个叫做骑马与砍杀的游戏,把战场规模调整到几千人,会被海寇教做人{^-^}。} 小山田信有此时完全没有退路,如果临阵撤退,还是当着骑兵的面撤退,队伍一散开,肯定死无全尸。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小山田信有硬着头皮bèi pò迎击山内义胜的铁骑突击。 原本快步前进的小山田所部足轻立刻停住,在武士和奉公人的往来呼喝下忙乱的整队。很快的一条有些看头的枪阵开始呈现,可是他们还没完全列队完整。山内义胜的骑兵奔驰如飞,瞬息之间,已经在每一个小山田足轻的瞳孔中无限放大。 山内骑兵纷纷放下自己的鬼面,头略低下,准备凭借马速冲过交战前的一轮箭雨。 可是小山田备队里走出来的那里是弓足轻,全是一些腰间挎着竹篓的轻装步兵。这些人甚至连一身最基本的足轻具足都没有,穿着平素的布衣má yī,少数人还有把小刀之类的武器放在身旁,其他的武装一概全无,和普通的山野贫民毫无区别。 小山田信有高声一喝:“掷!”{按照记录,我军的投掷能手扔shǒu liú dàn可以丢七八十米准确命中。戚帅的鸳鸯阵士兵也会携带两到六枚略略打磨过的石头。证明空手丢石头是具备有效杀伤距离和实战性的。唯一值得讨论的是,在日本,这些投石兵是用空手丢还是用投石索来丢。因为两种记录都有,所以我这里不描写丢掷的工具和过程,只写他投掷石块。} 上百枚小儿拳头大的粗糙石头被丢掷了了出来,噼里啪啦一阵砸中盔甲和**的沉闷声音,当场就有十多名山内骑兵哀嚎着坠马,不管受伤如何,既然坠了马,那么眼见着也就是活不得了。 山内义胜运气极好,毫发无伤,最险的一块投石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砸中了一名他身后的骑兵。他看着十几名骑兵居然如此轻易的就死于冲锋的前夕,气的眼神中都布满了血红的色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山内义胜长枪一刺,当面一名无法躲闪的小山田足轻被长枪直接捅着飞出去三四米才落地。那足轻连哀嚎哭泣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pong的一声,**砸落地面的声响就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点声音了。 小山田队根本没有完成列队的足轻遭到山内骑兵毁灭性的打击,只一个正面冲锋就直接把正面最高壮最英勇的足轻老兵全部带走。上百人几乎无一幸存,要么死于长枪,要么死于马蹄。 两军的战线顷刻间如同阿鼻地狱一般,满地都是支离破碎被践踏的血肉模糊的甲军尸体。长枪突刺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甚至能够将人的身体都撕裂开来,紧随而来战马的践踏的撞击更是雪上加霜。 不管是多么强壮的士兵,此刻也已经扑倒在地,甚至经过往来交战踩踏,有些人已经与大地合而为一,血肉骨骼都被踏为齑粉,混进了脏污的泥地中。 小山田信有并没有起马,也没有站在第一线,所以很幸运的到现在都毫发无伤,他心知力挽狂澜已经完全不可能了。赶紧把身周数十名足轻聚拢起来,团团围成一个刺猬阵,且战且退。而那五百名小山田足轻,战线崩溃,大好的性命全部膏了山内骑兵的枪尖刀锋。 小山田队总崩! 正文 三军会同攻武田 小山田信有且战且退,山坡还有他兄弟小山田左卫门带领的六七百人,都是自己的都留郡内众,不能丢在这里。 他带着几十名团团护卫着自己的小山田士兵缓步撤退,可他似乎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一点,心里没啥数。山内义胜与武田本阵之间已经毫无阻拦,怎么还会在意他这条小杂鱼。 等小山田信有汇合了自己山腰上的兄弟小山田左卫门,感叹自己逃了一条性命的时候。山内义胜和纲良叔父已经解决了所有杂鱼,步骑间杂,正在飞驰上山,准备给武田晴信雷霆一击。 这时候小山田信有看了一下形式,山下的四支队伍{抵抗细川采女的饭富兵部,抵抗松下一青的驹井右京进,抵抗北畠大学的教来石民部,抵抗大石三郎的内藤修理},以及支援队小幡织部全部都陷入四面八方的包围苦战。 武田晴信身边只剩下带兵一百一十骑的原隼人佐,以及不多的近习。情况的危急有目共睹,如果不救也许武田晴信就要交代在这里。 小山田信有想了想自己在甲斐府中踯躅崎馆的儿子,一咬牙一跺脚,招呼自己的兄弟,带着剩下的六七百人马毫无阵型的赶赴武田本阵。 他很幸运的比山内义胜还早来一步,帷幕内,所有人都面带急色,唯有武田晴信还是安静的坐在马扎上,近习正在帮他带上诹访法性院披白熊毛兜,一名太刀持近侍也安静的跪坐他旁边。 帷幕内的人已经都武装了起来,甚至是那些药师、杂役、马夫都全部拿起长枪或者短刀,随时准备应付突如其来的战斗。 阵奉行原隼人{原昌胤}坐在武田晴信的下手处,指挥仅剩的士兵移动木栅,树立木楯竹束,铁炮足轻检查火绳长度,长缱足轻列队迎敌。 武田晴信和原隼人两人看到小山田信有惶急无措的奔入帷幕,原隼人点了点头向他示意。武田晴信到有点莫名的表情,“越中守所来何事?” “山内左马头数百骑就在帐外不远,殿下快走吧,臣下会在此抵挡一阵。”小山田信有单膝跪地,低着头,又急又快的对武田晴信说。 武田晴信听完小山田信有一番大表忠心的话语,不置可否。旁边的原隼人放佛没听见他两的对话,站起来,竖起自己的马标,带着几名近侍,把兜夹在腋下出了帷幕,指挥残存的士兵继续抵抗。 “弥三郎{就是小山田信茂,那位坐拥二三千兵马缺不去救援武田胜赖还把他拒之门外的小山田信茂,最后把武田胜赖坑死在了天目山。}十二岁了吧?”武田晴信问了一句完全和此时搭不上的话。 “是的,弥三郎已经十二岁了。”“应当准备为他元服了,越中守你说是不是?” 小山田信有感谢了一句,也不再等待什么吩咐,拄着长枪出了帷幕。 这时候帷幕外传来大声的通名。 “清和源氏河内嫡流,足利一门众,山内左马头义胜前来向武田大膳讨教!” “藤原北家闲院流,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前来讨教!” “山内氏一门亲类笔头,山内主计前来讨教!” 帷幕外此起彼伏的通名声不绝于耳,代表一名又一名山内氏的大将已经冲突到了武田晴信本阵。 激励的交战声,愤怒的嘶吼,兵戈的交击,铁炮的轰鸣,弓箭的弦响。已经杂乱的全部充斥在武田晴信的耳间,还安坐在马扎上不为所动的武田晴信不知道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平太此刻正在参与一同围攻内藤修理所部,没有陪着山内义胜或者纲良叔父上山攻击武田晴信的本阵。不过这也意味着小平太失去了见一次甲斐之虎的机会,有些让人可惜。 内藤修理这残存的四五百人,在山内军一千余众的攻击下也慢慢显出颓势。但是甲军总有这么一个韧劲,主帅还在就能打,不仅能打顺风仗,还能打逆风仗。只要有一丝机会,就会继续奋战下去。 小平太看着前面的士兵久攻不下,心里也着急了起来,指挥属下各队的足轻轮换上前,不断消耗甲军内藤修理所部士兵本就不多了的体力,随时寻找破绽。 会同小平太一道围攻内藤修理的大石三郎也正在步步紧逼,麾下的士兵邦邦邦的弦子乱想。不要命的向内藤修理所部射出如雨的箭矢。 但是尽管小平太和大石三郎往来奋战,甚至都亲临一线率部猛扑,却还差那么一口气,就是无法拿下内藤修理所部。 这时小平太看见不远处一名换下来的足轻小者,身型明显还没发育完全,气喘吁吁,身上也没有披挂盔甲,头顶一个阵笠就是他的全部防护。 至于小平太为什么对他有印象,因为这个年轻人会吹筚篥,唐名叫管子,吹奏起来响亮清脆,是很多神社庙宇里的乐工必备的乐器。而这个年轻人曾经在扎营休息时吹过,不久前的事。 小平太于是驾动战马,到那个足轻面前。“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去年连川众军役时没有你?” 那个人一看小平太来了,立刻跪倒在地,“小的叫七规,因为父亲去年去世了,无法应役,所以就由小的来了。” 小平太心想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父亲就死了,不过一想到自己其实也这样。除了表面同情一下也不能怎样了。 “你多大了?” “十六。”七规很恭敬的回答。 “筚篥带着吗?”小平太灵光一闪。 “带着呢,带着呢。”七规从背后一个布袋里把筚篥取了出来。 “冬至和五月节时神社的祭乐知道吗?会吹吗?”小平太很高兴的问他。 “会,但是不太熟练。”“那就够了,来侍奉我吧,做我的足轻。” “阿吉,平六把太鼓取来,辰三取我的鼓捶!” “是!” {猜猜要吹什么乐,提示一下,tiān huáng登基有时候也吹这个} 正文 兰陵入阵鼓声响 辰三递过来一柄鼓槌,小平太掂了掂,很是趁手,阿吉和平六也把太鼓抬了过来。反正日本的阵太鼓也不是多大,随军一直携带着。 小平太跳下马,看太鼓安好在木架上,便招呼着七规,“按着我的鼓点吹就行了,懂吗?” 七规点点头,解下了阵笠,把长枪交给一名同乡。从布袋里掏出筚篥,拿在手上,先咽了下口水,试了试声,吹了几下,调整好状态。 小平太也不废话,看他准备好了,甩了甩膀子,便用鼓捶猛击太鼓,沉重浑厚的声音如影随形。“咚”的一声,隐隐有遮盖住战场上激烈的喊杀声的趋势。两军士兵都听见了这一声,愣了一下。 随后小平太手中捶不停,边捶边高声呼喊,又是“咚!”“咚!”两声,这两声声调渐轻,但连续相接,又急又快。 再后又是一击重槌,七规紧接着开始吹起筚篥。鼓乐声交汇一体,小平太高声吟诵起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 {兰陵王入阵曲并没有词!没有词!没有词!网上流传的都是假的!所以这里借用这个。} 一首兰陵王入阵曲慷慨而激昂,震撼人心。{很可惜在中国已经彻底失传,如今只有日本的雅乐邦乐体系中保留着兰陵王入阵曲的小乱声和唐乐,但是当年健美之乐到底保存了几分就不得而知了} 每年都听着八幡神社祭典时演奏兰陵王入阵曲的山内军士兵们突然听到小平太高声吟诵起词乐起来,有文化的武士奉公人也一并高声同唱,不识字的足轻们也对词曲耳熟能详,一同附和高歌起来。 从小平太一个人,到三个人五个人,到三百人五百人,到三千人五千人,仓升山下的山内军士兵同声高唱起来。 原本就是趁胜而战的山内军士气猛涨,小平太当面的内藤修理所部终于支撑不住,武士奉公人约束不住队伍,士兵们齐齐发了一声喊,弃甲曳兵而走。 内藤修理所部一溃,教来石民部所部推金山倒玉柱,一口气一泄?,上千武田军山崩海倒,漫山遍野,丢盔弃甲,终于放弃了一只军队的所有尊严,但求逃得一条性命。 仓升山顶上武田晴信本阵内,原本就焦急不安的饭富三郎兵卫{山县昌景}和三枝勘解由{三枝守友}听到了山下激昂的兰陵王入阵乐同时说了一声“不好!” 看着武田晴信还端坐在马扎上,二话不说,一齐上前架住武田晴信,抱着他就要撤退转进。 “殿下,事急,但留有用之身,来年再战不迟。” 武田晴信略微挣扎了一下,听到饭富三郎兵卫所说,泄了气的样子,任由几人推上马匹,在护卫下准备跑路。 “武田大膳休走!”一声暴喝。 山内义胜数十骑人马终于突破小山田信有和原昌胤的阻挡,杀入武田本阵。 饭富三郎兵卫提刀反身就向山内义胜冲去,山内义胜一看一名一米三样子的矮壮武士扑向自己,手中长刀刀尖向前,双手握住刀柄,几步加速就积蓄了力量。随后当先一跳,比骑在一米四多高战马上的山内义胜居然还高些。 饭富三郎兵卫打得果然是好算盘,长太刀凌空劈下来,遇到个菜鸡指不定就立马慌了神,那结果必然是人马具碎。{朝鲜之役的时候就有矮壮的日本武士用这一招对付明军的步骑兵,但这种战法不是弱鸡能玩得来的。他需要士兵的素质相当高才可以,所以并不算多见。} 山内义胜艺高人胆大,又加上身高体壮精神好,哪里由得饭富三郎兵卫猖狂。大喊了一声来得正好。 便驱着胯下一米四五的越后战马,鼓足了气力,一枪拍开饭富三郎兵卫的太刀,后面几名山内骑兵此时也纷纷赶到,接着乱枪就是对着饭富三郎兵卫一阵攻击。 武田晴信看着神勇无比的山内义胜终于面色大变,急急回转马头,就要转进。 山内义胜眼看克定全功就在眼前,哪里容的他走,猛驱上去。 此时山内军优势彻底大显,山下开始不断传来“武田氏侍大将初鹿野传右卫门已被讨取!”{这是明确记载战死于上田原的武田氏大将}? “武田氏足轻大将小畠山城入道已被讨取!”{历史上过两年病死,浑身三十余创的勇将小幡昌盛之父,借人头一用!} “武田氏足轻大将多田淡路守已被讨取!”{板垣信方与力,历史上也是过两年病死,借你人头一用!} 一名又一名武田氏名扬东国的勇将被山内军讨杀,武田晴信欲哭无泪,可是容不得他多做什么感想。山内各军已经是快刀切黄油,热汤沃白雪的局面了。正面的武田军已经彻底崩溃,一丁点的抵抗力量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看武田晴信拨马要走,山内义胜一枪掷出,当时就把一名武田武士钉死在地上,武田晴信身边几人一时大惊。连武田晴信胯下的战马似乎都被吓到了,希律律的焦躁不安,打着响鼻。 山内义胜看长枪未中,立马拔出太刀,对着骑在马上的武田晴信就是一刀,武田晴信闷哼一声。 三枝勘解由豁出性命赶忙前来救驾,用手中的太刀猛刺了一下武田晴信的马臀,把武田晴信送走,和几名武田武者拼死拦截山内义胜的兵马。 山内义胜眼看着武田晴信跑走,恨恨的空划了一下太刀,不再追赶,三枝勘解由说了一句多谢,带着几人步行追赶武田晴信。 自初阵以来战无不胜的武田晴信,初尝了兵败亡命的滋味。 正文 宜将剩勇追穷寇 仓升山顶上孙子四如大旗和诹访上下大明神旗先后被放倒,战场上全是欢呼雀跃的山内军士兵。欢胜的呼喊从山的那头涌动到山的这头,最后一支武田氏建制尚存的饭富兵部所部也放倒马标拥着饭富虎昌与武田太郎快速撤离,脱离与山内军的接触。 山内义治接受着战场之上一万余人的仰视,化身为万众瞩目的神衹,带领着手下的士兵们获得了一场无比辉煌的胜利。而等他带着原班人马回到山内,那更不譬于双倍的胜利。 他骑着马,代表清和源氏嫡流的白旗与代表河内源氏足利一门众的二引两大旗被旗持武士高高举起。飘扬的马标在猎猎的北风中屹立,昭示着山内义治最终取得了上田原合战的最终胜利。 山内义治在十余名精悍的旗本武士的护卫之下,缓缓地巡视着战场。他在享受着士兵的敬仰,也是体会着损失的惨重。 整个战场此时就是一片修罗地狱,数千具敌我双方的尸体以各种各样的状态扑倒在地上。无主的战马微微嘶鸣,折断的刀枪沾满血污,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声哀嚎和惨叫。整个上田原无不显示着战争的惨烈,这头嗜血的怪兽再度吞噬了数千条大好的性命。用无数的鲜血和膏脂丰润着脚下的大地,推动者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前。 山内义治哀容满面的看着自己曾经熟悉的武士、奉公、足轻扑倒在带着些许残雪的地面上,脏污的泥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忠勇的山内军士兵前仆后继的倒在了突击武田本阵的路上。 此时山内义治胜利的喜悦早就被冲淡了不少,他突然看到一名伤重足轻组长,很是有些印象,赶紧跳下马来。? 那名足轻组长胸前插着一支长箭,但不是致命伤。毕竟这名武士身上的盔甲这点防御力还是有的,主要的创口另有他处,他旁边一名足轻正在努力帮他止住腰间涌出的鲜血。 山内义治记得这是出身更级郡村上乡的村上义衡,虽然祖上和村上显国算是一门同族。也是出身信浓村上氏的大姓之一,不过村上家属于极为能生育的,从越后到三河都有村上的庶流,和八万贯豪强大名村上义清根本不能比。 这位村上义衡只是区区的六十贯的足轻组长,处于武士阶级的最底层,只带着四十五骑长缱足轻附从在纲良叔父的突击队内打右翼。 这样的底层武士才是大部分武士的真实状况,俸禄不算微博也不算富裕。从小习练各种武艺,刀枪棍棒、弓箭、马术、攀爬、游泳都要学。十几年如一日,然后为大大小小的名主们卖命。逢战带着十几个到几十个足轻,做基层军官,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如果能立下擒杀敌军大将的功勋还有机会出人头地,但更多的不过是像这位村上组长一样籍籍无名的最后扑倒在战场上,被后人渐渐遗忘。 山内义治轻轻扶起这名足轻组长,吩咐人赶紧找自己的医师来,这名村上义衡在他年轻时做过自己的警备足轻众,算是有过一段姻缘。妇人之仁也好,礼贤下士也好,山内义治不能看一个老熟人这么凄惨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名叫村上义衡的武士明显知道自己不来事了,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他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握着山内义治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嘴里咯咯咯咯咯的不断溢出鲜血,山内义治让他别说了,那人用手指着那名随侍他的足轻。 大家才发现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满脸的稚嫩,只是身量比较高,大家才没发现他的年轻。而此时那个男孩已经泪水挂满了脸庞,轻声呼喊着父亲,哽咽着。 都这样了,谁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一对父子,“你叫什么名字?”山内义治脸带哀色。 “臣下叫义光。”那名足轻断断续续的回答起来。 “从现在起你从足轻众拔入旗本众,先与你百贯年俸,你的父亲英勇作战,忠烈豪壮,不应该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儿子!”山内义治才说完,那名武士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面有笑容。 “好生收敛你的父亲,之后去找秭小路左卫门尉报道。”那名叫做村上义光的年轻武士认真的点头。 山内义治越走越慢,不住的停下自己的脚步。从产川到仓升山,沿途上都是山内军士兵的尸体,他看到无数的熟悉面孔,曾经那样的鲜活与美好。如今全部只剩下灰白与血红,灰白的是曾经无比敬仰自己的面容,血红的是原本蹭亮光鲜的衣甲。一个个忠贞不渝的士兵都已经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为他山内义治而死。 山内义治就这样登上仓升山,一众山内氏的名臣大将簇拥上来,欣喜的恭祝山内义治武运长久。 山内义治面无表情的坐上武田晴信的马扎,让山内诸将分遣士兵追击捕杀武田军的溃兵,以及逃亡的武田氏武士,并鼓励左近的村庄展开落武者狩,立下赏格。 上田原战场左近的十几个村子的地头村长,早就预备好了胜利者的贡献。看到战场稍稍平静,便纷纷壮着胆子,几十名挑着浊酒、饭团、腌菜萝卜、果子的四乡农民就赶来求见山内义治。 山内义治郑重的接见了这些前来恭喜胜利者的卑微农人,许诺绝对不对他们的村庄发dòng luàn捕和人狩。这些附近村落的农人地头千恩万谢的跪在地上,用各种他们能想到的词汇赞美着山内义治和山内义治麾下雄壮的军队。山内义治听了一伙儿,表现了一下他作为新领主的权威,便挥挥手让这些地头村长告退。这些人马上面对着山内义治,躬着身后退出帐。 上田原合战就此落幕,山内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 山内义胜还在为没有阵斩武田晴信而懊恼:“父亲,万万不能犹豫,务必趁胜打进诹访甲斐。打虎不死,必受反噬!” 正文 武士难免阵上亡 山内义治看着躁动的山内义胜,“太郎你且等一等。”毕竟山内义胜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需要有理有据的说服他,于是山内义治看向阵奉行山内主计头。 山内主计头看到自己大哥看向自己,知道自己大哥的意思是什么。稍微思量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兄长稍待。” 然后两兄弟连眼神交流都停止了,都没有了。直接就闭目养神,心无他物。山内义胜一看自己爸爸和叔叔同时不搭理他了,又不能去强要他们回答。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筹不展,很是憋屈。 几个人尴尬的jìng zuò了一伙儿,山内义胜看到掀开帷幕走进来的小伙伴细川采女,两人撒尿和泥一起长大的情分,赶紧拉着他商量去了。 自己的爸爸和叔叔说话说一半,挠的人心痒痒,还偏偏问不出啥。还好自己的小伙伴细川采女现在也是统兵大将,有了发言权和知情权,可以和他倒苦水,和他商量这些事了。 两个人还在窃窃私语,小平太终于安顿了士兵也进了帷幕,纲良叔父是第二个打进武田本阵的,早就在帷幕内坐定,看到小平太进了帐,招呼他过来坐下。 小平太一看幕府内安安静静,在进帐前又看到帷幕外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在小声又快速的说话,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大事,于是就和纲良叔父咬了一下耳朵。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啊?”小平太看现场实在是尴尬的有点冷。 “少主主张立刻追击武田军,殿下不置可否,似乎有停止进兵的意思。”纲良叔父反正和山内义治之间隔着四位个人,也不怕被山内义治听见,就悄悄地和小平太讲了一下刚刚的情况。 小平太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这这么一个事,痛打落水狗{趁你病要你命}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还犹豫了?小平太心里好几个问号。 而且武田军这一仗几乎惨败,足轻们死的死,亡的亡。武士也是死了一小半,连武田晴信都是骑着马单人独骑的仓皇奔逃。 “殿下有什么吩咐吗?”“就是一概也没有有,已经枯坐了许久了。”纲良叔父也一头雾水。毕竟局势这么明显,主帅却还不做决定的情况相当的少见了的。 两个人互相交流了几句,也没有理出一个什么头绪。索性也就不再去猜什么了,就等着山内义治宣布最终的结果好了。 两个人刚停下,帷幕外一名使番就急急走了进来,跪倒在山内义治面前,然后恭敬的呈上了一卷文书。山内义治没有接过来,轻微且不可分辨的叹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了一眼山内主计头,示意他拿起来看看。 山内主计头和他哥对视过后,慢慢的站起身来,把文书从使番手中接过来。 “让太郎和采女都进来,一起听听。”山内义治开口了,吩咐近侍去帐外寻找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让他们赶紧进来。 众人知道应该是要宣bù shén么大消息了,屏息凝神,山内主计头展开书卷,略带沉重的开始念道。 “旗本组长某某战殁,旗本某某战殁,弓组长某某战殁,铁炮组长某某战殁,长缱组长村上义衡战殁,长足众番头某某战殁,一门亲类某某战殁。” 所有人听着消息,越听心里越沉,越听面容越僵。倒吸一口冷气,各自曾经熟悉无比的武士音容笑貌还在眼前,未曾想居然都已经战死了。 小平太本部并没有太大的伤亡,虽然前后接了好几仗,但是死的人不多。就算有几个不幸壮烈的,也只是极少数。所以小平太对山内军整体的伤亡并不算太清楚,甚至还以为损失比较微弱。 等听完山内主计头的伤亡统计,小平太虽然实际上不认识这些中下层武士,听了也不由得悲伤,毕竟都是自己的同僚,居然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损失了七名有名姓的武士。 “奉公众战殁五十五员,足轻及杂兵讨死四百余员,战伤者一千二百余员。” 武士战死七个也就算了,可这还没完,山内全军基层骨干奉公人在整个山内所领才六百多人{当然这不包括他们家庭里其他不应役的男丁},一下子战死五十五人,十分之一的军事力量直接湮灭,奉公人团体遭到了沉重的打击,触目惊心。 至于足轻和小者阵夫等杂兵讨死四百余人倒相形见绌了,不过是屁民的性命,算不得太心痛。 原本还极力要求追击的山内义胜听完山内主计头的话也沉默了下来,他临时组建的山内骑兵众,仅仅因为小山田信有的一个投石,他的骑兵就死了十几个。心疼的他死去活来,可他没想到他部兵马也死伤不少。 山内军一战战殁五百员,战伤一千二百员,对一万一千五百势的山内军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了。{毕竟除了士兵的身份以外,这些人还是领地内的壮劳力,战死或者战伤以后,都会影响领地的农业生产。 如果不是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封建时代的军队甚至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率,早就崩溃覆灭了。 大家现在都不方便再开口了,只有次席家老、江尻城代一色宫内少辅资格够老,威望也高。 “虽然损失颇大,但是我军全胜,甲军损失五倍十倍于我军,勿要丧失武家的胆气。” “当初保元·平治之乱时,我源氏各位先祖,父亲安葬儿子,儿子收敛父亲,前后相蹈,终于在坛之浦彻底覆灭了权势煊赫的平氏。瓦罐难离井口破,大将不免阵上亡。这是武家的归宿罢了!” 一色宫内说完,立刻上前恭喜山内义治。“殿下一战而胜甲军精兵上万{吹的,拢共九千五},名扬东国,臣下不甚欣喜。” 山内诸将也换了一副心情,是啊!是我山内军大胜了武田军,应该高兴。 山内主计头于是顺势开口:“应当首实检定,奖励三军,再论其他!” 正文 一向一揆鸡犬尔 越过残雪未化的连绵群山,山内军震喝天地的胜利欢呼并没有能突破阻隔传到越后的春日山。 此时那座在北陆地方闻名的春日山町已经烧做一片白地,曾经繁荣富庶,人口稠密的街道已经看不出形状。那些售卖马匹、青苎、织物、盐、海产、大米的店铺已经全部化为灰烬。代表店家的招摇已经做了某个不知名一揆军的绑腿。 至于町内的数万民众有些参与了一向一揆军,有些则在上杉辉虎的命令下临时武装起来进入春日山协防,有些则接到消息以后提前携妻带子抱着家财躲入山中。 总之那座北陆道最有名的宿场町、贸易町,连带着无数的寺庙神社,人户店家,从地图上被抹除了。 不过整座春日山町{暂且这么称呼这个地方吧}此时却显现出异样的繁荣,人声鼎沸。从开始围城时的四万余众到现在已经团聚起将近六万人的一揆大军,还有络绎不绝的各色人等汇聚到春日山城下。 人声马嘶,饮酒的戏谑欢笑声,与被掳女子的调笑淫乐声,各种混杂的声音充斥其间。往来不绝的行人,驮运着各种物资的牛马,旦夕不绝。四面八方的物资都在向这里汇聚,供应六万多人的食水。 整个营地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丝毫不见临战的紧张和急迫。甚至连最起码的警戒巡查人员都没有。小商小贩、游女太夫们zì yóu的出入其中,毫无禁忌。 如果不是上杉辉虎的旗帜马标仍旧高高地飘扬在城头,大家肯定会以为这个春日山城早就被三十倍以上一揆军所攻克了。所以城下才这么一片欢快的气氛,让人奇怪。当然以正常的眼光来看,超过六万人的一向一揆军面前因当无一合之敌,一座只有一千来人防御的城堡根本不可能在如山如海一般的一揆军的攻击下坚持下来。 春日山顶上的天守阁内,上杉辉虎看着丢盔弃甲狼狈逃回春日山的山本寺{并不是长尾氏一门,是上杉氏一门,所以即使毫无血缘关系,这两位掰着手指头算也是可以当堂兄弟的关系}定长,“不过区区一向宗的土鸡瓦犬,为何如此落胆?” “殿下义豪气壮,胆色雄伟,臣下不过中人之资,实有不如。”山本寺定长还能如何,被上杉辉虎委托以下越不动山城防御的重任,却连一天都没坚持下来,把上杉氏的威名都给堕落下去不少。 “以你看来,这城下的一揆军如何?”上杉辉虎丝毫没有被几十倍的敌军包围的紧张感,脸色一如平常,反而还饶有兴致的对一向一揆军评头论足。 山本寺定长刚败了一阵,支支吾吾不好作答。毕竟不管他说啥,说服力都不怎么足够,甚至有些可笑。旁边的小岛弥太郎{据说此人在历史上是不存在的,但是又有川中岛合战山县昌景夸奖小岛贞兴的记载,而且越后军役帐上记载的以小岛为苗字的武士很多,指不定哪位就是小岛贞兴}作为上杉辉虎的侍从武士,知道上杉辉虎的性子,不怕他怪罪的插嘴说道:“我看,一向一揆军虽有六万,不敌殿下一次冲锋。” “好啊!庆之助{也是小岛贞兴的通称之一}可愿与我一道去冲一阵看看?”上杉辉虎好像是来了兴致,仿佛邀请别人陪他去打猎游戏一般。 “固所愿也!”小岛弥太郎一抱拳,欣然答应。拿着手里的长枪,兴奋的舞了一个枪花。整个人也勃发出一种渴求作战的气息,连样貌都显得英武了不少。 旁边的山本寺定长一看,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的请战,“殿下,请务必允许我将功赎罪。” “一起跟上来,休要堕了我管领上杉氏的家名。”上杉辉虎拍了一下木质的栏杆,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转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向城下走去。 上杉辉虎的侍从既未传令也未通报,可沿途的上杉氏武士一看此情此景,纷纷牵马披甲,不用呼唤不用集合,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向心力,所有人感受到了军神的感召。即使在屋敷内的武士也极为灵敏的纷纷跑出屋外,与之集合。 这大概就是善战之兵令人羡慕的地方,在封建时代缺乏足够高素质的精锐士兵的时代,这种配合极好,存乎一心之间的军队太难得了。长期配合的士兵可以依靠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互相明白传达的意思,甚至于更厉害的可以产生一些莫名的心灵感应。谁的意念一动,其他人都能感应到。 城下的一揆军是一副什么景象呢?几位能做主的坊官头裹僧巾,身披铠甲,那点高僧大德的气质早就荡然无存了,除了手里那串还在盘着的数珠和光洁遛遛的脑壳之外,哪里还有僧人的样子。 几位坊主嘴里吐露的的不再是充满智慧的机锋,而是“俗不可耐”的金钱、人口、土地、信徒。他们互相在不停的扯皮,谁带着信众先上去攻城{打一个头破血流,连带着实力也大大受损,话语权也下降。}。 怯懦,卑鄙,无能等词汇大概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帷幕外的一揆众,士气如此高昂,战心如此坚定,他们不仅不设法去统合三军,整肃营伍,还在这里互相推诿。除了乱捕人狩之外,丝毫没有一星半点的战守之策,饭桶一帮! 可是北陆一揆军没有明智之士嘛?还真巧了,北陆一向宗这么大的领国,这么众多的信徒,居然还真没有什么明智之士{几个写和歌和小说的就算了吧,但我要在这说一句,写小说要饿死的!写小说要饿死的!写小说要饿死的!}。和近畿地方一向宗名将辈出{大阪双璧下间赖廉、铃木重秀等}的情况相比,北陆一向宗连个拿得出手的大将都没有。除了利用信众们对神佛献身的勇气之外,全然没有可以称赞的能力手段。 自然的,迎接他们的只有上杉辉虎的隆隆铁蹄了。 正文 插标卖首一向兵 春日山城外的一向一揆营地杂乱无章,但是却又泾渭分明。最中心的地方甚至有竹木临时搭建的各种简易建筑,配合着帷幕帐布,肯定比在农历二月末在野外露宿要舒服的多。 在营地中心的几座大帐之外是略微有些规整的一小团一小团营地,往往会设置一条栅栏和挖一条浅沟,多少有点军事营地的意思在哪里。 这些主要是由有组织征集发动的加贺、越中、飞驒等领国的“组”和“讲”的营地。全都是同乡同族聚集在一起,各自互不统属,但小团体内部极为团结和有秩序。不过由于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原因,这些人始终拧不成一股绳,他们纯粹是听从他们领头的某位上人的法令而来。 这也难怪北陆一向宗始终无法达成南下上洛的宏伟目标了,除了朝仓家有一位“军神”朝仓宗滴老爷子和两只能战的野战军团{大野众和敦贺众,老爷子死了就给朝仓景隆和朝仓景纪带着}之外,这些能战敢战的一向宗士兵始终得不到统一指挥是最主要的原因。 至于再ài éi的四万来人,那就随便了,简直扯蛋一样,有窝棚有草窠,甚至有极个别规整的帐篷。但是一片混乱,毫无统属,人马杂居。甚至可能你的窝棚门口是别人家的天然厕所,早晨出门一滩黄泥巴。 这些一揆众除了每日早课晚课时能够在一向宗的各位上人坊官的带领下,万众一心的同时口念阿弥陀佛,平时就是一盘散沙。还是那种加了水都完全捏不起来的碎沙子,希碎糊烂。他们完全不能被称之为是一只军队,只能说是一帮乌合之众,或者说连武器都没有的暴民。 这些一揆众从十日之前来到春日山城下之后,眼看着春日山城雄峻无比,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攻克。甚至怀疑都有可能连城的边也摸不上,毕竟加贺一揆的时候那是三十多万四十万人一拥而上,量变引起的质变,这才把城给打了下来。如今一揆众也没夸张到举国的信众全部参与,可以完全不顾虑人命,靠宗教热情从早到晚不停扑城。这种宗教热情可遇而不可求,需要有那种顶级大神棍才能做得到吧。 {历史上有这么一位,奥斯曼攻打匈牙利王国的南部重镇贝尔格莱德城,匈牙利又是选王制,封建贵族都是什么尿性大家都懂的,没人统兵去救。结果一名天主教的牧师一个人背个破包柱个拐杖,从匈牙利的西边走到东边。这位也是人才,几个月之后拉出了六万人的大军配合匈提雅家的黑军给了奥斯曼土耳其一个迎头痛击,给匈牙利多苟了一百多年的命。} 而且几位北陆各国汇聚而来的坊官上人们还要争夺统帅权,人家冒着严寒从加贺金泽御坊{好地方啊,后来前田利家占了建立起了金泽一百万的基业}大老远过来可不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嘛。 于是他们就放任一揆军祸乱乡里。先是拥有二三万人的春日山町遭到彻底的毁灭性烧讨,然后就是整个颈城郡,最后是整个下越地方。 一阵疯狂祸祸下来,人心也都散了,一开始还怀抱着建立地上佛国,人间乐土,口念阿弥陀佛就要舍身去西天极乐世界的一向一揆军们腰包都鼓了起来。个个心中思变,甚至已经有人暗中携资返乡。如今还在加入的人更多的是为了加入这个抢劫大军,意图分一杯羹而已。 坊官上人们还美滋滋的接受着部分虔诚信众贡献的抢来的财物,完全沉浸在金帛子女、珠玉宝货的虚幻胜利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揆军士气的变化。 连那些连年作战的加贺一向一揆军{当年四十万一向一揆军攻杀守护富樫氏,所剩下的精干强兵实际也就这些}都心满意足的不愿意再出力攻城了。地上佛国虽好,但腰间的铜钱和背包的大米更好。 今天仍旧是一个美好的日子,“风和日丽”的,出发前去乱捕的一向一揆军成群结队,笑嘻嘻乐开怀。勾肩搭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开着有颜色的笑话。 春日山城内的上杉辉虎却已经披挂好了盔甲,一名小姓帮他系好兜的缨带,另一名小姓将小豆长光为他配在腰间。至于战马长枪早就准备完全,安放在外间。 陪同他一道出击的二三百名上杉氏骑兵也大多准备万全,从山坡到城下,很令人惊异的人马数百却没发出什么巨大的声响。即使是战马偶尔发出的一两声响鼻也听的清清楚楚,盔甲碰撞的声音更是格外刺耳。 上杉辉虎没有说什么,一个轻跃跳上放生月毛,然后骑着马,浑身上下散发着蓬勃的英气。他从士兵们身边走过,和每一名士兵一一对视,用无言却有力的目光激励每一名士兵。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士兵们纷纷上马,坚定的跟随在上杉辉虎的马后。 春日山城的大手门吱啊吱啊的被几名足轻用力推开,上杉辉虎一马当先,放生月毛一声长嘶,人马合一,冲出大手门。一人一骑都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模样,端的是世上无双。 数百骑跟骑鱼贯而出,平举马上枪,伏低了身子,紧紧跟随着一骑当先的大将上杉辉虎,毘字旗和乱龙旗在凌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而乌合在一起的一向一揆军,丝毫没有反抗阻挡的战斗意志,反身就跑。阿弥陀佛的旗帜丢的遍地都是,还被满是泥污的草鞋踩上了几脚。 原本还欢声笑语,气势昂昂的一向一揆军,一个照面,就如山崩海倒一般。根本未经任何交战,就鬼哭狼嚎的四散亡命去了,一丁点儿抵抗的意志都没有。他们发挥的最大的作用不过是让上杉辉虎看着碍眼而已,真是可笑又可悲。 当然上杉辉虎哪里会去管这些杂鱼,那面佛法为本的高招马标才是他的目标,日光照耀下如此清晰的大旗,更像是插标卖首时的招摇。 正文 三百一摧破六万 上杉辉虎乃是管领上杉氏一军之胆魄,全城之精神。以一人一骑,四蹄奋疾,手中的长枪目指之处,万军辟易。 一向一揆军但见他英姿天纵,如军神下凡,无一人敢于撄其锋锐,以至于上杉辉虎掌中长枪枪尖光亮四射,纵马驱战许久,竟然未尝一丝鲜血。 而一向一揆军却自相践踏,鬼哭狼嚎,根本没有刀枪加身,却已经自己连营大溃,整个一向一揆军ài éi,已经变成一座阿鼻地狱。 可笑的是,上杉军即使连大将上杉辉虎都算上也不过区区三百骑,骑兵们连刀枪都未曾攻击一下,只是驱动着战马往前冲击而去。{日本的骑兵,披挂着在日本较好的盔甲是没错啦,但是按世界水平来看,确实不好。这三百名还不是那种中世纪西欧诺曼式的夹枪冲锋重装骑兵,能够有勇气正面冲六万步兵,虽然历史上不是没有这种奇迹般的战例,但仍旧是令人不敢相信的勇猛事迹} 上杉辉虎如今的状态,好像就是到春日山城下町去逛了一圈,就是他平时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溜了溜自己的放生月毛,就冲到了北陆一向一揆军的中心ài éi。 等到了这里,上杉辉虎终于发现有所不同了。首先是有小规模的组织了,一向一揆军在他们熟悉的地头村长或者传道讲经的领导下以“组”和“讲”为单位,各自开始团营自保。 这就显现出一向一揆的组织力了,他在基层的动员力量几乎惊人。宗教组织的触手遍及每一个大大小小的村庄,接触到每一个信奉一向宗的百姓。通过数不清的基层宗教组织,一声令下,数以万计的信众就能被动员起来。这在战国时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动员力和动员速度。 由于加贺等国的一向一揆军都是同村同乡的村民,甚至就是父子兄弟,大家配合默契,口哨一吹,阵笠抹额往头上一戴,举着长枪,就围成圈了。 那个配合,那个阵型,就封建时代的眼光来看,起码能给一个良好。如果能足食足饷,并且善加训练,绝对是一只不可多得的强军。{杂贺孙市也就是纪伊铃木党的铃木重秀的杂贺众,主体也是信奉一向宗的门徒而已,只要训练的好,再打上几仗,那战斗力能够把咋们的丰国大明神丰臣秀吉都给恶心的半死。} 不过可惜的是,由于一向一揆军更上层的组织缺乏,没有什么熟练的有力的中层军官的一向一揆军的缺点大大暴露。这一小团一小团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揆军士兵也仅限于保存己身,等待命令。这就是封建时代士兵的一种局限吧,缺乏主观能动性。 纵观整个战场,一向一揆军当面倒也不是完全一面倒。营地内有一团一揆军格外壮大,看起来几乎是鹤立鸡群的感觉,那团士兵越聚越大,中心有人敲击着类似于佛钟的乐器,铛铛铛铛的,四面八方的一揆军都涌了过去。 上杉辉虎看了一眼,马标上写着加贺国安井大炊助{安井城是加贺国的一座重要支城,由有力的国人领主安井氏控制,可惜到现在安井氏已经败落了。至于苗字安井的名人嘛,去过大阪游玩的小伙伴肯定都知道,道顿堀的开发者,丰臣秀吉家的忠臣,安井道顿。},不甚了然。不过既然有人在战场上团聚士兵,就有可能是为了反击或者以守待攻,他的战场敏锐度告诉他,要把这团人给打崩。 正准备调转马头,上杉辉虎看得明白,快步向那块已经聚集起千余人的安井大炊助所部冲杀而去。二百余上杉氏的跟骑也紧随其后,高举着手中的武器。 上杉辉虎跑到近前,却惊奇的发现那团人马居然在缓缓后退。维持一千余人的的军势在撤退中都能不慌不忙。 可他这简直就是作妖啊,在混乱的战场人群中,有能力有威望聚拢士兵,却不求反击,但求自保,这位也是个妙人。 不过这只是一个插曲,安井大炊助所部直接飘了。那么上杉辉虎的目标肯定就是阵中心的那几位“法相庄严”的上人坊主。 上杉辉虎眼看散乱的一揆军除此之外,再也无人组织,更加提快马速,冲向南无阿弥陀佛的大帐。 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别看一向一揆军人多势众,但他们能汇聚到这春日山城下,所仰赖的不就是他们的法主上人嘛。 上杉辉虎看的很是透彻,只要干趴下金泽来的上人,那就一切好说。他胯下的放生月毛也真的是颇有灵性的良驹,带着战意勃发的上杉辉虎直透一向一揆军的帷幕,上杉辉虎枪尖轻轻一划,木棉布制成的帷幕当即破裂。几名上杉骑兵也穿透划开帷幕,冲了进来,刚准备举枪面对一场恶战。 可除了满地狼藉之外,营帐内居然一个抵抗的士兵都没有。那些道貌岸然的一向一揆军领导们,抛下了四五万爱他们敬仰他们的信众,跑的连影子都不见了。 一名上杉武士跳下马来,拿出太刀,走上前去把那面写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大旗一刀砍倒,然后鄙夷的看了一眼这个有些稀奇的马标。 重拳打在棉花上的上杉辉虎无可奈何,只能带着几名追上他的骑兵闲庭信步的出营帐。 等大旗一倒,全军大溃。 他们的坊官上人早就跑了一个没影,基层的士兵哪里还能念着他们的佛陀,和乱头苍蝇一样狼奔豕突,漫无目的,跑的漫山遍野都是。 上杉辉虎感到太空虚了,一个人没打死,一共冲了一个小时不到,六万人的一揆军就这样完球了,真的是一拳打在空气上。早知道一揆军如此不堪一击,除了空有庞大的数量之外,居然连一合之敌都没有。 很是寂寞的感叹了一句北陆一向宗无人,吩咐城内足轻出来捕捉这些暴民,但是不许杀人。让他们一人三十个钱赎自己,不然春日山町怎么有钱重建。 正文 细川春宫欢喜极 与一番苦战后取得了酣畅淋漓的辉煌大胜的山内义治,以及闲庭信步信手拈来,三百骑摧破六万人的上杉辉虎相比,细川chūn gōng从去年秋末到现在开春,日子过的不算很顺心,一大把年纪,满头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这名从征四十余年已经五十八岁的年迈武士{五十八岁已经称得上年迈了,毕竟江户时代武士也就平均寿命六十出头,更何况现在是天天有人战死的战国时代。},此时正在八王子山顶本丸天守内踱着步。表面上虽然像是风轻云淡,但是背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的摇摆着。 八王子山下并没有什么一揆大军和北条旧党,整个八王子领也风平浪静,春耕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小小的八王子盆地里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很显然我们的细川chūn gōng大人烦心的并不是去年底席卷关东的北条旧党一揆众,或者其他趁机作乱的宵小之辈。 自去年夏末奉山内义治之命担任八王子城代、武藏多摩留守役以来,细川chūn gōng劳心劳力,费劲了心思和手段。安抚了因为上杉辉虎联军的劫掠而liú áng贫穷的百姓,示恩于八王子当地的原扇谷家臣。这一系列的善政实行下去,虽然没有让八王子彻底归心,但是也没有什么抵抗情绪。 起码在去年入冬前的大规模北条反乱时这帮八王子人从上到下都站在中立位置,做到了两不相帮,使剧烈的国人一揆没有影响和波及到八王子地方。 可是原本四面八方都是管领上杉氏援军的外部大环境,如今已经是四面楚歌,危如累卵的局面。最近的援军都起码隔着数十里的距离,上野倒是有两三万雄兵,可是人家也是遭到村上义清和北条氏直两面包夹。下总的中条藤资到也有些实力,毕竟小弓赖纯的爸爸当年有几分薄面,最后还是把下总上总的局面罩住了。但是同样的,远水他解不了近渴啊。 细川chūn gōng当然自信,凭他数十年的烂仗经验,只要不是数万大军死命攻打,他可以把这座战国时代以坚固著称的八王子城守到天昏地暗。{君不见岩付太田氏的太田资正以区区一千五百骑的兵力在武藏也和北条氏康对着干那么多年,直到太田氏资把自己的亲爹流放到佐竹家,才算降服北条氏。} 抛开这些完全不利的外部条件,最大的不利就是和山内氏本领的联系如今已经几乎断绝{个把两个信使传递书信还是可以的,虽然不存在那种吹上天的忍者,但是乱波们这点事还是能干好的。},令人不由得担心起来。 几名侍立在天守内的细川侍从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也不敢瞎瞄,就这么看着细川chūn gōng在哪里慢慢的踱步。偏偏细川chūn gōng也不知道是真的上了年纪,还是脑子里事情太多,那走的真的慢。把整个天守阁内的时间似乎都拖慢了,让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感觉分外难熬。 “今天可有什么消息?”细川chūn gōng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门口站着的一名奏者。{一般武家zhèng quán都有这么一个奏者番,帮助名主们乃至将军处理汇报上来的消息,然后分轻重缓急奏报给上面。} “并没有消息传来。”那人不带情绪的回答。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希望吧......”细川chūn gōng点点头,从自己位置边的扶几上拿起一本汉籍,封皮上面赫然写着《孟子》。书页已经泛黄,但是却不完全是时光流失产生的陈旧枯黄,而是手不释卷,不停翻阅而产生的油黄。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细川chūn gōng显然是早就翻熟了书,不用看书,拿着书的手往后一背,自顾自的开始背诵起来。 “有利有利,自然有利!城代,殿下在上田原大胜甲军,讨杀敌将二十二员,讨死杂兵二千九百一十九员。”一名同样满头白发的武士满面喜色的走了进来,这位真是越活越精神。也许有人记得,几年前细川采女初阵下山合战,小平太当时也作为小旗持参战。这名老武士就是那位实际指挥细川采女所部的武士。 细川chūn gōng手里的书卷啪嗒一下就落在地上,“什么?殿下已经摧破甲斐武田氏?”细川chūn gōng顾不上落在地上的书卷,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抓住老武士的手。 “殿下已于六日前大破甲军于上田原,想必不需要几日就能彻底覆灭甲斐武田氏,前来八王子支援城代了。”老武士重复了一遍,满面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 “殿下武运昌隆啊,好极好极!”细川chūn gōng也是老脸一红,喜得拍起手来。 “听闻秭小路弹正施以撤退战法松懈甲军先手板垣骏河守,随后发动急袭,当场讨杀甲军的名将板垣骏河守呀。”老武士明显知道一些细川家的家事,特别提了一句小平太在上田原的表现。 “小平太真是才略过人啊!”细川chūn gōng满意的笑着回答。很显然他听到小平太立下如此的大功也非常的高兴,语气中全是赞赏。 “松见{并不是名字叫松见,只是这名老武士年纪大了出家了,也不需要剃光头,把月代头的那个小辫子一剪就算是入道了,所以这位老武士会被一般人称呼为入道松见斋},是否应当动员八王子全领策应殿下的大军。”细川chūn gōng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开始想着要帮自己的主公山内义治利益最大化了。 “城代还请不要着急,就在五日前,越后的管领弹正殿下以三百骑一战摧破一向一揆大军六万众,想必不日也要发兵前来关东,扫平群小。”这位入道松见斋又说出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这这,天佑我山内氏啊!天佑我山内氏!”细川chūn gōng已经激动地不复言语,高兴地仿佛年轻了二十岁,笑的和一个孩子一样。 正文 小平太一番首功 把时针向前拨弄。 山内军此刻正在展开盛大且隆重的首实检定。 近侍和随从阵夫很快将印有武田氏菱纹的破烂帷幕换下,代表足利氏一门众的二引两帷幕崭新的不见一点脏污,一个庞大的幕府转眼之间已经竖立在仓升山顶。 武士们纷纷擦拭干净自己的盔甲,换上羽织,侍从们抱着兜,从列在幕府前,成千上万的人同声高呼“万胜!万胜!” 山内义治安坐在马扎上接受着士兵的欢呼,很快山内主计头持着文书笔墨,站在山内义治身侧。也一同检视着从山顶到山坡下的山内军。 第一个攻入武田晴信本阵的山内义胜所部很自然的排在最前面,处理率先破阵的功劳以外,这支部队全骑兵,最为雄壮,最有排面,自然公推站在第一排。 紧随其后的是率领着江尻众菁华的细川采女,他率领一千余人正面与甲军搏战超过两个小时。极大的拖延了甲军的bīng lì bù shǔ,并消耗了甲军大量的兵力。细川采女的英姿为当时在场的两军将士所共识,令人心生向往。 再后面纲良叔父、大石三郎治秀、小平太、北畠大学...... 一层又一层,一列又一列,无边无沿,漫山遍野。 很快,山内主计头开始唱名。 “武田氏御谱代家老众宿老、信浓留守监视役板垣骏河守信方。” 听到响亮的唱名,阿吉立刻将早先用清水洗过的板垣信方的首级恭敬的向高坐于上的山内义治呈献,幕府内的山内诸将认识这位的不少,只不过略略看了几眼,纷纷点头确认。 “何人讨取?”山内义治按程序向下手侍立的一众山内氏武士们大声询问。 “旗本众侍者大将铁炮奉行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山内主计头话音刚落,小平太立刻出列,单膝跪地。然后意气昂昂的大声将自己的姓名通告全军,保证在场大大小小的武士都听得清楚。 “弹正辛苦了,主计请将弹正的功劳记下。”山内义治微笑点头。一脸宠爱的表情看着小平太这员干将{我没写错,宠爱的表情很正常的},并遥遥抬手虚扶小平太。 “全赖主公统帅有方!祝愿主公武运长久!”小平太高声应答,一脸骄傲的起身,然后缓步退下。 “武田氏御谱代家老众宿老、武者奉行甘利备前守虎泰。”看到小平太退下以后,山内主计头继续高声通报。 小平太刚刚退回自己的班次,心下就想下一位估计是纲良叔父了。果不其然,山内主计头立刻就唱名起来。纲良叔父的老家人早就等着了,立刻端着木盒,跪倒在山内义治面前,然后将木盒打开,将甘利虎泰的首级置放在木盒盖上。 他还生怕别人看不清楚,赶忙伸手把甘利虎泰披散下来的头发撩开。甘利虎泰的发辫似乎在之前的搏战中被人弄散了,此时脸上的血污虽然已经被清洗干净,但是没有人来的及给他从新梳个头发。 “何人讨取?”“旗本组大将警备组长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 纲良叔父此刻早就挺直了腰板,一听自己的便宜女婿发声询问,满脸意气风发,年轻了十岁的样子,极为欢喜的出列。 山内义治也是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便宜岳父,高兴的神色布满了脸庞,温言抚慰纲良叔父。 “武田氏谱代侍者大将、旗本大将才间河内守。” 山内义胜的一名近卫侍从马廻也端着首级呈上,山内义胜也出列到他父亲面前。山内义治一看是自己儿子,先是夸了他几句继续努力的话,然后摆上严父的样子,要他戒骄戒躁,不能自满,继续努力加油云云。 山内诸将则纷纷换上恭喜的神色,毕竟山内义胜是少主,以后还是大名当主。现在立下如此辉煌的功劳,恭维几句便宜话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山内义胜虽然懊恼于没有当场讨杀武田晴信,但是毕竟立下不小的功勋,此时也调整过来,聆听他父亲的教诲。然后和各位同僚互道恭喜,分享自己的喜悦,笼络一下这些山内氏的武士。 “武田氏侍大将,先手大将初鹿野传右卫门。” 大石三郎治秀麾下的一名武者也美滋滋的端着木盘托着首级,恭敬的呈现给山内义治。 “武田氏侍大将,信浓先方众留守取役,板垣骏河守与力,荻原左卫门。” 小平太一听又轮到自己了,果然之前这位在信浓众当中颇有威名的中年武士不是常人。荻原氏本身在武田家地位不低,这位还是板垣信方的外甥,属于上层武士强强联合出身的高级武士。 不过如今不还是一样死在了小平太的铁炮之下,高贵的出身并不能挡住huǒ yào的威力。正和这个旧时代最终会被xīn shì lì所击破一样,最终籍籍无名的的死去。 一名名武田氏的大将首级被呈送上来,营内的山内氏诸将欢欣鼓舞,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欢呼。 如此山内氏的盛大首实检定结束,开始处理战场上大量的双方战死士兵的遗体。 很快各种追捕败兵,扫荡左近的备队也陆续回来了,算上这些人带回来的首级,前后共计讨杀甲军二千九百一十九员,山内氏辉煌大胜。 但是历经血战而产生的一千二百名战伤的士兵也急需治疗安置,轻伤的经过简易包扎,敷些止血的草药,差不多也能归队。至于重伤的,只能默哀一下,生死有命了。 如此在上田原停留了两天时间,山内军迟迟不能继续行动,上层武士由于巨大的损失出现了分歧。 江尻众肯定不乐意打下去了,他们劳师远征,尽到了封建义务了。山内众由于死伤则分为两拨,一拨认为回国休整,反正八王子如今安泰,等上杉辉虎从越后腾出手来一起发兵。一拨人则认为现在死都死了这么多人了,好不容易把甲斐的老虎捶个半死,必须克尽全功。 小平太倒是没有发言,他在等,等一个消息,而且应该很快就会传来。 正文 信浓有马传消息 小平太已经在仓升山的坡顶最高处风口站了几乎两天的时间了,其他rén dà多在争论不休,没有注意到小平太的动向。只有纲良叔父和山内义胜两人察觉出小平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纲良叔父是从小看着小平太长大的,小时候看不出什么,后来小平太父亡母散之后就整个人坚定了不少,到现在更是一个有主意的人。纲良叔父觉得不必要插手小平太的事,而且他比较含蓄,觉得自己老了{不过四十而已嘛},更不应该参合小平太这样年轻人的事,于是让老家人送了一件木棉夹衣给小平太。嘱咐小平太千万不要着凉{毕竟这个时代得了感冒,就有可能被糟糕的生活判死刑},躲着风口。 山内义胜则是和小平太厮混好几年了,从小平太第一次上京,因为贫穷而买不起吴服,山内义胜悄悄把自己的旧衣服送给小平太开始。先是在京都有这么一个短短的交集之后,又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两人的感情愈发好了起来,说话无所顾忌了已经。他看小平太心事重重的在眺望远方,等待着什么东西。于是瞅个空子,找到小平太,递了一个小竹筒给小平太。 “刚烫的酒,喝一口。”山内义胜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竹筒,和小平太示意了一下。然后自己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热酒,脸色都红了起来。 “太郎,你觉得甲斐武田家能一击而亡吗?”小平太轻轻接过山内义胜递过来的小竹筒,摇了摇,感受着被开水烫过的竹筒传递来的热度,很不确信的问了出来。 山内义胜莫名愣了一下,除了他爹他妈之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他爹现在也称呼他为左马或者左马头。估计这么好几个月除了他妈之外,小平太是唯一一个这么叫他的了。把山内义胜一下子都给叫住了。 可是小平太也没有和他谈论什么严肃到底的事情,却偏偏还叫的这么奇怪。小平太所问的不过是这两天大家都在争论不休的事情而已。 “嗯?”山内义胜并没有立刻回答,这几年他和小平太混的多了,知道小平太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不可能会问一个毫无目的的问题。小平太既然开口问了,肯定就是有什么深意的。当然小平太还有那种说一半留一半的穷酸文人不良趣味,总之小平太的话不能只看表面上。 “小平太你等的东西和灭亡武田氏之间肯定有关系吧?”山内义胜只是略一思量立马就转过弯来,反问小平太。毕竟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如今能让小平太愁思许久的也就当下这场战事了,不可能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有些关系吧。”小平太喝了一口酒,温热的酒液穿过喉咙,带有一丝辣的感觉,整个人都热了一些。于是小平太顺势走动了起来活动活动冻僵了的手脚,围着山内义胜,慢慢的踱着步。山内义胜就喝着酒,微笑的看着小平太,不出声。 两个人这么安静的相处了一会儿,除了喝酒的吞咽声以及零碎的脚步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小平太也没有继续回答或者发问的意思。山内义胜也不做什么强求。 看样子小平太估计是不会直接的详细回答自己了,山内义胜也不再准备继续呆下去了{毕竟山顶上没啥遮挡,喝了热酒还是会冷的呀},他知道小平太是个有主意的人。把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为小平太系上。然后举着竹筒,哼着歌儿走了。 抛开两位还惦记着自己的小插曲,小平太百无聊赖的又在仓升山顶上呆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是空等了一天,毫无消息。初春的天黑的很早,昼短夜长,阿吉过来催促小平太早些吃饭休息吧。 小平太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西沉,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会完全落山。当下这个时代,是没什么人会在夜晚的野外活动的。不论发生什么,都要等天亮再说了。于是小平太无法,只得转身准备离开。 伴随着天边的夕阳慢慢沉沦,旧时代的旷野里不存在什么光污染,没有了太阳,几乎就是伸手不见五指{月亮那点光对有夜盲的日本人来说效果不大}。失去了唯一热源的大地,快速的被泠冽的寒风所占据,所有旷野上的热量,都被这风肆意的掠夺着。 小平太只得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以防还很刺骨的风透过缝隙穿进衣服里面。看着阿吉穿着厚棉衣,里面的木棉还是年前小乃给他塞的,有个会手工的妹妹真是好。 两个人才走了两步,小平太突然站住,把正在欢快的蹦跳着回营吃晚饭的阿吉一把拉住。 “阿吉,你听到什么没有?” “什么?没有什么啊。” “仔细听!”小平太轻声急促的问阿吉。 “好像有马蹄声,但是有风,听得不太清。”阿吉看小平太好像挺着急的样子,只好支起耳朵,努力听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是马蹄声,绝对是马蹄声,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小平太牵着阿吉的手跳了起来。 果然,透过重重的黑幕,那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那马蹄落在泥地上,踢踏踢踏的声响。每一声传入小平太的耳中,都显得那么清脆悦耳,显得那么和煦动听。 近了近了,声音愈发的靠近,大有十万火急的意味。 很快一名背后插着二引两背旗的使番从暮色中突然出现,策马冲到了坡顶,自马上一跃而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迎着幕府的方向跑去。 小平太哪里容得他走,一把冲上前截住他,“我乃侍大将铁炮奉行秭小路纲家,可是信浓的消息。” 那人看到阻拦,刚要拔刀,一听小平太的身份才没动作。 “确实是信浓的消息!” “好好好,快去禀报给殿下知道吧,殿下想必会惊喜万分的。” 小平太高兴的像一个三岁的孩子。 正文 信浓三叛武田衰 小平太看着一脸茫然的阿吉,笑着让阿吉自己回去吃饭,不用再等自己回营开饭。 然后小平太赶忙和那名远道而来的使番跑去山内义治的大帐,山内义治、山内义胜和山内主计头{到底以后全部用官称还是用通称还是用名字好呢?毕竟这三位也是主要配角了}三个人正在吃汤泡饭。 这三位吃饭的时候似乎还在讨论山内军的下一步动向,几个人叽里咕噜略有含混的在说着什么。 他们一看到小平太进来,山内义胜左右打量了一下,就用筷子指指自己身边的一张小马扎,然后把筷子叼在嘴里撅屁股伸手把自己的小马扎提起来往里靠了靠,示意小平太赶紧来坐。 “快给弹正乘一碗热的,多加点干饭和腌菜。”山内义治很自然的吩咐站在旁边的侍从。几人旁边正好有一个铸铁锅,下面的柴火烧的正旺,锅子还咕咚咕咚的冒着滚滚的热气,应该也是刚煮好没多久,闻着味道应该是加了点俵物之类的干货。而且味增的香气也还挺浓的,本来不算太饿的小平太还嗅了嗅鼻子。 好嘛,人家一家子也是晚上刚开饭没多久,以为小平太掐着饭点跑来蹭饭吃了,倒也一点不拿小平太当啥外人,山内主计头站起来从侍从那边接过那碗盛好的汤泡饭递给小平太。 然后这几个人就继续稀里哗啦的扒拉他们的汤泡饭{俗话说得好,狗吃饭的时候人都不会去打扰,何况是这种任何食物都显得精贵的年代,吃饭是件神圣的事情},反而都没注意小平太身后的使番,到是小平太接过了山内主计头递过来的碗,“主公,这是信浓来的使番,想必有些奏报。” 山内义治一看那名使番手里确实拿着一个竹筒,不过如果是那种十万火急的军情早就派最为可靠的亲信武士用口信传过来了,这个竹筒里装的应该只是不会威胁到山内本家的普通消息或者一般奏报。于是山内义治让使番把竹筒留下,道了一声辛苦了,然后让人带下去吃饭,找个地方休息一晚。 几个人稀里哗啦的扒完汤泡饭,山内义胜又添了一碗,还问小平太要不要,?小平太把最后一点汤喝完,浪费粮食在这个时代是要遭天谴的,反正已经七八分饱了,再盛吃不完就要浪费了,阿吉又不在,不能帮小平太吃剩饭,于是就摆摆手表示不要了。 山内义胜看小平太不要了,就自顾自的添了一碗,又稀里哗啦的扒了起来。他觉得滋味不够还添了一勺汤,夹了两筷腌萝卜。倒也没有什么,一碗饭浇两次汤就是心里没数,以后本家就要灭亡了的搞笑老爹跳出来表演。 山内义治也已经吃完了,顺手把碗筷递给托着木盘伺候的侍从,又用湿棉布擦了擦手,也没急着立刻看奏报,接过一杯刚泡好的热茶{促消化?},慢慢的品了起来,还给自己弟弟和小平太各倒了一杯。 “主公不看看传来什么消息吗?”小平太捧着茶杯,慢条斯理的从左向右绕着圈儿吹着上面的丝丝热气,仿佛不经意的随便提了一句。 “嗯?”山内义治也不大在意,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就轻轻放下茶杯,看着侍从把竹筒拧开,取出一卷纸。 他先看了看纸卷黏贴的严丝合缝嘛,似乎是灯光不够亮,他有些看不太清,于是吩咐侍从取一个烛台来,反正蜡烛是自己的产业,蜡烛不花钱可以使劲用。 等烛台点燃以后端过来,饭桌上顿时明亮了不少,山内义治举起纸卷对着光,细细的读了起来,才读了几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啊!好啊!真的是太好了!” 山内义胜汤泡饭吃到一半,全身心都投入到和腌萝卜作斗争的艰苦奋斗中。冷不丁的被他爹一拍桌子加一嗓子吓得噎住了,小平太赶忙放下茶杯去拍他的背。山内义胜剧烈的咳了好几声,连饭粒都咳出来不少,被他爸这一下子吓得不轻。 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小平太继续帮着他轻轻的拍着后背,不过山内义胜还是一脸吃饭的时候狗都不会来打扰的愤愤表情。 山内义治因为高兴忘了自己的儿子还在吃饭,现在才注意到山内义胜一脸不满的小表情。拍拍自己儿子清洁溜溜的小脑门,喜笑颜开的把传令送来的书信递给他。 山内义胜只得放下那个他就算咳嗽都不舍得松开的碗,胡乱擦了擦手,才去接过他父亲递来的书信。 “太郎你把信上的消息读给你叔父听听看,都讲了些什么。” “福与城主藤泽赖亲、松纲城主松纲赖贞、桑原城主仁科盛明俱反,佐久内山城·长漥城主大井左卫门贞清态势不明。” 山内义胜那是越读越开心,这些武田氏威压下的信浓国众豪强趁着武田晴信遭遇初阵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再一次掀起了大规模的反乱。因为这些国人在信浓的根深蒂固,以及相当的号召力,武田氏在信浓多年征战几代人好不容易才占据的大部分领地又一次丢失了。{上一次是因为武田晴信流放了他爹武田信虎,武田家发生内乱,于是武田信虎征服的信浓地区大规模叛乱。} “诹访郡的栗原氏和大社大祝诹访氏可有什么消息?”山内主计头听到了信浓这票国人掀起大规模的叛乱也满脸的欢喜,立刻追问。 山内义胜抖了抖纸,把信放在桌上,两手一摊,摇摇头,并没有回答他叔父的问话。 山内主计头也没在意什么,顺手把纸卷拿起来一看,果然上面只简略的写了这些国人叛乱的消息,其他武田家或者村上家的消息一概全无。 小平太安静的看完这三位大佬的交流,从不当回事到兴奋莫名,再到思绪万千。感觉火候已经到了,于是也放下茶杯,用不大的声音向山内义治发问。 “主公还要犹豫吗?” 正文 兵发武田阻韭崎 山内义治一听之下,面色略变。 小平太在仓升山山顶风口里站了这么两三天,又不是白站的。历史上武田晴信上田原合战惨败之后,连诹访都发生了小规模叛乱,信浓的局势几乎处于崩坏的边缘。 他的人死的太多,二千九百一十九个壮丁一战而死,对于国小民贫的甲斐来说和当胸一刀旋转三圈没有任何区别。武田信虎时代,武田家一次出阵兵力也不过二三千人,后来慢慢多些,面对今川北条两面夹击也不过出四千号人。要是武田信虎一战战死二千九,那甲斐国直接就没了,完了。 现在武田晴信的家底虽然富裕了不少,但也不是那种随便造,死伤几千人都无所谓的情况。和后来一百余万接近二百万石,地跨八国{甲斐一国、信浓大部、美浓岩村、骏河国大部、西上野箕轮、飞騨一部、远江一部、三河一部},天下顶级豪强大名还是差了很多。 在当下这种情况,就算是有识之士,才智之辈也觉得甲斐武田家就算不完也离死不远了。 福与城主藤泽赖亲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武田晴信输的这么惨,他本来就是bèi pò降服,是一直心怀不满的,随时准备对武田晴信背后捅上一刀。佐久大井氏{大井贞隆、大井贞清}两度起兵和武田氏对抗,佐久数千人死于武田军的屠刀之下,有血海深仇,不反叛才奇怪。 这些人历史上都是对甲斐武田氏统治极度不满的国人,先后联合信浓守护职小笠原长时、关东管领职上杉宪-政、北信雄主村上义清,乃至于越后之龙上杉辉虎,不断抵抗。可以说反抗武田氏统治的信心坚定的无以复加了,前后长达几十年,部分人最后领地丢光了还不断跟在上杉辉虎后面五次出入信浓。 如今这些地头蛇大部分如小平太所预料的一般,为了把压在他们身上的过江龙武田氏给打死,已经开始发动起来,武田氏在信浓的统治极有可能就此终结,唯一可虑的就是诹访上原城的诹访氏的动向。 历史上上田原合战武田晴信大败之后,诹访的诹访氏旧党包括诹访赖忠在内居然并没有发动大规模的叛乱,但是村上义清也没有对此进行大规模的调略,只有这一点,小平太无法把握。 山内义治在帐内来回走了几圈,自言自语,摇头晃脑,表现的很矛盾。过了一会儿以后,他对几名近侍吩咐一阵,让侍从们分散去营地里把各备队的统兵主将都传召到幕府内。 之所以没有擂鼓聚将,只是因为夜里发出大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可能有将领得了失心疯在黑夜里无预兆的敲响太鼓。一旦发生营啸,几十万大军一瞬间完蛋也不是不可能,明智的将领不会允许黑夜中营地发出什么大的声音的。 很快的,山内氏重臣、次席家老一色宫内少辅掀开帷幕,“殿下相召,所为何事?”?然后在山内主计头的指引下,坐到山内义治座位的旁边。 之后,北畠大学头、小西原左卫门、大石三郎、细川采女正、松下雅乐助{就是松下一青}......一名名山内氏大将风尘仆仆,络绎走进帷幕内,按着资历和地位相机找位置坐下。小平太还是坐在纲良叔父旁边,不争坐次。 大家在等人来齐的空档互相交头接耳闲聊了几句,纲良叔父也小声问小平太,夜晚急急相召,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哇。 小平太就把信浓地方上原本属于武田氏的国众豪族大规模掀起反乱旗帜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纲良叔父,还把诹访的事情略略分析了一下。 纲良叔父摩挲着下巴,“小平太,你前次是不是讨死了栗原左兵卫?” 小平太回忆了一下,似乎是某个死于太浪前来讨教的人,混身上下应该起码有十几个窟窿眼,所以有一些印象。 “栗原氏在诹访和甲斐都有家系,先前武田京兆在位时,便对武田氏不满,如今武田大膳大败上田原,栗原氏不用任何调略也会在诹访起兵,甚至有可能攻击态度不明的诹访氏。”纲良叔父娓娓道来。 小平太心里又一次刷新了对纲良叔父的认知,纲良叔父简直就是甲信间的一本活字典啊,什么狗屁倒灶犄角旮旯的破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小平太按不算太清晰的历史记忆都不确定诹访地方到底会不会发生完全的反乱,纲良叔父只是随便想想然后结合了一下当下的情况,就能确定栗原氏反乱。 两个人互相交流了一阵,等帐内人基本来齐了之后,也闭口不言,等山内义治发号施令。 看人来齐了的山内义治很快把信浓反乱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略略分析了一下四下各国的情况。北畠大学不等其他人考虑清楚,立刻发言要去联系佐久大井氏,然后打通去往甲斐的道路。 北畠大学人老成精,从山内义治深夜召唤全军将领这个情况上,就看出山内义治因为信浓反乱的事下定了打进甲斐的决心。如果不是心下决定要动兵,只是宣布信浓叛乱的消息的话,完全可以明天早上再提。 他虽然没有直接说要攻打武田氏,却旁敲侧击了建言去联络攻打武田必由之路的佐久大井氏。 山内义治瞌睡碰着枕头,当即应允北畠大学,其他人不管原先想不想打,如今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大多改变了主意。众将摈弃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意见,开始热烈的讨论起进军武田氏的方案。 转头第二天,山内军就拔营启程。大伙儿商量了小半夜,还是准备堂堂正正正面推进进入甲斐国。沿途的信浓国众大多闭城自守,但看到山内军煊赫的上万大军,也送上军粮表示对山内氏攻击武田氏的支持。 如此这般,阻拦在山内氏大军面前的第一座甲斐武田氏支城——韭崎城便到了。城头上写明着城将的姓名——庵原堪之介。 正文 山本堪助守坚城 小平太站在韭崎城下,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又特么是一个令人恶心的***大的山城!” 这些小山城起步建在五十米到二三百米的土石山坡上,城门怎么险峻怎么修,上山的道路怎么崎岖怎么走,丝毫不具有任何政治{极个别平山城有,当然那些大规模的山城另当别论,比如月山富田城、吉田郡山城、春日山城等等。}经济意义。完全是为了军事服务,完全是以控厄道路威慑地方为目的。 小平太看了这个恶心山城痛心疾首啊,信浓佐久长窪城和诹访上原城进入甲州的最重要通道,甲信间最重要的韭崎口,驿路繁荣昌盛,无数驮着盐、木棉、海产、生丝,甚至黄金的商伍往来不绝。{当然现在打仗是没有人走了} 如果将韭崎城建立在四平八阔的平地上面,当道拦住汇聚于韭崎口的商路,设立番所和关口收取过往的商税,发展出足够规模的城下町,建立宿场和商屋。再利用当地的竹木、石料、荞麦、米糠、蔬菜发展手工业和食品加工业,弄得好,比一万石乃至两万石的水田收入还多,简直暴遣天物。 小平太绕城一圈,观察道路隘口,以及城下不远的村落。大体了解了一下整个韭崎城的防御体系之后,还是摇头苦叹武田家一帮肌肉男,不思发展地方经济。{其实武田家对领内采取了数不清的内政措施振兴工商业和农业,除了金矿以外,甲斐的特产有很多闻名遐迩的东西。} 山内义胜和他爸爸也绕城一圈看完了周围的地形,他也是又一次被这种小山城恶心了一下。可是偏偏还没有办法,整个战国时代的大名都一个尿性,一切都是为了军事服务的,山内家也在各种恶心的小山上筑城,手段粗暴又简单,但是却真特么的有效。你看山内家雄兵一万,还不是狮子咬乌龟一般根本下不去嘴。 山内义胜正在听他爸爸山内义治讲解进攻山城时的各种窍门,以及相关的筑城问题,这都是父子相传的东西。既然有机会实地碰上,两个人就讲的多些。 等他们的交流告了一个段落,山内义治叫上自己的弟弟山内主计头去安排水源和柴火的收集。山内义胜就闲了下来,他看小平太也一直摇头,驱马上前,“小平太你也觉得这个城池难打?” “啊?什么?嗷嗷嗷嗷,是的,小而坚固,难以速克。”小平太满脑子挣钱了怎么花的思路被山内义胜突然打断了,就顺着他的意思随口应答。 “出丸的栅栏后面全部堆上了半人高的土袋,城壁上涂着泥巴,城门被完全堵死钉住,箭楼上安置着围挡木楯和竹束,城内有善于防守的能人啊。” 小平太倒不是真的没有还好的仔细观察这座城,他只是把心思放在了要是我自己来韭崎怎么振兴地方,发展经济。现在思路被山内义胜发现了,于是把自己看到的都和山内义胜说了出来。山内义胜也看在眼里,觉得这个乌龟壳真的是难以下手。 “城内的守将是何等样人?”小平太问了一下,两个人并着马,也不急着回营休整什么的。准备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荡回去,交流一下。 “没听说过,不太清楚。”山内义胜摇摇头,也把马速放慢,招呼几名侍从慢点跟上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了一路,也没晃荡多久,就在路上碰上指挥小荷驮队驮运军粮的北畠大学,就问他知道城将是谁吗。因为北畠大学恰好刚去过大井家,了解了一番武田氏家臣团的情况。也许能从他这里得到些出人意料的消息,总比他们两个两眼一抹黑来的强。 北畠大学听了他两的问话,倒是知道这位守将是骏河庵原氏出身,现任韭崎城代和武田氏足轻大将,指挥三百骑防守韭崎,据说是一名军略优机才智兼长的武士,只是因为跛脚行动不便。 小平太灵光一闪,还没等北畠大学说完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是不是据说年轻时生过一场大病,还瞎了一只眼?” “好像确实如此,跛足独眼相貌有些丑恶。”北畠大学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应该是一名独眼的武士。 哦嚯!话都说到这了,小平太哪里还不知道这位是谁,庵原堪之介,这不就是啄木鸟战法的制定人山本堪之助晴幸嘛。 好家伙,这位仁兄也发达了啊,都坐上韭崎城代了啊!毕竟他虽然出身高级武士家庭,不过既非长子,相貌又恶,根本没有在今川家获得出仕的机会。后来在武田家才慢慢得到重用,以至于最后大大活跃于川中岛战场。{山本堪助人物确实存在,在山梨县已经发现其领地的年贡文书,参与川中岛合战的事迹也可以明确,至于其他的很多传奇事迹,则尚在讨论。}。 其他人当下并不了解这位仁兄对甲州流军学的贡献,只当他是一个无名之辈,对韭崎这座城的重视显然远远超过对山本堪助这个守将的重视。 小平太又不能说这人后来川中岛制定啄木鸟战法,奇正相和,差点坑死上杉辉虎的事迹。于是小平太只能憋着,和山内义胜回营去军议。 跃下马来,把缰绳和马鞭交给阿吉,吩咐了几句喂点精料之类的话。然后拍拍手,掀开了幕府外的帷幕。里面济济一堂,早就坐满了各位山内氏的武士家臣。 首座上的山内义治此时又在和他的弟弟山内主计头交头接耳小声比比,不知道两个老阴比又在憋什么坏水,一准是想要阴武田晴信一道。 山内氏诸将讨论一阵,筹备了一些攻城所需的物资,然后筹划了一下城前列阵的具体排位。至于应对韭崎城的办法嘛,总是老规矩,两手准备。一是派人进城劝降,一是明天开始试探攻击。 小平太没发言,他还在想,“这是山本晴幸诶,我能不能阴他一把?” 正文 渴杀韭崎定计策 又到了军议的时候,什么是军议呢?在山内家这种还有一点重臣合议制影子的老牌大名家,就是山内义治主持开会,然后一帮大老粗又开始喷着口水互怼了。 至于为啥还开军议呢?还不是昨天定的计策完球了。很现实的,韭崎城内的山本堪之介大义凛然的拒绝了山内义治的劝降,口称受武田大膳的知遇之恩,以死报答。 行吧! 怎么打? 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小山城。 水平最差的那一群开始夸自己多牛比,秀了秀自己的肌肉,张口就是要人肉扑城,还有个挺厉害的雅号,叫做“蚁附”!又叫做无脑流推城,全世界最垃圾,最普遍,最常见,最没技术含量的攻城战法。 这些脑子都长到手臂肌肉上的大老粗的睿智建议直接被略过。他们的脑壳被门给挤了,山内义治脑子又没被门挤了,刚刚才战死五百员,战伤一千二百员,山内军不能再死人了,真的死不起了。 剩下的攻城手段就是丰臣秀吉的两个成名手段,渴杀三木,饿杀鸟取。 字面意思,大家都懂,渴杀就是断绝城内水源。前些年小平太献策夺取二俣城,就是属于断绝饮水的攻城办法。人没水三天就要死,所以非常有效。 而且这个办法非常适合日本这个地区和战国这个时代,因为城往往不大,不是依山背水而建。而是像眼前的韭崎一样,大部分的城都是这种小山城。他们获取水源的手段非常有限,不足一提。 饿杀的话,时人在当下给他取了一个别的名字,叫做兵粮攻战法。但这个办法很难说,如果城坚兵少,兵粮充足,士气高昂,包围一年可能都围不下来。可城外大军哪里能支持一年,当下山内军就更不可能了{春天诶,根本没有那么多粮食吃,本来这个季节打仗甚至还有一点去武田领内抢一波的意思。}。这个法子也不是什么适合当下的好办法,略过。 还有一个就是土龙攻,又叫洞攻,这个法子武田晴信他用的非常溜,他手里有一支甲斐金掘众,专会挖地道通地洞,突如其来的就打进敌方城内,百试百爽。 总之这个时代的攻城手段很少也很简陋,受制于各种各样的因素。用两个拍竿都算是大场面了,难得一见。 小平太是这些菜鸡吗?当然不是,小平太可是一个有想法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的上进年轻人。啥办法都没有,都想不出来,可不是小平太的作风。就算没啥办法,整理整理思路也许就能有新发现呢。 所以小平太没有继续在营帐内听大佬们热烈的撕比,而是悄悄出帐,快马去韭崎城下的笛吹川边观察。 小平太在想到了丰臣秀吉的渴杀三木之后,脑袋里灵光咋现。人肉扑城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断绝韭崎城内的饮用水才是最快的破城方法。 到了笛吹川岸边,纵马顺着河道跑了一会儿。地形果然如小平太所料的,发源于甲信群山之间的笛吹川在韭崎城这一带受到山势影响,折而向南,与釜无川在甲斐盆地交汇,形成肥沃富饶的盆地中小平原。 韭崎城连山带水这一块地方,明显水势为韭崎山阻挡,那么韭崎城内水井所取用的水源必然是来自于笛吹川的水流。 城在上,水在下。 城下曲折处必然有水脉,不然怎么能从山坡上的城堡里掘通水井。而且从地形上判断这个水脉绝对不深,韭崎山这个土坡就几十米高了,以现在的掘井水平,这几十米已经是极限了。 小平太一番考查思量,把关节都想通了之后,不由得心中大定,四体欣欣,安然返回幕府。 宽阔的幕府营帐内,各位山内家的重臣武士们还在争执,似乎大家还没有吵出一个结果。小平太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还能再大撕三百回合,因为大石三郎的衣服袖子都撸起来了,看着是要和人打架一样。 而北畠大学则坐在马扎上避着头,手握住拳又松开,握住拳又松开,看也不看这些争论的大老粗。他脚下的泥土都被他碾出一个深深的印子,并且有不断加深的趋势。 至于主座上的山内义治和坐在他下手第一位山内主计头更是以手扶额,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脑壳都被这一帮人吵大了。山内主计头气的连记录的纸笔都丢在了一旁,完全就是你们爱咋咋滴吧,老子不伺候了。 而山内义胜似乎是刚刚和谁吵完,还在气呼呼当中。脸色还有一些因为激动争论而产生的红晕,从侍从手里接了一碗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犹自不能解渴,又从侍从哪儿接了一碗。 他喝完以后把碗丢下,在帐内走来走去兜着圈子,毫无头绪,激烈的争执声一刻不停。偏偏这么吵下去还根本没啥卵用,对战局毫无益处。 山内义治这时看到小平太优哉游哉的从外面掀开帷幕走了进来,似乎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小平太,你刚刚出去了?” 小平太本来准备进了大帐就悄悄找个角落,最好是混在旗本众二三十号人里面,继续咸鱼一伙儿,没想到才进来,屁股都没粘着座位就被发现了。只好尴尬的摸了摸脑壳笑了一下,“刚刚出去看了一下笛吹川。” “笛吹川?”山内义治嗯了一声,似乎想到些什么东西。 山内义胜看到他爸爸突然换了一副思考的神色,也敏锐的感觉到“笛吹川”这三个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摸索着下巴上微微的胡须,找了张马扎坐下思考起来。 小平太一看成功把话题引到了河流水源上,原本营帐内还在激烈争论的武将们也安静了下来,于是就飘飘然很有仙气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为什么不想办法掘断韭崎城内的水脉呢??那样最多只需三五日,韭崎便能不战而降。甲斐的国门也就洞开无疑了。” “是也不是?”小平太仿佛世外高人一般。 正文 化学三态应用题 原本热烈的幕府内此刻已经完全冷清了下来,本来激烈争执的武士们开始想着小平太渴杀韭崎,掘断水脉的战法的可行性。当下还不是全国武士几百万,野鸡也能配刀剑的时代。大部分武士都是几代人十几代人传承下来的,基本都读过书认过字,有起码的思考能力。 “韭崎城仰赖城内挖掘的水井获取日用的饮水,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采水措施。即使下起春雨也承接不了多少雨水,这便是整个韭崎当下最大的破绽之处,我军可以善加利用。” 小平太离开座位,走到山内义治和各位同僚面前,手中握着一只竹杖。指着帐外的山川地理开始侃侃而谈。 “臣下刚刚出营,顺着河道观察了韭崎城这一代笛吹川的走向,河道到此处因为韭崎山的存在有一个不大的折向,积水冲刷,韭崎山下必然有一个积淤于此处的水脉,这便是韭崎城内饮水的来源。” “各位,水井下掘能有十人深便是深井,手提肩挑,担土负石,从韭崎山上挖下一口井千般不易,若果水脉极深,武田氏筑城时也必然难以掘出水源。” “所以,韭崎城下的水脉必然很浅,极易寻得!” “我军只要找到水脉,将其掘断,那么韭崎不攻自破!” 小平太掷地有声。 “走,随我一道去查看。”山内义治听完小平太的分析,他相信眼见为实的道理,也不多说什么废话,站起身来就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山内义治一动,其他的山内武士也不能愣着啊,纷纷起身出了营帐,侍从们赶忙把马匹交给山内氏的各位武士家臣。 “驾!”山内义治胯下的马快,直接策马奔出大营。其他人也不落其后,纷纷策马追了上去。 “小平太,你知道如何寻找水脉?”山内义胜故意放慢马速和小平太一起走,就为了提前问个明白。 “略懂,略懂。”小平太fēng sāo的回答了一句,这话他早就想说了{那啥电影里,凡事都是略懂一点,哈哈哈哈。},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来装这一次比,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机会,说完就骑着马一溜烟跑了。 山内义胜心想好你个臭小子,就是表面兄弟,自家人说话还遮遮掩掩。?赶紧追上小平太,要问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大家都到了韭崎城下不远,城上还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旗帜猎猎,望楼高耸,城墙上有足轻在不算的往来巡视。山内义治不是来观阵看城的,自然不去看严阵以待的韭崎城,而是隔着笛吹川观察着水势。 小平太跳下马,用竹杖指着四周的地形一一讲解,把水流可能在韭崎城下形成水脉的道理结合地理知识一一分析{我这里不赘述了好吧,我高中江苏省的a级地理成绩已经全部还给我的老师了,一二三四五六啥也说不出来。},当场就把大家给说服了。 山内义治也是个行动派,既然计策已经定下,便马上招来随从,要征调信浓真志野金山的矿工和矿师前来。 小平太还沉浸在装比的大成功当中,看到山内义治叫人,才回味过来,连忙和他说不用,拦住了要回去传令的侍从。 “寻找水脉不需要回山内大动干戈,只需发动阵夫杂役,沿笛吹川与韭崎城之间挖一条长沟即可,剩下的臣下自有办法。”小平太信心满满的。 看小平太如此有把握,山内义治哪里还有二话,立刻左右征调,集合工具发动各队人马,开挖长沟。 山内义胜瞅着空子又缠上来,询问小平太办法,小平太只有一句“山人自有妙计”来打发他。就是不和他说掘断水脉的方法,气的山内义胜想捶人。 不过一天时间,一条接近二百米,深两米的长沟就挖好了。动员了各队上千人做这么简单的活计,要不是工具太少,指不定更快。 小平太则从北畠大学处得到了大量的稻草,不足的部分则设法从附近的民家购买或者明抢,反正是不值钱的东西,也不算啥。又吩咐士兵们去四野收集枯枝败叶,初春时节燃料获取不易,能多弄一下就多弄一些,以防万一。 然后安排士兵们在地沟内铺满稻草燃料之后一把火点着,一阵大火借着北风就烧了过去。小平太每三五米的距离就安排一个人观察着,很快就发现了异象。 由于天气寒冷,所以外界自然存在的水的水温也相对较低,在两米多的沟下温度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但是用稻草放了一把大火之后,大火数百度的高温穿透地面,遇到浅浅的水脉,地下水上层的部分便会逐渐烧开,众所周知的水遇热蒸发,气态的水透过薄薄的土层,遇到外界只有几度的寒冷空气,又会凝结成小水珠。 士兵们只要观察绵延的大火过后,整个长沟哪一段地方的泥壁上出现了水珠就可以立刻判断出地下水脉的具tǐ èi置。 不一会儿,一名士兵高呼大叫。小平太和山内义胜忙赶过去,果然这一段的沟壁上凝结了许多的小水珠。 小平太立刻命人在这里深挖下去,七八名阵夫拿着铲子一阵猛挖,掘的泥土四扬,不过又挖了一米多深,翻滚的河水就从坑底不断涌出。 “真有你的啊,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山内义胜一拳捶在小平太身上,兴奋至极。四面的武士足轻也都围了上来,观看涌出的河水。 小平太怎么和他解释水的三态以及高温蒸发气化,遇冷液化凝结的道理。物质三态问题搁现代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初中化学应用题,都没啥难度,可在古代要解释清楚就费劲了。所以小平太只是笑笑,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 山内义胜看小平太实在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再问下去。 他只是高兴的通知他爹,可以派人再次进城劝降了,城内水井的水脉已经被彻底掘断了。 正文 须待三日下韭崎 此刻的韭崎城内,一名前来打水的足轻发出惊恐的哀嚎,城中那口即使大旱之年也有浅浅一汪存水的的水井居然空了。 很快山本堪助就来到了井边,他凝视着幽深不可见的水井,随手把一根短木棍丢了下去。传来的并不是“啪”的一声击中水面的声音,而是“咚”的一声沉闷的砸落地面的声音。 其实城内的人都不是瞎子,他们早就发现城外的山内军的大动干戈。矇昧的底层足轻见识不足可能不知道山内军在干嘛,山本堪助可是精擅筑城的能人。 擅长筑城的人,当然擅长攻城。山内军在城外挖深沟,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在寻找城内水井的水脉。原本他觉得就算山内军人多势众,环城掘地三尺,起码也要三五天。再加上设法寻找地下水脉又要几天,时间不会太短。 这一来一去,起码小十天。足够武田晴信回到甲斐踯躅崎馆重整旗鼓,再拉上三四千人回来迎敌。 可是仅仅一天时间,城外的山内军不过是放了一把大火之后,就传来了雷鸣般的欢声。山本堪助就知道不好了,山内军肯定是发现了地下水脉并将其掘断了。 如今的一幕,不过是印证了山本堪助心中所想罢了。木棍落入的声音沉闷,没有击中水面的那种灵动。水井内真的一滴水都不见了,已经彻底空了。 山本堪助心头狂震,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的纷乱思绪。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身为城将,如果他都慌了,这城用不了三天五天就要完蛋。所以他表面不露声色,伪装的极为镇定。 “不过是井里没有水罢了,我自有办法处理,你们安心就好。”说完转身就走,不给士兵们提问的机会。 士兵们哪里能安心下来,可是山本堪助人一个转身就没了影子。愣在井边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由得惊慌起来。 当然啦,韭崎城内也不是完全没水了,城内还修建了一个挺大的蓄水池,收集雨雪积水,如今时不时的下一场春雨,多少能存上几口水,另外城里还有些水缸水桶里也有些存水。光靠这些水,三百来人喝上两三天肯定没有问题,但是两三天之后呢? 小平太并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既看不到城里水源断绝的绝望,也听不到士兵们因为无水而发出的哀嚎。但是这种事情脑壳里随便想想也能想出来是什么样子,渴上半天就能把一条铁打的汉子给拖垮,遑论是渴上两三天。 心念至此,小平太不由得感觉美滋滋,历史上的名将也不过如此嘛!“任你山本堪助奸滑似鬼,还不是要喝本弹正的洗脚水,哈哈哈哈哈。” “城修的恶心有什么用,有本事你让老天爷天天下雨,给你续上一秒啊。”小平太现在一副奸计得逞的坏样,配合上那副不怎么好看的嘴脸,活脱脱一个电视剧电影里的大反派形象。那家伙!根本都不用化妆。 山内氏诸将也享受着连日大战中难得的闲暇时光,跑马驱驰。山内义治眼看韭崎水脉断绝,准备听小平太的意思晾他三天。等三天过后城内饮水彻底耗尽,再派人进城好生劝降一番。 毕竟人在临死之前,求生欲最为高涨。那时候哪怕给他们一瓢毒酒,渴极了人也会一把夺下来喝进去,能解得几秒钟的饥-渴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这三天山内军完全可以以主人翁的姿态在北甲斐肆虐了,首先是下令征收各村的段别钱、悬架钱。韭崎一下,这些村庄都是自领了,也就不方便再乱捕了。但是勒索些钱财和米面腌菜还是必要的,要让他们知道知道,甲斐马上就要换主人了。 不是说不体恤民力与民修养什么的,当下的情况就完全是这样而已。不论前一代领主多么残暴多么垃圾,新的领主就是比不上以前的,就是你再行仁政也比不过前代的rén zhā。新领主要是不秀一把肌肉,指不定这帮人就上房揭瓦了。 不会这到把士兵们给兴奋坏了,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士兵们可积极了,山内义治只是重申了两条最重要的命令。不许践踏春耕的田地和不许杀人性命之后,由着士兵们轮换着成群结队出去“征收补给”、“集募粮草”! 山内氏的士兵们先是几度十几度的大冷天走了好几天的路,又在上田原和上万甲军硬干了一仗,终于等到了这个日子,那就和蝗虫也差不多了,除了山内义治两条禁令之外,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看上人家家里啥都直接拿走,就没有他们不想要的,除了不能抢的人和搬不走的屋子,那下手忒黑了。 可是士兵们却是欢声笑语,山内义治能带着他们打胜仗,又能带着他们发财。这玩意!那威望!这时候谁敢对他们说山内义治不好,他们能直接拔刀砍死你。 三天的时间过得飞快一晃而逝,士兵们也大多抢的盆满钵满了。大家又坐了下来,准备讨论讨论谁进城去劝降了,如今劝降那就和玩一样了呀,渴了三天的人连刀都拿不动了,白捡的功劳。 这时候大家到不去争了,攻城的主意是小平太出的,水脉是小平太想办法掘断的,功劳理应就是小平太的。 这点文明礼让的素质大家还是有的,?小平太也正好想进城看看这位传奇的名军师,于是欣然应允。 至于条件么也还算宽大,城兵全部都能保全,城将山本堪助一样也能本领安堵。当然啦,他要带着这二三百人做先锋,反过来帮助山内军打到踯躅崎馆去。 由于北畠大学熟悉武田氏家臣团的不少情况,也一并和小平太进城劝降,务必让韭崎无血开城。然后大家就都能哼着歌儿唱着曲,开开心心的打到踯躅崎馆去。 小平太和北畠大学骑着马,荡到城下。被士兵用个篮给背了上去{城门堵死了},可一进城,猛然发现这城内的士兵不对劲啊。 正文 阻断水脉竟无用 小平太和北畠大学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了一下,都发现了不对。 原本预计的城内士兵因缺水而导致的手足无力,茫然麻木的情况完全没有体现在这些士兵的身上。这些士兵不仅脸色红润,甚至还有一丝的慷慨激昂的样子。 空气中居然还散发着米饭酒水的香味,城内的士兵显然刚刚饱餐了一顿。完全没有任何无助挣扎的样子,义气昂昂的引着小平太和北畠大学入城。 “似乎事情并没有如预料般顺利的发展啊。”小平太悄悄地靠近北畠大学,轻声的和他商量。 当下的情况十分的反常,水脉肯定是被掘断了,城内必然是饮水断绝了。粮食充足可以理解,毕竟是边境的重要支城,囤积粮草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明明已经被断水了,为何他们还能烧水做饭,还一副食水充足的样子? 小平太第一个念头就是水脉不止一条,但这个概率应该不大啊,毕竟这里不是支离破碎的喀斯特地貌特征。地下的孔道绝对不可能有很多条,按小平太的已经淡忘不太清楚的基础地理认知,城下绝对不会有更多的地下河流了。 “沿途所见的武田士兵没有一个有饥渴的样子,显然城内并不缺水啊。?”北畠大学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这明明眼看着把城外的水脉给掘断的,城内的水井肯定是枯了,不可能有水的。 北畠大学也想不通这问题,这种地理水文知识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但是人心这种东西,北畠大学可见的多了。韭崎城内士兵根本看不出来一星半点受到断水影响的不满乃至绝望情绪。 两个人交头接耳,互相揣测估计了一会儿,一点头绪都没有,根本想不明白,明明没有水了,这些人怎么就不渴呢。 没走几步,进了御馆,两人便不再说下去,想不明白的事就不再去想了。 这一点上两个人倒是完全相同,比较坦然。小平太是性格如此,拨一拨动一动,有一点点被动。北畠大学则是见多识广了,二三十年烂仗打下来,什么样的事没见识过。从鸡毛蒜皮的婆媳吵架,到震动天下的管领丧亡。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现在完全是小场面。 等到了一间敞亮的大屋子,两人便安然的坐下等待。北畠大学眼睛一闭直接就闭目养神,小平太本着闲着也是闲着打发时间的想法,四下打量了一下。小小的居馆果然没啥好看的,只得坐下先来会会这位山本堪助再说,从他那里总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很快这位拥有专门一部大河剧{虽然风林火山的评价并不算太高},在游戏中智略超绝,甚至在后世里隐隐有当代第一军学大家美称的山内堪之介晴幸就走了进来。 小平太毕竟穿越来的嘛,多少也好奇这些在历史上曾经熠熠发光的名武士。于是不住的打量了一番山本堪助,确实是位左眼失明,右腿残疾,年纪大约在五十岁上下的老年武士。看起来整个人都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行动很不方便。 小平太又看了看这位的手,手上的茧子很厚,看来是吃了很多的苦。尤其是虎口那一块,本应该是嫩肉的地方,如今咋看之下也不是那么bái nèn了。{有流传说山本堪助曾经得到过剑圣上泉秀纲的指导,在跛足的情况下习练阴流的剑法枪术,还得到了上泉秀纲的高度评价,但我这里不采信这一说法,并不认同山本堪助是一位武艺极其gāo qiáng的武士。} “两位来使抱歉,老夫腿脚不便。”山本堪助到了一个歉,然后双腿直接大八字坐在坐垫上{古代有段时间男女都开裆裤,这样坐,下面的东西会被人看见,很不雅观,很冒犯别人。} 小平太和北畠大学面面相觑,这到确实是有点唐突的举动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腿都具不拢了,还是故意这样张开。“山本带刀{未经考证,做不得数的官职}无需介怀,你方便就好。”小平太和北畠大学只好附和着说下去。 北畠大学看大家都坐定了,也没什么需要多客套的寒暄。看了看山本堪助,准备旁敲侧击一下,“城内似乎用水有些问题吧。” 山本堪助听了以后微微一笑,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劳大学头挂念,城内饮水无虞,起码还有一月之积。” 小平太下意识的就想说根本不可能,先不提哪儿来那么大的地方存放给三百人饮用的水。重点是自然环境下的水也会**变质的,水里的微生物细菌那么多{所以大家一定要喝开水呀},放上几天那水就绝对不能喝了。轻则拉肚,重则送了大好的性命。凭现在的技术手段怎么可能把普通的水保存一个多月,简直天方夜谭。 但是小平太心里讥笑,表面上却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带刀不要说笑,我主羽林信浓殿愿意予你韭崎八百贯安堵,仍旧担任韭崎城代足轻大将。城兵的性命也一概保全,绝不食言。” 山本堪助还没听完,也不回答小平太的劝降。就在侍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二位和我来看一看吧。”说着,山内堪助就慢慢走出了房间。 两个人跟在山本堪助后面,感受到莫名其妙。这事情才谈到一半,答应不答应起码给个准话吧,可是就这么直接走人。弄的小平太话说一半很尴尬,只好准备看他的表演。 没走几步,到了一处储物间,一名侍从自觉的上去掀开地板,一条向下的楼梯隐隐出现。另一名侍从提着灯笼先走了进去,等那人下去之后,大家才鱼贯而入。 小平太走到下面,才闻到很重的酒气。等人把地窖的灯都点燃,小平太和北畠大学一瞬间惊呆了。 偌大的地窖里有三四百桶装和坛装的酒水!{不算多值钱,但也是一笔巨款,一坛酒约值一贯文,重量在三十五到四十斤。} 正文 三日下城终为梦 “两位来尝尝我甲斐的美酒吧。”山本堪助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小平太快步上前,寻了一个灯火显眼的地方。随机挑了一个木桶,用力拔开木桶的木塞,一名侍从看小平太想要检查酒桶里的酒水,自觉上前帮他倒出浑浊的酒液。小平太一饮而尽,确实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浊酒{和清酒相区别,当下所酿造的酒并不是一开始就清澄透亮的,很是有些糟曲之类的东西在酒里,颜色一般也会呈米huáng sè或者乳白色,后来有人用木炭吸附杂质,取上层清液,做了清酒出来。}。 那味道一言难尽,和现代的白酒滋味是大有不同的。小平太由于某些原因,在后世里是不饮酒的那类人,但是多多少少也尝过个中滋味。这个时代的酒,虽然没有馊的滋味,也有一点酒香,但是入口还是显得粗劣不堪,充满了不值钱和没意思的味道。 其实小平太进了这个地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山本堪助如此大度的让他下来看。哪怕桶里装的全都是馊凉水,烧开了也不至于喝死人。 山本堪助就是因为有这样壮的底气,所以才完全看不起八百贯知行的安堵。相信自己能把韭崎城守到武田晴信再拉人回来找场面,甚至里外配合把山内义治给干趴下。 北畠大学看小平太满脸的失落和懊丧,虽然自己心里也知道这回八成是预估出现了极大的错误。但还是不死心,用手连敲了十几个木桶和酒坛子,全部传来那种沉闷的咚咚声,里面装满了酒液。 难怪进城时士兵嘴里散发出酒的气味,原来他们都饱饮了这些低度数的米酒。所以脸色红润,显出异样的健康。战争和酒精的cì jī反而使他们更有点慷慨激昂的样子,令人侧目。 反观山本堪助呢,他那张有点丑陋的老脸不动声色。仅剩的一只独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小平太和北畠大学,眼神中似乎都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他就这么站在台阶的入口,看着小平太和北畠大学去品尝去检查。等看到小平太的脸色迅速暗淡之后,反而展现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但是笑也没比不笑好多少,尊荣实在不敢恭维。看别人对他的笑有些尴尬,只好换回刚才那副不发一言,不置一语的样子,老神在在的等被询问。 小平太嘛,此时此刻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前两天还在城外立下了旗子,自以为计谋得逞,胜人一子。 事实证明插的旗子再多,如果不能实现的话,那些旗子就会倒过来噗呲噗呲的全部插回你的身上。而小平太就是如此,万万没想到怎么会发生这么巧的事,城内居然会储存这么多酒水。 也没有什么好继续呆下去了,总不能抢了火把舍身跳酒窖,期望来个**ào zhà吧。就这低度米酒,不把火浇灭了算好的了。小平太只得跟着举火的侍从从新走上地面。 山本堪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贵使可还有何疑问啊?在下可以一一解答。” 小平太嘴巴张张,手指了指,想要指向地窖,又不想指过去。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这些酒原本是准备殿下在上田原合战大胜之后犒赏三军所用的,可惜时移势易,如今是用不上供应大军了。但它恰好存在这韭崎城中,倒是便宜了在下,如今存在城中的酒水足可以让全城士兵饮用一月以上。?”山本堪助说出了一个烂熟的理由,作为北甲斐边境上最重要的支城,武田军进入信浓时调配的大量物资都经由韭崎输出。武田晴信在上田原败得太快,上午刚到上田原,下午就被杀的丢盔弃甲士伍凋零。 也因为这个原因,韭崎城内储存了太多太多各类的军需物资,当然也包括这一批预祝胜利之后犒赏三军的劣酒。 山本堪助的理由无懈可击,小平太又不是没管过后勤,道理他都懂。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巧合,也许山内军不在上田原吵三天架,快速打进甲斐,就不一定有这破事了。 “想必山内羽林殿下没有足以支持一个月的军粮了吧。”山本堪助十分笃定,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智珠在握。然后平淡中给了小平太和北畠大学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啪啪啪无声的抽打上来。 “这这这......”小平太和北畠大学被他戳破心中所想,急切之下,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难以回答。 “贵使如果还想劝降的话还请不必再说了,请用刀剑铁炮招待在下便可。”说着,山本堪助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目送着两位离开。 凄凄惶惶,六神无主的小平太就这么被人送出了御馆,又麻木的从城上走到城下,最后也不知道是被人推着还是被人抬着放进了篮筐里,最后被送出了城外。 回到山nèi mù府大帐,小平太低着头掀开帷幕。山内义胜一看小平太回来了,兴冲冲的直接问道,“小平太,韭崎何时开城,父亲要确定拔营启程的时间。” 可小平太那还好意思回答他啊,走之前信誓旦旦,如今却被现实打脸。只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北畠大学也是一脸无奈的走了进来。 看这两个人的表情,大家才感觉到不对劲。任谁看都是一个飞龙骑脸的局面,怎么会这么一副丧气的样子,不应该轻松劝降,建立功勋吗。 小平太这回打击大了,本以为可以让山本堪助喝自己的洗脚水,结果人家早有准备了,还泼了一盆洗脚水上来。 “城内准备了足够士兵饮用一月以上的酒水。城将山本带刀无意投降。”北畠大学摇着头说出了这番话。 还有这种事?什么狗屁倒灶的破城里面会存着几百人喝一个多月的酒,这不是开玩笑嘛! 小平太就把武田晴信准备犒赏全军九千五百人而准备酒水的事说了出来。 原本还兴致盎然的山内诸将一时气沮,怎么会这样呢! 正文 收兵罢战订合约 生活给了小平太一个重重的拳头,大家都尴尬了。山内军此刻攻城不舍得,撤退不甘心。进退两难,无法决断。 原本期待着夺取韭崎之后冲入甲斐,救{四}民{处}水{劫}火{掠}的各位山内武士惋惜和懊丧的神情溢于言表。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大约就是当下的样子吧。 这就和抱着老婆吃着火锅,高高兴兴去上任的师爷半路遇上了马匪一样,pong的一声连人带车都给你炸了,当脑门对你就是一枪。 山内义治当然知道错不在小平太,但是还是生气。原本大家想的好好的,可以打到踯躅崎,活捉源晴信。可惜生活就是这样,绝对不会和小说似的事事都顺着主角装比的套路走。很绝望! 而且生活给了你一个拳头之后绝不会轻易的人罢休,他还一定会再给你一个巨大的棒槌。山内诸将劝降韭崎城的意图失败的同时,使番又传来一个可以预料到的消息。 武田晴信何等样人,他是绝对不会承认和接受失败的。只要没把他当场打死,他当然要想尽办法回来找回场子。 于是武田晴信下达了总军役令,凡是十六岁到六十岁的成年男子。只要名列军役帐上就必须立刻到踯躅崎城报道,不管家里的当家人是不是已经战死上田原了。实在无力出兵的军役众,也要出骡马或者金钱,保证武田晴信能快速拉起一只军队。 就这样近乎断子绝孙的搜扩领内,武田晴信终于又临时拉了一只三千五百人的大军出来,同时他的好女婿北条氏直又赶忙让自己的叔父大石氏照带着一千多人来救自己的岳父了。 这还没完,如果只有武田晴信带着这些老弱病残和北条兵来交锋,山内军可能还会想想办法和他干一仗。可是骏河的今川义元居然带着两千号人过来“劝架”了,人马刚从浅间大社出发,如今已经过了富士山,很快就能到韭崎了。 今川义元还送了一封书信给山内义治,信中义正言辞的云云,什么不忍源氏名门内讧,不想看到百姓春耕之际被战火而伤害,如今本着公平正义的原则前来劝解两家。尽是些场面话,令人作呕。 甲骏相三国数千人马,就这两天都要赶来了,韭崎又绝对不可能快速下城,这次合战功败垂成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就不能顺风顺水玩一回嘛! 别无他法,山内义治只能收兵入营。今川义元的使番络绎不绝的抵达,送上了今川义元的消息。总之全都是为了稳住山内义治的托词,就怕山内义治真的人肉扑城,大掠半个甲斐。 而且交战的双方一个是自己的大舅子,一个是自己的儿女亲家。今川义元多少也有点真心{虽然这个真心估计很少}希望两家还是罢兵休战,暂且收手。完全不提武田晴信这位先启战火的破事,只是大谈“友谊”。 至于更深一个层面的意思,当然就是他今川义元不希望自己的北方出现一个统阔两国的庞大势力,以上凌下由高就低对他造成威胁。{这位也是野心勃勃之辈,由他不敢干的事情吗?} 总之那是一天送来十八封信,又是情又是理的,反复说明仗打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够了,今川义元的嫡亲大舅子武田晴信元气大伤,需要舔伤口。亲家山内义治也没能夺取甲斐,就算能弄三瓜两枣的领地,也要养伤恢复战死五百战伤一千二的损失。 又等了两天,武田军和今川军先后赶到韭崎城下。武田军背城下阵,带上援军足有五千余众,韭崎自此固若金汤。 今川义元的二千众很直当的表明自己两不相帮,另择了一处还算起伏的山头立营下寨,然后三伙人马在今川义元的中介下开始接触试探。 由于今川义元这个中介够分量,实力就代表着他的信誉。最终山内氏和武田氏接受了他的调解,达成了一个两年的停战互不侵犯协定。 先是武田氏允许这两年内山内氏派兵派粮经过甲斐支援八王子的细川chūn gōng;其次是武田氏割让上伊那和下诹访的领地,以宫川为界,总计一万八千贯文的领地;再次是山内氏归还所有得到的武田氏武士的首级,并为战死上田原的士兵办一场法事好好安葬这些可怜人;以及最后的两年内山内氏和武田氏不能互动刀兵。 今川义元也在协定上花押签字钤印,他以自己小二十万贯大大名的身份保证合约双方遵守约定,如果有谁破坏停战的约定,那么他就会用武力保证这份协议的实行,让他生效。 山内氏含恨退兵,武田氏领国保全。细川采女带着千把人给他父亲送去物资粮草和援兵,他算是满心欢喜达成所愿。 至于山内义治的懊恼则表现在他已经两天没有说过一句话了,他只是随着军队沿途接收诹访和伊那的新领地。 小平太也很丧,感觉这个时代在处处针对自己,凭什么别人要怎样就怎样,自己却这么惨。明明那么机智的掘断水脉,怎么城内还能有那么多酒呢。 山内军的队伍这次不用再绕小县和佐久街道回山内了。全军大摇大摆的从诹访街道归国,一骑快马追了上来,给了小平太一封署名山本堪助的书信。 上面写着城内确实有酒,不过只有区区三十桶,剩下的不过是些空的木桶菜坛子。山本勘助看到水脉被掘断之后,就猜到断水三日后山内家一定会派人来劝降,于是在第三日早上士兵吃饭的时候,每人发了一大杯酒。而城内的饮水确实也几乎快耗尽了,他也欺骗了士兵说城内有数百坛酒,坚定了士兵坚守的信心。 如果当时北畠大学再多敲几个桶就会发现里面其实都是空桶而已,他不过是在赌一个运气,而且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小平太看完信,“真不能小觑了天下的英杰啊!” 正文 接掌江尻任城代 小平太骑在马上仔细的回忆当时山本堪助的表情,毫无漏洞,一点没有紧张,那种自若的神情,飘洒的行为,淡淡的微笑{笑还不如哭呢!}。 影帝! 奥斯卡影帝! 奥斯卡终身成就影帝! 小平太一个穿越狗加上北畠大学一个人老成精的,居然就这么被他骗过去了,真是轻易啊!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心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最难看透的,说白了小平太还是二十多的年轻人。死人见了不少,可是别有用心的活人却没见过多少。 再者具体战术上小平太一直是个弱鸡,知耻而后勇就行啦。这次小平太还是第一次独立统兵,合战过程中起码没出什么错呀,打得还很不错。 更何况山本堪助都已经五十多了,小平太才二十多,人家干饭都比小平太多吃了二十多年,肯定有比小平太强的多的地方。 至于以后交手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小平太把信函撕碎,朝空中一撒,纸屑随着风,纷纷扬扬,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大军滚滚回到山内,打了胜仗抢的盆满钵满的士兵们欢天喜地的来lǐng qǔ山内义治的赏赐{虽然一般也不多,但是武士可以得到领地,杂兵们土地不敢想,几个钱几升米还是可以的。},战死的士兵家里多多少少也得到了一点抚恤。 在见惯了生离死别的战国时代,生活总要继续下去。死了的人除了自认倒霉之外也没啥办法,何况这次山内义治实际上也算收获颇丰呢。所以他大开府库,激励三军,尽快把一丝的反战情绪湮灭。 普通士兵安置完后,各自赶忙回乡去参与春耕。毕竟烂仗一年到头都可以打,但是春耕没弄好可能就要饿一年了。 武士们到不用急着回乡下地插秧,大家所等待的当然是盛大欢庆宴会。这才是所有武士奉公人最期待的事情,大家在战场上奋勇厮杀,图的就是世袭罔替的知行领地和散发乐人光辉的棋子黄金。 小平太一人名下就讨杀了好几名甲斐武士,名列上田原合战山内一番枪,心下其实是充满着期待的。和纲良叔父一道回家换上吴服,家人们听说叔侄两的硕硕战功,更是欢喜无比。 入城之后,鼓乐大张,专门请来的田乐团欢快的跳着田乐,武士们推杯换盏,用美酒洗去征战的血尘。 待山内义治祝酒之后,最激动人心的封赏也下来了。 小平太以上田原一番枪的大功升任年俸三百二十贯文的江尻城代,江尻留守监视役。同时以江尻一部之将的身份,加增八百贯知行,替山内家看好江尻的领地。 纲良叔父加增知行五百贯文,成为八百五十二贯文的小名主,带着他旗本一组的人手,担任小平太的副将和与力。同时也从旗本大将组长改任侍者大将,成为江尻五百骑的统帅。 至于新得的伊那郡,则由一色宫内少辅移镇,这是应有之义,人家资历威望压的住人。不是这种老将不能让新领地的刺头偃旗息鼓,等他把地头蛇都给捋顺了,全部被官化,上伊那下诹访才算彻底平定。 纲良叔父如今给小平太作副将,心态倒是调整得很快,几年之间小平太平步青云,但都是凭的历战有功,并非那种令人妒忌的幸进小人。 至于他为毛这么高兴呢,除了升官发财之外,他的小老婆怀孕了{娶老婆二十年只有一个女儿,这种现象并不算少见},不仅如此,他的宝贝女儿山内义治的侧室松之殿也怀孕了。他又要做爸爸又要做外公,能不喜嘛。{其实也好理解,冬天别说晚上,连白天都不能干啥,室外活动太困难,室内娱乐又少,于是冬天怀个孕似乎也很正常是吧,挺有科学道理的。} 最后是接见几名隶属于纲良叔父旗本警备组,这次一道和纲良叔父被划做小平太与力的旗本武士,除开刚刚拔擢进入旗本,并早早前来报道的村上义光之外,还有两位世代在山内家奉公的旗本。 一家是一百八十贯旗本岩濑家,现下在出仕的是父亲岩濑小十郎元高,出身倒是极好,八幡太郎义家之后,甲斐武田氏的庶流分支,二百年前在信浓岩濑庄定居。不过这位元高今年五十二了,力不从心,虽然还在奉公,不过已经向山内义治禀报过了,由其子藤次郎元政准备接班。这位元政倒是年富力强,使得一手好枪术,当下才28岁,很是勇武。 另一家是旗本小笠原家,小笠原与四郎长政,伊那小笠原氏支流,除了还叫小笠原之外,和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基本没啥血缘关系了?。今年二十二岁,之前托着小笠原这个苗字的关系曾经送去京都与大膳大夫盛忠学习武艺,其父前两年去世了,如今回来继承了家业。他们家是山内地方的地头蛇,跟山内家干了三代人了,家业已经足足二百七十贯文了。而且这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前几年三好长庆和细川晴元在畿内你来我往大撕比,他还跟他师傅参战过,算是见识了十几万人的大会战。 上面三位都是代代侍奉山内义治的谱代家臣旗本,最后一位的金井明五郎倒是让小平太惊讶了一下。今井虽然不是什么名贯天下的名门大姓,但是这个苗字的人可一点儿都不少,上杉辉虎家里有今井小源太{配属在廊桥众里},武田晴信家有今井善八{西上野先方众},北条氏康家里有今井新藏{只有攻击箕轮城时出现过一次}。他们全部出身上野仓贺野金井氏,上野顶层地头蛇之一。还是细川chūn gōng写了手书推荐来山内家的,说是使得一手好太刀武艺相当的不错,以八十贯文旗本的身份暂时归在纲良叔父麾下。 小平太看了这几位,果然还不是江户时代武士泛滥不值钱的时代,一个个都很是有几分杀人的本事,带着上路相当放心。 正文 阔别经年返江尻 信浓新领地的事不需要小平太去操心什么,小平太只要和还在山内的一色宫内交接一下即可。 这位一色老大人不是以势凌人的那种人,他既有旧贵族独有的高傲,也有旧贵族特有的宽容。他高傲于自己一色氏的家名,但也乐见山内家有新的人才涌现出来,领地在扩张,需要提拔山内本领的武士。小平太三代军役众出身,正紧的山内人,很容易被山内武士团所接受。{这才是重点!如果小平太是一个外地人,那么就很难被山内武士团给接受。这不能说是一种局限性,只能说是由于时代的xiàn zhì,同乡的人会有相同的语音文化习俗,更加容易团结成一个集团。} 一番谆谆教导之后这位五十多的老人带着家臣前往伊那饭田城,一起去的还有担任高远城代的细川采女。他看他爹活奔乱跳的一点事没有,就安心的留下一点足轻和大量的军粮物资之后回来了。如今转任伊那支城的城代方便他随时出阵支援。 这样小平太就是整个江尻二万余贯文领地里地位最高、权势最大的武士了,不会有人对他掣肘。包括纲良叔父在内的被派往江尻的其他旗本武士虽然也有监视小平太一言一行的意味,但小平太又不是要谋反,他们只要安安心心做一名称职的与力就好。 按着惯例纲良叔父也必须把一家老小,包括怀孕的妻子留在山内府中城,小平太没有家眷,也就没有人质这一说。不过以后如果结婚了还被外派的话,倒真有可能会经常这么异地相处。 这种人质制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要叛乱的人自己亲妈老婆孩子都当人质被杀也无所畏惧{某木曾义昌,从亲妈到儿子一概做人质被杀完,照样要叛},不想叛的人一家老小跟着自己也不会起二心。{某清水宗治,死也不投降} 反正因为这个恶心人的惯例,小平太看极有可能老来得子{四十岁这个年纪也差不多有资格算老来得子了,毕竟战国时代}的纲良叔父是万分的不舍,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勇将英姿一点都看不见了,全是满满的小儿女姿态。 人家小姑娘当年还是他抢来的,也不知道是认命了还是怎么滴。这两年在山内过的也还可以,从婴儿肥的小女孩出落成了大姑娘。安安心心的在家侍奉纲良叔父,而且还真的给纲良叔父成功造人一波。如今看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他爹要出远门,一走可能一年半载的,那眼泪水都停不住了。 好容易队伍出发,一顾三别的纲良叔父走在队伍末尾,小平太都不忍心去打断他往回看。啧啧啧!老树逢春,不对!老树开花。也不对!反正老树发新芽了。春心萌动的很,看不下去看不下去。 于是小平太就只好和其他几名旗本交谈起来,岩濑父子家学渊源,对于安排足轻行军布阵颇有几分心得。而且父子两人精熟打烂仗的各种门路,相当能干。小笠原长政弓马枪棒无一不精,即使身披铠甲依然健步如飞,在马上能左右开弓,奔驰飞射,英神俊采。金井明五郎则外表沉默寡言,内里却勇劲敢战。而且有问必答,答必中的。加上太刀术了得,想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至于小平太出发前山内义治的吩咐就都是保境安民,劝农植桑,滋养百姓。都是些封建官僚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事情,小平太都懂都明白,他心里也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想法。 再一次回到这座江尻城,物是人非,曾经的战争痕迹已经彻底消失。不论是围城的土墙还是拦河的堤坝,已经全部消失,环城的街道最近肯定整修过。城池四周还设立的关所和番站,沿途还有一队队的足轻在往来巡逻。 江尻的城下町和贸易港也从战火中恢复了过来,而且更甚往昔。得益于山内地方出产整个东国最为便宜的蜡烛{供货量还相当的足},成为了山内家对外界输出的一个拳头产品,带动着山内领内的重要港口江尻的繁荣。 自伊那街道用驮马驮运着木蜡的行商人从开春到落雪,几乎连日不停的向南方江尻转运。各种信浓大山里的土特产经由这条繁荣的街道到达江尻,发售到这个国家的四面八方。也为山内家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和人潮。 原本就对外出口的马,米,麦,鱼干,海产,竹木等产品由于商路的通畅更是充斥在港口往来的廻船上。每一刻都有一条廻船靠岸停泊,每一刻也都有一条廻船解缆收锚。 商户的使用人们直接在港口就比划起来,远国输入江尻的染料、酒、纸、炭、杂货堆满了港口的货栈。抢手货很快就被订购一空,船主商众们再拉上山内的特产回返远国,千里求财。 购进了货物的商众们指挥着力夫们搬运着各种紧俏的物资,“嘿咻嘿咻”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富庶繁荣的样子,着实是战国乱世里的一片净土。 小平太一行二三百人{除了武士之外,小平太自己的足轻,纲良叔父还有他麾下这些旗本武士所必须招募扩产维持的足轻一百余人,以及随行的搬运行李物资的力夫数十人}是遮掩不住的。才走进江尻地界就有腿脚灵便的人把小平太前来上任的消息通传回了江尻,足足比小平太的大队快了一整天。 有了这么富裕的时间准备,自然能够弄出点花样来。江尻町内的奉行很快就派人来将小平太一行人迎进町内,足轻杂役们安排了长屋,解散去休息。 武士们则另外有些节目,因为江尻这边早就听说了本家的新任城代是名扬东国的姊小路弹正殿下,算着脚程日子,早就等着小平太来了。 小平太也不是表面虚伪的官僚,他虽然有原则,但也可通人情。于是很愉快的接受了城下町内商众和江尻国众们的宴请请求。 正文 不食虎豚安众心 小平太的历任职位其实牵涉的面很广,但是也正是由于履职颇多,所以算是做过一任亲民官的。虽然他这个亲民官是非常不合格的,由于种种原因,户籍没梳理过,田地没丈量过,国人没拜访过。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知道这些町众和国人的想法,町众无非就是想知道每年的定额町费以及栋别钱、间架钱怎么征收,是不是要加码。 江尻的町众部分继承自先前白川氏的江尻商众,部分是从山内义治处获得了新的专卖特权的山内商众。不过既然都到了江尻港做生意,在面对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能会修改税率的情况下,这两帮人暂时也抱团取暖起来。 说来日本的商业税制,以及对商人所掌握的庞大财产的征税方法,实行的是一种非常可笑的模式。 室町幕府这个实际上的中央zhèng fǔ从他建立的那一刻起就是个天下共主的意思,就算到了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时代也不过是大大加强了幕府的权威而已。幕府的将军实际上并不能把政令传达到每一个分国的下郡去,也就是说日本这几百年以来一直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zhèng fǔ制定的普遍通行全国的商业税制的。于是地方上的大名和他手下的武士们各显神通,也不知道哪位大哥一拍脑门子,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商品货物都是实打实的,可以看到,二十抽一,十五抽一这个简单,照数收钱就是了。所以交易税虽然也有偷税漏税的可能和漏洞,但毕竟还有所依据,也方便实行。 可是商人的庞大财产怎么收钱呢?毕竟黄金和铜钱挖个坑一埋,你上哪儿去找去征税呢。于是整个山内领内从数十年前就开始实行间架征税机制,一种“很有道理”的税收制度。 什么叫间架税制呢?也就是通过测量你家门脸的大小来确定征税数量的制度。你家门脸开的越大,收的税就越多。于是小平太就能在町内看到门脸宽五米,屋长五十米的奇葩建筑{真事,到45年以前,日本还有县是这么收税的,现在富山县很多老宅就是长条竹竿型的建筑。} 所以现在大家去日本旅游,如果你发现有些店铺和住家的门脸很小甚至说是很窄,但是整个屋子却很长。请不要奇怪,他们只是为了避税而已。 而且小平太又不是那种蚊子腿上刳精肉的酷吏,刮钱能刮什么钱?要生钱,无中生有,变出钱来。 至于国人们自然只有两个事情要打听,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检地,你敢检地我就敢起来干你,反正检地是饿死,一揆是战死,临死拉垫背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谁怕谁? 另一个就是是否制定新的军役帐,这个也好理解。连川众之前作为外样国人,一千零五十贯的领地居然要出三百几十人,征兵比例奇高。江尻众当中有很多国人众,小平太如果口含天宪,拿着尚方宝剑下来要增加军役人数,只要不是太夸张,他们还是会含泪答应的。{作为北条氏的作仓众,千叶介重胤的军役高达三千骑,原大炊介高达二千骑,而地位略高领地不过这二位一半不到的清水康英却只有军役二百骑。谱代和外样的差距显而易见。} 总之各怀心思的酒宴还是顺利如期举行了,町众和国人早就在江尻等了好几天了。小平太一来,直接开办就是了。反正大家也不是真的为了吃饭接风洗尘的,主要还是为了互相试探。 小平太来之前就已经决定,一切照旧,不准备做任何改动,毕竟区区半个分国的小小领地,不值得最近越来越膨胀的小平太大动干戈。 有头有脸的江尻地方代表们都拘谨的跪坐在主位小平太下面,没人敢先开口。在座的只有松下雅乐助一青和小平太在上田原合战时有过几面之缘,大家互相看看,最后都推他出面。 松下一青感受到几十道江尻老乡们的目光,只好出列向小平太见礼。可笑的是,松下一青是账面上就有一千五百贯知行的外样城主,小平太是知行一千三百贯的城代,这位知行比小平太还多,可仍旧算是小平太配下的城主。 “弹正,江尻这边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招待您,如今春末,小白鱼{小白鱼为鲤科动物似鲌culter alburnus basilesky的全体,现在日本静冈县的特产之一,春季和冬季捕捞}很是鲜美,可以尝一尝煮的高汤。”松下一青思来想去,下了老大的决心,开口居然只是说了一句闲话。 不过这到正中小平太的下怀,来了这个时代,电视机电脑根本不可能,游戏主播也没得玩,甚至天天洗热水澡都要提前安排。除了这些纯天然的食材有点兴趣之外,还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 小平太端起漆碗,喝了一口果然好喝,一番夸赞,气氛慢慢便活跃了起来。 一名町众由于承接过小平太的蜡烛外销生意,多少有点面熟,“城代可以在汤里加一些乌冬,别有滋味。” 小平太欣然接受,果然也好吃。 次后就是鲷鱼、鹿脯、鹤羹等等硬菜一溜上来,春季的新鲜蔬菜不多,只有个别点缀。海产和山货是宴席的主流,等吃到最后则是闻名的虎豚{星弓斑东方鲀,血及内脏有剧毒,如果宰杀处理不好,食用后有生命危险,盛产于远江国远州滩沿岸的近海水域之中。},小平太筷子刚伸了上去,凝思了一伙儿,然后不经意的随口说了一句,“有时候,有些新事物还是不尝试的好。” 说罢就将筷子轻轻的放下,不再去尝那盘据说美味异常,柔嫩肥美,入口即化的虎豚生鱼脍。 而堂内的众人没几个蠢货,心思灵活的都立马反应过来了,一个个喜笑颜开的。 一面赶忙让人把这道弹正不喜欢的虎豚撤走,一面吩咐人取松茸饭来给弹正饱餐一顿。 正文 远州海滩景色优 迎接的盛大酒宴在一团和气的情况下结束了,皆大欢喜,町众和国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安心不少,纷纷告退。 入夜,小平太直接居住在江尻城内的居馆中。天守上夜风大,如今天气还冷,实在是不想去吹风。而且夏天住的高毫无遮挡,太阳晒的更热,这天守真不是什么好的居家环境。 等安置了下来,几名随从来的武士也都各自安排。辰三和阿吉照习惯睡在小平太外间,准备给小平太烧热水洗澡,以及煮一壶开水随时温着防备小平太口渴半夜想喝水。 纲良叔父住在另一间屋敷内,并没有和小平太一起,如今主副有别,办公的时候主次要分清一点。毕竟封建秩序是需要他们自己去维持的,自己属于封建统治者怎么好去破坏封建秩序。 等小平太洗漱完毕,才发现糖衣炮弹到还是有的,几名居馆内安排的侍女明显年轻漂亮,不过也就那样而已远江国不过是乡下小地方,能出什么大měi nǚ呢?小平太兴趣缺缺,你们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换点什么有点新意的法子来腐蚀一下我这个充满先进性的gm干部呢?女色这一套也太普通了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因为酒也喝的多了些,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糖衣炮弹第二波完全和预料的一样也来了,江尻地方的头脸人物,用一个绘饰精美的木匣子装了一千两黄金悄悄递进了居馆。{半个江尻国的代官小平太也就值一千贯的贿赂,太惨了!} “呵,一千两。”小平太觉得这帮人是眼皮太薄{也有可能是财产没那么多},自己一年二千五百贯文以上的收入,家资是这点贿赂的几倍,能在乎这点钱?{所以小平太能做到清正廉洁呢,因为小平太有钱,属于武士里最有钱的那一批人,这点钱根本不入小平太的眼。再加上操守品行还行,算是封建官僚的典范了。} 小平太让一名使番飞马把黄金一千两送回了山内,送给守财奴山内义治好了。这边把钱收了,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循规蹈矩的普通官僚,那边把钱交上去表一表忠心。自己的屁股一定要坐的正,小平太是山内义治派来管理江尻的代官,始终要跟着山内义治的指挥棒走,不能和江尻众同流合污。 如今小平太名位日隆,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先把立下功勋的平六提拔上来做武士,先用当年纲良叔父的河边苗字,赐名河边平六郎家信。{家字是偏讳,信字是读者自己要求}然后任命为江尻町年寄,以三十贯年俸武士的身份,安chā jìn入江尻的町所,盯着这票町众和生意往来和每年的税收。 然后是拜托纲良叔父招募足轻,再拉三十人的铁炮足轻,费钱就费钱吧。小平太到是想养上几十个武艺娴熟的正经武士,可是这种人又不是萝卜白菜,再者价钱也贵啊,起码五十贯文一年,还要刀枪盔甲,必要时还要配备驮马。唉!钱是王八蛋,花了再去赚就好。 然后就是梳理江尻全领在籍的军役众的名册,这是首要任务。其他的都可以不管,只要军役众不出问题,庞杂的俗务不去理会都没事。而且江尻毕竟以前不是山内氏的领地,除了直属于山内义治的领地之外,有很大一部分属于国众。国众领地上军役众的数量都靠这些国众一张嘴皮子编,净是一笔糊涂账。 小平太也不能通过检地核查真实数字,只好按着漏洞百出的军役名册,带着阿吉和辰三,以及几名护卫的足轻沿着街道查看军役帐上的士兵的状况。顺便也可以沿途查看江尻地方的风土地理,物产资源。 江尻的军务原先是以防备三河国为主,不过如今三河也在今川氏的统领下,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御重心。但是战国时代,人心难测。起码小平太是不相信今川义元这位枭雄的人品的,山内家只要露出破绽,他肯定上来咬一口。 所以小平太先是来到了天龙川对岸的二俣城,安排与力岩濑父子入城驻守,同时借助山本堪助的智慧,征调廉价的低度米酒存储进入二俣。这样即使水车被破坏也可以坚守一个月以上,保证山内和江尻的大军动员而来。 这样就不怕断水攻城了,再凭那自古上山一条路的恶心城门和一面倾斜度七八十度的悬崖绝壁的城防水平,你来上三万人也绝对要打一个月以上。而且岩濑父子他们家累代受山内家的恩养,谱代旗本,忠心耿耿,值得信任。 至于天龙川上的堤防这也是一个需要关注的重点,好在不管是对面的今川氏还是这面的山内氏,连年对堤坝加固整修。没有一星半点的偷懒,今川义元在远江的代官松井宗信还是一位非常有能力能领袖群伦的大将。他镇守挂川城,为今川义元统整着整个东远江众。 小平太逛完了这一圈,前前后后小半个月。连那些国众的领地也多少监视了一下。只要有个能披挂起来上阵的足轻在,小平太也就不管其他了,继续维持这个军役状况。 不过按小平太的记忆来看,江尻这个路况确实又差了。不知道是由于商路繁荣走的人太多,还是整修的不完备。小平太心想着秋收以后应该和国众们商量{没错,他们领地的老百姓要发动起来就是要和他们商量的,他们的百姓不是山内义治的百姓,所以国众一再被各位大名削弱呢。}一下发动普请役整备道路了,把街道拓宽一下,把天龙川上的桥梁也要修补一下,毕竟是木桥也用了三四年了?。 就这么沿着天龙川走到远州滩的海岸边,太平洋的海风迎面吹来,天气很好。 小平太最近日夜奔波的,也累了,吩咐随从留在原地。自己走下海滩,一个人走走停停,脚下的沙滩{其实更应该称为泥滩}一踩一汪水。 散落的贝壳,一闪而过的虾蟹。望着遥远的大海,很美好。 正文 疏通河川辟沼泽 小平太是白来海边的吗? 当然不是! 当然有目的! 当然大有原因! 好不容易从一个十九岁的青少年到一名二十四岁的秃头“中年人,这么多年忠勇奉公才得以被委以方面重任,肯定要做出一番令人信服的成绩。远江国得天独厚依山被海的地理位置,有的是发展的前途,只要肯付出努力,肯定能获得更多的回报。 殖产兴业,务农求本。 从土地中来,到土地中去! 远州滩的沿岸海滩,全部是受到太平洋海水连续侵蚀而无法耕作的咸田,除了部分作为盐场进行煎盐和煮盐?之外。由于无法种植什么农作物{我国的天津好像有一种脆口的萝卜只能种植在这种咸水田里,写手耳闻而已,不知是否属实。}而成片成片的大规模抛荒,有些地方光秃秃的一片,有些地方长着稀疏的杂草。怎么看都是无法利用的烂泥滩地,只能白白荒废掉。 其次是远州滩盛产的各种海产贝类,即使到后世的日本,远江国所属的静冈县也是著名的渔业基地。静冈县清水港,也就是樱桃小丸子动漫的背景地,仍旧是日本的七大海港。仅仅江尻港一地,每日捕捞获得的贝类便数以吨计,?普通贝类的繁殖又快,当下的捕捞手段和近海船只又不怎么先进。可以说贝类资源,似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小平太这半个月靠一双铁脚板走遍了整个江尻地方,目睹着由于天龙川连年泛滥而贫穷饥寒衣食无着的百姓,目睹着由于太平洋海水潮侵而无地可耕bèi pò下海的渔民,目睹着由于连年兴兵而?破产败家父子蹈死的军役众。 领民的生活已经十分的困苦,可是至今尚没有一位善于理民的官吏前来治理,治政无术的武士们只能坐视天灾**之下的江尻日益的贫穷下去。等到临界点,领民就会开始逃亡,生育的后代也会溺死,最终国穷民贫,百业凋敝。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江户时代的上杉米泽藩,自上杉谦信时代流传下来的六千名武士的俸禄和幕府外样承担的各种花费彻底的压垮了米泽的财政。而几代藩主都不是理民治政的能手,最终到上杉鹰山上台时,全藩国破民穷,人口不足十万,乡村空前贫穷,百姓集体逃亡,人口出生率甚至趋进负数。 这就是生财无道只知一味压榨逼迫普通农民的最终结果,如果哪一天山内领变成这样,那么亡国灭门之祸差不多也就临头了。 小平太肯定是不会坐视这种恐怖的情况发生,他要改变远江贫穷的面貌,让他成为东海道上最富庶繁荣的地方。 这事当然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个全盘的详细的一揽子计划。小平太一开始的初衷只是准备随便小打小闹弄一点东西,如今看到这幅状况,在考察完各项资源之后,下定决心要弄一个大的。 毕竟小平太已经把整个江尻所领的情况了然于胸,土地人口、城町村社、米麦物产尽数清晰。心里面已经有了一本江尻的经济账,可以运用自己的金算盘打出一个漂亮的数字来。 小平太于是立刻派遣村上义光带着自己的亲笔书状飞马赶回山内,书状上只写了五个字。 “三千贯,坐等。”{我,小平太,打钱!} 然后小平太即刻回到江尻城筹办工具、粮食和必要的启动资金。等春耕全部完毕之后,以江尻城代的身份征发领内壮丁二千人的普请役,先行自己掏部分钱,开始增筑天龙川沿岸的堤坝。 修筑堤坝这件事得到了江尻地方上国人众的大力支持,作为远江最重要的河流,连年的大规模泛滥给这些国人领主们带来巨大的麻烦和损失。很多沿河两岸的土地由于天龙川经常决口泛滥,而变成无法耕种的低洼沼泽。 小平太威望还不太够,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为人也不是严厉的样子。只好拜托还算熟悉的江尻先方众首席大将松下一青召集在地的国人众领主,确认这些沼泽的所属。 这些国人们虽然占据了沿岸的沼泽,可是屁用没有。其实这些沼泽理论上都可以开发成上等的水田,无奈天龙川连年泛滥,再好的水田也不能耕种。有些地块甚至一年要被水淹两次,真真正正的属于人贱狗嫌的地块。 经过所属权确认之后,小平太将这些经年累月产生的沼泽全部划归山内义治的直属领地。然后将山内义治名下没收的原本白川氏武士的小块零碎知行转到他们这些国人名主的名下。本来这些年产三十石五十石的小块知行,由于支离破碎,管理成本非常高,如今甩手给国人们,还能得到一波他们的忠心,惠而不费。 之后小平太趁着整修堤防的功夫,在这些沼泽附近河段的大坝堤防上设置泄洪口和分水堰,实际上将这些沼泽辟为泄洪区。国人领主们看到小平太这么“善良”,个个都感恩戴德,不仅不占他们的良田还用自己的好地换成这些毫无利用价值的沼泽,设置水利工程造福他们。 整备水利工程的这些事不需要小平太监督,对他们这些国人有利,也对农民有利,大家从上到下积极性都很高。小平太又提前预支了五百贯今年要递解回山内的江尻今年的额定町费,笃定山内义治会相信自己发钱过来。 果然七八天以后,数十名旗本足轻手提肩挑,并簇拥着一辆大车赶到了江尻。 更可怕的是,小平太一封普通的要钱书状居然炸出了大鱼。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父子竟然都亲自赶到了江尻,两个人看到前来迎接的小平太,当下也没立刻就问小平太具体要干嘛,只是让人把黄金二千两,永乐钱一千贯转交给小平太。 小平太把这对父子迎进城内居馆。 “小平太你说说计划吧。”山内义治在侍从的服侍下换掉狩衣。 正文 一双草鞋值两钱 “远江百姓饭稻羹鱼,水旱便利,地处海道正中,四方辐辏。可称为东国要辅之地,三襟联邦重镇。过伊那口直通信浓山内,过大井川勾连骏河,以上而下威压三河。” “江尻田地广阔,兼有渔盐之利,虽非王霸之业,却也譬如强秦得巴蜀,高祖封汉中。寻方设法,略略经营,三年五载,可得王霸之资。” {有一个描述今川家领国状况的童谣,骏河人游乐生活,远江人打鱼种地,三河人前头打仗。很充分的说明了海道这三个国家各自的状态。} 山内义治听得入迷,不自觉地挪着自己的垫子,靠近了小平太。 “如今,臣下刚刚动员了约二千众的江尻国人整备天龙川沿岸的堤坝和道路,并略微调动了主公的直领,获得了大片沿河无法利用的低地沼泽。这些沼泽以及远州滩沿海岸的咸田可以全部栽种蔺草。” “蔺草?”山内义胜不由得一愣。 “没错,正是蔺草!” “就是编榻榻米的那个蔺草?”山内义胜又问了一句。 “没错。”小平太信心满满。 蔺草是广泛分布种植在水田中的一年多生植物,喜欢温暖潮湿的生长环境。从中国的长江中下游流域一直到缅甸泰国地区都有种植,是极佳的天然绿色纤维之一。同时它可以种植在海水田和淡水田中,我国tái ān淡水地区的蔺草所编织的织物在上个世纪是名闻东亚的名产。 为什么在日本至今没有大规模种植呢? 很简单啊,因为它需要占用水田! 这就是症结所在,好不容易开发出了这么一块水田,大家肯定拿去种大米,哪有bái chī拿去种蔺草的。白花花的大米那可是流通天下的硬通货,能吃还能用,亘古不变。 可远江这里偏偏可以,地理环境简直得天独厚。那些作为泄洪区的沼泽,水源充足吗?很充足!光热充足吗?很充足!但是就凭一年来两趟洪水就注定了他绝对不可能开发成水田。但是种植一年三熟的蔺草却时间刚刚好,冬雪消融春汛过后种第一茬,梅雨季节夏汛前成熟收获,梅雨结束之后再种一茬,入秋以后收获。 这样就把受天龙川泛滥影响,而根本无法耕种的低地沼泽利用起来,虽然只能一年种植两茬蔺草,其所得的收入却也比种植大米收入更多。? 这种在淡水水田中种植的蔺草学名为三角蔺草,编织成榻榻米之后,可以使用超过三十年{历史遗迹在日本大分县指定旅游景点大原邸,当中的榻榻米使用了四十年,仍旧非常好},仍旧显现出温润的饴色{米huáng sè},入手非常柔软,而且有一定摩擦力。{日本正统的剑道馆,榻榻米必然是三角蔺草所编织的叠,如果用的普通榻榻米,就可以认定这是野鸡剑道馆了。} 这些淡水中种植的上等蔺草用来编织叠和草艺,而沿海的受海水侵蚀的咸田里,尽可以用被海水潮侵而不能饮用的咸水,种植普通的蔺草{也被称作咸草或者灯芯草},以远江地方的太平洋季风性气候判断,除了刮台风的极少部分时间段不能种植之外,一年也可以收获两季蔺草。 由于水质和品种的差别,不可避免的这些普通蔺草质地就会粗糙一些,但可以拿去编织草鞋、草绳、草席、草袋,一双草鞋都能卖上两三个钱,可消耗的蔺草却不过几十束,等于白捡的钱。 另外脚踏式的手工织席机在美作国津山地方,以及丰后国臼杵地方都已经使用多年了。不仅机器构造逐步简单,制造工艺也日趋成熟。可以立刻派人去两地购买几部不同的样机,回江尻拆解仿制。 然后由山内家选派的木匠学习制造织席机的技术,成规模的制造简便的织席机。等拥有了足够数量的织机,就开办一间手工业作坊。由山内家独家经营,领民只要种植上等的三角蔺草即可。 慢慢形成一个完整的生产体系,领民种植蔺草,然后将其作为年贡的的充抵物上交给山内家。山内家只负责压价收购蔺草,然后在成规模成体系的手工业工场中完成草艺的编织。 下等的普通蔺草则允许领民zì yóu处置,在春秋季收获他们所种植的蔺草之后,在冬季室外寒冷无法劳作的季节里由家庭式的手工业编织廉价粗糙的草鞋草席草帽草袋。 然后同样允许领民用这些廉价的手工业产品直接抵扣年贡,山内家照样用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收买这些产品,再通过江尻港四通八达的沿海水运贩去天下各道贩卖。 这则是小平太参照武田晴信的故智,这位就是看清了自己甲斐国百姓的收入很少,也没有足够的永乐钱来缴纳年贡。然后他就允许领民用各种手工艺品的充抵年贡,这样使得领民和领主双重获利。 北条氏康也精的很,他们北条氏一开始也是实行贯高制,后来实在实行不下去了。北条氏康就允许领民自己煮盐交年贡,或者腌咸鱼来交税。很多记录里盐的比重甚至达到三分之一,这些盐集中到北条家手中之后往关东内陆贩运,也是捞了一笔钱。 山内家只要通过将整个蔺草行业从高端到低端的所有渠道全部把控住,从生产到销售路径全部监管起来。一方面可以最大化利用无法使用的沼泽和咸田,一方面可以增加领民的收入。 只要最终能生产出不输于美作津山叠的优良产品,再慢慢设法开发出提花,染色等工艺技法。可以想见不用多久就能获得足够广阔的市场,低端的鞋帽席家家要用,根本不用考虑卖不出去的问题。高端的叠、座、草艺等产品也不会愁销路。 不出几年,远江的百姓就能富裕起来,山内义治的口袋也能更加膨胀。 山内义治听的满脸喜色,高兴的连连鼓掌。小平太却示意他别急,还没说完。 正文 所谓恶政兴抑配 草鞋草帽草席这种东西,和蜡烛一样,生活的必需品消耗品,也不贵,放上几个月半年也不存在变质的问题,市场一直存在,价格也很低廉。这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没有人会害怕卖不出去,所以根本不用去考虑什么市场问题。 小平太当然话还没有说完,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满头问号的山内义胜有些别扭的样子,示意他不要着急。 “殿下,想必左马头肯定在顾虑叠、草艺的销路,所以臣下希望殿下宣布在全领实行抑配!”小平太郑重的要求。 山内义胜确实因为有疑问又不好意思打断小平太洋洋洒洒的叙述,而感觉到浑身难受。他这点就比不上他老子,耐性还是差一点儿。人家山内义治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听,一般都会等小平太全部说话,或者小平太主动发问才会说话。 现在小平太自己主动停下了,既解答了山内义胜的疑惑,也向山内义治提供了一种解决问题的思路。山内义胜听到抑配两个字以后,神情都没变化。直接脑壳里一滚,开始考虑起来。 何为抑配?就是在古代的封建zhèng fǔ强行向商户和富户摊派,视其财力物力,逼迫他们承办一定的事物。一旦被抑配摊上,基本上就是破家灭门,全族完蛋的恶政。属于最为赤-裸裸的经济掠夺,毫无人性可言。 但小平太这里的抑配与字面意义上的抑配是大有不同的!他的设想是,检视江尻和山内地方的商人的财力多少,商路远近。以低于名物津山叠市场价十分之一的价格,强行将江尻叠摊派给商户,由他们去想办法出售,以三年为限。有本事有能力的商户肯定能想办法把东西卖出去,而没本事卖出去的就让他们全部滚蛋,以后也不用承办江尻叠的生意了,用不上他们了。 虽然属于强迫的方式,但是首先价格要比别人低,其次允许他们在这三年内先货后款。反正他们一家老小店铺货源都在当地,根本不怕他们敢跑路。再者,江尻叠一定会挣钱,他们发了傻劲才会跑路呢。 通过这个完全不需要zhèng fǔ费心的销售办法,可以最快的让商人们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去打开商路,而山内家可以美滋滋的坐收利润,还可以通过抑配选拔出一批有实力有能力的商户,以便进行后续的操作。{甚至可以发掘一些本钱低微,但才能出众的小商人,反正先货后款,也许就扶助起了几个将来的豪商呢。} 毕竟有位远在西方欧洲德国的大胡子老马说的好,只要有利润,整个市场就能活跃起来,只要利润足够大,商人可以践踏任何道德和法律。 不管其他东西老马说的对不对,这段对商业的分析还是鞭辟入里的。起码小平太是把这一段奉为圭臬的,人家说的真有道理,即使过了几百年还是一样有道理。 小平太只要能够保证江尻叠的质量不输于已经薄有名声的津山叠和臼杵叠,还愿意降低十分之一的销售价格,有的是手眼通天的精明商人能帮小平太把东西卖出去。何必要自己苦哈哈的和一个傻子一样,自己去推销呢? 山内义治本人作为一个旧时代的封建统治者,他天生的有士农工商,商业最贱的保守认知。他虽然也会鼓励商业流通,以获取金钱和外地的特产品。但是商人在他眼里仍旧是属于可以压榨逼迫的那一类人,所以他听到抑配这两个字并不反感。 就那些地里刨食的穷苦农民能榨出什么钱,压榨商人和手工业者是从古至今封建统治者的共识。你们有钱,又没政治地位{或者说政治地位比较低下},不去压榨你们压榨谁? 而且小平太的计划中还不仅仅是高端的叠这种草艺品要实行抑配,低端的草袋草绳也要实行抑配。石田三成一夜堤的故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他就是承诺农民挑一担土到大堤来就可以把装土的米袋拿走当作报酬,结果一夜之间就筑好了拦水的大坝。 这个米袋就是用蔺草编织的,同理还有盐袋,甚至干货海产的系绳草袋,全部都是用蔺草编织的。{和很多人以为用稻草编织的概念有很大的不同吧,我们生活中出现的大部分草织的物品基本都是蔺草编织的,和稻草是不存在什么关系的。} 小平太要向这些粮食、海产、食盐商人强行抑配,逼迫他们店铺所需要使用的草袋草绳必须全部由山内家出产。禁止他们使用别国出产的同类物品,这点行政力度山内家还是有的。 反正草绳草袋又不需要什么好的蔺草和精美的编工,可以全部交托给种草的普通农民,然后山内家从领民手里低价征收草袋,{也可以让他们直接抵扣年贡}再按市场价出售给领内的商人。这样可以在商户抵触不大的情况下{毕竟突然逼迫他们只允许使用山内家自产的草袋,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生产运输},快速回笼一部分资金。 这样子,只要江尻地方的第一茬蔺草种出来,第一张叠编好,第一个草袋扎好。就可以开始慢慢获利,不断的扩大种植面积和手工工场的规模。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就能让整个江尻从上到下,从山内义治到破落农民,从家资千万的商人到无隔夜粮的穷户,全部都能享受到地方经济发展的各种红利。 在场的众人听的如痴如醉,为什么秭小路弹正的想法就这么棒呢?沼泽和咸田一直空在那里,怎么就没人想到去利用呢?草鞋天天穿怎么就没想到自己去发展编草业呢? “殿下,现在可以派遣人手重新丈量沿海的咸田和沿河的低地沼泽。招募山内和江尻无地的农民或者殿下信重的有力军役众开始种植蔺草,同时立刻购进织席机,仿制加工,建造席屋,培养织席的人手。” “好!好!好!” 正文 加藤清正所钟爱,池田辉政所追求 你们以为小平太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 如果只会卖草鞋草席怎么挣大钱,说好的一揽子计划,就是一揽子计划。绝对不会偷工减料。 海边的咸田沿河的沼泽说长也长,说大也大,但是也就那么多。肯定会有顾及不到的领民不能享受到发展的红利,还是不能实现全民富裕。 毕竟除了一千多户军役众以及奉公众家庭以外,大部分的民户实际上按中国的说法就是五等丁产簿的第四等第五等。第一等是武士家庭,第二等是奉公人家庭,第三等是军役众家庭,剩下人数超过五万以上,户数将近一万的领民就是送死都排不上号,打仗都懒得带的最低级户等。 大部分的贫户并不是懒惰或者疾病导致的,而是因为相当沉重的赋税和频繁的军役劳役。即使日夜劳作,也就只能挣一个温饱而已。精耕细作种出来再多的大米,最后也不会落到他们手里。jiǔ chéng九都要交给领主和大名。 当然,在当下的时代,能吃饱穿暖的就算是富裕人家了。小平太的目标也就是让尽量多的贫民能有更多的收入,能过年吃上一顿年糕。 于是这就又牵扯到渔业了,小平太前次去远州滩海岸巡回视察,就是为了检视地方上那些在近海驾船捕捞海产的渔民一天能捕捞出多少贝类。很显然,数量非常巨大,不过价钱也不高{鲍鱼除外好吧},市场也就那样。 小平太结合当下的情况,很独断的认为应该实行统购统销{其实还是专营专卖}制度,即在江尻港专门派遣与力和同心,命令江尻的所有渔民只能把渔获送到江尻港来交易出售。在征收交易税的同时,全部收购渔民的那些廉价贝类。保证贝类每天能够得到足够的数量,以便下一步操作。 当然小平太不是看上他壳里那几钱肉,他在意的是被随意丢弃的贝壳。 贝壳的某些作用此时已经有人发现,但是既不规范也不成规模,而小平太就要做这一份当下的独门生意。 贝灰! 何为贝灰,就是贝壳锻烧成的细灰。这可是个好东西,在建筑材料缺乏的古代,防火的材料可遇而不可求。古代不是经常有点什么故事里说某件衣服过火不坏,拿火烷布做的衣服和奇珍异宝一个等级。 水火无情的道理谁会不懂,自然能防火的东西就变成了奇珍异宝啦。尤其是大规模采用木材构建的日式建筑,一旦遇火,立马完蛋。如果在建筑中能获得什么辅助的防火材料,肯定抢手啊。 那么讲道理,作为抹墙用的灰泥,石灰石烧制的灰泥虽然也具有防火性。但是贝壳烧制的贝灰却奇迹般地有优良的防火性能之外还能防雨淋隔绝潮气。{就以写手浅薄的化学性质认知而言,石灰和贝灰的主要成分都是cao,才疏学浅,不懂为啥贝灰就有极佳的性能。} 贝灰的制备过程也不甚艰难,先是雇人破壳取肉,把贝壳收集起来。等贝壳经过简单的漂洗之后,进入烧窑,控制好窑内的火候{这是关键,当时的人是不知道的,而小平太知道最佳的温度是800度。这也是防止别人抄袭的最佳办法,不是这个温度烧出来的贝灰,它的效果就是不行!}。最佳的状态下,贝壳经过高温煅烧之后,出窑时还是完整的贝壳原生状态,这时候用喷壶向上面略略撒一点水。仿佛变戏法一样,那些贝壳会在水雾中自行解体,变成粉状。 然后再将这些带有粗粒杂质的贝灰粗粉细细过筛,得到精致可用的贝灰。当然这还是不能立刻就拿去糊墙使用的,因为贝灰本身加水之后也不具备足够的黏着度,无法变成灰泥糊上墙。 所以时人还在摸索它的使用方法,后来被加藤清正发现了一个好办法,于是在修筑大阪、伏见、熊本时都采用了这一密法。为了保密,他甚至抛下武士的面子和参与筑城的工匠订立保密协议,保证不泄露。 当然,很显然的,别说全世界,就是全日本也肯定不止他一个聪明人。抛开聪明人加藤清正,池田辉政很快也在经营中发现了贝灰的好处,于是在转封播磨改筑姬路城时也采用了这一办法。{很可惜,2015年修复过的“白鹭城”姬路城由于嫌麻烦,没有采用这个办法。现在姬路城上的白色墙灰都是就近产自冈山县新见地方的熟石膏做的,日本的很多文物古迹,大家也呵呵一下就好,骗骗我们这些外国人罢了,很多修复的历史古迹不如叫他发明历史古迹。} 闲话略过,小平太暂时准备把烧制和使用贝灰的这个办法保密起来,筹建一只专门的山内氏建筑组织团体{类似于近江的穴太众,飞騨的木工}。 继续来说贝灰的使用,贝灰由于本身的化学特性,在使用时要先煮一大锅干海藻,然后用粘稠稠浓糊糊的海藻汁{滤去海藻使用}搅拌贝灰。这还不够,在搅拌灰泥的过程中,需要加入麻寸莎,当然要撕成小片的纤维状。 然后在糊墙的时候,连糊三道灰泥,真正做到防火、防水、防雨、防雪。从三十多度的高温到零下二十度的极寒,都不会出现裂痕。 这样搅拌出来使用的灰泥,管用一个世纪! 没错!就是一个世纪! 有这样的独门秘技和专业技术,还怕在连年筑城普请的日本战国时代没饭吃吗?开玩笑!怕是以后要忙的脚不沾地喽。 而且贝壳废物利用了,贝肉也可以利用起来。用山内自产的盐和酱腌渍起来,来不及腌渍的就大锅煮了给江尻城内留守的几百足轻喝肉汤。 而那些贝肉渍物,往甲信关东这些内陆地区售卖,反正贝灰能挣钱了,这些可以廉价出售,挤占市场。还造福社会,让一辈子吃不上海鲜的内地百姓吃上海鲜。这就又是一笔钱,蚊子再小也是肉,能捞一点是一点。 正文 雨露均沾江尻众 小平太亲自调研考察,历时超过半个月之久。跨阶级多层次,深入农村一线。苦思冥想,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整理出这么一个多方面的经济振兴计划,如今全盘托出,颇为壮观。 场内几人不觉已经从下午说到天黑,时光流逝的飞快。颇有一点汉文帝见贾谊的画面,当然汉文帝是不问苍生问鬼神,山内义治是只问经济不问人。 这点还是挺好的嘛,起码山内义治因为谈正事谈的忘却了时间,谈的自己挪动坐席靠近小平太。山内义治此人用心国事,可见一斑。 等小平太基本把计划铺陈交代完,小平太看山内义治似乎沉吟着什么东西,马上就明白山内义治的顾虑。总不过是国家稳定,四民安康而已。 这顾虑自然还是因为江尻分属远江国,山内分属信浓国。虽然是邻近的两个分国,可是迥异的风土地理,造就了不同的文化习惯,甚至连两个分国的方言都大有不同。你一个山内人说的日语,江尻人是绝对听不懂的,反之亦然。 除了外部因素的隔离和差别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江尻毕竟才并入山内家区区五年而已,如今要是把江尻地方弄富裕了的话,山内众的武士足轻多少会有一点不满的。而且江尻地方上的实力壮大了,难免有点什么二心。 这个鸟战国,充满了背叛与算计。不是把人想得太坏,而是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大家的目标都是家名存续。只要能强大自己家或者延续自己家,什么仁义忠诚,爱情亲情都属于可以抛弃的东西。 君不见细川藤孝卖了老亲家明智光秀,结果最后熊本五十四万三千石。前田利家身为柴田胜家的与力,贱之岳自行撤退,结果金泽一百二十万石。 所以嘛!忠诚只有更忠诚,绝对没有最忠诚!利益是维持忠诚的最佳手段! “殿下,臣下之前曾经提过简拔有力的军役众来具体操办这些事情,殿下可有安排?”小平太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放心江尻人,就选山内人进来掺沙子。 “可以,太郎速回山内,召大学{北畠大学}以及有力同心二十人。再拔内田郡三十户有力资深军役众沿天龙川,户给十五贯文安置。”山内义治即刻就要山内义胜回领抽人。 “雨露均沾,过犹不及。即使江尻也有一二忠诚之士,也当拔擢为好。”打一批拉一批这种事大家都玩的溜,是个大名就懂得这种办法。山内众基本上还是团结一致的,不过江尻众估计还要一代人才能完全融入山内家。{你们看武田家表面和和气气的,暗地里甲斐众和信浓众还不是撕得欢,一开始武田晴信带着他们连年对外打胜仗,又能抢地盘又能分家产。这么美滋滋的日子过着,当然就没问题了,后来小四输了一局大的,老本丢进去一半还多,那内部的不和睦就暴露出来了。} 至于整个操作结束之后,大头的经济利益肯定是要给山内义治拿来扩军备战,奖励三军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打仗是为了多挣钱,多挣钱是为了打更多的仗。有钱就要去打仗,拿去吃喝嫖赌的睿智在这个战国都已经凉透了。 等刨除山内义治那份最大的蛋糕以后,剩下的三瓜两枣,也就是中间流通收集环节的薄利交托给忠心的军役众,普通领民不过是多了一个可以卖苦力挣钱的机会而已。 山内家的主力还是军役众,可以算一笔账,山内本领是二万五千贯的领地。二千二百名军役众的产出就有一万五千贯,这些人才是国家的根本。战时武装起来出兵,平时经营小块的土地,耕种纺织,缴纳年贡。 同理,江尻也是这样,军役众一千二百员,占据了整个江尻一半以上的领地产出。 所有战国大名此时此刻所仰赖所依靠的都是自己领国内的这一群体,于岛津氏则称为有足众{主要是为了区别同样承担军役,但是收入不足以负担一领最便宜的足轻具足或者胴丸的无足众},于长宗我部氏则称为一领具足众{全四国的一领具足众在极盛的时候都不超过一万六千人,长宗我部元亲实在是无鸟岛的蝙蝠啊。},于武田氏则称为军役众。毫不夸张的说,军役众多则国盛,军役众少则国弱。军役众就是国家,就是根本。 国之大事唯耕与战,战,已经要仰赖军役众的军事力量了。耕,也就是国家的农业收入年贡体系更是主要依赖这些人。一个大名建立霸业需要的东西太多,但是拥有更多的军役众绝对和拥有更多的武士排在一条起跑线上,甚至某种程度上还会有所超过。 山内义治摆明了就是要扶植起一批新的军役众,小平太也认为可以借此扩大江尻地方的军役众团体,甚至可以待时机成熟,几年后大家都富裕起来之后,还能实行一次检地。 当然现在这一切都只是初步的设想,都才起步。一切的一切都要等江尻彻底发展出来才能实现。 “都起来,边吃边谈。”山内义治站起身来,估计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肚子开始kàng yì了,于是招呼众人去吃晚饭。 “小平太你在江尻可以慢慢考察,拣选心向本家的军役众和奉公人,不必事事回报,便宜行事。”山内义治边走边说,耳提面命。? “若是因此江尻能多五百众足轻,你就是大功一件,尽管放开手去做。另外你在山内的几个熟手同心也可以给你调来,需要嘛?”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调来十人就够了。”小平太也历任数职了,手下有几个出色的同心,只是限于身份等级的问题不能拔擢他们,如今倒是可以送他们点富贵。 “小平太,听说chūn gōng属意于你?他家的女儿多大了来着?”山内义治本来已经拐弯走到前头,突然没头脑的问了一句。 正文 堺之故人传南蛮 与此同时,江尻城下町奉行所内,灯火摇曳,照出忽明忽暗的影子,几个商人正在开过所的书状,缴纳一笔货物税。 不管是新社会还是旧时代,基层工作人员就是这样的嘛。钱少事多离家远,位低权轻责任重,干活干到手抽筋,睡觉睡到公鸡醒。 不过很显然坐在席上划拉着算盘,写写算算的那名基层官吏好像乐在其中。略带疲惫的脸上显现的却是愉快和满足的神情,完全不在意加班到晚上。 “这位大人,似乎小的在以前曾经见过您?”那名商人有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端坐在席上签发书状的平六{河边家信},有点不确信。毕竟他不是那些大商团的老板,他只是一个在外面行商的小小手代。而端坐在席上的是江尻港的町年寄,正好是他如今的现管。 “大胆!这位是新任江尻町年寄河边大人,你一个堺的商人怎么可能沾亲带故,不要狂言。”一名町所内的同心立刻呵斥了一句,如今的武士奉公还是很清正廉洁的,最烦那种套近乎搞贿赂的事。 而且这种搭茬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开口说咱们好像见过呀。这种话也太没诚意了一点吧,虽然过几百年还有傻子拿这种话和小女孩套近乎。可是在当下收税的时候,用这种话套近乎,就显得特别做作了。 “嗯?堺?你是?”平六把算盘最后几下拨弄完,然后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抬起头看向这名商人。虽然他也烦这些商人试图和他拉关系套近乎,好去逃避那些还算有点高的过税。但是人家毕竟开口了,认一认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平六是天王寺屋的手代出身{虽然因为之前的破事,遭到诬陷以后被天王寺屋给开除了},如果是来自堺町的商人确实有可能见过自己,甚至还有可能曾经是自己的同事。不过他如今是年俸三十贯文,四人扶持米的江尻町年寄武士了,混出个人样子了已经,根本不怕遇见熟人。 “小的是纳屋的手代助左卫门,大人可有印象?”“助左卫门?你为弹正送南蛮胴来了?”平六一听名字立马就想起来了?,他记忆能不深刻嘛!毕竟遇见助左卫门的那天他被人暴捶一顿,又是好两天没吃上饭,说是饥寒交迫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平六记忆的很深刻。 “正是小的,正是小的。没想到大人您居然都已经担任江尻町的町年寄了,恭喜恭喜。”助左卫门一看人家不仅认出来了,而且没有一点官威摆架子,很是高兴。他最怕这人当了官了,就把贫贱时认识的人都当作耻辱的过去,用尽一切办法去和过去的人事物划清界限。 平六理了理衣服,从席上站起来,“你来的正好,弹正已经升任江尻城代了,等你的南蛮胴可等了好久。” 小平太自去年的夏后进京,然后去往界町,除了采购样品铁炮之外,最重要的行程就是去弄一身南蛮胴具足。毕竟以小平太的武力值只够仗着兵器精良、体力充沛欺负欺负杂兵,和正经刀剑传家的武士根本没法相比。为了提高战场上的生存几率,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么一身南蛮胴。 “我现在带你进城,拜会弹正大人。”平六指了一名旁边的同心众,吩咐这名同心继续办公把这笔过税收完再下值。然后带着助左卫门一路往江尻城去,摆明要带助左卫门直接进城。纳屋一同过来的几名使用人看到助左卫门居然和江尻城代这样的高级武士相熟,说见就能见,纷纷感叹这位年轻的手代真是交游广阔。 两个人先在城下等了一会儿,两个纳屋的火男就挑着一个大木箱,跑来了。 小平太订购的南蛮胴既然来了,就不用再等什么了。让城门口警备的足轻检视过没有什么危险物品以后,不用通报,一路就到了居馆。{也就是因为平六带路,他算是小平太的侍从出身,所以可以这样不用通传直接进城。} 到了居馆门口却被告知小平太正在和山内义治讨论重要的军国大事,所有人一概挡驾。等他们讨论结束以后,才能通报进入。 “山内羽林中郎将在馆内?”助左卫门听到这个消息有一些惊慌,居然馆内有一位领地十万贯的有力豪强大大名,室町幕府的一门众,足利将军的御相伴众。 可偏偏不凑巧,他什么准备都没有,要是提前知道也许能见到山内义治,纳屋的那位精明大老板即使二三千贯的珍贵礼物也不会吝惜。甚至说是拿出松岛茶壶这样的顶级名品也完全有可能,如果能把纳屋的商路开到山内地方这点钱算个屁。 “我家弹正在山内殿下眼前极为重用,不算奇怪。”平六看到站在身旁的助左卫门的脸色以后,心中不免得意自己跟了一个好领导。然后平六先进入馆内打听消息,恰好小平太他们事情谈完了。 山内义治正在问小平太关于细川chūn gōng女儿的事,他也是临时起意,小平太年纪不小了,却还没有娶妻,这在武士群体里也算有些少见。他恰好是走到走廊转弯角,平六正好也看到山内义治慢慢走过来,立马跪下低头行礼。 平六的出现倒是把山内义治的问话打断了,山内义治本来也是临时起意随口这么问了一句,看平六入城来找小平太似乎有所禀报,“你是小平太的家臣吧?找他有事禀报?” “是,蒙弹正拔擢赐名河边家信,确有事回报弹正。” 小平太正好有人解围,把自己的婚事给糊弄过去,“平六,有什么事?” “堺町的纳屋助左卫门将订做的南蛮胴具足送来了,他正在馆外等候。” 山内父子一听是南蛮盔甲,来了兴趣,毕竟武士嘛,喜欢骏马喜欢宝刀,也喜欢盔甲。 山内义治就直接吩咐,“把人带进来,让我也看看南蛮胴具足是什么光景。”? 准备趁吃饭前的空档来看看西洋镜。 正文 助左卫门结善缘 纳屋助左卫门此时还没有以后统合日本至吕宋朱印船贸易,笑傲全国商界的风范。他还只是一名小小的纳屋手代,跑腿给大顾客送货而已。 他听得通传,先是四下检查了一番自己身上衣服是否整洁,脸上头发上是否有什么脏污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的捋了捋头发。快步走进了屋内,两名侍从也从纳屋火男那里接过木箱,一道挑了进来。 纳屋助左卫门进屋之后,不可微察的快速左右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况。他看到小平太端坐在下首第一席,心下有数,知道主座的必然是山内义治了。 “拜见山内羽林{右近卫少将,唐名就是羽林卫中郎将}殿下、山内典厩{左马头,这个出自唐代飞龙典厩使}大人、秭小路侍御{弹正大忠,这个官职其实不应该这么叫,唐名应该是殿中侍御史这个样子}大人。”助左卫门在堺町和京都见多了公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那种乡下的没见过世面的粗鄙之人,很是合礼的参见。 “起来吧,把弹正的南蛮胴具足取出来让我们观赏一番。”山内义治也略略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手代,他刚刚已经通过小平太的嘴知道了助左卫门的生平,区区二十岁的年纪就能带着纳屋上千贯文的货物被派出来跑销售,肯定不是平凡之辈。 助左卫门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小平太,向小平太问好,小平太也微笑着和他点头致礼。助左卫门胆气更壮,打开了侍从们挑进来的木箱,将南蛮胴具足的各个部件一一取出,包括最重要的那块改造后的米兰式步兵胸板甲。 “这是订做的?服侍弹正穿上看看。”山内义胜比较好奇,他站了起来,离开坐席,走到了助左卫门面前。拿着铁环编织的草摺{我老想吐槽了,不管啥材料编的,都喊草摺,还不如就叫裙甲呢。}吩咐他看着挺眼熟的阿吉给小平太穿上。 南蛮胴具足与南蛮具足差别还是相当巨大的,南蛮具足就是完整的西式板甲了{按记载来说整个日本应该只有天正少年遣欧使团从葡萄牙果阿总督处得到的一件完整的欧式全身板甲}。南蛮胴具足则主要指那块胸前的胴丸是仿制西式步兵板甲或者原版欧陆制造胸板甲。{正版的使用欧制步兵半身胸板甲而制造的南蛮胴具足也就只有六件,还都是有名有姓有主的,小平太这件大约可以叫和制南蛮胴具足。} 小平太其实也等了这件南蛮胴具足很久了,可是毕竟是在古代,咱们现在说堺去博多飞机不过两小时,可是当下从堺送到九州博多打个来回就要十多天,横穿整个濑户内海。 不过等待还是很值得的,南蛮胴具足这玩意等闲飞过来个把流弹是射不穿的,更不要说普通丸木弓射出来的箭矢了,连个印子都不可能留在这块南蛮胴上。哪怕是威力巨大的英格兰紫杉长弓,对上板甲,那效果基本也就呵呵。如果甲内再套一层丝绸抵消冲击力,以后上了战场,不怕砍不怕射,生存系数大大增加啊。 小平太花费巨资也就是图一个稳,毕竟现在的武士大多还是要亲临一线的,虽然不一定直接参与肉搏,但是临阵指挥稳坐中军的其实也就大名一人而已。小平太这么好几年烂仗打下来,身份变高了,一样还是要参战上阵的。 很快锃亮璀璨的南蛮胴具足就全部披挂在小平太身上,颇有些分量。而且由于是完全按着小平太的身材定做的盔甲,即使笼手这些小部件也极为合身。这就是量身订做的好处,小平太的年纪也不怕再长高什么的,好好维护可以穿一辈子。 按照小平太的要求,具足上其他部件尽量采用六环相扣以上的锁子甲的形式用以防备流矢,从脖子以下开始,由胸到大腿遮的严严实实。{小腿上也有独立的胫甲} 除了没有专门订制的兜之外,这身南蛮胴确实卖相极好。{兜这东西,在战国是一个越变越fēng sāo的东西,从一开始的朴实无华到后来的标新立异,就为了装比!} 山内义治看小平太穿在身上极好,又听小平太说南蛮胴的各种好处,弄得他也有些意动,“太郎意下如何啊?” 不过这位毕竟是大佬,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也想要,就先问一问山内义胜想不想也弄一件。 “正有此意!”山内义胜答应的很爽快,哪有武士会拒绝这么好的盔甲。他现在就是一幅要是小平太你不是一米四五的身高和我这个一米六几的大个不合身,就要当场试试你这件的样子。 “南蛮胴一件作价几何?”山内义治也站了起来,他摸着那件完全可以防住略远处铁炮射击的步兵板甲,略带欣赏的询问。 “如果要和弹正大人一般的,全部量身订制,需要约莫七十贯文,而且起码需要半年之久。”助左卫门毕竟商人,一说到生意上的事情立马就豁然开朗,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七十贯文啊,倒是不便宜。也罢,确实喜欢。”山内义治对武器盔甲这种东西到不吝惜钱财,表示可以给自己和儿子各订一件。 “不需要不需要,既然是羽林殿下与典厩大人需要,怎么还能再要钱呢。”助左卫门立马推辞,连连表示完全可以给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白送一身。 “你一个小小的手代倒是有一番好算计啊!一百四十贯文的钱款你可以做主?”山内义治更来了兴趣,一百四十贯文可是一笔巨款,说句难听的,拿这笔钱都够雇人刺杀山内义治五回了。{信长曾被杉谷善住坊用铁炮狙击刺杀击伤,据说雇佣他出马刺杀信长的费用就是永乐钱三十贯文。} “小人虽然不能做主,但即使回去将所有家财充公赔补,也心甘情愿。”助左卫门慨然回答。 “好!好!好!”山内义治大笑了起来。 正文 或借纳屋龙蛇斗 小平太看这两位的交流,大佬果然就是大佬,助左卫门果然是以后要闯下偌大商业帝国的巨商。 这时候就敢下本钱tóu zhù,拿自己的身价性命搏一个接近山内义治的机会。既有充满冒险意味的大胆也有小心翼翼的谨慎,小平太心里都想为他鼓掌。 “留下来一起用饭吧,不过可只有茶泡饭而已啊。哈哈!”山内义治放下有些爱不释手的南蛮胴的板甲,站起身来,撇下他走回土间,茶泡饭已经做好了。 山内义胜一看老子走了,又盯着小平太的南蛮胴具足一阵猛瞅,好像看看就能把南蛮胴看成自己的一样。等看够了,才转头很玩味的看了一下助左卫门,“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哦,我记住你了。”然后跟着他爸爸也快步出去了。 小平太这才和助左卫门说上话,小平太不是做假的人,也不会刻意的凭藉自己的身份去俯视别人。如今面对助左卫门还是原来的和和气气的样子,“麻烦你了助左卫门,还亲自给我送来,尾款你可以等下跟我的随从去取。” “恭喜弹正大人升任江尻城代,武运昌隆。”如果硬说助左卫门受宠若惊到还不至于,他毕竟也是有气度有能力的人,他只是现在还没发展到自己的巅峰而已。不过他看小平太对他还是和颜悦色的,明白小平太不是那种发达了就忘了朋友的人,倒也是满怀真诚的祝愿小平太。 “不必来这些虚套的话,咱两那是自己人。”小平太本来就知道助左卫门以后不平凡,现在看他这么有眼力有胆魄,更加亲近他欣赏他,上前牵着助左卫门的手两个人一起出门。 “你现在已经入了我家殿下的眼,好好办,也许不久的将来会有一桩大大的富贵交给你,你升任番头大役长指日可待啊!”小平太也高兴助左卫门能抓住机会讨好了山内义治,以后江尻会多那么多新的物产,有这么一位熟悉当下商业规则的人才帮衬自己,必然事半功倍。 几人没有吃饭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山内义治在吃饭的时候一样在和小平太讨论建设手工业作坊以及建立烧窑的问题。毕竟这才是正经事,南蛮胴具足不过是饭前的插曲而已。 织席机明天立刻选派精明能干的人手去买,工坊可以先造起来。地址嘛就在江尻城下的町镇内,便于控制便于监管。而且那有把手工工场建立在农村的嘛!建立大规模的手工工场正好促进城镇人口增加,减少农村的土地矛盾。 通过几百年工业革命的历史,小平太相信手工业工场的生产规模和水平最终一定会击败家庭式个人生产的模式。只要操办起来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很快就能夺占市场。 人家é luō sī沙皇彼得一世不也是知道要仿效西欧,建立大规模的手工业作坊。甚至不惜动摇国家基础的农奴制,允许直接破除农奴的身份和流动xiàn zhì,被“雇佣”{购买}进入城镇。工人创造的财富和价值肯定要大于他们从事农业时所创造的价值,大家都看的分明。 至于建立烧制贝灰的烧窑,巧了,由于煮茶喝茶这一风潮的日益兴起,远江国和骏河国都开始种植茶树生产茶叶,成为山城国以外的一大茶叶生产基地。其茶叶远销整个东国,覆盖几乎整个关东平原和海道,为今川义元带来了无数的财富。 而其他人也不是傻的,你今川义元会种茶叶,我不会种,那我另辟蹊径不就好了,你喝茶总要茶杯吧?总要茶壶吧?总要茶叶罐子吧?于是尾张三河远江地方出现了非常闻名的信乐烧瓷器产业{当然现在还没那么有名,但是产业已经很繁荣了}。海道地方根本不差会建造烧窑和掌控烧窑的人才,你要烧几度就烧几度,稳! 助左卫门坐在最末尾的席位上,这里是没有他发言的机会的。他暗暗听小平太和山内义治他们几人的交谈,才发现似乎整个江尻都在筹划发展什么新的产业。他也许真的赌对了,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 一种新的特产品/专卖品,在物资匮乏的日本就意味着一条新的财源。一条充满着黄金和铜钱熠熠金光的财源。完全可以因此而兴盛起一家闻名日本的大商屋,甚至问鼎日本商界也不无可能。 助左卫门是越听越欢喜,越想越欢喜,连碗里的茶泡饭都像放了一大勺蜜糖一样,吃起来格外的甜美,恨不得把舌头都一起吃下去了。 等吃完饭,助左卫门就要告退。山内义治似乎认为这个年轻人是可造之材,多少愿意提携他一把,于是遣人让他在居馆外等待一伙儿,让他带了一封亲笔信给纳屋的大老板有“天下三宗匠”之称的今井宗久。 等助左卫门回去,几名纳屋同来的使用人都是惊喜莫名。助左卫门居然得到了山内义治的友谊,封建时代商人要暴富不勾结权势怎么可能。 吕不韦不就有过种地十利,经商百利,为官做宰不譬万利的说法吗。而他也做了一笔他一生中最为成功的投资,最后人家做了秦王的“相父”,所得到的何止是金钱,那是一国的权势。 纳屋多年经营在西国九州多少还有几分薄面,哪怕是近畿地方,因为和畿内霸主三好氏的交好,也掌握着不小的商权。可是东国广阔的市场他们可插手不进来,万恶的旧社会封建行会制度以及地方保护主义专买专卖制度,根本不容许外地商人插手进来。 你就算是一条过江的强龙,地头蛇们也敢让你们失火死,醉酒跌死,船沉淹死,喝花酒斗殴而死。今天让你的店铺门口蹲满乞丐,明天让你的店铺满地“黄金”,什么恶心的办法使不出来?反正有道是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江尻的地方商众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可是如今借着山内义治插手进来,也许就成了? 正文 东西国设法牵线 转头第二天,山内义治既然来了江尻,就要去巡视一下领地,暗地里不管多看不惯这些江尻的国人豪族们,表面上还是要笑嘻嘻的去和他们嘘寒问暖。 这只是战国的普遍现象,木曾义在当年都率兵打进过甲斐国,在甲斐国好一阵祸祸。武田晴信打过来,他们木曾家投降了,不还是双方表面笑嘻嘻,甚至武田晴信还要赔一个亲生的女儿进去。联姻笼络这些地方上的豪族,好让他跟着自己混。 等国豪门跟着混了那么两代人了,再想想办法,把自己家多出来的儿子往人家家里塞。这么弄上起码三四代人,才能把一个国人彻底消化成自己的家臣。 或者就是用激进的连根拔起的手段,把人家全家上下连带家臣武士杀个精光,然后再派重兵能臣镇守,这样十年八年也能把这个地方消化掉。可是这个成本太高了,而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别的国人看你那么凶抵抗的就更激烈了。那你这玩意,统一一国可能都要统一一辈子了。 所以不管心里有多讨厌这些国人和豪族,只要现在他们还屁颠屁颠的跟着山内家混。山内义治起码表面上还是一副信任有加,恩宠如一的样子。大家先这样对付着,看谁最后能在大浪淘沙的战国里活得更久就是了。 国豪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说是人精一点问题都没有。白川家都亡了这么好几年了,他们还能在江尻这块地盘上活蹦乱跳,没有一个是蠢人,都聪明的能上天。 他们个个都很识时务,如今山内家蒸蒸日上,一点败相都没有,当然愿意好好跟着干。摆明了就是只要山内家的大树不倒,他们在座的就都是山内家无双的忠臣。 “人精”们一早就听说山内义治到了江尻城了,忍耐了一夜。哪个愿意放弃这大好的表忠心的机会,都飞马过来请安,然后一行上百人旗鼓大张的沿着东海街道巡视江尻的城镇农村。 山内义治肯定不是无目的的瞎逛,当然和现在领导下乡提前彩排不一样,他不过只是提前确定好了路线而已,具体走哪儿也是按着他的心情来。不过依照山内义治认真精细的性格来说,首先就是要去二俣城检视城防和兵备,等看到是自己山内家的谱代旗本岩濑父子在城内坚守,勉励了一番,放心不少。 人家岩濑家按着系谱还算武田晴信隔着八杆子的大兄弟呢,可是不还是忠心耿耿的跟着山内义治混。他们父子俩个谱代加旗本的双重身份还是很有保证的,不仅是忠诚问题,家学渊源,守城打仗也有一套。安排在二俣城代的位置上,绝对是各方面认为没问题的人选。 至于二俣城东北面遥遥与之对峙的是今川氏的挂川城,朝比奈泰能和朝比奈泰朝父子把城堡守的稳稳当当。反倒是山内义治心思有些复杂,当年天龙川合战就差了那么一口气,不然也许整个远江国都是自己的了。 看罢以后,山内义治不忘恩威并用,随手就假装不经意的来压榨逼迫一下这些江尻的国豪们,借口天龙川上的那座木桥出现了破损,随后要求这帮外样众出钱出人出力整备江尻一线的东海街道。 这也花不了太多钱,而且修路对大家都有好处。再加上是山内义治亲自开口,这帮人能咋办,山内义治还算大名里面那种好说话的,也没检地也没加军役。最后一个个也只好表面笑嘻嘻心里mmp的应承下普请劳役的人力和物资,山内义治算是替小平太作了一次恶人。 至于山内义胜就被他爸爸直接打发干活去了,一大早吃了饭就马不停蹄地回山内去了,去调派有力的人手,战国武家哪有一天空闲的日子。 小平太则和助左卫门又会了一次面,小平太正好趁他来江尻这个机会,有些事要和他商量。去宿屋找了一下,这位却真是一名好商人,他不去睡宿屋的热被窝软床榻,而是在廻船上的草堆里硬是凑合了一夜,一心一意的守着他老板托付给他的货物。就冲这儿,确实人家最后能成功不是白来的。 助左卫门这回拉了一些靛蓝和红花来江尻,甲斐、武藏、信浓等地已经有一定程度的生丝产业以及织绢业。地方上的商家从零散的农户手中收购了家庭纺织的白绢,需要各种各样的染料来对普通的白绢染色,如果再加上一定程度的绣工能多卖不少钱。 当然现下这个时间段纳屋主营的是枪炮武器,除了堺町自产的铁炮以外,也做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二道贩子。虽然原产的葡萄牙火绳枪也不一定比日本原产的铁炮强,但是崇洋媚外嘛,古往今来,多多少少随便哪个地方都会有点的通病。 除此之外还有西国的生铁、陶瓷等特产。这回不过是因为助左卫门正好要跑一趟山内给小平太送南蛮胴具足,商人嘛,不能白跑,借着今井宗久和三好家上层的良好关系从赞岐国拉了一批靛蓝出来卖,能挣一个挣一个。 小平太这次担任江尻城代以后,除了安排人手操作各项事务之外,还想趁这个空档去一趟京都以及堺。助左卫门算是纳屋的中高级管理人员,他们纳屋在西国有排面,可以提前知道不少消息。毕竟商人就要消息灵通才能挣钱的嘛,消息总能先人一步。{安东爱季就是整个陆奥第一个知道织田信长战死本能寺的,因为他注意定期派遣商人去京都贸易,这也为他之后向丰臣秀吉靠拢提供了时间上的先机。} 小平太总要拉好助左卫门这条线,让他把西国的消息慢慢传过来。类似什么国崩大炮传入啊,岛津氏攻灭肝付啊,小平太都知道,可是具体年月就不熟了。就连岛津家统一萨摩国还是上回上京的时候在陪群众们喝酒套近乎的时候才知道的,没那么好的记性呀。 还有京都里的便宜纲利伯父,虽然不是顶级公卿,但毕竟是能代代干上三位的大佬了,在京里面子广,人头熟。而且京都的变乱关系着天下的大局,它毕竟在任何意义上都是整个国家的首都。是tiān huáng和公方所在的地方,具有举世无双的政治意义。 能把这两条线弄稳了,小平太起码不会对未来的走势两眼一抹黑了。 正文 三好氏兄弟内纷 和助左卫门客套了几句闲篇,约定好这两天他的染料出完货就会来通知小平太。 小平太则拜托纲良叔父暂时留守江尻,至于和山内义治的告假理由当然是去天下最繁华的堺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财路。山内义治自无不可,能挣钱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只是嘱咐小平太早点回来,摊子铺开以后,需要一个总揽的人,离不开小平太。 另外一件事就是让平六配合纲良叔父赶紧拣选三十名有家有室的贫穷百姓,自己的足轻队伍要慢慢扩大起来,铁炮和具足也行文回山内订购了。 等以后有钱了,能有那么五百铁炮足轻再加上五百武士{剩下的炮灰步兵拉壮丁凑数就行},那简直横行日本了。当然现在就是想想而已,现在能弄五十个铁炮足轻就算要了小平太老命了。小平太这么可劲的搂钱还不够填战争这个无底洞的,只能说走一步是一步,慢慢来。 这些俗务安排完结,助左卫门那边也成功把染料全部出货。感觉他的染料还挺抢手的,就看助左卫门那个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就知道他这一趟赚得不少。 小平太草草随便收拾了一下,带上阿吉和辰三以及孑然一身前来山内出仕的金井明五郎做保镖。搭纳屋回程的顺风船去堺,这可比小平太两条腿走路来的快还轻省。果然旧时代出门水运坐船才是最为方便的出行方式,这么一想,不知道江尻水军恢复了几成实力了。 顺着风,扬着帆,行船胜飞马,转瞬之间就从江尻到了伊势大凑,船只就要停船靠岸了,除了补充一点食水之外。就廻船的水平,在夜晚的太平洋洋面上过夜可是一个危险的举措。 当然助左卫门他们停靠在伊势主要原因还是为了带一点伊势的特产回去,三瓜两枣小打小闹也比没有强,一条可以拉上千石的迴船就算贩的是不值钱的海苔,带到堺也能弄上几十贯。 更何况伊势国是那么穷的地方嘛!伊势依山面海,水源充足,土地广阔,物产极为丰富。各种农作物都十分充裕,还产染料红花和红铜。加上伊势神宫所在,rén liú繁富,吃的用的需求都大,出产也多。助左卫门在市场上随便进点啥都可以,总不会亏本。 小平太不过是趁机搭顺风船而已,去堺也没有什么事,助左卫门已经答应每个月会让定期往来的廻船送来纳屋自西国获得的消息。反正就算发生什么毛利家灭亡尼子家,毛利家和大友家爆发大决战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会影响到东国的山内家半根毛,只要知道就得了。 除非发生了历史上根本不存在的岛津家举兵上洛,或者毛利家攻入畿内山城国这种事。不然让他们打去就是了,总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带着这种闲适平淡的心情踏上旅程就轻松的很了,悠哉悠哉又没什么事。趁着停船下锚,几个人下船又混了一顿大煮龙虾和酱油烤龙虾。反正也不是吃不起的东西,小平太掏钱请客,大家就是一顿造。 吃着吃着,小平太突然有点想念蒜蓉粉丝蒸澳龙了,红薯这个时间段似乎还没有传入日本,那么红薯粉丝估计是不可能弄来了,但是粉丝还可以用别的淀粉类食物做,不算什么难弄的东西。大蒜这玩意儿在欧洲可能还算值点钱的东西,在东亚就不过一般般了。拍他两头蒜,剁吧剁吧弄成蒜蓉,弄两只伊势大龙虾,对半切开,下面码上一圈粉丝,上锅蒸。 算了算了,蒜蓉粉丝蒸澳龙这事下次再说,越想越饿,大半夜的! 过伊势湾熊野滩和纪州滩,和泉国堺町都不需要想就知道肯定已经到了。因为在日本除了个别的远洋贸易港之外{也就是敦贺、美保关、平户、博多、赤间关},哪里还有比得上堺港如此这般千帆辐辏盛景的地方。即使是五津七凑也远远无法和新兴的国际贸易港堺町相抗衡,每次来都能感叹一下即使是旧时代,也能有这般繁荣昌盛的巨大都市。 小平太看了看素来一副风轻云淡样子的金井明五郎都眼神里在闪闪发光,这位出身上野的关东乡下武士,完全被这繁荣的都市给晃花了眼。不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八十贯文的武士做个锤子,不如来堺町潇洒快活过一辈子的念头。 小平太因为没有啥事,也就没有去拜访纳屋的大老板今井宗久,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份这次肯定能见到这位大名人,甚至会被礼敬为上宾。 一行四人还是不作停留的离开了花花世界一般的堺町,迈开腿子,一路往山城京都走去。 三好家此时在近畿还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强势大名,三好长庆的管领代、相伴众稳稳当当的,连带着畿内的民情也平定不少。再加上前次教兴寺合战,河内畠山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畠山氏仰为干城的汤川直光战死沙场,纪州众遭到了腰斩一般的惨败。三好氏的触角得以直接进入纪伊国,连带着南近畿的社会环境都大为好转。 就看这道路上车马滚滚,往来京都和堺的商旅们络绎不绝。 正走着,路上却突然拥堵起来,前面似乎有一大队人马经过,阻拦住了本就不宽的街道。金井明五郎立刻习惯性的一手扶住胯,将小平太半挡在身后。 阿吉则立马上前去打听,拥堵的人群很快被几十名足轻给排开。四个人抬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被反绑双手跪坐在木板上的中年男子,小平太看旗号是三好家的队伍。很是惊奇这名被三好家械送的男子是谁,居然能如此大动干戈。 “知道啦,知道啦,安宅摄津守直言进谏触怒了三好修理大夫,被勒命回国禁闭反省啦。”阿吉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 娘嘞!三好氏一门亲族众笔头的安宅冬康居然被他亲大哥?暴捶一顿械送回国了啊! 正文 松永久秀势出头 小平太心下一惊,别看游戏里或者影视作品里这位连个大众脸都算不上。可历史上这位可是勇名赫赫,教兴寺合战时以寡兵强击畠山氏各队,为三好长庆夺取最后的胜利立下汗马功劳。 更不要说他在小平太这个年纪的时候以一个外子入继安宅氏,恩威并用,短时间统合安宅水军众,然后以一己之力攻杀香西氏夺取洲本城。整个大阪湾难波津的水面上不chā tā们安宅水军的旗标,船都不敢往外开。 陆上作战,马步并行,名将很多。上杉辉虎武田晴信那样的名将小平太都已经见识过了,可是在太平洋近海、濑户内海和内河作战,说句难听的现在日本能有几个比他安宅冬康强的!人家安宅船都是拿他苗字命名的,可见一斑。{也许有一位,还是大家不熟悉的,叫宗像氏贞,北九州宗象众头领,长期跟随大内氏作战,曾在严岛合战时对陶晴贤谏言防备伊予三岛村上,但是结果么还是凉了。} 这位历史上的结局大家都知道,小平太当然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而且这么猛的人,竟然连一本什么安宅水军战船要法之类的水军作战书籍都没留下来。{不用怀疑,安宅冬康文化素养非常高,汉文汉诗水平很好,写本书肯定没啥问题。} 小平太看日本的那些战船,只有呵呵两字而已,可是我不用比你强,我只要不比你烂就好了。大家都是这些桨帆船,小平太对这种水军战法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如今面前有个巨佬,说什么也要去拜访一下啊。 心下定计,连忙吩咐辰三从包裹里拿出一串钱和两枚小判金。 然后赶忙走到械送安宅冬康的队伍前,两名开道的足轻当时举枪作势就要打上来,小平太大喊了一声且慢。然后立马给两名足轻递上一把几十个钱,全是锃亮光新的山内制永乐钱。 看到了钱,那两名足轻却没有去接,而是打量了一下小平太一行人,然后询问小平太的来意。 小平太当然是为了拜会这名不仅勇武非常,而且文化素养极高,被称为“茶匠”,和歌、茶道、绘画、汉诗无一不精,同时宽博仁厚,忠恕爱士的安宅摄津守冬康啊。 小平太说明来意,一名足轻回去禀报,那名足轻找到一名骑着马的武士,指着小平太一阵叽里咕噜,这名领头的武士看了一下小平太,很快下马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摄津守。” “心下不忍,名武士怎能如此形貌暴露于野。”小平太肃容清音,颇为正义的对那名武士说道。 那名武士听到小平太一番义正严辞的话之后,面有不忍,他明显是同情于安宅冬康的,于是命令队伍停下休息。然后挥挥手让小平太去拜会安宅冬康,自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小平太一看这位的模样就知道赌对了,安宅冬康在三好家内果然是风评很好的宽厚仁慈之辈,颇得三好氏武士的推崇,用维护安宅冬康的说辞果然打动了这名武士。 那名武士说罢就要转身找个平坦的地方坐下休息,小平太赶忙悄悄把两枚小判金塞给那名武士。倒不是贿赂什么的,人家给你行方便总要感谢一二,“略作茶酒之资,万勿推辞。”那武士看到两枚将近十两的金判略做了做推辞,把袖子拢了拢,缩手把金子收了进去。 “多谢!”拱了拱手,小平太带上几个随从,走到安宅冬康身前,阿吉和辰三把小平太拿出的铜钱分散开来,一一递给押解和扛运安宅冬康的足轻。 然后求得他们把安宅冬康手上的捆绳解开,周围押解的人包括那名领头的武士都收了小平太的钱,看小平太没有什么要劫人的异动,于是都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安宅冬康揉了揉手腕,甩了甩麻木的膀子。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看向一脸人畜无害微笑的小平太。“不知贵介?” “信州山内氏部将、江尻城代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有幸拜会安宅摄津守。”小平太微微低头致礼,用一种略带景仰的语气叙述道。 “我不过是一介戴罪之人,不必多礼。倒是弹正好大的名声,我这个濑户内的水夫都有所耳闻啊。”安宅冬康听到小平太的名字倒是有些许惊讶,毕竟一名山内氏的高级武士居然出现在和泉国的地界上,这不是什么常有的事,于是他好生上下打量了小平太一番。 “自亡父不衅,出仕以来,前后转战,薄有微功,不值一提。不知摄津守何故至此啊?”小平太当然不是自傲的人,人家近畿霸主、幕府管领代三好氏的笔头家老什么身份?这位有的是好眼力,小平太这时候表现不好,指不定落下自负的评价。 “兄长日益狠戾,自二兄战死久米田之后,偏信奸佞,我身为辅臣自然不能坐视,只好豁出性命强谏罢了。”安宅冬康说起这个似乎勾起了伤心事,他与他的兄长三好长庆感情极深。 他们的父亲三好元长年纪轻轻就被细川晴元弄死,当时安宅冬康不过才八岁而已。整个阿波三好氏一大家子连个成年男人都没有,孤儿寡母。三好长庆以区区十四岁的年纪挑起眼看着要凋敝下去的家业,照顾自己这么多个弟弟妹妹,安宅冬康当时还留着鼻涕呢,他的印象里那位勇名响彻近畿的父亲的样子只剩下一个浅浅的模样。而三好长庆这位长兄才是真的如同父亲一般,辛辛苦苦把他们这些弟弟给拉扯大。 如今三好长庆开始偏信自己的女婿松永久秀,委以大和国攻略重任和三好本家内的zhèng quán。安宅冬康怎么看得下去,四国根基由于三好实休{三好义贤}和十河一存的先后去世,日益混乱。三好长庆却日渐沉沦,不显近畿霸主的雄风,让安宅冬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今这位强谏三好长庆,被松永久秀污蔑对三好长庆心怀不满,然后一顿好打被勒命回国自省。 小平太虽然大致了解三好兄弟的结局,但这位确实是可惜了。不说他在水战上的水平,其他才能也很突出,为人又和善。但是过不了多久,由于种种原因,他就会被冤杀。三好家的最后干城会随着他的冤死而崩塌,直至最后彻底灭亡。 听完安宅冬康的叙述,小平太也只能唏嘘一下。然后取出饭团递给他,又把水壶打开。安宅冬康到不推辞什么,许是真的有点饿了,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平太又把一件自己的外衣取了出来,为安宅冬康披上。 安宅冬康拍拍手,自己动手把衣服穿好。 “谢过了!祝愿弹正武运长久吧!”安宅冬康向小平太拱拱手。 然后又被人捆了起来,械送而去。 安宅冬康越行越远,恰如三好家的国势,江河日下。 正文 公方大奠形势急 小平太目送着安宅冬康远去,一开始多少还怀抱着从这位水战大佬手里套点东西的想法。可是真的接触交流之后,深深的被这位满怀忠诚,心思纯净的武士所感动,到最后也没有把什么索求水军战法的话说出来。 等人走远,转向安宅冬康来的那一面,眺望着远方摄津国内的芥川山城、越水城和饭盛城,这代表着三好长庆历年来的赫赫武功{夺取自木泽长政的本城,然后做自己的居城。}。玄学里那种什么城头上面有五彩帝王气,或者有五龙成云、叠花映彩之类的东西小平太是看不出来的。 除了感叹一句强梁霸道终覆灭,好似风中尘土扬之外,小平太也做不了什么。该死的终究要死,灭亡的由他灭亡。 大内氏在几十年前大内义兴时代是号令天下{或者说近畿西国}的天下霸主,甚至强大到直接推动将军的废立。细川氏在细川政元时代势力遍及畿内诸国,拳打管领畠山氏,脚踢睿山延历寺,甚至早早出现了统一天下的气象。 再看看现在,大内义长{大友晴英}和细川晴元如今都已经被攻杀{大内辉弘之后也会被攻杀,杉重良也会被攻杀,大内的嫡流彻底断绝}。父祖几代人斩荆棘,曝霜露留下如许庞大的基业,全部都做了他家的垫脚石。{虽然大内是因为陶晴贤叛乱,细川是因为政元喜好修验道不娶老婆生孩子,导致三个义子夺位。} 三好氏就是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大浪淘沙,沙子终究是要被淘洗掉的,最终整个天下鹿死谁手,此时尚未可知。但很明显,三好氏已经提前退出了争夺天下的这盘大棋局。 等进了京都,小平太猛然听到了一个沉重的消息。先代公方殿下,一辈子逃难在外地时间比在京都御所时间还要长的室町幕府第十二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晴公薨了。{晚死几年,反正没出过场,让他的死发挥一点余热,推动一下剧情。}幕府和朝廷都极近哀荣,法名万松院晔山道照。官位从三位权大纳言,预定追赠从一位左大臣。 虽然这位将军一辈子几乎没有一天是顺心的,半辈子都在liú áng逃难。所依靠的尽是一些希望扯着他的虎皮争权夺利的混账枭雄人物,连一场正紧的继任仪式都不能给自己的儿子举办。据说最穷的时候只能每天两顿粥,不过三十九岁就在对恢复幕府权威的失意中死去。 可是足利义晴他毕竟是经过tiān huáng下旨任命,四方有力大名承认的天下共主,室町幕府这面武家栋梁的大旗还是没有倒。何况他还有一个英武睿勇、气量恢弘的好儿子。在足利义辉的努力下,很快安芸毛利氏、出云尼子氏、丰后大友氏、萨摩岛津氏、宇都宫氏{伊予流,区别丰前和下野流}、越前朝仓氏、武田氏{若狭流}、南近江六角氏、北畠氏{伊势流}、尾张织田氏等相对较近或者可以海路通畅的大名已经全部送来数额不菲的奠仪。 远国的畠山氏{二本松流}、会津芦名氏、越后管领上杉氏、奥州伊达氏、奥州葛西氏、北畠氏{浪冈流}、能登畠山氏、常路小田氏等大名家也都在半路上了。 但是足利义辉要大办自己爸爸足利义晴丧礼的要求遭到管领代三好长庆所任命的京都所司代松永久秀的强烈kàng yì,足利幕府在足利义辉手上日益增长的威势{名望}让这位极度警觉。 本来这位京都所司代就觉得在京都的许多政务难以有效推进,总是受到或明或暗的抵触和对抗。摆明了就是因为京都是幕府将军所在,人家将军殿下对京都还是有几分掌控力的,你一个京都所司代如果不能和将军好好配合,自然在京都就处处掣肘。 但是不管是松永久秀,还是他背后的三好长庆哪里肯放下身段去求得将军的支持和谅解。还不是仰仗着手里强大的武力指望京都在他脚下瑟瑟发抖,但这谈何容易。 于是幕府足利义辉和管领代三好长庆的矛盾就绝不可能调和,为了贯彻三好长庆的意志,松永久秀肯定是要打压足利义辉的气势,和幕府方面对着干的。 从某种方面来说,足利义辉确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底牌,如果再通过举办宏大的丧事彰显幕府的权威和有力,对于三好氏在畿内的统治必然不利。由此松永久秀与现任公方足利义辉不管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已经势同水火,朝廷公卿和幕府高家们几番往来调解也无法获得平衡。 足利义辉已经正式下达了亲笔所书的御内书,从属于公方的使番飞蹄四出,要求五山五寺以及畿内各宗门各寺院即刻起为将军的父亲大办三十六日的往生fǎ huì,要求上万的僧众全部为他父亲祈祷。 于是畿内庞大的宗门势力由于将军的御内书,{五山五寺所有的宗门主持都由将军任命,如果不从,可以即刻换人,这是所谓的公方所领山门公人取缔权。当然一般而言将军是不会真的对寺院要杀要剐的,除了足利义教。另外松永久秀曾经火烧东大寺的大佛殿,与宗门势力也是水火不容。}立刻开始为足利义晴举办盛大的往生fǎ huì。 于此对应的,松永久秀已经命令信贵山众三千人和三好氏京都警备众二千人沿皇居和御所街道严厉戒严,勒命京都内大小人户不许举丧,一经发现,即刻逮捕。整个京都此刻风声鹤唳,幕臣伊势氏、一色氏、三渊氏、大草氏、和田氏、仁木氏已经举兵二千余人紧紧围绕着御所,在公方足利义辉的指挥下,要与松永久秀做殊死一搏。 小平太听了消息,又惊又急,急忙赶到畿内的山内邸。果然如果预料的一般,邸内已经只剩下两三个看守的仆人了。所有留守的山内武士足轻已经全部赶去御所救援将军了,形势此刻已经到了最紧张的状态。 正文 松永久秀登御所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却比成千上万活着的人还要精彩。 街道上的三好军好歹还不随便抓人,即使是明显赶去御所的各地武士足轻。松永久秀与足利义辉双方之间,似乎还保留着最低限度的克制,不到最后关头,还不彻底撕破脸皮。 小平太哪里还能顾及到这些事了,出了山内邸,赶到将军的御所,只见无数头绑白绢的武士足轻紧紧环绕在院墙外。御所内高高飘扬着天下武家至高权威的足利二引两马标和纯白的布幡。 等到获得守门士兵的允许进入御所,御所内早就换了一番景象了,原本充满风雅的庭院驻满了士兵。廊榭庭庑来来往往的都是擎枪佩刀的武士足轻,曾经亭亭漫步的京都女侍一个也见不到了。 至于应当精美绝伦,阔丽壮大的花之御所在战乱中早就和这个室町幕府一样破败颓唐了。原本应该用顶级的京唐纸糊俵的障门看着就不过是普通的和纸随便装裱。门柱的朱漆也是斑驳不堪,甚至有些地方早就只剩下晦暗的木色。 但是如今纯白的木棉布一层又一层的装裹着大殿,与有些破败的大殿倒是相得益彰很是辉映。直接把整个御所的气氛烘托得悲哀至极,加上外面松永久秀的重重威逼,一种油然而生的哀兵必胜的信念更加坚定。 御所大殿门口高搭着布篷,好在没有什么香烛纸钱的云烟绕雾,故作神秘。再走近看,分列两边,一面是刀枪出鞘的士兵,一面是唱念佛经的僧侣神官。士兵们默默无言,纷纷擦拭着刀枪,检查着盔甲,把头盔戴上又脱下。僧侣神官们倒是一个个念念有词,超度着往生的足利义晴,在京都和山门做对的人总要些不怕死的勇气,他们才不怕被战火卷入。 这种奇怪的配合就这样不遮不挡的映入小平太的眼帘。 在侍者的引见下,穿过重重护卫的门廊和外间,小平太见到了一身玄黑直垂,不着盔甲,面容威仪有哀色的足利义辉。数十名老老少少的幕臣跪坐在他的下手,还有几名几岁到十几岁的小孩,男男女女的被侍从带着在旁边哭哭啼啼。 殿内的气氛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和京都此刻的局势差相仿佛。除了几个还小的孩子在哭之外,其他的大人虽然面有哀荣,但更多的是对当下京都局面的忧虑和不安。终究幕府的实力还是不太够,和三好家这只庞然大物对比起来,虽然不至于米粒之光相比天空皓月,但也强的有限。 小平太看了这幅样子,心里多少就有数了。整了整衣襟,把耳后的几根头发好好的捋进去,让自己显得庄重一些。 “足利一门众、御相伴众、信州山内氏羽林中郎将配下、远州江尻城代、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前来致哀!”侍者高声的通传。这回头顶上冠的都是山内义治的名号,一位十万贯豪强大名的名号总比小平太那一串已经死鬼的便宜祖宗来的有力,能够镇住场子吓住人。 侍者的通传声刚落,小平太赶忙敛容,小步快走上前,大礼跪伏下来,假装哀痛的不能自已,向那名已经死了却一样能搅动天下风云的公方表示哀悼一下。 然后再起身,大礼向足利义辉跪拜。做足了表面功夫,给足了足利义辉面子。 “山内羽林代代忠悃于幕府,真是有心了。”{他以为小平太是被山内义治派来给足利义晴奔丧,并且声援自己的重臣。}足利义辉面容平静的让小平太起身,并夸奖了一下山内义治。 “主公听闻先公方英年薨逝,心中哀恸万分,若非国事纷乱,难以脱身,必然飞马亲至。”小平太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毕竟小平太确实碰巧到了京都,也的确来了这座花之御所。而且山内义治作为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听到他们足利家的前代大家长去世了,肯定是要派人来的。 小平太这边先应承下来,反正足利义辉图的也是壮一个声势,并不是要小平太真的去干点什么。小平太只要等后面山内义治派得奔丧人员来了,和他通个气就行。 “山内家有这份心便好,羽林的忠心我素来知晓。”足利义辉点点头,表示知道。他果然在意的是这个态度立场问题,并没有要求更多。 简短的接见很快就告结束,小平太顺势退下。除了大殿,到处转悠了一圈后找到留守京都的山内众士兵,又把前后情由全部了解了一遍。对京都此刻的局面和动向更加了解,做到心中有数。 山内众这四五十人本来也是被急忙征召进入御所协防的,来这个御所不过区区两日而已。以前山内义胜做相伴众驻留京都,如今山内义胜不在,他们内部还差点产生混乱。如今小平太来了正好有了主心骨,纷纷表示全听小平太吩咐。随时准备和逆贼松永久秀决一死战,为山内家奉献牺牲。 哪里用得上奉献牺牲啊,这一仗按历史来说应该是打不起来。足利义辉的死前那么壮烈,但凡了解点日本战国历史的人都对那句:“五月细雨露还戾,且寄吾名dù juān翼,翩然上云霄。”耳熟能详。人家是一人力战三个小时,刀钝才壮烈的。 可是这外面波云诡谲,形势紧张的让人根本看不清。连小平太都不能确定足利义辉会不会提前领便当退场,还是要等以后再领便当。 让山内众人安心守御御所之后,小平太准备发挥特长去其他各家忠诚于幕府的武士队伍里打听消息。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高昂的通传,“京都所司代松永弹正已到!” ??? 松永久秀亲自到敌方大本营来了? 小平太赶忙去看,只见一名身材算得上这个时代的伟健武士,大约五十岁上下,一身素色的吴服,没有侍卫和随从,昂首挺胸的从御所门外走向大殿。 路过那个供奉着足利义晴牌位的大布篷,小平太发现这位的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丝讥笑,但是很快消失。 “zhà dàn人”松永久秀登场了! 正文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松永久秀起码的礼仪还是知道的,他在大殿外静静地等待使者的通传。小平太则在人群里阴仄仄的观察这位行下天下三大极恶之事的弹正,真的是,偏偏还和自己同样的官职。 松永久秀明显是不耐烦等待的,但是双方并未完全撕破脸,甚至这个幕府能回京执政还是三好长庆允许的。毕竟三好长庆制霸畿内的大义名分就是管领代的职位,在畿内这种重名分的地方,没张虎皮还真特么混不起来。所以他也只好在廊下硬站着,不知道公方是真的不想见他,还是纯粹的为了晾他一伙儿,反正松永久秀这一站起码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这时,一名将军的侍者急急忙忙的找到小平太,对他说将军有所相召速速进殿,小平太一听将军有急事只能赶忙过去。从大殿侧后避开正门的松永久秀进入廊间,几名侍从不由分说给小平太换衣服。换上了一身不太合身的直垂礼服之后,又将一柄象牙笏递给小平太。 然后几名侍者匆匆引导小平太从新回到殿中,在足利义辉略有一丝焦急的神色中被安排坐在右手边第三席的位置。其他的幕臣和各地大名的使者也纷纷换上庄重肃穆的礼服,按着引导的次序分排做下。 数十人济济一堂,蔚为可观。 这之后足利义辉才通传允许松永久秀进入殿中,随着一声声的传奏,松永久秀大步流星的进入殿中。 松永久秀根本就没有用正眼看跪坐在殿内的诸大臣使节,草草向高坐于殿上的足利义辉礼拜了一下。不等足利义辉开口让他起身,他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 “先公方哀荣已备,不应当再行奢侈之举,武家当克勤克俭,过犹不及。”这话说得,表面上是劝说足利义辉节俭的举办足利义晴的丧礼,实际上就是告诫足利义辉不要忘记傀儡的身份。不要真的把自己当做天下共主,三好家在阿波还有一位足利义荣可以利用呢。 这么一句毫不遮掩的话说出来,殿上诸人纷纷看向足利义辉。这简直已经没有一点尊卑体统了,赤果果的蔑视这个幕府的权威和体面。小平太坐的比较前,明显看到足利义辉袖子下面的手青筋都握的透过薄纱露了出来,虽然表面上还是没有愤怒的样子,心里面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 “幕府之事,我自处之,不劳松永弹正挂念。”足利义辉表面淡淡的说道。 “我主三好修理身为管领代,命我抚理京都大小庶务,自然不能见京都百姓劳于工役和加征。”小平太心想你们天打雷劈的三好家打进京都没见少收一点钱,足利义辉发动町众休整一下发丧沿途的道路就是劳民伤财了。还搬出三好长庆这尊大神来威胁足利义辉,让他不要自作主张。 两个人在大殿内不动声色暗里激烈的交锋,各位幕臣也插不上什么话。松永久秀毕竟膀大腰圆,身底硬气,背靠三好长庆这棵大树。足利义辉手底下拢共二三千人,全部家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慢慢的言语上的交锋就开始显出颓势。 小平太一看这可不行,堂堂的幕府将军怎么连这点小小的牌面都没有了。要是被松永久秀随随便便给喝住了,那别说有多丢脸了啊。 于是不顾礼仪,突然站了起来。“不知松永弹正所任何职?” 松永久秀一看是一个以前根本没见过的生面孔,但小平太不过二十多,在他眼里大概是哪家乡下源氏领主家的儿子【注1】,这回来奔丧而已。 “在下乃是京都所司代,奉命抚理京都。” “既是京都所司代,又是何人任命?” 松永久秀仿佛看一个傻子一样,“自然是我主三好修理殿下所任。” “你主三好修理何职?” “幕府相伴众,管领代【注2】。如何?” “你也知你主三好修理是这幕府的相伴众,管领代?你不过一介臣下之臣,狼行狗形之辈。不过仰仗你主三好修理之威势,狐假虎威,竟敢在公方殿下面前狺狺狂吠。是何居心!”小平太用笏板直指松永久秀。 不等松永久秀开口回答,“若今日北山殿鹿苑院在此,你这等宵小之辈何敢造次?不忠不孝之徒,无耻无信之人,我恨不能生啖你肉,寝皮抽骨。” “你是何人!敢在这殿上放肆!”松永久秀显然是怒了。 “我乃藤原北家闲院流,三条公宣分支,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姊小路宰相末裔,姊小路金吾中纳言之孙,姊小路金吾少将从子。信州山内氏部将,江尻城代姊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小平太清华高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一介冒名篡贰之辈,也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松永久秀在京都任职,怎能不知这姊小路氏清华高选,根本不会在信浓有一门这样的亲戚。{孤陋寡闻了吧!} “辱我家门,恶逆凶贼!”小平太把袖子一撩,直奔松永久秀而去。 此刻整个殿内除了足利义辉身侧的近侍持着一把童子切安纲,殿内其他人身上连个刮胡刀指甲刀都没有。松永久秀看小平太瘦竹竿一样又矮又小的身材,也不躲闪,他也是战场上冒死搏杀过的人,哪里怕小平太这种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愣头青的人。 小平太抽出袖子里的象牙笏板对着松永久秀的门脸就是狠狠的一击,事实证明有武器和没武器确实大不相同。打群架的时候,除非你武艺超群,不然拿个板砖,拿个啤酒瓶,甚至拿个折凳,也绝对比空手好。 松永久秀看小平太不过是一块细细窄窄的象牙笏板,根本不去挡,伸手就要掐小平太的脖子。哪知道这块象牙笏板看起来不堪一击,实则端的是坚硬非常,小平太又是奋力一击。当下就把松永久秀的头脸打的鲜血横流,眼冒金星。 松永秀久惨叫着仰面倒下,用手捂着头脸,哀嚎不已。 这不过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其他人哪里反应的过来。等看到小平太仗着身强力壮,手里有武器把松永久秀打的满面鲜血,在心里都连声叫好。 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关心的样子,赶忙去把松永久秀扶起来。 “竖子,早晚取你性命!”松永久秀被人扶着送出了大殿。 “引颈以待!” 【注1】:比如常陆小田氏,万贯的名主而已,但就血缘来说,却是足利义辉的从兄弟,身份一点不低。 【注2】:前文提到细川晴元被三好长庆幽闭而死,三好长庆克制畿内的管领代身份来源于拥立的傀儡管领细川氏纲,这位也干不了多久,最后会病死。 正文 千岁丸出家入道 一场好戏落幕,满头满面鲜血横流的松永久秀被人连拖带扔给送出了御所。当然他也没有作出破口大骂之类的丢份的事,但是那股子恨意很远了还是能感受得到。 足利义辉整个人好像夏天吃了冰西瓜,冬天喝了热酒酿一样,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多满意了。连带着不好看的小平太在他眼里都变的顺眼英武起来,这么深刻的印象,小平太算是彻底被足利义辉划进“自己人”这一栏里面了。 足利义辉站起身来,满脸赞赏的说了一句“弹正真义士也。”然后就匆匆去联络六角、武田、波多野各家的使臣,他心里也清楚这时候不能退让,咬着牙硬挺着也要把权势抖起来,必须要保住室町幕府还有自己这个将军最后的威严。 小平太和其他幕臣武士恭送足利义辉离席,几名幕府的政所武士纷纷向小平太抱拳行礼,表达自己的敬佩。其他的人虽然没有对小平太表示什么,但是心中多少都对小平太下了些正面的评价。 在几名侍从仰慕的眼神里,小平太脱下溅满了松永久秀鲜血的束带礼服,以及那个同样沾满鲜血的象牙笏板都交给足利义辉的侍从们。一名侍从递上了一块沾湿了的木棉布,让小平太擦拭手脸上的血痕。 “代我向公方殿下请罪,不慎脏污了些污秽在上面。”小平太随意擦了擦手,对这些许血迹表现的毫不在意,显示自己也是战场上冒死搏杀过的武士。然后向殿后足利义辉离去的地方拱拱手告退,几名侍从也向小平太致礼。? 小平太走回到山内众的小小营地,小平太在殿上怒斥松永久秀的光辉形象此刻已经在御所内的公方军队中传扬。刚刚松永久秀气势汹汹睥睨群雄,一人独骑闯御所。结果最后头脸俱破,鲜血淋漓,被人像狗一样丢了出去。那可是大快人心,使得各位山内武士满眼都是小星星的看着小平太,各种溢美之词。 小平太刚刚骂是骂爽了,打也打的很痛快。如今后怕是没有的,但是人家松永久秀在京里毕竟五千人马,自己这边满打满算才四个人,真正能打的只有金井明五郎一个,这样子想脱身可能就困难了。总要想个什么办法,以策万全。 当然啦,现在只要小平太呆在这个花之御所里,等闲三好家派个三五千人根本打不进来。不过想要出门的话可能暂时不成了,忍耐几日再说。 外表风平浪静,内里暗潮涌动的双方对峙了四五日。畿内的山门公人{就是各位大和尚啦}陆续领受将军足利义辉的御内书,带着僧众和护卫先后来到御所,fǎ huì弄的越来越大。 畿内的各大宗门根本不怕你一个松永久秀【注1】,这等跳梁小丑,在这些根深蒂固信众千千万的大寺院眼里就是个上串下跳的臭虫。当年本愿寺号召力算厉害了吧,山科御坊一把火照样给你烧的干干净净。足利义满纵横捭阖混一日本,把室町幕府推向繁荣鼎盛,结果人家大和尚根本不怂你,抬着春日大神的神龛上街,足利义满的赫赫威名对他们一样毫无办法。 不过最最重量级的兴福寺半个当家人,一乘院门迹一乘院觉誉大和尚【注2】说是已经病得就要去西天极乐净土见佛陀了,躺在床上起身都很困难,这回只能让徒子徒孙代表自己来表一表忠心了。 听到了这个对别人来说可能很悲痛,但对小平太来说超级利好的消息,小平太心生一计,赶忙去求见足利义辉。 足利义辉这几天简直焦头烂额,南近江六角义贤方面倒是很积极,说保证先拉五千人到接近京都的坂本地方,但是也不会再多了,他也要防备北近江的浅井长政,仅凭这点人来支援足利义辉肯定不够。 本来细川氏大旗还在的话,只要细川晴元开口,凭他的面子呼啦啦起码两三万人和玩似的就能拉来,如今细川晴元完球了。他儿子还满地爬,屁的威望都没有。傀儡管领细川氏纲还被控制在芥川山城,别说带兵来救了,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根本一点都指望不上。 至于波多野晴通就很不凑巧,明明四十来岁,按理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居然也病了,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爸波多野植通在他这个年纪正是在畿内大发神威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倒就倒,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小平太看他和几位亲近幕臣正在商议从哪儿拉援兵,虽然形势上敌我表面还在对峙当中,但力量总是强大的好。 “听闻权僧都一乘院觉誉大和尚病重了啊?”“似乎确实如此。”一名幕臣代替将军回答。 这些山门公人的取缔权都在足利义辉手里,每次门迹继承都可以弄上几百上千贯的款子,是幕府的一笔大收入。觉誉只要死了,不管谁上台,都要给足利义辉送一笔钱,这是惯例。 大家一听小平太提这事,也觉得又可以弄几个钱去招募点浪士杂兵。不过人家还没死,足利义辉也没那么猴急。他不明白小平太提这事干嘛,总不会眼皮子浅的为了这点钱过来一趟。 “听闻殿下尚有几名幼弟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嗯?嗯!嗯。”足利义辉立马反应过来了。 “快把千岁丸唤来!”几名幕臣也喜上眉梢。 小平太估计了一下,这位千岁丸大约就是后来的足利义昭了,倒是又要按着历史轨迹去出家做大和尚啦。 【注1】:虽然松永久秀在大和国的攻略中将兴福寺筒井氏给打的丢城失地,但是筒井氏不断的在后方进行广泛的“游击战”,导致松永久秀根本就从未完全的统治过大和一国。 【注2】:兴福寺的实际首领是兴福寺别当或者权别当,由兴福寺下的大乘院和一乘院的两位门迹轮流担任。所以当上了一乘院门迹就等于兴福寺的半个当家人,上位只是时间问题。 正文 四方风云动京都 看着被召唤进来的十来岁的半大小子,这位圆脸无须,略微有点肉的男孩子就是足利千岁丸。额发尚未剃掉,面容也很稚嫩。小平太不由得想到,要是谁有点众道的种种想法,这位想必是一个极佳的小姓人选。 当然在座的诸位是不会想到这位最后会顶着“穷鬼公方”的名号,搅动天下的风云让织田信长焦头烂额疲于奔命。然后经历了将军们大多经历过的流放逃亡,几乎老死在三备地方,老了老了才被允许回到京都,最后寿终天年。 当然如今这位足利千岁丸在小平太的建议下,马上就要被剃光头、穿僧衣,去过美好的寺院生活了。这种安排也不算给他将军之子的身份丢人了,甚至算他哥哥给他攀的高枝了。【注1】 足利义昭和足利义辉兄弟之间感情到底好不好这事小平太并不清楚,但是看这位千岁丸看他兄长的眼神充满尊敬,大约也能估计出一些。 他们的父亲也就是躺在外面棺材里的足利义晴一辈子就是在逃亡跑路中度过的,足利义晴的将军位置还是因为足利义植失去了大内义兴的支持在tiān huáng登基大典上直接跑路逃亡,然后很幸运的“捡”来的。【注2】生活的颠沛流离让他们两位年轻的时候一起度过了一段并不闲适的少年生活。 虽然因为室町幕府公方的身份,他们不至于受到饥寒之苦和非人待遇,但是那种身份上的认同却很是缺失。等于就是我明明是总统的儿子,大家根本没当我是总统儿子,实际上还把我看低一等这样。心里那个别扭劲,让人浑身不痛快。 再看看松永久秀对待这个幕府这个将军的态度就知道了,不过是表面那点微薄的尊重而已。就算曾经接纳过他们足利一家人的六角定赖、六角义贤父子,对于这个公方的尊重也很欠奉。 现在好不容易幕府出了一位英主,恢宏高量,英武不凡的足利义辉已经出现一丝振兴幕府的气象。远在南国的岛津贵久恭送铁炮,西国安芸的毛利元就送来胡瓜,北国会津的芦名盛氏送来蜜蜡。 越后的关东管领上杉辉虎无时无刻不举幕府之大旗,凋落的奉公众逐渐扩充。即使只是表面的认同,也不可否认足利义辉获得了全国上下绝大部分名主的认同,成为天下武家的栋梁。 在这样一位刚毅豪壮有度量的兄长的护翼之下,他的几位弟弟妹妹很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四面八方的大名连年从地方上进京cān bài将军,颇有四方向化,九土来王的气象。蜜橘、葡萄、梨、杏、桃等水果,纸、笔、绢、榻、叠、衾等生活物品都是仰慕幕府的地方大名按着时节呈送而来。颇让千岁丸感受到了足利家天下共主的气势,加强了他对自己哥哥的尊敬。 千岁丸是肯定做不上将军的,【注3】按照惯例,多的这些男丁都要送去出家的。本来他也是要去做和尚的,这回如果能安排继承兴福寺的门迹的话,简直可以说是要喜出望外了。 计策定下,兴福寺作为兼管春日大社的南都七大寺之一,威势在室町幕府时期一时无两,加上还算是藤原氏的家庙,更加的不得了了。如果先把足利千岁丸拱上一乘院的门迹,然后再凭借将军在京都里帮他上下运作,把千岁丸任命做兴福寺别当。兴福寺数以十万石计算的庄园寺领,以及可以动员的僧兵僧众数千人和虔诚信徒数万人,一下子就可以成为在京都布局的足利义辉的坚强后盾。 小平太只是开了一个头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可供选择的思路,各位久在京都权力中心玩政治玩的溜的幕臣立刻出谋划策,先是派人去大和国兴福寺一乘院觉誉处查看这位身体情况。大和国就靠着京都没多远,快马两天打个来回。然后就是赶紧设法请这位觉誉大和尚把千岁丸剃度,法号都替他想好了,叫做觉庆。再和京内的几家说得上话的公卿暗中联络,让他们也接受千岁丸继承一乘院门迹并进一步担任兴福寺的别当。 tiān huáng和朝廷方面也快速运作,要封足利千岁丸为少僧都的僧官职。足利义辉堂堂一个征夷大将军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很快以上的事情就一一办妥。觉誉和尚一听将军最亲近的弟弟要送来给自己做弟子,喜得病都好了三分,准备勉强起身亲手替这位剃度。 于是很快的京都的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知道公方的弟弟足利千岁丸已经经过幕府朝廷寺社多方面承认运作,就等一乘院觉誉和尚蹬腿,马上兴福寺寺领的数千僧兵就会为公方所用。 这还没完,河内国安见直政和游佐信教原本联合三好长庆打击畠山高政,如今畠山高政被打趴下了。他们和三好长庆的蜜月期也结束了,即刻掀起了大规模的叛乱,河内国几乎倾覆。三好长庆的钱袋子——堺町受到巨大的威胁。 而六角义贤承诺的五千大军也终于开到山城,六角大军沿吉祥寺、梅小路、七条千乘寺、六条中堂寺布阵,占据白川口有利地形。松永久秀五千人在京都已经彻底的被孤立起来,形势完全倒向足利义辉一方。 【注1】:将军家多余的儿子出家为僧是一种惯例,毕竟征夷大将军的名位只有一个,源氏大家长也只能有一个。同时为了防备剩余的儿子有太大的权势,即使出家这些公方之子也不一定能进入那种有庞大地产和僧兵的寺院。比如八代将军足利义政的弟弟足利义视就不是出身大寺院。所以足利义昭能去兴福寺一乘院,可以说是安排的极好,攀了高枝。 【注2】:足利义植是大内义兴上洛一手推上来的将军,肯定得不到畿内当时的霸主细川氏的支持。最后大内义兴回国,他肯定也干不下去了,于是足利义晴被细川高国看中,扶进京做了傀儡将军。 【注3】:按照记载,足利义辉是有亲生儿子的,而且似乎不止一个,如果不发生松永久秀攻杀将军一事。足利义昭的这几个侄儿当中的一位才是下一任的将军,大位与他无缘。 正文 三好氏退让求和 气势上日益高涨的足利义辉很快颁下书状,召集近江穴太众为他的父亲构建宏大的墓地和享堂,同时命令他们为先公方足利义晴建造一座庙宇。 足利义辉一套组合拳,打的松永久秀一点脾气都没有。基本没有花什么大代价,就把京都四面八方能拉拢的势力都拉拢到了自己的身边。 那效果比小平太预期的要好的太多太多,出人意料,简直是完美。再加上河内国突然爆发的战事,似乎老天爷都在帮足利义辉一样。【注1】 足利义辉的大耳刮子一下又一下的打的京都所司代松永久秀的脸啪啪啪啪的响,可是原本因为兵强马壮背靠三好家的松永久秀此刻已经四面皆敌,他完全无力再阻止足利义辉举办盛大的丧礼来安葬他的父亲。 而且天下间各分国大名的使者一一汇聚到了京都,数百人的使节济济一堂。各地的使节看到京都的足利将军还有这么宏大的财力举办丧礼和四面八方络绎不绝亲幕府的援军,京都之内强大如三好家这样的霸主都对他连连退让。 能被派来出席先代公方丧礼的武士哪个不是万里挑一的人精,闻一闻京都里的空气就能够知道当下的局势风向。谁家在京都没几个卧底线人的,忍者有没有不好说,暗桩古往今来不曾断绝。 这些人只是稍一判断,就已经确定了此时将军足利义辉是占据绝大的优势的,腰板非常硬。于是毫不犹豫的,纷纷站到了将军的一面,齐齐声援将军。 等天下第一等的有力大大名,越后管领上杉氏上杉辉虎的家老直江景纲统率五百越后众和黄金一千两的奠仪到达京都之后,将军家已经稳坐胜局。 不仅仅是支援将军的兵力增加了,还代表一种虚拟但又具现的气势。越后大兵早先就造足了声势,指不定哪天就真的上洛了,三好家现在焦头烂额,哪里还肯立刻就结下一个以后会非常难缠的对手。更不要提这个对手既有大义名分,又有摇旗呐喊的小弟。 从这一刻起,京都的局势彻底的明朗化,原本还在不断奔走,准备调停松永久秀和足利义辉的朝廷公卿们都已经不再奔波。大体上朝廷也开始倒向了足利义辉一方,与三好长庆算是掰了。 于是tiān huáng正式颁下御旨,将原本早就拟定好的名位公布天下,追赠先代公方足利义晴为从一位左大臣,把这个追赠给彻底做实了。诏书公布的那一刻起,这个朝廷就也彻底站到了幕府这一边,松永久秀在京都完全站不住脚了。 一直在幕后没有出现的三好长庆已经知道这盘棋下崩了,根本没有什么挽回的可能了。不过好在这次主要丢的是自己“白手套”松永久秀的脸,他自己还是可以一推二五六,完全把责任推给松永久秀,自己出头做个好人。 终于,三好长庆从饭盛城传来消息,以细川氏纲的名义,向幕府献上奠仪五百贯。可能他还是没有抹的开面子,不肯亲自送钱来幕府,拿傀儡管领的皮给自己一个小小的台阶。 和五百贯文奠仪一同来到京都的还有三好长庆对于京都所司代这一职务的具体处理。首先是黜免了松永久秀的京都所司代职务,命他率兵去往河内国镇压安见直政。然后让自己的嫡亲叔叔三好笑岩暂时出来理事,而背锅的松永久秀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京都,带着兵马去河内。 室町幕府的声势因为这一次不见兵戈的交锋而大大提升,足利义辉看到数百名代表着畿内各领和天下六十六分国的武士使臣首度跪拜在他父亲的灵前。足利义晴这位一辈子都在逃亡的征夷大将军,居然在死后享受到了他的祖先足利义满时的威势。 当然站在一旁观看这些武士跪拜的足利义辉内心也非常爽。就和写小说的看到涨收藏了,涨推荐了一样。他做将军的当然是希望忠诚自己大名和武士越来越多咯,一个道理的。 等足利义晴大殡之前,山内义胜也好不容易带着二百山内众终于赶到了京都。本来坐船几天的事情,偏偏界町由于战乱没法发船去江尻了。江尻的船也不敢往界町开过去,非常的尴尬。如此这般,bèi pò选择陆路的山内义胜反而比路更远但能顺风顺水坐船的直江景纲慢。另外就是今川义元的重臣冈部亲纲也一道前来,算是把海道上的两大巨头给集合了。 足利义辉看整个日本基本除了几个菜鸡基本都来了,连三好长庆都很识相的把自己的叔父三好入道笑岩【注2】派来观礼。 大殡当日仅京都观礼的百姓就远远超过五万,无数的武家旗帜飘扬,各地的使者都持旗旛加入队伍。沿着京都的街道,一路送往近江穴太的义晴地藏寺去安葬。 小平太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前前后后又忙了这么久,身心俱疲。幸亏山内义胜前来把他换下来,歇了两天整个人才缓了过来。 然后和忙于联络的直江景纲以及山内义胜才有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越后的乱局已经彻底平定下来,上杉辉虎借势又干掉了两家不服的越后国众,正在恢复下越地方的生产,也许下个月就会发动部分兵力南下上野。 而且在前次北条一揆的时候逃难的安田景广和河田长亲也终于辗转回到了越后,把一概的事情全部弄清楚了。上杉辉虎对今川义元背后捅刀的行为咬牙切齿但是隔得远,还打不到。只能以后再做处理。 不过两个人对小平太在殿上怒斥松永久秀的事情大加赞赏,对于这种恶贼就不该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直江景纲似乎对小平太更加青眼相看。 【注1】:河内国游佐信教和安见直政联合发动对三好长庆的战事在历史上是真实发生的,但是是不是有足利义辉煽动或者策划就不得而知了,这里不妄加揣测。 【注2】:这位据说是三好元长的弟弟,笑岩也是法号,并不是真名。 正文 诸事完毕返江尻 山内义胜这回来了京都就不准备立刻回山内去了,时隔两年,他要来京都尽一个奉公众的义务。同时向山内义治通报京都的情势,做一个联络的纽带。 山内家毕竟是从旧有的封建体系中诞生的战国大名,不可避免的有许多旧体系下的条条框框。是好是坏不去多言,但是少主还长留京都的大名如今可以说是独一份了。如果往前推五十年甚至一百年,那时候京都里聚满了各地奉公众家的子弟,甚至很多领国的守护大名都聚集在京都。 室町幕府所在的京都才是当时天下的中心,是全国权力所集中的地方,一纸谕令就可以决定一个分国的归属。那时候的幕府才是真的幕府,如今就看零零落落的奉公众就可以知道幕府的没落了。 如今的大名们那里还有一点真心实意尊崇幕府的心,按理来说应该由将军任命的守护都是大名们自己家族内传承。大名们更在意的也是自己领地的经营和扩大,社会的风气已经慢慢从维护一个统一的中央zhèng fǔ转变为维持自己一方统治了。 天下的权力已经从曾经傲视天下的幕府征夷大将军手中慢慢的分散到各个领国的大名手中,曾经掌握京都的幕府就掌握天下的zhèng quán的时代过去了,掌握住实际的领地和军队才是掌握真正的权力。 就看看历年来像车轮一样滚上京都的各地大名,哪一个会把少主送到将军麾下奉公的?已经没有了,不存在的。 所以才说山内家是乱世里的一朵白莲花呢,山内义胜不是嘴上喊喊的要奉公,是真的进京来干活的。 至于直江景纲,他看将军安然无恙,威势更甚。也没啥好牵挂的带着兵马回越后去了,越后一向一揆留下的烂摊子需要他这种有理政能力的人去抚理。越后那帮肌肉男让他们去打仗可以,让他们恢复民生可不是强项。【注1】 至于小平太嘛,本来就是要去拜会纲利伯父的。此前在御所里还担心过他们一家的安全,后来想了想就释然了。这是哪儿啊?京都啊!tiān huáng所在的京都呀! 小平太这趟进京就不是为了趟京都的这滩浑水的,只不过时也命也,bèi pò卷进了这里面。还因此大大的恶了松永久秀,间接的打了三好长庆的脸。虽然山内家和三好家远隔山海,但是小平太平白多了一个这么巨无霸的敌人,总觉得得不偿失。 不过话说起来三好家虽然掌控着近畿的大部分地区,即使京都所在的山城国也已经被三好氏的触角所操控。所以应该由幕府任命的京都所司反而由三好长庆这么一个管领代,再任命一个京都所司代。 可就从这次的交锋来看,京都的朝廷和幕府旧势力,仍旧是一条强横的地头蛇,强龙也不一定能压得住。 再加上三好长庆其实和朝廷的关系很矛盾,时好时坏。但是对于在京内攻杀三位以上的殿上公卿这种事,三好家还是干不出来的,如果在野地里杀个把公卿,那杀了也就杀了。在京都里杀一个公卿,啪啪啪啪打tiān huáng和朝廷的脸,那对不起了,一个朝敌绝对少不了。 所以小平太抛开起初的顾虑,认真想过之后,根本就再也没有担心过纲利伯父一家人的安全,人家飘着呢,根本不怕。 而小平太这回去纲利伯父家,人家果然活的美滋滋的。京都的乱局对这些咸鱼公卿根本没有多大的影响,除了几家来回奔走调和的之外,其他人基本属于围观喊666的吃瓜群众。 小平太此来当然是有理由的,说好的要让自己的这位便宜伯父给自己在京都当一个眼线,建立一个消息中转站,把西国和京都的大事小情都传递回山内。 而且纲利伯父最近一段时间是真的越发混的好了,京都公卿们普遍的白白的脸都圆了起来,见到小平太就是贤侄贤侄的叫。小平太先试探了一下纲利伯父最近是不是还是那么的爱好茶会、和歌、诗会。 “今天怎么不见各位殿上家来啊?”上次小平太来,好几位殿上公卿可是和纲利伯父互相唱和,写的和歌还挺“优美”的。 “最近洛京不太平,不能举会,听闻贤侄还和松永弹正起了冲突?”纲利伯父显然也有点寂寞无聊,生活里难得的聊天打屁的机会被破坏了。 “不过是不足一提之辈,到是伯父生活颇受影响啊。”小平太随便应付了一句。 “贤侄智勇兼备,英姿绝伦,自然视其如土鸡瓦犬。”纲利叔父以扇掩面微笑。 “小侄今日来,倒是有些许小事要拜托伯父。”阿吉和辰三听了小平太的话,立刻会意,把背上扛着的木箱从外面搬了进来,小平太示意他们把木匣打开。 纲利伯父早就等着小平太开口了,他看到那两个沉重的木匣,甚至都有一点迫不及待,“贤侄但讲无妨。” “请伯父继续交游各位殿上人,为小侄打听京内大小消息。”小平太话说的很直白透彻,明明白白。 “这两个木匣里有黄金二百两,永乐钱三十贯文。略作举会茶酒之资,望伯父笑纳。”小平太拿出了一笔巨资,纲利伯父听了这个数字笑的都发出声了。 “只需每月月末派遣信重可用的家人将消息送往江尻,小侄正任江尻城代。还可带回些四时的节果回京孝敬伯父。”小平太如此要求。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纲利伯父满口答应。 小平太本次所行最重要的事情就此安排完毕,也不准备在京中继续停留。不过回堺町坐船是不可能了,毕竟和泉河内那一片现在有好几万人在大会战,小平太只能取陆路了。 这么一想到也挺好,反正身上也没钱不怕抢,还有金井明五郎这样的太刀术好手在身边。还能去见见藤吉郎和小一郎兄弟。 【注1】:实际上柿崎景家也是内政奉行,和影视作品或者游戏里的那种刻板的有勇无谋肌肉男的形象大有不同。 正文 信长鹰眼识计谋 今年也是不知道咋回事了,是流年不利还是时运不济。绕着山城国京都一圈几乎都在打仗。 畿内硝烟滚滚,越前的朝仓义景【注1】正在和若狭武田大打出手,近江六角义贤和初出茅庐的浅井长政一触即发。不提河内和泉打成一锅粥,连大和国内都不算太安稳,丹波的守护波多野氏刚死了当主波多野晴通,赤井氏想必又要兴风作浪一波。 总之小平太从江尻来京都的时候顺风顺水,走的时候反而哪里都不怎么通了。似乎四面八方没有一处不在打仗,没有一处不起烽烟。小平太好像就身处于战争这个风暴的风眼之中,脱身不得,无计可施。 可是界町外游佐、安见联军和三好长庆的各路大军打的死去活来,近江的局势尚且还只是对峙而已。六角氏和浅井氏沿着佐和山、高宫、大尾、浅妻一线往来试探,双方还没有爆发最终的决定行合战。 如果愿意绕远路,直接在坂本坐船渡过琵琶湖,然后在若狭的小滨坐船,顺风顺水就能越过能登半岛到越后柏崎港,再走信浓或者是上野回江尻。这条路比较安全,但是几乎绕整个东国一圈,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小平太还是选择放弃。 这么一圈盘算下来,不管是界町的海路还是小滨的海路都不能成行。不是不实际就是太远,还是只能从处处烽火硝烟的畿内挑一条陆路回江尻。 最后小平太判断了一下经过松永久秀势力所在的大和国的风险,还是只得选择近江的陆路,过美浓往尾张去津岛地方坐定期的廻船返回江尻。 虽然路线上的美浓国从齐藤道三被他的好儿子齐藤义龙攻杀以后就不怎么稳定,国人们互相攻杀争斗不休,齐藤义龙居然压制不住。不过好赖美浓国还是在一个大名的领导之下,虽然混乱但多少也有一点节制。 但是就凭领国管控治理这一点来说,齐藤义龙还是差他父亲一大截的。 不过只要不打仗就好走,打仗了沿街抓壮丁的事小平太和阿吉都遇见过。只要发生了战事,不管战事大小,路上的不可预见因素就越多,就越难处理。小平太只能在此告诫穿越的各位,除非你是可以有人护卫的大将,否则遇到战事就务必躲着走。 小平太一行四人等闲来上那么十个八个强人也打不动,说句难听的,山贼?不就是一伙儿败兵和流民嘛。没看见辰三背后背着一把马上短筒嘛,小平太等闲打一两个菜鸡也没问题,阿吉掠阵,金井明五郎刚正面。这个四人小队配备很齐全的,远程近战稳得一狗。 南近江的六角家在分国的治理上是很棒的,由于早早制定的分国法,以及家臣合议的政治格局,使得国内社会局势也很好。小平太不准备去佐和山一带观战的,浅井长政人少打人多,居然还压着六角义贤打,根本没得什么好看的。 就这么沿美影寺川进入美浓国,发现齐藤义龙大队人马无边无沿,居然沿着街道往近江走去。看那个规模起码有小一万,甚至更多。 小平太心想这个日了狗的战国乱世真是无情无义,齐藤义龙好歹是是浅井长政的姐夫,现在居然拉着这么多的人马去捶自己小舅子。不过信长也是义龙的妹夫,他也一样照捶不误,好像也挺正常的样子。 不过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平太看齐藤军上上下下都很疲惫的样子,似乎是已经征战了很久,士兵们的士气也不甚高昂,旗帜虽然还完整飘扬,但辎重却不足数量。 带着疑惑进入尾张国,过了浮野地方,岩仓城的织田信安因为他的大靠山齐藤义龙的大军兵发别处,单凭他自己一个人很难抵挡住南面织田信长的兵锋,于是极为明智的正在坚城死守。 小平太自然是奔着清须城去的,要去拜会一下小一郎他们兄弟两个。 结果到了清须城下町,寻摸了一圈,找到木下宅,又是阿中接待的小平太一行人,他们哥两个又出门去打仗了。这就让人十分意外了,齐藤义龙去支援近江的盟友六角义贤了,织田信胜早就被信长给干趴了,织田信安就是一条臭咸鱼,如今在岩仓城瑟瑟发抖了。三河被今川义元控制着,织田信长也不会有实力去撩拨他啊。 阿中毕竟出身奉公人足轻家庭,虽然还未完全脱离乡下无知妇女的范畴,但也算这个时代里有点见识的女人了,略微啰嗦的叙述了一番给小平太听。原来是织田三郎五郎在守山城勾结齐藤义龙,准备假装受到攻击求援织田信长,然后夹击信长。 不过信长未卜先知,识破了这个有点蹩脚的阴谋。一直在清须城内按兵不动,齐藤义龙的盟友六角义贤又来求援,他便引兵撤退。这下子守山城孤立,织田信长就带人捶上去了。 不过这位织田三郎五郎又是何许人也,小平太一时不太明了。尾张的织田氏一族人数众多,作为守护斯波氏的代官,传承繁衍上百年,和织田信长对着干的大有人在,谁知道是哪根葱哪掰蒜。 既来之则安之,小平太就还是借住在他们家。果然兄弟两个做了武士就不一样,藤吉郎已经是正儿八紧的年俸二百贯文足轻众大将了,小一郎也是年俸五十贯文的足轻组长了。兄弟两个都算出了头,难怪阿中现在整个人都年轻不少。两个儿子都这么出息,肯定精神焕发。 她招呼两个家人生火做饭,好好招待了一下小平太。小平太欣然接受,毕竟在外面奔波了好几天,热汤饭和热水澡都是美滋滋的事。 转天辞别了阿中,小平太直接去了守山城,既然都来了尾张是吧。 【注1】:实际上并不是这位在打,是敦贺众的朝仓宗滴老爷子以及朝仓景纪在认真“调戏”完每年例行的北陆加贺一向宗镇压之后,再去捅一下若狭武田的腚眼。 正文 信长酷烈究何由 尾张的街道平静而空乏,由于与北面的美浓的齐藤义龙和岩仓的织田信安处于敌对关系,尾张越靠近北面的的道路行人越加稀少,道路周边的乡村倒是依稀可见人影,似乎并没有发生战争的样子。 “明五郎,感受到什么不同没有?”小平太有意发问,看着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开路的金井明五郎。 “附近的村落和集镇没有经历过丝毫的乱捕和人狩,齐藤军居然对敌境地方秋毫无犯。”金井明五郎头也不回,回答完之后立刻闭口不言。他反正没必要讨好小平太,他自从被细川chūn gōng推荐出仕之后,至今还是隶属于山内义治的旗本直臣,过上几年积累完外任的经验,回去就能提拔。 小平太听完了金井明五郎的回答,和自己心中所想完全暗合。至于他回答的语气,小平太也不生气,这个人就是这样,也相处好两个月了。小平太也知道他们这种追求武艺境界的人,对自己的情绪管理很严格,尽量要做到不喜不悲。所以没什么好计较的,人家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不过连金井明五郎都在奇怪,小平太也是十分在意齐藤军真是乱世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白莲花啊!居然打进尾张都不抢掠。 一路来到守山地方,这地方在之前织田信胜发动的叛乱当中被柴田胜家给攻破了。城池并不险峻,防守也很难说严密。总之不是什么可以久守的重镇。织田信胜被镇压之后,这里就再度回到了信长的麾下。 这回所见的织田军营地就规整了不少,有巡弋有回报有通传。小平太才在营地外面报上名号,很快呼啦啦的一大票人都到门口迎接。 小平太一看都傻眼了,怎么这么多人,说好的只是拜会一下木下兄弟的呢。 “小平太!所为何来啊?”织田信长人高马大走在最前面,上来一把就搂住小平太的脖子,凭着身高和武力优势好好的蹂躏了一下小平太。 “上总介,透不过气了,透不过气了......”织田信长大笑着把小平太松开。 随后柴田胜家、森可成、丹羽长秀、林通胜等家臣纷纷向小平太致礼。这里面有一多半人还是当年小平太出面求情以后才得以保全性命的,所以多少还是感念小平太的恩情的,对小平太微笑以对。 小平太环而拜之,回了一个礼,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回到织田信长的幕府大帐。帐门口才看到藤吉郎和小一郎举着长枪正在警戒执勤,难怪没有来营门口迎接小平太。 小平太和他们微笑点头,他们两个也很高兴,一起向小平太点头致礼。毕竟几个人是贫贱之交,有一段友谊。 阿吉几个人很快被安置在外面的大营里面,有织田军的阵夫送来了柴火锅釜和饮水大米,几个人就在外面生火做饭,立下一个小小的营地。 小平太则和织田诸将一道在信长的幕府内交流,织田信长似乎本来在和各位武士家臣讨论守山城的各项攻击事宜,中途来接的小平太。 众议认为直接挥兵强攻即可,守山城内不过区区三五百人,信长却有六千余众。这种富裕仗根本没什么好犹豫的,可是信长迟迟还没有下决定。 小平太只是因为友谊,远来是客,才得以列席军议,所以决口不言。 织田信长抬头看向小平太,“小平太,你有什么想法吗?”他突然发问。 “这,不知内情,不敢妄下评论。”小平太推辞了一下,这人家织田家内讧,上次是织田信长身边没几个出主意的人,小平太才多说几句。如今人家将来可以统一天下的家臣济济一堂,小平太还要说什么就是不识趣了,不尊重人家。 “既然如此,明日挥兵决战。权六你先手,大学你次后,五郎三段。佐渡后诘,游弋各军。”织田信长大声布置。场内的家臣轰然应答,纷纷起身告辞出去整顿队伍。 “小平太,陪我走走?”信长系上披风,前田利家持着枪跟在他身后。不由分说,牵着小平太的手往营外走去。 小平太无法,只好一起走出去。另一名年幼一些的信长侍从牵着两匹马跟在身后,阿吉看到小平太出去也跟在后面。 “小平太,据我所知你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吧。”织田信长突然没头脑的开始问起小平太的家庭情况。 “倒也不是没有,京都里的伯父家里还有位兄弟,总没见过,不太熟悉。”小平太认得后爸死的极早,十多年前京都因为战乱和饥荒,发生了大疫,这位便宜后爸就得了瘟疫死球了,纲良叔父只有一个女儿,纲利伯父倒是有一个儿子,很可惜人家仗着年轻嘴皮子溜,不甘心在京都等死,去朝仓一乘谷混饭吃了,并没有见过。 “这些不算。”“那就没有了。”小平太摇头。 “我的父亲是个极为风流的人,我的兄弟姐妹足足二十三人。”信长似乎在感叹他爸爸织田信秀的生育能力。 “武家之福不正是子嗣繁盛,家门广布嘛?”小平太又发现了一位床上骑术一流的大佬,很是羡慕。 “你知道这城内的是谁吗?”信长停下脚步,用手指着守山城。 “织田三郎五郎?不知这位是?”小平太早就从藤吉郎的妈妈阿中那里知道了城内的守将是谁。 “哈哈哈哈哈,他还是我的亲大哥!”信长仰天长笑,似乎是什么开心的事。 “我的亲大哥和我的义兄联合起来要置我于死地,真好啊!” !!! 原来是织田信广啊,不就是织田信长的大哥,织田信秀的庶长子嘛! 小平太突然心疼起织田信长起来,慧眼独具万千宠爱信长的父亲年仅四十二岁伤病交加,英年早逝;令他尊敬,为人保守古板却爱护他教导他道理的平手爷最终死谏;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织田信胜在父亲还没凉透的情况下悍然起兵;美浓的大舅哥杀了自己的爸爸信长的岳父齐藤道三,联合自己的大哥织田信广同谋试图击杀他。 信长不过二十出头,已经遭受了常人一生难以想象的背叛和伤害。 正文 守山漫步论天下 信长的人生充满了各种各样不能想象的经历,明明是亲生的儿子,却不被自己的母亲所喜欢。甚至被母亲联合亲弟弟谋杀,还不是一次。【注1】 娶了一个老婆总算是非常恩爱的浓姬归蝶夫人,可是居然不能生育,这也就算了。毕竟父妻之间举案齐眉,琴瑟和谐就很好,很让人羡慕了。可是关系那么好的老婆却有一个天天想着杀自己的大舅哥,而且大舅哥实力还比自己强。 小平太心想着,信长的人生太曲折了,这简直就特么是一个恶性的死循环。遭到背叛,不愿信任他人,他人遭到了冷待或者歧视于是发动叛乱,导致信长更加多疑更加暴虐。最后还要经历人生中最大的背叛,以至于身死他乡。 虽然背叛在战国属于最最正常的事情,可是那些地方霸主,比如毛利三兄弟,岛津四兄弟。再小一点三村家亲和三村亲成,宇喜多直家和宇喜多忠家。【注2】人家好赖都有可以仰仗依靠能力很强的一门兄弟,唯有信长,弟弟想杀他,哥哥想杀他,实在是命运捉弄。 “似战国这般乱世,需要有人能去终结。”小平太突然看向织田信长。 “这个人会是谁?”织田信长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小平太。 “时势造英雄!”小平太说了一句很没营养的话,并不准备回答织田信长。虽然战国的第一位天下人就站在小平太的面前,而且已经显露出王霸天下的气势,可惜其他人并不知道,毕竟织田信长到现在尾张国都没有统一,谈何统一日本。 “小平太,你但说无妨。”织田信长回头摆摆手,示意前田利家等人停下不要跟上来,然后两个人慢慢向前走去。 “上总介认为天下大名之中何人有染指天下的气势?”小平太感觉织田信长这么问自己不是平白无故的,似乎意有所指。 “这天下间,首推畿内三好氏,但听闻彼等主昏臣奸,看似参天大树,实则根基溃烂,不会长久。” “确实,前次上京,安宅摄津守居然被三好修理勒命械送回国,如此行事,三好氏家门丧乱许是就在眼前。”小平太认为织田信长说的很对。 “管领上杉弹正倒是刚勇英明,青春正盛,但是关东越后处处起火,不知何时才能压制群豪,统率百僚,挥师上洛。”织田信长说了一半,并没有把上杉辉虎的部分人性弱点说出来。 “管领殿下逢战争驰,勇则勇矣。三越精兵亦是天下少见,勇武敢战。但是管领殿下长于军略战阵,却短于控御百僚。”小平太颇为可惜。 “至于其他如出云尼子、丰后大友、越前朝仓、近江六角、甲斐武田,不是距京洛遥远力有不逮,就是实力尚弱不足以问鼎天下。”小平太如此而定下论调,毕竟这些大名家最后全部走向了灭亡,在星光璀璨的战国时代只是留下了一抹印记而已,并不能真正的影响天下的走势。 “骏河的今川治部大辅?”两个人同时想到了这位。 “英明果决,能谋善断,任贤用能,雄踞海道,天下之姿!”小平太立刻下了一个定论。 “明法明伦,克定群雄,广结姻亲,家国根固。出身源氏,天下高门,名高望重,气势已成。”织田信长并不是没有了解过今川义元,人家在三河已经扎下跟脚,虎视尾张。 两个人对视一下,果然英雄所见略同,今川义元才是此刻距离天下人最近的那位。二十二万贯文横跨四个分国的庞大领地,傲视整个海道。对内《今川假名目录》颁布制定,分国之内法律严明。对外继承骏河守护和幕府国持众的身份,努力维持足利同纹众的地位,时刻打着二引两的旗帜,以证明自己的源氏高门身份。 再加上海道距离京都也不是那么遥远,今川义元几乎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所有问鼎天下的资本都已经齐聚,再加上今川义元本人也是少见的名主,又有名宰相太原禅师辅佐。他不夺取天下,谁夺取天下? “我与骏河治部将来必有一战,不可避免。”织田信长早有预料,并不害怕遇上今川义元。 “上总介,今川治部可有雄兵二万二,势如泰山压顶。”小平太不介意吓一下织田信长,反正今川义元的实力摆在眼前,大家都看的清楚,没什么好晦谈的。 “哈哈,江尻城当海道正中,远江国一分为二,该担心的是你家信浓守吧。”信长不以为忤,反过来吓了一下小平太。 当年义元就为统一远江国和山内家在天龙川打了一仗,两军两万多人前前后后打了一个多月,山内家也只是略微战胜而已。 “小平太,你任江尻城代,可要小心些哦!”织田信长继续添油加火,恐吓一下小平太。 小平太当然知道今川义元野心勃勃,只要山内家露出破绽,他绝对会立刻扑上来狠狠的撕咬一口。甚至联合内外反动势力,直接设法把山内家给彻底覆灭也不是不可能。 两个人始终没有细谈织田氏和山内氏的将来,心照不宣。 “走吧,小平太,明日与我一道观阵,看看守山城内我的好兄长是一副什么形状吧。”信长发出邀请。 “不胜荣幸!”小平太拱拱手。 两人骑上马,策马回营。 【注1】:关于织田信长有没有难产这点没有记载,所以不得而知。但是其他情况和郑庄公真的像,完全就是郑伯克段于鄢的日本版。织田信胜的得寸进尺和叛乱野心也和共叔段一模一样,果然历史有其相似性。 【注2】:直家和忠家两兄弟属于披荆斩棘,冒霜曝露一起再兴家门的亲兄弟,关系极为亲近。但是宇喜多秀家和宇喜多诠家这对堂兄弟的关系极为恶劣,最终备中大骚动,宇喜多诠家这个狗贼不惜让宇喜多家灭亡也要去投靠德川家康,他爸爸肯定后悔没把他射到墙上。 正文 信长一鼓下守山 小平太骑着信长的马,并肩回了营地,一路上都在回味织田信长的话。显而易见的是信长已经志在天下了,但是他对于今川义元的评价又如此之高,仿佛认为是宿命般的对手一样。 他们两位又没有交手过,也不知道怎么就会产生这种隔空交戈的火花。难道是命中注定这两个人里有一个必然要死在另一个的剑下吗? 这玩意,搞得和劣质地段某产动漫似的,尽是神神鬼鬼的命运交织。不过小平太都能穿越来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也许真的是老天爷为了让织田信长崛起,特意安排了一个足够分量的垫脚石呢? 小平太刚穿越过来那活儿是有过投靠织田信长的想法的,毕竟天下人嘛。但是战国时代对弃耕逃难的农民有极为酷烈的惩罚,同时一个屁民也没有任何一丁点可能和大名直接对话。【注1】再加上穿越第二天就点兵出门打烂仗了,后来在山内家越混越好,小平太也就彻底歇下了跟信长混的心思。 看如今信长身上那种感染人的王霸之气蓬勃溢发,小平太都在想早知道当初就来尾张搏一搏了。不过如今嘛,还是算了吧,不强求了。 胡思乱想之际,阿吉给小平太递过来一个木盒,原来是木下兄弟刚刚送来了一小盒馒头!没错,十分珍贵的馒头!还是揉了糖做的馒头!足以当作珍贵礼品的存在!【注2】 藤吉郎和小一郎果真是发达了,出手也阔气了,在战场上都能给小平太送馒头了,一送还是六个。虽然不是很大的那种,但也很不容易了。不错不错,今天晚饭有点心吃了。 等大家一人一满碗茶泡饭吃完,小平太揭开盒子,一人一个。至于剩下的两个,明天再说了。 阿吉永远饿死鬼投胎,三下两下吃完,然后开始回味那个甜甜的滋味。辰三比较含蓄,小口小口地吃,用手接着,即使是一点屑也舔干净。明五郎似乎不为这种食物所打动,道了一声谢,就和吃普通的干饭一样,慢慢的吃完,并不太在乎那个滋味。 果然很多人说饭桌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不就是看得明明白白吗。 吃完馒头,阿吉和辰三就去忙活抱稻草铺床,煮开水泡脚的活计了。至于小平太,在等待的时候,就问明五郎对织田军的看法。身处在这个营地里,作为一名旧式的武士,他肯定观察了一番。 果然不出小平太所料,明五郎下午趁着空悄悄打量了一下织田军营。最为精锐的自然是信长本队的七八百足轻众和马廻,人马齐整,甲械俱全。统帅的武士也都有一股蓬勃向上的气势{说的就是木下兄弟,人家肯定有气势啊,一个太合,一个大纳言},可以称得上强兵。 至于其他尾张的领主武士动员来的农兵则大同小异,除了武士身周的些许士卒有点看头,剩下的和越后或者甲斐乃至上野的士卒相比大有不如。 小平太颇为赞同,对明五郎的观感日渐清晰。这位果然不仅仅是只有太刀术了得而已,起码眼光很准,判断也快,做一个区区八十贯文的旗本真是委屈他了。 第二天织田信长军总攻开始,小平太当然还是坐镇中军看表演,和列席的藤吉郎以及小一郎吹牛打屁了一会儿。反正暂时织田信长的本队是不会出动的,这两位隶属于信长的足轻众,也肯定不能上阵。 藤吉郎的学习能力令小平太刮目相看,上次见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步兵队长,统帅二三十个人而已。如今一整队一百五十人的足轻,他为主,小一郎为副。令行禁止,安排有度,阵型严密。 而且他还趁机不断向小平太请教行军布阵当中自己遇到的疑问,除了在实践中自己摸索,还有观察其他将领的操作,他也完全不介意低头向别人请教。小平太脑子里整本的?《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忽悠藤吉郎不就和玩一样嘛。 藤吉郎听小平太纸上谈兵,头头是道,对小平太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圈,感叹小平太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深为受教,小一郎也在旁边默默心记。 等织田信长大马金刀的坐下,几个人才停下。 信长扫视了一下各军将领,突然看向小平太身后的阿吉,不知想起了什么。“给弹正的侍从再拿一碗泡饭来,免得说我招待不周,哈哈哈哈。” 旁边写写画画的丹羽长秀好像想起来什么,停下笔,“一碗怕是不够吧?” 其他将领不明觉厉,上回阿吉在织田信长面前喝小平太的剩泡饭,还舔了舔嘴把织田信长都逗乐了。看来织田信长是记住了阿吉了,如今想起来,又想调笑一下。 小平太那里不记得,“快谢谢上总介殿下。” 阿吉接过那碗汤饭,大声感谢织田信长的赏赐。然后稀里哗啦的吃完,这段插曲才算过去。 织田信长也正容开始按着昨天的计划,发兵攻打守山城。 守山城小壁薄,兵微将寡,没打两个小时。就宣告完蛋了,很快占领城池的士兵欢呼声传了过来。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武士也没有被kǔn bǎng,就这么平静的走进幕府来。既没有战败被俘的怯懦,也没有委屈求生的哀求。平平静静,像是接受了这一切。 “上总介,让权六为我介错吧。” “兄长到是准备好了?”织田信长看着自己的这位哥哥。 “且慢!” 【注1】:屁民和领主还是有机会直接说话的,只要发动了土一揆,而且一揆规模够大,大到大名镇压不住,那么恭喜你,你就有资格和大名说话了。 【注2】:大家应该有发现,不管是哪一部大河剧当中,日本人吃年糕都是在石臼里面拿个木槌直接打蒸熟的糯米打出来的。几乎看不到用石磨磨米粉和面粉的画面,这和日本的石匠技术不完善有关系,所以面粉以及面粉制作的食物具有一定的价值。 正文 善使驱策做强援 小平太一声“且慢”出口,包括跪在地上的织田信广在内都看向了小平太。 大家都在疑惑小平太难到真的是个无敌烂好人吗?上一回也是,柴田胜家一票人起兵要攻杀信长,如此大逆的罪行,小平太是第一个站出来求情的。这回织田信广勾结外国,又想坑死织田信长,这罪过更大。小平太居然还能豁下脸来,向信长求情。 明知不可宽恕的人也敢出来求情,烂好人啊!绝世烂好人!不过大部分织田武士还是一样感激小平太的,毕竟这样有面子有份量还肯求情的烂好人越多越好,谁还能不犯点错。 “弹正,织田家事,不劳费心。”织田信长也很意外,似乎有那么一点生气,连称呼都从小平太换回了弹正。毕竟信胜那次属于内讧,两兄弟撕的再起劲也不过是肉烂在锅里,最后都是他们织田家的。 可是这次性质就大为不同,织田信广个傻批,居然勾结美浓国的齐藤义龙。这个影响就太恶劣了,套用一句大家都熟悉都懂的话,就是等于勾结国内外反动势力,做外国人的走狗了。是个大名都不会容忍的,即使是父子亲兄弟也不行。 “毕竟同为先备后守血脉,再者尾州织田氏家族繁盛,沾亲带故,若得驱策,不譬强援。” 小平太话说的遮遮掩掩,大老粗们是没听懂的。可是信长明显明白过来了。 尾张的织田氏不是一家人,分做织田大和守家,织田弹正忠家,织田伊势守家,下面又细分好几家。如今是织田弹正忠家的织田信长独领fēng sāo,一家独大。 但是吧,织田信秀也很水,他是尾张下四郡守护代织田信友下的清须三奉行之一。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幡城主而已,用了十多年才算彻底摆平了尾张下四郡的其他诸位织田。 也就是说,从信秀的爸爸信定开始掌握权力,到信秀脱颖而出,到信长开始统合尾张。他们这个织田氏的权势才流传不到三十年而已,说是暴发户完全没有一丁点问题。甚至可以说暴发户这个词就完全是给织田信长他们家量身定做的,只不过富不过三代的定律没有出现在他们家而已。 当然啦,信秀的时代就开始篡改自己的祖宗了,直接往桓武平氏的大旗上面靠。可是这玩意压根就没人信,大家都知道织田家的底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神官出身。实在是他们家的家门太低了,三十多年前还是尾张守护的守护代的奉行。虽然后来得到足利义辉的同意得以继承尾张守护一职,但是根子不够硬。 这也就造成了其他尾张织田一族的武士们频繁的起兵和勾结外人试图颠覆织田信长的统治。道理很简单,你织田信长往上倒三代也是一个泥腿子出身,你都当上尾张国主了,凭什么我不行,我也姓织田,难道不够资格? 本来人心就是这样,大家都给斯波家打工,虽然我是奉行你是守护代,但说到底还是打工仔,是社畜。人家斯波武卫家,幕府高门中的高门,是要出管领的人家。那么给他打工,起码混口饭吃,所以大家都是无所谓的。但是斯波家现在完了,幕府都夕阳黄昏了,尾张这么大一个分国的家业,大家凭本事抢地盘,不服就干! 而小平太的意思织田信长明显懂了,织田信广叛乱之后,肯定还会有其他的织田一族起来zào fǎn。如果能把织田信广表面上宽恕了,以后打击分化这些人就能容易不少。 而且小平太所说的可不仅仅是宽恕了织田信广,方便以后。更深层的意思就是以后打烂仗,哪里危险就让织田信广去哪里,哪里难dǎ sǐ rén多就让织田信广去。这就是所谓的“强援”!所谓的“驱策”!【注1】 信长明显已经在考虑小平太话中的意思了,至于这方面的后续安排他似乎还在犹豫当中。没多久,下手的丹羽长秀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殿下!毕竟是弹正的求情,应当通融一二。”大家都惊奇了,丹羽长秀算是织田信长半个女婿【注2】,他居然突然出来求情。 小平太一看这位一直以内政见长,不以智谋闻名的丹羽长秀居然第一个出头。颇有些吃味,这么含蓄的话,丹羽长秀几乎和信长一起反应过来。 信长没有回答,小平太索性不看信长,饶有趣味的看了看木下兄弟。他们两个坐在幕府内的最次席,没有别人注意。可是小平太却发现这两位悄悄地咬耳朵,果然是已经猜出了一二三来了。 不知道木下兄弟会不会出言求情呢,小平太心中暗想。 可是没有等到他们两个,信长的奶兄弟{真是好命啊,因为和信长吃的一口奶,比亲兄弟还亲}池田桓兴很快也出列求情。 这个振动可就大了,毕竟织田信长和织田信胜一个妈生的都不是吃的一口奶,可是池田桓兴就和信长关系这么铁。这不关乎于地位,关乎于亲近信任。 大家一看这状态,池田桓兴都出面了,原本的狐疑就更重了,按理说池田桓兴一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场的,除非他笃定织田信长会宽恕织田信广。 “小平太,便再听你一回。”信长突然开口。 包括织田信广在内,大部分的人一脸惊异,居然成了,织田信长居然真的宽恕了织田信广。 织田信广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会被织田信长所宽恕,看了一眼已经从肃容变成不可查明意义的微笑的信长。 “兄长仍旧担任守山城主吧。”信长挥挥手,让人把信广送了出去,算是彻底了结了这件事。 【注1】:历史上织田信广果然死于长岛一向一揆,虽然具体是怎么死的笔者不得而知,但是笔者个人的推断就是“送死”! 【注2】:巧了,丹羽长秀的老婆是织田信长的义女,说是一个女婿也对,说是半个女婿也没问题。 正文 信长有妹唤市姬 众人散去,小平太也准备退出幕府,信长却不许。摒退了所有的侍从,独留下两人在帐中。 前田利家自顾自的点好了篝火和蜡烛,然后也自觉的退了出去。噼里啪啦燃烧木柴的声音时常迸现,蜡烛的烛火由于没有人剪烛花而忽明忽暗。 偌大的幕府里气氛难以捉摸,小平太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都是干坐着不说话,互相对视,表情淡淡。 信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可是眼神并不是那种脑子里思绪万千的空洞。而是精芒四闪的炯炯有神,虽然没有逼视小平太,确像是在努力的把小平太由内而外由表及里的看一个通透。 小平太并不闪避信长的眼神,读大学那会儿期末kǎo shì zuò bì被抓,全靠和老师对视蒙混过关。在这一点上小平太一点不虚,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看着不动声色的信长。 “听说这蜡烛是你做的?”信长指了指两人之间的那个烛台。这回却是信长先忍不住了,不过他开口所说的却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几年前偶然所得,不足一提。”小平太看信长的心思摆明了就不在这个所谓的蜡烛上,纯粹是为了起个话头。所以也不长篇大论,夸夸其谈。 “听说一年能获利一万贯?”信长看小平太居然如此平淡,反而突然来了兴趣,看着小平太。毕竟这么大的利润,搁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能吹一辈子的牛批,可是小平太却放佛在说一件不相关的事。 “差不太多,略少些,大几千贯吧。不过都是我家殿下的股本,他占的多些。”小平太据实而言,本来这个木蜡就是山内义治占一半左右的利润,小平太个人只有一成而已,剩下的四成是山内武士团太太们的脂粉钱以及纲良叔父的棺材本。 “你倒是个能挣钱的好手啊,山内羽林有你真是福气啊。”信长点点头,他还不至于为了几千贯文要死要活,但是羡慕是肯定的。 四石白花花的大米才值一贯永乐钱,三石半濑户内的白盐也只值一贯永乐钱。一身订做的顶级南蛮胴才七十贯文,一把国友名工打造的铁炮不过十二贯文。小小的蜡烛却能挣来这么多的钱财,这些钱财又将转化成军粮武备,世界真是无比的奇妙。 “上总介一年在津岛和热田所得,怕不是更多吧。”尾张土地平坦,水源充足,物产丰富,又是伊势湾北部的重要港口。账面上信长的领地不过五六万贯,实际上八万贯都评得上。 他爸爸织田信秀仅仅是伊势神宫的修缮就出资四千贯文,财大气粗。和贫穷的信浓群山间的山内义治没有可比性,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尾张随便哪个村子都是上等的水田遍布,而山内全靠一条连川的水种点大米,剩下的都是种种杂粮萝卜的旱地,穷死个人。 “不提不提,战事已毕。小平太你这次来尾张总不会只是路过吧。”“京都变乱,道路受阻,不得已转道尾张。”本来就是因为堺周围好几万人在打烂仗,令人不安,小平太才选择走陆路的。 “还以为你是专程来拜会于我呢。”信长似乎有些懊恼。 “是也不是,既然来了,自然是为了拜会上总介了。”小平太耍了个俏皮话。 “既然来了,就住两天,明日和我一道拔营回清须去吧。”“多谢上总介招待。” 处理完了守山的事宜,信长塞了两个马廻包括他们的足轻进入守山做织田信广的副将与力,并削了一部分领地之后,就算了结了此事。 当然织田信广在此之后会不会再生二心大家就无法预测了,但是信长的戒心肯定还在,就算再不满,织田信广估计也会收起自己伸出来的爪牙,先蛰伏两年再做计较。 大队军马回了清须,信长开了庆功的酒宴,大家尽兴散去。小平太留宿在了木下兄弟的家里,倒也没有什么秉烛夜谈,互诉衷肠。就是叙叙旧,聊了会儿天,大家也就歇下了。好在他们两个有几个钱,新造的家里还挺大,客房就有好几间,不然一下塞四个人还不一定住得下。 第二天大早,信长果然遣人来木下宅请小平太入城。这是应有之义,去城内聊聊也是可以的。 小平太到是没有进入过清须城,而且游戏里他一直是以尾张主城的面貌出现的,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 信长一开始的居城在那谷野城,这是他爸爸从尾张今川氏手里夺来的城池。他爸爸的本城则在胜幡城,间或还在过古渡城。至于现在的清须城,之前还是尾张守护代织田信友的居城。而信长也不会在这座城待多久了,要不了几年他就会搬去离美浓更近的小牧山城。就从不断搬本城这一点来说,信长就与一座城钉到死的各位大名不同。 再回到清须城,这座城和如今许多大名的本城略有不同,他并不是一座依靠山势建立起来的宏伟山城或者平山城,和北面的稻叶山城、小谷城相比,城防上就差了许多。但是居住舒适度上,不得不说还是可以的?。起码该有的日式庭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居馆也颇为整洁。 织田家对于振兴领内的商业流通很是在意,这与他们出身门前町奉行有关,也与尾张地形平坦商路通畅有关。这一特性反应到了他们选择居城上,都是水陆便捷的平城,正如清须一样。 适宜居住的城池加上热闹的城下町,繁荣的往来东海街道的商旅rén liú。颇有几分乱世净土的气象,很令人满意。 等信长坐定,小平太和他聊了几句。他也许是兴致颇高,突然命人把自己的弟弟妹妹给带出来见客。 然后就是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被人领了进来,几个男孩子在前,大约就是织田信包,织田长益等人。 等几个女孩子出列,小平太才恍然而见,一个极可爱的小女孩出现在了小平太眼前。 “阿市,过来。” 正文 顾盼生辉织田市 一见之下,我见犹怜;再见之下,顾盼生花。 年仅九岁的阿市已经有了战国第一měi nǚ的模样,本来就是最为可爱的年纪,加上父亲兄长的宠爱,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你说她是镝落凡尘的仙子也好,说她是出凡超世的天女也好。 小平太看的都呆了,当然只是欣赏的那种。要是阿市十九岁了,那小平太也许还真的会产生一点淫秽sè qíng的想法,可惜阿市现在只有区区九岁。小平太可完全没有那种恶趣味,不是某本历史小说里十二岁就敢直接睡,睡了还美滋滋的rén zhā。 当然不仅仅是小平太看傻了,就是跪坐在稍远处等候吩咐的阿吉他们几个此时也恍若隔世,被这一抹惊艳的画面而惊得说不出话。 小平太很快就回过神来,人家家里没嫁人的妹妹,小平太一个外姓男子一直盯着看不好。日本虽然没有那么严格恐怖的男女大防,但是君子处世,不能肆无忌惮。很快就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孩子,织田家的基因似乎真的不错,没有一个丑的,基本都在平均水准以上,都挺好看。 信长似乎见多了别人这幅样子,他也很自豪自己家的人都这么好看,看小平太几分愣神的样子,不以为忤。反而连连鼓掌,让阿市给小平太问好。 “弹正大人安。”阿市显然没有被他的兄长拘束成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想想也是,织田信长的性格就不是拘束古板的保守派。等于是他带大的的妹妹阿市怎么可能会是冷淡的性子,想想也应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阿市很是欢快的给小平太问好之后,就想换衣服出去玩。【注1】 她先是坐到信长的旁边,帮信长倒了一些茶,假装很淑女的微笑着听了一会儿小平太和信长的闲聊。然后估计是觉得尽到了陪座的义务,轻轻扯了扯信长的裤腿管。信长恍若不觉,把茶杯端了起来,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热气。 “今天有客人在,不可以哦。”信长还没说完,就见阿市的小嘴一瘪,一副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妨事不妨事!市公主{姬/殿下}要想出去,就让她去嘛!她在这儿听这些经济之言,肯定会觉得厌烦的。”小平太下意识的就维护起了阿市。 “小平太啊,我这个妹妹被宠坏了,你看她是真哭吗?”信长显然被他的好妹妹给捉弄过,完全不怕阿市会哭。 再看阿市,果然已经换上了计谋被信长识破的小懊恼,就差一句“哼唧!”了。 只能说,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不管岁月如何流逝,这个世界果然还是看脸的,长得好看的人干啥都好看,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撒娇卖萌。更何况阿市今年才九岁,等过上五六年出嫁的时候,不知道将出落成什么样的měi nǚ。 饶是小平太见惯了大风大浪,小视频女主角起码好两百,至于后世里几个月一换代的女团一年几十个,甚至什么五千年一遇的美少女都见过好几回了,都根本无法和眼前的这个阿市相比。 这时候用那句米粒之光哪比得上天空之皓月,那些整容以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团和所谓“纯天然”的美少女,要是现在站在阿市的身边,羞愧难当是必然的,自愧不如是应当的。 想着以前看过的某些穿越小说里那些主角,净做美梦,一个个的都像集卡牌式的收集战国的měi nǚ。小平太不怀好意的揣测了一下,估计这些作者现实里还是一条单身狗。所以把感情寄托在这个小说里面,让自己能爽爽。 小平太则不敢有这种非分之想,只能摇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都抛去。 自己只是一个山内氏的旗本部将,虽然已经当上了江尻城代,但这等地位距离阿市也实在是遥不可及的。【注2】倒是山内义胜的身份地位能娶到阿市,可人家山内义胜已经娶了上杉辉虎家的公主,根本不可能再娶什么老婆了。 估计阿市的人生轨迹还是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大改变,他会嫁给马上在野良田合战中大胜佐佐木六角氏,从浅井贤政改名为浅井长政的近江之鹰。为他兄长夺取美浓上洛京都的霸业获得一个坚强而有力的后援,然后接着发生种种凄美惨绝的故事,最终死于北之庄的熊熊大火。 小平太想事的时候,信长也没闲着,挥挥手,让侍从们把他的弟弟妹妹包括阿市都带下去。毕竟大部分还都是孩子,几岁的年纪哪里能坐得住,给小平太认识介绍一下,尽到了待客的礼节就完事了。 阿市听到他哥哥信长让仆人侍从把他们带下去的命令,整个人似乎得以解放,又可以出去玩了,不用拘束在这个对她而言有些沉闷无聊的会客的茶室里,背影看起来轻快而明动。 信长看着这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被人送走,点点头,于是又和小平太谈论了一些治国理政中遇到的问题,比如长良川木曾川的沿岸治理,津岛地方商业税的制定和征收,热田神宫门前町的管理与处置。 两个人不知不觉谈了许久,小平太总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有那么一个影子,信长也聊的尽兴了。戎马倥偬的年岁里,有个人和自己扯扯闲话{虽然还是有关国家治理的}就让他很是高兴了。 小平太被信长招待着吃完晚饭,带着些许的愁思退城了。 【注1】:男人们好像进进出出是不需要换衣服的,但是这种武家贵族的女性的衣服往往长拖及地,有些在地上拖着的衣摆超过一米,这种衣服是肯定不能出门的,必然要换上短一些的外套。 【注2】:浅井长政之所以能娶到阿市,最主要的是他占据了北近江的天然优势历史位置,可以策应信长攻打齐藤氏以及六角氏。其次才是那七八万贯的领地家业,不然信长怎么会舍得把自己最好看的亲妹妹许给他。 正文 一言一语断生死 在清须逗留了两日,诸事纷繁。又接受了几位大佬的邀请做客,喝了几回酒,不能再留,还要回返江尻抚理民政,一大堆事情等待处理。 另外就是该拜访该交往的也基本都去过了,以后在战国时代星光璀璨的武士们基本都混了一个眼熟。也别说小平太带着功利性去见人家,小平太还算他们半个“救命恩人”呢。如今又不是去索求什么,只是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谁还没个走背运的时候,提前给自己结善缘。 辞别了很热情的尾张的各位,小平太就往蟹津去坐船直趋江尻。两条腿赶路的滋味不好受,现在又都是泥巴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还是坐船最为便利,最为轻省。而信长借口要去津岛地方巡查,还是准备送小平一程。 小平太上次是准备偷偷跑路的,就怕发生点什么,结果还被人追上来,这次就由着信长十八相送。 而且旅途无聊,有人陪着说说话其实也挺好的。一个人走走停停固然很文艺很小清新,但是人多还是有意思一点。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点东西,渐渐的又扯回尾张织田氏的局面。 “不知武藏守如何了?”小平太问了一句织田信胜的动向。 “尚在末森禁步中。”信长对这个弟弟似乎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能打败第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更何况连原本属于织田信胜方的柴田胜家都彻底倒向了织田信长,信胜方连个拿得出手的武将都没有了。已经是一条翻面不能的咸鱼了,妥妥的。 “可以试之心迹。”小平太还是觉得这位织田信胜是定时zhà dàn,上回觉得这人肯定已经被信长暗中除去了。他都把刀架在信长的脖子上了几乎,信长只要一败,就这条命肯定就丢了。没想到信胜居然还在末森活奔乱跳的活着,惩罚只是不咸不淡的xiàn zhì行动。说好的历史上信长最后杀了信胜,彻底统一尾张织田家呢。 “嗯?”信长继续往前走。 “上总介诈病一场,召武藏守探视,暗中查其动向。”这个也是信长之野望里的剧情了,小平太随口就说了出来。总结来说就是装病,信长还没儿子,继承人肯定只有成年的弟弟,也就是织田信胜。通过这个,来查探一下信胜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会怎么应对。 而且装病这个托词很容易被人接受,这时代人在野外吹个风,也许就得了风寒,也许就卧床不起,如果没遇上一个好大夫,指不定就去见上帝了。红楼梦里王子腾美滋滋的起复进京做大学士,还不是路上感冒,因为没有找到好大夫,结果就死了。信长出趟门,回家诈称淋了雨染了风寒,一病不起,然后弥留之际召自己的弟弟来看看也是很正常的嘛。 甚至可以演戏演足一点,先回城,然后满尾张抓大夫,让他们来问诊,也不放他们走。过个两三天,放出消息,已经高烧说胡话了,眼看就要不行了。最后再宣布让重臣和织田信胜先后来探望自己,准备托交国政种种。以此来看看织田信胜的行状,虽然属于钓鱼执法,但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信长骑着马,继续往前骑了一段路,沉吟了一下,下了决定,一点不拖泥带水的答应了。也许他心里也是在去与留之间动摇,想办法查探一下他这位弟弟的心迹也许正好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而且后来津田信澄【注1】颇受信长的喜爱,证明信长对自己这个弟弟似乎也没有恨之入骨,只不过信胜的反意昭彰,他不得不除去这么一个定时zhà dàn。 再者战国乱世,一个身份亲近,有力的一门众,如果不是忠心耿耿的。那么现实就很残酷了,无一不是掀起反旗,悍然发动叛乱的狗贼。而且由于是内讧,还往往和织田信广一样勾结外国势力一起,最后的结局几乎都是身死国破。所以一门众这个东西,用好了尤为有力,用不好那就是无底深渊。 两个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也许就决定了织田信胜的命运,{其实是一定要死的,倒霉孩子能怪谁。}两个人仿佛谈论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信长也没有把这个弟弟真的视为对手,小平太更是连见都没见过这位织田信胜。但是他的命运从他下定决心要起来争夺织田家的家主之位时就注定了,要么一举成功,杀了织田信长,以后走上一条不知未来的道路,要么就如现在小平太和织田信长的随意交谈中被决定生死。 说完了这么一件事,两个人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似乎liáo xìng已尽,不想再说下去了。也可能是旅途劳累,身体疲倦,不愿再开口了。 当夜小平太就留宿在蟹津附近的一座寺庙内,和信长住隔壁。其实小平太是可以接受住宿屋的,但是信长盛情邀请他来庙里住,小平太推辞不过。结果出乎意料,寺院的客房果然环境优雅,适宜居住。难怪信长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会选寺庙住宿。 第二天正好有去往江尻的廻船,不需要在等日子了。?倒也方便了小平太,可以更快的回转江尻。 辞别了信长,回到江尻,去采办织席机的人手还没有回来,但是工坊已经拔地而起,供织工居住的长屋也已经搭建的差不太多。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而北畠大学更是带领着山内而来的军役众和同心们展开了蔺草田的平整和种植,就等着小平太回来继续第二阶段的指导工作了。 看着大家干劲十足热火朝天,小平太也立刻投入到了江尻的领地建设当中去。 真的一刻也不得闲,玩太阁立志传交完任务起码还能在家睡几天。可现实里那能有什么空闲哦。 【注1】:这位就是织田信胜的儿子,而且得到信长的喜爱。后来本能寺之变以后,织田信孝迫不及待的杀害了津田信澄,时人就猜测他是因为害怕津田信澄凭借信长的扶助喜爱而抢夺织田家的大位。 正文 蔺草贝灰双管下 远江国海岸边泥滩上的蔺草迎着太平洋温暖潮湿的海风和夏季足够的日照,和抽风一样的猛长,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已经超过一米五之多,长势太好,可以让不小心的人在草里迷路。 人工培育的草果然是长得好,就和咱们国家山东半岛的大葱一样。好家伙,那玩意,大葱足有一米四多高,比一个孩子还长得高,好多网友回复小时候在大葱地里迷路走丢。 这人工培育的蔺草也是这个意思,这里是有讲究的,必须注意草种的选育。如果不好好选育草种,种上三茬五茬,这个蔺草就会野草化。可是这家伙即使野草化了也能疯涨到一米以上,所以能被选来做手工业材料的东西,果然有点料的。 而且这玩意还有一个其他的作用,好好维护的蔺草起步一米五高,这时候按古代的说法就是埋伏下一彪人马,号炮声一想,四下里齐齐杀出,直杀的人仰马翻。简直是伏击的最佳地貌,特别隐蔽。 所以古代里很多就在野地里埋伏,也没山坡沟谷也没高树深林。等种了蔺草之后,小平太算是明白为毛野地里随便就能埋伏几千人马了,这草长得人真看不出来里面藏了人。 看来这个蔺草田还能发挥一点“国防工事”的作用哦,小平太心内暗笑,感觉这草都有点可爱了。 留下长得最高最好的一块蔺草自然开花结籽,留作下一茬蔺草的草种。其他的都趁着早上四五点天亮到九点太阳彻底升起来这段时间收割起来,这个也是有讲究的,太热的时候收割,这个草就蔫了。早上收割的时候草嫩、绿、碧、劲,看着就鲜气。 然后就把蔺草脱水,普通的蔺草直接太阳晒两天就可以了,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三角蔺草却另有办法。 直接日晒脱水的,蔺草就会失去原有的青绿色,失去草艺品的那种自然韵味。普通蔺草不讲究这个,反正编编草鞋草袋的,谁穿双草鞋还讲究草鞋要铮亮发绿的,这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能关心自己鞋子好不好看的人也不会来穿草鞋。 那么如何保证蔺草在干燥脱水的处理过程中能保持原色呢? 小平太当然有办法,这就是烘干!用原生的坚厚木板构建一个暖房,在中间安置一个火炉。为了保证不飘灰和防火,还要设置独立的烟道。暖房内的温度不需要太过炙热,三十来度就完全可以了。等于就是直接搬一个冬天用的烧柴炉子,把它烧的更热一些就好。 原理和我国宋代制造暖房在冬季种植反季蔬菜一样,人家可是通过这个办法冬天里卖新鲜蔬菜,在冰封的开封城那绝对的独一份,所以能够获取暴利。毕竟钟鸣鼎食之家也不会在意这么一点钱,肯定乐于花钱享受这个服务。 小平太的思路和这个种菜暖房几乎完全重合,但是利用的方向并不相同。 小平太搭建这样的暖房,是依靠可控制的热力,加速蔺草的脱水。这样的暖房内,捆扎好的蔺草只需要区区四个小时就能够彻底干燥,与此同时,采用烘干法的上等三角蔺草却能够保持收割时的那种天然原色,甚至会更加的美丽。 因为避免了阳光曝晒,所以草茎得以在温柔的环境中失去水分。同时由于人为制造的高温,大大的超过远距离太阳的照射所散发的热量。草茎的脱水过程更加快速,使草茎更加的柔韧。简直可以说是一举多得,十分便宜。 烘干结束以后的蔺草还不能使用,这也有一种脚踏板式的便利分草机,先把蔺草对半劈开,然后再将已经半分的蔺草再对半切开。实际一株小小的蔺草可以分成4条来编织使用。极个别灯芯草或者咸草可以分6条来使用,但那种质地实在不好,一般没什么人种植使用。 然后就是把这些分好的草条按照需要进行编制,熟练的织工使用织席机一天可以编两张榻榻米,织席机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只要练习几天就能熟练运用。只等去美作津山和丰后臼杵的人回来,带回购买的织机,就能开工。 另外在小平太不在的时候,北畠大学已经在江尻港派遣了一名专门的负责贝类收购的与力{估计按日文写就是贝与力,如果这个职务继承到江户时代,估计又是一个光看名字根本无人知道的职位。}。在这段时间已经收购了堆成小山的贝壳,取肉的过程全部是雇佣町内和城下农村的妇女来做,价格极其便宜,一天只要五个钱而已。 而取下的大量贝肉大多经过腌渍或者晒干,成为能够长期保存的海产品。经由海路和陆路向左近各处发售,由于小平太一开始就要求这些副产品可以低价销售,只要有微薄的利润即可,使得这些海产的销路极好。即使是手里没什么钱,吃不起鱼的贫民都能花一两个钱买上不少回家补充蛋白质和盐分。 出乎意料的,计划了这么许多,倒是这个最没在意的处理剩下的贝肉成为了江尻发展计划中首先打开市场,获得利润的东西。而且还可以供应江尻的常备足轻食用,长期食用之后,也许这批足轻的体力都能有所提高和改善,间接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而被雇佣来取肉的妇女们,由于凭空出现的工作岗位,增加了他们的收入。虽然不算太多,但还是大大活跃了整个市场,毕竟一个月一百五十钱,一年就是一贯八百文,小平太当佃农要死要活种一年地也就能挣这么几个钱。这点钱完全够两个人顿顿喝稀不饿死了。 原本只能在家里操持家务或者帮忙农活的上百名妇女的家庭已经首先脱颖而出,来年重修军役帐,这一百个家庭百分百的就能划进军役众。 山内义治的增加五百军役众的政治任务,才刚刚开始两个月就已经达成了五分之一了。 正文 上杉村上战神川 小平太这边忙的脚不沾地,发展经济。喜人的成果就在眼前,一个支柱产业又能带动多个附加产业。产业上游和下游都蓬勃发展起来,形成良序运转的产业链。虽说日进斗金还没有开始,但是每日都能看到钱进账是真的。 这种感觉真的好,好像自己精心呵护的草木开花结果一样,有一种成就感。大家养个仙人球都记得给他浇水晒太阳,如今小平太可养的不是仙人球,而是事关上万人生计的大产业,自然更加高兴。 撇开美滋滋的小平太,越后的上杉辉虎终于收拾完了一向一揆带来的乱局,加上直江景纲归国后方有他和长尾政景坐镇府中春日山了,于是带着一帮饿的眼睛都要透贼光的?越后众六千人再次出阵关东。 反正越后的春耕有不少地方都耽搁了,大家也没有什么地要去种了,今年摆明了就是要发生饥荒了。与其在家饿死,不如出门抢一把。怀抱着这个目的的越后百姓,一听到上杉辉虎要出阵关东,那个民情踊跃啊,一个个自己拿着武器就主动来参战了。 搞得大家像是要去游乐园一样,争抢出征的名额,差点大打出手。那场面,简直了都。如果有人在场,肯定要吟诵几句歪诗,赞美一下越后男儿争相参军的盛景。 因为这次越后众是急着出门征{抢}战{劫}沙{掳}场{掠},所以这一次行动非常迅速。大军在春日山誓师出发,根本没有多少粮秣辎重,轻装而前,仅仅两天居然就飞奔到了沼田地方。辉虎立刻发下御书,号召关东兵马前来汇合。 上野众响应的倒是十分积极,上野留守役平井城代甘糟长重{甘糟景持,反正说的是一个人}很快就率领东上野上杉宪-政御料领的各家军队参与了进来,长野业正由于要防御村上义清,只让小幡、和田、大胡、齐藤、鹰留长野几家来协助上杉辉虎。 上杉辉虎看能动员一万来号人的长野业正居然只来了这么小猫两三只,大为不满。结果一起来的小县国人哭天抢地,把村上义清偷袭小县攻打上野的事一说。上杉辉虎一听,村上义清这个攻迫理论上自己下属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的恶贼居然敢捶小县郡的国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小县郡屁大点的地盘,上杉辉虎根本不在乎。可是小县的国人们举的是自己旗子,村上义清就是在啪啪啪啪的打他上杉辉虎的脸,让别人看笑话,原来堂堂的上杉辉虎连自己的小弟都护不住。 于是上杉辉虎一封御书就飞马来了山内府中城,山内义治马上拉了山内众二千五百人去助拳。 上杉辉虎联军一万四千多立马就突入了小县郡,仗着队伍里都是还乡团,根本不怕什么冒进。照着葛尾城就一路高歌猛进,吓得村上义清赶忙集合自己的小弟。上杉辉虎一看来得正好,逮着村上义清区区八千人一顿暴捶,双方在神川边那是你来我往,互相冲突。 上杉辉虎天赋异禀,只要一到战场,那个智商简直能突破宇宙天际,神川是流经小县郡内的一条普通的河流,但是由于发源于信浓群山之间,他的上游水流发轫于冰雪融水十分寒冷,即使到了夏季也是一样的。 但是由于这种富含山间矿物质的冰冷泉水在进入谷地时逐渐温暖,滋润了神川边两岸坡地上的小草平,结果围绕神川边这一块的地方水草特别肥美丰满,即使夏天也滋长的欢快。【注1】 再加上这块地方河水也不冰凉了,人也能直接喝了,所以每天打完仗,村上军总会驱赶战马驮马来这里啃食青草饮用喝水,顺便取水供八千大军饮用。 上杉辉虎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神川从上游到下游的具体情况,带着小县还乡团就一阵无人可知的谋划。当下就决定趁交战结束的傍晚统帅精锐的越后武士突袭出来放牧马匹和取水的村上军。 结果,正如上杉辉虎所预料,包括村上义清在内的八千村上军在经历了一天的交战以后,傍晚就移镇神川中游。 上杉辉虎看他们来的正好,带着一千骑步人马,趁着村上军战马解鞍,武士取水的空虚,猛烈的向村上义清发动奇袭。 村上义清哪里想到上杉辉虎能够知道他的宿营地,根本毫无防备,村上军士兵勇则勇矣。可是遭到突然的奇袭,能反身迎战的毕竟只有少数,更多的人第一想法肯定是跑啊。 于是上杉辉虎大发神威,直杀了两个多小时到天黑为止,一度甚至突破到村上义清的面前,杀的村上军联营大溃。八千人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奔逃往葛尾城去了。 村上军计有信浓牧岛城主屋代基永、小岛权兵卫重成、雨宫正利、屋代基纲{此人是屋代政国的长子}、若槻清尚战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仅仅丢在神川边的尸体就超过三百具。 村上义清在小县郡本就不稳固的统治直接全盘崩溃,甚至连小县郡的重镇松尾城都在第二天的追击中被抛弃,沿途死伤者超过七百二十员。 曾经被村上义清撵跑的小县众一个个神采飞扬,感叹自己真是抱了一条好大腿,上杉辉虎果然天下名将。别看村上义清打我们这帮菜鸡的时候多牛皮,如今我们大哥上杉辉虎来了不一样还是要扑街完蛋。 上杉辉虎好生安抚了一下这帮小县众,然后还搜刮了一票粮草,继续往武藏打了过去。 所有人没有在意的是,一名叫做真田幸纲的武士由于自恃聪明,觉得上杉辉虎一时困于越后不会来为自己出气,于是等不及越后的援兵早早的南下投靠了武田晴信。 【注1】:这个地形的原理我是不知道的,但是神川沿岸有一个地方叫真田乡,真田乡后来出了一个真田信繁,所以天下闻名了。另外由于地理的原因,这里是著名的信浓八牧监之一,特别适合养马。 正文 上杉退兵返越后 村上义清被强袭的时候可是下营解甲的时候,那满营供应八千人用的粮秣,还有旗帜、铠甲、牲口、钱财等东西一概都丢在了神川岸边。除了粮食以外,大部分财务上杉辉虎都是允许士兵zì yóu切取的。 士兵们自然抢的盆满钵满,鸟枪换炮者不在少数。直接替上杉辉虎省了一年的武器装备钱,还让为粮食发愁的上杉辉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上杉辉虎有了这么一批粮食,还稳定了信浓上野国人豪族的人心,大家一看咱们的管领还是打遍关东无敌手的,村上义清“信浓巨人”不也是一样被咱们管领捶的妈妈都不认识,哭爹喊娘跑路去了。 原本在北条军突然的fǎn gōng倒算,侵凌逼迫下人心惶惶的上州众再一次坚定了决心,摆明了要和上杉辉虎一条道走到黑。 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忠诚,国人们会为了自己的地盘奋力守城,由于他们名义上属于上杉辉虎,他们也就等于在为上杉辉虎守城。同时由于国人们“臣服”上杉辉虎,所以他会出兵去救援这些国人,会帮他们恢复领地。 这种模式就是战国所谓的“忠诚”最主要的一种体现方式,因为你强,我跟着你混,树你的旗,你打仗我还跟着出人。表面上看似乎是非常忠诚了,可是实际上也就呵呵。这种忠诚都是维系在大名能打的前提下的,如果继任者不来事,这些ài éi的国人势力极有可能突然分崩离析。 最明白的例子就是长尾家,长尾为景能打,能够让小弟跟着混,于是三十万石的庞大领地维持的相对轻松。可是长尾晴景不能打,大家一看你们不来事了啊,立刻就树倒猢狲散了。等长尾景虎又能打了,大家又回来继续“忠诚”。 国人们忠诚的不是你长尾家,忠诚的是你这个牛批的大名。同样的,今川义元死了,三河尾张的国人立刻骚动。武田信玄死了,信浓三河远江的国人一样骚动。更不要提西国那一片了,尼子晴久死了,连出云国都能给你骚动起来。 所以一个有威望有能力的大名对一个家族多重要,主少国疑!古人的用词极为精准到位。人家国人忠诚你换取的就是跟着你混不吃亏,如果大名本身出现问题,那么就不怪别人不忠诚了。 这种畸形的主从忠诚关系下,上杉辉虎必须在小弟面前刚强果断。那上杉辉虎哪里还能停下脚步,很快就挥兵进入了武藏国忍城。不得不夸一句,忍城主成田长泰的眼光是真的好,他投谁谁兴盛,上回武藏国人几乎全部背叛上杉辉虎。这位历史上也参与背叛的老油条智商情商突然暴增,铁了心要和上杉辉虎混,把忍城门一关,闭城死守,为上杉辉虎保留了武藏的桥头堡。 上杉辉虎于是毫不费力的又打进了武藏,然后他立定阵脚,要求四方国人出兵相助,很可惜,这回响应者寥寥。大家都有感觉,这次上杉辉虎不会和上次一样顺利。 行吧,上杉辉虎也不气馁,好好夸奖了一番成田长泰和成田氏长父子?。然后以五百忍城众为带路先锋,先扑向了得而复失的松山城。【注1】 松山城此时的城代还是上任没多久的上田朝直,他倒是也足够光棍,本来松山众在扇谷朝定的时代就是有很大独立性的支城众,这次上杉辉虎一来,他连假装替北条家坚守一下以示臣节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城头变换大王旗,跪在上杉辉虎面前叫爸爸。 得了,上杉辉虎轻轻松松几乎啥事没干,就武装游行了一下,整个北武藏几乎就全部投降了。随随便便又打到了河越城下,城代是北条氏宿老大道寺政繁,他对上杉辉虎就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了。号召起一千五百多人的军队,进城死守。 打到这里最开心的是山内义治,细川chūn gōng看自己的老东家又带着大兵打回来了,带着五百人就过来参阵。两个人据说抱头痛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于是一万六千大军以十倍的优势包围着河越城,十层二十层的包围圈保准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即使是小田原居馆内的北条氏直和他的两位叔父,藤田氏邦以及大石氏照都是过了好几天才得到了河越城被包围的确切消息。 打吧,还能咋办,两位大兄弟抱着自己几岁的小侄儿,拉起相模众六千人也赶去河越城下和上杉辉虎对峙。 上杉辉虎上次在关东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的恶果就显现了出来。首先是河越城内的抵抗非常坚决,城兵一千五百人奋力死战,即使越后众登城也被反扑出城。 然后就是和上杉联军对峙的北条军由于百姓的支持而不断有义勇军加入,原本还对北条家没有那么多喜爱的百姓经历了bīng huǒ两重天之后都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北条军这边。 这还没几天,北条氏的志愿军就多达二千人。这还不算完,下总的中条藤资引着小弓众以及里见援兵八百合计二千五百人来支援上杉辉虎时,下总的北条作仓众{就是之前被上杉辉虎削弱的那一票千叶、原、高城、结城等人}居然拉了三千五百人来支援北条军。 围城一个月,城外的北条军居然增加到足足一万二千人。而上杉辉虎的士兵因为兵粮耗尽,久攻不下,以及最重要的,仅存的一些越后的大米再过些日子就能收割了等原因。bèi pò引兵退还,含恨而去。 以至于眼前的深谷静贤他都忘记去处理。 【注1】:为什么要去松山城呢?这是武藏最重要的支城之一,扇谷家由于连年战败,从江户城退往河越城,又从河越城退往松山城。他是整个地区的支点型城堡,当年就是松山的陷落才导致北武藏局势的彻底崩溃,钵形、天神山等城不战而降,扇谷家连抱个孩子继续抵抗的机会都一并失去了。 正文 国兴民富在眼前 关东的大战又一次落下帷幕,小平太这边的发财计划却刚刚开始。 上杉辉虎这次出阵关东自然是含恨而退,抢吧?没抢着多少,南武藏都没彻底打进去,困顿于河越城下一个多月,人吃马嚼,差点没把他的老本都贴进去。 好在除了在神川和村上义清干了一场硬仗,以及河越城攻击的时候死了几个人之外,越后众基本没死人。虽然粮食没抢着,但起码这两三个月大家都吃上饱饭了。抢的财物也能带回家改善一下生活,过年换身新衣裳。【注1】 山内家这次出兵也基本没捞着什么好,显示了一下在关东的存在感,另外由于这次战争的规模没有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大,动员的兵力相对来说很少,所以根本没有发动江尻众。【注2】 既然这次不用动员江尻众,江尻也就不需要点兵去打仗,那就和小平太这个暂时统带江尻众的江尻城代无关了。小平太乐得清闲不用参战,他正在积极设法的培养织工和普请工匠,以及招徕有手艺的町人农民振兴江尻町。 而得到了山内义治青睐的助左卫门,奇迹般的在回了一趟堺之后被今井宗久升任副役长,带着十余名有力的手代见习代表纳屋这一商业巨头,前来江尻开办纳屋在东国海道上的第一家门店。【注3】 小平太在山内义治的暗中授意之下,给助左卫门大开方便之门,很快助左卫门就得到了江尻叠的分销权,至于总经销权这事就要看他能不能把江尻的在地商人团体捶趴下,然后能承包比他们更多的销售份额而决定了。 小平太在江尻可不是只卖草席的,那么多衍生品,在物资匮乏的战国时代都是紧俏货。一双小小的草鞋很多农民都不舍得穿,十几岁的农民家的孩子光脚长到大的不计其数。领主给足轻一年发几双草鞋都算是福利待遇的一种,可不愁销路。 助左卫门现在以江尻叠作为切入口,纳屋这条强龙就等于正式和江尻地方商众宣战了。商业上的斗争一样激烈非凡,一样你死我活,见血的不在少数。 可以想见助左卫门在尚未站稳脚跟,艰难开路的接下来的相当长一段日子内会过的非常不顺心,甚至有可能经常遇上出人意料的危险。但是他身负今井宗久的财势和经商人才,以及山内义治的暗中纵容两重神功加持,都不能在江尻打开局面的话,估计被抛弃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小平太肯定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会帮一把自己的老伙伴,剩下的就都要靠他自己去想办法了。 因为很快的第一批江尻叠就编织了出来,除了一开始因为工人不熟练,技术不成熟,织的不怎么样的几十张以外,后面所出产的江尻叠不论是手法上还是材料上都已经完全不输成名的津山叠和臼杵叠。 大家都是机织的,一个是小户农户农闲时分家庭式个体编织,产量不稳定,质量有高下。一个是统一规模和程序的大型手工业工场集中编织,保证材料的水平几乎相同,保证编织的工序完全一样。 除开极个别织工的技艺特别高超,用料十分讲究,可能在某张叠上大大胜过江尻叠,可是毕竟少数。江尻叠完全可以用成规模的质量大体相同的优势击败这偶尔的精美产品,这是时代进步的优势。 而被山内义治和小平太强行抑配,心怀不满而来lǐng qǔ销售份额的江尻商众,发现江尻叠确实很好,心气就平了不少。心思活络的商人已经在盘算如何去推销这个比市价还便宜十分之一的江尻叠了。 除了极个别愁眉苦脸,因为主营方向是卖咸鱼海产或者卖马匹牲口根本没有一点卖叠思路的商人以外。其他的商人心里的小算盘早就拨弄开了,眼睛里金光闪闪的都不在少数。 助左卫门春风满面,二十几岁就做到了副役长的职位,又被任命为江尻分店的支配人。此刻正是意气风发,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居然一口气直接就要承办一万张江尻叠,并承诺过几个月以后还要增加承办的数量。如此大手笔,再加上那种由内而发的成功商人的气势,让江尻商众对他的敌视似乎又加深了一点。 而小平太自然不管,他只希望卖的越多越好,毕竟上百张织席机,日产二百余张叠,受制于蔺草的产量,至少也能每年出产超过三万张叠。考虑到正常的日式房屋多只有一层,所以占地面积一般相对较大。屋内使用的榻榻米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一百张,三万张的年产量面对这样大的市场只能说杯水车薪。【注4】 总之小平太所设想的内容,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实现着。 【注1】: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没粮食吃没钱用了就下关东去抢,然后深陷关东战争泥潭,一直拔不出兵力和足够的钱粮上洛。没办法就又想着下关东去抢,时间越拖越久,最后活活把上杉谦信拖死了。 【注2】:理由很简单,这一仗算顺风仗,大家都是打算去跟在上杉辉虎身后抱大腿抢一把的,这种好事肯定山内众先上,江尻众就要等到打硬仗的时候才能上。大家肯定能理解这个原因吧,有好事肯定先紧着自己人。 【注3】:就叫门店,可以理解为分店支店,至于为什么叫门店呢。因为在外地建立商店,替总店维持地方商权的商人被称为门商,独立一门的商人。 另外门商还有另一重意思,是指进行对外贸易的商人,因为当时朝鲜和中国的国界上有一道象征性的大门,叫做“禁门”,跨过这道门做生意的就叫门商。 【注4】:日本现在应该是一坪两张榻榻米,很多武士宅都是五十坪起步,保留下来的江户时代大面积武士宅很多,现在全国就有三四万名武士,以后更多,这个生意可以做不知道多少年。 正文 不过多收三五斗 整个江尻一片火热的景象,天龙川沿岸的水田里稻禾被压的不住点头。 田间地头,男男女女都弯着腰收割着稻谷。欢快的田乐拍子从田埂的这头传到田埂的那头,捡拾稻穗的孩童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当然小一些的孩子更多的是在野地里瞎跑胡闹,大人们哪还有精力去管他们。 去往村庄场院晒谷场的农人,扁担都被压弯了,新收的稻谷还要打谷以后翻检晾晒才能去脱壳。最后用编织的草袋按俵分装,一一入袋。 秋收总是愉快的,虽然这种愉快不过是《多收了三五斗》里那种短暂的空想,但是多收些米总能让农人家里好过些。 以前小平太也应过一次年贡,脱壳以后的大米被称为玄米,就是真的只是把那层壳用连枷给拍打掉以后的粗米而已。那些剩下的就是糠,这是很多农民经常吃的东西。然后这些玄米就能够拿去交年贡了,已经属于当下粮食的顶层存在了。 至于再把这些玄米拿去碾或者舂,将外表最坚硬的粗糙部分也给剥离下来之后,这个米就成为了白米,也称为精米,实际上是米的芯子,所以更软,更容易入口。 当然现在能顿顿吃白米的人很少很少,大名很多都是半精半粗,哪有人舍得把米碾掉那么多就吃个芯子。【注1】毕竟从稻谷到白米,米的大小几乎缩小了一半,太浪费了。 上回小平太不过是把辛苦种了一年的大米全部都送到了山内义治和纲良叔父的谷仓里,而且送完就赶上烂仗,没有亲眼见过交年贡时的人间百态。 但此次不同了,身为执掌远江半国江尻一地军民庶政的江尻城代,小平太几乎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收取年贡这个事太难做了,真的是太难了。 各村的地头既作为小块地产的拥有者,又作为全村地产的承包人。每交给小平太一分钱粮,就意味着他们自己少一分钱粮。为了这么一个年贡,他们一个钱一个钱的和小平太掰手指头,宋钱十当七,明钱十当十,恶钱十当二。对着太阳照那个钱,分辨着每个钱的含铜量和大小重量。 米俵底下没有一个不设法混些米糠和稗子,和大米混在一起企图蒙混过关,木升里的大米生怕多放了一粒,盛米的时候翘着兰花指,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除此之外,这些地头和农人,或者大吐苦水,或者跪地哀嚎,或者直接装死。总之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顺顺畅畅的按着数目主动缴纳年贡的。 更有甚者,年初上田原合战,山内家全领动员,江尻众在一色宫内和细川采女的统帅下从侧面强袭武田军,细川采女正由于冲突的最前,当面的还是甲军中的饭富虎昌所部,所以损失颇大。 于是一个年纪颇大的白发地头,带着老老少少十几口子,跪在江尻的仓库门口,他们村死了三个足轻阵夫,不是说简单的三个壮劳力死了,而是这么多口子家里顶梁柱都没了。那一副哭天抢地的惨状闻者落泪,听者悲伤。 山内义治在战后确实大开府库,奖励三军,当然也给战死者发过一点抚恤,可是哪里够用,今年缴年贡,他们自然是不需要交的。可是秋后又不是只收土地税,财产税、人口税、房屋税全部都要压下来。然后壮劳力死了,劳役没人去还要交代役钱。 他们家里男人现在都死了,哪里还肯交钱。小平太佃农出身,倒是非常同情他们,可是他不敢开这个口子,粮仓外面挤了好几百人,老老少少,都是各村各庄按着日子来缴年贡的。免了他们三户的,其他人肯定立马全部跪地上,这么多年烂仗打下来,哪个村上没死过几个人?。救的了一个两个,救不了几百上千。 该收的税钱还是一个都不能少,几个直接核算今年江尻年贡的同心明显是看惯了这种情况,拿着簿册就和他们对峙。 谁家历年有积欠的上去就要拿人,连地头带农户全部捆了双手锁在门口。然后能识相交钱的也不难为,地里的大米五公五民,一口丁二十钱,一口妇十二钱,童老各七个钱,家资凡千钱交三十二钱。 山内义治在这五六年根本没有检地和赀算,拿的都是以前白川家灭亡前的旧簿册。再加上实行五公五民的平政,按小平太的估计,今年是正常的年景,缴纳年贡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所有的村庄都在诉苦,都在哭穷。 等小平太从城内现身,不管是被锁起来的,还是已经交完年贡的,全部跪倒在地,哀恸嚎哭。祈求小平太略略减免,旁边一个同心却一脸嘲讽的呲笑起来。 “年年哭穷年年穷,年年不见透底穷。”小平太在嘈杂的人声中听的分外清晰。 再看其他的同心,都是一副安静看戏的表情。分明是当作在看一场热闹的喜剧,津津有味。 小平太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装的! 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他们早就发动土一揆了!看现在一个个还有力气在这嚎,分明是早晨出发的时候吃饱了饭的。 欺负小平太第一次经历年贡征收,想着诈一诈,也许小平太一松口,随便减免几个,他们就能轻松一大截。 “去年也是如此?前年也是如此?”小平太招呼那个呲笑的同心。 “别说去年如此,就是白川氏领国时也是如此,斯波氏领国时还是如此,年年如此。”那名同心到是说的直白。 行吧! 【注1】:江户时代很多人为什么吃白米精米生病呢,因为这层粗燥的米壳被剥离了。同时也将里面的维生素b1给剥离了,缺乏了维生素b1之后,上到幕府将军下到武士公卿,纷纷得了脚气病,最后去世。 这实际上是心脏病的一种,心力衰竭,最后人的脚都开始溃烂,在虚弱无力又痛苦万分中去世。 至于当下大家**米为什么不得脚气病,还不是因为现在副食品多,在其他地方可以获取足够的维生素b1。 正文 尾张骏河起冲突 到这时候小平太哪里还能不懂,由于日本长期以来存在一个领主和地头农民坐下来谈的好习惯。毕竟真的动起手来,铁定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不论哪一位大名,不论哪一只军队,他手下的主力队伍永远都是由自耕农武装起来的足轻。武士才几个?蚁多咬死象的道理谁不懂? 更何况,1441年“嘉吉之乱”发生,京都周围有将近十万村社农民有组织的发动起了大规模的在国土一揆,甚至击败官军攻入了洛京,逼迫将军发布豁免一切拖欠债务的德政令。【注1】 慢慢的,随着封建关系的进一步发展,高高在上由洛京的幕府派来的守护和代官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扎根于本乡本土的在地战国大名,他们与领民的联系更加紧密。双方形成一种互相利用,互相影响的封建依附关系。自此大名领主对领民的压迫变得有限度,有克制,和刮一遍地皮就走的旧式幕府官僚大大不同了。 所以在封建压迫和经济剥削日益严重的战国时代,农民的日子虽然过的确实不怎么好,西国部分地方甚至恐怖的实行八公二民的bào zhèng。但感觉年贡沉重的领民为了生存下去,就充分的发挥自己的生存智慧。一到交税的时候,就来和你演一场穷苦至极的大戏。领主看这样了,荒年就要减税,丰年也不好意思加征。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小平太索性心下一横,不去看他们的“表演”,完全让同心们按照簿册进行征收。 在数百人的痛哭流涕当中,小平太做一个“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的残疾人。就这么快步走回了江尻的居馆,然后命令侍女们把所有的障门窗户都关紧。小平太只能眼不见耳不听为净,让他们去吧。 于是哭穷求饶的闹剧活活演了三四天才完全结束,最后钱归库,米归仓。似乎穷的身无分文的领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簿册缴纳了年贡,并没有因为今年大米丰收而多交一点。而税钱也七拼八凑弄了一个差不离,小平太历经坎坷终于完成了征收江尻当年年贡的任务,皆大欢喜。 当然这一幕也不止在江尻,在尾张的清须,在骏河的府中,在越后的春日山,在日本大大小小的每一个分国都在上演着。实在是日常的不能再日常的状况,就此略过。 因为小平太无心再管这一亩三分地的烂事了,他得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尾张的织田信胜终于不出意外的暴病身亡了,这个自然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毕竟织田信胜曾经起兵,差点夺取了尾张一国,在尾张国内拥簇不在少数。他的突然死亡,带来的政治余波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平缓消散的。 得知了这一消息,在三河的今川氏频频出招,甚至远在骏河的太原雪斋禅师也顾不上自己年迈的身躯,很快就坐船飞驰去西三河吉田城。 至于为什么是西三河吉田城,而不是更靠近尾张前线的东三河冈崎城呢,也许还有人记得,多年前的八面山合战,西三河旗头大将鹈殿长持鹈殿长照父子临阵倒戈,使得原本不胜不败的吉良联军羞耻惨败。因为鹈殿家裏切的不耻行为,三河奉公众武士团遭到毁灭性的腰斩,三河奉公众绝户灭亡十几家。鹈殿氏已经彻底自绝于东三河国人,必须抱紧今川氏的大腿,所以吉田城是整个三河最安全的地方。 三河国方面今川氏动作频频,尾张内部自然也不安稳。 据说一日之内,去往清须城向织田信长本人请安问好的国众豪强武士就多达二十余人。只要能被织田信长接见的无不长宽一口气,而被信长拒见的则是惶惶不可终日。 只要不是傻波,全尾张上上下下都看出来了,原本在末森城活奔乱跳的织田信胜突然暴病而死肯定是背后有鬼。而能够从先代主母土田夫人的手中把织田信胜弄出来,再人不知鬼不觉的弄死,等死透了才人尽皆知的只有织田信长了。 大家都知道清算织田信胜一众党羽的时候到了,首犯信胜现在已死,剩下的杂鱼们没了主心骨,自然会有一点人心惶惶,尤其是当初附尾其后的尾张国众。 隔岸观火,洞若明烛的太原雪斋禅师立刻开始行动。一阵撩拨之下,尾张三河间的重镇鸣海城城主山口左马介教继和山口九郎二郎父子最终掀起叛乱的大旗。他一个人投敌还好,结果顺带着大高、鹫津、丸根诸城全部反乱,投向今川氏。 太原禅师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立刻开始动员三河武士团,以及今川氏在三河的根本一千五百骏河众。然后葛山长嘉、浅井小四郎、饭尾丰前守、三浦义就等骏河武士纷纷提兵进入尾张袭扰。 织田信长哪里是弱鸡,上午听说山口教继携城投敌,下午就带着八百足轻众和旗本众到达了他父亲曾经的居城古渡城,并命令尾张众向他集合。 他自己则带兵一日之间将鸣海城外各支城全部攻陷,山口教继反叛第四天就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当中,只能期待着太原雪斋禅师快点提兵来救。 信长当下就在鸣海周围扎下丹下、善照寺、南中岛、小村等多座城砦和阵屋,并不断调派士兵和各地武士驻扎进入。 种种动作似乎都表明织田信长要将山口教继父子彻底围死在鸣海城内,然后将这股敢于反叛自己的势力彻底的抹杀。 鸣海城内凄风惨雨,一片死到临头的状态。 【注1】:《广辞苑》土一揆{どいっき}室町时代,畿内およびその周辺を中心に频発した农民の一揆。惣を基盘とし,诸郷村间の広范な连合によって武力蜂起し,幕府?守护?荘园领主に対して徳政や年贡?夫役の减免などを要求した。1428 年{正长 1}の正长の土一揆が有名。どいっき。 正文 信长迂回小豆坂 陪同山口教继父子一并倒戈向今川方的佐治信方{信长妹夫}也在太原禅师的要求下开始佯动。知多半岛上的各路军势频频调动,暂时让鸣海城的山口教继坚定了守城的决心。 整个南尾张地方的局势一下子扑塑迷离起来,知多郡的领地几乎都暂时性的倒向了今川方。但是此刻在知多郡内保持攻势的却是织田方的织田信长,今川方似乎只是在见招拆招而已。 和信长咄咄逼人正面主动出击不同,太原雪斋禅师在短短两天内就集合了八千人的大军赶到冈崎城,随即信骑四处,判断信长的下一步动向。但是他也停住了进军的脚步,并没有摆出要立刻去救援鸣海城的样子。 双方高手过招,其他人不过是棋子而已。如今两人还处于兵出界车巡河的试探阶段,都握住手中的主力部队安然不动,等待对手先行出招。 信长看对面的太原雪斋禅师并没有带领大军快速推进,驰援摇摇欲坠的鸣海重镇。他一面继续打探战机,一面也没有空着,尾张众五千余人也陆陆续续的集合到了他的麾下听令。 这下子织田方和今川方冲突的爆发似乎就在眼前了,可是信长居然放弃了围点打援的想法,并不再纠结于鸣海孤城,虚晃一枪,留佐久间大学带上五百人在左近各付城围困鸣海之后,全军居然撤退了。 这大大出乎战场上各方的预料和判断,太原禅师于是暂时不再想尾张派遣袭扰的分散小队,而是停驻在冈崎。并派得力干将朝比奈泰能、朝比奈泰朝父子统帅东三河地方的酒井、石川、本多、大久保等三河众共计二千二百人作为先锋在矢引川边探查。 以不变应万变这个办法虽然保守,但是胜在保险,只要大军在手里,太原雪斋禅师就立于不败之地。而且可以随时策应各方,并集中调度。说句实在的,鸣海城很重要,太原雪斋禅师很想要,但是山口教继父子死不死他并不在乎,死了就死了,死了省心,方便他去接收地盘。 这一边信长来了这么一手神龙摆尾,居然一昼夜到达了东三河刈谷城。城主水野信元早在织田信秀时代就成为了织田氏在三河地方的旗头大将。如今他早就接获信长的通报,聚合起五百众,两军汇合。然后织田军在刈谷城休息了一夜,养精蓄锐。 第二天信长所部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安详城下,城内只有小猫两三只,连今川义元任命的城代冈部真幸也早就带着士兵去往冈崎汇合太原雪斋禅师。 于是,面对六千织田军,以及城内水野信元之弟水野忠重的内应,东三河首屈一指的重镇安详城就这样一鼓而下。这样子织田信长的行动也彻底暴露,瞎子也看出来了,信长要迂回截断太原雪斋禅师的退路。 安详城在冈崎的西面,以安详城为出发点,织田信长只要出一军阻拦着东海街道,那么冈崎就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八千余今川大军可不是区区一座冈崎城就能供养的起来的,人吃马嚼之下,用不了多久,今川军就会断粮。而断了粮的军队,结果不言而喻。 织田信长这胃口真的不小,八千三河众和骏河众,如果被信长一下子给吃掉。好家伙!今川义元铁定马上要灭国,小一半的军力被腰斩,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他。 别说是今川义元,被消灭八千人,搁谁身上都一样。不说八千精兵了,就是八千壮丁,全日本才只有区区一千万人,几乎就是千人之一的全国总人口了。这还是地方分国之间的局部冲突,他一个分国的壮丁可能才三四万,可不是在玩过家家。 太原禅师才一接获安详失守,织田六千余众已经兵进东海街道的消息。老和尚立刻反应过来,就地放弃冈崎城及其所有支城,并通知边境的朝比奈父子,也赶紧从矢引川边有序撤退,随时做好被殿军然后全军玩完的准备。 一追一赶之下,两军争分夺秒,最后在这一日的午后,两军突然的遭遇在三河小豆坂。 整个小豆坂的地形并不是支离破碎的状况,整个战场处于一片平缓的坡地,西低东高,但战场的要点在于小豆坂的侧方有一个小山坡,谁能夺取这个制高点,谁就获得了战场主动权。 而且小豆坂这地方,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熟吧。小豆坂七条枪,当年织田信秀麾下就有七名勇猛无当的武士在这块地方,带领织田军先败后胜,为织田信秀的武功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太原雪斋禅师虽然是略带仓皇的撤队一方,但由于从冈崎大路街道上率军撤退,行军更快,居然已经占据了小豆坂东面略高的地方停军。而信长由于攻击安详城耗费了不少时间,稍晚一步到达战场,不幸处于西面仰攻的位置。 但这并不妨碍信长此刻意气飞扬的巡视战场,不用多看,战场嗅觉相当敏锐的他也发现了小豆坂上那一座小山坡。 不约而同的,今川军与织田军的中军本阵摇动旗帜。织田方前田和森两部出阵抢攻山坡,今川方的冈部和鹈殿两部也齐齐发了一声喊,开始向无名的山坡冲锋。 仰借地理,今川军率先登上土坡,今川二引两和赤鸟纹先后树立了起来。冈部真幸刚刚丢了安详城,正在气头上。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正面和织田军较量一下,把丢掉的场子给找回来。占住了山头就立刻安置木楯和竹束,然后一排弓足轻就开始拉弓放箭阻挡织田军登山。 森可成与前田利家一看今川军占得先手,哪里容得任务失败,一面请求加派援军一道加入进攻山坡的队伍,一面开始两面攻打今川军。 而太原禅师看见抢山成功,心下放心不少。今川军也从突然后撤的紧张中回复了过来,各部人马摆出阵势,凛凛的海道强者风范显露无疑。 正文 冒雨力战搏生死 这场命中注定却又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在一开始就向不利于织田信长的方向发展,这个不平静的秋后下午,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 按理来说下雨了,正常的合战模式就是:哦嚯!下雨了。对面的给我听着,本来今天一定要取你狗命的,但是天公不作美,你的脑袋明天我再来取。然后对面同样对骂云云,不蒸馒头争口气。 嘴上的威风逞完了,双方各自先退个几百米,然后安营扎寨。各自派出小股部队,试探游击,双方不断接触。 等第二天雨停了,再观察战场情况,发现可以打了。于是就和hēi shè huì分子约架一样,排开了阵势,你来我往,打到一方精疲力尽,被击败为止。 但是当下的小豆坂却不可能这么平和的明日再战,织田信长是要把这六千人全部留下来的。太原禅师则是要赶紧把这些部队带回吉田,保存今川义元的实力的。这就注定了这两位今天不能善了了,必须停下来掰掰手腕。 两军此时尚未真正展开正面大规模激烈交锋,可是因为下雨,还没有踩踏几下,地面便开始变得湿滑起来,草鞋踩在烂泥地里很快就糟烂不堪,甚至无法使用。而且由于雨幕,战场上的能见度也被自然界压低,两军统帅的视线都大受影响。 虽然士兵们能勉强排成队列,但是武士们的战马由于马鞋也是草鞋很快也被烂泥侵污,根本无法发动冲锋攻击。战马一个个马蹄打滑,行走不便。 原本应当成为三军中坚,作为决定性的战斗力量的骑马队现在大家都用不上了。很多弓马娴熟的武士不由得大为懊恼,丧失了在马上大显身手的机会。 如今马兵们都只能下马持枪并入步兵的队列,和弓虽然不怕被雨淋湿,毕竟是不依赖于牛筋煮胶而制。可是这么大的雨,箭射出去也必然毫无准头可言了。 整个战斗模式自此已经彻底简化了,铁炮一来不多二来下雨,弓箭虽然不怕受潮但精度大大下降不堪使用,战马马蹄打滑难以骑乘。可怜啊!可怜啊!最后大家都变成了满身泥泞的步兵,挣扎在满是污秽的烂泥地了,展开最无观赏性的肉搏。 各队的旗帜马标浸湿了雨水,都招摇不开,使番和传令声嘶力竭的呼喊也在雨中变得微不可闻。 但总体来说先手占据高坡和相对较高地势的今川军更占优势{地利},双方此时都是六千人{人和},并无有哪一方在人数上能压制对方。太原禅师也观察清楚了战场的形式,这么大的雨{天时},谁先熬不住谁先输,如此不论哪个局部都在向有利于今川军的方向转变。 但他也苦于战场上联络和视线不通畅,最后他索性集合了今川全军的大小太鼓到本阵,然后挑选近卫中最有力最高壮的武士,猛击太鼓,号令全军向织田军奋勇攻击,克定全胜。 太原雪斋禅师自然是对自己麾下的军队有所信心的,虽然不能说此刻他的麾下都是顶级的强军,但是能明辨金鼓,闻战争驰就已经是当世之内的一只威武之师了。 几名击鼓手“哎~~嚯!”一声,手中的鼓锤放佛这四野的雨点一般,连绵不绝。而隆隆的太鼓声最终压制住了小豆坂上雨的嘈杂,今川前线各队听到进攻的命令如此清晰且振奋人心,各个都意气昂昂,不顾环境的恶劣向织田军攻击。 织田信长也听到了今川军的进攻声,太原老和尚所指挥调度的军队果然和菜鸡们带的不一样。士兵们就冲太原雪斋几十年纵横海道的赫赫威名也更愿意相信他,老将最大的好处就是名声大,很多今川军甚至是听着太原禅师的威名长大的。 可织田信长哪里肯服输,太原雪斋禅师如此施为是因为他对自己麾下的部伍看得分明,肯定都不是菜鸡。而信长难道对自己麾下的尾张众没信心吗?当然不可能啦。 织田信长看士兵们由于遭到各方面的连续打击,开始出现一点不稳,赶忙跨上自己的战马,不顾坠马的危险,奋勇冲到交战的第一线。 他向织田军的士兵们大声疾呼自己就是织田信长,自己与他们同在第一线。 当所有士兵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以后,织田信长跳下马,二话不说把脚上的草鞋脱下,随手丢掉。 在一线指挥的足轻大将木下藤吉郎一看织田信长的作态,以他做侍从伺候信长的经验略一判断,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大声呼喊着,让士兵们把早就破烂不堪的草鞋丢掉。 足轻们说是士兵,五天前还是在泥泞的水田里收割稻子的普通农民,两脚踩上烂泥地比穿了鞋的感觉要熟悉千万倍,即使有些湿滑对他们来说也混不在意,反而走的更快更方便。 毕竟连年和土地打交道,或者说是和水田打交道,泥泞的道路让脱了鞋的织田足轻们好像回到了他们熟悉无比的田间地头。 织田信长一看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立刻捡起一柄掉在地方的长枪,让木下藤吉郎用长枪顶着自己的头盔作为马标,由他自己作为一翼排头,汇成一条紧密的枪线,齐声呐喊着猛烈向今川军冲去。 刚刚还连连后退的织田军突如其来的反扑,一下子把今川军打蒙了。织田信长却不管这个,还是呼喝着木下队的士兵向前突击。 另一侧的山坡上,前田利家一人斩下一十三枚首级,一把朱枪杀的浑身浴血,雨水都洗不掉上面的鲜血,因为他的气势,山坡的今川军终于出现动摇。 森可成也不断的向今川军攻击,两人合力,终于山坡上的今川军承受不住,丢盔弃甲的向山下溃退而去。 于是森可成留守山坡,前田利家所部四百余人,从山坡上猛冲而下,一下子打在了今川军的侧腰上,今川军遭到两面夹击。 小豆坂上的今川军先胜后败,整个战线都连连向后退却,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正文 小豆坂不分胜负 战场的局势陡然而变,原本占尽地利的今川军命悬一线,任何一根稻草都会压死这只已经不堪重负的骆驼。 两军士伍如今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天而降的大雨和泥泞的战场又大大的消耗了两军士兵本就不算充裕的体力。这时候,打得真的只是一口气而已。 太原禅师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一方面收拢溃败下来的士伍派遣身侧的骏河众武士组织这些人补上各处的漏洞。但他本人毕竟年近六旬的老人了,不能亲自上阵搏杀,而骏河众的勇将冈部元信兄弟又不在,朝比奈父子带着别动队还在从矢引川赶来。 在一线指挥军队的不过是葛山元嘉、安倍元真,久能宗能等武士。你说他们不行吧,他们肯定都是合格的武士,也都老于行伍,征战多年。可是他们不是那种勇贯三军的力大刚猛之士,更长于行军布阵。 将为兵之胆,冷兵器时代,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此刻织田和今川两军的一线已经完全陷入了短兵相接的血腥肉搏。尾张众由于信长亲临一线,使得旗本众的精锐武士都补充到了一线,就战斗力而言,武士越多,战斗力越强。如果武士里再有个把十分能打的,那么连带着全军的士气和战斗力也会节节攀升。 而恰巧,织田信长本队的母衣众佐佐陆奥守成政就是一个零下二十度两米深大雪的野外都敢跑的猛人。他原本是尾张的有力国人之前由于在尾张的兄弟阋墙中没有好好站队,如今身上有污点,所以打起烂仗来更加的卖力,一点都不松懈。 由于信长亲自挺枪下场搏杀,于是护翼在信长旁边的佐佐成政一把长枪舞的飞起。血水混合着泥水,杀的人头滚滚,菜鸡都进不了他的身。威风赫赫的姿态穿透雨幕,正面的今川军无一合之将。 如果只有一个杀神也就算了,可是这还没完,信长侧翼的柴田胜家和打夹击的前田利家都是武艺精强的好手,一个被人叫“前进柴田”,一个叫“枪之又左”。打的左右的今川军鬼哭狼嚎,连连后退。 织田军凭借勇猛的武士,和主帅亲自下场而得到的高昂士气,完全克服了地形上的种种不利,似乎胜利就已经尽在掌握了。这也正是织田信长所想的,所希望的。 两军的厮杀愈发惨烈,天色也愈发的昏暗起来,由于下雨,举火夜战也完全不可能了。两军都差这一口气了,织田军觉得只要下一轮猛攻,就有可能彻底摧毁正面抵挡的已经摇摇欲坠的今川军。今川军觉得只要挡住织田军强弩之末一般的最后一波攻势,今川全军就能保全,大家都能安然退回吉田城乃至骏河,等待来年再战。 这时候计较伤亡,计较损失,都已经不切实际。所有的牺牲都只是为了在战争这座吞噬万物的天平上增加自己的砝码而已,金钱,武器,乃至士兵的姓名,都是那沉重砝码的组成部分。 但是战争的天平似乎并不是一直垂青于织田信长的,在双方都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今川军殿后的别动队朝比奈队踩着满地的烂泥最终到达战场,成功与本队太原雪斋汇合。 织田信长只看到这盔歪甲斜,也不算严整的部队的时候就知道他今天原本的顺利已经从他的手掌中飞速的消逝了。 战场之上预备队,且是勇武敢战的预备队是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很不幸的,织田信长连自己都亲自上阵了,他手里早就没有可资调遣的预备队了。太原雪斋禅师则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预备队生力军,这只由海道名将朝比奈父子统帅的敢战之军。 战场形势风云再变,虽然今川军的别动队也是冒着风雨,艰难跋涉到战场,但是他们毕竟没有经历过搏战,尚且还有那二三分的力气。而且由于行军,实际上也使士兵得以热身。 别小看了热身,两个完全一样的士兵,体力武艺都一样的情况下,热身完毕的士兵绝对能把尚未热身的给打趴下。就如我们现在游泳打篮球什么的体育运动,上场之前都会做热身运动,有其科学道理。 举着火鸟纹和二引两的马标,今川别动队并没有立刻加入战局,而是在战团外稍稍整队。然后先分出一彪人马,再行参战。看装备看人数,就知道是太原雪斋禅师带来的一千五百众骏河众常备足轻中的一部,以及三河众当中体力相对充沛的武士奉公人。 这一部分rén dà约只有五六百,相较于正拥挤在小豆坂之上舍命相搏的一万二千人而言,这点人连个小小的浪花都掀不起来,但是他们人马尚且还算彪悍。在一名身穿赤系威五枚胴具足,头戴日月兜的武士的带领下穿过雨幕,加入了混战。 太原禅师何等样人,如此稍纵即逝的战机当然立刻把握,驱动着本队护卫他的最后百余名旗本足轻一道参战。今川二引两马标一同前移,全力一击。 双方就这么又在大雨中的泥地里互相搏战了半个多小时,可惜最终今川生力军的加入也没有彻底在胜利的天平上加上足够的砝码。天色终于转黑,双方至此,无力再战,不甘的逐渐脱离接触,并最终各自后撤。 从下午打到入夜,双方最多一个不分胜负五五开的局面,各自死伤不少。当然啦,各自回国还是要大肆宣传的,肯定说是己方获得了最终的胜利,甚至会为此召开盛大的宴会庆祝。 小豆坂合战可以说战斗上是不分胜负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织田家夺得了西三河重镇安详城,势力进入西三河,而鸣海城只是孤城一座,只要继续包围,迟早落城。 今川氏虽然丢了点西三河的地盘,但是却大大试探出了织田氏的水平,以及尾张国内还不是铁板一块的现状。 就好比是决战前的第一轮试探,双方各有所得。已经摩拳擦掌,等待最终的交锋。 正文 太原禅师身病危 等小平太听到确切的小豆坂合战的消息已经是战斗结束的第五天了,由于连日的秋雨极大的阻碍了消息的传递。即使是归乡心切的骏河众士兵也没办法提快速度,更遑论此刻整个队伍里那么多的伤者。 小平太自然是不需要迎接他们,或者安排什么。只要放开江尻的道路让他们能撤回骏河府中城就好了,没啥大事。不过小平太总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骏河众的机会,今川义元天下之资,迟早有一天要来做对手的。 所以小平太悄咪咪的躲在一处町屋内,看着早已不能骑马,只能坐轿的太原雪斋禅师经过江尻回返骏河。 听到这场战斗的最后结果,打烂仗果然还是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即使织田信长和太原雪斋禅师这种级别的名将,最后也不得不含恨而退。最后两军一万多人打了一下午,是个不分胜负的结果。 当然战斗的余波并不止这些,首先是信长别有深意的任命自己的哥哥织田信广担任安详城主,并让刈谷城主水野信元担任他的与力副将。设法为织田家经营西三河,拉拢三河奉公众。 毕竟如今三河吉良氏不管是本支嫡流还是一门庶流在八面山合战之后基本上算死的一个彻底,仅剩一个吉良义安被掳去了骏河做了人质。三河的人心虽然经过今川义元和太原禅师两人的尽力收拾,至今还有些动摇的样子。 而且众所周知的,以前今川氏没办法直接插手三河的事物的时候曾经扶了一个叫松平清康的叛主逆贼在三河搅风搅雨。通过渥美半岛上的间宫氏,今川家的黄金和粮食源源不断的送到松平清康的口袋里。 这位心甘情愿的给今川氏做一条咬人还不讨好的恶狗,把三河国原有的秩序给咬的稀烂。当然做狗就要有做狗的心理准备,他被大快人心的捅死以后,今川家立马就把他们松平氏和垃圾一样给丢掉了。 可也因为今川家在三河的各种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三河的人心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有些人攻击过侍奉了二百年的主家吉良氏,有些人和今川家眉来眼去,有些人和尾张的织田氏还勾勾搭搭。 加上织田信秀时代尾张国曾经侵入西三河,在这块地方上多多少少还是有几个愿意卖命的拥簇。所以织田信长插手三河,还是大有可为的。 再加上他还羊毛出在羊身上,在西三河今川氏的被官武士那里刮了好大一笔钱粮之后拉了好几百足轻给织田信广做依仗。看似是要长久的和今川氏在三河做拉锯战了,很令人期待之后会如何发展。【注1】 不过这之后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又更加劲爆了,也不知道是年纪真的大了,还是奔波劳碌,抑或是小豆坂上淋了半天的秋雨寒气入体,太原雪斋禅师居然彻底病倒了。 这回似乎和上次装病拒见山内家使者不同,小平太印象里太原雪斋禅师也算是长寿的,因为历代游戏里面太原禅师的形象都是光头和尚老大爷。小平太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起码这位活了六十岁以上。 这年纪搁现代也就是一个刚退休的大爷,搁战国时代可不得了了,能活六十多的虽然不是凤毛麟角,也是委实不易了。除开极个别九十多还能挺枪上阵杀敌的,大部分武士五十就算一个坎了,很多人根本就活不过这个坎。 想了想,然后小平太就暗里打听了一下太原雪斋禅师现在多大年纪了,纲良叔父甲信活字典,他眼皮子翻了一翻,又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然后像是确定又不太确定的说了一句:“太原禅师应当六十一岁了。” “六十一?已经六十一岁了?”小平太听到这个年纪心里就一个咯噔。这个年纪就和小平太的记忆重合了,过了六十,谁仔细记得六十几死的,总之危险了。 “确实应该是六十一了吧。”纲良叔父推算了一下之前讨杀的庵原亲政【注2】,终于确定了。 “听说太原禅师病入膏肓了,似乎药石难救了。”小平太随口一说,准备听听纲良叔父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怎么说呢,似乎算个好消息吧。”纲良叔父的表情不太清楚。 小平太只听这回话,当下就明白纲良叔父的意思是什么,太原雪斋禅师这等内政外交,智谋统兵都是一流的顶尖大将。不管他是盟友还是敌人,总归死了才能让人宽心。 可是小平太担忧的就是,如果太原禅师死了,那么今川义元愈发膨胀的野心就少了一个最大的劝诫者。寿桂尼虽然是义元的亲妈,也是义元权利系统中很重要的一员,但女人上前台来指导今川家的动向总是不太方便的, 再加上小平太对历史的扰动,今川义元几乎夺取伊豆,后路稳当的固若泰山,武田晴信又是自己的大舅哥,而且由于被山内义治捶的肯定无力南下。 现在阻挡在今川义元上洛路上的人只剩下四个,江尻的山内义治,尾张的织田信长,美浓的齐藤义龙,近江的六角义贤。 首当其冲的是谁? 山内义治和织田信长! 山内义治是亲家就保险了吗?当然不保险! 上洛担任幕府执事和管领,统领天下的巨大yòu huò谁能压得住?而且凭今川义元身上那点稀薄的都快要没有的河内源氏的血脉,推他自己的儿子今川氏真坐上天下的大位抑未可知。 小平太心里突然祈祷了起来,太原老和尚你可千万别死啊。 【注1】:不瞒各位说,三河国进入战国时代之后实际上就从来没有统一过。即使到了后来老乌龟上台,三河实际上还是织田、松平、武田三分天下的局面。三河的国人武士实际上做惯了你来迎你,他来降他的二五仔,所谓的忠诚嘛,大家听听就好。 【注2】:太原雪斋禅师能做今川氏的家宰是有原因的,除了他是今川义元的老师之外,他出身庵原氏,本来就是要做今川氏的家老的。他们家代代都是今川氏的重臣,一直如此。 正文 喜忧参半初雪天 两个rén dà事小情议论了一阵,继续各干各的。纲良叔父虽然只是与力副将,但是要忙的事也不少。督促江尻城内的常备足轻的日常训练,处理江尻街道上的巡逻和边境的警备部队的安排调动。甚至小平太要是不在代官所,他还要临时处理各种讼狱问题。 小平太更忙,秋收以后还有不少的公务要处理。当下这个时间段是年前最忙的时候,收上来的年贡要折变成钱财送往山内府中。还要趁此机会发动普请,修缮城池道路桥梁,乃至于天龙川的堤坝。 最最重要的就是今年有了新的经济任务,种出来的蔺草可不能空放在那里,需要劝喻百姓编织草鞋草袋,让大家冬天不要在家做咸鱼造人。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等到十月中{我这里都以农历为准,按现在的公历说就是十一月中了},万物静歇,街道空寂。除了尚未下雪之外,已经完全是一片冬日的景色了。 和外面的寒冷完全不同,此刻纲良叔父的心却是火热滚烫的,因为他老婆的预产期近了,他女儿的预产期也近了。他天天就站在城门口等消息,他早就传信回山内,啥时候生了就要立刻派人通传过来。 小平太当然理解纲良叔父,八百五十二贯文的世替知行,他自己又四十一岁了。以前他不过是一个纸面上只有区区五十二贯文的小富农地主,生儿子继承家业的心思不那么重,甚至一开始都准备让小平太倒插门进来做女婿了。可是如今他居然挣下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又有那么高贵的的家门,他年纪又大了,要个儿子的心思都溢出来了。 而且他女儿也要生了,嫁给山内义治好两年终于怀孕了。她只要有了生育,在山内义治的小小后宫里地位就更稳固了。毕竟以色侍人不长久,能生孩子,能多生孩子的女人才会长久的受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某种可悲观念,女人不需要别的能力,能生养是第一美德。要是能生十个八个那就是英雄妈妈了,十里八乡都会夸这个人。 在纲良叔父那一天又一天的望眼欲穿之中,终于一名传信的使番冒着信浓的寒雪奔驰到了江尻。 纲良叔父早就等着信浓来传消息的使番了,不等人家开口,直接拿了传信,拉上小平太,一起展开。 果然,消息不出所料的是关于生孩子的事情。纲良叔父的小老婆和女儿极为巧合的在三天前同时生下了孩子,而且在这个产妇死亡率很高的年代都顺利生产。但是老天爷和纲良叔父开了一个玩笑,不需要儿子的山内义治又生了一个儿子,急需一个儿子继承偌大的家业的纲良叔父又得了一个女儿。 家人传信过来,询问小女儿应该取什么名字好。可是纲良叔父听到这个消息,面色都暗了下去。原本精光闪闪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现在也只剩下充满时光不待青春不在的落寞和遗憾。 他哪里还有往下看的心思,一听自己四十多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又让自己的小老婆怀上,结果时隔二十年,居然又生了一个小女儿。反正现在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高兴。 小平太刚穿越过来那活儿就想过,纲良叔父本人的身体非常好,上马能杀人,下马能种地。邦邦邦邦的弓弦子一天可以开三十下,一条三米多的长枪马上马下都舞的密不透风。平时吃的饱穿的暖,小时候也没有受过什么暗伤。就算手上胸前有点刀箭伤,这玩意儿总不会影响到生育吧? 那怎么十几年都再没一个声响,如今算明白了。纲良叔父下面那方面肯定是没啥问题,而且有可能还很棒。估计是大叔母第一次生女儿之后留下了后遗症不能生育。二叔母则是运气不好,平时次数也少,所以一直没有声响。 一直到纲良叔父不死心,在下山合战之后,发挥了原始社会的“婚姻本色”,不顾危险冲入战区,抢了三叔母回来以后,这么努力耕耘了好两年,终于成功。 小平太看纲良叔父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连那个小小的武士辫都显出萎靡不振的气息。这老家伙可别想不开啊,小平太主要是担心纲良叔父以为自己已经老了不来事,丧失对继续造人的信心。 只好赶紧下场去劝他,现在证明他完全没问题,只是运气不怎么好,这两年晚上再加把劲,既然能生女儿,那么只要生下去,肯定能成功。 总是就是葛名路还长,长征都要二万五,你也不差这三年两年的意思。 不管如何,起码小平太自己算是多了一个和自己差二十多岁的妹妹,总归是一件高兴的好事。 纲良叔父也只是执念太深,小平太开解了几句,也就回过神来了。兴冲冲的向小平太请了一个月的假,飞奔回山内去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时隔二十年又有的孩子,总要见一面,取个名字。 在纲良叔父带着两个随从,不回头的回山内的时候,骏河方面来的通传使番也到了江尻。 小平太之前的担心成为了现实,海道无双、智谋超群的名将,出身今川氏谱代名门庵原氏,今川义元的家宰,被人尊称为崇孚雪斋大和尚的太原禅师在骏河的第一场雪中去世了,享年六十一岁。 另外今川义元布置在远江的两大干将松井右近宗信和朝比奈备中守泰能居然都以四十多岁的壮年一同辞世,说走就牵着太原雪斋禅师的手一起走了。 今川义元一面立刻安排朝比奈泰朝继承父亲的名位,一面笼络远江的人心,保证了方面大将死后的动荡降低到最低点。 但是天不假年的这一巨大忧患开始疯狂的cì jī着今川义元的神经,他因为重臣们在短短一个月内连续去世而大受打击,深感自己年华不再。对于太原禅师恩养士伍,积蓄钱粮,待天下有变,提兵上洛的遗言不再苟同。 似乎今川义元上洛的日子近了。 正文 义元海道大点兵 冬月里,今川义元在百般考虑之下,和自己的母亲寿桂尼以及亲信家臣关口氏广、冈部亲纲、蒲原氏德等人摊牌。将自己决议发动全军并力上洛的意图全都表明了,并取得了足够的支持。 于是今川义元最终下定了上洛的决心,派遣信使,一路去甲斐,一路去山内。穿过重重的深雪,传达了希望派遣援兵一同上洛的请求。 以今川义元的领地和财力实际上是不需要什么援兵的,再者武田氏和山内氏也不会派多少人一起上洛。今川义元要的是一个声势,你们看河内源氏足利一门众的山内家和八幡太郎义家流的甲斐武田氏都屁颠儿屁颠儿的跟我上洛了。 让上洛沿途的国人豪族以及大小名主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实力和山内家武田家比比,能不能超过他们。再来决定要不要阻拦今川义元的王师,抑或是附骥与尾,共襄盛事。 等于就是弄两个重量级拉拉队,给自己在后面喊666,同时用这两面大旗,骗更多的拉拉队,让菜鸡们自己主动就过来呐喊助威,不要做什么抗拒王师的傻事。 这就和大内义兴一定要拉上安芸武田氏、吉川氏、山内首藤氏等有头有脸的名主家一起上路一个意思。并不真的需要你做打手,只要你来就行。 创造好了完美的外部环境之后,于此同时今川义元毫不吝惜钱财,大开骏河府库,安倍金山、富士金山、骏东金山数十年开采积蓄而来的黄金被全部取了出来,整个关东和东海道上的浪士与流民纷纷涌向骏河府中城。 短时间之内,骏河府中城下就聚集起超过一万六千人的浪士部队。操着各种方言,讲着各种俚语的来自关东各国的浪士流民充斥其间。大家虽然言语不通,但是心里都是火热的。 今川义元不愧是名将之资,按着籍贯乡领,将他们善加编制,集中训练。由于这些浪rén dà多都是经历过战事,认识各种旗鼓金号的,所以大大的减少了训练的难度。仰仗充裕的资金和粮食,经过一个冬月的训练这只部队的战力必将大大提升。他们将成为今川义元上洛路上完全可以依靠的一只有生{炮灰}力量。 另一点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就是,由于今川义元二十二万贯文天下顶级大大名的身份,发出了上洛京都的宣言,东国大大小小的野心份子和阴谋复辟的浪士都聚集到了他的麾下。所有人都看好这样一位名贯天下的武士能上洛成功,掌握幕府的大权,进而帮这些浪士恢复家名。 就等于是贵州老干妈辣酱突然上市,大家都这么看好老干妈辣酱上市会大涨,会疯狂大涨。于是不仅是那些操盘手,连散户和游客都全部入场跟投。 因为老干妈和今川义元一样,业绩好的不能再好了,连年都在盈利,从来没有亏过本钱。傻子都知道这玩意绝对没问题,所以四面八方的社会不安定分子都去了今川义元麾下。到是让海道和关东地方上的社会环境大大的变好了,令各地大名领主喜笑颜开。 山内家这边接到了今川义元要求援兵上洛的消息,为了保证双方的盟约,十六岁的山内三郎五郎被要求立刻前往骏府和今川义元的女儿梅岭院完婚。同时由今川义元做他的乌帽子亲,三河吉良氏的吉良义安做理发役,终于元服,取名山内义亲。【注1】 随后山内义亲和他的新婚妻子又马不停蹄回到山内,山内义治似乎有了一些别的考虑,家内公议似乎也认为今川义元上洛能成功。整个天下往后十年发号施令的极有可能是今川义元,山内义亲跟随他的岳父,也许能挣一个好前程。 经历了激烈的争论之后,山内义亲被家中允许动员二千二百山内众和江尻众跟随自己的岳父一起上洛。这个从小只被认为是山内义胜的替补的孩子第一次得到巨大的权利和关注,干劲十足,冬月里就亲自来江尻和小平太商量江尻具体的动员军役。 而小平太也得到了消息,甲斐的武田晴信长子武田义信由于三年前也取了今川义元的女儿骏河姬,既然老丈人开口了,这个面子抹不开,随后便允诺武田义信将统帅二千五百甲斐众一并支援自己岳父的上洛战事。 小平太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山内义亲二千二百众,武田义信二千五百众,浪士一万六千余众,今川全领本队一万八千余众,整个上洛的大军将达到恐怖的四万众。 重点是这四万众绝对不是什么乌合之众,骏河众远江众是连年征战的强兵。甲斐众和山内众更是了得。除了一万六的浪士战斗力平平以外,几乎挑不出什么弱点。 而尾张的织田信长大约有多少人呢?按小平太的估计大约七千人到八千人,【注2】美浓的齐藤义龙约一万六七千人,南近江的六角义贤强上不少,依托琵琶湖获利丰厚的商路,大约可以动员二万五到三万大军,可是他们要全部加起来才有可能和今川义元掰手腕,何况他们各个狼子野心,绝对不会联合。 这这这! 今川义元到底会不会在田乐狭休息? 他要是不休息,那天下岂不是要提前统一! 即使在寒冷的冬夜里,送走满脸兴奋的山内义亲的小平太也急的满头大汗。先不提今川义元,如果把这个曾经恭敬的向自己行礼的山内义亲给坑死了,山内义治起码要心疼几年吧。 可是小平太又不能把今川义元的结局说出来,毕竟谁能够知道这么稳的局面,今川义元还能输。可是尾张的大傻瓜哪里是大傻瓜,明明是举世无双的枭雄。 小平太陷入两难的困境。 【注1】:这个亲是用的今川义元的爸爸今川氏亲的下字,今川义元如果给义字,就要叫山内义义,这个开玩笑。如果用元字又显得不尊重这位好女婿,预示折中用自己爸爸的下字给人家做下字。 【注2】:这时候织田信长只有大半个尾张,北四郡的一部分在齐藤义龙手里,一部分跟随岩仓城的织田信安。所以信长并不能统合整个尾张的实力前去迎战。 正文 义武鹰扬上洛京 小平太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冬月,每天就盘算着东海街道有几条路啊?路宽多少?一次能过多少兵?长途行军会不会造成道路损坏以至于队伍脱节啊? 乱七八糟的还没想完,又考虑要不要提前去鸣海沓挂等城附近收买几个农人。要是真的发生桶狭间让他们第一时间过来给自己汇报,或者啥事都没发生,一切安稳? 又想着时间线如果收束,今川义元真的飞龙骑脸还死了,自己要不要趁机杀进三河远江,吃他一个饱。或者在三河挑个把两个代理人,搅风搅雨,把地界都给搞乱,方便以后山内义治出手收拾这些菜鸡。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三个月的冬季,连挣钱的心思都淡了。毕竟战国三大奇袭之一的桶狭间奇袭战就要在自己的眼前发生,距离如此的接近,不敢相信。 尚未开春,远江留守役挂川城主朝比奈骏河守泰朝就持着今川义元亲笔花押的文书来江尻,同时送来黄金三千两,让小平太发动普请役,务必在春耕结束后,将天龙川上的桥梁和江尻的街道全部整备到能通过四五万大军的程度。 寒冬之后积雪消融,固然会使农业用水无缺乏之虞。但是同时也会带来极大的春训,破坏沿岸的道路和桥梁。如今的年月,街道几乎全部都是普通的泥巴路,所谓的夯土路面,其实仅存于纸面上。 而水浸对这些泥路的破坏就大了,很多路段都淤泥化了,每年修补道路都是一项苦差事。如今有今川义元这个阔佬主动掏钱,由他来做这个冤大头,那最好不过了。 小平太看到今川义元的文书不敢怠慢,毕竟人家是顶级大佬,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城代。今川义元一个雷霆震怒,小平太皮都要脱下来三层,于是立刻让人背着金子回山内请示,并开始动员领内的精锐士伍。 几天后,山内义亲带着他爸爸山内义治分划配属给他的数百旗本众武士足轻,由小西原左卫门治长为与力副将来到了江尻。小平太点了点人头,居然没有一个是动员来的军役众,全部都是常备。山内义治虽然以前不怎么重视培养这个小儿子,但果然是亲生的,下的本钱可不少。 同时小平太也从山内义亲那里得到了山内义治允许在江尻发动大规模的筑路普请役的命令,于是只能在春耕尚且繁忙的情况下强行要求动员三千人的领民,暂时放弃农活开始整备道路。 另外今川义元当然不会浪费今年上洛前的准备阶段的时间,冈部元信和冈部正纲兄弟被指派往三河,配合吉田城主鹈殿长照,开始以小规模的兵力试探攻击安详城织田信广。并逐一拔出安详城附近的支城砦子,保证前往尾张的道路侧翼不受到威胁。 然后是驱动西三河那些面服心不服的国人豪族,尤其是最刺头的本多、石川和酒井三家。让这些便宜炮灰不断的进入热田以南的尾张国境内袭击织田氏的村镇,为大军张目。同时消耗尾张南部织田氏本就不充裕的力量,给织田信长放放血,让他脑袋多疼几天。 至于去年一颗红心向太阳的鸣海城的山口教继父子,早就被今川义元给抛弃了,哪里还管他们的死活。于是山口教继父子在弹尽援绝之下很干脆的被织田信长攻杀了。此刻被信长依靠,镇守鸣海的是织田氏宿老佐久间大学盛重,乃是在信秀时代就名闻海道的大将。 同时城内还有超过四百人的守军,一时半会是绝对不可能被攻陷的。织田信长准备把鸣海当作抵御骏河侵攻的支点城市,只要鸣海守上三五天,阻拦住今川义元的兵锋,织田信长就能有时间去全力动员尾张众,做殊死一搏。 到了这个地步,双方不断的试探和小规模交战,任谁都看出来了,一场剧烈的交锋就在眼前。而拿着骏河的黄金的使者暗地里不断的穿行在尾张的领主武士中,极尽收买分化之能事。毕竟黄金面前,忠诚和情爱都是可以商量的。 终于海道的春耕在隆隆的战鼓声中结束,骏河府中城内外旗帜飘扬,二万五千余众的庞大军势簇拥着“海道一之弓取”、“东海的巨人”、“古今无双的名将”、“源氏最有力的长者”种种光辉闪耀的头衔下的今川义元。 今川氏终于要从一介微末的源氏支流庶族向整个天下发起挑战,向天下武士的至尊宝座发起挑战。今川氏二百余年十代人的积累,十代人的努力,终于在今川义元身上勃发出来。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坚信,凭借如此巨大的军势,必将犁庭扫穴,一荡贼尘。也许年底在京都的御所中,高坐在公方殿下身侧,向全天下发号施令的就是源朝臣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公了。 汇合了甲斐的武田义信,今川各队次第进发。山内义亲得到了纲良叔父的常备足轻和松下一真的远江国人的补充,聚集起两千余众的军势,跟随在他岳父今川义元的本队之中,兴致昂昂的往三河去了。 小平太则在纲良叔父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保存己身,能躲就躲,能退就退,万事小心。 但是效果似乎并不太好,此刻已经三万余众的今川大军拥有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身处于这样庞大的军队中,即使是鬼神降临也要害怕,怎么可能有什么危险。 小平太又能如何,只能在江尻城上看着用了三天时间才全部通过的今川大军?。等他们赶到吉田城汇合东三河的武士团,整个军队就将膨胀到四万余众。 还有另外一个消息,由于今川义元认为此战必胜于是十七岁的今川氏真的初阵便被安排为这一次的上洛之战,骏河的留守事务交给了今川义元的那位精明强干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的母亲寿桂尼以及他自己的心腹家老冈部亲纲。 今川家的男人们包括各位女婿,集体动员全部参加了上洛的征途。 正文 海道春雨淅沥沥 义元的大队人马用了六日从骏河府中城到达吉田,各部人马环绕在吉田城外。人声马嘶,好不热闹。从城内到城外都是分划有距的军营,运送军粮的小荷驮往来不绝,无数的武备辎重也汇聚到了这座东三河的名城当中。 今川义元这辈子也是第一次统帅这么庞大的军势,毕竟他四十多年的人生里统兵数量从来没有超过两万,而且他的老师太原雪斋禅师还经常做他的阵奉行,帮他布置。所以义元刚开始还有点手忙脚乱,不过名师出高徒,盛名之下无虚士。 他仗着自己今川家十代人积累下来的数量比暴发户大名们多得多的武士,一个一个安chā jìn入基层。他只要能够管好自己的几百名统兵武士就行,他的武士会帮他带好他下面的杂兵。 如此这般,基层军官数量充裕的好处就显示了出来。都是累代的武士,几万人他们不会带,但是每个人带一二百个杂兵那不是和玩一样嘛。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当什么武士呢? 义元本人就更方便了,他们家是累代名门,他自己又是纵横海道十几年,威望那么高。对着下面的武士说一不二,武士们也都对他很服气,各个用命效死。这队伍如此这般就非常好带了,让义元对自己的能力评价又生了一级,更加膨胀。 全军停步,就在吉田休整了一日。毕竟连续行军,总要让士兵停下歇会儿。而且这次上洛,面前无一合之敌。军情不甚紧急,只要循序渐进就好了。义元也闲庭信步,他还有心情接近东三河大将鹈殿长照,好言安抚。至于其他的国人,菅沼、奥平、天野等人,那就要恩威并用,威压一下同时许诺好处。 就这么忙碌了一天,把东三河武士团好生的敲打拉拢了一番,保证这票二五仔半路不甘生出什么野心,来点幺蛾子之后,义元的大军继续拔营向冈崎而去。 因为汇合了三河武士团,今川义元的有生{炮灰}力量更多了,可以加快侵略的速度。于是他不断分派士兵,开始拔除阻挡在他与清须城之间的所有阻碍。 冈部元信本来只带了几百人来三河,只能小动作试探。现在医院一下子给他补充了二千浪士炮灰,给了他大展拳脚的机会。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得了后援的冈部元信,大张旗鼓的拔除安详城外的城砦,把织田信广团团包围在城内。冈部正纲也得到了一千众的支援,迅速围攻沓挂城,为义元打开进入尾张的门户。 朝比奈泰朝和饭尾连龙带领部分远江众和浪士部队,穿chā jìn入尾张知多郡,联络知多半岛上最有力的豪族佐治一族,遥遥逼迫鸣海及其支城。 今川军各部进展极为顺利,尾张国内的国人豪族也开始出现各种动摇和不安。今川义元认为尾张必将手到擒来,于是终于跟随大军将本阵也移动前进至冈崎城,并将身边的军队一一指派出去。要求诸将务必加快速度,尽快拔除尾张三河一线的城堡群,方便他早日兵临清须城下。 由于进军太顺利,而且织田信长这种小势力他也不怎么放在眼里。毕竟几千人的大名,他一个浪花过去就拍死了,所以这种易得的功名他都不想要。他感觉这种杂鱼还是让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婿立立功名,毕竟让小辈们慢慢积累威望以后也方便接班。于是今川义元让几个年轻人各自统带本部前往一线攻拔各处的城砦,算是让几个人竞争一下。 山内义亲得到的命令是进攻南尾张重镇鸣海城,今川氏真则被要求配合朝比奈泰朝进攻大高城,武田义信则是进攻古渡城并随时机动威胁那谷野城。 今川义元毕竟爱自己的儿子,大高在去年就被织田信长攻克过,如今还没有重新整备好,又有海道重将朝比奈泰朝辅佐,看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儿子一个涨脸的机会。 当然武田义信的阵容更加豪华,副将是他的傅役饭富虎昌,还顺带着后来武田四名臣之一的饭富三郎兵卫{山县昌景}也一道来了。再加上旗本众内的叔父一条信龙、曾根周防、今福外记和郡内众的小山田越中守信有,哪一个不是将来会璀璨夺目的甲信名将。 到是山内义亲有点难,人数最少任务却重。鸣海城城坚兵足,又有名将镇守。不过纲良叔父老行伍,小西原左卫门敢冲杀,松下一真地理熟,这个配合也还可以。加上山内义治给了好几百精锐的旗本众,战斗力有保证,问题不太大。 关于今川的战况每日三报,不停的从三河前线送往骏河,小平太也把各军的布置全部了解,看到包括今川氏真都由朝比奈泰朝辅佐脱离了今川义元的本队,深感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大势难以逆改,如今今川义元的本队除了四千骏河众以外,拿的出手的大将都指派出去了,连个能给他做影武者的武士都欠奉。 每天看那一名名兴高采烈的今川武士骑着战马,奔回骏河,传递今川义元连续胜利的喜悦。小平太总感觉的时光的虚幻,自己终于要经历战国三大奇袭战的最后一战桶狭间合战了。 而今年的春雨也适时的开始落下,时不时的淅淅沥沥下那么一场,时间也不怎么长,顶多也就两三个小时。除了湿润泥土之外,这细如发丝的小雨似乎不能在发挥更大的作用。 小平太无来由的烦闷起来,只好找来在城内警备的金井明五郎。 “明五郎,治部大辅进展这般顺利,尾张似乎不日可下,上总介授首在即啊。”小平太如此这般的问道。 “骏军上下统帅有度,士气高昂无比,数量又如此之大,尾张上总介或许真有不衅。”明五郎安然的跪坐在哪里,说出一个小平太早有预料的结果。 “你也如此认为吗?”小平太叹了一口气,先知先觉的感觉真的不好。 正文 尾张战前众生相 另一边,面对咄咄逼人的四万余今川大军,心怀鬼胎或者忠诚可靠的各色家臣团坐在清须城内的大广间内。 令人不解的是,整个清须城既没有四处搜刮米粮,储备物资。也没有警钟大鸣,召民助战。虽然数里外的尾张与三河边境已经一片战火,可是清须却显示出异样的安静与祥和。 城下町倒是失去了往日的繁荣与热闹,任何一个生存于战国乱世的小民都有敏锐的战争嗅觉。年初义元才派了小猫两三只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感觉到了不对。如今义元都已经打到鸣海,爱知郡烽火绵延。大家早就做好了逃难的准备,纵使房屋可能会被烧毁,但是浮财和人没事就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当然啦,这只是对小民而言。如果织田信长这回败了,那就不要谈什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了。他如果失败,这条命是肯定保不住的,这个家业也肯定是要完蛋的。虽然织田氏可能还会有些旁系支流绵延下去,但是织田弹正忠家的嫡流必然是要完蛋的。 正如鲁肃劝孙权所说的一般,别人投降曹操可以,不过是换一个主公。往后一样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孙权却不能投降曹操,要么赢,要么死,如此而已。 再看回织田信长,此时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的斜坐在上首主座,一只手肘依靠在一张小几子上面。另一只手里有节奏的用折扇拍着自己的大腿,但是力道很轻,并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森长可{大概七八岁}持着和他一样高的太刀,前田利家持着长枪跪坐在他身后。 坐下的织田家臣们正在发生一场极为激烈的争执,所有人争论的重点全部集中于向美浓的大舅哥齐藤义龙低头求援,还是向势力触及北伊势的幕府相伴众六角义贤求援。总之建议都不过是割土让地,称臣纳贡,换取援兵的言论。 至于由织田家独立面对,以及赶紧投降换取家名存续两种方法还没有人提出来。反正今川义元四万多人,就凭织田家这几个鸟人肯定是打不过的。四千人对四万人,做梦呢?不如回家洗洗睡。 至于投降,也许今川义元真的如同传说的那般,是个宽厚博仁的人,甚至他还收养北条氏规,不忍心北条氏血脉断绝。这样子的话,大概织田信长qiē fù是免不了了的。但是织田奇妙丸{织田信忠}应该能留一条性命。以后织田家做一个小小的国人也能存续下去,甚至再起。 看这些人表面上神色不定,但是可以预计,在座的大部分人都已经做好了投降做今川家臣的准备了吧,只是时机未到,还不能表露出来。暂时按耐着自己,潜伏着。 座位末端的木下藤吉郎人微言轻,他倒是想建言奋力一战,直面今川,也许还有一丝生机。可是大佬们的发言都没结束,他哪里能够发言。至于他的弟弟木下小一郎更是连列席会议的资格都没有,在外间急的团团转,等待家臣们最终讨论的结果。 似乎是不愿再看这些人争执下去,织田氏的谱代家臣侍者大将梁田出羽守广政突然出列。 “尔等妄为织田氏家臣,坐食君禄,却无一不是要求殿下委曲求全,求援外国的胆小怯懦之辈!” “先代备后守在时,外患更重,侵略更深,尚可精诚团结维持家业。如今骏河治部气势汹汹而来,所怀的就是灭亡我织田的家名的心思。尔等不思奋勇抵抗,却寄希望于外国,是何居心?” “臣下梁田广政愿带一门郎党为殿下先驱,急袭骏河治部!” 梁田广政作为当下全场唯一一名要求正面抵抗今川军,发动奇袭的织田家中高级武士,此刻形象突然光辉伟大起来。 虽然把包括丹羽长秀、柴田胜家、森可成,平手秀、前田利昌等一票大佬指名道姓的给痛骂了一顿,但是别人却也不太生气,忠臣总是受人尊敬的。 梁田广政单膝跪地,抱拳向织田信长请命,愿意以身犯险,为织田家豁出性命去博取一线生机。 那些建议求援的以及心中已经打起了做带路党投降倒戈算盘的武士家臣,看着面前慷慨激昂的梁田广政,不管立场如何,如此忠诚勇猛的人总是应该得到相配的赞扬与敬仰的。所有人心里都对这位历史上存在感极低,甚至在后世的游戏和影视作品中根本不曾出现的武士伸起了大拇指。 首座的信长似乎有所触动,定神看了看梁田广政,然后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大广间。 包括跪在中央的梁田广政在内的武士们面面相觑,这织田信长到底是什么心思?战又不战,和又不和。不发一言,不置一语。就这么自顾自的离开了,留下了一帮没有头绪的家臣。 可是信长已经离开,大家干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能也起身离开大广间。 末尾的木下藤吉郎坐的虽远,眼神却尖。他可是做了好两年信长的侍从的,信长的许多习惯和爱好他都了解。 而刚刚梁田广政发言要求豁出性命,发动急袭时信长的神色明显有所异动。虽然信长的行事往往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既然动了这个心思,身为臣下的就应该要十万分的准备起来。 于是别人唉声叹气的走出大广间,藤吉郎却斗志满满。他先是派人吩咐麾下的一百多名足轻在睡觉时都要把长枪放在脚下,胴丸具足穿在身上,随时做好出征的准备。 回到家又让弟弟小一郎也全身披挂好,并将两人代步的马匹喂饱。又让自己的家人和母亲连夜制作饭团,吩咐他们务必多放些盐巴,起码要满足几百人一餐的食用。这可把阿中急坏了,米倒是有,可是几百个饭团就家里几个人手哪里捏的过来。 藤吉郎只好把自己麾下足轻的家属也动员起来,一道准备行军的饭团。同时借了几口锅,在院子里搭上土灶,加快进度。 他看向城内的居馆,灯火闪烁,忽明忽暗,不知道织田信长在干些什么。 正文 此山名唤桶狭间 另一边的今川义元达成所望,他的好儿子“足球小将”今川氏真果然“不负众望”,在海道名将朝比奈泰朝的辅佐之下,不过隆隆三通鼓,就攻克了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大高城。成为三人之中第一个奏功的人,很是夺目。 大家自然也都懂,今川义元让他们三个人分别进攻一座城砦,但是今川氏真兵力最多不说,大高还是最好打的一座。这摆明了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捞取功勋。 他的两个好女婿怎么会不懂呢?两人身边一个是饭富虎昌一个是老阴比纲良叔父,都有能人,早就看出今川义元的意思了。而且顺水推舟的人情,做做又无妨,反正一家人,争个你死我活也不值当。 于是武田义信和山内义亲在各自背后的臭裨将的建议下,不约而同的带着人马陪同今川氏真演一场戏,一个在鸣海艰难攻城,一个在古渡努力包围。等大高被攻克的消息传来之后,两个人才开始真的发力。 倒是让今川义元颇为满意,觉得这两个女婿识大体,有气度。而且肯低头,以后他上洛掌权了可以好好的提拔一下自己的这两个女婿。不能让人家跟着自己白跑一趟,女婿半个儿嘛。 大高克城的消息传入义元的本队,陪在义元身边的几位随行的公卿,自然是大献阿谀之词,他们算是高兴了。除开京都,当时公卿们可以做食客的地方很多,土佐中村御所、伊势雾山御所、越前一乘谷、骏河府中等等等等。 这几位公卿当年挑了骏河今川真是眼光精准,年底义元做了管领和幕府执事,他们作为义元的老熟人,绝对会被任命做公家和武家之间的奏者,除了能捞到更多钱之外,在朝廷中肯定也能水涨船高。 现在义元身边仅剩的有力家臣,只有一文一武,分别是关口氏广和安倍元真。他们两个听到少主建功,当然也很高兴。 这两位又不是什么靠阿谀奉承上位的,一个是一门,一个是勇将。他们是真心希望今川家好的,听说少主氏真初阵三鼓下大高,也很配合的在今川义元面前夸赞一番。如今今川义元正在兴头上,说几句场面话当然是应该的。 于是今川义元在冈崎停留了一夜,传令诸军快速推进,汇集清须城下,彻底dǎ dǎo织田信长。并传令冈部正纲加紧劝降织田信广,他需要一个傀儡暂时统治尾张。另外冈部元信则带四千人前往今川氏真麾下,继续加强自己宝贝儿子的实力。于是今川氏真停兵大高等待援军汇合,顺便休息。 山内义亲则在纲良叔父和小西原左卫门的建议下,由松下雅乐助带着远江国人先登,一番苦战。鸣海城告破,佐久间大学战死。于是和今川氏真略一配合,扫荡了南尾张的各座城砦。 今川义元也得到了消息,本阵拔营,开始从三河国进入尾张。毕竟南尾张知多郡各地已经全部被攻克,敌对势力被完全扫清,今川义元可以完全放心的出入。 何况左近和后队全是今川氏的大军,哪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淅淅沥沥的春雨真的十分烦人,骏远三的道路年初大规模整备过,可是尾张南部的道路织田信长可不会好心为你今川义元修好。所以大军走走停停,到了中午,实在是走不动了,凌晨四点开拔的,也累了。 尾张南部的农民们也充分发挥了各自的主观能动性,义元大军所过的村庄的地头富农纷纷挑着米酒和饭团前来劳军。一副担壶携浆以迎王师的样子,得到了义元的热情接见,好好地体现了一副军民鱼水情的模样。 然后义元本队的四千人就不再继续前进入驻鸣海或者大高,就地砍伐树木,准备立下营盘。 安倍元真觉得有所不妥,毕竟尾张是敌境,还是进城的好,关口氏广也认为可以再走两小时去汇合少主在大高的部队。不过义元看麾下的士兵确实十分疲累了,天上又下起雨来,加上四面的织田支城已经被全部攻克,他觉得应该显示一下自己的宽仁博爱。 加上他积威已久,在今川家说一不二,虽然家臣们有建议权,但是拍板的还是他今川义元。只要他决定的事,不管对错,属下先去办,办不成也是属下办事不力。所以义元思量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两员大将的建议。 于是在士兵的欢呼下,今川义元宣布就地驻扎。但是雨势却越来越大,导致扎营的进度十分缓慢。 不过义元倒不是太在意,“少辅{关口少辅氏广},这里名唤何处啊?”义元坐在马扎上,倒也因陋就简,他虽然仰慕京都文化,但武家本色并没有减少多少,一点没有嫌弃战场环境差,安安稳稳。 “据刚刚的的农人说,此地名唤田乐狭。”关口氏广回答道。 “择一处高地立下幕府。”义元不是菜鸡,知道要以高就低,在高处立下幕府让全军看见自己,也方便他指挥和观察战场。 旁边的安倍元真站起来,手指一指,不远处有一个五六十米高的小山坡。 义元投过雨幕四处看了看,确实那个小山坡就是附近仅有的高地了,于是带着旗本三百余人,和各位侧近、小姓、用人、食客移动到山坡上。 “尾张真是一块巨大的平野啊,居然连一块高地都难寻,水田凑集,应当让有德者居之。”义元感叹了一下,尾张这块大平原应该让他这位“有德之人”占领才对。 四下又是一片恭维之声,突然有人凑趣的提议让今川义元写一首和歌或者汉诗来纪念一下。 大家也都知道今川义元师从太原雪斋禅师,是一名文化修养很高的武士,让他留诗纪念,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义元当然很高兴的应允了,以后上了洛京还可以把沿途做的诗集一册,和公卿们唱和。 “此山何名啊?”义元摇动着折扇,站起身来,很有几分兴致的询问大家。 一名侧近看来做足了功课,查明了知多郡和爱知郡的地理环境。 “殿下,此山名唤桶狭间!” 正文 敦盛一曲五十年 把时针向前拨动十个小时,结束了毫无成果的军议,信长在和室里一个人jìng zuò了超过两个小时。整个城内,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面色沉重的信长,即使是浓姬夫人也不过是亲自递了一杯热茶进去而已。 当报时的小者敲着梆子,大声通报子时已过,信长突然站了起来。 “阿犬,拿酒来!”寂静的夜空中一声大喊。 信长这一声充满了气势,语气中显露的是王者一般的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大战将近的那种紧张。 原本都有些昏昏欲睡,跪坐在外间的侍从们听了吩咐,立刻打开障门,拿着引火褶子,把和室内的蜡烛全部点燃。整个室内突然灯火辉煌起来,照映着高大的信长。 浓姬和侍女似乎早有准备,吩咐声才落下,就从外面端上了一壶酒以及两碟下酒的子点心,放在信长的跟前。 信长看了一眼浓姬,似乎是要把自己这位非常喜爱的妻子的样子完全刻进脑海里。而浓姬也静静地看着信长,款款一笑,激励着信长。 信长结果浓姬亲自斟满的酒碟,举起来把酒一饮而尽,“归蝶,为我击敦盛之鼓。”浓姬微微低了一下头,看了看自己的丈夫。 随后她从侍女手里接过一面小小的手鼓,“呀咿!”鼓声叩击起来,毫无沉闷淤滞之色,连绵不绝。 信长随即舞起了敦盛,“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 舞罢,一息不停,信长把手中的折扇随意一丢,“拿泡饭来。” 信长把茶泡饭稀里哗啦灌了下去,“归蝶,等我回来。”“好。”浓姬安静的跪坐在那里,信长用略带留恋的眼神看了一眼。 然后他亲自吹响出兵的法螺,呜呜呜的法螺声突然鸣响,整个清须城都被震动了,一户又一户的宅邸亮起灯来。原本安静的城池顿时喧闹起来,入耳的都是武士披甲,牵马出栏的声响。兵器交杂,脚步声一点两点的汇聚。 信长却不等这些家臣武士和足轻,独自骑上爱马“连钱苇毛”,向城外冲去,仅有岩室长门守、长谷川桥介、佐藤藤八、山口飞守、贺藤弥三郎等五名侍从即刻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信长飞驰到门口,遥遥看去居然已经有人在等待着自己,到了眼前一看。藤吉郎和小一郎以及十余名足轻都背着散发着米香的草袋,早有准备的站在城门口等他。 似乎是出乎意料,似乎是难以相信。毕竟信长自己都是一个人内心之中激烈挣扎了超过两个小时才下了发动正面强袭的决心。而藤吉郎不仅比他更早下预判,甚至连兵粮都准备好了。 “藤吉郎,跟上来吧,可不要掉队。”信长不住的用赞许的眼神看着这名曾经不过是小小步兵的矮小男子。 拿着信长长枪的前田利家此时也已经奔到门口,他将长枪递给一名跟随在信长身边的侍从。“殿下要往何处去?” “热田。”“好,臣下便在这里为殿下通传。”说完,信长马鞭一挥,透过夜幕快速离去。 清须城内各家的武士手忙脚乱,三五成群,纷纷拥到城门口,被前田利家告知信长仅仅十几人就去热田迎击今川军去了,一时间都被这巨大的勇气所鼓舞。 武士们纷纷骑马披甲,足轻们也自发集队向热田奔去。 天色微亮{大概是早晨七点的样子,春天天亮的晚},信长到达了热田神宫。他也接到了鸣海等一系列城砦已经全部失陷,佐久间大学、织田玄蕃、饭尾近江守等武士以及将兵八百人全部战死的消息。 信长听了消息,不为所动,脱下头盔,步入热田神宫根本中堂。其他的神一概不看,信长直接走到了日本武尊的神像面前。一贯不信神佛甚至有些鄙视神佛的信长突然双手合十,默声祈祷。 原本安静的殿堂由于武士的闯入震动起来,信长双手一击,热田大神的神像居然传出了金铁交击的一声响。 “热田大神庇佑我军百战百胜!”信长并没有不可思议的愣住,而是趁机大声呼喊道。 此刻已经聚集到根本中堂外的数十名武士足轻都听到了那一声叩响,惊为天人,纷纷跪倒,感觉热田大神显灵。心中对信长所说的胜利之词深信不疑,有人甚至激动的落下泪来。 信长大马金刀的走出殿堂,“可愿与我一道迎战今川治部?” 殿堂外的士兵们轰然应诺,举起武器,狂呼请战。 于是信长暂时停兵,让奔驰了三个多小时的士兵休息,并就地等待集合更多的人手。藤吉郎则把连夜制作的饭团分发给赶到的士兵们,让士兵们补充体力。 这时信长接获舒服织田秀敏的消息,今川义元的本队已经从西三河坚城冈崎城出发,向鸣海大高一线靠拢,其前锋已经通过沓挂,正在境川过河。 而今川义元本队的路线有两条,一条是沿着海岸的平坦滩地,无遮无挡的快速进入尾张。一条是经由田乐狭的街道,走大路进入尾张。 但是熟知尾张地理的信长却立刻判断义元会走田乐狭,因为此时已经早上八点,太平洋的潮水上涨,开始淹没尾张沿岸的土地,海边的道路是绝对无法让大军通过的。 很快包括柴田胜家、佐佐成政、村井贞胜、丹羽长秀、森可成等大将先后赶到,信长麾下已经有骑马大将六员,步兵四百以上。于是大家合议,通过丹下和善照寺直驱田乐狭,奇袭今川义元的本队。 重臣们虽然还在犹豫和反对,但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于是全军向善照寺方向运动。 正午,今川义元停军田乐狭的消息确认,织田信长也已经到达了中岛地方。 藤吉郎喘匀了气,在信长的马下指着约三千米外的田乐狭,“殿下,骏河治部似乎停下了,已在桶狭间山上下阵。” 正文 义元身死桶狭间 “骏河治部纳命来!” 一声暴喝穿过雨幕,猛烈的刺入今川义元的幕府当中。 “奇袭?”今川义元脑海里当然只有这一个念头,可他根本不怕,桶狭间山上就有最精锐的骏河旗本武士以及侧近用人三百多,等闲来一二千杂兵还不够他们杀的。 一个武士可以打三五个杂兵,十个武士就可打一百号杂兵了,三百多个武士?大家知道木崎原吗?三百号人也就杀败了三四千人,阵斩敌将而已。 再说今川义元也不是吓大的,人家也是花仓之乱里血战搏杀出来的今川氏家督。虽然武力值不见得多高是吧,但是身体强健,盔甲精良,普通武士拿把垃圾大路货村正砍他连个白痕都不可能有。 不过他现在是大将,当然不能下场搏战,他只要稳坐中军,摇动令旗,让山下的关口氏广和安倍元真统帅士兵一道包围消灭奇袭的部队即可。 毕竟织田信长就算全力来攻了不过也就四千人,义元本队就有四千余人。同样的四千人可不是一个意思,义元的四千人一小半都是盔明甲亮的武士奉公人,都是今川氏十代经营积蓄下来的菁华。普通的足轻也是用富士金山的黄金恩养的常备足轻,大多数久经征战,经验丰富。 信长的军队,除开他的母衣众和足轻众之外,还是动员的农兵足轻占据绝大多数,素质时好时坏,顺风浪逆风投,“武家本色”完美体现。 于是义元一点也不慌,指了指刚刚那名说出桶狭间山的侧近旗本武士,“美作愿意为我击破来犯的杂兵嘛?” 那名叫做庵原美作守元政的年轻武士一脸兴奋,被义元点将。庵原氏可是今川氏的谱代家老重臣,这位的名字里还带一个元,可见也是庵原家的新一辈武士。而且他还担任义元的旗本大将,身份威名都够,自然能够统兵前去对敌。今川义元也算是矮个里挑长子,大将都在外面,不过正好提拔一下新人。 庵原元政一点都没有辜负今川义元对他的期待,带着不过一百余名旗本武士下山迎敌。他自己本来就是武家名门出身,从小习练武艺,麾下也是强兵。很快“织田氏家老佐佐隼人正胜通已被讨取!”“织田氏足轻大将千秋四郎已被讨取!”...... 一声又一声,织田军奇袭队的名武士纷纷被讨取,原本还有些骚动的义元本队此刻又活跃起来。织田军果然这么不堪一击,好不容易接近义元本队,发动奇袭,结果这才一伙儿,就被砍瓜切菜,杀的片甲不留。连佐佐胜通这样的名武士都被讨取了,实在不来事。 今川义元于是传令沿着田乐狭休整的士兵不必来了,织田奇袭队已经被他派区区一百人给消灭了,让大军继续安营扎寨。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午后一点,天上的雨越发的大了起来。庵原元政将讨取的首级派人献给义元后,继续前去追击逃亡的织田军。 义元觉得有些不妥,但是织田军的战斗力又摆在眼前,二三百奇袭队袭击义元,被区区一百人给捶翻了,实在让义元对织田军重视不起来。于是便不再阻止庵原元政的追击,只命令他天黑前一定要归队即可。 当是时,异变陡生,已经被大雨彻底遮盖的天地间,一千余织田军自西自北齐声呐喊撕开雨幕不成任何队列的向桶狭间山上的义元本阵发动绝命突击。 这一下,义元慌了,由于大雨的阻挡,他冒着大雨扫视了一下野地上的织田军,粗略估计有二千人{差不多}。这个人数几乎十倍于他的旗本,根本无法抵挡了。 同时,大雨让道路更加泥泞,左右四千余人的骏河众深陷泥泞无法动弹,根本难以一齐上山御敌。再加上义元先是要上山支援,然后又取消命令,然后又要上山支援,命令来回切换,下面的关口氏广和安倍元真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义元到底要干嘛。 就这么慌乱的短短十几分钟,一千余织田军冒着大雨突入了义元本阵。义元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转进,在一百余名旗本的护卫下向东北方向撤退,那里有他叔父蒲原氏政,外甥久能元忠,妹婿浅井政敏三人带领的后诘四千人,距离他最多一里而已。 他的本队骏河众现在只能在泥地里为他拖延微不足道的些许时间了。 不远处的信长终于看到了义元的那面今川二引两马标,鼓舞起尾张诸将,不要割取首级,一切以讨杀义元为目标。 士兵们也被激励起斗志,向山坡发起勇猛的冲击,很快留守的一百名今川旗本就被如浪潮一般的织田军淹没。织田军趁势下山,舍生忘死的向义元追去。 信长也舍弃马匹,带着十余名侍从小姓步行加入追击。 “今川治部何在?织田氏旗本服部小平太{这个名字我喜欢}春安前来讨教!”第一名织田武士杀到了今川义元面前。 “无名之辈,速速受死!”义元虽然有些狼狈,却举着天下名物义元左文字猛然向服部小平太砍去,雄霸海道的名将的气势一瞬间压制住了这名小平太。 趁他一愣神,义元一刀砍中服部小平太右腿膝盖,服部小平太当场扑倒。 可是服部小平太的牺牲换取了更多织田武士杀入义元身周,“毛利新之介良胜前来讨教!” 又一名武士猛烈的向义元刺出手中的长枪,义元回刀不及,当时就被刺中手臂,义元吃痛,太刀落地。毛利新介一个猛扑就把义元按到在地,义元哪里肯就此授首。 张嘴就将毛利新介掐脖子的右手咬住,当下就把两根手指齐齐咬下,可是毛利新介硬咬着牙,掏出肋差,一下子捅进义元的脖子。 义元瞪大了眼睛,满是鲜血的脸面不断褪色,逐渐灰败下去。 “海道一之弓取”,天下间最为有利的源氏一门,心怀匡正天下大志的今川义元身死桶狭间! 正文 今川亲子相蹈死 远州江尻城居馆茶间内,山内义亲满脸污痕,头发散乱,那套专门为他订做的华丽唐样大铠已经支离破碎。上等甲州丝制作的金花羽织已然不见,贴饰着金箔的兜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山内义亲正在稀里哗啦的扒拉着茶泡饭,那模样,那气势,恨不得把碗都给你吞下去,丝毫没有一点十万贯源氏一门众大名家后代的修养体统,但是他旁边的小西原左卫门、纲良叔父、松下一真无一不是这样。 一个小时前,和乞丐流民一样的山内军一千余人凄凄惶惶的逃奔到了江尻城。小平太就知道了,时间线最终收束,源氏一门中最为有力的豪强大大名今川治部大辅义元兵败了,还是没有脱离历史的轨迹。 安顿下已经不成行伍饥寒交迫的军队,几名将领全部被小平太请到居馆,他们居然已经快两天没有吃上一顿饭了。 小西原左卫门旗本笔头,地位最高,见识也广。山内家不是没有打过败仗,他也不是头一回亡命,所以一大碗热乎的茶泡饭吃完,整个人就镇定了下来。 其他人也慢慢都从惊惶中走了出来,除了初阵的山内义亲还在愣神之外,其他几位老行伍都已经满面忧容的看向小平太了。 但大家都不说话,山内义亲是总大将,又是少主,不管说啥,都应该由他开口,其他人再做补充。 “少主,今川治部大辅如何了?”这是关键中的关键,义元没死,那今川家不过就是一场大败,死上二三千人,对他这种大势力来说谈不上伤筋动骨,只不过是明年再来而已。 “路上找到几名本队的零落武士,岳父大人他已经被织田军讨取了。”山内义亲说出了一个小平太早有预料的结果。 “治部大辅果然战死了?”小平太看向几位副将与力。 “两日前在冈崎地方遭袭,击溃了一伙儿蜂起的土民,救了几名骏河出身的旗本,四日前午后大雨,骏河治部遭到尾张上总介奇袭,已被讨杀无疑。”松下一真点点头,表示没错。 “那几名骏河旗本呢?有没有一并带回江尻?”小平太急忙确认。 “去沓挂投靠了冈部左京进{冈部正纲}。”沓挂城代冈部正纲还有一千五百人驻守城池,由于粮秣充足,治军严谨,所以并没有立刻溃散。 “那今川彦五郎{今川氏真}呢?” “当时义兄在大高,第一个接获岳父战死的消息,朝比奈骏河守{朝比奈泰朝}力主义兄速速脱离战场,赶回骏河稳定大局。于是由骏河远江精兵五百保护义兄先行。谁知人心难测,五百众不战先溃,尚未到三河沓挂城便只剩二百余骑,迎面撞上收兵回师的尾张上总介,力战之下,遭遇不衅,一并被讨杀了。”山内义亲面有哀荣。 “什么!今川彦五郎也战死了!”小平太惶然大惊,历史上这位可是活蹦乱跳活到七十七,儿女绕膝,最后以一千石幕府高家存续到明治时代的。如今居然好巧不巧一起死在了织田信长手上,今川父子一日内同死! “那武田太郎呢?”还有一个重要人物也要问清楚。 “似乎听路上的溃兵说,义兄当时在古渡ài éi游击,热田外正好有一向水军战船数十条,义兄和武田旗本众大多搭船而走,现在应该早就到了骏河了。”山内义亲说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巧合。 武田晴信和本愿寺显如是连襟,恰好一向水军鳅浦党的服部友定的数十条战船就在热田港外游击,恰好接了武田太郎义信逃命!真是巧合呢! 至于其他的就没有多少好说的了,今川义元的头盔被织田军举着游遍战场。首先是一万六千人的浪士雇佣军集体哗变崩溃,反身相向攻击今川军,抢夺钱粮武器。 于是冈崎城五千大军以及吉田城四千大军一夕之间全部消失,配属在各城各砦的也都逃亡去了。然后是三河众的八千人,西三河四千人一听义元死了立马鸟作兽散,各回各家。东三河的鹈殿长照且战且退,往吉田逃命去了。 这二万四千人一散,抛去两个女婿的五千人,今川军也就只剩三瓜两枣了。 尾张三河一带的的百姓立刻发挥“战国本色”,土民蜂起,沿着道路山林各村各镇全部是落伍者狩。疯狂攻击落单的武士和杂兵,这也是走陆路的山内义亲损失数百人的原因。 之所以他们还能囫囵个完整的回来,还是因为他们沿途不停逃命,并不断沿路丢弃大米军粮和各种财物,吸引沿途的暴民抢夺。即使这样还是损失不小,让人心痛。 山内义亲的金箔头盔也是为了冲出伏击,丢给了一伙数百人的溃兵。所有人不分昼夜穿越三河跑了两天一夜,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到江尻领内。 至于今川氏的在前线滞留的大将动向如何他们也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高天神城主冈部元信入据鸣海城,掩护残余的今川军撤退,他的哥哥冈部正纲在沓挂作为他的后援和接应。 鹈殿长照应该已经和菅沼定盈逃回西三河了,似乎正在闭城死守,奥平贞能似乎也是如此。东三河各家的消息不得而知。 小平太听完几个人的叙述,立刻朝门外大喊,“与四郎,明五郎!” 小笠原与四郎长政和金井明五郎立刻从外间进来,小平太把此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写成书状,然后分别递给两人。 “换马不换人,马跑死了就徒步,务必不分昼夜送给主公和左马头。” “与四郎你熟悉京都,今夜就安排快船送你去伊势,务必亲手送到。” “明五郎,两天!最多两天,殿下要看到这封书状!带三匹马,现在就走,持我的名牌,沿途可以征用所有名主家的马匹,只求速度。” 两人不问原因,接过书状,反身就出馆,立刻出发。 “少主,从现在起,你改名今川骏河守义亲,你的父亲就是今川治部大辅!” 正文 夜雾奇袭高天神 “叔父,即刻整顿江尻城内的足轻和我配下的铁炮众,开赴二俣城。今晚就出发,明早务必要到。” “阿吉,你现在持我的名牌,抛去二俣城,把我的书状交给岩濑父子,命他们立刻动员二俣城所有兵力,明早汇合叔父强袭高天神城,控制大井川。”小平太刷刷刷写下书信,交给阿吉,让他赶紧递送给岩濑藤次郎元政。 “雅乐助,你身为江尻先方众首席,这次难为你了,悉徒夫,尽余羡,尽最大努力动员江尻众。”松下一真听了面有难色,刚刚江尻众损失了好几百人,如今又要全领动员,还是竭泽而渔式的全领总动员,很难。 “放心,不会让你难做。”小平太让辰三即刻去把城下的平六招来。 “平六,江尻町所内还有多少钱?”“三千余贯文,尚未解递到山内去。”平六立刻粗略的报出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和小平太心里预估的数目差不了多少,虽然小平太没有实际插手町所的具体事务。但是总能通过平六知道江尻町的实际状况,大体上的税收总能了解。 “即刻开府库,凡来江尻应役的,一人先给二百钱开拔钱。”“这?这钱可是今年的町费啊,不能动用的呀。”平六一听之下,惶然大惊,私用公款,可是大罪。 “罪责在我,与你无关!雅乐助一切拜托了。”松下一真一看小平太都已经冒这么大的风险了,再不答应就有一点给脸不要脸了。于是也不难做了,立刻答应小平太,并转身出馆,回头陀寺城动员江尻众了。 “左卫门大人,于理来说,我只是这江尻的城代,署理的是江尻的军民庶政。而您是殿下的旗本众笔头,我并不能调动您的旗本足轻六百众,但我拜托你,明日领兵去江尻边界阻挡奔回的远江众和骏河众。”小平太伏低身体,以头扣地。 小西原左卫门看着小平太,这个在天龙川合战时还不过是一个几十贯文的小小与力的小平太,如今却已经走到了江尻城代的地位。虽然两人有些私交,关系也不差,他甚至还让小平太给自己家远亲走过后门。 小平太的头低扣在地上,小西原左卫门一点都看不出小平太此时的表情。但是他多少也能猜的出小平太的满脸郑重,这个决定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此时此刻,小西原左卫门的认知也被刷新,他突然觉得,小平太不再是那个他熟悉他任用的年轻人了。如此刚强果断,以前从未见过。 “好,全凭弹正吩咐!”小西原左卫门站起身来,匆匆下营,整顿自己的旗本足轻众去了,几百人去阻挡可能有好几千的归乡心切的溃兵,任务艰巨。 这些人都差遣了,只剩下还木楞着坐在席上的的今川义亲。他还沉浸在那句他已经是今川义元儿子的话里,这个消息把这个根本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少年唬住了。 “少主,一辈子默默无闻,最后出家为僧,青灯古佛。还是舍命一搏,入继他门,挣下基业,留遗子孙?”小平太看着这个刚刚十六岁,稚气未脱的年轻武士。 “弹正大人今日所教,三郎五郎永世不忘!”今川义亲退后三步,恭恭敬敬的向小平太行礼。放佛三四年前,两人初见时那般,安静,平和。 第二天小西原左卫门就带着已经恢复好的数百旗本众士兵出发,小平太则拥着今川义亲赶到头陀寺城,督促松下一真动员江尻国人。 倒不是小平太怕他阴奉阳违,而是第一次做这种大决定,心下真的难以安定。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做,让心里的这段焦虑能够被遮掩过去。 纲良叔父也在天亮之后带领着早就整装待发的江尻守军开拔,配合着岩濑父子开赴高天神城,只要控制了高天神城,就等于把挂川城内的今川方势力彻底关在远江国内,挂川将失去一切外援。 当然高天神城乃是海道闻名的坚城,建立在三百五十米高的小笠山上,除了本丸之外,还有东之丸和西之丸。城主冈部元信此时还在尾张,城代是小笠原氏兴,城兵不会超过五十人。但是如果奇袭失败,那么附近牧野台地的牧野城兵和左近的榛名郡百姓入城死守,兵力将会超过五百,那就几乎不可能凭强攻陷落了。 小平太只能一边希望纲良叔父得手,一边督促松下一真赶快动员兵力。 与此同时桶狭间合战的消息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今川义元的本队和后诘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仅仅被织田军当场杀死的士兵就超过三千员,还不计算没有割取首级的和土民袭击而死的。 另外骏河今川武士团包括今川义元的叔父蒲原氏政,外甥久能元忠,妹婿浅井政敏等三人在乱军中被捕而后处决。山口左马介义继、庵原美作守元政、吉田武藏守氏好、葛山播磨守长嘉、江民部少辅亲氏、伊东因幡守亲权、冈部甲斐守长定、滕枝伊贺守氏秋、朝北奈主计介秀诠等老中轻三代,几乎一半的骨干武士在战场之上被讨杀。 可以说骏河的武士团体遭到了自产生以来最为恐怖的一次损失,骏河众整个支配体系彻底崩溃。即使骏府城内还有足够的钱粮可以招募士兵,但是大部分的军官已经全部战死了。而没有军官组织的军队?那不能称之为军队。 而且培养一个武士又不是拉一个足轻,长枪、太刀、弓箭、马术等必备的生存技能。起码的数字计算和文书阅读也要学,又没有什么系统化的教育。全靠父子相传或者领主在领内设置的乡校,都是精英。 骏河这些武士是他们今川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如今全部葬送了。 加上远江两位最重要的城主朝比奈泰朝和冈部元信都不在城,今川义元的远江国众首席松井宗信年前又死了,整个今川方在远江暂时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小平太就是打这个时间差,希冀于快胜! 正文 自有检地精妙计 在纲良叔父离开的两日之后,踊跃而来的江尻众士兵挤满了城下的操场。 倒不是他们有多爱戴山内义治,拥护山内家的统治。你指望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农民能有这么高的觉悟吗?那根本不可能,不存在的。大家能来也不是给小平太三分薄面,大家是给二百个永乐钱一个面子。 原本对于连年军役,兴兵不停而兴怀怨恨和不满的士兵领民们突然听到小平太允诺只要人到,不问兵种,每人先发二百钱的开拔费的利好消息。本着先过来看看情况的心态,三三两两的汇聚到江尻。 加上松下一真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十分卖力,不断的游说各国人和豪族,将信将疑的领民扛着枪,擎着刀,有甲的披甲,无甲的也设法给自己弄个阵笠或者抹额。地头村长们也带着佃农,有马的骑马,没马的步行。一个一个的,小流汇江海,最后聚集到江尻城。 等他们到江尻,原先十几天前第一批被集合起来参与今川义元上洛军的七百余人已经按着籍贯分列等待。没等多久,小平太所允诺的开拔费就从城内的府库中一筐一筐的被搬了出来。 钱这玩意,又脏又臭,摸几下那个手上的味道要洗半天。可是钱这玩意,有好又香,闻着钱的味道,不管是谁的目光都聚拢过来。那一筐又一筐的钱,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和“芬芳”。令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咽口水,看得两眼直发光。 小平太注视之下,江尻的同心们搬出军役簿册,开始大声唱名。一卷又一卷,都代表着山内义治的权威。当然了,江尻的军役状完全是一笔谁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账。为了隐匿地产和收入,国人豪族包括自耕农们都偷偷摸摸的隐藏了一部分。所以具体动员到士兵个人往往是依赖国人豪族们自己估算数量,再大差不差的带着领民出阵的。 好在小平太年前曾经因为走访基层,考察地理,挨村挨庄的大致梳理过一遍,但即使如此那个所谓的江尻四千众案目军役账还是会有很大的误差。 果然平六一个一个的叫过去,除开死在沿途袭击的以及攻打鸣海城战死的以外,居然还剩下小二百人茫茫然的站在那里。他们来应了山内义治的军役,可是居然都无名无姓,根本不存在应役的记录。甚至他们这个人都算是不存在,不上纳税军役簿册的人在大名眼里就是不存在。 然后这帮人先是茫然不知,没过多久便猛的鼓噪起来,因为之前军役状上有名的已经全部真的拿到二百枚永乐钱,正在美滋滋的数着,而他们居然没有名,难道同样打仗他们却没钱发? 小平太一言不发,却终于得计,这些隐匿在簿册之下的士兵终于浮出水面了。领队的国人豪族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看到自己领内村庄的郎党面红耳赤,吵闹着发钱的事。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场内还有小二百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人。 而后小平太假装表面好人,大声宣布,来军役状上登记,不管是谁都能立刻得到二百钱,登记完就发。这个话一出口,下面的小二百士兵一阵欢呼,拥到平六面前,报出自己的的名字。也许大家都叫阿大阿二,就类似于小一郎藤吉郎这种名字都能找出十个八个来。但是甲村阿大,乙村阿二,加上籍贯,总能具体到个人。 而围观看戏的群众们,也被发钱的热情所cì jī。原来今天真的破天荒头一回,仗没打,先发赏钱,而且不管是足轻还是阵夫小者,统统二百永乐钱。 二百钱在任何一个武士看来肯定不算什么,但是也没有人会嫌弃钱吧,各村的地头地侍虽然有家有业,都是奉公人的水平,但是也豁下面子来排队拿钱。不拿白不拿,二百钱可以吃二百串团子,美滋滋。 有名字在军役状上的皆大欢喜,立刻拿钱然后整队,没名字的也主动登记。 不仅如此,由于钱发的非常痛快,大家纷纷回村去通知没来的老乡。呼朋引伴,好不快活。 一日一夜,江尻城下就聚集了超过八千人,加上上洛军战死的,实际江尻居然总军役人数可以达到九千人之巨{算上一开始七百已经在的}。按照三抽二出兵的原则,江尻理论上应该出兵六千众,可是仗着不能检地,江尻在与武田家大决战之际也不过出兵四千五百人而已。 也就说实际上江尻隐匿了一千五百人以上的军役,再由军役反推上去,江尻居然隐匿了起码一万贯的地产和收入。 小平太心中暗喜,别人怎么也推动不了的检地,我用区区二千贯不到的代价,就把你们给摸的门清,现在钱的拿的开心啊?明年让你们一个也逃不了,给我按五千七百的军役出阵吧! 作为江尻先方众的松下一真此刻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小平太真特么的坏,坏的流脓水。江尻众几代人,使阴耍诈,哭爹喊娘,千方百计好不容易瞒下的这点家底,现在倒好,全特么透底了。他自己账面上一千五百贯,实际隐匿了六七百贯都不止的地产收入,属于数额特别巨大,隐匿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的那种。 直娘贼,老子一辈子戎马纵横,最后居然喝了小平太这个二十多的赤佬的洗脚水。 可是小平太如今口含天宪,是江尻城代,统管远江半国大小一切庶务,除非发动叛乱,不然谁敢作死不从。 小平太那里会没有察觉几名有力国人那糟糕的脸色,可是他才没空去管呢,安抚他们的事自有山内义治去做。小平太只要命令这八千多人的江尻众赶紧成军,然后补充一部分武器,给所有人一顿饭团管饱。 第二天一早就驱动着这些士气高昂,战意满满的大军开赴二俣城,纲良叔父配合岩濑元政攻克高天神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整个远江国只剩下挂川可以阻挡小平太的兵锋了! 正文 步兵专精左马允 八千六百众的大军按着他们父辈祖辈连年征战而遗留下来的惯性,滚滚而前,不过半日就到达了山内家在远江最重要的支城二俣城。 岩濑元高早就从纲良叔父那里知晓了小平太自作主张,背弃与今川氏的婚姻盟约,鼓动着今川义亲去骏府抢班duó quán的骇人消息。 他年纪大了,五十多岁对一个中低级武士而言已经是不多见的高寿了。他如今只求安稳奉公,把自己岩濑家这点家业好好的传给儿子。所以一开始他听闻这个消息不譬雷击,但是他见惯了战国乱世的背叛,立马就知道了小平太的用意。 于是岩濑父子尽起二俣留守之众,然后把城内守军的家人、仆从、以及部分城下农民武装起来,紧守二俣。岩濑元政则带着二俣三百人配合纲良叔父三百众进攻高天神城去了。 小平太看已经五十三岁的岩濑元高身披铠甲,大手门的篝火旁边安放着一张马扎和一个煮茶的小泥炉,估计这位老武士这三天真的衣不解甲、马不卸鞍就守着这座城门。如今他看到小平太漫山遍野的八千多大军赶到,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给山内家扛了三十五年的枪,老了老了奉命镇守远江重镇二俣,山内义治那是信任他们岩濑家谱代旗本,忠心耿耿。城内只有临时征集的杂兵五十,他可不容许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让山内义治的嘱咐出现差错。小平太如此大胆地抽掉二俣众,让他三天都没能安稳的好好睡一觉。 “让您受苦了。”小平太从马上一跃而下,朝岩濑元高拱拱手。 “弹正可真是大手笔啊。”岩濑元高看着围聚在二俣城周围的八千多江尻众,不由得感叹。 “城内军粮还有多少?”小平太更关心这个,由于仓促起兵,小平太在江尻根本没有征集到太多的粮草,那点数量只够全军吃十天不到。但二俣城不同,当初就做好数百城兵被困半年以上的准备的,不仅防守坚固,粮食和武器也储存了很多。 “还有大米一百二十石,麦四百石,豆一百五十石。”岩濑元高是一个合格的武士,对于事关城防的物资盘算的十分清楚。 小平太眼皮翻了翻,心里一阵计算,可以了,二俣的这些军粮足够一万大军正常吃六天。 “留下城内所需十日之粮,其余全部取出来,供应大军。”小平太连二俣守军都抽走了,把粮食抽走就更不在乎了。 岩濑元高看了看小平太,按理说这粮食只有山内义治能来动,但他并没有反抗,很快就指引士兵大开二俣粮仓。 城外的士兵听到可以lǐng qǔ粮食了,纷纷按着队伍人数,来城下排队。江尻众的商人们也早就闻着钱的味道跟在大军后面了,很快在城下摆起了临时集市,大肆兜售味增、咸鱼、海苔、腌菜等廉价的食物。他们是看着小平太把大把大把的永乐钱发给这些士兵的,如今全军上下各个都是有钱人。 于是城下都是煮大锅杂合饭的士兵,大头兵的伙食好坏除了看领主的良心,也看他们小队里能不能有个厨艺好的。要是运气好带上了一个厨子,那行军的伙食也许就能吃出花来了。 而没有厨子随队的大老粗们咋办呢?大抵就是米面麦豆一股脑淘洗过就下锅,然后大家各显神通,能弄来野菜萝卜的也切吧切吧扔锅里,能蒸两条咸鱼的更是豪华了。城下都是欢快的笑声,毕竟打仗能吃饱饭,春耕结束没多久,麦子还没打下来,大家在家也吃不上饱饭。 小平太则立刻派遣使番和长足众,四面打探消息,并联络高天神城,以及催督江尻的平六设法收购市面上的粮食,源源不断的送往前线。 很快纲良叔父派遣的使番也到了二俣,按着小平太的计划,他们六百人突如其来的出现在高天神城下,城代小笠原氏兴到是勇猛,闭城死守,可是人数实在太少,全城居然只剩五十余人。纲良叔父打东之丸,岩濑元政打西之丸,不过一个小时,西之丸率先失守。城一破,山内军如入无人之境,一口气就打到了御馆内,小笠原氏兴还没来得及qiē fù就被生擒了。如今一并送到了小平太面前,由小平太处置。 而持重的纲良叔父暂时守城,岩濑元政带着麾下的人马立刻去大井川,控制川上的桥梁和船只,保证远江这边没人可以跑得出去。 小平太这下算是彻底放心,远江算是稳了,就剩一座挂川城了,一座没有朝比奈泰朝的挂川城而已。 留下人手扎下兵站,继续转运军粮,小平太驱动着大军继续前进。 这时候小平太突然感觉缺人了,倒不是说士兵不够,而是缺乏能参谋规划的人。仅有的一个家臣平六能写会算,是一个好的算盘,可他对于军略是一窍不通的。 阿吉不用说了,字还是小平太教的。辰三文化修养非常高能写诗能唱歌,还会两门外语,还会开铁炮,可是行军布阵、战策施画则还处于观摩小平太的状态中。 江尻众武士倒是大多老于行伍,可惜并非是小平太的家臣或者与力,和他们交往接触太深的话,会犯忌讳,他们毕竟是国人。 小平太左右一看,只剩最年轻的村上义光了,十七岁的百贯旗本武士。山内义治曾经暗中嘱咐过小平太,人家爸爸刚刚捐躯为国了,村上家在山内的这一支只剩这一根独苗了,让小平太好好关照他,不要派什么危险任务。让他先混几年资历,结了婚有了孩子再说。不然把村上义光也坑死了,大家会觉得山内家办事太黑了,老子死了还把儿子坑死。 “左马允你过来。”小平太叫了一声。 暂时充当本队警备大将的村上义光听了呼唤,很快过来。 “弹正有何吩咐?”村上义光同样骑在一匹小小的木曾驮马上大声答道,不过他没有直接靠近小平太,而是落后小平太一个马头。 “你们家的家学是指挥足轻众列队作战吗?”小平太知道他家足轻队长出身,几代人都是做步兵带着足轻排队上去交战的。 “是的,父亲为殿下奉公三十年,大小四十余战,逢战争先,都是前阵的足轻队长。”村上义光很自豪他们家谱代武士的身份,还夸了夸他爸爸英勇作战。 “那你觉得足轻应当如何作战?”小平太不介意看看这个人家传的功夫学了几分。 “自然是千百人列做大阵,堂堂正正集队前进。”村上义光说了一个很平凡的答案。 “仅此而已?”小平太有些失望。 “当然不是,弹正你看,远州地理并非大片平野,前往挂川城的道路曲折,山峦起伏。这样的形状,足轻们根本无法列数百人的大阵前行攻击,更适合精干小队分进合击。” “但是足轻大抵如何,弹正你也见到了,数百人堂堂之阵尚可迎敌,若是单打独斗,不过平白送人性命而已。” “小队配合,太过于强求这些足轻了。”村上义光不愧是三代一百年步兵世家,看的通透。 什么西班牙大方阵,莫里斯大方阵,古斯塔夫斜线阵,真不好意思嘛,日本这地形出了关东大平原没有地方摆得开。 日本又不是没有能人,谁看不出来长枪方阵的威力,总不至于全日本的武士战斗经验不如两千多年前的城邦国家吧。 大家也都想弄一种适合国情的战法,可是在日本玩大方阵是作死,玩小队配合没有这个兵员,于是只能这么尴尬的打烂仗。 村上义光虽然没有解决办法,但是问题看的到是准的,年轻归年轻,有点本事啊。 正文 投鼠忌器掛之川 小平太一面调派得力人手去把分散在外面的各名与力替换回自己的本阵中来,一面集合弓足轻去把自己的五十名铁炮足轻也给换回来。 大军此刻已经把挂川城团团围住,很显然城内早就接到了小平太单方面撕毁盟约攻击远江今川方城池的汇报。伴随着牧野台地小笠山至大井川一线所有属于今川方的城砦或死或降,挂川城连一座可以依靠的支城也没有了。 但挂川城最大的依靠从来不是这些,他本身就建筑在牧野台地,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险要的地形。 首先介绍一下台地,一般所指的是沿河谷两岸或海岸隆起的呈带状分布的阶梯状地貌。台地是一种凸起的面积较大且海拔较低的平面地形。台地中央的坡度平缓,四周较陡,直立于周围的低地丘陵。有人认为台地是高原的一种,但一般而言,海拔较低的大片平地称为平原,海拔较高的大片平地称为高原。台地则介于两者之间,海拔在一百至几百米之间。 由于台地的地形使得挂川环城绕濠,加上大井川上游深辟于山谷之中,想要修筑大坝截断水源属于不可能事件。毕竟一百米高的大坝,在战国时代想想就好。 而且由于台地的坡顶平缓,面积广大,挂川城的城备非常多,各种楼橹密集分布。通过繁多的城防设施,来弥补地形不险要的人弱点。同时还能在城内各处建筑庞大的粮仓和府库,储备足够全城死守半年以上的粮食物资。 这都是挂川城本身的优势,挂川城还有一个更大的优势,以挂川为中心,一个又一个起伏的丘陵坡地上面种满了茶树。如果想要发挥兵力优势,四面攻打城堡,必须破坏这些茶树。 如果是某个文化修养不咋滴,大老粗没脑子的三河乡下姓松平的武士,他肯定管他娘的,先给我全部铲了。然后明年就会发现自己千辛万苦打下了这么一座控厄远江的重镇,居然一年只能收几千石杂粮,还不够他抚恤死掉的武士。 这和远江国的地形有很大的关系,沿海和沿河地区是有小块平原种植水稻的,这个不错。但是国境的北部山峦起伏,为什么还是富裕呢?他仰赖的便是一年可以获利超过一万贯的大规模茶树林。 这玩意不是稻子小麦,上半年种下半年就收,一茬一茬每年收割没完没了的。茶树精贵着呢,好好培育,然后合理栽种,三年五年不一定能见着钱,十年八年才算成功。而且茶树不是永远产茶的的,他和正常的树一样,会生老病死的。 所以即使是十多年前花仓大乱,也没有哪个没脑子的傻子干出平毁茶林的事,毕竟一年一万多贯的利润,全都是硬通货永乐钱啊!只要不是脑子里灌了一桶浆糊的就不会去干。{对!我说的就是某个没脑子的松平乌龟,他就铲了!} 小平太此刻当然也很矛盾,挂川城城防严整,城内有留守的士兵和紧急动员的农民约二千人,兵力相对于这样一座山城而言非常充足。加上远江朝比奈氏经营日久,民心依附,城主朝比奈泰朝不在,大家就拥着他老婆和一名他还在吃奶的儿子一同坚守。实际主事的则是朝比奈木工和朝比奈左卫门,都是朝比奈泰朝的一门武士,作为几百年扎根于此的武士,他们会奋战到死保卫这座坚固的城池。 天时、地利、人和,小平太现在只占一个天时,毕竟城主不在,义元战死,对城内的士气打击非常大,其他两个就都在城内的一方了。 等围城大营扎好,纲良叔父和岩濑元政先后各自引兵前来,这下子小平太的草台班子幕府内也算有几个臭皮匠了,大家开始合议攻城办法。 大概的情形由村上义光做了一个基本的叙述,并且随手画了一个挂川城的草图,挂在一块木板上。把挂川城的外丸、火见橹、箭台、重橹门之类的外部可以明确看见的防御建筑也一一指出。 投鼠忌器这个词形容得真的好,每年一万多贯的茶树,以及快速克城发兵骏河的实际需要,实在难以让人取舍。 纲良叔父第一个思路就是劝降得了,城外九千,城内二千,可以劝降,是个人都看出兵力差距很大。城兵守到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一起玩完而已。 但是劝降的筹码不好开,劝人家开城,一是性命二是领地,这两个东西都要给人家保全,人家才会考虑考虑。可是面对当前远江最大的一块肥肉,小平太答应,山内义治能答应吗? 纲良叔父于是沉默不语,岩濑元政到是英武,先问小平太有没有试探攻击过,那肯定没有的。啥时候见过小平太舍得人肉扑城的,攻城手段这么低劣,死太多人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岩濑元政主动请求上去试试,城里大部分是临时动员的农民,战斗力也许非常烂,被他试探得手了呢。 大家一想也是,可以,没问题,小平太于是把自己的五十铁炮众和江尻的五十铁炮足轻支援给他。弄个百人铁炮三段阵,轮流射击,给他做掩护。 岩濑元政果然是累代的名武士,武艺精强,带着手下在铁炮掩护下就猛冲挂川城的外丸大手门。好家伙,远了一张弓,近了一条枪,在板枰前和朝比奈兵杀的难分难解。 不过终究可以投入的士兵太少,还是退了下来。主要还是攻击面不开阔,城内战力真不高,如果十面攻打,要不了几天,仗着兵力优势肯定可以克城。 小平太于是想着不要急,可以设法开辟几条登山道,分门攻打,同时把自己最精锐的与力三百众和江尻常备五百众做最后的决定性突击力量。只要任何一点出现战机,就立刻猛扑上去,扩大战果,最后杂兵一拥而上,底定战局。 这时候山内义治的本队终于到达了江尻。 正文 结缘劝降朝比奈 小平太跪坐在山内义治的下手,几十名山内氏的家臣武士大气不敢出,看着这两个人安静的对峙。 原本小平太的那个幕府被大大扩展,插上了代表源氏一门的白旗,以及足利一门众的山内二引两。四十多岁相貌威严,身材高大的山内义治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的小马扎上。两名小姓持着他的太刀和长枪静静地跪坐在他身后,一名侍从拿着簿册在供山内义治检阅。 “弹正,你真的好生厉害啊!”山内义治看着跪坐着一丝不苟的小平太,用不是夸奖的语气说着夸奖的话。 “都是殿下英明神武,统帅有方。”小平太假装听不出山内义治的语气,气定神闲的回答道。 “山内氏与今川氏份属同盟,你胆大妄为,擅自破盟,还动用国家仓储钱粮,调动军州士兵,你可知罪。”山内义治厉声诘问小平太,毕竟这次小平太事情做的太大。 “俱因臣下一时擅专,罪该万死。”小平太知道这时候一定要认错态度足够好,一个人把所有锅都背住,然后才能得到宽大。 山内义治豁然起身,站了起来,勃然大怒。诸家臣立刻全部伏低身子,已头触地,不敢说话。 “下不为例!”说罢,山内义治拂袖坐下。 啥玩意,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你们两个人这么好玩?说的罪该万死,什么处罚都没有?说好的起码罚酒三杯呢?实在不行起码也该痛骂一顿啊!这倒好,下不为例就完事了?有一腿!实锤了! 小平太早有预料,山内义治野心勃勃的人,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今川义元活着他还能犹豫一下。如今今川义元死了,他不过赔进去一个次子而已,这种买卖万年难遇,儿子送人就送人嘛,多大点事啊。 “谢殿下不杀之恩!”小平太心里暗笑着退回自己的坐席。 “左卫门,高天神确已夺取?”“是,六日前已经攻克。弹正已经派四百众入城坚守了。” “藤次郎,大井川的桥梁呢?”末尾的岩濑元政赶紧出列,“所有的船只已经被臣下扣下,沿岸沿河的渔夫和船手也全部暂时集中到牧野城下看管。大井桥有三百众立下了砦子防守。” “很好,小平太,军粮还有多少?”“臣下已经派下臣平六郎在江尻收买了,加上殿下的五千众,如今全军还有半月的粮食。” 山内义治接到了金井明五郎的奏报,第二天一大早就动员全府中城的武士足轻和家人一千五百骑立刻南下,随后北大学和大石三郎又动员了三千余众在两日后跟了上来。除了山内主计头留守的部分士兵之外,整个山内的菁华部队先后都已经到了江尻。 此刻云集在挂川城下的士兵足有一万四千人,已经是山内氏出征外国的极限总动员了。而全军的军粮只有区区的半月不到,很是不足,加上顿兵在挂川已经六天,相当令人焦急。 “平六郎是何人?办事如何?”“殿下先前见过,现任江尻町年寄,是一名敢战的武士,曾开枪击中板垣骏河守。”小平太出言提醒了一下。 “噢~~,那个手代出身,打得一手好算盘的卖酱油武士。”山内义治恍然大悟。 似乎是为了与他迎合,营外突然喧闹起来,一名使番前来汇报,江尻居然转运来四五千石的粮食,牛车以及背粮的力夫绵延不绝的进营。 山内义治一听,立马看向小平太,小平太也惊异非常。立刻让随队的武士前来汇报。 很快一名武士进入幕府,果然是平六郎,“你就是河边平六郎家信?”山内义治让平六抬头。 “是的,下臣就是河边平六。”“你是如何筹措来的军粮,我看簿册上弹正已经将江尻的府库基本耗尽了啊。” “下臣出卖了明年的挂川茶叶的专卖权!”“哦,挂川尚在敌手,如何可卖?”“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况大殿夺取挂川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哈哈哈哈哈,弹正,你的这个家臣也是一个妙人啊。” 原来平六了解了挂川的茶叶之后,他相信挂川在小平太的主持攻击下很快就会陷落。既然如此,原本由今川氏商人专卖的茶叶肯定要重新厘定专卖权。不如就趁现在捞一笔,赶紧卖掉。 而商人里自然有大胆冒险之辈,愿意用些许粮食换取有巨额利润的茶叶专卖权。平六一番游说,果然就有三个胆子大,实力也够的商人出面收买江尻的余粮。人家有自己的运输渠道和销售网络,不过三天就收买了四千多石粮食,全部被平六押来了。 山内义治倒也光棍,很快召见了那三名商人,龙飞凤舞一阵花押,各自许给他们多少担的茶叶,大开空头支票。然后奖赏了平六黄金三十两,并鼓励他回江尻继续骗,骗的越多越好。 现在大军一个月的军粮足够,可以好好策划攻击挂川城了。 还是最先到达,最了解地形的村上义光做主讲,把之前讲过的挂川城地理复述了一遍。然后山内义治又问了一遍岩濑元政进攻城门时所遭遇的朝比奈兵的战斗力,和城防水平。 虽然不算棘手,但是山内义治看着下手的今川义亲,这么好的机会,不能再拖了。 山内义治扫视着家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等看到纲良叔父的时候,似乎下定决心。 “左卫门,你家似乎有个两岁的女孩?”“是,去年秋月末生人。”“我想收养她,你可愿意?” 哇,纲良叔父一时没反应过来。 “殿下可是要和城内的朝比奈太郎结缘?”小平太立马反应过来了。 “正是如此。”山内义治看着纲良叔父,理论上来说这个小女孩也算小平太的妹妹,出身也算很高贵了。 “可是?小女还小。”“不过是订立婚约,先许他而已。”“那便由殿下决定。”纲良叔父听出来了,先骗挂川开城,以后再说。 “大学,对城内传言朝比奈骏河守已经随骏河治部一道战死,允诺朝比奈氏挂川城安堵,但城下的茶林让一半出来,另给诹访原三千贯补偿。朝比奈太郎许可名列山内一门亲类众,让他的叔父朝比奈木工带着随军一道出阵,挂川城代由朝比奈左卫门担任。” 这个条件比较优厚,朝比奈氏估计会答应。北大学应命而去,入城劝降。 而此时骏河府中城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三方火并。 正文 四方角力骏府城 此刻被称为“海道小京都”的骏河府中城一片硝烟,旗帜鲜明的三方人马正在大混战之后的暂时停火中。 十几天前,乘坐服部氏战船的武田军突然奔逃到骏府港外,在清水和兴津的骏河水军“护送”下进入了骏府。同时也带来了今川义元身死桶狭间的惊人消息,石破天惊。 骏府城内一时间人心惶惶,不过四十多岁年富力强又英明神武的家主今川义元居然死了,那么四万人的庞大军势必然也会星落凋散。 还好寿桂尼是个女强人,一面让冈部亲纲调兵严密fēng suǒ xiāo息,一面赶紧打听今川氏真的消息。只要在今川义元身死的消息传开之前,让各地国人和谱代重臣率先承认今川氏真的合法继承权,那么今川氏的家业还可以平稳过渡。 武田义信在他老师饭富虎昌的建议下,停军在骏府城外,请求城里的寿桂尼给他几百石粮食,让他好有粮食走回甲斐。这是应有之意,武田义信既是她儿媳妇的外甥,又是她的孙女婿,如今仓皇带着一千来号人请求她给顿饱饭吃。而且人家守规矩不进城,很识趣。于是武田义信就暂时守在了骏府城外,分画一营。 寿桂尼则立刻命令骏河水军全军出动,表面上是说去接兵败撤退的今川义元,实际上是让他们联络三河亲今川的国人众,赶紧把今川氏真给捞回来。 骏河今川氏留守的几名重臣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一致同意赶紧扶今川氏真上位,毕竟他是唯二的合法继承人。 还有一个嘛就是同样记载在今川氏家图系谱上的今川氏规,但他根本没有人在意。今川义元当年收养他,一来是防止北条家灭门绝嗣,一来是获得一个插手北条氏领地的借口。加上当时今川氏规才十五岁,不过是一个半大不大的年轻人,所以今川义元明面上给了他二千贯俸禄,实际上锤子哦。 今川氏规以及一同带来的几十名北条氏遗臣全部被他安置在了骏河富士郡烧津城,说是二千贯的领地实际五百贯都不到,大家不过是紧巴巴的挣扎求存而已。 后来北条总一揆爆发,北条氏很快就恢复了相模全国,势力再度进入武藏、下总、上总、伊豆等国。今川氏规本来就说那就回去吧,可今川义元哪里允许。挟持着他就打进了伊豆,北条遗臣一看老主公的儿子北条氏规嘛,降了降了。结果今川氏规就成了今川义元夺取伊豆的宣称权来源了,更加容不得他走了。 今川义元死讯传来的当天,夜里就有不明人士前来向他们汇报今川义元今川氏真父子同时死于桶狭间,今川家如今的合法继承人只剩今川氏规了。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今川氏规哪里能想到他那个根本不爱他的便宜爸爸这么快就死了。而且他还偏偏从法理意义上来说真的是他的儿子,完全有继承权。 然后来人才表明身份,是武田氏的侍大将曾根周防。今川氏规这才明白过来,武田家其实就是想火中取栗,让他和今川家碰上一碰,看看能不能捞上一笔。 但是今川氏家督的yòu huò真的太大了,今川氏规在北条家最多也就是出家做一个和尚或者给人家做儿子的命而已。如今今川氏家主的显赫权势和庞大领地就摆在他面前,他肯定会动心。 于是在一帮遗臣的支持下,他趁骏河上层的混乱之际,连夜坐船逃亡。第二天就回到了小田原,他的哥哥们一听可以拱弟弟继任今川氏,二话不说,立刻命令屏和氏续和屏和康忠兄弟带一千人取伊豆,二哥大石氏照立刻动员三千人尾随而来,后续大军源源不断。 于是在不经意间,同时三个消息传入骏府,今川氏真战死,小平太撕毁盟约进攻高天神,今川氏规逃亡回家搬兵来夺取大位。 这下子,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了,寿桂尼也突然意识到留着武田义信上千甲斐兵在外面不好,让他们赶紧回国。并开始骏府全城戒严,然后在关口、濑名、持永、蒲原等支流中挑选男子,立刻拥立起来稳定人心。 哪曾想她忘记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关在骏府城内别馆的老人,当夜,武田信虎以及麾下几十名近侍突然发难。随后在城内大肆纵火喧哗,打开城门,迎武田义信入城。 一夜混战,骏府城一分为二,御馆本丸还今川氏手中,可是表之丸已经落入武田氏手中。武田氏由于手上兵力不足,开始据险死守。寿桂尼哪里容得下这位好孙女婿,向四方发令,让骏河留守的士兵前来勤王。 就这么对峙了两天,更坏的消息全部传来。首先是今川氏规,他有今川氏家图系谱为证,确实是今川义元的“亲儿子”,在哥哥和北条氏的支援下,席卷伊豆,前锋到达骏河兴国寺,已经宣布自己为今川氏后继。 这边武田义信也不落后,他宣称自己和骏河姬的儿子是今川义元的唯一继承人,同时让自己的爸爸武田晴信带着自己的老婆和大儿子快速发兵进入骏河,前锋已经到达浅间大社。他的儿子也改名今川彦五郎,宣称自己才是今川氏的唯一继承人。 而小平太这边却假称有朝廷的大义,四处散布今川义亲作为今川义元的女婿可以继承今川氏,并且已经得到了骏河守的官职。不日公方殿下确认今川氏亲担任骏河守护的御内书就要发下来了,今川义亲是幕府和朝廷承认的继承人。 寿桂尼短短十日中几乎经历了人世间最恐怖的大起大落,儿子死了,孙子死了。四面八方的盟友全部因为今川义元的突然去世而背叛,国人家臣们全部人心惶惶。一时之间又难以调和今川一门诸支流的意见,推选出一个大家满意的继承人。结果他们最正牌的今川氏反正落了下风,处处露怯。 就这么犹豫之下,武田晴信的三千五百余甲斐众也一路烧杀掠抢到了骏河,北条军也夺取富士郡和骏东郡,扎营在城外的小丸山城窥视城内。远江国也消息断绝,估计已经被山内家吞下了。 正文 两雄对决争今川 骏河打成一锅粥,小平太这边也不算太顺利。本以为优越的条件,城内似乎还是有些疑虑。 确实今川义元这尊大神死了山内义治才会翻脸,虽然十几天了活人没见着,首级也没见着。但是城内也已经估计到今川义元应该是死透了,不然四面八方这群饿狼不敢这么扑上来的,可是朝比奈泰朝到底死没死谁知道? 你们山内家空口白牙的说他死了,可他不是一个人上的战场啊,朝比奈泰朝足足带了二千挂川众。就日本这个烂仗水平,不可能说大运动大包围全歼这么多人啊。十几天了,大将被人重点关注讨杀了也就算了,那首级根本不值钱的杂兵和阵夫呢?居然也一个都没逃回来。 所以城内犹豫,朝比奈泰熙、朝比奈泰能、朝比奈泰朝三代忠良,名声极好,在今川家位隆望尊,谱代家老。如果现在带城投降了,不管是不是朝比奈泰朝本人投降的,这个大忠臣的名声就要打折扣了。 至于朝比奈太郎丸和纲良叔父女儿订立婚约,朝比奈家改封部分领地,让山内家部分士兵入城协防,以及太郎丸成年之前两个堂叔父做名代的事城内基本都接受了。 这么一来二去,最后大家妥协了一下,朝比奈氏不投靠你们山内家,算是由他们家推举今川义亲去骏河夺位,山内家算他们请来的外援。他们朝比奈氏还是今川氏忠心耿耿的家臣,以后不管胜负如何都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山内义治早就急了,当夜就派了五百人在纲良叔父的带领下占据挂川城表之丸。接受了朝比奈氏降今川义亲不降山内义治的要求。 第二天朝比奈木工就拥着朝比奈太郎丸打着朝比奈三引两的旗帜做了山内家的开路先锋,大军当天就过了大井川。骏河国志太郡岛田、藤枝等地的今川家臣本来就人心惶惶,最忠心的那一批人已经飞奔去骏府支援寿桂尼对武田北条的战事了。剩下来的要么是首鼠两端,要么就是老弱病残。 他们一看今川家最最倚重的谱代家老,远江国众大将朝比奈氏的旗帜马标出现在阵前,再听今川义亲以婿养子的身份宣布继承今川义元的家业,朝廷已经封今川义亲为骏河守。 于是那盛况,降者如潮,各村各庄的地头村长,城砦的代官武士,几乎全部恭敬的跑到山内义治和今川义亲面前表忠心。纷纷表示愿意支持今川义亲继承今川氏的家业,并献上不少粮食。 同时骏府的战局也已经越来越明晰,寿桂尼一方终于力尽,退出骏府。武田家雄兵五千余人已经彻底占据城池,并得到了葛山氏等部分今川家臣的支持,今川彦五郎已经在护送中抵达骏府。 武田家与北条家似乎达成了分配骏河的协议,寿桂尼静修,不允许再出面参与今川氏的事务。骏东郡和富士郡两郡彻底划给北条氏,今川氏规收纳了一批投诚的今川家臣担任兴国寺城主。算是和武田家各自混了一个肚圆,皆大欢喜。 当然他们也知道了今川义亲的事情,毕竟大井川防线被突破之后,什么消息都遮掩不住了。武田索性和北条合兵,再加上骏河带路党二千,总计约一万五千众的大军前来对峙。 对峙的地点就在益津郡田中地方,山内义治一万四千人和武田联军一万五算是旗鼓相当,这时候山内义治也知道先机已失,要不要硬碰硬来一场就很犹豫了。 武田晴信到是信心满满,理论上武田氏和山内氏还有一年的停战协定,但是保证人今川义元都死了,这个盟约和废纸也就差不多了。如今他好不容易完全收拾了甲斐的乱局,平定上诹访和佐久的dòng luàn,休养生息,不大动干戈,等的就是找回场子。 虽然这场仗北条氏是援军,骏河众由于武士死的太多,战斗力已经疲弱。但好赖人数上已经超过山内氏,而甲军素来以一敌二的各种光荣战绩让他的把握大大提升。 再加上今川彦五郎已经坐稳骏府城,算是得到了今川家相当大部分家臣团的表面承认,胜利的天平算是倒向了他。 而且由于这次武田晴信不是要灭亡今川家,也没有与今川家的血海深仇织田家缔结盟约,名义上还是维护今川家的存续。这使得亲近今川氏的武田义信大为认同,毕竟自己岳父和小舅子死了,与其让别人灭亡,不如让我来亲自守护嘛。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心理负担,办起事来很是卖力。 至于自己的宝贝儿子送来给今川义元做儿子,这算什么。前几年,伊达晴宗小十万贯的大大名,因为娶了岩城重隆的女儿,自己把自己的嫡长子岩城亲隆送给别人做儿子了。岩城家才多大?一万多贯的名主家。嫡子长子算个锤子,只要能设法扩大自己家的势力,就是送! 反正武田义信年纪还小,只要努努力,能生一个就能生第二个,生呗,大不了以后老二继承武田家,老大继承今川家,美滋滋。 那么问题回到打不打上面,双方没有投鼠忌器的问题,反正都不是自己家地盘,怎么打都可以。其次是名分,幕府关于骏河守护职的任命还没下来,大家不过都是自说自话。即使今川义亲的骏河守也是自称,虽然已经四处传开,但是实际上买官的小笠原与四郎还没回来。 至于今川方武士的支持,除开桶狭间死了一波之外,武田家得到了葛山氏的后援,山内家得到了朝比奈氏的支援,不分伯仲。各自都有一批人摇旗呐喊,鼓舞助威。 然后是血缘关系,大家都是源氏就不提了,今川彦五郎是外孙,今川义亲是女婿。今川义亲稍微差一点,可是今川义亲出身更高贵。武田家连足利同纹众都不是,只能号称源氏一门。今川义亲却是正儿八紧的足利义辉没出五服的堂弟,足利一门众。 于是双方摩拳擦掌,但也没有立刻开打,暂时还算克制,使者往来不停。利益交换是不可能的,互相威胁和吹牛比差不多。先用嘴炮试探试探对方的虚实,为下一步的安排争取时间。 正文 足利义辉和事佬 田中地方此刻现在就是一片广阔的大军营,双方几乎三万人的大军,从山坡丘陵一路向海岸边的平野延伸。各种旗帜和马标迎风招摇,?操着各种方言的骑士往来不停,传递着主君的命令。 但是今天双方却完全没有一点要冲突的样子,原来是京都的朝廷和公方殿下终于在接获今川义元身死桶狭间的消息之后反应了过来。向骏河冲突的各方带来了朝廷的谕旨和将军殿下的御内书。 原来武田家也没有闲着,透过三条夫人和本愿寺显如上人的关系。武田家也在京都努力活动,希望朝廷和幕府支持今川彦五郎继任今川家督,并担任骏河守护职。 足利将军此次派来的使者是三渊藤孝,朝廷方面由于公卿三条公赖前几年在大宁寺之变中不幸身死,这回便改为派遣了中御门宣广(寿桂尼出身中御门氏?)来传旨。 于是山内义治和武田晴信在一间小神社中保持戒备的会面了,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交流,到了神社的前堂后各自坐下。山内家这边小平太有幸出席,武田方面还有大石氏照、今川氏规和葛山氏元等人出席。 三渊藤孝看见山内义治到了之后,很是恭敬的向山内义治行礼。“父亲大人身体康健,令我安心不少。” “兵部快起来,你在京都奉公勤劳,真是武家典范。太郎在京都,你多有照拂,兄弟间是该如此互相扶持。”山内义治非常满意这个女婿,女儿嫁过去六七年了,夫妻之间也非常和睦,已经生育了一个儿子。加上三渊氏是当下幕臣中的有力之人,这位三渊藤孝又是公方面前的红人,自然更加讨山内义治喜欢。 随后三渊藤孝又合乎礼仪的向武田晴信方面见礼问好,随后将书写在绢帛上的将军御内书正式展开。 光源院殿御判 亡父礼部侍郎义元遗迹所领等事,任让状之旨,今川彦五郎相续领掌骏河守护职不可相违之状如件。 天文某年某月某日 三渊藤孝不疾不徐的念完这短短几十字的御内书,?但是所造成的震动余波却没有伴随这几十字而停下。 武田晴信这一面各个喜上眉梢,原本把握不大的事情居然得到了公方足利义辉的支持,如今今川彦五郎继承骏河今川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骏河守护职这一象征意义极大的役职最终落入了他们的手中。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争斗武田晴信已经获得了胜利。 反观今川义亲,原本仗着足利义辉是自己未出五服的堂兄的优势,绷紧着一张脸,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可是他的姐夫读出御内书后,这个年轻人放佛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尽了,好像要瘫软下去。? 山内一方义愤填膺,自己明明是幕府亲藩,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外人。山内义治涵养极好,但此时身周也散发出愤怒的气息,看着自己的女婿,一言不发。 三渊藤孝倒是处之淡然,又拿出一卷彩绢,向自己的岳父示意之后,大声宣读了出来。 其内容更加劲爆,前任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栋已死,其子小笠原长时在村上义清的攻迫下已经逃亡京都。当下信浓守护职暂时空缺,并没有交给村上义清。但此次足利义辉和小笠原长时一番交涉之后,颁下御书,将信浓守护职正式让与山内左马头义胜。 这还不算完,远江守护职原本是由斯波氏担任的,在今川义忠和今川氏亲两代人的攻击下,斯波氏最终失国。远江守护职最后也落入了今川氏的手中,上一任的远江守护自然是今川义元。 如今义元身死,远江国又已经落入了山内家的手中,于是顺水推舟,足利义辉任命今川义亲担任远江守护职。 今川义亲这个年轻人,刚刚被自己的姐夫打击的说不出话来,现在又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中,整个人都懵了。 这下子堂内的众人脸色就各有不同了,武田晴信没有了一开始眉飞色舞,毕竟他的目标也是全取信浓,以致王霸。可如今信浓的大义名分给了山内家,他等于以后都出师无名了。再加上他不过是捞了一个骏河守护职,可山内家居然捞了两个,实在不公。 但是将军御内书已下,短时间内是绝对不会更改的,除非足利义辉明天就死,换一个亲武田的上台,不然不会有奇迹发生。? 这边山内义治本来极为不满,现在到心气平顺了不少。幕府一样承认今川氏亲也是今川义元的后继,将今川义元所任的两个守护一边一个,自己这边还多饶一个,果然是自己一家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山内义治做信浓守护,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是幕府的御相伴众。担任这个役职的都是三好长庆、朝仓义景、六角义贤这种大佬,这个役职已经够高了,不好让他去做低一级的守护。就和山名宗全一样,人家是“六分之一殿”,可是十一国守护却都是他的子侄同门担任的。 等役职确认完毕后,中御门宣广也带来了谕旨。山内义治正式叙任参议,告别了羽林中郎将的名号,以后要被人尊称一声山内宰相了。山内义胜则叙任信浓守,名正言顺的做好山内义治的接班人。今川义亲则获得了与远江守护匹配的远江守一职,叙任从五位下,可以被人尊称为远江大夫了。这个位置明显比山内义胜的正五位上差不少,朝廷也是用心良苦。 当然,武田家也没有白来,武田义信作为今川彦五郎的名代(阵代),被授予正五位上骏河守,和山内义胜平起平坐,不差分毫。摆明了朝廷就是想两边不得罪,各自地盘各自管,不要让朝廷难做就是了。 小平太听完这一系列的任命,真的是不知道说足利义辉什么好。 虽然他这把做了一回和事佬,表面上十分公平公正,一边一个,可是实际上两边都没有满意。真的是两面不讨好,里外里不是人。 还不如彻底拉拢一方,得罪一边,这样起码在地方上多收获一个铁杆,壮大自己的声威。可如今这样分,山内义治和武田晴信哪个会满意? 好心做了恶人哦! 正文 鸣海与之义元首 将军御书已下,武田晴信当下控制骏河的目的已经达到,略一犹豫,表示接受。 但是山内义治的心气平不下来,远江一国已经全部打了下来,不管有没有将军的背书,这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至于信浓守护自然是好的,毕竟山内在信浓,有一个守护职更有统治的威望。可是骏河才是这次争夺的根本之处,紧要之处。 足利义辉为了显示公平,也为了保证武田晴信能接受他这位将军的调停,不仅同时承认了今川彦五郎和今川义亲两个人的继承权。还将今川氏十代守护的骏河守护职让予了今川彦五郎,但此时骏河一分为三,根本还没有分出胜负。 可是山内家举的就是佐幕攘贼的大旗,幕府的命令怎么能不听?不听的话就是啪啪啪啪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山内义治丢不起这个人。他还是足利义辉的堂叔父,大侄子丢来的哪怕是一坨屎他也要含泪接住。 当下双方只有一个矛盾点了,既然将军已经同时承认两个儿子一人一国,那么已经被山内家占据的骏河志太郡该不该归还给武田晴信方。 山内家当然是寸步不让,本来已经吃了亏了,这到了嘴里的肉怎么能再吐出去,想想也不可能。可是武田方一直拿将军的御书说事,今川义元遗领的骏河一国将军是授予今川彦五郎的,和山内家没关系。 就为了这么五六千贯的领地,双方又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的来回吵了三天。最后还是甲斐的麦子熟了,武田晴信舍不得那小十万石麦子,怕收晚了影响晾晒入库。才勉强答应搁置争议,维持现状,以后再议。 于是在公方使者三渊藤孝和朝廷使臣中御门宣广的见证下,今川义亲和今川彦五郎正式分别继承骏河今川家和远江今川家。同时,两人背后的山内家和武田家再度订立一个两年的不战协定,虽然双方心里都觉得不靠谱。 然后两军各自引兵退还,武田晴信留下儿子武田义信以及家老饭富虎昌统领骏河,就赶忙撤军。北条氏虽然失去了问鼎今川宝座的机会,但是却借此一举恢复伊豆国和河东地方,并占领了年产黄金数千两的富士金山。三万余贯的新领地让北条家的势力更上一层楼,完全从被上杉击败后的阴影走了出来,又变成了一个十几万贯的大大名。 武田则占据了高峰期年产黄金六千两的安倍金山,以及骏河一国最为膏腴的安倍、庵原、有渡、益津四郡。彻底从往昔上田原合战惨败的疲弱中走了出来,跻身十万贯大名的行列。 山内家这次穷尽民力的动员也算获得了一点回报,远江一国全部夺取,国力膨胀到十五万贯,足以傲视海道群雄。 回军路上,小平太赶忙让人传信给在远江三河边境防守的小西原左卫门,让他放开道路。允许亡散的今川军士兵逃回来。 以小平太的估计骏河武士团虽然大部分战死了,但是还是会有人逃出生天。把这批人放回骏河,放回他们各自的领地,就算不能让他们掀起叛乱,恶心也要把武田晴信恶心死。 山内义治一听深以为然,虽然自己儿子也继承了今川氏,但那些领地在骏河的武士是肯定留不住的,人家老婆孩子都在骏河。 但是远江的武士却可以全部招徕他们留下来,充实山内家的远江先方众,让远江更快的能拉起一只干仗的炮灰队伍。 此时尾张鸣海城,冈部元信聚集起没有溃散的兵将,不仅攻破刈谷城,还讨杀水野信近。一时之间尾张南部三河西部反而是冈部元信的实力最为庞大,占据的城砦领地有两三万贯之多。再连同他哥哥冈部正纲的兵力,两者相加不下四千。 但他却用如此庞大的领地和织田信长正式交涉,随后一人独骑进入清须城,不仅取回了今川义元的首级,还将其他被缴获的旗鼓仪仗也一并换取回来。 按理说拥有如此数量的兵力和领地,任是谁都会产生一些不一样的念头,可是冈部元信没有。他在织田信长为义元举办完盛大的fǎ huì,并在爱知郡修筑起义元冢之后欣然交出所有城砦。带着兵马和义元的首级回骏河去了。 以至于信长禁不住出言夸赞这位是“真之武士”,鸣海换义元的故事一瞬间就传遍了尾张和三河两国,并向其他各地传扬。这名忠义无双的武士得到了战场上敌我双方的一致赞扬,如果不是讨杀了义元,信长都想出言招徕他了。 辞别了信长,沿途冈部元信麾下的三河和远江士兵也被他允许脱队回乡,等进入远江之后,他也发现今川家短短一个月内已经变了天。 山内家众人对这位真之武士自然十分熟悉,天龙川合战时这位也是交涉使者,如今鸣海换义元的光辉事迹传来。即使山内义治也动了心,反正义元已死,这样的武士回骏河便宜武田老贼不如便宜自己。 冈部元信不置可否,但是坚决要求将义元身归故土,安葬到骏河他父兄的身旁。 小平太也挺佩服这位的,不过人各有志,最后还是建议山内义治不要强求人家了。而且这样忠诚于今川的武士肯定会和想吞并今川氏的武田家起冲突,指不定能发挥奇效。 于是山内义治慨然赠送给了冈部元信一批粮食和武器,让他回骏河。 冈部元信走后,另一个重头戏朝比奈泰朝也凭借对远江地理的熟悉,历尽艰险,钻了山沟,趟了河水,和冈部元信前后脚到了江尻。 他比冈部元信反应可激烈多了,一听自己的两个堂弟已经降了今川义亲,自己的儿子太郎丸都做了山内义治的女婿,自己的主君也已经变成了今川义亲。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在哪里沉默了半天。 等朝比奈木工告诉他足利义辉的御书承认今川义亲是今川义元的后继,他们家不算投降,只是支持了今川义元的一个便宜儿子以后。这位哪里不懂,不过是遮羞布而已,颓然叹了一口气。向今川义亲大礼cān bài,确认了主从身份。这下子远江才算彻底归了山内氏。 诸事完毕,山内义治却说了一声且慢。 正文 松下雅乐通世故 团团围坐在大广间内的武士们原本都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没想到山内义治突然说了一句“且慢”。 大家不明所以,但老板发话,哪个员工能不听?还不是都乖乖站住脚,静待山内义治吩咐。 可山内义治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招呼所有的家臣跟上,站到了江尻的天守阁上。城内和城下有尚未解散的一万四千众的大军,大家看到山内义治站在高处,纷纷起身仰视着他。 山内义治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宣布,不分彼此,每人再发三百奖功钱。城下似乎早有布置,许多大嗓门的侍从大声的重复山内义治的决定。传了两分多钟,城上城下的士兵们都听得清楚。 所有人爆发出猛烈的欢呼,毕竟是平白无故发钱,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事儿。以前战后也会奖赏有功之士,可是这次连阵夫杂役都一并包含在内,全部发三百钱。喜得所有士兵跪倒在地,大声的称颂着他的宽仁。 于是在城下的上万士兵顺理成章的没有解散,而是全部聚集在江尻城下等待数以千贯计算的永乐钱从山内转运而来。 而山内的家臣们则对守财的山内义治突然这么大方感到惊奇,一面纷纷称赞山内义治得到万军拥戴,另一面却在心里暗暗揣度这位要干嘛。 等大家重新坐定,山内义治微笑的看着在做的江尻众武士。 “各位可还记得多年前曾经颁下的一份文书?”山内义治笑语嫣嫣,满面春风。 “这?不知殿下所说的是何事?”有个江尻武士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提问。 这里就要提到一桩旧事,多年前小平太还只是一名小小的持旗步兵,也是小平太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山内义治发动了山内全领超过六千人,收买房州水军,水陆并进,最终攻灭了当时占据江尻的白川氏。 山内义治即位以来先后对江尻发动了四次攻击,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含恨而退,所以他人生中有十年的时间实际上是消耗在进攻江尻的路上的,为了平定江尻他花了非常多的心思。不仅仅是募兵备战,还积极的煽动豪族叛乱,收买野心分子。最终在六年前耗费钜万,得偿所愿。 两方打了那么多年,心怀怨恨和不满的江尻在地武士肯定不在少数。当年为了快速稳定地方,山内义治曾经大发安堵状,甚至什么染血的誓状都有。有些眼力见好,很早就投靠山内义治的人甚至得到了勘定不检,郡司不入的特权。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山内义治安定江尻最重要的一条命令就是向全江尻的名主们宣布江尻公私所领五年不检地。 这条命令得到了当时所有人的一致认可和好评,上到千贯的大名主,下到二十贯的小地头,在那段混乱的时期大肆毁灭检地簿册,删改军役文书。甚至直接将土地和佃农直接隐没,渔利无数。 而远江一国最精华的地方就三块,滨名湖沿湖的平原,天龙川沿岸河滩,以及挂川城的茶林。前两者都是一等一的熟田,水肥充足。几乎远江一国的稻米都出产于这两块地方。 后来庆长检地,远江一国有足足二十六万石,也就是六万五千贯文,如今山内义治全取远江,账面上的领地有多少呢?区区三万五千贯文。 纵使由于战乱,耕地没有全部开发,人口也不够充足,水利设施无法连年累月的大规模整备,商业虽然出现繁荣的景象,但也只是初具规模而已。但两者之间的差距怎么会巨大到三万贯文?这个数字已经顶的上某些下国一国的领地了。 索性的,上个月小平太通过对江尻兵力总动员的方式,通过反推,大略的估算出江尻仅仅隐匿的地产就在一万贯以上。这件事山内义治也当然知晓了,这也是小平太擅自作主动员大军山内义治确完全不怪罪的主要原因之一。 小平太帮他完成了检地的一半工作{一个是增加收入一个是扩充军役},如今九千二百人的军役账册已经全部清楚,详细到了某村某人。 骑马、持弓、长缱、持旗、阵夫、小者、杂役,从上到下,完完整整,明年谁也跑不了,江尻的约六千众的军役底定了。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是等山内义治说出要检地之后,江尻众的武士们完全不顾礼仪体统,“哄”的一声,猛然的炸开了。 有的人立马出列跪倒在山内义治面前,请求再拖延一两年,有的人面色凝重不住的和相熟的武士争论。 江尻先方众的旗头武士松下一真脑海里翻江倒海一般,他已经明白山内义治为什么要给江尻众发钱了,如今九千二百江尻所有有武装的男丁全部都在江尻城下。同时山内众五千人一面占据城池,一面分营警备。说句难听的,这九千二百人就是江尻这些领主赖以生存的命根子,甚至比他们胯下那根还重要。 没有这九千二百人拿什么抵抗山内义治的检地要求?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就算连夜回到领地,也动员不到士兵发动叛乱了。山内义治这个老阴比,用的绝户计。 如今是一定要检地了,谁都跑不了。松下一真看了看同僚们各自不可捉摸的脸色,心内苦笑,终究是到了这一天。但他能做到这个旗头是开玩笑的?他脑子转的这么快,不会坐以待毙。 “殿下,臣下领内托殿下赫赫武功,不经战火,五年内已经新开田产山林五百又一十五贯文,愿一并检入。”松下一真石破天惊。 小平太和山内义治以及町奉行北大学对视一眼,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出现一句话“这个松下雅乐助真特么是个人才!” 人家要么哭穷要么发狠,他却立刻把个中情由全部想通,然后报出了一个像模像样,有零有整的数字,自露其底。而且这个人报出的数字还留有余地,肯定还有隐匿。 但他第一个出来低头,不管还隐匿多少,山内义治也要暂时按下,把这个典型树起来。 于是北大学立刻拿出一本新的簿册,刷刷刷刷的提笔写下:远州丰田郡头陀寺松下雅乐所领二千零一十五贯文。 安堵! 正文 义元遗我三人才 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但认错服软第一个却往往能得到比较大的宽容,以待后人来效。 松下一真可能兵书没读过,但是三国演义他估计略有耳闻。刘禅先降,本人封公,享邑万户,五子列侯{后来洛阳城破,一股脑被匈奴杀了个通透,结果匈奴居然还称汉,臭不要脸。}。孙皓后降,数百户列侯而已。 如今他这么识时务,第一个出来,那么所谓的二千零一十五贯文领地安堵也就是应有之义了。 江尻众的诸人看着他,果然组织都是从内部瓦解的。他作为旗头第一个低头,江尻众一下子少了一个主心骨,纵使有心抵抗这次检地的也是人微言轻,不能成事。 于是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是自愿还是无奈。在场的江尻众一个又一个低头,表示愿意接受这一次的检地。 山内义治并不想逼迫太甚,一面好言抚慰诸人,一面吩咐北大学和小平太趁这两天赶紧下乡,反正江尻众还被滞留在城下,烧不起什么火。 山内家对这次检地实在是预谋已久,人手早就从各乡各郡调集,再加上各奉行麾下的同心。数百人即刻下乡,按着名籍,对远江全国进行检地。 大家都是山内家臣,山内义治也不是刻薄的人。本着凡事留一线,做人好见面的原则。很多东西在小平太的示意下,一概当作没看见。新开垦的土地一律按亩产最少的那块计算,孳生的人口农户则按照各国人豪族的口径填写。 原本哀鸿遍野的国人们,看这次检地还算有人性。也算松了一口气,最终检地的结果也大抵符合山内义治的预期和要求。远江国从三万五千余贯文增加到四万四千余贯文,军役总数也扩充到一万二千。按照惯例的三抽二或者五抽三的水平,包含朝比奈氏在内,远江能一次性出动八千众的大军。 诸事完毕,大军解散,山内义治回返山内,略过不提。 至于本战应有的封赏?与小平太无缘,毕竟这次小平太做的过了。但是其他人还是捞了三瓜两枣的,甚至说大有收获。 首功是岩濑藤次郎元政,因夜中奇袭远江重镇高天神城,得以从谱代旗本中荣升。其父岩濑元高正式隐退,他则将二百三十贯的年俸一举提升至四百五十贯知行,安堵于牧野地方,升任侍者大将。并配属到今川义亲麾下,作为义亲的与力。 其次是纲良叔父,因为高天神城参战以及挂川城攻略,成为知行千贯的丰田郡司,进入二俣城,担当中远江的留守役。暗地里同样作为防备朝比奈氏的一角,以策万全。 然后是金井明五郎秀春,因为及时的通传,使得山内家掌握了战斗的时机。被任命为江尻的常备足轻众大将,从一个八十贯的无名旗本加增至年俸百五十贯的有力武士。 至于村上义光,因为小平太之推荐,跟随山内义治回领去了。不过他年俸未曾增加,却担任了山内义治的持旗武士,保管着山内氏的那面代表源氏正统的白旗。从某方面来说,前途无量。 最后是小笠原长政,由于没有参与到作战,当然也没有什么战功。不过没有功劳有苦劳,奔波京都为今川义亲买到了远江守的官职。于是得到了黄金五十两的赏赐,也算实惠。而且由于小平太的与力被抽调一空,居然做了小平太的副将,令人侧目。 似乎是为了补偿小平太,小平太的两名旗持,阿吉和七规一起被拔擢,改名河边家吉和河边家规,都以三十贯的年俸侍奉小平太。而平六由于入了山内义治的眼,从三十贯加给五十贯,被抽调去山内府中町做町代去了。倒是成了八十贯年俸的武士,比当年小平太爬的快。 唯有辰三,似乎才能并没有显现,于是这次晋升与他无缘,还是安安稳稳的做小平太的侍从。 另外由于与力减少,于是山内义治又抽了三名旗本进来。 这三位也是山内家的新人,都是出身今川氏,暂时本家无法安置他们。由于身份原因也不好进入山内武士团,索性一并划给了小平太。 一个是出身伊豆的清水六郎吉纲,拖家带口,二十三岁孩子却已经三个。原本是伊豆下田清水氏一族,可清水康英的一族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清水吉纲根本排不上号。所以只是伊豆众的小小步兵队长,又当陆军又当水军。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后,北条氏衰弱,他没有投靠上杉,但是也没有跟随北条转封。 没办法投了今川义元,结果现在北条fǎn gōng,他这种就算二五仔了,北条家容不下,今川家又眼看着凉凉。索性心一横,伊豆的三十贯也不要了,直接来投山内义治。山内义治由于领地扩大,武士不足,倒是来者不拒。清水吉纲赌对了,他被授予五十贯年俸,做了旗本步兵,如今给小平太来差遣。 另一位顶着个大光头,说是武士,不如说是和尚。骏河富士郡黑泽氏出身,俗家名叫黑泽良基。父亲和兄长半个月前在今川武田的战事中一并死了,而且被剥夺所领。他由于是次子,于是早先送到寺院出家。但是他命不好,遇上了“抢劫专精”武田晴信,好家伙!武田晴信一伙人和土匪一样从甲斐出来,沿着街道一阵抢劫,法相寺他都一把火烧了。 黑泽良基这种小沙弥连抵抗的可能都没有,直接被武田家掠卖,还是他姐姐听到了消息。拿着五百钱的高价把他从武田军中买了出来,逃出生天。然后骏河胜负已分,他肯定不愿侍奉武田。和他姐姐则子一路跑到山内义治的麾下,也做了五十贯的旗本步兵。 最后一位更是无奈,三河国渥美郡大村氏,通称猪之介,全名大村猪之介益次。当年八面山合战的时候属于鹈殿长照里切那一伙的,本来今川家烈火烹油的家势,他也许就一辈子安安稳稳的今川家臣了。可惜嘛,这次今川义元死了,他们大村家几十贯的小武士,在三河直接站不住脚了。带着包裹就往骏河跑,结果被小西原左卫门巡查边界的士兵全家一起抓住。 他也光棍了,直接投降,请求宽大。于是被人捆了送到山内义治面前,这人倒有一手小儿科的好医术,还会点草药。于是也被五十贯年俸补进旗本。 三个人一个水军,一个文艺,一个草药,到是各有所长。不过现在全部一股脑丢给小平太了,今川义元留下的遗产真是丰厚。 正文 上杉血食谁相继 很多人疑问,为毛北条氏居然能动员军队来参合骏河的破事。而且居然能来六七千人,连大石氏照这样的大将都来了。 {以下都是瞎编!} 我们要把这个事的缘由推到很多年前,在河越夜战之后,扇谷朝定战死,难波田弹正跳井zì shā,太田资赖被讨杀,难波田隼人力战而死。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关东的名门武藏守护职扇谷上杉氏彻底绝灭。 历史上后来有两种说法,一是太田资正曾经攻克了松山城迎立扇谷上杉宪胜,二是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上杉辉虎顺手把松山打下来,然后策立了扇谷上杉宪胜。 这两种说法,反正大同小异,总之都说扇谷家最后是由一个根本不见于史载的菜鸡继承了。 但是在小平太的位面,很不幸了。上杉辉虎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大获全胜,不需要在南武藏留什么刺头恶心北条家。他就把这茬事给忘却了,后来也没有人给他提。至于太田资正也运气很不好的遭到了儿子太田氏资的背叛,跑路去了常陆佐竹氏。 这下子就没人提这件事了,于是到去年之前扇谷家这个可以继承关东管领的名门居然就这么一直处于断绝的状态。 撇开扇谷上杉氏的事,再谈深谷上杉氏的事。河越夜战之后武藏大大小小的国人几乎全部动摇,大面积的向北条氏康投降。 但是在无数二五仔争相向北条氏康献媚讨好的时候,有一位四十四岁华发早生的无名武士在北武藏南上野之间坚定的抵抗着北条氏康咄咄逼人的攻击。 这位仁兄就是同样名不见经传的深谷上杉静贤,这位仁兄硬是在四面八方的北条重围下,坚持抵抗,誓死不降。只因他一个人高举着上杉氏的大旗,一直在北武藏宣示自己的存在。使得北条氏康始终无法彻底向上野发动大规模的攻略,可以说这个兵不过千,将无十员的小人物足足消耗了北条氏康三四年的生命。 当然,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前,他这种小势力肯定逃不了灭亡的命运。在多年的抵抗之后,深谷上杉静贤被击败,逃亡隐匿。 转头就发生了大家很熟悉的神流川合战,管领上杉氏总崩溃,上杉宪当亡命奔逃越后。这下子,关东八国九十二郡的上杉氏全部覆灭。自足利氏入国关东,因为与足利氏代代联姻而兴盛起来,担任关东管领、奥州探题、越后守护、武藏守护的上杉氏各名门几乎消亡。 这位深谷上杉静贤在这纷乱的一年多的时间里也许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悲痛,先祖先父,斩荆棘,曝爽露,为子孙所遗的尺寸之地如今尽归了大逆恶贼北条氏康。五十多的大爷也许就是在那一刻丧失了对于振兴上杉家门的所有愿景,彻底隐居,不问世事。 但是天不绝上杉氏家门,管领上杉宪当托庇于越后守护代长尾景虎,随后以关东管领之职和天下名门管领上杉氏的家名相赠。长尾景虎大为感动,在足利义辉和朝廷的承认之下,长尾景虎随后大起三越精兵,挥师南下。 一句“到关东去,到长尾弹正殿麾下去。”成为整个东国最激动人心的口号。 于是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北条氏康传首东国,奸凶篡贰之辈遭到严惩,忠勇守义之臣美名传扬。 长尾景虎兴复管领上杉氏的家门,并重新整理了关东的局势。 再后来一场五个月的大雪,彻底阻隔了关东与越后,北条氏和武田氏勾结,发动了总一揆。于是又有了上杉辉虎的第二次关东之役,可惜河越城下被阻,几乎未得寸功便回返了越后。 上杉辉虎在关东当时只迫降了松山城,与此同时他也找到了深谷上杉静贤老大爷。 上杉辉虎当时大为感动这位大爷的事迹,可是武藏国他也没地盘再给这位复兴家门了。于是暂时就把他搁置了下来,准备攻克河越城之后再做区处。 老大爷一把年纪了也就没跟着上杉辉虎走,后来上杉辉虎撤退的匆忙,就把他给忘球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国人,或者名武士,也没人提醒上杉辉虎。 如果这事就这么过去也就算了,可是深谷上杉静贤毕竟是真正的深谷上杉氏后裔。是管领上杉氏和扇谷上杉氏这样顶级名门的同族,也是源远流长的家门。 于是在北条氏收拾武藏的时候,原本隐匿的好好的深谷上杉静贤被人举报,然后顺势就被抓到了大石氏照和藤田氏邦两人的面前。 北条氏直才几岁,当然做不得住,做主的是三位叔父和家里的几位家老。松田宪秀、大道寺政繁、清水康英、屏和氏续哪个是弱鸡?一伙人商量了一夜,立刻就弄出了一个足够恶心死上杉辉虎的计划。 深谷上杉静贤老家伙骨头硬的很,和北条氏谈都不谈,让人家赶紧把他弄死得了。反正他杀的北条兵没有一千也有九百八,他不亏本了。 可是他的儿子却不是这么有骨气的人,北条家一阵威逼利诱,深谷上杉宪胜服软了。 北条家大喜过望,这位仁兄被北条家护送到镰仓,大操大办,宣布继任扇谷上杉氏的家门,认与北条氏十四度合战,奋勇抵抗北条氏进攻的扇谷上杉修理大夫朝兴为父。同时担任镰仓执事和武藏守护,这两个很有指向意味的役职。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就算了,就和北条氏康拥立足利义氏一样,多一个傀儡而已。大家顶多就是看看戏,鼓鼓掌。 可是这里有一个大问题,上杉辉虎没儿子! 于是北条家同时向管领上杉家、幕府以及朝廷派出使臣。 核心内容只有一个,恢复关东管领由山内上杉氏和扇谷上杉氏轮流担任的惯例。同时上杉辉虎无子,而上杉宪胜有儿子。为了保证天下名门的管领上杉氏不灭绝,请求承认上杉宪胜之子为上杉辉虎的后继。 这下子可把上杉辉虎给恶心到了,合着老子打一辈子江山最后还要送给你们北条家的一条走狗? 可偏偏北条氏拿出的是幕府的成例,你上杉辉虎不是尊崇幕府的制度吗?好呀,请你遵守幕府的制度吧。 上杉辉虎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出入关东,把国事委托给长尾政景以及直江景纲之后,匆忙上洛去和幕府朝廷交涉去了。 正文 东照大神君登场 小平太戎马倥偬,安定下来之后才听说已经灭绝多年的武藏名门扇谷上杉氏的家门居然再兴了,入继扇谷上杉氏的上杉宪胜已经进入了南武重镇河越城,由大道寺政繁和上田朝直{没错,他又没皮没脸带着松山投靠北条了}两人“辅佐”。 扇谷上杉氏的家名是真的好用,原本武藏地区心怀二志的国人豪族们一下子都归参到上杉宪胜麾下,好一副兴亡续绝的景象。 这还不算完,上杉宪胜在北条氏的主持下,打出武藏守护和镰仓执事的名号。同时把根本没影的下一任关东管领的消息四处散布。上野、下野、下总、上总、常陆等国的上杉辉虎势力或者亲上杉辉虎势力一时间大为混乱。 最大的明证就是和京内足利将军流着一个血脉的常陆小田城主,小田岐守氏治通过大石氏照和小山高朝为中介倒向了北条氏。{其主因更多是为了得到北条氏后援,进攻亲上杉的常陆太田城主佐竹义昭。} 上杉辉虎那么刚强的人,气的发昏,进京和足利义辉摊牌。让他立马发御教书广布东国,关东管领这个役职从今天起只允许在管领上杉家内传承,且后继的人选,也就是上杉辉虎的养子由他自己决定。 想必互相扯皮的事十天半个月是不会结束的,毕竟北条家也是大把大把的黄金往京都送的,为了恶心上杉辉虎北条家可是下的血本。 不过这个事情暂时和小平太无关了,关东再乱也乱不到远江,小平太首要考虑的还是远江国的治理和今川义亲的安置。 毕竟作为今川义元法理上的亲儿子,以及以后进攻骏河的最大借口,今川义亲必须在一个靠近骏河国的地方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当然山内义治也是有嘱咐的,儿子还小,朝比奈泰朝初降,由他辅佐今川义亲肯定不放心。 岩濑元政倒是忠心耿耿,可惜实力不够,只能说是帮衬一下今川义亲。纲良叔父威望势力还不错作为二俣城代,也是今川义亲的后诘。小平太在江尻又作为纲良叔父的后诘,梯次安置。 这样入据高天神城的今川义亲才算安泰,等今年秋后再发动谱请役,把城池扩建一下。随时随地的在骏河国边上恶心武田晴信,并允许每年动用三千贯暗中支持和拉拢骏府不满武田氏的旧今川家臣。 大家做这种事都得心应手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和武田家的表面和平不会维持太久的,这是双方的共识。 今川义元的遗产并不仅仅是这些,他还有一个三河国如今尚在混乱之中。山内家的家臣团如今统治几乎两国之地已经吃力,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设法扩大地盘的。那种全是国人豪族,没有直属家臣的领地有了等于没有。 小平太的目光肯定也转向了三河国,东三河的局势居然出人意料的快速平静下来。鹈殿长照联合东三河的国人结成了国人的攻守同盟,并且通过合议制度避免了权力集中化,使得国人们暂时亲密无间的合作起来。 至于西三河,冈部元信一走,留下了巨大的权利真空,今冈、沓挂、池鲤鲋,乃至于冈崎城都全部被随意的丢弃或者移交给织田家了。 偏偏西三河没有一个有威望有实力的领主能站出来挑大梁,矮子里根本找不出一个长子。再加上信长的哥哥织田信广的能力实在太差,给了他这么一个好机会,他居然也没能以安详为根本扩充自己的实力,拉拢三河无主的国人。 信长虽然乐见于自己的哥哥这么好的时机都无法把握的无能,但是也对三河混乱的局面万分头痛。他的岳父齐藤道三死后,美浓那么巨大的领地等着他去夺取,三河这点地盘他真看不上。偏偏三河混乱的话也会影响到尾张南部,不能不管。 于是几经考量之下,织田信广被调离了安详城。平手爷的好儿子平手秀进入安详城,成为了安详城主。 另外在一堆菜鸡当中,信长选了一个比自己足足小了八岁的年轻人,名叫松平家康的弱鸡。以他作为冈崎城主,由于这位松平家康是大逆恶贼松平清康的孙辈,名声在三河早就臭了,不依靠织田信长根本统治不住。所以织田信长倒也十分放心这位,还帮他表奏了一个三河守的小官。 除了这位松平家康出身逆贼家庭,名声极烂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们松平家只是三河国一个山坡上有三百贯旱地的土豪出身。既非源氏也非平氏,贱民的血统而已。在武家气氛浓厚的三河国,就是一个人见人骑的货色。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松平家内讧及其严重,在大逆恶贼松平清康在世时,他用今川氏亲和今川氏辉的黄金大米强力镇压住各松平氏,让他这一支松平氏脱颖而出。 但这一支安详松平氏连本城安详城都丢了,是什么场景大家也都能懂了。剩下的松平氏还分为能见松平、竹谷松平、藤井松平、樱井松平、深沟松平、形原松平以及大给松平。至于更小的更细的松平支流更是数不胜数,真是能生。 松平清康死后,松平氏迅速瓦解还被踩上一万只脚的原因也显而易见了。除了今川家的黄金大米断绝之外,还有就是被压制住的三河松平各家暴起。凭什么你们安详松平氏做老大啊?大家都是屁民出身,凭本事吃饭,你们安详松平家的干爹今川氏亲不要你们了,我们还怕你个锤子。 所以信长继续任命佐久间信盛担任鸣海城主,和平手秀搭配监视住三河的松平家康之后就算是彻底对三河放手了。 由着这位只有两三个家臣,俸禄三百贯的乡下无名武士松平家康进入冈崎城,召集他爷爷当年一起zào fǎn叛乱的二五仔,为信长做一条合格的后门看门狗。 信长暂时看不出这个菜鸡的水平,小平太难道看不出来吗?听到松平家康冈崎入城的消息,小平太惊的饭碗都掉到了地上。 东照大神君登场! 正文 贝灰一炮红四国 小平太听到松平家康入国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做了他啊! 敢问现在活着的诸位?你们哪位能活过松平家康?拼寿命吗? 松平家康完全可以轻蔑的一笑,任你强,任你浪,任有本事活到八十八啊! 人家现在十八,小平太二十六。他能活到七十四,也就是说还有五十六年。好家伙,那时候小平太都八十二了,不敢想不敢想。别说五十六年了,能再活三十六年都是老天爷给面子了。 小平太饭都吃不下了,这种事情知道了,哪里还能安心的吃饭。 “要不就真的找个人去把他干掉吧!”小平太脑海里这个念头久久挥散不去。可是这人现在算是信长的马仔,如今这个时代的刺杀水平又那么低。如果刺杀失败,刺客暴露,最后让信长知道了是小平太干的,这可就玩球了。 虽然也不怕信长为了这点事就发兵横越三河国来捶人,可是好不容易和信长有点亲密关系,给自己留了点退路什么的。就这么随意抛弃不在乎,这也不可能啊。 小平太心里暗戳戳的想着杀人,冷不丁辰三从外面拉开障门,然后把外面呈送上来的专营商品账册送来。 江尻的草制品毫无疑问的销量很好,包括助左卫门在内都一再的增加承办的份额。草鞋草袋草绳什么的都是生活的必需品,就这二三百年内是绝对不会淘汰的,销路一直很好。 另外有些人疑问凭什么江尻可以种蔺草,别的地方不可以? 江尻是因为小平太开发泄洪区才算成功,我们不妨用历史上真正发展起来的两大叠的产地来说明一下。 首先蔺草毫无疑问的是日照充足,气候温暖的地方就能种,半个日本都可以,有块水田就行。这是先决条件,大家都知道。 那津山为什么最后能发展起草业呢?大家不妨百度一下地图。美作国津山盆地,和甲斐盆地一样,是连绵的群山中少见的平地,非常适宜农业的发展。同时由于津山处于山间的低洼地带,于是水源充足的吉井川流经整个盆地。这使得盆地内可以连片的开发出上等的水田,种植数不清的大米。 可是为什么这么好的条件,老百姓却没有种大米呢?地球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这个玩笑还有点毒。 津山地区正好处于“美作三汤”之一的奥津温泉附近,那么这么有名且活跃的温泉带来了什么呢?自然是数不尽的硫磺!这导致了吉井川内硫磺含量很高。然后大家就发现,不对劲啊,这玩意种出来的大米味道不对啊!吃死人啊! 所以很自然的,津山地区宝贵的水田都拿去种了蔺草,最后发展出举世闻名的津山叠。这不是他们多聪明,这都是生活的逼迫! 另外一个地方,丰后国臼杵地方。这里又是为什么好好的水田却拿去种草呢? 我们大家现在看地图可能日本是放在一个长方形内正着画的,但实际日本在地球上是南北走向的。丰后国正处于太平洋沿岸台风最凶猛的地区,而且臼杵地方的地形还偏偏是一个突出去的小半岛。 这样大家就能懂了吧,好不容易种了水稻,然后夏天来一次台风,所有的水稻都被吹倒伏了。最后烂在地里,颗粒无收。 你要是台风不年年来也就算了,大家咬咬牙就扛过去了。可是1560年这个时代,小冰河期已经开始了。台风每年都来,且一次比一次猛烈。然后所有坚持种水稻的都饿死了,知道变通种不怕倒伏的蔺草的人靠卖草反而活了下来。 这就是原因,万物万事都是有因有果的。因人成事毕竟少数,环境推动着发展。 蔺草的事掰开过去,贝灰却让小平太大大的犯了难,因为没有名气,也不能立刻见效,价格还比普通的灰泥要贵一点,销量很少,几百袋而已。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一筹莫展。 甚至有人和小平太建议,把贝灰项目砍了得了,反正草制品卖的这么好,山内义治超满意。不差贝灰这点钱了,可小平太知道这玩意以后会成功的,所以一直坚持贴钱生产。 可是这次翻阅账册,小平太却发现助左卫门居然一次性订了二千袋,已经取货了。 这可把小平太一喜,立刻让辰三去请助左卫门。这位传奇的天才商人肯定是找到路子了,不然怎么一下子订这么多。 等助左卫门一到,事情果然如小平太所想的一样,助左卫门找到了大买家。 助左卫门平素做事一向很认真,他为了考察臼杵叠和江尻叠的区别亲自去了一趟九州。因为“黑潮”的关系,去往九州非常快速,一日一夜而已,当天晚上他在中途停靠了一下西土佐的宿毛。 在宿毛他听到了一个消息,一条右中将的家老一条康政和土居宗珊传令宿毛的商众向备中国新见地方采购足量的上等石灰,用以修补遭到猛烈台风袭击而水浸破坏的中村御所的城壁。 助左卫门的商业头脑立刻迸发,通过大友家的关系见到了一条家的两位执政。人家抹不开面子,毕竟一条右中将是大友义鉴的外孙。就委托助左卫门采购了二百包贝灰修补了中村御所的部分城壁,其他地方还是使用石灰。 结果今年一对比,遭受猛烈风雨侵蚀的其他城壁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这对于内部结构是木材的城堡影响很大。但是贝灰修补的那一段城壁由于贝灰极强的耐候性和防水性,不仅在寒冬季节的狂风中安然无恙。同时经历豪雨也毫无问题,光洁如新。 这使得土居宗珊和一条康政大为惊异,十分满意助左卫门提供的贝灰。于是派人去找到了纳屋,一方面是感谢,一方面是要求纳屋立刻承办二千袋贝灰,把中村御所修葺一新。 今井宗久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听是助左卫门承办的。立刻找来他,夸奖一番。对他拓展了土佐一条氏这个大客户十分满意,这也有了后来他订购贝灰的事情。 小平太心想,到底做生意还是你行啊。 正文 强梁霸道终覆灭,好似风中尘土扬 助左卫门如今忙的很,不是小平太请他根本也不会来。看小平太把事情问清楚了,就准备告辞离开。 他虽然只是一个分国支店的副役长,可是生意做得大,从九州到关东,都有他需要联络关注的点,倒是没什么空和小平太扯扯闲篇儿了。 小平太也乐得他这么忙,毕竟他忙的更厉害,江尻的特产卖的更多。小平太记得数钱就好,这种美滋滋的事情,背后偷笑就好。 助左卫门临走出屋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正好刚从回来,听到了两件事。不过都是和山内家没什么关系的,所以随口和小平太提了一下。 “弹正大人,饭盛城主三好修理已于数日前携家臣七十三人在町受洗。如今畿内的南蛮传教士鼓舞振奋,认为天主之国就要降临了。” 小平太听后嗤之以鼻,就凭他们教会那点势力,敢在宗门林立的畿内上串下跳。呵,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人家一向宗那么有煽动性号召力的大宗门,一样被群殴的山科本愿寺都烧了。教会的信徒才几个?真以为和匈牙利一样? 号称匈牙利大公一声令下,自伊斯特万一世以下,百万国民同奉一宗。天主荣光挥洒半个东欧,从摩尔多瓦到斯洛伐克全部沐浴在jī dū的恩惠下。宗座亲自加冕,荣耀加遍,天主之盾匈牙利王国在圣父圣子圣灵的宠爱下建立。 做梦! 这虽然也是一件大事,可是小平太听过就算了,也根本不当回事。 “松永弹正也一同在受洗,并任命高山右近为伴天连总取缔役,町以外的大圣堂都陆续建立了起来。”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有这位高山右近值得关注一下,他有一个好儿子jī dū徒高山重友,看来现在也肯定信了教了,这位也是内政名手,不过看看就好,毕竟孩子还小。 “洛京的圣天子据说对三好修理此举极为不满,让公方殿下驱逐在京的南蛮传教士,公方殿下并未从命,默许京中建立大圣堂。” 这里面其实是有一点缘由的,jī dū jiào的传教和南蛮贸易是相伴随的。龙造寺隆信禁止传教,南蛮贸易立刻停止。有马晴信宣布信教,南蛮商船立刻开到。然后葡萄牙火绳枪、硝石、盔甲、烟草、白檀、砂糖、呢绒等无数外洋商品就能进入国内。直接增加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争霸列国。 小平太不知道将军足利义辉变相保护jī dū jiào的传播是什么目的,但是这一点到和松永久秀不谋而合了。果然即使是仇敌之间,也并不是不能找到共通点。 小平太也起身送了送助左卫门,人家也算百忙之中抽空前来的,自己指望着他把生意继续做大做强呢,送送并不算什么。 “这么说畿内的南蛮教如今算是蔚为可观咯。”小平太对于jī dū jiào的兴趣不是很大,但是西洋的科学技术还是比较向往的。如果能骗来几个有能力的欧洲技术人员,小平太不介意花点钱造一个小教堂,允许传教士传教。 “畿内的传教士不知是从谁那里听了消息,知道了三好修理雄霸畿内的消息,以为只需三好修理信教便可使畿内百万百姓信教,殊为可笑。” 助左卫门和普通人一样,对jī dū jiào的传播不怎么看好,觉得前途并不算大。 其实这些传教士的思路还算可以,日本的tiān huáng和将军都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大部分权势。如今畿内确实是三好长庆说了算,如果三好长庆此刻只有三十多岁,年富力强。同时还是真的虔诚信仰jī dū jiào,那么凭他的杀伐果断,也许还真的能把jī dū jiào推动的强大到和畿内宗门对抗的程度。 可是如今三好长庆都已经开始走到生命的倒计时了,他的统治也完全建立在屡战屡胜的威势上。只要三好家一露出破绽,畿内那些牛皮糖平时看着不咋滴,趁你病要你命的本事可不小。 或许可以等畿内变乱的时候招几个传教士来,再通过他们中介,骗几个南蛮技术人员来就美滋滋了。小平太想的很好,连京内的将军都保护jī dū jiào的传播,时刻标榜自己将军同门的山内义治肯定也不会太过抵触jī dū jiào。 他顶多就是不推动不xiàn zhì,让你自己zì yóu生长,当然估计山内义治一定会逼迫这些南蛮传教士号召南蛮商船来江尻港贸易就是了。毕竟南蛮贸易这么些年,日本国内的大名多多少少都知道了南蛮贸易的丰厚收入。 这时候两人也走到了居馆的门口,助左卫门也向小平太拱拱手,示意小平太不用再送了。 小平太让辰三去帮助左卫门拿草鞋,带人家出城。今天的事也就算是到此结束了。 两人各自转身,走了几步。助左卫门突然转身过来。 “弹正,还有一件事没说呢。淡路国的总领安宅摄津守据说阴谋叛乱,已经被三好修理勒命前往饭盛城诘问了。” “嗯?什么?”小平太还没反应过来。助左卫门已经把这件他看起来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说完,人都走出去十几步了。 小平太哪儿容得他走,鞋都顾不上穿,跳下外廊,一个箭步冲到助左卫门面前。伸手就把他给扯住了,惊的助左卫门一脸疑惧。 “安宅摄津守真的被召往饭盛了?”小平太劈头盖脸就是这句。 “啊?啊!啊。” “是,现在应该都已经在饭盛城呆了两日了。” “知道了,抱歉抱歉。” 安宅冬康应该已经被三好长庆勒命zì shā,三好氏近支一门众仅存的有力干城就此消亡。 曾经举目望之,最有机会问鼎天下,克制群雄,扫平宇内,统御百僚的三好氏的丧钟轰然敲响。 幕府御相伴众、管领代三好氏的quán bǐng就将沦亡入三好三人众以及松永久秀之流。 强大到领有九国数十万贯领地,上百万领民,数万大军招之即来的出身新罗三郎义光流小笠原氏的三好长庆的日子不多了,不多了。 正文 海贼来袭旗鼓鸣 安宅冬康终究是死了,小平太心心念念的所谓“安宅水军作战要卷”终究也不可得。当下这个时代日本称得上顶级的水军将领安宅冬康,居然连一星半点的水战心得都没有留下来就以三十七岁的壮龄辞世了。 三好家的将来会怎样小平太才懒得管,反正小平太又不用发兵上洛,这个消息山内义治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人家有自己的京都情报网,只不过他不像小平太这般笃定。谁知道杀了安宅冬康之后三好长庆会接着在痛苦和忧郁中死去,比山内义治大不了两岁。 小平太可惜的是水上的烂仗以后怎么打?陆战的话简单得多,山内家这么多打了几十年烂仗的精英。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小平太就算一点都不会这几年看下来也懂个皮毛了。更何况淘宝一块钱一本的《纪效新书》小平太也是看过的,理论知识也有。 可是水战咋办,虽然这个时代的水战仍旧有很多跳帮肉搏的状况,但是装备大炮,加强船体,提升操控性和适航性等需求已经摆上台面。 欧洲的大帆船航行一年半都要来到印度、暹罗、马六甲、澳门,装载着无数的东方货物回程,谋求数不清的巨额财富。这是一个属于探险家、航海家的时代。不会造船,不会航海的国家的发展肯定会慢慢的落后于世界。 小平太无意于改变日本是否具有海洋性的状况,他只在乎以后打骏河那好两千骏河水军怎么打?以后要是上洛伊势、志摩、熊野、纪伊、阿波、淡路数不清的水军众怎么打?靠嘴炮是肯定不行,就算想要逼迫人家投靠,手里也要有一只能征惯战的水军啊。 船只的事情倒是好解决,在伊豆半岛上还有一间轻野神社【注1】,旁边就是猎野川,从数百年前就能制造在近海和内河快速穿梭的小型船只。《常陆风土记》更是记载了在公元八世纪到九世纪,常陆国就能制造十五米长的快帆船。根据出土的黑曜石推断,这种船能够去往远离大陆数十公里的外海小岛上采取珍贵的黑曜石,已经勉强具备了近海长途航行的能力。 所以在东国,小早船、关船,甚至一千五百石以上的唐样大船都毫无问题的可以制造。甚至房总里见氏麾下的冈本诸将偶尔还做做船只中介买卖的生意,毕竟的船到了骏河湾就返程了,需要有关东的船做接力拉货来江户湾。 山内家想要拉一只水军出来的想法在五六年前就出现了,可是这个世道找会拔刀砍人的武士简单,会指挥水战培养水兵的武士就不好找了。 历史上今川氏和武田氏的水军人才主要是前往伊势和志摩地方,招募那些不得志或者有野心的船持船头,由他们担任骨干的水军中坚,再补充一部分本国的渔民船夫。这样在东国赫赫有名的骏河水军才得以组成,也因为无人补充最后凋亡。 这是海道的骏远三三国的一个无奈之处,水军人才和九州外岛以及濑户内海完全无法相比。甚至连伊势湾以及美保关地方的水军都无法相比,几乎是一片空白。 山内义治蹦哒了五年,一来是连年征战,马不解鞍,无力顾及。一来是耗费不小,人才难得,无处寻觅。于是江尻的水军到现在不过小猫两三只,培养了这几年,也不过是十几条小早在江尻港内装装样子,充充台面而已。 连一条像样的关船都无人会操控使用,更遑论大小配合,排兵布阵了。日常让町来的商人嘲笑东国的水军真的菜鸡,划个小早还会擦碰,驾驶技术还不如他们这些船的水手。 本来小平太是准备勾搭一下安宅冬康,然后让这位在家禁足的时候,写这么一本两本水军战法。对于文化水平这么高的安宅冬康这肯定不算啥大事,然后小平太凭借着那么一点香火情。厚着脸皮也好,死缠烂打也好,弄那么一卷过来。 理论知识都看通了,再集合一下臭皮匠们的智慧,起码应付这个中古时代的菜鸡互啄式水战应该没啥大问题了。甚至小平太还知道一点设置棚仓{不是水密隔舱}的知识,加强一下船体,弄那么两条大船,加个撞角,以后也许就能横行水上了呢。 可惜安宅冬康个死脑筋,觉得自己大哥虽然对敌人酷烈,可是对自己的弟弟那和爸爸也差不了多少。结果他这么敬爱的大哥,该杀他还是杀他,白瞎了安宅淡路水军的各种战法,现在算是全部湮没了。 小平太懊恼之际,阿吉却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扶着门框。 “弹正,港外来了三条关船几十条小早,江尻的水军众根本无法抵挡。” “什么?哪里的水军?打的什么旗号?”小平太在江尻这两年风平浪静,正紧的海贼都是沿途设卡收保护费的,根本不干打家劫舍的事。说是海贼不如说是国人众的一种,很正规。 “就是无旗无号,无法判明。” 小平太第一反应就是狗贼的武田氏,拉拢了骏河水军。明面上两家不战,实际上使阴耍诈,让这帮水军众不打旗号来袭击山内家的町镇。 “阿吉,和七规打我马标,召全城的足轻出城列阵。” “辰三,你吹响法螺,让城下武士足轻的家人和仆役动员起来进城防守。” 小平太也不披甲,拿着一把长枪,飞奔下城。城内此刻听到法螺声,又看到港外来了两条大船,大抵都猜到可能有海贼上岸袭扰了。妇女儿童什么的都往城内跑,町人则在町内同心的组织下集合起来,草草武装,准备保卫乡土。 小平太的马标很快从城内也驰出,城上城下的军民百姓看到骑着百段的小平太冲向港口,安心不少。 沿途的足轻和町众也慢慢汇合到小平太身后,铁炮众也大多背着木出现。 很快在港口就已经立下的一个勉强的防御阵势,一线的百名铁炮足轻纷纷点燃火绳,随时准备给冲击港口的外来者一个迎头痛击。 【注1】:轻野在古日文中所指的就是小船,或者独木舟。 正文 股份经验水军众 小平太看这个时代的百姓似乎还挺适应战乱的,江尻五六年没有经历过战火了,可是町民还是很熟练的。 青壮持刀抢,老弱负辎重,妇孺携细软。分工明确,该去列阵迎敌的也没几个畏缩后退的,该入城避难的也加快脚步不急不乱的登城。 平时看很多民众麻木无知,但是连年的战争驱动着他们。有一种规律的分工,一种令人欣赏的秩序。 这时候城内的辰三也跑到了港口,他别的东西没给小平太带,倒是把最紧要的那块南蛮胴给小平太背上了。披挂上全身的南蛮胴具足时间不短,但是把那块米兰式步兵用胸板甲往胸前一捆还是挺简单的。 辰三一米七多的身高在这个时代算是相当的罕见了,伊达政宗迁移墓地的时候被人量过一米六出头。在当时已经被称为是罕见的高大了,除开因为伊达政宗年纪大倒缩了几厘米的情况,这世道一米七确实已经鹤立鸡群。 小平太赶紧让辰三弯腰低头,站这么高可不是什么好事,目标更大而已。辰三笑了笑,半跪下来,安静的侍立在小平太旁边。 这时候,港外的船队却停止了前进,一条只有三人的小船从船队中划出,似乎是要和江尻这边交涉。 看对方这样,小平太命令不许攻击,放人家上岸。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何来意。如果真的是不明身份的新兴海贼,小平太也愿意花二三百贯买个平安。 很快小船靠岸,除开一名摇桨的水手,下来两个武者打扮的人。两人并未着甲,一个人身上披着一件半褂,一个人也仅着水干而已。一人持着一个木棒,另一人腰间倒是有一把太刀。 严阵以待的足轻们让开道路,阿吉挡在小平太身前。指挥足轻的金井明五郎则让铁炮足轻暗中瞄准两人,如有异动,立刻射击。 两人走到小平太面前,那名佩刀的年轻武者主动向小平太行礼。 “拜见弹正,淡州总领摄津守有信,使我传来。”年轻人不疾不徐。 “哦!摄津守?且给我看看。”小平太心内激动万分,表面不露声色。难道自己结的善缘开花结果了?当年和安宅冬康的一番交流,使得他真的写了点什么水军秘传之书派人送过来给自己。 “信在此处。”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略略折叠的书信,很薄,也没有什么火漆之类的。 辰三上去接了过来,递给小平太。那名年轻武者便也不再说话,安静的等小平太看完。 “弹正样,见信如晤。此去饭盛凶多吉少,然主命难违。君臣有别,虽死亦无所恨。然吾子清康冒进躁动,或许横贰。今遣来此,万望收留。此信。天文某年某月某日。” 信很短,内容也很简洁,大意就是我安宅冬康要死了,但我儿子安宅清康性格冲动,知道我死的话也许就干点什么事情出来。我怕他以后有什么不测,就把他托付给你得了,你要是把我当兄弟就收留他。 “安宅摄津守是?”小平太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细看之下才发现真的很年轻,只是因为一直在海边晒久了。皮肤黝黑粗糙,发辫也不太规整,像是个二三十的落魄武士。 “是家父。”安宅清康提及自己的父亲,脸上颇有几分孺慕之情。 “摄津守已然不豫?”小平太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想问一下。那位英武中却充满仁厚慈祥气度的中年武士的形象小平太还记忆犹新,宠辱不惊的样子令人敬佩。 安宅清康的脸色阴晴不定,难以言喻的样子。似乎是缠绕着痛恨、愁苦、哀怨和悲伤。 “七日前,父亲在饭盛城内自尽了。” “唉,节哀吧。”小平太走到安宅清康面前,握着年轻人的手,拍了两下。 “摄津守的意思你自己知道吗?”小平太总要问问人家自己的想法,强扭的瓜不甜,当然一样解渴就是了。 “父亲命我前来投靠弹正,前几日还极言弹正胸怀凌云之志,有匡正保扶的才能。”安宅清康似乎是愿意来投靠小平太的。 “港外的船是你的?”“是也不是。”“怎么说?”小平太有些疑惑。 原来此刻水军的组织和大名领国的组织一样又不一样,假设现在是八百余条战船的毛利水军开到了木津口要和织田军来一场漂亮的中古时代海战。那么这些都是毛利元就或者说毛利辉元的船吗?当然不是。 这些船属于几位船大将,包括小早川隆景、乃美宗胜、村上武吉、儿玉就忠等人。然后他们一人几十条关船上百条小早集合起来,组成了八百毛利水军。 可每位船大将的船又不全部属于他们,每条关船都有一名船持船头,船属于这些船头,就等于是他们的知行一样。有船就能从水军的船标钱里分钱,船越多分的越多。 于是毛利辉元可能麾下有八百条战船,可惜直属于他的战船可能一条都没有。就是这种十分奇葩的组织模式,船就是这些水军众的领地,有船就能有钱。 安宅冬康的淡路水军的组织模式和毛利水军一模一样,安宅冬康是大头领,有三四十条关船的船头侍奉他。他的实力在淡路水军里最厉害最大,所以他就是大头领。但是其他的船大将也有几条关船到十几条关船,包括菅氏、森氏、野口氏、香西氏等等。 这样才能组成战船三百余条的强大水军,与其说安宅冬康是淡路水军的大头领。不如说他在淡路水军里股份最大,是董事长兼管实务的总经理。 如今安宅冬康死了,他的船也就是股份都要给安宅信康,保证他们安宅氏的股权最大。这样淡路水军才能继续保持在安宅氏的统领下,他们家才能存续下去。 所以安宅冬康临死前只分了三条关船十几条小早给小儿子,毕竟股份不能摊薄,薄了就做不了主了。而且这三条船名义上属于安宅清康,实际上有两条属于两位船持船头。只是几天前安宅冬康把他们划给了清康而已。 你们水军真好玩,战国时代就给我玩股份制。 正文 善缘终得结善果 一场大乱消弭于无形,兵马散去,士民恢复平静安详的生活。安宅清康的水军暂时单独停靠,水手和水兵也单独辟一个小营地安置。 安宅清康则和侍从以及另外两名船头被小平太请进城内,人家根本不慌。一来是小平太美名传扬,仁厚爱士,恩养军兵。二来是他们对东国有船却没船头的事情门清,小平太哪里能为了两条船就对他们如何如何。 辰三立刻安排招待的饭菜酒席,小平太当然是要和安宅清康好好的套套交情。毕竟这是天降的惊喜,第一个指名投靠自己的正经武士。 小平太最关心的自然是安宅清康从他那个畿内名将的爸爸那里学到了几分真本事,如果是个草包那就花点钱养着就得了。 小平太还没开口,安宅清康到已经看出小平太的意思。 “父亲征战二十年,凡所教训,水陆作战,点点滴滴,十余年来,言传身教,牢记于心,如今尽在胸中。” 人倒是不谦虚,可是小平太还是羡慕,有个好爹真是好。怎么打仗怎么抚军都有人教,不仅如此还留下本钱给儿子去试水。 果然学得好不如生的好! “摄津守畿内名将,虎父无犬子,这是自然,哈哈哈哈哈哈。”?小平太表示知道了。 没多久酒席就布置好了,一行人推杯换盏,好不开心。 表面上的考较也就算结束了,起码从表面上看安宅清康有出身武士名门的自傲和本事。而且有本事那就不叫自傲,那应该叫自信。言语谈吐也带有一点洛中的气息,不似乡下武士一般粗俗。 虽然不过是十七岁的年纪,却能带二十条战船从淡路一路平安的开到远江。统帅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有四五百人。以他这个年纪来看,确实有过人之处。不过战国武家十六七岁上阵杀敌的不计其数,小平太决定明天再看看这位将门之后的海上操演。 第二天,饱餐之后休息一夜的淡路水军众已经从奔逃的疲累中缓解了过来。按小平太的命令,他想看看淡路水军的操演,试试他们的真本事。 他们这次来是没办法纳投名状的,毕竟没有打仗。所以只能靠操演来露一露肌肉,让小平太知道知道他们安宅水军纵横大阪湾、难波津、淡路滩十几年的威名不是虚的。? 小平太吩咐人去弄了两条要拆了烧柴的破船{英国海军有使用旧船上木材的习惯,日本有没有则不得而知},再弄了两条和小早差不多的渔船。全部拖出来,当作演练的靶船。 安宅清康也早就登上他的关船,小平太身边只剩一个清水吉纲算是懂点水军,人家毕竟出身伊豆众,有过上船当兵的经验。 至于黑泽良基和大村益次只能做看客了,金井明五郎倒是饶有兴致,他似乎对于摇晃的小早毫不在乎。似乎听他说过修习太刀术的时候,他还经常就在水面上的小船里训练自己的平衡性。 好在今天风不大,小平太站在小早上也还算稳当,可以好整以暇的观看这场中古世纪的水战操演。 很快的安宅水军都摇桨升帆出海,先是一条最大的关船单独出列。 船上那面写着八幡大明神的船帆被升到最高处,四五十名桨手齐齐发力,借着风势,数百米的距离在海上实际用不了多少时间。 那条大关船破开水面,由于速度和相对较大的船体,掀起不小的浪花。等冲过小渔船时,更是直接将小船用激出的浪花淹没。 这让原本以为会直接撞沉小船的小平太颇为惊讶,?旁边的清水吉纲就开始解释起来。日本当下的船只所采用的加强船体的方式是棚仓而非龙骨,船只虽然比遣唐船时期大为加强,但仍旧经不起剧烈的撞击的。 所以本着戚帅所说的大船胜小船的战术思想,日本的大船往往采取“浪沉”的作战方式。通过在宽阔水面使用船桨保持船只的快速机动,制造足够大的浪花,去淹没比自己小的船只。属于最为普遍的一种大船胜小船的战法,各个水军众都十分熟练。 周围的武士一听,恍然大悟,陆战和水战果然有所不同。尤其是黑泽良基拿着一卷纸趴在船板上飞速的记录着。 这边一群人指指点点,那边安宅水军又有了新动作。七八条小早一同划出,看似零散的战线各有配合。 在即将靠近那条较大的破旧靶船时,十分熟练的一分为二,各分三四条小早冲到大船两边。?小早并没有停留,仍旧在快速的前进。 船舷两侧的木楯纷纷立起,当前的两条小早上站起不少士兵猛的向靶船上投掷一个又一个陶罐,并快速前进转弯,继续汇入对大船攻击的队列。 小平太看见那些陶罐砸在靶船上立刻破裂,溅撒出大量的液体。 后队的小早同样竖起木楯,但是不再投掷陶罐,而是十几张弓齐射火矢。随之而来的就是靶船上燃起熊熊的大火,整条船很快就被烈火吞噬。 焙烙火矢? 小平太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旁边的清水吉纲再度开口。表示这肯定不是什么焙烙火矢,因为作为三岛村上不传之密的焙烙火矢在投掷后会有爆燃效果,也不需要火矢点火就能燃烧bào zhà。 按照他的推断,应该只是普通的陶罐装上鱼油,然后用黏土封口。再利用快速穿梭的小早向大船投掷,最后以火矢点燃。这对完全木制的船只来说杀伤效果还是非常棒的,当然这十分讲究配合和操控就是了。 随后安宅水军又操演了投石拍杆、跳帮接舷以及水下凿船等等战法,虽然在小平太看来已经完全落后于世界潮流的炮战,但是在当下的日本的确是一流的水军了。 几位与力看的也啧啧称奇,隔行如隔山,安宅清康确实有本事,不是嘴上吹的。打水战他们确实不如这位十七岁的年轻人,不得不服。 小平太也十分满意,幸亏自己当初结了一个善缘,不然哪儿来的这样的美事。 正文 山内水军初创成 “神太郎你父亲让你侍奉我,但是你手下的这些水军仅凭我是养不起的。” 小平太昨天看完安宅水军的操演喜不自禁,这种水平的武士来投靠了自己实在是太好了。可是稍稍一想,古今中外水军都是个烧钱的玩意,自己那点收入绝对是养不活这四五百安宅水军的。 “这......,可父亲遗命不可违逆啊。”安宅清康名武士家庭出身,何曾考虑过钱的事情。日用开销从来没有短缺过,对钱的概念不算太重。 更何况他们水军早就习惯了有船就有钱的生活,关船往濑户内海的航道上一停,过路费不就哗啦啦的来了?哪里需要考虑什么来钱的法子。 “我主山内宰相天下之姿,乃是当今公方从伯父,天下益名的大将。不如由我来为你中介,侍奉我家殿下。” 小平太算盘打得响,先把人推荐给山内义治,表示自己不培植私人党羽。然后水军嘛肯定还是只能在远江海边活动啊,自己是江尻城代,安宅清康最后肯定还是做自己的与力。 这样虽然不是主从,却完全可以培养足够亲密的关系。以后双方结为奥援,在山内家的发言力就会大大提升。山内义治开合议,也能有更多的人帮小平太说话。 “只能如此么?”安宅清康似乎还有一点不愿意,毕竟他和小平太相处这两天,也感觉到了小平太身上那种亲而爱士,善抚军民的气质。说白了就是小平太骨子里尊卑观念没那么重,所以对于地位不如自己的人也没严厉对待,让别人误以为他是个宽容仁慈的人。 “为今之计,只得如此,有负摄津守重托。”小平太说的倒是情真意切,安宅清康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接受。 于是两人约定暂且休息一两日,小平太先行传书去山内府中城,然后再上路,给山内义治一个缓冲的时间。 小平太把江尻的警备暂时托付给金井明五郎和小笠原长政,政务托付给纲良叔父。反正夏收已经结束,领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所以可以由得小平太会山内一趟,而不用担心事务无人处理。 山内到江尻的街道仅小平太主持的大规模整备就有两次,加上日益繁荣的商路,整个街道慢慢开始从烂泥路向夯土铺石子路转变。当然这个工程是完全分段进行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完成。街道还是那副死样,改观不大。 好在安宅清康和小平太都有驮马代步,马蹄可比人脚有力多了。不过如果长期沤在烂泥里,马蹄也会感染得病,如果不是赶路,大家也不舍得这样连日驱驰着走。 回到山内,自然是住在小平太家里的,家里的样子没有变。还是老的老,弱的弱,妇女们守着家门。安宅清康对这种武家常态见怪不怪,他们玩船的也要日夜巡弋海面,时不时还要上陆参战。表面上你看他们海贼风风光光,说是zì yóu的濑户内之子,实际上比专司步战的武士足轻还忙。 山内义治早两天已经得到了小平太的通报,现在小平太一行人到了,自然是马上召见。 他这么急是有原因的,以前海道地方伊势国不会打到江尻来,三河和骏河是盟友今川氏的领国。加上种种原因,山内氏的水军一直没有成型。如今武田氏将骏河掌握在了手中,也几乎全盘拉拢住了骏河水军的军力。 山内氏和武田氏两强相争的日子随时可能到来,武田家可以水陆并进会同攻击远江,而山内家却没有足够的水军力量来阻挡这一切的发生。这就使得拖延了五六年的重整远江水军计划摆上了山内家的首页,成为了当务之急。 骏河水军众如今虽然遭到战乱和内讧的影响,但仍旧是近三千众的庞大势力,二百余条大小战船的水平也就只被房总冈本水军压一头而已。 山内义治的目标很明确,要么不做,要做就不能比别人差!那么远江水军的水平就必须要达到骏河水军的同一线,以保证不论是正面交战,还是背地袭扰都能和武田氏的水军抗衡。 而安宅清康的到来,正好是瞌睡送枕头一样。从无到有非常难,但从十到百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了。更何况水军是砸钱的东西,山内义治个守财奴这点钱还是有的。花在这种刀尖上,他付钱非常爽快。 他自然也是要考较一下安宅清康的,除了小平太的推荐以外,金井明五郎和清水吉纲的见闻也一并被他索求了过来。确认了安宅清康的水平虽然肯定还及不上他那位畿内闻名的父亲,但起码比这些不会玩水军的强上百倍千倍之后,安宅清康顺利出仕。 而他一个人的价码是多少呢?年俸五百贯,外加二十五人扶持米。直接划入旗本众,担任持船大将。而他四五百人的水军又是什么价码呢?远州滩船三十只帆立钱免许。 什么概念呢?就是以后往返停靠远江国沿岸地方的船,每年有三十条船所需要缴纳的一切过路费和交易税等钱款都转给这些海贼征收和使用。让他们单独立账,享有征税权。 等于十条商船养一条关船,这混的比他们在安宅水军起码好一倍。绝对不会让这票海贼不满了,等他们安定之后,山内义治再慢慢拉拢收买,分化瓦解,最后这几百人指不定就都跟了山内义治干了。 当然实际上山内义治即使手下暂时无人,也并不会这么简单的把水军全部交给安宅清康,矮子里拔高个,清水吉纲领到了足足一千贯文。他被任命为持船船头,除了江尻那十来条小早外,还要求他去伊势再拉一条关船回来。同时添置水手和铁炮弓矢,这点钱还有点紧巴巴的。 小平太心想你们这帮大佬,表面上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是该用的手段一点不少,就和小平太手底下直属于山内义治的旗本与力从没少过一样。安宅清康表面风光,实际上还是插了一个直属于山内义治的副手。 但是现在安宅清康的事情了结,小平太也算了了一桩姻缘。拍拍屁股准备回江尻的时候,居然同时被山内义治和安宅清康给叫下了。 正文 冬康遗我一松本 小平太在家休息的当夜,一封调令就传到了案头。小平太由江尻城代改任山内氏旗本众笔头大将,任命来的完全是猝不及防。 第二天小平太立马入城求见,山内义治才说出原因。小平太这次和北大学实际主持对远江一国的总检地,套用一句p社玩家的话就是:忽闻神罗修书到,原来恶名传契丹。 小平太虽然对江尻的治理费心颇多,但检地终究得罪了人。而且再过两月就要秋收,秋收结束后,新的年度年贡征收就要展开。小平太可是见识过征收年贡时的景象的,今年还不知道最后会怎样。山内义治把小平太调回来完全是为了保存功臣,以免受伤。 而且此次前去江尻担任城代的是原任旗本众笔头小西原左卫门治长,是山内义治的心腹重臣,又是谱代的家老出身。他的身份完全压的的住远江一国的大小国人,能够把今年的年贡顺利征收。 至于更深层次的意思,小平太也想到了。山内家由于固有的高贵出身,在御门下降时第一代山内义明还只是十五岁的半大孩子,当时执掌家政的是陪同下向的细川与一色两位家老。 后来家业累代增加,大名的权威不断上升,但是仍旧摆脱不了重臣合议制的条条框框。山内义治虽然拥有了最终的决定权和一票否决权,但是麾下重要家臣的建议依然是他参考的最重要的因素。这也是小平太会舍得把安宅清康举荐上去的原因,不是各个主角都是龙傲天叶良辰,脑后全特么都是反骨。啥玩意不想,一天到晚都想着积蓄力量叛乱zào fǎn。 援引各种有能力的家臣上位,虽然表面上并不会结为朋党,但是关系好的肯定先支持关系好的。只要不是说妨碍山内氏的要求,小平太提出的想法纲良叔父一般立刻就会举双手双脚支持。现在安宅清康也出头了,他肯定也会支持小平太。那么慢慢的小平太所掌握的发言力就会越来越多,最后达到足以影响家政的目的。 这也是古今中外,历朝历代权臣上位的最多见的办法之一。一人力弱,众人力强。道理之明,天下皆知。 小平太本以为不把安宅清康纳为家臣就能顺风顺水的把这事推进下去,但是山内义治似乎还是看出来了一点苗头。他把安宅清康安排在远江,把小平太调回山内。说白了就是防止他花钱养的水军,反而成了跟着小平太亦步亦趋的私人。 山内义治四十多年的战国人生果然不是白来的,有一手。 至于安宅清康为什么又找到小平太,除了感谢小平太举荐他出仕之外。还说他爸爸,也就是安宅冬康在出发去往饭盛城时曾经交给他一件东西,要他转交给小平太。 年轻人嘛,爱现。他只顾着露肌肉,搏出头了,把他爸爸的这个东西给忘球了。如今诸事完毕,尘埃落定。他空了下来,这件事就被他想起来了。于是他就立刻派人去江尻,把他父亲的这件遗物取来交给小平太。 虽然并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是因为他爸爸说过一定要轻拿轻放,小心保管。很听话的安宅清康对这个木盒子保存的还是很尽心尽力的,用上好的细棉布层层包裹,又用结实的苎麻布打个包袱提着。 好家伙,这玩意,一层一层地解开都要两分钟吧。什么东西用得着这样弄啊,名刀铠甲什么的肯定不可能。安宅水军战法摆明了安宅冬康个老小子就传给了两个儿子,死心眼子不肯外传。 那还能是什么?总不可能是一坨黄金吧。可就算一坨黄金顶天了也就一千两,这点钱还不够安宅清康的水军开销的呢。 可是包裹完全揭开小平太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非常离谱。因为不起眼的清漆木盒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四个大字,“唐作名物”! 小平太立马抬头看向安宅清康,“摄津守确实将此物赠予我?” 安宅清康似乎不怎么了解茶道,于是有些许不太重视的语气,“大略是父亲的某件茶器吧,也不是只赠给弹正。父亲的茶器颇多,临走之前除了交给兄长数件之外,和奈良的几位他都有所赠与。” 小平太当然知道安宅冬康是天下有名的茶人,他收藏的茶器不知凡几。但是全天下有资格被称作唐作名物,同时还流传保存在安宅冬康手里的茶器只有一件。 唐作名物青瓷松本茶入! 至于价格,我们可以呵呵一下,黄金五千两! 他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松本茄子,人称天下三茄子之一。乃是时人所认为天下第二的名品中的名品,与天下第一的名品九十九发茄子只差一线而已。 小平太打开盒盖,只凭那个精雕细琢的象牙盖子就立马断定自己想的没错。等轻轻取出之后,那种口窄身宽,hún yuán饱满,温润宜人的茄子型更加确认了小平太的断定。这件东西到底是宋代还是唐代的古董小平太不想去探究,但是可以确认的是,好看,真特么的好看。 轻手轻脚的把松本茄子放下,“你知道这件茶器的价值吗?” “总不太便宜,似乎数百贯,抑或千贯吧。父亲总也不让我碰,说我毛手毛脚,如此昂贵之物有所损害就太可惜了。”安宅清康到还算明白人,知道是价值不菲的茶器。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没过过穷日子,对于钱的概念还是不太重。 “那我告诉你,这是天下第二的名物中的名物,被称为松本茄子的唐作茶入,价值五千贯文!”小平太已经把盒盖珍而重之的盖好,微笑的看着安宅清康。 “五千贯?五千贯!”安宅清康这才发觉自己错了,眼睛完全盯着那个小小的木盒。 “怎样?”小平太一脸微笑的看着安宅清康。 “既然父亲要赠与弹正,弹正还是收下吧。”安宅清康喉结深深的一动,猛的咽下了一口口水。 “哈哈哈哈,辰三快吩咐家人,备酒备菜。”小平太牵着还有点愣神的安宅清康,坐到了廊下,痛饮一番。 正文 烂仗不过烂俗尔 从远江半国五个郡的总代官变成只管一千六百来号人的旗本众笔头会变得轻松吗? 当然不会! 战场上一千多人充其量算个不满编的团长吧,远江半个国起码也算半个市长吧,任务量看着差别好像挺大。 其实都是假象,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是军政一把抓的时代,后世里军队的审计、后勤、人事、装备、训练、补充分化开来几十个部门。可是现在小平太做这个笔头,那就是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全部都要你小平太一个人来。 而且战国大名都是什么尿性,大家多少都应该清楚。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的直属旗本里面搂,完全不考虑其他。这特么就和一战的时候威廉皇太子的部队一样,从飞艇到普鲁士枪骑兵,从装甲列车到机动jī qiāng组。但凡德国有那么几个好兵,全都往自己的兵团搂。 山内义治的旗本里,使枪的、使棒的、使刀的、开铁炮的、放弓箭的、驾船的、骑马的,甚至连打算盘的和写小说的全部都有! 俸禄从最顶级的一千多贯文到最底层的五十贯文也全部都有,兵种也千奇百怪。包括最常见的用长枪、刀、和弓、铁炮、太刀,还有铁棒、金碎帮、野太刀、投石索、弹弓。这些我们就不去说他了,还有个号称力敌十人的豪杰武士,用的是木棒!你特么,还真的挺特么有用!他那个三尺多长的大木棒子呼啦下去,带了头盔又如何,黄的白的红的都给你打出来。 你们这帮武士啊,能不能不要各个都想着弄个花样出来。 当然抛开这一百多名隶属于山内义治的旗本武士,剩下的足轻就统一多了,基本都是长枪足轻和弓箭足轻,还有少部分铁炮足轻。可是你以为就万事大吉了嘛?不可能。 这一千五百多个足轻,八百个是山内义治自己掏钱养的常备足轻。剩下的呢,居然分属于一百多个武士。这都是因为贵族扩军义务,然后由旗本武士们按照俸禄的多寡凑出来的。也就是说,明明是常备的足轻,可是却根本没办法集中起来整训。 这都是表面上的烂事,还有很多更细层的。比如小平太,因为有钱,所以按照贵族扩军义务拉起来的五十多人都是铁炮足轻还有三名下级武士,以及几个持旗和侍从小者。在平时这些士兵的维护、训练、装备、补给,完全依靠小平太一人来维系。 而武士们各个都能和小平太这样财力充裕吗?有富裕的武士,自然有穷困的武士。即使像纲良叔父这种收入还不错的武士,也不过养了三十个弓足轻,十个铁炮足轻和二十个长枪足轻。 两人的知行都是千贯以上,不仅兵种有差别,连装备的盔甲都有差别。小平太的足轻不论良贱,起码便宜的胴丸、阵笠、草褶这些基础装备还是有的。可是纲良叔父的弓箭足轻和铁炮足轻居然是不披甲的!没错,老小子不舍得给远程兵披甲!只给参与肉搏的长枪足轻披了甲。 那么真打仗了,看起来威风赫赫名震一时的山内一千六百旗本众,旌旗招展,长枪如林。实际上也就表面好看,很多扩充来的足轻一般都是旗本武士村里的佃农和家里的仆人,除了头顶的那个阵笠,盔甲从有到无,从好到坏,五花八门。 这就是常备兵的真实状态,至于动员兵?大家各凭本事说话吧。 最早的时候,纲良叔父五十多贯纸面上的田产,他算生活过的去,所有有一匹马,还能有一身盔甲。这就算奉公人里不错的了,差一点的奉公人都是徒步参战,做一个可怜的步兵。 那么归根结底一个字,穷! 战争的强度和烈度在不断增加,如今有时候一年甚至有五个月都在打烂仗。国家最精壮的男人都在外面,那么农业就必然受影响。即使战争获得了胜利,可对面也和你打了五个月,他领地的农业也玩球了。那么就是一阵抢,也有可能不能够弥补的了自己家里的损失。 最后的结果就是看着山内家连年征战,领地日益扩大,实际上士兵们是在逐步地陷入贫穷的。历史上最好的例子就是武田信玄,他从五万贯的区区甲斐一国,征战二十多年,最后变成近乎五十万贯的天下豪强。可是领地扩大了,他却越来越穷。 即使金山有产出,这点收入也弥补不了战争对自己领地的“破坏”。封建国家的支柱永远都是农业,农业受到影响,打得胜仗再多,也只是陷入以战养战的恶性循环而已。 可是农业技术在如今也是推陈出新,不断提高,二期作和绿肥已经大大的推广了。除非利用现代科技大规模生产化肥和培育良种,不然农业的提高实际上非常有限。 尤其是大家努力种出一点粮食,肯定先管着全领地的百姓吃,然后最好的大米还要拿出去卖掉一部分补充军资金。最后即使十万贯领地的大名能存下多少粮食来打仗?还不是想着去抢。 然后越打越抢,领内的农业“破坏”就越大,等周围所有的敌国农业都被战争破坏。为了寻找新的可以抢掠的地方,武田氏硬碰硬打织田氏的不归路也就要去走一走了。 还有一个就是人力的不足,全日本当前才一千万人而已。{说个事,日本的面积比德国大。}虽然山地很多,但是沿海沿河平原也不少,梯田人家也已经会开发了。当前还是地多人少的局面,开发了新田也不一定有足够的人力去耕种。 信浓国虽然也有一定的马耕,但是马不耐粗饲啊,本钱太大,国家整体都很穷,很多人都吃不饱,推广不起。 小平太这个笔头第一天上任,检视簿册和旗本众全军,就知道这个任务绝对不轻松。如果因循守旧,只是维持现状,那么很简单,就学前任小西原左卫门就可以了。按时发俸禄,打仗管饱饭。士兵们就能够感到满足,觉得日子能过的下去。 但是想要加强这些常备士兵的训练,提高士兵的装备,改变士兵的观念。把他们变成能耐苦战,能耐久战的士兵,那就要花大心思,用大气力了。 小平太立刻决定要和山内义治好好谈一谈。 正文 山内藩士储备金 “殿下觉得自己是位爱民如子的名主嘛?”{重申一遍,民只限于军役众及以上,以下的不算人,这就是当下的社会现实!} 小平太被威震东国的山内旗本众的现状给震惊了,准备过来cì jī一下山内义治。 “嗯?军功爵赏,公允无私。俸禄扶持,从不逾时。小平太你觉得还不够吗?”山内义治眉头皱了一下,他觉得他对自己领下的民已经非常公平公正,仁慈宽大了。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确实公允。黄金大米,四时四节,从不拖欠,确实无私。但是除此之外呢?”小平太顺着山内义治的话说下去。 没错,山内义治做到了当下大名们所有应该做的,他不征收繁重的赋税,也不兴起连年的徭役。甚至因为宽容,连检地都是五年十年为期,从不严厉。 对于忠诚他的士兵,只要功劳被他知晓,即使是最小的一个步兵,他也会温言抚慰,厚厚赏赐。从不吝惜他储存的黄金和大米,用以激励为他而战的士兵。 但是他也有残酷的一面,战争一旦打响,农时就不再是他所考虑的问题。驱动武士足轻时,为了夺取胜利,也可以毫不犹豫的让他们赶赴死地。仅这几年小平太所经历的战事,山内家战死者就超过一千五百人以上,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士兵死了,他的家属山内义治不会去管。士兵病了,山内义治也不会帮他去治。士兵没钱娶老婆,山内义治也不会帮他去相亲{旧社会这是福利项目!}。 一来山内义治毕竟是出身名门高高在上的名主,哪有这种观念呢?二来也没有人会觉得关心中低层士兵的家庭生活很重要,去提醒山内义治。而他不收重税,不兴大役,按时发饷,这就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封建领主了。 “殿下,旗本众内,良莠不齐,训练不整,装备不一。难道不能改变吗?” “各家财力有差别,自然难以统一。若由公中补齐,则开支巨大,难以负担。” “这么说,殿下也清楚杂兵们生活苦痛不安,又连年征战,日益陷入贫困的情状?”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山内义治叹了一口气。 他经常下乡,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按时发饷的旗本众内就有很多士兵生活在穷困中,更遑论那些自给自足的小农军役众和底层奉公人。 农村经济正在以一种肉眼不可察觉的速度破败下去,假以时日,彻底破败的乡村就再也提供不起全军中坚骨干的军役众和奉公人了。 这个问题套用一句政治课上的话就是生产力的发展跟不上社会整体的发展了,人不够吃,人不够穿,只能去打仗。赢了有新资源,又能苟几年,输了的话自己国家人也死了不少,活下来的人资源够分了,一样能苟几年。 改变这一现状需要无数的天才科学家加上数不清的普通科技人员共同努力,数百年的发展,才有可能使得生产力大大的提高,完全跟上社会发展的速度。 仅凭小平太一个人不可能对此作出任何改变,这间破屋子摇摇欲坠四处漏风,小平太没办法给他加钢筋水泥,但是找两根木头进来顶一顶还是有点可能的。 既然无法解决军役众整体的日渐贫困,那么小平太的想法就是延缓他贫困的速度。让他在天下战乱终结之前不陷入崩溃,等天下承平,生产力恢复和提高,又不需要打烂仗之后,这个问题就能自行缓解了。 而小平太的着手点就在于保证军役众的财产状况不崩溃,其中心点就是保证小块土地的拥有者能一直拥有土地,并提供土地附加的军役和赋税。 这也是封建国家最根本的一个任务,保证自耕农的整体数量和水平,不使自耕农大面积破产,间接缓解社会的整体矛盾。使封建国家的基础能够稳固,基础牢固国家自然也就安泰了。 这一时期很多大名都已经意识到了保证军役众对国家的重要性,包括今川义元、六角定赖、武田晴信、岛津贵久等人都开始积极的以政治权力保障军役众地产的稳固。甚至规定土地不能自由买卖和提高土地交易税为地价两倍,北条氏康甚至实行了领内的医疗保障制度,保证军役众不因病致贫。 山内氏至今还没有一部完整的分国法,沿用的还是室町幕府那套武家法度,毕竟六七年前山内氏只是一个占据一个郡的名主,有点大事小情山内义治骑个马就过来给你处理了。所以至今也没有制定什么法规,当然这事小平太暂时也管不了,不是当务之急。 小平太如今的设想就是设立一项面对山内义治全领内所有军役众及常备足轻以上的藩内众的保障制度,并有效的推行下去。 这个制度说来不稀奇,但是很多封建官僚不肯去做,因为无利可图。简单的说就是面向自耕农{军役众}的无息或者低息贷款制度,完全的赔本赚吆喝的事。 士兵在外打五个月仗,原本应该插秧除草的壮劳力没了。地里都靠家里的老婆孩子父母等老弱操持,收成减少,士兵得到的赏赐又不多。然后保不准家里谁得个病或者出点事,没钱了怎么办?只能卖地。 一旦地卖了,这个军役众就没了!国家的兵员就少了一个!今天少一个,明天少一个,全领才几千军役众?不够他少的。 其他的诸如婚丧嫁娶,哪个不花钱?军役众娶不了老婆,生不了儿子,以后谁来扛枪?军役众死了连口棺材都买不起,不卖地怎么办? 小平太认为必须要阻止这种事的出现,应该由藩内出钱,允许贫穷但有偿还能力的士兵分期五年或者十年以完全无息或者一分利息进行借贷。 因为借贷人都是拥有地产或者俸禄的士伍以上,所以分期还贷压力并不会太大。如果期间这位士兵战死,死了不是有抚恤嘛,扣完为止。别说小平太没血汗,封建社会能这样就不错了。 “恳请殿下设立山内藩士储备金!”小平太全身大礼跪伏于席。 正文 火绳难道只用麻 “储备金?你需要多少?”山内义治听了小平太的分析,他也知道保障小户自营农民生存的必要性,婚丧嫁娶的事情都是大事,他能帮一把他也愿意。虽然肯定还要贴人工钱进去,但这点开支他还是舍得的。 而且这种储备金制度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从战国时代到江户时代,很多大名藩主都在领内设立这种专项资金。一般用于资助贫困的藩士,或者资助聪明上进的武家青年求学,或者用于开办地方上的初等学校。 这项政策源远流长,前前后后起码实行了三四百年。由于是面向一般的贫穷藩士,大名藩主也相对克制,影响太大,没什么人敢从这种钱里面伸手。甚至类似岛津氏和毛利氏还借钱往这里面投入资金,保证运营。 “不需一分,不用一毫!”小平太掷地有声! “小平太,君前无戏言,没有本钱怎么出贷。”在旁听的山内主计头终于开口了。 “请殿下给我一年的时间,予我三千贯,一年后全数归还给殿下。以所生之利作为本金。” 这下子山内义治和山内主计头有些懵了,以他们两个人的估计,本钱起码要三五千贯,这个事情才能操办起来。但是有什么生意能够一年就立刻见效翻一倍本钱甚至赚更多?这未免太过于困难了。 “小平太,你已经有腹案了?”山内义治略带疑惑,虽然小平太理政治财的本事早就传遍了关东甲信,但是这么高利润的事总是不靠谱。 “殿下认为什么东西最挣钱?”“自然是金矿,善加采挖,一年几百贯的本钱可以得到数千两黄金,十倍之利。”真志野金山年产黄金数千两,是山内家的支柱产业之一。 “金山可不是处处皆有,且总有掘尽的一日,不是细水长流的生意。”小平太一幅高人的样子,老神在在。 “那能获利的譬如生丝、绢布、战马、铁炮等等,价高且畅销。”山内义治说出了好几个山内领内生产的能够外销的比较贵的产品。 “虽不中,亦不远矣。”小平太终于把这句装比金句说了出来。 “殿下,铁炮有何弊处?”小平太听到山内义治说铁炮,就顺着这个思路开始展开。 “铁炮啊,雨天不可用,雾天不可用,大风不可用,潮湿不可用......”山内义治开始一串不可用。 小平太当然不打断他,而是安静的等领导说完,并时不时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铁炮,也就是火绳枪,已经是huǒ yào武器经历数百年发展之后的产品了。虽然很快燧发枪就要取代他,但是当前东亚地区,火绳枪还是很先进的火器。 但是他既然会被取代,那么缺陷肯定很大。排开制造工艺等不可避免的原因之外,比如英国的钢铁质量好,西班牙的钢铁质量则次之,这种外因之外。他最大的缺陷就在于他的点火装置! 由于需要点燃huǒ yào,通过huǒ yàobào zhà产生的能量推动qiān dàn发射出去,所以huǒ yào在战时能不能被点燃就成了重中之重。不能点燃的铁炮,烧火棍都比他强。 可是铁炮的设置上就是一个露天打开的huǒ yào池内装置了huǒ yào,然后通过扣动扳机将点燃的火绳按进huǒ yào池,点燃huǒ yào完成射击。 当下的黑huǒ yào害怕大风害怕受潮,一旦风啊雨啊的来了,huǒ yào就会失效,被吹散被浸湿。可是不仅是如此,连那根用以点火的火绳都精贵的很,太潮湿他也容易灭,烤干了又烧得快。风太大容易熄,没有风的高温直射又怕他自燃。 所以说水火无情,玩火器也是一样无情。这东西处处有风险,处处是雷区。一个弄不好就让你上天堂去见上帝,而且死状还极其惨烈。 不过燧发枪小平太不会造,而且山内家的铁炮作坊月产铁炮四五十支,枪管二十余支。一支铁炮就值黄金十二两,或者永乐钱十二贯,或者恶钱日本钱四十八贯文以上。已经是一门日进斗金的大生意了,山内义治喜欢的紧。想要直接停产研制燧发枪不现实,不如设法改进一下铁炮。 铁炮虽然是山内自产的,但是配套的huǒ yào、qiān dàn、火绳则大部分还是要花钱去近江或者购买,因为这些东西信浓是无法生产的。 huǒ yào么就是硫磺、木炭、硝石,qiān dàn么只要铅锭熔化就行,小平太的目标在于火绳。 火绳一般是使用麻纤维搓成的麻绳或者木棉布的布条搓成的布绳,将他们浸泡于酸液之中{硝酸钾、醋酸铅},充分浸泡之后晾干,就可以缓慢燃烧使用了。当然在世界其他地方也有使用蓖麻油或者石油浸泡麻绳,然后用以作为火绳的例子。 不过日本根本没有石油,所以也完全不用想那些奇门怪方。想要改进提升火绳的质量还是要从火绳本身来想办法,而这个办法小平太确实已经有所腹案了。 首先是耐烧,麻纤维和木棉中的纤维,肯定比草的纤维要耐烧得多。当然生丝更耐烧,可是麻和棉已经很贵了,用生丝去做绳,那真的等于就是在烧金子了。所以材料上的选择面其实很窄,甚至不能更改。 然后才是考虑风大会熄灭,潮湿点不着等问题。这其实都是一个问题,就是火绳的材料选取,需要更有战场适应性,更有耐候性,更能够为士兵们在恶劣的环境下简便实用。 绕了这么一圈,山内义治和山内主计头总算被小平太给绕明白了。感情小平太想做火绳的生意,武器配套生意确实还不错。 可是麻和木棉虽然不算太贵,搓成火绳一条也能卖它四五十个钱,看着好像有巨大的利润。可是青苎也就是青麻正好是山内义胜的大舅哥上杉辉虎在专卖,这位可是亲兄弟还明算帐的主。麻纤维买进来的价钱不会太便宜,再加上人工,再加上浸泡的酸液,一条火绳也就挣不了几个钱了。 怎么可能把三千贯一年就翻倍呢?完全不可能嘛!要是火绳能挣大钱,上杉辉虎早就做了,哪里还轮得到山内家。 “要是不用麻,而用草呢?”小平太微微一笑。 正文 野山牛蒡有细用 “草?不要开玩笑,草绳根本不能拿来做火绳。”山内义治一听就觉得小平太在开玩笑,草燃烧的那么快,就是一米长的草绳,也烧不了半小时,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看的。 山内主计头也在旁边摇头,草的价格确实低廉的等于不要钱,搓一条草绳了不起值三个钱,和四五十钱一条的火绳相比,价格真的是天差地别,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当然是草,但不是一般的草,臣下自有办法,让这草绳比他的麻绳还要好!” 小平太哪里不知道草根本不经烧,三下两下就烧完了,要不是根本不适应战场,哪怕它有麻绳一半的耐烧,凭它的价格它也早就取代麻绳了,全世界肯定都用草绳不用麻绳了。 可是小平太用的却不是一般的草,用的是加了料的草,加了一种很特别,举国上下别的地方都根本找不到的东西。 “殿下,你可知道山牛蒡!”小平太把山牛蒡三个字一字一顿的慢慢说出来。 “知道,春荒时,很多百姓会采摘他的嫩芽回去煮来吃。和很多山间的野菜一样,是一种有些苦涩但可食用的东西。”山内义治当然没过过穷日子,他肯定是沦落不到要吃野菜来活命的地步。 旧社会嘛,就算年景好,chūn xià zhī jiāo的时候家里有那么一点存粮,很多老百姓也不舍得吃的。往往都是上山或者进林子挖掘采摘野菜食用,既因为这些野菜能食用减少粮食的消耗,也因为领主的推广和支持。 江户时代甚至还出现过《度荒备灾四十良草》这种书籍,详细介绍各种各样可以当作食物来吃的野菜。并被各领主大名广泛推广,使民知道。小民生活不易,吃野菜只是等闲。 于是山内义治知道山牛蒡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如果仔细问他,可能他能说出十几种野外能够采集到的植物。不食人间烟火这种形容词是不会出现在这种筚路褴褛,开拓家业的大名身上的。 “殿下,是否知道山牛蒡什么模样?”小平太随口问了一句,怕他只闻其名,毕竟山内义治本人是不用吃野菜的。 山内义治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山内主计头直接摇头。他也是出身武家高门,虽然不是继承家业的少主,但也是做备胎的儿子,何曾缺过吃穿。 “似乎是叶面宽大,茎杆高壮,顶部像个刺球,浑身上下长满绒毛的植物。”山内义治认真想了想,把自己记忆里的形状说了出来。 “殿下博闻强记,学富五车。”小平太一听,就知道山内义治肯定是见过山牛蒡的,虽然描述的很粗浅,但是并没有错。 山内义治老脸一红,用手摇了摇,示意小平太别夸了,说正事。 {以下摘自百度} 山牛蒡为多年生草本,高0.7-1.5米。根状茎粗。茎直立,单生,粗壮,基部直径达2厘米,上部分枝或不分枝,全部茎枝粗壮,有条棱,灰白色,被密厚绒毛或下部脱毛而至ú máo。 基部叶与下部茎叶有长叶柄,叶柄长达34厘米,有狭翼,叶片心形、卵形、宽卵形、卵状三角形或戟形,不分裂,长10-26厘米,宽12-20厘米,基部心形或戟形.或平截,边缘有三角形或斜三角.形粗大锯齿,但通常半裂或深裂,向上的叶渐小,卵形、椭圆形、披针形或长椭圆状披针形,边缘有锯齿或zhēn cì,有短叶柄至无叶柄。 全部叶两面异色,上面绿色,粗糙,有多细胞节毛,下面灰白色,被密厚的绒毛。头状花序大,下垂,生枝头顶端或植株仅含1个头状花序而单生茎顶。总苞球形,直径3-6厘米,被稠密而膨松的蛛丝毛或脱毛而至稀毛。总苞片多层多数,通常13-15层,向内层渐长,有时变紫红色,外层与中层披针形,长0.7-2.3厘米,宽3-4毫米;内层绒状披针形,长2.3-2.5厘米,宽1.5-2毫米。 全部苞片上部长渐尖,中外层平展或下弯,内层上部外面有稠密短糙毛。小花全部为两性,管状,花冠紫红色,长2.5厘米,细管部长9毫米,檐部长1.4 厘米,花冠裂片不等大,三角形,长达3毫米。瘦果长椭圆形,浅褐色,长7毫米,宽约2毫米,顶端截形,有果缘,果缘边缘细锯齿,侧生着生面。冠毛褐色,多层,不等长,向内层渐长,长1.5-2厘米,基部连合成环,整体脱落;冠毛刚毛糙毛状。 花果期6-10月。生于山坡林缘、林下或草甸,海拔550-2200米。 {摘抄结束} 小平太为大家总结一下,首先由于植物本身的特性,其生长的地区主要集中在中国的极少部分山区、内ài méng古、朝鲜和日本。 其次不耐高温、不耐严寒,所以九州四国天气炎热虽然有高山也不生长,奥州羽州天气寒冷一样不长。剩下的可以生长的地区主要集中在中部的信浓、甲斐、飞和越后,其他地方只能干瞪眼。现在日本最重要的生长区为长野县饭山市的锅仓山地区,是当地的某种名产。 其次是山牛蒡哪部分可以使用呢?这个源自于小平太曾经看过的一档介绍中央新干线沿线特产的日本节目。在介绍饭山地区时,除了介绍当地十分有名的野泽温泉之外,还介绍了当地的一种名物乌冬面。 这里的乌冬面,既有嚼劲,又十分q弹爽口。经过几番调查之后,其制作过程才得以公开。乌冬面在制作过程中添加了山牛蒡枝叶背面所刮取下来的细密绒毛,这种绒毛经过收集整理,漂洗捶捣之后,添加入乌冬,使得乌冬吃起来极为筋道,十分美味。 而小平太是只会记得吃面条的人吗?他对这事很快就上了心,一阵维基之后,得以确认了一个东西。 在战国末期到江户时代,信浓饭山地区即发明了添加山牛蒡绒毛的火绳,并成为当地最重要的物产之一,行销各国。可惜生不逢时,德川幕府建立以后,很快就进行了严厉的武备xiàn zhì,对于天下各藩增加武备持严厉打压的态度。 于是山牛蒡火绳扑街! 正文 切割山内与山内 历史上的山牛蒡火绳并不是使用的草绳,同样使用的隔壁越后所生产的麻绳,因为山牛蒡绒毛本身植物所拥有的特性,不仅质量大为提高,而且燃烧时间也大大延长。 如果不是因为遭到了元和偃武的毁灭性打击,这种好东西是绝对不会就这样飞速的湮没于历史之中,以至于最后变成乌冬面的材料。 当然,山牛蒡的资料非常稀少,关于山牛蒡火绳的资料也是少的令人唏嘘。但是这种火绳的存在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完全不需要担心。 小平太就是要山内义治趁着山牛蒡六到十月的繁盛期,颁布法令,不允许领民破坏山牛蒡,同时以一个低廉的价格收购山牛蒡的草叶。 具体就是首先保证在听说山牛蒡可以换钱之后,让领民不要竭泽而渔,而是只摘取他的草叶。然后以zhèng fǔ统一收购的方式,每十斤山牛蒡叶两个钱或者三个钱。大规模的收购漫山遍野生长在信浓山间的山牛蒡叶,储备起足够的数量。 然后就是雇佣居住在城下的旗本众和足轻众内贫困足轻家庭的妇女和城下军役众足轻家的妇女,以每天十个钱的工资让她们来打工。 至于工作时间,天亮到傍晚,白天干到黑夜,中午午休两小时回家照顾孩子做饭。挣得也是辛苦钱,不过这种时代强求不得。想要什么职工福利保障,还早那么几百年呢。 山内义治服了!小平太连野草都能给他变成钱,变着花样的就把钱给生出来了。 “藩士储备金的事不要等到明年了,三千贯也不必再退还于我。准备一下章程,可以直接开始。另外再多予你一千贯,这个火绳的生意......”山内义治心思活络起来。 “殿下,过犹不及,您与信浓都是英武明睿之主,自然不虞过分追求。可是几十年后呢?储备金是为了全领士伍的,不是为了一家一姓。”小平太说的很诚恳。 你山内义治还是有道德底线的,山内义胜更是讲道理的五好青年,所以我把这桩生意和你们透露了。现在你往里投了钱,你们父子只会想着拿自己这一份利润,可是以后呢?以后出了个不肖子孙呢? 这笔利润可都是为了援助山内藩士的,是用来笼络山内家的中低层士兵的,都是为了你们山内家的统治稳固。如果和大名直接扯上关系,大名可以直接从储备金里面抽钱,那保不齐以后发生的什么狗屁倒灶的恶心事。山内家的名声就坏了,就要失去民心的。 所以小平太要求设立之初就把这笔钱和山内家做一个完整的切割,钱表面上是山内义治出的。但是这个钱出完就和你们大名没关系了,小平太开办火绳生意把你的钱全还给你。用利润经营借贷,这笔钱就是全山内藩士共有的了。 你们山内一家只要收获士伍们的忠心和感恩就好了,经营结算,管理筹备都由山内藩上上下下的武士推举的代表做就可以了。 山内义治不是不开通的人,他只是心想这个生意利润不少,他见钱心喜,想着也能弄两个钱让他多养几个兵。现在小平太把话说开了,他也能理解小平太的意思。 “那么管理的章程怎么来呢?”山内义治还是很关心的,毕竟几千贯的借贷和生意,不是一笔小数目。 “既然储备金面向全部藩士,那么所有藩士都应该知情。御亲类众、御谱代家老众、御谱代大将众、御谱代旗本众、足轻众、外样国人众等六类名列山内军役账的藩士每年各自推举一人,担当勘定役,再由殿下任命一名总取缔役。不管大事小情,需要七人中五人签字花押才能成行。同时每人最多在储备金当中任职三年,不能延长。” 其实说白了就是把事情摊开,从头到脚,从武士到足轻都选择代表,形成七人的合议制度。然后任期只能三年,减少舞弊的可能性。最后是山内义治委派一个总取缔役,代表山内家的权威和领导权。 “其次是俸禄问题,总取缔役应该给俸一百贯,勘定役给俸五十贯,同心与力各自给俸。每年交接时确认钱款在数,避免账目不清。” gāo xīn yǎng lián是不大可能的,毕竟这个活计的领导人员肯定都是兼职,平时还是要出门集体去打烂仗砍人的。给他们这个钱就是保证他们积极奉公,不是给山内家白打工。 山内义治觉得可以接受,但是山内家不是一言堂,他要召开重臣连判会,召集各阶层藩士讨论。同时写下书状,把山内藩士储备金的章程明确下来,按照法令颁布下去。 小平太也觉得可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这个储备金就是面向全领军役众的,用来给山内义治收获民心的。最好把场面弄大,把声势弄起来,让左近四邻都知道。 另外就是火绳的事情可以开始筹备了,山牛蒡植物保护令不需要讨论立刻签发,由长足众当中嗓门大的,沿着街道一个村一个村的宣布这条法令。指不定这就是当代第一个野生植物保hù fǎ,很超前了。 山内义治派人去八王子、伊那、诹访、江尻、丰田、挂川、牧野、志太,召集山内家大大小小的重臣武士。让他们都处理好留守事宜之后,回到山内共商国家大事。 小平太看他不断指派人手出去传令,也主动告退。山内主计头站起身来,表示要送一送小平太。可能是有什么事要问,于是两人一道往城下走去。 走到城下大手门,山内主计头突然快步迎了出去,一个柱着一根拐,已经走路一步三摇得老大爷在一个仆人的搀扶下下轿。 “叔父不在家静养,怎么到城里来了。”山内主计头也赶忙扶住老人。 原来是山内义治兄弟两的叔叔,小平太也赶忙过去行礼。山内义治都四十五六了,这老大爷估计已经奔七十了,难怪以前从来没见过。 “你就是姊小路弹正?来得正好,老夫倒是有话要问你。” 正文 山内也非一铁板 山内主计头一听自己叔父的话,愣了个神,“小平太,这是我叔父出云守持义大人。” 小平太看人家老大人叫山内持义就知道当年肯定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持这个字可大有出处,指不定就是先代公方足利义持七拐八拐送给了谁,谁又转给了这个老大爷。想想那都是多少代以前的公方了,果然人到七十古来稀。 “拜见出云守大人。”不管人家咋样,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地位估计算是山内家臣里最高的了,要不是年纪实在太大,也许御一门的笔头还是这位呢。 老头倒也不避让,结结实实的等着小平太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完了礼才开口让小平太起来。 “弹正我问你,你乡贯何籍?”老头没有说什么今年麦子收成很好,今天天气真晴朗之类的废话,上来就问小平太的籍贯。 小平太脱口就要说出来,可是这么多年混在武士圈子里,只是略一思量就惊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就和问别人出身一样,你是源氏?平氏?藤原氏?是河内源氏还是桓武平氏?是劝修寺流还是闲院流? 这里面都充满了严肃的武家等级歧视,以及排他性。而问乡贯当然更直白,同样苗字武田,有安芸武田、若狭武田、甲斐武田和存在感不高的总州武田。若狭武田和幕府亲近,政治地位高。甲斐武田出身名门,社会威望大。 到了小平太这儿,山内家现在除了信浓本领之外,还全据远江一国,又有骏河志太郡、武藏多摩郡。领地庞大,武士的出身也就四处混杂。很多关东和海道的武士充斥其间,渐渐的就显露出与山内本领武士之间的冲突。 而这位山内出云守持义明显对于那些外地出身的武士有排斥,恰好小平太又是里面俸禄很高的。年俸三百五十贯,知行一千三百贯文,属于出头比较快的那一类人。 这个时候如果排外的人,就不会管你以前有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劳,只问你是不是本乡本土的了。乡党才是最重要的,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信州内田郡山内乡连川河边村,累代军役众。”小平太不疾不徐的把自己的老家说了出来。 老头一听,既是内田,又是山内,立刻眉舒颜展。脸上平平淡淡的神色就变出了几分欣赏,这下子是个人都看出来了,老头就是排外,只喜欢本地人,不喜欢外乡人。 “弹正就是这山内乡人啊,你们家登录军役众几代了?你父亲是谁啊?”山内持义态度语气都变了,像是拉家常一样。 小平太知道表演的时候到了,心一狠,稍一用力咬了咬舌尖。一瞬间,剧烈的痛传递到了大脑,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就滚落了下来。 “父亲十余年前于上原合战时战死疆场了,至今尚未寻见遗迹。”小平太哀声说出了原主的便宜爸爸当年从军去援助诹访赖重抵抗武田氏的进攻,结果二千余大军被武田氏打得落花流水,战死军役众六百人,山内家惨败的故事。 老头一听,似乎心有所感,也心有戚戚。“没想到弹正的父亲忠悃于山内,殁于王事。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这个态度转的就快了,一开始还有些质问小平太的样子。后来听到小平太是山内本地人立刻就态度和缓不少,等到知道小平太家三代军役众,父亲为国战死,尸骨不存的惨烈之后,完全就把小平太当自己人来看了。 毕竟小平太出身没问题,三代人对他们山内家又忠心耿耿,努力奉公。山内持义只是固有的偏见,不喜欢外乡人来分享山内家的权力。但是山内本领的自己人他又天生的关爱。 小平太一看老头这么简单就摆平了,收住眼泪。口称多谢老大人的关心,表示对山内持义的感谢。 可是老头子似乎在确认小平太是自己人之后,又想到小平太屡立功勋,很是喜欢这个年轻人。 “弹正可有婚配啊?家中可曾订立过婚约啊?”于是喜闻乐见的关心年轻人的戏码立刻上演。 这画面转的太快,小平太一时没法接受啊。又不过年又不过节的,怎么突然就开始问有没有对象这种事? 我信你个鬼哦!糟老头子坏的很! “家中尚未有人执帚,至于婚约......”小平太没结婚没什么好隐瞒的,这种事也瞒不住,明摆着就是一个光棍。可是细川chūn gōng和直江景纲两个大佬家里都有女儿,虽然都还小,可是两个大佬似乎都有点意思要和小平太结亲。只是还没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也就还没公开。 “武家男子绵延子嗣也是一件要务,你一千多贯的知行总要有人后继。可有谁家属意的女子,老夫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我帮你去提。”老头一听小平太没老婆,那浑身上下都年轻了三岁,张口就是要帮小平太保媒。 山内主计头看自己叔叔这么八卦,立马拉拉老头,“等等,主计你有个女儿是吧?年纪倒是正好,有意乎?” 这下子山内主计头也尴尬了,“小女已经许了细川采女了。” 原来细川采女正通政那个肌肉男的老婆是你的女儿啊,下注可真早啊。小平太又听到了一个八卦,内心记下。 “许了人了?chūn gōng家的那个小子?倒是个良配,不辱没山内的家门。”老头看自己大侄子的女儿早有着落,品评一番,表示满意。 小平太可不想再由着老头拉郎配了,“戎马倥偬,尚无心儿女私情。” 理由很伟光正,世界尚未大同,无心儿女私情。 老头却不停,“你大兄家里还有个女儿是吧?”山内义治还有个女儿,这事小平太也知道。 山内主计头哪里想到山内持义突然想到山内义治的小女儿,急忙用手拢住嘴,凑到老头的耳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段。 老头听了喃喃自语:“原来是看中了chūn gōng大夫家的女儿啊。” 什么鬼!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正文 山内产业蔚然观 躺在榻上的小平太回忆着山内持义那个老大爷“不怀好意”的笑,浑身如电击一般,抖了一个激灵。感觉老大爷的眼神都不对了,难道人到了一定年纪都喜欢保媒拉纤了?? 不过还好细川chūn gōng的女儿阿绫也还不大,不过想了想好像已经十二三了,搁这个时代嫁人已经勉强可以了。小平太反正接受不了这么小的,而且直江景纲那里还没有什么好借口去推辞。 一夜无话,小平太还要去旗本的役所上直,安排每天的巡守和警备人员。安排完这些就又要开辟新的工场作坊,建立房屋,设置工具用水。 此时的山内府中町已经大为扩展,从原本五六千人的町镇发展到一万余人。由于府中城常备兵力的增加,士兵和许多家属汇集到了城下。新特产的开发也集中了手工业人口和商业人口,原本就热闹的町镇更加繁荣。 当然由于日益膨胀的人口,城町显得有些杂乱,不过还是掩盖不了发展带来的好处。 由于是山内家直接管理的城町,并不是由町众进行处置的模式。所以套用一句话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不需要这些町众吵吵闹闹的投票商议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要山内义治一声令下,城下町的事一言而决。 以前小平太几百贯巨资修筑的石板街道基本铺设到了所有的主街上,其他的小路也夯土结实之后铺上石子。联通连川的沟渠也陆陆续续的开挖了出来,保证町内的生活用水、防火和下水处理。 似乎是出于当下这个时代统治者的军事考量,最靠近府中城的一圈地被通通空了出来,划做了武士宅,而且兴建起了有些防御能力的院墙。再外层则大多是有力町众(能武装成奉公人)和城内大大小小的足轻们的小院子或者长屋,最后才是手工业者和商人的町屋。 规划的还是有些根据的,毕竟山内家的目光不是区区的一隅之地,而是有上洛辅助将军匡正天下志向的。山内府中町最后绝对不会只有这一万余人的规模,现在能提前布置好发展方向,还是很必要的。 小平太当然欣喜于町内的发展,虽然工场都要安排到町镇的ài éi,但他也乐得到连川边找块地方,筹办火绳工场。靠近河流会有很多的便利,首先是最简单的用水方便,随时取用。其次是上下游可以通行小船,很多东西就可以免去搬运的辛苦。 然后是可以设置水车,提高工作效率。和水力磨坊不同,小平太是借用水力来捶打采集的山牛蒡的绒毛,然后再将他们混杂进入草绳和麻绳当中,毕竟要细密的搓在一起才能增加火绳的持续燃烧时间。 按理说设置水车最好找水流既不太大,也不太小,四时流动,持续运转的。但是信浓的冬天也很冷,时不时连川就会冻上,设置水车到有三四个月用不上。天气这种东西人不能控制,或者是这个时代是没办法控制的。 小平太心想,还是可能要添购几个脚踏式的木槌,虽然是手工业工场,现在想想即使在古dài bàn实体工业还是很不容易的。 这么闲逛一下到是逛到了之前的蜡烛作坊,由于山内义治占股一半,其他各位大佬和小平太分享另一半,最后小平太又忙,管不了这摊子事。大家一合计,得了,直接官办手工业算了。 大家东挑挑西选选,最后挑了一个积年的老同心,已经快五十岁了,出身乡下的地侍家。已经干二十五贯文的同心三十年了,有口皆碑的老实人。结果临退休,被一众大佬抬举,拔擢进入旗本众,以五十贯的年俸担任蜡烛奉行。 天上掉馅饼一样的美事就这么发生了,不仅做了武士,还担任了奉行。由于每年能替山内义治搂上三千贯文的私房钱,现在连儿子都被拔进了足轻众做队长了。 小平太看满面春风干劲十足的老大爷头头是道的和小平太介绍蜡烛工场的收支和产量,心想山内义治他们到是选了一个好经理人。虽然没有什么创新发明,可是做事兢兢业业,维持整个工场的生产和经营一点问题都没有。? 工场外四乡周野的百姓,挑着担子背着筐,提着竹篮挎布兜,都是来送各种树木的果实的,热闹非凡。有专门的的人手抬着大秤,用石块做权,一筐一筐的给来送果实的百姓过秤。 场面秩序也很好,有些人还是从飞驒走了两天山路挑过来的。小平太看老头还在工场前放了两个大水缸,里面还有几个葫芦瓢,想来是给来送材料的农民喝水用的。也算是有点人性化了,让小平太很满意。 不过来送果实的大多是老弱妇孺,也别小看了这个年代的农村妇女,能顶半个男人都不止,很多都是妇女挑着担,家里的半大小子背着筐。然后卖上一百来斤果实,能得好几十个乃至上百个钱。扯上几尺棉布够给家里孩子做一身新衣服了,大家脸上都挂着挣钱了的笑容。 山内家也是童叟无欺,一整筐的钱都是簇新的山内制永乐通宝,现场点清交割。 小平太这才惊觉,沿着连川,铁炮冶锻屋、铸钱作坊、蜡烛工场鳞次栉比。一间又一间手工工场在数年间修建了起来,生产出无数的财富。 这里面小平太出力颇多,甚至就是小平太亲力亲为从无到有,一砖一瓦点点滴滴累积起来的。如今看着蔚为大观,让小平太产生了一种这趟穿越总算没白来一场的感觉。 考察完了新工场的场地,小平太吩咐已经在山内府中町担任年寄的平六可以开始招徕木工搭建房屋。同时订购一架大水车,搭建水力木槌。 然后是人手问题,黑泽良基文化水平高,被小平太讨要过来担任处理文书计算的的与力。平六也筹备一下,担任实际经营火绳的火绳奉行。最后一个是金井明五郎,小平太感觉这位不仅是太刀术好,还很有见识,也要求调来山内担任自己的参谋。 草台班子就此搭好,就等准备开工了。 正文 叔侄上演全武行 今天的山内府中町非常平和,初升的太阳阳光还不算炙热,但是早起的人们已经忙碌开了。 妇女们提着水桶去街心的水井取水,稍大的武家子弟进入山内的藩塾学习,普通人家的子弟有余力的也送往寺子屋去学几个字。男人们扛着扁担或者提着工具,上工的上工,上直的上直。 沿街巡逻的同心执着棍棒,骑着马的武士踏着青石板路登城奉公,商铺的町人也已经树起幌子,在门口招徕客人。 平静祥和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一声怒喝打破了这个美好的夏日清晨。 “臭小子,你再跑,把你腿都给你打成三段。” “不跑我就是傻子!” 没错只穿着一条裤衩,光着上身,披头散发,鞋子也没有,赤足狂奔的年轻人就是我们的男主角。信浓国山内氏连川一千三百零贰贯文名主,出身藤原北家闲院流的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 后面拿着木棍,已经梳好了发辫,起码还穿着一件单衣。但是凶神恶煞,光着脚还健步如飞,手持一根用来拍棉被的长木棍的男人,则是信浓国内田一千零五十贰贯文名主,远江丰田郡司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 在两人之后还有拿着衣服和饭团的辰三,以及提着两双草鞋的老家人。 街上的各色人等此刻都已经停下了脚步,这一幕太罕见了,你什么时候能见到两个一千多贯的名武士沿街斗殴。一个半光着,一个没穿鞋。边跑还边互骂,纲良叔父更是把眼前可见的可以拿到的各种东西夺来狠命的朝小平太丢去。 维持街面秩序的同心一时手足无措,何曾见过两个这种级别的大佬在路上这样乱跑。至于町民就更不敢管了,他们小老百姓怎么敢管武士的事。 我们把时针拨到三天以前,小平太视察完了工地,然后申请调拨人手。事情安排好了,一时间空了下来。就去铁炮冶锻屋里问问铁炮工匠们火绳的问题,人家洋枪都能造,搓个绳还不是手到擒来。 在聊天过程中,小平太听说了有些火绳是浸泡在尿液中后再取用的,据说可以延长燃烧时间。这让他想起来据说欧洲很多时候就是不用酸液,而是直接浸泡人的尿液来做助燃剂的。 因为这个时代是没有自来水的,而欧洲不管城市还是农村的水源都十分恶劣,根本没有什么人肯去喝水。大家日常的饮水几乎都是靠酒来解决的,有葡萄酒有啤酒等。由于日常饮酒,他们的尿液中有和硝酸钾溶液差不太多的物质。 这使得小平太想起来,后世里信浓甲斐地区的葡萄也很有名,如果能现在培养扦插一点过来,弄点酒卖。也算是一门不小的生意,可以试一下。 而想到了葡萄这种水果,小平太就想到了信浓国漫山遍野的柿子树,甲信的柿饼在现在也是一种名物特产,销路不错的。 小平太想到的当然不是卖柿饼,柿饼才能卖几个钱啊,而且又没有十分优良的柿子品种,靠现在的小户农民手工自己制作的那点,挣的钱还不够小平太维持几个铁炮足轻的。 小平太想到了一种中药材,同时也是一种极为优良的涂料。 即使在现代,生漆仍旧是价格昂贵的涂料,市场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同时取漆制漆又是十分辛苦还有危险的{刮取生漆时有一定毒性}一份工作,加上种植区域等自然因素。导致了漆这一十分重要的涂料,在日本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小平太同时联想到了现在日本京都的很多建筑,如果有去过的人肯定会发现,畿内的很多公私建筑经常使用石和格子栅,甚至还有为了追求古朴的风味,将木板烧至焦黑,再用做房屋的外墙。 其中十分有名的洛京格子栅并非是使用生漆来做涂料,那种似黑非黑,古朴自然的颜色肯定不是木材本身的原色,而只在木料外涂颜料又不可能长久,日晒雨淋必然快速褪色。 那么是什么既能代替生漆涂料,又能为建筑所需随意改变颜色呢? 我们按下不表! 小平太既然想到了这个,那么说干就干。别看小平太一年三千贯的收入,其实开销也大得很,京里每年要使费约千贯,维持手下的武士足轻也要千贯。然后是自己的日常开销,一年到头也省不下太多钱。 小平太点算了一下,自己可以即刻动用的资金大约只有一千贯。这点钱肯定不够小平太的计划,于是小平太就很直接的想到了纲良叔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当天晚上,小平太悄咪咪的找到了大叔母,一阵忽悠。小平太挣钱的本事你不知道吗?随便开发点特产品是吧,一年就给你翻番不可能,两三年给你翻番不和玩一样吗? 再者大家都是自己人,能坑纲良叔父吗?以前蜡烛一年能弄三四百贯的现钱,不就是明摆着的好例子嘛!现在小平太有新计划了,但是本钱不够。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咱们自己家里人凑一凑,把本钱凑够了就把生意做起来是吧。 叔母被小平太忽悠的眼冒金星,想都没想,就把自己的私房钱和纲良叔父的棺材本给拿了出来。 好家伙,地板下面的暗格里居然藏着黄金一千两。这哪里是棺材本,这都够打几百付棺材了。纲良叔父个老抠门鬼,早就猜到他表面天天哭穷,背地里存着这么多钱。 小平太立刻就把钱给卷跑了,拿去订购木桶、桐油、石灰、麻绳、木料、水车、棉布。还在连川边划了一块新地皮,并委托山内的商人去往下野国宇都宫地方为小平太采购太谷石。 这笔钱很快就被小平太挥霍一空! 而这几天山内藩士连判大会就要召开,各地的武士纷纷回到山内。纲良叔父前一夜旅途劳顿,吃了饭洗了澡以后早早躺下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服侍他起床的叔母和他说,小平太把他的一千两黄金棺材本借走了。 纲良叔父当时还不急,他在远江也听说小平太似乎在筹办火绳生意。这种武器装备生意很好做,利润也有,他估计小平太本钱不够,借自己的棺材本也可以理解。 可是叔母说根本不知道小平太是拿去做啥,就说他自己钱不够,而且火绳生意也不是小平太承办。而是山内家直接官办,山内义治已经拨了三千贯出来了。 这下子纲良叔父急了,抄起手边见到的木棍就直冲小平太的房间。 正文 柿漆虽好却难求 宽广明亮的大广间内济济一堂,上百名山内氏的武士按着身份等级从里坐到外。主座上是正装严肃的山内义治,下手是阔别山内已经好几年的细川chūn gōng大夫通显。 作为笔头家老位居大名之次贰,即使山内主计头这样的一门大将也只能位列其后,更不要提其他众人了。一色宫内少辅显义则担当佑笔,在次席记录本次连判大会的会议纲要。 当然此刻会议还没有开始,因为早上当街私斗,如今小平太和纲良叔父正双双跪在殿下中堂。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山内府中町,在座的武士表面目不斜视,实际心里面都笑出声了。 山内义治随意的向坐在副贰的细川chūn gōng问了一句:“我幕府武家法度,千贯以上在地名主,持械当街殴斗,该如何判决?” 细川chūn gōng满面微笑,看着小平太:“喧哗两成败,通通应qiē fù。” 小平太听到qiē fù两个字立刻急了,说好的小女儿早就要许给我的,怎么让他这个大头女婿qiē fù。这不是开玩笑吗?还想不想做小平太这个五好青年的岳父了。 “喔?通通qiē fù?那好吧。”山内义治居然还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搞得像是要接受这个几百年前的鬼法律判决。 “殿下,殿下,臣与小平太并未殴斗啊,只是开了个玩笑。”纲良叔父也急眼了,自己打一下自己的大侄子还要qiē fù了? “左卫门,你对这判决有所疑问?那你先说怎么回事。”山内义治手中的折扇随意的敲击了两下扶几,然后直指纲良叔父。 “殿下,臣下只是看小平太最近髀肉横生,督促他早起锻炼而已。”说完纲良叔父赶紧示意小平太不要作死瞎说,还用脚踢了一下小平太。 “小平太你说呢?”这种鬼话狗都不信,大早上张着眼睛说瞎话,纲良叔父脸皮够厚,山内义治当然不会觉得纲良叔父真的是督促小平太跑步。 “臣下向叔父借了黄金一千两,三天就全部花销尽了,故此才会发生今日清晨的事。”小平太想着说实话比较好。 听到黄金一千两的数字,满座的武士哗的一下炸开了。这笔钱可算是一笔巨款了,居然被小平太三天就花完了。小平太挣钱厉害,这花钱也实在是厉害的紧啊。 “胡说!就算每日去幸若大夫{歌舞伎}处,一日不过只要五贯文而已,黄金一千两够你去半年的。怎么可能三天就花了这么多!”山内义治自己估计都没有如此大手大脚的三天花掉黄金一千两,按他的说法天天去嫖,而且嫖头牌花魁,一个月也才黄金一百五十两。 这个时代除了五石散那种东西之外也没有什么毒的东西,如果吃的话,一条鲷鱼飞马从海边送到山内也花不了一贯钱。何况哪有人天天吃鲷鱼,总不能是吃了龙肝凤胆吧。 “臣下和人闲谈时谈到了柿子,所以想到了一桩生意。因为所需的本钱太大,臣下自己的积蓄不够,所以才用了叔父的钱。”小平太倒是光棍,反正也瞒不住。 “柿子?拿柿子做什么生意?还要那么多钱?”“臣下想做柿漆。”小平太说出了一个很陌生的词汇。 “柿漆?”山内义治也不是见识短,只是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甚至这个词汇还要念两遍才说顺口。 当然这里见识广的人肯定有,细川chūn gōng转头就要六十了,白饭都比在座的武士多吃过几碗。那肯定见的也多啊,大家纷纷看向他。 细川chūn gōng摇摇头,表示我母鸡啊。山内义治就朝坐在前排的一色宫内、北大学、大石三郎、小西原左卫门一一扫视过去。大家都是一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的样子,完全冷漠脸。 这时候第二排,刚刚从京都赶回来的山内义胜突然开口:“父亲,小平太所说的柿漆似乎是一种汉方药材。” 大家齐刷刷的就看向了少主,果然是在京都里混过好几年的人,这种东西都能知道。 “太郎你且说来呢。”山内义治正好给山内义胜一个表现他有见识的机会。 “柿漆又名柿涩,国内很少生产。在洛京时有敦贺来的商人曾在京中售卖此物,据闻有平肝顺益的功效{主治高血压}。但是价格有些昂贵,每斤不下百钱。再者多是由朝鲜东莱地方的商人贩运至狭州,经琵琶湖水运至京,来源很不稳定,所以并不广泛。” 山内义胜说的简略,但是大概都说了出来,大家也基本有了印象。原来是一种中药材,而且价格很贵,卖不动。 “这似乎不是一门好生意啊。”山内义治沉吟了一句。 “少主所言自然不错,但是桑皮纸扇殿下可知道?柿漆在国内并非不生产,也并非只可做药材。桑皮纸且不去说,扇上那种自然清香,着色若有似无,入手柔顺的漆面用的便是柿漆!” “这么说,柿漆可以代替生漆?”这下子不仅是山内义治,殿内的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生漆一斤平常时候就需要二三百钱,甚至更多。如果柿漆能代替生漆,那个钱,简直就是从天上往地下扔啊。 柿子才值几个钱?一千斤柿子差不多能值一斤生漆,等于就是不要钱。 大家把今天讨论山内藩士储备金的事都暂时忘记了,开始热烈讨论起这门生意。原本安静的大广间内热闹非凡,嗡嗡嗡嗡的声音一刻不停。 细川chūn gōng看不下去了,高声呵了一句“肃静!”整个殿内才又安静了下来。 “小平太你继续说下去。”山内义治兴趣大增,很想听小平太继续说下去。 “柿漆的品质较生漆略略差一些,但是柿漆易于调色,原料极为便宜,也具有很好的耐候性,已经被证实可以用于制物和建筑。” “可惜柿漆有一个大问题,而且这个问题耗费十分巨大,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以至于至今国内虽然已经知悉柿漆的好处,却不能大规模生产。” 正文 自古无利不起早 柿漆所需的柿子是使用那些青涩不堪食用,或者品种不好的野柿子,这些就更加不值钱了。 可能很多人见过柿子树,挂果很多,又大又饱满,果实也很甜很软。可是在当下这个时代的柿子,和所有的农作物一样。没有经过大规模的人工选育和良种培养,能食用的柿子一棵树上根本长不出太多。 虽然这是一个利好消息,但小平太并不会为此高兴什么。这顶多就是原材料充足,不怕出现上游供货不足的问题罢了。 柿漆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呢?在于成漆时间太长! 长到什么地步呢?柿子捣烂,放置入密封的木桶,挖深坑或者建仓库在阴凉处窖藏,起步开封的使用时间是十二个月。但是十二个月的柿漆品质很一般,不太堪用,最多涂涂地板。想要正常的全方位使用需要三十六个月以上的窖藏,想要完美成熟的柿漆需要六十个月的窖藏。 小平太说完,在场的人就都知道柿漆果然是个难下手的东西。 如果按照三年的生产期来计算,前三年完全在贴钱,一毛利润都没有。还需要大量的材料和设备,还要有很大的储存空间。套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投资巨大,回报周期极长,同时风险不可控。 这玩意,大家的兴趣就大大降低了。一斤柿漆价值一百钱确实很贵啦,可是算上预备期和售前宣传期,起码要四年后才开始盈利。在此之前,完全都要贴钱,现在小平太都已经往里面投了一千多贯将近贰千贯了,纲良叔父的棺材本都被掏空了,小平太的老婆本也被掏了个干净。 山内义胜就疑问了,为什么朝鲜的商人就能生产出柿漆呢?是他们有什么催熟的秘诀还是其他不为人知的办法? 小平太知道这个时代的日本表面上看,算是处于与世界激烈碰撞交流的时代,但是实际上对于外界的了解还是非常非常的少。以至于后面丰臣秀吉甚至不了解欧洲和美洲的存在,认为天竺就是世界的尽头了。 尽管朝鲜是咫尺之邦,实际上这些属于读书认字阶层的武士集团对朝鲜的了解还是非常少。即使有一些了解也是通过《古事记》、《任那战记》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故纸获得。 小平太能咋办,只能给这些知识盲区的大佬们普及地理知识啦。 朝鲜最大的特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丽参嘛!可是高丽参是野生的吗?当然不是!野山参那都在东北和俄罗斯的深山老林里,高丽参绝大部分都是和萝卜一样在地里种植的。 早期称之为高丽白参,由于蒸包技术的不过关,容易**,所以一开始销路并不算好。可是后来通过改进蒸包技术,以及培育良种,发展出了高丽红参。这玩意就厉害了,药效足,耐保存。 随后朝鲜主管商业份额分配的宣惠厅,开始分配高丽参和各种朝鲜特产的对外销售份额。以对华贸易而强大的龙湾商人率先崛起,随后与日本进行走私贸易和官方贸易乃至武装抢劫的东莱商人也快速崛起。 这些商团通过对外贸易积累了数量庞大的巨额财富,同时高丽参的成材时间短则八年,长则三十年,你和他们种人参的比耐心?这不开玩笑吗?所以朝鲜商人在既有耐心又有资金的情况下,这才能够成规模的制备柿漆,而且人家日本卖不成还可以驮去中国卖。 这玩意总有识货的,根本不怕卖不出去,甚至还有江南商人直接从扬子江开船去朝鲜采购柿漆。如果读者里有温州的,可以仔细问问家乡父老,温州曾经特产过柿漆皮的扇和伞。价格我还记得特别清楚,上世纪五十年代官方收购价是一把柿漆皮扇作价人民币贰角四分。比面朝黄土背朝天下地干活的农民挣得多得多,非常有名,甚至拿去出口过。 现在问题说清楚了,柿漆是个好生意,销路也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品质也不比生漆差太多。销售的价格非常喜人,利润很大很大。 但是周期长! 细川chūn gōng在上首一直细细的听小平太的各种讲述,现在优劣利弊都已经摆在了大家的面前。 山内义治也听了直打转,他历来觉得东西造出来就拉出去卖,赚多赚少的问题。像这种起码四年没有任何回报,甚至可能六年都没有回报的生意他完全没做过。这么长的时间,生个孩子都能出门打酱油了。 你要是一百贯两百贯也就算了,在座的没有太穷的人,虽然肉疼但是也不会要死要活。可是仅仅现在摊子还没完全铺开就下去了将近贰千贯,这么大一笔巨款,都够拉来好几千援军打一次会战了。 “小平太你是不是手里也没什么钱了呀?”细川chūn gōng终于开口了。 “还够不够继续把柿漆办下去?”“勉强够吧,毕竟蜡烛和永乐钱每个月都能进账不少。”小平太心里默算了一下。 “这样吧,老夫的棺材本还有一千贯,算老夫入个股怎样?”细川chūn gōng语不惊人死不休,当场就要给小平太一千贯。 惊得坐在下面的细川采女差点跳起来,他们家什么水平他能不知道。别看细川家谱代家老,父子俩人将近三千贯的知行,可是开销也大啊。他老爹的一千贯指不定真的就是所有的棺材本了,再加上细川chūn gōng六十了,这年代,还能活几年?也许根本等不到分红。 “小平太如此精明,何曾失手过?”细川chūn gōng看向儿子,微笑着说了一句。 是啊,小平太什么时候失手过?说句难听的全互联网光狗点一家就有九百六十万写手,穿越回日本战国时代的大有人在,小平太是唯一一个把战国时代到江户时代地方特产调查的这么多,这么详细的。 所开发的,所采办的,哪个不是利润十足,前途广阔,受到历史证明,事实摆在眼前一定能挣钱的东西。 现在人老成精,白饭都吃过几万碗的细川chūn gōng都下注了。 还有犹豫的? 正文 貌似合法集了资 细川chūn gōng表面不动声色,一句话不说,等开口就是天使投资一千贯,直接入股三分之一。 这下子在场的武士家臣们都反应过来了,你们这帮人还在犹豫,人家已经提前下手了。姜还是老的辣,不得不服。 于是前次参与过小平太木蜡集资的诸家臣这次连老婆私房钱脂粉钱这种遮羞布都不要了,齐齐低头跪伏:“殿下!~~~” 木蜡每年七八千贯的收入,就算山内义治一个人拿走一半,剩下参与的十几家大佬从百十贯到近千贯,那个现钱拿的手软。这个时代武士根本不羞于谈钱,名武士发表对钱的看法的记载多了去了。 朝仓宗滴老爷子都说钱要花在刀尖上,我有一百贯我就不去买名刀,宁肯买一百把长枪,武装一百个士兵。 大家都想着搂钱来扩充军备,不然织田信长为什么那么重视津岛众,还不是因为津岛提供的庞大财富。用这些财富他才能够凭借半个尾张东征西讨,屡屡兴兵。 “小平太你一个人筹措柿漆的资金有些困难吧?”山内义治终究还是开口了。 山内义治说的诚恳,小平太听的心酸,上百名位处日本社会顶端的名武士,在这里为了几千贯一万贯的小小本钱而伤脑筋,想办法。日本的国小民贫,百姓疲弱可见一般。 难怪后来去了朝鲜,都算花花世界,要一阵疯抢了。袁世凯镇守朝鲜时曾经统计过朝鲜的年总收入大约为五百万两白银,已经很惨了。但说个更惨的事实,朝鲜对外出口高丽参每年一万余斤,每斤售价白银九十两到二百两。仅高丽参的年出口额就顶得上全朝鲜整个李朝年总收入的三分之一强。 人家的大商团掌握的财富比国家府库里的还多,现在大家能理解韩国财团为毛厉害了吧。人家有这个传统,根本不是一蹴而就的。 咱们以为朝鲜已经很穷了,实际日本更穷。当年跺一跺脚震动大阪商界,后来二战结束直接被美军肢解的某财团。在江户时期已经是号称“大阪某某一动怒,天下诸侯惊三分”的某大商屋,在大老板死后,账面上的资金有多少呢?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拢共白银七万两。当然他的固定资产要三五倍更多,可是这点钱的商屋就已经是引领日本商界的人物了。 现在大家不难理解号称天下第一的国际性大都会,人口以十万计算的和泉国町,给织田信长献上贰万贯时的那种豪气了吧。 “小平太,我替你做一回主,我们把柿漆算作十股,一股一千贯,你与左卫门再凑一股。这样你们家占三股,我与chūn gōng各占一股,剩下五股大家帮你一起凑。把这个事情尽快办起来,好不好?”山内义治循循善诱。 小平太还能如何,真的穷,别看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区区一万贯的投资,在中国随便哪个府县的有力商人都能拿得出来。可在日本就要一个六十万石的豪强大名,动员所有领内的中高层武士,大家罄尽积蓄才能设法筹集。 “一切全凭主公吩咐了!”小平太也没估计到投资需要这么大,如今骑虎难下,不办也要办了。 这下子在座的武士都活络开了,反正山内氏逐步实行家臣集住,大家的家实际上都在府中城下。老婆孩子带家产都在城下住着,要拿钱都方便得很,只要说个数立刻就能回家取钱。 很快,山内义治就和山内氏一门众的几个人讨论了一下,今川义亲最惨,一毛没有。表面上他领下有骏河志太郡和远江牧野的上万贯领地,可他还要靠他老爹补钱来维持到秋后年贡征收。 手心手背都是肉,基业都是大儿子的,小儿子好不容易运作占了一点地盘,总不能太亏待。山内义治做主替今川义亲出五百贯,替山内义胜也出五百贯。山内主计头是御亲类众笔头,和一票亲亲眷眷,堂叔表弟一商量也出一千贯。 这边细川chūn gōng表态完了,御谱代家老众都是累代的武士,何况前次木蜡生意已经赚过钱了,这次全部举手赞成。几句话就通过了分配方案,一千五百贯立马凑了出来。对他们来说一家拿出个二三百贯不算难事,次一点的一百贯也不过等闲。 最后才是旗本众、谱代众的中层武士,他们的俸禄一般不多,大部分集中在一二百贯内,几乎没有一个人有知行。全部都是靠吃死工资过生活的,除了战场上拼命砍人立功受赏之外,来钱的途径几乎没有。 所以别看这伙人最多,将近五六十人,也将将只凑了一千五百贯出来。 不过现在好了,等上几年,小平太的生意做成了。以后一年也能多上几十贯的收入,对家计那是大有裨益。 然后细川chūn gōng龙飞凤舞,刷刷刷刷就在一张厚韧的桑皮纸上把近百名出资的武士名讳写了上来,同时把每个人的出资数量写明。最后备注了共同承担风险,公平分配利润的内容。 大家按着次序一个一个上来签字按手印,搞得和天地会斩鸡头,烧黄纸,歃血为盟一样。 签完字就是认缴,原本在城门口聊天打屁吹牛比的随从们被突然全部传唤进了城。整个山内就出现了一副胜景,各家的仆人和家小扛着木箱,背着背篓,甚至赶着牲口,数百上千人的队伍带着价值数千贯文的财物进城。 搞得城下的町众莫名其妙,山内氏所有的武士都被绑了肉票了?集体进城交钱赎人?这时候要是来一伙拦路的强人,沿着街道抢钱,随便抢几家都够他们吃上一辈子了。 说实话一两百贯的财物大家经常见,毕竟在座的的没有低级武士。一两千贯的财物打仗赏赐的时候也经常见,可是七千贯的黄金白银铜钱堆在廊下那个状况和一座钱山也差不太多。 大家现在都是一副,我们全山内的棺材本都给了你了,你可不能和我们开玩笑的表情。 小平太突然觉得,这玩意怎么和非法集资似的,一股尿意止不住的让他抖了三抖。 非法集资,五年起步,最高无期! 正文 子贡子路两先贤 “山内产业株式会社”成立大会暨第一届股东大会,大概就在全山内中上层武士的满怀期待,以及不成功就给你挂城门的美好祝愿下胜利召开。 大家再度回到大广间,正式讨论山内藩士储备金的问题。 首先是讲明与山内义治及以后代代大名的切割问题,这个有些忌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领地内的一切按理说都是山内义治的,他只是给你代理权给你使用权。 不过山内义治主动表态了,这个事情大家不用顾虑。确实需要切割一下,毕竟这个钱要专款专用,要用来救助援助山内家的士伍的。第一条规矩就是除开借给藩士或者援助藩士,其他用途一概不许! 大家讨论了一下,最后也都认为这个没问题。然后就是借贷申请人的身份认定,需要地头出具的户牌,需要直属军役状上大将的认定,保证不会存在什么骗贷的问题。 毕竟以前山内家就一个郡,一天骑马转一圈。现在十几个郡,分布在四个国。很多在地的藩士,经办事务的同心就根本不认识了,不像以前国小民少,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了。 然后是借贷范围,婚丧嫁娶这些都是一定的,范围可以扩大到藩士的整个家庭,包括父母子女。但是借贷人都只认定为藩士,他一个人代表一个家庭,方便以后收款和认定债务继承。他死了反正产业还在,儿子一样要做军役众出来扛枪,父债子还,封建社会不会给你免除的。 大家还激烈讨论了一件事,就是如果是战死的,他的债务怎么办?最后讨论结果和小平太以为的冷血无情大为不同。从上到下的武士都认为忠勇奉公,战死沙场的就彻底免除债务,同时抚恤还要一样发放。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倒是小平太当初以为会一定要还清,有些过分了。 大家逐条讨论,当然主要参考的意见还是山内义治的想法。一般细川chūn gōng念出一条章程之后,山内义治有什么意见就会主动发表,比如一开始的承诺与山内氏大名本人切割。如果他本人没有意见则会让御谱代家老众或者御亲类众的几位大佬分别发表意见,其余在座的武士虽然一般没有发言机会,但是可以通过支持反对来表达意见。 小平太看着这个很多大名家都有的家臣合议连判大会颇有一点英国议院的意思,不过这里的君主山内义治不仅握有一票否决权,也拥有绝对的最终决定权。议员们也不是选举产生,而是依靠出身或者军功上位的中高级武家贵族。 让人看的一阵恍惚,大家讨论的也很有秩序,慑于大名君主的权威,完全没有乌克兰议会或者呆湾议会全武行的的场面。作为“议长”的细川chūn gōng则完全保持中立,不支持不反对,完美担当一个介绍人和仲裁者的角色。 各级军役状上的大将一一都被点名出席,发表对整个储备金运作的看法。作为“议员”还是有些人不算合格的,有些大老粗,识字归识字,但是你要他们和后世里的议员一样发表长篇大论是不可能的。 但是很多奉公众出身的武士根据自己的经历就能提出,田地每年受天气影响,下雨太多日照太足都会影响大米的收获。希望设立浮动还贷额度,收成好可以多还,收成差可以少还或者不还。 果然是亲自下地种地的,上层武士考虑不到的就能补充进来。虽然不会演讲,但是朴实的发言还是让山内义治大声称善。 很难想象这帮人都是战场上扛着枪举着刀,两个月前还在骏河和武田家互砍的莽夫。果然还没有经历扩招和滥封的武士阶层这个时候水平还在及格线以上,上炕认识娘们,下炕认识鞋。文能提笔治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节奏。 很快到了中午,城内的侍从们就端来了冷茶泡饭、腌渍贝肉、味增煮野菜以及一条烤小鱼,因为不是开宴会,所以今天吃的也算朴实。腌渍贝肉是江尻贝灰的副产品,直接送来山内廉价售卖的,味增煮野菜其实就是煮的当季蔬菜。 大家也没有人挑食,稀里哗啦就开吃了。这个时代主从之间的气氛还很好,并没有后来严格细密的武家诸法度。有人没吃饱,就直接在殿内大声吆喝添饭。山内义治还端个碗,这个人套套近乎,那个人扯扯家常,不放过任何拉拢人的机会。 大家吃饱以后,侍从们奉上热茶。反正还是休会时间,三三两两有的在殿内闲谈,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在廊下散步消食。? 等山内义治也休息好了,细川chūn gōng才连连拍手,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大家很快的各安其位。 议程进行的很快,因为没有所谓的两党政见不同。虽然在座的武士因为乡党的关系有所斗争,但是这种普惠全领的政策大家还是能放下成见的,大概这就是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新兴大名家所焕发出的生机。 很快大家就讨论到了最后一条,总取缔役和勘定役七人的职俸问题。小平太当初制定的是总取缔役年俸百贯,勘定役年俸五十贯。果然有人提出这个俸禄太多了,不合时宜。 毕竟这是兼职,不是本职,一个人最多只能做三年,保证不能产生舞弊。 一名老年武士当即出列,他自己奉公三十余年,清廉自守,对于这种有利于全体藩士的事情,他宁愿分毫不取。高风亮节的表示自己愿意白干,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小平太无可无不可,但是认为低薪总不是什么好事。 结果细川chūn gōng又出来助攻,向大家讲述孔门十哲中的子贡与子路的故事。 子贡在外国经商赎回了一名被卖为奴隶的鲁国人,把他放为平民,却不接受国家应许的财物。子路勇武有力,乐于助人,路上看到有人落水。于是他奋不顾身跳入水中,将落水者救了起来。落水者的家人非常感谢,送给了子路一头牛,子路也很高兴的接受了。 这就是子贡赎人与子路受牛的故事,表面上看子贡做了好事不受赏,道德无限高尚。但是他却受到了孔子的批评,认为他拔高了道德的标准,让大家救助被卖鲁国人的热情降低。反而子路接受了牛,会让大家更加踊跃的去救人。 要不说人家细川chūn gōng有水平呢,既夸奖了老武士的道德高尚,又说明了普通人还是需要奖赏激励的。 于是最后关于俸禄的问题也在欢快的气氛下鼓掌通过,山内藩士储备金正式设立。 第一任总取缔役正是山内义胜! 正文 选举颇似一场戏 关于储备金勘定役六人的推举,则不再限于在座的百位中高层武士,而是面向名列山内氏军役状足轻及以上所有人。 本着公正公开的的原则,所有能披一领甲为山内义治扛枪的男丁都拥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各武士即刻下乡向所有军役众及以上士伍宣扬山内义治的功德,表示以后没钱不要怕,山内义治不要利息借给你。 全山内当时都沸腾了,江户时代兴盛的借贷行业在战国时期也早就出现了。利息往往达到本金的三成乃至更多,还款期限也短。很多低级武士家庭欠了钱,被逼迫的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甚至山城国和畿内百姓发动大规模的德政一揆,要求豁免一切拖欠的年贡和无法还清的gāo lì dài。最后逼迫幕府和将军颁布了德政令,是中古时代日本最大规模的农民运动之一。 如今山内义治出款,设立储备金。并面向所有为山内家效死的士伍,一时间山内义治的声望远迈前代,山内家的威势更胜往昔。 实际上本次选举是十分不公平的,山内氏一门御亲类众统共四五十个男子,就可以推举一人,山内氏的军役众不下一万,也只能推举一人。颇有一点法兰西sān jí会议的意思,表面上代表济济一堂,实际上人口数量占少数的贵族和宗教代表各占一票,占据人口多数的城市居民代表却也只有一票。 但是就表面上来看,这是一个时代的巨大进步。代表着原本受到压迫和残酷统治的基层自耕农,第一次在某种环境下,与山内义胜这样十伍万贯大大名继承人享有同等的政治权力。 御谱代家老众、御亲类众以及旗本众由于人数不多,大家内部开个碰头会,或者举个手,人选马上就出来了。 常备足轻众足足有一千五百人,最后在山内义治的监督下,全部聚集到操场。先是大声唱名,再是画列名册。破天荒头一次,要他们选一个他们认为公平公正的人进入储备金担任勘定役。 这里面不认字还占了一多半,只知道山内义治要他们选人,这些人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手中这一票的神圣与重要。等投票开始,基本不约而同的看自己的足轻组头和队长,足轻队长们倒是武士,但是大部分都是低级武士,服从惯了,也抬头看他们的足轻大将。足轻大将两手一摊,齐刷刷的看向小平太。 然后大家恍然大悟,就我们的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得了。大家也早就听说是小平太建议设立的储备金,那还选个锤子。 这倒是让小平太彻底反应过来,这种时代,武士团体基本上还都是读书认字的。但是再往下识字率就各凭本事了,你和他们讲大道理他们也听不懂。反正只知道山内义治不要利息给他们借钱了,山内义治是个好领主,要替他卖命。 至于普及的大规模选举,则在他们眼中微不足道,他们会认为就你们这些武士大将帮我们做主就好了。我们也没什么主见,觉得你做的挺好,选人多麻烦。 “民智未开,麻木不仁。” 如果是某些龙傲天男主角肯定要大加挞伐,以至于说出上面的八个大字。 但是全民普选这种事情,哪里能一蹴而就,现在小平太还是设法在有产阶级自耕农以上进行尝试,结果就相当的不理想。虽然其他人对于足轻们选举小平太很是满意,认为这很正常,但是小平太还是有一点沮丧的。 同时大家也看出来了这么多人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进行选举的麻烦,小平太索性提出代表选举法。每一百名足轻或者军役众推举一名代表来选,由那名代表提出这些选举人的人选。 山内义治也表示认可,确实上千人闹哄哄的选要选到什么时候。也就是小平太正好服众,然后大家又比较盲从,顺利选了小平太。如果过几届,没有服众的人选,那能吵死。 于是军役众的推举就改为代表选举制,这是自摧毁中世纪庄园制度和农村公社制度之后,第一次恢复他们这些“国人”的政治权力。相比于麻木的常备足轻,农村军役众的踊跃程度又大为不同。 战国时代农民阶层已经开始出现觉醒,最为有名的例子一个是上文提到的德政一揆众,另一个则是在一向宗鼓舞下蔑视守护地头权力,积极向领主抗争的北陆一向一揆众。 在《傀儡之城》中有一幕剧情也十分写实,成田氏只有城兵五百,为此便与城下的“国人”纳税农民商量,大家一听要抵抗丰臣军,马上不同意,并拒绝武装起来进城防守。当然最后听到是为男主守城,大家还是答应了。 麻木的同时又十分“敏锐”的国人纳税农民们有一部分意识到了这个推举的重要性,踊跃推选了他们认为最公平公正的人选。 各村各庄的代表怀揣着全村的希望来到山内府中城下,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将要推举出一名真正参与权力分配的农民代表。 最后的结果果然不出意料,一名在战场上勇武善战,同时乐于周济百姓颇有一点名声的底层奉公人在争执中选举产生。而他不过只是一名家产三十一贯二百文的的步兵! 一名连马都装备不起,战时披甲持枪在泥地里挣扎作战的小小步兵。 但是他的名字一经推选,山内义治就立刻想了起来。如同当初记得纲良叔父名字一般,山内义治的记性在这方面尤其的好。他还握着那名底层奉公人的手,叙述着某年某月某场合战,此人讨取首级的事迹。 弄的人家感动的热泪盈眶,表示绝对不会辜负乡亲和山内义治的嘱托,一定会严守纪律,替山内家把储备金办好。 自此,六名山内藩士储备金的勘定役全部推举完毕。 经历了一场可称得上时代最先进的“全民普选”的山内治下百姓再度恢复平静。 可是此刻的近畿却暗潮汹涌! 正文 三好衰而幕府兴 日本,近畿,摄津国,饭盛城。 幕府御相伴众、管领代、九国太守三好修理大夫长庆正处于难得的清醒时刻。 自安宅冬康被其赐死以后,三好长庆的精神日益恍惚,清醒的时日少,昏乱的时日多。整个人已经在短短的两个月之内枯瘦的如同七八十的老人,luǒ lù在外的肌肤也已经彻底失去光泽。 除了那双仍旧锐利的看破一切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之外,已经难以察觉这不过是一个刚过四十的壮年男子。 三好长庆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时日无多,也意识到了家中的暗潮汹涌。同时朝廷和幕府的动向又如此的模糊不明,花费了三好长庆二十年的时间才彻底掌控住的京都如今谍影重重。 京都所司代三好左马助康长{笑岩}作为有力的一门众,此刻正在下手等待三好长庆的吩咐。 但这位仁厚望尊的老人却并没有坐在第一排,最靠近三好长庆的反而是此刻已经担任三好氏笔头家老的三好刑部长逸、三好政康、岩成主税友通和松永弹正久秀。? 至于更后排的则有摄津荒木城主荒木村重、摄津茨木城主中川清秀、大和多闻山城主松永久通、摄津高槻城主高山右近、丹波守护代内藤如安等人。 三好长庆扫视着下面低着头,无法看到表情的众多一门众和家臣。最终宣布收养三弟十河讚岐守一存的嫡子十河义继为自己的亲子,并希望借由?义继的外祖父九条植通缓和与朝廷幕府的关系。保证在他死后,不至于短时间之内京都就发生变乱。 可是他的命令传了下去,家臣们的回应却似乎了了,更多的人则是默不作声。唯有三好康长眼中含泪的看着这个大侄子,大声的承诺一定会保扶三好义继即位。 三好长庆看着跪在前头的三好三人众,以及自己的好女婿松永久秀,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种怒意。可是他自己身体已然崩溃,无力再与这些有力的家臣明争暗斗了。 他的手握住又松开,松开再握住,最后颓然的挥挥手让在场的所有人离开。 不多久,他便再度陷入昏迷之中。而门外的守卫已经全部换成三好三人众的手下,放心不下的三好康长想要探视也被以修理大夫身体不适而阻拦在外。 当夜,在若有似无的某种呼唤声中,三好长庆溘然长逝,享年四十三岁。 他死的消息一经暴露,三好三人众立刻着手控制芥川山城和饭盛城,并派兵占据山城国胜龙寺城。试图掌握京都的庞大商业收入和控制幕府的巨大政治优势。 另一方面松永久秀则拉拢起一票盟友,很快侵夺了属于三好宗家的和泉半国以及河内半国,并向多闻山城增兵,也试图染指京都的巨大财富和权势。 反倒是正经的京都所司代三好康长在京中呆不下去,带着二三千人进入岸和田城迎接自四国讚岐而来的新任三好家督三好义继。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三好三人众明确抗拒三好义继进入饭盛城,拒绝其出任三好氏家督应该担任的幕府御相伴众和管领代。 松永久秀也对此事表示出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就这样三好义继走到若江城就再也无法前进了。但是似乎老天爷还有些许眷顾三好家,与三好长庆有血海深仇的三好政胜居然带兵二千人前来支持三好义继。【注1】 这还没完,朝廷率先承认了三好义继的地位,表示其亲父三好实休的正五位下丰前守可以由其继承,等他继任三好家督之后,再升任修理大夫或者京兆大夫。 再加上三好长庆的遗命已经公开,河内和泉的许多国人也前来拜见三好义继,三好义继的家老金山骏河守也带兵五百从四国前来支援。 这下子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无法,选择“护送”三好义继上京,足利义辉亲自接见了这位年轻的三好氏家督,并对他带进京的五千大军表现出了不一样的兴趣。不仅好言安抚了这位,还正式确认了他的幕府御相伴众的役职。 至于管领代,很抱歉,细川晴元幽死普门寺,细川氏纲殁于淀,畠山高政就没打进京里来接任。天下已经没有管领了,自然也就不准备让三好义继再干这个活。 三好义继离京之后去不了饭盛,只得在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的妥协之下,进入河内高屋城和若江城,也算有了存身之处。也得到了幕府和朝廷的承认,正式成为三好氏之主。 至此曾经有问鼎天下之威势的三好氏一分为四,三好三人众一伙、松永久秀一伙、三好义继一伙、四国的几位一门众一伙。开始了酷烈的内部倾轧,将三好氏彻底打落地狱。 不过这对于京都的将军和山内家都是一个好消息,助左卫门和纲利伯父先后传来了畿内的消息。山内家的众人额手称庆,大逆贼三好长庆死了,三好家极速的分裂开来?。 足利义辉趁此良机呼唤六角义贤和北畠晴具一路进京,三万六角氏和北畠氏的联军很快帮助将军夺取了被三好氏侵夺得山科、醍醐、坂本等地的领地。 同时京都的控制权也彻底落入足利义辉的手中,山城奉公众的实力得以大大加强。 足利义辉也投桃报李,向朝廷交涉,帮助北畠晴具叙任从三位中纳言,六角定赖叙任正四位上京兆大夫。 原本几年前还风雨飘摇,东躲西藏的室町幕府居然一下子再兴,势力壮大,一时无两。虽然三好三人众还有些兵力在窥视京都,可以已经完全不能威胁到足利义辉对山城一国的表面支配了。 这局面就把小平太给问住了,咋回事啊?怎么足利义辉越混越好了?按道理不是应该越活越回去吗? 自己的记忆不可能出错啊,咱们的这位公方殿下肯定是要扑街完球的。可现在的局面好成这样,手握数千雄兵,背靠各路大佬,怎么着也不像是死到临头的样子啊! 【注1】:三好长庆击杀了三好政长,其子三好政胜与三好长庆不共戴天。 正文 师出木曾有大义 近畿是政局大地震,山内则是政局小地震。 现任山内氏笔头家老的细川chūn gōng大夫通显老骨鞭打,申请隐退,将山内这支细川氏的家业交给他的嫡子细川采女正通政继承。 然后重要的话说三遍,家老不能继承!家老不能继承!家老不能继承! 细川采女此刻还只是下诹访的城代,虽然隶属于御谱代家老众,但是这只意味着他们家有出任家老的资格,而非一定担任家老。 战国时代从来没有世袭罔替的好事,竞争上岗才是主流! 于是有资格替补山内氏笔头家老职位的各位家臣的心思都活络开了,最有力的自然是次席家老一色宫内少辅显义。然后是山内主计头、北畠大学、小西原左卫门。 一色宫内担任家老十余年,已经等替补很久了,威望资历名声战功齐备,基本上没有弱项。但是山内主计头身为山内义治亲弟,先天优势,同时也屡立功勋,算是山内义治的左膀右臂。 至于北畠大学和小西原左卫门不如说是在等着替补次席家老的位置,就看最后是谁上位了。 山内义治自然是要考虑老臣的意见的,他不会完全从自己的喜好来决定家臣之首的人选。他会选择一名得到其余家臣相对认同和敬佩的人选,保证家中事务的贯彻。 于是趁着各路家臣都在山内府中城,大家也就串联开了。就小平太而言,山内主计头更为熟悉,自然也更为亲近。纲良叔父却是跟随在一色宫内身后转战过的,个人的倾向自然有所不同。 叔侄两个不置可否,因为最后会不会征询大家的意见还未可知。君心难测,尤其是为君二十载,帝王心法已经十分成熟,大权在握的山内义治,那更是难以猜测。 不过一色宫内已经五十出头了,如果他替补上来,极有可能就会和已经准备交由山内义胜接班的山内义治同进退。正好可以和山内义治搭班,把这个权力交接期过渡过去。 然后再由接班的山内义胜任命新的笔头家老,由他来施恩新的臣子,建立属于山内义胜自己的班底人手。 这个情况,部分精明的家臣应该看的清清楚楚。可是碍于山内主计的身份,大家暂时还没有什么直接地表示。倒是细川chūn gōng日日登城,接受山内义治的咨询。 其他家臣想要表露意见,但是山内义治并没有广纳众议的意思。最后几名家臣一同被召唤进城,传出了消息。一色宫内如愿以偿升任笔头家老,北畠大学替补为次席家老。两位老臣,如同小平太预料的一般,被选中和山内义治开始最后的任期。其余年富力强的家臣,都要遗留给山内义胜,作为他继任以后的辅助。 这事的余波就是八王子的城代被换成了山内主计头,暗含先抑后扬的意味。细川采女也由于父亲的激流勇退,得以更进一步,升任下诹访上伊那的总代官,以及正儿八紧的饭田城主。虽然细川氏不再担任笔头家老,却由于知行合并,三千贯的知行彻底站上家臣之首,领地仅次于今川义亲和朝比奈太郎两位一门众。 另外一点,细川采女担任了面对信浓和甲斐的一线将领也实属用心的安排。 山内义胜此次归国,由于京都的局势好的根本难以相信,将军根本不需要外地的奉公众们进京支援他的统治了。山内家也乐得暂时停止往京都输血,回心领内。 这一次山内义胜担任了信浓守护职,信浓国最后一个在夹缝中保持独立的木曾氏便不能够再超然于信浓的三强争霸了。{其实还有一个高梨政赖,但他已经表面降服村上义清了。} 即使木曾谷的天险再难攻打,山内家也不会坐视这种小势力继续存在。在山内义胜得以担任信浓守护之后,山内义治就以守护的名分向木曾氏遣使。态度也很明确,臣从,交出人质,木曾义昌到山内府中城奉公。 同时也明确了保证木曾氏的领地,还允许木曾氏和山内氏一道出兵攻打村上义清,安昙郡全郡都可以由木曾氏自由切取。此事由新任信浓守护山内义胜作保,幕府背书。 但是使者去了木曾福岛城之后,木曾氏不置可否。毕竟当年木曾义在在的时候,木曾家也是东征西讨,在信浓、美浓、飞驒赫赫有名的“风流太守”家。势力一度也庞大到一万余贯,加上木材、黄金、战马,其收入不比当年的山内家少。可如今山内家成长到如此庞大的地步,而他们木曾家还在木曾谷打转。 大约是一种心理上的念头在作怪吧,最后木曾氏拒绝了山内家的臣从要求。 好嘛,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虽然使者回来以后山内义治不声不响,也不吵也不闹。继续安排处理山内氏的各项大小事务,把这件让他丢脸的事给抛诸脑后。 但是实际上,他一边安排山内义胜归国。即使没有小平太的这档子事,山内义胜也是一定会回来的。然后就是按照山内义胜的要求,一方面安排细川采女这个他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在靠近木曾氏领地的前沿部署兵力,筹措物资。 一方面也把小平太滞留在山内,山内义胜点名要小平太署理后勤。此番如果攻打木曾氏,那个山沟里弯弯绕绕的地形,后勤补给一旦跟不上,那就完球了。 这事等山内义胜找到小平太,小平太才清楚。你们父子俩个瞒得严严实实啊,难怪要把小平太调回山内的中枢呢。 之前小平太已经想到了好几层意思,没想到山内义治个人-精早就安排到了这一步了。为自己儿子铺路搭桥,真是一个好爹啊。 现在大小事情安排完毕,表面上山内义胜作为储备金的总取缔役在忙这件事,实际上他转头就跑去了细川采女处,准备秋收结束就发兵攻打木曾谷。 而小平太这边,把旗本的事务安排妥当。也开始雇集民夫,稍微整备一下道路,以及筹措布匹和燃料。 正文 平六算盘打得响 山内义胜在饭田、铃冈、伊豆木、吉冈、神之峰城沿线开始频繁的调动军伍,并筹集军资,将铁炮、弓、箭矢、长缱等装备一一调运而来。 小平太一方面做好兵站转运的准备,一方面又开始公开收购山牛蒡叶,城下的工场也大体兴建完成。先是雇佣了二三百城下足轻军役众的家属,把摊子铺开。 收购来的山牛蒡叶,不需要先洗或者晒什么的。直接拿来放在案板上,然后用小刀一刮,也不需要多大力气,山牛蒡叶背面的细绒毛就快速被刮取下来。 然后把这些细绒毛再清洗过滤,用水力木槌给捶一遍,阴干或者晒干都可以。再细细的编进麻绳和草绳里,保证整根火绳里密密的编织着细绒毛,没有遗漏。 最后是和普通的火绳进行对比,在室内不潮湿又无风的情况下同时点燃。加了山牛蒡细绒毛的麻绳比普通的火绳燃烧时间足足增加了一半多,可以不停燃烧达到六个小时以上,完全可以应付一整天的战事。 而草编的火绳虽然时间大大缩短,只有区区两个多小时而已。但也达到了普通火绳一半以上的水平,何况其成本之低微,草根本就等于不要钱。一下子就把观看实验对比的山内诸将给折服了。 这玩意只要降价到普通火绳的一半价格来销售,肯定有的是人要买。毕竟他除了燃烧时间缩短之外,在抗风性和耐潮湿两项十分重要的指标上是完美超越旧式火绳的。 尤其是被小平太专门请来观看实验的助左卫门,他们纳屋本来也兼营武器生意。只看到这个火绳的各项数据水平之后,毫不犹豫的就和小平太下订,而且是生产多少要多少。 这让其他还在盘算价格与利润的山内商人和江尻商人立马一惊,做生意不带这样的,什么东西都要包圆,别人还做不做了? 于是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要下订,唯恐落后于助左卫门。甚至有人当场就要开羽扎,也就是手写支票式的纸币。表示先款后货,不光是付定金而是付全款。 这个结果让山内义治是极为满意,毕竟三千贯钱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你两贯我三贯的,借不了几个人就会罄尽。而且基本设定为无息贷款或者一分低息贷款,根本是不可能从储备金当中产生利益的。 同时还要给负责实际操办事务的同心们开工资,几位勘定役也要付年俸。一开始肯定是没多大的问题,但是过不了两年可能就会折本进去。 如今火绳大受好评,各路的商人都想要承办这一产品。甚至货都没出来,就能见着钱了。这让山内义治长舒了一口气,储备金这个事算是彻底成了。只要草绳的利润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这个储备金就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山内义治对小平太办事还是很放心的,对于具体的销售分配他也懒得管,他只需要确认利润足够即可。他管这个利润是从谁那里拿到的?他一个日理万机的豪强大大名,没有闲情雅致来管这种细枝末节。 小平太这回到是又想考验一下调任新职,担任火绳奉行的平六。毕竟他出身商人,对于商业模式的运营应该有一套自己的看法。 如果他的想法比小平太的承包经营制更加合理,或者更加有效,小平太完全不介意把原有的销售方式给推翻。然后按照平六的想法,大刀阔斧的改革一下,也许能增收不少呢。 平六对武士们可能还有几分怯懦,毕竟他是一个卖酱油出身,还被原店家扫地出门的小小手代。在山内既无同族又无同姓,连个可以温暖一下的老婆孩子都没有。 在被提拔为武士前就是一个卑贱的町人,身份上甚至还是小平太的仆从。比小平太这种三代军役众,累世奉公侍奉山内家的人,身份等级上差的太多太多。 日本现在虽然并不完全的存在士农工商四个等级,但是对于商人而言,武士总是高高在上的。平六被提拔做武士的主因是上田原合战一铁炮崩死了板垣信方,但板垣的首级是算在小平太头上的。大家都不清楚实际打死板垣信方的是平六,就算知道的人也认为仆从讨杀敌将也是主人的功劳。 要不是上次平六一张嘴和小平太的一张嘴一样,不分伯仲。在江尻骗人又骗鬼,瞎画大饼,给山内义治骗了足足四千石粮食。这功劳得到了山内武士团上上下下的认可,现在大家一提到平六,第一印象就是那个小子贼得很,一把算盘打得非常溜,鬼都能给他糊弄出钱来。 平六反正现在在山内武士团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面对这些他曾经要仰视的商界大佬们,他现在完全可以做到不卑不亢的轻松面对了。 再回过来说,小平太当初在江尻卖草,实行了先货后款,全体抑配的制度。完全不由山内家出面去卖,强行按照实力把货塞给商人,由他们去销售,然后定期从商人那里收回货款。 好处显而易见,不用烦,坐地收钱。坏处是小商人完全比不过大商人,很快生意就基本集中到几家人手中,每月的份额都被提前瓜分完毕。当然由于是官定出货价,旱涝保收,不管谁承办,山内家总归就有那么一份固定的钱拿。 山内出产的产品由于大规模手工工场集约化生产,其整体水平是完全超越小农户家庭手工生产的。山内产就逐渐成为了质量过硬的代名词,但是当初山内家和小平太作了甩手掌柜,只按九十钱一张叠的价格出货。而市场上的价格却已经超过一百二十钱,甚至一百三十钱,很多利润直接流入承包商的口袋。 平六这回则改变小平太这个看似方便坐地收钱的方法,改为每半年按照前六个月市场行情发包销售接下来半年的产品。 整个国家的战争正在更加剧烈的发生,武器装备只会更好卖,不会更难卖。 平六他也绝不是做所谓的期货,而是还像上次骗粮食一样,给商人们一个赌博的机会。按发售时市场行情定一个起步价,由这个起步价让商人们出价购买接下来半年的产量。如果那半年战事激烈,那么肯定大赚。如果战事不咸不淡,那么可能就只赚一个跑腿钱。 反正平六不管实际的出售价,只按照他给出的最低出厂价,挑选实际出价最高的那位,交给他半年的专卖权。 山内家只按照他们的出价来卖,市场的风险由商人承担,比小平太更进一步的旱涝保收。 果然“一肚子坏水”啊! 正文 山内一十六神将 生活的全部不是战争,但战争却是生活的一部。 今年的信浓,天气略微干旱,雨水似乎都全部下给了在桶狭间死不瞑目的今川义元似的。过了五月之后,天气总是晴朗,雨水相对往年,偏少了一些。 好在山内地方仰赖的连川河水由于连年经营的成套水利工程,以及提前预备的储水节水,起码沿河的水田的稻米产量尚且保住了几分。 至少没有像北信浓的很多地方那样,遭到相当大规模的减产影响,倒是甲斐的武田晴信所受影响最小。十余年来,武田晴信不断对釜无川和笛吹川两岸的水利工程进行整备。 闻名于世的“信玄堤”此刻已经颇具规模,加上储水的堰塘和甲斐盆地本身的存水性地形,甲斐今年的秋收十分喜人。相较于东国各个地方的干旱而导致的减产,甲斐这个群山之国居然还有些许余力调运米粮赈救骏河的好孙子和相模的好女婿。 原本因为不满武田氏骑在头上做太上皇的今川氏家臣们,这一回对武田晴信倒也算比较满意。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骏河的粮食由于战乱和干旱减产了,武田晴信还算有良心运了部分粮食前来,解了骏河的liáng huāng,平抑了地方上的粮价。 起码现在骏河的很多百姓觉得武田家面子上看去还行,虽然不比今川义元那时候干得好,但似乎也没差到哪里去。按p社游戏的说法就是当地的反抗度大大下降,不论贵族还是平民。 武田晴信今年吞了大部分骏河,虽然豁出去了一个大孙子,可这么大的领地,他都美的泡饭都能多吃三碗。于是很少见的秋后没有动刀兵,而是积极的设法消化骏河,把今川义元的遗产拉上自己的战车。 也恰好因为桶狭间的时候骏河武士团很是死了一拨人,武田晴信正在努力的各种养子继承和家门复兴。把甲斐出身的武士,安插到骏河武士团里面去。 和武田家不同的,山内家今年是肯定要去捶一下木曾家的。这既是出于把山内义胜的信浓守护职坐实的政治需要,也是由于粮食略微歉收,需要出门抢一把的现实需要。 和之前商量好的,山内义治这次就不出阵了。总大将交给师出有名的山内义胜,毕竟这是他担任信浓守护以来的第一仗,怎么能够居于人下呢? 细川采女也毫无意外的开始动员伊那和诹访两地属于山内家的士兵,至于山内本领则是常备和旗本出一半,军役众等也出一部分,如此便动员了超过六千人的军势。 至于远江,今年甚至明年上半年是暂时动不得了。毕竟刚刚检完地,人心浮动。年初小平太攻击今川又竭泽而渔一般的穷尽民力大规模征发过一次士兵,甚至连很多老弱都参阵做了阵夫杂役,今年已经不可能在说服军役众们动员了。 不过木曾家区区几千贯的领地,即使把农民也动员进城,全军也不会超过二千人。他们所仰仗的除了那座修建在重重城砦和群山峻岭间的福岛城之外,实际上也别无其他了。 至于信浓的村上义清?很抱歉,高梨政赖连接岛津氏再度对村上义清开战。村上义清后院失火,饭山地区一片大乱,他已经提兵前去镇压了。如果下雪之前他没有成功,这场战事不用提,肯定要拖到明年去。倒是方便了山内家,以后慢慢收拾他。 由于此前的准备做得十分充足,这次山内义胜出阵一点也不仓促,甚至为了显示自己在信浓的守护地位,还好整以暇的向东国最重要的道场之一,北信善光寺献上起请文。 同时还献上太刀一对、甲一领、黄金一百两、米二百石、馒头二百个、咸鱼二百双。祈愿此次攻打木曾家的战事能够顺利进行,快速成功。 山内义治作为亲爹,那必须要出面啊。于是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二千多字的起请文,还要山内氏的部分重臣们一道签字花押,以表示山内家上上下下同心同德,一致对外。 小平太倒也地位足够,很明显的就一并要求列名其上,于是按着地位先后,大家一起题名。 如下: 吾儿信浓守{少主、山内信浓守义胜} 叔父出云守{御一门亲类众元老、山内出云守持义} 细川大夫{原任笔头家老、细川chūn gōng大夫通显} 一色少辅{现任笔头家老、一色宫内少辅显义} 舍弟主计头{御亲类众笔头、八王子城代、山内主计头义贞} 吾儿远江守{远江守护职、今川远江守义亲} 吾儿太郎丸{挂川城主、朝比奈氏当主、年仅四岁的朝比奈太郎} 北大学{次席家老、北大学头显长} 小西原左卫门{江尻城代、小西原左卫门大夫治长} 大石三郎兵卫{内田郡代、御谱代家老众、大石三郎兵卫治秀} 细川采女{饭田城主、伊那郡代、细川采女正通政} 秭小路弹正{现任旗本众笔头、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 秭小路左卫尉{丰田郡代、二俣城主、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 安宅神太郎{旗本众、船头大将、安宅神太郎清康} 松下雅乐{远江先方众首席、头陀寺城主、外样国人众家老、松下雅乐助一真} 岩濑藤次郎{旗本众、侍者大将、高天神城代、岩濑藤次郎元政} 巧了,倒是凑了十六个人一同署名,为山内义胜的胜利祈愿。 本来这也不过就是普通的一次战前起请文罢了,但是毕竟是各位名武士亲笔签名的珍贵文书,想必善光寺会珍而重之的把这份文书好好的保存下去。 这倒是让小平太想到了,如果过个三百年五百年的,这个文书被人发现,或者被收藏者公诸于众,得以被大众所知晓。 那么是不是也会被讹传为什么山内一十六神将,或者山内十六本枪。 这么一想,美滋滋啊!岂不是以后暗荣出游戏,武田有二十四将,咱们山内也能蹦一个山内十六将出来。 更也许,取代德川十六神将?呀!不敢想!不敢想! 正文 千成金竹叶马标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许会被谣传为山内十六神将,小平太就觉得这次出阵不能够这么寒酸了,不然以后那些画家画像的时候就一点都不拉风了。 虽然盔甲是南蛮胴具足,可是人家山内义胜和他爸爸山内义治也都有一身,这玩意不够fēng sāo啊。或者全身上下贴一层金箔吧,但是那玩意感觉像个金龟子,也不太合适。 想来想去还是在马标上动心思比较好,然后就是弄一个够装够浪的兜。 马标的话,老乌龟有“欣求净土,厌离秽土”,大老虎有四如战旗,越后龙有乱龙和毘沙门天,连信长都有永乐通宝。 小平太就举一个日光月光马标太简陋了,必须弄点什么能够吸引人,夺人眼球。别人一看到,就会立刻指着说:“看!秭小路弹正来了。” 这样想的话,是不是可以提前抄袭一下猴子的,人家是千成瓢箪,咱们就搞一个千成竹叶。也不是真的要打一千片金叶子挂在竹竿上,打上几百片,样子看起来够多就好了。 说干就干,先找一个木匠,弄了一根五米多长的松木干。不是说大雪压青松,青松且挺直嘛。小平太怕挂上几百两黄金竹竿就直接弯了,那带上战场不就是笑话了吗? 然后在松木杆上漆红漆,雕刻花纹,在杆头上插上大量的竹枝。一切的准备工作做好以后,再去打制金叶。 这个好办,棋子黄金大锤一砸,小锤修补,熟练的金匠几分钟一片。不像上次,铸个假币连个熟练工都没有。这回打黄金,那各个都是大佬,手艺好的没边。他们几代人都是挖金矿,炼黄金,打金子,确实黄金工艺很棒。 几名金匠给小平太稍微忙活了半天,三百来片金叶子就全部敲好了。反正精雕细琢不可能,但是大体上的形状没问题就行了。 再让阿吉、辰三和七规三个人用丝线细细的绑在松木杆的竹枝上。 好家伙!三个人合力把松木杆举起来,迎着阳光,金光熠熠,璀璨夺目,迎着风金叶子互相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黄金的交击声。 够装吗?够!够骚吗?够!够浪吗?够! 太招摇了,小平太让他们赶紧把杆子放倒。即使这般,周围几间武士宅的许多人也看到了这一盛景。 没过一小时,山内府中城就开始谣传秭小路弹正家里长出了黄金竹子,竹子上面挂满了金竹叶。数额也就从一二百两黄金,到一二千两黄金,到最后一万两黄金。 果然不管什么社会环境,哪怕是现代科学社会,这谣言还就特么传的快。尤其是这个谣言还三分真七分假,什么天空一道惊雷,一名浑身金光的童子在秭小路弹正家的院子里投下一枚种子。 然后天上雷电滚滚,狂风怒吼,一根十几公尺的雕花似玉的竹竿破土而出。每每雷声一响,竹竿上就长出一个金枝,金枝上就绽放出无数的金竹叶。 一下一下又一下,天上的的雷声不断,小平家的金竹子就越张越大,挂满了黄金叶子,数量有几千上万两,数都数不清。 到了晚上,连山内义胜都忍不住了。你说人这种生物,明明文化水平也够高了,四书五经读过几十遍,战场上扛着刀都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了。怎么居然还会相信平地生黄金这种谣言,可是吧,还偏偏就是好奇,就是想问。 小平太看山内义胜恬个脸,跑来旁敲侧击。“亏你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古今和歌一百首倒背如流的人才!”小平太顿时觉得山内义胜原来也有傻白甜的时候。 只好把人带去收纳松木杆头的房间里,把系满了金叶的千成竹叶马标给他看。 山内义胜一看就明白了,小平太搞了一个fēng sāo至极的马标。只要这玩意出现在战场上,是个人都能知道小平太出阵了。毕竟这玩意你说有什么美感吧,那肯定不存在的,但是几百两黄金的的视觉冲击绝对够。大约是符合一点暴力美学的标准吧,山内义胜啧啧了几声,把东西放了回去。 冲那张神色变幻的脸,小平太就猜到了,山内义胜肯定也动心了。他也要弄一个足够特立独行的马标,最好是醒目到全场中心的那种。 小平太不经意间就揭开了整个战国时代,战场上千奇百怪马标争相竞彩的时代。伴随着战争规模的越来越巨大和交战次数的越来越频繁,各种不可思议的马标马印都将出现在战场上。 甚至到最后螃蟹龙虾,蜻蜓蝴蝶,乃至于大便都有人用。当然大便不是单独出现,而是以一个屎壳螂推着粪球的形状出现。这种形象确实完全可以让整个战场上上下下敌我双方都记忆犹新了,举着粪球上战场的,想忘记都难。 当然小平太有准备,山内义胜难道没准备?他只不过是思路不够小平太这样开阔,所以没有弄小平太这么骚包的千成竹叶马标而已。 今天出阵,山内众的三千余人自然是旌旗招展,在本队的山内义胜吃了胜栗昆布等等以后,也招摇起自己的马标。象征着本队大将,以及国衙役职的旗帜先后树了起来。 当先是一面大旗,上书奉公众信浓守护职,这是代表幕府授予他统帅全信浓的武门武士的武家身份。次后一面大旗,上书山内典厩信州守,这是朝廷律令制下正式授予一**民庶政的官职。 两面当先的开道旗,完全占据住了整个信浓的政治制高点,等于手握天宪,信浓国内全部都是他说了算。 再往后则又招展起代表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的山内二引两,说实话,完全和京都里的足利义辉打得就是一模一样的二引两,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区分的。 用二引两显示完自己高贵的武家等级之后,一面纯白的大旗由村上义光亲自背着。这面白旗出现过很多次,据说是当年保元·平治之乱时源氏起兵所打得十二面白旗之一。 属于源氏代代流传的重宝,反正小平太不信,那会儿一块白布能留到现在。 但是整个就很拉风啊,山内义治的本队一面又一面的旗帜开过去,让人眼光缭乱。连小平太金光闪闪的马标都仿佛不亮眼了。 正文 木曾笼城做一搏 说来真的好笑,木曾义康和木曾义昌父子俩拒绝山内义治的时候牛匹哄哄。大有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让人“敬佩”不已。 充分体现了他们家号称的源义仲后人的风范,面对强权,绝不低头,就算扑街也要抗争到底。有和“黑恶势力”抗争到底的坚定决心和无上勇气。那状态,那模样,那姿势,奥斯卡今年的影帝绝对给你们父子俩莫属了。 如今山内义胜的六千余大军刚出现在边境,尚未越过伊势山和阿寺山两山之间的山口,连木曾谷的支城妻笼城的影子都没见到。整个木曾谷就已经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无组织无规划的瞬间崩溃。 山内家那是庞然大物,木曾家是怒海扁舟。一个几千贯的名主和一个十五万贯的名主掰手腕?木曾谷的老百姓没有一个是傻子,告辞!再会!不送!素质三连! 不过木曾家在木曾谷好赖也是经营这么多代的地头蛇,也不是真的白玩的,经历了开始的混乱之后,很快就动员军民,武装木曾川上的川并众等国人组织。【注1】 另一方面木曾家也知道这时候要低头了,赶忙往美浓苗木城【注2】和飞锅山城遣使。一支向苗木远山氏远山友忠求援,一支向樱洞三木氏三木良赖求援。总之不过是那套唇亡齿寒,累代姻缘的说辞。 倒是山内义胜这边他们没有派人来求和,心里还是有一点比数的,知道打了山内义治的脸,山内义胜如今挟大军而来,不会轻易罢休。 山内义胜当然知道木曾父子不会坐以待毙,可是士兵们还是要靠两条腿走路,还是山谷小道,大军通过本就不易,根本不可能玩点什么轻骑快马,一日克城。只能慢悠悠的看护着辎重,防备着袭扰,小心前进。 木曾家这边似乎求取援兵不怎么顺利,反正是根本没见着有什么其他势力的军势进入木曾谷。木曾家现在是秋后的蚂蚱,活不久了。就是别人真的和他有点什么盟约啊,姻亲啊,这时候肯定也管不了了。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的事情哪个人肯去做,能活到现在的国人豪族没一个是傻白甜的二愣子。 最终木曾氏只得放弃了沿着木曾河谷构筑的妻笼城和须原城,准备全力死守本城福岛城。当然他们也不会把城池丢给山内家,临走之前能带的全部带上,不能带的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倒是恶心了小平太一下,还要处理一下残垣断壁的废墟才能建立转运粮食物资的兵站。 木曾家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这么干过,不是这个位面的木曾氏曾在背叛武田胜赖之后遭到武田信丰攻击。他也直接放弃ài éi,凭借福岛坚城zhōu xuán抵抗到织田信忠的援兵到来。 还有一次就是小牧长久手时,木曾家再度叛主求荣。把德川家康给卖了,向丰臣秀吉投降并送出人质。德川家康能善了吗?肯定不行啊。但是他派出的军队同样铩羽福岛城下,让木曾家熬到了丰臣秀吉政治胜利的那一天。 一来这说明了日本的烂仗那打得是真的烂,二来也说明这种方法有用。这实际上也是战国很常见的情况,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的时候,北条氏康就是完全放弃了ài éi的所有支城,集中兵力固守天下闻名的坚城小田原。 本身木曾氏的兵力与山内义胜相比就差很多,木曾父子也就没有什么拆分兵力节节阻击的打算。于是最后木曾家动员了约二千众杂兵进入福岛城死守,以做最后一搏。 山内军看木曾家痛痛快快的放弃ài éi据点,收缩兵力和物资,自然乐的清闲。顺风顺水沿着河谷越过驹之岭,到达福岛城下。 福岛城作为木曾氏本城自然有他的可取之处,除了福岛之外,左右前后建立着玉泷城、上之殿城和黑川城,作为本城的支城由谱代重臣千村氏、山村氏和贽川氏分兵数百坚守。 同时构建在山岭上的福岛城还依靠着木曾川的河水,保证城内绝对不会有缺水的问题。加上刚刚秋收完毕,城内储备的粮食够城兵吃上半年,除了内陆山地略微缺乏的盐之外,城内的准备还算充足。 行吧,按照日本烂仗的套路,留下主力精干人马监视福岛本城,分遣各支队拔除依附在本城周围各山头上的支城。 小平太这次来是管后勤的,虽然也带着三百多人,光铁炮足轻就五十多个,但是很抱歉,这次咱们小平太不准备出战。 主要出力的还是细川采女,他带的部队大部分前两年还是武田家的士兵。你说山内义治有意消耗他们也好,或者山内义胜为了让自己的好兄弟立功也好。反正拆开福岛城外面包裹乌龟壳的任务还是交给了细川采女,和他的诹访伊那众。 倒是这次细川chūn gōng又把自己的老伙伴,那名陪伴细川采女初阵的老武士派了过来。这么些年不见,这名戒名松见斋的老大爷是老当益壮,一点不见弯腰驼背。 呼喝起麾下的士兵来,还是和当年指使小平太一样。紧紧有条,但也呆板固执。 不过有这样的家臣还是让人羡慕的,毕竟很多军务就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了。不像小平太忙活完全军六千人的后勤,还要忙活自己三百多人的杂务。 “要是能有个正儿八紧武士出身的帮手就好了!”小平太望着警备森严的福岛城砦群,再一次感叹自己麾下无人的心酸。 【注1】:不是帮助木下藤吉郎建墨股一夜城的蜂须贺小六的那一伙,木曾谷的木材从山上砍完以后会扎成木筏往下游飘,实际上木头飘过一段河道之后就要换人“护送”和“检看”,这些川并众都是沿河的路霸河匪等等,也包括沿途的普通国人。 【注2】:苗木城的称苗木远山氏,岩村城的称岩村远山氏,信长的姑姑后来嫁给秋山信友的那位,是在岩村远山氏。同样是远山,其实不是一路人,互相龌蹉的时候并不少。 正文 细川采女露口风 说到这个木曾福岛城,以及他那一系列的支城形成的城堡群就不得不提一下在历史上最为有名的西上野箕轮城防御体系。 以长野氏本城箕轮城为中心点,以西上野十二女婿众和众国人豪族为支点,在小小的西上野地方,构建起三百余座城砦。最近的城砦相距不过三五十米,远的也不过几百米。 重重叠叠,层层环绕,城外有城,城内有城,城边靠城,甚至城上有城,城下有城。 在攻城手段低劣的日本,这种堪称恐怖的城堡防御群几乎是完全无解。即使名高如武田晴信仅仅在进攻鹰留城时{还没打下来},便损失超过五百人。以至于曾经有逼乎好事者结合各装比分子的所谓干货,得出箕轮九年数十战,损失人数超过五次川中岛,长野业正真天下第一军神的结论。 当然能够凭区区三分之一国,三面交困,士民疲弱的蕞尔箕轮之城,轮番抵抗北条氏康、北条氏政、武田晴信等人的攻击,使得各路豪强不得寸进,武田晴信甚至感叹于箕轮业正在,西上野便固若金汤。 木曾福岛城砦群当然没有箕轮城那种规模,也没有长野业正这般古今无双的名将镇守。但是毕竟恶心,十分恶心,各个山头都是城砦,互相呼应,互相支援。 而且只要还有一座支城存在,城内就不会产生内外断绝的绝望,城内就能保持与外界的联系,保有一丝生机。 这也是为什么丰臣秀吉征小田原时,一座又一座支城沦陷,城内士气日益下降。但是忍城成田长亲统帅城兵五百,士民三千抵抗包含佐竹义宣、真田昌幸、大谷吉继、浅野长政{真田信繁似乎也在阵}等战国名将,并成功抵抗住超过二万三千众庞大军势的攻击之后,城内士气陡然上升的缘故。 支城都不能够攻克,怎么可能攻克防御更加完备,士兵更加精锐的本城?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作用,当然最后小田原也败于心理上的打击。 而此次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自然也准备采取彻底拔除支城,孤立主城,然后一鼓作气或者威压降服的作战方法。 帐内军议,大同小异。包括一同前来参战的金井明五郎、村上义光、小笠原长政等旗本众的统兵武士,都是如此看法。当然啦,大家也都看了看小平太,毕竟小平太想法多。可是小平太对于这种城的办法确实很少,此刻还在舞着竹杖胡思乱想。 山内义胜兵精粮足,什么方法他都可以试试。于是召集起武士们,大家一道出营,策马去城下观察地形和城内的防御水平。 小平太则开始向细川采女细细打听木曾氏的情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细川采女这个人属于旧派武士,公私分明。虽然个人感官上觉得小平太升得太快,但是只要和小平太谈及公事便极为配合。从来不在公事上对小平太使绊子,从这点上来看,这个人其实是小平太最喜欢的那种。 细川采女和小平太年纪差不多,小平太却从一个军役众已经晋升到旗本众笔头,他起点就是旗本众组长大将,当然现在也已经是郡代加城主了。可是年轻人嘛,总有一点攀比心理作怪,不算什么。 现在也是如此,小平太问他木曾家的情状,细川采女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是多余的废话就一句都没有了。小平太想到细川采女比自己小一岁多接近两岁,但是他妹妹阿绫才十三,如果自己真的娶了阿绫,该叫他什么呢? 山内义胜在前头和出身下伊那的小笠原长政讨论木曾地方的地理环境,为将者当然要通晓地理。 小平太自然就和细川采女搭话了:“阿绫在家可好,上次得了一对奥州三陆的琥珀耳坠,派人送了去,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细川采女瞥了一眼小平太,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舍妹极为喜欢。” 几个字,说完就又闭口不言,完全没有刚刚介绍木曾氏情况时的长篇大论。 “chūn gōng大人近来身体可好?”小平太只好找话题啊,这么尴尬怎么行。 “父亲策马鹰猎,勇力不减当年。”细川chūn gōng这种武家名门出身的武士,从小文武兼修,现在面上虽然退休了,但是还是经常入城给山内义治出出主意,或者聊聊天。身体相当好,看样子是还能活跃好些年。 “chūn gōng大人可曾与采女提过阿绫的婚事?”小平太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其实从好几年前,细川夫人带着阿绫来小平太家的时候,大约就是有这个意思的。小平太其实也多少猜到过,甚至也有过如果做了细川的女婿,就等于彻底融入山内武士团的想法。 彼时小平太地位不显,只是一个小小的旗本武士,如果能做了细川家的女婿,一方面可以好好的支援辅助细川采女,一方面由于地位上的差距,必然对能与细川家结亲感恩戴德,细川家也收获一个很能挣钱的女婿,何乐而不为。 现在小平太已经跻身山内氏的高阶武士之列,这桩婚事就不过是门当户对了。别看细川这个苗字高贵无比,可是最高贵的是京都的管领细川家。山内的这支细川不过是当初细川家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小庶子,随便指派给山内氏做家臣来的。硬要说他多高贵也未必,毕竟分家都快一百年了,这门亲戚早散伙了。 何况小平太的便宜爸爸厉害啊,是货真价实的可以担任殿上公卿的秭小路氏。再加上小平太的便宜爷爷可没死呢,是真的担任了从三位中纳言的,能够面见tiān huáng的那种。 “弹正,阿绫的婚事,父亲属意与你,但如果你问我,我不支持也不反对。不管将来如何,只要婚事还未成,就还是未知之数。”细川采女这才正视着小平太,说出这么一通话。 “这么说,chūn gōng大人确有此意!”小平太彻底坐实了这件事。 细川采女这才发现自己话说急了,把自己爸爸确实想嫁女儿的事说了出来。 于是他头一梗,踢了踢马腹,就想走。小平太哪里容的他就这么跑了,也赶紧跟上去。 “这么说采女你以后就是我的义兄咯。”小平太故意大声吆喝。 细川采女听了这句话,身形明显一顿,在马上晃了一晃。 正文 福岛合战法螺响 小平太喊得大声,是个人都听到了,都不用带啥顺风耳。 山内义胜他们都停住马,看到满脸尴尬的细川采女,和屁颠屁颠跑过来亲切叫着“义兄!义兄!”的小平太。个个都是一副我懂的样子,男人嘛,这个时代也没什么娱乐新闻,难得听到一回八卦,还带点东西。一个个都笑出了声,尤其是已经有了老婆的几位。 细川采女舞着马鞭,指过来指过去:“别笑了,别笑了,都别笑了,笑啥笑。”反正山内义胜和他是撒尿和泥的交情,别人地位都比他低,他也没啥好顾忌的。 “这么说弹正也是属意采女的妹妹咯?”小笠原长政二十多了,家里早就给他订了婚事,他从京都修习武艺回来以后就完婚了。自然不是不知人事的雏鸡,再加上小平太还曾经做过他上司,难得碰上一次调笑上司的机会。 平时小平太又不是严肃呆板的人,所以大家也不怕小平太生气。脱口而出就问了,还颇有几分已经结了婚是前辈的意思。 “阿绫是个好姑娘,.....”小平太下句就没敢说出来,毕竟“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句话太违和了。小平太二十五,阿绫十三,禽兽啊!禽兽啊! “我家阿绫当然是好姑娘,父亲怎么就看中了你!”细川采女愤愤的说了一句,一抽马鞭,一溜烟就跑回了军营。 “小平太原来你早就盯着细川大人家的女儿,真是没看出来啊。”山内义胜过来拍了拍小平太的肩膀,眼睛朝小平太眨了眨,很是富有一股不明的意味。 一帮大老爷们净没个正形!小平太可不敢再提这件事了,赶紧跟上山内义胜。大家地形也观察完了,可以回营了。 很快天色转暗,毕竟秋天了,白天变得越来越短,太阳落山的也早。营内早就是欢声笑语煮泡饭的时间了,士兵们都聚在一口口铸铁锅旁边。 这次拢共六千多人,又是小平太亲自负责的后勤。肯定是一点差错都出不了的啊,很多随军的小荷驮众同心都是小平太这几年来一手带出来的,十分熟练。现在运点米面豆子多简单的事,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山内义胜跟他老爸一样,有样学样,也拿个碗去和士兵们同饮食,反正这种事情他们山内家的父子俩做的很熟练。也不能说是演戏,毕竟这种事做多了做久了也就不叫演戏了,真的是习惯了。 其他武士大将则不需要做这些,都回到幕府,自然有侍从端来汤泡饭享用。武士们肯定比士兵吃的宽裕不少,木曾川现捞的小鱼,盐烤过后焦香味扑面而来。令人不禁食指大动,重点是管够,那个炭盆上还插着十几条,随便吃。 除此之外,还有新鲜的佃煮野菜萝卜,都是当季的蔬菜。供应全军是做不到的,供应武士还是绰绰有余的。最后还有栗子面馒头,栗子现在正是好的时候,拿来磨面做馒头那是再美不过了。 山内义胜也亲近完士兵了,点到即止就行。他在那边人家吃的也不自在,士兵毕竟普遍还是有敬畏心理的。而且士兵的食物很咸,实际上并不完全符合正常饮食的习惯。 大家吃完,也不能就睡觉。继续团团坐,分配明天的攻击任务。福岛城先不去管他,主要先拔除左右两侧的玉泷城和上之殿城。两座城刚刚都看过了,城砦很小,顶多二百守兵。没有什么石垣和石灰塀,就是普通的木栅栏加一个原木城门就算城墙了。 防御程度很差,但是地形好。两个支城都在离地几十米高的土坡上,沿着木栅栏还都挖了十字堀,虽然都是没有水的空堀类型。但是那堀底的竹子可都削尖了,掉进去一样是个死。 人肉扑城那是肯定的了,用伊那众和诹访众的三千来号人去扑也是肯定的。现在讨论的重点是谁带兵去扑,没有武士组织调度的士兵不能称之为军队的。 山内义胜还在犹豫,倒是金井明五郎直接站出来了。他直接表态说打第一棒,不用再考虑其他人选了。山内义胜想了想,又看了眼细川采女,也就同意了。 而原本小平太以为会渴望建功的小笠原长政与村上义光都闭口不言,再看其他几个出身山内的武士的样子,小平太立马反应了过来。金井秀春是上野人,不是山内出身,就算他不主动要求,第一棒也肯定是他这种外地武士先上。 别看金井明五郎名列旗本众,但旗本众小二百个武士,身份等级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他从被细川chūn gōng举荐到山内家以来,就没有在战场上立下讨杀敌将或者攻克城池的功劳,肯定会有人质疑他。 但他又是家老细川举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山内义胜要用他也表面征求了一下细川采女的意见。 与其说他在证明自己,不如说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也都在考验他。别以为能扛刀会打仗就能万事大吉做一个武士了,这点人情心思都看不懂的,铁定要填壕沟的。 转头第二天,天没亮,大家却已经哈着白气忙活开来了。做饭的做饭,砍竹子的砍竹子,搬草绳的搬草绳。最惨的就是被挑出来第一棒送人头的三百诹访众,第一波人肉扑城,损失肯定不会小。不知道能回来几个,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完整的。 金井明五郎倒是光棍的很,他离开根植于仓贺野的家族,苦练武艺多年,最后孤身前来山内,本来就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思的。不怕仗难打,就怕没仗打。武士勇名都是从战场上来的,做不得假。 很快的营内就扎了二十多具竹梯,又配置了不少木楯竹束,小平太还把自己的五十多名铁炮足轻借给他调用。金井明五郎谢过小平太以后就开始用心的擦拭他长短两把太刀,再不为喧闹的军营所打扰。 等准备工作完毕,一阵一阵的法螺呜呜声传来,残酷的木曾福岛合战的第一场交锋即将打响。 正文 坂东无双气合斩 金井明五郎持着太刀,两名太鼓持,一人背着鼓,一人按着点子击鼓。三百余诹访众前排的举着高过一人的竹束,后排的弓足轻和铁炮足轻猫着腰小心前进。 队列里除了骑在马上的金井明五郎,再无一名武士,维持队列的都是奉公人和资深足轻,摆明了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就是消耗他们。为了防止精干武士的阵亡,连弓箭头和铁炮头?都没派。 不过诹访众打起仗来也挺像模像样的,不需要武士督阵,听着太鼓声,嘿嚯嘿嚯的逐步推进到离城三十米的半山腰上。用木棍支撑住竹束,前后交错排布。然后铁炮和弓箭就开始猛烈向城头招呼起来,打得好不热闹。 城上的木栅被打的木屑横飞,偶尔也有两个倒霉蛋中弹中箭,哀嚎着被人抬下去。然后三十米的距离,就能看到诹访众那精彩绝伦的演技。挟着竹梯的足轻没有一个是脚稳得,不是滑倒就是扭脚。 冲锋的呼喊声一刻都没停,但是冲了三十分钟只有一架竹梯冲到了城下。而且这队“神勇”的士兵好巧不巧的偏偏为了躲避城上射下来的一支弓箭,一个人滑倒,连带着全队的六人一起滚了下来。实在是巧合呢。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诹访众出工不出力。和当年小平太带的连川众一样,脑后长着眼。他们还坚持在城下作战的唯一原因就是骑在马上的金井明五郎没退,大将不退,这个戏就要继续演下去。 小平太和山内义胜在山坡下观阵,看得直摇头。外样国人众都是戏精,表面烂仗打得极好。你看嘛!现在还有两队“神勇”的足轻脚底打滑猛烈的向城头冲锋,就是十分钟只前进五米不到。 “士兵们累了,换一对上去吧。”小平太开口道,毕竟演戏也很累的,还要按照城上的节奏配合,时不时还要有个把倒霉蛋膝盖中箭运到后方治疗,很是“辛苦”。 “唔,采女,你另换一队上去。”山内义胜同意了,就让细川采女换生力军上去替换金井队,同时救治并不多的伤员。 很快金井明五郎被换了下来,他的刀都白擦了,根本没用上,士兵们连个缺口都没打开,他空有武艺,却无法施展。 “明五郎,城兵战力如何,城内铁炮估计有多少,防守是否坚定?”山内义胜看人下来了,立刻发问。他自己不可能亲身犯险试探敌城,所以从下属那里了解敌情很有必要。 “城兵抵抗倒是坚决,但是不过是一鼓之勇,大部分都是临时动员来的杂兵。城内铁炮不甚多,听齐射声大约二十支,至于弓倒是有四五十张。”金井明五郎水都顾不上喝,先向山内义胜汇报起来。 “这么说,只要能打开缺口就能彻底突破咯?”山内义胜沉吟道。 “主要是那道空堀,木栅栏问题不大。可是填濠太费事,诹访众也不大肯出力。”金井明五郎说的也很实际,让诹访众冒着生命危险来给山内义胜填壕沟,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小平太,你怎么看?”“明五郎所言有理,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不肯卖力的为了黄金大米也会卖力的。”小平太说了一个很没营养的建议,但是俗归俗,胜在好用。 “殿下,臣下还愿试一试,亲自上去冲一冲。”金井明五郎立功心切。 “好,小平太,你去取三十贯钱来,用筐搬到阵前。” “明五郎,不妨你把我的南蛮胴披上吧,可防铁炮弹丸。”小平太看金井明五郎要亲自上去冲,城上可有二十支铁炮,一个不慎,把命丢了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谢过弹正了,可......”金井明五郎站起来,比了比个头,他一米五多一些,比小平太足足高了十厘米,小平太的南蛮胴他穿不上。 山内义胜一看,“取我的南蛮胴来,为五郎披上。”山内义胜一米六,身材罕见的高大,即使上杉辉虎见了也夸赞是一个伟岸的男子。他的南蛮胴金井明五郎完全能披起来。 “殿下厚恩,不甚感激!”两名侍从帮金井明五郎穿戴上那件米兰出品的步兵胸板甲,就被金井明五郎阻止了,其他的穿戴起来太重了,不利于他的发挥。他连兜都一并脱去,只用一个布条发带绑在额头,防止发辫散乱。 而诹访众内也站出来六个不怕死的勇夫,当场分了三十贯钱,把竹梯扛在肩上,跟着金井明五郎一道上山。 山上的攻城队伍呼啦啦的往下退,身姿矫健,如山中猿猴。完全看不出一星半点刚刚攻城时的那种艰难万分,不仅退的快,退下来以后还有心情扯闲篇话家常。 金井明五郎逆着rén liú迎了上去,半山腰的铁炮足轻已经歇火了,铁炮打了十几二十几发了,枪管过热了。需要冷却休息,不然会加快枪管的报废。 可是攻城没有铁炮支援怎么行,山内义胜挥挥手,他麾下六十骑近卫铁炮马廻纷纷下马。人人手持双枪,左手右手都是马上短筒。上去支援一轮金井明五郎的攻城,反正都是装填好的,可以短时间之内向城上倾泻一百二十发弹丸。 而拿了钱的六名大头兵全部把头一低,把眼一闭,三十米的距离而已。齐齐发了一声喊,加速向城头冲锋。金井明五郎持着那把比他还长的大太刀,扛在肩上,面色无惧的徒步登城。 本阵的山内义胜亲自擂动战鼓,小平太则吩咐人手随时待命,如果缺口打开,立刻跟进,一举破城。 城上也发现城下的战鼓擂动,一名高壮的武士驱动士兵们开始薄城。于是调集弓足轻,箭矢如蝗如雨,可惜对穿了南蛮胴的金井明五郎来说如同隔靴搔痒。 三十米的距离一闪而过,六名足轻一下就将竹梯安放在空堀?上。城头铁炮也终于开枪,当先两名足轻盔甲薄弱,中弹立扑。 金井明五郎却在弹雨中夷然不惧,加速快跑,踏着竹梯接近木栅。? 等越过壕沟,速度加到最快,金井明五郎把大太刀举过头顶,平地起跳。那一跃怕不是有三米多高,由高就低,战场上都传来他那一声巨喝。 “哈—————!” 坂东阴流无双秘技,气合斩! 正文 木曾心怀投降意 说时迟那时快,金井明五郎跃上城头,威风凛凛,城上城下全部看的呆了。 他那把连刀带柄全长不下一米八的大太刀随着喝声从天而降,喝声未停,刀光已落。木栅栏本身也因为日晒雨淋并不如新建的那般牢固了,在金井明五郎集中全身气力的凌空一斩之下,轰然破碎。{bilibili有视频,大约是俗称的砍柴刀法。} 看似牢不可破的坚固山砦,整段的木栅栏被金井明五郎一击就完全破坏。 “是我金井明五郎秀春一番乘!”落地的金井明五郎有如雷神下凡,把大太刀掷下,拔出另一把配在腰间的太刀。?顺手就砍倒了一名发呆的木曾杂兵,凛凛身姿令人惊艳。【注1】 “快,信浓守击鼓,驱动大军并力登城。”小平太把从辰三手中接过铁炮,向山内义胜建议道。 “没错,左马允,你立刻持着我的马标,随同马廻并力登城。”山内义胜手中鼓槌不停,太鼓声愈发激昂。 随着村上义光打着马标冲到山腰,山内义胜的本队马廻再度发挥他们砍人比打枪强的武家本色。纷纷把马上筒随手丢掷给仆从跟役,挺着长枪举着太刀就哇哇大叫往城上冲。 诹访众一看城被突破缺口了,这时候脚底也不打滑了,山路也好走了,纷纷扛着竹梯向城头进攻。一改一小时之前那种摸鱼的样子,焕发出武家本色。 城内木曾军当然知道要立刻扑灭打开缺口的山内军,不然一个缺口就有可能带来整个战局的崩溃。城内的太鼓也隆隆敲响,几名武者打扮的人带着二三十个足轻向金井明五郎袭来。 这时候,城上城下都在争分夺秒。对于整座玉泷城的争夺都完全集中到了这个不大的缺口上。 山内军毕竟更加精锐一些,常备兵远多于木曾军。带头的又是武艺高超的金井明五郎,即使木曾军尽力反扑,终究还是回天乏术。 等他们最后憋住的那一口气耗尽,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反身逃亡。城内的木曾军发了一声喊,丢盔弃甲的打开东门,没命的向福岛本城逃去。同时也丢下了三四十具尸体,损失不可谓不大。 山内军也没有去追击这些逃亡的士兵,由得他们进入福岛城。虽然这样本城又多了一百多的兵力,可是却是一百多被山内军打得丧胆的士兵。这样的士兵放进敌城,难道不是更好吗? 很快的玉泷城内仅有的几个残敌被肃清,山内义胜和小平太等人也一并登城。毕竟这里是高处,可以清晰的观察福岛城。虽然不会当作本阵,但是却是一个极好的观察哨所。? 金井明五郎手捧着南蛮胴,单膝跪地,“幸不辱命!” “明五郎快起来,你的功劳我已记下,此战结束一并论功行赏。”山内义胜用手扶起金井明五郎,颇为惊喜。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武艺不错的武士,用刀枪侍奉人的武士太多了,旗本里那些武士十个里有七八个都使的一手好兵器。可是金井明五郎刚刚那个凌空一斩,那个功夫,说一句剑豪都感觉问题不大。只是不知道坂东古武流各脉,居然还教导出一个这样的人才。 山内义胜自然起了拉拢的心思,他们山内父子都习惯成自然了。 “明五郎,这件南蛮胴你穿戴的可还合适?名武士不能无好甲,便送与你吧。”山内义胜算是好人做到底,直接把这身他自己才穿过几回的南蛮胴具足囫囵个都送给了金井明五郎。 “这,这想必是少数殿下的心爱之物,臣下不敢受。”南蛮胴他刚刚披在身上,二十支铁炮在他面前齐射,他旁边的两个足轻当时就扑街了,只有他没事人一样。还不是因为这身欧洲原产的步兵胸板甲质量过硬,加上他跑跳够快。 “一领具足即使价值数百贯,怎么能比得上你这般忠勇诚猛的武士呢?”山内义胜完全不介意说点好话,反正先夸着。 “那便谢过少主了。”金井明五郎满脸欣喜,他怎么会不喜欢这件南蛮胴。伴随着洋枪铁炮的出现,他这样苦练十几二十年武艺的武士,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一个杂兵击杀,死的不明不白。 这是时代的进步,但却是他们这些武士的噩梦。与此同时日本的铠甲技术却没有相应的大规模的发展和提升,甚至很多大将的临阵所用还是沉重华丽却不能防铁炮的大铠。 如今山内义胜愿意把这身南蛮胴赐给他,他当然要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只是表面上不好表现出来,谢恩过后自己偷着乐去了。 玉泷城一日克城,一方面也让山内军看透了木曾军的真实水平,一方面也震惊到了福岛本城内的木曾父子。 虽然支城被拔除总在他们的预料中,但是这么快失守总还是大大出乎他们意料的。 如今木曾义康和木曾义昌上松义丰父子三人正团团围坐在福岛城内的居馆中,一筹莫展。原本交好的三木氏居然都不肯发兵来救。北信的村上义清,正在和高梨氏、岛津氏激烈冲突,根本无暇顾及小小的安昙郡木曾谷。 原本还算坚定的抵抗决心也开始出现动摇,生出了几分投降的心思。只不过几个人现在还不好主动说出口而已,只能沉默。 “急报,山内信州守已经移兵向上之殿城,城代山村大人求援。” 【注1】:有必要解释一下,在一般的日式城砦的所谓城墙“塀”和堀之间是会保留一段距离的,这个空地被称之为犬走。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不需要解释了吧。本文中所攻打的福岛支城玉泷城没有塀,只有木栅栏,同时自然也没有防止土堀水土流失、驳岸坍塌的石壁。 那么犬走的空间就必须相当大,以保证夏季暴雨时不会发生堀的靠城一侧驳岸崩溃,连带着木栅栏也全部崩塌的情况。木栅栏距离土堀会有好几米的距离,假设金井明五郎在踏上竹梯前就开始加速,到达犬走时速度最快,完全可以在平地起跳,完成凌空一击。 正文 小笠原长政争功 与福岛城内的忧愁不同,城外山内军营内一片欢欣鼓舞。大家恭贺金井明五郎夺得了一番乘的大功,算是在山内家有了吹牛比的底气。 大家端着饭碗,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讨论着下一步的行动。小平太举着竹杖,指着草草画就的福岛城砦防御全图做详细说明。 玉泷城的攻破,一方面将完整的福岛城砦群防御体系给破坏了,一方面也从实际上断绝了美浓方向可能前来的援军。毕竟不到最后一刻,人都不会死心,指不定木曾氏许下何等的诺言,换苗木岩村氏来救他。 小平太又指向上之殿城,大家这才放下碗,开始认真听小平太分析。 上之殿这个名字大家就能听出意思来,它和福岛本城相距不过几十米。原本就是福岛城的外郭,城内也有一座御殿,只不过由于山口风太大,冬季冷的刺骨,不利于居住。木曾氏老少爷们一伙儿搬到了风小一些的福岛城,上之殿才逐渐改为支城,由于曾经是居馆所在,如今防御的很是严密。 他的西面紧靠着福岛城,两城之间的空地受到交叉火力的覆盖,根本不可能布置兵力,只能攻打他的另一面。 同时由于原本是居馆御殿所在,上之殿城有完备的板塀和空堀,还设置着相对坚固的带望楼和矢仓的栋门。 这样的城,那就不是金井明五郎能一刀劈开的那种便宜货色了。总需要发动大军,几面攻打,甚至不惜放火焚城才行了。 “火矢不难筹集,可如今是西北风,向城上射击弓矢完全是逆风,难以成行!”村上义光突然用舌头舔了一圈自己的手指,然后高高的竖了起来。感受了一下四周的风向,确认了西北风。 大家一听,也有人用舌头舔舔手指,也有人就直接站着感受。 “那火攻便肯定不行,还要防备城上射下的火矢,让士兵们巡夜时一定要小心。”山内义胜吩咐侍从前去营中传达自己的命令。 通常而言,对木制城砦危害最大的火攻不能使用的话,那攻城的手段就大为减少了。 而且这个上之殿同样在山坡上,除了只有一道板塀之外,防御程度就日本当下的状况看已经属于不错的了。如果城内的粮食充足,军械足够,可以守上很久。 大家你瞪我,我瞪你。谁上?你上还是我上? 这道板塀不过区区三十厘米厚,说是一道塀,实际就是个草糊泥巴墙。啥意思呢?就是先树一块木板起来,但日本不是进行版筑{傅说举于版筑之间那个版筑},也就是夯土作业。人家简单多了,劈竹子用草绳做经纬编织,在竹子网上糊泥巴,两面都糊好。 诶嘿,好像还不够厚。再编一个竹子网,继续两面糊泥巴。这样子厚度差不太多了,有那么二三十厘米了。就在泥巴外面刷一层石灰,用心点的就再树一层木板。 这玩意也好意思叫城墙?是个读者都替他们丢脸啊,地主家大院起码还知道夯个泥巴墙呢。他们这玩意也就比纸糊的好一点,泥巴糊,还两层,就日本这烂仗水平来说够用了。 按理说找几个壮汉,砍棵大树,一头削尖,对着这个板塀来上几下,这玩意也就折了。 可是上之殿再怎么说也是山城,举一棵大树上山坡就有点困难了。其次是那道空堀又有三五米宽,想撞塀也没有地方施展。 典型的烂城遇上烂军队,就和呆湾的蓝绿两党一样。我不用做的多好,我只要没有你烂就够了。大家反正都是沟里泥巴坑里的癞蛤蟆,还能跳上天了? “明五郎,要不你明天再去试试?”山内义胜是很看好金井明五郎,觉得他还能再建奇功。 结果人家还没回答,小笠原长政倒是抢先开口了:“明五郎今日已经立下殊勋,请殿下予我等些机会。” “噢?与四郎愿意先登?那便一切拜托了。”山内义胜乐得有人愿意出头,这么多人还能被一座一百多人驻守的小城给阻拦住吗? 其他人看有愣子愿意人肉扑城那是最好,端起碗来继续吃饭。反正不用自己去扑城就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小平太看了看金井明五郎,“明五郎,若是你去,可有把握?” “若是山内众,数在五五。若是诹访众,弹正自明,何必多问。”金井明五郎倒是光棍,你们要是舍得把山内家的常备足轻给我个几百,我还是有一半把握打下上之殿的。你们要是还给我诹访众这些戏精,那就别玩了,上场看戏得了,还打个锤子的仗。 “明五郎你倒是浑不吝,采女还坐哪儿呢?”“弹正,你到开始为自己的义兄说好话了?”金井明五郎说的小平太老脸一红,赶忙假装喝汤,用碗遮住自己的脸。饶是这般,还是喝的急了,几粒米呛了一下,咳嗽不停。 “弹正哟,你可吃慢些吧。”金井明五郎放下碗筷,笑着给小平太拍背。 小平太咳了两下,缓了过来,连忙挥挥手。“八字还没一撇呢,明五郎你没看到采女在瞪你吗?” “采女大人公私分明,哪里会管这种小事,哈哈哈哈哈!”小平太恐吓失败,又被嘲笑了一下。 这饭没法吃了,回去睡觉! 作战计划也敲定了,大家也吃饱了,各自散去,回到各备队,布置一下巡夜等工作。然后就是防备晚上有可能发生的木曾氏的夜袭,其他的也就没了。 当然这一夜小笠原长政是激动的没睡好觉,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是神采奕奕的率着本部旗本和配属给他的诹访众出营列阵。 他的家人仆从给他牵着马,扛着枪,他自己则是骑在马上手持一张比他身高差不了多少的和弓。半开弓弦又松开,再半开弓弦又松开。既驯了弓,又活动开了自己的手臂。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人家不仅仅是枪术学的不错,人家还有家传的小笠原氏流镝马术呢。 难不成他今天要大发神威了? 正文 流镝马惊木曾兵 诹访众喊着号子,举着高大的竹束,一步一步向城头推进。城上也知道距离不到,只有零星的箭矢和弹丸射下。但即便如此,举着竹束的士兵仍旧一惊一乍,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吹草动就立马蹲下,蹲在竹束后面。 小笠原长政也是彪的很,穿着狩衣,外套羽织,以一副完全蔑视敌军的状态骑在一匹肩高一米三的战马上。轻轻的跃着蹄的战马很是听命的随着太鼓的鼓点前进,带动着小笠原长政的的身躯也上下跃动。 没多久,士兵们停驻在半山腰上。照例开始了完全出工不出力的表演,呐喊声此起彼伏。热闹的景象不像是在打仗,像是在赶集。 城头上的木曾军也看到了骑在一米三高头大马上不着盔甲的小笠原长政,这么骚包的形象,不想被发现也很困难了。 小笠原长政到没在意城头上敌视的目光,从城的这头奔驰到城的那头,让胯下的战马熟悉了这一段并不陡峭的山坡路,并且能够慢慢的加速奔驰起来。 木曾军里似乎也有精擅弓术的武士,对着小笠原长政就是一记抽射,羽箭如飞鸿,直奔小笠原长政的面门而来。但小笠原长政艺高人胆大,大喝了一句“来得正好!”迎着羽箭岿然不动,等羽箭只差分毫就要射中他时,他居然闪电般地伸手,一下子将箭矢握在手中。 小平太在前世的记载中,曾看到倭寇中有武艺高强的人,可以手接明军射来的箭矢,然后再回射回去。本以为大约是卫所军士兵汰烂,夸大了倭寇的战斗力,没想到原来还真的有这种能人。 而小笠原长政接住射来的箭矢,大笑出声,将箭矢高高举起,讽刺城头的武士赠与他箭矢。 而通过手接箭矢,小笠原长政似乎也感觉到了箭矢在这个距离已经衰弱。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根据戚帅的说法也是倭寇擅使巨弓重箭,二三十米的距离中者必死,但是再远就不济事了。 于是小笠原长政的毫不犹豫的驱策着战马,大声向跟随在身后的仆从喝到:“箭来!箭来!” 侍从立刻递上装有十支长箭的箭囊,他也不犹豫,驱着战马,向城头冲去,完全不在乎城上的铁炮弓箭的威胁。 城上看他冲来,也道了一句来得正好。立刻命令城上的弓箭铁炮对小笠原长政来上一次齐射,梆梆梆的弦子声纷纷响起,然后是伴随着硝烟的铁炮声也轰然炸开。 小笠原长政一下子就沐浴在烟雾与弹雨中,正当城下的众人担心不已,城上的木曾军嘲笑他自不量力时。一声马嘶破空,小笠原长政此刻已经从马上半站起来,人完全离开了马鞍。 身体朝前倾倒,目光锁定城头上发号施令的那名武士,手中长弓梆的一声。 “中!” 那名城上的武士当即被射中脖子,口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扑倒。 城下一片惊叹的呼声,小笠原流镝马术居然如此厉害。令人惊叹不已,山内军士气大振。 “鼓来!”山内义胜举起鼓槌,立刻就有三名侍从扛着一面大太鼓到阵前。山内义胜先敲了一下鼓架,试了试力气。便毫不吝惜气力的猛然捶响太鼓,战鼓声隆隆,士兵们的士气愈发上升。 山坡上的小笠原长政哪里只有这一箭之威,听到本阵传来的太鼓声,也知道他刚刚的战功已经被山内义胜看在眼里。如此这般,干劲更足。 胯下的战马也颇通人性,随着小笠原长政的吩咐在城下奔驰,而小笠原长政手中的长弓不停,十支箭连中十人。城上所有敢于露头的勇武精锐之士被他一扫而空,惊呼连连。 见惯了战场风向的诹访众知道时机来了,不需要什么监督,就有人扛着竹梯向城头冲去。而城上的士兵看着举着弓站在城下的小笠原长政,任凭城内武士的打骂也没有人敢于露头射击。 “哈哈哈哈哈,城上已成惊弓之鸟,破城就在旦夕。”小平太抚掌大笑,观战的主将也大多认同。 所谓惊弓之鸟便是《战国策》中,魏王与大夫更羸射猎,更羸只是向天空拉动弓弦,天上的大雁居然就应声落下的故事。 如今城上的木曾军就是那受惊的大雁,只要小笠原长政的弓弦一响,就有一名勇武敢战的士兵倒下。最有勇气的的那一批人都死了,剩下的士兵不过是临时武装起来的农夫,哪里还有继续对抗的勇气。 只凭小笠原长政一人,便能惊吓住城上一百人。这便是勇武之将的本事,万金难求。 旗本的武士们纷纷求战,要求一道和小笠原长政登城。小平太却开口了:“似乎与四郎一人便足以破城啦。” 大家再看向城上,小笠原长政已经下马,几名士兵扛着一根原木,在他的带领下向上之殿城的城门攻去。 城上虽然已经缓解了过来,但是反击也已经变得十分薄弱,根本没有对攻城的士兵造成什么影响,几乎没有士兵中弹战死。 而那道看似坚固的栋门,在喊着号子的诹访众的撞击下,扑棱棱的木屑灰尘齐飞。门上望楼矢仓的士兵因为惊恐纷纷逃命,甚至有人直接从四五米高的楼上跳下。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啊声,一道巨大的裂缝从木门上崩现。随后诹访众的士兵不停,那道木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山内氏旗本、小笠原与四郎长政率先登城!”小笠原长政的仆从持旗大声高喊,宣示着上之殿城的城墙被突破。 而举着竹梯的诹访众也在板塀多处登城,自此城内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农兵们哭爹喊娘,手脚并用的向福岛本城方向溃逃。根本没有人停下来抵抗刚刚入城的山内军,任由城砦失陷。 于是城头上一面又一面的山内二引两被先后竖起,代表着上之殿城的易手。 此刻距离小笠原长政上马入阵,登城攻击还没超过一个小时! 正文 木曾十段游击兵 我们现在来回顾一下木曾义康的心路历程。 “狗杀才的山内义治,居然要来干我,我一定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看看!” “居然是山内义胜个臭小子来打我?老子出道打江山的时候这个臭小子还是液体,看我来教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天呐!打我一个菜鸡用得着来六千多人吗?太看得起我了。风紧扯乎!还好我有坚城福岛。” “哈哈哈哈!大军困顿城下了吧。玉泷城耗你个五天,上之殿城再耗你五天,我这座福岛你起码打半个月以上吧。下了大雪我看你怎么打!” “锤子哦!那个在城下凌空跳大的是哪里来的狗贼,老子的玉泷城半天就完了?要不要派人出去谈谈?” “完球了!完球了!上之殿也完了,山内军各个属老虎的?昨天一个跳大的,今天又来一个射的我生活不能自理。” 木曾义康当然不是坐以待毙之辈,召集家臣们集思广益,要做最后一搏。 在座的千村良重、山村良侯、贽川重有、久利重成等人也不乏才智之士。他们大多也老于行伍,之前信浓众团结在上任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的麾下,可是一路打到了甲斐的韭崎城的。可以说信浓众如果一条心的时候,那可是打得武田信虎、武田晴信父子两代哭爹喊娘,死去活来的。 如今虽然是信浓内部斗争,可能发挥不出那么大的战斗力,但是菜鸡互啄也分嫩鸡和老公鸡啊。 毫无疑问的,二十多岁的山内义胜在这帮老将眼里就属于那种弱鸡。虽然不是初出茅庐,但也不是那么璀璨的将星。他们大多觉得,如今的山内义胜一直都是跟在大舅哥上杉辉虎和爸爸山内义治的屁股后面捡现成的功劳。 可是哪里晓得有个好爸爸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不仅拿来给儿子浪战的兵力多,连划过来的武士也都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短短两天连克两座支城,打得木曾军都找不着北了。 “殿下,如今山内信浓年少得志,又连胜两场,将骄士躁,正是我们破敌的大好机会啊!”老臣贽川重有发言道。 “山内军远道而来,今年信浓又旱,不管是兵粮还是天气都逼迫山内军必须一月之内结束战事。故此山内宰相才将山内精兵全数赋予山内信浓,以求速胜。”{屁,山内家的精兵根本没来几个。} 在座的木曾氏众人听的连连点头,果然贽川重有老成持重,眼光明锐,看得清清楚楚。 “山内军必视我等如土鸡瓦犬,认为可以一击而破。而这两日,我军连却,丧城失地。山内军正是气势高昂,防备松懈之时。” “而我军能战之兵不过千数,如今尽在城内。当充分发挥我军熟悉地理,善于穿梭山林的优长之处。今夜务必发动奇袭,或许一战可定乾坤!” “奇袭?可我军兵少,敌军兵多,纵使全军出城,也难全胜。反倒趁了山内信浓的意,若是野外浪战败北,那这座福岛必然不保。”木曾义昌也不是无脑的武士,他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有些疑惑的问了出来。 “我军优势就在于士兵熟悉山川地理,一草一木皆是故乡之土。黑夜之中,左进右出,右进左出,前进后出,后进前出。来回袭扰,一触即退,只用弓矢和铁炮攻击,不做缠斗。若有敌军追击而出,那更是痛歼的良机。” “可这又能耐山内军如何,山内军毕竟人众,些许袭扰,不过丸芥之藓,无关痛痒。又有何用呢?”木曾义康终于发问。 “殿下稍待,入夜天黑之后,各选二三十人为一伍,选忠勇之士统帅{防止直接出城就带队投敌了},命令他们整夜不断袭扰山内军,不必恋战,等天亮看城内旗鼓。” “而少主殿下率旗本马等众最为精干诚猛之一二百人,待天亮前一刻,山内军疲累交加,困顿不堪之际,一举发出。” “我军一夜袭扰,山内军遇上少主必然不会当真,趁此良机,少主精兵杀入,一战可竟全功!”贽川重有头一低,郑重其事。 这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理论,一下子把贽川重有在木曾氏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拔高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大家都深深折服于这名老将的军略,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胜于诸葛亮。他这一个臭皮匠就能顶得上半个诸葛亮了,这样的武士却埋没在信浓的山野之中,令人可惜。 “好,我军便如此行事!”木曾义康也意识到这是当下最适合木曾氏反败为胜的计略了,山内军这两日的战斗力太过于惊人,他不敢打包票自己的福岛城能够坚持到信浓的大雪落下。 所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木曾氏别看如今一副风雨飘摇的样子,可是忠心耿耿的武士却一点也不少。 木曾义康一声召唤,十余名武士被召到殿下。木曾义康对他们一阵耳提面命,让他们带领自己熟悉的士伍,天黑之后一人打五个火把,多带弓箭和铁炮。伪装成百人以上的奇袭队,对山内军发动连绵不绝的袭击。 城内的士兵称得上精锐的并不多,还要刨出来二百最精锐的给木曾义昌做最后一击。所以又要熟悉道路,又要此刻还忠诚于木曾家,还要有点战斗力,这可把那十几名武士难为的。 最后好赖千挑万选,选了九队袭扰的士兵出来,木曾义昌此刻也阔气了起来,一人一贯开拔费,就是买你们出城袭击的卖命钱。 然后大筐的饭团热气腾腾的抬了上来,管饱,随便吃,还用竹叶每人包上三两个,做夜宵。弄的士兵们痛哭流涕,很多人一辈子第一次吃了这么一顿饱的不能再饱的白米饭。 于是天一黑,连带上木曾义昌的强袭队,合计十队,整个木曾氏最精华的士兵们打开了山城的下水门,沿着陡峭但他们却走习惯的山路跳跃着下了山。 胜负抑未可知! 正文 松见夜话三国志 福岛城内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福岛城下也一点没有闲着。 士兵们感觉堂堂木曾福岛城原来不过如此,也许再过三五天就能回家猫冬过年。还能得到战胜的赏赐,即使只是几十个钱或者几升米,那也足够一家老小吃两顿满满的饱饭了。 当然武士们肯定不会这么想,在战略上鄙视木曾家那是共识,在战术上重视对手则是一个合格统帅应该有的素质。 山内义胜年轻归年轻也是打了四五年仗的人了,昨晚上军议,村上义光说要防备木曾家用火矢袭击营地,人家从高往下射,总有优势。 所以今天大家集思广益了一下,先把营地往高处挪了挪,免得被四处群山上袭来的火矢射中。然后细川采女又要求下午无所事事的士兵去已经冰冷的木曾川里挖河泥,让士兵们怨声载道。但是大家一看这些烂泥涂在营地的木栅栏、木、竹束上,就都明白了。 一看就是他们细川家那位老大爷松见斋的主意,因为老头好像这种事没少干,他就在木曾川边随便走走,走到某处就停下来,吩咐士兵挖,果然下面不是石滩都是烂泥。细川采女在旁边则是一副受教的样子,虚心听讲。 又是你们自己悄悄家传的战法,真讨厌! 其他人也想知道,可是这种东西就是父子相传或者家学渊源,你们外人不好去打听的。就算是山内义胜也不能去索要,犯忌讳。 小平太则想着细川家的家宝就是这两个四十多年烂仗泥潭里滚了一圈,还鲤鱼打挺,活蹦乱跳的老头。这种战场经验,根本比不了啊。就算熟读兵书,也比不上他们两个老武士的实战经验丰富啊。 等泥巴都把营地上上下下糊了一遍之后,基本问题应该不算大了。只要小心布置巡夜的士兵,安排好足够的篝火就行。 小平太索性提出来,营外二十米再挖一条半米的浅沟得了。反正就是两铲子的事,也不算困难的布置。但是对于黑夜里偷摸着靠近营地的人就算是陷阱了,毕竟黑漆漆的夜里哪里会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一条沟。 这个提议不算费事,除了辛苦一下士兵,没啥问题。山内义胜也直接采纳了,然后问大家还有啥要补充的吗? 包括小平太在内的武士们都觉得差不多了,那就开饭吧!趁着夕阳,去外面捡拾柴火、打水的士兵也都回来了。营地里自然就是欢声笑语,刷锅淘米,分配盐巴味增萝卜的叫喊声充斥其中。 大家坐下来吃饭,山内义胜讲到话头上,就问大家有什么防火的好方法。尤其是现在这种野外扎营的时候,不像在城内有防护。 这玩意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大家你一嘴我一舌的交流补充。 小平太就随口提了一句大家看过《三国志》嘛?汉吴夷陵之战,汉军精锐一朝被陆逊火攻,将士死伤无算,先主昭烈皇帝仓皇退兵永安,最后含恨而终的故事。 细川采女和山内义胜文化水平很高,都表示知道,其他人则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于是小平太就把其中的要点挑出来,又复述了一遍。 昭烈皇帝率领汉军攻克秭归,出了三峡的峡口,进入荆州,地势陡然开阔。由于是水陆并进,还有方便后方粮道的缘故,大军一直是沿着长江边的高地扎营的。 但是陆逊使用疲兵之策,扎下数十座营寨,让汉军一座一座去攻打,时间就拖到了暑夏。长江岸边,地形四旷,毫无遮蔽,太阳直射汉军的营地。热的士兵哇哇直叫,叫苦不停。 打了一辈子仗的昭烈皇帝不知怎么就出了一个昏招,允许士兵们向远离江岸的树林中移营。于是汉军大部就和黄权的水师隔离开来,又远离了汹涌的长江。 当时天旱无雨,树林中草木蒸腾,一点即燃。吴军随后大军四处,随意放火。汉军遭到火攻,身周又无水源,最后三军大溃,死者无算。连中护军傅肜{rong,人家不叫傅彤}都殿后战死,直接葬送了数以万计的汉军士兵。 松见斋听了感触最大,他打了四十多年烂仗,经验最足,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同身受。 山内义胜一看老大爷连连点头,便问他有什么补充。 老头倒是也爽快,直接点评了起来。其实在野外浪战想要实施火攻实际上是非常困难的。一般而言能实施的季节只有夏季和秋冬之交,夏天是因为热,万物干燥,方便着火。秋冬之交则是因为北风大,风借火势,火助风威。 但即使季节对了,环境不对也没用。首先是助燃剂的问题,木头营帐这种东西固然容易燃烧,但燃烧不够快,很容易被扑灭。而当下的助燃剂自然是油,包括芝麻油、菜籽油以及鱼油{包含鲸油},油料昂贵,一般小势力用不起。 其次的是huǒ yào,黑huǒ yào的爆燃性不是那么好,bào zhà威力不足,但是燃烧性能却比木头什么的好得多。但是价钱更贵,用得更少。所以在日本的战场上,基本可以排除有人用数百上千斤huǒ yào来火攻的可能,因为大家都穷。 所以如果扎营在水源,也就是流量足够的河边的话,即使敌军进行火攻,只要助燃剂不多,可能很快就会被扑灭,战果一般会很小。当然不排除统帅无能,士兵弱鸡,直接溃败的情况。 昭烈皇帝会遭到火攻主要还是各种不利环境齐聚,不然想要失败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初入战场的菜鸡,张口闭口就是火攻,以为丢几个松木火把,射几发火矢好像就万事大吉了。要是这么简单,还要军队干嘛。养上几百个死士,碰上打仗,派出去半夜丢火把就够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大家听了也是哈哈大笑,老大爷说的也很仔细,也不枯燥。果然是烂仗经验充足,水平不是盖的,有保证。 “急报,营外发现百余支火把,敌兵数目不详,正在向营内发矢放枪!” 正文 一夜袭扰兵马疲 山内义胜豁然起身:“来的正好,雕虫小技,倒是要来试试我的刀锋。” 大家也纷纷起身,毕竟有敌情,那么自然就要派人前去迎敌。木曾军战斗力实在一般,大家都想去挣这一份功劳。 “擂响战鼓,召集全军,各位回队,随我一道前去破敌。”山内义胜大声的宣布命令。 “殿下且慢,木曾来袭不过百人上下(因为看到了一百来支火把),随便遣上一个足轻头带上几十名士兵就能驱散。夜间驱动大军,若非完全准备,殊为不智啊!”刚刚还站在人群中为大家夜话《三国志》的松见斋直接出言,谏止山内义胜全军迎敌的命令。 “嗯?”山内义胜听完一愣,那个高高抬起握着军配的手不再果断麾下,而是收了回来。然后山内义胜就看向了小平太,有咨询的意思。 “信州守,松见斋老大人所言极是。士兵已经劳累一天,如今刚刚饱餐后歇下,猝然召集必生混乱,甚至延及全军,给木曾兵以机会。”小平太自己在夜里看的都不算太清楚,由于肉食的不易获取,其实营养还是不太跟得上。更遑论饭都吃不饱的士兵,他们在黑夜之中被召唤起来,鬼知道会怎样。 “典厩,既然如此,我点几十个旗本亲自去巡营,你在此处指派全军。”细川采女作为副将出大帐到外营去,他名声大,已经足够压得住人。 “那便如此吧!”山内义胜觉得如此安排确实比一起上去干一仗来的稳妥。 随后侍从们把篝火点的更大,照亮本阵的山内二引两马标,让山内全军看的清清楚楚,表示他山内义胜稳坐中军毫无问题。 随后让各武士回队传令,当夜不安排巡夜或者值守的士兵全部安静呆在营帐内,不许发出声响,不许走动,就算要方便也要忍着。如果有谁敢大喊大叫或者惊慌乱跑,允许直接处死,防止军营内发生变乱。 另外就是要求在外营的细川采女不许出营追击,只要用他带去的山内义胜的铁炮马廻和他自己的弓箭足轻回射,尽量驱散木曾兵即可。甚至如果木曾军射击不到营内,可以就看着他们在营外表演,不去管他。 分派完毕之后,大家就安静的坐在篝火边,等待细川采女的消息。 可是这边消息还没有影儿,接二连三的各处ài éi都传来遭到袭击和发现敌踪的消息。点算之下,不下于十五六队。(一来是黑夜,二来是信息传递有延误。) 这下子包括山内义胜在内的帐内诸将都开始有点慌了,毕竟木曾军有地利人和,士兵们熟悉当地的一草一木。黑夜使得两军之间的战斗力无限拉进,甚至如果此刻夜战,山内军不一定能打得过木曾军。 这下子大家战争经验不足的弊端就出现了,毕竟在座的各位都是只打了几年仗的人。多多少少就有一些应变不足的问题,松见斋又陪着细川采女去外营指挥巡营士兵应付接连不断的袭扰了。 “不可能,木曾全军不过二千人,如今十五六队士兵前来袭营,岂不是木曾福岛城内就近乎没有守军了?”小平太一拍脑门,这个人数是关键啊。木曾家已经努力武装杂兵了,这样也不过二千来人,怎么可能变出那么多的军队。 “信州守,应该派人去询问各队足轻头,木曾军是不是只是袭扰,从未越过浅沟实际攻打营寨。” “是极!左马允,你带上几个马廻亲自去跑一趟,尤其是问一问松见斋的意思。快去快回,不要拖延!”山内义胜一挥手,身后几名早已下马举着铁炮佩着长刀的马廻立刻跟着村上义光出了幕府大帐。 “小平太,你觉得木曾军只是袭扰而已?都是些零散的小队士兵吗?” “没错,我军营寨规整,急切间肯定难以攻破。除非有人内应,内外夹击方可成功。再者若是攻营,怎么能分兵十余队,应当集中兵力,奋力突击一点,打破营寨,再扩大战果。” “那么不需再随意调动,如此谨守便可?”“臣下也如此认为。”“好!”于是两人便不再多言,各自找了一张小马扎,安静的坐下。 不过小平太手里的竹杖不停的轻触地面,山内义胜的手指一直摩挲着军配,两个人的不安和焦躁还是藏在心底。 “殿下,采女大人回复说木曾军确实只在ài éi游记,不停的向营内放射火矢,并没有人靠近营地试探。“前去打探的村上义光很快回营,单膝跪地向山内义胜汇报。 几名一同出去的马廻询问了其他几处的足轻头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这下子山内义胜心中大定。 “信州守,可以略作休息,臣下来守夜即可。”小平太劝山内义胜去躺一会儿,反正按照现在的境况来看,根本不会有事了。 “不必了,等采女回来再计较吧。”山内义胜没多少睡意,还是想听听自己发小的亲自汇报。 后半夜,袭扰的木曾兵越来越少,与前半夜此起彼伏,杀喊声震天的情况相比,已经彻底疏落。至此,袭扰的木曾军尽数退去,已经不再看到林林从从的火把了。 细川采女和他的老家臣松见斋也回来了,老大爷终究是上了年纪,坐在火边,双手烤着火,脸上有些疲惫。小平太赶紧把炉子上的热茶斟了一杯,递了过去。 “老大人觉得木曾军所来为何啊?”小平太想听听这位老战士的想法。 松见斋把兜脱了下来,用一块棉布擦了擦自己冒汗的头,说是出家,实际是一个平头,又不是正经和尚,不用真的刮那么干净。他这样擦头上捂出来的汉也是为了防止自己感冒,这都是他几十年烂仗的经验之举。 “多谢弹正了,木曾军应当是为了疲敝我军,毕竟用不了一个月也就要下雪了,只要我军疲累无法攻克福岛,就会前功尽弃,退兵山内。?” 果然如此,看来木曾军做的很好,大家一听到累字,都打起了哈欠,还传染似的,一个个都打得不停。 “大家都回去躺一会儿,距离出阵还有些时日。”山内义胜困意袭来,招呼大家回去歇息。 松见斋也站起身来,和细川采女往营下走。 突然老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殿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正文 凭空多出一弹正 似乎是为了呼应松见斋,原本已经稀落的喊杀声轰然暴响! 一夜的袭扰,大营各处由谁驻守,配置状况早就被木曾军摸的清清楚楚。夜间为了防止士兵慌乱,让士兵们辨识,所有大将的旗帜马标都被篝火照的透亮。 上上下下的统兵武士,除了小平太的马标没有出现之外,都下营去反击木曾军的袭扰了。 本来小平太是旗本笔头,应该统帅数百旗本众的精兵的。可是山内义胜不是稳坐中军的儒将,他也是一位能冲能打的勇将。于是旗本众全部都归到了山内义胜的本队,而小平太只能临时接手山内义胜本队丢下的小荷驮队。 这下子小平太倒是货真价实的变成了小荷驮奉行,当然近千人的杂役阵夫之外,小平太还临时募集了连川众二百骑作为小荷驮队的护卫,加上五六十名铁炮足轻,以及维持队伍的同心众,有战斗力的队伍也有三百多。 这支队伍一直也没有上阵,连川众的战斗力和诹访众一模一样,当年上田原合战的时候脑后长眼,跑得比小平太还快。他们农活比跑路厉害,跑路比打仗厉害。 也就是说,昨夜一直未曾接战遭到袭扰的就是小平太手下这一群毫无战斗力的杂役和战斗力很卑微的连川众。 而小平太的马标昨夜并没有出现在反击袭扰的队伍中,木曾军此刻已经洞悉了山内军人数过千却毫无战斗力的后备小荷驮队的所在。木曾义昌在秋夜的寒冷晚上等待一夜的战机终于到来,他摸清了山内军大营内最薄弱的环节。 “弹正的小荷驮队危急啊!”松见斋一把抓住山内义胜的手,指了指本阵后方的小荷驮队营地。 小平太脑壳突然bào zhà,“遭了木曾义康的道了!” “信州守,我这就归队整兵。”小平太说完就走,这个时候由不得一星半点的犹豫。 可是小平太话音未落,原本分散的夜袭木曾军各自在千村良重和山村良侯的统帅下集合成二三百人的大股兵队,开始不顾生死的向山内军大营左右两侧发动强攻。(木曾家输了就是死,别说一夜没睡还有战斗力,死到临头人的求生**可以发生奇迹。)? 而木曾福岛本城内的太鼓和法螺也连绵不绝的开始鸣响,城内一千余士兵准备许久,打着木曾加贺守、上松和泉守、贽川伊势守的旗帜,向城下的山内军大营冲来。 山内军大营内混乱立生,原本已经熬了一夜刚刚躺倒的士兵自不必说。而被袭扰吵了一夜,如今刚刚起来,还处于困倦和迷茫的士兵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营内都是慌乱奔走和手足无措的士兵,不稳的迹象渐渐显现。 “殿下,立刻派遣本队旗本弹压士兵,各队大将也立刻归队整兵。然后召唤铁炮足轻和弓足轻守卫本阵,但有士兵靠近即刻击杀。只要本阵不乱,一切好说。”老头立刻告诉山内义胜本阵的重要性,现在士兵已经出现混乱,本阵如果也乱了,那大事休矣。 “一切全凭老大人了!”山内义胜一弯腰,向松见斋行了个礼。 “典厩,我去前营固守。”细川采女顾不得一夜没睡,把兜往头上一带,跃上战马就走了。? “小平太,你也速去后营,防止小荷驮队崩坏。左马允你去左营,与四郎你去右营。明五郎带我的旗本弹压士兵,严禁在营内豕突。”山内义胜定了定神。 小平太也在辰三的帮助下跨上战马,此刻小荷驮队内的管队武士是阿吉,而小平太的千成竹叶马标则保管在七规手里。 可是还没动身,小荷驮队就在众人眼中彻底崩坏。“轰”的一声,栅栏被大段掀翻,近千名杂役阵夫为了躲避正面冲来的木曾兵,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反身逃跑。 原本还在栅栏边坚持的几十名连川众的弓足轻和小平太的常备铁炮足轻也被人潮带动,身不由己的被裹挟着向后溃退。杂乱的呼喊声不断响起,甚至连”秭小路弹正已被讨杀”,“山内信州守已被讨杀”这种话都传了过来。 这下子局面近乎崩溃,后营连营大散,彻底乱作一团。 “事急,弹正勿回,先带百人前出立阵,阻拦溃兵并防御木曾军冲击本阵。”松见斋立马让小平太改变计划,暂时性的充当本阵前队护卫。 “牵马来,牵马来,马廻众统统上马。点燃火绳,装填好铁炮。”松见斋命令不停。 现在局面危急万分,马廻众是最精锐的纯武士奉公人骑兵队伍,人人武艺纯熟,还手持双枪。如今松见斋的意思就是要他们立刻准备起来,一旦事情不可挽回,就立刻护卫着山内义胜跑路。 山内义胜没有经历过如此的混乱,只得在侍从的帮助下套上一身别人的当世具足,带上了兜,同时把盔甲上所有标明身份的靠旗、标识、发带全部丢掉。再让另一名武士带上山内义胜的二引两前立南蛮兜,作为替身。 小平太则赶紧聚拢本阵的常备足轻,又点了两个不太熟悉的旗本武士做临时的足轻组长。勉强集结了两列长缱足轻,迎着溃散的rén liú向木曾义昌的方向冲去。 溃散的rén liú看到闪亮的长缱枪尖,倒也知道不能撞上去。纷纷朝两边散去,同时避免了冲击山内义胜的本阵,为山内义胜继续调配兵力争取了一点时间。 正当小平太大声鼓舞士兵,希望能多扛一会儿的时候。目力所及的数十米外,居然立起一面招摇的日光月光的旗帜。旗帜的顶头那绚烂夺目的黄金竹叶,在秋风中互相交击,宣示着马标的主人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临阵。 随后一名身着黑甲的武士跃上战马,立在马标之下。身侧一名足轻,咚咚咚咚的的敲响一面小小的阵太鼓。 鼓声不大,但是安定人心。“游击弹正”秭小路纲家的赫赫武名还是有点管用的,慌乱的士兵们渐渐的的汇聚到马标之下。 哪儿来的“秭小路弹正”? 正文 战局逆转得全胜 小平太虽然现在有一身比较fēng sāo显眼的南蛮胴具足,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穿的都是那一身黑漆涂侧桶五枚胴具足。 这还是当年神流川合战时,长野业正赠与小平太的。所以实际上小平太历次出阵穿的都是一身黑甲,正好与立在千成竹叶马标下的武士相同。 不管阵前站的是谁吧,反正由于秭小路弹正的马标立了起来,士兵们立马就有了主心骨。 此刻天色渐亮,那数百叶黄金显眼至极,原本乱窜的连川众士兵按着本能汇聚到了千成竹叶马标下面。 不宵多久,就集结起了约百人的一个小队伍。牢牢的挡住了木曾义昌进攻山内义胜本阵的道路。 而小荷驮队那些乱头苍蝇一样奔跑的杂役阵夫既扰乱了本方的队列,同时也大大阻碍了木曾义昌的突袭速度。他不过二百来人,被上千混乱的人潮直接堵得无法进兵。 这下子小平太一面吩咐两个旗本武士带着这小一百长缱足轻前去支援连川众,吩咐他们务必抵挡住木曾义昌的奇袭队。 另一面小平太立刻反身回本阵,“信州守,后路暂时无虞,应当立刻正面强攻木曾本队,胜负就在此刻。” “殿下,弹正所言极是。如今后营暂时无忧,老臣与弹正在此护卫本阵。殿下有精骑一百,催敌破阵仰仗于此。”松见斋一开始是防备木曾义昌打进本阵,全军大溃,那么马加旗本一百来个骑兵也回天乏术。但是如今有人拦住了木曾义昌,那这只精兵预备队就能动了。 “好!我便去会会他们木曾家的大军!”山内义胜已经从短暂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又变回了那个在战场上驰骋纵横的勇将。 他吹了声哨子,早就披甲上马的马立刻跟了上去。百余骑人马呼啸着就向山下冲去,势不可挡。 “老大人在此调度诸军,我持信州守的马标和随队的杂兵跟上去。”小平太看山内义胜走的匆忙,甚至连旗鼓也没有带。 “好,老夫在此为全军击鼓。”老头话音刚落,就拿起鼓槌,“咚”的一声,山内军反击的战鼓被敲响了。 而小平太则组织起马和旗本们的仆人、家人、随从,还有不多的几名持旗。拿着弓箭和长枪小跑着去追赶山内义胜的骑兵队,同时那面上书“山内典厩信州守”名号的大旗也由三名持旗扛着一同进兵。 山内义胜的这面大旗怕不是有五米多高,整个战场已经完全天亮,大家看的清清楚楚。不管敌我双方都知道山内军的总大将山内义胜带着本队精锐出阵了,木曾军这边如临大敌,山内军这边则鼓舞万分。 这时山坡上山内本阵的太鼓声愈发激励人心山内军也从被四面奇袭的混乱之中渐渐恢复。左右两营的村上义光和小笠原长政各自领兵抵抗住了侧袭的木曾军。 倒是细川采女因为正面约千五百人的木曾大军正面强攻而陷入左支右绌的窘境,毕竟木曾家兵力摆在那里。他一时也难以聚集起足够多的士兵来抵挡,陷入苦战。 正面营地的多处栅栏已经被掀倒,木曾军与山内军陷入近身肉搏,刀剑交击的最后关头。 但是战争的天平自小平太的千成金竹叶马标立起来,就开始倒向山内军。 山内义胜的骑兵队终于到达外营,手持双枪的近卫铁炮马在马上极为熟练。他们在小跑中汇聚成两列骑兵线,第一列的马当先开枪,五六十支铁炮一同炸响,当时就把扑营的木曾军打了一个猛的。 放完枪的第一列马将铁炮chā jìn皮兜,很是自然的向左右两侧跑开。第二列的马也立刻放枪,又是五六十支铁炮齐射,木曾军前排勇武敢战的武士足轻登时死了二三十个,攻势为了一阻。 第二列的马立刻拔刀挺枪,二三十米的距离一眨眼就到,配合后面也骑马的旗本武士,正面直冲攻入营内的木曾军。山内义胜也混在队伍中,毫不犹豫的加入突击。 两侧的马也绕了回来,从木曾军侧腰直接突入,三面强力突击之下,大部分都是杂兵的木曾军本队终于崩溃! “采女正!采女正!与我一道反击。”山内义胜看到了在搏战的细川采女,大声招呼着小伙伴一起发动fǎn gōng。 小平太此刻也带着一百多杂兵到达战场,这些人都是山内义胜马众的家仆或者佃农,护主心切。又看到山内义胜带着他们的主人打的极为顺利,纷纷乱叫着冲入战团。 很快代表木曾义康的马标从混乱的战团中率先脱离,木曾义康个老小子见势不妙,在旗本的护卫下开始缓缓脱离战团。 当然他的脱离也意味着木曾本队的失败,原本杂兵们虽然崩溃,但是以贽川重有和久利重成为首的久利七人众和以上松义丰为首的木曾一门众还能各自聚拢数百士兵继续缠斗。 可是木曾义康一退,联动着木曾各队也扛不住了,包括木曾义昌在内的木曾军推金山倒玉柱,卷帘大散。 木曾军的士兵们仗着熟悉地理,呼啦啦的把盔甲兵器一丢,木曾山里一钻,不过一分钟就再也见不到人影。 这倒是让反身追敌的山内军大跌眼镜,木曾的士兵简直都是猴子啊!钻了山沟一眨眼就没了! 山内义胜倒是想集结骑兵尾随木曾义康的败兵直接冲到木曾福岛城里去,可惜木曾的败兵漫山遍野小二千人,他也遇上了木曾义昌刚刚的问题,混乱的人潮拥挤踩踏,他们骑着马根本走不动。 等他们下马追击的时候,木曾义康早就跑进了城,然后城门一关,不管城外士兵的死活,打算依靠乌龟壳继续固守了。 山内义胜、细川采女、小平太、金井明五郎先后追到城下,事不可为,连个竹梯都没带,肯定攻不了城。只能阻拦试图进城的溃兵,设法降低之后攻城的难度。 战场上突然欢呼起来,“木曾予州守被擒啦!” 正文 欲效七擒七纵计 一场混战,由夜至明,终于收场。 木曾福岛城下都是满怀着战利品的足轻和阵夫们,俘虏是真没抓到几个,见势不妙,木曾兵各显神通都钻了山沟了。 包括那些拿了木曾义康买命钱,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木曾家奉献牺牲,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忠心”奇袭队,如今全都跑没影了。 除了跑得慢没有跟进福岛城,然后被追击的山内军正好包圆的二百多残兵败将以外,基本都逃出升天了。如今福岛城里顶天三百多兵,这还是往宽裕里算了。 小平太他们打了一夜又一个早晨,这回真的是人疲马乏,刚刚死到临头激发出来的那点求生欲产生的气力已经全部耗尽了。 如今七倒八歪的各自歪斜在幕府大帐内,有的已经鼾声大作,状态好的也不过是拄着长枪在打瞌睡而已。 辰三这时候煮了一大壶浓茶,略微晾了晾,就提着壶进来了。找了一圈,看到靠在一个树墩旁边休息的小平太,立马跑来。 小平太看到他手里的茶壶,也没要碗,接过来也不怕烫,仰着脖子就灌了一大口。总算是回过神来,醒了醒。 旁边在擦着太刀的金井明五郎精神尚好,他们这些练武艺的,常年跋涉奔走,有时候一天也不一定睡一觉,意志力相当好。 “弹正也借在下喝一口吧。”金井明五郎把刀chā jìn鞘里。 小平太顺手就递了过去,人家也没嫌什么,对着壶口也是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辰三,有没有什么吃的?还有你找我什么事?”小平太喝完了茶,想弄点吃的垫巴垫巴肚子,实在是有些饿了。 “噢,阿吉从后队找了过来,让我过来看看弹正你在不在。”辰三从肩上挎着的一个草编袋子里摸出一个竹叶包着的饭团,交给了小平太。 “让他进来啊,我正想问他呢?”小平太把竹叶扯开,顾不得手上还沾着些泥土,掰了一半的饭团塞了满满一口,又把剩下半个给了旁边的金井明五郎。 阿吉掀开幕府的布帘,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看到小平太之后,才算放心下来,?快步的走到了小平太面前。 “是你穿了我的盔甲,举了我的马标吧?”小平太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小荷驮队里能直接拿到自己那个价值黄金数百两的马标的人只有阿吉和七规,但是七规是穷步兵一个,只有件胴丸,也没有马。 而阿吉却保管着小平太的盔甲还有代步用的木曾马以及价值黄金百五十两的名马百段。同时他还是小平太留在后队的的临时管队,替小平太暂时守营。 “是我。”阿吉摸了摸自己已经被剃的只剩边发的小光头,有点不好意思。 “就知道是你,做得好哇!”小平太猛的站起身来,大声的夸赞阿吉。把其他还在休息的武士吓得平地起跳,拔刀出鞘。 “弹正,你做甚!”细川采女也被吓了一大跳,对小平太怒目而视。 “这就是以一人之力在后队组织兵马,扛住木曾军奇袭的河边家吉哇!”小平太顺手就把还愣着的阿吉给提了起来,大声向其他人介绍。 “这不是你的那名持旗步兵吗?”山内义胜看了过来。 “正是啊!前次已被拔擢为武士了。”小平太也替阿吉骄傲。 “河边家吉是吗?很好很好,你立下如此的功劳,我必有赏赐!”山内义胜可是深刻体会到小荷驮队总崩溃时的那种绝望的,阿吉临危处置,孤身抗敌,这也算是救主之功了。 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讨论起阿吉,知道的人左右交流,不知道的也悄悄打听。毕竟阿吉这回等于是挽救了全军的战局,肯定是要大大的赏赐的。 “对了,弹正,还抓了一个武士,一并交给你。”阿吉突然想起什么来。 等那名被抓的武士在两名足轻的推搡下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山内义胜面前时,大家才知道阿吉这回功劳真的大了。 这不是木曾义昌是谁? 在座认识木曾义昌的人不是没有,一眼就看出这个被剥的只剩里衣,披头散发,满身赃污的武士就是木曾家的少主木曾予州守义昌啊! “予州守别来无恙啊?”山内义胜心里恨得死去活来,表面上还风轻云淡的和人打招呼。 “信州守请给个方便吧!”木曾义昌抬起头,看着山内义胜,到没有说什么求饶的话,而是让山内义胜快点动手。 “来来来,为予州守松绑,取一件披风来,天气尚冷。”山内义胜好整以暇,并不着急。 很快有人给木曾义昌松绑,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草垫子给木曾义昌跪坐下来。也有一名侍从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外套给他披上,甚至还递了一个水壶给他。 “请信州派人打盆水来吧。”木曾义昌坐好以后,似乎是想洗把脸。 山内义胜自无不可,随从们就取了一桶水来,战场上找个饭盆容易,找个脸盆有点难。 “嘶......”木曾义昌手碰到冷水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又察觉到他没有挑剔的份,只能用冷水洗了洗脸,用一块麻布胡乱擦了擦脸。 然后木曾义昌就和山内义胜开始互相对视,幕府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山内诸武士面面相觑,这玩的哪一出?抓到木曾义昌,要么拿去勒索钱财或者土地,要么一刀砍了,首级插竹杆上立在城下。现在互相对视是干嘛?看上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木曾义昌败下阵来,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 “来人,取饭团给予州守,把予州守的盔甲太刀也一并取来,再牵匹马,送予州守回城。”山内义胜抚掌大笑。 满座皆惊! 这是要玩七擒七纵? 可是把人放进了乌龟壳,再把人从乌龟壳里拽出来就难了啊。 山内义胜怎么会下如此的决定?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木曾义昌也迟疑了一下,可是山内义胜居然亲自站起身来,掀开了幕府的布帘,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正文 山内义胜肖乃父 山内义胜其人,小平太跟了五六年,对他的评价一直在拔高当中。 论勇武善战,不用提了,人家大冬天光膀子练太刀,身体倍棒,他爹山内义治就算年轻的时候也一样比不过。 加上本来就出身武家子弟,骑马、射箭、枪棒从小练到大,不说万里挑一,起码一挑三五个不成问题。 论文化水平,山内义胜托生了一个好日子,他爸在生他的的时候就已经是贰万贯文的大名主了。所以从小就能延请名师教育,加上山内家公方一门众的身份,十二岁就在京都奉公。 好家伙,前两任公方和山内义胜谈笑风生。加上他爸舍得花钱,什么三条、近卫、鹰司、中御门、唐桥,这些公卿争相结交他(骗吃骗喝)。别的不说,汉学典籍、俳句、和歌、汉诗,门清儿。没有不会的,说得头头是道。 就客观条件上来说,山内义胜比他爸爸强上不少。但就一个大名来说,山内义胜比他爸爸就要差上一截了。 别的不说,山内义治往哪儿一杵,啥事不干,手下的士兵就能士气大振。三十年烂仗的赫赫威名不是你一个打了几年仗的小辈能比的。 其次是战场上的应变,山内义胜还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可山内义治不管是顺丰仗还是逆风局都得心应手。从来没有说把心中的状态表露出来,就算当年支援诹访家大败而回,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回跑。 就这一点,士兵就会信任山内义治,他也赏罚分明,公允无私。所以士兵们与其说是为了山内家而战,倒不如说是为了山内义治而战。山内家岭内大大小小的国人豪族服的也是山内义治,不是山内家。 如今看来战阵上面,近身搏战,做三军表率,山内义胜已经满分了。可是统帅全军,临危不惧,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功夫,山内义胜差他爸十万八千里。 另一个就是山内义治老谋深算,走一步能往后算两步。这是他三十年战国征伐练出来的,别人只能干瞪眼。 山内义胜遇上急事,就没有那种立刻应变的办法。但现在静下来,他能安静的思考分析了,他的智商就直线上升,能和他爹掰一掰手腕了。 木曾义昌前脚跑路回福岛城,山内义胜后脚就把话说开了。 按照惯例,木曾义昌被抓基本就是一个死字,山内家这次来就是要彻底干趴下木曾家的,不会拿他换点钱粮土地就走。所以木曾义昌送到帐内就已经估计到自己的命运了,也不求饶,但求一死拉倒,免受折磨。 可是山内义胜不这么想,他想利用一下木曾义昌,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 于是他让人给木曾义昌松绑,给他送衣服,送坐垫,看木曾义昌会不会接受。 很显然木曾义昌并不是真的想死,他只是嘴上说说。等山内义胜开了口,表现的敌意不是那么足的时候,木曾义昌也开始试探山内义胜。 他要一盆干净的水梳洗一下,就是在试探山内义胜的耐心。 但是山内义胜何尝不是在试探他,一个必死之人临死之前要体面的死是可以理解的。所谓的君子死而冠不免,大夫死而坐重席。号称木曾义仲之后的名武士木曾义昌应该要干干净净的死,所以要水洗脸是一个合理要求。 可是他居然下意识地嫌弃冰冷的河水,证明他内心希望端来的是一盆热水。这是一种对生活舒适度的追求,这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真的一心求死的人身上。 等木曾义昌梳洗好以后,按道理要么应该安静的自己qiē fù,要么等待被命令斩首。木曾义昌如果真的求死,这时候应当内心坦然的等待山内义胜的最终审判了。 可是他居然还想着喝水,这证明他内心的求生欲很是强烈。 所以山内义胜看到他主动取水喝,就知道事情彻底成了,立马给吃给穿,赠马礼送,让他能回福岛城自己抉择。 山内义胜把木曾义昌当时的心理活动分析的丝毫不差,等到娓娓道来之后,帐内不管是谁都服了。 你们山内家果然是老谋深算有遗传的! 山内义治已经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究极老阴比了,山内义胜才二十多,就把他老子的本事学了一半,不得不让人佩服啊。 “只需再等上一个时辰,就能派人入城劝降了!”山内义胜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他那个连武田晴信都狠狠的阴了一把的爸爸。 “有你的啊!典厩。”细川采女明显之前完全没看懂,如今山内义胜说透了,顿时发觉自己那个撒尿和泥的小伙伴居然已经变得这么诈了。 “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劝降条件应该如何呢?”松见斋人老成精,知道山内义胜早有腹案,正在等一个给他递话筒的人。 山内义胜当然已经想好了!木曾家即刻降服,同时木曾义康退位去府中城下的松历寺出家,变相作为人质。木曾义昌担任家主后,把他妹妹岩姬嫁给山内义胜做侧室,他弟弟上松义丰做山内家的旗本,一并送到府中城下。 除此之外,玉泷城交给山内家派兵驻守,木曾街道由木曾氏出钱出人拓宽一倍并重新整修。如此保证他四千一百三十贯文的本领安堵,只将玉泷二百贯割出来。 小平太听了这个条件,严苛但可以接受。应该是山内义胜深思熟虑过后的最佳方案了。 “尚有一事不妥,殿下若此刻纳木曾氏之女为侧室,可殿下尚未有所出,木曾氏若不期先诞下子嗣,隐患颇多!”老头突然说出了一个将来不可预期的难题。 “老大人多虑了,子嗣的事,倒不是没有。”山内义胜老脸一红。 这个新闻大了,大家八卦之心飞起,山内义胜个臭小子居然已经有了孩子。他难不成在外面养了小三?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山内义胜一看大家都误会的的样子,连忙澄清。 “夫人已有三个月身孕!” 正文 信浓今年旱无雨 果不出所料,山内义胜派人持旗入城之后,传来了木曾氏降服的消息。 虽然一场混战山内家死者三百多,伤者五六百,尤其阵夫杂役被木曾义昌砍死砍伤四五百。但是木曾家笼城的兵力却全部丧尽,木曾义康已经彻底失去了叫板山内大军的底气。 很快,自觉剪了发辫,刮了一个大光头的木曾义康换上一身纯白的素衣,光着脚出城向山内义胜这个他看不起的小辈投降。 他儿子上松义丰持一把肋差,他女儿岩姬端着一瓶酒和一个酒碟。然后一名估计是他最忠心耿耿的旗本武士,捧着一把太刀,看那个模样是要做介错人。 山内义胜看着这位和他爸爸同时代的名武士一番精彩的表演,颇有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状态。包括小平太在内的山内众心内冷笑不止,真“装腔作势”! 不过大家都是体面人,不会戳穿木曾义康的那恶俗的表演。好言抚慰一番之后,山内义胜立马让人监视着木曾义康一行出发去府中城。估计是一刻也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赶紧眼不见为净。 等木曾义康换上水干,就被催督上路。随行的还有他的儿子上松义丰和女儿岩姬,以及他的夫人侧室和侍从二十余人。说是去山内松历寺入道出家,倒是美滋滋的把全家都带上了,像是度假一样。 然后是山内军进入福岛城,今年信浓干旱,福岛的粮食是木曾义昌的命根子,并没有人去动,但是木曾氏几代人积蓄的数千贯财物全部被山内义胜取走。 已经继任的木曾义昌只能含恨看着山内军欢快的在城内夺取财物,还是老臣贽川重有拉住他,让他暂时克制隐忍。只要这四千贯的领地保全,粮食也留下来,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待山内军士兵们洗劫了一遍福岛城之后,木曾义昌出城,全身跪伏大礼cān bài山内义胜。得到了木曾地方的安堵文书,和把他列名山内氏外样国人众军役状的花押。 随后山内军退城,将被攻克的上之殿归还给木曾家。然后留小笠原与四郎长政镇守玉泷城,任命他为木曾留守监视役,玉泷城代。 这中间还有一段插曲,贽川重有历史上不过只有些许几笔描写的无名武士,但是在此战中采用最适合木曾氏的战法,几乎彻底击败山内氏数倍于己的大军。 如此审时度势,计谋深沉的武士自然被山内义胜单独列名出来要求询问。小平太等人在一旁陪同,两人间的一番交谈,让人心生自古英雄出草莽的念头。 这位历史上出谋划策连续击败武田氏和德川氏{笔者个人如此认为}两大豪强的武士,让山内义胜颇为意外。直接出言愿意用两倍的知行安堵他,被贽川重有以忠臣不事二主回绝。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古人诚不欺我! 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即使是一个四千贯的小小豪族,也有如此能干的武士效忠,克平天下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木曾诸事完毕,在木曾义昌的注视之下,山内的士兵一阵大掠之后心满意足的撤军回领。虽然坎坷,但终究最终获得了胜利。 此刻天气愈渐寒冷,不过农活并不会停下。 小平太这个rén dà家知道的,平时很细心的观察生活,因为花钱的地方太多,他总是设法在找新的赚钱路子。 别人却没有他这样的想法,普通武士得胜回国,想的都是家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就是立功之后的赏赐。 山内义胜作为领主大名,他在意的点更多一点,簇拥在他身边的武士也就小平太前几年还在种地,于是他偏向小平太。 “今年的大豆、芋头和荞麦的收获似乎很差?”山内义胜指着路边一个村子的晒谷场。 小平太看过去,在地上晾晒的大豆和荞麦确实不多,而且堆在仓外的,用来冬天做柴火的豆麦枝也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只有几十捆草草的堆在那里。 “确实如此,今年的干旱还是没有缓解,信州守回府中之后最好和主公设法筹集些粮食以备春荒。”这个时代的农作物产量本来就低,现在一旱,可能就拉倒了。 “采女啊,找个人去把这个村里的地头叫来,我有事要问。”山内义胜似乎准备仔细打听一下村里的收获量。 很快两名男子被一名骑兵呼喝了过来,他们一看到山内义胜,扑通一下就跪地上了。嘴里絮絮叨叨,好像在喊着大人之类的。 山内义胜一眼就瞧出来这两个绝对不是地头,让他们起来回话,“地头怎么不在?” “地头大人出阵去了,还没有回来。”一个年纪较大的农民回话。 “那你俩是?”山内义胜其实不太想和农民直接对话,因为他们说话的条理性太差,很多事前言不搭后语。 “小的是地头大人的家人。”“小的是军役众!”得了,估计全村仅有的两个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就在这里了。要是再去问其他人,可能见了山内义胜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年的收获如何?”山内义胜话音刚落,那名军役众扑通一声就又跪地上了。 “小人今年的代役钱早就交过了,未曾拖欠啊!” “不是问你收役钱,殿下想吃豆子,买你二升豆子,赶紧起来。”小平太一看就知道这个农民误会了,肯定以为是要重新估算粮食收获,增加役钱了。 “买豆子?不用买,不用买,大人想吃,小的这就打二升豆子来。”一听到不是收钱,那人的紧张感瞬间减少。 “不用,说买就是买,殿下少你两个豆子钱。今年的年景是不是不好?大豆几个钱一升?”小平太让跟在后面的辰三掏钱。 “今年太旱了,豆子只有去年的三四成,荞麦到有一半,幸亏村里有条水渠,还能浇些水。听说往北边豆子都绝收了,年景很不好。” “若是往年,豆子一升也就值两个钱,今年倒是要三个钱了......” 那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正文 信州味增大绝产 “六个钱你都没带?”辰三摊摊手,表示自己没得钱。 小平太瞄了一眼山内义胜,不用看了,大少爷从来出门不带钱的。 “义兄,义兄。带钱了吗?”小平太舔着脸看向细川采女。 “别乱叫,我还不是你义兄。”嘴上虽然很排斥,但是细川采女还是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家人,那个老家人立马会意。 “弹正马上都要做新姑爷了,一家人咋还要借六个钱的。”那名老家人嘀咕了一句,从一个小布袋里数了六个永乐钱出来。 旁边站的最近的松见斋听得清清楚楚,笑都憋不住了,赶紧用袖子遮住脸,呲呲呲呲的笑出声。 老大爷一笑,靠的近的这下都听得清楚,也不遮掩,哈哈大笑起来。 细川采女这回聪明了,看这帮人笑起来,理也不理,马鞭一挥,一溜烟就跑个没影了。根本不和这帮大老爷们多废话,躲的飞快。 小平太接过钱,递给那个农民。 这人千恩万谢的接过钱,很快用一个竹篓子装了二升豆子过来。辰三正挎着一个草袋,于是小平太让人都倒在草袋里,一路带着。 大家再度启程,山内义胜和松见斋讨论了一下今年的旱情,而小平太则仔细看看了今年的大豆。颗粒并不算太饱满,个头也没有往年的大,确实受到了干旱的影响。 “信州,你知道信浓对外最大宗的物产是什么吗?”小平太无来由的问了一句。 “信浓的物产啊,马匹、黄金、生丝、黑豆、大麦、荞麦、米、木材、药材,很多很多啊!”山内义胜好像心里在默背一般。 “不不不,不是这些,是那种手工生产,行销各国的物产!”小平太不介意多说几句。 “那是?”“弹正说的是信州味增吧。“松见斋老大爷摸着胡须,笑眯眯的说。 “正是!信浓的黄金战马名闻海内,但是真正行销各国的却是味增!老大人所言极是啊!”小平太一个马屁就送了上去。 “小平太,味增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山内义胜也反映了过来。味增在日本人的生活中几乎是最平凡最常见最普通最廉价的食物之一,不管什么样的百姓家里总有那么一桶味增从年头吃到年尾。 “味增?哈!今年的味增问题大了!”小平太把手里的大豆递给两个人看。 “唔,今年的豆子有些不行啊!”老头年轻的时候种过地,不丢人,穷武士种地不算啥罕见的事。他一眼就看出来今年信浓的大豆品质不如往年,不尽如人意。 “山内地方农田水利完备,尚且大部减产绝收。北信浓如今战火绵延,村上周防守连年兴兵,正与高梨氏、岛津氏、须田氏大打出手。北信的大豆怕不是减产这么简单了,估计会全部绝收!”小平太说的极为确定。 “弹正的意思是?明年信州味增将无豆可用?明年东国十余国将无味增可吃?”松见斋已经把小平太的意思都听出一二三来了。 “老大人果然英明!明年行销东国十余国的信州味增将完全无法生产!”小平太把能影响上百万人生活的一件大事,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 这里说一句题外话,味增分甘口味增和辛口味增。西国由于气候温暖,百姓的饮食习惯相对较轻淡,所以流行的是九州味增这种淡口的白味增。 这种甘口味增生产于哪里呢?冥冥之中有天定! 全日本最好的大豆品种是“福丰大豆”!产于佐贺县佐贺地方,换算到战国时代这个地方叫肥前国隆造寺领。当地的领主叫隆造寺隆信和锅岛直茂,有这种行销西国的特产品,隆造寺家的崛起难道不是天注定吗? 高高在上的大作家大学者当然不会在乎这种烂泥地里刨出来的小小黄豆,他们总说什么九州国人反抗大友氏统治,什么jī dū jiào传播带来铁炮洋枪,什么南蛮贸易获得巨额财富,什么隆造寺刚强善战。 你们开心就好! 事实上隆造寺家的崛起正是因为这两个钱三个钱一升,靠满口烂牙辛苦卑微的农民,在大夏天播种,秋后辛苦收获而来的大豆制作而成的味增。 因着味增的垄断生产,而带来的庞大收入,支撑起五州二岛太守肥前之熊隆造寺隆信五万人的雄壮兵马! 大豆注定了隆造寺隆信的崛起! 撇开西国,东国由于气候寒冷,尤其是越后奥羽地方,冬天冷的时候零下二十度都有可能,老百姓吃的就相对重口一点。 这个信州味增就是整个东国辛口味增的最杰出代表,一桶又一桶味增从信浓生产出来,再由在地的行商驮运着送往寒冷的三越奥羽,以及人口稠密的关东大平原。 而如今信浓发生了越来越酷烈的大旱灾,从短期来看,甚至马上播种的小麦和大麦都有可能会受到影响而大面积绝收! 更不要说这个大豆了! 小平太虽然穿越来之后完全清晰的了解天下间的大致走向,但是水旱灾害,地震山崩还是很可惜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今年夏天开始的干旱实际上就已经在提醒小平太了,但是当时正是忙于开办火绳、柿漆、藩士储备金的当口。只觉得天气炎热,小平太并没有联系到大豆,更不用说味增了。 如今在地里亲眼看见实际的收获之后,终于惊觉,明年东国很多百姓将会度过一个真的十分“平淡”的年。 对于上百万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但是对于已经先知先觉,发现了问题的小平太来说呢?那不啻是天大的利好消息! 信浓本地的小坐商和单个制作味增的农户怎么可能有全日本调动粮食物资的关系和财力?即使他们也在同一时刻发现信浓的大豆减产绝收了,他们也无能为力。 而小平太是谁?京都和的大商人可是搭着线呢?东国信浓甲斐发生了旱灾,西国和近畿可没有发生旱灾。人家今年粮食大丰收,的白米堆积如山! 小平太心内定计! “信州啊,你听说过期货吗?” 正文 平六三河遇良缘 “期货?小平太你在说什么?”山内义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啥没啥,哈哈哈哈哈......”小平太也就开个玩笑,他哪有这么细的心思来玩这个东西。 太烧脑了,咋们凡人玩不动的,那都是坑人玩意!千万别入坑啊! 味增冬天是无法制作的,信浓的冬天零下几度只是等闲。需要发酵的菌类根本不活跃,难以制作出好味增。 起码要到明年开春二三月以后大家才会开始收集大豆,然后制曲,等骏河远江的海盐运进来,才会开始制作。一直忙碌到五月份才能够全部做完,然后渐次向外界销售。 给小平太布置安排的时间还有很久,所以这事还不着急。何况小平太知道味增会绝产,但是不知道一桶味增要多少大豆?信浓每年对外销售多少味增? 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凡事谋定而后动,要先会山内把逐项事谊都打听清楚了。不然现在就开始火急火燎的弄,既没资金,也无人手,莽干没有好出路的。 而且平六不就是酱油店的小伙计出身,起码比小平太对味增的了解要多,先和他打听一下。 等回了山内,大军解散,明定赏罚。小笠原与四郎确实的得到了玉泷二百贯的加增,金井明五郎也得到了安昙二百贯的加增,至于阿吉,因为“救主”之功,被拔擢进入旗本,正式列名山内旗本众,享禄一百二十贯。 其他人或多或少,拿了些钱或者米,欢天喜地的各自回家过年。只有细川采女因为有镇守边境的职责,匆匆回家看过一眼之后,又再度出发,不能在山内停留了。 小平太自然点名要找平六,但是平六居然出公差去了。 原来尾张的织田信长听伊势湾的商人说,山内产出了全国最好的火绳,不仅质量大为提高,连燃烧时间也大大增加。热心于新事物的织田信长立马派人来山内求购二千条最好的火绳。 山内义治一看是尾张的国主前来购买,有些上心,但是毕竟是刚杀了自己亲家的织田信长,要是派一个重臣去有点说不过去。而且山内家和织田家还隔着不少领地,没有什么交集,不必要太过于怎样。 于是挑来挑去,索性一事不烦二主,直接让平六去了拉倒。还顺路让平六带上不少年节礼物,送给东三河的鹈殿长照等国人领主,表示一下拉拢的意思。 山内家暂时还没有吞并他们的想法,所以亲近他们一下,把东三河的国人稳住就是此刻对三河的战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平六走了二十多天还没回来。不过算算日子,倒是也差不太多,所以小平太也不着急。 他还在家问了问叔母,家里的味增是买的还是自己做的。怎么一个做法,一桶够多少人吃多久这样。 家里的味增都是河边村里阿吉的爸爸自己做了送来的,河边村由于纲良叔父的发达,大部分人都鸡犬升天脱离了辛苦的农民生活。现在在村里耕作的少部分是足轻的家属,大部分是买来的生口和招募的流民。 出产的米麦蔬菜也主要是供应纲良叔父和小平太一家人,以及两人麾下的足轻武士们食用。因为没有重赋,反而成了乱世里的一片乐园,纵使是买来的生口百姓也不愿意走了。 小平太就这样在山内府中城悠哉了两天,辰三来禀报说平六回来了。人已经进城去向山内义治汇报此行的任务完成,并将织田信长和鹈殿长照等人的回信呈送给他。 “这么说你是去了尾张上总介处公干咯,上总介突然要这么多火绳做什么?”小平太看着匆忙赶来的平六,他还是比较在意织田信长的动向的,所以想问问。 原来是尾张的织田氏又发生了内讧! 当然啦,这回是岩仓城的织田信安那一支发生了内讧。戏码也很平常,岩仓城主织田信安喜爱幼子织田信家,长子织田信贤一看不对劲啊。 这特么自己的爸爸和弟弟要联手起来搞自己了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连着自己的亲爹弟弟全部追放。织田信贤自己坐上了岩仓城主的位置,美滋滋。 可是信长何等样人,怎么会放过如此的良机。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战国生存法则,立刻联合织田信清,发兵浮野,试图彻底消灭尾张境内的织田反对派。 织田信贤由于暂时失去了美浓齐藤义龙的后援,兵势大窘,但是他也算个狠人,带着三千多人正面强攻信长。眼见着有点要赢的样子了,结果织田信清给他侧腰来上了一刀。 岩仓织田氏大败,战死者一千二百五十员以上,岩仓织田氏算是彻底败亡了。 织田信长则彻底统一了整个尾张国,并且由于浮野之战的大胜,使得东美浓的国人们人心思动,与他暗通款曲。 加上美浓的齐藤义龙居然病了,说是暂时无法出阵了,更加加剧了美浓的混乱。信长挟大胜之威,在美浓已经算是拉拢了一批小弟了。 所以他才需要临时大规模采购火绳,用以装备他的铁炮队。 听完平六的回话,小平太正打算和他打听一下味增这个东西他了解不了解。 结果平六居然带了一个女人进来拜见小平太,不仅如此,这个女人还带着一个七八岁,或者更大一点的男孩子。 “这位是?”小平太指了指那名女子。 “这是小夜,小的回国途经三河时,发现她居然扛着咸盐在沿途叫卖(这一般是男人都觉得辛苦的工作),于是顺手帮了一把。” “原来小夜的丈夫在安详合战时战死了,他丈夫的叔伯兄弟也由于尾张上总介大人和骏河治部大人的连年交战而失去了领地。” “所以你就收留了她们母子?”小平太一听,又是一个普通的战国故事,孤儿寡母,流离失所,母亲坚强的养育孩子。 “是的,小的已经决定和小夜成婚。”平六估计是喜欢这种坚强的女人吧。 “那自然是恭喜你啦!”小平太看平六找到老婆,自然也替他高兴,虽然这个小夜可能比平六还大两三岁。不过不是有那种说法嘛,女大三抱金砖。何况还能白捡一个便宜儿子,多好啊。 “来,小家伙你过来。”小平太见人家孩子,马上过年了,总要给点礼物什么的,再怎么说也算平六的儿子呀。 于是辰三就把小平太收藏的一把肋差取了过来,这还是当年下山城主儿玉赖英的名品,价钱不便宜。 “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要做一名勇敢的武士哦!”小平太摸了摸小孩的头。 “我叫锅之助,我以后一定会做一个大将!”小孩的志气高昂,说话很讨喜。 锅之助,锅之助,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正文 本多平八作近习 自从因为小一郎这个烂大街的名字而错过了大和大纳言之后,小平太就对名字开始上心了。 这玩意你知道香阪弹正没用,你要知道他以前jiào chūn日虎纲,你知道马场美浓也没用,你要知道他以前叫教来石景政。 而小平太现在就在回忆,锅之助,这个名字似乎很耳熟,似乎又不那么耳熟。感觉上应该是个太阁八百人物卡之一,可是不太确定。 至于问苗字什么的,很抱歉,那帮大佬换苗字换的和撒欢的疯狗一样。就连德川家康一辈子还换过四个苗字呢,你以为打听了苗字就能知道人了?不存在的! 不过小平太实在没有头绪,而且在那里苦思冥想的样子让平六夫妻两个很是不解。锅之助这个名字难道有什么不对?值得堂堂的秭小路弹正在这里低头苦思? “在下托大问一句,锅之助的父亲是?”小平太想了想还是先问问人家的爹吧,总归是个线索。 “锅之助的父亲是本多吉左卫门。”平六显然之前也问过。 “本多?本多!不是本多平八郎吗?”小平太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如雷贯耳,名声赫赫。 “本多平八郎?那是锅之助的祖父。”倒是小夜开口答了一句。 小平太这下子已经彻底确定了,这个孩子还能是谁?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冒昧的问一下,锅之助的父亲是否称呼为本多忠高,祖父则称呼为本多忠丰?”说吉左卫门、平八郎什么的要是来个同名同姓呢,小平太最后还是确认一下。 “没错,确实如此。” 这下子确认无疑!东国无双!本多平八郎忠胜就是眼前这个八岁的小男孩! 小平太高兴的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锅之助,你愿意来做我的近习吗?”小平太难掩内心的喜悦,这可是一个绝佳的好苗子,不能错过的。 平六被擢入奉行众,阿吉被擢入旗本众,小平太身边只剩一个侍候起居的辰三和持旗的七规,连个得力的小跟班都没有。 按照正常状况来说确实也不像话,小平太现在登城连个照看马匹和收拾斗笠太刀的随从都没有,有失他身为高级武士的身份。 所以确实需要再召两名侍从,作为自己的帮手。平时做跟班,战时也做杂活和步兵。 小平太开口要人,对平六夫妻两个来说算是天降之喜。平时跟在小平太身边吃好穿好这是起码的,然后还能跟着小平太认字读书,见识到许多高级武士乃至于大名领主。 战时又能够跟着小平太,学习组织行伍,布置军营,调度粮草,分配物资。 再加上小平太的不少与力都是武艺精熟的名武士,金井明五郎的太刀术,小笠原长政的流镝马术,乃至于岩濑元政的枪棒,清水吉纲的操船。虽然这些人不会把这些东西教授给锅之助,但是平时多看多学,那也是受益无穷的。 可能是贫困的生活锻炼了锅之助,他听到小平太要收他做近习也是十分高兴,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弹正大人厚爱,小人必定全力以赴。”颇不似这个年纪的孩子会说出来的话。 “好了好了,那就说定了,年后你就到我身边来。等你们安置好之后再提,不急不急。”小平太今天这个意外之喜实在太大,现在才勉强收住高兴的心情。 “平六啊,你留下,我和你有话说。”平六就把小夜和锅之助给送了出去,他好赖也是百贯的武士了,在山内有一个小院子,算是有个家了。 两个人随后开始商量关于味增的事情,平六毕竟在酱油店里坐过伙计,谈论起这种老本行很是熟练。 什么先用些许大麦制曲,然后制作豆饼,再选取稍微粗一点的海盐,按比例投放。还有如何选择好的木桶或者透气的陶缸,又必须放置在阴凉地方等等。 他虽然没有亲手做过味增,但是怎么做他是全程学习过的。 两个人估计了一下信浓正常年景之下,应该生产的大约数量,以及对外贩售的规模水平。初步把整个大豆味增的摊子有多大,摸了一个差不多的底。 “弹正可以请助左卫门来商量一下,我回国时他正好从江尻启程一道来山内。”平六建议小平太直接去问一问助左卫门。 “助左卫门也到了山内?那你去请一下他。”“辰三,出去打些酒,再买一些下酒小菜。”小平太吩咐两人。 辰三轻车熟路,先打了浊酒,然后买了一些乌贼干,醋渍黑豆和芋头干回来。然后他熟练的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木炭火炉,先用瓷盆烧热了水,再把酒分装进小酒瓶内,把酒瓶浸泡在热水中烫热,方便小平太饮用。 然后将醋渍黑豆从木盒里取了出来,用筷子一个一个夹取放进碗碟中,避免直接倾倒出来有太多的汁液。 再将小炭炉的火稍稍调小{不是什么自动开关,拿走几块木炭即可。},换上铁丝编织的烤网,将乌贼鱼干和芋头干分开放上炭炉,稍稍烤热,方便食用。 “弹正久等了,小人先罚酒三杯。”助左卫门似乎是刚忙完什么事,匆匆而来。 “助左卫门生意兴隆啊,快坐快坐。”小平太连忙招呼他和平六坐下。 助左卫门自己动手喝了一碟热酒,暖了暖手,几人才开始谈起来。 他此次亲自赶来山内也主要是为了豆子,不过他不是为了大豆,他是为了黑豆和小豆。黑豆之前说过原因,是日本人过年必吃的年节食物。 最好的黑豆实际上生产于丹波国筱山、国、绫部一带,但是那主要供应京都和的有钱消费者。其次的黑豆就要数信浓平野和常陆国大宫地方出产的品种了,这两地的黑豆品质也很好,销路很广。 至于小豆,指的自然是红小豆和白小豆,都是拿来做豆沙豆馅还有煮汤之类的东西。马上过年了,市场需求比较大。所以劳烦助左卫门这位大忙人亲自来一趟山内,大批量采办。 “助左卫门,可曾发现今年信浓的豆子减产不少啊?” 小平太端着酒碟,有点像狼外婆骗小红帽似的,开始了套路。 正文 挪借资金做买断 “是啊,信浓今年的豆价似乎上升了三四成,不过与我而言并无大碍。”助左卫门说话自然有大商人的气度。 原来他们这些大商人都不怎么和农户直接对接,他们一般是直接和领主大规模的采购。而且由于秋收后农作物大量上市,他们还能压低价格,甚至直接不给钱白拿。 毕竟大名领主日子也不好过,欠了这个大商人钱的不在少数,拿农作物去还债,那就更加不值钱了。 也就是助左卫门他们纳屋在山内地方的势力不太大,没有办法直接对接领主,所以他才亲自赶来布置人手,各村各庄的收购豆子,以完成他所必须的采购计划。 “那么助左卫门,畿内西国今年的豆价如何?”小平太开始套话。 “九州今年夏末遭了一次风灾,丰筑等国的豆麦都大受影响,至于萨向等国今年的年景很好。四国的大豆今年更是丰收,丹波的黑豆我们纳屋插不上手。浓尾嘛,来前还在内战,伊势湾都是等待收货的迴船,反而定价比信浓这边高。” 助左卫门满饮了一碟酒,对于这些面上的消息毫不遮掩,反正小平太的主职业是砍人的武士,副职才是挣钱的奉行。他也不怕小平太和他抢生意,很真实。 “味增的生意助左卫门可知道啊?”小平太终于引入正题。 “嘿嘿,弹正原来意在味增啊。”助左卫门商业头脑这么敏锐,立马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他说的话就让小平太开始头大起来,甚至开始犹豫此次的决策。? 原来和我们认为的战国时代的普通商业模式,也是小户农户或者小商人进行生产,由大名领主直接出面销售,或者由大名领主指定商众进行承包销售的模式不同。 味增既不是大商屋独立生产,垄断经营,也不是大名控制对外销售。而是由小商人甚至挑担的货郎以散户的方式进行经营,大商屋似乎是给了小商人们一条生路。 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东国的开发程度不足,以及水运的不便! 西国九州味增可以大规模垄断经营的原因就是濑户内海极为便利的航运,几乎任何一国都可以通过水运直接到货。而东国的地形大家应该多少都知道,抛开关东大平原,其余地方那个山路十八弯啊! 走不通! 只能依靠小商人和货郎们手提肩挑,人拉马拽,在群山之中开辟商路,将味增送到群山丘陵间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聚落。 所以信州味增这种看似薄利多销,实则利润很大的生意,至今居然还没有任何一个大大名或者大商屋插手。因为这个生意纯粹赚的辛苦钱,根本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挣的。 当然啦,如今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小商人明年会非常难过,因为信浓大豆绝收,他们的生计就有可能完蛋。 小平太突然盯着助左卫门,如果能统合信州味增的收购和销售,把已经开辟出来的商路掌握在手中,吸收轻车熟路的小商人货郎。这样不仅能把纳屋的触手伸到关东各国,还有可能获取每年数万贯的巨额收入。 助左卫门也盯着小平太,两个人肯定想到一处去了。 “心有余而力不足。”助左卫门还是叹了一口气,明年确实是他们插手信州味增的大好时机,可是一旦他们要全盘插手,那么起码有两年多的时间,这条销售线上数以万计的从业人员和家属就需要他们纳屋来养着。 这么大的开销,纵使庞大如纳屋,应付起来也十分困难。 再者骤然吞并如此庞大的贸易体系,关东各国的在地坐商肯定会大为反弹,联合起来反对和排斥纳屋,更加得不偿失。 “好吧好吧,但是这次可是不可多得牟利良机啊!助左卫门不准备下手吗?”小平太反正不从商,他也就是提一提,他的目标还是希望借助纳屋庞大的商船队伍和西国的贸易路线,收购西国今年丰收的大豆。 “弹正果然早有图谋啊,我手中可资调动的资金不算太多,三千贯立刻可以抽出来前往西国采购大豆。”助左卫门果然财大气粗,张口就是三千贯巨资。 “好,我有七千贯!”“弹正,那七千贯可是!可是!......”小平太话音未落,平六就一惊。 这七千贯可是全山内的中高级武士的大部分积蓄棺材本,借给小平太做细水长流的柿漆生意的,小平太居然大胆的要挪用这笔钱。 如果赔了!真的就要去挂城门了! “无妨,这次十拿九稳!”小平太当然知道这七千贯是全山内中高级武士的命根子,可是这笔钱是存那里预备五年生产期开销的。不动这个钱,那钱就是死的。 现在动一下,也许就能去挣上一票,为什么不动?根本不算什么冒险。 平六看小平太这样也不好再多说,助左卫门对小平太的分析还是很看好的,于是两人最终决定,要大干一场。 整个过程先是由小平太和纳屋江尻分店出资,租用纳屋以及他们熟悉的迴船业者的运输力量,大面积收购西国和畿内的大豆。 与此同时,借用纳屋的商业资源,订做大量的木桶,这个也需要极其巨大的量。等闲几十个桶随便找个箍桶匠就行,但现在上万个桶,那就需要充分发动拥有广泛商业关系的助左卫门的能量了。 最后一个是盐巴,海盐这个东西,小平太只要一封书信,给江尻城代小西原左卫门就能够订下足够的数量。这个不需要什么麻烦的,只要有钱就行。 其次是组织力夫和庞大的驮队,把这些大豆转运到山内来。这个就是小平太的关系了,以前合作的蜡烛商人现在还每个月组织人手来山内取货。 小平太只要付些钱,让这些空手来山内的力夫们先去江尻背大豆,就可以解决运输的问题。 实在运力不足的地方,就花钱雇佣民夫,农闲时候雇几个卖苦力的农民还不容易? 等大豆到了山内,只需待机而动便可。 正文 万事俱备欠东风 开篇前先说明一下,关于信浓大豆绝收,信州味增绝产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写手从一份1567年的关东某佛寺文书中曾经看到当年味增价格暴涨至一千七百永乐钱每石,也即每升味增价格高达十七钱,这与平时的四至五钱的价格差别巨大。 随后写手又曾经从某位历史发明家所发布的一篇机翻喂鸡百科的内容中发现,前两年信浓和甲斐等东国的许多分国发生了严重的干旱。 另一份资料来自《甲斐国志》里关于连年干旱,导致人民生活困苦不堪,有领主被迫拿出宝贵的永乐钱从外地购进粮食,挽救一下自己领内的百姓。 由此才得以彻底验证,战国历史上确实发生过这一次味增价格巨dà bō动的事件。 对于百姓这是一个遭难,对于提前预知了此次事件的小平太则不的不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现在小平太头疼的是堆场的问题,山内府中城的米仓倒是很大,但是很抱歉那是官家的公库,私人怎么能用。其次今年山内义治收上来的那点粮食他早有预见,根本没出手,全屯着预备着灾荒了。 小平太没得办法,急的抓耳挠腮,四处去找山内府中城的粮商询问租用仓场的事。 可是山内这些在地的坐商【注1】粮商早就精的和鬼一样了,他们也已经发现信浓今年的旱灾十分酷烈。 如今不光是山内的粮商,诹访、松本、葛尾、善光寺等地的粮商都已经开始暗中筹备。原本信浓今年秋收以后的北信就大规模的减产了,一贯四石米的价格,才不过秋末冬初,就已经飞扬到一贯二石了。 果然能在战国乱世里扑愣的,没有一个不是人精的,小平太无法,只能盯上了为柿漆专门搭建的仓场。 之前小平太曾花费了数百贯的巨资,去往下野守护宇都宫氏的领内购买太谷石。如今石头早就到了,仓库也已经搭建了不少。 一般而言,普通的仓库就是普通的木材构建,使用歇山顶间架式构顶,然后再雇佣草葺工匠,搭建茅草屋顶。 好处是搭建的快,而且很便宜,甚至随便什么杂木板都可以用。而且草葺屋顶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差劲,在现代的兵库县神崎市有一栋八十年以上的草葺屋顶房屋。中间只雇rén dà规模维护过一次,完全没有问题。 而小平太特意要用的太谷石,和我们国家太古县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一种数百万年乃至数千万年以前的海洋中藻类植物堆积之后形成的一种石材,具有极强的防火性能。 在现代一般多使用在教堂、寺庙、政府部门、雕像等地方。因为太谷石本身具有较为“柔软”的性质,非常便于切割成型,雕刻各种花纹和形象。最有名的使用太谷石作为外墙的建筑,就是那座臭名昭著的日本国会大厦咯。 但是古代,也就是小平太所看重的还是他易于切割同时防火性能非常高的特殊性质,它不能用以建筑城墙石壁,因为毕竟他很软。但是也许是由于是藻类形成的石料,同时它还有较好的透气性,可以使得它所构建的仓库避免封闭环境中的闷热和极寒。 多废话一句,同样是石头,差别大到难以想象。不是什么石头采下来就能用的,很多起点大作家上百度地图搜索一下当地有个采石场,就敢说拿来建一座石垣,建一个石城。 呵呵一下! 最适合拿来做石壁的是不生产于丹波国的丹波石,开采下来就一块一块很方正,适合垒砌,硬度足够。其他诸如称为御影石的花岗岩,适用于澡堂地板,踩起来也“软软的”不那么硬的十和田石。 石头的种类数不胜数,如果性质都一样,还要什么化学元素来分类了啊。 闲话撇开,如今小平太的柿漆仓库已经垒建起来一多半,原本是预备储存五年分量的柿漆的。现在柿漆刚起步,完全用不上这么多。正好拿来堆大豆、食盐和木桶。 解决完了场地问题,小平太就坐等已经忙活开的助左卫门来采购了。 东海道一线迴船的速度相当快,来回一趟堺和远江国不过十日。堺又是此刻畿内的粮食集散中心之一,市面上充斥着四国和中国地方拉来的大豆。 助左卫门长袖善舞,面子上有的是酒肉朋友帮忙。加上纳屋这块金字大招牌,收购的速度超快。也是因为今年西国的豆子实在丰收,每石的价格最后被助左卫门辣手一刀砍去了三十钱,只用了区区一百七十钱就收到了。 而信浓本地的豆价已经上升至四百钱每石,并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当然不是只有豆子在涨,是所有粮食都在疯涨中。 和上涨的粮价不同的是,信浓的天气一日冷过一日,除了下霜之外,今年的冬雪却至今没有落下来。 现在别说瞎子了,就是傻子都已经发现,明年极有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的蝗灾、旱灾和病害。 水田里种下去的小麦和畑里种下去的大麦,如果降雪不足,必然难以获得发芽所需的足够水分。同时由于降雪少,气候干燥,相对温暖,给予蝗虫卵极为合适的孵化机会。明年这场蝗灾就可以预见了! 其次是热病!由于干旱缺水,农作物即使辛苦浇水好不容易发芽长大,他的叶片上也会出现一个又一个淡黑色或暗绿色的如同霉斑一样的斑点。 如果只是感染在叶片上的也就算了,如果传染到了穗上,那不用看了,农作物全株报废。什么东西都长不出来了,只能收割了做稻草去烧火了。 而且热病又称为瘟病,传染性那是相当的强。一块地上只要有那么几株染上,用不了几天,整块地上的农作物就可能全部感染上。到最后发生跨国连郡的大规模农作物毁灭,并不少见。【注2】 小平太如今要挣得是血泪钱啊! 【注1】:是坐商不是座商,这个坐商的意思就是本地商人,区别于行商。坐商的范围非常广,只要是在本地经营的商人都可以这么叫,不管你是什么买卖。 【注2】:热病主要发作在稻上,麦的热病相对少见。其次发病原因主要为多雨潮湿或积热高温两种,我国广东省尤其严重多发。 正文 信州农民甲东国 你要说人这个东西吧,主观能动性确实一般都很差。可是这个老天爷一逼迫,你就会发现,天呐!战国时代的农民简直666啊。 因为至今还是下霜而不下雪,很多没有沟渠和河川的畑今年就全部直接被弃耕了。种了也白搭,没有水,种啥都没用。 然后已经种上麦的田地里,全都都是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但是手挽手并排踏苗的农民。他们做的事情我们国家北方农民也做,知道人的应该很多。 小麦大麦种进地里,下雪前天气还不算太冷。麦苗都抽发出来了,但是为了保证明年麦子能茁壮成长,让他在开春前根系更加发达。农民们会把长出来的麦苗全部踩断踩折,让麦苗都死球不消耗养分。 然后明年开春,根系发达的麦子才能长得更好,发育的更快,这就是所谓的“春前踩麦”。我国河北地区有的农民甚至开着摩托拉着石碾子,直接在地里碾一遍,很是有科学道理的。 其次是在无法耕作的缺水的畑上,信浓的农民们可能科学文化水平几乎为零,但是他们居然大多知道“寒霜破土法”! 日本的东国地区拥有水利条件和地形条件最好的关东大平原,为什么到了战国时代农业开发程度还是低于西国呢? 百度喂鸡和起点大作家、逼乎大v们张口闭口就是河流泛滥成灾,水利设施建设不完全,战乱频繁,没有一个统一zhèng quán进行完整的规划治理。 这种东西都是嘴皮子碰一碰,脑门一拍,张口就来的东西。请大家务必当笑话看就好了,不用去理会。 除开水利设施这个大问题之外,关东平原本身不适合耕种!没错!不能种地! 包含信浓、甲斐等国在内的大范围关东地区,属于地理环境上的关东红土层!现在去关东平原上,随便找块平地往地下挖一米多就会碰上黏度极高的红壤。 这种红壤不仅泥土十分团结,而且酸碱度测试中酸度偏高。与正常农作物所需的弱碱性土壤有极大不同,大部分农作物根本无法在红壤上种植存活,即使存活下来,也由于土壤的黏度太高而根本无法扩展根系,最后全部扑街。 在《尚书·禹贡》也提到扬州地方厥田惟下下,就是因为如今的太湖平原,长江下游地区的土地在古代也是酸度较高的黏性土壤。根本无法耕种,难以农业生产。 我国的江南持续开发到唐代,才开始进入扬一益二的时代。此刻距离河姆渡文化等先民活动时间已经超过了六千年!什么概念! 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改造持续了六千年,才成功使得当地变为富庶的鱼米之乡。 日本的农业技术本就薄弱,他们能有这么长的农业耕作时间改造吗?当然没有! 所以为什么到德川家康入国,关东还是那副死腔样子。被天下人都普遍认为是穷乡僻壤,明明平原广阔,却由于开发不足,土地不能耕种。 再回到信浓,写手本人就此推定,家康在信浓学习过“寒霜破土法”! 在秋末冬初下霜的时间里,翻地,起码掘出离地三十至四十厘米的泥土。这些不适宜耕作,已经黏结在一起的土块,在白天太阳日照的情况下被水汽侵入,气态的水渗透进土块的各个角落。 等入了夜,气温降低,水汽凝固成固态的冰。由于凝固成的冰的体积较大,在自然的力量下,黏结在一起的土块中间就产生了无数的细小的冰粒,土块就不再黏结在一起了。 等第二天太阳一晒,冰融化,已经被冰块弄的支离破碎的土就四分五裂。一下子就从令人无处下手的黏土变成了松散可耕作的泥土,自然的伟力实在无穷。 只要把这个过程持续上两个月,这块地,地表上三四十厘米的土壤就变成了能够耕种的松散泥土。 但还不够,土壤的酸性如何缓解呢? 信浓的农民那真的是机智,你根本难以想象。 各村各庄的地头会在秋末组织人手挖一个半米深,五米长宽的正方形大坑。然后在四周钉木桩,不用太高,半米左右的木桩即可。 再使用稻草密密厚厚的扎成稻草墙,把坑给围起来,形成一个人工的发酵池。 然后收集漫山遍野的枯树叶,把坑给填满。再铡稻草,把稻草铡碎均匀的抛洒进去。继续添加一定数量的稻草灰和米糠,最后是人畜的粪尿。【注1】 人畜粪尿这个东西尤其重要,信浓虽然不是村村养马养牛,但是大牲畜的粪尿还是比较好寻摸到的。这就是当地堆肥事业大发展的有利先机,别的地方还就不行。 这样已经把坑堆的满满的,先晒他三天!晒的你恶臭飘香之后,找几个鼻子不灵敏或者不怕臭的勇士,进去翻,一米来深的一堆肥啊,农民们身高才一米三一米四啊。 让这几位勇士在坑里连续给他翻上三四天,所有东西都均匀的搅合在一起之后。用稻草继续扎一个巨大的草盖,把这一大堆肥给捂起来。就这么让他在还算封闭的环境内发酵三到四个月,来年开春以后就变成了《信长之野望》里的秘技——草肥(绿肥)。 反正这玩意来年揭盖拿来用的时候,能够把你臭的死去活来,沾在身上的腐烂恶臭洗三天澡都洗不掉。 但是这种肥它好啊,施在破土之后的黏土地里,就能把偏酸的土地酸碱中和至弱碱性。 泥土颜色也会从红色变为黑色,变成适宜耕种,肥力强劲的好地。 如果这个过程反复来上三四遍,中间几年都不种植农作物。这块地就能彻底苏醒,变成熟地。最后再拿去种几茬大豆,聚集土壤中的养分,那这个地只要能接上水,那就是一等一的肥田了。 现在大家能明白武田信玄为毛认为信浓是他的王霸之资了吧,为什么德川家康统治过信浓以后就知道怎么改造关东平原的土地了吧。 这之后关八州的农业在土壤改造和水利整备双管齐下之后迎来了长足的发展,成为了富饶的关东大平原。 但是正当小平太以为信浓的农民们已经超棒,掌握了这么好的农业技术的时候。 小平太又看到农民们喊着号子,扛着铲子,挑着鹅卵石上山去了。 【注1】:信浓能发展出这种堆肥法,确实和当地繁荣的牛马等大牲畜的饲养和培育有巨大的关系。 正文 村上武田作对手 古代的农业靠天吃饭,不管你种啥都要老天爷给面子。求的是风调雨顺,保的是四季农时。 但是现在信浓旱得很,是个农民都在求水,水从哪里来? 小平太不得而知。 甲信地区的主要农业区实际全部围绕诹访湖、千曲川、天龙川、釜无川、笛吹川等湖泊河流形成的平原河谷。 而甲信的地形也是群山环抱,在山间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肥沃河谷,?沿着河谷诞生了一个又一个名闻战国的豪强。 但是河谷才多大?开垦成水田,种出大米也养活不了此刻信浓上上下下二三十万百姓。所以那些不靠近水源的畑和山坡上的火烧畑都被开发了出来,这些地方平时也就种种萝卜,芋头之类的作物。【注1】 用水困难,产量自然也就不高。聊胜于无,总能补贴家用罢了。 但是长久以来的农业发展,使信浓地方的百姓发现了一种向地求水的办法。 普通的环境下,干旱缺水了,无非就是动员老百姓打深井,抽地下水。有点水平的就会弄点什么抽水设备之类的东西,大部分小说里必然都是要弄黄河兰州大水车的。? 办法很有限,也很苍白,具体有没有用,见仁见智。古代地主也不是傻批,脑子不比现在人蠢,有用没用他们心里明镜一样。 所以干旱了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吗?当然不是。古代劳动人民有的是办法,他们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挣扎,浑身都是本事。 这不,小平太就看到各村的地头组织农民上山。还专挑草木茂盛,欣欣向荣的那种山坡。而且只挑向阳的坡面,而不是背阴的山坡。 等人手都到了坡上,在山腰挑个小空地,从山腰往下排人,排不齐也无所谓。大家拿起铲子挖就行了,往地下挖一个一米深,半米宽的沟。 然后几十人挖的沟联通,形成一条从山腰到坡底平地的长沟。当然这还没有结束,现在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引水的沟渠,自然要把沟联通田地或者水渠。 可是这些农门却没有这么做,他们连水门都不设置,只是草草从坡底拉了一条线,联通向田地而已。 可是这个沟并没有联通山泉或者暗流,农民们挖了干嘛呢?小平太根本就摸不着头脑,毫无一星半点的头绪。 农民们却驾轻就熟,从河滩挑来的成筐鹅卵石被倾倒进入沟中,从山腰到坡底,密密的全部铺一层二三十厘米厚的鹅卵石。再将刚刚挖出来的泥巴全部回填,仿佛根本没有挖过这条沟一样。 等男人们把体力活干完,就由女人们上阵。前文提过,信浓也处于关东红土层的范围内。农妇们把这些黏性很高的红土挖出来,筛去石子之类的大颗粒。 将过筛以后的黏土和水,做成半圆形的屋瓦状泥块。然后送入稻草柴火之中烧制,很容易就获得了粗制的陶瓦。 两片陶瓦一合就是一个圆筒水管,最简易最廉价的引水隧洞就此诞生。 把这些陶瓦的末端伸入坡底鹅卵石的区域,陶瓦之间的缝隙,也同样用黏土糊上,尽量避免这个粗糙水管漏水。 用不了多少陶瓦,一个从山坡到田地或者沟渠的引水道就布置好了。在陶瓦外侧盖上一层泥土,形成土垄,避免有人不小心破坏之后,等水来即可。 这水又是从哪儿来呢? 当然是凭空而来! 之所以挑选向阳的山坡,就是因为它还是受雨面,不管是下雨下雪,这一面总是多一些。 同时挑选草木茂盛的地段,也是因为山林草木拥有涵养水源的功能。可以用草木庞大密布的根系保持山坡整体的水土,使山坡整体上充满水源,不至于让草木旱死。 今年不管再干旱,小猫两三滴的雨在秋后还是有几滴的,秋末冬初该有的霜降也照样是有的。过不了多久,信浓的雪也总会降下来,多多少少而已。 这些都是水啊!可惜人力无法收集罢了! 人力有时穷,可是大自然的伟力无穷啊! 自然状态的水被草木收集到了山坡内部,这水往低处流,水也往空洞的地方流啊! 涵养了大量水源的山坡由于这条特殊的水沟,左近的流水会慢慢聚集到沟里那块鹅卵石层。流水便会从山体里流出来,最后引入陶瓦制成的引水管当中,成为农业用水。【注2】 小平太心里这个鼓掌啊,牛匹啊。你们这么搞,水旱便宜,夷然不惧。 根本不需要没多少办法的小平太来插手帮忙啊,信浓的百姓早就开始生产自救了。穿越者算个锤子,还是回家洗洗睡拉倒。 总之信浓的农业体系很完备了,不需要干预他也能在自我调节中休整。 过了没多久,信浓入冬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不管是谁都松了一口气,好赖下了雪,开春前问题就不会大了。 家家户户也便开始准备迎接新年,生活总要继续下去。 可是伴随着落雪,一同传来了一个消息。由于上杉辉虎和上杉宪胜之间那点狗屁倒灶的家名争夺的烂事。关东很多的国人牛皮糖开始混乱和动摇,这事也影响到了信浓小县的国人。 原本小县国人是很服上杉辉虎的,人家能干仗啊,跟着他混不怕完球啊。 可是今年上杉辉虎没有行阵关东,这帮人里就有人心里嘀咕了。难不成上杉辉虎被cì jī到了?被恶心到了? 然后他们的老熟人真田幸纲趁着下雪,天下息兵的时候,一阵分化拉拢。小县国人居然有一半呼啦啦倒戈去了武田氏,连带着真田幸纲都恢复了松尾一千二百贯的家业。 武田晴信终于收拾完了骏河的烂摊子,马不停蹄的把目光又回到了信浓。 小县半郡的易帜意味着武田晴信与村上义清之间最后那点缓冲也彻底消失。 【注1】:北信浓由于连年战乱,人民流离失所,实际上很多水田都没开垦出来。与南信浓长期处于武田信玄统治下的安定局面不同,?不能等而视之。 【注2】:此事在百度百科或者喂鸡百科里面是搜索不到的,根本没有这种词条。但确系日本古代流传下来的一种旱田水利法,笔者是从日本一档名为《中居大师说》的节目中得知。 同时该方法也不是只流传在信浓国,根据日本方面的记载,实际是在关东的下野国和常陆国流传的。原本是作为山坡左近的黑豆田的灌溉水源而开发出来的,其历史完全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代,甚至更久远。 正文 年节互赠年下菜 信浓的雪终究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虽然尚且不大,但终究给人以希望。 原本还忙碌于生产自救的农民们这下可以安心回家猫冬了,忧心于明年信浓会全面绝收的山内义治也把提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府中城里又充满了欢快的过年气氛,虽然没有放炮仗挂鞭的,但是砍伐竹子和松枝制作门松,向神社求取新年平安的御币这都是应有之意。 街道上几个武士足轻家的孩子拿着砍下来竹枝,踩着并不厚的积雪,互相追逐打闹。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很是喜庆。 不管町人还是武士,总要在年前互赠些年节食物,一般也不会很贵重。也大多都是制作好的,现成可以吃的东西。 平六最是殷勤,而且有了老婆,那个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胡须也蓄上了,发辫也有人帮他打理了,加上年轻的时候没种过地,皮肤也不那么黑,现在一身新的水干穿在身上,倒是有两分武士的皮相。 他带着老婆孩子给小平太送来了和果子,其实就是米粉团子裹豆沙馅。但是看看锅之助那个渴望的小眼神,就知道这玩意不便宜,平素没什么人家会做来当零食吃。 小平太把竹盒打开,先递了一个给锅之助。小孩很想接过来,但是他妈轻咳了一声。锅之助立马把手缩了回去,咽了一下口水,“应该弹正大人先吃。” “哈哈哈哈哈哈,好嘛。都是自家孩子,不必这么拘束。”小平太先吃了一口,再把剩下的半个递给锅之助。 这时代可没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说法,吃高位者剩下来的食物不仅不丢人甚至还是一种赏赐,有点荣耀的意思。 君不见,茶道里一碗茶十八个人用一个碗喝下去,最后一个人要喝前十七个人的口水。现在觉得恶心,那时候根本不存在。 然后几人闲话了一下家常,小平太请他们新年一起来吃年越荞麦面,就送走了平六一家人。 随后其他各家也开始陆续送来一些东西,小平太没有老婆,也不会做饭,只得央求大叔母,让他帮自己做一份。 结果根本不用小平太提,叔母也已经替他准备了一份,居然是蒟蒻做的。这玩意又叫魔芋,一般称作蒟蒻芋。现在大家看到的都是加入了天然海藻以后颜色深沉的东西。战国时代可没这么多人工色素,就是类似灰棕色这种更淡一点的颜色。 按理来说这种东西种的人不多,因为蒟蒻全株有毒,甚至赤手去抓都会“烧手”。尤其是其块茎含有大量针状的草酸,如果生食,不仅会剧痛,还会导致麻痹。 但是这玩意削皮,捣成泥,加入两倍体积的水,用苦汁加速凝固。就变成了我们熟知的魔芋,如果在凝固前用压面的模具压制,还可以得到魔芋丝。调味过后,味道还成。 叔母就是做了一个魔芋丝炒萝卜叶,一个魔芋沾汁切片。吩咐家里的家人和侍女给各家送去,然后再特别做了一份上等的面线送进城里给山内义治。 如果有西北的读者,应该知道一种用面粉制作的特产面条——挂面。上过《舌尖上的中国》,那个陕西武功县的老两口,在家里手工制作,不是用拉,而是采用挂的方式,生产出细如发丝的面条。 日本的面线也是这样,用面粉加芝麻油,不停的搓面团,使面团不会干燥。然后和挂面一样,搓成长条挂在两根棍上,不断撑开两根棍之间的距离,最后费工费油费时的制作出上等的面线。 这玩意,在日本古代,穷人根本吃不起。所以大家看日本的影视或者动漫里,大家一听说开流水素面大会,那个高兴劲啊。有一种骨子里流传下来的,对高档食物的喜爱。 弄的小平太也想吃鸡汤面线了,于是立马让辰三上街,去找有没有卖土鸡或者打猎到野鸡在卖的。鸡汤下挂面,美滋滋啊。 还在流口水做梦的时候,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小乃提了一个盒子回来。原来是细川chūn gōng家回赠的年节食物,倒是顺路省的别人跑回来了。 小平太打开盒子,“听说是chūn gōng大人的女儿亲手做的,专门送给弹正,与别家特别不同。” 小乃说完就起身,回了厨房。倒是把在座的叔母笑的合不拢嘴,连称这是人家阿绫姑娘的一番美意啊。 小平太脸不发红心不快,假装没听到,把分成两层的食盒打开。 小姑娘手艺真是不错,连叔母也在旁边啧啧称奇。第一格是蜜煮黑豆,很平凡的,但是蜂蜜价格可不便宜,小平太赤手捏了一个,很好吃。 然后是豆腐卷【注1】,用那种老豆腐,碾碎,加入适量糖、酒、鸡蛋黄等材料,重新上锅蒸,最后用特殊的模具把它卷制起来,切片。 旁边是一个拌菜,醋汁(不仅仅是醋)拌萝卜丝,其中还有一些其他颜色的细丝,估计是别的什么植物。 再然后是山当归,野百合等野菜的佃煮。山当归不是当归,日本有句谚语叫“山归当大树,中看不中用”!山当归可以长到两米多高,对采收它的一米四高的农民差不多也算半棵大树了,可惜能吃的只有块茎而已。 野百合这个东西,就是山上的野百合花盛开以后,留在土里枯萎的那个块茎。我们现在在市场上有卖鲜百合,夏天不是还经常会煮百合绿豆汤消暑解渴嘛。如果把一片一片百合上的细膜撕掉,那个百合的苦味就能去除大部分,入口也会好吃许多。 而下层那个食盒里居然是一大块,切的适合人入口的貘烤鹿肉! 小平太一瞬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过年了,总算有人记得我了。好不容易整上一盘硬菜了,天天腌萝卜茶泡饭,过的太鸡儿惨了。 旁边叔母又开口了,“鹿肉啊,这时节可不容易弄到,小平太你可真是细川大人家的好女婿哦!” 就为了能天天一顿肉,这个女婿也要当啊! 【注1】:江户时代才出现,属于伊达卷的一种,来源不明,但伊达这个名字很有指向性,这位在吃的上面造诣真不小,感觉发明了不少吃的。 正文 信州将值多事秋 小平太美滋滋的一双筷子还没落下来,递筷子的小乃突然想了起来:“细川chūn gōng大人想要见弹正一面,嘱咐我回来告诉弹正,年前这几天有空就去一趟细川宅。” 小乃这话说完,小平太哪里还能下筷,未来的便宜岳父召唤,虽说不是急着见,那也不能拖啊。 “你怎么不早说,去取我的斗笠和披风来。”小平太拍拍手,站起身来。既然细川chūn gōng有事要找他,那还是赶紧去一趟拉倒。 很快小乃和辰三拿来的出门所需的各种东西,先是给小平太穿上了木棉袜子,然后又换上了厚棉布新裁的外衣。把披风系好以后,辰三也把鹿皮武弁靴烤热了。 小平太和辰三带上斗笠,辰三还夹着一把纸伞,挎着他的草袋。两个人急匆匆的就出门去了,到底是急着去见细川chūn gōng,还是急着吃辰三刚买回来在煮的鸡汤挂面加烤肉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细川宅不远,快走几步就到。辰三一敲门,里面的仆人就把小平太迎了进来。 小平太也不见外,自然而然的就和细川chūn gōng面对面的坐在了火塘旁边,倒是一点也不冷。仆人们上了热茶以后就退下了,细川chūn gōng等着小平太把手烤热以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弹正有些日子没来了啊,公事繁忙?” “那到没有,近来去看了看管内领民的田产,颇有所得。”小平太连忙放下手里那个温热的茶杯,认真的回答。 “关心农事自然是好的,北信的战事可曾了解了?”细川chūn gōng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 “村上亦或是武田?”“村上。”“愿闻其详。”小平太只知道村上义清没能把高梨政赖干趴下,下雪了,不能打了,暂时罢兵而已。 细川chūn gōng于是娓娓道来,村上义清自不必提,高梨政赖盘踞水内郡和高井郡,实力强横。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被打跑之后,北信浓能和村上义清叫板的只剩高梨政赖一人而已。 高梨氏和村上氏也算老对手了,你来我往总打了有百来年。但这次高梨氏与村上氏的敌对却有点别的影子在里面,值得回味。 众所周知,上杉辉虎的便宜爸爸现在叫上杉宪-政,但他原苗字长尾。实际上是长尾能景—长尾为景—长尾景虎,这样子祖孙三代。 而高梨政赖的系图则是高梨政高—高梨政盛—高梨澄赖—高梨政赖。 这个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你我大家都在信浓混,除了小平太二把刀,不太熟以外,大家基本都门清。 之所以介绍这个,则是因为高梨政盛之女是长尾能景之妻。长尾能景之女,长尾为景之妹又是高梨政赖之妻。 关系有点复杂,但简而言之来说,高梨政赖是和上杉辉虎身上流着相同血脉的亲戚。高梨政赖大约是上杉辉虎的姑父兼舅父,反正很亲。 而此次随同高梨氏一道起兵的还有泉、小田切、须田、岛津等北信豪族。他们这一批人在长尾为景时代和越后长尾氏敌对过,但是后来长尾为景带着高梨澄赖和这波人干了一仗,全部打趴下之后,又经人调停合议。 如今这票人又同样面临村上氏咄咄逼人的进攻姿态,此前东条、寺尾、大室、井上、纲岛、清野等中小豪族终于扛不住村上义清的威势,逐次的编入村上义清的麾下。 这下水内郡和高井郡的这波人真的坐不住了,本来长尾家纷乱,最惨的时候长尾晴景只剩颈城一郡,混得比他们还惨。可如今上杉辉虎阔了啊,关东管领了啊,手上好几个分国的领地,属于金闪闪的大腿啊。 于是高梨政赖带着这票人直接就联系上了上杉辉虎,别的辣鸡不去管,高梨政赖这个姑父总要管的。指不定上杉辉虎的姑姑亲自朝他吐苦水了呢,这个忙能不帮吗? 再加上之前村上义清小动作也没停过,还和上杉辉虎在神川干了一仗。上杉辉虎收拾不了关东牛皮糖,还收拾不了你一个村上义清? 于是得到上杉辉虎后援保证的高梨政赖拉起小伙伴们就直接起兵,摆明了要和村上义清翻脸了。上杉辉虎也够讲情面,越后桃井氏、加地氏的兵员渐次进入饭山城,作为高梨政赖的后援。 最后连小岛贞兴都带着上杉辉虎的三百旗本众越过旭山城,前进到中野馆,隔着千曲川和犀川与村上义清对峙。 这下子高梨政赖势力大盛,兵力逐次增加到了四千余人,与村上义清赶来镇压他们的七千人打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当小平太跟着山内义胜在木曾谷激战的时候,高梨政赖和村上义清也打的不可开交。 最后愣是打了一个多月,双方不分胜负。高梨政赖还越过千曲川临时构建了葛山城,把村上义清的触角狠狠的打了回去。 说了这么多,小平太也反应过来了,上杉辉虎明年有两条路走。 一是行阵关东,能收拾就收拾掉恶心人的上杉宪胜和北条氏直。不能收拾掉也要进入武藏和下总捞一票,弥补一下今年越后遭受的干旱带来的损失。顺便出一口恶气,打击一下北条氏的气焰。 另一个就是拥着高梨政赖一票人,打进北信浓,把村上义清的一条手臂砍断。夺取善光寺这一重要的财源,顺路把越后国被村上义清占据的部分领地给夺回来。 反正两边他都有大义名分,关东不用说。越后的地盘收取回来那是他越后守护的职责所在,信浓的水内、高井则是他姑父高梨政赖邀请他去的,他是过来锄强扶弱的。 理由伟光正,毫无瑕疵。 “春日山的管领殿下准备插手信浓的事务了?”小平太试探着提问。 “尚不好说,少主肩挑信浓守护职,若是长尾夫人牵针引线,也许管领殿下走马信州就在明年。”细川chūn gōng吃不准这事到底最后会怎样,于是才拉上小平太过来讨论一下。 “就不知主公和信州守二人是何想法?”小平太估摸着明年的信浓肯定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正文 春宫一语破玄机 “以老夫来看,此事不难推断。”细川chūn gōng笑眯眯的看着小平太。 “但请老大人赐教。”小平太姿态放的极低,一点也不把这位当作一个退出权力中心的公园太极拳大爷。 “宰相殿下气度恢弘,有天下志,是又不是?” “殿下早有上洛京都,匡扶幕府,导正天下之志。少主也颇有乃父之气象,志虑长远。”小平太哪里不知道山内义治和山内义胜父子俩个的想法,肯定都是要上洛的。 “与幕府执权相比,信浓守护职如何?”“自然是云泥之别,譬如天空之皓月比萤火之微光。” “正是如此。”细川chūn gōng语毕,小平太也已经脑子里过了一遍,明白了过来。 信浓如今主要是武田晴信、山内义治和村上义清三人分置。武田晴信和山内义治已经彻底平分了南信浓,北信浓则是村上义清兵威最盛。 可惜村上义清不管与左近的哪一位都关系恶劣,内无积蓄,外无援救。正是破鼓万人捶的时候,外强中干而已。 武田晴信和山内义治硬碰硬过了,双方你来我往,都没办法彻底弄死对方。自然想法都会转到北信的村上义清去,毕竟这位的实力逊于南信浓的两个大佬。 再加上如今高梨政赖举旗造乱,后方不静,村上义清再厉害又能发挥出几成实力。 北信浓现在就是一块肥肉,虽然上面还罩着一层壳,可武田晴信与山内义治都是满嘴的铁齿钢牙,咬碎乌龟壳不过是费些劲而已。 武田晴信后路稳,北条氏直是女婿,今川彦五郎是孙子,诹访胜赖是儿子。三面都是自己人,全力北向即可。 山内义治刚刚平定木曾,面对美浓齐藤氏和飞驒三木氏,东三河的鹈殿长照等国众也并未被拉拢过来。今川义亲的统治也还没有稳固,对骏河的威胁难以即刻应对。 但是架不住有大腿啊,上杉辉虎正好可以给村上义清背后来上一下子。 山内家与其面对一个咄咄逼人的村上义清不如不顾及信浓守护的名头,让出部分地盘给支持上杉辉虎的北信国众。借以此获得一个安定的北方,以及和上杉辉虎连成一片,加强同盟关系。 而上杉辉虎为什么要来?虽说他这个人比较尊崇幕府权威,也号称维护封建秩序。但是他可以这样,他手下的兵将都能这样吗?? 他还不是要想办法弄来钱财土地赏赐手下的武士足轻,不然谁和他干?所以他要下关东,一方面打击恶贼北条氏,兴亡续绝。一方面也是抢掠无度,四处搜刮。 如今高梨政赖请他,他只是派了千把人来帮场。如果山内义胜请他呢?那肯定大发三军而来! 他发兵来能发财啊! 财在哪里?当然是善光寺! 善光寺作为供奉阿弥陀如来的名刹,其遍布全国的下寺,以及因为cān bài阿弥陀如来而络绎不绝的rén liú形成的庞大门前町。每年可以为控制此地的领主带来不下一二万贯的巨额财富! 高梨氏明明只有一郡半的领地,却可以和六个郡的村上氏打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还不是因为有善光寺的巨大财富支持,即使失败也能马上卷土重来。 历史上曾几次记载村上氏攻入善光寺,可是高梨氏夷然不惧,几代当主抱着阿弥陀如来的法相就跑。寺不重要,这尊供奉的阿弥陀如来才是数不清的财富的来源。 后来高梨政赖面见本愿寺光教上人{本愿寺证如}的时候,随即就献上财货千贯。面见将军和朝廷时也是太刀加钱帛千两。 他一个土豪国人哪来的这么多钱?还不是善光寺给他带来的。 织田信长覆灭武田氏,森氏入主北信,不甘心织田家统治的北信国众和各寺庙的“野伏”发动总一揆,仅芋田氏和须田氏所率领的一揆众就高达八千。这是何等的财力和人员才能动员起来的庞大军势,尤其是信浓武士团在长筱合战被腰斩之后,更加令人惊叹。 上杉辉虎哪怕出兵为山内义治?助战之后,一寸土地也不占领,只占住一个善光寺他就能赚的盆满钵满。他能不来吗?他肯定要来。【注1】 细川chūn gōng四十多年的烂仗,六十年的人生经验,那双眼睛看着三四代将军起起落落。天下的豪强都换了好几茬,他却还是稳如泰山,儿女双全,美滋滋的捧着茶杯和小平太吹牛批。 不得不说看的清,人人都道历史上上杉辉虎是为了给北信豪族出气,是为了打击武田晴信,维护越后的国境安宁。 可细川chūn gōng一眼就看出,明明就是为了钱!由于旱灾和连年刀兵,上杉辉虎急需一大笔快钱来补贴国用。而眼前最近的巨款就在善光寺,豁出命来他也会来的。 两个人不知不觉谈了有两个多小时,事情都说得明白。 臣下不应该交往太密,于是细川chūn gōng也不留小平太吃饭了。站起身来,送小平太出门。 “弹正啊,老夫托大叫你一声小平太,阿绫过年十五了,婚事待老夫和殿下禀报之后便要早做曲处。” “此事你心中有数,过些日子便来采问吧。采女的婚事已经定下,阿绫的婚事早早订下,老夫也了了一桩心愿。” 小平太听完大喜,以前不管是细川chūn gōng还是直江景纲说话都云山雾罩的,总不透明。加上他们的女儿都小,根本不存在成婚这一事,所以小平太也一直没有太上心。 后来年岁渐长,地位渐高,能配得上小平太的女孩子更少了,于是也便搁置了下来。身份不够的武士家也不好意思向小平太提,身份够的武士家又不是各个都有适龄的未嫁女儿。 现在细川chūn gōng把话说透了,小平太哪里能拒绝。小姑娘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也出落得落落大方了。父兄又都是出身细川氏名门,位隆望尊。 这种时代不可能再找到比这更好的婚事了,小平太心里默默的道了一句:“阿船,对不起!直江景纲你的好女儿还是留给直江兼续吧!” 【注1】:现在善光寺还是一个吸金能力一级棒的庞大财团法人,江户时代为了管理巨额的寺产甚至兴建了“大劝进”。 据传说,大劝进屋子里的金子叠起来能安置十七张标准榻榻米,屋子算他三米高,这个财富有多少? 正文 万般波折为只猪 哼着歌儿,唱着小曲,小平太心里美滋滋的往回走。 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了,总算是要讨上老婆了。虽然一般战国穿越者终极目标的织田市这回是没啥可能了,但吃到嘴里的才是肉啊,没吃到的就算求了。 辰三看着傻乐的小平太:“弹正去了一趟细川大人家,怎么高兴成这样啊?” “你一个小屁孩儿不懂,哈哈哈哈。”小平太才懒得和辰三解释自己的好心情,依然把已经十七八的辰三当小孩看。 辰三也不搭话,把身上裹着的棉袍紧了紧,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全山内都知道细川家的鲜花要插到牛粪上了。” 说完辰三抬起腿就跑,留下气的牙痒痒的小平太顺手抄起一把雪团个雪球就朝辰三丢过去。 小平太感觉平素对这帮手下太宽容仁慈了,辰三居然说自己是牛粪!就算是牛粪那也肯定是最臭最肥的那坨牛粪啊! 看看山内家这帮武士,低级的武士不去说。有资格上台面的各队大将,郡司城代,旗本近卫。除开已经一米七的山内义胜一表人才之外,和小平太的形象也差不多嘛! 虽然大家普遍一米五多,可是全都是皮肤晒得黝黑,手上都是握枪持刀的茧子。由于吃肉太少,营养不够,根本没有一个是头发油亮光滑的。再加上所有武士都是头顶心那块剃得干干净净,随时好戴头盔打烂仗的。(很好的掩盖了秃头!) 小平太觉得自己的形象也不丑嘛! 就算细川chūn gōng的形象也就那样嘛,他家里的老家人松见斋脸上还横着一条疤呢,也没见人说丑啊。估计年轻的时候指不定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喜欢的紧呢! 两个人一路追打的跑回秭小路宅,叔母已经把饭菜都预备好了。 就是鸡汤只在炉子上炖了两个多小时,还不够完全出味道。不过那个肉香也已经足够吸引小平太了,赶紧吩咐人下了一大碗面线。 就这鸡汤和烤鹿肉,美滋滋的开吃。等小平太吃的半饱,才发现大家都盯着他看。 太香啦! 活脱脱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甚至小平太还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弄的他心里很过意不去,感觉吃了独食。 索性辰三买回来的这只野鸡也不大,收拾以后连肉带骨不过二斤多。而且鸡也没炖烂,正适合切吧切吧做白切鸡。 于是小平太也不二话,直接连汤锅都递给小乃,让他赶紧切了,端过来给大家分着吃。剩下来那点汤也兑水加了圆葱、萝卜和豆腐,煮了一大锅端来。 这下大家都吃了一个开心,从上到下都洋溢着满足的幸福。 小平太看着大家,也算看明白了,平时不吃肉,那是因为没得吃。真有得吃,大家也确实不太排斥。毕竟肉总比菜来的香一些。 或许应该设法托人去一趟南九州,弄几只黑猪回来。虽然现在的猪养不多大,能有百来斤就不错了,但是多养几头,那岂不是月月都能吃到肉了?那个生活,美啊!【注1】 于是小平太开口问大家知道野猪(野豚)吗?包括在收拾碗筷的叔母,以及端饭后茶的仆人们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似乎都在回忆什么,但是又回忆不清的那种状态。 “多年前,你叔父倒是带着两个人打死过一只山鲸,那个山鲸下大锅煮了以后,全村人都吃上了一回。”叔母坐在那里,颇有几分回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样子。 家里的家人仆从本来就都是从河边村带来的,当初都是一个村里的,肯定都吃上过那顿肉。反而是小平太原主的有些记忆模糊了,倒是记得不太清楚。 反正那个大锅炖肉的滋味,在座的估计还记忆犹新。 “那黑猪(黑豚)你们听说过吗?”小平太又问。 这下众人都摇头了,黑猪他们都没吃过。信浓有没有养土猪不知道,但是就算有也肯定没多少。不然不至于历史上的武田信玄都没留下野外烧烤大会的逸闻。 “想吃吗?”小平太说出了一句很像魔鬼撒旦勾引人类堕落的话。 几个年纪大的女性赶忙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但是念完以后,立马就换上了充满希望小星星的眼神。 “山鲸这种凶猛的牲畜也能蓄养的吗?”一位明显十分动心的女仆人甲轻声问道。 “当然可以,南九州的黑豚就完全可以在家蓄养,养得好些,一年能有一百来斤。”小平太当然知道养猪是很正常的事,即使野猪现代也照样能人工饲养,何况家猪。 “可家里没人会养啊?”“这个问题不大,就是小猪仔不好弄。” 猪可比牛马什么的好养活多了,不然也不会养殖范围这么广,东半球到西半球。 “大家散了吧,等我想出办法,能弄来再说。”小平太挥挥手让大家各忙各的。 屋里屋外的众人带着殷切的小眼神,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神通广大”的小平太。好像小平太就是一只猪,或者能下猪仔一样。 他们当然没有办法弄来猪苗,可小平太知道萨摩和种子岛上就有黑猪的。可是为了这个就专门跑一趟萨摩国也太不现实了吧。 要是小平太现在还是一个小步兵,来去自由,那就算是为了看看还不过是半大孩子的岛津四兄弟也要跑一趟的。 可他现在很忙啊,又有公务,又有私事。哪里能够脱身,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呢。 正说着,院外进来一个汉子,原来是助左卫门派来的伙计。 送的也是挺珍惜的东西——山葵。而且看样子居然像是刚采摘下来的。【注2】 助左卫门好功夫,伊豆骏河的山葵,连土一道采挖下来,分开放在草袋里。早上挖出来,直接上船,下午就到了江尻。让人快马一日夜送到山内,再除去泥土,分送给山内家的各路大佬。? 所以看着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十分新鲜。加上本来就是挺珍贵的食材之一,分送到小平太这里的也不过十支而已。 小平太看着这个纳屋的伙计,突然灵感一闪。 “等等,你们纳屋是不是在南九州萨摩也有生意?” 【注1】:说一句题外话,如果有门路的四川读者赶紧去吃一顿正宗回锅肉。因为可以拿来做正宗四川回锅肉的土猪,也就是四川成华猪,全国仅存不到二百头了。大约是要不了几年就要灭绝了,以后也就没有正宗回锅肉咯。 金华火腿的金华猪的母猪数量已经下降至不足一万头,懂什么意思吗?金华火腿用不了多少年也要灭绝了。 另外定县猪、龙游乌猪和窄勒黑猪等中国土猪已经彻底灭绝。 【注2】:这玩意也是专卖品,一开始北条专卖,后来德川家康专卖。市场上的所谓辣根、芥末,九成九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人工辣味素,和山葵没有任何关系。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