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锦》 正文 第一章人彘 周围依旧是一片黑暗,血腥腐败的气味似乎从未消散过。 似乎好久也不曾见过光亮了,屋内屋外,一片死寂,能听得到的只有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楚姒想,这样不生不死,还要多久呢,如今四肢都被砍断,舌头也被割掉,只剩下一段光溜溜的身子躺在这方寸木盆之中苟延残喘,倒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娘娘,里面还没清理干净呢。”外面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走了进来,五彩金凤的外袍,里面是明黄色的交领广袖长裙,头上凤冠耀眼,合着外面照进来的阳光一起,让楚姒差点睁不开眼。 “姐姐这几日可安好?”那女子声音冷漠,瞥了眼楚姒,没有丝毫的诧异与惊恐,只带着些许嘲讽与嫌恶。 楚姒看着这个模样依旧如天仙儿般的妹妹,先是诧异,而后却又明白过来,记起宫变那日,她被逍遥王关入地牢后有一伙神秘人来救她,接着她便被那些人生生切断了四肢,却不想这幕后主使居然是世人眼中连蝼蚁都尚且怜悯的楚府二小姐楚蓁蓁。 “姐姐好似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楚蓁蓁挥了挥手,众人皆退下了,看着地上的人,嘴角轻扬:“世人都说楚家两个女儿,一个才貌双全,一个尊贵无双,你却还要比我好上三分,楚姒,你有什么资格能与本宫相提并论,你到现在也不过是个没了四肢的怪物而已。” 楚蓁蓁看着头发散落在血污中,面色惨白的楚姒,踢了一脚木盆,可楚姒似乎已经对羞辱和身体的疼痛麻木了一般,面无表情。 楚蓁蓁的声音有些激动,一声声一句句将楚姒心中藏着的对于亲情的那点奢望全部打落。 楚姒只觉得眼睛有些干涩,可是眼泪这几天都已经流干了,从父亲亲手送她入囚笼,从那个男人继承了皇位,把她打入天牢开始。 “你是不是至今仍在肖想逍遥王。”楚蓁蓁说到这里,看了看手腕上雕着金凤的镯子,轻笑:“不对,他现在不是逍遥王,而是皇上。姐姐,你可看清楚了,逍遥王一直爱的是我,如今凤仪天下的,也是我。”楚蓁蓁声音温柔,就如同当年她跟在她身后温柔的求她替嫁给年逾花甲的老皇帝一般。 楚姒合上眼睛,不去看她,回想起自己这一生,竟都是讽刺。 从小被道士指认为天煞孤星,克死生母,于是她被送到尼姑庵,受尽欺辱。直到那年选秀,楚丞相家的女儿被选中,她才被接回了京城,替代继母所出的同岁嫡妹嫁给年逾花甲的老皇帝。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牺牲是被人记在心里的,生父待她温和,继母待她柔顺,仙女儿般的妹妹更是对她亲近,就连那个高高在上的逍遥王,也对她耐心之至,甚至于承诺跟她白首不相离,她从不曾想,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让她能够更好的做他们的棋子而已。甚至于到最后落得这般田地。 楚姒不愿睁开眼睛去看她,可她却没有这么容易放过楚姒:“今日过来,给姐姐备了份礼,也不知姐姐喜不喜欢。” 楚蓁蓁声音带着几分俏皮天真,她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便见一个腌臜猥琐的老太监手里搂着个锦衣华服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楚姒看清那孩子的脸,心中一痛,芙儿怎么会在这里! “母妃救我,母妃救我……”颤抖着的童稚的声音传来,令楚姒痛不欲生,看着她满脸泪水和无助的眼神,楚姒更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楚蓁蓁这是在一刀一刀剜她的肉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去办事!”楚蓁蓁的声音瞬间变得冷漠。 老太监看了一眼木盆里的楚姒,慌忙抓着芙儿进了一侧的耳房,只听到衣帛被撕裂的声音与芙儿绝望的哭声。 楚姒死死盯着楚蓁蓁,她怎么可以如此恶毒。芙儿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楚蓁蓁她怎么敢! “这就受不了了?”楚蓁蓁看到楚姒露出痛苦的表情,心里一阵痛快。 楚姒不去看她,孩子凄惨的叫声,如同尖刀一般刺进她的心脏,她恨,恨生父无情继母无义,更恨那个利用完她就把她推入火坑的男人和如今将无辜的芙儿也牵扯进来的楚蓁蓁。 “你说你跟你的倒霉娘当年一起死了多好,如今爹爹因为你,还要背负狠心寡情的名义,我这个皇后也要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到这里,楚蓁蓁似乎想起什么,看着楚姒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娘亲当年的死法,跟你如今一模一样!” 楚姒死死盯着面前的楚蓁蓁,目眦欲裂,心中汹涌的恨意和杀意让如今的她看起来更像是十八层地狱里归来的恶鬼! “啊——” 楚姒痛苦的喊着,血泪从她眼角流下。 她只恨不得生剥面前这个女人的皮肉,饮尽她的鲜血,将她挫骨扬灰! 楚姒感觉意识越来越弱,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再看了一眼皱紧了眉头的楚蓁蓁,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意,若有来生,此恨必百倍奉还! 正文 第二章 苛刻的尼姑庵 伴随着混沌意识的,是灵魂如同被撕裂一般的疼痛,而后,浑身一阵冰冷,如同掉入了冰窖一般。 冷?她居然还能感觉到冷? 楚姒蓦然睁开眼睛,眼前一个扭曲着脸、带着青灰色帽子的老尼姑,正用枯瘦但有力的手死死的扯着她的胳膊:“你给我装什么死,还不去后山寻些柴来!” 老尼姑的声音有些尖锐,刺的楚姒头疼,可是面前的一切又让她心中狂跳,她没死!不仅没死,她还回到了被送到尼姑庵的时候!看着周围这景色,如今应该刚好是她被送到这苛刻的尼姑庵的第三年,十四岁,离回楚府替妹出嫁还有两年。 楚姒出了神,老尼姑却看到了她充满杀气的眼神,吓得手一抖,直接就把瘦弱的楚姒推倒在了地上:“你做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老尼姑声音弱了几分。 楚姒回过神来,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屋外的飞雪没有停止的迹象,她只着一件薄薄的棉衣,面色冻得乌紫,更别提刚才这个老尼姑还泼了一桶冷水在她身上了。 “我去换件衣服,不然柴还没搬回来人就冻死了。”不待她说话,楚姒又道:“楚丞相的嫡女活生生冻死在这水云庵,你背后的人就是再厉害,这事儿怕也不好遮掩过去吧。” 楚姒声音平和,背脊挺直,面黄肌瘦的小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澜。 老尼姑想起前几日将她推入湖中一事,不禁心中有些发虚:“你吃错药了……” 楚姒回头望着她浅浅一笑:“师太原来知道?”这妙贤师太每日送药,可比送饭勤多了,还每次都要盯着她喝完才走,若说药没问题,谁信? 妙贤咬牙切齿的站在原地不吭声,鼓着一双微微凸出的眼珠子看着楚姒回了房间。 换好衣服后,楚姒还是出来了,妙贤师太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咕哝着:“还当自己是什么丞相府千金呢,不过就是个讨债鬼,煞星,还克死了自己的亲娘……” 楚姒懒得与她做口舌之争,一心整理着脑海里的思绪。 如今距离选秀还有两年,这就意味着她还有两年才能回楚府,不知道日后的事情会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发生改变。 “就这里了,今晚之前搬回去,不然没柴生火,咱们可都没饭吃。”绕了好远一段路,妙贤才对楚姒道,说完转身便要走。 楚姒看她,她的左脚被楚姒抓伤,走路一瘸一拐,想起前几日她将自己推落湖中,若不是自己死命抓着她的腿不放,怕早已没了往后种种。 妙贤师太走了一段,忽觉背后发凉,猛的回头,竟发现楚姒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如同来索命的冤魂一般。 妙贤师太张了张嘴,却吃了一口寒风和雪,打了个哆嗦,咬咬牙提步快速离开。 楚姒看着如同仓皇而逃的妙贤,再看看地上的柴,如今已近天黑,若是没记错,正是今天晚上,这妙贤要送自己一份大礼,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的名节差点毁于一旦。 正文 第三章月黑风高夜 楚姒没去理那一大堆的柴,看着粗糙不已的小手,淡淡转身往树林深处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寂静的林子也热闹了起来,两个黑影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到了指定的地方却看不到本该在这里的人。 “人呢?” “难道是那老尼耍我们?”其中一人怒道。 另一人摇摇头:“不太像。”男子往地上看了看,冷笑起来:“你看,她这是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喂野狼了。” 看着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二人相识一笑,提步追去。 楚姒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过去,也就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到了丛林深处的那一抹烛光,楚姒回头看了看,了然扬起唇角。 楚姒上前敲门,门内的人明显有些惊讶:“谁呀?” 楚姒听着里面传来的女声,轻声道:“我是前面水云庵的,在林子里迷了路,不知您能否收留一晚?” 里面的人一听,是个小女孩儿的声音,便小心的打开了一条门缝往外看了看,见果真只有楚姒一人,便拉开了门:“你在水云庵带发修行?”妇人道。 楚姒望着她,用根木簪子挽在脑后的发髻已有过半白发,人却看起来只有四十岁上下,眉眼间的皱纹有些深,眼中却是一片淡然。看她立在那儿,虽是荆豺布衣,整个人的气度却如同皇家出来的贵人一般,高贵的不容侵犯。 楚姒在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楚姒,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的丫头,单薄且不合身的旧棉衣让她看起来瘦弱不已,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面色泛黄,嘴唇泛白,但整个人背脊却挺的很直,抬头挺胸,眼神黑亮,似带着怯意。 “你是楚姒?”那妇人先问出口。 楚姒略有些惊讶,在重生前她从未见过这个妇人,是在入了皇宫后,才知道老皇帝有一个心上人藏在了这里,名唤珍娘,而后她却入了逍遥王的阵营,这个逍遥王,真有本事。 “是。”楚拟抬眼望着她,眼中氤氲起了些许雾气。 珍娘见她如此,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进来吧。” 楚姒提步进去,只见房间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上等黄花梨木的桌子上放着精致雕花镂空小香炉,香炉中熏着秋桂的香饼,虽房间看起来简陋,这里面的物件却都是用的极好的,楚姒想,这周围应该也有皇上的暗卫守着。 “时辰不早了,先睡下吧,等明儿风雪停了再回去。”珍娘温婉笑道,给楚姒递了杯热茶过来,将她安置在暖榻上,转头吹熄了蜡烛。 楚姒微微颔首,她知珍娘不想插手她的事,她既然认得自己,也定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如今她却一句不提她为何会在半夜走失在深林中。 只不过…… 楚姒抬眼笑看着珍娘,这件事她非得参与不可,不然她如何能尽早回到丞相府去‘收账’! 外头,两个人顺着脚印一路到了小茅屋:“想不到这地儿居然还藏着户人家,这么多年咱们都没发现。” “应该是哪个村民搭建的落脚的棚子,那臭丫头肯定是躲到里面去了,这也好,是她自己送上门的,可不是我们找上去的。”两人搓了搓手,猥琐的笑起来,互相丢了个眼神,便提着刀,上前撬开了房门,却不知身后已有黑影袭来,接着便只听见两声闷哼,接着便没了声息。 正文 第四章 踢到铁板 一大早楚姒就醒了,按照计划,妙贤师太如今应该带着人漫山遍野的寻她了。 “起了?”珍娘还是那般温温和和的样子,但笑容怎么看都没到眼底。 楚姒点点头:“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多谢您。”楚姒仍旧是一副怯弱的模样,看着珍娘眼里,倒觉得正常了。 “不着急,先吃点东西吧。”珍娘指着桌上的一碗野菜粥道:“山上没什么好东西,我也许久不曾下山了,所以只有采了些野菜煮了粥。” 珍娘的语气温柔,楚姒甚至有些恍惚,娘亲当年的声音也是这般柔和的,不过娘亲跟珍娘不同,珍娘,是笑里藏刀,昨晚那两个人肯定已经来过了,看着门口杂乱的脚印,即便覆盖了些许的雪,仍旧掩饰不住。 “好。”楚姒笑声应了,端起桌上的粥便大口吃了起来,似乎饿了很久,不过珍娘看她,即便如饥饿,举手投足却都无半分粗鲁,就好似常年在深宫中受过训练的一般,可明明,她只是楚家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而已。 “还有吗?”楚姒吃完一碗,面色微红的看着珍娘问道。 珍娘瞧她这般,倒难得笑了起来:“有。”说罢转身去了小厨房,不过她这才走,妙贤师太便带着人过来了。 楚姒嘴角微扬,都说这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妙贤师太这会儿真是巧极了。 妙贤原也是不知这里有处屋子的,想来是因为这里处于密林深处,又道路崎岖,不过寻了楚姒一夜,也就只有这一方没寻了。 妙贤一瞧楚姒竟好端端的在那小茅屋里坐着,不禁大声道:“我们找了一宿,没想到你居然与男人在此私会!” 这个妙贤,真是台词都懒得改的。 楚姒看着妙贤,神色未变,声音依旧带着些怯弱:“我没有。” 楚姒的反驳苍白无力,妙贤双手合十:“你克死你娘也就罢了,如今在我水云庵还如此伤风败俗,今日贫尼也包庇不得你。”妙贤这话音一落,她身后一帮穿着粗布麻衣的村民便围了上来,手里拿着麻绳和麻袋,这就要把她捆了去。 “你个老尼姑,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出家人不以慈悲为怀也就罢了,你怎的还敢借着菩萨的名义诬陷人!”这脆生生的大嗓门一出,妙贤顿时黑了脸。 “绿芽施主……” “我呸,你少叫唤我。”说话间,一个身着洗的发白的浅绿色薄棉衣的女子便站了出来挡在了楚姒面前:“你个老尼姑,成日就想着怎么虐待我们小姐,如今还敢撺掇这个愚民来害我家小姐,我可告诉你,你若是敢动我家小姐一根毫毛,我就跟你拼命!” 看着叉腰指着自己破口大骂的丫头,妙贤气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怎么说她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神尼:“施主,尼如此口出恶言,是要下阿鼻地狱受割舌之刑的。” “阿鼻地狱?割舌?哼。”绿芽瞪着一双杏眼:“要下地狱也是你这个没脸没皮的恶毒老尼姑下地狱、割舌头,说不定还要剁手跺脚扔到油锅里烹煮呢!” 妙贤气的脸色发白,众人也都议论纷纷,有的强壮点的妇人甚至想着直接扑上来,先把绿芽绑了,再把楚姒绑去游街沉塘了。 妙贤双手合十:“既然施主如是说,那贫尼不再插手便是,免得再说贫尼欺负两个小女孩。”说罢便后退一步,不再说话。 楚姒心中发笑,她这不就是告诉这帮村民,她们不过只是两个小女孩,可以直接动手么。 村民们果然不负她所望,上前便把绿芽按倒在了地上,不知谁还趁着人多狠狠的踢了绿芽的肚子两脚,疼得她额头都冒出了虚汗。 楚姒看着那些人靠近,面色发白:“我乃楚丞相嫡女,你们敢!” “在这里,皇帝都管不了我们,楚丞相算个鸟。”其中一面像猥琐,脸有刀疤的男子笑罢,眼睛一尖,便瞅见了这屋子里的东西:“这屋子里的东西,可件件都值当不少钱啊!” 许是当土匪当惯了,一见这好东西,也不想想拥有的人是谁便一哄而上开始乱抢。 妙贤见形式不对,上前喝止:“你们在做什么?” “师太,这奸夫的好东西你可不能一点也不分给我们吧,这也太不厚道了,我们村里的人可都指望跟着你发财呢。”其中一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盯着摆在不远处的梳妆台,眼睛都亮了。 妙贤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楚姒,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怯弱?分明是一副早就等着他们来抢东西的模样。 楚姒也发现了妙贤的目光,淡淡回首,唇边泛起笑意,妙贤,你以为你今天还能走得出这里? “小姐,我们快跑。”绿芽忍着疼痛挣扎着拉着楚姒的袖子道。 楚姒蹲下身扶起绿芽:“别急,你现在一旁等我。”楚姒小声与她说完,便朝着妙贤跑过去,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声音略微颤抖:“你有本事冲我来,屋子里的人只是个妇人,你们这般,与强盗有什么二致” 妙贤有点蒙,方才这楚姒还在笑呢,怎么这会儿又一副惊恐的模样了,而且,她居然敢打自己! 妙贤回过神来,眼神一狠,直接拔出了袖子里藏着的小刀,不过刀还不待捅下去,脑袋里面的一根弦似乎崩断了,刚才楚姒这死丫头说,这里住着的是个妇人!她分明记得很久以前师父跟她说过,山这边住着一位贵人,她们万万不可踏足此处。她原以为这么多年未曾见到过人,怕是已经搬走了,可如今…… “还不拿下,等什么!”珍娘恼怒的声音传来,妙贤手里的匕首直接被一把利剑挑开,锐利的剑气将楚姒的脸也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来。 珍娘看了一眼楚姒,带着几分探究:“楚小姐,你先回庵里去吧,这里会有人处理的。” 楚姒看了看珍娘,捂着脸上的血痕,倒叫珍娘看不出她的情绪来了。 “可是……” “无妨的,你回吧,只不过……”珍娘亭亭而立,对面前的厮杀似乎半分未放在眼里:“你以后可千万别再走错路了。” 楚姒抬眼看着珍娘,见她眼中仍有几分犹疑,心中石头落下,若是叫她发现自己在利用她,那这次踢到铁板的可就不是妙贤了。 “小姐,我们走吧。”绿芽才不管那么多,见这里有人解决,便忍着痛拖着楚姒就跑。 “今日之恩,来日定当十倍报之。”楚姒留下话便离开了。 珍娘望着她瘦小的背影,眉头微微动了一下,瞥了一眼欲悄悄溜走的妙贤,看了眼旁边的黑衣暗卫,暗卫会意,上前,一刀毙命,顿时,整个山头都安静了。 正文 第五章 尼姑庵的秘密 回到水云庵之后,庵里的师父们瞥了一眼狼狈的主仆二人,都掩唇笑了笑。按照绿芽的泼辣性子,定是要与他们争辩一二的,可如今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才进房间便倒在了地上。 楚姒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心里一阵难受。 这几日绿芽日夜不休的在做体力活,冰天雪地的,只穿着两件薄薄的旧棉衣,根本御不得寒。 “怎不见妙贤?”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楚姒脑中迅速回忆起此人,她名唤妙音,跟妙贤关系最好,平日里就是她在背后使坏,生的三十五六的年级,却总爱涂脂抹粉。 “不知。”楚姒淡淡回道,起身在房中翻了翻,却只找到一支成色并不怎么好的银簪子,皱皱眉,将它收在袖子里打算一会儿去给绿芽抓药。 可妙音是个见钱眼开的,一看着那银光,一双吊梢眼一亮,上前便要夺过她手中的簪子。楚姒早就做好了准备,见她扑来,往旁一让,妙音收不住脚下的力气,一头就撞在了前头的桌角上,疼得龇牙咧嘴:“你想害死我,你个贱人胚子!” 听着妙音气急败坏的话,楚姒轻笑:“我倒要去问问主持师太,庵中师太们是不是都是如此跟人说话的。” 妙音语塞,庵里有庵里的规矩,她可以欺负这破落户小姐,却不能把恶名传到外头去。 妙音不满的白了楚姒一眼,看了看床上躺着的绿芽,冷笑道:“虽然你待我不善,但出家人,还是要行善事的,别说我没告诉你,你们这个月要绣的三十方帕子、劈的十五担柴都还没做完呢,师太们那里还有三大盆的衣服要洗,这临近年关了,可别到时候连年饭也没得吃。”说罢,妙音便转头走了。 楚姒淡淡看她离开,这个尼姑庵,整个庵里的人都很奇怪,浑身的脂粉气不说,这里极少见有香客过来,而楚家人却还是把她送了过来。 过来这两三年,她娘给她的所有银钱和朱钗首饰,甚至是较好的衣裳都被这些尼姑给拿走了。不仅如此,还逼她和两个丫环每日做体力活来换每日的一点点米饭,她们主仆几乎成了这个庵里伺候的下人。 想起另一个丫环,楚姒心中轻叹,一年前那个温和知礼的丫环突然失踪,找回后便只有一具尸体。以前觉得她真的是夜里滚下山坡摔死的,如今看来,怕跟这些恶尼脱不了干系。 “小姐……”绿芽恢复了些许意识,看着一直站在门边的楚姒轻声唤到。 楚姒回过神,走到床边:“我一会儿下山去给你买点药。” 一听楚姒要下山,绿芽忙抓住了她的手,脸色微微泛红:“不行!”绿芽很坚决:“除非有楚府的人来接您,否则您万万不能下山!”绿芽死死抓着楚姒的衣裳。 楚姒见她这般,眉心微跳:“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绿芽虚弱的摇摇头,却已没有力气说更多话了。楚姒看了看紧皱着眉头的绿芽,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当年逍遥王的一桩丑闻,虽然逍遥王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也无人跟她说过,但在宫中,总能听到些风声的,逍遥王借用尼姑庵之名蓄养死士,不仅如此,这尼姑庵做起了皮肉生意,往来接待的都是江湖众人,贩夫走卒也有,富商巨贾也有,为的就是从他们嘴里获取消息和传播消息。 正文 第六章 查探虚实 她只隐约听过,方位好似与现在这个尼姑庵的方位相同,只是当初的她并未多想,如今看绿芽的态度,想来只怕那淫窟就是这里了。 想到这里,楚姒先在院中架起柴点燃,架了壶水在上面,这才出门,穿过厢房的门廊,径直往尼姑们的住所而去。 住所门口有人守着,似乎就是守着她一般,见她一过来,忙上前笑道:“楚施主可是有什么事?” “我来寻妙音师太。”看着面前这个白净的小尼姑,楚姒淡笑道:“妙音师太之前问我妙贤师太的事,我如今想起了些蛛丝马迹,便想来告诉她,不然一会儿又忘了。” 妙贤也是这里‘德高望重’的师太之一,小尼姑不敢怠慢,便引了楚姒进去,楚姒才走进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越往里走,香味越浓,走道上是衣襟松散的小尼姑们,一个个都白白净净的,眉眼间带着一股媚气。她们都是没见过楚姒的,楚姒跟绿芽都在做着体力活,寻常不往前面来,她们自然也不往后面去,瞧着生人都笑了起来:“哟,师太怎么挑了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男人们可不喜欢这种身无二两肉的……” “闭嘴,瞎说什么!”妙音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瞪了那说话的小尼姑一眼,再看楚姒,一路走来,面色半分未变,眼神也始终很淡然,怎么自从落了一次水以后,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而且这通身的气度,竟像是宫里来的贵人一般。 妙音渐渐黑了脸色,看着引路的小尼姑:“这里的规矩你还不清楚吗?” “是她说要见您,跟您汇报妙贤师太的师……”小尼姑怯生生的,一看就是才来不久的,周围的人都抱着看笑话的态度。 “行了。”妙音有些不耐烦,看了眼楚姒:“你与我去外面说。”说罢便提步往外而去。 楚姒倒不用非要去她的房间,一进这里,她便确定了心中所想。 “你说妙贤怎么了?”妙音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手心的佛珠似乎都要碾碎了。 “死了。” 妙音脸色一僵:“怎么会……” “昨日她带我去捡柴,而后我在林子里迷了路,不知怎么的竟走到了山下,在半山熬了一夜,师太第二日一早便来寻我,可在准备回去的时候,不知哪里冒出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妙贤师太让我先回,我跑了一段,折回去找妙贤师太的时候,便隐约见那男人拿起了刀……” 妙音僵在原地,手微微颤抖着:“难道是他们跑出来了?”妙音低声念了句,便咬咬牙,提步便朝主持的院子而去。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楚姒知道自己没猜错,这里果真就是那个淫窟,而且逍遥王也真的在这里蓄养的死士! 庵堂内,主持师太正在打坐,虽是念经,苍老的脸上却无半点平和与慈善。见妙音匆忙过来,收起手里的佛珠:“何事这般惊慌?” “妙贤死了。” 正文 第七章 自寻死路 主持师太睁开眼睛,锐利的看了眼她:“怎么死的?” 妙音将楚姒的那番话又跟她再说了一遍,又加了一句:“师父,是不是养着的那些人跑出来了?” 主持师太沉了沉脸:“你先不用急,我使人去问问。”说罢,便起身走到庵堂后面,摁了一个小按钮,接着便有一道暗门打开了,走之前,她看了看妙音:“你说这是楚姒告诉你的?” 妙音微微点头,主持师太眼中浮出些许杀意,眼角的皱纹更紧了:“若是她发现了此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可她毕竟是楚丞相的嫡女……” “那又如何,楚丞相这个身份还能保她不遭受天灾人祸吗?”主持师太道。 妙音恍然大悟,诡异的笑起来:“就跟她那个死了的丫环一样……” 主持师太看了眼她,没再多说直接离开了。 暗门内是一条狭长黑暗的甬道,提着的灯笼中的烛光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看起来诡异恐怖。 主持师太正走着,身后却忽然有个人一把扑过来将她抱住,闻到熟悉的味道,方才还严肃万分的主持师太居然一脸羞涩:“你个老不死的,做什么呢!” 身后的男子急不可耐的从后面撩开她的衣裳:“当然是做让你高兴的事……” 主持师太算是脑子清醒的,将他推开,看着面前年约五十的男人,笑道:“现在有急事,咱们不急于这一时。” 男人说着又要扑上来,却又被推开:“好了!”主持师太有些恼:“你这般急做什么,妙贤死了,我怀疑是那些人跑出来了。” 男人这才悻悻然松开手:“那你先去吧。” 主持师太见此,这才软了语调,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走远了,男人才呸了一声:“不要脸的老尼姑,哼,还是妙音那女人身子软。”说罢便扯了扯裤头,转头往密室外而去。 楚姒看着妙音进去主持师太的庵堂半晌也不见出来,从里面出来三两个小尼姑各个羞红着脸,掩唇轻笑着说着什么,并没有发现躲在墙角的楚姒。 楚姒微微挑眉,从侧院一个无人看守的小门绕了进去,虽进不到庵堂里面,但这里刚好有个雕花漏窗,只用了一层纸糊起来,可以将里面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才十三四岁,身高不太够,便搬了好几块砖头石块垫着,但是里面的画面却不堪入目,神像前,两具白花花的身子交缠着,伴随着的是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楚姒面不改色,男人居然敢堂而皇之养在庵堂里,自寻死路。 “你在看什么?” 忽然,身后一道清润男声传来,楚姒脚下一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没有传说中的英雄救美,楚姒狠狠的摔在了后面的雪地里,不过好在积雪较厚,她还没摔晕。 看着凑到面前来的一张脸,眉目清朗,微薄的嘴唇似乎扯着一丝笑意,一身月牙白的袍子,衬得他皮肤越发白了,这脸精致的,竟比那逍遥王和八皇子还要好看几分:“姑娘,你还好吧?”男子似关切问道,却半点没有要伸手来扶的意思。 楚姒皱了皱眉,她前世似未见过这个人,难道不是京城贵胄? 罢了,与他这般计较做什么。 楚姒爬起身来,算了算时间,妙音这会儿应该收拾好要过来了:“不要说见过我,否则,我便将你这块玉砸碎!”楚姒拿着一块上等墨玉道,看他戴在脖子上,应当是很重要的东西。 男子一见那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墨玉到了楚姒手里,眼神中露出几分惊慌:“小姐,这是小生的传家之物……” 小生?书生?只怕不是吧…… 正文 第八章 祸水东引 楚姒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转身便提起裙子踩着已经有人踩过的脚印离开了。 男子看着背影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中的楚姒,微微叹气:“昨儿刘小姐送我的好玉啊。” 妙音匆匆跑出来,可是留下的只有一地乱七八糟的脚印,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妙音师太,这怎么办?” “怎么办?还不给我去追,肯定没跑远!”妙音气急败坏,忽然又似想起什么:“你们跟我去找楚姒!” 说罢几人便朝楚姒的房间而去。 妙音几人到的时候,楚姒正在院中烧热水,平日里她们是不允许去前院领用热水的,都得自己烧。 “妙音师太,怎么了?”楚姒面色平静。 妙音上前质问道:“从我们厢房出来,你去了哪里?” “我在烧水,绿芽生病了,没药,我想着让她泡个热水澡。”楚姒淡淡道。 妙音看了看那壶水,已经接近沸腾,想来应该是煮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你可去过前面庙堂附近?”妙音怀疑的看着楚姒道。 楚姒毫不犹豫的颔首:“刚才去了。” “去了?可是看到什么了?”妙音的脚步又近了些,身后的两个壮士的尼姑也围了上来。 楚姒轻笑:“去了,本想着去找主持师太寻些药的,半路却见一个公子匆匆从庵堂侧门出来,还落下了玉佩,本想追去还他,却想着院子里的火快灭了,见着也追不上那公子了,便想着先回来添些柴,一会儿再去问问。”楚姒说罢拿出那块墨玉来。 妙音看着那墨玉,知道不可能是楚姒之物,见她神色清明不见说谎之态,加之之前她确实听到了一道男声,便将信将疑,回头看着跟来的人:“今日可有公子上山?” 那二人颔首:“有一公子,瞧着是读书人,方才好似已经在收拾东西往山下去了。” “坏了,赶紧将他拦下!”说罢便匆匆带人离去。 见妙音离开,楚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绿芽这会儿似好了些,听到响动便挣扎着走了出来:“小姐,怎么了?”绿芽神色焦急。 “没事。”楚姒提起热水:“你先泡个热水澡,一会儿我要出去下。”她记得就是这两日,京中御史大人会路过这里,不过前世他并没发现山上异常,但是这一世…… 安顿好绿芽,已经接近下午,楚姒将房中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却也只找出四五个铜板,根本不够买药的。 “小姐,你可千万别下山。”绿芽不放心叮嘱道。 楚姒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有事,一会儿妙音来了,你直接说我下山买药去了便是。”说罢便快速走了出去,算算时间,御史大人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山下小镇了,他的麻烦也差不多要到了。 下山的路上很顺利,根本没有尼姑看着她,她走的也是寻常大家都走的路,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山脚下很热闹,楚姒看着不远处围着一堆人正叽叽喳喳的争吵着什么,嘴角勾起,提步而去。 正文 第九章 为老不尊 人群中间,一个妙龄少女正跌坐在地上,哭得好不伤心,而她旁边则是一个一身清灰衣袍,面容严肃的老者。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调戏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你以为我这茶馆是妓院呐!”说话的是油光满面的面馆老板,看起来颇为气愤。 “老夫都说了,是这姑娘自己撞到老夫身上来的,你们怎可如此胡搅蛮缠!”老者气得胡子微颤,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当成登徒浪子,被这么多人围着看热闹,实在是老脸丢尽。 那少女一听,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掩面指着老者:“你这老流氓,占了我的便宜还说这丧尽天良的话,我今日便是死了算了。”说罢就要朝一旁的柱子上撞过去,好在被那面馆老板给拦下了:“哎,姑娘,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你家中还有常年卧病在床的父母要供养呢,若是死了,岂不是不孝?” 众人反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既然如此,不若让他娶了你回去吧。” 老者气得面色铁青:“她与我孙女儿一般大小,我如何能娶她!” “你又要毁她名节又不娶她,你这老头忒不讲理,那姑娘说的也准,你就是个恬不知耻的老流氓!”人群中有人道。 众人也跟着骂起来,一口一个老流氓、恬不知耻,气得老者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还好旁边有个女子将他扶住:“老先生没事吧。” 听着这柔和的声音,老者的气微微缓和了些,回头一看,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衣着单薄简陋,背脊却挺得直直的,不卑不亢,仪态竟瞧着十分尊贵:“小姑娘,你……” “老先生既然说不清,不若报官吧。”楚姒淡淡笑道。 “哪里冒出来黄毛丫头,胡说些什么呢!”那面馆老板怒道。 楚姒嘴角勾起:“我说要报官,替那位姐姐讨要个公道,你怎么还生气了呢?这事儿想要瞒是瞒不住了,既然僵持不下,请青天大老爷来主持公道难道不是最好的?” 楚姒这番话说得他无法反驳,但又十分抗拒报官,只得揶揄几声,直道不用她插手。 老者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他们越是怕报官,他就越是要报:“走,我们去官府!”说罢便要去拉那面馆老板,却不想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差点狼狈摔倒:“你……” “去报官,你这不是要逼死这姑娘么。”面馆老板道,人群中立马便有人附和。 “那你说如何办才最好呢?”楚姒道。 面馆老板不满的瞪了楚姒一眼,看着老者:“这姑娘双亲皆卧病在床,六亲皆亡故,孤苦无依,瞧你也是个外乡人,不若拿十两银子出来,这事儿就算了了。” 老者脖子梗得直直的:“既然事情不是我做的,钱我死也不会出!” “我说你个老头,年纪也不小了,如此为老不尊,如今还敢在这儿耍赖,你以为你今日不把这事儿了了,你还能走出这里?”面馆老板直接威胁道。 老者皱眉,周围人却都是看热闹的心态。 楚姒算算时间,距离县官大人‘恰巧’路过这里,应该还有一盏茶的时间。 “这位大哥欺负人也太狠了些。”楚姒弱弱道:“这地上的姑娘分明是你的夫人,你怎可说她孤苦无依?这人群中分明有这姑娘的亲人,你怎可说她六亲皆亡故?而且这姑娘分明与这位老先生没有发生肢体接触,你又怎敢污蔑他为老不尊?” 楚姒这番话一出,那面馆老板和地上的少女顿时咬紧了呀,男子更是恶狠狠的盯着她朝她走来:“小姑娘,饭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楚姒抬起头看着他,丝毫不惧:“我有证据的。” 正文 第十章 小露锋芒 老者上前挡住那五大三粗的面馆老板:“小姑娘,你直接说。” “其一,你们是夫妻,从方才你扶她的时候便知,你们的肢体接触十分自然,如若这姑娘真正是个清白的黄花大闺女,如何会毫不在意?”楚姒道。 那姑娘手心微紧:“我也是被吓坏了,所以才未注意,你怎么……” “我话还没说完,姑娘下次出来诬陷人,切记要换一套干净些的衣裳,你这胸襟前和袖子上,皆是油污,定然时长在厨房忙活,可是根据这老板却说你家境贫寒,在你家定然是沾染不上这些的。” “我见她可怜,便让她在我厨房帮忙,怎么了?”不等楚姒说完,面馆老板便道。 “老板允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儿在你厨房帮忙?”楚姒道:“而且我看老板这面馆也不大,里头除了个小二,便就只有您了,清白人家的姑娘怕是不会这般吧,除非她是你的亲戚,或者夫人。” 面馆老板咬牙,却无从辩驳。 “其二。”楚姒越说,一双眼睛越亮:“他与这位姑娘面容十分相似,这难道是巧合?”楚姒指向人群中一直在替她们帮腔的男子道。 众人纷纷看过去,那人面色涨得通红,揶揄道:“这世间之事,哪里说的清楚。” 众人纷纷笑起来:“那这位姑娘怕是你爹与人风流生下的咯,你还不去认妹妹?” “那这其三呢?”有人问道,那老者看着楚姒也是眼睛发亮的。 “诸位且看老先生的衣衫,干净整洁,不沾一丝灰尘,想来是才换好衣裳出来走走的,而地上这位姑娘,从厨房出来,身有油污不说,因为是在面馆中,还沾染了不少粉尘,若是老先生特意接近,身上必有沾染。” 众人皆仔细看去,那老先生的衣裳干净的很,特别是青灰色,若是粘上粉尘,很容易就会显露出来,可是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过。 面馆老板几人脸色均是不善:“小姑娘,这小镇就这么点大,你往后走路可小心些。” “我不住在小镇里,我住在山上庙中,走路自然是小心翼翼的。”楚姒笑道。 面馆老板吃了一噎,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便立马有人慢慢朝她和那老先生靠近。 “尔等放肆!”老先生自然也发现了人群中的不对劲,大声喝到。 面馆老板面露凶色:“在我的地盘上,我看你敢撒野,你不是想去见县官大人吗,我这就送你去吃牢饭!”说罢就要扑上来,却听得一阵马蹄声,接着便闻一道焦急的声音:“大人……” 楚姒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一盏茶时间,刚刚好。 “大人?”众人皆是一怔,只见老者整了整长袍,面容严肃的走了出来:“刘大人治理有方啊。” 从轿子里慌慌张张走出来的一身圆领官服的微胖男子吓得腿脚发软,上千对着老者便拱手作揖:“御史大人,您可还好?”昨夜这张御史到了之后,什么也没问,他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毕竟都安排好了,可哪知他居然一大早自己就悄悄跑了出来,还惹上这档子事。 “你说本官好不好?”张御史看了眼已经惊呆的面馆老板和那少女,再看看一旁同样惊讶的楚姒,严肃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多亏这位小姑娘,可惜不是男儿。” 听着张御史的感慨,楚姒并不觉得可惜。 不待楚姒说话,人群中便有异动:“不好,他们要跑。”楚姒道。 张御史面色冷硬:“还不拿下!” 刘大人一听,差点腿软跪在地上,下令之前狠狠瞪了一眼楚姒,:“这小姑娘看起来对他们几人熟悉的很,怕也是同伙,来人,给我一并拿下!” 正文 第十一章 贼喊捉贼 “住手!”张御史喝止住要压住楚姒的官差,转头看着下令的刘大人:“刘大人,你这是唱的哪出戏?” “御史大人,您刚来不知道,这儿的山民刁滑的很,这事儿一看就是这几人串通好的。”说罢,他看向那面馆老板,语气冷硬:“你当着御史大人和本官的面儿,老实说她跟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 面馆老板看着他的眼色,马上点头:“是是,她跟我们是一伙儿的。” 张御史皱眉,手背在身后看着他:“那你说说你们原本打算怎么做,这个小姑娘可是一直在揭穿你们!” 张御史脸色铁青,颇有几分黑面包公的面相,那女子早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面馆老板也是在死撑,一咬牙便道:“我们的计划是,先让她替您解围,然后再跟您要钱做答谢,这时候您肯定会痛痛快快的给……” “胡扯!”张御史哼了一声,不过却还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楚姒。 楚姒也不恼,早知这伙人跟县官是同伙,瞧他们这经验老道的样子,定然坑害过不少外乡人,缘何还一直在外面逍遥,定然也就是官府里的那些蝇营狗苟罢了。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楚姒看着那老板:“我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看着这小姑娘颇为淡定的样子,面馆老板倒是恍惚了,寻常人家的小姑娘不应该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么:“你住在山上庙中……”更多的他却是说不出来了。 县官不满的瞪了那人一眼,那人立马会意,忙道:“你叫妮儿,就住在我家!” 楚姒不与他辩驳,朝张御史微微福礼:“小女楚姒,住在山上庵堂里,家父楚秉松,现居京城。” “楚姒?”刘御史微微惊讶了一下,这才仔细打量起楚姒来,一身粗布旧棉衣,单薄的很,一张小脸因为营养不良还有些泛黄,头发用一根木簪子简单挽起,整个人立在那儿,似忽风再大一些就能把她吹倒,这真是三年前楚丞相送来的嫡女吗? 在刘御史沉吟间,那面馆老板和女子都已经被抓了起来,寒冷的天儿里刘大人却满头大汗:“大人,我们先回去审问这二人吧,还不知坑害过多少人呢。”刘大人道,他今日真是倒了血霉,碰上一个张御史不说,现在又蹦出个丞相大人的女儿,虽是不受宠,但好歹名头摆在那儿。 张御史微微颔首,看着楚姒:“你爹爹还未曾派人接你回去?” 楚姒苦涩笑着摇头:“劳烦御史大人见着我爹爹,替我问声好。” 看着楚姒这般,小小年级已是如大人般沉稳,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以前都传这楚家大小姐粗鲁愚笨,如今看来传言却是虚言了。 “你怎么一个人下山,我让侍卫送你回去吧。”刚刚才得罪了这县官,他自然不放心这么个小姑娘独自回去。 楚姒淡笑:“不必了,我还要去买药。” “买药?”张御史越发觉得奇怪了,庵堂怎么会让楚姒独自一人出来买药。 “嗯,最近庵堂中一个师太被杀,丫环受惊了,所以我来买点药。”楚姒道,神色中隐有不安,抬眼看着张御史,眼中已见泪水:“御史大人,您可不可以跟我爹爹说说,让他接我回去,或者换一个庵堂都行。” “发生什么事了?” “那庵堂中种的师太们涂脂抹粉不说,我的丫头说,半山那处,还、还……”说到这里,楚姒面色通红:“大人,请您一定告知父亲。”说罢,便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张御史面色黑沉,这个偏远的小镇处处透着诡异。不过越是诡异的事,他越要查! 正文 第十二章 以自己为引子 楚姒到了一处药铺停下,稍稍侧身便看到有人在跟着,嘴角淡淡勾起。 她前世已经听过不少这个张御史的传说了,出了名的刚直不阿,出了名的固执,也出了名的喜欢刨根究底,方才她已经隐约给了不少线索给他,他定然不会就此罢休。 这般想罢,楚姒到了药铺中买了几幅治疗风寒感冒的药,又要了些补药。 “姑娘,一共三两二钱。”伙计道。 楚姒摸出那几个铜板,伙计刚想开口说不够的时候,楚姒将那块墨玉玉佩放在桌上:“够了吗?” 伙计瞪大了眼睛,忙叫了老板过来,老板就是隔壁开当铺的,楚姒都叹他会做生意,奸诈的很。 看着那玉佩,老板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姑娘想当多少银子?” 楚姒嘴角扬起:“成衣铺子一件厚棉衣要多少钱?” “好一点的三十个大钱足以。” “那就给我六十文吧。”楚姒道。 “姑娘只当六十文?”老板更加开心了,这玉要说当个十两银子都不为过啊。 楚姒颔首,左右这钱拿回去也会被妙音抢走,倒不如不拿。 老板笑开了花,再三确认了以后,又硬塞了几包补药给楚姒,楚姒也不推辞,买好药,又去买了两件厚棉衣便回去了。 远远的,一个锦衣公子看着楚姒离开,眼睛弯弯:“可惜了我的好玉啊,就当了这么点钱。” 楚姒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到了房间才见绿芽只穿着里衣躺在地上,面色冻得青紫,似乎还有未完全消退的巴掌印,房间中也是被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的还以为强盗来过来。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快走,快走!”绿芽看到楚姒,虚弱的撑起身来,哑着嗓子道。 “妙音来过?”楚姒手心微紧,眼中已有杀气。 绿芽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小姐,快走,,她们当初害死了红叶,现在又打算害死小姐。” “红叶是她们害死的?”楚姒眸光顿冷,当初上山,一共有两个丫头跟着,一个绿芽,还一个便是红叶,只不过去年便在后山被发现尸体,说是从山上失足滚下去摔死的,她居然信了! “楚小姐终于回来了?”妙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讽刺。 楚姒看了眼她身后跟着的尼姑们,将绿芽扶起,将新买来的厚棉衣给她穿上:“绿芽是你打的?” 楚姒的声音异常冷静,倒让妙音恍惚了下,看着那端端站在那里的人儿,眉目疏远冷漠,下巴微微抬起,眸光微敛,竟有种俾睨天下的尊贵气势,可是,她分明只是个小丫头啊。 “是又如何?”妙音稳了稳神,手里拎着佛珠串子,走到楚姒跟前:“还有,当年你那丫环也是被杀的,被妙贤杀的,所以你怀恨在心,也杀了妙贤。”妙音柔声说着,似蛊惑一般。 绿芽听着就要上来与她辩驳,可是她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栽赃嫁祸的戏已经准备好了是吗?”楚姒看着她,心中杀意翻腾。 妙音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庙中之事除了你说的那个书生,你也看到了,那墙边搭的砖瓦,刚好够你去那雕花窗那里偷看,对不对?” 若是换做以前,楚姒还会再拖上一拖,可是现在她却很大方的承认了,她们既然选择栽赃,便不会现在杀了自己。 如今妙音对她下手越狠,将来张御史便查的越深,逍遥王那里也就损失的越重! 何乐而不为? 正文 第十三章 弱鸡林清愚 看着丝毫不辩驳的楚姒,妙音有些错愕。 那石块之事是她编纂的,她到了的时候,那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她只是隐约这般猜测而已,不过要除掉楚姒这碍眼的丫头却是迟早都要做的。 官府的人来的很快,似乎早就在等着了一般,只是临走时楚姒却说了一番奇怪的话:“九姨娘,我的丫头就托你照拂了,若是她出了闪失,您这九姨娘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楚姒并没有针对谁说,人群中只隐隐有人攥紧了手心。 大牢中并没有想象的阴森,约莫刘大人也有些头疼,这尼姑庵好死不死,居然把楚姒这么个口齿伶俐,心思聪慧的丫头送了过来,其实送过来也就罢了,还非得在张御史在的时候,大张旗鼓的把人送来。 “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你得罪的是什么人可清楚?”牢门外妙音看着面前急的满头大汗的刘大人道。 刘大人只觉得自己这才经过一日,人已经消瘦不少了:“虽说是人命官司,可是这么多人盯着,又有张御史在,本官这章程总要走的吧,你们证据可充分?” 妙音双手合十,媚眼抬起,嘴唇扬起:“自然。” “那就好,回去等传唤吧。”刘大人说完便离开了,妙音朝牢中看了看,也转头离开了。 楚姒安静的坐在干草上,听着牢中的人有气无力的喊冤,微微闭上了眼睛。 “咦,是你啊!” 忽然旁边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楚姒脑中迅速回忆起声音的主人,不由皱皱眉头:“你怎么也在这里。” 男子颇为无奈,斜斜倚靠在墙角,一束阳光照进来,让他本就俊朗的脸显得越发好看了:“她们说我调戏小尼姑。” “噗呲……”旁边的人笑起来:“这位公子也是生的仪表堂堂,怎么去调戏尼姑。” 牢中的人都笑了起来,大伙儿都是被关久了,也都相熟了起来,见新人说话,便开始各种打探,楚姒只随意说了几句,一女子轻叹:“哎,咱们可能得被冤枉一辈子了。” “不会的。”楚姒淡笑道:“我爹爹是当今楚丞相,会来救我的,你们若是有冤屈,到时候也一并帮你们伸冤。” 众人听她这话,笑声越发大了:“楚丞相的女儿那都是金枝玉叶,怎么会沦落至此?小姑娘,别白日做梦了。” 楚姒也不反驳,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微微合上了眼睛开始静坐,墙角的男子瞧见她这般模样,眼睛越发弯了起来,却不想楚姒忽然转头阴森森的盯着他。 男子抱紧胸口,腿也蜷缩在一起:“姑娘,小生虽生的貌美,但却是良家男子,而且这光天化日之下的……” “你叫什么名字?”这男子她越看越觉得面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男子眉梢微扬:“小生名唤林清愚,家住京城,年方二十又二,尚未娶妻,家有良田……” “林清愚?”楚姒微微皱眉,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名字,京城中姓林的人家不少,大户却只有一家,便是长宁侯府,可是长宁侯虽然不问朝事,却是武将出身,儿子应该不会这么弱鸡。 “小楚姑娘,你今年年方几何,家中可有人给你定亲了?”林清愚凑过来道。 楚姒睨了他一眼,敢情这家伙不仅弱鸡,还话痨。 “你可能明天就小命不保了,有时间还是想想遗言吧。”楚姒淡淡道。 林清愚轻轻一笑:“小楚姑娘不是说你爹是楚丞相,会来救我们的吗?” 楚姒语塞,不再多说,只等张御史过来。 正文 第十四章 夜半审问 没想到这刘大人这般着急,半夜便来审问,而且审问也不是在公堂,而是这大牢内。 “大人可知私设刑堂是何罪?”楚姒直接问道,左右这刘大人半夜过来,就没打算客客气气对自己。 刘大人面色一紧:“用不着你来教本官怎么做。”尼姑庵上头那位传说是京中大贵人,他可不敢得罪:“跪下!” 楚姒并不反抗,跪了下来。 不过她今日的跪,明日可是要他拿命来偿的! “签字画押吧,你谋害妙贤师太,证据确凿。”刘大人懒得废话,证据反正都是准备好了的,滴水不漏。 楚姒嘴角勾起:“我可以画押,但是要张大人在,不然明日大人若是把我斩了,楚丞相就算是碍于面子,也不会给大人您好日子过了。” “听着好似是为本官考虑?”刘大人冷笑,脸上的肥肉都颤了颤,但是楚姒却说的在理。 “京中那位是大人物,你觉得楚丞相和你之间,他会选择谁?”楚姒继续道,见刘大人面色犹豫,又道:“若是此案让张御史来定,那楚丞相要对付的,可就不是您了。” 刘大人看着楚姒,即便是跪在地上,在这满是血腥凶杀之气的牢房里,她依旧淡定的像是在自己的后花园里一般气定神闲,这个姑娘真的才十三四岁? “大人,明日怕事情有变啊。”旁一个留着小八字胡,颧骨凸起的男子道。 刘大人白了他一眼:“怕什么,你不说证据充分吗?”若是出了岔子,这罪责可都是自己担,他可不傻。 “来人,将她带回牢中看押,明日再审!” 林清愚看着完好无损又回来了的楚姒,收起一直拿在手中的物件,眼睛微亮:“小楚丫头,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看不出你还挺有能耐的嘛。” 面对唠叨的林清愚,楚姒抓起一把草便朝他丢了过去:“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你这才像个小孩子,方才都严肃的像个老大人。”林清愚笑起来。 楚姒看着他,心中微微恍惚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便在一旁草席上躺下:“睡吧书呆子,明天还要上公堂。” 对于这个唠叨的林清愚,她的戒心小了不少,也不知道为何,或许因为他话太多吧,像逍遥王那样的,每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说,而且句句话都是别有用意,如今面这个口无遮拦的书生倒觉得舒坦不少。 林清愚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嘴角扬起:“对了楚丫头,我那块墨玉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楚姒闭上眼睛,她觉得这个林清愚还是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好了。 第二天楚姒醒来的时候,林清愚已经跟隔壁牢房的老大哥聊了半个时辰了,基本上这里有多少人,都是什么冤情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了。 楚姒倒奇怪他竟丝毫不操心自己之事,还整天傻乐,白瞎了这么张好看的脸和身段。 “楚姒,上公堂了。”有官差过来。 “我也要去。”林清愚跟过来站在楚姒身边,楚姒这才惊觉自己居然才到这厮胸口的高度。 林清愚一只手淡淡负于身后,气定神闲:“我有一条十分重要的证据。” 那官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姒,纳闷极了,这分明都是这穷乡僻壤的人,怎么通身的气度竟瞧着与寻常人不一样? “等传唤证人的时候我再来叫你。”说罢便带这楚姒出去了。 “小楚丫头。”林清愚忽然叫住她。 楚姒回头,看着林清愚,一身素白的衣裳,长身玉立,微薄的嘴唇淡淡牵起,青丝用冠子挽了一些在头顶,其他的均散在身后,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五官都显得更加立体分明。 这般瞧他,竟有几分谪仙的味道。 “那墨玉就当是你我的定情信物吧。”林清愚弯起眼睛。 楚姒脚下差点一个趔趄,这厮! 她一定会把玉赎回来的! 林清愚看着楚姒离开,淡淡摸着手里的墨玉,嘴角边竟泛起些许邪肆。 正文 第十五章 诬告 第十五章公堂之上,刘大人坐在前头,而张御史则是坐在一侧,旁边的是尼姑妙音。 “大人,庵堂乃清净之地,发生如今这样的事情,还请大人一定严惩凶手。”妙音双目垂泪,双手合十,叫外人看了,真就当楚姒是大恶人了,可众人瞧楚姒,身材纤弱,面色微黄,年岁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这样营养不良的女子能杀了一个身材敦实的五十岁师太,好像也不是太可信。 刘大人一拍惊堂木:“肃静!”说罢看向妙音:“你说她杀了妙贤师太,可有何证据?” 妙音抬眼看着他:“认证物证具在。”说罢便又叫了个小尼姑上来,说是亲眼看到楚姒痛下杀手:“我听她们在争吵,却是楚姑娘误以为妙贤师太害了她的贴身丫鬟,所以怀恨在心,在那日晚上单独与师太出去的时候,便痛下杀手。” 小尼姑说得绘声绘色,外头围观的人都开始对楚姒指指点点,而刘大人似乎也满意的看着楚姒:“楚姒,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楚姒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张御史,这个老狐狸,还在看戏呢。 楚姒也不恼,抬眼直视他:“大人可否容许我问这小师父两个问题?” 刘大人不满的才要阻止,张御史却开了口:“问吧。” 楚姒转眼看着那背脊挺得笔直的小尼姑:“一,你是如何判断出我是误以为妙贤害了我的丫环红叶的?” “我、这……”小尼姑语塞,看了一眼妙音,被她瞪了一眼以后忙道:“红叶姑娘我们都知道是自己滚下山坡摔死的,你直说是妙贤师太害死的,这不就是误会了么……” “且不说你们‘都以为’是不是能作为真相的证据,仅凭你随口就拿未确定之事来污蔑我,便可见你这番话有蹊跷。”楚姒说罢,见她又要反驳,道:“二,你既然亲眼见我杀害妙贤师太,你为何不出来阻止?” 小尼姑听到这个问题,似乎早有准备一般,立马道:“我当时吓坏了,腿都软在原地,我怕你连我也杀了。” 外头的乡民们又是一阵唏嘘,对于不了解那个尼姑庵的人来说,她们这些修行之人,自然都是好人,说的话也自然是可信的。 楚姒依旧不怒不恼,平静的望着她:“是吗,那有没有可能你吓坏了,加上天黑,你根本是看错了人呢?” 小尼姑不明白楚姒话何意,随即便道:“不可能,那天晚上的就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楚姒道。 小尼姑点头,楚姒又问道:“那我那日穿的什么衣裳,梳的什么发髻,用的是什么凶器,具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动的手?”见她神色略有慌乱,楚姒淡淡上前一步:“既然你说你看得很清楚,那么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应该都是瞧见了、也记住了吧。” 小尼姑无可反驳,但她们之前根本没准备过这些,以为有刘大人在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你的两个问题问完了,楚姒,你就说你杀没杀人……” “刘大人急什么。”张御史看着有些焦急,额头都沁出细汗的刘大人:“刘大人近日好似很喜欢出汗,这数九寒天,别是病了。” 刘大人忙那袖子抹抹额头,讨好笑道:“没病没病,多谢大人关心。” “你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回她的话?”张御史对那小尼姑道,还不忘叮嘱一句:“诬告也是要判刑的!” 小尼姑捏着佛珠的手微微发抖,道:“那时天才黑下来不久,应当是戌时左右,你你当时用的是、是一把匕首……”小尼姑看了看楚姒的身板,她应当也只能拿起匕首了:“然后你梳的就是跟今日一样的发髻,穿的是跟今日一样的衣裳。” “确定?” “确定。”小尼姑咬着牙点点头,这楚姒一年上头也就这么几件旧衣裳,穿哪件都一样,反正没人能作证。 楚姒淡笑着转身,朝着张御史一拱手:“请大人明察,死亡时间及致命凶器可让仵作验尸对证,至于衣裳。”楚姒抬眼看着猛盯着她额头狂冒汗的刘大人,笑容更大:“大人可以去镇上永安衣料铺查查,这一衣裳是我昨日才买的旧棉衣。” 楚姒话音才落,小尼姑便腿一软,差点瘫软在地上。 正文 第十六章 搬起石头 张御史安排去查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证实楚姒所言非虚,而那小尼姑支支吾吾的,最后干脆来了个装晕。 刘大人急的满头大汗:“妙音师太,不是说人证物证齐全吗,如今这人证的供词有问题,那么物证呢?” 妙音咬咬牙,看着那张御史:“那凶器都被官府收走了,相信大人定能明察秋毫,而且我们整个庵堂的人都可作证,妙贤师太素来和善,从未与人结仇,只有这楚姒对她怀恨在心。”说罢,扫了一眼堂外的人,提高了声音:“大人莫不是怕楚姒的父亲是京城丞相所以处处包庇于她?” “荒唐!”张御史猛然一拍桌子:“之前便只听说尔等庵堂里的尼姑涂脂抹粉,半山处更是有见不得人的生意,我原是不信,如今见尔等满口胡言,这话倒是要信上几分了,来人!”张御史高声喝到:“马上带人搜查庵堂,里里外外都给我仔细查清楚。” 张御史这话音才落,便见人群中有一尼姑神色匆忙的离开了。 妙音也有些傻眼,这张御史怎的不按套路出牌。 “大人,我还有证据!”妙音道,如今最紧要的是把楚姒这事儿解决了,山上相信方才已经有人去报信了。 张御史面色冷硬:“还有何证据,一并呈上。” 妙音手心紧了紧:“请大人传绿芽、云姑上来作证。” 刘大人下令之后,很快绿芽和一个跟妙音一样打扮的尼姑被带了上来,绿芽一见到楚姒,立马就哭了起来:“小姐!” “公堂之上,不许喧哗。”刘大人一拍惊堂木,妙音便又道:“回禀大人,此二人一个是后厨的,时常山上山下的来回走,当晚她虽没瞧见楚小姐杀人,却在之前就见过二人起争执,楚小姐扬言要替丫环报仇,当时她还不小心自己掉落到了水中,是妙贤师太救了她。” 妙音这是在指责楚姒恩将仇报,外头看热闹的人更加多了。 “另一个则是楚姒的贴身丫环,她也可作证,楚姒与妙贤师太一道出去后,便只有楚姒自己回来了。”妙音胸有成竹,她就不信这般楚姒还能翻案:“而且官差在案发现场,不是还发现了属于楚姑娘的一只嵌红宝石簪子么。” “的确如此。”刘大人补充道。 张御史看着堂下之人:“妙音说的可属实,尔等都是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 绿芽咬牙不说话,事实虽是如此,杀人的却并不是小姐,但是那后山之人小姐叮嘱过,绝对不能提。 “看样子你们是默认了。”刘大人忙道。 张御史皱眉,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楚姒:“楚姒,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楚姒表现出的仍旧是异常的冷静,淡淡看了一眼旁边跪着的云姑:“云姑既然说看清了我与妙贤师太争执之事,不如详细说说当时的情景?” 妙音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嘲讽,云姑要说的话是她们早就商量好了的,绝对能置楚姒于死地。 云姑抬起头,红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些许血来,可见心里有多纠结。她歉意的看了眼妙音,起初妙音还莫名其妙,直到云姑说出那番话,没将楚姒如何,倒将她置于死地了。 正文 第十七章 一计套一计 “那日我的确瞧见了全过程,却是因为妙贤师太承认是自己误杀了红叶姑娘,楚小姐吓坏了,而妙贤师太便乘机将她推落了湖中,岂料当时有打猎的村民路过,楚小姐才算保住一命。”云姑道。 妙音面色一白,语气也由方才的超然平静变得有些急迫:“云姑,你在胡说什么。” 云姑颤抖的双手合十,垂下眼帘来,较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异色:“寺庙中楚小姐受了很多委屈,白天既要捡柴生火,夜里还要给庙里的是师太们绣手帕好拿下山去卖,一日三餐也吃不饱,衣裳也都是些单薄的旧衣,而且她如今十三四岁,力气哪里比得过身材结实的妙贤师太,看在菩萨的面上,贫尼不敢有半句虚言。” 妙音气得不行,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又不能耐她何:“云姑,你怎可因为攀附丞相府而污蔑已故的师太和庵堂?” 妙音这话一出,众人又觉得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张御史看着楚姒:“云姑所言属实?” “是。” 见楚姒承认,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那嵌红宝石的簪子你又怎么解释?”刘大人身子往前倾了倾:“尼姑庵里除了你,别人不可能有这物件……” “确实如此。”楚姒承认,不过刘大人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便又见她道:“可是云姑方才也说了,我在庙中过的日子怕还不如大人您家中的一个二等丫环,上山前带的财物,包括厚棉衣和日常衣服都被妙贤师太拿走了,至于那宝石簪子,且要问问是谁拿了,又是谁落在了妙贤师太的尸体边上。” 楚姒这番话一出,外头议论声更大了,堂堂丞相嫡女,吃穿用度如此简陋不说,居然被人欺负至此,连一个七品县官家的二等丫环都不如,着实让人看了一把大宅子里勾心斗角的好戏。 张御史是出了名的耿直,对于这些礼法也分外的维护和讲究:“楚丞相将嫡女放在外面不管不问,本官回去后定要好好参他一本,连家都管不好,如何能指望他辅佐圣上管好这天下!” 看着张御史铁青着面色,楚姒淡淡垂下眼帘。 “还有,大人,奴婢瞧见过在半山处有一道暗门,里面都是做、做……”绿芽憋红了脸:“都是做皮肉生意的,之前奴婢怕连累小姐,一直不敢跟小姐说,这次定是她们知晓奴婢发现了此事,以为小姐也知道,所以才想要杀小姐灭口的!” 妙音抓在手里的珠串都让她捏断了,她总算知道为何从昨日开始云姑就一直阻挠自己杀绿芽灭口了,还说什么她可以做我们的证人,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她们设计好了的。 “大人,找到了!”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外出的衙役跑了回来。 刘大人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哑,头也有些发晕了,忽然一个衙役对一旁的师爷说了句话,师爷又转达给刘大人,刘大人眼睛一亮,在那人说话前开口道:“等等,还有一个证人,他说他知道一条重要的证据!” 张御史有些不满刘大人屡次的阻挠,但是既然有人作证,他还是要听的:“传吧。” 绿芽抓着楚姒的手,担心会出别的事端,小声在楚姒耳边道:“小姐,若是没法子了,您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在奴婢身上吧。” 楚姒心头一热,眼中浮现出些许笑意:“放心,不会有事。” 妙音见刘大人这么积极,以为事有转机,可待看到嘴角噙着温和笑意走上公堂的林清愚时,差点没直接翻个白眼晕过去,居然是这个披着羊皮的狼。 正文 第十八章 珍娘出手 “这是……”才看到林清愚,张御史便睁大了眼睛,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不过他这抹异色还是落在了楚姒眼睛里。 妙音现在心急如焚,事情已经完全偏离了她所设想的轨道,她得抢占先机才行:“大人,怎么是他来作证,主持好心允他在山上借宿,却没想他居然肆意调戏小尼,这等龌龊之辈,供词岂能相信!” “调戏小尼姑?”张御史显然有些想笑,但顾忌自己的威严,又憋住了。 林清愚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儒雅的上前拱手作揖,磁性的嗓音淡淡:“大人,草民从未调戏过小尼姑,只是那日在山上见到了不堪之事,便匆匆下山,随后便被县官大人给关进大牢里了。” “休得狡辩。”刘大人不满道:“哪个女子愿意坏了自己名声来指认你,尤其还是在庵堂修行的人,若不是你做得太过分了,怎会告到本官这里!” 刘大人这话倒是有理有据,若是换做寻常人,张御史也就信了,可是面前这林清愚,他爹为让他娶媳妇儿的事,头发都急白了,一度还以为他有龙阳之癖,说他调戏小尼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不是说有一条重要的证据吗?”张御史道。 “方才已经说了。”林清愚淡淡站在那里,看了眼妙音:“妙音师太为了掩饰住她与人苟合之事便要送我入大牢,可见其品行,如今她又口口声声指认堂上这位姑娘,只怕也是冤枉之词。” “一派胡言……” “刘大人今日似乎急的很。”张御史看着一惊一乍的刘大人道,起初还只以为是他断案心切,如今却是处处在维护这尼姑庵的人。 “这,微臣只是……” “你们说说,上山都搜到了什么?”张御史不再看他,直接问从山上回来的衙役。 衙役面容严肃:“回禀大人,小的们上山的时候,刚巧遇上一个男人浑身是血的跑出来,说有人要杀他,小的们顺着他指的位置去查,果真见一淫窟,淫窟外站着的都是拿刀的壮汉,而里头接客的都是、都是……” “都是什么?” 衙役瞅了瞅满头大汗的刘大人,牙一咬:“都是庵堂里的师父们。” 衙役话音才落,外面便一片哗然,妙音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炸,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地方管理的最为严格,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妙音不明白为什么,楚姒却清楚,这一切应该是珍娘的手笔,她让绿芽死咬着不说出珍娘,也就是等她出手,不过既然珍娘出手了,更多的怕是查不出来了,毕竟前世,她最后是跟逍遥王一伙的。 “怎么不早说!”张御史直接起身离开,刘大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了眼妙音,妙音则直接对他使了个杀掉楚姒几人的眼色。 刘大人心一横,抬起手里的惊堂木,却忽然听到林清愚对张御史的背影说了句:“张叔,我跟你一同过去吧,去找找他们说我调戏的小师太在不在。” 张御史嘴角抽了抽,这小子,够腹黑的,这一喊直接就压制住了蠢蠢欲动又贪生怕死的刘大人,又给了自己离开的理由:“走吧。” “是。”林清愚跟上之前没忘记回头朝楚姒眨眨眼:“小楚丫头,你先回去歇会儿,回头我来接你。”说罢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刘大人,薄唇微扬:“刘大人,楚小姐便先托你照拂了。” 刘大人心里好似打翻了调料盘一样,五味杂陈,酸爽的很。 妙音直起身还想说什么,刘大人袖袍一挥,惊堂木一落:“来人,还不将这妖尼给我拖下去!” 正文 第十九章 回府 张御史上山搜查,住持早就跑没影儿了,抓了一堆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尼姑,妙音也在牢中‘自尽’,线索一下子全部都断了,此事便也就不了了之。 张御史替楚姒找回了一部分的财物,自然也还了她清白,至于刘大人,因为各种冤假错案,直接被下了大牢,他想不明白,为何桩桩件件的冤假错案,张御史出去一趟就全部都知晓了。 跟楚姒一起被放出来的还有云姑,不过云姑看着楚姒总是一副怯怯的样子。 “这次多谢你了,九姨娘。”楚姒在出牢门之前道。 云姑身子一僵,她因为一直山上山下的来往,以至于跟山下一户富家公子好上了,他家中有八房小妾,所以总有人戏称她为九姨娘,但这事儿知道的人甚少,就连妙音都不知道,那日楚姒一开口,她的心便狠狠悬了起来。 楚姒见她如此,轻笑:“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说完便离开了,她之所以知道这件事,完全是因为前世逍遥王开玩笑似的提起过,那日她并不知道谁才是九姨娘,只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倒没想到有今日的收获。 这会儿,逍遥王应该勃然大怒了吧。 远远的,一辆马车缓缓驶过,看见楚姒唇瓣勾起的笑意,心头满是疑惑,这个楚家嫡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你爹知道你调戏小尼姑,已经给你安排了六家小姐的相亲。”张御史对着掀开帘子往外看的林清愚道。 林清愚眉心一跳,面容严肃的看着张御史:“张叔,清愚此番出来,是身负皇上交代的重任,我暂时不能跟你回京城……” “你爹说了,你如果这次不回去,他就请皇上下旨赐婚,至于哪家的姑娘,就靠抽签决定了。” “既然爹爹吩咐,皇上交代的事情过一段时间再办也不迟。”林清愚微微一笑,正好有风吹进来,雪白衣衫上的青丝随风清扬,更衬得他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般,惹得外头瞧见他容貌的姑娘都轻呼出声。 张御史回去以后,很快便参了楚丞相一本,说他寡情薄意,连嫡女都如此对待,那对国家社稷定然也是冷漠处之。 楚秉松回去便冲着楚家如今的当家主母秦雪狠狠发了通脾气,而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人来接楚姒回京。 绿芽很开心,想着终于可以回去了,楚姒便也不用再像个下等丫环一样被人打骂还要成天做粗活来养活自己了。 相对于绿芽,楚姒显得很淡然,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心里有多恨,恨不得立刻就将那无情无义的生父,伪善的继母母女,还有那个狠心绝情的男人抽筋剥骨。 “小姐,这些朱钗首饰咱们都找回了大半呢。”绿芽清点着妆奁匣子里的东西,很是高兴。 楚姒瞧了瞧,只留下一支看起来并不是最贵重但是她生母给她的簪子:“其他的都拿下去换成银票吧。” “换成银票?”绿芽不解:“咱们要那么多银票做什么?” “不用多问,你去做便是了。”换成银票自然是有用,这些物件拿回去也只是被他们瓜分而已。 楚家的马车约莫两三日的时间便到了,楚姒本打算去跟珍娘告别,但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来接楚姒的婆子她认得,是继母秦雪跟前的二等妈妈,手段出了名的利落狠毒,绿芽见到她的时候,小脸直接变得惨白。 楚姒看着她,嘴角勾起,回府之日,便是她们还债之时! 正文 第二十章 故技重施 钱妈妈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楚姒,五官虽出落的好,但肤色暗黄,瘦弱不堪,跟楚家二小姐楚蓁蓁真是没得比,也不知夫人为何下令一定要在路上解决掉她。 “大小姐,离回京还有一段路程,咱们今晚便在这客栈歇息吧。”钱妈妈道。 绿芽扶着楚姒从马车中下来,看了看左右,有些不满:“这荒郊野岭的,客栈也是破败陈旧,我们加紧再走一些,天黑前就能进城,为何非得在这处歇息?” 钱妈妈看着绿芽,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却依旧笑道:“莫说是马儿,就是我们这些婆子丫环也都累了。这里虽破旧了些,却比山上好,大小姐当是能住的。” 绿芽忿忿,她这意思是说,小姐的安危还抵不得这几个婆子丫环一句累了。 绿芽还要争执,楚姒却轻笑道:“既如此,那麻烦钱妈妈安排了。”今晚会发生什么她自然知晓,前世她被接回京城做棋子的时候,主母秦雪也安排了这么一出戏,只不过前世她懵懂无知,这一世她却能早做安排。 钱妈妈瞧着楚姒,温婉柔顺,眉眼间却带着几丝不经意的妖娆魅惑,举手投足都高贵的如同宫里的娘娘一般,便是这气度,便掩去了她其它的不足,这一看,竟高过了二小姐去,看来她今晚必须得身败名裂! 钱妈妈给楚姒主仆安排的房间在后院最里头一间,连位置都跟前世的一样。 绿芽有些不放心,跟钱妈妈又吵了一通,却还是没能改变什么,领了晚饭后便跟楚姒抱怨:“如今老爷都接小姐回去了,这些个下人们还是狗眼看人低,小姐若是能嫁个好夫君就好了,夫家有权有势,也就不会阿猫阿狗都敢上来踩一脚了。” 楚姒轻笑,没说什么。 她前世便是嫁了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可最又如何呢。 她并没有想过要把谁踩在脚底,但如果他们喜欢勾心斗角、权势倾轧,那她就陪他们玩到底! 晚上楚姒的房间很早就熄了灯,里头不见丝毫生息。到了半夜时,便见两个猥琐笑着的男人悄无声息的进了楚姒的房间。 绿芽看着此刻的楚姒,她不明白为何小姐要偷偷换客房,但她相信小姐,如今小姐好似换了个人似得,总是温和从容,什么事也不见惊慌,她想这定是老天开眼了,让小姐变得聪明起来。 “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她要去盯着。 绿芽本想跟上,却还是点了点头。 此刻的客栈很安静,一丝声响也没有,楚姒穿过长廊,径直往最里边的房间而去,却忽然看到一具被割断了头颅的尸体落在了自己面前,接着她便被捂着嘴拖入了房中,一柄带着血腥味的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阁下也是来杀我的?”楚姒在那人松开手以后,轻声道。 见她尖叫也没求饶,坐在里头的黑衣男子眼神微动:“是你闯入了我的计划。” 男人声音低哑,楚姒看不到他的人,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小女子楚姒,楚丞相嫡女,无意闯入阁下计划,也并不认识你们。我已经跟下人们交代过我来了这边,他们应该马上就会到。”楚姒道。 男人眉微皱,她表明了身份,又说一会儿便有人过来,若真是如此,现在杀了她,倒是麻烦,他如今身有重伤,想要解决这么多人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个狡猾的丫头。 “主子,怎么办?”抓着楚姒的男人问道。 黑衣男子盯着楚姒看了半晌,模糊月光下,只能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他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放了她。” 楚姒唇边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在身后的人松开手后,垂下眼帘朝着那人的方向道:“虽不知阁下在做什么,但是这条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此刻应该有两个个杀手。”楚姒说罢,转身便快速离开。 她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 方才一瞥,他眼角的黑痣,当朝八皇子殿下也有一颗!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看她出丑 第二天一大早,钱妈妈已经准备好去楚姒房间里惊恐大喊了,才打开门,便尖叫起来,这满屋子的鲜血和与身体分离的脑袋,吓得她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县官匆匆赶到,说是江湖仇杀,楚姒则解释自己因为做噩梦,所以临时换了居所,众人并没有多怀疑她。 钱妈妈被吓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但好歹是见过世面的,歇了一上午便缓和了不少,下午赶忙启程,以比预期快了一倍的速度回到了丞相府。 绿芽跟着楚姒寸步不离:“小姐,还好那晚我们躲过了。” 楚姒但笑不语,心里却知道八皇子这一出,一个是为了杀人灭口,还一个目的怕是为了警告自己。 马车驶过繁华的都城,直接停在了楚府门口。 主母秦雪与嫡二小姐楚蓁蓁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围观的百姓也不少,都说这楚府二小姐清丽如仙,却不知这大小姐是何等的姿色。 楚姒从马车里出来,一眼便看到了一身月牙白长裙,发髻简单只缀着一支镶嵌珍珠步摇的楚蓁蓁,果真是与前世一模一样啊,当时她觉得这个妹妹如天仙儿一般美丽又温和,有时候胆小的需要她保护,可是现在想想,她把自己做成人彘都没眨眼,如今这般,还真是可笑。 不过楚蓁蓁还没开口,府里的庶出三小姐楚秀秀却忍不住了。 “哟,大姐姐回来怎生打扮的这般落魄,每年母亲往山上送的月例银子和玲珑坊做的衣裳都是不少的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府多么的苛待嫡女呢。”她素来刁蛮,口无遮拦,话里的意思是在指责楚姒耍心机想让众人误会。 旁人迅速议论起来,楚蓁蓁连忙道:“秀秀,你怎么这般说大姐姐。”旁人看着只觉得这二小姐真是善良单纯。 楚姒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母亲自然是疼爱我的,只是尼姑庵的师太们待我不善,怕是把东西都克扣了,所以几年来都未曾见过母亲送去的物件,真是惭愧。” 楚姒不声不响的怼了回去,楚秀秀碰了颗软钉子,越发的恼了:“听闻那尼姑庵都是干些下作勾当呢,大姐姐可没事吧,这么些年,也不见来信,若不是张御史恰巧发现,姐姐还指不定要遭什么罪呢。” 楚秀秀这话就很阴险了,话里话外都在说楚姒掉入淫窝,清白定然受损,围观的百姓们听着这劲爆的八卦,讨论越发大声起来。 楚蓁蓁一副羞涩模样,明眸瞪着楚秀秀:“秀秀,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她这话一出,众人就更加相信那事儿了。 绿芽气得不行:“三小姐,你怎能如此污蔑我家小姐清白!” “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丫头,竟敢冲着主子大喊大叫,来人,掌嘴!”楚秀秀是个混不吝的,才不管楚姒是不是第一天回府。 她身边的婆子冷笑着上前就要朝绿芽的脸打过去,却被楚姒拦住。 楚姒眉目淡淡,抓着婆子的手看着秦雪:“若是母亲也觉得姒儿清白受损,姒儿今日便不入府了,这便去请御史大人为姒儿作证。” 见楚姒要去找张御史,秦雪这才似从惊讶中回过神一般,忙道:“不过是你妹妹胡言乱语罢了,你怎的还当了真。”秦雪温婉安慰着,楚蓁蓁也上前道:“大姐姐莫生气,三妹妹素来性子急这你也是知道的。” 楚蓁蓁这话有意思,暗指楚姒明知楚秀秀性子急还与她计较,也太小气了,再说东西被尼姑庵的人贪墨了,与她和秦雪无关。 楚姒心中发笑,好一个善解人意、温和柔顺的妹妹,前世她怎么就瞎了眼蒙了心的。 “我没有生气,只是许久不曾回来,一下子紧张了。”楚姒微微笑道,抬眼看着秦雪:“母亲,我们可以进府了吗,路上钱妈妈被一桩杀人的案子吓坏了,现在还没回过神儿呢。” 一听杀人案,周围的人讨论的更加热烈了。 秦雪面上的笑容依旧,只淡淡睨了一眼被人搀扶着的钱妈妈:“进去吧,母亲已经给你准好接风宴了。” 接风宴? 楚姒心中冷笑,怕是连带着生父楚秉松一起的拷问会吧。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离院 楚姒来不及梳洗便直接被带到了楚秉松的书房里,这里就是秦雪所说的接风之所。 才进书房的门,楚秉松便屏退了左右,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淬了毒液般盯着她。 楚姒心中发冷,她不知亲生父亲竟然恨她至此。 “还不跪下!”楚秉松冷喝。 若是换做前世,楚姒为了讨好他,定然不会违逆,但是这一世她并不屑于讨好他:“不知女儿犯了什么错。”楚姒背脊挺直,与他对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你还敢跟我犟嘴!”楚秉松怒道。 楚姒嘴角淡淡勾起:“女儿不敢犟嘴,只是想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以后也好避免不再重犯。” 楚秉松气得青筋暴起,仔细想想,楚姒没错,可是都是因为她,张御史才会在朝堂上参了自己一本,让他成了众人的笑柄。 “爹爹,您不要生气了,大姐姐才回来,先让她去歇息吧。”楚蓁蓁上前劝着楚秉松,看起来是一心维护楚姒的样子:“方才在门口大姐姐也因为太紧张了,跟三妹妹差点生了嫌隙,如今您这般质问,大姐姐哪里想得到您说的是什么。” “你还跟秀秀在门口起了争执?”楚秉松更加怒了:“真是丢尽我丞相府的脸。” 楚秀秀不忘添油加醋,楚姒静静看着这一家的戏精,竟好似在戏台子边看戏一样,只有四肢百骸都叫嚣着的要复仇的血液让她保持冷静。 “爹爹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姒儿便先回去了。”楚姒端庄福礼,动作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像是经历过严厉的训练一般。 秦雪看她,目光凉了一些,钱妈妈说派去的杀手被江湖之人杀了,楚姒却毫发未伤,难道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楚姒最后看了眼如同要吃了自己一般的父亲,心里却更心疼亡母杨佩。 母亲原也是大将军府上嫡女,当年却为了还是一介儒生的楚秉松不惜与家人反目,但楚秉松借着大将军府的势爬上来之后,便娶了他心慕之的秦雪为姨娘。对生母本就是利用,所以到后来也越来越厌恶,甚至最后默许秦雪逼死了生母。 这件事是楚蓁蓁在上一世自己死前说的,如今想起,她仍旧如万箭穿心。母亲被这些白眼狼害死,她还傻乎乎的为了她们牺牲了自己,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小姐——” 突然从侧院跑出来的丫环猛然看到楚姒泛红的夹杂着杀意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 楚姒迅速恢复如常:“怎么了?” 丫环揉揉眼睛,看着楚姒带着淡淡笑意平静的脸,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笑道:“夫人吩咐了,您的院子在离院,奴婢现在带您过去。” 楚姒看着面前的如意苑,神色平静。这里曾是母亲的院子,也是丞相府最大的院子,母亲亡故后,秦雪便带着楚蓁蓁迅速搬了进来,将母亲的旧物全部扔了,还把自己打发去了尼姑庵,如今她回来,倒是花了心思特意给她安排了‘离院’,想她离开吗? 楚姒嘴角勾起,眸光微动,她若要走,必带着她们的性命一起走! 丫环看着楚姒的背影,莫名的打了个寒噤,赶忙让人去秦雪那儿回话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刁奴 离院中还算干净,不过比之府内其他小姐的院子,可以用简陋二字来形容了。 一进的院子,进了大门便能看到房门,中间也就二三十平的小院子,零零散散种着几棵树,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这哪里是嫡小姐住的地方,连夫人身边大丫鬟的院子都比这好吧!”绿芽气得哭出声。 楚姒倒是不介意,大院子小院子,都不妨碍她取她们性命。 “您这是说夫人刻意虐待大小姐了?”一道略微刺耳的声音从房间中传来,楚姒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粉色罗裙的少女款款而来,虽五官平平,但皮肤白皙细嫩,头上的并着两支金簪子,手腕上更是带着一只翡翠镯子,这般的样子倒像是哪家的小姐。 绿芽瞧她,上前一步:“难道不是吗,二小姐住着宽敞的大院子,我们小姐就只能住这等破烂的地方……” ‘啪——’ 绿芽话还没说完,那女子便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原来此处是莺儿姐姐的院子。”楚姒神色,淡淡说着:“绿芽,我们再去问问母亲,看下她把我们的院子安排在哪儿了。” 莺儿皱眉,忙上前拦住:“大小姐弄错了,这儿就是你的院子。” “是吗?”楚姒微微抬眸瞧着她:“我瞧莺儿姐姐自个儿就进了房间,又随手打了我的丫环,还以为这儿是莺儿姐姐的院子呢。” 莺儿咬牙,手死死的绞着手帕,却笑起来:“是我一时冲动……” “冲动?”楚姒露出些许笑意:“应当是我走错地方了。”说着便要离开,莺儿见她真要出去,忍下心头的怒气:“大小姐,是奴婢方才冲动了,还请大小姐莫怪。刚才去您房间也是给您收拾东西呢。” 楚姒嘴角扬起:“你的意思是这里是我的院子了?” “自然是……” 莺儿话未说完,楚姒便反手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莺儿虽是丫环,可却很得二小姐喜欢,份位也是一等丫环,平日里就连庶出的小姐都礼让她三分,如今这个明摆着不受宠的大小姐一回来就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她耳刮子,这不是要搞事情么。 “你!” “我就想试试,是不是在我的院子里,就可以随意扇人耳光。”楚姒唇瓣依旧含着笑意,语气柔和,那端庄尊贵的气度倒叫众人恍惚了。 莺儿咬牙切齿,知道楚姒是在替绿芽报复自己,也只得咽下了这口气。夫人交代过,楚姒刚回府,暂时不要动她。 “这是大小姐的院子,大小姐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知大小姐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奴婢就退下了。”莺儿低垂下脸福礼道。 众人都以为此事应该就次了了,却没想到楚姒道:“有事,你们现在把这院子里碍眼的树全拔了吧,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楚姒的话,既像是无意,又像是说给众人听的警告。众人也瞧见了这大小姐方才的手段,便都低下了头,一个挑事儿的也没有。 莺儿看着楚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历史重演 绿芽收拾好房间,将熏香和带有利刃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屋子不大,一个小花厅,侧边一个不过二三十平的房间,外边连着一间下人房和厨房,小虽小,但五脏俱全。 “小姐,奴婢替您烧了热水,您先洗漱,奴婢去大厨房给您领晚饭来。”绿芽说完便欢快的跑了出去,好久没回来,也不知以前的小姐妹怎么样了。 楚姒见她离开,也准备去洗漱,却没想到楚蓁蓁这会儿倒上了门,带着府中两个还算受宠的庶出小姐来了。 “大姐姐,我来给你赔不是了。”楚蓁蓁在门口的时候便小跑着过来,众人瞧她,既生的好看,又知书达理,只是比楚姒晚出生了一两月,便成了嫡二姐,屈于楚姒这等人下,还真是难受。 楚姒迎了出来,笑看着她:“二妹妹在说什么?” 楚蓁蓁脸色滞了一下,马上带着歉意道:“今日我吩咐莺儿姐姐来帮你收拾院子,竟没想到惹到了姐姐,让你发了那么大脾气。这都是妹妹的错,没有管教好下人,大姐姐千万莫跟妹妹生了嫌隙才好。” 楚姒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分明是刁奴欺主的事,在她嘴里却成了自己小心眼脾气大。现在想想,她前世也是这般一步步把自己逼入绝境的,自己却还相信她如仙子一般美好纯洁。 “莺儿姐姐以为我生气了吗?”楚姒奇怪道:“我只是照着她的行为重复了一遍而已,若是二妹妹还要特意来向我道歉,我一会儿便要去找莺儿姐姐道歉了。” 楚姒话落,众人却觉得她只是刚从庵堂回来,不谙世事罢了。 楚蓁蓁看着她神色认真的样子,心中疑惑,却并未多想,毕竟在庵堂里无人教导,她不可能有太多心机。 站在后面的楚秀秀推了一把旁边的庶出四小姐楚黛儿,楚黛儿咬咬红唇,上前行礼:“见过大姐姐。” 她的声音又细又小,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单薄如纸。楚姒记得她,前世她依旧是这般弱不禁风的样子,在楚蓁蓁登上皇后宝座后,她居然替代蹦跶的最欢的楚秀秀成为了贵妃,只是不知道自己及身边人的死,她在其中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楚姒看着她递过来的木匣子,里面是什么她记得很清楚,这一招跟前世一般无二,只不过前世她傻,没有当众打开盒子,事后却因为盒子里的东西而被罚跪了三天三夜,差点丢命。 “这是什么?”楚姒高兴的接过盒子,一脸好奇。 “是、是……”楚黛儿似有些害怕,不敢说。 楚秀秀上前:“这是黛儿特意挑选了送给你的,大姐姐莫不是瞧不上?” 面对楚秀秀的激将法,楚姒出奇的淡定:“自然不是,只是好奇罢了,我在山上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多谢四妹妹了。”说着便要去开那盒子。 楚秀秀见她现在就要开,上前想要压住她的手,哪知楚姒轻轻侧身,楚秀秀一个趔趄,而盒子已经被当众打开,只不过楚姒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做出惊讶反应的居然是楚黛儿本人。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断指 盒子里的一截手指刺的楚姒的眼睛生疼,这血淋淋的断指仿佛是她前世被生生砍断的四肢。 楚姒一阵晕眩,楚蓁蓁则直接晕了过去,丫鬟婆子们迅速围了过来,将她挤到了一旁。 她大口的喘息着,好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楚黛儿已经苍白着脸跌坐在一旁,而楚秀秀也吓得不轻。 她有些想笑,年级如此小,演技便如此纯熟了么。 “大小姐,你怎能如此残忍,怎能拿断指吓唬我家小姐!”屋外一道指责的声音忽然传来,楚姒看去,正是莺儿。 楚姒看着怒气冲冲的莺儿,淡淡道:“的确怪我,不该当众打开四妹妹送我的物什。” 莺儿见她如此说,竟有些找不到还嘴的地方。 “四妹妹,这礼物是你亲手准备的吗?”楚姒不去管挑衅的莺儿,对着楚黛儿问道。 楚黛儿木然的转过头,眼中已是泪水盈盈:“我、我不知道……” 楚黛儿的话说的莫名其妙,她自己准备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楚姒不在乎她是不是知道,借着此事杀鸡儆猴也不错。 “我见妹妹送礼时便慌张的紧,怎么可能不知?”楚姒语气有些冷,楚黛儿望着她,微微咬牙:“之前原本是想送给大姐姐一支红玉簪子的。” “红玉簪子?”楚姒面色淡淡:“若是我未打开,不管是断指还是红玉簪子只怕都会要了我半条命吧?” 楚黛儿满眼泪水,一脸歉意,楚姒懒得与她再对戏,直接道:“黛儿妹妹,我被诬陷是小事,我怕的是这断指会涉及人命,既然你不知,我们便报官吧。” “报官做什么!”一旁看热闹的楚秀秀急道:“不过是一截断指,兴许是谁的恶作剧呢。” 楚秀秀这话出来,周围的丫鬟婆子们皆是心尖一颤,这个三小姐竟把取人断指说成是恶作剧,即便这事儿不是她做的,也可见其狠毒了。 “三妹妹也只说是‘兴许’,那万一兴许是一条人命呢?不管那条命贵贱,对丞相府终究不是个好事,若是三妹妹不愿我去报官,那我便去告诉父亲母亲吧。”楚姒说罢便提步要出去,她可不会再傻到让他们联合把这个罪过栽赃给自己,而且那个断指的丫环她还记得在哪儿,现在应该还没死。 楚姒这一走,楚秀秀没怎么样,倒是莺儿慌了神,上前就将她拦住:“大小姐,不劳烦你跑这一趟,奴婢去吧。” “不了,既然方才莺儿姐姐把事情算在我头上,这件事我就一定负责到底。”楚姒瞧着她慌了的眼睛,眼中浮现些许笑意。 “谁知是不是贼喊捉贼。”楚秀秀嘟囔了一句,楚姒只当做没听见,看了已经醒过了神的出楚蓁蓁:“莺儿姐姐还不去照顾二妹妹?” 莺儿盯着她,不甘心就这样让开,楚姒身子微微前倾了些:“莺儿姐姐眼神甚好,方才在门口便知道掉落在地的是断指,不知现在能否看到那断指之人在何处?” 莺儿猛地抬头,只觉得心跳加速:“大、大小姐……” 楚姒微微歪了歪头,想不到竟如此不经吓,不过她的目标并不是莺儿,她要她的嘴里说出另一个名字来!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狗咬狗 天色渐黑,楚蓁蓁面色雪白的站在厅堂中,秦雪和楚秉松也在。 “你这就是你打理的后宅!”楚秉松怒道,他一向偏爱知书达理的秦雪,但他更爱自己的官位和名声:“这事要是传出去,说我楚秉松不但苛待嫡女,还纵容后宅的丫环小姐们互相残杀,你让我以后怎么在同僚面前抬头!” 秦雪一脸无辜:“是我疏于管理。”说罢冷眼看向楚姒:“姒儿,你方才的意思是说,断指之事是黛儿做的吗?” 楚黛儿已经吓得不敢说话,死死的绞着自己的手帕:“女儿不敢……” “姒儿从未说过是四妹妹动手的,礼是她送的,但是谁安排的,却要问问四妹妹了。”楚姒神色平静,叫楚秉松看得直皱眉头。 “母亲,黛儿妹妹素来胆小温和,绝对不会做这样事情的。”楚蓁蓁在一旁维护道。 秦雪看了她一眼,语气软了些:“母亲也知道,可是你大姐姐说担心断指之人会丢了性命,母亲也只能问问黛儿了。” 几人言辞间,都在暗指楚姒挑事,楚秉松越看楚姒也是越来越不顺眼,不耐烦道:“既然是楚姒提的,那就你来说,这事是谁做的,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在这儿废话。” 楚秉松的语气如同是在对待一个有仇的外人一般,楚姒无感,但她们都想让自己来当坏人,她偏不。 楚姒低下头,语气哽咽:“四妹妹,你若是不说,这罪责怕是只能你担了。” 莺儿站在楚蓁蓁身侧,银牙紧要,楚黛儿许是被楚姒的话吓到了,抬眼看了看莺儿:“是莺儿……” “奴婢不敢!”莺儿慌忙走出来跪在地上:“奴婢不敢杀人,奴婢是听了三小姐的吩咐,才动手的,但奴婢没杀人!” 楚秀秀瞪大了眼睛:“你瞎说什么!” 莺儿跪在秦雪面前:“夫人,求您看在奴婢伺候二小姐多年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次吧,都是三小姐指使的。” 楚秀秀气得上前便狠踹了莺儿一脚:“你个下贱东西,还敢乱说!我是让四妹妹在匣子里放红玉簪子,什么时候让你去放什么断指了!” “红玉簪子?”楚秉松铁青了脸:“谁给你的胆子敢拿这个东西出来!” 楚姒低垂着眉眼,整个人似乎都笼进了一旁的阴影当众,丝毫不惹人注意。她知道红玉簪子意味着什么,红玉簪子是楚家的禁忌,当年老太爷便是在青楼中玩得太过被红玉簪子刺死的,这既是楚秉松心中的痛,又是楚家最大的一桩丑闻。 楚秀秀吓得愣住,莺儿忙对楚秉松道:“三小姐也交代了放红玉簪子,奴婢没敢放,只按她吩咐放了断指,还请老爷明察!” “你胡说!”楚秀秀哪想事情会演变至此,楚秉松却起身,一个巴掌狠狠扇在她白皙细嫩的脸上:“混账东西,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我吩咐,谁也不许送吃的!” 楚秀秀的娘已经哭得肝肠寸断,秦雪见暴怒的楚秉松自然也不敢说话,只有楚姒,站在角落看着狗咬狗的楚家人,面色漠然。抬眼,对上楚蓁蓁探寻的眼神,楚姒轻轻勾起嘴角,这一切,还只是个开始!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欺辱 楚秀秀一事后,楚姒总算得了两天清静日子,到底是有了嫡小姐的身份,秦雪明面上不敢做的太过,因为临近年关,府里要接待客人了,便也让人来给楚姒准备衣裳首饰。 京城里有头有脸人家做衣裳首饰,都是找的城里最好的玲珑坊,而楚丞相府甚至请来了玲珑坊的二当家。 “媚娘见过大姑娘。” 老远便听到一道娇媚的女声,楚姒瞧着来人,一身桃红广袖交领长裙,领口绣着精致的桃花,腰间一块羊脂玉佩,走起路来更是环佩叮当。 楚姒认识此人,玲珑坊表面上是做达官贵人们的首饰衣裳买卖,私底下却是探听消息的好手,前世逍遥王几次想拉拢最后都失败了,在她被关入大牢前还听说玲珑坊一夜之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让逍遥王派去查抄的人扑了个空。 就在楚姒打量媚娘的时候,媚娘也在打量她。见她身形纤弱但目光坚毅,面色因营养不良泛出黄色,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尊贵而不可侵犯的,精致的略带几分媚气的五官下是却是掩藏的冷漠与不屑。 有意思。 “大姑娘,现在给你量身?”媚娘笑问道。 楚姒瞧她大而媚气的眸子,唇瓣微扬:“好。” 媚娘很利落的替楚姒量好尺寸,笑问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楚姒淡淡道。 媚娘有些惊讶,寻常小姐大多喜欢粉的黄的,唯独楚府二小姐独独钟爱纯净的白色,如今她居然也选了白色。 “那首饰呢?”媚娘边问边拿出了一沓首饰的样式图纸。 “三两玉簪即可。” 媚娘有些惊讶:“玉佩、手镯、金银朱钗大小姐都不要?” 楚姒淡笑:“不用了。”前世这些东西戴的多了,也厌了。 媚娘眸光微闪,主子特意交代要关照的楚家大小姐竟如此淡薄钱财,越发有意思了。 媚娘冲着楚姒恭敬福了一礼:“大姑娘放心,三日之内玲珑坊必将您的东西送到。” 她说完便离开了,既未四处打量也没过多打探,跟楚姒前世了解的玲珑坊二掌柜有差别。不过想到她并未出现在自己的计划当中,便也没多在意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去拿饭回来的绿芽涨红了眼睛,两颊都红肿着,嘴角还有些许血迹。 楚姒皱眉:“怎么了?” 绿芽忍住喉头的酸涩:“小姐,我看到沈妈妈了。” “沈妈妈?”楚姒拿着书的手一抖,沈妈妈是生母杨佩的陪嫁嬷嬷,小时候她便对自己甚是疼爱,只是离家去了尼姑庵以后,便与府中人失去了联系,此番回来,以前生母身边的下人她竟一个也找不到了。 “我方才路过洗衣房,见夫人身边的丫环正在逼洗衣房的残废婆子用嘴咬热炭,我瞧着太过分,便想去说说,谁知竟认出了沈妈妈。”绿芽泣不成声。 楚姒手心微紧,看着绿芽红肿的脸,径直往洗衣房而去,她赶到的时候,一个丫环正用脚踩着地上人的头往那堆忽明忽暗的热炭中去,老人似乎已经叫不出声,嘶哑的嗓子只能虚弱而又无力的求饶。 绿芽冲上前将那丫环推开,转身将地上枯瘦的沈妈妈护在怀里。 “哟,我当是谁呢,又是你这个不长眼睛小贱蹄子!”被推开的丫环看着绿芽,朝着她的后腰便是狠狠一脚,踢完才发现周围居然没有预期的哄笑声,不由皱眉抬头,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单薄旧棉衣的楚姒。 “原来是大姑娘……” “啪……” 丫环洋洋得意的神色还没落下去,一个巴掌便狠狠落在了她的脸上,一条血痕也从她的眼角处撕开。 “大小姐杀人啦!” 一声尖叫直接从洗衣房传开,绿芽顿时惊得白了面色。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打断腿 被打的丫环傻了眼,愣愣望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楚姒,竟不知她有这般大的力气。 “大小姐怎生发这么大脾气,下人间的事儿,您动手岂不是降了您的身份。”后面一个身形高挑,始终未曾动手的丫环缓缓走上前来。 楚姒认得她,秦雪跟前的二等丫环婉容,而方才那个便是她的跟班春燕。 楚姒看了眼绿芽怀中瑟瑟发抖的沈妈妈,只见她雪白的发髻凌乱不堪,一件薄薄的棉衣穿在身上更是空荡荡,两颊下凹,淡薄的裤腿露出的一截,竟已可见森森白骨! 她气得发抖:“你还知道你是个下人?”楚姒语气不善,婉容一怔,嫣然一笑,恭敬的福了一礼:“奴婢见过大小姐。” 楚姒不跟她多说,看向绿芽:“带沈妈妈回离院。” 绿芽起身,背起沈妈妈,却被春燕拦下,她语气尖锐:“她打翻了夫人小姐们上等的银丝炭,今儿不用嘴把这些炭一块块咬回去就别想走!” “你们这是在草芥人命!”绿芽气得声音哽咽:“这炭火还是热的,怎么可能用嘴咬回去。” “那我可管不着,反正这炭儿要是咬不回去,谁都别想离开。”说罢转身看着楚姒,抚着自己受伤的脸道,态度高傲:“大小姐,别说奴婢们没把您当主子,但您也不能太为难奴婢们不是?毕竟奴婢是夫人的丫环,不是你的。” “你的意思是这府中,母亲最大?”楚姒冷眼看着她微微抬起的尖削下巴:“那我倒要去祖母那里问问,是不是这府中之事她已经不打算管了,还有……”楚姒转过头看着静静看热闹的婉容:“你们给母亲拿炭,怎么会到洗衣房来?沈妈妈分明是个瘸腿的婆子,而你们却各个健康的很,怎么就让她给打翻了?” 婉容微微皱眉,这个大小姐怎么如此淡定,若是换做以前这般被挑衅,定然扑上来打人了。 楚姒见她不说话,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婉容拦住:“大小姐,老夫人素来喜好清净,所以夫人吩咐过,没她的允许,谁也不能打搅。” 楚姒瞧她,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婉容姐姐是在说胡话,还是在蒙骗我,亦或是母亲有想软禁祖母的意思?” 婉容眉头终于忍不住皱了起来:“大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楚姒道:“而且我所知道的家法中,从未有让下人用嘴咬炭的惩罚,却不知婉容姐姐这般,是听了母亲的吩咐,还是私设刑罚。” 婉容的手猛然一抖,私设刑罚,那是要被赶出府去的。 看她不说话,楚姒回头看着气焰嚣张的春燕:“婉容姐姐不说,那是你私设刑罚?” 那丫环冷哼一声,不屑的瞥了眼楚姒,回头对着沈妈妈便是一脚,听着沈妈妈惊恐的叫声,满意的笑起来:“什么刑罚不刑罚,奴婢只是管教不听话的下人罢了,大小姐这般大动肝火做什么,没得叫人看了笑话。”说完还哈哈笑了起来,婉容见此,悄悄退出了洗衣房。 楚姒知道婉容这是打算把黑锅丢给这个胸大无脑的春燕,拳头握紧:“你放不放人!” “不放!”春燕瞪着眼睛,一脸讽笑,楚姒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而她可是大夫人的丫环,比这落魄嫡小姐可金贵,她就不信她能把自己怎么着! 楚姒看她是铁了心,心中杀意顿生,看了眼一脸惊惧的沈妈妈,转身往后院而去。 那个楚府里最精明的老夫人,不知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这里的事。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敲打 楚姒才到老夫人的荣华院门口,便看到了已经在等着的一等丫环白雪。 “奴婢见过大小姐。”白雪迎了上来笑着福了一礼。 看着笑的真诚的白雪,楚姒语气柔和:“白雪姐姐是在等我呢?” 白雪愣了一下,笑道:“大小姐真是直心肠,这般明白问出了口,奴婢倒不知怎么回答了。” 楚姒微微低下头:“我在庙中,没人教习规矩,让姐姐笑话了。” 白雪瞧着单薄的楚姒,也是怜惜,解下自己滚白色毛边青色披风替楚姒盖上:“这天儿冷的紧,大小姐莫着凉了。老夫人这会儿还在佛堂呢,您先跟奴婢去花厅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 楚姒心中微暖,微微颔首跟着白雪往前去。 前世她要替楚蓁蓁嫁给年过花甲的老皇帝,唯一反对的便是这似乎不问世事的老夫人,只不过那时候府中大权已经落在了秦雪手中,老夫人即便反对也是无用了。 花厅中熏着檀香,白雪让人端了热茶上来:“大小姐才回府,应好好歇息才对,这天儿冷,在外头跑很容易着凉。”白雪似叮嘱般,楚姒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味:“若是允许,我倒愿做个惫懒的人。” 白雪瞧着她浅淡的模样,微微一怔,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退下了,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手上已是拿着一件大红色绣金边缀珍珠的披风。 “老夫人说今日身子乏,便不来跟大小姐说话了,还说外头冷,没了披风可不行,这件披风原是老夫人年轻时穿过几次的,便给大小姐先御寒了。”白雪道。 楚姒轻笑着道了谢,这个祖母纵然不愿意明着出手帮她,如今送她自己的披风,也算是告诉外面的人,老夫人并不赞同众人这般对她。 楚姒走之前,白雪还拉着她说了一番意味不明的话:“老夫人说了,这冬天就该下雪,春天就该下雨,这都是规矩,坏不得的。” 楚姒哪里不知这是老夫人对她的敲打,可是她若是来守规矩的,便也白活这一世了! 她从老夫人这儿得了披风的事儿一下子便传到了秦雪的耳朵里,婉容站在一侧低着头不敢出声,秦雪则是淡淡的将手边的茶盏一扫,落在地上啪嗒一声,吓得婉容立马跪了下来:“夫人恕罪。” “恕罪?”秦雪斜斜的倚着软榻:“错的又不是你,只是你手底下不知天高地厚胆敢私设刑罚还敢冲撞大小姐的丫环罢了。” 婉容苍白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微咬唇:“奴婢明白了。” “明白就好。”婉容的一口气还没喘顺的时候秦雪又道:“你是熟知家法的,她敢欺主,便打五十个板子吧。” “五十个板子?”婉容有些惊愕,莫说五十个板子,就是三十个也足以要了春燕的命了。 “没听清楚我的话?”秦雪有些不满,婉容不敢多留,应了是便匆匆出去了。 待她走后,一道白色的倩影才缓缓从里间走了出来。 “二小姐。”旁人行礼。 楚蓁蓁冷漠的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后才道:“母亲,您说祖母这是护着大姐姐?” 秦雪轻笑:“那倒不至于,你祖母可是最狡猾的老狐狸,她如今这般,只是想借此敲打我罢了。” 楚蓁蓁轻蔑一笑:“真不知她总是跟您作对干嘛,这楚家以后不都还是您和大哥的?” 秦雪坐起身来:“罢了,反正她也活不了几年了,你大哥来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到时候他也能见见大姐姐了。”楚蓁蓁莞尔,原本清丽如仙的小脸上如今满是嘲弄:“我可怜的大姐姐,如今知道奶娘被人剜了眼睛,又遭受如此屈辱,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来跟母亲您理论。” 秦雪笑出声来,点了点楚蓁蓁的额头:“你个鬼机灵的丫头,这次虽然安排上出了些问题,但好歹让楚姒那贱骨头上了勾,她最好来找我理论,不然我还不知道找什么由头罚她呢。” 母女两相视一笑,却不知如今的楚姒早已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 正文 第三十章 规矩 楚姒赶到的时候,洗衣房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一声声惨叫和求饶从人群中心传出来,引得人一阵唏嘘。 众人瞧见她过来,慌忙让开一条道,楚姒穿着如血般鲜红的披风,淡淡往前,面色冷漠看着被绑在刑凳上的春燕:“谁下的令?” 一旁的婉容走出来,双目含泪,一副颇为不忍的样子:“是大夫人下令,因为她冲撞了大小姐。” 楚姒嘴角勾起一丝讥诮,分明是大夫人下令要将这丫环打死,她却将罪责加诸在自己身上。 “大小姐救救我,奴婢知错了……”春燕开口,满嘴的血。 楚姒静静站在她面前,没有一丝慌乱:“既然是母亲下令,我不敢违背,母亲要罚你还是要杀你,自然有她的理由。”楚姒三两句撇清关系,转身朝着还在院子里的绿芽和沈妈妈走去。 沈妈妈已经失去意识倒在绿芽怀里了,绿芽即便恨春燕狠毒,可看着她被打得满是鲜血的后背,也被吓住了。 “绿芽,我们回去吧。”楚姒站在绿芽跟前柔声道。 绿芽回过神来,忍住涌出的泪水,将瘦弱的沈妈妈背在背上,跟着楚姒一起出了门。 楚姒出来,谁也没敢再拦着,春燕喊哑了嗓子:“大小姐,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因为你而被打死吗?” 楚姒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她:“老夫人方才交代了,冬天就该下雪,春天就该下雨,这都是规矩,坏不得的。”说罢便转身离开,任凭春燕叫喊的撕心裂肺也没再停留。 众人看着她隐没在寒风中的身影,想起她方才看着这血腥场面时的淡然模样,不由从脚底冒起一股寒意。 春燕死了,被活活打死的,但是传出恶名的却是楚姒,坊间都言,楚家大小姐才回府便陷害了庶妹,打死了丫环,其人狠毒又残暴。 楚姒不在乎恶名,她前世苦苦挣来的温柔贤淑的美名,最后又如何呢,倒不如这恶名来得浑身舒坦。 绿芽领不到药,楚姒便在院子里四处翻翻找找,寻了些药草晾着,暗中让绿芽托以前的小姐妹买了些药材来给沈妈妈吃了,歇了两三日也算是醒了,保住了一条命,但沈妈妈知晓楚姒平安回来后,便失声痛哭,却对自己的遭遇和杨佩之死只字不提。 楚姒留在离院中两三日,不吵不闹,似乎当沈妈妈被虐待一事没发生过一般,但是绿芽知道她心里有多难过,秦雪没有等来楚姒的吵闹,心里越发疑惑,难道楚姒变了个人不成? 秦雪这边正想着,忽有丫环匆匆进来,一脸惊恐:“大夫人,出事儿了。” “什么事情这般慌慌张张的。”秦雪有些不悦。 丫环哆嗦着嘴唇,绞着手帕:“您吩咐奴婢都端给烟雪姨娘的堕胎药,被老爷发现了。” “什么!”秦雪惊得站起身来:“这件事是让烟雪那贱人的贴身丫环下手的,怎么会让老爷发现!” 丫环被吓得哭出声来:“不知是谁给姨娘递了消息,她便找了老爷来,老爷对那丫环严刑拷问,她便供出了奴婢。” 秦雪只觉得一阵眩晕,楚秉松膝下只有一子,所以还想多生几个,如今他知道自己害了烟雪倒事小,若是连着萝卜带出泥……他蓦然看向丫环的眼光变得狠毒起来。 楚姒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翻阅着手里的书,听绿芽高兴的说着关于秦雪意图下药害姨娘的消息,眸光淡淡。 沈妈妈的断腿之仇,她怎么可能不报!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小产 大夫人的院子里这会儿热闹的紧,众人也是第一次见楚秉松冲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秦雪站在花厅一侧,面容严肃:“老爷,是我管教不严,这丫环为了讨好我,竟对烟雪干出这等下作事,是生是死,都由老爷您决定。” 楚秉松看着他才过来便已经被秦雪打得快断气了的丫环,皱起眉头,看向娇弱倚在自己怀里的姨娘烟雪:“如今已真相大白,这丫环便随你处置吧。” 烟雪这才缓缓抬起眼睛,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也被濡湿,巴掌大的脸苍白不已,看起来十分招人怜爱:“妾身地位卑微,不敢过多要求。” 听着她委屈的话,楚秉松眉头更紧:“那就把这两个丫头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烟雪微微咬着嘴唇,不再多说,看了眼大夫人房中袅袅生烟的香炉,整个人顿时面白如纸,缓过神的丫环也惊恐尖叫起来,指着烟雪的脚下大喊:“血,血!” 楚秉松慌了神,赶忙抱着烟雪进了秦雪的房间,传了大夫。 秦雪看着地上血,忽然心中有些不安,按理来说,就算打胎药起了作用,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发作才对。 大夫是个年约四十的男子,提着药箱匆匆赶到的时候,扑通便跪在了地上。 “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来保住我的儿子!”楚秉松大怒。 那大夫怯怯的抬头:“老爷,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你这个庸医!”楚秉松愤怒的指着他:“你都未曾把脉,怎知保不住!” 大夫咬了咬牙,回头往方才进来的厅堂看了眼,道:“吸入大量绝子香的人,胎儿不可能保得住,这药在宫中是禁药,却不知为何大夫人这儿会有……” “王贵,你胡说些什么!”秦雪一听这话,手猛的一颤,这药她的确有,但是当初拿了准备害杨佩的,哪知杨佩生了楚姒后便再未怀孕,她便命人把这药收了起来…… 秦雪突然瞪大眼睛看着地上已经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丫环,当初便是命她去收的这药。 王贵跪伏在地上,浑身发抖:“小人不敢胡说,夫人房中的熏香的确是绝子香,此香普通人闻着也就是桂花香,但是有经验的大夫定能分辨出来。” 秦雪手心攥紧,平日里的端庄优雅也绷不住了,祈求的看向楚秉松:“老爷,烟雪小产之事绝对与我无关……” “我的孩子……”烟雪哭得嗓子都哑了:“让我去死,让我去陪着我的孩子!” 丫环们自然不会让她自尽,纷纷拉着她,楚秉松如今心烦不已,孩子没了,最喜欢的姨娘又这般寻死觅活,本想对秦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是难掩愤怒了:“你是逼我彻查此事?” 秦雪微怔,若是彻查,以前的事只怕都会被翻出来。 “老爷既然不信我,那我听凭发落。”秦雪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直直的在楚秉松面前跪了下来,一众丫鬟婆子们也跟着跪下。 楚秉松对她是有真心的,见她如今这般,心也软了些,却顾忌到刚失去孩子的姨娘烟雪,寒声道:“既如此,那你便去祠堂思过一个月吧。” 床上的烟雪听着楚秉松的惩罚,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讽刺,一条人命换来的竟不过是一月禁闭。不过也罢了,左右她肚子里这孩子也留不得! 与地上的王贵对视一眼,烟雪便直接晕了过去,但想起昨日突然送到自己案头的纸条,仍旧心惊肉跳,那个人,似乎知道自己的一切!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玲珑坊的大当家 秦雪这么多年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如今被关了禁闭,不止她自己对烟雪恨之入骨,楚蓁蓁亦然,这般,倒没人来找楚姒麻烦了。 楚姒难得清闲,三日之后,玲珑坊的衣裳也到了,只不过被放出来的楚秀秀似乎还不知道痛。 绿芽在门口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属于楚姒的衣服首饰,第二天忍不住去问,才知那衣服都被楚秀秀扔了。 “凭什么扔我家小姐的衣裳!”绿芽站在楚姒身侧,质问着管理小姐们日常用度的妈妈道。 “谁让她不要脸,学二姐姐穿白衣裳!” 身后传来一道嘲讽的声音,楚姒回头,便瞧见了已经换上新衣的楚秀秀。 楚秀秀瞧见她,浮夸的行了个礼:“见过大姐姐,不知妹妹这礼数可全了?”楚秀秀的话满是讽刺,她身后跟着的丫环们也笑了起来。 “妹妹的新衣裳真好看。”楚姒淡淡道。 楚秀秀得意扬起脸:“可不是么,玲珑坊做的衣裳哪有差的。” “再过两日便是年关,届时我怕要丢丞相府的脸了,我若是也有妹妹这般的衣裳,该多好。”楚姒的话里满是艳羡,看着楚秀秀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后的奇怪面色,楚姒笑笑,带着绿芽离开了。 “小姐,若是大年三十儿那天她还穿着旧衣裳,让人问出是小姐您从中作梗,这可怎么着?”楚秀秀的贴身丫环道。 “我怎么知道怎么着!”楚秀秀拧了拧秀气的眉头,她昨日拿衣裳的时候一时兴起,本想以此讨好楚蓁蓁,没想她根本没空搭理自己:“四妹妹的衣裳是不是还没领呢?”楚秀秀灵光一闪,看向面前的孙妈妈。 孙妈妈面色为难:“三小姐,四小姐的衣裳说过会儿来领呢。” “不必了,我替她拿过去吧。”楚秀秀道。 孙婆婆哪里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犹豫的看着她:“这……” “快些,磨蹭什么!”楚秀秀不满道,孙妈妈见此,忙拿了衣裳给她。 楚秀秀瞧着同样制作精良的衣裳,笑起来:“四妹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穿着去年的旧衣裳应该也没关系。”说罢便欢喜的拿着衣服离开了。 孙妈妈看着她的背影,转头便使人把这消息给楚蓁蓁递过去了。 楚秀秀这头才抢了楚黛儿的衣裳,她扔了楚姒衣裳的消息便不胫而走,就连丞相府外的人也知道了,甚至于在年关的前一天,玲珑坊的二当家又亲自登门,送了两套衣裳和首饰过来,楚蓁蓁看着那式样精致的纯白裙衫和狐裘披风时,暗暗嫉妒的红了眼,她楚姒何德何能能有这般优待。 楚姒看到那衣裳时也是惊讶,那整齐叠放的裙衫中竟有一块上等的紫玉玉佩。 媚娘站在大厅中妩媚轻笑:“我们大当家说了,这紫玉配姑娘可千万莫再弄丢了。” 媚娘的话听得在场的几人都莫名其妙,唯独楚姒心惊,林清愚是玲珑坊大当家? “大姐姐真是好福气,才回府便有男子送玉佩来。”坐在一旁的楚蓁蓁满眼羡慕,旁人却都是低下了头,才回来便与外面的男子勾搭不清,这岂不是自毁清白。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沈妈妈死 “玲珑坊的大当家从未露面,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物,为何要送我大姐姐玉佩这等让人误会的物件儿?”楚蓁蓁一副替楚姒着想般问道。 媚娘莞尔:“我们大当家是女子,只觉得与楚大小姐有缘罢了,送玉佩不过是觉得与这衣裳甚为搭配,叫二小姐误会了,媚娘真是该死。” 楚蓁蓁一听,笑了笑,故作玩笑:”原来如此,我还当那个登徒子想借着我大姐姐不熟规矩,借此欺负她呢。” 媚娘瞧着面前这清理单纯的二小姐,笑容越发玩味,不过大宅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也早就习惯了:“如若无事,媚娘便退下了。” 众人都没有再多留的理由,楚蓁蓁见她真的没有另外准备礼物给自己,咬咬牙忍住心口的怒气,甜甜笑道:“媚娘慢走。” 看着媚娘离开,楚蓁蓁才扭过头看着坐在一侧始终没有开口的楚姒:“大姐姐,听说明儿外祖家的哥哥姐姐们都会过来,到时候你与我穿一样的衣裳,她们指定羡慕咱们姐妹情深呢。” 楚姒看着她,前世她竟屡屡相信这柔弱可人的妹妹单纯无邪,可笑。 楚姒嘴角勾起:“我与妹妹穿一样的衣衫,妹妹不会生气吧。” “自是不会,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罢便起了身:“时辰不早了,我去瞧瞧烟雪姨娘,若是往后三妹妹再不知规矩,你就告诉我,我替你说她。”楚蓁蓁俨然一副真心又友善的模样,绿芽看得心暖,待她走了还不停道:“小姐,虽然其他人坏了些,但这二小姐却是很好呢。” 楚姒浅笑不语,翻看着手里的紫玉佩,眸光清冷,如若那玲珑坊大当家不是林清愚,便是另一个知晓她在尼姑庵山上山下做过的所有事情的人,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楚姒想不透,带着绿芽一同往离院的方向而去,却在路途中碰见了匆匆而来的大夫王贵。 王贵是家养的大夫,平日就住在前院,可楚姒知道,这个王贵私下里跟姨娘烟雪苟合多年,前世这事儿被发现是因为烟雪生下的儿子,长大后与王贵越来越像,这才被人发现的。 “见过大小姐。”王贵忙行礼,却发现楚姒瞧他的眼神竟有几分笑意。 楚姒上前一步,微微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为了安全,姨娘身上的绝子香还是不要清除了。” 王贵身子一僵,楚姒却已经起身离开。 “小姐与他说了什么?”绿芽一路叽叽喳喳的问着。 楚姒但笑不语,但才到离院门口,看着一身单薄里衣躺在门口已经没了声息的沈妈妈,脸上的笑意瞬间散去。 “沈妈妈!”绿芽惊得呆立在原地,楚姒看着沈妈妈一双还睁着的充满了绝望的眼睛和带恐惧未褪的脸,心如同被利刃用刀片片割下。 “绿芽,带沈妈妈回屋子里。”楚姒声音低哑。 绿芽咬唇,抹了把眼泪将沈妈妈背起。 楚姒看着尸体挪开后露出一支金簪子,眸光微冷,这簪子她认得,楚秀秀的!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凶手不是她 绿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来因为沈妈妈着实可怜,委屈了大半生如今却这样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这样屈辱死去,二来确实对沈妈妈感情深厚。 楚姒看着跪在门口抱着沈妈妈遗体的绿芽,眼底微红。 绿芽也看到了她手里的簪子:“小姐,这是三小姐的?” 楚姒微微颔首,绿芽银牙一咬:“她这般恶毒,今日害了沈妈妈,不知哪里还要害了小姐,奴婢今日不要这条命了,我去杀了她!”说罢摘下头上的簪子便要冲出去,可门口却意外出现了楚秀秀的身影。 “大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楚秀秀一如既往的语带讽刺。 绿芽瞪着眼睛便要冲上去,却被楚姒拉住:“三妹妹怎么现在过来了?” 楚秀秀撇撇嘴:“我也不愿意来,你这院子小得我都伸不开胳膊,只是我一支簪子掉了,其他地方找不着,想起前两日来过你这儿,便来寻寻。” “可是这支簪子?”楚姒淡淡伸出手,楚秀秀眼睛一亮:“便是这支,这是母亲送我的,我平日里宝贝的很。” 绿芽终究是没忍住,哑着嗓子怒道:“三小姐为何要杀沈妈妈,她与你何怨何仇!” 楚秀秀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却又笑起来:“那老婆子死了?哈哈,死了好,不用浪费府里的粮食。” “你……”绿芽抬手指她,楚秀秀抬起手想扇她,但看了看一脸冷漠的楚姒,手又尴尬的放了下来:“哼,就算是我杀了她又如何,一个老刁婆子,死了就死了,你个丫环跟我争什么,难道你也要冲撞我这个主子不成?” 绿芽可没忘记大夫人就是以这个理由把春燕活活打死的,咬牙不说话。 楚姒瞧着她:“我这屋里刚死了人,三妹妹若是不嫌晦气,不若花厅一叙。”楚姒让开身,沈妈妈瞪着眼睛的额尸体便刚好放在花厅门口。 楚秀秀跟丫环们吓得尖叫一声,差点腿一软就跪了下来,面色苍白的怒瞪着楚姒:“大姐姐做什么这般吓我!一个死人,你们还不赶紧埋了,明儿就是年关,要是府里招了晦气,看父亲不罚你!”说罢便急匆匆转身离开了。 绿芽恨自己没敢扑上去杀了她替沈妈妈报仇,楚姒却淡淡垂下眼帘:“凶手怕不是她。” “不是她还有谁?”绿芽心有不甘:“咱们分明发现了落在尸体下的东西,就是告到官府咱们也是在理的,而且方才她那态度您也瞧见了,定然是心虚了。” 楚姒定定看着楚秀秀离开的背影:“你收拾好沈妈妈的遗体。”说罢便悄然跟了出去。 楚秀秀一边走一边抱怨沈妈妈的死相太过恐怖,穿过了长廊后,便见到了假山一侧等着的人:“四妹妹,今日多谢你提醒,不然我都记不起这簪子丢了。” 楚黛儿羞涩一笑:“我也是恰好想起,便想借三姐姐的簪子看看的。” “还好你方才没随我去楚姒那贱人的院子里。”楚秀秀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楚黛儿为难的咬唇:“不知为何,我实在有些惧怕大姐姐。” “知你胆小,之前莺儿那贱骨头的事儿我便不怪你了。” “多谢三姐姐……” 二人这般姐妹情深你来我往,丝毫没有察觉到站在不远处的楚姒,楚姒看着楚黛儿单薄的背影,眸底涌上杀意,她怎么也想不到,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动手的,居然是还未满十二岁的她。 楚姒想罢,才转身,便差点撞上一个高大的胸膛,忙后退,却差点摔在地上,好在那人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可待看清楚他的脸,楚姒只恨现在手中没有剜心的刀!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负心人 “没事吧?”男子皱眉,身上的龙涎香味传来,楚姒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叫嚣着要杀了这个男人。 “没事。”楚姒语气淡漠,转身便要离开,一旁的楚蓁蓁却一把拉住她,语气担忧道:“大姐姐,这是逍遥王,纵然你从山上下来不知规矩,也不能这般。” 楚姒感受着她死死捏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心中轻笑,楚蓁蓁,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男人么,不知道他跌落泥潭之后,你是否依旧如此喜欢。 她转过身来,恭谨福礼:“臣女楚姒,见过逍遥王。” 逍遥王赵训炎看着这个始终不肯抬起头来的楚家大小姐,也没什么兴趣,淡淡应了一声之后便想离开,却不知楚蓁蓁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直接跪了下来:“请逍遥王不要怪罪我大姐姐,她才回府,不知规矩,今日不知怎么的还穿着这一身的破旧衣裳不肯换,若有冲撞之处,蓁蓁愿代姐姐受过。” 楚蓁蓁语气带着哀求,微微颤抖着,如今她这一身白衣胜雪,模样楚楚可怜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疼。 赵训炎亲自将她扶起,看了眼低着头站在一侧一句话都不说的楚姒,语气越发冷漠:“不知规矩就去学规矩,本王听说前阵子张御史还因为你而参了楚丞相一本,如今你在家中故意穿着这旧衣,是打算如何?报复还是让众人议论楚丞相?” 他的语气淡淡,虽没有严厉批评,可逍遥王嘴里下了的定论,外人自然要这般议论她。 楚姒心中发笑,她前世究竟是怎么瞎了眼觉得世上只有他好的。 看到楚姒嘴角的讥诮,赵训炎微微蹙眉:“罢了,你且回去吧,女儿家可以不看书,但礼数规矩还是学学。” “王爷,您别怪罪姐姐,姐姐年岁还小……” “不是如同你一般大么?”赵训炎看着知书达理的楚蓁蓁,再瞥了一眼楚姒,莫名的有些厌恶,转身便离开了。 楚蓁蓁歉意的看着楚姒:“大姐姐,对不起,我也不知王爷今日竟发这么大的脾气。” 楚姒抬眼,莞尔:“无妨的,只是这后宅之中都是女眷,日后二妹妹还是不要随意将陌生男子带入才好。” 楚蓁蓁似委屈般珉唇,眼中已有泪花:“大姐姐教训的是,妹妹日后不敢了。” 莺儿冷哼一声,上前不满道:“分明是老爷请王爷过来的,大小姐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怪罪我家小姐,亏我们小姐方才还为你说话呢。” “莺儿!”楚蓁蓁皱眉,莺儿却更加大声:“今天即便大小姐要用顶撞主子的罪名将奴婢活活打死,奴婢也要说,大小姐,您不要看我家小姐温和又迁就你,你就对她颐指气使的!” 莺儿声音不小,从后面跟上来的楚秉松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过来便怒道:“楚姒,你也太不像话了,以为回了楚家,就真是楚家的嫡长女了吗,这个府里,蓁蓁比你金贵!” 楚姒听着楚秉松嫌恶的话毫无感觉,笑看着他:“我既不是楚府嫡长女,父亲何必接我回来,由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我倒是想……”楚秉松话未说完,看到不远处已经看着这边一脸玩味的逍遥王,把话又咽了下去,只狠狠的瞪着她:“给我回去待着,没我的吩咐,一步也不许踏出离院!” “女儿遵命。”楚姒乖巧行礼,‘女儿’二次讽刺的楚秉松面色铁青。 赵训炎这才正眼打量起楚姒来,面色不卑不亢,即便这般也未有惊慌之色,从始至终都是淡然若菊,这样瞧着,竟比娇弱如风的楚蓁蓁有趣些。 楚姒自然察觉到了赵训炎探寻的目光,回以冷冷一瞥,转身离开。 这些人,她迟早一日,要将他们抽皮剥骨,以还前世之债!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年关 过年,不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最热闹的一天,丞相府也不例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主持中馈的依然是主母秦雪,被关了几天,楚秉松便放她出来了。这次要接待族中的亲戚,自然不会让主母关在祠堂。 秦雪今日一身正红色广袖交领褙子长裙,上用金银线绣着富贵吉祥的图案,头上更是并着一整套红宝石的朱钗,薄施淡妆,虽已上了年纪,但看起来仍旧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府中的其他几位小姐也都换上了新衣裳,楚蓁蓁自然还是最出众的那个,白衣胜雪,珠钗步摇不多便已衬的她十分的清丽。 “蓁蓁生的越发好看了。”说话的是楚秉松同父异母的二弟楚侃,如今一个七品芝麻官。 “可不是嘛,京城里,除了那些金银堆出来的公主,谁能有蓁蓁好。”楚侃的夫人楚李氏道。 楚蓁蓁模样娇羞的道了谢,楚秉松笑了笑便离开了,对于这个二弟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雪为了维持表面的客套,笑道:“前边儿戏台子已经开唱了,二弟二弟妹不若过去看看,母亲也在那处呢。” “是吗?”楚李氏一张圆脸笑眯眯的,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珊瑚镯子,道:“不是听说姒儿那丫头已经接回来了吗,怎生没见着?” 提到楚姒,秦雪面色有些不虞:“姒儿昨儿犯了错,被老爷禁足了。”秦雪本以为这般解释之后她也不会问了,谁知她竟又道:“小孩子家家的,哪有不犯错的,今儿是团聚的日子,怎生还让她孤零零在房里呢,这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楚家人多么的寡情薄意呢。” 楚李氏这话意有所指,楚侃当了这么多年的芝麻官,不知道给楚秉松送过多少礼想让他拉自己一把,可楚秉松全当没看见,这事儿她可记恨着。 秦雪看她,笑起来:“二弟妹说的是,回头我便去求老爷……” “难道这后宅里,你这个主母都做不得主了?”楚李氏笑的越发开心:“姒儿好歹也叫你一声母亲,虽是继母,但如此苛刻,传出去怕是不好。” 楚蓁蓁见此忙道:“二婶婶误会娘亲了,娘亲也是担心擅自把大姐姐放出来,会叫爹爹生气,回头又重罚了大姐姐,我们毕竟是女子,哪里敢忤逆爹爹的呢。” 秦雪看到楚李氏哑口无言的样子,笑了笑,吩咐一旁的妈妈:“送二老爷二夫人去前院吧,好酒好菜伺候着,若是让我发现有因为二老爷是庶出而薄待的,我定不轻饶。” 秦雪的话让楚侃夫妇都气得白了脸,咬咬牙转身就走了。 楚蓁蓁待他们离开才收起了楚楚可怜的脸色:“什么下作东西,也想来找我们麻烦。” “上不得台面的小丑罢了,与他们计较什么,蓁蓁,你去叫楚姒出来吧,就说二夫人吩咐的。”秦雪笑道。 楚蓁蓁眼睛一亮:“母亲,让钱妈妈随我一道去吧,我听说去大姐姐院儿的路边有一个湖,我怕脚滑,不小心摔了……” 秦雪斜眼瞧她,面上笑容越发大了,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钱妈妈,点了点头。 待他们离开,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才走了出来,面色带着几分怯弱,看起来分外叫人怜爱。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心机 楚姒看着出现在花厅的人,神色淡然。 绿芽忙端了热茶上来:“四小姐且坐吧,外头冷,咱们这儿有没领到炭,您就将就着喝口热茶。” “无妨的。”楚黛儿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怔怔站在原地看着楚姒:“大姐姐,我这会儿来是想告诉你,一会儿二姐姐来了,你可千万小心些,别走湖边。” “为什么?”楚姒问道。 见她神色淡漠,楚黛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将她眼中的情绪全部敛了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面色越发的白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反正、反正大姐姐别往湖边去就是……”说罢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这是……”绿芽有些莫名其妙,楚姒坐在花厅里,悠悠喝着茶:“外面好像有些下雪了。” 听楚姒说着无关的话,绿芽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前些日子雪才停,今儿又下了起来,不过好在咱们院子小,打扫起来倒不用太费劲。” “嗯。”楚姒颔首:“替我梳妆吧。”说罢便起身往里间而去。 绿芽慌忙跟上,那日玲珑坊送来了两套衣裳,一套雪白,另一套却是淡紫的对襟上衣和月牙白的百褶长裙,与那紫色玉佩正合适。 “小姐,穿哪套?”绿芽问道。 楚姒看了看,选了纯白的那套。 纯白的衣裳刚好贴合楚姒如今偏瘦的身材,广袖交领,里衬的腰间是白色的带子系成的蝴蝶结,上半身更是由右肩往下都用白线绣了盛开的桃花,坠着一两根粉色花蕊,看起来不失少女的气息又淡雅纯洁,只不过楚姒略带薄凉的气质配上这衣服,让她越发显得高傲清贵起来,与楚楚可怜的楚蓁蓁完全是两种风格。 绿芽用了一支白玉簪子挑了左右两缕青丝淡淡挽在脑后,未施粉黛便叫人惊叹了。 “都说人靠衣装,小姐穿上这身衣裳,竟比那二小姐还好看些。”绿芽惊呼出声,楚姒挑眉,刚想让她不要说此等话,外面便传来了楚蓁蓁的声音。 “姐姐可是换上玲珑坊的新衣裳了,出来也让妹妹瞧瞧。” 绿芽一惊,意识到到自己闯祸了,歉疚的看着楚姒:“小姐……” 楚姒轻轻笑着:“无妨。”说罢便走了出去,众人瞧她,不仅气色好了不少,平日里总低垂着的眉眼如今抬起来,才见有多精致,只是这眸子里,却总带着一股疏离之气。 “二妹妹怎生来了?”楚姒淡淡笑道。 楚蓁蓁收起心中的嫉妒,上前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二婶婶来了,说一定要带你出去呢,好歹今日又是团圆的日子,我便亲自来了,届时爹爹要罚要骂,便冲着我来吧。” 看着楚蓁蓁这有情有义的模样,楚姒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妹妹可是要带我走湖边那条小路?” “这……”楚蓁蓁手微微一颤:“姐姐怎知我心意,咱们走那条小道过去,刚好可以接上三妹妹和姨娘一起呢。” “可是方才四……” “那就走吧。”楚姒打断绿芽的话,绿芽不解,但看看楚姒从容的样子,知她心里该是有了主意,便不再多言。 即便绿芽没说,楚蓁蓁看着她担心的样子和嘴里吐出的‘四’字,便知有蹊跷,朝一旁的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会意,出门后便朝她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一命抵一命 几人依旧是走的湖边,如今寒冬腊月,青石板的路也冻得有些滑。 “这路滑得很,大姐姐身边这丫环也是单薄。”楚蓁蓁转头看向钱妈妈:“劳烦钱妈妈扶着大姐姐吧。” 钱妈妈应声上前,走到楚姒右侧将她扶住,而湖正在她左侧。 “绿芽丫头,你也小心些,跟我的丫头们走在一块儿吧,也好有个照应。”楚蓁蓁继续道。 绿芽看了看楚姒,见她颔首,这才走了过去,但才没走两步,便听钱妈妈一声轻呼,转头便见她脚下一个不稳,顺势就把楚姒推到湖中去,却哪知楚姒敏捷一反手便抓住了身后楚蓁蓁的衣领,右手一带,左手一甩,楚蓁蓁还没反应过来人便掉落湖中,钱妈妈却好在抓住了湖边的一棵歪歪长着的小树才没完全没下去,唯独楚姒站的稳稳的。 周围的丫环都吓疯了,赶忙大喊起来:“快来人啊,二小姐落水啦!” 绿芽还没缓过神来,就见楚姒纵身往湖里跳了下去。 钱妈妈还在奋力往岸上爬,忽然觉得水中似乎有一双手死死的拽住了她的腿,心中一慌:“有鬼,有水鬼,快救我,救我!” 钱妈妈吓得不轻,加上冰凉湖水的刺激,吓得她目眦欲裂,面目显得越发恐怖起来,众人吓得不敢去拉她,便眼睁睁看着她被拖入了水中,咕咚了几个气泡以后便没了动静。 楚姒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瞪着眼睛望着自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丝血腥,当年生母杨佩之死,这个老妖婆也有参与,如今就算是一命偿一命了吧。 钱妈妈看着如同厉鬼一般的楚姒,手使劲的想去拨开她,可奈何身体越来越沉,脑子也越来越不清醒,最后两腿一蹬,没了生息。 很快楚府的家丁便赶到了,一个接着一个如同热锅煮饺子般往下扑腾,不过没过多久,却是楚姒把已经晕过去了的楚蓁蓁救了上来。 楚家两位嫡小姐落水,这年自然过得也不安生了,不过因为楚姒不顾自己安危救了楚蓁蓁,楚秉松倒不好再罚她了,碍于面子,也吩咐人拿了炭火,准备了丰盛的食物到离院来。 “小姐,您要是出事儿了,奴婢也不活了。”绿芽一边替已经沐浴更衣的她擦头发一边红着眼睛哽咽道。 “放心。”若是她那会儿不跳下去,秦雪和楚秉松便有了借口将她送走,她既然千辛万苦的回来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离开! “姒儿在吗?”外面传来一个楚姒前世很熟悉的声音。 “二夫人?”绿芽皱眉:“夫人与她素来不合,小姐,咱们跟她走得太近会不会招了夫人厌恶?” “我便是什么也不做,她也是厌恶我的。”楚姒取了厚棉衣套上:“去准备热茶接待。”这个楚李氏是个厉害的,虽然楚侃没什么本事,但是她却心思活络,在前世即便没有楚秉松的帮忙,也搭上了八皇子的线,楚侃还被提拔成了二品大员,相当威风。 她也深知一个道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捧杀 钱妈妈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可她的手势也正是掐着脖子的手势。 丫环们都吓坏了:“钱妈妈死前还一直喊有人在湖里把她往下拖呢。” “胡扯。”楚秉松不满的呵斥。 楚侃站在一侧,笑道:“这大过年的,大哥,快些把人处理了吧,摆在院子里多渗人。” 楚秉松瞥了眼看热闹的楚侃,不满的问了一句:“二弟妹呢,相府这么大,她别走丢了。” “丢不了,熟的很呢。”楚侃说罢,抬了抬眼,又道:“你们都围着蓁蓁转,没人管大丫头死活,她觉得可怜便去瞧瞧了。” “没人管大丫头死活?”楚侃话落,外面便传来一道冷然的声音,楚秉松忙转身:“母亲,您怎么过来了?” 楚老夫人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扶着他递过来的胳膊,手里抓住佛珠:“我若是不来,你们都不算告诉我大丫头二丫头落水的事儿了?” “大哥这是也怕母亲担心。”楚侃忙道。 楚老夫人看了畏畏缩缩的他一眼,不满的皱起眉头:“你这般扣扣索索做什么,没一点做官的样子。”说罢便看着楚秉松:“母亲也不是来责备你,只是今日是团圆之日,母亲希望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也让我再好活几年,等我两腿一蹬,你们夫妻爱怎么着怎么着。” 楚秉松低下头,沉沉的应了一声:“是。” 楚侃虽被训斥了一番,但看到如此好戏,面上还是浮现出了些许笑意。 楚老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出去了:“我去看看大丫头。” 楚侃忙跟上:“母亲,我与您一道过去。”说罢便殷勤的扶起了老夫人的手离开了。 楚秉松沉着脸,周围的丫环婆子都低着头不敢说话:“大夫人呢?” “在如意苑照顾二小姐呢。” 楚秉松面色更沉:“二小姐跟大小姐一般大,也是该分出独立的院子搬出来住了。”说罢便离开了。 消息传到如意苑的时候,秦雪原本端庄的仪态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将手里的药碗狠狠放在一旁方桌上:“那个老不死的什么意思,在告诫我不许伤了楚姒那贱骨头吗!” 如意苑的都是她的人,她便也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脾性。 徐嬷嬷上前,拿了手绢给她擦手:“夫人莫急,老夫人不问府内事情已久,只要咱们做的隐蔽些,不会有事的。” 秦雪看着自小便跟着自己的徐妈妈,气收了些:“可是老爷还这会儿让蓁蓁出去自个儿住,这不是在告诉我,他也认同老夫人说的,让我们不要对楚姒下手么。” 徐嬷嬷笑起来,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细长的眼睛似淬着毒液:“咱们让那楚姒过一段好日子,待以后她再出事,那就是她刁蛮放纵不知规矩了。咱们明面上当做的都做了,谁还能挑咱的刺?” “那得让她过多久的好日子?”楚蓁蓁醒了过来,听到她这话立马不满。 徐嬷嬷笑起来:“我的小姐,您这般聪明的人怎么的就没想明白,有一种办法叫做‘捧杀’您可听说过?” “捧杀?”楚蓁蓁不解。 徐嬷嬷上前将她扶起,道:“就是把她捧到天上去,再让她自己摔下来,这样才摔得疼,摔得狠!” 秦雪满意的笑起来,轻轻舒了口气,恢复以往优雅端庄的模样:“嬷嬷说得对,老夫人不是让我们对她好么?” 几人相视一笑,一条毒计便已生成。 秦雪抚了抚袖子,对外道:“吩咐下去,即刻准备小姐们住的院子,给大小姐准备最大最好的,不管是月例银子还是丫环仆人,全都按蓁蓁的两倍准备!” 正文 第四十章 老夫人的心思 楚姒很知道怎么跟楚李氏聊天会让她乐不可支,楚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在门口便听到了她的笑声。 “大丫头,你这儿热闹的很呐。”楚老夫人才进院子,便已经将院内的情况尽收眼底,这般破旧的小院子,她身边的大丫环白雪都住的比这好。 虽然心知肚明,却并没说破。 楚姒匆匆迎上来行礼:“祖母新年吉祥!” 白雪看了一眼老夫人的眼神,忙笑着上前将她扶起:“大小姐怎生穿的这般单薄?” 楚姒微微抿唇:“方才沐浴之后便拿了旧衣裳套着了,屋里有炭火倒不觉得冷,没想到这会儿祖母来了,我这就去把新衣裳换上……”楚姒说着就要去里屋,楚李氏忙将她拉住:“怎的沐浴之后不换新衣裳呢?” 楚姒似有些为难,绿芽道:“我家小姐只有两套新衣裳,一套先前弄湿了,还一套小姐想留着出门的时候穿,也免得给相府丢脸。” “这说的什么话。”楚李氏是个机灵的:“好歹姒儿叫我一声二婶婶,冲着这个我也得给她准备一箱的衣裳。” 白雪也有些心疼楚姒,一个相府嫡小姐,居然连套新衣服都要紧着外出的时候穿。 楚老夫人眼神动了动,推开楚侃的手上前拉住楚姒:“外头冷,屋里头坐吧。” 楚李氏瞧见老夫人这动静,知道她现在是偏向楚姒一边的,笑容愈发大了。在进屋子的时候楚侃拉住她:“大哥不高兴咱们来这儿呢,咱们出去吧。” 楚李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瞅你胆小如鼠的样子。”说罢便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也是十分的简陋,但却收拾的干净清爽,老夫人面上也有了些许笑意:“大丫头今年十四岁了?” “快了。”楚姒笑道,一双明媚的眼睛让老夫人晃了神,旋即笑道:“你这双眼睛真跟你母亲一模一样,她也总是这般看我,没事儿就来陪我说话逗我笑。” 楚姒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生母是喜欢的,或许现在这般对自己,也只是念在母亲生前的情义上而已。 “蓁蓁与你一般大,虽说诗词歌赋无一不通,人也生的清丽可人,但到底是不若你稳重。”楚老夫人道。 楚姒垂下眉头没有接话,老夫人这话不知是在暗指自己故意纵容了落水一事还是其他?罢了,左右她如今只要安安分分当一个刚从山上回来无依无靠的破落小姐就好。 老夫人见她不说话,眼神黯了黯:“你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夫君?” 楚姒手心微紧,楚李氏却眼珠子一转,笑道:“相府家的嫡千金,那定是要嫁个顶好的青年才俊。” 楚老夫人笑而不语,只看着楚姒,楚姒知她今日不问出个所以然是不会罢休的,倒也开了口:“只要是愿意一心一意待姒儿的便好了。” “一心一意?”楚老夫人面色松了些:“若是嫁给小户人家的好男儿,怕是有可能。” “那便嫁入小户也行。” “姑娘怎生不明白,老夫人这是在替您盘算呢,您可倒好,非要去了小户家,届时您过去了,还不得整日操心柴米油盐?”白雪道。 楚姒笑笑,左右老夫人要把她送走,她自然要提出点看似寻常却难办到的要求,在那些人付出代价之前,她绝不会轻易离开。 “在山上每日都担心温饱寒暖,若只需要操心柴米油盐,那也是好的了。”楚姒面色绯红,似羞涩一般。 老夫人瞧着她,心中的想法有所动摇,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心思能缜密过她?不可能的。 “那我明日便遣人来教你女红和记账,如何?从此以后你就乖乖留在后院,你的父亲和大哥因为你的事情都惹了不少麻烦。”楚老夫人眼神复杂。 楚姒羞涩笑着,起身福礼:“谢祖母疼爱。” 她如今算明白了这个祖母的心思,她既不想自己死在丞相府拖累了楚秉松和她孙儿的前程,也不想她留在丞相府,明日派来的人也不过是个老夫人留在她身边的眼线罢了。 楚姒心中冷笑,心里浮起的最后一丝对亲情的渴望全部断裂。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搬院子 老夫人才走,秦雪的人后脚便到了。 楚李氏自然也听到了传话内容,却不好当着面说破,来传话的丫环是婉容,见说完以后楚姒神色淡淡,笑道:“大小姐可还有不满意的?” “没有,劳烦你回去问问母亲,院名我可否改改?”楚姒淡淡笑道。 婉容见她并未刁难,笑道:“奴婢谨遵吩咐。”说罢看向楚李氏:“二夫人,夫人说前边儿晚宴快开始了,让奴婢接您和大小姐过去。” 楚李氏还想留着,倒是楚侃抓着她的胳膊:“好好,我们现在就去。”说完还不忘回头看看楚姒:“姒丫头,二伯便先过去了,你也紧着过来,你哥哥姐姐们都在呢。”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婉容露出不明笑意,看了楚姒一眼便也退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绿芽却高兴的不行:“小姐,您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楚姒笑笑,方才婉容说的待遇可都比楚蓁蓁好不少,这样的捧杀之计倒是妙。 绿芽不知楚姒在想什么,她左右也猜不中便琢磨起其他事来:“小姐,穿这身衣裳吧。”绿芽拿起剩下的那套新衣。 楚姒颔首,梳妆好之后,婉容便带着二三十个婆子丫环鱼贯而入立在院中了:“大小姐,丫环婆子奴婢都给您挑好了,大丫环四个,二等丫环八个,三等丫环十六个,洒扫婆子……” 楚姒待她念完,才走了出来,扫了一圈底下的人,熟悉的面孔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前世秦雪母女身边的人。 “全部往下降一级,大丫环只有绿芽一个。”楚姒道。 “这不合规矩……” “既然是赐给我的人,难道还不遵我的规矩?”楚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若是如此,你便把人全部带走吧。” 婉容微微咬牙,低头福礼:“奴婢不敢,照姑娘的吩咐就是,姑娘看什么时候搬院子?” “你让人全部去新院子候着吧,迟些我会让绿芽打理。”楚姒淡然站着,众人瞧她,一件紫色的褙子绣着大朵盛开的芙蓉花,百褶裙角用同色的线绣上连绵的花朵缀枝叶团,看起来富贵又清雅,再合上楚姒略微疏离冷然的态度,竟生生有几分高贵的气度,叫人不敢随意张望。 婉容碰了颗软钉子,想好的计谋全部憋了回去:“奴婢告退。” “小姐?”绿芽现在满头的问好,譬如为何不挑几个看起来机灵的跟着,为何不现在搬过去,毕竟这样排场看起来才大,等会儿去见那些外家的哥哥姐姐也不至于矮了她们几分。 楚姒知她心里所想:“若是有能用的人我自会告诉你,走吧。”说罢便走了出去。 绿芽慌忙撑伞跟上,如今天色阴沉,厚厚的云层笼罩着天空,细小的雪花也开始一片片往下落,楚姒步履不疾不徐,端端走在那青石板上,落在某些人眼里,竟成了一副画。 对于在楚府见到他,楚姒是真的没忍住惊讶,不论如何,大年三十也没有串门的道理,他怎么会来?还跟楚秀秀和楚黛儿一起说得眉飞色舞。 瞧见她过来,他惊喜的打开折扇:“楚大小姐,好久不见,甚是想……” “大胆!”绿芽一声呵斥住,想要坏她小姐名声的家伙她都没好脸色。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世子如狐 林清愚似被吓到一般,面色一顿,楚秀秀忙上前:“你这丫头,你知道这是谁吗!” 绿芽看着他,一身青色锦衣,身披狐裘,头发只束了一半在脑后,却是用的价值不菲的冠子,其余的墨发散落身后,俊逸不凡。虽然他看着笑眯眯的,但通身的气度绝非小户人家能养出的。 “婢女不识世子爷身份,望莫责怪。”楚姒上前行了礼,神色淡漠。 林清愚轻轻一笑,眼睛弯起来的样子竟像只狡猾的狐狸一般,可整个人却透着浓厚的书卷气,外人一瞧,一定以为是个模样俊俏的书呆子,但楚姒知道,他绝不是眼前看到的如此。 “也怪我,偶见小姐美貌,便挪不动脚了,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 看到一见到自己就不停发出求爱信号的林清愚,楚姒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一只披了书生面皮的发情期狐妖。 “林公子,你这般与我大姐姐说话,太轻薄了。”楚黛儿满脸羞红,目光盈盈望着他道。 “这样啊。”林清愚皱皱眉头,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耳根竟有些发热,朝楚姒拱手一礼:“大小姐莫怪,我从小便在深山里念书,今年才被我爹娘放出来……” 绿芽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抖动了,楚姒并不想与他多纠缠:“若世子爷无事,楚姒便先离开了。”说罢便看向楚秀秀二人:“三妹妹四妹妹,晚宴要开始了,你们可要一同过去?” “自然自然。”林清愚扬起嘴角,微薄的嘴唇配上他若刀削般俊逸的五官,直叫人挪不开眼。 楚姒第一次皱起了眉头,提步往前而去,林清愚提不跟上。看着走在自己右侧的楚姒,才到自己肩膀高而已,小脸一副冰冷疏离的样子,未施粉黛身上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而且她还带上了自己送了紫玉佩,这身衣裳也很合身…… 林清愚走在楚姒身侧,单手负于身后,气度从容优雅,唇瓣始终含着浅笑,楚秀秀在后面跟着,嫉妒的眼珠子都要落出来了。 “世子爷好似很喜欢大姐姐呢。”楚黛儿在一旁小声道。 楚秀秀恨恨咬牙:“她那张狐媚子脸,哪里就好看了。” 楚黛儿低着头,浅笑:“也不知世子爷喜欢大姐姐哪一点呢。” 楚秀秀撇嘴:“我听说之前世子爷是跟张御史一道回来的,只怕早就见过大姐姐了,说不定那时候她就勾搭上了世子爷呢,如今又来装什么冰清玉洁,呸,不要脸。” “是吗,原来之前就见过啊。”楚黛儿语气柔柔弱弱的,听得楚秀秀生气:“你也是个没用的,懒得与你说。”说罢便加快步伐凑到了林清愚身边开始搭话,哪曾想他竟一句话也不说了。 “小姐。”楚黛儿身边的丫环桔叶担心的看着她:“三小姐说话过分了些,您别往心里去。” 楚黛儿抬起低垂的眉眼,嘴角生出一丝笑意:“我怎么会怪罪三姐姐呢,我谁也不怪的。”看着林清愚一脸笑意望着楚姒的模样,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晚宴事多 到了团年晚宴上,楚姒才知道林清愚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楚伯伯,我爹娘都出去云游了,今日实在多谢你收留。”林清愚笑道,一挥手,小厮便拿了不少礼盒上来。 楚秉松的脸色有些想笑但是又憋住不笑的尴尬,长宁侯林竹隐素来是个自由的,年轻时用自己的赫赫战功换了长宁侯的爵位,娶了媳妇生了儿子之后,便交了兵权四处游玩,不跟朝廷里任何权贵有交际,这番让他唯一的宝贝儿子来他们家过年,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是楚夫人吧,瞧着可真年轻,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回去我也好讨我娘开心。”林清愚笑道。 秦雪被他这般一说,笑起来:“哪里有什么法子,每日不操心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这样啊,听说杨将军府上最近麻烦事儿多着呢,您不操心吗?”林清愚似随意道。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秦雪娘家是秦国公府上,杨将军府那是楚姒生母杨佩娘家的。 “哟,世子爷您不知道呢?如今的楚夫人是秦国公家的嫡小姐呢。”楚李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楚侃瞪了她一眼,她依旧笑意盈盈的。 “好了,世子听说才从山里修学回来,不知道也不能怪他。”还是老夫人最稳,将手里的佛珠递给一旁的丫环白雪:“吃饭吧。” 楚李氏看着脸色有些黑的秦雪,笑着站起来:“母亲,儿媳来侍奉您吃饭。”说罢便起身站在了老夫人身侧开始替她布菜。 楚姒坐在秦雪身边,抬眼对上对桌林清愚满含笑意的眼神,无奈露出些许笑意,低头吃饭。 这饭除了秦雪母女,其他人都还算开心,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只有筷子碰到碗偶尔发出的声响,待吃过饭以后众人便去前院看唱戏,一众孙子孙女们也都上前说嘱咐的话儿热热闹闹的讨吉祥,倒是一道声音格外的刺耳。 “大姐姐,听说你跟世子爷早就认识?”楚秀秀的声音不小,不少目光一下便看了过来,唯独楚老夫人皱了皱眉,却仍旧专注着戏台子上的戏。 楚姒浅浅一笑:“在大牢中与世子爷有过一面之缘。” 楚姒这话一出,楚秀秀就尴尬了,这大过节的,提什么大牢。 “这是府里的三小姐?”林清愚笑问道。 楚秀秀面上一热,羞涩低下头:“是,臣女名秀秀,明年就及笄了。”她也只比楚姒她们小上一岁不到。 “原来如此。”林清愚问过以后就不再说话,楚秉松想了想,省得林清愚在这里祸害他的女儿,干脆起身道:“世子爷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不若去看看?” 林情绪笑着颔首,待他离开,楚秀秀便也借口离开了。 楚蓁蓁看了一眼旁边的空座,怪道:“三妹妹最爱热闹的,今儿怎么早早回去了?” 楚黛儿垂着眼帘,语气柔柔:“怕是累了吧。” “是吗?”楚蓁蓁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看着坐的稳稳的楚姒,想起已经安排好的事情,嘴角勾起。 “祖母,戏好看吗,是母亲特意挑的呢?”楚蓁蓁像只猫儿般撒娇的靠着楚老夫人道。 老夫人笑出声来,看了眼一旁的楚姒:“楚丫头,坐我身边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知人知面 老夫人的话让楚蓁蓁都愣了下,她何时这么疼楚姒了? 楚姒看着楚老夫人幽深的眼神,坐了过来。 “你们都是我的嫡亲孙女儿。”楚老夫人拉住她们的手:“我就盼着你们明年都好好的呢。” 老夫人的话是告诫,楚蓁蓁和楚姒自然都听了出来,不过楚蓁蓁乖巧惯了,撒娇的依偎进她怀里:“祖母放心,明年蓁蓁跟大姐姐都会好好的呢。” “自然。”楚姒轻笑,好好的受尽折磨! 晚宴结束,楚李氏本打算拉着楚姒说什么,却被楚侃拖走了,秦雪因为林清愚之事,也早早带着楚蓁蓁回去了,只余下楚黛儿和楚姒。 “大姐姐可要回离院?”楚黛儿上前笑问道。 楚姒看着她明澈的眸子,嘴角勾起:“我想在后院里随意走走。” “那黛儿便不陪大姐姐了。”楚黛儿笑起来,眼睛也弯成一道月牙,如此看着,她的模样竟比楚蓁蓁要单纯清丽许多。 看着她瘦小的身影离开,绿芽道:“小姐还要再走走?” “去烟雪姨娘的院子。”楚姒道。 绿芽不解:“咱们跟她又没有交集,而且您方才不是还说……” 楚姒笑笑:“走吧,不然就迟了。”说罢便朝着烟雪姨娘的屋子而去。 没多久,后院中便响起一声尖叫,不知是哪个丫环发出的,而后赶来的家丁便发现那尖叫的丫环衣衫凌乱,身上明显有酒气。 “莫不是哪个侍卫喝多了?”有人担心道。 “坏了,之前大小姐还说要一个人在后院走走的,现在怕是……”说话的是楚黛儿身边的丫环桔叶,不过她平日里出来的少,众人一下子都没认出她是哪个院子的人来。 “赶紧找大小姐!”为首的人赶忙道,一下子后院里便到处都是找醉汉和大小姐的人了。 烟雪此刻披着一件淡蓝色的披风坐在暖榻上,看着半夜过来找自己下棋的楚姒,似笑非笑:“大小姐,那天大夫王贵说,那绝子香……” “姨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楚姒捻起一颗黑子放下,已将烟雪的白子全部都围住了。 烟雪看着棋盘,再看看楚姒,见她神色自若,有些惊愕:“递纸条之人居然是大小姐你。”烟雪的话才说完,外面便传来敲门声,不一会儿便听见侍卫在问楚姒之事,还说了后院发生的事儿。 烟雪转头看着淡定的楚姒,知道这也是在她预料之中的了。 “大小姐莫非有神助?”烟雪开玩笑似的说道。 楚姒轻笑,烟雪本以为她会用别的话带过这件事去,却没想到她竟定定的看着自己:“是啊,有神相助。” 烟雪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听着外面丫环的敲门声,楚姒却一点儿也不急:“我还预测到,姨娘将来可以出府去,与青梅竹马的王贵去乡下买三亩地,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这些都是前世烟雪被发现与人苟合,被打死之前说的。 烟雪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可楚姒却已经起身,拉开了房门。 “大小姐?”外面的人惊讶道。 楚姒轻笑:“晚宴结束后我便一直在烟雪姨娘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为首的那人朝烟雪看了看,烟雪转头看着他:“的确如此,怎么了?况且谁允许你闯进来的,老爷知道吗!”烟雪语气不善。 那人皱眉:“是大夫人……” “哼,她到底想做什么,老爷呢,我要去见老爷!” 楚姒嘴角勾起,既然楚黛儿想借刀杀人,不若便用秦雪这把刀,杀了她吧。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男扮女装 见烟雪姨娘闹,众人自然不敢多留,忙退了出来。 跟在人群里的桔叶看到安然无恙的楚姒,将头低下,转头便往回而去。 楚黛儿的院子隔着楚姒的院子不算远,过一道湖上廊桥便到了,桔叶快步往回走,刚刚下桥,眼前便出现一道黑影。 “大小姐?”桔叶惊讶出声,却在瞬间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行礼问安:“奴婢……” “守着四妹妹这么多年,很辛苦吧。”楚姒声音淡淡。 桔叶皱眉,却恭敬道:“守着四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奴婢?”楚姒嘴角勾起:“你当自称奴才吧,桔叶,不知四妹妹可知道你的身份?” 跟着的绿芽忙捂住嘴怕自己惊呼出声,桔叶是男子,怎么可能,她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而已啊! 楚姒其实只是猜测,不过现在看她的反应只怕是真的了。 前世楚蓁蓁说府内有人男扮女装混在府中,查出来后便被处死,她本没怀疑到桔叶身上,可是根据今晚楚黛儿折腾出的事情来看,这人除了她唯一的丫环桔叶,便无他人了,除非她有本事从府外带男子进来,不过就目前的楚黛儿来看,不太可能。 桔叶看着她十分坚定的眼神,腿软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颤颤:“大小姐,你冤枉奴婢了……” 楚姒缓步靠近:“是不是冤枉,我现在叫人过来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桔叶喉头微紧,看着她的眼中已经冒出杀意,他的身份若是被发现,会连累四小姐,那他宁愿跟楚姒同归于尽。 察觉到他的杀意,楚姒停下脚步:“你放心,我可以放过你。”前世他的死暂且不论是什么情况,但前世之事与他无关,她自是可以放过,不过男子过了十三四岁,特征便会越来越明显,他如今这样,应该是吃了某种禁药。 禁药? 楚姒忽然想起前世之事,她被诬陷祸国妖女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便是说她勾结南疆人用巫蛊禁药魅惑皇帝。 这般一想,心里的线似乎越来越清晰,楚黛儿的生母便来自南疆,虽然生下她之后便被迫自尽了。 楚姒再看桔叶,眼色已然不同:“我不会放你走,你必须死!” 桔叶看着她忽然狠厉的眼神,牙关紧咬:“你想对四小姐怎么样?” “她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楚姒冷然看他,眼神已无半丝同情:“不过你现在死,我可以不揭穿你的身份,如若不然,你知道你身份被揭穿的后果是什么!” 桔叶知道今夜是不论如何也逃不了了,看着楚姒,一把拔下簪子朝着楚姒的心口刺来。 楚姒早有防备,急急往后一退,眼看着桔叶一反手便要再刺过来,一道青色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桔叶身后,刀刃寒芒一闪,楚姒眯起眼睛来,急道:“不要杀他!” 人影反手将剑收回,一个手刀落在桔叶脖颈,桔叶只不甘的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奔放 “世、世子爷?”绿芽看着突然出现的武功上乘的男子,竟没想到是看起来文弱不堪的林清愚。 林清愚愣了一下,忙将软剑收回腰上,无奈叹了一声:“大意了。” 楚姒看着他还扛在肩上的女子,眉梢微挑:“世子爷要忙着去办事便先去吧。” 林清愚瞧着她,似笑非笑:“办事?办什么事?” 楚姒淡淡瞥了他一眼,弯腰便去扒桔叶的衣裳。 “楚丫头果然奔放,与我这样的儒雅书生真是天造地设。”林清愚将肩上晕过去的人扔在地上走到楚姒身边道。 “咳咳!”绿芽忙挤到楚姒和林清愚中间:“世子大人,我家姑娘是良家女子……” “果然是他。”绿芽话还没说完便见楚姒已经将桔叶的外衣扒开了,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来。 “小姐,你怎么……”绿芽红了脸:“小姐,剩下的我来吧。” “嗯。”楚姒颔首,站在一侧:“外衣裤子鞋子全脱了。” 绿芽小脸烫得厉害:“是、是小姐。” 看着绿芽在哪儿闭着眼睛使劲扯,林清愚看了看楚姒:“你替人脱衣服不会也这般粗暴吧,不然以后我得再专门找个小厮服侍才行。” 楚姒转头看他,似笑非笑:“世子爷身板小,应该不如他这般费劲。” 林清愚见她挑衅,露出一口白牙,用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挑了下耳际的黑发,显得越发的丰神俊朗:“爷身板小不小,姒儿怎知?我就是传说中的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八块腹肌。” “世子爷!”绿芽看着轻浮的林清愚,气得要咬人,手下一用力,桔叶套在黑衣外的裤子一下就扯了下来,这般一看,除了发髻,根本就是个清秀的男子,绿芽似想起什么,回头看着楚姒:“小姐,今夜不是说有醉酒之人闯入,还侮了个丫环的清白吗?” 楚姒颔首,转头看着林清愚和被扔在地上的楚秀秀,笑道:“世子爷可愿帮我一个忙?” “若是不愿呢?” “那世子爷就准备将我三妹妹娶回府吧,毕竟大半夜你与她私会还被我撞见,这要是不娶怕是说不过去了。”楚姒轻笑。 林清愚薄唇勾起,微微弯下腰靠近楚姒:“若我说我私会的人是姒儿你呢?” “也好,那就将我和三妹妹一道娶回去吧。”楚姒面色淡定。 林清愚挑眉,算是认输:“我帮你,走吧。” “世子知道是做什么?”绿芽忙问道。 “你家小姐那点鬼心思我还不清楚么。”林清愚颇有些得意,绿芽瞧他,分明如谪仙般温润清雅,可怎这般轻浮。 楚姒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不多久,在后院搜查的人便听到一声惊呼,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桔叶的衣服全部漂浮在水面,而一个黑男子躺在地上,林清愚则是惊魂未定的站在一旁。 “世子爷,这是?”最先赶过来的是秦雪院儿的妈妈。 林清愚皱眉:“我看见他把一个丫环扔进了湖里,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就晕了。” 那妈妈看着林清愚,神色复杂:“您是怎么进了后宅的?” “我有夜游症。”林清愚一本正经道:“就是睡着后可能会到处跑的病,就因为这病我娘才把我送进山里的。” 妈妈看着他满头黑线,忙叫人去跟楚秉松和秦雪禀报,不一会儿,楚黛儿也来了,看到地上头发散乱一身男装的人,面色煞白,腿一软差点摔倒,好在林清愚顺手扶住。 “四小姐,没事儿吧?” 楚黛儿泪眼盈盈看着他:“桔叶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陪伴……”颤抖着声音说罢便似伤心过度,直接晕了过去。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软硬钉子 林清愚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子,手似无意般搭上她的脉搏,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楚大人,你女儿晕了。” 众人看过来,楚黛儿确实倒在林清愚怀里,但他的手却是伸开的,半分没有揽着或扶着她的意思。 楚秉松有些尴尬,忙命人将楚黛儿带了回去:“世子爷,楚府这两日发生了太多事情,不若您就……” “我就先回去歇着吧,确实乏了。”说罢,他便直接离开了。 楚秉松皱眉咽下还没说出的话,看着他离开背影,有一种怒火没处撒的感觉,这儿正打算处理呢,忽然听到不远处扑通一声,似有重物掉落,侍卫们忙拿着剑围了过去。 “怎么了?”楚秉松皱眉问道。 侍卫们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看他:“是三小姐从树上掉下来了。” 楚秀秀也醒了,看着一堆明晃晃的剑吓得有点懵,而且刚才这一摔,把她骨头都要摔散了,她分明记得她是偷偷跟着林世子的,可是忽然便觉得后颈一疼,整个人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便从树上掉在了地上。 “秀秀?”楚秉松走过来,看着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她,面色黑沉。 秦雪跟在后面,忙吩咐道:“还不送三小姐回院子去,免得叫那歹人又看见了。”秦雪意有所指,楚秀秀的娘也赶了过来,刚巧听见:“夫人,我家秀秀定是贪玩才上了树的,跟那歹人肯定没关系。” “姨娘莫急,母亲未曾有这个意思呢,只不过三妹妹半夜独自在外面走动确实不安全,您以后可要注意些才好。”楚蓁蓁温和道。 聂姨娘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忙上前扶起楚秀秀回去了。 楚秉松想起这两日连连发生的变故,瞪了秦雪一眼:“你看看你操持的后宅!”说完便冷哼一一声离开了。 秦雪被他当着下人的面训斥,面子有些挂不住,冷冷瞪了一眼周围的下人,看着地上的黑衣男子,皱眉:“这男子怎生有些面熟,还梳着女儿发髻,来人,拖下去用水泼醒,好好问问。” 楚蓁蓁看着被带走的人眼睛一亮:“母亲,你觉不觉得那刺客有点像四妹妹身边跟着的丫环?” “瞎说,黛儿身边伺候的是女子,而方才那个是男子……” “世子爷不是说桔叶掉到湖里了么,您不若让人打捞一番。”楚蓁蓁道。 秦雪看她,笑起来:“蓁蓁,黛儿丫头看着呆笨,我也是看中这点才把她留在身边的,你不会是打算利用她……” “就是呆笨懦弱,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怜的才好用呢,总比楚秀秀那个莽撞的蠢货好。”楚蓁蓁笑道。 一旁跟着的徐妈妈上前:“二小姐有远见,老奴瞧着大小姐是个厉害的,如今咱们软硬钉子都给她准备好,就不信她能逃得过。” 秦雪听罢,轻声笑笑:“既如此,那便照你们说的做吧,不过黛儿自小养在我名下,她若是出了差错,我这儿也不好过的,知道吗?” “女儿办事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楚蓁蓁上前挽着她的手撒娇道。 “好好好,这两日你大哥就要从外学武回来了,你准备准备吧。”秦雪笑起来,儿子一回来,她的底气就足了,赶走楚姒,那不是迟早的事儿么。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狠心 一夜好梦,楚姒第二天一早便搬了院子,只不过院子名照她的吩咐,改成了逐锦阁,楚姒对外的解释是追逐锦绣之意。 婉容是来得最早的一个,说是要帮楚姒打理新院子。 “大小姐,您看还缺什么,衣裳首饰,被褥棉衣,奴婢立马给您准备。”婉容今儿一身翠绿长裙,外披一件月牙白绣红色梅花的披风,头发上插着一支金簪子,瞧着颇为喜气。 “婉容姐姐既然如此热心,不若给我说说大年初一的规矩?”楚姒笑道。 婉容微微抿唇,笑道:“大年初一,小姐们都要留在院子里斋戒沐浴,若有相好的府外小姐们,可以写上新年祝愿由丫环们送过去。” “就这些?”楚姒笑问道:“我怎么记得大年初一,清早便要去祖母那儿拜新年,然后去父亲母亲那里请安呢?” 婉容笑了笑:“是呢,奴婢还没说……” “我看你就是不想说,何必在这儿耽误我家小姐时间。”绿芽不满道。 楚姒看了眼被戳穿而脸色微青的婉容,上前便要出去,却被她紧张拦住:“大小姐,您看您这外套是不是不合适,要不要换一件?” “让开。”楚姒淡淡道,听在人耳朵里却是十分有力。 婉容紧张的往外张望了一番,转头看着楚姒笑道:“大小姐,奴婢……” “来人,送婉容姑娘离开。”楚姒道。 周围的丫环婆子们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婉容,脚步半分没动。 楚姒侧身看了她们一眼:“看来这都不是我的丫环,是母亲的。” 婉容皱眉,忙屈膝府里:“大小姐误会了。” “是吗?”楚姒看着他们,又道:“没听到我的话,送婉容姑娘离开!” 楚姒话落,有两个丫环动了动,可见周围人都不动,又把步子缩了回去。 “既然如此……”楚姒眨眨眼:“那就不能怪我了。”说罢,回身看着绿芽:“去祖母哪里一趟,就说我被母亲的丫环婆子们拦在了院子里,不能过去请安,让她老人家恕罪。” 婉容急的额头都冒出汗来,不断的回头张望,直到看到门角出现一道绯色衣角的人,才松了口气。 她如释重负的样子自然是落在了楚姒眼里,楚姒看着门口出现的一身绯色长裙的楚黛儿,竟有几分惊艳,她身边跟着的丫环正是楚蓁蓁身边另一个沉默寡言但手段凌厉的丫环木香。 “大姐姐……”楚黛儿柔顺的看着她,楚姒微微一笑,便看着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柄制作精亮小刀来。 绿芽慌忙拦在楚姒身前:“四小姐,你想做什么?” 楚黛儿温婉一笑:“这是我送大姐姐的礼物,那日听说大姐姐喜欢把玩匕首这类的物件,所以特意让人搜寻了一把,望姐姐不要嫌弃。”说罢便将那匕首递了过来。 绿芽看着那连刀鞘都没有的匕首,眉头紧锁:“四小姐,您这怎么刀鞘也……” “大小姐,奴婢是老夫人……”门外忽然传来一道严肃的女声,绿芽抬眼望去,还没反应过来,楚黛儿手中与自己十分接近的匕首忽然一偏,朝楚姒刺过去,绿芽吓了一跳,反射性的狠狠推了一把楚黛儿,却没想到那匕首不知为何,竟直接将楚黛儿的手腕割破,鲜血顿时如泉涌。 绿芽吓得腿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楚姒看着昏过去的楚黛儿,面色微沉。 “大小姐要杀四小姐,快来人啊!”婉容忽然惊恐大喊,周围的丫鬟婆子瞬间涌了上来,将楚姒挤在了最外面。 楚姒看着祖母遣来的春草看自己时明显厌恶的眼神,便知道自己在老夫人那儿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好奇 楚黛儿最后自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大夫说了,匕首割得太深,如果再耽搁一会儿,便香消玉殒了。 楚秉松甚至没有调查,没有问原因便在大年初一的日子直接将楚姒关进了祠堂,没有说什么时候放出来,或许他想的是将她关一辈子。 林清愚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蒲团上,吃着新鲜的供果,看着屋外的白雪,怡然自得。 “你就不怕一辈子关这儿?”林清愚捡了个垫子坐她旁边。 “怕什么。”楚姒嘴角勾起一丝讥诮,所有人都以为她此次翻身无望,但有个人一定会帮她,那就是楚黛儿自己。 林清愚笑了笑:“最起码宅院之外,天空海阔,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你都无缘了。” 楚姒轻笑:“缘分天定,无缘便无缘吧。” 看着她一副轻巧洒脱的样子,林清愚一双狭长的眸子弯起来:“要不这样,我两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满足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我是楚姒。”楚姒笑得薄凉,只不过此时楚姒已非彼日楚姒罢了。 林清愚看着她:“楚家嫡女,生性愚钝懦弱,更可况你在庙中受尽折磨没有时间学习,即便心性发生了变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能发生这么大变化的,除非你经历了生死和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的苦难。” “你调查过我?” “太好奇了。”林清愚无奈道,这天底下的秘密他掌握了百分之八十,这楚姒就独独占了那百分十九点九。 楚姒笑开,眯着眼睛看着他:“如果我告诉你,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爱的男人将我送到别人榻上,最后与我的亲妹一起将我做成人彘,害我所有亲近之人,所以我才性格大变,你信吗?” 林清愚显然不信,却没有反驳:“我不知你做的是不是梦,但这些痛苦你都感同身受对不对?” 楚姒认为他可能将自己当做疯子了,释然笑笑:“天色不早了,世子爷该回了。” 林清愚看着她漠然看着屋外的模样,心莫名的恍惚了一下,皱了皱眉,如往常一般笑起来:“姑娘迟迟不肯还小生那紫玉佩,约莫是已然当成定情信物,既如此,小生便勉为其难,同意了吧。”说罢,足尖轻点,整个个人已经是到了时丈开外的屋顶上。 楚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光黯了黯,她与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整理了下思绪,没多久绿芽便回来了。 进了屋都来不及拍拍身上落下的雪便道:“四小姐活过来了,但奴婢听说,昨晚那个桔叶死了……” 楚姒神色淡淡,桔叶死了,那她便有转机了。 “小姐,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再去求求老夫人,或者找烟雪姨娘帮忙?”绿芽眼眶微红。 楚姒微微摇头,有了丫环春草的亲口指认,老夫人定然恼怒她不听告诫,而烟雪姨娘更多的是插不上手。 “不急,不出三日,我们便能出去了。”说罢回头看了眼桌案上的供果:“够咱们吃三天了。” 过了这三天,就要换人来这里跪着了。 正文 第五十章 听话的棋子 楚姒在这里不疾不徐,楚蓁蓁则开始盘算着要以什么理由把楚姒丢出府去了,最好是能将她从族谱里移除,这样她便是嫡长女了。 “这黛儿下手倒真是狠。”秦雪坐在暖榻上,手里捧着个鎏金的小暖炉。 “难道不是母亲交代的?”楚蓁蓁有些惊讶,她也看到了那伤,都快见着骨头了,没死算命大。 秦雪笑笑:“我担心那样交代会让她与我们生了嫌隙,便让她只要轻轻划两刀即可,那匕首锋利的很。” “那就是她自己活该,蠢笨的可以。”楚蓁蓁不屑道,清丽的小脸上满是嫌恶。 徐妈妈笑起来:“小姐,您该高兴呢,有个连死都不怕,这么愿意听话的棋子,您以后作安排岂不是方便得多?” 楚蓁蓁听罢,笑了笑:“那倒也是,比楚秀秀好用多了,以后就把给楚秀秀的那份好处都给她吧。” 徐妈妈谄媚笑道:“还是小姐大度。” “对了。”秦雪忽然想起件什么事儿:“那桔叶的尸体处理掉了吗?” 徐妈妈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您放心,我私下里找了仵作验过了,留了档,不怕四小姐不认,她敢养男人在身边,这事儿传出去,她这辈子都毁了,您就放心支使她吧,她绝对不敢不听。” 秦雪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楚蓁蓁也笑着站了起来:“还是徐妈妈聪明。”说罢看着秦雪:“母亲,我去瞧瞧四妹妹。”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毕竟在外人眼里,她还是那个单纯善良,清丽如仙的二小姐。 “好。”秦雪笑道,又吩咐人拿了一支上等的人参给她带上,自己只称因为受了太多刺激而病倒在了床上,不便去看。 楚黛儿的院子不大,不过里面花花草草却是种了不少,瞧着便让人喜欢。 “想不到四妹妹心思这般巧。”楚蓁蓁站在院子里说了一句,便提步往里而去。 木香听到声响早早出来迎接了:“小姐。” “四妹妹可好些了?”楚蓁蓁语气里满是担忧。 木香摇摇头:“到现在还没醒呢,老夫人直接让原本伺候大小姐的姑娘春草过来近身伺候四小姐了。” “什么?”楚蓁蓁差点没绷住,咬咬牙,恢复了担忧的神色:“有春草姐姐照顾,那我就放心了。”说罢便提步走了进去。 春草恰好给楚黛儿盖好被子,见她过来,上前道:“四姑娘已经歇下了,二小姐若是有话儿,不若迟些再说罢。” 楚蓁蓁被拦住,心中气得不行,面色却是担忧:“四妹妹好些了吗?” “嗯,大夫说休息两日便能下来走动了。”春草神色不变。 “那就好,不然大姐姐心中不知道多愧疚。”楚蓁蓁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似乎都粘上了些许的泪珠,说罢转头看着莺儿,莺儿会意将人参拿了过来:“这是夫人给四小姐,夫人说,若是不够,随时去她那儿拿。” 春草露出些许笑意,接过人参:“多谢夫人和二小姐。” “春草姐姐这般客气做什么。”楚蓁蓁拿手帕抹了抹眼角:“可怜了四妹妹,不过大姐姐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回头待四妹妹醒了,希望春草姐姐也能跟她说说,好歹是亲姐妹……” 对于楚蓁蓁提出要替楚姒求情的话,春草明显的拧了下眉头,道:“奴婢知二小姐心善,待四小姐醒来,奴婢会代为转告的。” 楚蓁蓁点点头:“那就麻烦春草姐姐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春草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站着,却没注意到身后床榻上,楚黛儿的眼睛已然睁开,满眼冰霜。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痴慕 楚老夫人听到春草的回禀,神色复杂:“蓁蓁丫头是个心思灵活的。” 春草不明白她的意思:“老夫人,四小姐自小便没有娘亲,性子柔软,如今也快十三岁了,是不是可以物色人家了?”嫁个好人家就不用整日受人欺负了。 楚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我知黛儿身世跟你有些像,但是后宅之事我希望你不要卷进去。” 春草身子一抖,忙跪了下来:“奴婢知错。” “知错要能改才好。”楚老夫人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照顾四丫头吧,这几个丫头年岁都不小了,我会注意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说罢,便起身往里间而去了。 春草看着她缓缓的背影,眉头拧起,白雪将她扶起:“老夫人不希望卷入后宅争斗之中,春草姐姐,你要记住了。” 春草垂下眼帘:“我就是觉得四小姐太可怜了。” 白雪叹了口气:“后宅里,没有娘亲眷顾的,岂止是只有四小姐一人?” 春草知道她指的是楚姒,微微抿唇。 白雪见她如此,叹了口气:“四小姐好歹还有夫人、二小姐照顾,老爷也不讨厌她,如今更是有你照顾,可大小姐在外面吃尽苦头,回来以后如何呢?春草姐姐,我不是偏袒大小姐,但是后宅里的可怜人多了,咱要做的就是跟着老夫人,不能卷入这些争斗之中,明白吗?” 春草叹了口气,抬眼笑看着白雪:“我知道了。” “那就好。”白雪拍拍她的手,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里间。 春草的事儿,外头的人自然是不知道,楚蓁蓁此时看着突然来访的表哥李潇,笑起来。 “潇哥哥,怎么这般时候过来,叫外人看见,得说闲话了。”楚蓁蓁坐在花厅中笑道。 李潇年约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人生的还算俊俏,却看起来有几分木讷呆愣:“二妹妹,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有别的。” 楚蓁蓁瞧着他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样子,十分享受,却做羞涩道:“潇哥哥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李潇听着她这一声潇哥哥,骨头都酥了半边,心跳也越发的快了:“二妹妹,我见过那么多女子,却从未见过你这般如同仙女儿一样好看的。” 楚蓁蓁羞红了脸,垂下眼帘,一双眸子潋滟生光,一身雪白的衣裳更是衬得她纤尘不染,叫李潇看得差点失了魂,见他如此,楚蓁蓁忽然想出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抬起眼看向他:“潇哥哥,大庭广众之下,咱们这样不好。” “咱们?”李潇心跳越发快了起来,满脸通红,满眼痴慕。 楚蓁蓁在莺儿耳边说了句什么,莺儿笑出了声,点点头,忙走到李潇耳边道:“我家姑娘说了,今晚子时,您且去祠堂那儿等着。” 李潇瞪大眼睛:“真、真的?” “自然。”莺儿掩唇轻笑:“我家姑娘年纪小,害羞,表公子应当理解的,对吧?” “理解理解。”李潇慌慌张张的站起来:“二妹妹,我这就回去换身衣裳。” 楚蓁蓁对他比了个嘘声的姿势,他便忙捂住了自己嘴,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莺儿看着他的背影,冷嗤一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楚蓁蓁笑笑,今晚,她就要把楚姒赶出楚府,让她永远抬不起头再回来!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真面目 李潇换上一身靛蓝色长袍,头发用白玉冠子束起,站在祠堂门口焦急的等着。祠堂门口守着的婆子早回去歇着了,这儿寻常没人来,楚姒在里头又安静,所以她倒放心。 直等到后半夜仍旧不见来人,李潇有些急,难不成蓁蓁在里面等自己? 李潇这般想罢,便直接推门而入,才进门就被站在身后一身白衣的楚姒吓得一个趔趄:“怎、怎么是你?蓁蓁呢?” 楚姒微微偏头:“表哥难得过来,要不要看场好戏?”烟雪一早递了信过来,说楚蓁蓁跟李潇勾搭上了。前世这个李潇便是对她死心塌地,却被她弄得家破人亡,被发配五千里外的苦寒之地,最后年纪轻轻郁郁而终。 知李潇去见过她,楚姒便知她绝不会放过利用李潇的机会。 李潇不明白楚姒在说什么,只皱了皱眉:“大妹妹,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走不了的。”楚姒嘴角扬起,走到李潇身后的绿芽便直接拿起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帕子里混了迷药,不一会儿李潇便晕了过去。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绿芽有些慌张,拖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李潇道。 楚姒听着屋外渐渐靠近的窸窣的声响,上前与她一起扶起李潇,往祠堂里间而去。 不一会儿祠堂便火光冲天,守门的婆子也惊醒了,匆匆赶来大喊,却没打算进去救人:“走水了!走水了!” 火势不大,不一会儿便扑灭了。 “呀,大姐姐还在里头呢,快去救人!”屋外传来楚蓁蓁担忧的声音,立马便有人往祠堂里头冲去,不过祠堂门还没打开,就见楚姒和丫环绿芽睡眼惺忪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发生什么事儿了?”楚姒问道。 “大姐姐,你没事吧,方才走水了,可把我吓坏了。”楚蓁蓁慌忙冲上前来,一双眼睛左右看着,但就是不见李潇,不由问道:“姐姐这儿可还有其他人?” “有啊。”绿芽点点头,楚蓁蓁欣喜道:“还有谁?” 绿芽回头看了看:“楚家的列祖列宗可都在呢。” 楚蓁蓁心头一颤,望了一眼阴测测的祠堂里面,咽了咽口水:“大姐姐一晚上都在这里伺候列祖列宗吗?” “嗯。”楚姒道:“只不过后半夜太困了,便睡着了,你们救火我竟也没听见。” 李潇此刻就在祠堂的供桌底下,被绑的严严实实,听着楚蓁蓁的话,心头难受,更多的却是生气,蓁蓁她明知大妹妹在这里却还诱使自己过来,她不仅在玩弄自己,还想借此坏了大妹妹名声。 一想到她们闯进来发现了自己的后果,李潇便一阵恶寒,这哪里是他天仙儿般妹妹能做出的事! 楚蓁蓁不死心,想进去看看,楚姒主仆很自然的让开身子:“也好,妹妹进来给列祖列宗上香吧,我方才做梦还梦到了先人们,叫我要恭顺柔静,团结姐妹,不然就要重罚于我,哎……”楚姒叹了一声,楚蓁蓁咬牙上前,取了香点着,可桌底下的李潇气不过,身子动了,蹬到了桌腿,桌案上的香炉便直接滚落了下来,吓得楚蓁蓁怪叫一声,顾不得仪态转头便跑了。 院子里的人见火也灭了,便也散了,等到楚秉松带着楚黛儿清早过来的时候,李潇也已经离开了。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骨子里的傲气 楚秉松看着楚姒,面色越发的复杂,对于这个女儿,他既觉得她聪明绝顶,是他心中想要的儿子的典范,可她又偏偏不是秦雪所出,更不是男儿身,如今还处处与他作对。 “黛儿说,那伤并不是你有意为之?”楚秉松语气冷漠。 楚姒端端站着,垂着眼帘:“多谢四妹妹愿意澄清。” 楚黛儿面色苍白,未施粉黛,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满是柔婉:“大姐姐与我说什么谢字,本就是我不对,不该拿了那匕首送你,还希望大姐姐莫怪我才好。” 楚秉松看了眼楚黛儿,瞧见她模样越发与她娘相似,人又最是乖巧温和,心里起了怜惜:“好了,你特意过来一趟,也道歉了,回去歇着吧。” “那大姐姐呢?”楚黛儿祈求的看着楚秉松。 楚秉松连看也懒得看楚姒一眼:“既然祠堂不安全,便允她回了吧。” “多谢爹爹。”楚姒笑着行了礼,又道:“祠堂大火,蓁蓁来得最快,也全赖了她这火才能这么快扑灭,只烧了祠堂大门,回头我也要学四妹妹去见她,谢她救命之恩了。” 楚黛儿似什么也没听出来般笑了笑,楚秉松却不满的看了眼楚姒,沉着脸离开了。祠堂乃先祖安息之所,一府运势命脉,若有人恶意破坏,他定然不会轻易绕过,但楚姒方才的话,最大嫌疑人便是楚蓁蓁。 楚蓁蓁这会儿哪知做了蠢事,对于李潇的忽然不见正发着脾气,回头便见莺儿来了消息:“小姐,打听到了,原来是表公子昨儿受了些风寒,动不得身所以才没去呢,奴婢方才去问的时候,瞧见李公子正在收拾随身带着的朱钗首饰,怕是要拿过来给小姐赔罪呢。” 楚蓁蓁一听,这才掩唇轻笑,懒懒的从暖榻上做起,白皙的手指捻了一串砗磲石的珠子在手里头把玩,却仍旧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他那些穷乡僻壤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稀罕的,他便是送我,我也是不要的。” 说罢,便抬起头看着莺儿,拿手扶了扶发髻:“你瞧瞧,我这朱钗都带好了吗?” “好着呢,小姐带什么都好看,任谁也比不过。”莺儿笑道。 楚蓁蓁轻轻从鼻子里绵绵哼出一声:“你且去外头候着吧,一会儿他来了你给我拦一会儿,负了我的约,我可没这么容易原谅他。” “知道了。”莺儿娇俏笑着,转头便去门口候着打算给李潇吃闭门羹了。 这头,李潇拿着东西出了门直接往左边方向而去,跟着打伞的小厮怔了怔:“公子,二小姐院子在这边。” 李潇面色冷漠:“我知道。”说罢,脚下的步子还加快了些。 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到了逐锦院时,才见李潇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劳烦前去通传一声,就说李潇有事想见大妹妹。” 门口的婆子眉梢抬了抬,忙朝一旁的婆子使了眼色,便转头进去了。 楚姒似乎早就知道李潇回来,茶水都让绿芽准备好了,却跟那婆子道:“告诉表公子,就说前事已过,让他不要介怀。” 婆子不明就里,但见她并无意解释,只得退下。 绿芽不解,一边给炭火盆子里添着东西一边道:“小姐不是等他过来么,怎么又不见?” 楚姒将手里翻的一本书放下,捧起暖手炉子:“李潇虽然爱慕楚蓁蓁,但骨子里却十分傲气,我若轻易受了他的感谢,那么他便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往后想找他帮忙他也不定能全心全意,若是如此,昨晚的功夫不白费了。” 绿芽似懂非懂,楚姒笑了笑,不再多说,不一会儿婆子又掀了帘子进来,语气不满:“人还不肯走呢,我说小姐,你就见了吧,省得老奴这般跑来跑去。” 绿芽才想呵斥这不知规矩的婆子,楚姒却好脾气道:“那便带他进来吧。”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说的明白 李潇本来看着那婆子的嚣张态度,以为楚姒不过是跟楚蓁蓁一样的刁蛮之人,可待进了花厅,才知不同。 花厅内收拾的极为干净,只有一个绿衣丫头侍候,炭火盆烧的正旺,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而这位大妹妹则穿着一身浅色旧棉衣坐在首座,神色淡然恬静,如同空谷幽兰一般,但她那眼角却又挂着几抹媚色。 她旁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青花大肚花瓶,三两支开得正好的梅花插在里头,散发着缕缕清香,叫人心旷神怡。 “大妹妹有礼了。”李潇回过神来行了一礼。 楚姒轻笑着让绿芽扶他起身:“坐吧。”李潇比她大上五六岁,却显得有些拘谨。 李潇坐下,想起过来的目的又忙站了起来,清俊白皙的脸上浮起丝丝绯红,接过小厮手里的木匣子:“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权当……” “绿芽。”楚姒打断他的话,绿芽会意,转头便一把掀开了帘子,在外偷听的丫环吓得一怔:“大、大小姐……” “回去告诉母亲,她这般关心我,待明儿去叔叔伯伯家,我定会好好说说的。”楚姒温和笑道。 丫环面色一白,来不及跪下绿芽便放下了帘子,立在了门口。 李潇惊愕:“大妹妹这是……” “屋里屋外都是母亲派遣来的丫环婆子,实在不好管教,叫你看笑话了。” 楚姒低头浅浅喝了口茶:“你既然看清楚了,便早早回去吧,我以前便听人说李潇表哥从小记忆力过人,念书更是优于常人,如今虽时运不济,父亲不肯提携,但好在如今八皇子殿下是个用人唯贤的,若是李潇表哥不愿回县城继续苦读,也可去八皇子府上一试。”前世的李潇是逍遥王的重要助力,不知如今她把人给了八皇子赵煊逸又会如何。 李潇惊愕的看着楚姒,她一闺阁女子,怎会知道这么多。 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楚姒抬眼看他:“不过是寻常心细些,喜欢听人说些杂七杂八的话罢了,若是李潇表哥不信,待明儿一过,回老家去便好,以你的努力和天资,不出三年,定能高中。” 李潇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模样,之前惴惴不安的心倒是定了些:“不是不信,只是大妹妹如今才十四岁,如此这般,着实叫人惊奇。” “时候不早了,为了避免人说闲话,表哥且回吧。”楚姒道。 李潇也反应过来,让人把东西留下:“我这便离开。” “东西你也一并带走吧,我是女儿家,如今也快及笄,收容男子之物在房中,自是不妥,若是表哥还惦念兄妹情分,那希望日后姒儿有难,表哥能帮便帮上一把。”楚姒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李潇脸色微红,心里却万分爽快:“大妹妹放心。” 绿芽送李潇出了逐锦院,与他道:“表公子,我家小姐还托我跟您带句话,您听了可千万莫生气。” “请说。”李潇道。 “小姐说,有些东西丢开了以后,若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捡起,这便是一辈子都丢不掉了。”绿芽朝他眨巴眨巴眼,见他惊愕的说不出话,知道小姐果然猜中了,他对楚蓁蓁还有期望,不过如今小姐话已经说透,他再如何选择便看他自己了。 李潇看着怀里抱着的匣子,他方才出来,本打算拿去给了楚蓁蓁,但如今却自嘲似的笑笑:“我活了二十年,竟不如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活得明白。”说罢,便迈着大步朝自己的院子而去。 楚蓁蓁接到逐锦院婆子传来的消息,气得直接扯断了手里的珠子。 莺儿白着脸站在底下不敢出声,楚蓁蓁瞪着眼睛看着她,又羞又恼:“你个蠢丫头,打听消息都打听不好,我要你何用,来人,给我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莺儿吓得腿软:“小姐,这不能怪奴婢啊,都怪大小姐,是大小姐勾引了表公子啊!” 楚蓁蓁冷哼一声,眼里已满是杀气:“她楚姒无才无貌,凭什么跟我争!”想了想,又招了小丫头过来,准备笔墨写了封信给云尚书家的庶出大小姐云颂月送去,她记得那妮子为了讨好自己,抖搂过不少云家的秘密,有一条便是云家大宅里,居然关着个生吃人肉还弱智好色的狂徒,这事儿她也是偶然得来的,不过楚蓁蓁想,这样‘好’的人,配她楚姒不是正好么!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红配蓝 祠堂一事之后,府里算是消停了几日,楚姒干脆将所有事情都丢在一边,只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云尚书府家老夫人大寿,楚家老夫人与她是自小的交情,一众人自然要去贺寿,前一天晚上老夫人便让人送来了新裁的衣裳,除了楚蓁蓁的,其余都是粉色或蓝色。 楚姒分得一条宝蓝色广袖杭绸绣花长裙,绿芽有些气急:“老夫人怎送了这样一条颜色的裙子来,姑娘年岁小,身子又单薄,首饰更是没有相搭配的,如何撑得起这衣裳,明儿去了岂不是叫人笑话。” 楚姒坐在暖榻上,捧着书看得出神,听到绿芽的抱怨,瞥了一眼那裙子,笑了笑,云家老夫人说来也怪,什么颜色都爱,却独独不喜这蓝色,明儿见了定要不高兴。祖母是个隐忍之人,万不会因为不喜自己而做出有伤自己颜面的事儿。 “裙子是谁送来了?” 绿芽想了想:“是老夫人身边的春草姑娘。” 楚姒面上的笑容越发大了,这楚黛儿着实有几分本事,才几日的光景便叫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环厌恶自己如此。 想了想,楚姒道:“外院最活跃的丫环是哪个?” 绿芽皱眉:”还能有谁,不就是那日在外头偷听您和表公子谈话的红梅。”绿芽嘴撅得老高,听楚姒问起,越发有兴致控诉她的‘罪行’了:“成日里没事就在咱房间内外晃悠,有些次还瞧见她想偷摸到小姐房间来呢,要不是奴婢瞧得紧,谁知她会在这拿走什么,又留下些什么。”这些腌臜事儿她听得多了自然也长了几个心眼。 楚姒瞧着她,弯起了眼睛:“既如此,便叫她去老夫人那儿一趟,就说我想跟老夫人借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也好搭配我这条裙子。” “红宝石?”绿芽不解:“不是蓝宝石吗,况且大红配宝蓝,那得多丑,再说了,让那丫头去,还不如奴婢去了,省得她把簪子弄坏了。” 楚姒抬了抬手:“你只管去便是,红梅若跟你打听衣裳是什么颜色的,你别跟她说。” 绿芽见她不多说,只得下去传了话。 红梅听了绿芽的话,果然百般打听:“好姐姐,小姐那衣裳难道是大红色的?” 绿芽哼了一声:“你问那么多作甚?小姐让你去你就去。”说罢扭头就走了,跟这些坑害小姐的人,她实在没好脾气。 红梅冲着绿芽的背影呸了一声,眼珠子一转,转头便去了老夫人的荣华院。 低着头穿过了游廊再进了穿花门,在外头冻得手脚都麻木了才得传唤。 一进屋子红梅便把话说了:“老夫人,我家大小姐说跟您借一套蓝色宝石的头面,好搭配了您送去的裙子?” 老夫人面色没得一沉:“蓝宝石的?” 红梅浑身一颤,忙低下头:“是、是的,大小姐是这般吩咐的。” 老夫人转头看了看同样一脸不解的白雪,抬了抬了:“你且回去,回头我使人把东西送过去。” “是。”红梅见目的达到,便高高兴兴的出去了,先到秦雪那里汇报了一通,领了赏才回了逐锦阁。 “哎哟,可冻死奴婢了,那老夫人架子大得很,今儿风雪又大,奴婢在外头可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呢。”红梅站在房间里对着楚姒道。 楚姒笑了笑:“今日辛苦你了,等我领了月例,便赏你。” 红梅撇撇嘴,敷衍的行了礼便走了出去,出去还不忘宣扬楚姒有多小气,连个打赏都没有。 绿芽气得脸都青了:“她不过一个下等丫头,如此污蔑主子如此不知规矩,看我不拧下她的耳朵。” 楚姒笑着摇摇头,不多会儿,白雪便亲自过来了,带着两个婆子,各捧着一个大锦盒子过来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不败之地 白雪笑着拿了条红色褙子衫加月牙白长裙的衣裳来,笑道:“大小姐莫怪,春草那丫头拿错了衣裳,老夫人知道后立马便叫奴婢来换了。” 楚姒让白雪坐在暖榻边,让绿芽沏了茶:“白雪姐姐言重了,一条裙子,我什么颜色都爱的。” 白雪笑了笑,转头又拿了个锦盒,打开竟是一整套的红色头面,嵌红宝石的朱钗首饰,玛瑙珠子合着羊脂白玉串成的璎珞,水滴状的红色耳坠,瞧着竟是满满当当,富贵不已,不过这些,楚姒前世做贵妃的时候便已经看腻了。 白雪见楚姒并无多少惊喜之色,笑了笑:“大小姐可是不喜欢?” “怎会不喜欢。”楚姒看着她探寻的眼神道:“不过在山上向来素淡惯了,打发丫头去也只是想借一二支簪子,竟没想祖母送了这么多过来,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看着楚姒平静淡薄的样子,白雪倒越发喜欢这个大小姐起来,心中有了数,便站了起来:“这套首饰大小姐先收着吧,明儿捡一两支喜欢的戴上就好,云老夫人虽然出自簪缨世家,可家里的孙女儿们各个也都是喜欢素淡的,大小姐明儿去了,尽管放心。” “多谢白雪姐姐提点。”楚姒笑道。 白雪又客气了几番这才离开,匆匆回了荣华院便将这里的事儿说了。 “大丫头倒是个不贪财的,跟她娘一样。”老夫人用大拇指重重的揉了揉太阳穴 “怕是那来通话的丫头在捣鬼,开口便要了一套的头面,奴婢也当是大小姐住了顶好的院子没几日便贪心起来。”白雪上前替她捏着肩。 老夫人笑了笑,没多说:“你去查查那蓝色裙子是怎么回事,衣服我好似记得是春草去送的。” 白雪面色凝了凝,点头便退下了。 一直跟着老夫人的婆子是江妈妈,老夫人娘家家生子,跟了她几十年,忠心耳朵很。 “江妈妈,你说我这院儿里的丫头们,各个心眼都不少,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妈妈温和的笑着:“老夫人,您就别操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便是偏疼哪一方都不对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楚老夫人笑了笑,叹了口气:“罢了,且先看着吧,由着她们争闹去,只要别出人命就是。”说完,顿了顿:“你说以大丫头的心机,若是送去八皇子府,是不是桩好事儿?” “奴婢不清楚大形势,但大小姐年纪虽小,却异常的沉稳,若是以后八皇子得势,那大小姐前途不可限量。”江妈妈道。 楚老夫人终于笑了出来,楚姒嫁到八皇子府,楚蓁蓁嫁到逍遥王府,以后不管哪方得势,楚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第二天一早众人便准备好了,考虑到楚秀秀和楚黛儿也到了相看夫家的年纪,老夫人便做主将她二人也带上了。 楚姒到了门口的时候,只看到楚蓁蓁望着楚黛儿,银牙都要咬碎了。 “四小姐竟这般好看!”绿芽忍不住轻呼出声,楚姒抬眼看去,一身桃花粉广袖长裙,外披一件白色狐裘大衣,几只粉色水晶簪子,薄施粉黛,加上她因为虚弱而楚楚可怜的气质,叫人一下子便升起了保护欲。 绿芽看着姿色不输四小姐的楚蓁蓁,嘿嘿笑了声:“今儿可有好戏看了。” 楚姒垂下眼帘,想起即将发生的事,嘴角勾起一抹血腥,的确是好戏呢。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反杀 马车很快到了云府,云府门前已经是车马林立,人流如织了,才下马车便听到有惊喜的声音:“蓁蓁!” 楚蓁蓁抬眼望去,是云家庶出的大小姐,平日里最喜欢粘着她,想到此,不由生出一丝鄙夷却仍旧端着架子笑道:“颂月。” 几人先要进去给云老夫人拜寿,而后便是各家小姐们自由玩耍了,临行前云老夫人还不忘嘱咐:“你们在临风轩玩就可以了,不要去听雪楼那处。” “知道了祖母。”云颂月娇俏的应着便挽住楚蓁蓁的手:“蓁蓁,我们一起去吧,各家小姐们都在那处吟诗呢,那儿离听雪楼也是最近,听说今儿八皇子也会过来……。” 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楚蓁蓁轻笑,似早有准备般转头看着一直垂着眉眼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楚姒:“这是我大姐姐楚姒,你先引着她和三妹妹一道过去吧,四妹妹是第一次来,我带着她四处看看。” 楚蓁蓁有了交代,云颂月即使不高兴也只得应了。 楚秀秀朝着楚蓁蓁眨了眨眼,转头便拉着楚姒的手跟着她一道出去了。 楚黛儿目光幽幽,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浅浅笑了笑。 “颂月,咱们何不走这小道,近上许多吧。”楚秀秀道。 对于她直接唤自己闺名,云颂月有些恼,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嗯。”说罢便往前大步迈着步子,丝毫不管落在后头的二人。 绿芽有些担心:“咱们就走大道吧。” “你个妮子,怕什么,在这尚书府里还能有鬼吃了你。”楚秀秀的受了气,朝她发泄道,说罢扫了扫楚姒今日的穿戴,似笑非笑的瞧她:“大姐姐今日真是明艳动人,若是叫哪个胆大些的男子看见了,怕是把持不住。” 绿芽听着她嘴里的荤话,脸羞得通红:“三小姐,我家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您说这些话做什么,没得让人以为您有多懂呢!” “你!” “好了。”楚姒抬眼淡淡道:“云大小姐已经走远了,咱们再不走就跟不上了。”她可是十分期待她们合力设下的这个陷阱。 楚秀秀也不再争执,但想想目的,只得提步离开。 “小姐。”绿芽皱眉,楚姒轻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绿芽颔首:“准备好了,可是您拿着这些,若是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绿芽将沾了迷药的帕子和几枚银针递给楚姒。 楚姒但笑不语,径直往前而去。 这里的光景跟以前还是一样,时光似乎一下子倒转了一般,她又被骗到那个昏暗脏污的房间里,而云家那个疯子则狰狞着朝她扑过来,撕扯她的衣服,啃咬她腿上的肉,她最后能顺利入宫,与其说是那老皇帝老糊涂了,倒不如说那时候的楚丞相跟逍遥王联手已经是一手遮天了。 那丑恶的面容和痛苦的感觉似乎又近在眼前,楚姒停下脚步深深吸了口凉气,胸口翻涌的杀意才算平复下来。 “大姐姐。怎么了?”楚秀秀见她停下,转头不悦问道。 “小姐……” “无妨。”楚姒再睁开眼睛,已经满是平静,她是来一点点这些剜她心肝的尖刺一点点还回去的,她何须恐惧。楚姒自嘲的笑了笑,提步跟了过去。 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幽辟的巷子边,这里挨着墙边,旁边仿佛是从院子后墙生生开出的一个门,门口收拾的还算干净,但不见丫环婆子守着。 “坏了,我肚子疼。”楚秀秀忽然捂着肚子道。 一直不搭话的云颂月这才过来:“方才我们走过来的地方有个小院子,里面可以方便,不若三小姐跟我去那处?” “好。”楚秀秀颔首,说罢又转头看着楚姒:“大姐姐不若在这里歇息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云颂月也留下了自己最粗壮的丫环:“彩衣,你跟着大小姐。”说罢便带着楚秀秀离开。 名唤彩衣的丫头看着瘦弱的楚姒主仆,神色淡淡,这等事儿她做得多了,倒没几分精神了:“大小姐。里头请……” 她的‘请’字还没说完绿芽便用扑满迷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不一会儿她便停止了挣扎。 绿芽吓得面色苍白:“小姐,怎么办?” 楚姒淡淡朝楚秀秀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你去找四小姐,悄悄与她说我知道她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了,请她立刻过来。” 绿芽一脸懵逼,小姐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应该找二小姐或三小姐,怎生偏偏要找四小姐? “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楚姒开始弯腰将地上的彩衣往院子里拖,绿芽不敢耽搁,匆匆离开。 楚姒将人拖进去以后,转头看着已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一脸贪婪的高壮男人,嘴角冷然勾起。 绿芽按照楚姒的吩咐,找到了正跟楚蓁蓁慢慢在游廊上走着的楚黛儿,上前便行了礼:“四小姐。” “怎么了?”楚蓁蓁居高临下看着难掩慌张的绿芽道。 绿芽咬咬牙,抬眼看着楚黛儿:“四小姐,奴婢有几句话想悄悄跟您说,不知……” “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楚蓁蓁冷笑道,心里却以为事儿已经成了,面上难掩喜色,软了语气:“莫不是大姐姐有了什么难处?若是如此那你更应该告诉我了。” 楚黛儿嘴唇张了张,反倒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也没说。 绿芽见此,再看看楚蓁蓁,咬牙道:“我家小姐让我跟四小姐说,知道她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了,请四小姐立即过去,再迟就晚了。” “是吗,既如此我便与四妹妹一道过去看看。”楚蓁蓁笑道。 楚黛儿低垂着眉眼,低低应了声,才走出游廊外的汀步上,便脚一滑,直接跌入了旁边的枯草堆里,满面狼狈。 楚蓁蓁好容易忍住笑声,不咸不淡的瞪了眼跟着的木香:“你怎么伺候主子的?” “奴婢该死。” “罢了。”楚蓁蓁瞥了眼似乎摔得不轻的楚黛儿:“紧些扶四妹妹去院儿里歇着,我先去趟大姐姐那里。”说罢,想了想,又对绿芽道:“你也跟着服侍吧,木香这丫头笨得很,免得回头四妹妹再摔了。” “可是二小姐……”绿芽越发焦急起来。瞧着她这样,楚蓁蓁越发肯定心中所想了,不再多说便离开了,走了一段后便嘱咐莺儿去请老夫人和众位小姐夫人过来,自个儿一路快步往那院子而去。 到了地方,却见院门开着,院前的脚步有些凌乱,楚蓁蓁笑开,不过她还不算太笨,并不打算立即进去,只在门口等着莺儿带人过来。 “楚二小姐?” 一道声音传来,楚蓁蓁应了一声转过身,还没来急看清来人的脸,只瞥见云府丫环的制服便觉得脖颈一疼,便晕了过去。 看着地上的人,楚姒神色冷淡,抓起她的脚直接拖了进去。 远远的,一道黑色锦衣的男子看到楚姒的动作,眼里的兴味越发多了起来。上次见她,她从容镇静,这次见她,竟是手段狠毒,这样的女子,究竟是怎么养出来。 幽暗的房间里,两个赤条条的人被扔在地上的破棉絮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让楚姒几欲呕吐,而云家的这个疯子正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吃着带血的肉。 云家的这个儿子,与其说是个疯子,倒不如说是云家最大的隐秘。 云老太爷当年风流,四处留种,落了不少私生女在府外,后来的云尚书也随了他爹,后院女人无数还在外面四处风流,最后爱上个风尘女子生下了一个怪胎儿子,后来才发现那风尘女子竟是云老太爷的私生女,也就是云尚书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云老太爷直接气得吐血而亡,那女子更是羞愧的跳水自尽,云尚书悔恨不已却不忍杀了这儿子,便将他交给姨娘喂养,直到他三岁时生生咬断姨娘的乳/头才被人发现他不仅智力极低,而且天生好吃带血生肉的特质。 这样的人,本应该严格管制或杀死,可云尚书却丧心病狂的将他安置在这一处,平日里拿猪牛羊肉来喂养,每隔半年便会拿女囚犯来,满足他需求的同时也给他‘解馋’,这事儿直到逍遥王得势,为了除掉投靠八皇子的云尚书时才发现,公布之后震惊天下,直接让八皇子的声誉降至最低。 楚姒看着堆在角落的腐烂枯骨,眼眸通红,拽在手里的匕首微微发抖,她真想上去直接杀了这样的恶魔,可是,他有更大的用处。 楚姒根据前世的记忆,寻到此处的真正的正门,整理好衣衫,辩了辩临风阁的方向,提步而去。 莺儿带着众人匆匆赶到,在门口却不见楚蓁蓁踪影,心道不好,忙对站在狭小巷子的众人道:“大、大小姐就在里头。” “浑说些什么。”一道厉喝传来,众人抬眼看去,竟是云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 莺儿吓得腿一软,秦雪忙站过来道:“嬷嬷急什么,我家大丫头初回京城,又是第一次出来参加这样的宴会,走错了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那也绝不会进到这里去。”嬷嬷面色严厉,看了看院子门口凌乱的脚步印字,沉声对旁边的丫环问道:“守着的婆子呢,怎生不见了?” “奴婢去寻寻。” 莺儿着急的看着秦雪:“大夫人,小姐说一个人先过来的,如今没见着人,奴婢担心……” 秦雪也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嬷嬷:“嬷嬷,您要不进去寻寻,我家大丫头兴许真在里面。”秦雪道,她也只是听闻这里关了个疯子,却不知内情,不过这嬷嬷明显是知道的。 见推脱不得,嘱咐人守在门口,看着众人道:“未免伤了各位夫人,夫人们便在门口稍等一会儿吧。”说罢便转头离开。 “这里头不就关了个疯子,云尚书藏得倒是严实。”有夫人道。 秦雪现在无心听这些,楚蓁蓁不见了才是她最担心的。 不多久,还没等那嬷嬷出来,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尖利惊恐的叫声,秦雪识得那声音,只觉得脑袋发晕:“快,快救人!”说着便跑了进去,其余想要看热闹的夫人也都跟上。 那嬷嬷忙出来关好房门将人挡在外面:“你们不能进去!” 秦雪面色微白,里面又传来一道尖利的叫声,还伴着砸东西的声音。 秦雪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上前便将那婆子推开。可才推开门,一股腐烂的恶臭便扑了出来,众人皆是一阵恶心。 “母亲,母亲救我!”楚蓁蓁看到秦雪,直接惊声喊道。 众人朝里面看去,皆是瞪大了眼睛,这楚家清丽如仙的二小姐如今竟未着寸缕的坐在一堆破棉被里,浑身鲜血,目眦欲裂,如同地狱来的恶鬼一般恐怖,而更恐怖的是地上还在挣扎着往前爬的女子,女子跟楚蓁蓁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小腿正被一个浑身污臭不堪的男子抱着啃咬,鲜血淋漓,而那男子却似大快朵颐一般,撕咬下一块肉便吞下,还发出满意的嘶吼。 众人看得皆是一片惨叫,胆小些的直接晕过去了,胆大些的也掩饰不住恶心。直接就在一旁吐了起来。 秦雪也吓呆了,直到楚蓁蓁的惊惧的声音再次响起:“母亲,母亲救我!” “来人,来人,快来人,将那恶魔直接打死!”楚蓁蓁大喊。 那嬷嬷也慌了神:“不行,不能打死!” 秦雪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直接转身冲着跟来的婆子道:“没听到我的话,还不进去救二小姐!” 说罢几个婆子便咬咬牙,在四周寻了木棍和砖石便冲进去了。 这里叫喊连天,外头楚秀秀却乐开了花,以为是楚姒在里头,对着后面跟着的一大帮大家小姐道:“快,我大姐姐就在里头呢。”说着便带着人冲了进去,那些夫人们只管拦住自己家女儿,没人拦的直接跟着楚秀秀到了门口,看到里头的场景,晕倒的画面就更壮烈了,有些个武将世家出身的也吓得差点哭出来。转头就跑去找自己的爹了,于是没多久,又呼啦啦来了一大帮男眷,云尚书纵使想拦也拦不住了。 有些个稍稍莽撞些的,看到里面吃人的家伙,自然是要替天行道,提着刀进去便把人砍了,楚蓁蓁这次算是丢尽颜面,虽然贞洁可以跟人说没丢,可是这面子却是丢得实打实,一众男眷女眷皆是看了个清楚。 云尚书知道儿子被杀,差点没站稳,还是这云老夫人有气魄,直接把脏水泼到庶子身上,说他在云尚书眼皮子底下养恶人,二话没说就把人打得只剩一口气,躺在床上半句话也说不得。 一场寿宴就这样演变成了一场闹剧,但是这事儿若是就这么轻易了了,楚姒哪里会满意? 秦雪带着楚蓁蓁匆匆回了丞相府。今日算是颜面尽失,不过楚秀秀却直接腿软的跪地上了。 楚姒被人找到的时候,正在临风阁里,众位小姐都可以作证,她自然没了嫌疑,可云颂月一口咬定是楚姒进了那院子,所以楚姒不得不跟楚秀秀一道去见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受的刺激不小,拜寿的时候见还是满面红润,如今瞧着竟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满面怒容的盯着她们。 楚老夫人自然也在,面色同样不好看,她虽跟云老夫人有自小的交情,可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若说不生嫌隙怎么可能? “你们好好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老夫人率先发了脾气。 楚秀秀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哭丧着脸:“我、我不知道,半途大姐姐说要走小路,我便跟云大小姐带着她一块儿过去了,后来我肚子疼,便交代大姐姐原地等着,可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便见着方才的事儿了。” “你胡说,分明是你跟要走小路的,凭什么冤枉我家小姐!”绿芽向来为了楚姒胆子大得很。 楚老夫人抬头看着楚姒,眼里只有对搅黄丞相府跟尚书府交情的痛恨:“你来说。” 楚姒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心中微凉,站在一侧微微垂下眼帘,声音略带着些颤抖:“姒儿本是在那处等着,可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好似有鬼魂缠着一般沉重,便找了个借口想让绿芽去找四妹妹来作陪,可等了半晌不见人,我又害怕的紧,就干脆沿着原路返回,没想到竟到了临风阁,而后便一直在那里了。” 见楚姒受不住这阵仗而表现出害怕,楚老夫人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一点,若是一个十几岁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能在这般情况下镇定自若。那其心性真是有些可怕了。 楚老夫人看了眼首座的云老夫人:“你问吧。” 云老夫人面色紧绷:“颂月,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颂月也是吓懵了,说好的让楚家大小姐进那院子里,怎么到头来竟是蓁蓁? “说话!哑巴了!”云老夫人直接呵斥道。 云颂月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看着站在一侧急的满头大汗的亲娘:“姨娘,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带了人到那儿。”她还不傻,没有将事情一五一十的抖搂出来,但到底年纪小又没经历过什么事儿,三两句话已经是漏洞百出。 “谁让你把人带到那儿的?你是不是知道屋子里关的什么人?”云老夫人厉声质问道。这事儿是云府的秘密,除了伺候的三两个婆子,谁也不知道这事儿。 云颂月看着色厉内荏的祖母,张开嘴,结结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楚秀秀看着这情景,干脆两眼一番直接装晕,云颂月见此,更加不知所措,不断的抬头看站在一旁想求情又不敢开口的姨娘。 楚姒见事情僵住。道:“跟二妹妹一起的,我听说还有一个丫环?” 云老夫人似这才想起来般,抬了抬手,那小腿被要的血肉模糊的丫环彩衣便被抬了上来。 彩衣也是吓傻了,见着谁都是大喊大叫,这样也做不得证,但楚姒只要她人来就可以了,一来她是云颂月的贴身丫头,而来也可以好好吓吓她。 云颂月看着那挥舞着手臂尖声喊叫的彩衣,吓得崩溃,干脆从袖子里拿出了封信来,那是楚蓁蓁交代给她,让她陷害楚姒的计划书。 云老夫人看着手斗,鼓着一双眼睛把信毫不客气的丢到了楚老夫人身上:“我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是这般坑害我的!” 那信纸上字字句句写得清清楚楚,楚老夫人铁青着一张脸,起了身朝首座行了个礼,转头便离开了。 楚府里,楚蓁蓁被吓傻了。楚秉松听到外面传得人尽皆知‘食人’事件,一张老脸没地儿搁,回来便把秦雪大骂了一通,将楚蓁蓁打了十个板子扔进了祠堂,当晚便睡在了烟雪姨娘的院子里。 楚秀秀同样没好果子吃,但是她把事儿一股脑的推在楚蓁蓁身上,只被罚禁足三个月。 楚老夫人直接遣人,将逐锦阁里的丫环婆子一溜儿全换了,算是给秦雪又补了一巴掌,这事儿暂时也算了了,因为丞相府唯一的嫡子楚其泰回来了。 楚其泰年约二十,一直在外跟高人学习诗词歌赋,也学些武,算是少年才子,十八岁便中了进士,在京城贵子贵女中很受欢迎,不过楚姒却知,他这少年才子,尽是水分。 楚蓁蓁才被关了三天便放了出来,因为这几日秦雪要带子女回自己娘家走动,她娘家如今已经是定国公府了,楚秉松多少也要攀着些。 秦雪的爹原是庶子,后来国公府贤良的嫡子一脉战死沙场,老国公为了保住这国公的爵位,便打杀了姨娘,将不成器的庶子寄在了嫡母名下,这才有了今日。 楚姒作为嫡女,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穿的还是上次那件紫色褙子加月牙白裙子的衣衫,披着纯白色狐裘的披风,手里捧着小金炉子,头发只简单用了只簪子挽着,淡淡的站在门口,竟叫楚其泰看出了神。 楚其泰是个四六不分混不吝的,祸害了不少自家娘家的妹妹,都被楚秉松一一压了下来,秦雪见他对楚姒看痴了,抬手狠狠打了下他的手背:“扶着你亲妹妹!” 楚蓁蓁如今依旧一袭白衣。略施粉黛,眉目低垂泫然欲泣,这可怜之姿与白雪相映,竟叫人心疼的不行。路旁骑马而过的公子瞧见了,直捂着胸口:“不管楚二小姐有没有被玷污,只要她肯嫁我,便是耗尽家财我也愿意。” 楚蓁蓁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却只做没听见,快步上了马车去,楚其泰跟上:“想不到几年不见,大妹妹竟生的这么好看了,那脱俗的气质,寻常还真没见过。” 楚蓁蓁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死死握紧:“大哥回来竟是帮她楚姒的?” “其泰,这妮子的心眼多得像个筛子,你可小心些,这次你妹妹差点折进去,别回头你也折进去了。”秦雪在一旁道。 楚其泰靠在马车上翘起二郎腿:“母亲放心,不过一个小妮子。再厉害能厉害得过我的刀剑?若实在不成,一刀杀了就是。” 秦雪笑了笑,并未反驳。 楚姒与楚黛儿一同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楚姒一路屏气凝神,只思索着定国公府的事儿。 定国公秦昊因为是四五十岁才被提为嫡子,继承了爵位,如今更像是个暴发户,嚣张跋扈又没脑子,老定国公夫妇过世后府里便没人管得住,新定国公夫人是姨娘扶正,心眼多但是眼皮子浅,也算是京城一大笑话了,这此过去,是秦雪的地盘,少不得要多小心了。 “真羡慕大姐姐。”楚黛儿忽然开口。 楚姒微微抬眼,淡笑:“是吗。” 楚黛儿似没察觉楚姒的疏离,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绣花帕子:“好歹大姐姐小时候还有母亲照料,如今也有嫡女的名分,不像我。虽早已寄养在夫人名下,人人却都只称一声四小姐,从不拿我当主子,二姐姐她也更是把我当下人喝使。” 楚姒听出她话里讨好的意思,不过在她杀了沈妈妈又屡次想利用自己对付楚蓁蓁和楚秀秀那两个蠢货时,她就注定跟她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了。 马车也在这时停下了,外头传来婆子的声音。 楚姒起身,淡淡看她:“那你就安安心心过日子,人若是起了贪念,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要吃苦的。”比如前世渴望亲情和爱情的她。 楚姒离开,楚黛儿看着她消瘦却挺直的背影,难道她知道那事儿了吗? “四小姐,到了。”春草掀开帘子道。 楚黛儿看着她,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谦和点了点头这才从马车里出来。 楚姒看着空荡荡的国公府大门,再看看面色铁青的秦雪,嘴角淡淡勾起。 “去,告诉国公夫人和老爷。就说我回来了!”秦雪打发了婆子进去通禀,死僵着不肯自己走进去,她一个堂堂丞相府夫人,被自己娘家人撂在门口,这算哪门子事。 等了半晌才见里面悠悠转出个衣着上乘的婆子来:“哎哟,是丞相夫人来了。” 秦雪端着架子:“夫人呢?” 婆子笑了笑:“夫人的娘家兄弟来了,正招待着呢,知丞相夫人来了,特意让奴婢来接。”这婆子左一个丞相夫人右一个丞相夫人,倒把秦雪这国公府的嫡女叫成了外人。 楚其泰仗着自己学过两年功夫,上前便一脚踢在婆子脚踝上,疼得她哇哇大叫。 “娘,我们进去吧。” 秦雪出了口气,这才整整衣襟走了进去,这才走到门口便对上了刚好出来的新夫人的娘家兄弟嫂子。 新夫人白氏原是青楼出来的清倌儿,这几年哄得秦昊开心,原配一过世就迫不及待的扶了她做正室。 “哎哟,这是大侄女儿吧。”白氏的哥哥忙笑道,又转头看见楚蓁蓁,眼睛一亮:“这是蓁蓁?跟我家大壮一般岁数呢吧,可曾议亲了?” 白氏的嫂子也忙招呼着自己膀大腰圆的儿子:“大壮,快出来见过妹妹,看看这个做你媳妇儿好不好?” 秦雪直气得脑袋发晕,楚蓁蓁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下贱东西,离我远点!” 白氏登时面色就变了:“丞相府的东西高贵,请丞相夫人小姐们都回去歇着吧。” 秦雪抬起手指着比自己还年轻两岁的白氏:“你个娼妇,以为哄了我爹高兴,如今就真是乌鸦变凤凰了?”说罢又指着她哥哥嫂嫂道:“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臭不要脸,还敢和我攀亲戚。” 白氏气得脸色发青,她成为国公夫人以来听得可都是奉承话,府里敢说三道四的,她提脚就卖了。 “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丞相夫人今儿来也来过了,且回吧。”说罢竟是拉着自己哥哥嫂嫂转头就回去了,撂下秦雪站在宽敞的二门气得不知是进好还是回去好。 最后她还是留下来了,房间里,绿芽替楚姒换了手炉里的炭火,直笑:“本还以为这大夫人来了以后,会仗着这是她的地盘可劲的欺负小姐,却没想她自己竟被那妓/女提上来的姨娘给骂了一通。” 楚姒坐在暖榻上轻声笑着,一整天也没见这国公爷回来,楚姒几人竟饿了一天肚子。 绿芽笑得肚子疼,也顾不得饿不饿了:“她竟是这么个四六不分,自己府里嫡出的大小姐回娘家,竟是一口饭也没得吃。” 楚姒瞧着她,招招手,在她耳旁嘱咐了几句,绿芽听着楚姒这心里头憋得坏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待情绪平复了些,这才肃着一张脸出去了。 到了天色将晚的时候,楚姒本打算歇下,省得半夜饿醒,竟不想国公爷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八皇子居然会到这里来,就连秦雪都是没想到的。 女眷们都被嘱咐在家里不能出去,白氏倒是巴巴的带着自己才八岁的女儿跑过去了,秦雪气得在院子里一通骂,倒是楚蓁蓁聪明,只说出去散散心,不知怎么的就散到了八皇子跟前,最后竟还得了赏赐。 楚姒想起那晚在客栈手起刀落的人,他哪里是懂得怜香惜玉的?楚蓁蓁能得赏赐,要么就是实在绕不过去了,要么就是另有心思。 她左右也不在乎,只等绿芽回来,说事儿成了,这才安心睡下。 到了半夜,楚姒安排的事情便见了成效,白氏领着一大帮婆子冲到秦雪院儿里好一通大闹,虽是过年,这可热闹声都传到隔壁家去了。 秦雪头发凌乱,气急败坏的看着面前这个一点轻重也不知的白氏:“我就是说你个娼妓不配这国公夫人,怎么了?”秦雪以前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才貌双绝,知礼贤惠,若不是当时她父亲还只是个窝囊废庶子,她怎会嫁给楚秉松为妾,虽后来扶正,但这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白氏气得跳脚:“你说也就罢了,竟还唆使你女儿去八皇子面前卖弄,指责我祸害国公爷,让他休了我,你这毒妇,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楚其泰在前院,听到声响要过来,却被婆子拦下,气不过竟一路踢打了过来。 白氏吓傻了,直接招呼了侍卫过来,这一闹,想装耳聋的秦昊哪里还能视而不见,当晚便训斥了白氏一顿,这才算了了此事,不过白氏跟秦雪的梁子算是结结实实牢不可破了。 楚姒一夜睡得安稳。虽然白氏和秦雪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但秦雪以前总是忍着,这一回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一下子乱了方寸,这才没忍住。 早上过来伺候的绿芽有些担心:“等夫人冷静下来,回过神了,那咱们这儿岂不是危险?” 楚姒喝下最后一口粥,慢慢漱过口才道:“我倒是怕她回不过神来,她越是恨,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楚姒笑笑,看看时辰道:“走吧,咱们该去请安了,也好提醒提醒她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楚府这几年亏空的厉害,楚老夫人那儿虽有些积蓄,但秦雪几次暗示楚老夫人都似没听见一般,本寄希望于楚姒的嫁妆银子,可上了趟山,回来竟是一分也无。她自己的陪嫁银子也不多,都是留给楚蓁蓁的做嫁妆的。所以她这次回娘家最大的目的便是想借点银子。 等到了秦雪的院子,院门口早候着四五个粗壮的婆子,见是她过来,面色放松了些。 “大小姐,大夫人在屋里等着呢。”婆子道。 等着? 楚姒心中一阵讽刺,往里而去,徐嬷嬷竟是早早在门口候着,直接引了她去秦雪的房间。 秦雪此刻正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白巾,楚蓁蓁和楚黛儿早在一旁伺候着了,不过楚蓁蓁直低头掩面啜泣,楚其泰在一旁气得黑沉着脸不说话。 见楚姒过来,秦雪睁开眼睛:“是姒儿来了?” “母亲。”楚姒上前行了礼:“母亲这是怎么了?” “哎。”徐嬷嬷摇头:“昨儿晚上一闹,夫人气急攻心,又受了凉气,这会子竟是怎么也起不来身了。” “可叫过大夫了?” “叫过了。”徐嬷嬷道,忽然话锋一转:“还是大小姐镇定,二小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大公子又是个急脾气的,四小姐胆小本分,哎,今儿老爷交代的事儿可如何是好?” 楚姒不接话:“人没事就好,可通禀国公爷了?” 见楚姒不接茬,徐嬷嬷又道:“还没呢,夫人想连着那事儿一道跟国公爷说,省得来回跑。” 楚蓁蓁少了份耐心:“要不就让徐嬷嬷代为跑一趟吧。” 徐嬷嬷为难的看她,忙弯了腰:“二小姐说笑了,老奴身份卑微,这传话还好,那事儿如果让老奴去,国公爷岂肯应我的。” 楚蓁蓁为难的满屋子看了看,瞧到楚姒时似瞧到救星一般,忙上前拉着她:“大姐姐,方才徐嬷嬷还说你镇定,你可否帮帮母亲?如今大哥哥正在气头上,去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四妹妹又胆小,母亲如今病着。便只有大姐姐你能帮忙了,若是你不肯帮忙,回头爹爹问起,我们虽说有心替姐姐担责,可姐姐也少不得惩罚啊。” 楚姒心中大笑,这责任如何就成了她的了?再者,她跟这秦家半分血缘关系也无,放着秦家人自己不去,竟要她去。 “姒儿,算是母亲求你了,若是母亲这会还能走动,定不会麻烦你。”秦雪在床上开口道。 楚姒笑了笑:“母亲都这般说,姒儿哪有不应之理。” 楚姒轻轻巧巧的应了,也不多推辞。 “那便让徐嬷嬷跟你一块去吧,你一个人去母亲也不放心。”秦雪道。 楚姒一一应了,既然是你们让我去的,有什么后果那可得你们自己担着。 待楚姒离开,楚其泰面上的愤怒立刻消失了,眯起眼睛看着楚黛儿:“还是四妹妹聪慧,知道先让大妹妹去送死。” 楚黛儿低垂着眉眼:“黛儿、黛儿不过是……” 看着她一副怯懦的样子,楚蓁蓁斜睨了她一眼:“好了,你怕什么,大哥又不会吃了你,这次你做得好,往后秀秀那份好处我会都给你的。” “多谢二姐姐。”楚黛儿忙道谢。 “对了。”楚蓁蓁似忽然想起什么:“黛儿,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二姐姐且说。” 楚蓁蓁笑起来,想起那日云府之事,只觉得如同咽下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今儿晚上,帮我约大姐姐出来赏花,听说东苑紫竹林那儿的梅花开得可好了。” 楚黛儿嘴唇颤了颤,抬眼看着她:“是。” 她这一抬头,精致的小脸便落在了楚其泰眼里:“想不到四妹妹已经出落的这般动人了。”楚其泰由衷感叹,秦雪知他的脑子随了他外公,是个混不吝的,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这里到底是后宅,你且回去吧。” 楚其泰看得心痒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黛儿,这才掀了帘子离开了。 话说这头,楚姒跟徐嬷嬷走了一段,却忽然停下来。 “大小姐,怎么了?国公爷的书房还在前头呢?”徐嬷嬷眼珠子转着,生怕楚姒想出什么鬼点子来。 “哎哟,我的肚子……”绿芽捂着肚子开始痛苦的蹲下身来。 楚姒忙焦急的看向徐嬷嬷:“嬷嬷,这府里您熟路,您要不带着绿芽先去如厕?” 徐嬷嬷充分吸取云尚书府的经验,哪里肯叫楚姒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开,便抬手给绿芽指了条路:“你往这条小路过去,不远便是国公夫人的院子,你寻人问问就是。” 绿芽瞧了瞧楚姒,楚姒也只得为难的点点头。 徐嬷嬷面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并着手抬了抬下巴,语气也尖锐了些:“大小姐,这边请吧,总没得为了个丫头耽误了正事儿。” 楚姒点头跟上,绿芽也慌忙从小路离开,心里却诧异的很,小姐怎么这儿离国公夫人的院子最近?罢了,完成小姐交代的事情要紧。这般想罢,便匆匆往那院子而去。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颜面丢尽 徐嬷嬷焦急的往前面走,楚姒心里不急,干脆放眼看四周的风景。 这定国公府还是跟前世一样,处处透露着奢华,造型奇特价格不菲的盆栽松柏四处拜访,上等假山湖石更是随处可见,里里外外,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华美精致。 到了三门,徐嬷嬷才停下,整整衣衫双手仔细并在身前,呼了口气:“大小姐,您走前头吧。” 楚姒神色淡淡,抬步往前,这会儿白氏应该差不多要到了。 “楚姒请见国公爷。” 楚姒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股清冷之气,本来无精打采的守着门口的小厮都清醒了些,再瞧面前站着的小姐,一身纯白的披风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她的眸光跟声音一般,都清冷的很。 “小姐稍等。”小厮忙应了,转头去通禀,不一会儿便传唤她进去了。 定国公秦昊坐在首座,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慌张,他身后则是站着两个年岁跟楚姒差不多大的女子,面色潮红,嘴唇微微张着喘息,衣衫凌乱。 楚姒见此,隔了秦昊五步远便停下了:“楚姒见过外公。” “外公?”秦昊笑了一声,身子往前倾了倾盯着楚姒的脸:“走近些让外公瞧瞧。” 徐嬷嬷见状,不等楚姒回话便推了她一把,若不是她早有准备,只怕一个趔趄便要摔了去。 楚姒忍下心头怒火,大大方方的抬起脸看着望着她一脸垂涎的秦昊:“遵母亲吩咐,特意来跟您借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秦昊瞪大了眼睛,徐嬷嬷也瞪大了眼睛,之前不是说两万两么。 “外公没有吗?姒儿听说定国公府最多的便是银子了,单看外公手上这只绿玉扳指,价值便在五千两之上。”楚姒道。 秦昊面上升起些得意,往座位上靠了靠,腿也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二十万两自然是有,我房间里便有不下十万两银票,库房里的现银更是远远超过二十万两。只不过……”秦昊的八字胡颤了颤:“我为何要借给你,你跟我非亲非故。” 楚姒让到一边,抬眼看了看徐嬷嬷:“是母亲让徐嬷嬷领我来的,徐嬷嬷说她身份卑微开不得口,便由我代劳了。” 徐嬷嬷到底是老来精,忙上前行礼:“回禀国公爷,今日夫人突染风寒,二小姐和二公子要在身前孝敬,便只有大小姐代劳了。” “我倒是不介意谁来。”秦昊笑了笑,朝楚姒招招手:“上来,让外公好好瞧瞧,许久都不曾见你了……” “这……”楚姒有些为难,抬眼求救的朝徐嬷嬷看了看,徐嬷嬷竟浑然当做没看到一般。 正在僵持间。书房的门直接被人推开了,白氏一脸怒容瞪着站在一侧的徐嬷嬷:“她要借银子,自己不来竟唆使继女过来,她真把这儿当做她的银库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还打算攀上八皇子呢,这借去的钱指不定都是拿去给她那没用的儿女们做添妆了。”白氏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八皇子,秦雪对于她来说,不仅是外人,更是有仇的外人。 秦昊沉着脸:“你胡说什么。” 白氏瞥了眼他身后的两个丫环,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陪着笑上前:“老爷,您素来不问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可是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您可别忘了,咱们跟谁也没借过这么多银子。” 秦昊一思忖,方才他的确太得意了,差点就把钱借了出去,虽然他有钱,但现在跟着八皇子。这钱可是都要给八皇子用的。楚秉松跟逍遥王走得极近,虽逍遥王与八皇子和大皇子的关系都不错,可到底不是八皇子这一边的,若是他把这银子借出去了,八皇子定以为自己有异心。 秦昊想着想着,吓出一身冷汗来,看着楚姒和徐嬷嬷的眼神顿时变得凶恶。 白氏见他明白过来,松了口气,睨了眼楚姒:“楚家大小姐说到底跟定国公府没什么关系,便先回去吧,徐嬷嬷留下。” 楚姒柔柔福了身便退下了,徐嬷嬷求救的看了眼楚姒,见她完全不搭理自己,又回头看看秦昊:“老爷,夫人可是您的亲生女儿,而且、而且夫人只说借两万两银子,没说要借二十万呐……” 秦昊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话:“你个卖主求荣的东西,你忘了你可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白氏乘机火上浇油:“昨儿我便觉得大姑娘领着她那没用的儿子女儿回来就不坏好心,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哪家的女儿跟她一样把娘家的东西尽数往夫家搬的?” 秦昊现在丝毫想不起当年他还只是个庶子落魄的时候,是秦雪搬了丞相府的东西来填补他:“她哪里只是想挪走我的钱财,她是要害了我的命!上头的那位多疑又心狠手辣,今儿要不是夫人你拦着,我这命就丢了半条了。”秦昊越说越恨,抬了抬手:“把这恶毒的婆子给我拖下去,杖五十!” ‘杖五十’在徐嬷嬷眼里,几乎已经是宣判了死刑了,她怎么知道计划的好好的借个钱,都能让秦昊发这么大火气。 徐嬷嬷被拖下去后,白氏也不跟秦昊多计较,直接让人带了那两个丫头下去开了脸抬了姨娘。 绿芽站在转角等着楚姒,等看着她平安出来才算是松了口气。 “小姐,您怎么知道白氏想要趁机发作?”绿芽不解道。 楚姒原路往回走:“很简单,白氏跟秦雪素有嫌隙,这两日火药味已经够浓了,加之昨晚有因为跟她争执而被定国公训斥了一番,定然记恨在心,今日这借钱一事是小事。可扯上皇家,这事有多大就能扯多大,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绿芽跟在身后佩服的五体投地:“那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姒为难的抬眼看了看秦雪房间的方向:“当然是求母亲赶紧来救徐嬷嬷。”说罢,步子又放慢了些。 绿芽怔楞了一下,旋即眯起眼睛笑起来,说是要救,可哪能真救了这毒婆子,等她们慢慢悠悠去找夫人,夫人再赶过来,人也差不多没了。 秦雪听罢,顿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匆匆穿好衣服便往秦昊书房而去。徐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若是徐嬷嬷出了事,就如同断了她臂膀一般。 楚蓁蓁和楚其泰也一道赶了过去,楚姒看着还留在屋里的楚黛儿,轻笑:“四妹妹不过去?” “大姐姐,你怎么……”楚黛儿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看着楚姒唇边的笑,楚姒淡淡看她。前世楚蓁蓁背后的黑手,是她吧。 楚姒无意去看徐嬷嬷被打死的样子,只听绿芽回禀说,秦雪虽然手执徐嬷嬷的卖身契,可到底没敢跟秦府闹僵,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嬷嬷被活活打死,还吃了白氏的一顿嘲讽,银子最后也借到了,白氏让人去库房取了二百两银票,特意拿了小匣子装给她。 秦雪此次,算是颜面尽失,受尽羞辱了。 都已经闹成这样,国公府自然不能再留,所以下午便匆匆回了丞相府,楚蓁蓁想邀请楚姒夜晚赏花的计划自然也跟着泡汤。 楚秉松一见那二百两,手都气得发抖:“这定国公是打发叫花子吗?你还是定国公的嫡女,拿这二百两,真是羞耻!” 秦雪面色微白:“老爷……” “爹爹,你不知道,都怪那白氏,一个娼妓抬成了夫人竟敢欺负嫡女了,外公也是个糊涂的,竟由着她摆布,母亲一回去,就吃了她好些个羞辱,连徐嬷嬷也被她活活打死了。”楚蓁蓁凄凄切切的抹着眼泪,秦雪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楚秉松见此,到底是软了心肠:“定国公府的礼数规矩竟败坏至此!” “老爷,若不是那白氏挑拨为难,借两万两银子有何难,就是二十万两我也借得来。”秦雪软声道。 看着风韵犹存的秦雪如今委屈可怜的模样,楚秉松越发的疼惜:“罢了,左右定国公府是要跟着八皇子的,咱们好好跟着逍遥王和大皇子便是。” 从楚秉松那儿出来,楚姒直接回了逐锦阁,才进去,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江妈妈。 江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楚姒快步上前见了礼。 江妈妈笑着将她扶起:“大小姐先进屋,老奴这次过来,是老夫人让老奴带了丫环婆子过来让您挑一挑,牙婆也在,您要是不满意,尽可说好条件让牙婆顺着去找便是。” 对于老夫人态度的转变,楚姒已经没有太多欣喜,进了屋,看着一溜儿排开的低着头的丫环,楚姒挑了四五个穿戴利索目光坚定的出来。 “说说你们叫什么名儿,以前在哪儿,是做什么的。” 第一个丫头上来眯起眼睛便道:“奴婢小福儿,是家生子,今年十一岁,以前跟着老子娘一起住在庄子上,前两年才回来,一直跟着娘在厨房忙活。” 楚姒看着这机灵活泼的丫头,嘴角微扬,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跟着上来简单说了,第四个丫头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裳,步子稳重,礼数周全:“奴婢春枝,今年十七,是老夫人院儿里的四等丫环,管着衣裳首饰的活儿。” 楚姒心中已有意,待看到最后一个丫头走上来的时候,微微惊愕了一下,她右手的虎口处竟有厚厚的老茧,眼睛虽然低垂着,但有藏不住的锐气,步子好似刻意隐藏的四方步,脚步很轻且稳。楚姒心惊,这哪里是内宅的丫头,分明是哪个武林高手。 “奴婢绿檀。” …… 楚姒等了半晌,就这么四个字。 牙婆忙慌张上前来:“这是小人从外头买来的,瞧着稳重便想着带来给姑娘看看。”其实她是带来凑数的,不知这大小姐如何就看上了。 楚姒看了看,留下了小福子和春枝。再挑了几个稳妥老实的下等丫环和婆子,便都没要了。 对于自己没有被选上,绿檀惊讶的瞪着眼睛看着楚姒,咬咬牙,不死心的又上前一步:“奴婢绿檀。” 绿芽忍着没笑,牙婆一脸尴尬:“跟我去下家吧,别在这儿耽误大小姐的事儿。” 楚姒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但目光清澈的绿檀:“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 绿檀不屑的哼了下,但似乎想起是在干什么,哼了一半又忙收敛了起来:“知道,选丫环,然后签卖身契。不过我要留下的话,不跟你签死契。” “那你想签几年?” 听楚姒这么问,牙婆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如今这官家小姐都这么好说话了?江妈妈对于楚姒的反应也有些惊讶:“大小姐,老奴可以让牙婆再给您寻一批人来。” 楚姒不答话,只看着沉思的绿檀,绿檀思忖片刻,竖起两根手指头。 “二十年?”绿芽问道。 绿檀摆摆手指头:“两年。” 楚姒将人留下了,安排了跟绿芽一个房间。绿芽春枝为一等丫头。绿檀小福儿为二等丫头。 对于初来就成了二等丫头,小福儿高兴的不行,叽叽喳喳的围着楚姒转:“呀,快中午了,我去给小姐拿饭吧。” 楚姒颔首:“你去的时候且瞧瞧,今儿都做了哪些菜,分别是送往哪儿的。” 小福儿脆声应了便跑出去了,还差点跟刚巧要进来的春枝撞上,春枝拍干净身上的雪才走到里间,手里端着两匹上等杭州,都是时兴的样子。 “小福儿倒真是个小孩子。”春枝端庄笑着,利索的将布匹给楚姒挑好,量了身,再交代了底下的丫头去做,一应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条,分毫不乱:“小姐,奴婢瞧您书架上的书不多,可要奴婢去老夫人那儿给您借几本?” 楚姒微微颔首,待她离开了。绿檀才在一旁寻了个位置坐下了:“做丫头要站一天,比我习武还累。” “习武?”绿芽轻呼,看着没规矩的绿檀:“你以前不是做丫头的吧。” 绿檀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楚姒也不多问:“如果让你不被人发现悄悄出府,可做得到?” “那有什么难的。”绿檀习惯性的双手抱胸:“等天儿一黑,我就出去了,这府里的侍卫我都探过了,没几个有用的。” “你都探过了?”楚姒嘴角勾起,绿檀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可看着楚姒的眼神,重重呼了口气,道:“我在江湖上惹了点小麻烦,想在你们官家躲躲,可我不想去大牢躲了,便寻思着你们这些闺阁小姐,不过一个个的不是娇柔不已就是下巴都要翘上天,我在云尚书府见过你,觉得你还行。” 绿芽面色有些黑:“我家小姐可不是由你来挑的。” “现在不也是我的小姐么。”绿檀笑了笑。瞅着楚姒:“我说小姐,你让我出府,是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儿?” 楚姒嘴角的弧度更大:“倒不算坏事,就是传个话。” 绿檀嘿嘿笑起来:“那好。” 没多久,小福儿便端了饭食过来,竟比绿芽每次去领要好上许多。 楚姒给自己留了些饭菜,知她们不肯跟自己一个桌子吃饭,便让她们在旁边摆了个小桌子。 “小姐,这、这怎么行……”小福儿忙摆手,楚姒笑道:“我一个人吃饭闷得紧。”以前在宫里,都是一个人吃饭。 绿芽和绿檀倒是不客气坐了,小福儿犹犹豫豫也跟着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也就习惯了。 吃过饭小福儿才开始说厨房的事,厨房炖了上等的海参汤和燕窝汤分别送往老夫人和烟雪姨娘的院子里,其他都是寻常的菜,倒没特别的。只不过这般看来,大夫人确实受冷落了。 楚姒看着小福儿,她是家生子,人又活泼讨喜,跟府里人混得最熟,就是不知可不可靠。 几人正说笑着,春枝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捧了几本书:“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怎么了?” 春枝笑着将书放下,道:“说是过两日严府上办花会,要跟您交代些事情。” 楚姒听罢,微微颔首,心却是一沉。 这严府的严大人前世是保守派,严格遵循长子继位的原则极力辅佐窝囊没用的大皇子,最后让逍遥王榨干利益后便直接扣了顶造反的帽子而满门抄斩了,不过在现在这个时候,大皇子跟逍遥王还是人人看着和谐的叔侄,所以明日逍遥王应该也会过去,不过最值得一提的,是这严府嫡出的大小姐竟是云尚书府曾和离的夫人,带着女儿云颂伊一道住在严府。 绿芽将那套纯白的衣衫找了出来给楚姒,披着老夫人送的红色披风,缀了块紫玉佩。头上用青玉簪子挑了几缕挽好,蹬着一双鹿皮靴便出去了,由小福子和春枝跟着。 门口迎候的是丫环白雪,老远便见了礼,将怀里揣着的暖烘烘的炉子给了楚姒:“大小姐可慢些,路滑得很呢。” 楚姒感激的颔首:“屋里可还请了其他姐妹?” 白雪笑道:“都在呢,就连三小姐都在。” 全部都到齐了,这老夫人是想做什么,一个花会,值当如此么,还是说这个花会老夫人想促成些什么。 才到门口便听到了里头的笑声,白雪替楚姒打起帘子,楚姒进来便看到了窝在老夫人怀里笑闹的楚蓁蓁。她倒真有几分本事,之前发生了云府那样的事,竟都让云颂月担了责,自个儿只当是受了委屈的一方,把老夫人哄得高高兴兴。 “姒儿来了。”秦雪似乎从秦府的事里出来了,面容沉静端庄,脸上描着比寻常厚重些的妆。 “见过祖母、母亲。”楚姒屈膝福礼。姿态优雅,小小的人立在那儿,那气势竟叫人不敢小瞧了去。 “大妹妹一身素衣,竟比蓁蓁还好看几分。”秦雪下手边坐着的楚其泰瞪直了你眼睛。 老夫人有几分不悦,她不计较孙子孙女们耍心机,但违背纲常的事在她面前就不行:“以前你那些放浪事儿我管不着,但现在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你就给我好好念书习武,再过三月便是春闱,若是考不出个好成绩,你就去族里再学上三五年再回来。” 老夫人的话有些严厉,秦雪瞪了楚其泰一眼,他便蔫蔫的低下头认了错,又说了几句好听话哄了老夫人开心,坐下后眼角的余光便一直黏在了楚姒身上。 楚姒纵然觉得恶心,也没多说,坐在老夫人右手下的座位,旁边是低头不语的楚黛儿。 “祖母,您让我们都来这儿是做什么呢?”楚秀秀等不急了开口道。 “今儿叫你们过来。最主要是两件事。”老夫人说着,目光扫了底下坐着的几人:“寻常出息些的姐妹也就你们几个,其他的不是年纪太小就是上不得台面,你们几个年纪也恰好到了,所以我希望明儿也给你们相看相看。” 楚蓁蓁猛地红了脸,娇嗔道:“祖母知道蓁蓁的心思,怎么还……” 老夫人笑着看了看她:“严家是京城的大族,族中已经有四五个出仕的,而且严大人自己也是户部尚书,明儿过去,不少年龄适当的公子们都会在那里,你们且都好好表现,若是花会上能拿个彩头,也就不担心那些夫人们瞧不见了。” “祖母……”楚蓁蓁面做羞涩,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老夫人道:“我这几日身子不便利,赶明儿去了也不会多走动,二丫头三丫头素来逗得我最是开心,到时候便跟在我身侧吧,大丫头带着四丫头去里头玩。” 老夫人话一落,楚秀秀的脸便拉下来了,楚蓁蓁暗中咬咬牙:“您身子不便利,不如留在家里歇息吧。” 老夫人笑起来:“我若留在了府中,就叫你们这几个丫头过去,岂不是叫人笑话了?” “不是还有母亲……”楚其泰开口,老夫人直接打断:“你们母亲要准备我们自个儿府上的花会,哪有时间过去。” 秦雪一脸惊愕,楚姒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低垂下眉眼来,原来老夫人把她们都叫过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当着她们几个做子女的面让秦雪留在府中,又管住楚蓁蓁和楚秀秀,怕就是给秦雪母子的警告。 秦雪自然也回过味来了,面色紧绷,强撑着笑意:“还是母亲考虑周全。” 楚其泰皱了皱眉,他左右也不想这些,到时候一大帮的闺中小姐,什么滋味的都有,这才是最紧要的。 楚老夫人留了众人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后便推说累了。叫人都下去了,楚姒留在最后,等人都走了,才让小福儿把之前借的红宝石头面都送了回来。 老夫人似有些惊讶,旋即笑了笑:“姒儿,你可听说过八皇子?” 楚姒心里一个咯噔,这老夫人不会是想把自己送入八皇子府吧,她可不想再入皇家。 “听说过。”楚姒老实回答。 老夫人靠在了身后的暖榻上,手里慢慢转动着佛珠:“得了严府准信儿,届时八皇子也会过去,怕是要路过松露亭。” 楚姒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只做不知老夫人意思:“那明儿我们可得避紧些,那松露亭总该不是在女眷那处?” “不是。”见楚姒这般态度,老夫人有些疑惑,旋即叹了口气:“罢了,你且先下去吧,你的衣裳明儿我让人送过去。” 楚姒应声离开,才出门脸便沉了下来,这老夫人倒想的妙。前世她反对自己入皇宫,却原来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听着外头的风雪声,老夫人停下手里的珠子:“你说这大丫头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入八皇子府?” 江妈妈低着头:“奴婢看不出。” 老夫人望着微微晃动的门帘,笑着叹了口气:“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婚事那还能由得她们自己做主的。你去安排安排,那花会可别又跟上次云府一样弄砸了。” “您拘着些二小姐三小姐,应当就没事。”江妈妈头更低了些。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没再多说。 当晚绿檀便轻巧的翻过了丞相府的院墙往外头去了,交代完楚姒的事儿还去最爱的生煎铺子拎了一大包回来分给了几个丫头,却被楚姒罚着在雪地里站了一夜,直到绿芽和小福儿求情求得嗓子都哑了才许她进了屋。 绿檀也不记仇,进来在炭火盆子边蹲着,只问她的生煎还有没有剩下的,楚姒瞧她,是又想笑又无奈,悄悄打发了小福儿去厨房拿热粥,这才问道:“你可知我为何罚你?” 绿檀想了想:“难道是因为我没给小姐你带生煎?”小姐的任务她都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理由。 绿芽叹了口气,看春枝出去了才道:“小姐是气你不聪明。竟比我还笨些。” “最后一句我不认同。”绿檀反驳。 绿芽气得鼓起脸,噼里啪啦倒豆子般说道:“小姐悄悄吩咐你的事儿,你非但没说悄悄完成,还大摇大摆的去买了生煎,馋嘴也就罢了,居然还回来跟大家都发了,这会子谁都知道你会武功能自由出入丞相府了,这话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回头还不把你提脚就卖了,最后还得连累我家小姐。” 绿檀听呆了:“这后宅这么复杂。” 楚姒瞧她:“仅此一次,你既然跟我签了两年的契约,那这两年你都要听我的,如若不听,那你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绿檀不是不聪明,就是缺乏管教,什么都由着性子来。 绿檀自知理亏,认认真真的道歉认错了,楚姒又叮嘱她只能跟小福儿和春枝说是悄悄拿了自己的玉牌溜出去的,切不可泄露会功夫这事儿。 不多会儿。春枝便回来了,手里是刚领的衣衫。 楚姒接了衣衫便让她下去了,老夫人的耳目她没理由整日放在身边。 楚姒无心去看那衣服,只为去严府的事情忧心,她大仇未报,老夫人便想着利用她赶忙攀附上八皇子府。 这头楚姒正在忧心,秦雪直接就暴跳如雷了。 回来的婆子有模有样的学着坊间那些人:“都说那日夫人被白氏训得极惨,眼睁睁看着从小跟在身边的嬷嬷被那白氏打死都没吭声,说您如今倒像是个庶出的了,众人还说二小姐在云府那事儿……” “够了。”秦雪打断婆子的话:“这话知道的人多吗,你赶紧拿钱去打发了让他们都闭嘴。” 婆子为难的看着她:“夫人,这话儿现在传得满京城都是,那些坊间的传话传得最快,听说就连不少府上的小厮丫环们都在议论……” 秦雪气得反手便将桌上一套瓷器打碎在地,四下看了看:“去把大公子叫来。” “是。”婆子接了话赶忙出去了,不一会儿楚其泰便不情不愿的赶了过来,脖子上还有几块青紫红痕。 秦雪怒气蹭蹭的毛上来:“我院里的丫头你也敢动,你疯了!”她院子里的丫环都是给楚秉松备着的,好些个都是开过苞的,虽说没抬姨娘,但那也不是楚其泰该碰的。 楚其泰腰倒是软,忙低头认了错,又恭顺的跑到秦雪身边给她捏肩:“娘,什么事儿惹了您发这么大火气,儿子给您出气去。” “那白氏惹恼了我,你倒是给我出气去?”秦雪没好气道,又原原本本将婆子的话说了一通:“这事儿肯定是那白氏捣的鬼,这个娼妇,成日里没安好心。” “那个烂婆子,儿子今儿才听说她娘家那兄弟杀了人惹了人命官司,没想到竟有心思来祸祸您。”楚其泰道。 秦雪哼了一声,挺着的背却松了下来,靠在了身后的垫子上,神色轻松不少:“她跟我斗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她使出过什么高明的招儿,她那娘家的兄弟更是蠢笨如猪,不过现在犯了事儿,我让他再也出不来。” “还是母亲聪明。”楚其泰讨好道。 “好了,说正事。”秦雪睨了他一眼:“明儿八皇子殿下会在严府,他素来爱才子,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虽说老爷想攀着逍遥王,但谁知道最后得势的是谁,目前也还每个水火必争的形势,你最好跟八皇子走近些。” “父亲也是这个意思。”楚其泰笑道:“娘跟父亲有一样的智谋,若是个男儿,可不得了。” “行了行了,嘴里跟灌了蜜儿似的。”秦雪白了他一眼,面上却笑开了花。 “那娘能不能把你屋里那个婉容丫头给我?”楚其泰问道。 秦雪斜斜睨着他,面容冷淡了些:“等你有了一官半职,哪家大家闺秀娶不到,何必整日把心思花在这些下贱的丫头身上。” 楚其泰见她真的不乐意,便也不再多说,转头出去了,他才走出这院子,秦雪便寒了面色,吩咐旁边的婆子:“去把婉容给我带过来。” 府外,听着下面的人来回禀的消息,林清愚放下手里的吊杆:“她真把那紫玉挂在身上了?” “嗯。”来人面色冷漠。 林清愚看着黑衣黑面的男人,抬手抹了抹下巴:“你说那严家的花会我去还是不去呢?” “不去。” “那就去吧。”林清愚愉快的做了决定:“来人,去如意坊给我去一套新衣裳来。” 秦雪能听到外面那些话,楚蓁蓁自然也听到了,气得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一通,莺儿吓得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白氏这个长舌妇,别人都知道闭嘴,就只有她话多!”楚蓁蓁恨得眼睛都红了,说罢看向一旁的莺儿,吓得她又想起上次被打的板子,忙跪了下来:“小、小姐……” 楚蓁蓁冷冷瞪了她一眼,忽然眼睛一亮:“我记得白氏那贱人是不是有个八岁的女儿。” 莺儿恐惧的点点头,楚蓁蓁却笑了起来:“真是太好了,我大姐姐明儿一定很想去跟她玩,然后一个不小心……” 莺儿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楚蓁蓁却越想越开心,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要个人帮忙:“去,准备些点心和首饰,我要去趟四妹妹屋里。” 用过午饭后,楚姒觉得乏困,便睡了一会儿,可睡梦中竟全是鲜血,她残断的四肢被扔在地上,而芙儿也被那个恶心的老太监拖进了房间,还有楚蓁蓁一句一句惋心的话…… “大小姐?” 楚姒被绿檀的声音猛然惊醒,醒来才知大雪的天她竟已是满头大汗了。 “你没事吧。”绿檀问道。 楚姒按住胸口嗜血的恨意,将仇恨压下去,这股恨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最担心的便是仇未报,她便又要再死一次。 “绿芽呢?”楚姒小心的喘息着,绿檀有些蒙:“方才院门口的嬷嬷说大王八……大公子非要进来,嬷嬷给拦了,结果那大公子竟把嬷嬷给打了,绿芽见叫你不醒,就带着丫环婆子堵他去了。” 楚姒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平静:“春枝呢?” “春枝走角门出去了。” 楚姒微微颔首,从床上坐起来,绿檀刚想上前来替她收拾下凌乱的头发,楚姒只摆摆手,自己起身,舀了水洗了脸:“春枝出去多久了?” “一盏茶功夫了,我见她迟迟不回,就只能来吵你了。”绿檀依旧惊愕的跟着楚姒,她竟不知人还能睡这么死。 楚姒心里计算着时间,从逐锦阁到荣华院,来回也不过一盏茶时间,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过来了,不过这楚其泰…… 楚其泰这头正闹着:“你们这些下贱东西,知道爷是谁么,还敢拦,看我不打死你们一个个的!”楚其泰毫不留情的就朝丫环婆子身上踢打,身上带着浓浓酒气。 “是大哥来了?” 听到这声音,楚其泰眼神一亮,身体灼热的发烫:“大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快来,哥哥想你想得紧。” 楚姒一瞧他,便知他是着了谁的道儿了,眼神浑浊满是痴/欲,身上带着酒气,神志似乎也有些不清晰。 绿芽上前来想拦住楚姒,楚姒只吩咐让她带着受伤的人现在一旁歇着:“不知大哥怎么来了逐锦阁?是与二妹妹一道来的吗?” “那倒不是。”楚其泰摇摇晃晃的,看到楚姒的小脸和窈窕的身姿,笑容越发放荡,抬手就要往楚姒脸上捏,却被她躲开:“大哥放尊重些,你我年岁皆不小了。” 楚其泰见楚姒躲开,有些恼,又往前一步,楚姒再躲,这下楚其泰便不高兴了:“跑什么跑,爷今儿就是来吃了你的。” “大公子,你没得说这些荤话做什么,大小姐是你亲妹妹!”绿檀照着楚姒之前吩咐的大声说道。 “亲妹妹?”楚其泰冷笑一声:“她算我哪门子的亲妹妹,不过是我母亲觉得可怜留下的一条可怜虫罢了。”说罢便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楚姒连连倒退几步,楚其泰便直直的追了上来,但凡有丫环婆子上前拦的,皆被他和随从踢打开,等到江妈妈扶着老夫人匆匆赶到的时候,刚巧楚姒被楚其泰扯住了胳膊。 “祖母救我,祖母……”楚姒语气绝望的看着门口,春枝都吓呆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把这个孽障抓住!”楚老夫人气得直捶胸口,当年楚老太爷死在青楼,那般羞辱的死法让她十几年不敢出门去,就怕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如今这孙子也要弄出乱/伦的丑闻来,这还不如让她直接一根白绫直接吊死了算了。 几个粗壮的婆子将挣扎的楚其泰死死按出,老夫人上前痛心疾首:“孽障东西,孽障东西啊!” 白雪忙上前将楚姒扶起:“大小姐可还好?” 楚姒似乎面色苍白的立在一侧不敢说话,老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有责怪,毕竟这一路过来,全是被打伤的丫环婆子,这哪能怨得了她? “把这几个长随全部拖下去打杀了。”老夫人发了狠,即使还在这春节里也顾不得晦不晦气了。 几个长随吓得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一样:“老夫人饶命……” “饶命?你们还有脸叫老婆子我饶命,你们纵容唆使大公子败坏纲常,如今挑出这样的事儿来,还有脸叫我饶命吗!”老夫人厉声质问。 这几个长随都是老夫人特意挑的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在府里做事的,为人也老实,这会儿听说了,都赶了过来,又是磕头又是求饶,老夫人看着也心软了,但楚姒心不软,若不是老夫人来得及时,若不是她重活一世,今日就是她的地狱,她的死期! “祖母。”楚姒声音颤抖着:“要不、要不就饶了他们吧,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看了眼楚姒,老夫人刚软了的心又硬了起来:“不是故意?这几个东西早就烂了心肠,这么些年在族里不知做了多少下作事。”老夫人扭头看着江妈妈:“去,拖出去全部给我打死,谁要是敢求饶,同罚!” 看着语气决绝的老夫人,那些婆子们哪里还敢求饶,只哭得天昏地暗,几个长随同样哭得天昏地暗,可还是耐不住老夫人起了杀心。 待长随解决后,老夫人才看向地上装晕的楚其泰,却是怒其不争:“把大公子带回去,往后没我的吩咐,不许踏入后宅一步。” 着急赶来的秦雪看着被人摁在雪地里的楚其泰吓了一大跳:“母亲,泰儿是您唯一的嫡孙啊。” “所以我才只罚他不许入后宅,再有往后,这嫡孙我不要也罢!”老夫人冷冷警告着秦雪,却是因为动了大怒,眼前一晕竟有些站不稳,好在江妈妈及时扶住。 老夫人临走前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姒:“大丫头好好回去歇着吧,莫要耽误了明日去严府的花会。” 秦雪让人扶起楚其泰,冷冷瞪了眼楚姒,也跟着离开了。 白雪捏捏楚姒冰冷的小手:“大小姐莫怕,老夫人还是心疼你的。”说罢也匆匆离开。 楚姒看着凌乱的前院,淡淡往屋里走去。 心疼?老夫人不心疼她,只心疼楚家这来之不易的名声和前程。不过今日之事也不全是坏事,最起码她知道她要赶紧想办法给自己定下一门亲事,对方最好家里人口简单没有太多争斗,不至于让她分了心又可以让她不再被这府里的人随意拿捏。 至于嫡孙,楚姒嘴角勾起笑意,老夫人完全可以再有一个! 绿芽眼睛肿的跟桃儿似的,进屋便拿了在火盆边烤暖和了的衣服给楚姒盖好,见她身上淡淡,小心的问道:“小姐?” 楚姒知她担心,笑道:“我没事,就是有些吓着了,你跟春枝一道儿下去照顾那些受伤的丫环婆子吧。” 绿芽听着外头的声响,小福儿怕是忙不过来,便点点头出去了。 屋里只留绿檀,绿檀端了杯茶给她:“想让我去查什么?” 楚姒轻笑,这绿檀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你带着小福儿一起,去问问楚其泰今天是在哪里喝了酒,跟谁喝的,又怎么想起来逐锦阁的,一一细问清楚了来报我。” 绿檀点点头,转身便出去寻小福儿了。 楚姒盯着那炭火出神,只寻思着定亲之事,京城里这么多公子,当是有合她条件的吧。 小福儿跟绿檀联手,到了晚上时便来了消息,说楚其泰那酒是楚其泰去王贵哪里拿的,然后在自己院子里搂着两个小丫环喝的。 “王贵?”楚姒不解,怎么会是他。 小福儿点头:“我问的大公子守门的婆子,这事儿大伙都知道了。” “那两个小丫是楚其泰院子里的?是家生子还是新进来的?”楚姒继续道。 小福儿想了想:“好似是新进来的,不过我去问的时候,人已经直接被夫人打了顿板子赶出府去了。” 楚姒微微思忖,那这么说所有的线索都落在了给了楚其泰酒的王贵身上。 楚姒话还没问出来就见绿檀匆匆走了进来:“坏事儿了,王贵上吊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救赎 听到王贵上吊的消息,楚姒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烟雪姨娘。 “绿芽绿檀跟我去烟雪姨娘的院子,小福儿再去打探一下,第一个发现王贵上吊的人是谁。”楚姒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小福儿虽不知这事跟楚姒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听话的立马出去打探了。 到了烟雪姨娘的院子,楚姒先让她贴身的嬷嬷死守着院子,不管想什么法子,不管谁来,都不见,特别是楚秉松和秦雪。 烟雪已经快哭得瘫倒在床上,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见到楚姒过来眼神才动了动。 “绿檀,你去门口守着,如果有人偷听,立刻来报。” 绿檀应声出去,绿芽忙交代伺候的丫环打了热水来,替烟雪姨娘擦了脸,给她倒了热茶,才把房间里的丫环都打发了出去。 半晌,她似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凄楚的看着楚姒:“我与他青梅竹马,本就害他屈才来了府里耗了这么多年,如今又害他丢了性命。” “王贵是因你而死?”楚姒有些意外。 烟雪不明就里:“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老爷发现了我跟他的事情,所以才逼他……” 楚姒看着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姨娘,微微摇头,在她身旁的暖榻坐下:“我思来想去,王贵之死有几种可能,一,他做了人的替罪羊。”楚姒将今日一早楚其泰酒醉发狂的事说了,又道:“我让人打听了,酒是从王贵那儿拿的,很有可能有人想害楚其泰和我,然后让王贵背了黑锅。” 楚姒说完,见她不说话,又道:“另一种可能,便是牵扯上了你,有人知道了你跟王贵之间的关系,想借楚其泰害了我,然后由王贵之死牵扯出你,一石二鸟。” “王贵死了怎么就能牵扯出我?”烟雪姨娘心有不甘。 “若是现在来的不是我,而是父亲或母亲,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烟雪姨娘心里一个咯噔,她一定不会再掩藏,然后她也只能得一个死字。 “你要想想,你若是死了,王贵的仇还有谁能来报?”楚姒又道。 烟雪心中悲愤不已,又是一顿嚎啕大哭。 楚姒瞧她这般,微微松了口气,她这是想通了,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能成为自己在这府里最大的助力。不过她最担心的不是秦雪自导自演了这出戏想一石二鸟,她最害怕的,是秦雪也被人设计在内。若是叫秦雪打杀了烟雪姨娘,楚秉松定然不会轻饶,那便是一石三鸟。 不多久,绿檀便来回禀,说方才院外有人偷听,她偷偷跟了一段,发现人竟然去了秦雪的如意苑。 “是秦雪害了王贵对不对!”烟雪哑着嗓子,双手死死的绞着手帕。 绿檀皱眉看向楚姒,楚姒示意她继续出去盯着:“不多久秦雪便会过来,我不便久留,但姨娘要记住,父亲如今可是更偏疼你一些,而且祖母今儿也透露了,若是楚其泰实在无能,不要这嫡孙也罢。” 楚姒的话点到即止,烟雪惊愕的看她,瞬间明白过来,起身朝楚姒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大小姐点拨。” 楚姒淡淡笑笑。便带着人离开了。 如今竟是秦雪过来,那这府里还隐藏着一只黑手,一只能操控除了自己和老夫人以外所有人的黑手,她要尽快揪出来才行。 回到逐锦阁,小福儿也早就在等着了,正想说话便被楚姒拦住。 春枝从房间里出来,忙递了暖手炉子给她:“大小姐这是去哪儿了,外头冻得紧,这几日大公子回来后又乱,您出门可得小心些。” 楚姒笑着点点头:“老夫人可好些了?” 春枝微微张着嘴望着楚姒,后又低下了头,小姐这话像是在问荣华院的丫头:“奴婢听荣华院的丫头说,只是气急攻心,休息下就好了。” “那就好。”楚姒神色淡淡,进了房间后便倚在榻上看书,小福儿憋得不停地抬眼看楚姒,每次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下了。 绿芽搬着小杌子坐在一旁绣手帕,绿檀无聊又坐不住,楚姒干脆让她在院子里四处转转,但不许出门。 春枝看着屋里几人的情况,心下也明白楚姒是在防着自己,低垂下眉眼:“姑娘,奴婢去看看交代给您做的衣裳做好了没。” “嗯。”楚姒淡淡应了声,待她走了小福儿才上前噼里啪啦说了起来,说完便长长的呼了口气:“真是憋死我了。” 绿芽笑了笑,楚姒道:“你说去跟着楚其泰前后脚去王贵院儿里的是个面生的丫环?” “嗯。”小福儿点头:“我去问了,恰好有个嬷嬷说刚巧找王贵看看病,所以见着了,但是她只说那丫环好似跟王贵认识,寻常不曾见过。” 楚姒听到这里,脑子里开始回想丞相府不怎么出面的姨娘们,可前世除了楚蓁蓁几人,其他人几乎仍旧默默无闻,这只黑手到底是谁? 楚姒想了半天想不出来,便听到有人说烟雪姨娘的烟雨院出事了。 楚秉松匆匆赶到烟雨院的时候,气得差点没抬手扇秦雪。 “我让你打理后院。不是让你处置我的女人!”楚秉松看着只着一身单薄衣裳嘴角还有血的烟雪,面色铁青,亲自弯腰扶起。 秦雪被呵斥的也有些恼了:“老爷竟为了一个贱婢,屡次责骂于我,难道老爷想宠妾灭妻吗。” 如今秦雪差不多等于失去了国公府这个依傍,楚其泰以往的敬重便少了许多,如今年轻貌美的烟雪和年老色衰的秦雪之间,他自然更偏向前者一些:“你这是在威胁我?” “妾身哪敢。”秦雪一辈子要强,如今也不得不假装软了语气:“只是老爷,您如此对我,让蓁蓁和泰儿心里怎么想,传出去又让别人怎么看待她们这嫡子嫡女。” 烟雪见她提到孩子,低头摸着肚子:“我曾经也有个孩子……” “那就是个贱种!”秦雪脱口而出,楚秉松气得面色铁青:“我敬你端庄贤惠,竟没想到竟说些下贱之词,你的诗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而且烟雪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秦雪脚下发软。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不能怪夫人。”烟雪语气更加哀怜:“只怪烟雪没有福分,这么多年都留不住老爷的孩子。”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起楚秉松来,这么多年除了以前的几个孩子,后来便府里的姨娘便一直没生出孩子来,怀孕的不少,可全都意外小产了,他以前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但他养在外头的妾氏却生了个儿子。以前不曾往秦雪身上想,如今倒觉得真是她在动手脚。 想到这里,楚其泰看她的目光更加凶恶了些:“你为嫡母,掌家中中馈,应该做的是替我打理后院,而不是谋害……” “老爷说这样的话,是要妾身去死吗!”秦雪红着眼睛。 楚秉松自然不会要她死,定国府本就与他生了嫌隙,宠妾灭妻这顶帽子扣下来,有心之人直接就能摘了他这顶官帽子。 烟雪小声啜泣着,似乎十分隐忍:“老爷别责怪夫人了,都是烟雪不好,若是烟雪膝下有子,也不至于整日给夫人添堵了。” 听到这话,楚秉松眼前一亮,抬手便道:“外室所生的弘哥儿也七岁了,我明日便派人接到府里来,养在你名下吧。” 秦雪一听,气得全身颤栗,死死捏着丫环的手:“妾身定会好生照料……” “不用你照料,弘哥儿的事一应全由烟雪负责,你不许插手!”楚秉松交代完便扶着烟雪回房间了,秦雪想发怒又不敢发,直气得当晚便郁结在心,连夜请了大夫。 江妈妈将事儿原原本本跟老夫人说了的时候,老夫人神色淡淡:“她也该吃点苦头了,这么多年秉松的后院由着她折腾,她还真当谁也不知道她做的那些腌臜事。”说罢,看了看底下坐着的楚黛儿,褪下手上一只赤金镯子给她:“四丫头,拿去玩儿吧。” “谢祖母。”楚黛儿上前恭敬行了礼。 楚老夫人笑笑:“也就你还知道没事儿的时候来寻我说说话。” “是孙女不孝,以前总觉得身份卑微,不敢来打搅祖母。”楚黛儿的头越发低了。 瞧着身形纤弱的她,老夫人生出几分爱怜:“你跟你大姐姐真像,都是瘦瘦小小的,不过她的锐气比你足些。”说完,招了招手让她近前来。 楚黛儿往前,挨着她坐下,柔声道:“大姐姐是吃过苦头的,若是锐气不足,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的欺负。” “你是个心里明白的,明儿跟着你大姐姐好生转转,多结识些小姐,以后闺中也好多几个说话的。”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 楚黛儿想开口说什么,半晌又咽下了,只应了是。 老夫人留她吃了晚饭才走,老夫人叫了江妈妈扶着去房间,躺到了床上才叹了口气:“四丫头说是寄养在了嫡母名下,怎的一应物件还是庶女的份例?” 江妈妈站在一侧:“您还不明白,大夫人只心疼自己一双嫡子嫡女,哪里肯空了多的心思给别人,就是大小姐那逐锦阁也……”江妈妈说了一半便停下:“四小姐自小无母亲倚靠,又没个娘家亲戚扶持,唯一从小陪着的丫环桔叶前阵子也落水没了,她性子柔,不肯多说半句,大夫人自然也就不管了。” “现在好像是二丫头放了个丫环在她身边伺候着。”老夫人幽幽道:“春草我瞧着对大丫头怨气太重,收了回来,却不是是好是坏,且看看明日吧。” 江妈妈笑着躬身:“还是老夫人周到。” “你尽说些好听话,我若是周到,便也不会一直对府里的事不管不问任由秦雪糟蹋了。”说罢,顿了顿:“你去如意苑传个话。就说即是嫡女,便要同等对待,让她给四丫头换了院儿,再把一应的物件都补全。” 江妈妈有些担心:“这样说,大夫人怕是受不住……” “她早该知道后果。”老夫人不愿再多说,只闭上了眼睛。 江妈妈不敢让丫环去传话,亲自去了趟如意苑,直叫秦雪气得瞪着眼睛喊不出话。 楚姒听到小福儿绘声绘色的描述场景,就好似自己亲眼所见一般,无奈笑着:“好了,今儿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春枝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几次开口都被绿檀给截断,最后只得无奈退下了。 楚姒躺在床上,想到大半夜却如何也想不通楚黛儿为何如此心急,她忍了十几年也不见动静,怎的偏在这风口浪尖要证明自己的嫡女身份。 既想不通。楚姒便不想了,左右这马脚迟早会露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春枝便过来替楚姒收拾了,穿上老夫人特意送来的浅紫色广袖交领长裙,替她梳了个精致的发髻,再缀上簪子步摇,瞧着竟有股富贵雍容的气质。 春枝正惊愕着,楚姒自己已经把头上的簪子都取了下来,只留了一只嵌紫色水晶的步摇:“素淡些便好。”楚姒垂眼掩饰住几欲喷薄而出的杀意,低声道,方才她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竟好似看到了前世的楚贵妃一般,她不想也不要回到前世! 春枝回过神来,拿出妆奁匣子里的紫玉玉佩:“姑娘配这个可好?”这玉佩底下绿芽用月牙白的丝涤打了流苏络子,与这身衣裙正配。 楚姒接过,脑海里却回想起某人的话,便又如烫手的山芋般丢回了盒子里,捡了块普通的白玉挂上。 一早白雪就亲自在外候着了:“大小姐,老夫人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祖母这么早。”楚姒笑着。跟白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到了前院。 楚黛儿早就到了,一身藕色长裙,脚上是同色的靴子,站在那儿如亭亭玉立的荷花一般,配上她那双满是柔情的眸子,真叫人怜惜。 “大姐姐。”楚黛儿上前行了礼。 楚姒反应如常,似不知道其他事一般。 老夫人看了看楚姒身后的丫环,一个是常跟着的绿芽,一个便是她院儿里的春枝。 楚蓁蓁和楚其泰姗姗来迟,楚其泰因为昨天的事不太敢看老夫人,楚蓁蓁也红着眼睛,看了眼楚黛儿,咬咬牙没说话,楚秀秀慌慌张张跑过来的时候竟差点跌了跟头,看得老夫人越发的叹气。 上马车的时候,楚蓁蓁直接道:“我想跟四妹妹坐一辆马车。”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了。楚秀秀便和楚姒坐一起,楚其泰本想跟着楚蓁蓁一起坐马车,结果直接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马车上,楚秀秀各种坐立不安,小动作不断,楚姒只安心合着眼睛,对于这个没脑子的三妹妹,她着实无心多言。 马车穿过热闹的市集,楚姒听着这慢慢的烟火气,抬手微微掀开了帘子,却不期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那眼睛如利刃一般让她紧紧皱了下眉头便赶忙放下了帘子,怎么会这么巧碰上八皇子。 “怎么了?”楚秀秀惊讶的看着她。 “没事。”楚姒淡淡应付过去,可楚秀秀却以为有鬼,忙上前掀起帘子,却什么也没看到。 不多久,马车在严府正门停下,各家小姐早已经是到了,楚老夫人直接领了楚蓁蓁和楚秀秀一起去见严夫人,而楚姒和楚黛儿便往女眷们吟诗赏花的吟画院而去。 这京城最怕的就是冬天三月,各家各府都要办诗会花会,说是大家聚聚,实则是各家夫人替儿子女儿相看合意的人家,若是在这样的聚会上拿了彩头的公子小姐,那家里的门槛怕都要被踩断。 严府的后院很大,隔着一个湖泊便是松露亭,那里是各家公子们比文斗诗的地方,两处隔湖相望,虽双方不能看清面容,但窈窕身姿却可窥见几分,若是声音再大些,说话声也能听清,楚姒看着各家小姐们都三五成群的说着话,想了想,让严府的丫环退下了:“前面好似有处亭子,妹妹可要去坐坐?” 楚黛儿抬眼看她:“那里好似没什么人。祖母交代了……” 楚姒明白她的意思:“等到上面,取了笔墨写了诗送下来,四妹妹若是拿了彩头,我们再下来吧。” 楚黛儿微微颔首,二人便寻了路上了那凉亭。 凉亭里有人伺候茶水,且地势较高,她们可以瞧见底下的人,底下的人却不容易瞧见她们。 “大姐姐似乎不愿意入八皇子府?”楚黛儿终于开口。 楚姒笑笑:“是我外祖家无依仗,入不了八皇子府。” 假山后的人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动,她难道愿意入自己的府里吗? 楚黛儿轻笑:“大姐姐聪慧知礼,又生的好看,怎就入不得八皇子府?而且你与杨家……那好歹也是血缘嫡亲的关系,我才是娘家无依仗,如今虽祖母疼惜,给我明了嫡女的身份,但皇家我却是不敢奢望的。”那日的一袭白衣儒雅公子在她脑海中不断出现,他家中只有父亲母亲。又有只娶一妻的传统,还是侯府,是最理想不过的人家,况且他人还那般好…… 见楚黛儿出了神,楚姒只当是她有意八皇子。假山后的人正要出来,忽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楚姒想躲都是来不及了。 “呀,这哪儿来的小姐姐,怎生的这般好看。”一袭浅蓝色衣裙的少女几乎是跳着过来的,抓着楚姒的手便不放了。 楚姒看她,回忆起来,她便是云尚书府跟着和离的母亲搬回严府的嫡女云颂伊,前世她被严大人嫁给大皇子做侧妃以表忠心,严大人被扣上谋反的帽子后,她也被大皇子赶出了府,听说流离破庙上吊自尽。 “姐姐,你叫什么名儿,以前怎生没见过你?”云颂月脆声道。 楚姒莞尔:“楚家楚姒。这是我四妹妹楚黛儿。” 云颂伊看了眼楚黛儿,圆圆的眼睛一弯:“竟也是个如天仙儿般的人,真不知楚大人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说罢,似想起什么,忙抬头招呼:“堂哥,还不跟两位小姐见礼。” 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楚姒转头看去,与那公子眼神对上,他的脸倏地一下变得通红。 “见过二位小姐,不知二位小姐在此处,如有唐突,还望勿怪。” “这是我堂哥严霁甫,年十八,家中只有一房妾氏,一天到晚只知道念书,这还是我给他拖出来他才肯出来的。”云颂伊笑道,一张小圆脸上满是机灵。 楚姒见他儒雅稳重的样子,想起之前那个假书生林清愚,不由挑眉,起身行了礼。 几人围着坐下,云颂伊是个自来熟,话没个停,严霁甫则是把目光都落在茶盏上,余光却一直放在楚姒身上,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 他不知世上竟有这般的人儿,一身紫色的衣裳,坐在那儿,一颦一笑都是云淡风轻,似乎世外来的人儿,偏偏又带着几分尊贵的感觉,这样气质不正是如那书里说的一般‘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严霁甫如此灼热的目光楚姒怎会没有察觉,推说诗会要开始了,便与楚黛儿一道告辞离开了,严霁甫纵然就是严家人,但到底也不好往女眷人群中去,便去了松露亭。 严霁甫并非良人,严府的复杂程度不必如今的楚府差多少。 “如今我也十三了,不知娘亲会给我寻哪家的公子。”云颂伊跟在楚姒身侧为难道。 楚黛儿轻笑:“伊姐姐怎么还担心这个,严府是大族,给你寻的定是好人家。” “就是好人家我才怕。”云颂伊撇撇嘴:“罢了,不说了,去前头看热闹去吧。” 楚姒只走到人群外面便停下了,因为云颂伊在,便有小姐过来寻着说话,有两个性子柔软的,跟楚黛儿倒是合得来,便寻了个地儿去一边聊天了,楚姒倒得了清净。 “姒儿姐姐。你想嫁个什么样儿的人?我堂哥如何?”云颂伊小声问道。 楚姒既不羞涩也不回避:“怕是不合适。”严府既然要扶持大皇子,嫡孙严霁甫的正妻定然是能帮上忙的,可楚府一心跟着还没冒头的逍遥王,就算严府去提亲,楚府也会推脱掉。 云颂伊愣了下,对于楚姒的爽快倒是很喜欢,左右她也念不出两句诗,就又拉着她寻了个地儿说话去了。 八皇子坐在松露亭里,看着依旧一袭白衣的林清愚,生冷道:“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等诗会,怎么过来了?” 林清愚狭长的眸子眯起,喝了口特意叫林傅带来的好茶:“我娘说我年岁差不多了,让我出来物色个小娘子带回去。” 旁人皆是笑起来:“侯夫人倒是宽心,也不怕你挑了个丫环回去。” “丫环又如何,入了我安平侯府,便是我的世子妃了。”林清愚无所谓道。 八皇子赵煊逸看了他一眼,便偏过眼去看湖对面,寻那抹紫色的身影:“安平侯还在外头逍遥呢?”安平侯府素来不插手朝廷之事。更别说跟官家结亲了,此番林清愚出来,的确让人怀疑。 林清愚笑了笑:“八皇子此番又是来做什么的,我记得您平日最忙,贵妃娘娘前阵儿想让您陪着去庙里小住您都只待了几日。” 听着林清愚的话,众人都屏息,八皇子素来冷漠不亲近人,就是皇子们也不敢跟他开这种玩笑 赵煊逸睨了他一眼,他自小跟林清愚关系亲近,只不过他总是潇洒自在,不肯去朝廷领差事,而自己却不得不拘于皇宫,所以在外人看来,他跟林清愚不可能关系太好。 对于赵煊逸的纵容,众人更加惊奇了,但林清愚不是得寸进尺的主,他深知皇家人都惹不得的原则,站起来作揖行礼:“臣下去走走。” 赵煊逸只寻着那抹身影。随意点点头。 严大人在书房之中,跟逍遥王和大皇子说过话以后便领了他们到松露亭。 大皇子身形微胖,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憨厚,其实就是个笑面虎,下起狠手来比谁都狠。 “老八怎么也来了?”大皇子进了松露亭便直接怼道:“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特意为小娘子而来?你可是素来不爱来这人多的地方。” 赵煊逸起身跟逍遥王和大皇子行了礼,冷着脸不说话。 大皇子觉得无趣,便扭头看逍遥王:“也不知贵妃怎么想的,八皇子年岁不小了,家中还无正妃,回头皇叔可得好好跟父皇说说。” 逍遥王一身石青色常服,面容俊朗带着几分硬气,举手投足间皆是皇家的尊贵。 看了眼冷漠不言的八皇子,逍遥王笑了笑:“老八什么时候娶正妃,贵妃自会考虑,倒无需我们担心。” 大皇子笑了笑:“那皇叔就担心自己吧,听说楚丞相家的嫡女生的越发可人了,皇叔何时娶回家?” 逍遥王赵训炎比大皇子还小两岁,是先帝幼子,但气场强过大皇子百倍。 赵训炎淡淡一笑,狭长的眸子淡淡看向远处,脑中浮现的却是那日那抹倔强的身影,今日她应该也来了才是。 赵煊逸冷着脸却竖着耳朵,皇叔难道对那丫头有心思? “楚家两位嫡女都不错。” 见他们迟迟不开口,赵煊逸便道。 逍遥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讶异,老八素来不亲近女色,如今怎谈论起了这楚家两个女儿? 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楚家两个女儿正好同岁,大女儿听说凶悍粗鲁,二女儿则是清丽如仙。” 听到他的话,赵煊逸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不再多说,逍遥王却眼神深了深。 楚姒这头,云颂伊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大吐苦水,楚姒纵然头疼也只得听着,毕竟春枝还在这里盯着,回头老夫人问起她为何没去松露亭找八皇子,她也可以说是被云颂伊缠住了。不多久,诗会那儿便辩出了彩头来,第一的是楚家二小姐楚蓁蓁,第二是郡王府的小姐,楚黛儿名列第三。 云颂伊拉着楚姒去看热闹,一路小跑,从假山后面绕出来的时候云颂伊没收住脚,直接就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哪个不长眼的……”云颂伊还没抱怨完,一抬头便怔住了,面色绯红:“八皇子殿下……” 楚姒后退一步屈膝福礼,不去看他。赵煊逸见此,眼里笑意越多,她不是冷血的很么,如今怎的这般乖顺。 绿芽见八皇子瞧着自家小姐失了神,忙咳嗽了一声,几人皆是回过神来,云颂伊红着一张笑脸笑眯眯的瞧他:“八皇子,您来这儿做什么。” “随意走走。” 随意走走能从湖对面走到这儿?楚姒的头更低了些:“臣女先告退了。”说罢扭头就走,也不管黏在身上的炙热目光,春枝想提醒什么:“大小姐……” “咦,这是谁,怎么跟我那么有缘分。”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楚姒皱皱眉头,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男人,呼了口气,屈膝福礼。 林清愚瞥了一眼里头的赵煊逸,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八皇子也对这丫头有意吧。八皇子自小便不亲近人,更别说女人了,若是如此,可有些难办了。 “世子爷要不要不一起去看看那彩头?”楚姒邀请道,与其在这死扛着,倒不如先跟他一起离开,届时在找机会溜了便是。 “我与你们一道过去。”赵煊逸微寒的声音传来,竟让楚姒生出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楚姒到了吟花院的时候,炙热的目光更多了,毕竟一个赵煊逸位高权重禁欲系,一个皮囊如谪仙贵公子,站在她这个刚落魄回府的楚家嫡女身边,的确招眼了些。 林清愚眼角瞥着楚姒神色淡然的样子,薄唇微微勾起,径直往前走去:“楚二小姐,楚四小姐,好久不见。” 楚蓁蓁端着架子笑了笑,对于男人的示好,她向来来者不拒,更不用说林清愚这样的了,而楚黛儿则是柔柔回了礼,低垂的眸中波光盈盈:“世子爷。” 楚姒稍稍松了口气,云颂伊追上来后,她便悄悄挪到了人群中,纵然无人搭话。她也觉得放心不少。 楚蓁蓁暗自推了一把楚黛儿,下巴朝楚姒的方向示意,楚黛儿满脸为难,却还是点点头,朝楚姒走去,才靠近楚姒,身后不知被谁一推,便直接扑倒在了楚姒身上。 楚黛儿惊慌失措,倒是八皇子,一个箭步冲上来扯开楚黛儿,扶住楚姒:“没事吧。” 八皇子从小习武,力气自然大,方才又未多收敛,差点就把娇小的楚黛儿扔湖里,众人皆是吓了一跳,楚黛儿自然也吓得小脸煞白,好在被林清愚拉住。 林清愚礼貌将她扶稳后很快便松了手,看着拉着楚姒不放的八皇子。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楚姒只觉得腰间的手如烧红的铁般灼热,连忙起身离开,忍住心中的怒意,低头行礼:“多谢八皇子。”说罢便带着丫环匆匆离开,赵煊逸痴痴的还要去追,却被林清愚一把拉住:“八爷,这里都是女眷。” 赵煊逸猛地醒过神来,冷冷看了眼林清愚,转头离开。 女眷们一阵唏嘘,都开始议论起这楚家大小姐来,楚蓁蓁见获得彩头的风头竟全被抢了去,气得小脸微青,但在外人面前,她素来掩饰得好情绪,而且想起一会儿楚姒即将面临的事情…… 楚蓁蓁下巴微微一抬,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云颂伊:“你是颂月的嫡亲姐姐?” 云颂伊早知楚蓁蓁大名,对她无半分好感,淡淡应了声,转头便追着楚姒而去,气得她差点没憋住。 楚蓁蓁找楚黛儿拿了方才她从楚姒身上拿下来的东西,转头塞到莺儿手里:“拿去给大公子。” 莺儿不敢怠慢,转头便匆匆跑开。 “方才,多谢世子爷搭救。”楚黛儿追到才走不远的林清愚身后柔声道。 林清愚顿下脚步,轻轻一笑:“无妨的,不知楚四小姐手里的白玉可否赠我?” 楚黛儿猛然抬头瞧他,一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竟都是寒意,手心微紧:“什么白玉?” 林清愚眉梢微挑:“看来是已经给人了,罢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楚黛儿眼中氤氲出些许雾气,方才他都看见了吗。 楚姒本打算往楚老夫人身边而去,可是一想她正是要撮合自己与八皇子,说不定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不禁恼怒的停了下来,这偌大的严府,她竟无处可去。 “大小姐,老夫人吩咐了,您跟八皇子殿下……” “我一个女儿家。总要名声的吧。”楚姒声音冷淡:“八皇子是皇家人,婚事若能全凭他做主倒也罢,可他上头还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难道会愿意让一个轻浮女子成为她的儿媳?” 春枝紧紧抿唇:“大小姐说的是。” 楚姒微微松了口气,云颂伊恰好追了上来:“姒儿姐姐,你可还好?” “不知可有休息之处?”楚姒求助似的看向她,今日的确是她准备没做足,竟不知八皇子鲁莽至此。 云颂伊点点头:“去我的院子吧,那里寻常人不会过去。” 楚姒颔首,跟着她一道离开,半途却遇上了慌慌张张的白氏。 白氏也是慌了神了,瞧见她们二人,忙上前:“你们可瞧见我的翡儿了?” “秦二小姐不见了吗?”云颂伊道。 白氏忙点头:“我带她在松露亭那边,转头便不见了踪影。” “您先别急,许是小女孩贪玩,我这便去禀告外公,让他带人搜查。”云颂伊是府里半个主子,自然要先照顾客人,只得歉意的回头瞧了瞧楚姒。 楚姒微微颔首示意她先离开,看着白氏慌慌张张的背影,她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小姐,我们去哪儿?”绿芽看她,忽然发现楚姒腰间变得空荡荡:“小姐,你的玉佩呢?” 楚姒低头,想起方才楚黛儿扑在自己身上,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抬眼看着急匆匆离开的云颂月,道:“马上去老夫人那儿。” 游廊上,楚其泰似乎早就等着楚姒过来了。 “大妹妹,这么着急要去哪儿?”楚其泰拿着折扇敲在手里,踱着步子慢慢走来。 绿芽上前瞪着他:“大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其泰阴狠的看了她一眼:“看在你模样还不错的份上,本公子不与你计较,闪开,主子说话没你插嘴的份。” 楚姒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淡淡看他:“你把秦翡怎么样了?” 楚其泰望着她,眼中有些惊讶,旋即大笑起来:“果然是个聪明的,母亲和小妹都被你给骗了啊。不过不要紧,很快你就做不了什么了,只是可惜了那小妮子,跟她娘一样自带风流,但都一样该死。”楚其泰说到最后,眼里全是杀意,楚姒想起前世的芙儿,微微咬牙:“她才八岁,与你何碍!” “哟,生气了?”楚其泰笑笑,走到楚姒跟前:“你现在跟我说几句好听的,说不定我可以饶过你……”说着便抬手去摸楚姒的脸,却被楚姒牢牢抓住手腕。 楚姒身子微微往前倾,就在楚其泰闻着她身上的清香而沉醉时,一支簪子已经抵在了楚其泰的下巴下,耳旁传来她冰凉的声音,:“既然老天不收你,我替他来收。” 楚姒力气大的惊人,她现在如同护犊子的母亲一般,楚其泰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楚姒,我是你亲哥哥,你敢在这里杀我?” “还有下次,这支簪子穿过的就是你的脑袋,说,人在哪里!”楚姒红了眼,发狠的看着他。 楚其泰咬牙:“我就不信你真敢……” 楚姒的簪子往上又用了三分力气,鲜血顺着簪子慢慢流下,绿芽已经吓傻了,生怕这时候有人经过。 楚姒冷冷对上他的眼睛:“没有我不敢的事,说!” “在、在松露亭后面的假山洞中……” 楚姒狠狠将他推开,提起裙子就要跑过去,游廊不远处的柱子后却走出一个雪白的身影:“你太大意了。” 楚姒眼里已见湿意,她救秦翡,仿佛是在自我救赎,对芙儿的救赎。 林清愚看着她的眼泪,微微怔楞了一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上前揽住她的腰:“走吧。”说罢,两人的身影已是在十米开外。 正文 第六十章 将计就计 楚姒还是来晚了,她到了的时候白氏已经哭得快晕过去了,云颂伊也红了眼睛,瞧见楚姒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惊愕。 林清愚暗自捏了下楚姒的手,悄声道:“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楚姒回过神来,垂下眼帘将情绪掩饰好,才敢抬眼。 云颂伊已经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恼怒:“不知是哪个歹人,竟敢在严府里行凶!” 楚姒抬头看着白氏和匆忙赶来的定国公,语气淡淡:“定是与定国公府有过节之人,等秦二小姐醒了便知了。” “也是。”云颂伊颔首,不多时楚蓁蓁带着楚黛儿也跑了过来:“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白氏哪里有心思搭理她,不过定国公是跟着八皇子的,赵煊逸自然也过来了,很快便安排了人彻查。 “这到底是谁下这样的狠手,翡儿还只是个孩子,怎就要了她的命。”楚蓁蓁声音哽咽,泫然欲泣,叫一旁的公子哥们都看怔了,虽说发生了云府的事儿,可依旧挡不住他们对京城第一美人的垂涎。 白氏抬眼狠狠瞪着她:“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那点心思我还不清楚,前儿你们才去定国公府要借二十万两银子,我考虑国公府的开支未曾借你,没想到你们转头便来害我的翡儿,你们安的什么心!” “外祖母,你怎么这样说。”楚蓁蓁一副委屈的模样:“我一直在湖对面,方才才过来,怎么可能伤了翡儿。” “就是,二姐姐平日里走路连蝼蚁都怕伤了,怎么会伤害秦二小姐呢。”楚秀秀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白氏冷笑:“等我翡儿醒了便知,谁是害了她的歹人!” “秦翡没死!”楚秀秀惊呼,看着众人怪异的眼神,立马回过神来笑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楚蓁蓁看着白氏怀里的人,的确还有呼吸,微微吸了口气,浅浅笑道:“蓁蓁只外祖母不喜欢我,但现在不要耽误了翡儿妹妹,且先去客房休息吧。”说着便要去扶秦翡。 对于楚蓁蓁的隐忍和识大体,众人越看越满意,甚至有公子直接过来:“楚二小姐,你也别太过悲伤,能下如此狠手的歹人,相信八皇子和严大人一定会找出来的。” 白氏冷笑一声,直接打开楚蓁蓁的手,让婆子抱起秦翡便往外而去。 楚蓁蓁顾不上跟男子搭话,转头扯了扯楚秀秀。 楚秀秀回过神。忙跟着那婆子走过去。 因着是在湖边,楚秀秀眼神一暗,脚一歪便要朝那婆子扑过去,扑了一半却发现人没动静了,一扭头,却见林清愚正笑看着她:“三小姐走路可要小心些,落到湖里去就不好了。” 白氏回头,皱眉狠狠盯着楚秀秀,似要吃了她一般:“楚三小姐似乎要跟着我回秦府?” “不、不是……”楚秀秀忙道。 林清愚看了眼她提起来的林傅,林傅会意,将她放下:“真沉。”林傅严肃着脸道。 楚秀秀脸色涨得通红,众公子则是想笑不敢笑,楚蓁蓁左右不见楚其泰,楚秀秀又闹成这般,气得小脸微青,扭头却看到了坐在松露亭中看着这边的逍遥王赵训炎,心中欣喜。提步便往松露亭而去,不过赵训炎的眼神未变,还是盯着人群中那抹紫色。 “林家也要参与进来了吗?”大皇子脸色微沉。 赵训炎微微摇头:“不像,林家素来不问朝事,林家这个儿子虽惊艳,但一心扑在外面那些享乐上,如今过来,怕只是为了楚家这个女儿罢了。” “楚蓁蓁?还是楚秀秀?”大皇子不解,看来看去,这林清愚似乎跟楚秀秀说的话更多。 赵训炎目光幽深,丹凤眼微微眯起:“楚家嫡长女,楚姒。” 楚姒似乎感受到了那缕炙热的目光,抬头与松露亭种的目光对上,仍旧如万箭穿心。 林清愚看着楚姒与逍遥王对视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这丫头喜欢逍遥王? “爷,如意坊有消息。”林傅在林清愚耳边小声道。 林清愚正憋着气呢,上前一步:“丫头,你该回去了。” 楚姒心口澎湃着蚀骨的恨意,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转头便匆匆离开。 林傅愕然,抬手伸出手心的白玉:“爷,这个怎么办。” 林清愚下巴微抬,气得错牙:“悄悄放到楚四小姐的梳妆台上去。” 林傅看着他,想笑,但又知道不该笑,面色古怪:“是。” 严大人赶到时,八皇子的人已经安排下去了:“多谢八皇子,不过严府之事,还是由下官来布置的好。” 赵煊逸早知严大人亲近大皇子一派,眸光冷然:“严大人迟迟才到,若是严大人觉得我做的事情多余,尽可把人撤下。”说罢扭头便离开了。 严大人面色黑沉,看了眼凉亭的大皇子和逍遥王。提步走了过去。 “逍遥王。”楚蓁蓁上前见礼。 “好久不见,蓁蓁生的越发好看了。”大皇子直接夸赞道。 楚蓁蓁羞红了脸:“多谢大皇子夸赞。” 赵训炎看了眼楚蓁蓁身后:“与你一道来的人呢?” 楚黛儿? 楚蓁蓁左右看看,的确不见她的人影:“许是害怕,自己先回去了吧。” 赵训炎未再多说,这几日看来,楚府的这几位小姐都不简单,后宅中的女子,这等小心思果真是耍的多。赵训炎有些不屑,想起楚姒来,又多了分轻蔑,女子就是女子,这等心思永远上不得台面。 楚老夫人听说楚蓁蓁不仅私自跑去湖对面,还一个人留下来跟逍遥王和大皇子说话聊天,一张老脸简直羞得没地方搁。 “秦家那妮子没事吧?”楚老夫人问道。 楚秀秀撇撇嘴:“没死。” 楚老夫人不满的看着她,让最稳妥的江妈妈去叫楚蓁蓁回来,这头也跟严夫人告了辞,倒是云颂伊一直拉着楚姒。叽叽喳喳的跟她说着自己堂哥严霁甫的好。 楚姒自然知道这不妥,面容微微严肃的看着她:“云小姐,我如今处境不算宽松,不该总是谈论这等事情。” 云颂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忙道了歉:“你可别生我气,寻常难得有几个说话的人,一个个都是矫揉做作,没几个爽快的,我就跟你投缘些,回头邀你出来,你可别不应。”云颂伊这声音大,楚老夫人自然也听见了,楚姒抬眼朝老夫人看了看,见她点头了才算应下。 江妈妈去了好一会儿才将楚蓁蓁带回来,两人过来的时候神色都不是太好看。 楚老夫人忍住没问:“其泰呢?” 江妈妈面色有些难堪,楚蓁蓁支支吾吾的,说半天才明白,原来楚其泰看中了杨将军府嫡出的大小姐,被人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之后无处发泄,扭头竟把大皇子给冲撞了,大皇子看在楚府的面子上没有罚他,只让人将他驾着丢出府去了。 楚老夫人听罢,没多说,看了眼楚姒:“杨家来人了,你可曾见了?” 楚姒微微摇头:“许多年不见,哪里认得出那些小姐那些是杨家的。”楚姒心中落寞,娘亲死前还一直念叨着杨家,前世赵家也因为她而家毁人亡,这一世,她只希望不要再连累她们才好,至于楚其泰,是要吃点苦头了。 回到楚府,楚姒便交代了绿檀任务。 一,查清楚楚其泰最喜欢哪家酒坊,哪座青楼,最爱哪个花魁;二查清楚楚其泰最近都跟谁有过节,什么样的过节。 绿檀兴奋的根本睡不着,天还没黑就拿了玉牌推说去给楚姒买糕点便匆匆忙忙出去了,她才走春枝便进来回禀,说烟雪姨娘带着弘哥儿来了。 楚姒面色微沉:“告诉姨娘,我身子不便利,不想这晦气传给了弘哥儿,让她直接去老夫人院儿里吧。” 春枝眼神闪了闪,点头应是。 烟雪姨娘愣了一下:“大小姐可还说旁的了?” 春枝摇头,但到底是跟在老夫人身边见多识广的,楚姒的意思她一下子便明白了:“弘哥儿如今刚寄养到您名下,说什么也没有第一个来拜见大小姐的理儿。弘哥儿刚入府,总是要先认祖母和嫡母,然后才是嫡姐。” 烟雪恍然大悟,她一心只想着先见见楚姒,问问下一步怎么走,竟差点忘了这后宅的道道儿了:“我明白了,是我疏忽了,替我多谢大小姐。”说罢便带着身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赶忙往荣华院去了。 春枝松了口气,到房里回了话,楚姒看她:“今日秦翡之事,你可觉得蹊跷?” 春枝抬眼看着一本正经等着自己说话的楚姒,这才道:“蹊跷。” “蹊跷在何处?” “蹊跷在楚府的众位小姐竟都如此慌张,特别是二小姐和三小姐。”春枝低着头。 楚姒心里有了主意,春枝跟着老夫人这么多年,思维方式定然跟她一样,她这般觉得,老夫人十有八九也这么觉得了,不过楚其泰这人心狠,知道秦翡没死,定然不会等到她再开口说话,老夫人一审问楚秀秀二人。便知幕后黑手是楚其泰。她虽恨铁不成钢,但不会让如今唯一的嫡孙就这样折了,她要想个办法给定国公府递个信才好,最好是让他们这梁子结死了,又不至于搭上秦翡那条无辜的性命。 楚黛儿这边,木香替她解了披风:“四小姐,先歇会儿吧,来人说给您准备了新院子,就挨着大小姐的逐锦阁,待明儿一早咱就搬过去。” 楚黛儿眼神微黯,叹了口气:“我倒是无妨的,左右这儿也住习惯了,只是委屈了你,本是跟在二姐姐身边享福,却不想到了我的跟前。” 木香心中微暖:“四小姐温婉和气,纵然吃穿差了些,但奴婢本就是个下贱命。倒不在乎这许多。” “木香姐姐怎么这般说。”楚黛儿叹了口气:“莫说什么下贱不下贱的,你我同是苦命人,不过是相互扶持罢了。” 木香见楚黛儿这般,态度越发好了些:“奴婢怎能跟四小姐比,您如今已是金枝玉叶,正正经经的嫡女了,往后再寻一门好亲,嫁一个好夫君,小姐这样柔软贤惠的性子,定然叫他捧在手心里。” 楚黛儿想起那一抹高大的白色身影,心跳微快:“木香姐姐莫打趣我了。” 二人说说笑笑,木香不知不觉间竟更加倾向于楚黛儿了。 楚黛儿正在思忖着今日之事,木香惊讶一声,拿出一块白色玉佩来:“这是……” 楚黛儿面色微白,这玉佩她已经交给了楚蓁蓁,应该要出现在秦翡身上的,怎么会在这里?当时楚蓁蓁定是寻了一番。没再秦翡身上找出这块玉来,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没想到竟是早有人拿走了,那秦翡应该也是他救下的吧。如今这算什么,警告么? 楚黛儿红唇紧抿,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他为了大姐姐,在警告自己么。 “小姐?”木香有些担心,楚黛儿看着手里的白玉,闭眼深吸一口气:“劳烦姐姐替我准备下,我要去趟荣华院。” 木香颔首,赶忙取了披风来,扶着她匆匆往荣华院而去。 此时的荣华院,楚其泰和楚蓁蓁楚秀秀一起跪在地上,楚老夫人直气得脸色铁青。 “蠢货,都是蠢货!”老夫人气得大骂,楚蓁蓁银牙紧咬:“祖母。这也不能怪大哥,他只是想替母亲出口气,之前那白氏也太过分……” “说你蠢你还不认!”楚老夫人没好气道:“若是那秦翡清醒过来,开口说出了你们的名字,你以为定国公那个没规矩的会放过你们吗?别说你们几个,就是你爹都要吃亏,定国公跟八皇子交好,如今朝中声誉最旺的就是八皇子……” “云府那事儿以后,八皇子不是被参了好些折子了么。”楚其泰嘀咕道。 出来夫人气得恨不得直接把手里的杯子砸他头上:“再怎么被参折子,那也是皇家自己的事,云府那老太太当即把庶子推出来做了替罪羊,皇家也没惩罚八皇子,这事儿就算是安然无恙的揭过去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八皇子如今势头正旺,你们倒好,直接给我撞了上去!” 楚其泰撇嘴不说话,没多会儿,外头传话,烟雪姨娘带着弘哥儿过来了,老夫人皱皱眉头:“你们先站起来,坐到一边,我一会儿再说!”这事儿老夫人明显不想再跟以前一样简单揭过,以前再怎么样,那只是府里的事儿,如今倒好,惹上了皇家。 不多时,白雪便领了个粉雕玉琢的娃儿进来,但面容羞涩,一直把头扎在烟雪姨娘的怀里。 “弘哥儿,快见过祖母,见过哥哥姐姐。”烟雪姨娘温柔笑道,不得不说她哄孩子是把好手,才不过一日弘哥儿便对她服服帖帖的。 “一个庶子而已,犯得着到处牵着给人看?”楚其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弘哥儿一听,往烟雪的怀里又缩了缩。 烟雪记住楚姒的话,在老夫人面前万不可争着出头,便忍下了,上前规矩行了礼,弘哥儿也像模像样的作揖,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祖母。 老夫人一瞧这孩子长得跟楚秉松小时候一个样,虽说是外室所生,但心里也喜欢的不得了:“弘哥儿近前来,祖母好生看看。” 烟雪微微推了他一把:“去吧。” “这就是姨娘说的会给弘哥儿吃糖饼的老太太吗?” 弘哥儿年纪小,问出的话天真又可爱,老夫人是越看越喜欢:“江妈妈,还不拿点心来。” 烟雪眼睛晶亮,弘哥儿上前依偎在老夫人怀里,问一句答一句,乖巧又懂事。 “弘哥儿还要不要别的,祖母这儿什么都有。什么宝石翡翠,玛瑙珍珠,应有尽有。”老夫人拿了糖饼递给他道。 弘哥儿懂事的摇摇头:“姨娘说,弘哥儿来就是让祖母开心的,祖母开心就好了。” 楚其泰又哼了一声:“马屁精……” “泰儿,去门外等着。”老夫人冷声道,楚其泰就是这些年被秦雪宠坏了,丝毫不知收敛性子。 “祖母……”楚其泰和楚蓁蓁同时开口,老夫人淡淡看了二人一眼,不再多说,让江妈妈拿了两块上等的玉佩、一柄紫檀的折扇、两块上等的墨和一斛上等的南珠来,又赏下四五匹的好衣料子,看得几人眼睛都热了,烟雪却是笑意盈盈,恭敬站在一侧,一点也没有妾氏熬出头的张扬,这让老夫人也十分满意。又赏了她一套翡翠头面。 “弘哥儿离了亲娘,好似一点也不曾挂念。”楚蓁蓁笑着跟弘哥儿道,意指弘哥儿不过是个一进富贵家就忘了亲娘的忘恩负义之辈,老夫人最不喜忘恩负义之人。 果然,老夫人面色沉了些,低头问弘哥儿:“弘哥儿,你觉得亲娘好还是姨娘好?” 弘哥儿懵懵懂懂的,有些为难的看着姨娘:“姨娘,我怕……” “不怕,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烟雪好声哄着,心里却放心的很。 弘哥儿放下手里的糖饼:“姨娘说,等弘哥儿在府里长大了,就可以自己挣钱,然后把挣的银子都给亲娘,给她置办好宅子,买新衣裳,所以弘哥儿愿意跟着姨娘。” 老夫人听罢,微微呼了口气,招呼烟雪带走弘哥儿:“弘哥儿是个好的,你得多花些心思在他的前途上,好好养他,等他大了,自可分家离去,百亩良田定是有的。” 老夫人的意思是敲打烟雪,别让她把弘哥儿带歪了,别尽想些别的。 烟雪面状若惊喜,忙上前应了是,这才带着弘哥儿离开了,楚蓁蓁暗自咬牙,却只能看着她们娘两离开。 “你们看看,一个小孩子都比你们聪明。”老夫人似乎没多少力气了,往后靠在垫子上睨着几人道。 楚其泰还想辩驳,被楚蓁蓁看了一眼,只得低下头来:“祖母教训的是。” “若是八皇子不怪罪。我也就不责罚你了。”老夫人看着楚其泰:“你去你爹那里领罚去。” “祖母……” “要让我送你去?”老夫人神色不虞。 楚其泰咽下肚子里的火儿,应了声,懒洋洋的行了礼便转头出去了。 老夫人看了看楚秀秀,目光寒了些:“秀秀,你自小与蓁蓁亲近,说说,这次你都做了什么?” 楚秀秀见楚蓁蓁完全没有为自己说话的样子,忙起身跪下:“祖母,都是大哥哥和二姐姐指使我的,她们让我把秦家那二丫头骗到假山那里,然后大哥再……” “你浑说些什么!”楚蓁蓁打断她的话,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你还不让她说,回头秦家那妮子醒了你以为你们能逃得过!定国公老糊涂了,全凭那白氏摆布,白氏又是个心眼极小的,你以为你们兄妹这次还能相安无事?” 楚蓁蓁被吓得面色泛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祖母。不是还有大皇子和逍遥王……”她想着逍遥王一直对自己有意,大皇子又喜欢自己,定然会出手帮忙。 “愚蠢!”老夫人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大皇子逍遥王跟八皇子如今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为了你这点破事他们就会撕破脸面?” 楚蓁蓁咬牙:“孙女一心只读女书,哪里知这些朝堂上的阴谋。” 老夫人看着这个空有一副皮囊和狠劲儿的孙女,曾经把她当宝贝捧在手心里,哪知竟捧了这么个蠢货。 “秀秀,你说,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楚秀秀见楚蓁蓁也被嫌弃了,一咬牙就要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却有丫环来报,说四小姐楚黛儿来了。 “黛儿。”老夫人皱眉:“让她进来。” 楚黛儿才进来,便直接跪在了地上:“请祖母责罚。” “怎么了?”老夫人不解。 楚黛儿将手里的白玉玉佩拿出来:“都怪黛儿,花会时不小心不小心弄掉了大姐姐的玉佩,而后不知被哪个歹人拿到了秦家二小姐受伤的地方,我看到后便悄悄拿回来了,但心中一直惴惴不安。思来想去,只得来请教祖母。” “大丫头的玉佩?”老夫人看着楚黛儿,见她还是之前那副怯懦的模样,没有多疑。 楚秀秀脑子灵光一闪:“我过去是见那丫头手里拿着大姐姐的贴身玉佩在玩耍,所以才把她骗过去想拿回玉佩的,哪知后来她晕在了那里,祖母,我不知情啊。” 老夫人沉沉看着她,又看看楚蓁蓁:“蓁蓁,你说!” 楚蓁蓁咬唇:“是三妹妹说的这样,我们怎么可能对一个孩子下狠手,而且真是大哥动手的话,那妮子早死了。” “你确定那妮子醒来以后不会指认你们?”楚蓁蓁咬唇不说话,楚老夫人盯着三人看了半晌:“你们三个倒是团结。” 老夫人这话不知是在夸还是在讽,但却没有重罚她们的意思了:“下去把女训篇每人抄一百遍,明日拿给我。” “一百遍!”楚秀秀提起头为难的看着老夫人,这抄一百遍手都得废了。 “嫌少了?那就加到三百遍。不许找人代笔,否则就给我回乡下庄子上养着去。” 老夫人的话不容反驳,楚秀秀不敢再说,老夫人看着几人,也是乏了,抬了抬手:“都下去吧。” 看着几个孙女离开,老夫人才用力的揉着太阳穴:“江妈妈,去找人,把那妮子解决了。” 江妈妈惊愕,老夫人叹了口气:“定就是泰儿下的手,这几个都是帮凶,若是让那妮子开口,她们几个都没好果子吃,别说嫁入皇家,就是普通人家,谁肯要这么心狠手辣的儿媳?不过好在她们能把自己的话说圆了,这次就当给他们个警告。” 江妈妈严肃的点点头:“定国公府守备森严,奴婢担心一两日之内有点难下手。” “无妨,时间久点没关系,那妮子伤得不轻,这几日怕都是醒不过来,只要在她醒来之前解决就行。”老夫人道:“你多花点银子,请几个厉害的,再在定国公府打点疏通一番。” 江妈妈点点头:“那大小姐哪里?”毕竟最后四小姐一过来,便将所有的因果都串在了这白玉上。 老夫人微微深陷的眼睛越发的亮起来:“大丫头是个聪明的,听人说八皇子好似对她有意,虽不确定,但咱们再多安排几次,应该就不会出问题,她这般的模样,不怕八皇子不喜欢,你把玉佩送回去,将这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就是,定国公府的安排不用提。” 江妈妈点点头,拿了玉佩便匆匆出去了。 此刻逐锦院里,弘哥儿眼睛晶亮:“好大好气派的院子。” “这是嫡女的院子。”烟雪笑道,楚姒似早知道她要来,远远便迎了过来:“大小姐。”烟雪一见她,便想起冤死的王贵,眼眶有些湿。 楚姒身披白色披风,里头一身新做的石青色长裙,缓缓走来,弘哥儿看得痴了:“这姐姐是画里来的?” 烟雪忙道:“这便是你大姐姐。”说罢又跟楚姒介绍了一番。 楚姒笑笑,让绿芽将早就备好的礼物给了她。 “绿芽,你带着弘哥儿边玩便往姨娘的院儿里去吧。” 绿芽应了声,拿着小玩意儿逗着弘哥儿便往前走了。 烟雪不解:“大小姐,这是?” 楚姒轻笑:“我院子里耳目太多,咱们去你院儿里吧,边走边说。”楚姒离开,是担心老夫人的人一会儿过来,瞧见自己跟烟雪说得热闹,难免多想。 烟雪颔首,走在楚姒身侧,小福儿则是竖起了耳朵跟在后面。 将老夫人那儿的情况都跟楚姒说了以后,才感激道:“若不是你提醒,今日定要出岔子。” 楚姒笑笑:“弘哥儿是个好孩子,你且好好带着他,他越是出息,老夫人便越疼他,越恼楚其泰母子。” 烟雪看着前面跑跑跳跳的弘哥儿,叹了口气:“我只想替王贵报仇,我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害了他。”烟雪眼眶微红,十几年青梅竹马,让她如何不难受。 楚姒淡淡看着前面,如今雪已经停了,厚厚的积雪堆在一旁,人说话都是冒着气儿的,绿芽跟弘哥儿打闹的正开心,倒让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往后弘哥儿切不可离开你的视线,最起码这几年不行。” “那上学怎么办?”烟雪问道。 “你跟父亲求求情,请个先生来家里教便是,只是你要辛苦些。弘哥儿保持本心最好,万不可利用他做什么,他已经七岁,能记事了。”楚姒意有所指。 烟雪点头,有些犹豫看着她:“王贵那事儿,你那里有什么线索了吗?” 楚姒想了想,并没有说怀疑楚黛儿的事,说出来只会让烟雪乱了阵脚:“暂时还没有更多的线索,不过你且不用急,此人隐藏的深,一次不成,还会出第二次手,所以我才让你盯紧弘哥儿。” 烟雪颔首:“如今院儿里的眼睛都盯在弘哥儿身上,我自会小心些。” “嗯。”楚姒颔首:“你身边的丫环婆子先查查。你院里一个叫银叶的,一个叫梨花的,你查查,一直跟着你的婆子宁妈妈是个可靠的,但是她有个儿子好赌,是个祸害,你自己掂量下。” 烟雪看着楚姒的眼神惊愕,别的不知道,银叶这几日有些奇怪,她正想审问呢。烟雪想问,又想起楚姒之前说的有神仙相助,笑了笑:“大小姐是个妙人儿。” 楚姒走到她院子门口便停下了:“算不上妙人,不过是心思细些,想得多些罢了。上次王贵死时,这两个丫环分明是你的贴身侍婢却无心安慰你,做事恍惚,可知有问题。至于宁妈妈,是小福儿听来的消息,她已经找不少人借过钱了。钱是小事,也是大事,姨娘放在心上才好。” 烟雪定定看着她:“我可否多问一句,大小姐这般帮我,是为什么?” 楚姒偏过眼去,怕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我跟姨娘坐的是一条船,姨娘尽可放心。”说罢便叫了绿芽,转头往回而去。 回去的路上,楚姒有意无意的停下四处看看,小福儿只以为楚姒是在看风景,这般悠悠的到了逐锦阁,江妈妈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听婆子说大小姐与姨娘一道离开的?”江妈妈笑道。 “姨娘带弘哥儿来见我,恰好我想出去转转,便顺道送她们回院儿了。”楚姒温和笑道。 江妈妈看着她,与其他三位小姐比起来,这大小姐才更像个贵人,气度从容淡定,做事稳重,分明无人教导,可像是受过最专业的训练一般。 楚姒引了江妈妈去屋里坐下,将荣华院的事儿说了,拿出玉佩递给她:“老夫人让老奴叮嘱大小姐,这贴身之物往后可莫要再丢了。” 楚姒感激的将玉佩收好:“多谢祖母提点。” 江妈妈说罢便要离开,楚姒对一旁的春枝道:“劳烦春枝姐姐送江妈妈出门。” 春枝愣住,江妈妈也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笑着福了礼:“不必劳烦了,老奴这便退下了。”说罢便匆匆离去,这个大小姐果真是不好拿捏的,老夫人只是放了个丫头在她身边,她便要这般给自己吃软钉子,老夫人将让她嫁给八皇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绿芽有些担心这样会得罪了江妈妈和老夫人:“小姐……” 楚姒是故意如此的,她倒不担心老夫人因为这个而对她做什么:“劳烦春枝姐姐跟小福儿一道去取晚饭来。” 春枝红着脸,低头应是便离开了。 “绿檀还没回来?”楚姒淡淡问道,房梁上便跳下个人来:“回啦回啦,你们进门那会儿我就回了。”绿檀笑眯眯道。 绿芽笑起来:“小姐让你拿着玉牌大大方方出去的,你怎么跟做贼似的回来了。” “嘘——”绿檀上前来笑嘻嘻的看着楚姒:“自然是有好消息来禀报。” “什么好消息。”楚姒轻声笑道,手端着茶杯,拿盖子慢慢拨弄着茶叶就是不喝。 绿檀神秘兮兮道:“我在外头听说,八皇子府有个女子挺着个大肚子去闹了,让认儿子。” 楚姒淡淡睨她:“我可没让你打听八卦。”这事儿她前世便知,那女子确实在八皇子外地治水时服饰过八皇子一段时间,但大皇子却将借此来降低八皇子的声誉,指责他治水时期还有精力风花雪月。本来皇子风流,那也只是一桩笑话罢了,可那女子不多时便在皇子府门口小产了,说是八皇子指使人殴打的,这事儿在百姓之间掀起了一股小浪潮,让八皇子声誉越来越差。 大皇子无大才,一天到晚的琢磨这些小计谋,不过在逍遥王的推波助澜下,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我知道你不关心八皇子,但是你知道我在哪里发现谁了?”绿檀卖乖道。 楚姒抬眼望她:“父亲。” 绿檀睁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不猜楚其泰什么的。” 绿檀淡淡笑道:“你认识的跟我有交集的统共就这么几人,楚其泰几兄妹才被祖母拘在屋子里,在外面的只有父亲。” 绿檀撇撇嘴:“我见丞相大人站在那门口,左右为难,一打听才知道那女子正巧是表公子李潇带上来的,这表公子本是好心,结果遇上了这事儿,前程怕是要毁了。” “李潇?”楚姒认真起来,他怎么会牵扯进来,难道是巧合吗。 “绿芽,准备笔墨。”她可不能让李潇成了大皇子来损八皇子的死士,李潇将来可有大用,她给自己留的后招哪能这么轻巧叫人给废了。 楚姒写完,放在火上烤了烤便装进了信封交给绿檀:“你可有办法悄悄送到八皇子跟前?” 绿檀蹙眉:“八皇子身边明里暗里都是高手,我近不得身。” “那你想办法让八皇子看到这封信。” 绿檀颔首,挑眉看了看楚姒:“莫不是小姐喜欢这表公子?” 楚姒淡淡看了她一眼,绿檀忙轻咳两声,转头去里间打开了窗户悄悄又出去了。 楚姒的心有些悬了起来,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才好,思来想去才让绿芽准备了披风:“走,去老夫人那里。” 绿芽慌慌张张跟上:“小姐,这天都黑了,老夫人定也歇下了。” 楚姒脑子里快速的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说才能让老夫人出手救李潇,没理绿芽,走到半途,却有个人出来挡了道,楚姒抬眼,竟是秦雪身边的两个嬷嬷,高大壮士,抓走她和绿芽绰绰有余了。 “大小姐,夫人想请您过去说说话。”婆子笑道。 楚姒站定在原地,秦雪这时候找她,定然是楚其泰跟她说了严府之事,罢了,左右逃不过。 “嗯。”楚姒颔首。 两个婆子都做好强行把她带走的准备了,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爽快,竟有些怀疑起来:“大小姐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楚姒抬头奇怪的看着她们二人,扭头看看一脸焦急的绿芽:“你去告诉春枝小福儿,晚饭先留在厨房热着,迟点再拿过来。”说罢便看着二人道:“走吧。” 看着比两婆子还着急去如意苑的楚姒,绿芽急的冒汗,但又不敢耽搁,匆匆去找了厨房。 楚姒脑中的思绪快速的转着,看着不远处的如意苑,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既可以保住李潇,又可以让秦雪跌个大跟头。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算计 如意苑门口有些清冷,先是从来不曾多说过秦雪的楚秉松因为姨娘而对她大发脾气,而后又是老夫人直接提了四小姐的份位,甚至两个嫡女也连连犯错,下人们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如今都在猜是不是要变天了。 楚姒跟着婆子一路往前走,这里她很熟悉,以前母亲在的时候…… 楚姒停下脚步,前世楚蓁蓁说,母亲也是被断了四肢做成人彘而死,母亲那般善良的人…… “大小姐,怎么了?”婆子看到楚姒忽然白了面色微微喘着气,有些惊讶。 楚姒闭眼摆摆手,调整好情绪以后这才抬着头缓缓往前而去。 楚姒到的时候,秦雪正歪在暖榻上,病容被厚厚的脂粉遮住,看见楚姒进来,面色冷了冷:“大丫头过来了。” 楚姒依旧恭谨的行了礼,似乎没发生严府的事情一般。 秦雪朝内间看了看,语气软了些:“我听泰儿说,你与他似乎有些误会?” “误会?”楚姒天真抬头:“我一直都未曾见到大哥,怎么会产生误会。” 秦雪让人扶着从榻上坐了起来,盯着她:“没见过?你可莫要瞒骗母亲,泰儿回来什么都说了。”说罢,顿了顿,又道:“这次叫你过来,也不是要惩罚你,只是觉得你跟泰儿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所以特意叫你过来问问。你如今外祖家无倚仗,往后就是嫁出去了,也得靠这几个哥哥妹妹帮衬不是?” 秦雪的话说得自然,楚姒却不吃她这一套:“大哥昨儿才酒醉要闯我的逐锦阁,说了不少浑话,我都未曾放在心上,母亲怎么突然说我与大哥生了嫌隙?” 秦雪看着根本不承认在严府拿簪子威胁楚其泰的楚姒,暗暗错牙,泰儿说的没错,她果真是个极聪明狡诈的:“哦,是吗,难道是泰儿来我这儿胡言,回头我可要好好罚他。” 楚姒浅浅笑笑,神色间隐有急色,又道:“母亲叫姒儿过来,可还有别的事儿?” 秦雪见此,绷直的身子又软了些:“没事就不能叫你来陪母亲说说话儿了?你回府这么久,我一直在忙别的事情,都未曾有时间与你说说话,如今你也十四岁了,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 “祖母前儿还说这事儿呢。”楚姒截断她的话,这辈子还想来左右她的婚事么:“我倒是不急,只是二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情,母亲紧着些给二妹妹寻人家便好,省得时候长了,生出事端来。毕竟听说那日……” “哪有妹妹在姐姐前头出嫁的道理。”秦雪目光冷了些。 楚姒笑开:“我不介意的,只要二妹妹好。”最好是身败名裂后,再高调嫁给逍遥王! 楚姒看着秦雪,见她的眼角不停的瞄向里间,心中了然:“对了母亲,您可知道李潇表哥?” 里间的人手心微紧,秦雪似松了口气:“你潇表哥的确是个好孩子,若是你爹爹提拔一下,前途不可限量,你一个女儿家,怎提起外男?”说罢,话锋一转:“你莫不是对潇儿……” “母亲误会了。”楚姒越发确定里间人的身份,她这么着急把自己‘请’来,难道就是为了在那人面前揭露自己的真面目吗。李潇虽素日节俭,但她母亲却是个极为会理财的,这么多年存了不少银子,秦雪定是在打这笔银子的主意了,不过不知怎么会扯到自己身上。但却是老天助她:“是前阵儿表哥跟二妹妹好似闹了点误会,以为我与二妹妹关系好,便来逐锦阁问了问,我一个女儿家,没敢多留,不过半盏茶的光景便请表哥出去了,也不知表哥生我气没有。” 秦雪身子微僵,蓁蓁什么时候跟李潇那个半分官职也无的小子又有关系了,他家虽家产不少,但其母是个极为节俭的,所有钱都存着要来京城买大宅子,蠢妇一个。 “是吗,蓁蓁不曾说过,怕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吧。”秦雪想用一句玩笑带过去,楚姒看着已经耐不住走到了门边的里间人,垂眸笑笑:“许是,二妹妹今年还不满十四呢。” 虽不满十四,哪里还算小孩子。 秦雪看着句句似无意却句句戳要点的楚姒,直接对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微微点头,转头出去了,不一会儿便见楚其泰走了进来。 楚其泰一见楚姒,便如同见了鬼一般,忙后退几步:“大妹妹……” “大哥,这是怎么了?”楚姒不解的看他,盈盈眸中似有委屈万分,独自一人坐在面色微沉的秦雪身边,叫人看得生怜。 见楚其泰愣了,秦雪忙咳了一声,楚其泰回过神来,抬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妹妹,我再也不敢酒后胡言了,还请大妹妹放过我。” “这……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姒儿怎么敢跟大哥计较。若是大哥是指前日你闯进我院子之事,姒儿不生气了,真的……”楚姒极力辩解的样子。更像是惧怕秦雪二人而不得不为之。 楚其泰见她死不承认,根本耐不住心下的怒气,又谅她也不敢在如意苑动手,便直接走到她跟前死死抓着她,指着自己的下巴:“我是说这里,你拿簪子说要刺穿我的脑袋,大妹妹记性这么差?” 楚其泰挡在楚姒身前,也挡住了所有看向她的目光,嘴角冷漠勾起,没有发出声音的看着他:“我说到,绝对会做到!” 楚其泰不是个有耐心能忍得住的,被楚姒这么一挑衅,抬手便死死捏住了她的脖子。 楚姒微微咬牙,暗自计算着绿芽找到春枝,然后春枝再将老夫人请来的时间,掩藏其脸上虽有的狠厉:“大哥,我做错了什么……” “你……” “其泰,你做什么!”秦雪忙道。 楚其泰皱眉:“娘。刚才她威胁我!” 秦雪站起来,看看面上只有难受的楚姒,冷了脸:“还不放手!” 楚其泰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恨恨的松了手。 楚姒面色通红,她的身子是碰一下就容易留下青紫的,如今楚其泰一松手,她脖子上便是大片的淤青,瞧着极为恐怖。 “母亲,若是没别的事,姒儿便先去祖母那里了。”楚姒咳嗽完才道。 秦雪以为她要去告状,叹了口气:“你大哥哥的性子你也知道,鲁莽冲动,但平日里最是疼你,谁要敢欺负你,你大哥哥都是第一个出手帮你处置了的,你怎么……” 楚其泰也回过味来,忙拱手道歉:“大妹妹,是我……” 楚姒懒得听他们演戏,屋里的人如今心里也该有个判断了,不过只需要再下一剂猛药。 “不是的,母亲误会姒儿了,姒儿要去找祖母,是听说李潇表哥出了麻烦,所以才……” “你说潇儿怎么了。”楚姒话音未落,里间便冲出个素衣的妇人,年岁四十上下,过年吃团年饭的时候也见过,楚老夫人的嫡幼女,当年楚家还未发迹,她也只嫁了个秀才,后来楚秉松发达了,才挑拣了个县官的差给他,可他是个死读书的,一点不懂为官之道,没两年便被挤兑离开了,今年应该是回京述职,听说提了个六品小官,管着闲差。 “小姑姑。”楚姒惊愕。 李楚氏忙将她扶起:“好孩子,你说你表哥怎么了?”她眼中满是焦急,楚姒虽不忍瞒她,但她有血海深仇,只能让他们吃点苦头了:“我、我听说……”楚姒嘴唇微微颤抖着,抬眼看了看楚其泰:“我今儿派了丫环出去买些绢花,她在八皇子府前见到了表哥,说表哥带了个女人来,还怀了孩子,正在八皇子府门前闹呢。” “怎么会……”李楚氏也是蒙的,转头就看着楚其泰:“泰儿,你不是说跟大皇子和逍遥王关系好么,你能不能去求求大皇子逍遥王救救我的潇儿。” 楚其泰忙甩开袖子,语气鄙夷道:“小姑姑,不是我不帮你,只不过你得罪的是八皇子,朝里谁不知道八皇子最不喜欢胡搅蛮缠之人,下手也是素来的冷血,莫说大皇子和逍遥王平日都忙的很,就是有时间,也没得为了一个刚从乡下来的不知道哪儿的人得罪八皇子,您说是不是?” 李楚氏不知京中形势,但听着楚其泰的话却是寒了心,又转头看着秦雪:“大嫂,这事儿您请定国公府出面帮忙说说,我听潇儿说,八皇子最喜欢去定国公府……” “不瞒你说,定国公府如今全凭继母做主,我一个嫡小姐也插不上半句话……”秦雪为难道,不过她说的是实话。 李楚氏气得面色发白,楚姒微微抿唇:“不管成不成,哥哥和母亲先去信问问?许是能成呢?大皇子素来疼爱大哥和二妹妹,也许,也许看着大哥的面儿上……” 楚其泰在大皇子和逍遥王跟前根本没地位,如今被楚姒一捧。自然是开心:“大妹妹虽然说得有道理,但是……”他既想承认这虚名又不想去大皇子那儿碰一鼻子灰:“小姑姑,马上我就要参加春闱考试了,若是因此而得罪了八皇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李楚氏越发寒心,不满的看着秦雪:“我如今跟嫂嫂的遭遇倒是一样了,相府全凭继母做主,我一个嫡小姐竟半分用也无……” “谁说相府全凭继母做主了!”屋外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秦雪只觉得有些头晕,今儿一家子都出去后,恰好李楚氏回来,她便悄悄请了到自己院里。她是个在老夫人面前极说得上话的,她本打算让她看清楚楚姒的真面目,再由她转告给老夫人,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母亲,小姑有些误会了。” “误会?”李楚氏声音有些尖锐,她与老夫人性子最像,多疑但稳重。如今若不是因为李潇也断不会跟秦雪撕破脸皮。 李楚氏将方才的事大致都说了,包括秦雪母子如何栽赃楚姒,又如何见死不救的。 楚老夫人看了眼楚姒触目惊心的脖子,紧紧皱了眉头:“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大小姐回府?” 绿芽早眼眶通红,忙上前扶着楚姒,楚姒走前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才离开,不过耽误这么久,李潇那里怕是出事了。 秦雪这里她倒不担心,李楚氏虽外面看着和善,但绝不是个软弱好欺的。 出了如意苑,楚姒头疼的呼了口气:“回吧。” “小姐不是要去找老夫人?” “不必了。”楚姒转头看着春枝:“这次多谢春枝姐姐了。” 春枝低着头:“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 楚姒笑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绿檀回来了吗?” “还没,许是又贪玩了。”绿芽道。 楚姒微微颔首,不再多说,回了逐锦阁便歇下了,今日发生这么多事。她着实有些疲惫了。想想这段时间,也只是折了秦雪的两个婆子而已,却暴露了自己太多,还招惹上了八皇子。 想到八皇子,楚姒越发头疼起来,她不想牵扯进皇家的纠葛里,八皇子一身的麻烦事不说,而且男子皆薄幸,便是如今满心满意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更别说八皇子那种所有东西都要拿来交换的人了,她自知自己的分量,楚府一心扶持逍遥王,她给八皇子带去不了什么,就算八皇子能接受,贵妃娘娘定然也不能接受,到时候少不得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她以后要更加小心避开八皇子才好。 一夜梦魇,第二天醒来便是疲倦不已,绿芽和一夜不见的绿檀早早的过来候着了。春枝不小心着了风寒,楚姒允了她休息不用来伺候,自己倒也得了清静。 绿檀小心翼翼的看着慢悠悠一小口一小口喝粥的楚姒,咬咬牙,试探性的道:“小姐,表公子被丢大牢里去了。” 楚姒的手微微一顿,她早想到了,却没说话,继续喝粥。 绿檀不死心,又道:“昨儿我全程看着呢,您就不想知道表公子跟那女子什么关系?” 楚姒放下勺子,漱了口净了手才悠悠然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绿檀憋得脸都红了:“小姐,您当真对表公子无意?” 楚姒笑了笑:“你不说我也知道,表哥与那女子根本没有关系。” 绿芽心中腹诽,却笑嘻嘻:“小姐聪慧。” “你是想说我无情吧。”楚姒淡淡扫她一眼,绿檀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您一点都不关系表公子怎么样了?” 绿芽听得心急:“绿檀,你就没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说昨天怎么了,还有你那信送过去没有。” 绿檀瞪她一眼,拍拍衣裳搬了小杌子在一旁坐下:“你倒是比小姐都急。”绿檀说完,见绿芽作势要打她,忙道:“我说我说,那天下午,那女子果真发作了,在那门口大闹一番后就见红了,直喊是八皇子府里的婆子将她的孩子生生打没了,任谁来拉她进去她都喊‘八皇子要杀人灭口啦’,八皇子素来有贤名,自然不能强行将她拖拽进去,最后那表公子跟在一旁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该跟着丞相大人进府好还是留下来好,最后竟被这女子一把抱住直求为她做主……” 绿檀轻描淡写,绿芽则是惊讶的不得了:“莫不是这女子真怀了八皇子的孩子,不然怎敢去闹,而且这一闹,想都不用想。肯定丢命啊。” 楚姒微微一笑,寻常人的确都会这般想,前世八皇子也做的很利落,把那女子解决后还好歹给埋了,坊间立刻就有消息说八皇子心虚了。 这计策虽上不得台面,但却实实在在让八皇子吃了个亏。 “哎,之后八皇子从宫里下朝回来,瞧见这些,自是气得满脸铁青,你没瞧见,八皇子那么俊一个人,气得像个黑面包公了都……” “你的信可送到了?”楚姒问她。 绿檀一听,忙绷直了身子:“我、我……” “没送到?” “也不算。”绿檀为难的看着楚姒,就是准备送的时候,被人给绊倒了,等我起身,信就不见了。 “不见!”楚姒蹙眉,这等物件若是叫旁人发现了…… “不过……”绿檀怯怯的看着楚姒。我在街上找了一圈,然后就被个好看的姑娘给带到了偏僻的巷子里,让我把这个还给小姐,还说请小姐下次千万小心些,八皇子府又专门辨认字迹的人,您要传达的话她会安排人去说。” 楚姒看着已经被拆开过的信,心提了起来,她的确是救人心切,却也是注意变了字体的,前世逍遥王亲自教她的模仿别人的字迹,只不过这一世无人知晓她这技能罢了。 “那姑娘是谁?”楚姒问道。 绿檀缩了缩脖子:“我没问,想着回来后姑娘想知道,所以连夜画了一张她的画像,姑娘看看可否认识……”说罢,绿檀羞涩的从胸口摸出一张跌成豆腐块的纸。 绿芽上前接过,铺开在楚姒面前,看到里面的画像,差点笑得直不起腰:“绿檀。你画的是人还是马?” “我没学过画画,只能画成这样了。”绿檀羞涩的红了脸,低头玩着手指。 楚姒无奈笑笑:“你可还记得那人有什么特征?” “皮肤白,眼睛大,胸前雄伟腰肢细柔,一颦一笑都是风情,这样的姑娘,若是去青楼,那妥妥的头牌……” 楚姒看着笑得快阵亡的绿芽,知道绿檀也说不出什么了,便只得摆摆手:“既然八皇子知道了,那表公子便不会有事,我让你打听的其他事情呢?” “打听到了打听到了。”绿檀忙道:“这坏心肝的家伙,最喜欢去钱来赌馆,听说赌品极差,经常耍赖,别人看着他是丞相嫡公子,都让他三分,不过有两个仇怨结得倒是挺深,一个云尚书府的小公子跟他是看上了同一个花楼的姑娘;另一个是个地痞,楚其泰见他一介草民,经常巧取豪夺他的钱,听说前段时日还打断了他一条腿,把他老娘都逼得上吊了才罢休。” 绿檀说得愤愤然,这楚其泰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到处害人。 “你说跟云家同争的姑娘是谁?”楚姒悠悠问道。 “这个我还没问清楚,那姑娘好似还是个清倌儿,没开苞的。”绿檀道。 楚姒嘴角勾起一丝邪气:“你去把那姑娘的身份弄清楚,再问问她的赎金是多少,问过之后只管成倍的跟老鸨说要替她赎身,就说你家公子吩咐的。” 绿檀眨巴眼,似乎明白了什么,近来楚其泰可是缺钱的很呢。 “姑娘放心,奴婢回头再找两个靠谱的也去替公子给那姑娘赎身,这赎金不炒到一万两决不罢休!” 绿芽惊讶的张着嘴,楚姒却是满意的将桌上的金丝蜜枣都端给了她:“一点就通。” “那是姑娘教导的好。”绿檀眯着眼睛吃着甜枣。不多时,小福儿一脸喜色从外头跑了进来:“姑娘,云家小姐过来了,说邀您一块出去呢。” “云家哪个小姐?”绿芽紧张道。 小福儿自然也听说了之前的事儿,忙道:“是住在严府的那个云小姐呢。” 楚姒想了想,才要拒绝,便又见丫环进来:“姑娘,李夫人使人来问,您一会儿可有时间,李夫人想邀着几个小姐说说话。” 楚姒头疼,李楚氏是个聪明的,跟秦雪杠上以后就知道先来探探她们几个嫡女的底,不过她可没想被李楚氏当枪使。 “就说方才云家小姐来请,小姐推辞不得,正准备跟老夫人请了令出去呢。”绿芽机灵道。 丫环领了命出去,小福儿便去老夫人那儿说了情况。老夫人正希望楚姒跟这些权贵家中都走通,之前自己因为老太爷之事,与京中的权贵夫人们极少联系。后秦雪虽喜欢出去,但都是去的喜欢捧着她的人家,寻常大大族她却是没几分脸面。 楚姒得了令,便出去了,正好透透气。 马车里,云颂伊笑眯眯的打量着楚姒:“姒儿姐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看着极清爽利落,偏生你的气度又让人觉得富贵。” 楚姒看着嘴巴跟抹了蜜儿似得云颂伊,笑笑:“我们去哪儿?” “听说今儿如意坊新来了几匹样子时新的缎子,咱们先去那儿走一遭,回头再去京华楼听段曲儿,吃顿好的。” 楚姒许久不曾出来,自是由着她安排。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如意坊。 门口立着的绣娘立马请了二人到雅间,将缎子一匹匹搬出来摆好让二人细细看,绿檀看得无聊,便在前前后后四处打量:“这屋子居然做的是隔音的。” 楚姒眉梢微微一挑,那是自然。如意坊本就不是真正买衣服。 “云小姐,楚小姐。”一道娇媚又带着几分爽气的声音传来,绿檀和云颂伊同时抬头,才看到门边出现的桃红色裙衫,绿檀便瞪大了眼睛:“竟是她。” 楚姒回头瞧她,见绿檀急忙指着自己胸口欲言又止的样子,楚姒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画像上的人便是这如意坊的二当家媚娘了,不过把媚娘这样的美人画成了马,绿檀也是有本事。 “咦,这是楚小姐身边新来的丫环?”媚娘似乎没打算隐瞒。 楚姒看她坦陈的样子,有些不解,倒是云颂伊先开口:“这个丫头我可喜欢呢,居然是个会点拳脚的,我让娘亲给我找这样的放身边,娘说什么都不肯。” 楚姒回头看了看绿檀,云颂伊怎么知道她会拳脚。 绿檀咳了咳,低着头不说话。之前她四处找合适的人能护着自己两年,就跟云颂伊对上过。两人还打了一架,不过云颂伊学武不久,三两下便败了。 媚娘的笑容越发大了,看着楚姒:“会拳脚的丫头可不多见,大小姐好福气。” 楚姒听出她话里意有所指,难道如意坊连绿檀的信息也有吗? 绿檀的头都快扎到地里去了,楚姒也不问她,媚娘招呼二人坐下,让人又拿了新到的布匹来,云颂伊挑的开心,楚姒却是没选。 “怎么了?是不是你不喜欢?”云颂伊问道。 楚姒淡淡笑道:“之前在庙中银钱都被那些姑子吞没了,如今刚回府,虽过年发了些银子,却怕是不够买这些缎子的。” 云颂伊惊愕的不行,一个丞相府的嫡女,居然说囊中羞涩买不起两匹缎子。 “我帮你出……” “不必了,家中还有姐妹,岂是这一两皮缎子够的,再说,我现在也不缺衣裳穿。”楚姒笑道,没有丝毫因困窘而难堪的样子。 云颂伊瞧她这般,心里越发喜欢:“那好,我便不送你缎子,回头我让媚娘帮着做两套衣裳送去给你。” 楚姒看着坚定的她,倒也不拒绝,指了指层次中等的一匹素色绣花缎子:“就这匹吧。” 云颂伊拗不过她,应了好,两人这儿待了会儿后便出发去京华楼了。 媚娘送几人离开,丝毫不再提八皇子府之事,待人都离开后,才去了方才楚姒她们雅间的隔壁,看着慵懒把玩着手里玉佩的男子,上前行礼:“爷,八皇子府已经让人将楚小姐摘出去了。” “嗯。”林清愚神色漠然,没半分之前的玩世不恭:“吩咐下去,八皇子府的这条线盯紧了,最好让他直接查到大皇子。” 媚娘抬眼看他:“您这是打算帮八皇子?侯爷不是交代您不要插手皇族事么。” 林清愚神色淡淡看着楼下缓缓离去的马车:“他若真不让我管,就不会这么着急让我来京城了。”帮八皇子,就是打击大皇子,打击大皇子就是打击逍遥王,很好。 媚娘哪里知道他心里在想这些:“是,媚娘这就去安排。” “嗯。”林清愚薄唇微微扬起一丝弧度:“方才丫头看中的颜色,找水娘子帮忙做了,尽数送过去。” 媚娘奇怪的看着他:“爷,您的攻势太猛了,怕楚小姐会反感,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林清愚苦恼皱眉:“那你看着办,反正这些衣服我都要给她。”说罢,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站在媚娘跟前,媚娘竟要微微抬起头来瞧他,微微清香传来,媚娘手心一紧,赶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幽深的眼睛:“是。” “嗯。”说罢,林清愚便提步离开。 他走了半晌,媚娘还站在原地,方才面上的笑意全然不见,微微咬唇,最后也都只化作一声叹息,转头出去吩咐了。 京华楼是京城最华美也最贵的饭馆,寻常往来的都是贵人,听说开着京华楼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经商之人,背后靠的是谁不清楚,不过在这儿的还真没有敢惹事的,也不知为何。 云颂伊熟门熟路的带着楚姒上了二楼,想要去寻常去的那间临湖的雅间,却不想竟被人占了。 “我不是早与你说过我要来么,怎生让人占了我的位置!”云颂伊不满道。 小二忙赔笑:“云小姐,是雅间实在都满了,您又迟迟没来,有贵人过来要雅间所以就……” 里头的人许是听到了声响,使了人出来,一出来楚姒便感受到了那股浑身凌冽的杀意:“谁。” “你又是哪个!”云颂伊直接怼了过去。 楚姒按了按云颂伊的手,上前将原委说了:“不知里面是贵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云颂伊半信半疑,却没再多说,那人看了看二人,点点头,关上门又回去了。 楚姒拉着她:“不若去大堂坐着,咱们选个临窗的没什么人的位子坐下便好。” 云颂伊想开口,毕竟严府是京中大族,就是皇子们也要客气三分,她自小虽不胡闹,但这明摆着被人欺负了她却是忍不下的。 到了大堂,小二忙给二人选了个角落视角好的地方坐下,楚姒这才道:“亏你还是学过两年功夫的,那人有多厉害你不知道?” 被楚姒这般一说,云颂伊撇撇嘴:“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对我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动手。” 楚姒轻笑。扭头看着吓出一声冷汗的绿檀:“绿檀绿芽,你们去旁边桌上歇下,叫些吃食吧。” 绿檀点头如捣蒜,方才若是真怼起来,那人要真动手,自己不过三招必然被打趴下,而且那杀气,着实叫人害怕。 楚姒见云颂伊顺了气,这才道:“你可见那人袖口露出的大红色蟒服了?” “你怎知是大红色蟒服?”那人分明衣着寻常。 楚姒前世在宫里见得多,自然一眼就能认出那材质绣样,却不好跟她多解释,几句带过:“那人身形挺直,眼神凌厉,浑身杀气,寻常杀伐多的将军才有这样的气势,可你何时听过我朝有这般年轻的将军?” “你的意思是,那人是宫里的……”云颂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姒点点头,云颂伊这才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那屋子里的人就不是皇子那么简单了。那可能是皇……” “嗯。”楚姒打断她的话:“天家之事莫再多说,想想吃什么吧。” 云颂伊听到吃得,倒是松了口气,开始把心思放到菜上面。 不多时,二楼便下来一群人,周围站的都是面容肃然警惕的侍从,中间是一个带着及膝帷纱帽的女子,因那混白色的帷纱,楚姒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就在楚姒觉得这身影似曾相识的时候,那女子似有感,也朝楚姒看来,对上那眼神,珍娘的脸立马出现在楚姒的脑海之中。 云颂伊也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氛,将手边的杯子一碰,杯子落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女子唇瓣露出笑意,转头离开。 楚姒面色微凝,珍娘怎么会这时候出现在这里,难道已经打算留在京城跟逍遥王联手了么?可是她到底为何跟逍遥王联手,为何不选择八皇子? 楚姒想不通,但她一定要查一查,若是珍娘肯出手帮八皇子,那八皇子便是如虎添翼。 不多时,二楼又下来一拨人,竟是大皇子、逍遥王和八皇子簇拥着一位年约六十的男子。 楚姒看到那张脸,心里一阵恶心,赶忙低下了头。 赵煊逸也看到了楚姒,眼中露出欣喜,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贴身小厮:“跟她说一声,让她等我一会儿。” 小厮颔首,悄悄退下。 逍遥王听到这里的动静,神色微动,老八看上了楚家那大丫头不成? 逍遥王有些不屑的牵起嘴角,俾睨的看着不远处的楚姒,今日她好似稍稍打扮了下。比那日破衣旧衫明艳了不少,也比在严府失魂落魄的样子好看不少,楚家的女儿,果真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楚姒本已经打算拖着云颂伊离开,奈何八皇子的小厮已经拦了上来:“楚小姐,我家爷雅间有请。” “你家爷是哪位?”云颂伊上前一步将楚姒护在身后。 “八爷。”小厮恭谨道。 云颂伊耳根一红:“是、是八皇……” “二位小姐请。”小厮身子让到一侧,云颂伊笑得弯起眼睛:“好!” 楚姒哑然,不过今日想躲也是躲不掉,左右有云颂伊在,八皇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安了心,心里却是发苦。 京华楼门口,待皇帝一走,逍遥王赵训炎便叫住八皇子:“老八,你府里的那女人的事儿可处理好了,不若我们一起商量商量?” 赵煊逸面色冷峻:“不必。”说罢,转头便往里而去。 大皇子对于他的态度有些不满:“老八这态度倒是越来越倨傲了,若是哪一日他得登高位,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 赵训炎笑了笑:“他心有佳人,大皇子可不比计较。” “佳人?”大皇子笑起来,摆着手朝旁人使了个眼色:“皇叔似乎知道些什么。” 赵训炎笑了笑:“去丞相府吧,大皇子不是说正想纳个侧妃么。” 大皇子眼神微亮:“之前皇叔不是说不让我再往府里塞女人了么。” 赵训炎的笑容依旧如常:“那是希望大皇子不要再塞些无用的女人,有用的就不同了……” 大皇子自然是高兴,上了马车便让往丞相府而去,却没看到赵训炎望着他既鄙夷又有些同情的眼神。 楚姒面色平静的喝着茶,思考一会儿如何应对,云颂伊倒是有些坐立不安:“姒儿姐姐,你说我今儿这一身好不好看。” 楚姒看着一脸兴奋的云颂伊,微微蹙眉:“伊儿对八皇子有意?” “嗯。”云颂伊纵然寻常爽快,可这会儿也羞红了脸:“八皇子既英俊又帅气,有几个不喜欢的。” 楚姒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这傻姑娘只是喜欢他的外表,还有救。 不多时,八皇子便推门进来了,不过脸色很是不好看,因为随着他步子进来的,还有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手里捏着一把折扇,颇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 林清愚自然的在楚姒身边坐下,八皇子黑着脸瞪着他,他竟似浑然不觉一般,让人上了好茶,笑看着八皇子:“听说昨儿有个女子在你门口闹呢?” 八皇子黑了脸,刚要开口,外头便有八皇子府的人递来消息,说已经查到些东西了,让他赶紧回去。 八皇子看了看低头喝茶的楚姒,面色冷了冷:“楚小姐,下次再见。” 八皇子面冷话冷,这话听在旁人耳朵里,竟像是警告一般。 几人赶忙起身行礼,八皇子看了看刚好钻了空子的林清愚,想说又不知说什么,袖袍一甩便离开了。 楚姒悄悄松了口气,林清愚也松了口气,笑看着几人:“听说今儿有灯展,要不要出去瞅瞅?” “我们可以去吗?”云颂伊是个爱热闹的,一有热闹马上就忘记方才的不舍了。 林清愚如笑看着她:“自然,那放河灯的,跳大鼓戏的,泡酥油茶的,唱小曲儿的,可好玩了。” 云颂伊越听眼睛月亮,爽快的一拍桌子:“走!” 楚姒头大,林清愚却悄悄侧身过来道:“听说清风楼的醉月姑娘今儿首秀,不去看看?” 清风楼的醉月姑娘? 楚姒疑惑看他,他说的醉月莫不是绿檀说的那个…… 在林清愚眼里得到肯定的回答,楚姒微微思忖,点了点头,转头打发了绿芽回去跟老夫人说会回来迟些。 才转头,便看到林清愚那双如狐狸般的眼睛冒着瘆人的光。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刺杀 灯展很热闹,熙熙攘攘都是欢喜的人,楚姒站在这热闹的人群里,只觉得自己好似格格不入一般。云颂伊却是玩得很开心,拉着几个丫头这瞅瞅那看看,反正兜里银子足,看上什么便买什么,不一会儿就连绿芽都替她抱着一大堆的东西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楚家的大小姐。”一道略微刺耳的声音传来,最先有反应的不是楚姒,反而是云颂伊。 “我当是哪个破落户,原来是云家的庶小姐。”云颂伊虽然为人爽快,但这讽刺人的功夫也是没少学的。 云颂月看见不远处的她,顿时黑了脸,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上等的蓝色杭绸裙子,手腕上是上等的翡翠镯子,发髻上的那套价值连城的宝石朱钗就更加不用提了,整个人看起来富贵不已,这才像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大小姐,自己出来虽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但到底是庶出,云家也比不得严家底蕴深厚。 云颂伊轻轻巧巧的走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听说前阵儿你才被老夫人给罚了,怎的就能出来了?莫不是姨娘打发你出来相看相看,然后找个好人家出嫁?”云颂伊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大姐姐,当初母亲跟父亲和离,一部分原因便是她娘从中作梗。 楚姒不知道云严两家的恩怨,也不打算在这大街上跟人争得面红耳赤,拉了拉云颂伊的袖子:“醉月姑娘的表演快开始了,我们先走吧。” 云颂伊哼了一声,便转身准备跟楚姒离开,可好死不死的云颂月却硬要争下这口气。 “二妹妹在严府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还穿戴的这般华丽,想来严府的老太爷定是极疼妹妹的,可妹妹也不能一直留在严府,虽说你娘与父亲和离,但你却还是云家的嫡女,回头我便跟父亲和老夫人说说,请你回府去。”云颂月专挑她的痛点踩。 楚姒抓住要发飙的云颂伊的手:“争高下不在一时。” 云颂伊抬眼瞧她,只见她神色十分平静,那幽暗的眸子如同一汪湖水一般,瞧着让人心静。又抬眼看了看往来的人群,云颂伊站直了身子,勾起得体的笑容,盈盈看着月颂月:“那就劳烦大姐姐了。”说罢,扭头便跟楚姒离开了。 林清愚过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云颂月气得像黑脸包公,不解的看向楚姒:“我租了条小船,要不要带上那位黑脸小姐?” “不必。”楚姒淡淡道。 林清愚笑笑,狭长的眸中泛出光亮。 云颂月一抬眼便对上他的眼神,登时心跳便漏了一拍。以前从不仔细看过这玩世不恭的林世子,如今一瞧,竟迷了眼。 “小姐,小公子已经在等着了,咱们先过去吧。”旁的丫环提醒道。 云颂月看着前面隐没在人群里依旧十分打眼的白色身影,面色微红:“你去使人打听下,安平侯家可为这世子定亲了。”若是能为他妻。便是不与人争破头往逍遥王府也好,何况林家还那么有钱。 云颂伊纵然方才收敛起了脾气,如今依旧是气的不行:“她当自己是哪根葱,不过是个庶出的罢了,她娘也是个贱妾,以前娘在的时候就屡屡找事,如今还当我们娘两是那软柿子呢。” 楚姒笑笑,指了指前面卖面人的:“那面人有意思,不若让他照着你的模样捏一个吧,一定好看。” 云颂伊这性子直爽单纯,注意力也十分容易转移,一看那栩栩如生的面人,立马将方才的不快忘记了。 楚姒跟在后头,看着四处通红的灯火,弯起了眼睛。 “给你。”林清愚递了个小盒子在楚姒面前。 楚姒挑眉:“不用……” “暗器……”林清愚狡猾笑道。 楚姒面色一滞,又听林清愚道:“簪子镯子什么的,我家库房几十口箱子装着,你若喜欢,等你嫁我之时。全送给你做嫁妆。” 楚姒哑然,犹豫了一下,便见一旁的林傅不甘心的碎碎念道:“这暗器我寻了几年,是世上最好的工匠打造的,小姐若是不要,我就要……” 林清愚不等林傅把话说完,便把那盒子打开了,是一个嵌着紫色水晶的镯子,看起来与寻常的镯子并无二致。 林清愚将镯子翻过来,指着一边的一个小小的金属按钮道:“按下这里,里面便会出来一枚银针,一共十发,针上淬着的都是最好的迷药,你要仔细着用。” 林傅气得直瞪眼,却冷着脸不说话。 楚姒看着他白皙干净的手指,竟有些恍惚,再转眼,镯子已经被带在了她的手腕上,还有林清愚淡淡的警告:“逍遥王真没什么好的,没权没钱,不像我,虽没权,但十分有钱,而且如果你喜欢权,我也可以有。” 楚姒微微愕然,关逍遥王什么事儿? 云颂伊此时已经笑嘻嘻的拿着面人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林清愚和楚姒的:“喏,你们也有。” 林清愚笑眯眯的接过楚姒那个,楚姒哑然,接过剩下的面人交给一旁绿檀拿着,几人便往河边而去,此时清风楼的画舫已经在河上停了好几条,皆是装饰华丽,灯火通明。画舫的甲板上站着不少身形壮士的守卫和衣着清凉的姑娘们,浓妆艳抹,薄施粉黛,妖娆的清雅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叫云颂伊看花了眼。 绿檀也巴巴的瞪着眼睛,瞄着那些姑娘们若隐若现的胴/体:“姐姐们都不冷吗?” 几人笑出声,不一会儿便到了林清愚说的小船边。 云颂伊嘴巴都成了一个‘o’,这哪里是条小船,分明是一条巨大的画舫啊,里面坐个二三十人不成问题吧。 “世子爷,您也太大方……” 云颂伊话还没说完,林傅便从这大画舫的后头拉出了一条只能坐四五个人的小船,船头摇摇晃晃的挂着一盏灯笼,林傅跳上船头撑着船。 楚姒竟扬起嘴角,这才像是林清愚的作风。 几人上了船,林傅便将船一下子撑到了河中心视角最好的地方,因为船小,在这些大画舫中间穿行倒是十分灵活。 “咦,那不是方才的那位黑脸姑娘?”林清愚瞅着不远处走上大画舫的云颂月道。 云颂伊皱了皱眉眉头,转头进了船舱,到了船舱后才真正惊讶起来。看起来不大的船舱却布置的十分文雅,清一色竹藤编制的桌椅。一旁铺着软垫的座位上坐了一个面容清雅的姑娘,一身青竹色长裙,膝上放着一把焦尾古琴,盈盈一笑,竟是让人觉得如同竹林里走出来的仙女一般。 “素素见过楚小姐,云小姐。”青衣女子起身行礼。 林清愚淡淡笑笑:“不必客气,坐下吧,一会儿表演就开始了。” 素素脸颊微红,飘然坐下,抬手一曲,宁静而悠扬。 楚姒面色冷了些,却是摒弃了心中杂念,不再多想。 不多时,外面便热闹了起来,最大画舫上一个穿着深紫色褙子衫的中年女子走上夹板,扬着手里的红手绢熟门熟路的道:“今儿是我们醉月姑娘正式表演的日子,各位觉着好便叫声好,若是觉得不好,咱其他舫上还有别的姑娘,爷们玩得尽兴。” 她话才说完,四周围绕的各色船上都传来了欢呼声。 在京城,风月之事是雅事,莫说寻常人家,就是各老爷公子们,但凡好此道的,这等日子都会出来看看,一是图个热闹,二是争下这头牌姑娘,既可做自己用,又可作为雅礼好送人,不过今儿醉月姑娘只是正式出来露脸,拍卖这开苞第一次,还要等到三日之后,因为那时候老鸨才知道反响如何,好定个高价钱。 没多久,一个一身粉色笼纱衣裙的女子便迈着小步走了出来,夜风吹动她身上的轻纱,里头粉色的肚兜清晰可见,有些个耐不住的直接就开始往船上丢银子了。 醉月微微一笑,粉红的唇扬起,一双似会笑的眼睛看着底下,娇柔道:“各位爷,醉月今儿为大家舞上一曲,若是不合心意,还请各位爷多包涵。” 那娇滴滴的声音,单纯的模样,叫那些男人们都开始鼓掌交好,紧接着,一曲凤求凰便开始奏响,醉月柔曼的腰肢也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另一条画舫上的男子看得直流口水,眼睛不停的在那旋转翩飞的身姿上下打量。 “醉月姑娘果真是京城一绝。”说话的是今日云颂月特意来见的公子,逍遥王府上客卿之子焦思邈。原本一客卿之子云府不必如此,但焦思邈的爹在逍遥王面前是极说的上话的,加上跟云家的小公子又极合得来,所以此次便叫了云颂月过来,看能不能让焦思邈回去说上一两句好话。 “那是,醉月姑娘我可是等了足足一年了,不仅生的好看,而且多才多艺,为人最是温柔善解人意,这样的解语花若是放在府里,那我情愿不再去花楼找姑娘。”云家的小公子云康道。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焦思邈笑道,二人相视一笑:“我上次买回去的那个姑娘你可是玩够了,这次这醉月姑娘你买下以后可别忘了我。” 云康眼里生出几分阴翳,了然的笑起来:“放心,你与我的关系何须还多交代这一番。” 二人说罢,皆是大笑起来,云颂月跟在后面却是听得汗毛竖起。这二人有这等怪癖,云尚书也知道,可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如今众多儿子里也就云康最有前途,只能由着他了。 云颂月觉得无聊,沿着船边站着,想寻找那抹白色的身影,看着看着。倒真是欣喜的睁大了眼睛,但是转眼,便看到了林清愚身边站着的楚姒二人,手心微紧。转头看了看笑得一脸猥琐的云康和焦思邈,计上心来。 “云康,你看那边可是二妹妹?” “二妹妹?哪个二妹妹?”云康不解的走过来,一眼便看中了站在林清愚身侧神色微凉的楚姒,虽年纪尚小,但端端的站在哪里,竟清贵的叫人不敢直视,偏偏那张小脸又精致的让人挪不开眼,特别是眼角那似有若无的媚色,直勾得人心痒。 焦思邈自然也看到了,怔怔望着那处:“这是哪家的小姐?寻常竟好似未曾见过?” “楚家大小姐。”云颂月见目的达到,笑起来。 焦思邈心痒难耐:“原来是楚家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嫡长女,快,把画船挪过去,我去跟佳人打个招呼。” 云康自然也同意,忙叫人把船往那边划去。 云颂月见目的达到。笑了起来,目光只黏在那抹白色身影身上。 林傅察觉到异动,在林清愚耳旁轻声说了:“主子,怎么办?” 林清愚抬眼看着慢慢靠拢的船,淡淡垂下眸子,笑道:“许是天儿太热了,让他们在水里泡一泡,清醒一下吧。” “船上好似是云家的公子小姐和逍遥王府上那幕僚的儿子……”林傅道,他的意思是要不要下手轻一点,没想到林清愚的笑容更大了:“那就再放把火吧,水火两重天,他们肯定喜欢。” 林傅嘴角抽抽,主子这是真的要跟逍遥王杠上了。 楚姒听到这里的动静,看着安静站在林清愚身后的素素,干脆把心思都放在了不远处的醉月身上。她舞姿轻灵,可见练过多年,而且看这里的情况,明天不需要她多准备,她这身价也是不菲了。 云康二人正看得垂涎。忽然有人来报,船舱破了个大洞,正在漏水。 “怎么会这样!”云康急道,不多时,便可见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而漏水的地方下人们正在死命的把谁往外头舀。 “小船给,快,我要上小船!”焦思邈忙道,大船后头都会跟着系上一两条以防万一用的小船,可他话才说完,就见小厮满头大汗的来报:“不好了,船舱着火了,咱们过去不了。” 三人又是一惊,云颂月干脆朝着旁边的一艘大船急喊:“快,我们是云府的公子小姐,快让我们上船!” 那船上的壮汉有些为难,云康回头就是一声大喝:“还不赶紧救爷,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那壮汉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梯子过来。可几人走到一半,梯子便断了,三个人如下饺子般扑通扑通的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扑腾着直喊救命。 那壮汉忙找了人来救,等把人救上来,也已经是冻得面色青紫了。 这河边是有府衙的人守着的,见起火,不一会儿便来了一帮人收拾。 云颂月看着那画船上的三人,大笑起来:“他们怎么到了清风楼的画船上。” 楚姒定睛看去,三人的确没反应过来那是清风楼的画船,如今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了船舱,明日云尚书怕是要气得跳脚了。 “主子,事情办完了。”林傅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林清愚身后,林清愚抬眼扫了一圈四周,在一艘守备森严的船上停下了目光:“是八皇子的船。” “八皇子不是回府处理事情了吗?”云颂伊第一个道。 林清愚收敛起面上的情绪,冷冷注意听着四周的动静,忽然,一道长剑破空的声音传来,楚姒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了林清愚的怀里,眼看着一支泛着森森绿光的寒箭快速飞过,死死钉在对面厚厚的船身上,再抬眼,已经有黑衣人持剑登船。 “阁下何人?”林清愚将楚姒拦在身后冷漠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不过黑衣人未曾说话,提剑便杀了过来。 绿檀护着绿芽,林傅将云颂伊几人护在身后:“主子,八皇子恐有危险。” 林清愚转眼,便看到二三十个刺客往八皇子的船上而去。 “素素送姒儿回府,林傅送云小姐离开。”林清愚折断手里黑衣人的脖子,迅速安排道,等他转过脸,楚姒才看清他脸上方才被那支毒箭划破的地方已经开始泛黑。 “是!”林傅纵有担心,却一句反驳的话也没多说,瞧着云颂伊说了一句:“云小姐,得罪了!”说罢,揽着她的腰身便踢开了面前的黑衣人,快速的往黑暗中而去。 素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楚姒身边:“得罪了。”说罢。看似柔弱的她也将楚姒抱起,林清愚一剑将素素身后的黑衣人解决:“快走!” 素素咬牙,红着眼睛提步离开,楚姒看着愈来愈远的白色身影,心中竟隐隐生出些担心来。 林清愚知楚姒极疼身边的丫头,瞥了眼不敢突围的绿檀,上前替她挡住杀来的四五支暗箭:“你带着这丫头先走,我替你挡住。” 绿檀愣了愣:“他们可比宫里的锦衣卫都厉害……” 林清愚嘴角邪气扬起:“我可比宫里最厉害的人都厉害,回去记得告诉你家小姐。” 绿檀嘴角抽抽,但林清愚的确一下子解决了船板上的人,找准机会便带着绿芽离开了。 解决完船上的人,看着持剑与人缠斗的八皇子,林清愚想了想,提剑过去,一剑挑开了刺向八皇子身后的利剑。 “你终于肯回来帮我了吗?”赵煊逸看着面前的白色身影,他虽说一直在深山学习,可拜的却是江湖最厉害的人,兵法这些,他小时候便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如此人才,他不知明里暗里请过多少次,可他只言自己只爱富贵荣华,从不肯插手朝中事情半分,如今出手,难道是愿意帮自己了么? 林清愚面色冷漠,竟叫赵煊逸看出几分威胁来。 “八皇子,船上着火了。”有侍卫靠近道。 赵煊逸皱眉:“清愚,你……” 不等他话说完,林清愚利落的将面前的黑衣男子杀死,转身朝他微微拱手:“臣还是只喜欢荣华富贵,如今这帮人围上来差点吓到我的客人,所以才出手,还望八皇子勿怪臣多管闲事。” 看着他如此,赵煊逸狠狠皱了下眉头:“你……” “剩下的人八皇子可以解决了,臣中了点毒,先行告退了。”林清愚抬起眼来,赵煊逸这才看见他面上已经氤氲着黑气了,这哪里只是中毒。明明是快挂了。 “我帮你找御医……” 林清愚摆摆手,抑制住已经到喉头的腥甜,转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赵煊逸的贴身侍卫看到离开的人,面色不善:“爷,此人智多近妖,如今不肯入您麾下,属下看不如……”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煊逸面色冷沉,若是能杀他早就杀了,可是正如他所说,林清愚智多近乎妖,若是对他动了杀心,后果只怕不堪设想。左右他如今还没做出选择,而且他也相信以林清愚的性格,绝不会选择行事狠毒不择手段的大皇子。 “此事休要再提,否则,杀无赦!”赵煊逸说完,便准备离开,走到一半,似想起什么,回头道:“去查查他今晚的客人是谁。”能让他如此动怒,说不定是个突破口。 素素直接将楚姒送到了楚府门口,绿檀和绿芽也随之赶来。 “楚小姐,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素素先行告退。”素素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楚姒内心已经挣扎好几番,毕竟林清愚救了她,不闻不问好似太过不近人情:“你家公子……” “我家公子应该在如意坊。”素素朝楚姒眨眨眼睛笑道:“那毒看着还挺重的……”素素笑着笑着,红了眼眶,转头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楚姒面色淡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想些什么。 绿檀带着惊魂未定的绿芽进了府,几人还没歇口气,江妈妈就过来了。 “老夫人差奴婢给您送套簪子过来,您瞧瞧可喜欢?” 楚姒换了身素色衣裳,让小福儿奉了热茶,柔柔笑道:“多谢祖母。” 江妈妈笑笑:“小姐今日可还玩得尽兴?” 知道江妈妈是来探口风的,楚姒笑着颔首,将情况都说了。却是说到京华楼打止,半分不提八皇子和林清愚之事。 江妈妈知道云颂伊喜欢楚姒,便安了心回去交差了。 江妈妈才走,楚姒便叫人熄了院子里的灯,任谁来都只说她已经歇下了。 绿芽伺候着楚姒洗漱,绿檀则是跟在楚姒身后念叨:“小姐,你不知道林世子替我们拦着刺客的那一下有多威风,而且他虽然年纪轻轻,可我看他的内力,绝对超过了五十年,啧啧,真不知道是个老妖怪披着年轻人的皮囊还是有哪个世外高人把内力都给了他。”绿檀说的又是羡慕又是崇拜:“想不到他一个看起来弱弱呆呆的人竟这般厉害……” 绿芽还没从里面回过神来,听着绿檀这么叽叽喳喳的说话,倒安了些心:“绿檀,你这么喜欢林世子,嫁给他去好了。” 绿檀面色一红:“你浑说什么,谁看不出来林世子那是中意我家小……” “咳咳!”绿芽忙打断她:“好了,时候不早了,歇着去吧。我伺候小姐便是。” 绿檀颔首,走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瞅着楚姒:“小姐,林世子那中的毒怕是要毁容,你若是要嫁,可要想清楚。” 楚姒淡淡笑着:“我现在无心想嫁人之事,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绿芽瞪了一眼话多的绿檀,便带着她退下了。 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才疲惫的躺在了床上。 今日八皇子怎么会出现在哪里?按理说他应该在处理八皇子那个小产的妇人才对,而且不出意外他应该已经查到是大皇子下的手了,可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画舫上? 楚姒一连串的问题想不通,这跟她前世的经历有出入。不过楚姒也能理解,既然她都重生了,事情必然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不过不知林清愚怎么样了,他那道伤…… 楚姒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干脆坐起了身来,拉开了窗户,任由凉风吹在身上,让她杂乱的思绪都平复下来。待到天色将明。才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见楚姒睡得香甜,绿芽没敢打搅,待到天大亮了才将她叫醒。 “小姐,李夫人一大早送来了信儿,说是表公子的事情查清楚了,今儿就会放出来,要请小姐跟她一道儿去接表公子出狱。”小福儿拿了早点过来,叽叽喳喳的说着。 绿檀倒起了八卦的心思:“表公子没事儿?” 小福儿点头:“听说昨儿晚上八皇子遇刺,等一回去,那大闹的女子也被人刺杀了,八皇子顺着这条线一查,便查出原来是有人想利用那女子陷害八皇子,见八皇子迟迟又不对那女子下手,便等不急了,干脆一边派人刺杀八皇子,一边把那女子也给杀了。” 楚姒淡淡喝着碗里的粥,心里却是明白了,那女子被刺客杀了,怕只是八皇子的一个借口罢了。这消息能传得连小福儿都知道,怕也是他刻意安排。既处理掉了那女子,又将过错都推到了黑衣人身上。不过黑衣人刺杀应该不是八皇子自导自演,会是谁呢,难不成是大皇子? “小福儿,你知道的真多。”绿檀感叹道。 小福儿骄傲的扬起下巴:“那是,这些我都是跟门房打听到的,听说老爷为这儿事愁的不行。” “老爷愁什么?”绿檀不解。 小福儿摇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她虽然是府里的顺风耳包打听,可私密的事情是不会传得人尽皆知的。 楚姒吃过早饭,李楚氏便来了。 “给姑姑请安。”楚姒起身行礼。 李楚氏笑着上前将她扶起,上上下下将她又打量了一番,从容淡定,不骄不躁,性子却是极好,就是太漂亮了些,这在后宅反而不好。 “丫头跟你说了吧,你一会儿随我去接你表哥去,顺路去我家坐坐,刚买了宅子,还没什么人气呢。” 楚姒笑笑:“我去接表哥好似不合规矩,毕竟……”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李楚氏便笑了起来:“不怕,你祖母也一道过去呢,我接她去我府上小住几日,你也跟着一起,还有你三妹妹和四妹妹。” 楚姒眉梢微扬,唯独没有秦雪母女么,看来她们这梁子算是结得深了。 楚姒推脱不得,只能让绿芽去收捡了几套衣裳,这才跟着李楚氏出了门。 楚秉松无心管后宅之事,秦雪这个主母被这般冷落他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楚姒让小福儿和春枝这几日留在府中,多去烟雪姨娘院儿走动,怕的就是秦雪趁着她们都不在对弘哥儿下手。 出了府,李楚氏拉着她的手一路说话,问女学,问女红,就差没问八字了。 老夫人看出她的用意,在她准备问八字的时候,淡淡打断了:“大丫头是个好的,人稳重,也聪明,这等身份,就是入皇家也是可以的。” 李楚氏一怔,看着老夫人:“娘,您这意思,是打算让大丫头……” “此事还没个定数。”老夫人瞥了一眼坐在一侧垂眼不说话的楚姒,淡淡道:“大丫头还要过些时候才满十四,这相看人家的事不急,你也不用替她着急,虽说她生母不在,但府里还有主母,还有我,总会替她操持的。” 老夫人这意思也算是明白了,她不会让楚姒嫁给李潇的。 楚姒听着也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悬着心,她既不想祸害了李潇,也不想嫁给八皇子这样的人。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没多久,马车便停下了,李楚氏对楚姒的热情明显降了一些,下了马车便往楚黛儿身上打量。 李潇从牢中出来的时候本是垂头丧气的,才来京城求功名便入了大牢,此等晦气的事情自然让他觉得沉闷,可一抬头,看到站在马车一侧的楚姒,那一身烟青色的长裙加上雪白的披风,发髻上只缀着一支水滴状的步摇,一晃一晃的,越发显得她充满灵气,她小小的身子就那样端端的站在哪里,脱俗的气质竟叫人看呆了去。 楚姒自然也察觉了,悄悄往旁边侧了一步站在了老夫人的身后,李潇瞬间清醒过来,耳根一热,忙低下了头。 “潇儿!”李楚氏急急上前一步。 李潇也湿了眼睛:“娘,祖母。” 母子二人寒暄一番,这才上了马车,往李府而去,但坐在马车上的李潇眼睛就未从楚姒的身上挪开过,她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让人心动不已。 李楚氏瞧着他这般,心里对楚姒越发疏远了些,不过好在楚姒也算是心善,尽心尽力的想救李潇,她面上倒也没太难看。 马车行了不久便在一处宅子前停下了,这宅子还是老夫人帮忙打点买下的,以前也是一大户人家的院子,虽不及丞相府气派,但里头也算是清雅富贵了。 三进的院子,后宅在最里面,李大人还在当差,所以李楚氏便直接交代了下人安排几人休息的地方,自己则是拉着李潇陪着老夫人说话儿。 楚姒三人都安排在了一个院子里,楚姒和楚黛儿住东厢房,楚秀秀住西厢房。 楚姒才歇下,楚黛儿便过来了。 “大姐姐。”楚黛儿依旧温婉知礼。 楚姒淡淡笑着,让人引了她在暖榻坐下。 绿芽奉了茶过来。绿檀百无聊赖,楚姒便让她去院子里自己玩儿了。 “听祖母说,父亲好似有意跟八皇子府结亲?”楚黛儿羞红了脸道。 楚姒看着她小白兔的模样,淡淡一笑,沈妈妈之死她可记得清楚:“四妹妹想去八皇子府?” “不、不是。”楚黛儿忙摆手:“我哪里敢高攀八皇子,只想着以后祖母给我指一桩小户人家就好。”这般说着,她心里想的却是林清愚。那样淡薄知礼的人,那样的身家,无疑是女儿家最好的归宿,只是那人,似乎对大姐姐有意。 “妹妹哪里算高攀,如今你也是正经的楚府嫡女,如何就嫁不得八皇子了。”楚姒笑笑,看着楚黛儿面上自己都未察觉的厌恶,嘴角扬起,却不经意道:“听说四妹妹的娘亲曾是南疆的,不知道南疆是不是也跟中原一般,春天喜欢下雨,冬天喜欢下雪。一到过年前后的三个月,各大官家便开始办起了花会诗会。” 楚姒的话如同小女儿的抱怨,楚黛儿未曾多想:“我曾在书里看过,南疆的季节与中原差异不大,不过这些习俗却是没有的,那里民风淳朴开阔,若是哪家的公子相中了哪家的姑娘,是要直接上门求娶的。” 楚姒见她说的自然,又道:“是吗,我看书上写的,南疆的男子各个都生的高大壮实,皮肤白皙细嫩,比女子还好些。” “那是浑说,南疆的男子分明都是皮肤黝黑或者小麦色,哪曾见过白皙细嫩,胜过女子……”楚黛儿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我也是在书里看到的。” 楚姒看着她方才笃定的模样,心中淡笑,前世逍遥王教她的,说出一件明显不对的事,若对方很不屑且极肯定的反驳,那即是那人亲眼见过过亲身经历过。 楚姒并未戳穿,淡淡应了一句:“是吗。” 楚黛儿看着低头喝茶的楚姒,微微咬唇,想起过来的目的,笑道:“大姐姐可还记得安平侯府的世子爷?” 楚姒的手微微一顿,神色自然的看她:“有些印象,怎么了?” 楚黛儿面容羞涩:“那日世子爷救了我,我想着,若是有机会能感激下才最好。” 楚姒看着她这般娇羞的模样,微微蹙眉,不再提林清愚相关的话。 二人正说着,外头却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接着便是绿檀嚷着要掐死楚秀秀的声音。 楚姒急忙出来,却见楚秀秀吓得面色微白,一旁的婆子连忙拉着暴怒的绿檀,而绿檀白皙细嫩的脸上却是一个赫然鲜红的巴掌印。 “小姐。”绿芽见楚姒出来,急急上前来将原委说了,却原来是绿檀玩心大发。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楚秀秀不知发什么疯,捏了雪球便把绿檀堆的雪人打了个稀巴烂,边打还边骂,绿檀气得不行想要来理论,跟楚秀秀一言不合便推了楚秀秀一把。 她哪里知道楚秀秀身子这么轻,一推便将她推倒在了地上,楚秀秀一恼,起身就狠狠抽了绿檀一巴掌。绿檀哪里是受过这般委屈的,这便争执了起来,还越吵越凶。 楚秀秀见楚姒出来,越发挺直了背脊,这次理亏的可是楚姒:“大姐姐,就算秀秀不得祖母和母亲宠爱,但你也不能纵容下人如此羞辱我啊。” 楚姒一听,有些惊讶,这楚秀秀脑子怎么灵光起来知道用软钉子了? “绿檀,道歉。”楚姒看着面容铁青的绿檀道。 “可是……”绿檀委屈的满眼泪水,强忍着鼻酸哽咽着看着楚姒:“做错的又不是我,分明是她……”绿檀用手指指楚秀秀,楚秀秀却抓住了把柄:“我记得当初冲撞了大姐姐的丫头可是被母亲直接打死了。” 楚姒嘴角浅浅勾起:“三妹妹的意思是,我要现在当着你的面儿活活打死绿檀,才算罢休?” 楚秀秀瞥了瞥她身后的楚黛儿,讽刺道:“我可不敢拿自己跟大姐姐比……” “你知道就好。”不等她话说完,楚姒便截断了,气得楚秀秀涨红了一张脸,有气也撒不出来。 “可是大姐姐,你总不能轻描淡写的就让这丫环这么蒙混过关了吧,她方才可是将我推倒在了地上!若是大姐姐这般处置,那我可要找祖母说理儿去了。”楚秀秀怒道。 楚姒见她耐不住,轻笑起来:“三妹妹急什么。”说罢,转头看着绿檀:“去院门口跪着,不许吃晚饭。” “可是……”绿檀还是不服气,看到楚秀秀的嘴脸,只恨不得一脚将她踹飞。 楚姒淡淡盯着她,绿檀咬牙,转身便去门口跪着了。 楚秀秀得意的笑起来,看这些下人还敢将她不放在眼里! 楚姒悠悠转过身来,看着得意的楚秀秀:“不知三妹妹拿东西往我房门口砸是什么意思,是见我碍眼?”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在玩闹而已……”楚秀秀忙道。 “玩闹?”楚姒轻笑:“绿檀,你方才是与三妹妹玩闹,怎么不早说。” 绿檀微楞,楚姒又道:“既然是个误会,那你也不用跪了,不过因为玩闹却不小心把三妹妹推倒在了地上,还是该罚,去屋里抄一百遍大字,不抄完不许吃饭。” 楚秀秀愣住了,绿檀倒是极快的站了起来,应了是,笑嘻嘻的冲楚秀秀扮了个鬼脸便往温暖的房间里去了。 “外头冷,三妹妹可要来我房里坐坐?”楚姒看着楚秀秀道。 楚秀秀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不必了。”说罢转头便往外头去了。 楚姒静静站着,看了看楚秀秀跑开的背影,才转身便看到了楚黛儿还来不及收回的讽刺的笑意。 楚姒玩味的笑起来,不等说话,外头便来了丫环,说云家小姐来了。 楚姒想起昨夜之事,想着云颂伊怕也是担心林清愚,便使人去通禀了老夫人,带着两个丫头出了府,不过府门前停着的马车却不是昨日看到的云颂伊停的那一辆。 “我家主子在车里等着,楚小姐,请。”一个目光锐利的婆子走到楚姒身边道。 楚姒看着车沿雕刻着的八皇子府的标记,知道已经出来便是逃不过了,冲绿檀做了个手势,这才上了马车。 才上马车,便对上了一双满是怀疑和愤怒的眼睛。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断一条腿 才坐上马车,楚姒被车内沉闷压抑的气场压得浑身不适。 “八皇子如此,可是有事?”楚姒率先开口。 赵煊逸冷哼一声,看着离开的绿檀,冷冷靠在一边不说话。 楚姒见此,眉头微蹙,心里却完全猜不透他这是闹哪一出。 马车行了约大半个时辰才停下,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爷,到了。” 赵煊逸起身下了马车,楚姒微微咬牙,起身跟上,出来才发觉这里居然是八皇子府的后门。 楚姒站定:“八皇子,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在外面说。” 赵煊逸没有理她,提步便往里走,一旁的侍从上前:“楚小姐,请。” 楚姒心里堵得慌,他无缘无故把自己‘请’到这里来,自己没发火他倒是脾气更大。 楚姒忍下怒气,回头看了眼紧张的绿芽,示意她不要吵闹,提步跟了进去。 八皇子府里所有的装饰都跟他人一样,严肃冰冷,没有丝毫柔雅可言。 走了一段,才在一处小院前停下,赵煊逸已经不见了人影。楚姒又咽下一口气,提步走了进去,才进去便看到了一个身着湖蓝色衣衫的女子迎了出来。 楚姒认得她,八皇子唯一的侧妃,为八皇子诞下一女后便再无所出。 “你便是楚家大小姐吧。”女子走上前来笑道,眸光柔婉,唇瓣含笑,看着便觉得温柔舒服。 “见过蒋侧妃。”楚姒行礼。 那女子明显惊讶了一下,旋即笑着将她扶了起来:“里头说话吧。” 楚姒一头雾水,但这种感觉她分外讨厌感觉,低眉顺眼的上前,任由蒋侧妃拉着进了里间。 里间的布置很淡雅,但那赤金的香炉和随处可见的华贵摆件却跟这份素雅有些格格不入。 蒋侧妃似未发现楚姒的不悦,拉着她坐在了暖榻上:“八皇子这么唐突的请你过来,你一定吓坏了吧。” 楚姒微微颔首,心里却奇怪蒋侧妃居然知道自己是被八皇子唐突‘请’来的:“不知八皇子这般做是为何?” “为何?”蒋侧妃手轻掩嘴唇,笑了起来:“傻丫头,八皇子自然是喜欢你。” 喜欢就可以以这般威胁的态度,不顾人声誉将她带到家里来么。楚姒心中觉得讽刺,却没说出来:“楚姒身份卑微,生母早亡,外祖家也无依靠,怕是配不上八皇子。” 蒋侧妃惊讶的朝门外看了一眼,没想到这楚大小姐居然直接拒绝了,这跟那些想方设法想要进八皇子府的女人可不一样。 屋外的人已经气得面色铁青,蒋侧妃拉着楚姒的手,柔声道:“你可是心里有人了?” 楚姒顺着蒋侧妃方才的眼神看过去,神色淡淡:“没有,臣女常年在闺阁,极少接触外男,婚事自然也是由祖母和母亲做主。” 蒋侧妃看着她,不知想些什么,悄声上前:“如是让你嫁给八皇子,你可愿意?” 楚姒知道不论说出愿意或是不愿意,外面那个人都会冲进来掐着她的脖子,淡淡一笑:“臣女不敢自己做主。” 赵煊逸听得火大。她那样的性子,有什么事不敢自己做主的,这么说分明就是不乐意。 果不其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蒋侧妃上前行了礼:“爷。” “出去。”赵煊逸冷冷一句。 蒋侧妃眼中微含着泪水,应了是,才小心的带着人转头退下,关好了房门。 楚姒坐在暖榻上,淡淡直视怒目看她的八皇子:“八皇子今日抓我过来,不仅仅只是问一句臣女愿不愿意吧。” 赵煊逸见她态度还是如此冷淡,快步上前死死捏住她的下巴:“你可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要了你,然后把你扔出府去。” 楚姒眸色冰凉,垂着眼帘掩饰住自己的杀意:“八皇子不怕再被大皇子抓住把柄?” “你威胁我?” “不敢。”楚姒手心死死攥紧:“只不过八皇子有贤名,若是做了这等事,不仅直接与丞相府为敌,而且直接将把柄送给了大皇子,八皇子真的以为这只是小事一桩?” “你就不怕死?”赵煊逸恼怒的看着只跟他谈条件半分不恳求饶的楚姒,他分明喜欢她极了,想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可现在却气得只想捏断她的脖子。 楚姒怒而抬眼:“当然怕死,可是八皇子给臣女选择的余地了吗!”她前世便死的窝囊,死得憋屈,这辈子无缘无故被人这般威胁,她只有愤怒。 看到楚姒眼底泛起的些许湿意,赵煊逸心头一软,松了手便要吻下来,楚姒猛地侧身想躲过,却被恼羞成怒的赵煊逸直接按在了一旁门框上,楚姒的头狠狠的撞在上面,疼得她面色猛然变得惨白。赵煊逸吓坏了,赶忙松手,楚姒这才得意喘息,颓然坐在了地上。 赵煊逸见此,咬牙看她:“你躲什么!” “楚姒左右一条命,八皇子若真要,便拿去。”楚姒的语气又变得没有一丝波澜,赵煊逸气得拳头上青筋暴起:“你就没有想要的东西么?荣华富贵,权利名声?” 楚姒嘴角勾起血腥的笑意,她要的,是那些人的命,但这得让她自己一条条来取! “八皇子给楚姒安宁,楚姒便心满意足。” “你!”赵煊逸气得脸色铁青,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正打算弯腰将她拉起来,外面却传来了蒋侧妃的声音:“林世子,你怎么……” 蒋侧妃话还没说完,房门便被推开,林清愚面上带着一张银色面具,淡淡看着地上的人,下巴微微抬起:“八爷手段越来越高明,竟开始利用女人了。” 面对林清愚的讽刺,赵煊逸只冷冷看了他一眼:“你那晚的客人果然是楚家大小姐。” 林清愚面具下的薄唇微微扬起:“叫八皇子发现了。”林清愚没做更多辩驳,缓缓走到楚姒面前弯腰伸出手:“楚小姐,对不起,连累你了。” 楚姒看着身前雪白的衣衫,抬手拍开。 林清愚见她这小性子,无奈笑起来,抬手唤了绿檀进来:“送你家小姐回府去吧。” “没我的命令,我看谁能带她走。”赵煊逸是下了狠心了。这一次要么留下林清愚在身边,要么杀了楚姒,逼林清愚离开京城! 林清愚眸光清冷:“她在我心中还没有这么重的分量,不过若是八皇子愿意与我坐下来好好谈谈,或许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你要你为我所用,我可以去求父皇为你与楚大小姐赐婚。”赵煊逸冷着脸道。 林清愚单手负于身后,淡淡走到一旁座椅上坐下:“不必了,父亲已为我相看好人家,楚家大小姐是我无意牵扯进来的,你让她走吧,不然我便要去请大皇子帮忙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赵煊逸看着云淡风轻的林清愚,眸中已有杀气。 林清愚轻笑:“若是不知道,今日也不会过来。大皇子与逍遥王及其手下党羽,已经快要只手遮天了,八皇子若是此时再有闪失,怕就不能这么威风的跟臣这么说话了。”林清愚淡淡威胁着,余光瞥见一旁的楚姒,无奈笑笑,她如今一定很气自己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成了八皇子手里的棋子。 “绿檀丫头。还愣着做什么。”林清愚淡淡道。 绿檀不敢耽搁:“小姐,咱们走吧。” 楚姒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林清愚,他已经要定亲了? “楚小姐,这边请。”蒋侧妃上前。 楚姒抬眼看她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面色淡淡,提步便离开了,是她低估了八皇子,也是她错信了八皇子的贤名。皇家争斗素来凶残,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谁会真正贤如君子,不过都是皇位角逐的产物罢了。 确认楚姒离开,林清愚才松了口气,压制住体内的不适,看着八皇子,笑道:“我可以帮你,但是八皇子往后莫再动她一分。”他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汗毛,强求她半分,如今竟因为自己而让她遭受了这么大的罪,看来,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啊。 从楚姒离开的那一刻开始,赵煊逸便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永远的失去了,但现在更紧要的不是想这些儿女私情:“我如何信你?” 林清愚取下脸上的面具,饶是见多识广的赵煊逸也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这是……” “大皇子这毒也太狠了些,我也不是大度之人,这仇总是要讨的,便跟八皇子一起吧。”林清愚笑笑。 赵煊逸沉着脸,抬手让人进来,那人手里拿着个小盒子:“这么多年,我从未信过人。” 林清愚看着那小盒子,闻着里面传来的气味:“绝命丹?” 赵煊逸微微皱眉:“你与我自小相识,我本不打算拿绝命丹给你,可是清愚,你居然为了个女子而做出如今决定,你让我失望了。” 林清愚无所谓的笑笑,取了丹药便吃了下去。 “我也乏了,便不多陪八爷了。”林清愚淡淡留了句便离开了。 蒋侧妃从外头回来,看了看林清愚,上前柔声道:“八爷,楚小姐离开了。” 赵煊逸沉着脸没说话,蒋侧妃见此,知道他是动了真心,手里的帕子也握得紧了些:“若是爷喜欢,可以娶回府来。” 赵煊逸冷冷看了她一眼:“明日入宫跟母妃说一声,楚家大小姐的婚事让她暂时压住,任谁要娶都先压着。” 蒋侧妃低头应是,待赵煊逸离开了要松了手里的帕子,不知想些什么。 楚姒回到李府,已经快到下午,江妈妈照例来问,楚姒只推说身体不舒服,避而不见。她如今下巴和脖子上全是淤青,若是叫江妈妈看见难免误会,但是想起今日被八皇子强行带走做了棋子一事,她又气得咬牙。 “绿檀,去清风楼喊醉月姑娘的身价,暗中透露是八皇子要赎。”楚姒道。 绿檀连忙颔首退了出去,绿芽红着眼睛:“咱以后出去都要等奴婢先去看清了,您再出去。” 楚姒微微摇头,揉揉眉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看八皇子今日与林清愚达成的共识,自己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但是林清愚…… 楚姒摇摇头,不再去想这等杂事,只遣了绿芽去跟老夫人打了招呼,连夜回了丞相府,到了逐锦阁才算安心了。 回逐锦阁没多久,烟雪姨娘便过来了,眉梢眼角都是喜气。 “怎么了?”楚姒坐在暖榻上笑问道。 绿芽招呼了春枝弘哥儿去玩,屋里便只剩下了楚姒和烟雪两人。 烟雪疑惑的看着楚姒:“你的脖子……” “无事,午休的时候做噩梦了,不小心弄的。”楚姒简单带过,烟雪笑了笑,道:“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之前你说的让我提防的几个丫头婆子,果然有问题。” “是吗。”楚姒笑道。 烟雪点头:“那宁婆子当真是收了人家的钱,要毒害我的弘哥儿,还好我早早让人盯着她,被抓了个现行,我交到老爷那里。老爷直接打了一顿板子,去了半条命才让牙婆给卖了。”烟雪想起来还后怕,若不是楚姒事先提醒,弘哥儿指不定就被她给害了,弘哥儿一死,她也完了。 楚姒喝了口热茶,心里舒缓了些:“可问了是谁收买的?” 烟雪颔首:“问了,她答得倒是极快,说是秦雪的命令,老爷也没叫人来对峙,直接就禁了秦雪的足,吩咐中馈之事以后由老夫人主理,我协助。”烟雪说起来颇为高兴。 楚姒生出些疑惑来:“你使人去查查那婆子被牙婆卖到哪儿去了。”说罢,顿了顿又道:“等明儿祖母一回,你便带着弘哥儿去请安,推说自己要照顾弘哥儿,没有空的功夫来协理中馈。” “这是为何?”烟雪不解:“咱们为的不就是拿这中馈之权,给秦雪好看么。”烟雪愤然。 楚姒微微摇头,抬眼看她;“你不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了吗?还未严刑逼供那婆子便招出了秦雪,寻常婆子不应该是寄希望于还能被救。亦或是被打到不得不说的时候才会招么?” 烟雪皱眉,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我太高兴了,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难道是秦雪故意为之?” 楚姒微微摇头:“等你把那婆子寻回来,再好好审问一番便知。” 烟雪咬牙:“可是协理中馈……” “老夫人最喜欢的并不是谁最凸出,她喜欢各方制衡,你压着我,我压着你,这样就方便她掌握了,如今你已经有了弘哥儿,又这么快拿到协理中馈的权利,你认为老夫人会怎么想?”楚姒道,烟雪如今脑子热,她要把这道理给她掰碎了喂给她。 烟雪抬眼看着楚姒:“你的意思是老夫人会不高兴?” “岂止是不高兴,就连弘哥儿说不定她都会亲自来带。”老夫人喜欢弘哥儿是有目共睹的。 烟雪惊出一身冷汗:“若是我没有了弘哥儿,跟以前任由他们欺负的下人又有什么区别。” 楚姒见她想通了,才问了问她院里行为怪异的银叶和梨花,这两个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心思不安定而已,烟雪直接叫牙婆打发卖去了青楼。便算是了了事儿。 等打发走了烟雪,绿檀也回来了,晚上的事情十分顺利,云家小公子云康和同流合污的焦思邈在清风楼喊价,楚其泰也在,两人争了个面红耳赤,但都知道规矩,第一天老鸨不会放人,便也没再多争。 楚姒笑了笑:“赌坊可安排好了?” 绿檀点头:“您放心吧,我做事那是一百个稳妥。”绿檀拍拍胸口:“本来有一点点搞不定,但那时候刚巧林世子在,所以很顺当的解决了。” 楚姒闻言,轻轻呼了口气,林清愚他到底想做什么?亦或是想要从自己手里获得什么? 楚其泰带着一众小厮回府,想起那云康,便气得给了身边小厮一个巴掌。 “公子……” 楚其泰哼了一声:“什么东西也敢跟爷争,他云家早就没落了,他爹也是个混账,不得皇上喜欢,哪里比得了我爹。跟着逍遥王,再过不久就可以……” “公子,不能乱说。”一旁小厮忙提醒道。 楚其泰被打断了话,气得狠狠踹了他一脚:“要你特么废话。” 小厮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屈:“爷,前面便是钱来赌馆,咱要不要去玩一把高兴高兴?” 楚其泰好赌,刚在清风楼受了气,自然要找个地儿找回本来,便提步往那赌坊而去。 赌馆门口的人一见是他来了,使了个眼色,一人便忙转身进去了。 第二天一早楚姒便听到小福儿传来的消息,说昨儿晚上楚其泰在钱来赌坊玩了一晚上,赢了差不多快一万两银子,才回府,就连打赏给下人的都是一两二两的银裸子。 楚姒笑了笑,用过早餐:“祖母什么时候到。” “还要过半个时辰呢。”小福儿道。 楚姒颔首,心不在焉的用过早餐,这才写了封信,让她带去给林清愚。 竹林中,林清愚淡淡以手撑着头,斜斜躺在长椅上,头发随意的散在身后,只用一支玉簪挽着,几个模样精致的少女一身轻纱坐在身后弹奏着古琴,素素今日依旧一身青衣,足尖踏在地上的狐裘上翩翩起舞,身姿妖娆而不媚,叫人看得舒服。 有一身素纱的女子跪卧在林清愚身侧,往他嘴里一颗颗喂着葡萄,这里的长桌上摆的水果都是从远地运来的,自然的温泉冒着热气,让这里的温度似乎都高了四五度。 “爷,媚娘来了。” 林清愚目光清冷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笑笑:“让她过来吧。” 少女应了是,不一会儿一个一身玫红色衣裙的妖娆女子便走了过来,看着慵懒的林清愚,他这般闲散慵懒的日常,只有在当年那人离开的时候出现过,如今因为这楚大小姐。竟然又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局里了。 “楚小姐来信了。”媚娘道。 林清愚眸光动了一下:“放着吧。” “您不看看吗?”媚娘道。 “不了。”林清愚拒绝,看了眼素素:“素素,过来,爷肩膀酸。” 素素浅浅一笑,足尖轻点,如同仙子一般落在他身侧,一双柔夷小手搭在他肩上缓缓捏着:“爷,这个力道可好?” 林清愚‘嗯’了一声,便合着眼睛不说话了。 媚娘见此,微微挑眉:“楚家小姐如今是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她之前被丢在山上受尽欺凌,难以相信人也是对的,爷莫太小心眼了。” 林清愚气得就要起身,一转头看到媚娘得意的笑,又闷闷的趴下了。 媚娘心中微叹,行了礼便离开了。 林清愚看着放在身边写着精致簪花小楷的信,犹豫了半刻还是打开了。 信上的话不多,无非是感谢的套话,林清愚知楚姒心结还未结,冷哼了一声。却将信纸折好小心收了起来。 楚姒去门口接了老夫人回府,老夫人似乎格外开心,容光焕发,楚姒往她身后一瞧,竟看到了李潇和一口大箱子。 李潇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楚姒身上:“大妹妹。” 老夫人也笑道:“你表哥会在这里暂住几日,跟你爹爹学习,好准备今年的春闱考试,他过来正好,回头还可以跟泰儿做个伴。” 楚姒低头浅笑:“那是好事,难怪祖母红光满面。”若是李潇进这个乌烟瘴气的楚府,不被带歪了都是好事。 “对了。”老夫人看向一旁候着的楚蓁蓁:“你母亲呢,让她安排个院子给潇儿和他爹娘。” “她们一家都要搬进来?”楚蓁蓁不解的看着老夫人,一个李潇就够了,怎么还一家人都要搬进来。 “不过是小住几日而已。”老夫人见她如此,冷了脸色:“李夫人是你亲姑姑,是我的亲女儿,如何就住不得。” 楚蓁蓁自然知道老夫人生气了,忙道:“蓁蓁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母亲才被父亲剥夺了掌家之权,又禁了她的足。祖母还是让现在协理中馈的烟雪姨娘安排吧。” 老夫人面色更沉,烟雪忙带着弘哥儿上前战战兢兢道:“老夫人,烟雪正想跟您说这个事儿,我如今一心照料弘哥儿,怕是没时间协理中馈,您看……” 老夫人看着烟雪的目光柔和了些,更何况弘哥儿还这么乖巧:“你既然没时间,这事儿我另外找人管着吧,你且好好照料弘哥儿才是正事。” “是。”烟雪悄悄推了推弘哥儿,弘哥儿也上前一步脆生生的喊了声:“谢谢祖母。” 老夫人笑起来,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楚蓁蓁,道:“你大哥呢?” 楚蓁蓁咬牙:“大哥身子不适……” “听说大哥哥昨晚赢了好多钱,弘哥儿以后也想跟大哥哥一样。”弘哥儿天真道,烟雪忙拉住他“弘哥儿,别瞎说。” 但老夫人心里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冷冷道:“江妈妈,去泰儿院里传个话,让他醒了以后来我院儿里。”说罢,便带着李潇回荣华院去了。 楚黛儿上前跟楚蓁蓁和楚姒行了礼,楚秀秀则是一步不离的跟着楚黛儿身后。 楚蓁蓁倒是没察觉这些,朝楚秀秀冷淡道:“秀秀,黛儿,去我院儿里坐坐吧。” 楚秀秀不应声,楚黛儿为难的看了眼楚姒,见楚姒并无说话之意,只得点点头:“是。” 楚蓁蓁瞧着,还以为是楚姒在授意她们二人,气得平日里伪装乖巧全无,哼了一声转头往自己的院子里而去。 楚姒乐得清闲,转头回了逐锦阁,不多时小福儿便打探来了消息,说那李楚氏跟李大人过来,是带了两箱子的银子过来的,楚秉松得了老夫人吩咐,自然也叫府里的先生开始给李潇授课,至于他自己,有应酬的时候也会带上李大人。 楚其泰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被责骂了一顿,但楚其泰赢了钱,心里高兴,倒也仔仔细细认了罚。又拿了两千两银子来放到中馈里用,这事儿才算是了了。 到了晚上,楚其泰去清风楼争了一通之后,又一头扎进了钱来赌馆,不过今晚跟昨天不同,从第一把开始就不停的输,输了一晚上以后还欠下赌馆五千两的银子。 跟他对赌的人就是之前他逼死了老娘的小痞子乔八,乔八赢了个盆满钵满还不忘嘲讽他:“今儿楚大公子的运气都用完了?” 楚其泰狠狠瞪着他:“乔八,你难不成忘了你的腿是怎么断的,你那老娘又是怎么死的了?” 跟在楚其泰身后的小厮哈哈笑起来,乔八黑着脸:“别以为你仗着有几分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天道好轮回,你就等着吧!” 楚其泰输了钱本就不高兴,直接让人上去把乔八又打了一顿,不过楚府的管家早早来请他回去,他便只啐了一口:“狗崽子,你给爷等着,回头看爷怎么收拾你。”说罢也不顾后面的人怎么看自己,一甩袖袍便直接出去了。 “听说八皇子也在争那醉月姑娘呢。今晚醉月姑娘肯定是跟着八皇子走了。”路旁几个人聚在一起嘀咕。 “可不是么,楚家那穷小子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呢,他一个继室生的种哪里及人家皇家血脉高贵。”另一人道。 “就是就是,楚家听说已经快揭不开锅了,就等着把府里那最好看的二小姐卖到哪个富贵人家换钱呢。”有人猥琐笑道:“不知我能不能花上几百两一亲芳泽。” “哈哈哈,就那个被云府的食人怪玩过的女人你也愿意花钱,就是送到我府上来我都不要。”为首的道。 楚其泰听得面色黑得要滴出水来,转头就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狗东西,再胡说,我把你们全部丢到大牢里去!” 那几人一见是楚其泰,连忙跑开了,不过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却是迅速传开,连带着的还有楚其泰在赌馆里输了银子破口大骂还威胁人的事。 楚其泰转头就往清风楼去,心里却是不服,八皇子怎么了,现在这醉月那得靠钱买,他就不信八皇子舍得花大价钱买一个青楼妓/女回去! “大公子,老爷叫您回去念书呢,先生和李家公子已经在等您了。”老管家忙道。 楚其泰哼了一声:“你回去告诉父亲,我迟点自己会回去。”说罢,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往清风楼而去。 赵煊逸听到外面谣言的时候,直接停下了手里的,墨笔:“清风楼背后的主子是大皇子?” 侍从点头:“清风楼是大皇子的主要收入来源,画舫之事,怕就是那些刺客躲在了画舫之上。” 赵煊逸面色黑沉:“去盯着楚家那小子,别在给我生出什么事端来。” “爷是要帮他?” 赵煊逸冷冷看着来人:“只要他不牵连上八皇子府,是生是死那都是大皇子的事。” 那侍从眼睛一亮,拱手离开。 清风楼内,今天的客人格外多,楚其泰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昨儿赢了一万两的事儿自然传得沸沸扬扬,他这一进来老鸨就给他安排了二楼临大堂最好的位置:“爷,要不要先叫两个姑娘过来伺候着?” 楚其泰摆摆手:“不必了,我今儿就是冲着醉月姑娘来的。” 老鸨上下打量了一番身穿银灰色长袍,身披一件灰鼠皮披风的楚其泰,笑容满面的应了声,便扭着腰对旁人道:“都给我小心伺候着。” 楚其泰觉得被人捧着,面上这才露出了笑意,对醉月也是势在必得了。 不多时,一楼大堂高出半层的舞台上便出现了老鸨的身影。老鸨客套话说了一通,便听见道优美的乐曲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大红的曼妙身影出现在了莲花烛火围绕的舞台中央。红纱半遮着脸,异域风情的装束和舞蹈让众人眼前一亮,特别是那紧身的大红色舞衣下裹着的美好躯体,露出的白皙的小臂和如同水蛇一般酥软的腰肢,让底下的男人们一个个看得血脉喷张,叫好声一片。 楚其泰自然也是看得目不转睛,一曲舞罢,老鸨便走了出来,拉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醉月走到中间,直接道:“醉月姑娘这是第一次正式出来迎客,今儿便在各位爷中寻一个为她开苞之人。” “好,妈妈快开价吧!”底下有人耐不住了大喊。 老鸨欣喜,忙道:“底价两千两,开始!” 两千两是高价,两千两在京城都可以买下一套一进的宅院了,不过耐不住底下有钱人多。 “我出二千五!” “三千!” …… “我出五千两!”云康起身喊道,对台上的醉月那是志在必得。 楚其泰冷哼一声,这才抬起手:“五千五百两!” 云康抬头,见是楚其泰,不屑一笑:“七千两!” 见云康直接抬高这么多,楚其泰一咬牙:“八千两!” “九千!” “一万两!”云康也上了些脾气,楚家那小子分明没钱,如今却在这跟自己抬价,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楚其泰还要喊,一旁的小厮忙道:“爷,咱身上没这么多银子,算了吧。” 楚其泰不急,不是说八皇子也在争醉月么,实在不行,他赢过了云康以后,玩过一把再把醉月卖给八皇子,他不吃亏。 “一万五千两!”楚其泰站起身来,冲着大堂里坐着的云康道。 云康气得满脸阴翳,一旁的焦思邈拉了拉他:“云兄,一个青楼女子而已,犯不着生这么大气,那老鸨手里都不知道还藏着多少个好货色呢。” 云康一听,这才忍了下来,笑了笑:“楚府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我今儿就在这儿等着看他怎么出这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焦思邈讽刺一笑,二人便安安稳稳的等着看楚其泰的笑话了。 楚其泰见云康真的不争了,心下反而有些慌了,但一看到醉月投来的崇拜的眼神,又硬气了,今日抱得美人归,明儿再转手卖给八皇子,划得来。 老鸨见无人再加价,楚其泰也无反悔之意,便一锤定音:“醉月姑娘的开苞者是楚公子!” 底下一片笑声,有可惜的,也有开始各玩各的,老鸨牵着醉月到了二楼楚其泰身边:“楚公子,今晚醉月姑娘便是您的了。” 楚其泰笑了笑,朝底下看了看,悄悄问着老鸨:“八皇子呢?” “八皇子?”老鸨笑道:“八皇子从不来这等烟花柳巷。” 楚其泰一怔:“不是说八皇子前几日还来问价钱了吗?” “是啊。”老鸨应着,楚其泰刚放了心便又听到老鸨道:“只不过八皇子问了价以后说今儿要来,可今儿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怎么,楚公子莫不是想说,这人您是替八皇子拍的?” “这倒不是。”楚其泰勉强笑着摆手,朝一旁的小厮看了一眼,准备转身就跑,却被醉月一把拉住:“楚公子,您不喜欢醉月吗?” 楚其泰面对佳人,心中又痒,奈何手中又没钱:“不是,我这是要回去取钱呢。” “哟,楚公子原来手里没带够钱啊。”老鸨声音不小,底下的云康直接笑了起来:“没钱还学人家装什么大爷。” 楚其泰面色微青:“谁说我没钱,我现在就去取来给你。”说罢就要离开,老鸨却是黑了脸,直接招呼了人拦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楚其泰:“楚公子这是把我们当猴耍,拿我们寻开心呢,您也不想想,这清风楼当家的是谁。” “妈妈,我没这个意思。”楚其泰看着围上来的十几个彪悍的男子,忙软了态度。 老鸨笑笑:“我们也不是故意跟您为难,既然你说要回去取钱,您看是我们跟您一块儿回去取呢,还是让我们的人给楚府送给信儿?” “这……”楚其泰自然是都不愿,若是让楚秉松知道了这事儿,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我让我的小厮回去取,马上就取来给你。”说罢,忙对那两小厮道:“还不赶紧的给爷回去取钱!” 那两小厮面色为难:“爷,府上哪里还有一万五千两……” “放屁!”楚其泰大骂,底下人一阵唏嘘,都说楚其泰去楚家族中苦学了三年,变得能文能武,是翩翩公子一个,今日一看,不仅口出恶言,还敢嫖霸王鸡,这哪里是正经公子所为的。 楚其泰听到底下的议论,知道都看着这里呢,咬咬牙,抽出随身携带的玉佩:“这个玉佩是我自小带着的,少说也值两千两。便送给醉月姑娘做见面礼了。”楚其泰忍着心痛道:“妈妈就与个方便,我们到房间里去说如何?” 那老鸨接过玉佩,瞧了瞧,收了起来,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便让楚其泰进了房间去了。 这房间楚其泰常来,自然熟门熟路,看着不远处开着的窗户,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直接就跳下去了。 老鸨一惊:“敢跑,来人,给我抓回来!” 楚其泰现在一心想着先赶紧回去找母亲秦雪拿银子赶紧了了这一场事,从二楼跳下来,刚好到了漆黑的后街上,后街上没几个人,楚其泰辩了辩方向便朝着楚府跑去,跑了一半便见前路有人拦着,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小痞子乔八。 乔八瘸着腿。身后带着三五个同样拿着木棒的人,阴鸷的看着楚其泰:“楚少爷,您这么慌张是要去那儿啊?” 楚其泰一见竟是他,拍了拍衣衫,站定了:“乔八,你想做什么?区区刁民,难道还想惹丞相府不成?” 乔八啐了他一脸:“还丞相府呢,不过是个穷少爷,比我这样的刁民也好不到哪里去,给我摆什么架子?”说罢,上前拿手里的棍子捅了捅他:“我不是才跟你说过天道好轮回么,现在就是你偿债的时候了!” “乔八,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 “兄弟们,给我打断他一条腿!”乔八大喝一声,想起自己被他逼死的老娘和被他打断的腿,心中愤慨,抬手便一棍子呼在了楚其泰的脸上。 楚其泰还在骂骂咧咧的威胁,但根本没人理他,直到清风楼的人追了过来,乔八才赶忙带着人跑了。 楚姒听到绿檀精彩的描述,淡淡笑笑:“你说还有其他人在跟着,可直到是何人?” 绿檀见楚姒丝毫不欣喜,撇撇嘴:“我跟了一路,见他去了八皇子府。” 楚姒淡淡笑着,将手中刚剪下的梅花放好才道:“那人没发现你?” 绿檀笑笑:“林世子教了我一招……”绿檀话说一半忙捂住嘴:“咳咳,就是没发现。” 楚姒不再多问,八皇子的人既然能被绿檀发现,自然也能被大皇子的人发现,此番楚其泰被打断腿,不管怎么样,楚秉松跟大皇子这梁子结下了,大皇子自然会怀疑是八皇子从中作梗。若是大皇子跟八皇子正面闹出矛盾,逍遥王必定会先将自己摘出去,那就到了楚秉松选择的时候。看他是跟逍遥王一样把自己摘出去得罪大皇子,还是干脆跟着大皇子不要逍遥王。不管如何,他们三人此次都算是吃了亏。 楚姒看着茶杯出神,绿檀在她眼前晃了半天她才回过神来,抬眼看她:“乔八呢?” “放心吧,已经安排人送出城了。您给了他那么多银子,他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绿檀笑道,摸摸怀里揣着的剩下的一半,喜滋滋的想着一会儿出去买什么糖饼好。 楚姒抬手招了绿芽过来:“找绿檀把剩下的钱收起来。” “小姐,哪里有剩下的钱,我都给乔八了,不然他哪里肯走。”绿檀瞪直了眼睛。 楚姒无奈摇摇头:“乔八不是个蠢人,自然知道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不过这等事情以后不许再做了。” 绿檀被拆穿,瘪瘪嘴,不甘心的把剩下的一百两银票交给了绿芽。姑娘自个儿连买两匹布都舍不得,居然舍得给这些赌徒这么多银子,真是个怪人。 楚姒不管绿檀心中怎么想,看着漆黑的窗外,起了身:“已经一月中旬了。”楚姒感慨一声。 绿芽忙拿了披风给她盖好:“小姐,时候不早了,早些歇下吧。” 楚姒微微颔首,回了房间。 半夜,楚府自是一顿闹腾,楚秉松既舍不得那一万五千两也确实拿不出一万五千两来,被清风楼的人堵在了门口,没敢惊动其他人,只打发了人去寻逍遥王。 逍遥王闻言,即刻着人将消息告诉了大皇子,大皇子这会儿自然不会跟楚秉松结怨,毕竟楚秉松也算是他这边最有力量的一个,自然不会真为了那点银子跟楚丞相生了嫌隙,便忙打发人把楚其泰送了回去,不过回到楚府的楚其泰已经是断了一条腿半死不活的了。 楚其泰被打这事儿秦雪知道后,差点哭晕过去,她就这个一个儿子,以前全府上下哪个不是把他捧在手心里,如今竟被人打断了腿,以后这前程算是毁了。 看着秦雪在这哭哭啼啼的,楚秉松也是烦闷的很:“好了,别哭了,你哭他的腿就能好了?” 秦雪红肿着眼睛看他:“老爷,这可是你唯一的嫡子啊,如今他腿被人打断,这不是在打丞相府的脸面么,老爷您就忍得下这口气?” “不然我能怎么样!”楚秉松怒道:“清风楼背后的主子是大皇子,你让我去找大皇子的麻烦不成?” 秦雪愣住,转头扑在晕过去的楚其泰身上又哭了起来。 楚蓁蓁站在一侧抹着眼泪:“再过两月就是春闱了,以大哥的才学,定能拿个探花郎,可是如今却……” 楚秉松听得心里又是一阵怒气,他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却哪里知道他这么不争气。 “好了,就知道哭哭啼啼。”楚秉松不耐烦的往外走:“我去求逍遥王,给泰儿请御医来。” 楚蓁蓁眸色一亮:“父亲,我与您一起去。” 楚秉松顿了顿,看着楚楚可怜的楚蓁蓁,微微颔首。 楚秉松这里满肚子的火,大皇子同样觉得憋屈,看着面前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老鸨,道:“你说楚其泰在最后还在问八皇子在何处?” 老鸨点头如捣蒜:“前两日也有八皇子的人来问醉月姑娘的身价,还成倍成倍的往上抬,所以昨日才有醉月姑娘初次卖出天价的结果。” 大皇子手里把玩的核桃停住,眯起眼睛将之前之后的事都串联起来,这前前后后都有八皇子的影子,此事怕也是他主导的。否则,还有谁想要离间他跟楚丞相? 这般想罢,大皇子便匆匆叫了马车,往逍遥王府而去。 赵煊逸此刻也正赶往逍遥王府,如今他莫名其妙被人算计进了清风楼这事儿里,看似大皇子跟楚丞相出现嫌隙,受益的是他,可他却会因此维持不了跟大皇子表面上的平和,那最大的受益人除了一直暗中操作的逍遥王,还能是谁。 三方人马匆匆赶到逍遥王府,逍遥王赵训炎一见三人,便知他们四人都被人给算计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疯狂的嫉妒 四人坐在赵训炎的书房,面面相觑。 各个在朝堂上都是能搅动风云的人物,如今竟被人捆在一起给耍了,说生气也生气,可更多的是尴尬。 御医来了以后,楚秉松便匆匆回去了,只剩下三人,大皇子赵佑,八皇子赵煊逸和逍遥王赵训炎。 到底是大皇子先沉不住气:“老八,你难道就不想解释一下为何会派人去我的清风楼?” 赵煊逸神色冷漠:“我没派人去过,许是有人冒名,大皇兄这般指认我,是不是太莽撞了?” “冒名?”大皇子赵佑冷笑一声:“我看是你故意推脱吧,我说老八,你何时也变得这么不磊落了?” 赵煊逸懒得与他争辩,如今事情已经清楚,是有人算计了他们,但的确如同大皇子所想,不排除这个算计之人就在他们四人之间。 赵煊逸离开,赵佑才呸了一声:“我才是嫡出,他就是个贵妃所生的,寻常人家那叫妾,他就是个庶子。” 赵训炎淡笑,面上神色晦暗不明;“大皇子且先回去查查吧,兴许捣鬼之人就在你清风楼也说不定。” 赵佑扭头看他:“皇叔,如今楚秉松这废物儿子腿也断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难不成就这样由着丞相府跟大皇子决裂然后好去投靠老八?” 赵训炎放下茶盏,又捻了几片新茶放进去,看着茶叶打着旋儿沉到水底才道:“之前你不是打算娶楚家大小姐么?” 赵佑面上横肉一颤,想起楚姒,微微摇头:“虽是个佳人,可是我听说楚秉松根本不喜欢这个女儿,她跟她外祖家又决裂了,我娶了她做侧妃,楚秉松肯定觉得我看不起他,可若是娶她做正妃,我又不甘心,而且母后也不会同意。” 赵训炎笑了笑:“那就换一个,楚府四小姐如何?才提为嫡女,虽母家无依傍,但极受楚府老夫人喜欢,且温婉可人,做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她的身份,楚秉松定然也没意见。” “好主意。”赵佑眼前一亮:“我这就去跟母后说去。”说完转身便走了。 赵训炎看着他臃肿的身影,嘴角讽刺扬起:“蠢货一个。”说罢,又想起那抹紫色的身影,那日在严府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带着恨意,难不成她跟自己有什么过节不成?而且自她回楚府,楚家的事儿就没断过。 “来人。” “王爷。”立刻有人上来行礼,赵训炎纤长的手指淡淡敲在桌上:“让人去查查楚府大小姐。”若是真查出点什么,那可就有意思了。 楚姒此刻正在府中,这事儿太过顺利,让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了。 “秦家二小姐醒了吗?”楚姒问道。 绿檀微微摇头:“还没醒呢,定国公快把所有御医都请回家了。” 楚姒淡淡思忖着,已经过去好几日,秦府的守备一定会松懈下来,而且定国公不是慈父,不会再放更多心思在秦翡身上的,不过秦府的守备,绿檀还是进不去,她还要想个办法给白氏递个信才好。 正想着,烟雪使人递了信儿来,说去追查宁妈妈的下落,可宁妈妈自出了府便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就连她那个赌鬼儿子也跟着不见了。 楚姒抬手让人退下了,绿檀却神秘兮兮的靠近过来:“难不成咱们府里还藏着什么高手?” “不是高手。”楚姒拿过一旁的书,却是一句也看不进去,在这府里暗处。还有只黑手在操纵着,若是自己一个不小心,只怕都会变成她手里的棋子。 屋外,风雪又呜咽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有丫环来报,说八皇子府的蒋侧妃过来了。 楚姒头疼,这八皇子府难道还甩不掉了? 虽然她头疼,老夫人却很高兴,早早安排了江妈妈过来伺候。 楚姒在门口等着,不多久就看到了蒋侧妃的马车。 蒋侧妃闺名蒋繁,是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女,比八皇子小两岁。 从马车上下来,蒋繁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楚姒,一袭白色衣裙,神色淡漠,眸光轻转间,竟是夹杂着冷漠的媚气,这样矛盾的结合,让她有一种寻常人不曾有的气质。 同样这样看着楚姒的,还有蒋繁身后跟着的男子,蒋家嫡孙,名唤蒋锐,但跟楚其泰却是一丘之貉。干过不少腌臜事,是蒋家最没出息孙子,但偏生又最年幼,最得蒋家老夫人喜欢,所以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都被掩盖下来了,前世他也是拖八皇子后腿的人之一。且不说又逍遥王那样心机深沉的敌人,便是这些拖后腿的人,八皇子也夺不成皇位。 楚姒看到蒋锐,没多少惊讶,他应当是来看楚其泰的。 “楚姒见过侧妃娘娘。” 蒋繁上前笑着将她扶起:“等久了吧,可冷着了。”说罢,转头让嬷嬷把自己的暖手炉塞到了楚姒怀中:“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见见你,正好锐哥儿要来看看楚大公子,所以便一道过来了。”蒋繁先解释道。 楚姒低垂着眉眼行了礼,蒋锐上前一步就要亲手去扶楚姒,绿芽上前便拦住了:“见过蒋公子。” 蒋锐皱了下眉头,不满的看了眼绿芽,讪讪收回了手:“楚小姐多礼了。”楚姒退在一侧不说话,江妈妈见此,上前一步:“老奴是老夫人屋里的,这边引公子去见少爷。”说罢,看着楚姒:“劳烦大小姐引侧妃娘娘去老夫人屋里了。” 楚姒颔首,便上前:“娘娘请。” 蒋繁笑着颔首,跟着楚姒去了荣华院。 蒋锐看着楚姒纤弱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你家大姑娘多少岁了?” 江妈妈皱眉,哪有外男直接问未出阁小姐年岁的:“公子,这边请。”江妈妈神色冷了些,大公子尽交些这等狐朋狗友,平日的习惯定然也是如此。 蒋锐不跟江妈妈置气,看着楚姒消失在转角才笑着往楚其泰的院子而去。 还没到楚其泰的房间里蒋锐便开口问道:“其泰,你家里藏了这么好看一个妹妹,怎么不早点带出来?” 楚其泰刚醒,见是蒋锐,阴沉的脸色好了些:“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下贱货,你要喜欢,送给你。”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蒋锐笑道。 “蒋公子说的是大姐姐吗?”楚蓁蓁正好在一旁,淡淡道。 蒋锐一看一身白衣胜雪的楚蓁蓁,眼睛都挪不开了:“还有你这二妹妹,真是天仙儿般的人。” 楚蓁蓁脸上微微泛红:“多谢蒋公子夸赞。” 蒋锐笑着,看着楚蓁蓁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不由顺着往下看,出落的玲珑有致的身体包裹在素白的衣裙下,虽不及那些成熟的身子,可她这份清纯的气质更加叫人心痒难耐。再往上看,殷红的嘴唇微微张着。吐着芳香,一双盈盈如秋水般的眸子知叫人看得心醉:“这可比你家大姐姐好看多了,她瞅着就是个冰块。” 楚蓁蓁心中大喜,面上却之装作羞涩:“蒋公子可不能乱说,蓁蓁哪里比得上大姐姐,更何况,我之前还出了那等事情……”楚蓁蓁说的泫然欲泣。 蒋锐目光一紧,就差没上手将她拥进怀里了:“那事儿哪能怪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你。” 楚其泰咳了两声,讽刺的看了眼蒋锐:“蓁蓁你就别肖想了,那可是要嫁给逍遥王的。” 蒋锐眼神一暗,却哈哈笑起来了:“我只是怜惜娇花而已,说什么肖想。” 楚蓁蓁知道蒋侧妃也来了,并没多留。 待她离开了,蒋锐才看着楚其泰断了的腿:“当真是清风楼的人干的?” 楚其泰哼了一声:“这事儿就不用你管了,我自会收拾,等我逮到他,定活活扒了他的皮!” 蒋锐笑而不语,只问道:“你家大妹妹可曾定亲了?”那样冷淡的美人,跟楚蓁蓁不一样的口味,有意思。 楚其泰瞥了他一眼,见他真动了心思,冷笑道:“你拿回去做妾可以。若是想八抬大轿娶回去做正妻,别说我不够兄弟。” “做妾?楚大人怕是不同意吧。”蒋锐在他旁边坐下道。 楚其泰不屑的哼了一声:“古语有训,走为妻,奔则为妾,这点还用我教?” “那楚兄是肯帮我了?” 楚其泰望着他,阴鸷一笑:“自然。” 楚姒带着蒋繁在荣华院去过之后,蒋繁便说想跟楚姒说说话,两人便出来了。 “听说你院子附近有一个湖,里头养了些名贵的花草,咱们过去看看吧。”蒋繁道。 楚姒颔首,引着她小心的穿过游廊,到了逐锦阁附近的湖边。 这个湖不算大,但是很深,传闻里面死过不少人,若是往里面去捞,能捞不少的头发簪子上来。 蒋繁走在湖边的栈道上,一旁的嬷嬷在旁边撑着伞。 “之前与你说的事儿,你真的不考虑吗?”蒋繁终于问出了口。 楚姒极目远眺,尽是凄凉苍白的颜色,浅浅一笑:“楚姒没有这个福气。” “是你自觉无福,还是不想要这个福气?”蒋繁笑问道。 楚姒侧目看她,面上的笑容里藏了些许的苦涩:“侧妃娘娘仅一人便将八皇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何苦非要多一个人?” 蒋繁喉头微噎,笑出声来,发髻上的步摇也随着颤动,笑罢,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凄凉:“正妃的位置不可能一直空着,虽说八爷一直以公务繁忙的理由不肯纳妾,但是贵妃娘娘怎会容许,纵然我现在又……”蒋繁垂目,慈爱的摸了摸小腹,楚姒微微挑眉,便听蒋繁道:“谁知道是不是个小皇子,而且就算是,也绝对不会被允许在正妃之前诞下,前面那个孩子……已经是例外了。” 楚姒不解,难道这就是她一定要自己入八皇子府的原因?是觉得自己软弱不争么? 八皇子以后是要登高位的人,后宫中的腥风血雨比后宅厉害数十倍,她根本无心也不想参与。 “姒儿。” “嗯?” 蒋繁挥退了身后的人,笑看着楚姒:“你知道吗,每晚,八皇子在我耳边唤的都是你的名字……” 楚姒愕然,看着蒋繁苦笑着的眼中的湿意,心中忽然有些不安:“娘娘……”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蒋繁忽然往后一翻,整个人就要往湖里栽下去。后面跟着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楚姒微微咬牙,一把抓住蒋繁的手,将她狠狠往后一带,可蒋繁却忽然用力,顺着力道将楚姒直接摔落了湖中。 “对不起……”蒋繁倚在栏杆边小声说着,嘴唇都是苍白的,她不想如此,可是八皇子夜夜在自己耳边唤着她的名字,已经让她嫉妒的发狂。 蒋繁的人匆匆围了过来:“侧妃,您没事吧。” 蒋繁似吓坏了一般:“快,快救楚小姐。” 大雪依旧,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如今这湖水直接就能把人活生生冻死,更何况这样的情况。 绿芽吓得直接哭了起来,忙叫人下水救人,可竟无一个会水的,下去都是送死,绿檀也是只旱鸭子。 绿芽见无人肯下去,抬脚便要跳下去,却被绿檀拉住:“你下去就是送死,说不定还要拖累了小姐!”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小姐淹死吗!”绿芽抹了把眼泪,春枝已经匆匆去喊府里的侍卫了,可楚姒的逐锦院在后院最里边儿,就算侍卫赶来,楚姒怕也已经被活活冻死了。 绿檀皱眉,转头便去逐锦院取了一捆尼龙绳来,绑在了岸边,将绳子另一头绑在了腰上:“等我一拉绳子你就拉我上去。” 绿芽点头,绿檀看着冰冷幽深的湖水,一咬牙,纵身跳了进去。 蒋繁坐在一边,看了看贴身伺候的嬷嬷,嬷嬷会意,走到绿芽身边:“姑娘,我来守着吧。” “不,我要自己守着。”绿芽坚定道,小福儿也赶了过来,哽咽道:“嬷嬷,我们自个儿会守着的。”一想到这么好的主子很可能就这样死了,不免悲从心中起。 那嬷嬷为难的看了眼蒋繁,蒋繁没说什么,淡淡盯着湖面。 楚蓁蓁闻声而来,一副惊恐的模样:“听说掉进这湖里的人就没一个能活着的。” 绿芽咬唇不说话,莺儿走到绿芽身边:“绿芽姐姐,大小姐是怎么掉进去的?”莺儿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绿芽死死盯着的落在湖中的尼龙绳,眼神微动,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小刀来,悄悄的开始割这绳子。 蒋繁看到她的小动作,跟来的八皇子府的丫环才要出声提醒,蒋繁却稍稍抬手,那丫环见此,便又低下了头闭紧了嘴。 楚蓁蓁本来提心吊胆,一见蒋繁如此,越发大胆的上前:“小福儿、绿芽,你去通知老夫人。” “可是……”小福儿看看绿芽,却见楚蓁蓁道:“去吧,这里有我呢。” 小福儿无法,只得提步离开,但绿芽却似铁了心一般,死死盯着寂静的湖面:“不,奴婢今日见不到小姐出来,奴婢就是死也不离开!” 楚蓁蓁皱眉,还想说什么,便见那尼龙绳开始动了,绿芽大喜,忙招了逐锦阁的两个婆子来帮忙拉。 楚蓁蓁朝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会意。趁着拉绳子的空档,加大了手下的力度,绿檀带着楚姒才冒出头,绳子便断了。 楚姒揽着已经被呛晕过去的绿檀,看着岸边站着的楚蓁蓁,眸色微狠。 楚蓁蓁被她的眼神吓到,心下一狠,道:“还不下去救大小姐上来!” 楚蓁蓁一声令下,她身后两个会水的婆子便跳了下去,但看着楚姒却是满眼的杀意。 楚姒如今快没力气了,本来被推下湖中,她在被冰凉感觉包裹的瞬间是失去了意识的,前世的恐惧全部袭来将她似乎拉入了回忆的黑洞中,可好在绿檀及时赶来,不过绿檀是个旱鸭子,跳下去就把自己呛晕了,却好在她还算聪明,在自己身上绑了根绳子,不过如今能浮上来,全凭这根绳子,不过她已经快用了她所有的力气了。 婆子们游过来,看着面色白得厉害的楚姒,笑道:“大小姐。奴婢们救您上去。”说罢便死死把楚姒往湖里摁。 楚姒扫了一圈岸上,见只有绿芽在,费力推开婆子,挣扎着看着绿芽:“快,找侧妃……” 蒋繁既然选择用这一招,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害死。 绿芽恐惧的脚都是软的,转头便跪在了蒋繁面前砰砰的磕头:“侧妃娘娘,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嬷嬷皱眉,蒋繁同样挣扎,看着水里几乎就要被淹死的楚姒,手轻轻摸着小腹,垂下眼帘来:“嬷嬷……” “还不下去救人!”嬷嬷一声令下,暗处便跳出三四个侍从来,没入水便将楚姒从湖里拉了出来,绿檀自然也跟着被救了出来,至于那两个婆子,本想游上来,却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想喊救命也没了力气。楚蓁蓁根本不看她们两一眼,她们便只能瞪着眼睛渐渐沉了下去。 楚姒瞥了眼手腕上的紫镯子,微微松了口气,绿檀也清醒过来,吐了一大堆水。 楚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看着面前惊恐微消的蒋繁,面目感激的上前行礼:“多谢侧妃相救。” “方才若不是我不小心,也不会落水,姒儿,你不会怪我吧。”蒋繁声音带着期望。 楚姒定定看着她:“本就是我不该带侧妃来此等地方,害得侧妃受惊,不过所幸孩子没事,不然楚姒万死难辞其咎。” 蒋繁看着楚姒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竟瞧不出她的情绪来,难道她真的没有发现吗?也是,她不过一个十四岁不到的深闺女子,生母又不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弯弯绕绕呢。 老夫人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见蒋繁只是受了惊吓,松了口气,看了眼浑身湿漉漉的楚姒,微微皱眉:“你寻常最是稳重,怎么会出这等事!”老夫人俨然很生气。 绿芽听得不甘心,所有人都看到了,分明是蒋侧妃自己不小心要跌到湖里去,小姐是因为救她才如此的,老夫人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责骂小姐! 绿芽上前一步,楚姒却先道:“姒儿知错,愿自请去城外寒山寺为家人祈福吃斋三个月,还请祖母应允。” 蒋繁抬眼看面色沉稳的楚姒,手心微微攥紧:“此事不能怪楚小姐,她是为了救我才跌落水的。” 老夫人听罢,稍稍松了口气:“既如此,看在侧妃娘娘的面上,你便去寒山寺吃斋一个月吧。” 楚姒心中松了口气,垂眸应是。老夫人不满的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楚蓁蓁,她过来无非也就是想做些小动作:“蓁蓁也一并过去,吃斋一月。” 楚蓁蓁咬牙,却不敢反驳,只得应是。 “今日发生这等事,老夫人也莫要太过自责,不过时辰不早,我就不多留了。”蒋繁起身道。 老夫人忙躬身相送,蒋繁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未变的楚姒,心中复杂,转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待蒋繁走了,老夫人才扭头看着楚姒:“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出发。” 楚姒应是,老夫人这才提步离开,楚蓁蓁快步跟了上去:“祖母。寒山寺清苦……” “你跟你哥哥都太不像话了,这次一定得去!”老夫人半分情面不留,直接扶着江妈妈的手离开了。 楚蓁蓁咬牙,如今京中正是花会诗会多的时候,寻常这样的日子她都会跟着秦雪去各家,认识各家的小姐公子们,然后拿得头彩获得一片赞誉,如今居然去那鸟不拉屎的寒山寺…… “小姐,咱们要不去夫人那儿一趟,说不准有办法。”莺儿小心翼翼道;“还有今日落水的两个婆子,她们都是家生子,家眷都在府里伺候着,怕是要安排下……” “家生子怎么了,不一样都是下贱的奴才,死了就死了,而且是因为救大姐姐而死的,关我什么事,若要交代,去逐锦阁要去。”楚蓁蓁心烦意乱,一不小心便在众下人面前暴露了本性。看着众人吃惊的模样,楚蓁蓁越发烦躁,提步直接往楚其泰的院子而去。 楚姒待这些人都离开,才晃了一下。直接倒在了地上,从水里到现在,她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才晕过去,她便又陷入了前世的梦靥,楚蓁蓁、逍遥王、楚秉松……楚家人都站在她身边,而她却还是那个四肢全无,被扔在破木盆里的人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一刀刀割下母亲的肉,将哀求的她生生断掉四肢,剜去眼睛,割断舌头;年幼的芙儿哭喊着朝她跑来,却被猥琐的老太监直接压在了身底下;绿芽被虐打的体无完肤,而昔日忠心耿耿战功赫赫的杨家人全部都被扣上谋反的帽子被拖上了断头台。楚家人的阴毒与无情,逍遥王的冷漠与讽刺,还有自己亲人的绝望,所有的一切如同千万支利箭,生生穿过她的心脏! 楚姒惊醒,已经到了下半夜,所有人都已经歇下了,她试着起身,可头却如同千斤重,一动脑中便似天旋地转般,让她难受至极:“绿芽、绿檀……”楚姒开口唤着二人。可二人虽守在床边,却睡得格外死,就连外间的丫环也没半丝动静。 楚姒嗅着空气里熏着的与往常不同的熏香,眸光瞬间凌厉起来,摸了摸手腕,见镯子还在,稍稍松了口气,开始警惕的观察四周。 不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便推开了窗户。 黑影看着不远处轻纱帷幔里的人影,面上生出几分猥琐来:“就算你是楚家大小姐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要在我身下承/欢。” 楚姒听着这熟悉的身影,气得身子发抖,这个混账定然是楚蓁蓁楚其泰弄进来,可是眼下怎么办,难道要等日后才能杀了他吗! 楚姒咬牙,用力的想要触发手腕上的机关,可因为受了些风寒,加上这迷香,她根本动弹不得。 蒋锐上前一把撩开帘子,看见楚姒居然睁着眼睛,先是吓了一跳,后又见她根本动弹不得,笑了起来:“原本我还担心你会像死人一样没动静,这下好了。”蒋锐说着,手已经掀开了楚姒身上的被子,看着一身雪白里衣的楚姒,姣好的身姿已经清晰出现在他面前。 蒋锐看得快要流出口水:“想不到楚小姐身子已经出落的这般可人了,来,别怕,我会很温柔的……” “你若不想死,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楚姒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因为屋子安静,蒋锐自是听清了,却凑到楚姒跟前,看着她白皙的肌肤,猛吸了口气,这才沉醉笑道:“我想死,我想快活死,来吧,楚小姐,快来让我死……” 蒋锐伸向楚姒胸前的手还没扯开衣服,便觉脖颈后一疼,便眼睛一瞪,直直的往前倒去,还没跌倒在楚姒身上,便被人拎住。 楚姒看着来人。眉头微皱,林清愚只以为她是厌恶自己,转头便将蒋锐扔了出去,心中却有些后怕,若不是他恰好经过,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主子,时间不多了。”素素跟在一侧道。 林清愚扫了眼这屋子,素素已经喂了两粒药丸在绿檀绿芽的嘴里,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林清愚一句话也未说,直接提步消失在了黑夜里,素素也赶忙跟了上去,顺手将蒋锐扔到了楚蓁蓁的院子里。 楚姒面对这般冷淡的林清愚,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屡次三番救自己,可自己根本猜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从以前死皮赖脸的跟着到如今的见面也不闻不问,楚姒死死皱了下眉头。而且,他不是说安平侯马上就要为他定亲了么,他不再来死皮赖脸是对的。 绿檀绿芽悠悠转醒,看到睁着眼睛的楚姒,惊喜的揉揉眼,确认之后才欣喜道;“小姐。你醒了!” 楚姒回过神来,看了眼二人,微微颔首:“端些水来,把炉中熏香熄了。” “熏香?”绿芽不解,寻常她们用的都是没有味道的驱蚊香,如今这屋子里氤氲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窗户怎么开了?”绿檀看着打开的窗户,呼呼寒风夹杂着雪吹了进来,赶忙上前想关紧,却被楚姒阻止了:“不用关,先让风吹散屋里的迷药。” “迷药?”绿芽捂住嘴:“怎么会……”等她去外间一看,守着的婆子丫环们果然一个个都睡得死沉。 “小姐,这是怎么了?”绿芽眼中满是泪水,怎么回了丞相府,小姐还是没个安宁日子。 楚姒神色淡淡:“明日一早,嘱咐小福儿查查这熏香是谁送来的。” 绿芽心跳极快,可楚姒却不再多说,只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风雪,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姒暗自梳理着今日的事情,蒋繁肚子的孩子在前世是小产了的,所以她这个孩子不出意外是保不住的,不过因为她小产,大皇子抓住之前在八皇子府前闹到小产的女子一事不放。给八皇子又是一个打击,皇帝因此很不开心,差点罚了他。所以,若想八皇子步步往前,蒋侧妃肚子里这个孩子便决不能小产。 楚姒得到这个结果,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她想要害死自己,自己却还要帮她保住孩子。 楚姒轻轻呼了口气,想起方才林清愚冷漠的眼神和行色匆匆的样子,面色微紧,难不成他已经参与进来了吗?那他这般匆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姒猜不透林清愚,一直到天明,不断思考的脑筋才算是停了下来。 楚蓁蓁在院子里,看着已经冻了大半宿面色青紫的蒋锐,确定他还有呼吸之后,连忙叫人悄悄送出了府去。 “这个蠢货,难道是找错了地方不成?”楚蓁蓁回到房间,恼怒道。 莺儿站在一侧不敢说话,楚蓁蓁想起楚姒身边几个机灵又忠心的丫头,烦闷的瞪了她一眼:“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跟个木头似的,还不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寒山寺。” 老夫人下了的命令。秦雪也没有办法,更别说她目前的心思都放在了楚其泰身上。 莺儿缩着脖子赶忙应了,楚蓁蓁这才怨毒的握紧了拳头:“楚姒,我不会放过你!” 逐锦阁中,楚姒看着春枝:“这段时间便麻烦春枝姐姐多往烟雪姨娘那儿走动走动了。”她跟烟雪一切都交代的很清楚了,如今让稳重的春枝去守着,应当不会出事。 春枝明显没想到楚姒会留下自己这个一等丫环,微微抿唇,低头应了是。 楚姒简单收拾了行礼,倒是多带了两箱子的书便准备出发了。 来相送的除了烟雪姨娘和弘哥儿,李潇居然也来了,看到楚姒还未完全恢复的脸色,满是心疼。 花厅里,有烟雪姨娘在,楚姒倒也不避讳,让人引了他坐下。 “大妹妹,你没事了吧。”李潇问完就觉得后悔了,自己怎么开口就是这么白痴的话。 看着懊恼不已的李潇,楚姒神色倒是如常:“已经好了许多。” “我昨天就想过来的,可是听丫头们说你昏迷不醒,所以才今日过来,大妹妹莫怪才好。”李潇说出这话,耳根子已是涨得通红,眼神不知该放哪儿,便直直的盯着噼啪烧着的火炉子,这炭火炉子外头是雕花了的,李潇唇角泛起些许笑意,连她用的炭火炉子都是这么好看。 楚姒看他,轻笑:“不会的,表哥的心意姒儿明白。” “明白?”李潇猛然抬头,发现楚姒又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又忙低了头,不敢去看她那双清明的眸子:“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烟雪坐在一侧,哪里还看不出李潇的心思,抿着唇在一旁笑。 李潇忙使人拿了东西上来:“这是我昨儿寻的一些风寒药,大妹妹若是不嫌弃,便带上吧。” 楚姒起身道了谢,看了眼在一旁笑的烟雪,烟雪会意,起身道:“大小姐,时辰也不早了,我便不多留了。” “姨娘慢走。”楚姒笑道,李潇犹豫了一下,虽不舍,也只得起身告了辞。 出了门,回头看了眼清雅的院子和院门口挂着藏着锋芒的‘逐锦阁’三个字,暗暗咬牙,他一定会努力考取功名的。 楚姒把人送走,才松了口气,绿芽已经把东西都收好了,看了看那风寒药,问道:“小姐,这个咱们要带上吗?” “不用不用,我这儿有上好的药丸呢,还有能不怕迷药的药丸,知道小姐怕苦,都是特意裹了蜜糖的。”绿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发现房间里的气氛诡异的变安静以后,才抽了抽嘴角,哈哈笑起来:“我一早出去买的,城外的那家药铺子里就有买的呢。” 绿芽盯着她:“我一早上都跟你在一起,你何时去买的?” 绿檀紧张的看着楚姒,结结巴巴话还没说完,白雪便过来了:“大小姐,老夫人给您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 楚姒淡淡看了眼绿檀,朝白雪颔首,便提步出去了。 绿檀长长松了口气,绿芽走上前来:“绿檀,你想做什么。” 绿檀笑笑,拿出个小瓶子来递给绿芽:“你尝尝,山楂丸,健胃消食又好吃。”说罢便转头扛着包袱出门去了。 绿芽自然也猜到那药是哪里来的了,无奈笑着摇摇头,也转头跟了出去。 老夫人特意安排了两辆马车,楚姒坐前头一两,楚蓁蓁坐后头一辆。 秦雪没有来送,楚其泰的病昨晚突然恶化,她根本没有心思来管楚蓁蓁上山一事,倒是楚黛儿和楚秀秀来了,给两人都送了一些小物件。 楚姒看着楚秀秀居然牢牢的跟在楚黛儿身后,嘴角淡淡勾起,此去一个月,够她楚黛儿取代楚蓁蓁了吧,一直在暗处多没意思。 楚姒上了马车便不再多往外面看,楚蓁蓁一直没等到其他人过来,只得闷闷的拉下了帘子。 楚秀秀看着人都走了,才笑了起来:“终于不用整日跟着二姐姐了,她可真是又烦又蠢。” 楚黛儿抿唇轻笑:“三姐姐可别让二姐姐听到了,不然可有你好果子吃。” “我才不怕呢。”楚秀秀讨好的看着楚黛儿:“四妹妹这么聪明,有事儿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楚黛儿眸色微深:“自家姐们,当然是要和气,若是三姐姐被二姐姐误会了,我自会帮你的。” 楚秀秀只当她是答应了,拉着她的胳膊:“走,去我院儿里坐坐,姨娘做了好吃的。” 看着楚秀秀抓着自己的手,楚黛儿眼中生出一丝嫌恶,却很好的掩藏了起来:“好。” 说罢,二人便离开了,听着她们对话的楚秉松从转角处出来,微微皱眉:“未曾想到四丫头倒是个心善的,而且又聪明,就是外祖家无依傍,若是可以,送她人逍遥王府也是极好的,然后再听母亲的把大丫头送到八皇子府,这样就算将来八皇子兵败,那也不过损失一个没有外祖支撑的丫头,折了就折了。” “老爷想得周到。”旁人道。 楚秉松冷笑一声:“你先去盯着大皇子府和八皇子府的动静吧,这次泰儿断腿之事,皆由他清风楼而起,虽说逍遥王认为是有人将我们四人都设计在内,可是纵观朝野上下。谁有这等能力做得滴水不漏?”楚秉松越想越觉得怀疑,昨日八皇子府的人一来楚其泰的伤势晚上便恶化了,这要么是八皇子动的手,要么就是大皇子想利用泰儿,让自己彻底断掉跟八皇子府的关系!若真是如此,敢如此伤他唯一嫡子,他楚秉松也不是个软柿子! 老夫人那头,江妈妈回禀说楚姒二人已经离开,老夫人这才闷声靠在身后的暖垫上。 “这几个孩子,都不省心。”老夫人道。 江妈妈端了姜茶上前:“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您就放宽了心,好好享享清福吧。” “我倒是想。”老夫人将才到手里的茶放到一边:“泰儿是个不争气的,大丫头我原先以为是个稳重的,可她那性子太招眼,这不是好事,二丫头我以前只当是天真可爱,如今看来就是愚蠢,三丫头自不必说,如今唯有四丫头让我舒心些,懂事乖巧又内敛,只可惜出身差了些。” “四小姐的确是个乖巧的。”江妈妈随着老夫人的话说。 老夫人叹了口气:“原先我打算跟云老太太说说,让她认了四丫头做孙女,这样一来她也算有个外家依傍。可是出了那档子事后,这事儿我是想都不敢想,以前的那些姐妹关系也早就疏远了,这可要好好想想才是。” “老夫人费心了。”江妈妈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朝她招了招手:“我也乏了,扶我去里间休息吧。” 楚妈妈忙应了声,跟白雪一道儿扶着老夫人进里间去了。 一直在一旁侍候的春草见人都离开了,这才拿了披风,打了花伞,快步往楚黛儿的院子而去。 马车颠簸行了半天才到了寒山寺脚下,楚姒耐力和耐心都还算还好,不过下来已经是被颠得面色发白了。楚蓁蓁就不同了,今儿她那马儿也不知怎么了,颠得很,这一路过来,颠得她把早饭全吐了,如今下了马车更是青着一张脸,一双大眼睛看人都直勾勾的,分外吓人。 “二妹妹,你是想先在山脚住一晚还是随我一同爬上山?”楚姒走过来道。 “爬山?”楚蓁蓁不满的看她:“难道没有软轿吗?” 楚姒轻笑:“咱们是来祈福的,自然讲究诚心,所以这山我们还是徒步爬上去的好。” 楚蓁蓁咬牙,楚姒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会再强求要坐软轿,看了眼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客栈:“大姐姐,我实在没有力气了,今晚怕是只能你自己一人先上去了。” 楚姒为看了看一同跟来的嬷嬷,微微颔首,随同过来的二十个侍从就留了十五个给出楚蓁蓁,老夫人遣来的婆子丫环也大多给了她。 楚蓁蓁当然不会嫌排场大,看着已经开始上山的楚姒,身后只带着的孤零零的几个丫环婆子,冷笑了两声:“天生就是个下贱命。”说罢便旁若无人的朝那客栈走去。 绿檀有功夫在,自然听到了楚蓁蓁的话,嘴角冷冷扬起:“谁是下贱命还犹未可知呢。” 楚姒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人,轻笑,提步往山顶而去。 将近天黑一行人才到了山上,楚姒跟绿芽在尼姑庵那几年没白吃苦,如今爬上来倒也不觉得多累,反倒是那些丫环婆子,寻常就做做针线活什么的,如今倒是一个个累得直喘气。 楚姒让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院子便打发她们下去歇着了,五个侍卫都在正门口守着,楚姒只带着绿檀和绿芽回了房间。 “小姐,奴婢给您打热水来洗漱吧。”绿芽道。 楚姒颔首,待绿芽走了。绿檀才小心翼翼的道:“我都打探清楚了,那秦家母女就在这寒山寺祈福呢。” “来了几日了?”楚姒问道。 “不过两三日而已。” 楚姒颔首:“你先去查探下这个院子周边的情况,等到后半夜我们再行动。” 一想到要跟楚姒一起行动,绿檀说不出的高兴:“好!”说罢,便窜了出去,刚好绿芽打了热水来给她洗漱。 简单洗漱之后楚姒便躺下了,绿芽也退下去休息了,今天舟车劳顿,大伙儿都累了,睡得死沉。 寒山寺中,两个黑影从楚姒小院的后角门里窜出,贴着墙根的阴影,一路往前而去。 到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小院前停下,楚姒朝身后的绿檀做了个收拾,绿檀会意,悄悄过去,拿起手里早就备好的石子朝另一个方向扔去,发出不小的声响,那守着的人一惊,急忙吩咐了一拨人前去查看,绿檀见时机成熟,直接现出了身,那人心中大惊:“留下三人保护夫人,其他人跟我追!”说罢便提步朝绿檀离开的方向追去。 楚姒确定里面只剩下门口守着的三人之后,露出手腕上的镯子,悄悄靠近,在那三人发现之前扣动机关,淬着迷药的银针迅速飞出,快准狠的刺入三人的身体,紧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里面的人吓坏了,不敢动弹,楚姒也没有进屋,知道绿檀拖不了多久,只在外面压低了嗓子:“夫人莫怕,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如何救我?”里面传来颤抖的声音。 “有人要杀你灭口。” “谁!” 楚姒嘴角勾起:“夫人仔细想想便能明白,不过夫人若是不信,可以试试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楚姒不再多解释,绿檀绕了一圈已经回来,见楚姒颔首,直接上前揽着楚姒飞身上了屋顶。 两人才躲好,屋外的侍从匆匆赶了回来:“夫人,您可还好?” 确定是自己的人,白氏这才打开了房门,阴沉着脸劈头盖脸先骂了一顿,才想起方才那个声音。可是谁要杀她呢,谁跟她有过节? “难道是秦雪?”唯一跟自己有过节的就是秦雪,而且她也最希望自己死,这样秦府就没人跟她做对了,定国公那个老糊涂定然也不会计较以前那些事儿。 “你们可知道引蛇出洞、瓮中捉鳖之计怎么用?”白氏没念过几年书,但脑子还算好使,知道自己不会的可以让别人去想去做。 领头的自然明白:“夫人是要引哪条蛇,捉哪个鳖?” 白氏皱皱眉头:“有人想要杀我灭口,还能是谁。”冷冷扔下一句,这才转身回了房,领头的想了想,便迅速安排了下去。 楚姒见此,这才让绿檀带着回了院子。 绿檀跟在楚姒身后,有些不解:“小姐怎么不说是要杀秦翡,而说杀她?那些人不就是要杀那小丫头吗?” 楚姒见她脑子又不开窍了,点点她的额头:“这事儿本来就是一潭浑水,我为何要去趟?” 绿檀先是一愣,转眼便明白过来:“小姐的意思是担心说有人要杀秦翡的话,那白氏会将上了山的小姐也计算在内?毕竟那日秦翡出事,匆匆跑去假山那处的除了二小姐,还有您,要是那楚蓁蓁反咬一口,指不定小姐就被她给误会了。” “明白就好。”楚姒淡淡笑着,让绿檀下去歇着了,这才躺在床上,只管安心等着明日的好戏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提亲 赵煊逸知道蒋繁去找楚姒的事,当晚直接歇在了书房里。 “八爷不肯过来?”蒋繁问着身侧的侍女。 侍女颔首:“娘娘,爷许是知道了丞相府的事儿,晚上小姐闹着要见八爷,八爷都不肯见,任由她在书房外哭闹。” “是吗。”蒋繁站起身来想往书房去,走了一半却又停下了,眼眶微湿:“去将小姐带回来吧。” “那八爷哪里……” “我自会去请罪。”蒋繁心中满是嫉妒,一个不过才见过几面的小女子,八皇子居然为了她这般折磨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她?蒋繁眼中的眼泪落下,嬷嬷走上前来扶住她:“娘娘,要不要奴才安排人将那楚家小姐……” “不必。”蒋繁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八爷喜欢,那就由着他吧,终归八爷如今还是只有我这一个侧妃不是?”蒋繁说得有些凄凉,她与赵煊逸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也正是因此他才会答应贵妃娘娘娶自己进门,这么多年也只诞下一个女儿,如今能怀上这个孩子,也全是因为楚姒…… 蒋繁不敢再多想:“你我都不要再打楚姒的主意,去将小姐带回来,我自己去请罪。” 嬷嬷不敢多劝,蒋繁便亲自过去跪在了赵煊逸的书房前。 一夜过去,楚蓁蓁也终于上了山,不过楚姒看她妆容整齐,一滴汗也没出的样子,便知道她定是坐了软轿而上。 楚蓁蓁要跟楚姒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过楚姒先到,直接便住进了大而宽敞的东厢房,留了偏僻狭窄的西厢房给楚蓁蓁。楚蓁蓁气不过,才到山上便来找麻烦了。 楚姒正在花厅里喝茶,听绿芽笑着跑过来通禀,楚姒扫了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无奈摇头,不多时,便听见楚蓁蓁大嚷的声音。 “大姐姐好派头,你我同是嫡女,为何你一进来便占了着宽敞的东厢房!” 楚姒奇怪看她:“难道妹妹不知长幼有序?” 见楚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楚蓁蓁皱眉,冷笑一声:“大姐姐如今不再装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了?” 楚姒嘴角冷冷勾起,想起前世盛气凌人站在自己身边的楚蓁蓁:“你不过是个愚钝的棋子而已,在你面前还要装,岂不是浪费我的精力?” “你!”楚蓁蓁气得瞪圆了眼睛:“楚姒,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你娘下场凄惨,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窝的下贱……” 楚蓁蓁话还没说完,绿檀便已经一巴掌抽在了楚蓁蓁脸上,楚蓁蓁惊愕的看着她:“你个贱婢,你敢……” “啪——!” 绿檀又是一巴掌:“污蔑嫡姐和已故嫡母,二小姐真是好品德。” “你个低贱的丫头,看我不打死你……”楚蓁蓁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抬手就要打绿檀,但她哪里比得过绿檀。才抬手就被绿檀抓住手腕,一巴掌差点就挥了下去,楚蓁蓁似乎能感觉到到耳边的掌风。 绿檀见她吓得愣住,朝绿芽看了一眼,便见绿芽直接将左右的花瓶都摔碎了。 “楚姒,你什么意思!”楚蓁蓁怒道。 楚姒轻笑,抬手让绿檀松开了楚蓁蓁,面色清冷的看着她:“没什么意思,跟妹妹闹着玩而已。” “你——”楚蓁蓁气得说不出话。但是今儿她过来就带了莺儿,其他人全被楚姒拦在院外,无法,只得愤愤然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怨毒的看了眼楚姒:“你给我等着!” 楚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笑容完全消失。若是能重生在母亲还没死之前,那该多好…… “小姐,接下来怎么做?”绿芽忙道。 楚姒看了眼满屋的碎片,淡淡道:“叫婆子进来清扫了吧,什么也不用说。”说罢,便起身回了房间,并交代绿檀:“跟着楚蓁蓁,有什么动作,即刻来报。”这两日白氏母女在山上,如今楚蓁蓁受了刺激,定然会冲动行事,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就要看老夫人的杀手什么时候出来,以及白氏的手段了。 绿檀颔首,转头离开。 楚蓁蓁捂着脸回了西厢房,看着阴暗逼仄的房间。又是一顿恼怒,莺儿躲得远远的,生怕被波及,不过楚蓁蓁还是发现了她:“躲什么躲,方才我挨打你都不知道拦着?” “奴婢、奴婢也吓蒙了……”莺儿慌忙解释。 楚蓁蓁想起方才的羞辱,随手抓起一旁的小瓷瓶便砸向莺儿的头,莺儿吓了一跳,转身想躲,却直接撞上了门框,门框上凸出的一块木头直接将她的脸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顿时鲜血直流,合着她瞪大的眼睛,狰狞而恐怖。 楚蓁蓁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瓷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外面的婆子连忙跑了进来:“二小姐,怎么了?”婆子们一见满脸是血的莺儿和楚蓁蓁身边碎了的瓷瓶,吓得说不出话。 “小姐,奴婢们先带莺儿下去看大夫吧。”有婆子提议道。 楚蓁蓁还记恨着莺儿方才没有出手替她挡住那几巴掌,狠狠一咬牙:“请什么大夫,这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把她带下去。没得在这里碍眼!” 莺儿眼珠子动了动,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由着婆子们扶了下去。那些婆子看着楚蓁蓁也是叹息,以前不都说这二小姐最是单纯善良,连蝼蚁都舍不得伤害么,如今怎么这么狠,还有方才大小姐屋里满屋的碎片,估计也是她做的。 楚蓁蓁现在脑袋一团乱,气得又发了一通脾气,素淡的斋饭不合胃口,又让她趁机发作了一番,直让人去信给老夫人说要回去,闹到半夜才睡下。 绿檀将今日之事都跟楚姒说了,楚姒神色淡淡,并没有绿芽她们所表现出来的惊异,她早就知道楚蓁蓁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氏那边什么动作?”楚姒有意无意的拨弄棋盘上的棋子,问道。 绿檀颔首:“那些明面上的侍卫不少都已经转到暗处了,若真有人过来刺杀,应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嗯,下去休息吧,明日再继续盯着。”楚姒道。 绿檀看着被拨的一团乱的棋子,跟绿芽对视一眼,转身退下了。 今夜风雪已停,满山的雪让这寒山寺似银装素裹了一般,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倚在窗边的老树也伸出树枝到了这房里,似乎要贪房间里这一丝的烟火气。楚姒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空旷的院子,想了想,还是提步走了出去。 院子的下人都歇下了,灯火都也熄了,但白雪却将这夜映照的格外明亮,整个夜色都笼罩在了一层冷冷的白色之中。 楚姒弯腰,看着到了脚踝的雪,忽记起年少时,母亲为她裹着一身大红的锦缎,带着她堆雪人打雪仗,跟她讲当年杨家的赫赫战功,说杨老将军当年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娘亲说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期望,每每到了最后却会红了眼眶。那时候楚姒不明白为何娘亲总是不肯回外公家。现在才明白,娘亲不是不想回,而是知道了丞相府的龌龊,怕回去以后会给杨家带来麻烦吧。可娘亲不知道,前世不争气的女儿却给杨家带去了灭门之祸。 楚姒喉头哽咽,热泪滚滚落下,却洗不净心里所有的恨意和杀意。 逍遥王府,黑衣人站在堂下,看着坐在书房中细细翻阅着宫中奏章的逍遥王,拱手:“主子,这一批的折子里似乎漏了一两卷,宫里那位怕是发现了我们。” 赵训炎神色未变,依旧淡定的翻着折子:“发现了,这也是大皇子安排的,与本王有何干系。” 那黑衣人怔了怔,拱手应是。 说到一般,赵训炎忽然停下:“让你查楚家那妮子的事,怎么样了?” 黑衣人面色微皱:“她好像从在尼姑庵的时候就有变化了,先是咱们在尼姑庵的据点被毁,而后她回府,楚府便大小事不断,不过看不出是她操纵的痕迹,因为操纵者都是丞相夫人及其嫡子女,只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她们吃亏。” 赵训炎眼里生出几分兴味:“有意思。” “不过她周围似乎有高人守护着,属下不得靠近。”黑衣人继续道。 “谁的人?” “属下不知,对方武功神秘莫测,属下之前怀疑是八皇子府的人,可后来看起来,更像是江湖中无极阁的人。” “江湖中人?”赵训炎放下手里的折子:“我听说这无极阁专门做杀人越货、信息买卖的勾当,收价极高,却从不参与朝廷中事。” 黑衣人颔首:“属下也是这般认为的,不过那守着的人没什么攻击性,也许只是探听消息之辈。” 赵训炎沉吟得往后靠了靠,手指轻轻扣在桌上:“无极阁的阁主是何人可查出来了?” 黑衣人摇头,赵训炎想了想:“不用管楚家这妮子了,你遣人再去一趟无极阁,若是无极阁愿意与我们合作最好,若是不行,怕是要铲除了。” “是。” 赵训炎待人走了以后才起了身,看着已经燃烧如豆的灯火,抬手,灯火便灭了,房间也陷入一片黑暗。房间外一丝声响也没有,风雪停了,外面安静的好似只有孤寂的声音。 赵训炎疲惫的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手心狠狠攥紧,而后又慢慢松开,目光幽深的看着这黑夜,嘴角勾起一丝杀气,那妮子似乎是回来报仇的,报她那生母被杀之仇么,跟自己一样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楚姒便去跟早起的大师们一起在佛堂祈福念经了,楚蓁蓁睡到日晒三竿才起,起来也是两眼无神,很明显昨晚没有歇好。 莺儿不敢歇息,早早过来伺候了,但是脸上那道疤痕却极丑陋,从眼角一直划开到了下巴处,仿佛整张脸都被撕开了一般。 楚蓁蓁看到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直接怒道:“离我远点,丑八怪!” 莺儿眼睛肿的像桃子:“小姐,能不能请个大夫,奴婢这脸上不用药怕会留下疤痕。” 楚蓁蓁看着她祈求的样子,越发鄙夷的看她了:“留疤就留疤,关我何事?” 莺儿忙砰砰磕头:“小姐,求您看在奴婢从小伺候您的份上,允奴婢请个大夫吧,请大夫的钱奴婢自己出……” “闭嘴。”楚蓁蓁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你昨日不替我拦下那巴掌,今日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况且,你一个下贱的丫头,要那么好看的脸做什么?跟主子争宠么?” 外头的婆子们听得一阵心寒,忙把头低了些,楚蓁蓁一见,微微咬唇,更加不满的瞪了一眼她,转头去行李箱里翻了一个小瓶子来:“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这药你拿去吧。”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这可是宫里头赏下的,可仔细些用。” 莺儿忙道谢,伸手就要去拿,也不知楚蓁蓁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一抖。那瓶子直接就摔在了地上,里面白色的膏体也洒落一地。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药我都还没用几回。”楚蓁蓁忙道。 莺儿红了一双眼睛,又是磕头认错。 楚蓁蓁气也出了,便不再多纠缠:“这药可是好药,你把剩下的这点从地上弄起来,效果应该也不会变差。”说罢便提步出去了,这里规定好的,早起都要去诵经念佛。 莺儿看着地上的碎片,眼眶通红,死死咬着嘴唇,用手绢一点一点的弄起了地上的药。 楚蓁蓁到的时候,师父们的早课已经快结束了,她便忙悄悄上前,拿了蒲团跪在最后面,不过瞥见跪在最前面的楚姒,心里的气一下子又窜了上来,不过楚姒身边的那人是谁? 楚姒旁边的妇人似有感觉,一回头,看到楚蓁蓁正满脸怒气的盯着自己。冷冷看了她一眼,更加确定了是秦雪想杀自己的想法。 早课结束,楚蓁蓁一脚上前拦住楚姒:“大姐姐竟是跟我外祖母一起来的,真巧啊。” 楚姒淡淡勾起嘴唇:“不过是恰好碰上,二妹妹若没事我便先回去了。”说完,顿了顿又道:“二妹妹若是没事,也紧些回去吧,这寒山寺毕竟时有外男出入。”说罢这才便提步离开。 楚蓁蓁见她如此,冷哼一声,转头看着白氏,笑着迎上前:“外祖母,你一个人来这山上的吗,翡儿妹妹呢,可好些了?” 白氏望着面前这个一脸单纯无辜的楚蓁蓁,尖锐讽刺道:“咱们又不是外人,你何苦还这般装乖巧,不累吗,我的好外孙女?” 白氏年纪只比秦雪大一点,如今这般一说,楚蓁蓁只觉得浑身都是刺。 白氏见她不说话,领了人直接离开了。 楚蓁蓁深吸了口气。看了看无聊的寒山寺,咬咬牙,提步就往前走。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院子不在这个方向。”后面的丫环忙跟上来。 “我知道,我就随处走走。”楚蓁蓁一个劲儿的往前走,绿檀悄声在后面跟着,笑了起来:“小姐都提醒你了你还乱跑,这可怪不得我们小姐。” 楚蓁蓁一个劲儿的往前走,直到到了一处凉亭下才停下来。这里不像丞相府,凉亭里既没有铺舒服的垫子,也没有人伺候奉茶,楚蓁蓁见此,掉头就要走,却忽然听到一阵男声。 “焦兄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寒山寺?”云康边走边问道。 焦思邈似想起什么,眯眼一笑:“云兄难道没听说,这山上有佳人?” “佳人?”云康一头雾水,焦思邈则神秘的笑笑:“我也是偶然听到的,听说楚家那个清丽如仙的二小姐正在这寒山寺中,楚家的老夫人、大夫人都不在。” “当真?”云康笑道。 “那是自然。”焦思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云康:“你我兄弟素来有福同享,不分你我,这一次自然要邀上你一起。” 焦思邈这话说的声音极小。楚蓁蓁并没有听见,不过站在凉亭上透过一人高的篱笆往外看,一个一身石青色长衫,一件滚毛边白色披风,头发全部束在头顶,用一个上等玉冠挽着,而另一个则是一身灰色杭州锦缎,腰间束着极好的玉带,头发只挽了一半在脑后,看起来风流倜傥。这样的容貌虽不比逍遥王,但也算翩翩公子一个。 楚蓁蓁向来喜欢人追捧,在楚姒和白氏面前自觉颜面丢尽,如今自是需要人来捧一捧了。 楚蓁蓁轻咳两声,微微提高了声音:“劳烦姐姐下去替我泡一壶热茶来。” “是,二小姐。”丫环应了声离开,留着三五个婆子候着。 篱笆那方的人听到声响,对视一眼,忙寻了路口走了过来,看到一身纯白衣衫,神色淡淡坐在凉亭中的楚蓁蓁,都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焦思邈上前作揖:“敢问这位小姐,我等走路乏了,不知可否在此小坐一会儿?” 婆子见此便要拦住,楚蓁蓁忙笑道:“嬷嬷,不可无礼。” 那婆子只得退在一侧,楚蓁蓁看着这上前的灰衣公子,娇羞道:“蓁蓁还是未出阁的女儿,与两位公子共处一室怕是不好,这凉亭我便让给两位吧。”说罢,便起身要走,焦思邈这番见到佳人,哪里会这么容易让她离开,忙上前道:“原来是楚家二小姐,久仰久仰。我乃逍遥王府幕僚之子,名唤焦思邈,这位则是云尚书府上的小公子云康,跟令兄都是好兄弟,只是家中有事,这几日未去拜访,还望楚小姐勿怪。” “焦公子多虑了。”楚蓁蓁低垂着眉眼柔婉笑道,说罢便起了身行了礼:“我先告辞了。”说罢便要走,走到台阶边时。却故意脚下一滑,焦思邈焦急上前,这美人便扑了个满怀。 焦思邈愣住,一旁的婆子忙将楚蓁蓁扶了起来。楚蓁蓁似害羞般,脸上飞起两朵红晕,让她显得越发娇艳欲滴了。 “多谢公子搭救。”楚蓁蓁看着焦思邈都瞪直了的眼睛,忙垂眼掩饰自己的喜色,提步便带着婆子们匆匆离去。 焦思邈看着佳人离开,沉醉的吸了一口似乎还未消散的香气,眼神中生出几分掠夺来:“如此佳人,不入我怀怎么行。” 云康也眯起了眼睛:“楚家这二小姐心气高得很,你怕是没希望。” 焦思邈冷冷一笑:“她那废物哥哥不也是心气很高么,结果如何,不还是断了条腿,成了落水狗?” “你是想用别的办法?”云康猥琐笑道:“你我是兄弟,说好的一起分享……” “放心吧,这事儿我在这山上就给她办了,不怕她不是哥俩的人。”说罢便阴鸷的盯着楚蓁蓁,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跟云康提步离开,当晚他们便租下了寒山寺的另一处厢房住下了。 楚姒听着绿檀的话,手下的黑子一落。心中终于有点底了:“辛苦你了。” 绿檀嘿嘿笑着:“不辛苦,若不是那焦思邈自个儿太好美色,也不会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往山上跑,至于那二小姐,完全是咎由自取。” “嗯。”楚姒颔首:“楚蓁蓁没你想得那么笨,她还会有别的招,这几日你跟绿芽都紧跟着我,没我的吩咐不要单独出去。” “是。”绿檀应声,却没记在心上。 第二天晚上,老夫人的人还是没有动手,白氏干脆放了大招,只说明儿一天要带秦翡整天守在佛堂里,谁也不许过来打搅。 山下楚家,楚老夫人听到宫里传来的信儿,愣住了,打发走宫里来问话的嬷嬷,这才拉着一旁的江妈妈问道:“大皇子怎么会突然看上了四丫头?” 江妈妈摇摇头:“您觉得这不是件好事儿?” 楚老夫人皱眉:“我们既然打算拉拢逍遥王和八皇子,本就是冒险了,若再搭上一个大皇子,那两位爷指不定会以为楚府不过是根墙头草,不仅不会重用。搞不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老夫人说的有理,那这可怎么办?大皇子和皇后都不是心胸宽厚之人,若是直接回绝,只怕就得罪了大皇子和皇后娘娘。”江妈妈担心道。 楚老夫人也是发愁:“去把老爷和四丫头叫过来。” 江妈妈不敢耽搁,立即便打发了人去请楚秉松,自己也亲自去请楚黛儿。 楚秀秀初听到这话,立马嫉妒起来:“大皇子指名要娶四妹妹做侧妃?” 江妈妈立在一旁应是,楚秀秀咬牙:“那大皇子可曾还提别的,比如要娶几个侧妃?” 江妈妈面色不变,恭敬道:“回禀三小姐,并没有说别的了。” 比起楚秀秀的向往和妒忌,楚黛儿则是担忧:“祖母可曾答应了?” “老夫人还未应下。”江妈妈道。 楚黛儿稍稍松了口气:“我现在便跟妈妈一道过去。” 楚黛儿话音才落,楚秀秀忙道:“我也一起去。”说罢,几人便匆匆往荣华院而去,江妈妈心里却觉得楚黛儿一直是聪明而隐忍不发,而楚秀秀则是真愚钝。 楚秉松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等楚黛儿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里头等着了。 “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楚黛儿面色虽急,却丝毫不乱,楚秉松看得心头满意。 “四丫头。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老夫人直接问道。 楚秀秀却急着开口:“这还能怎么想,大皇子都下了这样的命令,也不知大皇子是何时看上四妹妹的。” 老夫人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等着楚黛儿说。 楚黛儿面色凝重,上前一步:“若是祖母和父亲权衡之下,觉得黛儿应该入大皇子府,黛儿绝无怨言。” 听到楚黛儿这么说,楚秉松的脸色好了不少:“黛儿乖顺懂事。” “都是母亲教导有方,二姐姐也提点了不少。”楚黛儿抿唇笑道。 老夫人见此,道:“这次叫你过来,是我跟你父亲都不太同意此事,但若是不答应,又担心得罪了大皇子,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楚秀秀闻言,笑起来:“要么就让大姐姐或二姐姐替代四妹妹嫁过去,实在不行,秀秀也愿意替四妹妹遭这个罪……” “满嘴胡言。”楚秉松面色微沉。 楚秀秀被训,心里却觉得不甘心:“爹爹,我模样不比四妹妹差。怎就去不得?” 老夫人睨了一眼实在没什么脑子的楚秀秀,道:“如今倒是可以以你几个姐姐都未出嫁做理由推迟一段时间,可问题就在于我们根本不能应下这桩婚事,黛儿,你可明白?” “黛儿明白。”楚黛儿应声:“如此想来,唯有一个法子可用。” “什么法子?”楚秉松道。 楚黛儿咬牙,眼眶中已盈满泪水:“黛儿绞了头发,只说前天梦到亡故的生母,所以要去庵里为母亲守孝三年。” 楚黛儿越是懂事乖巧,一心为楚秉松着想,他便越是觉得这个女儿难得,哪里舍得她就这么成为一枚废棋:“这不行,等你守孝三年出来,也已经十六岁了,到时再议你的婚事可就迟了。” “松儿说的有道理。”楚老夫人道,看了看底下懂事的楚黛儿和一脸妒意的楚秀秀,若不是丞相府真的不能嫁女儿去大皇子府,她便真打算将她送过去了。 “罢了,你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你们且先回去吧。我跟你父亲在好好商量一下。” 楚黛儿不再多说,点头应是便乖巧退下了。 楚秀秀还想说什么,却被楚秉松瞪了一眼,只得退下。 “哼,我就知道,你能被大皇子看上,还不是因为你被提为嫡女了,唯独我,只有一个没什么用又碍事的姨娘。”楚秀秀出来跟在楚黛儿身后道。 楚黛儿抬起头微微一笑,转头看她:“三姐姐怎么这般说,我还羡慕你有亲娘在身边呢,你看聂姨娘待你多好,事无巨细都替你考虑着打算着,我却无人问津。” 楚秀秀撇撇嘴:“那我宁可要你这嫡女的身份,有了这身份就能嫁入皇家,受万人敬仰,享尽荣华富贵。” 楚黛儿低头不语,楚秀秀见她并没有因为大皇子提亲而变得趾高气昂,心下的怨气也消了一些,睨着她道:“你也不过是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别肖想大皇子了。免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姐姐说的是。”楚黛儿柔声应着。 楚秀秀见此,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木香有些愤然:“分明是三小姐自己忘了身份,想要往三皇子床上爬,且不说如今小姐身份在她之上,就是寻常她也都是捧着的,如今一见小姐胜过了她,便不顾嫡庶这般来踩低小姐,真是无脑又惹人生气。” 楚黛儿笑笑:“我们与她计较做什么。”左右她也不是要嫁入大皇子府的,不过这次的事情似乎正好是个契机…… 屋内,老夫人看着楚秉松:“如今以黛儿的心性,我看入逍遥王府怕是最好。” “逍遥王府?”楚秉松有些意外,毕竟公认的最好的人选是楚蓁蓁。 楚老夫人点点头:“现在看来,不管是心性还是能力,黛儿都强过蓁蓁。”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我本打算送大丫头去逍遥王府,可大丫头锐气太重,且不太好管。” 想起楚姒,楚秉松面色并不好看:“她?” 老夫人睨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我只你不喜杨佩,可大丫头也是你的亲身骨肉。” 楚秉松哼了一声不说话,老夫人摇摇头:“罢了,黛儿之事你再想想办法。绝对不能送她去大皇子府。” 楚秉松起身:“儿子知道了。”说罢便转头离开。 楚秉松走的时候,门帘外钻进来一阵寒风,老夫人便猛地咳嗽了起来,江妈妈连忙上前替她顺气,白雪也赶紧端了热茶过来。 “老夫人,您再急,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江妈妈劝道。 老夫人因为咳嗽得太狠,面色微微有些发青,长长叹了口气:“我们这一支才发迹不过几十年,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我可如何去跟地下的列祖列宗交代。” “老夫人……” “罢了。”老夫人摆摆手:“山上的人可来消息了?” 江妈妈颔首:“大小姐还好,按时吃斋念经,寻常就在自己厢房里呆着,倒是二小姐……” “她又怎么了?”老夫人有些不耐烦。 江妈妈将山上发生的那些事儿都说了,老夫人对这个孙女儿越发的不看好了:“罢了,左右是个不成气候的,跟她娘一样,都是看着聪明罢了。你去跟烟雪说一声,让她时常领着弘哥儿来我这走动,陪我解解闷。” “您这是打算好好培养弘哥儿?”江妈妈问道。 老夫人沉思片刻,揉揉太阳穴:“另外一件事呢,我听说白氏母女都在寒山寺?” “嗯。”江妈妈点头,打发屋里伺候的全都退下了这才道:“在两位小姐头前两天上的山,听消息,这几日她周边的守卫松散了许多,可是要动手?” 老夫人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来,思忖片刻,才点了点头。 江妈妈见她神色沉闷,道:“老夫人,可要叫烟雪姨娘带着弘哥儿过来给您解解闷?” 老夫人疲惫的点点头:“去吧。” 江妈妈应声去了,烟雪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等弘哥儿一下学,便带着他去了荣华院。 秦雪虽说因为要照顾楚其泰可以自由出入了,但旁地方却是不允许去,听到婆子传来的消息,只气得一掌砸在了床沿上。 看了眼一脸病容躺在床上的楚其泰,直恨得眼红,如今楚其泰的腿是救不回来了,这就意味着,他就算是学了武也是白学了,只看今年春闱如何。若是春闱没考上,只怕这以后嫡子就要多一个弘哥儿了。 秦雪想到这些可能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往外鼓,这个楚弘一定不能留下! 山上,天色已渐晚,天上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楚姒望着这雪,心中竟隐隐有些不安。 绿芽拿了披风从身后给她披上,望着站在廊上目光冰冷的楚姒,心疼道:“小姐,外头冷,屋里歇着吧。” 楚姒微微摇头,只盯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和昨日便莫名出现在院子里的雪人,神色复杂:“绿檀出去多久了?” “才一盏茶的时间。”绿芽回道:“小姐放心,绿檀会功夫,而且只是去拿斋饭而已,不会经过前院,不会有事的。” 楚姒颔首,却并不是担心绿檀出事。以绿檀的功夫,就算武功高强的,一个人逃命也是足够了,她担心的是白氏那边。白氏如今走了极端,非要将暗处的人逼出来不可,也不知道今晚那些人会不会动手,秦府的人又能不能护得了她们母子周全。 楚姒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小姐瞧那雪人多可爱。”绿芽指着不远处那憨态可掬的雪人道:“也不知是不是绿檀弄的,还给那雪人盖了块紫色的方巾。 楚姒看着那抹紫色,眉头蹙了蹙。 寒风似乎大了些,夹杂着雪花直往人脖颈里面钻,楚姒瞥了眼在院门口流连的云康二人,转头回了房间。 “你家小姐呢?” 门口的侍卫把门守得死死的:“你找我家哪位小姐?” “还能是哪位,当然是二小姐。”云康不满道。 焦思邈倒是耐心些,上前塞了块碎银子在那人手里:“去跟你家二小姐通禀一声,就说在下想跟云公子一道感谢一下昨日她将凉亭让给我们之事。” 那侍从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笑道:“二位公子稍等。” 楚蓁蓁听说他们寻来,轻轻一笑,果然,这些男人们哪一个见到她都是走不动道儿的,这两个愣头青自然更加不用说了。 “小姐,要不要奴婢现在去回绝了他们?”莺儿在一旁问道。 楚蓁蓁抬手制止住:“不必,让他们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诚心想见我。” 莺儿低声应是,便退在一侧不再多话。 楚蓁蓁还奇怪的看了一眼话不多的莺儿,撇撇嘴,也懒得说她。 外头天越来越黑,风雪也越来越大,云康冻得面色发白:“焦兄,我看这妮子是在耍咱们呢。” 焦思邈嘴角阴翳勾起:“她这被人整日捧着的小姐是有些傲气的,不着急,咱再等等。”焦思邈对着楚蓁蓁倒是越发感兴趣了起来,寻常那些大家小姐们不是一个个矜持端庄就是矫揉做作,这楚蓁蓁如今这傲气倒是顺他心意。 二人在外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楚蓁蓁才梳着精致的妆容缓缓走了出来。 云康有些怒气:“这跟二小姐道个谢倒是不容易。” 楚蓁蓁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是蓁蓁的错,不过二位公子怕是冻坏了,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回头若是着了风寒,蓁蓁可要愧疚了。” 焦思邈盯着她柔情似水的眼睛,笑道:“无妨,这个还请二小姐收下。” “这是什么?”楚蓁蓁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焦思邈笑开:“这是西域进攻的上等补品,对女子来说,可是美容养颜的圣品。” “是吗。”楚蓁蓁露出欣喜,旋即又将自己的欣喜压制了下来:“你怎么会有这等东西,这可是皇家才会有的。” 云康有些鄙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焦兄的父亲可是逍遥王最信任的幕僚焦先生,寻常这等赏赐可是不少。” 楚蓁蓁心里有些鄙夷,不过区区幕僚之子,哪里配她亲自出来见,不过这东西是好东西,而且他爹还是逍遥王最信任的人…… “那蓁蓁便多谢焦公子了,不过今日时辰不早了,二位还是早些回去吧。”楚蓁蓁笑道,捧着小暖炉的手动了动,手心的手帕却飞了出去:“哎呀,我的手帕。”楚蓁蓁轻呼一声。 云康撇嘴,焦思邈却不介意:“小姐莫急,等回头我亲自寻到了再来送还给小姐。” 楚蓁蓁掩唇轻笑:“不必了,不过一方帕子罢了。”说罢,扭头便进去了。 云康看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京城第一的才女了。” 焦思邈左右扭了扭脖子,看着楚蓁蓁离开的背影,眸光更深:“若是闺房之事有才,那就最好了。” 云康一顿,哈哈笑起来。 焦思邈转头去找到被挂在一旁树干上的帕子。拿到手中痴迷的闻了闻,冷笑一声,将帕子收在了袖中。 夜里,风啸声越来越大,白氏搂着女儿秦翡在怀里,紧张的盯着四周。 “来人!”白氏越来越害怕,心道不应该带女儿出来:“来人,快来人!” 白氏喊了一通,外面的侍卫根本没人应声,白氏心里慌,跟着的两个妈妈心里更慌。 “快去看看。”白氏嘱咐道。 两个妈妈对视一眼,便缓缓走到了门边,小心翼翼的拉开了房门,但门一打开,便见寒芒闪过,两个人还来不及喊出声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楚姒总觉得有些不安,等绿檀一回来便拉着她出去了。 “人在哪里?”楚姒边走边问道。 绿檀不解:“小姐,你该不会想去救那白氏母女吧,那白氏据我所知,也不是什么好茬,您这么过去,指不定还会被她误会了,让她以为是你跟楚其泰那些人是一伙的。” 楚姒的心中已经开始快速的思考对策了,可等她赶到的时候,已经只听到寺庙内哭声一片了。 楚姒脚步顿住,甚至有点心痛,难不成老夫人得手了吗? “不会的,白氏不会这么蠢,真的不带侍卫过去。”楚姒安慰自己一句,绿檀拉住她:“小姐,我进去看看。” “不必了。”楚姒拉住绿檀,鼻尖萦绕的是浓重的血腥之气,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秦家的人,里面还能听得到白氏的哭声,这就说明,白氏没事,但是秦翡却成了刀下亡魂,祖母倒真是下得去这狠手!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绿檀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楚姒问道。 楚姒看着这茫茫夜色,听着这哀恸的哭声,神色木然:“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绿檀不解:“小姐,你怎么了?” 楚姒不再说话,一个人直直的往前走去,直到整个人完全隐没在了黑夜之中。 绿檀看了眼,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落在身后的人:“世子爷,那秦二小姐你救下了,为什么不允许我跟小姐说?” “因为我想看看她的深仇大恨到底是什么。”林清愚看着逐渐走远的人,从初见面便知她身上背负了深重的仇恨,可是调查她所有的资料,根本不曾见她与谁人结怨,除了她的生母,但是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她母亲是怎么死的才对。 “深仇大恨?”绿檀不解,林清愚却不再多解释:“这件事我会告诉她,你且先回去吧。”说罢便提步离开。 白氏此时正抱着秦翡痛痛哭,一旁的婆子劝道:“夫人,您别哭了,好在小姐有惊无险。” 白氏抹了把眼泪,看着头前死掉的两个妈妈,道:“要不是不知哪儿来了个人把我的翡儿给救了,她今天这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小姐福大命大。”婆子忙道。 “可曾抓着活口了?”白氏抬头问道。苍白的脸上满是狠意。 婆子摇摇头:“全被杀了。” “一帮子蠢货,还不赶紧去给我查查身上可有什么物证!”白氏道。 婆子们忙应声,吩咐侍从去查了。 楚姒只以为秦翡已经被杀,一直往前走,走到山崖才被人拉住。 楚姒抬手便要射出镯子里的针,手腕却被人抓住往后一带,紧接着她便跌落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好了,秦翡没事。”林清愚颇有些无奈,她怎么会对别人的女儿那么关心,难道那小女孩是她的?不可能,她满打满算,也才十四岁,怎么可能生出一个八岁的女儿。 “是你救了她?”楚姒动弹不得,只能由他搂着。 林清愚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你让我抱一会儿我就告诉你。” 楚姒冷漠看着前方:“你父亲不是要为你定下亲事了吗,你这样对我又是何意?” 林清愚眼睛弯起来:“自然是对你有意。” 楚姒莫名被告白,淡淡翻了个白眼,左右这样的话林清愚见她一次便要换着法儿说一次。 “林世子,我还是未出阁的女子,你这样若是叫人发现了,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谁说的,明明还有嫁我这一条路可走。不过我们家有只娶一妻的传统,你既然做不成妾,便只能做妻了。”林清愚笑道,却不让楚姒转头过来看他。 楚姒见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便干脆由着他了,不过知道秦翡没死,她心下还是松快了很多。白氏就算低估了来人的力量,这一次吃了这样的教训,下手肯定不会再轻,秦雪这一次有得苦吃了。 “你为何喜欢逍遥王。”林清愚问道,不论如何他也想不通,分明自己比较优秀。 楚姒挑眉:“我何时说过对逍遥王有意?” “真的?” 楚姒不再搭话,嘴角却不自觉的溢出一丝笑意,这是跟前世不一样的感觉。对于逍遥王,她觉得那是一场梦,梦幻至极,却也残酷至极,至于林清愚,她看不透,却不觉得排斥。 看着两人站在山崖边,一抹青色的身影淡淡靠近:“主子,该走了。” 林清愚看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楚姒,看着她平静略带着些疏离的侧脸,笑笑:“我该走了。” “嗯。” 见她应声,林清愚面上笑容更大,松开楚姒,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楚姒忽然回过神来,方才的对话,怎么有点像是小夫妻之间的对话。 楚姒皱眉,想起方才自己心尖的异动,微微摇了摇头,难道自己对他也有一丝喜欢了吗?不行,喜欢会让人眼瞎心盲,更何况是林清愚这样一个她半分也看不透的男人。 楚姒猛然清醒过来,眼神恢复寻常的沉静无波,刚刚融化的心又狠狠冰封起来。站在山边任由寒风将自己浑身吹得冰冷,直至麻木到没有知觉,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厢房。 绿檀看到她回来,忙要上去扶,却被楚姒推开:“不要再跟林清愚里应外合,若再发现,你便走吧。” 绿檀讪讪的收回手,立在一侧不敢多说。 “去盯着白氏那边,有动作即刻来找我。”如今只差两个时辰便是天明,白氏一定不会放过近在眼前的楚蓁蓁,明日怕是一场好戏。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作践自己 刺杀的事情很快便传回了京城,不止定国公和楚老夫人,就连八皇子都匆匆赶来了。 楚老夫人坐在东厢房的花厅里,端着茶盏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看着坐在底下的楚姒和楚蓁蓁,问道:“你们可听说了昨儿白氏母女被刺杀之事?” “今儿一早听丫环说了,却不知具体情况。”楚姒平静道。 楚蓁蓁瞪了一眼压根没来禀报的莺儿,道:“莺儿这丫头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恍恍惚惚的,这事儿也没见她说。” 老夫人淡淡看了眼面色微白浑身哆嗦的莺儿,并未多说,只问些有的没的,心思根本不在她们二人身上。 没多久江妈妈便从外面回来了,神色有些异常。 老夫人一见到她,原本紧张端着茶盏的手似乎没了力气,茶盏也直接从手里滑落摔在了地上。 “祖母,您没事儿吧?”楚蓁蓁有些惊愕,楚老夫人向来稳重淡定,今天怎么上了山就突然慌了了。 老夫人看了眼楚蓁蓁,深深吸了口气:“你们先出去,我跟江妈妈说会儿话。” 楚蓁蓁看了眼奇怪的老夫人,起身应是,瞧着楚姒道:“大姐姐,听说寒山寺后的梅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楚姒淡淡喝了口杯中茶,缓缓起身,轻笑:“好。”绿檀今儿一早来说,楚蓁蓁今早便邀了焦思邈在寒山寺后的梅花林相见,还叮嘱了莺儿一些什么话,把莺儿吓得到现在都还是紧张兮兮的。 待楚姒二人离开,老夫人才让人都退下了,并关好了房门,焦急的看着江妈妈:“怎么样?她们发现了什么吗?那妮子可死了?” 面对老夫人的一连串问话,江妈妈并在身前的手紧了紧:“那丫头没死,而且白氏还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了丞相府的腰牌……” “什么!”楚老夫人气得猛咳嗽起来,江妈妈连忙上前倒了杯茶给她:“不过那腰牌不是寻常侍卫的,而是大夫人的出府玉牌。” “怎么会。”老夫人好容易止住咳嗽才紧紧抓住江妈妈的胳膊:“难道秦雪参与进来了?” “老奴不知,不过老夫人可不必担心,老奴已经让我们跟在白氏身边的眼线将玉牌拿了回来,定国公和八皇子都还没看到,不过白氏已经知道了。”江妈妈道。 老夫人看着那玉牌,气得青筋暴起,一把抓过那玉牌就要往地上摔,最后却还是停了下来,气得直拍桌子:“蠢货,这个蠢货,怎么会把玉佩给人随身带着!” 江妈妈眼神黯了黯:“老夫人,玉牌我们虽拿了回来,但白氏已经知道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那眼线怕是留不得了,你想办法处理掉。” “老夫人的意思……” “你快去办,等白氏一发现玉牌不见,定然就会拷问身边的人,若是供出来我们,那就真的完了。”老夫人道。 江妈妈面色沉重,却还是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办。”说罢便转头匆匆走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看着黑压压的天空,无奈摇摇头,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赶忙走入了风雪中。 “白雪。”老夫人有气无力的唤道。 白雪赶忙走了进来:“老夫人,怎么了?” “扶我去给佛祖烧柱香。” “哎。”白雪赶忙应了,去扶老夫人,老夫人站起来却晃了晃。差点摔倒,白雪看着面色微微发白的老夫人,急道:“要不要奴婢先去请大夫?” “不必了。”老夫人垂着眼,在白雪的搀扶下缓缓往外而去。 此刻白氏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定国公看着她妆也画了发髻也凌乱了,不由有些厌烦:“好了,八皇子在这儿,你好好说话,那些刺客一个活口都没有?” 白氏点点头:“本来还有两个,侍卫赶来的时候一慌张就都给就地杀了。” 定国公秦昊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不是说还在那些刺客身上发现一枚腰牌吗,腰牌呢?” 白氏扭头赶忙使人去拿,可是过了会儿便见丫环匆匆跑来:“夫人,不好了,那腰牌不见了。” “不见,怎么可能不见,不是让你们好好收着吗!” 赵煊逸在一旁看着,面色微沉:“守着腰牌的人呢?” 丫环哆哆嗦嗦的看着赵煊逸:“也不见了。” 秦昊瞪了眼白氏:“你看看你做得好事,还累得八皇子跑这一趟。” “无妨。”赵煊逸道:“你之前说那腰牌是丞相府的,你可确定?” “自然确定,就是秦雪的,我见过!”白氏斩钉截铁。 赵煊逸看了眼一旁的秦昊:“定国公。这事就劳烦你好好查查了,毕竟楚府是你的亲家,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你最后给我一个结果便是。” 秦昊忙起身行礼:“是。”说罢,犹豫了片刻又道:“八爷,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接差事之事……”秦昊还有一个儿子,年纪快比白氏都大了,自封为世子后,便极少回府,常年在外面斗鸡走狗,吃喝嫖赌倒是不沾,十足的败家子一个。 赵煊逸面色依旧:“我已经让人在物色看户部那里还有什么空缺。” 户部可是肥缺,秦昊一听自然乐得见牙不见眼:“多谢八爷提携。” “嗯。”赵煊逸冷冷应了一声,便坐不住了,提步便往外而去。 秦昊还要跟上去,白氏却拦住他:“老爷,八皇子这话说的很清楚了,您若是打算放过楚府这个亲家,他可就不管了。” “这你让我怎么管!”秦昊将她推开:“如今翡儿也没事,你们都是虚惊一场,再说了。人证物证现在一样都没有,你让怎么办,去丞相府闹去?荒唐!”秦昊说罢,一甩袖子坐在了一旁。 白氏知道秦昊最近又看上了府外的女子,心思根本不不在自己和女儿秦翡身上,只得忍下这口气,道:”老爷,您想想八皇子把决定权交给您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给我面子,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家务事……” 白氏气得脑袋发晕,秦雪都派人来杀她了这怎么还能算是家务事。不过去却知道秦昊是吃软不吃硬,忍下这口气,软了声道:“老爷,楚府一直是跟着大皇子的,八皇子跟大皇子又是死敌,您觉得这事儿八皇子是想让您隐忍不发?” “你的意思是想借此事发作对付楚秉松?”秦昊道。 白氏见他开窍,又道:“我听人说楚家那老夫人还打算把孙女嫁去八皇子府做正妃,到时候她们就是脚踏两条船,怎么样都是不败之地,而且楚秉松的声望还在您之上,到时候就算八爷成功了,功劳肯定是楚秉松高过您啊。虽说他楚秉松是您的女婿,可是您看看他现在除了借钱的时候,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您?” 白氏一番话,说的秦昊把秦雪和楚秉松这对女儿女婿的坏全部都记了起来,思忖片刻,忙道:“那你还不去把那婆子给我找到,把那玉佩也找出来!” 白氏看着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秦昊,微微松了口气,这会儿那丫环也回来了,但面色极白:“夫人,那婆子失踪了。” 白氏惊讶,倒是秦昊,直接黑沉了脸色:“这番动作不就刚好证实是她们下得手么,这个雪儿,我倒是看错她了,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和继母也下得去这等毒手。” “那怎么办,我们没有证据了。”白氏凄然道。 秦昊冷哼一声:“她们欺人太甚,来人,传我话下去,就说我重病,让秦雪马上回府榻前伺候!” 白氏暗暗忍住已到唇边的笑意。秦雪,你敢杀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现在的秦雪还在忧心楚其泰的腿,丝毫不知发生了这等事。 楚其泰早就知道了蒋锐潜入楚姒的院子失败的事,看着一脸愁容的秦雪,道:“母亲,我觉得府里最大的黑手就是楚姒那贱骨头。” “说来也蹊跷,自她回府,咱们娘两就没一天安生日子。”秦雪恨恨道。 楚其泰看了看自己残废的一条腿,眼睛一眯:“那乔八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他有那贼胆,却没那脑子,我想背后肯定有人操纵,说不定就是楚姒。”楚其泰道,又将在严府之事和蒋锐潜进楚姒的院子最后却出现在楚蓁蓁院子一事都说了:“这楚姒,怕是个妖怪,小小年纪心智便比常人成熟且狠毒。” 秦雪冷冷一笑,看着楚其泰,道:“我的儿,你放心,就算她是妖怪,我也要把她变成跟她娘一样没有四肢,只能在小木桶里苟延残喘的废物。” 此刻的寒山寺,楚蓁蓁引着楚姒一路往前走,没有丝毫欣赏风景的意思。 “二妹妹走这么快做什么,风景不是要慢慢看么?”楚姒淡淡笑道。 楚蓁蓁脚步缓了下来,笑看着她:“大姐姐说的是,我只是太着急去赏那梅花了。”说罢,朝莺儿使了个眼色,莺儿会意,往旁边一扭便摔倒在了地上。 “莺儿,你怎么了?”楚蓁蓁一副关切的模样,手却暗地里狠狠的掐了一下莺儿的胳膊。 莺儿吃疼的叫了一声,马上便满眼泪水声音微微颤抖道:“奴婢怕是扭断了脚。” “那我还是先带你回去吧,再让嬷嬷给你请两个大夫来。”楚蓁蓁道,绿芽却上前一步笑道:“二小姐特意来看梅花的,总不能让您扫了兴,莺儿姐姐便由奴婢替您送回去吧。” “这……莺儿怕是走不动道了,您这般瘦弱,也扶不起,不若让绿檀一起……” 楚蓁蓁的话还没说完,绿芽已经弯腰将莺儿背在了背上。 绿芽笑看着目瞪口呆的楚蓁蓁:“奴婢以前在尼姑庵,几十斤的柴都背过,何况是这么轻的莺儿姐姐。”说罢,扭头便带着莺儿离开了。 楚姒轻笑:“二妹妹,走吧。” 楚蓁蓁皱眉,她本打算将楚姒的两个贴身丫环都解决的,可是现在看来,只能再想办法了。 没多久便到了寒山寺后的梅花林,只不过这一处是楚蓁蓁特意挑选的位置,靠近山崖边上,寻常不曾有人来,隐秘的很。 “哇,梅花都开了。”绿檀显然有些兴奋,楚蓁蓁计上心来:“绿檀,你不如去前头探探路吧,我跟大姐姐随后就来。”想起绿檀扇自己的那几巴掌,楚蓁蓁仍旧气得咬牙,却柔声笑道。 绿檀都佩服她的忍耐力,见楚姒点头,便兴冲冲的跑进梅林深处去了。 “大姐姐,里边儿请吧。”楚蓁蓁笑道。 楚姒看了看面前的台阶,嘴角带着些邪气的勾起,提步走了下去。 楚蓁蓁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四处观望着,楚姒倒是认认真真的在看梅花,黑褐色的枝丫上是殷红的花朵,不少如豆子般大小的花苞挤在一起,伴着抽出的绿叶一起,分外好看。 此时的风雪似乎停了,但风一吹,树枝上厚厚的白雪又纷纷扬扬的飘了起来,似乎又下起了一场雪。 远远的,焦思邈和云康看着梅林中那抹大红的身影,神色淡漠的看着枝上梅花,长长的睫毛上偶尔落上些许白雪,微微颤颤,挺巧的鼻子下是微微抿起的嘴唇,滚着白色毛边的大红披风披在她身上,显得她的皮肤愈发的白皙,与这傲骨的梅花竟有种相映成趣的美好。 “这姑娘真美的入画。”云康感慨。 焦思邈笑起来,手里的折扇缓缓敲在手心,看了看一旁紧张张望的一身白衣的楚蓁蓁,眼睛眯起来:“一个入画。一个则是落入凡尘的仙子,楚大人这几个女儿倒是生的不错。” 云康笑笑:“今日有福了,可与两位佳人同游。”云康想起今儿一早楚蓁蓁忽然送来的信,说约他们梅林一叙,还以为只是来见楚蓁蓁,没想到她竟带了自己的姐姐出来,不知何意,不过却有意思了。 云康摸了摸手里的折扇:“今日可全靠它了。” 说罢,二人便迎了上去。 “咦,有小姐也在这儿赏梅花?”焦思邈笑道。 楚姒回头,瞧见一身银灰色锦缎的男子,此人她太熟悉了,逍遥王府的人,智谋全用在了女人身上,手段毒辣。 “原来是焦公子,云公子。”楚蓁蓁故作惊讶,手里折着一支梅花,让她看起来越发的清纯可人,焦思邈看她的眼神越发深了起来。 云康敷衍的笑了笑,目光却是黏在一旁目光平静的楚姒身上,上次云府那傻子被人杀了。他偶然听过这楚大小姐的事儿,当时还以为不过是个心机深沉的内宅女子,如今看来,倒是比清纯的楚蓁蓁瞧着顺眼多了,特别是她淡淡立在那儿便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尊贵之气。 “这是我大姐姐楚姒,今年十四。”楚蓁蓁介绍道,却把楚姒的闺名和年龄全说了出来。 焦思邈笑着拱手,云康倒是愣了一下,忙作揖:“楚小姐。” 楚姒笑着回了礼:“我想去里面走走,二妹妹,你要与我同去还是留下?” 焦思邈忙笑道:“我等也要往里面走走,不若一道去吧,这梅林深得很,万一遇到什么登徒子,我们也可以保护二位小姐。” 楚蓁蓁笑着应了,而后才回头看楚姒:“大姐姐,可以吗?” 楚姒轻笑:“自然。” 楚姒这一笑,云康又看愣了,她这一笑竟像是雨后初晴般叫人舒服,那弯弯的眉眼和那略带着疏离的感觉,让人越发想靠近。 焦思邈看着愣了的云康。再看已经往前走了的楚姒和楚蓁蓁,动了动脖子,发出骨头扭动的森寒声,提步直接跟了上去。 楚姒脚步慢下来,让楚蓁蓁快步往前,此时的天空也越来越黑,大风将地上的雪刮起来,差点迷了人眼睛。 赵煊逸本来在想着以什么借口去找楚姒,却见到楚姒的贴身丫环绿芽回来了,不过绿芽似没看到他一般,低头扶着莺儿往前走。 赵煊逸轻咳两声,绿芽微怔,抬眼看到一身绣金纹黑色锦衣的赵煊逸,看到他那张满是冰霜的脸,微微咬牙,扶着莺儿上前行了礼。 赵煊逸左右不见楚姒,问道:“你家主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外面?” 绿芽本不想说楚姒的下落,可赵煊逸浑身散发出的气场越来越冷:“回禀八皇子,小姐她……” “姒儿不是说跟蓁蓁去寒山寺后赏梅了吗?”老夫人的声音忽然传来,绿芽忙侧身让到一边。 老夫人扶着江妈妈的手走了过来。神色不是太好看,瞥了一眼一旁的莺儿:“你怎么了?” “奴婢扭了脚,小姐让绿芽送奴婢回来休息。”莺儿低着头道。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两个小姐身边还有多少丫环跟着?” “大小姐身边还有一个,二小姐身边似乎没有了。”莺儿微微咬唇,眼珠子还是不安的动了动。 老夫人眼神幽暗,抬眼看着站在一侧的赵煊逸,行了礼:“八皇子殿下。” 赵煊逸颔首,看着渐黑的天色,扭头便离开了,行走间带着一丝匆忙之色。 老夫人见此,微微松了口气,若是把楚姒送入八皇子府,八皇子应该不会再追究定国公府这件事。而且今日八皇子过来,她们的小动作还能这么顺利,只怕是八皇子有意纵容。 “等大丫头一回来,让她即刻来见我。”老夫人交代完,神色似轻松不少,转头便扶着江妈妈的手回东厢房了,见她这意思,今晚应该是要留宿了。 绿芽神色也有些古怪,点头应是。 一旁的白雪看得清楚,落后一步,悄悄跟绿芽道:“你紧着去找你们小姐,多带几个人。” “是。”绿芽感激的看着白雪,将莺儿送回院子后,轻笑着舒了口气,带着几个婆子往梅林而去。 楚蓁蓁往前走了好一段才停下脚步,丝毫不介意这风雪扰得人已经赏不了梅花了。 “大姐姐,我好似瞧着方才我过来的地方有一支梅花开得不错,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摘了过来。”说罢,也不等楚姒应声便往回小跑而去。 楚姒嘴角扬起,看着缓缓靠近的焦思邈和云康,笑道:“焦先生的身子骨这几日可还好?这般冷的天气,怕是心头又要疼了吧。” 云康不解,不知楚姒为何突然说这个,倒是焦思邈却顿住了,眼神蓦然变得阴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楚姒轻笑:“我还知道的更多,比如他生这病的缘由。”若说虎毒不食子,但子若毒起来,连父也是要杀的。焦思邈虽然放荡狠毒,他父亲却是个实打实的正派谋事。做事向来以阳谋为主,就连赵训炎也十分敬重他,平日里做的那些龌龊事是绝不会让他知道的。但焦思邈不同,因为焦先生疏于管教,他从小他娘的宠溺下,变得好女色,喜钱财,心中无正念,成日花天酒地,为此,焦先生不止一次说过要把他赶出焦府,所以他便悄悄买通了焦思邈身边的侍女,每到天气刮风下雨,就会让人下药,每次下一点点,寻常大夫不易察觉,但长期如此,便会心脏骤停而死。 这事儿被查出来,还是前世逍遥王大怒,遣了御医来查才发现的。 焦思邈面上的邪欲全部消失不见,看着楚姒只有杀意。 楚姒轻笑:“我其实最不喜欢的。便是跟你这等人合作,但是我也不会揭穿你,只要你现在原路返回,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便可。” 焦思邈已经生了杀意:“你觉得我会听你的?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你以为你是谁?” 楚姒早知他会如此,不过此刻绿檀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锋利的匕首放在他的脖子边上。 焦思邈皱眉,却不知身后是何人,云康也吓得愣住了:“楚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姒淡淡瞥了眼焦思邈:“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也无心参与焦府之事,所以今日就当是个玩笑吧。”楚姒说罢,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风雪,又道:“天色不早了,风雪也大,我们在风雪中走散了,这理由焦公子可能记得住?” 焦思邈咬牙,却不敢耐她何。楚姒笑笑,转头往另一侧而去。绿檀也匆忙跟上。 云康看着渐渐走远的红色身影,有些蒙:“焦兄,这是怎么回事?你父亲……” “云兄!”焦思邈笑着喝止住他的话,扭头看他:“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如今楚大小姐跟我们走散了,我们不若回去找楚二小姐吧,不然今日这准备就白做了不是?” 云康看他笑起来,真以为是个玩笑,惋惜道:“若是能多跟楚大小姐说说话多好。” 焦思邈笑容渐渐淡下来:“云兄以后还是离她远点的好。”说罢便提步匆匆追着楚蓁蓁的方向而去。 绿檀匆匆追上楚姒:“小姐,你怎么知道那焦思邈有问题。” 楚姒笑笑:“猜的。” “这也猜得太准了吧。”绿檀惊叹。 楚姒淡淡笑着,不再多说,看了看路旁开得娇艳的梅花,折了两支拿在手里,便往外而去。她上辈子自然不是白活的,当时她们都只当自己是个白痴,是个提线木偶,有什么事也不避讳自己,所以他们的计划自己知道不少,那些隐秘自然也知道不少。虽从未打算将旁人牵扯进来,可是若惹了她,她也绝不会再忍让! 赵煊逸早就接到了消息。说焦思邈和云康这两个纨绔子也进了梅林,心下着急,提步就要追进去,却远远听到有脚步声,抬眼往不远处一瞧,便瞧见一抹大红的身影正缓缓而来。风雪吹动她垂落在身后的青丝,白雪落在她的肩头,让她看起来就如同这梅林里的梅花仙子一般踏雪而来。 赵煊逸心头一热,提步上前直接站在了楚姒面前。 楚姒看着蓦然出现的黑色身影,面色冷漠的抬头,瞧见是赵煊逸,淡淡垂下眉眼,行了礼:“臣女见过八皇子。” 赵煊逸被她冷漠的样子刺激到,心口一股怒火窜了出来:“天色这么晚了,你跑到这梅林来做什么,还约了男子,你到底想做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连清誉都不要了吗!” 绿檀皱起眉,楚姒抬眼望着他,薄凉一笑:“原来八皇子也知臣女还是未出阁的女儿。还在乎清誉。” 赵煊逸自然知道她在指上次强行将她掳走之事,气得面色黑得如同要滴出水来:“你跟我犟什么嘴!”分明他要说的都是心底的思念和担心,可话一到嘴边,便成了训斥。 楚姒垂下眉眼恭敬的行了礼:“臣女不敢。” “你给我好好说话!”赵煊逸一把捏起楚姒的下巴,楚姒吃疼的狠狠皱起眉头,盯着他恼怒的眼神,心中更怒,自己好端端的哪里又招惹了他,他没事发什么疯冲自己发这么大脾气。 看到楚姒冷漠甚至还带着恼意的眼神,心里一阵难受,面色却更加冷沉,松开手,却看到楚姒的下巴青紫了一大块。 “你这是……”赵煊逸伸手想要去摸摸,楚姒却急忙后退一步,垂手恭敬立着:“八皇子若是没事,臣女便先告退了。”说罢便带着绿檀绕过赵煊逸,匆匆离开,赵煊逸本还想拉住她,绿芽却已经带着婆子们匆匆赶来了。 楚姒看到绿芽,心头微松。 绿芽慌忙跑过来,看到楚姒的下巴。眼睛都红了:“小姐,你这是……” “无妨,你赶紧让人带着去寻二妹妹吧,方才她说要折回去摘梅花,转头便不见了人影,梅林里还有两位公子,我担心出事。”楚姒声音不小,绿芽身后的嬷嬷一听,忙带着人进梅林去了,不过找了一大圈,却根本没有找见人影,连焦思邈和云康也不见了踪影。 老夫人听罢,气得差点眼睛一翻直接晕过去:“怎么会不见了!” 楚姒此刻已经站在了花厅里,还有八皇子赵煊逸。 楚姒将梅林里的事仔仔细细说了,只威胁焦思邈的那一段没说:“风雪太大,我本打算跟着焦公子云公子去找二妹妹的,可是转眼便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焦公子说让我往前走,到入口那儿汇合,我便带着丫头回来了。” 赵煊逸也接了话:“嗯,我只看到楚大小姐一人。” 老夫人看着自己跑过来的八皇子。怔了怔,这事儿八皇子也要盯着?莫不是真心喜欢上了楚姒这丫头吧。 老夫人看向楚姒的眼神更复杂了:“既如此,你先回去歇着吧,蓁蓁我再遣人去找找。” “是。”楚姒应声,行了礼便退下了。 赵煊逸也起了身:“我会让侍卫一起搜寻,老夫人莫要过多担心。”说罢便转身离去。 老夫人看着这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有些担心:“你说这八皇子这般喜欢大丫头,是好事还是坏事?大丫头如今看起来,还不知道往后会不会听我们的。” “老夫人多虑了。”江妈妈笑道:“纵然八皇子现在喜欢,莫不说年轻人这喜欢的心思来得快,去的也快,回头瞧见一个更好看的,不一样扭头就走了?” 老夫人微微颔首:“那倒也是,当年八皇子娶了蒋侧妃以后便不肯再娶,还以为八皇子当真是要为了这蒋侧妃开了先例,如今转头便看上了姒儿。” 江妈妈笑笑:“再说了,大小姐若是真嫁过去了,成了八皇子妃,也需要娘家的依傍,杨家与她已是没了联系,她若是不靠着您。不靠着楚府,还能靠谁呢?” 老夫人听罢,舒了口气;“你说的有理,这这番回去,要早些筹备这几个丫头的婚事了。” 江妈妈站在一旁不再多说,老夫人想了想,道:“去把蓁蓁的贴身丫头寻来,这次是她邀着大丫头去梅林的,焦家和云家那两个公子也是她遣人去请的,只怕是她自己设了计却被大丫头给绕进去了。” 江妈妈有些惊愕,忙打发了人去找莺儿来。 此时的楚蓁蓁,只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耳朵能听得到窗户呼啸的北风声,但却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蓁蓁?” 焦思邈的声音传来,楚蓁蓁只觉得这声音好似在脑袋里面回响了好半天一般:“救我……” 楚蓁蓁本能的想求救,费力的睁开眼睛四处看着,这里她认识,这是她特意为焦思邈和楚姒准备的木屋,就在梅林附近,但平素无人过来,她也是那日无聊闲逛时发现的。 焦思邈看着地上求救的楚蓁蓁,笑起来,从衣袖里拿出颗丹药来,送到楚蓁蓁嘴边:“来,吃下这个你就能得救了。” 楚蓁蓁嗅着送到唇边药丸的香味,乖乖张嘴,焦思邈却乘机把手指放了进去。感受到楚蓁蓁唇瓣温热的触感,焦思邈不由沉醉的眯起了眼睛。 楚蓁蓁觉得难受,皱起了眉头,嘤咛起来,云康站在一侧,讽笑道:“这媚丹的功力不小,焦兄,你可想好了?” 焦思邈正沉醉呢,睁开眼看着地上面上开始泛起红色的楚蓁蓁,脸上生出一丝阴翳:“都是这小丫头自找的,再说了,一会儿也会是她求着我,我担心什么。” 云康总觉得有些不安心:“我听说八皇子也在这山上,我们不可久留。” 焦思邈的手抽出来,淡淡往下滑,到了出楚蓁蓁腰间。手指一勾,她的腰带便已松落。 “无妨,我们完事就走,这机会以后还多着呢。” 楚蓁蓁只觉得浑身发烫,身体也似乎在渴求着什么,伴随着一阵疼痛,而后便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窗外的风雪阵阵呜咽,合着小木屋中的喘息声起起伏伏,直至天色完全变黑,才见木屋里走出两个人来。 焦思邈仔细看了看四周,见无人,便跟云康二人快速的整理着腰带,相视一笑,提步快速离开。 莺儿跪在老夫人面前,面色苍白:“奴婢真的不知小姐在哪里,小姐只让我绊住大小姐身边的两个丫头。” 江妈妈也道:“老夫人,这丫头看起来没撒谎。” 楚老夫人瞥了眼莺儿面上巨长的伤疤,问道:“你脸上这伤是怎么回事?” 莺儿捂着脸,垂着眉眼:“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撞的。” “是吗?”老夫人眼神黯了黯。 莺儿忙颔首,老夫人见此,未在多问,抬手便让她退下了。 因为晚上风雪又变大了,众人的搜寻变得困难,便停下来了。白氏听到这消息,连忙使人去找,风雪再大也不许停下来,终于在天明时找到了小木屋里药力还未完全消退的楚蓁蓁。 白氏听到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惊,旋即一阵狂喜,楚蓁蓁如此,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这就叫做老天开眼!”白氏说罢,使人去通知楚老夫人便匆匆往小木屋赶去,不过她到的时候,楚老夫人早就得了消息赶到了。 楚蓁蓁本来还陷在浑身的灼热和渴望当中,忽然一盆凉水泼在身上,猛然惊醒,才发现周围已经站满了人,而匆匆赶来的楚老夫人看到她更是面色苍白,腿一软差点站不住。 楚蓁蓁清醒过来,只觉得下身如同被撕裂般疼痛,抬眼一看,自己的衣服居然被人全部解开了,就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楚蓁蓁大叫一声,忙捡起一旁的衣服将自己遮住,惊颤的看着众人:“谁,是谁干的!” 楚老夫人只觉得头晕的厉害,看了眼白雪:“江妈妈去拦着白氏的人,白雪,把二小姐给我带回去!” 两人应声,白雪忙上前退下自己的外套和披风将楚蓁蓁裹好:“二小姐,我们先回去……” 楚蓁蓁想也没想,一巴掌就打在了白雪脸上:“不许你碰我!” “混账东西,你还在这里闹什么闹!要死你就一根白绫,别侮了我楚府的名声!”老夫人气得大骂。 楚蓁蓁满眼泪水,怔在原地,白雪微微咬唇,上前将她扶起。 楚蓁蓁只觉得腿酸软的厉害,将力气都依偎在白雪身上才稍微好些。 楚老夫人看着她头发凌乱面色潮红,脖子上胳膊上都是清晰可见的青紫红痕,不由咬牙狠狠道:“今日之事,谁若敢透露出半个字,那就给自己和家人都提前备好棺材!” “奴婢不敢。”众人连忙低头应声。 楚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楚蓁蓁,转头往外面而去。 白氏带着人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人人去楼空了:“想不到这老婆子手脚还挺快,你们可看清楚了里面的场景?” 两个婆子笑着走过来:“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楚二小姐就那样光着躺在里头,身上全是欢爱后的痕迹,特别是她那白衣服,底下全是血呢,奴婢们可瞧得真真儿的。” 白氏从袖子里摸出锭二两的银子丢给她们:“去,去山下好好跟人说说今日的见闻。” “夫人放心,奴婢们一定给您描述的活灵活现的……” “等等。”白氏往那屋子里看了看,一方手帕扔在了地上,上面赫然却有两个不一样的左脚脚印。白氏想了想:“你们去查查,看看昨儿进了梅林的都是谁。” “夫人是怀疑,这事儿是两个男人做的?”那婆子掩饰不住眼底八卦的光芒。 白氏让人将地上那婆子捡起来收好:“不管是不是,你下山知道要怎么说了?” 婆子望着白氏,了然一笑:“您放心。” 白氏从小屋里走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你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秦雪也有这一天,呵,老天的报应来的可真是时候!”说罢,便直接去找定国公秦昊说这事儿去了。 楚老夫人坐在西厢房的花厅中,楚蓁蓁沐浴之后便躺在床上哭泣不止,清醒过来后她便慢慢知道怎么回事了,一定是楚姒的手段。让自己原本安排给楚姒的那两个畜生来害了自己…… 江妈妈和白雪都立在一侧不敢说话,老夫人沉着眼睛思考着对策,这事儿如今瞒肯定瞒不住,白氏一定会让人下山去散播谣言。但是楚蓁蓁是楚府孙女中难得优秀的,若是就这么成了废棋,实在是太可惜。 “江妈妈。”老夫人忽然咬咬牙,抬起的眼带着一丝决绝。 江妈妈忙上前:“老夫人可是要老奴去拦着白氏身边的人去山下造谣?” “拦是拦不住了,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老夫人抬眼朝里间看了看:“李代桃僵!” “老夫人的意思是让莺儿那丫头……” “没错。”老夫人狠厉的看着江妈妈:“你下去安排,就说二小姐的贴身丫环与人私通,被定国公夫人发现后,已经上吊自尽。” “那莺儿怎么处置?”江妈妈的手有些抖,却连忙自己按住。 “这件事情既然要做,那自然有一部分要是真的。”老夫人语气依旧冷沉。 江妈妈手握成拳,低着头:“奴婢明白了。”说罢,便转身朝里间走去,不一会儿就带着莺儿从里间出去了。 老夫人看着莺儿被带走,才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 “白雪。” “在!”白雪忙应道。 老夫人看着她被惊吓到的样子,叹了口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奴婢不敢。”白雪忙道。 老夫人看了她半晌,却没再多说,为了家族利益,为了楚府名声,若真是没有别的办法,楚蓁蓁她也是能舍弃的。 楚姒躲开了赵煊逸,坐在房中根本不想出门,绿芽也领着一大帮婆子在门口候着。 绿檀从外面匆匆过来,悄声跟楚姒说了老夫人的决定,楚姒却似乎并不意外。 “你去盯着,若是能救,便救,若是不能救,那便是她的命数,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暴露身份。”楚姒认真道。 绿檀微微咬牙,点头便出去了。 绿叶给楚姒倒了茶:“姑娘,你说老夫人会知道是咱们做的吗?” “她应该不确定。”楚姒接过茶盏,拿着茶盖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茶叶:“不过她知道也没关系,左右把楚蓁蓁折进去的是她自己。” “那小姐不担心老夫人会对您起了戒备心?”绿芽紧张的看她,小姐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这么淡定呢。 楚姒笑笑:“不妨事的。”左右她已经计划好要把自己嫁给八皇子,最起码在八皇子对自己失去兴趣之前,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不过这八皇子的确是个麻烦。如今皇子中,最出息的就是他,大皇子不过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头而已,其他的皇子不是碌碌无为就是无心皇位,斗鸡走狗的倒是不少。 想到这里,楚姒心里又是一阵苦闷,她不仅要替蒋侧妃保住孩子,还要帮帮八皇子。 “什么时辰了?”楚姒问道。 绿芽看了看:“还早呢,今儿天色沉,所以看着晚。” 楚姒微微摇摇头,如果她没记错,今日应该是逍遥王生母的忌日,每到这一天,他都会放下一切事情来山上斋戒沐浴,静心为生母念往生咒。 “你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动静随时来报。”楚姒放下茶盏道。 绿芽不明白她的用意,却也点头出去,不过才出去不一会儿便又匆匆回来了:“小姐,定国公夫人来了。” “找老夫人的?” “不是,是找你的。”绿芽担心的看她。 楚姒眉梢微挑,白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现在楚蓁蓁出事,她不去看这个所谓的外孙女。反倒来找自己,难道想让自己做靶子么。 “去回禀,就说我身子不便……”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白氏的声音:“姒儿,外祖母来瞧你了。” 绿芽慌张的看着楚姒,楚姒神色淡淡:“不妨事,一会儿找机会悄悄去找老夫人。”楚姒才交代完,便瞧见白氏已经径直走了进来,一身翠绿绞金边的撒花群,满头的珠翠,瞧着富贵光鲜的很。 楚姒上前行了礼:“国公夫人。” 白氏深深看着她:“你跟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快些起来。” 楚姒起身,引着白氏在暖榻坐了才道:“不知夫人寻姒儿,可是有事?二妹妹现在住在西厢房呢。”楚姒提醒道,白氏不论如何,都不能第一个来看自己,不说楚老夫人会误会自己跟她早有勾结,便是楚蓁蓁的怀疑都要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白氏似乎明白楚姒心中所想,笑道:“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你昨儿的事,听说是你一道跟蓁蓁去的梅林,那还有谁?” 楚姒看着白氏探寻的眼神,心下了然:“只有我与二妹妹两人。” “是吗?”白氏抚了抚手上带着的一支拇指大的嵌翡翠金戒,淡淡威胁道:“当初你使丫头去我院儿里告诉我秦氏母女要借钱这事儿,她们还不知道吧。” 绿芽一听,气得就想叉腰骂娘,这都什么事儿,小姐都帮了她好些次了,如今她竟来要挟小姐。想罢,看了看门帘处,悄悄走了出去。 楚姒淡定的许多,看了眼势在必得的白氏:“若是国公夫人要去说,便去吧,姒儿便不多留了。” 白氏面色一沉,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楚姒平静的瞧着她:“那日梅林中就我与二妹,并无其他人,您想问出什么呢?” “我自然想你说实话。”白氏不屑的看了看楚姒:“你如今在楚府爹不疼娘不爱,外祖家又没有依傍,可若是你愿意帮我,定国公府就是你的亲外祖家。”白氏许诺道,颇有几分施舍的意思。 楚姒笑笑:“楚姒既不嫁高门,也不争权势,要那么多依傍做什么?” 白氏见楚姒不领情,黑了脸:“楚姒,你到底说是不是!” 楚姒微微蹙眉,似在思考一般,待看到门帘外出现的些许阴影,嘴角勾起:“该说的我都说了。” “楚姒,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白氏猛的一拍桌子,外面的帘子却也掀开了,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我倒要看看我的姒儿做错了什么要吃这罚酒!” 正文 第六十七章 以子之矛 对于楚老夫人的突然到来,白氏面色尴尬了一下,她虽有手段,但在楚老夫人面前却总觉气场不足。 “原来是楚老夫人……” “这话应该我来说吧。”老夫人直接越过白氏,坐在了首座上朝着楚姒招手:“姒儿过来。” 楚姒几步上前立在老夫人身侧,白氏也转过身来,隐隐有些怒气:“老夫人都特意赶到山上来看我和翡儿了,我自然也该来看看我的外孙女……” “蓁蓁在西厢房,你要看就现在去吧。”老夫人道。 “你——!”白氏被这番抢白,脸色愈发不好看了,干脆垂下并在身前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木屋里发生了什么,老夫人,这儿是寺庙,菩萨的眼睛可都睁着呢,现世报来的真是太快。” 老夫人忍下心头的怒气,看着白氏嚣张的样子,道:“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吧,定国公膝下儿子众多,虽都是斗鸡走狗之辈,却没有一个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等定国公一走,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做你威武的国公夫人?” 白氏咬牙,这也是她心里的痛处,她跟着定国公这么多年,就想生个儿子,可是自生了秦翡之后,便连怀孕的迹象都没有了。 “不劳老夫人费心。”白氏见今日是问不出个什么了,淡淡说完,看了眼低头站在老夫人身侧的楚姒,神色冷淡的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了,老夫人才松了口气,却是疲乏的不知说什么。 “姒儿,昨晚你们真是跟焦家公子和云家小公子进去的?”老夫人忽然问道。 楚姒看着她强打精神的样子,微微颔首:“不知他们怎么也会这么巧到了梅林。” 老夫人似泄了气一般,摆摆手:“罢了,这件事从此以后你就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楚姒点头,老夫人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蓁蓁这孩子……太鲁莽了。” 只是一句‘鲁莽’么,楚姒心里发笑,老夫人分明知道她是要拿这法子来害自己,如今却只是一句‘鲁莽’带过,这还真是她的好祖母啊。 正在老夫人想说说八皇子之事时,白雪忽然神色紧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夫人,二小姐上吊了。” “什么!”老夫人气得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虚弱不堪:“人呢,救下来没?” 白雪颔首:“救下来了,奴婢让人拦着定国公夫人,现在怕是要您过去才行。” 老夫人是恨铁不成钢,她如今自尽,不就是跟人承认了小木屋之事了,这个蠢货!蠢货! 老夫人的手气得直发抖,看了眼站在一侧神色平静的楚姒。面色紧了紧:“大丫头是个好的,可别跟你二妹妹一样。” 老夫人意有所指,楚姒自然明白,屈膝行了礼:“姒儿明白。” 见楚姒并不再掩饰自己的聪慧,老夫人心中对她的不可把控感越来越明显,但她现在表现偏的又十分乖顺。 老夫人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匆匆离去。 楚姒抬头,看着匆匆忙忙似乎都老了好几岁的老夫人,嘴角淡淡扬起,这好戏才刚刚开演,你们可要撑住才好啊,不然前世那钝刀割肉之痛,你们如何能体会得到。 绿檀从外面进来,朝楚姒点点头。楚姒倒有些意外,引了她进里间,才到里间绿檀便狂灌了一盏茶:“太凶残了,那哪里是逼人自杀。分明就是强行把莺儿往那白布上挂呢。” 楚姒神色淡淡:“然后呢。” “然后?”绿檀嘿嘿的笑笑:“她们把人挂上之后就离开了,我进去把人弄下来,居然还有一口气。我把来意跟她说了,然后封了她的穴,再把不远处的花架推翻了,然后外面的人进来看到落在地上的人,都吓了一跳,上前一探鼻息,又觉得她死了。所以她们就当莺儿是死前挣扎着掉下来的,然后拿着草席一卷,把人扔到后山了,最后我就把她穴给她解了,让她走了。” 楚姒微微颔首,绿檀叹了口气:“小姐,你说莺儿这么坏个丫头,你怎么不让她死了算了,发这善心做什么。” 楚姒淡淡勾起嘴角:“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说是矛折损还是盾折损?” “不知道。”绿檀天真的摇头。 楚姒笑着看她:“不管是矛还是盾,只要折损的不是我不就好了。” 绿檀眼睛一亮,满眼崇拜的看着楚姒:“厉害呀。” 楚姒微微摇头:“不过是利用人心罢了,若楚蓁蓁但凡对莺儿好一些,若莺儿但凡善良一些,都不会发生我说的情况,且等着吧。”楚姒一低头,看到手腕上的镯子,微微皱眉。他这段时间好似匆忙的很,难不成安平侯府或八皇子府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安平侯府素来不问朝事,安平侯和夫人又是极淡薄潇洒的人,应该不会有事,至于八皇子府,若是有事的话赵煊逸也不会整日在这寒山寺呆着了,那么还能有什么事呢? 楚姒想了半天也想不透,转眼便听到绿芽带来的消息:“小姐,西厢房那边闹开了。” “怎么个闹开法。”绿檀扭头问道。 绿芽将手里拿来的糕点放下,挨着暖榻坐下,神秘兮兮的笑道:“二小姐把国公夫人给咬了。” 楚姒兴味的微微偏头,而西厢房这里,白氏看着留下深深牙印的手,恨不得杀了楚蓁蓁:“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咬人!” 楚蓁蓁也恼着:“外祖母特意过来要逼死蓁蓁,蓁蓁能有什么法子!”楚蓁蓁一派楚楚可怜,看了一眼一旁的楚老夫人,在知道莺儿成了替死鬼后,她便心安理得了,之前闹着要自杀,也不过是怕老夫人责备,干脆来的苦肉计罢了。 白氏见她这般,有刺儿也没法挑:“你做了这等下贱事,现在死那也是全了丞相府的名声。” “外祖母把话说明白了,我怎么就做下贱事了。”楚蓁蓁半撑着身子坐在床上。红着眼睛盯着白氏:“若是外祖母今儿说不出个明白话,拿不出证据来,那我便要去找逍遥王讨要公道了。” “少拿逍遥王压我,等我查出是谁跟你干了那事儿,你就演不下去了。”白氏针锋相对。 楚老夫人好容易缓过一口气,不管这里的事儿,直接跟白雪道:“扶我去找定国公,我倒要问问,这一家人怎么就要争得这么难堪,这里的事儿传出去,丢得看是我楚家的脸面,还是定国公府的脸面!”楚老夫人说着就要往外面去。 白氏咬牙,定国公脑子糊涂,且耳根子极软,让楚老夫人过去说一通,吃亏的是自己。 “老夫人,我这不也是为了楚府考虑么。”白氏迅速换了张脸。 老夫人哼了一声:“那就请国公夫人不要再造谣生事,不然我老婆子定不善罢甘休!” 白氏听着楚老夫人明里暗里的威胁,咬牙:“老夫人,我好歹也是国公夫人,你不过区区丞相之母,这是你跟我说话应有的态度吗?” 楚老夫人被她这话气得笑起来:“既如此,那我就去找定国公这个老亲家好好问问,跟要污蔑我丞相府的国公夫人说话,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 白氏狠狠盯着老夫人,又看了眼似乎还在发笑的楚蓁蓁,扭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待白氏真的出了院子,楚老夫人才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楚蓁蓁不敢说话,想悄悄躺下却听得老夫人一声厉喝:“还不给我跪下!” “祖母……” “不要跟我狡辩!”老夫人看着楚蓁蓁,瞥到她脖子上的痕迹,只恨不得打她两巴掌才好:“你如此不知廉耻,早就该让你自尽以谢罪!” 楚蓁蓁知道老夫人是真的生气了,外衣也没穿,只着里衣光着脚便跪在了老夫人跟前:“是蓁蓁的错,祖母打我骂我都可以,若是祖母觉得只有蓁蓁一死才能谢罪,蓁蓁愿意……” “好了。”老夫人冷淡的瞥着她:“我若是要你死,你也不会活到现在了。”顿了顿,看见她煞白的小脸,道:“此次回去,这事儿你谁也不许说,只说是你的婢女与人私通,已经打杀了,知道吗?” “蓁蓁知道了。”楚蓁蓁忙道,说罢,又犹豫的看着老夫人:“可那两人……”她知道是谁侮辱了她,就是焦思邈和云康那两个畜生。 老夫人面色黑沉:“他们今天一早已经下山了,等我们的消息一放出去,他们应该不会乱说,不过这二人……”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往后不许再对楚姒下手,听到了吗。” 楚蓁蓁咬牙:“祖母,这件事就是楚姒她……” “你别以为我老糊涂了。”楚老夫人站起身来:“回去也告诉你母亲,不许再打楚姒的主意,否则,后果自负。”她们在楚姒身上做的小动作,哪一个成功了?不都是成倍的返回到了自己身上,只是不知楚姒知不知道她母亲之死,若是知道了…… 老夫人不敢再多想,瞥了眼楚蓁蓁:“明儿我会让春草来你身边伺候,如今你就给我好好留在山上吃斋念佛,寻常不许出院子半步!” “祖母……” 老夫人已经懒得再理楚蓁蓁,提步走了出去,仔细吩咐了外面的婆子,不许楚蓁蓁再踏出院子一步,吃斋念佛就在自己厢房里进行。 听到外面老夫人的吩咐,楚蓁蓁只恨得咬牙切齿,但想起楚姒和昨晚屈辱之事,更是恨得两眼发红。却丝毫不想这事儿若是发生在了楚姒身上会怎么样。 听到老夫人的惩罚,楚姒倒没再多想,只让绿檀去外面盯着,不过一整个白天都不见逍遥王上山。 老夫人晚上直接在佛堂跪了一个晚上,白氏则带着秦翡下山去了。 秦雪在府里听到定国公府传来的消息时,面色沉了沉:“父亲重病,要我去榻前伺候?” 来人颔首:“夫人若是不愿意去,小的这就去回禀国公爷。” “等等。”秦雪将人拦住,若定国公真的大病倒还好,他一死,自己那个无用的哥哥就可以承爵,虽然他一天到晚只知道斗鸡走狗,但好在不是白氏肚子里的种,定然会向着自己些,到时候不怕定国公府不听自己的。 这般一想,秦雪神色轻松了不少:“你去外面等我,我随后便来。” “是。” 见小厮离开。秦雪立刻让人收拾了随行的衣裳,跟楚秉松说过以后便上了回定国公府的马车。 秦雪一路都计划的很好,可到了定国公府才知自己被算计了,但已经迟了。 白氏刚刚回府,秦翡还没醒,她现在看秦雪只恨不得吃了她才好:“你看起来挺高兴的,难道是知道自己将有两个女婿而高兴?” 秦雪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白氏见自己占了上风,不屑的看着秦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现在这儿先恭喜楚夫人喜得佳婿了。”说罢便带着一大帮人悠悠走进去了。 秦雪满头雾水,但想想只要定国公一死自己就不用再看见白氏这颗眼中钉了,便扭头去了定国公府,哪知才到守在门口的人便将她拦下了。 “原来是大小姐回府了。”老早就守在门口的婆子笑道。 秦雪冷冷看她:“让开,我要见我父亲。” 婆子笑眯眯的看着她:“大小姐莫急,老爷吩咐了,他现在在休息,谁也不许打搅,您若是来了。便先在门口候着,等他醒了就可以立刻进去休息了。” “这真是父亲说的?”秦雪不信的看着她,自己好歹也是丞相夫人,父亲就是看在丞相府的面上也不会如此为难自己。 婆子轻笑:“奴婢只是个下人,怎么敢做欺上瞒下的事儿。大小姐就在这儿候着吧,等老爷一醒,奴婢就来叫您。”说罢便转头进了房间,丝毫不再理秦雪。 秦雪气得咬牙切齿,如今天上雪儿虽然停了,可是北风呼啸,直往人脖子里钻,她手里揣着的暖炉也开始慢慢变凉了。 “夫人,要不咱们先回去吧。”一旁的婆子劝道。 秦雪到现在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下了狠心,冷冷一笑:“白氏想用这招对付我,我就让她好好看看,这么对付我的后果是什么。” 秦雪一直等到快天明。秦昊知道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赶忙让人请了秦雪进来。 秦雪走动的时候,腿早就没了知觉,让婆子捂了好久才能勉强挪进房子里。 秦雪进屋,第一句问的就是秦昊的身体情况:“父亲身体可好些了?” 秦昊一听,心中颇有些感动,寻常娇生惯养的秦雪,如今在寒风中站了整整一夜,进来第一句话不是埋怨和发怒,而是关心自己,这便是换做白氏也是做不到的。 “父亲身体好了许多了,雪儿,我竟不知婆子让你在外头站了一晚。”秦昊道。 秦雪冻得发青的面色还没回府过来,眼中却已是盈满泪水:“只要父亲没事,女儿就是再站两天也没关系。” 看着如此孝顺的秦雪,秦昊心里很是舒坦,只见秦雪又道:“我从家中带了两支皇上曾赏下的灵芝,父亲看看可能入药?” 秦昊最不差的就是钱,自然不会在意这等物件,但楚府已经是穷得连一万五千两都拿不出来了,如今她还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了过来,可见其诚心。秦昊心头又舒坦了些:“你也乏了,先去休息吧,我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了。” 秦雪见秦昊如此,知道自己的苦肉计是成功了,但还是要防止白氏巧舌如簧,秦雪起身便跪在了秦昊面前,把姿态放到最低:“父亲,方才在门口与母亲生了些争执,还请父亲责罚。” 秦昊微微一怔,忙起身将她扶起:“如何会起争执?” “母亲她……”秦雪微微有些哽咽:“母亲说我跟大哥都是无人管教的,大哥成日在外无人管教,我又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活该被父亲嫌弃。她还说等将来她生出了儿子,这世子之位也是她的。” 秦雪好歹已经为人母了,年岁也不小了,如今这一哭,叫秦昊看得愧疚连连:“她白氏早就生不出东西了,哪里还能生儿子,而且长幼有序,这世子之位哪里是说换就能换的。”秦昊信誓旦旦,但秦雪却知道,若是白氏生了儿子,这世子之位只怕早就被白氏拿走了。 “父亲也不要怪她,她也是不懂这簪缨世家的规矩。”秦雪道。 秦昊皱皱眉,想起白氏低贱的出身,面色沉了些:“当初要不是她花言巧语,我也不会扶了她做正妻,怪我糊涂。” “父亲是心太善了,如何能怪您。”秦雪的气色恢复了些。在外人面前一向端庄稳重的她如今竟似小女儿般哭泣,加之她方才表现出的孝心和放低的姿态,叫秦昊心里一百个舒坦。 “哎,你放心,这府里只有你跟你大哥是我的嫡出子女,谁也耐不得你们何。”秦昊忽又想起那腰牌之事,狐疑的看向秦雪:“雪儿,你的腰牌这几日可带在身边?” 秦雪不知秦昊问此是为何,摇头道:“玉牌丢了好几日了,未曾寻着,不知是那个下人偷走了。” 秦昊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只吩咐秦雪下去休息。 等秦雪知道玉牌落在寒山寺的刺杀现场时,才吓出一身冷汗。 “夫人,您说这事儿是谁在暗中做怪?”一旁婆子问道。 秦雪边往回走边冷哼道:“还能有谁,要么就是我身边出了内鬼,把我的玉牌偷去给了白氏。让她自导自演了一出好让父亲彻底把我赶出定国公府。”秦雪想起糊涂的定国公,讽刺一笑:“如果不是白氏自导自演,那就是那些去刺杀的人,故意把脏水泼在我身上,想让我背了这锅……” “您是说老夫人……” “哼,左右不过她们二人,不然这府里谁还能拿到我的玉牌,楚姒?不可能,她压根没进过我的院子,而且她也不可能有本事安排人在我身边。”秦雪说罢,回头看看这偌大的定国公府,满眼的狠意:“去信给世子爷,就说明日,我请他京华楼一叙。” “那二小姐的事儿……”婆子犹犹豫豫不敢说,秦雪黑着脸:“待明日去过京华楼,我再上山。” “是。”婆子不敢多言,悄悄看了眼秦雪黑沉的脸色。忙转头离开。 白氏听说了秦雪这边的事儿,气得砸了手里正在把玩的玛瑙珠子:“她这是想对我动手啊!” “夫人,那怎么办?如今二小姐又还没醒,老爷又开始对她好了,这对咱们很不利啊。”白氏的心腹道。 白氏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秦翡,咬牙:“我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逍遥王上山的消息,楚姒只有些怀疑,难不成是山下出了什么事么。她正想遣人去山下打听一番,山下便来了人给她带消息。 云颂伊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来的,进来后上下将楚姒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 “我可听说你那妹妹的事儿了。”云颂伊解下身上的披风,接过绿芽递过来的暖手炉子,笑得眯起了眼睛:“你这身边的丫头可真是机灵,我身边要有这样的就好了。” 楚姒笑而不答,云颂伊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挨着楚姒在暖榻坐了。一双圆圆的眼睛直眨巴:“听说八皇子也来这山上了?” 楚姒淡淡笑笑:“跟定国公一道上山的,今儿许是下山了吧。” “又迟了一步。”云颂伊叹了一声,让丫环把自己带来的糕点都摆了出来,招呼绿芽绿檀过来吃点心,自己也兴致勃勃的咬着糕点,待喝茶咽下之后才道:“我今儿来得急,都没吃早饭,好在带了这一盒的点心。”说完,又道:“你听说没,逍遥王府出事了。” “出什么事?”楚姒道。 云颂伊眯起眼睛:“听说是得罪了江湖中人,结果反被算计了,导致逍遥王在江南一带的产业都被人掀了底。皇上大怒,直接派兵去剿灭那无极阁,结果那些兵把无极阁的总部给烧了,第二天逍遥王府的后院就着火了,所以逍遥王这几日根本不敢出府。” 云颂伊几句话说得轻巧,但楚姒已经能想象得到逍遥王的愤怒和绞尽脑汁最后还是被算计的无奈了。这无极阁究竟是何妨神圣?前世逍遥王也曾打算拉拢这个江湖组织,但却失败了。 “我还听我外公说,逍遥王这次江南的产业被动,好似元气大伤,直接给气病了,御医们都说是郁结于心,我外公还笑他太过纠结这些钱财了,难怪成不了大事。”云颂伊笑道。 楚姒淡笑,若是逍遥王不表现的重钱财,让别人以为他成不了大事,大皇子又怎么会完全放下心防,相信这个逍遥王是一心一意帮他夺江山呢。 “严大人可说了,那无极阁现在怎么样了?”楚姒问道。 云颂伊微微皱眉:“无极阁总部都被剿灭了,还能怎么样。” “可曾说了剿灭多少人,缴获多少财物?” 云颂伊撅起嘴,探寻似的靠近楚姒:“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喜欢逍遥王?” 楚姒淡淡睨了她一眼:“你为何不说我是喜欢无极阁?” 云颂伊挑眉:“好吧。朝廷宣称剿灭了一百零五人,但据我外公说,一个人也没逮到,财物倒是有一些,不过却算不得什么,看来是那无极阁弃了老巢逃了。” 楚姒笑笑,这无极阁倒是厉害的。虽然朝廷知道无极阁全部都溜了,但还死要面子报出已剿灭一百多人,想来只要无极阁不再有动作,朝廷也不会再动手了,毕竟江湖之大,朝廷也不会倾全力来跟所有江湖中人作对。 “对了,还有件事儿。”云颂伊咬咬唇:“就是那日一起游湖的林世子,好像在救咱们的时候,中了剧毒,听说还毁容了,如今躲在家里根本不出门。吓得在外云游的安平侯和夫人都匆匆赶了回来。” “毁容……”楚姒眉心微皱,这么久,她的确没见过他的正脸了,那日一事之后他都是带着面具的。 “你说这可怎么好,他那般好看的人,若是真毁容了,这辈子怕都不想出来了。而且他又是为了救咱们而受伤的,若是他因此娶不到媳妇儿,咱们是不是得以身相许?”云颂伊认真道。 楚姒眉心跳了跳:“你上山来主要是说这事儿的吧。” 云颂伊为难的点点头:“虽然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可是救命之恩不可不报。” 楚姒倒是佩服她这义气,楚姒心头有些沉,真的那么严重么,那日山崖边他还在跟自己开玩笑呢,怎么会突然闭门不出了? 云颂伊又说了一通,见楚姒没反应,拿手在她眼前挥了半天:“姒儿姐姐,你怎么了?” 楚姒抓住她的手:“无事。” 云颂伊回头看了看同样不知情的绿芽绿檀,又叹了口气:“听说原本安平侯还打算去刘御史家提亲呢,现在可好了,亲也提不成了。” 楚姒皱眉,云颂伊说了一通也不再说了:“对了,忘记跟你说,我娘也在山上,你要不要去见见?” “自然要去拜见的。”楚姒笑道。 云颂伊笑开:“走吧,她在佛堂上香,我记挂你,便先跑来了。” “你是憋了一肚子话没人说吧。”楚姒笑开。 云颂伊吐吐舌头:“知道你最明白。”说罢便拉着楚姒跑出去了。 楚蓁蓁在门口看着活泼的云颂伊和楚姒,气得眼睛发红,才往前走了一步便被春草拦下:“二小姐,您还是回去抄佛经吧。” 春草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楚蓁蓁自然不敢拿她怎么样,一口银牙咬碎,扭头便回去了。 走了一路,云颂伊都在说近来发生的事儿。云尚书府已经要遣人来严府把她接回去了,云颂伊如今也快满十四了,云府应该是打算把她送入大皇子府了。 这一点严府并不反对,因为严大人就是打算扶持大皇子的,对此云颂伊表现得无比沮丧。 “你若是能回去,记得一定要闹。”楚姒淡淡道。 “闹?”云颂伊不解。 “对,跟老夫人闹,跟云颂月闹,跟姨娘闹,跟云尚书闹,最好跟严府也要闹一闹。”楚姒道:“大皇子身边的女人要么是温柔乖顺美艳无双的,要么是家中有权势可依傍的,一个无用的女人他是不会要的。不过若你真闹开了,闹到不可收拾了,后果就不好说了,但这是你唯一不用嫁入大皇子府的办法。” 云颂伊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闹到我亲爹都恨不得掐死我的那种?” 楚姒笑笑:“你自己把握度,云大人我不了解,但我知道大皇子定不喜欢内宅进一个不受宠还闹腾的女人,不过你若是这么做了,以后想要嫁个好人家,可要靠你母亲和外公了,严府那边你自己要注意。” “我知道了,我就是性子再顽劣,外公也会原谅我,但他永远都很严肃,所以我只要稍微闹一闹就可以了,反正在外人看来外公一定是恼了我的。”云颂伊笑嘻嘻道。 楚姒看着她,竟有些羡慕,能有如此相信的亲人,多好。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大雄宝殿,而云颂伊的母亲云夫人也正好将香插入了香炉。 楚姒看她,一个略微丰腴但神态柔和的妇人,眉眼处皆是清明,一身桔梗色交领广袖长衫,头上只简单缀着几支簪子,唇瓣始终含着笑意。 楚姒一瞧她便知是被宠着长大的,但严府的家风又极正,不然当年也不会允许云夫人与云尚书和离,带着女儿回家来住了。这么些年她在家中应该也过得极好,这才是真正有福气的,若是云颂伊能嫁一个真正的良人,那她这辈子便真是被上天眷顾的了。 “这位便是楚家大小姐吧。”云夫人柔声笑道。 楚姒看着她便觉得温柔,上前屈膝行了礼,云夫人笑着将她扶起,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她一身浅紫色长裙,眉目清明,背脊挺直,淡淡立着便是尊贵。 “果然是个难得的,难怪伊儿一天到晚都在跟我说楚家大小姐如何好。”云夫人柔声笑道。 云颂伊骄傲的抬起头:“那是,姒儿姐姐可聪明了,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楚姒浅笑不语,云夫人上前拉着楚姒和云颂伊:“走,随我走走,许久不来这里,都不记得这里的风景如何了。” 楚姒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心中微暖,应声便随着她走了。 一路上她无心看风景,只想着,若是生母还在,手掌心是不是也这般温暖,看她的眼神是不是也会这般慈爱温柔。 走了一段云夫人便停下了,将楚姒和云颂伊都拦在了身后:“臣妇见过王爷。” “嗯。”赵训炎看着站在云夫人身后那抹浅紫色的身影,冷漠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她身边居然始终跟着无极阁的人,那么她是不是跟那神出鬼没的无极阁阁主有关系? 楚姒能感觉得到那道盯着自己的炙热目光,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却被赵训炎敏锐的发觉了。 赵训炎看着她的目光越发凌厉了起来,嘴角却缓缓牵起。 云颂伊觉得自己的脚都有些麻了,抬头刚想说话却撞进了赵训炎的深邃如潭水的眸子里,那双眸子冷冽不已,却不似八皇子的冰冷,他的是彻骨的寒冷,仿佛这眸子底下掩藏很沉重的东西一般。 赵训炎只淡淡扫了眼云颂伊,提步便离开了。 云夫人缓缓松了口气:“这逍遥王怕是要在山上小住几日,楚小姐,你无家长在身边,这几日万不可再出来。” 听着云夫人的叮嘱,楚姒微微颔首,转头看突然变得安静的云颂伊,看着她绯红的脸和盈盈的目光,楚姒惊讶了一下,逍遥王可是比大皇子更危险的人物。 “夫人会在山上小住吗?”楚姒转头问道。 云夫人担忧的看着楚姒:“你是害怕吗,若是如此,那我小住几日也无妨,左右回去也没事。” 看着善良的云夫人,楚姒轻笑:“不是……” 楚姒话还没说完,便听云颂伊道:“那我们小住几日吧,左右回去也就是听大伯母念叨她屋里的事儿,倒不如这寒山寺清净,而且我还能多陪陪姒儿姐姐。” 云夫人没有察觉云颂伊的异常,点头笑笑:“也好。” 楚姒哑然,看着兴奋的云颂伊,却只希望她只是贪图逍遥王的美色,跟喜欢八皇子一样,转眼就能忘就好了。 在寒山寺里转了一圈,云颂伊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伊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在担心回云府之事?”云夫人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云颂伊回过神来,微微点点头,云夫人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你是他的女儿。”云夫人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楚姒将她们送到厢房后,便没多打搅,告辞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楚姒还在想着那无极阁的事情,无极阁若是这般厉害,那不止逍遥王,八皇子和大皇子及朝廷其他势力肯定都会开始盯着它,如今它来个金蝉脱壳倒是个极好的主意,不过逍遥王定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自己跟他倒是有一点极像,那便是有仇必报! 走着走着,绿芽忽然轻呼出声,楚姒心中一紧,抬眼看着冷冷站在路中间的人,手心微紧,心中的杀意翻腾。 “奴婢见过逍遥王。”绿芽率先反应过来。 楚姒低下头屈膝行礼,赵训炎却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心中奇怪。她与自己从来没有过恩怨,怎么会屡屡在她眼中看到恨意? “不跟着云夫人了?”赵训炎走上前来。 绿芽忙低着头,不是都说逍遥王最是温和亲近人么,如今怎么瞧着竟跟八皇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楚姒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云夫人在厢房歇下了。” 赵训炎讽刺一笑:“抬起头来。”她分明胆子很大,如今却不敢抬头瞧自己,是怕自己发现什么吗。 楚姒缓缓将心中情绪抚平,待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赵训炎见此,兴趣更浓:“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姒垂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紧,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不知臣女可否回去了?” 赵训炎看着她的样子,轻笑:“你怕我?还是恨我?” “臣女与王爷无冤无仇,为何要怨恨王爷。”楚姒神色依旧不变。 赵训炎嘴角微扬,又往前走了两步,离楚姒更近了,楚姒厌恶的就要后退,却被赵训炎一揽腰直接拽在了怀里,绿芽吓坏了,忙四下看有没有其他人。 绿檀已经准备动手了,却被楚姒的眼神制止住:“想不到人人称颂潇洒清逸的逍遥王居然是如此轻浮之人。” “轻浮?”赵训炎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收紧了些:“左右丞相大人要送个女儿来我府上,不若就你来,如何?” 楚姒并没有挣扎,轻笑:“我方才听云夫人说,逍遥王每年都会来山上祭拜亡母,甚为孝顺,如今看来,云夫人是年纪大了,识人不清了。王爷若要娶我,准备好聘礼去楚府提亲就是,何苦在这里轻浮对我?” 赵训炎听着她的话,抬手便将她推了出去:“你以为本王不敢么。” “楚姒静候王爷。”楚姒稳住身形,行过礼后便提步离开了。赵训炎此人不比八皇子,八皇子冷漠却带着皇家人天生有的自傲,他不屑对自己使用更加卑劣的手段,但逍遥王不同,为达目的,他做得出任何事情。不过目前他不会去丞相府提亲,他不会想要这么快暴露出来。 楚姒匆匆离开,赵训炎站在后面冷冷看着,眼中带着些许杀气:“来人。” “王爷。” 赵训炎望了眼楚姒的背影:“查清楚寒山寺这几日发生的事,若有她参与的痕迹,即刻来报。”说完,又叫住去查的人:“今晚上办法调开守在她身边的无极阁的人。” 那侍从愣了一下:“无极阁的人还在?” 赵训炎眼中一丝阴鸷,方才他揽住楚姒时,那抹隐藏的气息分明已经准备出手了。 无极阁未亡,在江湖里销声匿迹却有人守在一个根本与江湖无联系的楚家大小姐身上,这不是很奇怪么。不过他也不全是因为无极阁,毕竟这个小女子这么有趣,不知她完全臣服自己时,又是怎么样一副有趣的场景。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灭口 听到逍遥王也去了寒山寺的消息,林清愚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娘,我要出去一趟。” 此刻的侯夫人正悠悠用花瓣绑在手指上做指甲,听到林清愚的话,美眸轻转,语气温柔:“你若敢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娘,您儿媳妇现在有危险。”林清愚道。 “儿媳妇?”侯夫人转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他:“那你带娘一块儿过去。” 林清愚摇摇头,一本正经道:“不行,她胆小,不喜生人,您不能去惊扰了她。” “当真?那你跟娘说说是哪家的姑娘?”侯夫人笑道。 林清愚沉默的看着她:“娘,爹还不知你又跟李家那三郎……” “好了好了。”侯夫人忙摆手:“得了得了,真是,早知道就不该把如意坊交给你,如今连娘也盯着。”侯夫人摆摆手:“去吧。” 林清愚笑了笑,起身拿起搁在桌上的银色面具,这才离开。 待林清愚才走,侯夫人忙招呼了丫环过来:“快去告诉侯爷,就说咱世子爷又瞧上人家姑娘了,为了防止这一次被甩,请他速速回来商量对策。” 小丫环忙点头跑开,林傅却瘫着一张脸从里间走了出来:“夫人,主子让我跟您说,他之前那不是被甩,他跟人家只是师兄妹而已,普通的分别。” 侯夫人挑眉:“林傅,你跟你家世子说,有本事这一次别把自己关在山里关五年,还到处造谣是我们把他扔山里去的。” 林傅拱手:“是。”说罢又看看侯夫人:“夫人千万别在主子面前提起那人了,不然……”林傅的面瘫脸上都出现了讳莫如深的惧怕。 侯夫人勾起嘴角:“放心。” 见林傅离开,才微微眯起眼睛,不知这个丫头不能不能将清愚拉出来,希望这次万不要再出波折才好啊。 才回到厢房中,绿芽便哽咽道:“这逍遥王怎么能如此轻薄,以前我还当他是个正人君子呢。” 楚姒面色微凝,逍遥王要在山上待几天,定然还会有动作,她要想个办法才行。 “绿芽,悄悄将你的衣服拿一套过来。”楚姒道,绿芽应了声赶忙离开了,绿檀则急道:“小姐打算怎么做?” “我们去找个人。”楚姒沉着脸道,绿檀看这她手里都快攥烂了的帕子,咽了咽口水,看来小姐是真的非常非常不喜这逍遥王啊。 将近天黑时,从院里走出两个人,绿檀沉着脸训斥着身边低着头的丫头:“你说你,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连小姐要你研墨你都能撒的满地都是。” 被训斥的丫头死死低着头不敢说话,绿檀反倒是越训越起劲:“就没见你做成过一件事儿,今儿就把你交去牙婆买了。”说着便领着她往寺庙外而去。 绿檀的心里狂跳。待快走到大门口了却听到身后一道声音:“绿檀,你这是要去哪儿?” 是云颂伊的声音,她身边站着的正是逍遥王。 绿檀直想扶额,却忙转身恭敬道:“是小姐身边的丫头,犯了错,小姐让我打发了。” “是吗。”云颂伊倒是没什么疑问,反倒是一旁的逍遥王,看着那低着头的少女,微微一笑:“抬起头来。” 绿檀只觉得背后都出了一身汗:“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赵训炎没有理绿檀,只看着那低着头的女子,缓步走上前来。楚姒手心微紧,脑中思考了无数中办法,可没有一种是能安全脱身的。 “这不是逍遥王爷吗?” 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云颂伊一喜:“林世子,你没死啊。” 林清愚莞尔:“托云小姐的福,还活着。” 赵训炎看着突然出现的林清愚,狐疑道:“林世子不是中毒在家么。” “怕死。所以来求求神佛。”林清愚淡淡道,提步往前,不也不知有意无意,站在了楚姒身前将她挡住:“不是听说王爷重病在家么,怎么也会在这里。” 赵训炎笑起来:“跟你一样,怕死,所以求求神佛。” “是吗,不知王爷信的是那尊佛?”林清愚没有走开的意思,直视逍遥王略带威胁的眼神,轻笑道。 赵训炎手淡淡负在身后:“如来佛。” “臣还以为王爷会更喜欢三面观音呢。”林清愚笑道。 “大胆!”赵训炎身后的人直接呵斥道,赵训炎却只是淡淡抬了抬手,侍从退下。 “听说侯爷和侯夫人也回来了,不知身子可还好?”赵训炎问道。 “劳烦王爷关心。” 云颂伊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王爷,时辰差不多了,您不是要赶在天黑之前去上香么。” 赵训炎眸色淡淡,望着林清愚:“世子在山中学习这么多年。定然已经是人中翘楚,大皇子正需要你这样的人。” “过誉了,若是大皇子喜欢吃吃喝喝四处游玩,我却是是个难得的人才。”林清愚笑开,眼睛如狐狸般眯着。 赵训炎也不再多说,瞥了眼林清愚拦着的人,转身离开。 楚姒心中松了口气,云颂伊看了看逍遥王的背影,拍拍林清愚的肩膀:“林世子,回头我再来找你。”说罢便转身跟着逍遥王的背影跑开了。 楚姒也打算带着绿檀悄悄离开,却听到林清愚道:“不谢谢我?” 楚姒哑然,抬眼便对上了他那双含笑的眸子,只不过他如今却带着一张面具:“你的脸……” “毁容了,怕你看见以后更加不喜欢我了,所以带了个面具,好看吧。”林清愚低头看着楚姒笑道,见她发丝上飞上了些许的雪花,抬手自然的将雪花拿下,将她身后斗篷的帽子拉了起来替她盖好,看着她死死拧着眉头的样子,拍拍她的头:“下山去吧,天黑之前回来。”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小姐……”绿檀看着面对林清愚完全是另一种情绪的楚姒小声道:“您该不会真打算听云小姐的,要以身相许来报恩吧。” 楚姒瞥了眼绿檀,转身往山下而去。 寒山寺下还算热闹,楚姒带着绿檀熟门熟路的直接去了离山脚不远处的一家偏僻茶馆。 绿檀进去本想要雅间,楚姒却要了大堂角落的一个位置,叫了一壶茶便安静等着了。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绿檀不解。 楚姒给她倒了杯茶,笑道:“你想吃什么就点吧,不然一会儿可要吃不下了。” “吃不下?”绿檀不解,楚姒却不再解释。 楚姒也不多解释,只盯着门口。前世那惨案发生的时间的确是今天,她不会记错。不过若不是逍遥王自己说出来。谁也不会想到竟然是逍遥王主导,但是这一次,她要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人! 此刻,京城中。 秦昊的嫡长子、也就是秦雪的大哥听到秦雪说完的话,一双黑沉的眼睛满是惊愕:“你居然敢对她动手,若是父亲知道了……” “父亲不会知道的,而且……”秦雪转过身来看他:“如果白氏母女不除,你的世子之位只怕有一天都保不住,到时候你还能天天如此潇洒快活么,只怕要流落街头苟延残喘。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两个儿子都大了,难道你想有朝一日他们跟着你一起去大街上做乞丐吗?” “你这也太夸张了。”他忙摆摆手。 秦雪看着自己这个都四十多岁了还不成气候的大哥,真是气得心口疼:“你这么多年一直没领到差事,还不就是白氏从中作梗,还有你两个儿子,一天到晚花天酒地,白氏就是要把你们爷儿几个都给捧废了,到时候等父亲死了,这定国公府你还想攥在自己手里?做梦吧。” 面对秦雪的指责,他满是眼袋的眼睛动了动:“可那你要是失败了,岂不是就得罪了她?” “我已经得罪了她,不怕再得罪一次。而且这事又不会牵连到你,你怕什么,只要你今天晚上按计划拖住父亲即可,我再让人把白氏支出去,然后再把秦翡那小妮子弄死,这样一来白氏定然会崩溃,说不定还会气疯,届时再想个法子让她因思女心切而‘自杀’,不就结了?” 秦雪眼中杀气浮现,秦勋看着这样的妹妹,背脊有些发寒:“你到时候不会这么对我吧。” 秦雪看了眼这废物哥哥,笑道:“放心,你我毕竟是亲兄妹。” 秦勋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秦雪说的,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两个儿子考虑。咬咬牙,点了点头。 “对了,蓁蓁怎么样了,我听说她被……”秦勋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秦雪要吃人般的眼神,忙将喉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秦雪从京华楼里走出来后,神色明显轻松了许多,一旁的嬷嬷走了过来:“夫人,咱们还回国公府吗,方才国公夫人传消息让您回去。” 秦雪鄙夷的哼了一声:“她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你去安排安排,如今父亲已经偏向我和世子爷了,府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定然会乖乖听话,今晚就动手。” “夫人,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让定国公发现了……”嬷嬷有些担心,秦雪却沉了脸:“不然要等着她来害死我吗。” 嬷嬷不敢再多说:“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秦雪看着人离开,这才安了心,看了看手中楚老夫人让人送来的玉牌,面色微沉:“走,去寒山寺。” 此时的坊间,楚蓁蓁梅林的事情已经传开,不过虽然楚老夫人提前让人说了是丫环与人私通自尽,可毕竟白氏让人传出的版本更具有八卦性,不过几天,全京城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了。 秦雪一路都听到了这些流言,等到了寒山寺脚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阴沉的。 “夫人,您稍等一会儿,奴婢去给您叫一个软轿。”一旁嬷嬷说完,赶忙离开了。 绿檀本是四处紧张的张望着,可忽然看到外面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好像是大夫人身边的婆子。” 楚姒抬眼望去。还真是,难道秦雪这会儿便到了要去山上吗。 “小姐,这怎么办。”绿檀紧张的看她:“一会儿大夫人上去了肯定也要见你,若是发现你不在山上……” 楚姒看看时辰,微微咬牙:“再等等。”那些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她不能现在离开。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喝酒的大胡子男人,楚姒嘱咐绿檀一起带上了面纱。 果然,没等多久,便见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 “要杀人了,快跑!”不等那些黑衣人动手,楚姒便大喊一声,大堂里的人一听,便都蜂拥而出,楚姒带着绿檀混在人群里冲到那人身边:“我等奉皇上之命来救将军,将军快跟我们走。” 那大胡子男人一看这两个小丫头,不屑的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这帮人是来杀我的?” “是逍遥王下的令。”楚姒压低了声音。 “胡扯,逍遥王乃是大皇子的人。我郑雲也是大皇子的人,逍遥王怎么可能杀我!”说罢,他便要抬手去扯楚姒脸上的面纱,却被绿檀狠狠抽了一巴掌,拉着楚姒便顺着人群跑了。 郑雲大怒,站起身来冲屋子里慌乱的人喝到:“跑什么跑,我乃二品将军郑雲,有我在,我看谁敢对你们动手!” 那黑衣人眼中闪过杀意:“主子交代了,杀无赦!” 说罢,那些黑衣人已经动手将郑雲包围了起来。而屋子里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人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 绿檀带着楚姒逃到外面,看了眼里面激烈的打斗:“小姐,要不要我去救那个大胡子?” “不必。”楚姒看了眼郑雲,再看看四处慌乱躲藏的人,拉着绿檀躲在了对街的幽暗巷子里。 “小姐,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刺杀那大胡子,那个大胡子到底是什么人呐。”绿檀小声问道。 “他叫郑雲。大皇子的心腹,勇猛善战,手握真正的兵权,这次是接了大皇子密令悄悄从军营赶来的。”楚姒道。 绿檀不解:“逍遥王跟大皇子不是一伙儿的么,怎么会想要杀他?” “若是我不告诉是逍遥王要杀他,等郑雲死后,你觉得会是谁动的手?”楚姒问道。 绿檀想了想:“八皇子,他们表面和气,底下却是死对头。” “没错。如果郑雲一死,不仅可以把脏水泼在八皇子身上,说他谋害二品镇国大将军,还可以牵扯出大皇子暗中调手掌军权的人回京城,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你觉得能善罢甘休?”楚姒淡淡解释道。 绿檀目瞪口呆:“厉害啊,一箭双雕。” “是一箭三雕。”楚姒道:“郑雲此人性格直爽豪气,但一根筋认死理,他爹死前让他跟着大皇子。他就不管大皇子对错,认死理的跟着他,但逍遥王早已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郑雲不止一次当面怼过逍遥王,逍遥王怎么可能留下这么个祸患在身边。” “小姐真是太聪明了。”绿檀满眼佩服,楚姒皱眉,一扭头便看到了早已站在身后的人。 “你太急了,上一次也是,这一次也是,丫头,逍遥王可不笨。”林清愚莞尔。 楚姒微微松了口气,若是此时身后站着的是逍遥王,她应该魂归西天了。 “你怎么在这里。”楚姒问道。 林清愚瞥了瞥对街不远处正在打斗的人,笑道:“你前面两点都说的很对,唯有一点说错了。” “哪一点?”楚姒看着他,这人越相处便越觉得深不可测,他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弱鸡世子? 林清愚似知道她所想一般,抬手拍拍她的头:“我跟你一样,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只不过我是在保护人,而你却是在祭奠亡灵。”林清愚看着楚姒的眼睛,笑开:“下次遇到逍遥王不要再慌张了。”楚姒很聪明,做事也很严谨,但一遇到逍遥王便容易着急而且漏出破绽。 楚姒深知这一点,她已经竭力在控制,可是那股恨意,让她恨不得立刻就将他千刀万剐! “我给你的玉怎生不带着,那玉跟这镯子一样,都能宁神镇魂,下次莫忘了。”说罢,转头看了眼林傅,林傅会意。提步进了那客栈,手起刀落,不一会儿,那些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楚姒看着林清愚的背影,只觉得很陌生,林清愚却忽然回眸一笑:“怎么样,方才我是不是也学到了逍遥王八分,喜不喜欢?” 绿檀噗呲一声笑出来,楚姒愣了一下,看着他温暖而热情的眼神,淡淡垂下眸子:“多谢世子爷指点,楚姒还有别的事,先行告退。”说罢,便带着绿檀匆匆离开。 这样深不可测又让人半分看不透的人,她并不喜欢,她自己已是千疮百孔,她这辈子若注定要嫁。那她也宁愿嫁一个不太聪明却家世简单,身份简单的人,一辈子惯着她宠着她就好。 林傅带着郑雲走了过来:“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郑雲恭敬的朝他行了礼,林清愚将他扶起:“无需多礼。” 郑雲抬手一拳砸在林清愚肩上:“跟你我自然不会多礼,这不是见你在小娘子面前装一本正经么,得配合你一下。” 林傅淡淡看他,林清愚薄唇勾起:“这次回去见大皇子,你知道怎么说?” “知道,那小娘子都告诉我了。”郑雲笑道:“不过清愚,你真打算帮八皇子了?” “不一定。”林清愚抬眼看着楚姒离开的方向:“你且不用管这些,先去回消息吧。” 郑雲颔首,林傅已经牵了一匹马过来:“走吧。” 郑雲看了看林傅:“瞅瞅你脸瘫的样子,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大夫治治?” “不劳将军费心。”林傅冷漠看着他,郑雲嘿嘿笑着:“回头我就给你抓两个肤白貌美的小娘子来,保证你乐呵呵的再也不面瘫。”说罢便翻身上了马,看了眼淡淡立在那里的林清愚。轻叹一声,到底是饶不过美人关啊。 想罢,便驾马而去,只留下一骑烟尘。 林傅看着林清愚:“楚小姐那里要不要属下去守着?” “不必了,她性子倔,由着她吧,左右最后实在不行,还有我呢。”林清愚笑笑:“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素素受了伤。”林傅道。 “先回去吧。”说罢,便朝路边停靠已久的马车而去。 楚姒到了寒山寺的时候,秦雪也已经到了,而且发现了楚姒不在。 花厅中,绿芽跪在地上,嘴角已有血迹,秦雪身边的婆子下手一点也没有留情。 “说,大小姐去哪儿了?这大晚上的,寺庙中又有男眷,她难道也跟那不知廉耻的下人一般。出去私会男人了?” 绿芽死死咬着嘴唇,半句话也不说,楚蓁蓁坐在一侧道:“母亲,当初就是楚姒令她身边的两个丫环羞辱我的。” 秦雪一听,冷哼一声:“不过一个下贱东西,以为老夫人如今多看了两眼,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么。”说罢,看了那婆子:“给我打,狠狠打,连自家小姐都照看不好,留着有什么用!” 那婆子听罢,手下的力气更大了起来,绿檀在外面听到声音,就要提步飞进来揍那婆子,却被楚姒拉住。楚姒看了看身边的云颂伊,见云颂伊点点头,这才悠悠提步上前。推开了花厅的门。 秦雪抬眼一看,见到楚姒居然是跟云府的云颂伊一道来的,讽刺笑起来:“这大晚上……” “今儿下午约了云家小姐一块儿讨论佛经,母亲觉得姒儿做错了?”楚姒稳步上前,站在绿芽身侧,绿檀也忙上前查看绿芽的伤势。 秦雪轻轻一笑:“自然是没错的……” “是吗,那母亲这般打我的丫头是为何?若是我没记错,绿芽的卖身契在我的手里,若是母亲将她打杀了,我是可以状告到官府的。”楚姒浅浅笑道。 “你难道要为了个丫环,置楚府的名声于不顾?”楚蓁蓁讽刺道:“这样就算是祖母也不会放过你。” 楚姒轻笑:“置楚府名声于不顾的,难道不是二妹妹吗?” “你——!”楚蓁蓁抬手指着楚姒,云颂伊却走上前来:“我大舅就是刑部的,回头我问问打杀别人的丫头,是个什么罪,要坐几年牢。” 秦雪黑了脸,盯着一心维护楚姒的云颂伊:“云家小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还是先请回吧。” “家务事伊儿自是不敢多管,那这样,我去找逍遥王爷说道说道,看看这理儿是在谁那边,我也好求个心里明白。”说罢,扭头就要离开,秦雪一咬牙,看着云颂伊又道:“云小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打杀这个丫环,只是她冲撞主子,我小小惩罚了她一下而已。” “是吗?我还以为秦夫人今日要大开杀戒呢,现在想想也是,这儿毕竟是寺庙,这天上菩萨们可都睁着眼呢,现世报来的快。”云颂伊看着楚蓁蓁讽刺笑道。 楚蓁蓁咬牙:“云小姐。你别欺人太甚。” 云颂伊无所谓的挑挑眉头,左右她也不喜欢楚蓁蓁。 “母亲可还有别的事情?”楚姒问道。 秦雪不满的看着明显已经在下逐客令的楚姒,站起了身:“下次你出去,可不要瞒着你的丫环,不然我问不出话,自然要拿她们这些下人是问的,我作为你的母亲,丫环和女儿之间,自然是女儿最重要,如果她们连小姐都服侍不好,那要他们有何用?”秦雪说完,看着楚姒丝毫未变的神色,带着楚蓁蓁提步离开。 楚姒让绿檀扶着绿芽先去上药,心却是悬了起来,秦雪只怕盯上这两个丫头了。 “你继母可真是狠,一个无辜的小丫头她也下得去手,让我娘过来。最多是训斥两句。”云颂伊道。 楚姒松了口气,看着她:“云夫人良善,你也随了她,这倒是好。” 云颂伊见被楚姒当面夸奖,略微羞涩的挠挠头:“嘿嘿,也没有很好啦。” 楚姒淡笑:“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今日多谢你了。” 云颂伊笑开:“无妨的,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告我你偷溜下山干嘛去了?” 楚姒笑看着她:“绿檀说山下有热闹,所以想去看看,以前在尼姑庵的时候也时常这般偷溜出去看热闹。”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我可得多叫你出来,这京城好玩的可多着呢。”云颂伊心疼道,一个堂堂大小姐,连繁华都没怎么看过,这说出去谁信?可偏偏楚姒就是这样的情况。 楚姒知她心思单纯,便也不再多说:“这件事万不可告诉别人,包括云夫人和逍遥王。” “那是自然,你放心吧,我一定一个字也不说。”她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送走了云颂伊,楚姒才回房,看到两颊已经被打出伤口的绿芽,转头拿了自己最好的药膏来:“秦雪除了问我的去处,还问别的了吗?” 绿芽颔首:“还问了梅林之事。” 楚姒把药递给绿檀:“这几日你跟绿芽结伴,不要落单。” 绿檀颔首:“她们要是敢来阴的,我晚上直接把她们扒干净了扔大街上去。” 楚姒瞥了她一眼,若真能这么轻巧的解决问题就好了。不过绿芽今日的仇,她迟早在她们身上找回来! 将军郑雲很快回了京城把事儿都跟大皇子说了,大皇子当即便用来信给赵训炎。 底下侍卫,来报:“王爷,楚小姐院里的人可还要调开?” “不必了。”赵训炎将手里的信纸淡淡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刺杀郑雲的事情败露,他一口咬定幕后主使是我,现在我们的大皇子已经暴跳如雷。” “那怎么办?” “怎么办?”赵训炎将手里的纸烧完后才缓缓穿好外袍,眉间的阴鸷清晰可见:“自然是下山。看看能不能安抚这个蠢货,若是不能,这张挡箭牌我们也留不得了。” “是,属下这就下去安排,连夜回京城。” “嗯。”赵训炎颔首,看了看屋外黑黑压压的天空,眸光微狠。 秦雪回到屋子里,没好气的看着楚蓁蓁:“梅林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外面都说是丫环偷人,更多的却是说你、你……”秦雪说不下去,直接挥退了左右。 楚蓁蓁满眼泪水:“是楚姒她害我的。” “难道真的是你……”秦雪双脚一软,直接跌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看着面前站着的楚蓁蓁,直气得恨不得扇她才好:“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事若是让你父亲知道了,你必死无疑!” “母亲,祖母不是替我瞒下了吗,莺儿也已经死了,爹爹不会知道,外面的那些咱们就说是流言,是白氏想要害我!”楚蓁蓁往前急切的挪了两步,哭泣道。 秦雪恨恨的看着她,可好歹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只将她拉过来在一旁坐下:“当真是楚姒设计了你?” “嗯。”楚蓁蓁忙颔首:“估计白氏的人也是她找来的,就为了能置我于死地!” 秦雪一听,更是恨毒了楚姒:“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着她,让她跟着她那该死的娘一起死了最好。” 楚蓁蓁在一旁小声抽噎着,秦雪听得心烦:“那焦思邈和云康,你可有把握他们不会说出去?” “我不知道。”楚蓁蓁摇头,这几日她也在担心,若是这两人有一个承认了,她都是死路一条。 秦雪黑着脸:“你莫急,你之前不是说焦思邈两人自称跟泰儿是好兄弟吗,我让泰儿去信一封,看能不能让他们闭紧嘴巴。” 楚蓁蓁颔首:“这两人心术不正,若是有机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云康是云尚书最疼爱的小儿子,焦思邈又是幕僚焦先生的独子,这两人我们谁都不能惹。”秦雪道,最起码在定国公的位子还没传到秦勋身上的时候不能惹。 “那万一以后他们借此要挟我们……” “不怕,这段时间我就会催你爹和你祖母给你把婚事定下来,最好能订到皇家,这样一来他们绝对不敢说出口的。”秦雪心里打着算盘。 “那我要嫁给逍遥王。”楚蓁蓁道,她从小便喜欢逍遥王,这辈子也绝对要嫁给他的。 秦雪沉思:“逍遥王如今还没冒出头来,不过等他冒出头,就是一飞冲天,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那母亲您赶紧去跟爹爹说……”楚蓁蓁兴奋起来,秦雪看着她笑了笑:“不急,娘要把你的嫁妆再弄丰厚一些,这样一来,逍遥王也是非你不娶了。”只要定国公府一到手,不怕谁还敢瞧不起她们娘两,就连楚秉松和老夫人也要高看自己几分! 晚上,秦昊正在温柔乡里,却忽然听说许久不曾回来的儿子秦勋带着两孙子回来看他了,自然高兴,忙让人准备了饭菜,白氏也过来了,笑嘻嘻的,对于她来说,秦勋只要捧着就好了,现在把他捧成了个废物,处处都是听她的,不像秦雪那般不知好歹。 “母亲怎么过来了?”秦勋故作惊讶道。 “我怎么不能来了?”白氏怪道,笑着在秦昊身边坐下,瞥了一眼底下坐着的一堆莺莺燕燕,冷了脸:“谁让这些姨娘上桌的,不知道这桌上坐的都是主子么。” 那些莺莺燕燕们面面相觑。秦昊有些不开心:“你计较这些做什么。” “老爷,咱们是簪缨之族,自是要讲究规矩,您瞧见哪个大家族里,没生孩子的姨娘能跟主子平起平坐的?” 秦昊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倒被秦勋抢先了:“母亲,我跟父亲都不介意这些,而且再说了,若说簪缨世家出不得丑闻,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你家里的大哥大嫂正在人临街铺面抢东西呢,光天化日之下的,闹得官府的人都来了……”秦勋照着秦雪之前交代的话说道。 白氏冷冷看他:“勋儿莫要诓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院里的婆子匆匆跑了进来,说了跟秦勋方才一模一样的内容。 “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这等恶事,我们是跟着八皇子的人这谁都知道,若是坏了八爷的名声……”秦勋道。 秦昊沉了脸:“派人过去看看。” “我亲自过去吧。”白氏匆忙道,她哥嫂寻常是张狂了些,但还不至于这般愚蠢,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等恶事,定然是有人做了手脚。 “母亲过去瞧清楚了自是最好。”秦勋道。 白氏看了他一眼,心中满是狐疑,今日的秦勋跟平常好似不一样。 “你去吧。”秦昊也不想多留白氏在这儿唠叨。 白氏现在顾不上秦昊是怎么想的,带着婆子便匆忙往外而去,秦勋看着白氏离开的背影,偷偷咽了口水,紧张的拿起筷子:“父亲,吃饭吧,儿子都饿死了。” 秦昊笑起来:“好,回头我让八爷给你寻了个差事,这次你可不能再挑肥拣瘦了。” 秦勋正是求之不得,忙起身作揖:“父亲放心,儿子想通了,这国公府往后是我的,我不能弃之不顾、整日斗鸡走狗。” 秦昊满意的笑起来:“你既然想明白了就好,来来,吃菜。” 此时的白氏看着正在路边被小摊贩拉住争辩的哥嫂,有些奇怪:“你们没抢东西?” “抢东西?”白氏的嫂嫂夸张笑起来:“小妹,我们可不敢抢东西,那些东西都是人家自个儿送上门的。不过今儿这小贩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说你大哥抢了他东西。” 白氏的大哥看着坐着马车匆匆赶来的她,奇怪道:“你怎么突然来了,我又没使人去寻你。” 白氏猛然回头想找那来传话的婆子,可那婆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忽然间,白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糟了,快、快回府!” 白氏赶回来的时候,秦昊正跟秦勋父子聊得开心,忽听得一声哀嚎,再赶过去时,便见白氏已经晕倒在了地上,而躺在床上的秦翡已经面色雪白。没了声息。 “居然敢在我定国公府谋害我的女儿!”秦昊气得面色铁青:“来人,去报官!” “父亲,这要是报了官,可全京城都知道了。”秦勋忙道。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歹徒在我府内行凶不成!” 秦勋马上沉了脸色:“去,把照顾二小姐的婆子丫头全部找来,一个个拷问!” 秦昊听罢,看了看已经死了的秦翡,又看了看地上的白氏,只气得两眼发黑:“勋儿,你替我好好查,查出这人来,我定要剥了他的皮!” 秦勋身子一抖,忙作揖躬身:“儿子明白。” 定国公府嫡出二小姐在府内被人杀害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市井众人对大宅子里的这些事情讨论的津津乐道,一会儿又扯到寒山寺白氏母子被刺杀的事,一会儿又扯到楚蓁蓁被侮名节之事,讨论来讨论去,这其中主角不过就是这几人。 楚姒听到消息后,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她能告诉白氏的都告诉了,许是这孩子命数如此吧。 绿芽从外头进来,将身上的雪抖落,冲着手哈了口气暖暖,才往里间走来:“小姐,今儿李夫人和李公子也上山了。” “表公子……”绿檀嘿嘿笑着看了看楚姒,楚姒拿起手中的书敲了敲她的额头:“她们应该不会久留,毕竟春闱在即。” 绿芽颔首,在炭火盆子边蹲下烤手:“许是,都不见她们带衣物上来。” “现在人在哪里?”楚姒问道。 “在庙里上香呢,奴婢方才听到庙里的小师父说,李公子抽了支上上签,李夫人欢喜的不行。”绿芽也跟着笑起来,如今这烦闷事儿沾久了,就想有点喜意冲冲霉头。 楚姒颔首:“去准备茶水点心吧,他们过会儿怕是要来。” “哎。”绿芽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绿檀瞥着楚姒:“小姐,我觉得表公子其实挺好的,有才气,又跟您是亲戚,知根知底的,我瞧着他对你也是有意思的……” “好了。”楚姒合上书:“你呀,就知道才气,有才气的人才最是心气高,不问柴米油盐,只谈风花雪月,李潇虽如今一心扑在读书上,但难保高中之后不沾染那些官家习气。”而且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李夫人似乎并不想自己入李府。 楚姒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左右一会儿她们过来了,打发走就是了,只是楚姒没想到李楚氏这次来的目的,居然是云颂伊。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想得周到 钻石满200加更~ 李夫人今儿一身缎织掐花对襟外裳,身披绿色织锦镶毛斗篷,头上更是并着不少金银簪子,嘴角含着笑意,脚步略微匆忙但很端庄,瞧着便是富贵不已,与平日里总是那一两套旧衣的李夫人完全不同。跟在其后半步的李潇也换上了一身水蓝色杭绸长袍,外披白色皮毛斗篷,头发全部束了上去,看起来既精神,身上的书卷气让他看起来又儒雅温和。 李潇看到已经立在门口候着的楚姒,步子大了些,刚要上去行礼却被李夫人拦住了。 李夫人笑看着楚姒:“大丫头怎的出来了,外头寒,紧些进屋去,别冻着了。” “姑姑过来,我心下急着见,便出来了。还没迎出门去便见你们到了。”楚姒笑道,跟李夫人一道进了屋,至于李潇炙热的眼神,楚姒浑然做没看见。 引了两人坐下,让绿芽奉了茶,楚姒便不再说话。既不问她们上山的目的,也不说楚蓁蓁的闲话。 “大妹妹在这山上可还好?我听说山上恶徒多,你不若回府里去吧。”李潇开口,才说完话脸便有些红了。 楚姒抿唇轻笑:“即是来为家人祈福的,怎能随意就说回去。而且这里到底是寺庙,恶徒虽有但也已经离开了。我整日在这屋里吃斋念佛,又有众多丫环婆子守着,恶徒还能到我屋子里来行凶不成?” 李夫人看着楚姒,满意倒是满意,就是做不得儿媳妇。想起今日来的目的,摘下手腕上一只水光极好的镯子放在楚姒手里:“我也来的急,没给你备礼,这镯子你便拿着玩儿吧。” 楚姒笑着道了谢,便把镯子交给了绿檀:“去把镯子收起来,再去跟寺里的师傅说一声,今儿要多备些斋饭。” 绿檀应声退下了,李夫人才笑道:“你这两丫头也是极忠心机灵的。听说昨儿大夫人才上山,就把这两丫头打了?” 楚姒简单说了经过,李夫人才又道:“哎,你也是个聪明的,不然还不得被这秦雪吞了骨头去。” 楚姒低头浅笑不语,手心却微微攥紧。 李潇察觉到楚姒的小动作,自以为她是觉得害怕了,心疼不已。 李夫人说到这儿,看了看楚姒,忽然话锋一转:“听说昨儿那云家小姐倒是替你解了围。” 楚姒眼神微动:“嗯。” 见楚姒并不多提,李夫人又道:“我听人说那云小姐生母与人和离,带着她离府去了外祖家,这在当时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严家家教极严,竟不知她娘能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云家大小姐也是一直没回过自己家。” 楚姒看着极力把云颂伊往低了踩的李夫人,笑意越来越大:“那姑姑觉得她们应当如何呢?” “自然是遵循三从四德,若是好好留在尚书府,那云小姐现在不还是风光无限的尚书府嫡小姐,你看如今,还有哪个人家愿意娶这样的姑娘。”李夫人一脸惋惜道,看了看楚姒神色似乎没什么变化,又道:“不过这云小姐性子瞧着是个好的,心也善。虽然身份尴尬了些,母亲又是个……,不过总还算是官家小姐,听说她也马上要到议亲的年纪了吧。” 楚姒抬眼一笑:“听云夫人说,云府最近会把她接回去,议亲之事会由老夫人亲自操持。” “接回去?” “嗯。听说严家老太爷都是极疼这个外孙女的。想来应该会议在显贵之族。”楚姒似无意般说着,却想着让李夫人不要再在云颂伊身上浪费心机,而且云颂伊就算再怎么样,那也是云尚书府嫡长女,外家又是京中大族,再如何也不会下嫁给如今还只是六品之子。又无功名在身的李潇。 李夫人听到楚姒的话,面色有些不满:“像他们这样的家族,寻一个家事清白又有前途的人家不是最好?” 楚姒抬眼看她:“姑姑似乎有合意人选要介绍给云家小姐?云夫人就在山上呢,姑姑可去见见,我一个闺阁女子,实在不是太懂这些。” 李夫人被楚姒这般一说。更加不满了,她与云夫人素无交情,如何开口? 李潇觉得有些尴尬,扯了扯李夫人:“娘,我们不是来看大妹妹和二妹妹吗。” 正僵持着,便听到屋外传来声响。 “你这丫头,非要拉着我绕了这好大一圈,怎么,嫌我烦了不许我来找姒儿姐姐了?”云颂伊笑着绿檀,抬手撇开帘子便进来了。进来看到李夫人,笑着上前见了礼。 李夫人看着面前的姑娘,圆脸大眼。五官俊俏,满面笑意,身上绫罗头上朱钗,无一不在彰显她的身份。 楚姒看了眼满脸无奈站在身边的绿檀,嘴角微扬,她既要来便来吧。 李夫人也算是看明白了。楚姒分明是支使了丫环去阻止云颂伊过来,心中顿时嫌隙更深,她是觉得自己的潇儿配不上这尚书府小姐么。 李夫人上前将云颂伊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道:“早闻云家小姐聪慧多姿,如今一瞧,竟真是的。” 云颂伊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多谢夫人夸赞。” 李夫人如今看她,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瞥了一眼一旁不说话的楚姒,道:“哎呀,我方才好似掉了支簪子在来时的路上,姒儿丫头。你陪我去寻一寻吧。” 楚姒看了看屋内,若是自己走了,便只剩下云颂伊和李潇,这般传出去,吃亏的只会是云颂伊,自己这姑姑想得还真周到。 “我让丫头替您去找。”楚姒道。 李夫人上前拉起楚姒的手:“丫头哪里认识我的簪子。而且我又不识路,就当你随我一道走走吧。” 楚姒站起身来,看了眼云颂伊:“伊儿,一道去吧,正好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云颂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李潇却是清楚的。满面的尴尬和羞怒,丝毫不知自己娘亲要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气得直接站起身来:“娘,你的簪子儿子认识,儿子替你去找吧。”说罢便浅浅朝楚姒几人作揖,转身便快步走出去了。李夫人想拦都没拦住。 李夫人心下有怒气,却没在此时发作,好脾气的笑看着云颂伊:“潇儿平时最是温和,今日怕是见到云小姐害羞了。” 云颂伊不知说什么,哪有娘替儿子这般出头的。楚姒看了眼绿檀,绿檀忙机灵上前:“云小姐。前儿你不是说要瞧瞧小姐的紫玉镯子吗,就在屋里呢,您可要看看?” 云颂伊忙点头,感激的看了眼绿檀便随她进里屋去了。 李夫人略不满的看着楚姒:“原来我只当你心思单纯,原来竟是这般聪慧的。”李夫人的话里尽是讽刺。 楚姒轻笑着看她:“正如姑姑所说,若是不聪明点,怕骨头都要被人给吞了。”她不忌惮李夫人,如今她对老夫人有用,便不怕在丞相府无法立足,而且目前来看,李潇的心性还没有被完全带歪,李夫人也就不足为惧了。只是李夫人这一招,难免像给她喂了只苍蝇般恶心。 李夫人见此,也不再多言,转头便出去了。 她一走云颂伊才走了出来,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姒:“姒儿姐姐,你这家里人都不简单啊。” “我不是让绿檀去拦你了?”楚姒轻笑。 云颂伊打着哈哈,转头看别处去了,忽然想起今儿匆匆过来的目的,忙上前道:“你快随我出去。”云颂伊说着就要来拉楚姒。 “怎么了?” “今儿庙里的主持闭关出来了,娘约了大师给算卦,让我来邀你去呢。”云颂伊笑道。 楚姒微微皱眉,她没记错的话,这寒山寺的主持大师确有几分本事,但正是如此她才不能去见。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亡灵复生还是时光倒流,若是叫他瞧出一二来,这一世所有的努力都要白费了。 “我不去……” “那可不行,我瞧着你那母亲和二妹妹也在呢,还有不少的官家夫人也特意赶上山来,指不定她要当众说你坏话,你若是不去,那不就是凭她胡言乱语了。”云颂伊道。 楚姒面色犹豫,楚蓁蓁不是不许出院子一步么,难道是秦雪强行带出去的? “你先去,我随后就来。”楚姒沉吟道。 “那你可一定要来。”云颂伊妥协道。 楚姒颔首。云颂伊便离开了。绿檀匆匆从外面回来:“小姐,表公子在外头。” 楚姒一阵头疼:“李夫人呢?” “去了前头庙里,怕是真寻云夫人去了。”绿檀道。 楚姒看了看微微北风吹起边角的门帘,叹了口气:“去准备衣裳吧。” 李潇脸上红潮未退,看着那北风吹动的门帘出神,不一会儿便见那门帘掀开,佳人边从里头走了出来。 一件白色团花的对襟小袄,紫色撒花百褶裙,纯白皮毛斗篷,整个人看上去贵气而又不失灵气,但略微疏离的神色又让人不敢侵犯。 见李潇出神,楚姒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头,上前笑道:“潇表哥。” 李潇忙回过神来,脸红到脖子根,随着楚姒往前走了好一段才恢复过来。看着走在身侧,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楚姒,掩饰不住自己的喜色和爱慕,轻笑道:“今日过来。主要是想谢谢大妹妹。” “嗯?”楚姒不解。 李潇这才解释道:“是上次,你点拨了我,让我去寻八皇子。虽然前些日子跟八皇子有些误会,但我也是那次发现八皇子是个真正的君子,所以事后便写了自荐信过去,本以为石沉大海,没想到这两日便得了消息,若是此次高中,八皇子有意提拔我进入翰林院。”李潇面上只有满足和欣喜,楚姒却知他以后的前程绝不止于此。 “潇表哥可识得焦思邈其人?” 李潇想了想:“好似听其泰说过,纨绔子弟一个。” “你今日回去后,见到此人便绕道离开,万不可多结交。”楚姒叮嘱道。 “为何?” “我听说此人手段阴毒,心胸狭窄,其父又是逍遥王府的幕僚,此次更是同你一届的考生,若知道你得了八皇子赏识,我担心他会因此心生不满,而做出别的事来。”楚姒不能解释太多,李潇却听得有些糊涂,自以为跟焦思邈此人根本不可能有冲突,便只笑着应了没放在心上,却不想楚姒一语成谶。 正文 第七十章 吃里扒外 寒山寺主持所在的禅院外几乎站满了人,楚姒站在人群后往前看去,一个青衣僧袍的老者盘膝坐在厅中蒲团之上,神态平和,深邃的眼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智慧。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注视,主持虚隐大师抬头朝外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秦雪母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里的楚姒。 “是她?”楚蓁蓁一脸戾气。 虚隐大师回过头来,看了看手中的签词,微微笑着将签词提笔写下,送给楚蓁蓁:“这是小姐所问的姻缘签。” 楚蓁蓁忙回过神来,看着那签词,念了出来:“射中青宵一箭空,万事虚无心太高;水中提月徒劳望,回首清风吹渺茫。” 楚蓁蓁识文断字,这话的意思她自然明白,不过是告诉她,她的追求脱离了实际,是只下下签。 “大师,这签可有破解之法?”楚蓁蓁问道。 虚隐大师笑着颔首:“自是有的,只要小姐放下心中‘执着’,保持一颗爱人之心,多做善事,多结善缘,自能得善果。” “大师是让我放弃逍遥……” 楚蓁蓁话还没说完就被秦雪拦下:“大师说的在理,不过大师,我还想替我的另一个女儿求上一支签,不知大师……” “且请她过来吧。”虚隐大师似乎知道秦雪说的是谁。 秦雪朝旁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便转头找到了楚姒。 “我家小姐可不信这些歪门邪道。”绿檀道。 婆子躬身笑意盈盈站在一侧:“不管大小姐信不信,好歹是大夫人的一番心意,毕竟让虚隐大师看命数,可是极难的。” 云颂伊和云夫人也看到了楚姒,不由朝她招手:“姒儿姐姐,来这里。” 一旁的李潇也瞥到了站在云夫人一侧的娘,无奈叹了口气,看向楚姒:“大妹妹,我们过去吧。” 楚姒站在门口,只与虚隐大师对视,却如同瞬间被看透了一般,不由浑身冰凉,直到绿芽轻轻扯了下她的袖子,她才从冰凉的束缚感中挣脱出来,即便这般也是满额头的汗。 “大妹妹,这个给你。”李潇递过一方帕子来,楚姒微微摇头:“无妨。”说罢便提步而去。 李潇看着有些冷漠的楚姒,心头失落,将帕子仔细收好,这才跟了过去。 “施主且坐。”虚隐大师笑道。 楚姒看着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来,可除了一片清明,竟连一丝多的情绪也没有。 “大师,你快替她看看,看看她的姻缘如何,是不是一支上上签?”楚蓁蓁忙道。 楚姒瞥了眼楚蓁蓁,她今儿是带着面纱出来的,是怕外面那些夫人认出来么。楚姒嘴角淡淡勾起,也不摇那签筒。直接抬手从里面抽出一支来。 虚隐大师接过,提笔将签词写了出来。 “山河万里路崎岖,历经生涯走四夷;凿石淘沙空费力,良金美玉更无取。” “大师,这莫非也是一支下下签?”楚蓁蓁忙问道。 虚隐大师笑看着楚姒:“姑娘可要继续听?” “大师请言。”楚姒淡淡笑着。 “世间万物皆因缘起,因缘灭,此生则彼生,此灭则彼灭。姑娘能有今生,亦是如此。”虚隐大师温和道。 楚姒直直盯着他,莫非他已经知道了吗? 虚隐大师继续道:“姻缘即是上辈子的因果,也是这辈子的缘分,你上辈子只有付出而没有所得,但姑娘仍要相信‘缘分’二字,你信了,姻缘也就到了。” “那照大师这般说,这签算不得下下签。”楚姒浅笑道。 虚隐大师将签词缓缓收起,招小徒拿了红线过来将签词卷起来,用红线系好,双手递给楚姒:“姑娘但问内心。你信缘分吗?” 楚姒接过签词,不再多说。她前世信缘分,可是重生之后,她只信自己。 云颂伊也听到了楚姒的签词,上前来看着沉默的她:“姒儿姐姐,你没事吧。” 楚姒浅笑着摇摇头,起身朝虚隐恭敬行了一礼。 虚隐并未多说,待楚姒转身的时候,只淡淡道:“姑娘切记,心存善念,因果轮回,自有结果。” 楚姒眼眶微湿,她等不到因果轮回了,她要欠她的人一个个都万劫不复! 秦雪看着离开的楚姒,想将她叫住,却又见李潇和云家小姐都追了出去,不由把话咽下了。想了想方才虚隐大师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虚隐大师,我这大女儿自回府以后。府内便事端不断,您说,会不会因为她是天煞孤星?” 虚隐大师起了身,朝秦雪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转头便离开了。 “母亲,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楚蓁蓁不解。 秦雪看了眼她手里握着的签词,面色冷了冷:“这签词你还拿着做什么!” 楚蓁蓁不敢多说,忙把签词递给一旁的丫环:“拿下去烧了。” 秦雪看着随着院子里的人缓缓走出去的云夫人和李夫人,提步跟了上去:“云夫人,李夫人。” 李楚氏一见她便没好脸色:“给蓁蓁可是求了个上上签?” 秦雪面色微黑,不理她,笑看着云夫人:“夫人气色还是这般好,瞧着竟才三十岁的。” 云夫人为人和善,但性子却是柔中带刚,秦雪其人她就算没亲眼见,所做的事也听云颂伊说了不少:“秦夫人过誉了。”说罢,看了看李夫人和秦雪,笑道:“我今儿身子不太便利,便不打搅你们姑嫂叙话了,回头等我身子好了,再邀二位去府里喝茶。”柔声说罢,便笑着离开了。 李夫人见此,待云夫人离开了才冷笑道:“你一来云夫人便走了,我听说云家的小姐最喜欢姒儿,这只怕是你做的那些事儿都落到京城贵妇们的耳朵里了,还真是给我哥哥、给我楚府长脸。”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寄住在我丞相府,连潇儿读书都是用的泰儿的教书先生……” “我住在丞相府,因为那里是我母亲、是我亲兄长的家,至于潇儿的教书先生,你们闲着也是闲着,泰儿根本无心念书,何苦白白浪费银子请个先生在家呢?倒不如让我的潇儿去学几天,也省得兄长说有些人持家不善,尽请些无用的人在家里。”说罢冷笑着上下打量了眼带着面纱的楚蓁蓁,扭头离开了。 秦雪站在原地,看着李夫人离开。浑身的杀意。 “母亲,这李夫人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如今还在丞相府这般猖狂,难道都是祖母默许的吗?”楚蓁蓁道。 楚蓁蓁这话倒是提醒了秦雪,以前或许她不会说什么,但是如今秦翡已死,白氏病倒,大哥秦勋也已经搬回了国公府,她就不信如今楚秉松还敢如之前那般对自己。 “无妨,很快她就猖狂不起来了。”秦雪笑道:“我今日跟她一起下山,过几日便能接你回府了。” “当真?”楚蓁蓁实在不愿意在这清苦的寒山寺呆着了。 秦雪拉着她的手拍了拍:“自然。”说罢,看了眼门口李夫人离开的背影,一计已成。 凉亭中,楚姒神色自然,云颂伊怀疑的看她:“姒儿姐姐,你真没事吧?” “没事。”楚姒看了眼跟过来反而坐立不安的李潇,笑道:“潇表哥,一会儿姑姑怕要四处寻你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趁着天黑前下山吧,不然怕赶不回丞相府。” 李潇忙起身拱手:“那我下次再来看大妹妹。”李潇主要是觉得面对云颂伊太尴尬了。 云颂伊倒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曾在意,待李潇走了才道:“你表哥倒是个君子。” “嗯。”楚姒随意应了一声,看着李潇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自她重生,前世发生的事情好似都提前了一般,让她也算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只是隐约记得前世李潇跟焦思邈发生冲突,焦思邈发狠,直接砍断了李潇一条胳膊,虽然逍遥王救下李潇一条命,但李潇从此性情大变。 她希望,这一世这样的事情不要发生才好。 “逍遥王可还在山上?”楚姒突然问道。 云颂伊摇头:“好似有什么事情,匆忙离开了。” 楚姒颔首:“伊儿,能否再帮我一个忙?” “好,你说。”云颂伊笑道。 “我要去一趟京城,这里可能要你帮我挡一下。”楚姒道。 “明日走?” “今天晚上。”她要在秦雪之前回京城,如今秦翡一死,秦雪尝到甜头,难免不会对弘哥儿和烟雪下杀心,她要赶在她动手之前才行:“你今晚留宿在我房中,绿芽伺候着,我尽量在明日天亮之前回来。” 云颂伊有些激动:“你是不是要做什么大事?” 楚姒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云颂伊:“不是,只是去见个人而已。” “情郎?” 楚姒笑着摇头,便见云夫人已经过来了,便不再多说。 好容易等到天黑,楚蓁蓁正在游廊上无聊的走来走去,便见云颂伊大摇大摆的带着四五个下人进了院子。 “去去,赶紧多给我准备些点心来,再抱床被子过来,我今晚要跟姒儿姐姐睡一块儿。”云颂伊大声道。 绿芽忙从里头迎了出来:“云小姐,小姐正等着呢。” 楚蓁蓁看着云颂伊又大摇大摆的进了楚姒的房间,这才气得摔了手里抱着的暖手炉:“哼,不过一个尚书府小姐,有什么了不起。”说罢,便气冲冲的回去了。 楚姒跟绿檀还是用的老办法,到了山脚下便去买了两身男装,戴着帷纱帽子,再买了两匹马,便匆匆往京城而去。 小福儿正在逐锦阁苦苦等着楚姒回来,便听得有婆子来说,后院角门有两位公子找她。 小福儿莫名其妙到了后院角门,看着面前带着帷纱帽子的二人,上前道:“你们是……” 小福儿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中一个个子高些的男子一把拉了出来按到墙上:“小福儿,好久不见……” 巷子里的风将他面上的轻纱吹开,角门红灯笼里柔和的光将他的脸也映照的十分温柔,小福儿看着这里一本正经,目光深邃的人,脸上一热:“你、你是绿檀的哥哥?” 绿檀噗呲一声笑出来,松开小福儿:“我要有哥哥,一定介绍给你。”说罢,指了指一旁的楚姒:“小姐有事儿要交代你。” 小福儿忙回过神来朝楚姒行了礼:“小姐。” 楚姒将她扶起,轻笑道:“这几日府里可还好?” “嗯。”小福儿点头:“之前您让奴婢查的在您房里换熏香之人,奴婢查到了,是做洒扫的丫头。但奴婢守了她几天,也不见她跟谁联系过。” 楚姒想了想:“这几日你暂且不用跟着她,我没回来之前应该都不会再有动静。” 小福儿颔首,便听楚姒又道:“烟雪姨娘和弘哥儿呢,可有异常?” 小福儿想了想,微微摇头:“异常倒是没有,有春枝姐姐守着呢,只不过听说了定国公府发生的事情之后,烟雪姨娘便很少带着弘哥儿出门了。” 楚姒颔首,烟雪这般警觉是对的。 “把这个悄悄给烟雪,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包括春枝。”楚姒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给她。 小福儿有些激动的接过信,连春枝都不能知道的事儿交给她来办,小姐这是信任她啊!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妥当。”小福儿眼眶微湿。 绿檀失声轻笑:“小福儿,你该不会激动哭了吧。” 小福儿羞恼咬唇,瞪了绿檀一眼,方才捉弄她的仇还没报呢。 “这封信最好今晚就送过去,这几日你也多费点心在烟雪姨娘和弘哥儿身上。就连一应吃食茶水你也多替她看看,稍有异常便立刻请大夫,知道吗?”楚姒叮嘱道。 小福儿点头:“小姐放心。” 楚姒交代完这里的事情,看了看时间,秦雪也是晚上下的山,这会儿应该同李潇她们一起快到了,想见烟雪和弘哥儿是不可能了,便不再多说。接下来如何,就要看烟雪自己了。 待小福儿回去了,绿檀才道:“小姐,咱们现在回去吗?” “不。”楚姒摇头:“咱们去逛逛这繁华的京城。” “逛京城?”绿檀看着一脸严肃的楚姒,这可不像是闲下来逛京城的样子。 楚姒利落的翻身上马,让绿檀又是一瞪眼。这个小姐似乎浑身都是秘密,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十四岁女子,心机成熟,杀伐果断不说,便是这些小技能也是满点的。 二人一路驾马在京城空旷的大路上狂奔,路过拐角的时候不知哪里冲出个小孩子来,跟在后面的绿檀心跳到了嗓子眼。楚姒却猛地勒住手里的缰绳强行调转了马头,马颠了几下,差点把瘦弱的楚姒颠下去,但好歹冲出来的孩子无恙。 楚姒看了看被勒青的手掌心,微微咬牙,那孩子的母亲许是吓坏了,冲出来便将孩子抱在怀里哭,周围的人对二人开始指责。 楚姒并没有逃开,而是翻身下马,将马儿交给绿檀,这才上前:“孩子没事吧。” 那妇人许是家境贫苦,穿着一身褐色长裙,头发用布巾包着,她跟孩子身上都没件厚衣裳。 妇人不敢说话,连连摇头,楚姒见孩子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温和道:“你随我来。” 角落,一辆马车停着。 马车中人本来只是被挡住了道儿。可楚姒带着孩子和妇人离开时,风将她面上的纬纱吹开,一张冷漠的小脸立刻落入他的眼中。 “是她,胆子倒是不小。”赵训炎坐在马车中,翻看着手中的传说是无极阁人落下的令牌,神色薄凉。 “主子,可要跟上去?”旁人问道。 赵训炎摇头:“不必,今夜城门已关,她出不去,等办完事再来寻她。” 他说完,马车便朝着京城如意坊而去。 楚姒领着二人在一旁的包子铺门口停下,跟老板要了两笼包子。 那母女不知楚姒什么意思,忙道:“大人,我们什么也不要……” 包子铺老板将包子打包好,将零钱递给楚姒,楚姒这才转身连着银子和包子一起给了那妇人:“方才人多,我见你二人孤儿寡母,怕露财后惹来灾祸。今日是我莽撞了,这孩子许是受了惊吓,带她去看看大夫吧。” 那妇人似愣住了,绿檀过来:“公子,咱们该走了。” 楚姒颔首,看那妇人红着眼睛说不出话的样子,心中苦楚,如今已是二月,很快三月就会来。都说瑞雪兆丰年,可今年的雪下得这样多这样厚,早春的庄家肯定活不了,那个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她准备的那些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救下杨家一家。 如意坊寻常人不得上来的雅间内,媚娘看着坐在里头的人,掩唇轻笑:“逍遥王爷怎生来了,可是要媚娘半夜给您做衣裳?” “媚娘是如意坊的二当家。”逍遥王笑看着面前眼角眉梢全是风情的漂亮女人,笑开,笑意却不达眼底。 “王爷是要问我家大当家?”媚娘笑道。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赵训炎笑道。 媚娘轻扭着腰肢,替逍遥王倒了茶,自己也在一旁坐下,单手撑着下巴柔情似水的看着他:“我家大当家正忙着调戏小娘子。怕没时间来见王爷。” “大胆!”赵训炎身边的侍从呵斥道。 媚娘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含情脉脉的看着赵训炎:“王爷应该知道如意坊的规矩,咱们如意坊不归任何一官员所控制,而且最是守规矩,所有的消息凭银子买,除了您们这些皇家之人的,任谁的消息都可以买得到,但是若有人威胁,那就不能怪如意坊不守规矩了。” 赵训炎淡淡喝了口茶:“媚娘何须惊慌,我今日过来,也是带了银子的。” “是吗?”媚娘站起身来,看着方才呵斥的侍从,笑着上前,在他跟前褪下外袍:“王爷且说,若是消息太贵重,您带的银子不够,拿这位小哥哥抵账也是可以的。”媚娘的手如游蛇般缠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却淡淡扯开了他的裤腰带。 那侍从憋得满脸通红,有怒却不敢发。 赵训炎淡淡瞥了眼媚娘:“果然是有仇必报。本王喜欢。” “那王爷可考虑把媚娘娶回去做王妃?”媚娘吃吃笑道。 赵训炎轻笑一声:“第一件事,我要知道这枚令牌的主人是谁,如今身在何方。” 媚娘看着落在桌上的令牌,眸光轻微闪了闪,松开手,朝屋里人抬了抬手,不一会儿出去的人便捧了本册子来。 媚娘接过册子,妩媚倚在一旁的软榻上,玉足露在外面有意无意的撩动着一旁的纱帘,看得赵训炎几个侍从都憋得慌。 赵训炎抬眼冷冷看了眼媚娘,却见媚娘眸子柔柔一抬,眉目流转间皆是成熟的风情,让那些侍从越发的把持不住了。 “都出去守着。”赵训炎看着媚娘淡淡笑道,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反应。 媚娘不由笑出声:“王爷是我见过少有一丝反应也无的。” “还有谁对媚娘的绝色而没反应?”赵训炎似无意般问道。 媚娘浅笑:“这是第三个问题了,前面两个问题我已经有了答案,不过第一个问题价值五千金,第二个问题价值三千金,王爷可把银子都准备好了?” “八千金?”赵训炎危险的眯起眼睛。 媚娘轻轻一笑:“您问的可不是寻常人。若是你问隔壁阿大,一个铜板,连他昨晚睡哪个小妾我都可以告诉您。” 赵训炎见此,不再多说,眉眼间生出几分阴翳来:“你回答第一个问题即可。” 媚娘朝旁人使了使眼色,那人便端着盘子过来了,赵训炎使人把带来的小匣子打开,金灿灿的全是黄金。 媚娘确认过后这才道:“这令牌的主人乃无极阁四大神使之一的青龙使,小名素素。” “青龙使素素?”赵训炎淡淡念着这几个字,看了眼媚娘:“如意坊的大掌柜一定富可敌国了吧,不知父皇可知。” 媚娘轻笑:“皇上自是不知,不过如果王爷要去告诉皇上的话,媚娘也不阻拦。” 赵训炎听着她这话,轻笑,他自然不回去,如意坊掌握着大大小小各位官员的秘密,若是与如意坊为敌,还不知道他要折损掉多少官员。 “如意坊永远不参与朝廷纷争的规矩,望媚娘可以提醒你们大掌柜。要牢记才好。”赵训炎站起身来。 媚娘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笑看着赵训炎:“王爷自可放心,若主子要参与进来,也不会等到如今了。” 赵训炎冷漠看了眼她,转头便离开了。 上了马车,旁人才小声道:“王爷,属下查看过了,那雅间相邻的几间都无人,而且二楼那雅间素来只有两三人能进去,里面的绣娘对此一概不知。属下试着收买去取消息的人,发现他竟一丝武功也无,但什么也不要,您看那二掌柜媚娘是不是可以用别的方法收买,比如男人?” “你真以为她是那等轻浮女子么。”赵训炎淡淡一句,危险的看了眼依旧灯火通明的如意坊,这二掌柜已经是寻常难得见到的玲珑之人,不知这大掌柜又是何等聪明之人。如今不能跟无极阁联手,如意坊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次不能再像对无极阁一般。要仔细商议之后才行。 “主子,先回府找焦先生吗?” 赵训炎想起路上瞥见的那抹身影,嘴角勾起:“不。” 确定逍遥王离开,媚娘才拿起逍遥王留下的那块令牌,转身进了隔间。 隔间里,林清愚已然听到了方才的一切。 媚娘倒是不担心逍遥王的人查探这房子里的气息,左右以林清愚的功夫,他是绝不可能查到的。 “主子,这令牌怎么办?” 林清愚看着这漆黑夜色,狭长的眸子轻转:“送给逍遥王罢。” “那青龙使……” “无妨。”林清愚淡淡一句:“这次无极阁总部位置泄露,我们中已经有人跟朝廷中人勾结了,去查查是谁。” 媚娘皱眉:“是。” 媚娘转身要走,林清愚面色紧了紧,却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可找到她了?” 媚娘看着负手站在窗前的林清愚:“没有消息。” 林清愚浑身一松,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看着沉沉夜色:“继续找。” “那找到以后呢?”媚娘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主子,您把半条命都给她,您已经不欠她的了。” 林清愚回头冷冷看了眼媚娘:“往后再让我见到你说此话,便自己去无极阁领罚。” 媚娘垂眼。不再多说。 林清愚浑身清冷,如同要与这寒冷夜色融为一体般。 媚娘想了想,还是道:“楚小姐在城中,逍遥王好似寻她去了。” 林清愚眼神微动,却只淡淡应了声:“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媚娘看着林清愚眼中的挣扎,垂眼静静退出了房间。 此时的京华楼隔壁的一家小酒馆中,绿檀奇怪的看着楚姒:“公子,我们在等谁?” “一个重要的人。”楚姒淡淡道,她隐约记得他最爱来这家酒馆喝酒,不过今日似乎迟迟未到…… 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见她要等的人来,一辆马车却已停在酒馆之外。绿檀敏锐感觉到马车周围的杀气,提醒楚姒:“公子,看外面。” 楚姒抬眼看着那辆马车,眼神微紧:“走后门离开。” “为什么……” 绿檀话还没问完便被楚姒一把抓着往后门跑去,赵训炎自然察觉到了,淡淡掀开车帘看着匆忙离开的二人,嘴角勾起:“想逃……” “王爷。要不要我把人抓回来。”一旁侍从道。 赵训炎轻笑:“不必,我亲自来。”说罢,提步便直接飞身上了客栈屋顶。 “有人跟着。”绿檀道。 楚姒皱眉,这会儿怎么会有人盯上她,而且那人似在逗弄老鼠的猫一般,跟着她们却不动手,只想看她们逃跑的样子。 楚姒跟绿檀到了客栈后的巷子里:“公子,要不你先跑,我去取马来。” 楚姒转头四下看着,见无人,微微摇头:“那人可还跟着?” 绿檀指了指屋顶,楚姒抬头朝屋顶看去,只见屋顶之人一身深色长袍,披着一件皮毛大氅,玉冠束着一半长发,显得尊贵不已:“逍遥王……” 绿檀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哀嚎之声,逍遥王也冷冷转过头去,却见马车四周的侍从全部倒在了地上。再转头一看,方才还在巷子里的绿檀和楚姒已不见踪影。 “京城已有这等高人了么。”逍遥王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眼中阴鸷却让人不寒而栗。 绿檀讶异的看着靠在马车中带着银色面具眯着眼睛睡觉的林清愚,欣喜不已:“林世子,你打不打算再收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徒弟,比如我这样的?” 林清愚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眼睛却没睁开:“你们要等的人今天出了点事,下次再来吧。” “焦先生的病复发了?”楚姒问道。 林清愚颔首:“比前几次都严重。”看了眼似乎知道这件事的楚姒,笑开:“不过没事,我已经找人送解药过去了,死不了。” 楚姒看他:“若你要帮八皇子,削弱逍遥王的力量,让焦先生死了不是最好么,断了逍遥王的左膀右臂,那八皇子的胜算不是更大?” 林清愚好容易憋住的风度翩翩,被楚姒这话气得睁开眼睛:“谁告诉你我要帮八皇子了。” 楚姒挑眉:“难道你要谋朝篡位?” 林清愚抬手落在楚姒额前就要弹她,见楚姒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林清愚反而笑了起来,将手收了回去:“我对皇位没什么兴趣。” “是吗。”楚姒见他的手收回,心中竟有丝失落,撇过眼去不再看他。 林清愚看着她,嘴角勾起大大的笑意:“我现在没心思帮他,我得先把媳妇儿娶了,不然回头媳妇被别人娶了,这可不划算。” 楚姒听罢,心中更气,马车到了城门前却停下了,几人也下了马车:“你们要今晚回去还是等明儿一早。” “明儿……” “今晚。”楚姒一刻也不想再见他。 林清愚笑笑:“好,那我今晚送你们回去。” 绿檀还想问要怎么开这城门呢,却见林清愚直接揽住楚姒的腰,人在城墙上轻点几下便已出了城墙。 绿檀目瞪口呆,戳了戳一旁冷漠脸的林傅:“你家主子其实是童颜的老妖怪对不对?” 林傅淡淡瞥了眼她,揽住她的腰,轻点几下,也翻过了城墙。 绿檀整个人都惊呆了,回过神以后看着林傅:“你主子不收徒弟,你收不收我这样可爱聪明懂事又孝顺的徒弟?” “不收。”林傅终于吐出两字儿,气得绿檀直咬牙。 林傅在一旁的山林中牵了两匹马过来。楚姒直接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绿檀也急忙跟上。 林傅看着满脸笑意的林清愚:“楚小姐为何生这么大气?” 林清愚笑了笑:“这丫头喜欢上我了。” “不可能吧,楚小姐看着眼神儿挺好的。”林傅拧眉。 林清愚冷冷瞥他一眼:“快回去禀报我爹,问他想不想抱孙子,想的话就让他进宫去请旨赐婚。” 林傅看着又变得假正经的林清愚,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眼里透着笑意往侯府而去。 楚姒连夜回了寒山寺,云颂伊瞧着她浑身冷冰冰的样子都吓了一跳,悄悄问着绿檀:“你家小姐怎么了?” “不知道。”绿檀摇头。 楚姒换了衣服便倒头睡下了,却没住到春草整夜都在盯着她房间的动静。 “两个男人?”楚蓁蓁眼睛亮了起来:“你当真看见两个男人深夜进了楚姒的房间?” “是。”春草应声道:“不过昨儿天色黑,也许是奴婢看错了也不一定。” “不管怎么样,去探探虚实不就知道了?”楚蓁蓁道。 “二小姐打算怎么做,去请云夫人过来人赃并获吗?”春草道。 楚蓁蓁微微摇头:“若是这样,她那么狡猾,指不定用什么法子就逃过去了,这一次,我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几人歇下还没多久,绿檀便闻到了一股东西被烧焦的味道,警觉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屋外已经燃气熊熊大火。 “坏了,只怕是有人故意纵火。”不然火势不可能一下子蔓延这么快。 “小姐,云小姐,快穿衣服。”绿檀一边把外套往身上披一边喊着睡在暖榻上的楚姒和床上的云颂伊。 云颂伊困得不行,一睁眼,看到着大火都吓呆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愤怒:“这是哪个王八犊子干的!” 楚姒起身利落穿好衣服,出去之前看了眼地上的男装,微微皱眉:“绿檀。” “小姐,怎么了?” “你悄悄走后门出去,去找虚隐大师过来暗中盯着。”楚姒道。 “盯着谁?”绿檀继续道。 楚姒往烈火外看,看到楚蓁蓁幸灾乐祸势在必得的脸,神色漠然:“盯着想要往这屋子放东西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会有人故意陷害?”绿檀道。 楚姒皱眉:“我只是担心,你先去请虚隐大师便是。” 绿檀颔首,看了看已经烧到屋里的大火:“小姐,你这……” 云颂伊推了她一把:“放心吧,有我呢。” 绿檀这才放心离开了,楚姒看了看地上的男装,嘴角勾起。 “准备好了吗?”云颂伊摩拳擦掌,楚姒看了眼绿芽,绿芽会意,将外袍打湿了,分别递给楚姒和云颂伊:“走吧。” 楚姒颔首,披着披风带着云颂伊便从大火中冲了出去,绿芽也随之出来了。 楚蓁蓁看着出来的人,她本就没打算烧死她们,所以堆放的柴也没放到房里面去,看着几人出来,忙招呼了人去救火。 云夫人吓得面色都白了,看到云颂伊和楚姒平安出来这才算松了口气:“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着火了?” 楚蓁蓁走过来:“好在人没事。” 云夫人笑着点点头,仔仔细细把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彻底将心落回了肚子里。 楚蓁蓁看着正忙着救火的人,道:“方才婆子救火的时候,见到里面冒出两个男人的身影……”楚蓁蓁十分确定这里面有男人。 “你瞎说什么?”云颂伊毫不客气的怼道。 楚蓁蓁也不着急,只歉意笑道:“是我丫环瞧见的,不过云小姐放心,如果真没有的话,这大火一烧不就知道了?这么大的火他们总不至于在里头活活烧死吧。” 楚姒笑了笑,不做声,楚蓁蓁却是成竹在胸,这一次不论如何楚姒也绝对跑不掉。 火越烧越大,楚蓁蓁带来的人救火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就连云夫人都看不下去了,不过好在庙里的师父们都赶来了,不多时火便灭了。 楚蓁蓁的脸色也随着火势的变小而越来越难看:“这是怎么回事。” 有婆子在里头寻了一圈,可是火势太大,里面该烧的都烧了,却不见人影。 婆子匆忙过来,悄声跟楚蓁蓁说了情况,楚蓁蓁脸立马就黑了,小声道:“让你们安排的人呢,跑了还是飞了?” 婆子也很为难,分明安排好了两个男人趁着救火的时候悄悄跑到那屋子里去然后冲出来,却不想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在楚蓁蓁打算亲自去看看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却从一旁的巷子里出来了。 “你看,我就说有……”楚蓁蓁话未说完。就见两个男子身后还跟着人,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丫环绿檀和方丈虚隐大师。 “二小姐可是在找他们?”绿檀笑道,说罢还丢出了一些男子私用的物品在地上,无语撇嘴道:“居然还带着这等物件,他们该不会是小倌馆里寻来的男/妓吧。” 绿檀笑道,旁的女子都红了脸,唯独楚蓁蓁一张小脸雪白:“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绿檀挑眉:“既然二小姐觉得我是胡言,便让他们二人来说好了。”说罢,绿檀便踹了跟前二人两脚,两人这才乖乖跪在了地上求饶。 云夫人看着双手合十念这佛号的虚隐大师,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怕是这二小姐要故意栽赃,放了把大火,结果被楚姒发现了,来了个将计就计。 楚蓁蓁微微咬牙:“他们我不认识……” 听楚蓁蓁这般一说,那二人忙扑上前来求救:“小姐救命啊,我不想被送去大牢啊……” 楚蓁蓁沉着脸将二人踢开:“你们瞎说什么,我何时见过你们,谁指使你们这样冤枉我的。” 楚姒立在一侧不说话,绿檀看了眼虚隐大师:“大师,您可是都看见了的。” 虚隐大师慈悲的看着地上的人:“阿弥陀佛,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有善心,得善缘,才能结善果啊。” 楚蓁蓁咬牙不说话,倒是春草站了出来:“来人,将这两个不知所谓的东西送去官府,好好拷问!” 楚蓁蓁身边的婆子忙应了声,赶忙堵了二人的嘴拖出去了。 纵然是心善如云夫人,也沉了脸:“都是一家子的姐妹,如何就要闹成这般。” “娘,舅舅不是刑部的么,让他来查查,敢在寒山寺上放火,我看她有几条命。”云颂伊道。 寒山寺虽不是皇家寺庙,可素来香火极旺,圣驾也来过几次,更不用说各位达官显贵了,敢在寒山寺放火,若是被抓到,定然是要严惩不贷的! 楚蓁蓁有些慌了神,春草上前一步朝云颂伊行了礼:“多谢云小姐关关心,这说到底是楚府两位小姐之事,奴婢此番回去便会禀报老夫人和老爷,就不必劳烦刑部大人了。” 楚姒看着春草,她看似在维护楚蓁蓁,却句句话都在承认这火就是楚蓁蓁放的,这人也是楚蓁蓁准备的。 云颂伊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夫人拉了下来,云夫人看着她:“倒不用你传这话,回头我去楚府走一遭,跟你家老夫人说了便是。” 楚蓁蓁苍白的嘴唇微微发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若是拒绝,她们就要报官,如今还有虚隐大师这么一个人证在…… “楚小姐。你今天随我过去吧,住在我的厢房里,等天一亮我便送你回府去。”云夫人望着楚姒柔声道。 楚姒微微颔首,临走之前看了眼垂手侍立的春草,笑道:“春草姐姐,不知这几日四妹妹可好?” 春草手微微一抖,依旧垂着头:“奴婢一直伺候着老夫人,不知四小姐近况。” “是吗,春草姐姐倒是一心一意,不问府中事了。”一个府内的大丫环,怎么会连后院嫡女好不好都不知道,她越是想撇清跟楚黛儿的关系,露的马脚就越多。 楚姒淡淡一笑,转身跟着云夫人离开。 楚蓁蓁听着楚姒的话,回过些味儿来,待院子里的人都离开后才抬眼看着春草,冷笑道:“你一直伺候的主子,是黛儿?” “奴婢不敢。:春草忙道。 “不敢?”楚蓁蓁提步走上前来,一巴掌狠狠打在春草脸上:“你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敢连着楚黛儿害我!我这算是明白了,为何你一上山来便盯楚姒盯得这么紧,为何平常都不乐意搭理我,今晚却特意告诉我楚姒院里有异动;为何你今晚特意出主意要找两个男人来,还亲自帮我,原来,都是等着这一刻的出现,然后看似维护我,却句句都在说此事是我主谋。呵呵,好一个春草,好一个楚黛儿!” 春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小姐,您别听大小姐挑拨……” “挑拨!”楚蓁蓁拔高了声音:“你真当我是傻子吗!”说罢,扭头看着那堆废墟和方才受到的羞辱,咬牙:“来人,春草蓄意放火,谋害大小姐,即刻给我拖下去打杀了!” “二小姐,奴婢的卖身契可是在老夫人手里。”春草道。 几个婆子满面为难,楚蓁蓁羞恼的又是一巴掌,气得不行还连踢带踹:“吃里扒外的东西。”楚蓁蓁大嚷,心里却恨毒了楚黛儿:“把她给我拖下去关在柴房,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给她饭吃!” “那大小姐明日回府,咱们呢?”婆子问道。 楚蓁蓁看了眼蜷缩在地上满脸红肿的春草,冷笑一声:“自然也要回府,我倒要看看我的好四妹妹还如何解释!”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气晕 李潇从寒山寺回来后,并没有把楚姒的叮嘱放在心上,第二日一早便照常去寻先生上课了,不过今儿楚其泰也在。 “其泰也来了?”李潇高兴笑道。 楚其泰沉着脸瞥了他一眼,并不搭理,李潇见他神色不对,也没多问,安心在书桌前坐下等先生过来,不过等了半晌,没等来那先生,倒是把焦思邈等来了。 之前秦雪让楚其泰写信给焦思邈,让他闭紧嘴巴,哪知这焦思邈顺杆儿就爬,直言要来楚府。 “这位是?”焦思邈看着李潇问道。 楚其泰冷冷回了一句:“表兄李潇。” “原来是李公子。”焦思邈客客气气的行礼,李潇也赶忙回礼,心里还道楚姒多虑,这焦思邈看起来分明是翩翩公子,怎么会至于心胸狭隘呢。 焦思邈将李潇上下打量一番:“李公子也要参加此次的春闱考试么?” 李潇抱拳笑笑,还不及说话便被楚其泰抢了去:“哼,他要参加什么考试?人家可是早已经被八皇子看中的人,私下偷偷递信去八皇子府,如今已经不是我们这等寻常的考生了。” 楚其泰话里话外全是讽刺,也顺便提醒焦思邈,李潇如今可是八皇子的人。 焦思邈回过味来,看了看李潇,客气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挨着楚其泰坐了下来。楚其泰并不喜焦思邈此人,毕竟是他用阴毒手段害了自己妹妹,但却不能跟他撕破脸,只能暗中再想办法。 楚其泰神色动了动,看了眼坐在桌案前认真看书等着先生过来的李潇,冷冷勾起了嘴角。 楚姒几人回府,老夫人已经沉了脸,昨儿山上大火,楚蓁蓁早就使人来了消息,说春草暗中挑拨,用毒计害她和楚姒。 江妈妈亲自在门口等着几人,云夫人领着楚姒和云颂伊从马车上下来,看了看门口候着的人,转身拉住了楚姒的手:“姒儿,走吧。” 看着云夫人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楚姒心中如果注入了一条温暖的小溪一般,微微颔首,跟着她提步走了进去。 江妈妈看到这场景,垂手立在一侧,待云夫人几人往前去了,才提步拦住跟在后面一脸愠怒的楚蓁蓁:“二小姐,春草呢?” “一个婢子而已,江妈妈这般担心做什么,难不成是四妹妹特意使你来问的?”楚蓁蓁道。 江妈妈轻笑:“是老夫人让老奴来问的,春草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就是有罪,也该老夫人来定才是。” 楚蓁蓁撇撇嘴,往门口看了看:“我娘和哥哥呢?” “大夫人在烟雪姨娘院儿里说话呢,大公子这会儿正在念书。”江妈妈刻意避开了焦思邈。 楚蓁蓁不再多问,准备进去,便见楚秀秀和楚黛儿匆匆往这儿走来,这才冷了面色:“三妹妹四妹妹。我不在府中,你们一定很忙吧。” 楚秀秀略带鄙夷的笑笑:“也不是很忙,只是京中这花会诗会众多,跑来跑去都有些烦了。” 听她这么说,楚蓁蓁气得咬牙,看着一脸温婉低着头的楚黛儿,哼了一声:“黛儿妹妹,你还不知春草已经什么都招了吧。” “招了?招了什么?”楚黛儿一脸疑问。 楚蓁蓁见诈她不出什么,便不再多说:“你就等着一会儿在祖母面前哭吧。”说罢便提起裙子往荣华院而去。 “二姐姐这是怎么了?”楚黛儿不解的问着江妈妈,江妈妈笑笑:“山上发生了些事情,四小姐若是没事,也去老夫人那儿坐坐吧。” “嗯。”楚黛儿乖巧应了,见江妈妈离开,这才扬起唇角,神态轻松的往荣华院而去。 她们才走,楚其泰便带着焦思邈和李潇出来了。 “楚兄这样,确定能骑马?”焦思邈看着执意要出去骑马的楚其泰笑问道。 “小瞧我?”楚其泰冷哼一声:“若是焦兄不愿意与我一道去接舍妹,那便罢了。” “二小姐真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么。”焦思邈并不知楚蓁蓁已回:“她不是说要在山上呆一个月?” “出了些事。”楚其泰让人牵了三匹马出来,李潇推脱说不会。楚其泰便以扫兴为由,让他选了一匹看似温和的母马,由楚其泰的小厮为其牵马。 焦思邈很利落的上了马,楚其泰则由侍卫抱着上了马,至于李潇,看着那马,则有些害怕,他从未骑过马,如今突然让他上马,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还不上,表哥,你该不会是因为被八皇子看中了,所以不肯与我们这等无才之人共行吧。”楚其泰道。 焦思邈神色阴翳的看了眼故意挑拨的楚其泰,但看向李潇的眼神的确不太好了:“李公子,比你学问好的人多的是,你犯不着这般傲气。” 李潇面色尴尬的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马我实在没骑过……” “罢了,不骑就不骑。”焦思邈冷哼一声,勒住缰绳转头就走了。楚其泰看着李潇直摇头:“表哥,我一个腿废了的都敢骑马,你怕什么。”说罢便直接驾马离开了。 李潇想了想,刚想翻身上马,李夫人却听到消息匆匆赶来了:“潇儿,你不念书,在这儿做什么!” “娘,我……”李潇想解释,却不知怎么说。 李夫人看了眼还未离开的楚其泰的人,哼了一声:“他就知道把你往歪门邪道上带,半点不学好,马上就要春闱了,你居然不去念书,还在这儿骑马,万一跟他一样废了一条腿怎么办?” 李潇垂着脸不说话,任由他训斥。 李夫人见此,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算了,给我回去念书去,春闱之前,除了念书,哪里也不许去。” “是。”李潇看了看楚其泰他们离开的方向,转头回府了。 楚其泰往前跑了一阵儿,便察觉李潇并没有跟上来,不由有些恼,也无心思再往前追,只打发人叫住焦思邈,说下人来报,楚蓁蓁等已经回府了。 焦思邈一看他失望的样子,哪里还不知他的目的,他这是打算利用自己来害了那个心高气傲的李潇呢。 焦思邈冷笑一声,敢利用他的人,都不会有好结果。 “楚兄,那我们回府吧?”焦思邈牵着马过来。 楚其泰没多管他,点点头便调转了马头,可焦思邈却黑了脸,阴鸷的笑起来。 楚其泰一路骑马狂奔,丝毫没察觉到后面焦思邈的异常。 焦思邈看了看手中紧握的银针,待到了人多的市集。策马追上楚其泰:“楚兄,你这速度太慢了,莫不是断了腿,不敢骑快了?” 楚其泰冷笑:“焦兄,你可不要小看人!”说罢,猛地一抽马鞭子就要加快速度,焦思邈则趁机将毒针刺入马儿身上,马儿吃疼,扬起蹄子便踢开了前面的行人,开始发疯的乱跑起来。 老夫人这头还不知外面的事,看着面前端端坐着的云夫人,面色沉了沉:“蓁蓁,你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蓁蓁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却只说是春草刻意引导她去放火的,并说找两个男人来陷害楚姒的事儿她不知情,都是春草安排的。 云夫人坐在一侧不说话,只端着茶慢慢喝,似乎并不是来参与这件事的,但她不走,谁都看出来她是来替楚姒撑腰的。 “听二姐姐的意思,倒是祖母指使人害了大姐姐?”楚秀秀道。 “你胡说,我分明,没这个意思!”楚蓁蓁恼怒的反驳,看着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气得恨不得撕了她。 “好了,让春草上来,看看到底是谁指使的。她与大丫头无仇无怨,绝不会自己主动做出这等事来。”老夫人开口道。 楚蓁蓁忍下这口气,让人将春草带了上来。 春草被人带上来的时候两颊红肿,浑身是伤,血迹都渗透了衣服到外面来了。 白雪惊呼一声,江妈妈看得直皱眉头。 楚蓁蓁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自己分明没下令打她,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还不等楚蓁蓁想明白,春草便自己开口了:“老夫人,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我哪里冤枉你了,分明是你……”楚蓁蓁愤怒反驳,却被老夫人喝止住:“好了。”老夫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再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春草,道:“白雪,先拿件外袍给她,省得冻死了。” 楚姒静静坐在一侧,看着如此场景,便知楚蓁蓁又被套进去了。 抬眼看着坐在对面安静捧着茶杯的楚黛儿,楚姒似乎越来越清楚这府里的隐藏的黑手在哪里了,既然冒出了头,那就好办了。 白雪将披风轻轻盖在春草身上,春草都吃疼的拧起了眉头。白雪跟她一起长大,自然姐妹情深,见此都不由心疼的满眼泪水。 老夫人看着这一切,才问道:“你说你是冤枉的,难道晚上去通禀消息的不是你么?难道把那两人名为押去官府,实则放了的不是你么?” 春草抬头,张口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口鲜血,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唯独楚黛儿淡淡垂着眼,一丝神情变化都没有。 春草虚弱的抬眼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若不是有府里的婆子看着,奴婢怕是都撑不到回来喊这一声冤。奴婢知道如今已是百口莫辩,但二小姐不仅污蔑奴婢要害大小姐,还污蔑奴婢是受四小姐指使。奴婢左右是贱命一条,承蒙老夫人这么多年的照顾,春草这便去了,不叫老夫人为难!”说罢便要去咬自己的舌头自尽。 老夫人苍白了脸色:“不要——!” 云颂伊眼疾手快,上前便卸了春草的下巴。 云夫人看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拉起云颂伊:“今日多有打搅,既然姒儿我也送回来了,便不多打搅了。” 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多谢云夫人了。” 云夫人微微颔首,转头看着楚姒:“姒儿,送我一段吧。” 楚姒颔首,瞥了眼地上只剩半条命的春草和吓楞的楚蓁蓁,楚蓁蓁虽然不笨。手段也狠,但终究不敌这种连对自己也下得去狠手的人,今日她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随云夫人出了荣华院,云夫人才担忧的拉着她的手:“要不你去我府上住一段时间?” 楚姒知道她们是好意,却只摇摇头:“不了。” “为什么,你去严府,肯定不会像这样。”云颂伊也道。 楚姒轻笑:“这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这里是我家。”她不论去哪儿都只是个外人,而且这府里,她还有未完的事。 云夫人看着楚姒,看着她坚定淡漠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些什么:“你何时去杨家走走?我与母亲以前也算是见过几次,她为人热情厚道,只可惜并未多结交她就……”云夫人不再多提。 楚姒莞尔:“等这几日过去,我便去严府拜访夫人。” 云夫人只她心中有了决定也不再多说,临走前只叮嘱她:“严府的人虽不屑用些下作手段,但毕竟是百年之家,根基深厚,寻常人动不得。你若是有事,便来寻我。” 楚姒颔首,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马车消失在转角,这才收敛起脸上所有的温暖,转身往荣华院而去。 马车之中,云颂伊拉着云夫人的手:“母亲,这丞相府的兄弟姐妹们怎么都这般凶恶?” 云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伊儿,过不久你就要回云府了,那里同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你可要更加小心些,遇事若不想问娘亲,便多问问姒儿。”云府老夫人因那食人之子的事儿,一句话便打杀了自己的庶子,可见其狠毒无情,她的伊儿自小没什么心机,此次回去不知是福是祸。但楚姒却是个极为聪明有手段的,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待伊儿,只盼关键时刻她能帮帮伊儿。 云颂伊颔首:“我知道,之前姒儿姐姐还教我……”云颂伊忙止住话。差点说漏嘴,母亲可不希望自己闹到嫁不出去:“姒儿姐姐是真心待我好,又聪明的紧,有事儿我自会寻她的。” 云夫人叹息一声,将担心都憋在了心里,望着云颂伊,温和的笑笑,不再多说。 楚姒回了荣华院,便已见楚蓁蓁跪在地上面色发白瑟瑟发抖了。楚姒环顾四周,今日回来似乎并不见秦雪和楚其泰,如今楚蓁蓁都这般了也不见二人身影,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楚姒在一旁坐下,便听得老夫人道:“大丫头,你说说,蓁蓁差点放火烧死你,又准备诬陷你,你希望我怎么惩罚她?” 楚姒听到这话,心中不禁发笑,这个老夫人。自己不愿做这恶人,就要自己来做么。 “姒儿全听祖母的。”楚姒起身屈膝道。 老夫人盯着楚姒半晌,见她不再多说,这才扭头盯着楚蓁蓁:“既如此,那你便绞了头发去家庙做姑子吧。” 楚蓁蓁猛地抬头盯着老夫人:“祖母……”若是去了家庙,她这辈子可都完了,她还要嫁给逍遥王,成为逍遥王妃,享受荣华富贵的! 老夫人摆摆手,似乎不愿意再多说。楚姒淡淡看着她,心中倒不是十分愿意她就这么去了家庙,若是就此在家庙里安然度过一生,怎么对得起她前世做过的恶! “我好似想起,昨儿晚上虚隐大师也瞧见了事情的经过,二妹妹若是不甘心,不若再使人去问问虚隐大师,看看那二人是刻意安排的,还是登徒子自己翻墙跑进来?”楚姒道。 楚蓁蓁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扭头看着老夫人:“祖母,我真的没打算烧死大姐姐,那两个男人也不是我安排的,要不您使人去问问虚隐大师……” 老夫人复杂的看着楚姒,她自是不会遣人再去打扰虚隐方丈,但她这话的意思,是想放过楚蓁蓁吗? 同样不解看着她的还有楚黛儿,楚蓁蓁哀求着,不等老夫人做出决定,外面便有小厮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跑了进来:“老、老夫人,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老夫人面色微白。 那小厮抽泣半晌,才看着老夫人:“大公子在大街上骑马,踢死了人。” 老夫人咬牙:“死就死了,让老爷去官府打个招呼,你值得哭成这样?” 那小厮忙摇头,那袖子抹了把眼泪:“大公子踢死的人是京兆尹家的小公子。” 楚姒也皱起了眉头,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这事儿老爷可知道了?” 江妈妈忙上前倒了杯茶给老夫人,那小厮颔首:“还没,老爷不在府里。” “那你还不使人去通禀,跟我在这里哭什么!”老夫人几乎是吼着说的。小厮一听,忙点头跑了出去。 老夫人抓着江妈妈的手:“走,随我去看看……” 老夫人晃晃悠悠的站起来,还没走出门,又见有人跑过来:“老夫人,出事儿了。” “又出什么事儿了!”老夫人气得只拍桌子。 那婆子白着脸打着哆嗦:“弘哥儿中毒了,如今昏迷不醒,大夫说怕是有生命之忧。” 老夫人呼吸一顿,只觉得心口有刀在扎般,一口气没喘上来,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 屋里的人顿时乱做一团,楚姒看着神态自若缓缓起身的楚黛儿,嘴角勾起,这个四妹妹,真是绝顶的手段。 将老夫人安顿好,楚姒等这才离开。 楚姒直接往自己的逐锦阁而去,绿檀跟在楚姒身后,悄声道:“小姐,有人一直跟着咱们。” 楚姒淡淡应了声。停下脚步,转头便看着缓缓走来的楚黛儿。 “大姐姐。”楚黛儿轻声行礼。 “四妹妹不先回去庆祝?”楚姒轻笑,本以为楚黛儿会辩解,或会装无辜,却没想她直接笑了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毕竟所有的事儿才有了个开端,不是吗?” 楚姒见此,笑容愈发大了,却不达眼底:“四妹妹当真令人惊艳,不过你我不是同路人,多余的话四妹妹可以收起来了。”楚姒说罢便要走开,楚黛儿却上前一步将她拦住:“大姐姐觉得我惊艳,不知是真是假?” “你觉得呢?”楚姒嘴角淡漠勾起,端端站在那儿,如同有一股威压压下来一般,楚黛儿直直看着只比自己高了一点的楚姒:“大姐姐是真不明白?” “四妹妹觉得我应该明白什么?”楚姒轻笑。 “黛儿希望大姐姐往后离林世子远些,你应该是要嫁入八皇子府的人,那等的荣耀和富贵,大姐姐不可能不动心吧。”楚黛儿道。她知道林清愚喜欢楚姒,从第一次遇见他,她便知道。他看楚姒的眼神是温柔到心底的,不像对她们,永远罩着一层浓浓的迷雾,让人看不透,可偏偏,她又那么喜欢那样的人儿。 楚姒嘴角勾起几分邪气:“我就喜欢他的碌碌无为。”看着楚黛儿伪装的一成不变的脸上终于出现愤怒,楚姒心中有些惊讶。她是故意激怒楚黛儿的,却没想到她真的喜欢上了林清愚。 楚姒直接提步离开,前世的楚黛儿,一定在楚蓁蓁背后扮演了一个乖巧听话又足智多谋的角色吧,不然仅凭如今这样一个楚蓁蓁,怎么可能在前世得到逍遥王那样人的疼爱,成为一国之母…… 楚姒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终有一日,屠灭殆尽! 楚黛儿看着楚姒的背影,眼底如同燃烧着恨意的火焰。不过一个深闺女子,真当能斗得过自己么! 李潇听说楚其泰的事后。才后怕的出了一身汗,虽不确定是不是人为,但他若是去了,兴许出这等事的就是自己了。 这般想罢,李潇便放下手里的书要去见楚姒,可到了逐锦阁门口却被早在门口等着的人拦下了:“表公子。”绿芽行了礼。 李潇客气的将她扶起,没察觉到绿芽脸上冒出的一股红晕。 “你家小姐呢?”李潇问道。 绿芽忙低下头:“小姐吩咐,今日不见客。” 李潇微怔:“大妹妹是知道我要来,特意让你在这里等着?” 绿芽微微颔首,看着身前的深蓝色锦缎,穿着一双锦靴的男子,他就这样近距离的站在自己跟前,温柔儒雅。 李潇笑着叹了口气:“大妹妹智慧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小姐还让奴婢转告公子,如今春闱将近,公子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绿芽抬起眼,目光盈盈的看着面前俊俏的儒雅公子道。 李潇点点头,唇瓣的笑意越来越大:“多谢大妹妹提醒,我这就回去。”李潇说罢便转头准备匆匆离开。见绿芽还没走,问道:“你还有人要等?” 绿芽微微颔首,李潇笑着上前来将手里的纸伞递给她:“拿着吧,这雪没停,你小心着了风寒。”小心病了不能伺候姒儿。李潇憋着最后这一句没说,看着绿芽的眼神,只以为她是感激,羞赫的笑了笑,将伞塞到她手里便转身离开了。 绿芽撑着伞,看着离开的身影,只觉得整个人都如同做梦一般,只等李潇走远了,绿芽才回过神来,看着手中伞,面色微红。 不多时,又有人走了过来,绿芽看到她,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上前见了礼:“烟雪姨娘。” 烟雪姨娘眼眶红肿。明显才哭过:“我要见你们大小姐。” “姑娘吩咐了,今儿身子不便利,不见客人,还请姨娘见谅。”绿芽道。 烟雪抓紧手里的帕子,难道她都发现了么。 见绿芽似早就在门口等着,她应该是早就料到自己会来吧。 烟雪咬咬牙:“你去跟你家小姐说一声,就说她不见我,我就不走。” “这……”绿芽有些为难,但见她心意已决,只等道:“那您且等着,奴婢这就去回话。” 屋内,楚姒坐在暖榻上,绿檀早泡好了暖茶,自个儿拉着小福儿围着炭火盆子坐着,春枝恭敬的站在楚姒跟前。 “你们确定今儿弘哥儿吃下去的食物都是大夫人带去的?”楚姒淡淡问道。 “是,奴婢亲眼瞧着的。”春枝回答。 楚姒微微颔首,弘哥儿中毒,烟雪说是秦雪要毒害弘哥儿,可就算秦雪真的要杀弘哥儿。也不会选择这么明目张胆的办法,她没这么蠢。 “小福儿。”楚姒唤道。 “哎。”小福儿忙起身,拍了拍衣裳急急走过来:“小姐有什么吩咐?” “那些食物你都问过厨房了吗?” “问过了。”小福儿睁着杏眼道:“食物都是大厨房做的,那些吃食都是些寻常的食物,大夫人特意交代了做的糕点,连汤羹都没有。” “那就是说,即便要下毒,也很不方便?”楚姒又问道。 小福儿颔首,楚姒有些头疼的闭上眼睛,绿芽也在这时进来回了烟雪姨娘的话。 “小姐,您说这弘哥儿中毒,到底是不是大夫人动的手?我觉得大夫人没这笨,但人一急起来,有疏漏也说不定。”绿檀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道。 绿芽笑着看她:“你干脆去府衙领个差事吧,穿一身男装,保准人家只以为是个俊俏公子。” 绿檀瞪了绿芽一眼:“我若是去了,还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小福儿想起上次的事儿来,羞红了脸,哼了一声往火盆前的小杌子一坐。兀自生气去了。 绿檀左右看看,挑挑眉不再多说。 绿芽轻笑出声:“看看,得罪人了吧。” 绿檀撇嘴:“还不都怨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绿芽也不再争,只问道:“小姐,烟雪姨娘那儿怎么办?” 楚姒轻轻呼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绿芽应了声出去了,春枝看着这笑闹的几人却满眼羡慕。楚姒是个没架子的主子,规矩严但只要不破坏规矩,嬉闹笑骂,在她跟前都没事儿。若只说绿芽跟她这般也就罢了,毕竟是从小伺候着的,可跟自己一同来的绿檀和小福儿如今也是这般,倒是自己,如同被冷落了一般,无人问津。 不多时,烟雪便进来了,楚姒让四人都退下,只留了烟雪在屋里。 “还来做什么?”楚姒直接道。 烟雪微微咬唇:“你都知道了?” 楚姒看她的眼神有些冷:“我记得与你说过,不要拿弘哥儿相搏,他不小了,已经能记事儿了。” 烟雪低着头垂泪,这段时间她不是跟弘哥儿没生出感情,但是一见到秦雪便想到死去的王贵,她心就觉得发苦,一刻也忍不了了。 “我那晚见过你的信以后,知道秦雪会有动作,便想着下毒这个法子,但我不知那毒竟那样重,我只打算让弘哥儿有一点点反应的,却不想竟昏死了过去。”烟雪哽咽着。 楚姒有些生气:“欲速则不达,这道理你怎生不懂。若是弘哥儿真出了个好歹,再让老夫人查出来,不仅仅是你要遭殃,就连弘哥儿都要恨你。” 烟雪心里越发慌乱起来:“我知道错了,大小姐,你一定要救救我,救救弘哥儿。” 楚姒看着乱了阵脚的烟雪:“你那药怎么会弄错?” “我也不知,当初是王贵留给我备用的。他说不会死人,所以我也只下了一点点。”烟雪道。 楚姒眸光轻转:“去查查你院里的丫环。” “难不成……”烟雪惊愕,楚姒只道:“我只是怀疑,府里有人想要借我们的手来做一些事。”楚姒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来:“这次回去以后,只一心一意照顾弘哥儿,把院子锁起来日日夜夜的查你院里的丫头婆子,若是查到了,不用通禀老夫人,直接问幕后指使是谁,问出来后你自行处置了,但不能再留在院里。” “我知道,我这就去办。”烟雪得了楚姒的话,心里安了些,起身就要走,却被楚姒叫住:“这次万不可再出差池。” 烟雪看着楚姒略带警告的眼神,微微咬牙,颔首应道:“我明白了,就算是为了王贵,我也不会再莽撞。” “你明白就好,这段时间除了小心秦雪母女,还要格外小心楚黛儿。”楚姒道,虽然说出来大家可能都不信楚黛儿那样一个默默无闻的柔弱小姐竟是这般凶恶之徒,但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烟雪惊讶的张开嘴,见楚姒低头喝茶,应了声,转身匆匆离去。 待烟雪走了,楚姒才叫了春枝进来。 “小姐有何吩咐?”春枝道,心中略微兴奋,毕竟小姐有些事还是只能自己去办。 “这两日你多去老夫人院里走动,探问一下弘哥儿之事。”楚姒道,如今府中一团乱,楚其泰更是惹了大祸, 春枝微微抿唇,犹犹豫豫的,楚姒抬眼看她:“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春枝微微咬唇:“小姐这是相信奴婢了吗?” “我不信你。”楚姒道,见她神色微变,轻笑道:“但我愿意试着相信你。”如果永远畏畏缩缩迈不出这一步,她便无可用之人了。绿檀如此,小福儿如此,如今的春枝,也是如此,只有先用过才知可不可靠。 春枝微微颔首:“小姐放心。”说罢,这才转头退下。 待人都走了,楚姒才慵懒的躺在了暖榻上,抬起手,看着手里缀着白色穗子的紫玉,目光幽深。林清愚,你这般跟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听到楚府发生的荒唐事,逍遥王赵训炎倒是讽刺的笑起来,看着面前跪着的焦思邈,凤眸轻转:“楚其泰可知是你下的手了?” 焦思邈忙摇头:“他被抓到大牢里去了,但那匹马也被官府的人带走了,上面还有毒针,我怕……” “怕?”赵训炎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若是这次死的不是京兆尹的儿子,你只怕还不会怕吧。” “王爷不是说做事要不折手段么……”焦思邈辩驳道。 赵训炎笑容越发大了起来:“不折手段的前提是带着脑子。” “那王爷,这件事……”焦思邈焦急抬头,却看到了赵训炎眼中的讽刺:“焦先生为人正直,只用阳谋,可生的儿子却阴邪,只肯用阴谋。” 焦思邈不敢多言,垂下的眼中满是毒意。 赵训炎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轻轻抬手:“我会把你摘出来,但从今往后,你就不用整日在外逍遥了,入府来做事吧。” 焦思邈忙跪伏在地:“谢王爷救命之恩。” 赵训炎抬手便让他退下了,一旁的侍卫却有些担心:“王爷,此人心术不正,属下担心有朝一日这条毒蛇会不认主人。” “只要这条毒蛇如今能做事,将来若是敢反口,一刀砍了便是。而且这样的人才最好控制,而且此人极为阴险毒辣,也极为聪明,若是能好好用。可比大皇子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强多了。”赵训炎翻看这手中如意坊送回来的青龙使腰牌,淡淡道。 “那焦先生那里可要告知此事?”侍从问道。 赵训炎微微摇头:“不必,你去办这件事吧。”楚府一直有意攀附逍遥王府和八皇子府,这样脚踏两条船的事,楚秉松想得倒美。 “吩咐下去,楚府来人,一律不见。”赵训炎直接吩咐道。 “您不担心楚丞相干脆投靠了八皇子?”旁人问道。 赵训炎冷笑一声,丹凤眼中全是杀意:“他没这个胆。” 正在说着,外面却忽然传来大皇子赵佑的声音:“小皇叔!” 赵训炎微微皱眉,将令牌收好,抬手让两侧黑衣人退下,这才让人开了门。 “什么事这般焦急?”赵训炎提起手中墨笔,继续画着手下的画。 赵佑走过来,看了眼赵训炎画的山水画,心中轻嗤:“倒也不是大事,就是今儿一早那不问世事的安平侯进宫面见父皇了。” 赵训炎眉梢微扬:“替林家那位世子谋差事?”想起在寒山寺见过的林清愚,赵训炎眸光微冷,却是笑道。 赵佑摆摆手,在一旁凳子上坐下:“哪里是求什么差事,他是求亲去了。” “求亲?” “可不是,这小子倒好,不声不响的就看上了丞相府的那个什么楚姒,直接让侯爷进宫求亲去了。这父皇也是,他们两关着门说话,苏贵妃都只得在门口候着不能进去。”赵佑讽刺道:“这苏贵妃还真是风韵犹存,不过却不知道她去凑什么热闹。” 赵训炎想起楚姒那略带着恨意的清冷眸子来,无极阁的人跟她有关系,如今多了个不问世事的安平侯世子。老八让苏贵妃过去,怕也是对那丫头有意。 这个楚姒,还真不简单,莫不是狐狸精转世不成? 赵训炎冷笑一声:“一个不受宠的女人,他若是喜欢,便拿去好了,正好借此将他们都从‘不问朝事’的外壳里撬出来,我看安平侯能装到几时。” “不管那丫头了?当初你不是还说要我娶她吗?”赵佑问道。 “皇后娘娘哪里怎么样了,纳楚府四小姐的事儿还是没有回音么?”赵训炎道。 赵佑提起这事儿就来气:“他楚秉松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看他就是要去巴结老八,不然怎生连个才提起来嫡女都不肯应?哼,老东西,这次我听说他儿子出事儿,你我都不帮他,我看他怎么着!” “好,听你的。”赵训炎好脾气道。 赵佑听此,心中更安:“我就说是郑雲将军误会了,你怎么可能派人去刺杀他,小皇叔可是我这边的人,对吧。”赵佑阴毒的看着面前一心画画的赵训炎道。 赵训炎放下手里的墨笔,笑道:“只要大皇子登上高位之后,还记得承诺就行。” “小皇叔放心,你母妃当年即是屈死的,我自会替她昭雪沉冤。”赵佑一口应下,赵训炎却只是笑笑,当年在他面前害死母妃之人,赵佑这辈子都不可能将他惩处,所以这仇,他自己来报。 此刻的皇宫中,一个小太监弓着腰快速的在狭长的甬道里跑着。待看到前头不远处的金殿,才稍稍缓下来,慢慢往前而去。 跟守在殿前的宫女说了几句,宫女应声,转头进去,不一会儿便见一穿着深绿色华贵宫袍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女子年约四十,可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多,明艳至极,眼角眉梢皆是风情,却偏生又尊贵的很,叫人不敢轻易亵渎。 “奴才见过贵妃娘娘。”方才的太监忙行礼。 苏贵妃淡淡看他:“什么事这么急?” 那太监忙上前:“是八爷口信,八爷说娘娘万不能让皇上赐下这桩婚事,若娘娘没法子,且一定要拖上半个时辰,八爷随后赶到。” 苏贵妃冷冷睨着他:“逸儿难不成对楚家那姑娘动心了?” “奴才不知,八爷说,此事事关重大,请娘娘一定要帮忙。”小太监道。 苏贵妃淡淡摸着手腕上的金镯子:“本宫知道了。”说罢,便扭头往里而去。 里间内,一身明黄衣袍的男子正拿着一枚黑色棋子:“清愚回来了也不说来宫里看朕,该罚。” 安平侯一身藏青色常服,面容依稀可见当年英俊,如今却十分平和,端坐在皇帝对面浅笑道:“他素来顽劣,皇上见谅。” 皇帝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眸中神色微动:“这桩婚事他怎生不自己来?” “让臣来都已经这般波折了,他自己来,心仪的姑娘怕是娶不到了。”安平侯笑道。 皇帝也跟着哈哈笑起来,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却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道:“回禀陛下,苏贵妃说她也要跟您说说楚家大小姐的事儿。” 皇帝眉梢微挑,落下手中黑子,安平侯的一片白子便都被吃干净了:“怎么样,是不是还是朕厉害?” “皇上还是如以前一般高瞻远瞩。”安平侯起身作揖。 皇帝瞥了他一眼:“高瞻远瞩的是你,战事刚平你就跑了,如今儿子有了心仪的姑娘才肯回来见朕。”皇帝将回话的太监撇在一边不管。 安平侯笑笑,皇帝轻舒了口气:“今儿朕也不跟你兜圈子,就问你让清愚入朝来领差事,你应还是不应?” “若是不应,楚家这小姐是不是就娶不上了?”安平侯问道。 皇帝大笑起来,待笑够了才看着安平侯:“你觉得呢?” “皇上,苏贵妃……” 皇帝看着躬身不说话的安平侯,轻轻一笑:“让她进来。”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赐婚 苏贵妃进来,安平侯林竹隐忙起身行礼,苏贵妃看了他一眼:“侯爷可是许久未曾进宫了。” “可不是么,这个老家伙,成天带着侯夫人在外逍遥快活,如今若不是他家小子要娶亲,估计还不打算回来看朕呢。”皇帝笑道,招呼苏贵妃在旁边的暖榻坐下,苏贵妃一眼便看到了眼前的棋盘:“皇上又赢了?” 皇帝看了一眼恭敬站在一侧温和笑着林竹隐,笑着摇摇头:“跟我下棋,他就没赢过。不止下棋没赢过,干什么都没赢过,永远都是那第二名。” “永远做第二名也要些本事。”苏贵妃浅浅笑道。 林竹隐但笑不语,皇帝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看向苏贵妃:“爱妃也要来问楚家那大丫头之事?” 苏贵妃淡淡一笑:“臣妾本也不知楚府的那位大小姐,是之前逸儿的侧妃来宫里与我说过,说这位大小姐贤惠端庄,只不过在山上耽搁了几年,诗词书画,女红礼仪这些都还有些欠缺,若是多多学习,定然又是个才女。” “原来是这般。”皇帝奇怪的看了眼林竹隐,既然这丫头这般不堪,仅仅一个贤惠端庄,怎会叫他亲自进宫来求娶? “嗯。”苏贵妃颔首:“我来问,也是繁儿说想要个伴,而且八皇子一直只有一位侧妃,所以臣妾想跟问问陛下,此女是否可以入八皇子府?” “侧妃?”皇帝了然笑笑:“楚家嫡长女为侧妃,不知楚丞相可同意啊。” “这个臣妾自会使人去问,若是同意的话……” “贵妃娘娘,我家小子也惦记楚家的大小姐,您可不能让臣回去被儿子小瞧了,说一个姑娘也求娶不来。”林竹隐忙道。 苏贵妃轻笑:“我记得侯爷家中素有只娶一妻的传统,这是打算把楚家大小姐迎回去做正妻?” 虽说方才苏贵妃把楚姒说的一无是处,但林侯爷却只温和笑笑:“清愚喜欢,我这个做爹的有什么办法,平庸些也就平庸些吧。” “若是做正妻。楚丞相怕是没话说了。”皇帝笑道,楚家如今四处张罗,想要参与的皇位争夺中来,如今仅凭一个女儿就把不问朝事的安平侯府都搅了进来,确实厉害。 “皇上,八皇子府……”苏贵妃柔声道,皇帝却只轻轻摆手:“侯府的世子妃和八皇子府的侧妃,你说楚家那丫头会怎么选?” 苏贵妃不再多说,一个嫡女,自然是想做正妻,但她是个不受宠的,外家又无依傍,定是不可能成为八皇子正妃的。 皇帝轻笑,从暖榻上下来,看着林竹隐:“那你是答应让你家小子入朝了?” “只怕他也做不得什么事儿,皇上看在老臣的面上就给他安排个活少时间多的差事吧。”林侯爷笑道。 皇帝笑出声来:“你想得倒美。” “来人,拟旨。”皇帝朝着旁人道。 立着的太监立马招人拟好了圣旨,交给皇帝过目之后,便只等皇帝摁下玉玺。 “父皇……”玉玺还没摁下去,赵煊逸便已经赶来了。 皇帝眼神微凉,他最忌讳的便是皇子们沉迷于美色金钱之中,几位想要争位的皇子自然都开始节制,八皇子府更是只娶一侧妃后再无纳妾。 “老八来了。”皇帝将玉玺放到一旁,意味深长的笑看着他:“你莫不是也来问楚家大小姐之事的?”皇帝这话已经带着些许的寒意了。 赵煊逸面色微沉,上前见了礼:“回禀父皇,儿臣……” “逸儿,你父皇刚刚已经赐婚楚家小姐和林世子了,还不恭喜林侯爷。”苏贵妃笑道。 皇帝神色微冷,笑着哼了声:“你倒是个尽职的母亲。”说罢,捡起一旁的玉玺,在明黄的圣旨上摁了下去。 赵煊逸立在一侧,看着那道圣旨,不再多说,只神色复杂的立在一侧,看着林侯爷笑着谢主隆恩。 “好了,朕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帝懒得再看众人,抬抬手便扶着大太监的手缓缓往里间而去了,时不时还发出些咳嗽声。 “恭喜侯爷了。”苏贵妃走过来笑道。 林竹隐笑了笑:“多谢娘娘没有坚持把那丫头要过去,不然我那不孝子怕又要找借口躲到山里去逍遥了。” 苏贵妃看着林竹隐轻笑,林竹隐告了辞便离开了。 “母妃……”赵煊逸面色有些沉,母妃既然方才能争取,那为何不争取? “繁儿来了吗?”苏贵妃打断他的话。 赵煊逸点头:“在您宫里。” “那你也随我回宫,母妃许久不曾跟你好好说说话儿了。”说罢便提步离开。 赵煊逸想到楚姒已经赐婚于林清愚,面色黑沉如铁。 蒋繁正在苏贵妃的宫里等她过来,等宫女提醒,她忙笑着起身,却只见苏贵妃面色冷沉,而后跟着的赵煊逸脸色同样不好看。 “母妃。”蒋繁行了礼。 苏贵妃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你肚子里的脉可让御医把过了?” “嗯。”蒋繁面色微微有些白。 “难道是男胎?”苏贵妃语气又冷了些,不管怎么样,绝不可以让第一个儿子在正妃还没入门之前爬出来,不然谁还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就算愿意,以后夺位恐怕比如今还要激烈。苏贵妃想得长远,看着蒋繁发白的脸,神色越发不好看:“你知道该怎么做。” 蒋繁直接跪在地上:“母妃,这也是您第一个亲孙子。” “他来的太不是时候。”苏贵妃见她如此,神色松动了些,却依旧十分坚定自己的想法。 赵煊逸也在此刻赶了进来,看到这般场景,黑了脸:“你怀着孩子,跪着做什么。” 蒋繁心中微暖:“爷……” “没什么,我不过是语气重了些,繁儿便以为我在责骂她。”苏贵妃道,绝口不提不能留下这孩子的事。赵煊逸虽然行事凌厉,但心中却是重情重义之人,若是让他知道这孩子不能留,免不得要出事端。 赵煊逸见没什么事,便使人扶起蒋繁,这才看着苏贵妃:“母妃,儿子不是请您一定要拖住楚家小姐的婚事么?” 苏贵妃有些恼:“你还真看上那女子了?你可知道,如此迷恋一个女人,是最危险的?” 赵煊逸皱眉:“儿子是想用她来牵制林清愚。” 苏贵妃轻笑:“你是我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越是喜欢这个女子,我便越不能让你娶她。如今她婚事已定,你就别再多想,好好花些精力在正事上。我听说楚秉松的儿子犯了事,他一直想要脚踏两条船,这件事你去问问他的意思,若是他还不能全心全意辅佐你,那便借此机会重重敲打一下也不错。”苏贵妃坐在暖榻上,拿手懒懒撑着额头,眉目间都是疲惫。 赵煊逸应了声:“不过楚府的那个侄儿李潇是个难得的人才,而且他还给八皇子递了自荐信,儿臣许诺他只要此次春闱能中,便安排他如翰林院。” “可信吗?楚府的人,难道不都是一丘之貉?”苏贵妃道。 “李潇此人满腹诗书,接受力强,心思也算灵活,为人正直,这样的人,最能得父皇喜爱,他以前一直住在江南。这几日才回京城,暂时住在楚府罢了。”赵煊逸道。 苏贵妃听罢,倒是没多想:“既如此,你再使人去查查,若确信能用,那你便提醒他,不要卷进楚府的事情里去。” “儿臣明白。”赵煊逸看着闭上眼睛不愿再多说的苏贵妃,行了礼便准备离开。 蒋繁也起身想跟他一起离开,却听得苏贵妃道:“繁儿留下陪我说说话。” “爷……”蒋繁哀求的看着赵煊逸,赵煊逸微微皱眉,苏贵妃抬起眼睛,看向蒋繁的眼神已有不满:“繁儿你不愿留下陪母妃解解闷吗?” “繁儿……” “她回去有重要的事情,等迟些儿臣再带她入宫来吧。”赵煊逸转过身,朝蒋繁伸出一只手。 蒋繁眼眶微湿,忙递过手,待感受到赵煊逸手心的温热,心也快速的跳了起来。 苏贵妃看着跟着赵煊逸离开的蒋繁,眉头微微蹙起:“去让繁儿的母亲进宫来见我。”蒋繁肚里这个孩子,若是女儿便也罢了,但是男胎,决不能留。 出了皇宫,待上了马车,蒋繁才微微红着脸,看着赵煊逸:“多谢八爷。” 赵煊逸似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手中蒋繁的手,面色微沉,松开了不再多说。 蒋繁看着将自己手丢开的赵煊逸,看着他如刀削般的五官,鼻尖微酸:“爷是在想楚家小姐赐婚一事?” “我的事你不用多管,也不许再插手。”赵煊逸冷冷道。 蒋繁心中苦涩,笑道:“爷放心,繁儿再不敢动楚家小姐一根毫毛。而且,爷,这婚事若是楚家大小姐主动提出退婚,便是皇上也没办法,不是吗?” 赵煊逸心中一喜,却怀疑的看向蒋繁:“你想做什么?” 蒋繁苦笑:“爷,妾身只是想帮您,不会伤害楚小姐,您放心,而且就算妾身去见楚小姐,也不会说是您的意思。” 赵煊逸看着她,想了半天,终于‘嗯’了一声,但却神色古怪,似带着笑意又强行忍着,马车走了一半,赵煊逸便下车离开了。待他一走,蒋繁才小声哭出声来,他原以为赵煊逸这辈子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人,她原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已经是独特的了,可到头来,他却还是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子。 楚府这会儿还是一团乱,老夫人晕倒未醒,弘哥儿中毒未醒,楚其泰以蓄意杀人罪被投入大牢。 楚秉松在书房已经是彻夜未眠,外头有婆子来传消息,说秦雪求见。 “她还有脸来见,教出的儿子女儿没一个省心的,她还想害我另一个儿子,这毒妇,毒妇!”楚秉松如今心里哪里还有对秦雪一丝半毫的爱慕,年轻时的那些喜欢早已经被消磨干净了。 看着发飙的楚秉松,婆子忙道:“夫人说,弘少爷不是她害的,至于大公子,夫人说可以请定国公府帮忙。” “定国公府如今自己也是一身的虱子,怎么可能来帮我。”楚秉松没好气道。 那婆子也是一肚子苦水:“夫人说了,如今白氏无暇管家,是夫人的亲哥哥在协助定国公掌家。” 秦翡被杀一事楚秉松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对秦勋此人没什么好感:“他当真能做主了?”他一直在外鬼混,如今怎么倒聪明了。” “是。”婆子忽然小了声音:“夫人就在外面,要不您让夫人进来跟您说?” 楚秉松想了想,如今逍遥王和大皇子皆闭门不见,只得抬了抬手让婆子将秦雪带了进来。 秦雪早知楚秉松恩情已逝,进来只哽咽道:“老爷,如今春闱在即,我就是死了也愿意。只要能把泰儿换出来,再求国公爷去请个御医回来给弘哥儿瞧病。” 见秦雪如此,楚秉松微微皱眉,让人端了茶来:“你先仔细说说,怎么办。” 见楚秉松松了口,秦雪这才松了口气,将自己如何小心选了糕点去给弘哥儿的经过说了,又说了自己跟兄长秦勋感情是如何深厚,秦勋一定会出手相助,楚秉松心里这才有了底,就在两人皆是松了口气的时候,外面却来了圣旨。 楚秉松忙叫了府里的人都来听旨,宫里来的魏公公手执明黄圣旨,扫了眼底下的人,心中却是摇头,堂堂丞相府竟然落到今日这般局面,一个个脸上全是苦涩,也不知这个丞相怎么当的。 想罢,这才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楚丞相之女楚姒,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特将楚姒许配安平侯世子林清愚为世子妃,于一年后完婚,钦此!” 魏公公这圣旨才宣读完,不止楚秉松和秦雪,就连楚姒自己都愣了。皇帝怎么会突然在这时候赐婚,还将她赐给林清愚,林清愚不是一直再说他快要成亲了么,难道他一直暗指的是自己? 想到此,楚姒心中复杂,不知是什么感受。 “哪位是楚大小姐,出来接旨吧。”魏公公说罢,这才见人群后一个低着头不打眼的身影站了起来,上前几步行了礼:“臣女楚姒接旨。” 待楚姒近前来,魏公公才看清她的容貌,不禁惊讶,难怪八皇子也要将她要去做侧妃。原来竟是这般好看的女子,不禁五官精致,却这不卑不亢的模样,瞧着竟不比宫里的公主差多少。 楚蓁蓁只撇撇嘴,左右只是赐婚给一个世子,她倒是不介意,只是有些嫉妒居然是皇上下旨赐婚。 楚秀秀则是恨得错牙:“林世子那么好个人,怎么就给了她?” 楚黛儿跪在一侧垂着眉眼不说话,抓着袖子的手却死死握紧。 楚秉松送走魏公公后,看着站在门口的楚姒,怒道:“来我书房!” 绿檀有些担心,楚姒却淡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淡淡勾起,提步跟了上去。经过楚黛儿身边的时候,却被楚黛儿猛地一把抓住手臂,那手上的力道似乎要把楚姒捏碎了一般:“恭喜大姐姐。” 楚姒淡淡看这她一脸笑意的模样,似随意般拂开她的手:“多谢。”说罢便提步离开,绿檀绿芽也忙跟了上去。 才到书房内,楚秉松便大喝一声:“跪下!” 楚姒见他又来这招。轻笑:“父亲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楚秉松看她淡淡立着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气得面色铁青:“怎么,还没嫁过去就跟我摆起世子妃的架子了?” “姒儿不敢。” “不敢?我看就没你不敢的事情!”楚秉松呵斥道:“你什么时候跟那林世子有了苟且,还让他请来圣旨要来娶你!” 绿芽气得满面通红,哪有做父亲的这般污蔑自己的亲生女儿:“老爷……” “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一个下贱丫头说话的份儿吗!”楚秉松怒道。 绿芽咬唇,楚姒只淡淡看着暴跳如雷的楚秉松,他见自己嫁的好,便这般生气么,那可真是太好了。 “父亲说我与人苟且,可有证据?好歹二妹妹与云公子和焦公子一起,还有人证呢,爹爹如此厚此薄彼,传出去,只怕御史又要参您的折子了。”楚姒说的云淡风轻,丝毫不觉得如何。 楚秉松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楚蓁蓁这事儿让他已经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虽然楚老夫人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可是哪里经得住有心人刻意传播谣言。再加上他早知事情真假,与人辩驳都是心虚的。 “楚姒,你敢威胁我?”楚秉松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一句。 “姒儿不敢,只不过与您就事论事,您这般生气,不会是因为我得了这赐婚吧?若是父亲您这般不高兴,可以去皇宫跟皇上说不同意这门婚事。”楚姒淡笑道。 楚秉松看着完全不为所动的楚姒,一甩袖子:“别以为不知道,自你回府,楚府便风波不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中捣鬼。” 楚姒笑得越发开心:“父亲既然这般认为,那不如遣人仔细查查,拿出证据来,您乃当朝丞相,总不能处处以空口白话污蔑人,就连大哥入狱,也都是人证物证齐全的。”楚姒是见他哪儿疼便踩哪儿。 楚秉松知道自己不占理,可就不喜欢楚姒,她不管顺从也好叛逆也罢,怎么着就是不喜欢:“跟你娘一样,都是来害我的煞星!”楚秉松怒道。 楚姒听到这话,饶是极力控制自己的她如今也忍不住了:“原来母亲是您的煞星,看来您这丞相之位怕也是个祸害,父亲不若早日辞了官,回江南置几亩地养老吧。”楚姒俨然是生气了,说出的话更加锐利。但一想起屈死的生母杨佩,她帮楚秉松从一个什么也不是的穷书生成为一朝之相,为了他吃尽苦头,甚至不惜与杨家断绝关系,最后却落得个被他们齐齐害死的下场,如今他竟说母亲是个煞星。 楚姒气得要笑出声来:“父亲以前靠母亲,如今靠秦雪和女儿,何时能靠自己?” “你——!”楚秉松气得抬手就要扇楚姒耳光,可巴掌还没落下来就被绿檀死死抓住了手腕。 楚姒站在原地未动,看着面前暴怒的楚秉松,心中的怒意已缓缓收拾好,只神色漠然,声音微凉:“父亲,我一年以后便要嫁出去了,这一年我会安心准备出嫁之事,也央求父亲看在死去母亲的份上,许我一年平静吧。”说罢,便转身离开。 绿檀也松开了楚秉松的手,楚秉松看着如今这个气势斐然的女儿,转身一挥手,便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摔在了地上。 出了院子,绿芽有些慌张:“小姐,您这般,老爷会不会记恨在心?” 楚姒嘴角勾起,她不这般楚秉松也恨不得她死了,如今放肆一番又何妨。 回了逐锦阁,小福儿和春枝皆是欢喜。 “听说林家人口简单,林侯爷又甚是得皇帝喜欢,而且家境殷实,您到时嫁过去,可都是好日子了。”春枝在旁笑道。 楚姒只看着放在桌案上的紫玉出神,到如今,她仍旧想不通林清愚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 小福儿来来回回的踱步子:“我听说还要小姐自个儿绣嫁衣呢,一应的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咱们如今就要忙活起来了,不然到时候怕准备不及。还有嫁妆,要准备嫁妆册子,一样样清点好……” 小福儿自顾自的说着,绿芽却是难过的垂下了眉眼,小姐的嫁妆之前被那些尼姑们拿去了不少,后来虽说御史大人帮着找回来了一些,小姐也全部都换成了银票,如今哪里有钱置办嫁妆。 楚姒倒是没想这些,还有一年的时间,什么事情都会有变化、 几人正想着,外头忽然来了消息,说李夫人过来了。 绿芽手心紧了紧:“小姐,可要迎进来。” 楚姒微微颔首,绿芽便急急转身出去了,楚姒让人准备了茶水,也转身到了花厅里。 李夫人今儿一身素色的袄裙。脚步匆忙,面上带着笑意;“我是特意来恭喜姒儿的。”李夫人才踏进门槛便忙笑道。 楚姒轻笑,让人奉了茶;“如今说什么恭喜,祖母未醒,大哥在牢里,弘哥儿又中毒未醒。” “哎,即便这样,你这儿的喜事还是喜事,楚府变成这样,又不能怨你。”李夫人上前来,自顾自的坐在了楚姒身边。 楚姒微微皱眉,抬眼看到底下面色有些发白的李潇:“潇表哥脸色有些不对,可是出什么事了?” 李潇听到楚姒跟他说话,忙慌张摆手:“没、没事。”待看到楚姒,又不禁心痛,又黯然的垂下眸子去。 李夫人见此,忙道:“他近日读书读得太累了,我这也是带他出来走走,散散心。” 楚姒淡淡颔首。李夫人看着楚姒又道:“我听说林家那位世子没有在朝中领差事,侯府中也无人在朝廷中供职的……” 楚姒这才算明白了她的来意,浅浅笑道:“姑姑问我,我怎会知道?再者,皇上圣旨已下,不管他们家有没有人在朝廷供职,这都不能我能管的。” 李夫人在楚姒这儿碰了颗软钉子,讪讪的笑了笑,李潇却忍不住问道:“大妹妹真的愿意嫁过去吗?” 楚姒看着他炙热的眼神,眉心微蹙:“圣旨已下,由不得我说愿不愿意。” “那大妹妹心里是不乐意的?”李潇略激动道。 楚姒垂下眉眼,将茶杯放在一侧,起了身:“姑姑,我身子有些乏了,待空了我去您院儿里给您请安。”李潇这话问得过分,她与李潇不过几面之缘,就算她帮了他两次,也没存别的心思,平素跟他来往也注意保持了距离。他这般问,不仅唐突,而且一定要逼着她嘴里说出个是否来。若是这话儿传了出去,都是楚姒吃亏。 李潇脑子发热,还想追着问:“大妹妹……” 楚姒不再多说,让人伺候着,自己则是转头进里间了。 李夫人沉了脸,叫住李潇:“潇儿,姒儿是女儿家,你这般追着她问,岂不是要害了她。” 李潇这才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清醒过来:“我不是想害大妹妹。” “好了。”李夫人阴沉的看了眼楚姒离开的方向:“走吧,我们去你祖母那儿坐坐。”说罢,转头便挺着背抬起下巴离开了。 李潇有些失魂落魄,绿芽看得心疼,提步往前:“表公子,你没事吧。” 李潇似没注意到她一般,低着头跟着李夫人离开了。 里头小福儿气得咬牙:“这表公子也是个读书人,怎么今儿过来尽说些浑话。” “表公子也没恶意。”绿芽一急便道。 绿檀和春枝都察觉到了绿芽的不对劲。小福儿却哼了一声:“就怕这种没有恶意还害人的了,到时候连埋怨他都不是。” 绿芽涨红了脸,只转头看着楚姒:“小姐,表公子他……” “小福儿。”楚姒缓缓道。 “哎,小姐有什么吩咐。”小福儿睁着双忽闪忽闪的杏眼道。 “你悄悄去一趟烟雪姨娘那儿,让她这段时间不要来我屋里,有事悄悄使人送信来便是。”楚姒道,如今楚秉松居然没有惩罚秦雪,定是秦雪抬出了定国公府来。如今秦翡一死,白氏也消沉了,府里全由才搬回去的秦勋一家子做主,这定国公府就又是秦雪的定国公府了。秦雪一旦重新获得楚秉松的信任,处理完楚其泰的事情,那她第一个拿着开刀的定然是烟雪姨娘,自己自然是要到暗处来才行,而且白氏那里,虽然她这人不讲情义,但只要好好利用,却是对付秦雪母女的一枚好棋。更何况秦雪自己作死,杀了秦翡,只要白氏知道了真相,定然死咬住秦雪。 小福儿应了声便出去了,绿芽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了。 “外面还在下雪呢。”绿檀往外头看了眼,道:“寻常这雪该是停了,可如今竟还在下,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楚姒轻叹,天不容人,人也不容人,这世道…… 知道楚姒被赐婚的消息,云颂伊急急便从家中赶来了,一进来便已是红着眼睛。 “姒儿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楚姒疑惑的看着她,待她说了半晌才明白,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因为要报恩所以才嫁给林清愚的,不禁失笑:“放心吧,与这件事无关。” 云颂伊还是不放心:“可是那林世子都毁容了。你嫁过去这辈子可就毁了。” 楚姒笑笑,见云颂伊又道:“要不这样,我们想个办法,退了这门亲事如何?” 楚姒让她坐在暖榻上:“你会下棋吗?” “那是自然。”云颂伊笑道,说着便撸起袖子要跟她下棋,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姒儿姐姐,你还没说我刚才的提议行不行呢?” 楚姒笑着摇摇头:“皇家的决定,你以为真只是圣上开心随手写下的圣旨?”皇帝这般做,自然有自己的原因,哪里是那么容易说退就退的。 云颂伊看着她,眼眶里又要冒出泪水来:“那怎么办,难不成你真要嫁过去不成?” “姒儿姐姐不愿意退婚,说不定林世子愿意呢。”外面传来一道女声。 云颂伊莫名皱起了眉头,待看清来人才有些惊讶:“是你?” 楚黛儿笑着上前:“黛儿见过云小姐。” 楚姒看了眼绿檀:“门口的婆子直接打发牙婆买了。” 绿檀瞪了眼楚黛儿,转头便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婆子的求饶声。 绿檀冷哼一声:“既然你们认不清主子,那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来了人居然不回禀,就由着楚黛儿直接进来了。还真当楚姒是软柿子了。 楚黛儿淡淡笑着,听着外面的声音轻笑:“大姐姐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儿,她们到底是奴才,若是大姐姐不乐意黛儿来,黛儿这便给你赔个不是。” 楚姒看她,浅浅笑着:“既四妹妹知我不喜欢你来,那你便出去吧。” 楚黛儿似料到楚姒会这般说,微微咬唇,眼红的低下头,不一会儿云颂伊便看到她竟掉了泪:“大姐姐真这般不喜黛儿,黛儿之前一直对二姐姐恭恭敬敬,却并不是要与大姐姐作对,只是黛儿自小没生母在身边,凡事只能忍气吞声,大姐姐万不要因为这样而恼了黛儿。”楚黛儿只说楚姒是因为恨她站在楚蓁蓁那边所以恼了自己。 云颂伊一脸懵逼,楚姒脸上兴味越发浓了:“四妹妹自小聪慧,也比我记性好,不知四妹妹可记得你昨儿说过的话?” “大姐姐指什么?”楚黛儿抬起眼来,楚楚可怜。 楚姒看着还在演戏的楚黛儿。莞尔:“四妹妹既喜欢留下,便留下吧。”说罢便让绿檀进来了:“绿檀和春枝留着伺候,不论四小姐去哪儿都允了。” 绿檀哪里不明白楚姒的意思,楚黛儿这来定是不怀好意,指不定就要栽赃呢。 楚黛儿看着神色始终不起波澜的楚姒,眸光微紧,楚姒却只是懒懒起了身:“伊儿,你也去看看祖母吧。” 云颂伊回过神来,忙道:“对对,差点忘了,母亲还让我带了人参来。”说罢,便起身跟着楚姒一道出了屋。 楚黛儿就这样被撂在这里,木香跟着黑了脸,直接讽刺道:“大小姐如今威风可真大,还没嫁过去呢,这世子妃的谱儿倒是十足了。” 楚姒听着她的话,脚步微顿,勾起嘴角:“以下犯上,掌嘴十下。” 楚姒话音刚落,绿檀便看了眼旁边伺候的婆子,婆子哪里敢耽搁,上前抓着木香啪啪就是十个巴掌,顿时她的小脸儿便肿了起来。 楚姒扭头看着站在原地的楚黛儿,轻笑:“四妹妹,这儿是逐锦阁,若是想挑衅,下次换个地方,省得你的丫头受罪。”楚姒似乎丝毫不惧这些话传出去,说完,便带着云颂伊离开了。 楚黛儿如今得了老夫人宠,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贪婪,楚姒对于她,一分容忍也不想有。 待楚姒离开,绿檀才笑着走上前来:“四小姐,您是要参观小姐的里间还是洗漱房?或者东厢房西厢房也可以看看,房间很多,能藏不少东西。” 楚黛儿面色微青,略带杀意的看了眼绿檀,提步便带着脸已经肿了的木香离开了。 路上,云颂伊看着楚姒的眼睛完全是冒星星的:“我就怎么看你那四妹妹怎么觉得别扭,原来她竟是私下里耍这些花招。” 楚姒淡笑,她自己也耍花招,但不会把自己的人白白送出去做诱饵,待她好之人,她亦百倍回之! “你什么时候去云府?”楚姒问道。 云颂伊嘻嘻笑起来:“本来是过几日就要去,不过这几日他们没心思管我了。” “嗯?”楚姒看着她,云颂伊却笑了起来:“云家那个纨绔子出事了,他们哪里还有精力来管我。” “云康?”楚姒道。 云颂伊点头:“听说是喝多了,栽湖里去了,命虽救了回来,但好像受多了冻,如今躺在床上竟似个傻子一般了。” 楚姒听罢,只当是云府内的争斗,而且云康跟焦思邈二人一起做了不少恶事,如今这般也算是报应。 楚姒这般想罢,便没再多想,带着云颂伊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到了晚上,已经清醒了过来了,也缓过了心口的气,只不过一想到楚其泰和弘哥儿,又心痛的不行。 白雪引着楚姒往里走,边走边说:“老夫人这次可是遭了罪了。” “才醒吗?”楚姒问道。 白雪微微颔首,在进去之前还是拉住了楚姒的手:“方才大夫人来过,不知跟老夫人说了什么,把老夫人气得不行,大夫人却神态轻松的离开了。” 楚姒颔首,却想得到秦雪是来干嘛的。如今老夫人病倒,正是她收回掌家之权的时候。不过秦雪拿着掌家之权可不是件好事,老夫人纵然自私,却无主动害她之意,有老夫人在,她多少能放心些。若是老夫人彻底不管后院之事,秦雪怕是没了忌惮。 看到老夫人的时候,她正合着眼睛躺在床上,但呼吸急促。明显才发过脾气。 “祖母。”楚姒上前行了礼。 老夫人眼皮动了动,抬起眼来,见她与云颂伊一道来的,叹了口气,叫江妈妈将自己扶起来,才招手让楚姒过来:“弘哥儿怎么样了?” “还没醒。”楚姒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护住。” 楚姒看老夫人并无责骂秦雪之意,想来是知道烟雪在其中捣鬼了。 “祖母莫急,弘哥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楚姒淡淡道。 “希望如此吧。”老夫人盯着楚姒:“听说皇上赐了你跟安平侯世子的婚事?” 楚姒颔首,老夫人见她没有丝毫异色,心中叹息:“孙女里头,聪明的就你和黛儿,你锐气太甚,黛儿心思太狠,你们两啊……”老夫人话还没说完,又开始咳了起来,江妈妈连忙端了茶水过来。 楚姒有些讶异,老夫人不是素来疼楚黛儿么,怎么会察觉到她的手段。 老夫人似猜到楚姒心中所想。咳了声才道:“从春草一进屋,我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春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可我竟不知道她何时恨上了你……”老夫人语气凄然,顿了会儿,想起些什么,忙道:“江妈妈,去将准备的东西拿来。” 江妈妈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捧了个雕花檀木盒子过来,盒子上还加了把小金锁。 “这是……”云颂伊也跟着睁大了眼睛,楚老夫人却直接让江妈妈将这盒子交给了楚姒,并给了她一把钥匙:“既然你要出嫁,我可以把这些都给你。” 楚姒没有伸手接,她几乎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对于寻常人来说有多诱人,但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这么做,一定另有目的。 “祖母想让姒儿做什么?”楚姒浅笑道。 老夫人看着她,只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转眼看向江妈妈。江妈妈会意,亲自打开钥匙,几人这才看清里面的东西,竟是三本折子。 “这是你母亲的和我的嫁妆折子,你母亲当年不少嫁妆都存在我这里,加上我这些年存的,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定然有。”楚老夫人道。 云颂伊惊喜的看着楚姒,一百二十八抬可不少,而且嫁妆多了,婆家才会瞧得起,这是娘说的。 楚姒立在一侧不应声,老夫人见此,长长叹了口气:“你当真跟你娘不一样。” 楚姒嘴角勾起,正因为不一样,所以她现在才能活着。 “祖母,姒儿不过十四,做不了什么,有些事情还得靠祖母。”楚姒道,她知道。楚老夫人定然是想让自己压制住楚黛儿,好让楚府继续在楚秉松的手里发扬光大,可是她携满腔仇恨而来,正是要摧毁这个龌龊的楚府。 “伊儿,你给祖母带的人参呢。”楚姒淡淡转了话题。 云颂伊忙拿了人参来,岔开了话题,简单说过几句之后便跟楚姒一道离开了。 待楚姒才走,老夫人便沉了脸。 “老夫人,大小姐怕是胆小……”江妈妈忙道。 老夫人气得又咳了起来,待咳得面色发白才道:“去将黛儿寻来。” “老夫人,四小姐她……”江妈妈想说楚黛儿心思太过阴暗,连春草都被她折磨至此还仍旧对她忠心耿耿,她可比楚姒可怕的多。 “终归只是一个丫头,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若不是我的身体……”老夫人不愿再多说,抬抬手打发江妈妈出去了。 出了荣华院,云颂伊才担心的看着楚姒:“你不怕你祖母去寻你那古怪的四妹妹吗?” 连云颂伊都想到了,楚姒又怎么可能没想到:“放心。”楚姒淡漠的看着已经款款走来的楚黛儿,唇瓣微掀:“这府里最狠的。不是我,也不是她。”这府里最有手段也最狠的,是她们看起来慈爱又慷慨的祖母。只是不知母亲之死,跟她是否有关,否则母亲的嫁妆怎会落入她的手中!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楚姒和楚黛儿对面站着,楚黛儿轻轻垂着眉眼,恭敬的行了礼。 “大姐姐可是要去看弘哥儿?”楚黛儿见楚姒面上有些异色,轻抿着嘴唇笑道:“我方才去看过了,已经醒来了,这会儿烟雪姨娘正守着呢。” 楚黛儿话才说完,荣华院的人便来了:“四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 楚黛儿面上笑容更大,看了眼身后脸已经肿了的木香:“木香姐姐,你先回去上药吧,省得回头祖母瞧见了,惹了不痛快。” “是。”木香行了礼,不满的看了眼楚姒,这才走一旁的小径离开了。 云颂伊越看楚黛儿越觉得此人诡异,但分明才十二岁,怎么会有如此深的心机! 楚姒见楚黛儿先拿弘哥儿威胁自己,如今又抬出老夫人,倒觉得真是没小看她:“既然祖母想见四妹妹,四妹妹就不用耽搁了吧。” 楚黛儿见她隐忍不发,讥诮的扬起嘴角,浅笑着离开了。 “她这人怎么瞧着总是阴测测的,像身后跟了个鬼一般。”云颂伊皱眉道。 绿芽差点笑出声:“您哪里见过这般好看的鬼,不过她怕是有了鬼的心,还有了美人的皮囊,那是妖啊。” 云颂伊被她吓得出了一声鸡皮疙瘩,瞪了她一眼:“就你丫头知道吓我。” 楚姒看了看云颂伊:“伊儿,你今儿先回去吧,我要去看看弘哥儿,待迟些我再去寻你。” “嗯。”云颂伊颔首,拉住楚姒的胳膊:“过两日严府长房要办诗会,我听说杨将军家的大公子也会过去,到时候你可要来?” 楚姒心里算了算日子,还是点了头,云颂伊这才笑着离开了。 见她离开,楚姒这才径直往烟雪姨娘院儿里而去,到的时候,楚秉松也在。 楚秉松一见楚姒过来,瞬间就黑了脸:“你来做什么?” “弘哥儿也是我的弟弟。自然要来看看。”楚姒屈膝行了礼,淡淡道,抬眼看见烟雪姨娘略微闪躲的神色,知道弘哥儿这次苏醒怕是跟楚黛儿有关,便也不再多问:“既然弘哥儿已醒,那我也不多留了。”楚姒看了看满脸不喜的楚秉松,带着人转头又离开了。如今只要弘哥儿没死就好。 出了院子,楚姒便停下了,绿芽有些不解:“小姐,咱们不走吗?” 楚姒微微颔首,转过头等着,不多时,便见里面跑出个穿着绿色褙子长衫的丫头来。 丫环瞧见楚姒,略微愣了一下:“大小姐没走?” 楚姒淡笑:“等你呢。” 丫环微微咬唇:“您等奴婢做什么。”丫环慌乱的看向四周,不敢去看楚姒的眼睛。 楚姒淡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让你去四小姐院儿里传完话后,再帮我给烟雪姨娘带句话。” 丫环低垂着脸:“大小姐请说。” “让她做任何事以前,都要三思,否则,害人害己。”楚姒说罢,便转头带着绿芽离开了。 那丫环看了看楚姒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回了院子。 楚秉松正在屋内看弘哥儿,烟雪姨娘拉着方才那丫环到了角落,焦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奴婢方才一出门,大小姐就在那儿等着,让奴婢给您带句话,奴婢怕耽误事儿,就先回来禀报了。”那丫环道。 烟雪一听,手颤了颤:“什么话?” 丫环将楚姒的原话重复了一遍,烟雪姨娘则是直接白了脸:“她知道你是要去四小姐院子里?” “嗯。”丫环颔首:“奴婢也不知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奴婢才出去,她就在哪儿等着了,似乎早就料到您会派人去四小姐院里传话。” 烟雪想起以前楚姒说的话来,微微咬牙:“她难道真是有神仙相助不成?” “那姨娘,还要奴婢去告诉四小姐,大小姐来过了吗?” “不必了。”烟雪摇摇头,看了看绣着一个‘黛’字的手帕:“你把这块帕子送去给四小姐,就说她不小心落下了。” 那丫环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还是点了点头。 烟雪看了看院子口的方向,还是长长呼了口气,大小姐既然交代了要小心楚黛儿,她如今还是听她的最好。 从烟雪的院子往逐锦阁去,路比较远,楚姒一边想事情一边往前走,倒是没在意有人跟着,知道绿芽扯了扯她的衣袖,楚姒这才看到面前出现的人。 “臣女见过逍遥王、大皇子。”楚姒赶忙行礼,却疑惑他们二人今日竟是穿着深色常服,连常年挂在腰间显示身份的腰牌都收了起来,跟着的侍卫也都换上了常服。 “这就是林世子要求娶的姑娘?这眉眼果真生的好看。”大皇子赵佑笑道。 他话语轻浮,本以为楚姒会因此而羞恼的红了脸,但不想楚姒神色平静:“多谢大皇子夸赞。” 见她如此,赵佑倒起了兴致:“嘿,有点意思,楚大小姐,你可知道为何那林世子非要去求娶你,而不是比你更优秀的二妹妹和四妹妹?” 楚姒依旧垂着眉眼,这赵佑是个十足好美色的,当年他便是广搜天下美人,后来还胆敢抢了某位大官的小妾,被皇帝知道后差点气死,大皇子也是因为此事而彻底失宠。 抢美人? 楚姒忽然抬起眼来看着赵佑,他虽好色,但并不糊涂,怎么也不会做出强抢朝廷重臣小妾的荒唐事,在这事儿背后操纵的,怕是逍遥王吧。不过这逍遥王的确有本事,连大将军郑雲亲口说了逍遥王叛逆,他居然还这般相信他。 赵佑看到楚姒的眼睛,这才入了迷,忙鼓掌:“好,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比你那二妹妹不知强了多少倍,难怪林世子死活要娶你为妻了。” 楚姒回过神来,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忙低下头,不再答话。 赵训炎将楚姒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觉得有趣,便道:“我们正在寻你父亲,你可知道在哪儿?” 正说着,楚蓁蓁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楚姒看着她,依旧一身白衣似雪,可眼角眉梢已经是带着几分春意,脸上的脂粉也比往常抹得厚了些。 “蓁蓁见过大皇子,见过王爷。”楚蓁蓁小跑着过来,微微喘息着,脸上也泛起了些许红晕,看得赵佑又是身下一紧。 “蓁蓁的消息可真灵通。”赵佑眯着眼睛笑道。 楚蓁蓁羞涩一笑:“二位贵人来了,父亲又忙着照顾弟弟,没时间接待,大哥又身陷大牢,祖母和母亲身体皆不适,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出来迎接了。还望大皇子和王爷勿怪。”楚蓁蓁这话说的得体,既告诉了他们自己来的原意,又说的自己孝心满满。 赵佑眸光闪了闪,赵训炎却只浅浅看了她一眼,目光便落在她身后不言语的楚姒身上:“你姐姐不是在么,不若由她引着我们去见楚大人吧。” “这……”楚蓁蓁扭头看着楚姒,只恨不得吃了她:“大姐姐来得真巧。” 楚姒并未多说话,赵训炎聪明,在他面前耍这些小心机完全没有必要:“王爷这边请。”楚姒侧身道。 赵训炎见她并不多言,心中越发惊奇,这小女子的从容淡定,可比一般的世家公子都要足些。 “听说前阵儿楚小姐还落水了,可是这个湖?”赵训炎缓下脚步,走到刻意落后一步的楚姒身侧问道。 楚姒并不想跟他说话,心里只琢磨着她跟大皇子此番过来的目的:“不是。” 楚蓁蓁见赵训炎心思完全在楚姒身上,冷了脸,朝旁边两个婆子使了个眼神,婆子会意,上前便挤开了绿芽,跟在了楚姒身后。 去烟雪的院子要经过一道廊桥,廊桥一侧的护栏并不算高,而且今日又落了些雪花,地面有些滑。 楚姒缓步走着,赵训炎一脸兴味的跟在一侧,楚蓁蓁朝那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快步走到赵训炎身侧,却脚往旁边一扭,哎呀一声便扑在了赵训炎身上,赵训炎抬手将她扶住,那两个婆子也乘机快步往前,把楚姒往湖边猛然一推,楚姒没想到楚蓁蓁敢在赵训炎和大皇子眼皮子底下动手,已然做好喝冰凉湖水的准备,却在跌落湖中时,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被带入了还带着些微凉气息的怀抱中。 赵训炎看着被自己搂在怀中小小的人儿,心中忽然有些异样。她睁着眼睛,有一丝慌张却无恐惧,微微咬着嘴唇,浑身都是绷紧了。 赵训炎将楚姒带到对岸无人处,楚姒想要立刻挣扎出来,赵训炎的胳膊却越发紧了:“你在躲本王?”赵训炎嗅着近在鼻尖的清香,嘴角微微勾起。 楚姒皱眉:“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王爷松开。” “本王方才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这般感谢本王的?” 楚姒忍住胸中怒意:“臣女谢王爷救命之恩。” 赵训炎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兴趣更浓,看着她诱人的嘴唇,俯首便要吻上去,楚姒却趁机将他猛然推开。 赵训炎对于楚姒的抗拒微微有些恼,抬眼,却看到她已经屈膝立在一侧,低垂着的睫毛长而卷翘,如同蝴蝶一般,飞雪飘洒落下,些许粘在她的睫毛上,她便颤了颤,这般瞧着,赵训炎心中那丝异样竟越发浓烈了起来。 “你……”赵训炎上前一步想拉楚姒,身后楚蓁蓁却匆忙跑了过来:“王爷,您没事儿吧。” 赵训炎收回手,神色清冷:“无妨。” 楚蓁蓁不满的看了眼楚姒,方才楚姒落下去的瞬间,逍遥王想也没想便将她推开了,而且方才看着,楚姒虽然在拒绝逍遥王,但逍遥王却似乎兴趣更浓,不由道:“大姐姐,听说你院儿里没有绣在嫁衣上的珍珠,回头我便让人给你送一斛过去。” “那便谢过二妹妹了。”楚蓁蓁在,楚姒多少放心了些,起码她会拦着逍遥王,但是这路她不打算继续领了:“大皇子,王爷,臣女方才受了惊吓,不知可否先行回去?” “对对,你方才定然吓坏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路我来带就行。”楚蓁蓁连忙道。 赵训炎刚要开口,赵佑便道:“那便由二小姐带着吧。” “多谢大皇子。”楚姒行过礼,便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赵佑看着楚姒的背影,撇嘴:“看着漂亮,却是个无趣的。” 逍遥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他这般粗鄙的人,哪里知道有趣无趣。 “王爷,蓁蓁带您过去吧。”楚蓁蓁痴痴望着赵训炎道。 赵训炎看她:“你的脚没事了吗?” 楚蓁蓁面色微微一滞:“没、没事了。” 赵训炎不再多说,提步离去,楚蓁蓁微微咬牙,也提步跟了上去。 大皇子看着这离开的二人,冷哼一声:“一个声名狼藉的嫡女,配我这小皇叔,还真是合适。”赵训炎他心中自是有些怀疑的,不过若是把被人玩过了的楚二小姐嫁给他为嫡妻,他就算是真有谋逆之心,谁又愿意跟这样一个窝囊的主子? 大皇子这般想罢,越发觉得自己聪明。打定主意后,这才跟了上去。 回到逐锦阁,绿檀便迎了出来:“小姐,我盯着楚黛儿了,她什么也没放。” “嗯。”楚姒颔首,转头看了眼眼睛通红的绿芽:“你下去歇会儿吧。”绿芽今日神情有些恍惚,楚姒也并没怪罪。 绿芽微微咬唇,见楚姒又带着绿檀进了里间,这才转头离开。 “小姐,绿芽怎么了?”绿檀不解道。 “她歇歇就好,你现在要替我去办一件事。”楚姒道:“立刻去八皇子府送个信,就说大皇子和逍遥王在楚府。”大皇子和逍遥王之前对楚秉松闭门不见,难道只是一个幌子不成,用以迷惑八皇子,然后再借用楚其泰之事给八皇子下个套。 “是,我这就过去。”绿檀领了命,拿着楚姒的玉牌便出去了。 楚姒看着桌上的棋盘出神,赵煊逸应该也是想拉拢楚秉松的,毕竟一朝丞相。手中权力不小,不然也不会一直容忍他想脚踏两只船的想法。 “春枝,今天什么日子了?” “二月八号了。”春枝道。 楚姒微微皱眉,她记得那事儿是三月十五号发生的,如今只差一个月了,看样子得见见杨府的人才好。 两日过去,楚其泰那里依旧不见动静,楚秉松白天仍旧去大皇子府和逍遥王府,却依旧是吃闭门羹,众人都说楚其泰是要被他们当做弃子了,毕竟京兆尹的拗脾气,跟他作对可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楚其泰去了以后,回到府里便让人仔细盯着门口的动静,只要八皇子府来人立刻来报,可是等了好几天,八皇子一点动静都没有。楚其泰的事儿马上就要出结果了,但八皇子却如一潭死水般,一丝波澜也无,急的楚秉松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此刻。八皇子府内。 “查到了吗?”赵煊逸沉声问道。 面前站着的黑衣人颔首:“我们暗中跟着那悄悄来送信之人,确认她是进了楚府,而且进了楚家大小姐楚姒的院子。” “楚姒?”赵煊逸眼眸越发深了起来,是她送信告诉自己老大和逍遥王悄悄去了楚府,难道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八爷,咱还要不要去见楚秉松?”那人问道。 赵煊逸盯了他半晌:“他们怕就是等着我过去。” “爷的意思是……” “京兆尹韩敏素来是个倔驴性子,虽说跟我有几分交情,虽说我出面可以救下楚其泰,但韩敏难免觉得心中憋屈。”赵煊逸道。 “这是他欠爷的……” “糊涂。”赵煊逸神色微寒:“韩敏乃是难得之人,若是楚秉松暗中跟大皇子和小皇叔勾结,说不定来个反咬之计,让韩敏与我心有芥蒂,你以为得罪了父皇信任的京兆尹会有什么好结果么?” 赵煊逸的贴身侍卫冷刀站了出来:“您救了他楚秉松唯一的嫡子,难道他还要吃里扒外不成?” “你怎么也糊涂了。”赵煊逸想起楚姒来,神色柔和了些:“你们竟不如一个闺阁小女子聪明,楚其泰为人老奸巨猾,一直打算把他那几个女儿一个个都嫁入皇家,脚踩两只船,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废了的嫡子而彻底忠心跟我。” 冷刀皱眉:“那您的意思是放手不管?” 赵煊逸摇摇头,转头看着放在桌案上的美人画像,看着她那双略微疏离的眸子,淡淡道:“非但要管,还要让这件事人尽皆知,昭告天下。楚其泰若是死了,你以为楚秉松最恨的是谁?” “韩敏?” 赵煊逸深邃的眸子里皆是戏谑:“他最恨的,自然是让他放弃寻求最后一丝机会的大皇子和逍遥王!” “爷聪明。”众人拱手,赵煊逸却看着那画像越发出神:“聪明的不是我,你们从今天开始,盯紧丞相府,一举一动都要回来禀报!” “那位楚小姐呢,爷是不是要除掉?”冷刀道,毕竟她知道那么多消息。 赵煊逸面色黑沉:“不许动她。” 冷刀见赵煊逸的反应,掩藏住面上的愕然,应了是便走了出去。 赵煊逸些微呼了口气,转头看着桌案上的女子画像,脸上竟难得浮出一丝笑意来,你这般帮我,难道没有其他意思么…… 逐锦阁中,小福儿从外头进来,忙蹲在炭火盆子旁:“大小姐,府外云小姐的马车到了,邀您去呢,可是门口还守着大夫人的人,这可怎么办?” “让他们跟着就是。”楚姒淡淡道。老夫人这一病,干脆就没从床上起了,平素就楚黛儿去请安,秦雪则是一把揽过掌家之权,明目张胆的直接就派人盯着楚姒了。 楚姒倒也不介意,左右绿檀真要出去,她们也拦不住。 “小姐,您今儿穿哪套衣裳好?”绿芽从里间出来,神色如常,手里捧着好些衣裳:“这些是云小姐送来的,这一箱子都是如意坊的二掌柜送来的。” 绿檀拿了个果子嚼得嘎嘣脆,嘿嘿笑道:“这如意坊有意思,听见个算命的说小姐是如意坊的福星,立马就送了这么一大箱子的衣裳来,还说日后春秋四季,季季都要送。啧啧,回头我也多去如意坊门口走走,指不定也能捡个福星财星的当当,以后这穿衣是不愁了。” “你想的倒美,你有小姐那福气么。”小福儿笑道。 楚姒看了看那些衣服,选了一条云颂伊送来的大红撒花长裙,让绿芽选了两支嵌红色宝石的簪子,简单打扮过后便带着绿檀绿芽出门了。 门口的婆子对视了一眼,上前道:“大小姐……” “你们也一并跟着吧。”楚姒说罢,便提步出去了,两个婆子也是左右为难,见此只得跟了上去。 楚府的路上,绿檀道:“老夫人当真拿出三本的嫁妆折子要给四小姐?” 绿芽忙嘘声:“你小声些,万一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绿檀忙点头,上前问着楚姒:“小姐,当真有这回事?” 楚姒轻笑:“瞎说什么,小心回头招来祸事。” 那两婆子对视一样,其中一个忙吃疼的捂紧肚子:“哎哟,小姐,老奴肚子疼,怕是跟不了您出去了。” 楚姒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那你回去歇着吧。” 那婆子朝旁边的看了看,忙点点头,转头离开了。 楚姒看着剩下的婆子,问道:“妈妈怎么称呼?” 那婆子忙笑着躬身:“大小姐叫奴婢一声王婆子就可以了。” 楚姒微微颔首,这才转头离开。 秦雪听到婆子回来禀报,手里的茶盏猛地扔在了茶几上:“我就知道那老婆子藏了不少钱,如今竟都要便宜了楚黛儿那个丫头。” 楚蓁蓁坐在一旁,望着那婆子:“你可没听岔,真是要给楚黛儿?” “嗯,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大小姐还拦着两个丫环不让说呢。”婆子信誓旦旦道。 楚蓁蓁哼了一声:“我在府里的时候,她就给我低头卖乖,装的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如今倒好,我才上山几天,她就去京城里各种诗会花会,瞒着我结识了不少的大家小姐。之前想串通春草害我,如今更哄了祖母开心,让她把那沉甸甸的嫁妆银子都全部舍了给她。” “她倒是藏得深,自她娘死后,我还以为她无人教导,真的变得胆小又没用,如今看来,倒真是我们误会了。”秦雪冷冷道。 楚蓁蓁忙看着秦雪:“娘,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秦雪冷笑一声:“去,写个信给你舅舅,让他赶忙想办法再请御医来家里一趟,给你祖母和弟弟看看病。” 楚蓁蓁不解:“这跟请御医有什么关系?” “关系自然大。”秦雪看了眼旁边的婆子,婆子会意,不一会儿便拿了瓶药出来:“楚姒那头都安排好了吗?” “夫人放心。”婆子将药递给秦雪。 秦雪颔首:“这就好,我要她此次有去无回!”说罢,看着楚蓁蓁:“走,咱们去看看你四妹妹!” 楚姒坐在马车里,淡淡看着一定要守在自己跟前的王婆子,嘴角勾起:“妈妈来府里多久了?” “快三十年了。”王婆子不知楚姒用意。只得警惕回答道。 楚姒丝毫不介意她的警惕,又道:“不是家生子?” “奴婢是随夫人从定国公府来的。” “是吗。”楚姒淡淡道,难怪这般忠于秦雪:“妈妈可知,当年大夫人杨佩之死?” 王妈妈神色一紧,忙低下头:“夫人难道不是抑郁而终?” 楚姒捕捉到她方才的慌张和恐惧,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是吗?” “自然。”婆子道,手指放在膝盖上紧紧绞在一起,楚姒见她这般,朝绿檀示意,绿檀颔首,袖中的匕首瞬间落在手中,放在了王婆子的脖子上:“敢大喊,现在就能杀了你。” 王婆子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这分明还是在市集里,大小姐她怎么敢! “大小姐……” “好好说说当年我娘亲之死。”楚姒寒声道,她在马车穿行市集的时候威胁王婆子,无非就是告诉她,自己真的敢要了她的命! “大小姐,奴婢什么也不知……”王婆子还想挣扎。绿檀看了眼绿芽,绿芽上前便捂住王婆子的嘴,王婆子还没回过神来,绿檀的匕首便直接在她的脖子上划了一刀,王婆子几乎能感觉到有热流涌出来,顺着她的脖子一直到了衣襟里。 王婆子吓蒙了,瞪着眼睛祈求的看着楚姒,楚姒这才示意绿芽松开手。 “若是敢喊,即刻要了你的命。”绿檀威胁完才让绿芽松开手。 婆子僵在原地不敢动,带着哭腔看着楚姒:“大小姐,奴婢好歹是大夫人的人,若是回去大夫人找不到人……” “我就说你在严府得罪了贵人,被打死了,难不成母亲会因为一个下等婆子去严府讨要公道吗?”楚姒淡淡看她:“时候不多了,若是在到严府之前你还没说,那你怕没机会活着回去见你才出生的小孙子了。” 婆子这才瘫在了原地:“我小孙儿他……” “现在没事,不过过了今日就不知道了。”绿檀学着楚姒淡淡威胁道,前儿她还奇怪为何小姐让她去查这两婆子的家事,原来是早就料到了有今天。 “大小姐。你小小年纪怎么这般狠毒!”王婆子满眼泪水,楚姒睨了她一眼:“你们害我母亲时,可考虑过报应二字?我母亲为人柔善,待下人更是亲和,可如若她这般都活不长,我不狠毒些,如何从你们的爪牙下逃生?” 王婆子知道已无回旋之地:“奴婢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当然夫人不是因抑郁症而死,是被人谋害的,老爷和老太太也知道这件事。” 绿檀瞪大了眼睛,还真是当爹的害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啊。绿芽红了眼睛:“那夫人身边的那些下人们呢?” “夫人被扶正以后,说见着她们烦,借着打发出府的名头,都给处置了,只留了个沈妈妈,打断了腿留在洗衣房受人欺负。”王婆子说的有些心虚。 楚姒倒吸了口冷气:“你的意思是,所有事情都是秦雪主导,所有人都是她杀的,对吗?” 王婆子颔首。楚姒却看了眼绿檀:“吩咐下去,她的儿子和孙子不用留了。” “不不!”王婆子忙道:“小姐,该说的奴婢都说了,您还要怎么样?” “怎么样?”楚姒讽刺看着她:“你先说说你到底是谁的人……” “奴婢是大夫人……” 是大夫人的人怎么可能毫不保留把所有事情全部推在她身上,绿檀看了眼绿芽,绿芽会意,绿檀的直直的朝着那婆子的心脏刺来,那婆子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恐的摇头。 就在绿檀的匕首到达她胸口的时候,楚姒才开口:“绿芽,松开手。” 绿芽狠狠的瞪了这婆子一眼,这才松开手,王婆子这才忙喘了几口气:“我说,不是大夫人。” “那是谁!”楚姒红了眼睛,外面马车却忽然停下了。 “小姐,有杀气。”绿檀道。 楚姒只盯着王婆子:“说!” 王婆子知道楚姒这一时半会杀不了自己,微微咬牙,开始拖延时间:“大小姐,不是奴婢不想告诉您。只是如果告诉了您,奴婢一样活不了。” 婆子说完,绿檀便已经冲了出去,一看才知竟有十来个黑衣人将她们围了起来,而丞相府带来的侍卫似早就准备好了一般跑没影儿了。 绿檀冷笑一声:“你们是不是傻,大白天还穿着黑衣服,是怕别人看不清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脸色变了变,直接抬手:“一个不留!” 说罢便冲了上来,楚姒带着绿芽和王婆子跳下马车,看着周围冲着她而来的人,眉头微皱。 绿檀武功的确不错,可一对十还是有些吃力。 “小姐,你们先走。”绿檀道。 楚姒看了看,直接抽出王婆子头上的簪子刺在马身上,马吃疼,蹄子一扬便冲着绿檀身后来的黑衣人冲了过去,见十人的包围出了道口子,绿檀忙回头道:“小姐,快!” “小心!”楚姒扣动腕上的镯子。两枚银针便刺入那两个此刻的脖子中,两人只瞪了眼楚姒,便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绿檀看着倒在身侧的人,心有余悸,回头瞥见楚姒身后刺来的人,面色一白,直接将手里的匕首扔了出去,刺中了楚姒身后的人。 绿芽看着已经到了绿檀脖子边的长剑,尖叫出声,绿檀只觉得小命儿快交代在这儿了,一片热血扑在脸上,绿檀腿一软,便往后倒去。 林傅看着倒在怀中的人,略嫌弃道;“起来。” 绿檀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我都快死了你,你让我靠一下会怎么样。”绿檀闻着自己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一滴清泪缓缓留下:“想我一世盛名,如今……” 绿檀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傅扔开了,之间林傅手起刀落。不一会儿便解决了。 绿檀绝望的躺在地上,看着悠悠天空,享受着白雪从天空飘落的凄凉,绿芽哭得失了声:“绿檀,你怎么了。” 绿檀刚要交代遗言,却听到绿芽又道:“怎么刀没落在你身上,你却像是要死了?” 等等,刀没落在我身上? 绿檀一脸懵逼,赶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没有伤口,她浑身上下也不觉得疼,看着满手的血,想来是方才被杀的那人。 “哈哈,我没死,小芽芽,我没死!” 绿芽看着突然满血复活的绿檀,眨眨眼:“你是装死?” 绿檀轻咳两声,楚姒见她没事,这才转身,只见王婆子已经溜了一截了。 林傅似乎知道楚姒所想,提步就要追,楚姒忙道:“不要杀她。” 林傅颔首,手中的暗器打出去,直接刺中王婆子的小腿。王婆子惊呼一声,才跪在地上就浑身一颤,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林傅护好楚姒,看见一角有动静:“还有别人。” 楚姒上前查看,王婆子却已经没了声息。 “是很重要的人吗?”林傅看着楚姒微沉的面色,问道。 楚姒未曾多说,转头看着林傅:“多谢相助。” 林傅躬身行了礼:“主子在前面转角,属下先送您过去,再给您把您的马车寻来。” 楚姒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走不远,楚姒便看到了停着的马车:“主子这几日出了点事,不能动武,所以没亲自去救小姐,小姐莫怪。”林傅说罢,这才转头拎着哇哇鬼叫的绿檀一起去寻马车了,绿芽则自觉的在马车外候着。 “上来。”马车内的人似乎察觉到楚姒来了。 楚姒听着微微有些虚弱的声音,眉心微皱,提步利落上了马车,进去便看到懒懒倚靠在马车上的林清愚。他今儿一身黑色紧身绣金边长袍,带着银色面具遮着了上半边脸,嘴唇微白,身上隐约有血腥气。 “你怎么了?” “没事。”林清愚睁开眼睛,看了看楚姒,轻笑:“你穿红色真好看。” 楚姒没来由的耳根一热,心中也趟过一股暖流。 “坐这儿。”林清愚拍拍旁边的座位。 楚姒看了他清明的神色,这好似与之前见到的他又有些不同,他到底有多少秘密? 林清愚似乎看透了楚姒的想法,轻笑:“我的秘密跟你一样多,你过来,我慢慢说给你听。” 楚姒看着他熟悉的笑容,这才安了心,走过去坐下,下一秒却被他紧紧拥在了怀中:“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怎么了?”楚姒听得心惊,早听绿檀说林清愚武功已经是出神入化,如今却伤重成这般。 林清愚的下巴轻轻蹭在楚姒的额头:“怎么,终于知道担心我了?” 楚姒微微蹙眉,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清愚却笑起来:“我擅自让父亲去求皇上赐婚,你有没有生我气?” 楚姒不语,说实话,她并没有觉得生气,但也说不上高兴,她很对于林清愚,依旧处于不相信和疑惑的阶段。 “看样子是不气。”林清愚笑了笑,却因此而咳嗽起来,楚姒忙抽出手帕给他,却见林清愚接过手帕后,竟是直接塞到了袖口。 看着她面上出现的一丝丝的急色,林清愚已觉满足,如往常般笑着逗弄她:“娘子给的手帕,自然要好好收着,不能弄脏了。” 楚姒哑然。林清愚望着她,神色宠溺:“今儿在严府,要小心赵训炎。” “嗯?”楚姒不解,林清愚却似没什么力气了一般,捏捏她的鼻子:“听我的,不管逍遥王用美色勾引你还是威逼利诱你,都离他远一点。” 楚姒望着他:“你……” “时辰不早了,早些过去吧,今日的诗会你跟云家小姐尽情玩便是,但不要跟赵训炎离开,不然我可要吃醋了。”林清愚揉揉楚姒的小脑袋,不等楚姒问话,外面便传来了林傅的声音:“楚小姐,马车找回来了。” 楚姒看了看林清愚,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好好休养。” 看着楚姒下了马车,林清愚这才没忍住喉头的鲜血。 一直守在马车边的侍卫这才抬起了脸,声音微颤:“主子,皇上这是拿您冒险,就为了个闺阁小姐。值吗?” 林清愚神色微冷:“下次再说这样的话,素素,你便回无极阁吧。” 素素垂下眼睛,眼泪也随之滑落:“素素不敢。” “回府吧。” “是。” 楚姒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看着林清愚的马车离开,神色微沉。 绿檀已经收拾干净了,还重新雇了个马夫来,马也换了。 “这林傅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心还挺细。”绿檀说罢,又叹了一声:“只可惜那王婆子,到死也没说出是谁指使了她。” 楚姒回过神来,暗自思忖,娘亲被害死的时候,楚蓁蓁楚黛儿都还小,能动手的只有秦雪、楚其泰和老夫人,可王婆子又说不是秦雪的人,那她是谁的人? 楚姒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马车却已到了严府门口。 严家门口有云颂伊亲自交代守着等楚姒的婆子。一见楚姒过来,便忙迎了上去:“楚小姐,我家小姐已经在等着了。” 楚姒看着停着不少马车的严府门口,点点头,跟着婆子一道走了进去。 云颂伊在后院招待各位小姐们,所以楚姒也要走后院过去见她,走到半道却见那婆子闪身入了那假山后不见了踪影。 楚姒正疑惑,身后却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是楚小姐?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姒听到这声音,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厌恶来,神色平静的回身,看着朝她走来严霁甫:“方才领我去见伊儿的婆子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如果楚小姐不嫌弃,我带你过去吧。”严霁甫笑道,看着今日一身大红衣裙,神色疏离的楚姒,越发痴迷了。 楚姒望着他的眼神,侧身让开道:“辛苦公子。” 严霁甫笑着上前,待走到楚姒跟前,一股清香传来。让他浑身都酥了一下,不过严府管教严格,即便再喜欢,他也没做出出格的事儿,只是把楚姒引到了云颂伊所在的观景楼。 云颂伊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面容羞涩的严霁甫和面容微冷的楚姒:“表哥,你怎么跟姒儿姐姐一道过来的。” “路上碰到了。”严霁甫羞涩笑道,看了眼楚姒,忙道:“你们先玩着吧,我迟些再过来。” 见严霁甫又匆匆忙忙的离开,楚姒才松了口气,将那婆子的事儿说了,云颂伊顿时变黑了脸,使人去把那婆子捉起来扔柴房了。 “对了,一会儿你随我去个地方。”云颂伊忽然神神秘秘道。 “去哪儿?” “嘿嘿,一会儿大皇子和逍遥王会随我外公和一些大臣们在后山说些事情,听我娘说,好像跟你楚家有关。”云颂伊笑道,见她神色犹豫,又道:“你真的不去听听?” 楚姒想起林清愚的话。他约莫就是想提醒这件事吧。 “你不是说杨家大公子今日会过来吗?”楚姒道,她今日过来的真正目的也是杨家这位大公子。 云颂伊神色有些犹豫:“你真的要去见?我听说此人固执得很,脾气还大,你若是过去……”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云颂伊垂下小脑袋不知该怎么说,那堆小姐里似乎有人认出了楚姒来:“这不就是黛儿的那位大姐姐么,听说那日跟楚蓁蓁一道去的梅林,会的那焦思邈和云康呢?” 众人皆是看过来,眼神或是同情或者鄙夷,楚姒看着人群中说话的女子,此人她依稀记得,一直寄养在杨家的表小姐,也是前世杨府被抄家时,唯一躲过一劫的人,杨盈。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指点 杨盈模样普通,五官平平,身上穿戴的无一不是最好的,可见杨家人多宠这个寄养在府上的表小姐。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默认了?”杨盈笑起来,跟她一圈的小姐们也掩唇笑了起来:“这等下作的事儿,你怎的在众人面前说,也不害臊。”跟她一起的小姐打趣道。 杨盈不屑的看了眼楚姒,哼了一声:“某些人做了这样的事都不害臊,我说说又怎么了。我是将军府出来的,自然不拘这些小节,不过没想到丞相府的小姐比我还不拘小节呢。”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绿檀气得不行:“小姐,让奴婢上去把她扔湖里去。” 楚姒嘴角微勾,微微摇头,她今日不是来生事的,看了看同样气得满脸通红的云颂伊:“伊儿,你能不能找个清净之处,我想歇会儿。” 云颂伊不满的看了眼杨盈:“杨小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如此刻薄,也不怕传了出去说不到好人家。”云颂伊说完,也不管里面人的看法便拉着楚姒走了,出了外面才歉意的看着她:“姒儿姐姐,今日之事真是对不起。” 楚姒微微摇头:“无妨的,不过你可知杨家大公子此时在何处?” 云颂伊叫了丫头过来问了问,才道:“好似也给大皇子叫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楚姒问道。 那丫环忙道:“就是刚才,大皇子说杨家公子才学出众,所以叫了他一道上山去论诗文。” 楚姒心中微急,杨家这位大公子杨辞跟随其父多次上战场,智勇无双,可他大处想得稳了,却没太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而且脾气急还,是个瞧不上纨绔子的。大皇子在他眼里也就是个皇家纨绔子罢了,大皇子单单把他叫过去,定然没安好心。 “你之前说他们在哪里?”楚姒看着云颂伊道。 云颂伊嘿嘿一笑,拉着楚姒的手便走:“跟我来。” “等等,我们不是要去偷听。”楚姒拉住云颂伊。 “那我们是去做什么?”云颂伊不解。 楚姒抬眼冲那湖心亭看去:“我们要去搅局!” 此时楚府中,楚黛儿听说秦雪过来,使人备了茶,楚蓁蓁一进屋便看到了木香红肿的脸。 “咦,木香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没伺候好四妹妹挨训斥了?”楚蓁蓁似玩笑道。 楚黛儿上前见了礼:“木香姐姐很能干,她这伤……” “奴婢这伤是冲撞了大小姐,被大小姐打的。”木香忙出来解释道。 楚蓁蓁见她这般护着楚黛儿,冷笑:“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以前我怎生没瞧出来呢,想来你母亲和弟弟也跟你一般的忠心。” 木香面色微白,并在身前的手死死攥紧:“奴婢一家都是楚府的家生子,自然对主子忠心。” “是吗?”楚蓁蓁不置可否,转头看着楚黛儿:“四妹妹,听秀秀说,这段时间你们替我去参加了不少的诗会花会,你几乎是次次都能拔得头筹,看来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楚黛儿知道楚蓁蓁是来挑衅的,轻笑:“那是因为没有二姐姐在,不然这头筹哪里是我能拿下的。” “哦,是吗,可我听秀秀说,有人说你才是京城第一才女呢,温婉知礼又才高八斗。”楚蓁蓁走到楚黛儿跟前笑道。 楚黛儿对上她的眼神,轻笑:“二姐姐,这些流言哪里能信。” 楚蓁蓁看着不断讨好自己的楚黛儿,冷冷撇嘴,左右一会儿母亲会收拾她。 “黛儿,坐吧。”秦雪温和道。 楚黛儿应声坐在秦雪左手下边:“母亲今儿怎么突然来看黛儿了?” 秦雪看着手里上等的青花折枝白瓷盏,面上满是凉意:“自你祖母让提了你的嫡女身份,又给你换了这大院子之后,我便没来看看你,今儿想着没事,便来看看你还缺些什么。” 楚黛儿抿唇浅笑:“多亏母亲照拂,黛儿什么也不缺。” “不缺也是正常的,你祖母都要把她的嫁妆银子全赏了你了,你还缺什么?”楚蓁蓁酸道,越看楚黛儿越是来气。 楚黛儿手指颤了颤,她们是怎么知道祖母要把嫁妆银子全给自己的? “这是姒儿姐姐与你们说的?那可真是误会了。”楚黛儿笑道。 秦雪不解的看向她:“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老夫人没这个意思?” “老夫人有这个意思。”楚黛儿看着面上神情变换飞快的秦雪笑道:“只不过黛儿没要,这嫁妆说什么也不该给我,大姐姐才定了婚事,二姐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就算要给,也应该是给二位姐姐才是。” 秦雪听罢,这才笑了起来:“你倒是个懂事的。”可想起婆子来回禀的话,难不成楚姒是故意泄露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楚黛儿这房间她今天是要进去看看的。 “对了,我记得你好似一直不太喜欢冷硬的被子,之前那床被褥你总说很好,我都没机会亲自替你瞧瞧,这会儿便去看看去,若是哪个婆子敢怠慢了你,我定不轻饶。”秦雪站起身来,起身就要往楚黛儿的房间而去。 楚黛儿面上露出一丝惊慌,尽管很快镇定下来,却还是被楚蓁蓁捕捉到了。 “怎么了四妹妹,不想让我们进你的房间?”楚蓁蓁道。 楚黛儿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暗暗吸了口气,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屋子里怕有些乱。” 木香很快会意过来:“奴婢这就进去收拾收拾。”说罢转头就先进了里间。 楚蓁蓁刚想要拦住木香,倒是秦雪开了口:“既如此,那我们就等等。”秦雪想着左右怀中那药也不急于一时放进去,倒也不在意了,省得太过焦急进去,反而让楚黛儿看出破绽来。 正等着呢,外面忽然来了个面容严肃的婆子,秦雪一见是她,皱眉上前:“怎么了?” 那婆子附耳秦雪,小声道:“刺杀失败,全军覆没,王婆子也被人杀了。” “什么,怎么会……”秦雪惊愕,她派去的人都是从定国公护卫队里挑出的精英,怎么就全军覆没了,还有王婆子,居然也死了。 楚黛儿看着那婆子的嘴型,唇边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上前道:“母亲,怎么了?” 秦雪回过神来:“没事,就是定国公府出了点小事。” 那婆子见此:“那老奴先去一趟定国公府?” 秦雪打发走了婆子,木香也出来了:“夫人小姐。都收拾好了。” 秦雪微微颔首,沉着脸便走了进去。 楚黛儿也要跟进去,却被楚蓁蓁一把抓住手腕,蓦地看见她手上的赤金镯子,讽刺笑道:“这不是祖母一直带着的镯子么,如今也给了四妹妹,看来祖母真是疼爱你疼爱的紧啊。” “祖母错爱……”楚黛儿并不想跟她起争执,看了眼木香,木香会意,便匆忙跟着秦雪进了房间。 “的确是错爱,你一个庶女提上来的,什么也不懂,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还不要脸的让人称呼你为才女,这不是错爱是什么?”楚蓁蓁夹枪带棒的说着,楚黛儿神色终于有些绷不住,抬眼看着楚蓁蓁:“二姐姐若是喜欢这镯子,我可以给你。” “不必了,掉在地上的东西,我才不会捡起来戴在身上。”楚蓁蓁哼了一声,看着楚黛儿单纯的小脸,心里发了狠,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楚黛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捂着火辣辣疼的脸,死死咬牙,却听楚蓁蓁在一旁道:“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去祖母面前献媚,也不许出府去参加那些花会诗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说完便也扭头进了房间。 楚黛儿立在原地,看着楚蓁蓁的背影,眼里满是阴翳。 秦雪藏好东西后便出来了,看着楚黛儿微肿的脸,问道:“黛儿这脸是怎么了?” 楚蓁蓁轻笑出声:“方才四妹妹不小心踩着裙子,绊倒撞到脸了。” “原来是这样。”秦雪才懒得问,笑看着楚黛儿:“既然你这里一切安好,母亲便也放心了,你好好歇着吧,母亲闲下来再来看你。” 楚黛儿垂着眼屈膝行礼:“母亲慢走,二姐姐慢走。” 楚蓁蓁看着她这般乖顺的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妾肚子里爬出来果然上不得台面。”说完才提步离开。 木香待她们走了才担心的看着楚黛儿:“小姐,您没事儿吧。” 楚黛儿抬起眼,满眼的泪水:“没事,她就打了一巴掌,不疼。” 木香瞧她这般,有些难过:“二小姐素来刁蛮,在外人面前装的单纯无辜,但她院里每个下人都知道她最是残忍霸道,小姐这次怕是惹了她了。” “我倒不担心自己,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楚府的嫡四小姐,我担心的是你。”楚黛儿道。 “奴婢?”木香不解。 楚黛儿拿出帕子轻轻擦了眼泪:“傻木香,方才二姐姐还拿你的家人威胁你呢,往后你若是敢不听她的,你的家人怕是都没好日子。” 木香面色苍白,嘴唇也微微抖起来:“这、这该怎么办?” 楚黛儿想了想,道:“这般,我去祖母那里将你和你家人的卖身契求来,你们赶紧走吧。” 木香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小姐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离开小姐,害了小姐。” 楚黛儿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木香,嘴角讥诮的扬起,忙将她扶起:“房间内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吗?” “您放心。”木香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奴婢一应都用姨娘的匣子全部锁了起来,没人知道您在房间里养这些……” “好了,这事儿万不能说出去,纵然我只是不想亲娘的这手艺失传了,但难免有心人会利用这一点来迫害我。”楚黛儿柔声道。 木香望着她,坚定的点点头。楚黛儿这才转身进了里间。 杨盈正倚在湖心亭的围栏边跟人说着楚家的各种丑闻:“还好当年祖父跟这一家子人断绝了关系,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把杨家也给牵扯进去呢,那杨佩也是个傻女人,还好已经死了,不然……。” “你浑说些什么?”楚姒从外面进来,语气清冷。 杨盈先是一愣,看到楚姒,不禁讽刺道:“我当是谁呢。” “我娘乃是你的亲姑姑,她人已故,你还要说这般恶毒的话,难不成杨家的家教便是这样的吗?”楚姒针锋相对。 杨盈涨红了脸:“那也比你楚家的好,好歹一国丞相,教出的女儿不是刁蛮粗鲁,就是恬不知耻私会男人,还把脏水泼在贴身丫环身上,哼,你们这楚家一窝子的人。本来就没一个好的,我说几句实话就惹得你忍不住了吗?” 楚姒看着已经暴怒的杨盈,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又上前一步:“还未出阁的姑娘,当众说这等毫无根据污蔑人的话,难道这就是你读的《女诫》教你的?” “杨盈姐姐那是性子爽直……”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对‘性子爽直’有什么误解?”楚姒直接怼回去。 那小姐被怼的涨红了脸,指着楚姒想骂又骂不出口,杨盈见状,越发怒了:“楚姒,我看你今天就是来找麻烦的!” 楚姒嘴角勾起:“可以这么说。” “你——”杨盈上前就要来推搡楚姒,憋了半天的绿檀见时机已到,一步上前便拎起并不会武的杨盈给扔旁边冰冷的湖里了。 扑通一声传来,众人看着水中扑腾起的水花,都愣住了,这楚家大小姐也太凶悍了吧,一言不合就把人扔水里! 楚姒回头瞧了眼云颂伊。云颂伊看了看水里的人,点点头,提起裙子转头便朝严府后院的山上跑去。 此刻,杨辞已经是面红耳赤,看着坐着一脸调笑的大皇子,忍住怒气:“大皇子,微臣父亲虽然输了那次仗,可是他也连命都赔在里面了,如今大皇子却说我父亲只是无能之辈,害死了众多将士,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佑脸上的笑容冷下来:“你这般生气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打不赢仗的将军就不是个好将军,更何况那一次要不是你父亲做错了决定,那些将士们能跟着死了?” 严老大人有些皱眉,他本以为过来是商议别的事情,没想到大皇子竟把杨家这嫡孙叫来了,还这般刺激他。若是他没忍住冲撞了大皇子。轻则削官剥职,重则坐牢流放,杨家老太爷膝下爱子已然在战场上死得只剩下一个断腿的,如今这嫡孙要是还被流放,怕是撑不住,杨家也要就此没落了。 “大皇子,杨家几位将军都是为朝廷而死,您不该这般批判。”严老大人皱了眉。 赵佑忙笑道:“严大人误会了,我这也不是批判,只是就事论事,杨家有功我自然知道,所以才让杨辞过来与我们说说兵法嘛。” “哼。”杨辞哼了一声:“用兵之道岂是读几本兵书的人就会的,没上过战场,学了也是白学。” “杨辞,你这是才讽刺本皇子?”赵佑见他上钩,神色越发阴冷,反正杨府一直不肯归顺自己。他们又素来手掌兵权,若是等着他们投靠别人,还不如现在就灭了。 “就是……”杨辞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气喘呼呼的女声传来:“不、不好了,外公、杨公子,出大事了!”云颂伊一边跑一边喘气,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匆匆追来的侍卫。 赵佑看着她,黑了脸:“谁放她进来的!” 那侍卫跟上来,忙跪地行礼:“是云大小姐非要冲撞进来,属下们没拦住……” “原来是云家大小姐。”赵佑眯起了眼睛盯着云颂伊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冷笑起来,瞥了眼严老大人:“严大人教孙女可教得真好啊。” 严老大人起身作揖:“还请大皇子责罚。” 赵训炎勾起嘴角:“云小姐,你方才说出事儿了,出了什么事儿?” 云颂伊看到温柔的赵训炎,微微抿唇,想起楚姒交代的事儿,忙道:“是杨小姐,跟姒儿姐姐起了冲突,不小心掉湖里了,如今这天儿,怕是……怕是……”云颂伊一副不敢说下去的模样。 杨辞一听,忙朝赵训炎和赵佑行了礼:“是舍妹,还请大皇子和王爷准许,臣现在赶过去看看。” 赵佑见此哪里还能不让,抬了抬手:“去吧。” 严老大人也告了辞,赵训炎也跟着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两个女子耍些小心机,有什么好看的。”赵佑郁闷的喝了口酒。 赵训炎轻笑,这女子的小心机可比你厉害多了。 “无聊,看看热闹也好。”说罢,便提步而去。 赵佑见人都走了,想起自己的计划,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杯子,吓得众人赶忙都跪了下来。 杨辞赶到的时候,杨盈已经被严府的侍卫救了上来,只不过气色不是太好。 “盈儿,你没事吧。”杨辞焦急道。 杨盈一见他过来,马上哭了起来,指着淡淡立在一旁的楚姒:“辞哥哥,就是她,就是她使人把我扔湖里去的。” 杨辞皱眉,顺着杨盈的手指看过去,却愣住了。只见那女子静静立在那儿,一身大红色的撒花裙,发髻梳了个简单的堕马髻,缀着一两支嵌红色宝石的簪子,越发衬的她的皮肤白皙如雪了。眉眼间似乎带着些许的媚色,可眸光清冷疏离,让人不敢又半点亵渎,红唇嫣然,不知笑起来会是如何美景。 杨盈见他愣住,推了他一把:“辞哥哥,就是她,她就是楚姒,楚家那位大小姐,就是她害的我。” 原来她就是楚姒? 杨辞微微皱眉,起身上前看着楚姒:“不知楚小姐何故要将盈儿扔进湖里?” 楚姒轻笑:“是我莽撞了,不过杨姑娘有意诋毁姒儿生母,姒儿怒极所以才做出这等事情,若是杨公子觉得生气,也可将姒儿扔入湖中。” 杨辞看见她的笑容,心中恍惚了一下,忙低下头:“那倒是不必。”说罢转头看着杨盈:“盈儿,你怎可在外面肆意侮辱人,回头我定要告诉祖父,罚你跪祠堂!” 杨盈委屈的满眼泪水:“到底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妹妹,她娘都已经跟杨家断绝关系了,你怎么还要护着她!” 杨辞皱眉立在原地:“我只是就事论事。”说罢便要跟楚姒道歉,却见楚姒已经带着丫环往游廊上而去。他提步要去追,却被杨盈拉住:“还不送我回府!” 杨辞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正巧云颂伊过来:“我那儿还有几身没穿过的新衣服,瞧着跟杨小姐身形相当,应当是能穿,杨小姐不若换了衣裳再回去吧,省得着凉。” 杨辞忙颔首,朝云颂伊拱手:“多谢云小姐了。” 云颂伊挤出个笑容来,领着杨盈便离开了。 楚姒走了一段,刚好此处的游廊左边是房屋,右边便是高墙,游廊下有湖水,靠着高墙一侧则堆叠起了假山,养着几尾锦鲤。这里地方偏,寻常不会有人过来,但不算隐僻,就是叫人发现了,也没事。 “小姐,来了。”绿檀看着那疾步追来的杨辞道。 楚姒颔首:“你们下去盯着。” 绿檀绿芽颔首离开。杨辞还有些惊讶,不过没多想,上前见楚姒立在游廊边观赏池中锦鲤,面又是一热,上前见了礼:“楚小姐莫怪我唐突,只是舍妹口无遮拦,所以想正式跟你道个歉,往小姐不要记在心上。” 楚姒见他并没有被大皇子如何,想来是方才云颂伊及时赶到了,心下也松了口气。 “杨家老太爷可还好?”楚姒淡淡问道。 杨辞一对上她的眼睛便忙低下了头:“祖父身体还算硬朗,前儿还嚷着要去将南疆那些进犯的都给打趴下呢。” 南疆进犯? 楚姒眉梢微扬,林清愚的伤跟南疆有关吗? 见楚姒不说话,杨辞也一心低着头,看着楚姒裙子下露出的小部分绣鞋,微微抿唇,她这绣鞋前头都缀着珍珠,看起来雅致又有几分少女的可爱。 “近来一直下着大雪。不知何时才能停,若是再下十天半个月,只怕要冻死不少庄稼,冻死不少人。”楚姒淡淡道。 杨辞有些惊愕,楚姒一个整日都在闺阁的小姐居然还知道这些,如今更是语带同情,心下不由更加喜欢:“这雪的确比往常久了些,但不至于一直下到下个月吧,楚小姐莫担心。” 楚姒看了眼笃定的杨辞,心中微叹,又道:“若是真的下到下个月呢?” “真下到下个月,朝廷自然要开始准备赈灾和安置随之而来的流民。”杨辞皱眉道。 “是吗?”楚姒笑道:“寻常都是谁做这样的事?我听父亲提过,朝廷这几年国库空虚,怕是没有余钱来救济数量庞大的灾民。” 杨辞有些惊愕楚姒居然还知道这些,笑道:“若真是如此,各家各户肯定都会捐些银子出来的。” 楚姒忙看向他:“若是杨府呢,会捐多少?” 杨辞觉得楚姒问这话有些唐突。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如果真有这一天,祖父定然会把钱都捐出去。虽说我们上战场都是杀人,可也是迫于无奈之举,所以祖父常说,我们能多救一条命,就是在给自己赎罪。” “杨老将军为人心慈。”楚姒笑道,见杨辞似乎还没想到那一层,又道:“若是丞相府,也许就只是开了粥棚布施,寻常的大人家应当也不会倾全府之力。” 杨辞听罢,有些不屑:“我管他们捐多少,反正我杨府定然是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的。” 楚姒知道杨府之人皆是爽直磊落,但钢直易折的道理他们始终不屑。 “若是有那一天,杨府可就是鹤立鸡群了,寻常人家捐个两千两,杨府倾全家力捐出二十万两,到时候京城里肯定人人称颂杨家不仅心善。还很有钱呢。”楚姒轻笑道。 杨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杨家倾全家力怕也没二十万两啊。” “是吗?可我所见却是杨家随随便便就拿出十几万两银子赈灾,其背后的家底,怕是比国库还丰厚。”楚姒道。 杨辞终于回过味来,杨家本就掌着兵,这几年国库亏损,连养兵的银子都少了,若是叫皇上知道杨家家底竟比国库还丰厚,而且大量捐给灾民,难免落得个笼络民心之嫌,再加之有心人挑拨,岂不是会让皇上误会杨家有谋逆之心? 杨辞不敢再想,忙狐疑的看向楚姒,却见楚姒神色清明,什么也看不出来。 “杨公子,怎么了?”楚姒问道。 杨辞微微摇头,却长长呼了口气。 楚姒又道:“我听闻杨公子是杨家最出色的嫡孙,杨老将军一定当做心肝一般捧在手心吧。” 杨辞轻笑。转眼看向湖中锦鲤:“自家父和叔伯战死沙场后,杨家只剩下几个孙子,祖父的确也最偏疼我。” “那杨公子可小心了,若是也惹了个如我这般性子急不饶人的,回头给你扔湖里了,老太爷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儿。”楚姒轻笑道。 杨辞背后又是一阵冷汗,想起方才在山上,若不是云家小姐及时打断,他定然要跟大皇子争辩个高低。大皇子此人心胸狭窄,手段又狠,得罪了他,还不知道要被安个什么罪名。 楚姒见杨辞这弯终于转过来了,也不多留,提步便走了,等杨辞回过神来,楚姒早已经带着两个丫环离开。 杨辞看着楚姒那抹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才奇怪的问出了声:“她看似句句无意。却句句点中要害。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妹若不是误打误撞……”杨辞摇摇头不再多想:“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懂什么朝政。”这般说罢,便转头去找杨盈了,他要早点回去见祖父,把今日的事跟他好好说说。 赵训炎待杨辞也走了,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一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惊讶的看着楚姒离开的方向:“此女子不可小觑啊。” 赵训炎笑了笑:“连焦先生都这般说,那她的确是不简单了。” 焦先生笑了笑,捋了捋胡子:“只可惜她已经许给安平侯府的世子,不然若是嫁到逍遥王府,王爷岂不是又要多一个智囊。” 赵训炎轻笑:“不急。” 楚姒寻到云颂伊,她真将杨盈送走,看到楚姒才松了口气,瘫软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姒儿姐姐,你可不知道,我上去的时候,那大皇子差点要杀了我。” 楚姒望着她,笑道:“你这儿也才开始第一步。大皇子此人极为记仇,你今日坏了他的事,他指不定想着怎么报复你呢。” “啊?”云颂伊心里有些慌:“那、那我该怎么办?” “好办。”楚姒笑道,招呼她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她眼睛瞪得更大了些:“若是大皇子恼羞成怒怎么办?” “你当你外公是吃素的?”楚姒笑道。 云颂伊一听,这才咬咬牙:“好,我就赌这一把。” “嗯,这几日你尽量避免外出,等大皇子府放了话,你再出门。”楚姒笑道。 云颂伊微微点头,二人又开始说别的了,云颂伊总有新鲜的事儿说出来,楚姒也总能给出独到的见解,二人说的不亦乐乎。正说着,忽然一道诧异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寒山寺下那二位姑娘吗?” 楚姒面色微微一顿,绿檀已经开始取袖中的刀了。 郑雲哈哈笑起来,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缘分呐。” 跟着郑雲一起过来的严霁甫有些怔:“郑将军与楚小姐认识?” “不……” “认识认识,有过一面之缘。”郑雲哈哈笑着,半晌才发现旁边坐着的少女面色幽怨,大胡子颤了颤,瞅着她圆圆的小脸道,嘿嘿笑道:“姑娘,你是不是特爱吃肉包子?” 云颂伊白了他一眼:“起开,我跟姒儿姐姐在这坐的好好的,谁让你坐下来的。” “伊儿,这位是……”严霁甫想介绍一下,郑雲却嘿嘿笑道:“老子就坐了,怎么着吧。” 云颂伊也不是个冲动性子,但是瞧见郑雲方才轻薄楚姒,拍案而起:“别以为本姑娘不打男人,你个大胡子!” 郑雲眉梢一挑,站起来就比好了把式:“来呀,肉包子!” 楚姒看了眼吓呆的严霁甫,轻咳两声:“这里是严府内院,后面女眷众多,严公子怎么带了陌生男子进来?” 严霁甫也是为难又尴尬:“郑将军说要去找大皇子有急事,我见后院近些,而且走小路不会撞见女眷,所以才……” 楚姒有些无语,这严霁甫满腹诗书,竟是个如此糊涂的。 “好了,伊儿,我们走吧。”楚姒起身道。 云颂伊瞪着郑雲,郑雲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越发像肉包子了,馋得咽了咽口水。云颂伊以为他是猥琐的咽口水,心下一恼,脚猛地便朝他裆下踹过去。不过好在郑雲身经百战,轻轻巧巧便抓住了她踢来的腿:“肉包子,你这要是打了狗,可就有去无回啦。” “你是狗?” “人称神勇哮天犬!”郑雲一把叉腰,云颂伊一瞧他那大胡子,什么心思也没了,在严霁甫的帮忙下收回腿,拉着楚姒转头就要走。 郑雲战胜,笑着坐下继续喝茶,想着方才已经塞到楚姒手里的东西,安了心。 此时正巧云颂伊的丫环匆匆忙忙跑来:“小姐小姐,您的天竺鼠我给您拿来了……” 鼠! 郑雲浑身一紧,那丫环跑得急,没注意脚下的石头,一个趔趄,手中捧在笼中的天竺鼠便被扔了过来。 云颂伊紧张的惊呼一声,回头却发现郑雲已经跳在了石桌上,面色仓皇的四处看。 严霁甫不解的看着好似受到惊吓的郑雲:“郑大将军,您怎么了?” 郑雲面色既尴尬又害怕:“把、把臭老鼠拎开。” “什么臭老鼠。这是我的天竺鼠,很珍贵的!”云颂伊起身将地上的笼子捡起来,试探性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几乎要喊出来,算是明白了,越发拿手里的东西去吓他。 “你、你干什么?”郑雲忙喊道。 “嘿嘿,女子有仇,现在就要报,知道了吗?”云颂伊扬着小脸,笑得春光灿烂。 郑雲四处躲,云颂伊则奋力追,郑雲忙躲到楚姒身后:“小祖宗,你快把拿东西给我放下!” 云颂伊玩心渐起:“我不,你叫我姑奶奶我也不!” “我求你了姑奶奶,你快把这老鼠拿开,我保证再也不欺负你了。”方才还威风八面的郑雲一下子怂不行。 “要不郑将军你说说为何这么怕老鼠?”楚姒提议道。 郑雲顿时红了脸:“楚小姐,我才给你递了东西。你可不能这么欺负我。”郑雲小声道。 云颂伊见他不说,直接打开了笼子,用手去捉那肥嘟嘟的天竺鼠,郑雲欲哭无泪:“我说我说,姑奶奶,你快放下!” 云颂伊邪气的勾起嘴角:“还不快说。” “我小时候……被老鼠咬过。”郑雲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似的。 “什么,我没听清。”云颂伊皱眉道。 郑雲涨红了一张脸:“呀呀呸的,老子说,老子小时候被老鼠咬过!” 看着郑雲咬牙切齿的样子,众人静默三秒,顿时便爆发出狂笑声,就连严霁甫都憋得满眼泪水,肩膀也不停抖动:“郑将军,你不是说要去找大皇子吗?” 严霁甫忙上前带路,郑雲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云颂伊,恨得错牙。 云颂伊笑得快喘不上气,抬手指向郑雲。却见他扛着严霁甫已经跑很远了。 楚姒看着顽皮的云颂伊,无奈笑着摇摇头,眼睛一瞥,却看到了站在转角盯着她的逍遥王赵训炎。 赵训炎面带笑意,他还从未见过笑得这般开心的她。 楚姒笑容冷却,看向云颂伊:“伊儿,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云颂伊还在笑,点了点头:“姒儿姐姐,一会儿我再去堵那条大皇子的走狗,你先回吧。” 楚姒看着要笑岔气的云颂伊,嘱咐她的丫环看好她,这才带着同样笑得不行的绿芽绿檀出府去了,出府之前却悄悄将郑雲之前塞给自己的字条打开了,看到上面林清愚的字迹,心中微暖。 待走到府门口,看着停在角落的马车。犹豫了一下,绿檀也醒过神来:“小姐,马车里有人。” 马车里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楚姒的怀疑,干脆掀了车帘来:“不认得我了吗?”那妇人轻笑。 楚姒手心微紧,却还是提步走了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珍娘看着镇定的楚姒,笑开:“上来吧,我送你回府。” 绿檀拉住楚姒:“小姐……” 楚姒望着珍娘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回头,便看到赵训炎已经站在了门口,嘴边的笑意凉薄,还带着一股势在必得。 楚姒微微咬牙,提步便上了马车。 赵训炎见此,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本王果然没看错。” “王爷让珍娘见她,她回头万一泄露出去了?”焦先生有些担心。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赵训炎冷笑一声,转头回了严府。 此时的楚府中,御医才替弘哥儿和老夫人都把过脉。又开了几幅方子,这才起身说了句‘已无大碍’。 楚秉松见二人已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对秦雪自然是万般感激。 “这次多亏了你了。”楚秉松刚看完弘哥儿出来,便对秦雪道。 秦雪笑着摇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以前是没法儿让定国公府出手,现在可以了,自然要帮衬着才是。世子还送来了不少的灵芝人参,又让人取了一万两银票来,老爷看能不能再去京兆尹府打点一二,也不至于让泰儿在牢中吃太多苦。”秦雪眼眶又红了,兀自抹泪。 楚秉松瞧着,跟着叹了口气:“既然国公府肯出手帮忙,想来会好办一些,一会儿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秦雪点点头,似又想起什么,道:“弘哥儿中毒之事实在蹊跷,不若现在就查吧,刚好御医也在,那人定然还藏了毒在屋子里,到时候让御医验一验便可知。” 楚秉松看着秦雪一脸真诚的样子,皱了皱眉:“此时日后再查。”如今楚府一团乱,他并不想现在再节外生枝。 “可是御医却只有这时候在啊。”秦雪忙道。 楚秉松怀疑的看着她:“你这般焦急做什么?” 秦雪忙定了定神:“之前烟雪说,是我下毒害了弘哥儿,纵然现在弘哥儿没事儿了,我也不想跟他生了嫌隙,毕竟我是主母,总要让这件事水落石出,省得日后弘哥儿觉得自己只是庶子不受宠,连中毒都没人管。” 楚秉松仔细想罢,看了眼正在等着的御医,还是点了点头。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护短 楚姒上了马车,前头的车夫便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绿檀和绿芽才要跟上便被人拦了下来。 楚姒抬眼看着面前的珍娘:“你找我何事?” 珍娘见她戒备,轻笑:“当初在尼姑庵我帮了你,如今怎生还把我当敌人一般?” 楚姒神色淡淡:“珍娘帮我,难道是把我当友人了吗?你这份恩情我会报,但不是现在,我也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 珍娘看着她,淡淡往后靠了靠:“你这性子倒是挺倔,跟你娘一样。” 楚姒皱眉:“你认识我娘?” “自然。”珍娘简单提过便不再多说,眼里也看不出别的情绪来:“听说皇上赐婚给你,是林家的世子,你可了解这个人?” 楚姒忽然想起那递过来纸条上的字,抬眼看她;“表面上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书呆子,实际上却在替八皇子做事,这样的人,根本不是寻常的世家子。” 珍娘眼睛微微一亮:“你说他替八皇子做事,你如何得知?” 楚姒简单将八皇子把自己强掳进府,逼林清愚来见的事儿说了,面上有些愤愤然:“八皇子也不过是空有贤名罢了。” “哦,你是这样看待八皇子的。”珍娘笑笑:“你不问问我今天来寻你的目的?” 楚姒抬眼看她:“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应你,至于你的恩情,迟早我会还给你。” “是吗?”珍娘面上的笑意越发大了:“当初在山上可不见你这么有意思。” 楚姒撇过眼去:“当时岂同今日,彼时我只是被扔在山上无人问津的一个小女孩,但如今,我却是楚府嫡长女,又承蒙皇上赐婚,往后便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妃,再往后还能成为侯夫人。”对于珍娘来的目的,林清愚让郑雲带来的纸条上已经写了,一是为了探听林清愚的虚实,二是为了让自己成为逍遥王的棋子。前世这棋子她已经当过了,所以这辈子,还是罢了,至于虚实…… 看着楚姒略带骄傲的态度,珍娘有些狐疑,看着她满是向往的眼神:“你好像特别喜欢世子妃这个称号?” “那是自然,当初我的嫡母嫡妹都把我踩在脚下,等我成了世子妃。我看她们还敢对我不敬。”楚姒拳头微微收紧。 珍娘看着她,越发怀疑了:“如果现在让你做逍遥王或者八皇子的侧妃,你可愿意?” “侧妃?”楚姒轻蔑笑道:“侧妃终究也只是个妾,而且以后皇位肯定是大皇子的,我为什么要放着嫡妻不当,去给人做妾呢?” 珍娘的笑容冷了不少:“是吗?你怎么不问问我跟八皇子和逍遥王是什么关系,毕竟当初你可是亲眼瞧见我跟他们一道从京华楼出来的。” 楚姒莞尔:“您也说过,我是聪明人,不该问的话我不会多问的。” “倒真是个聪明人。”珍娘让马车停下,临走之前忽然顿住,回头笑看着她:“楚小姐,既然你是聪明人,那你最好如现在这般,聪明到底,不然,自作聪明的后果可比山上那些尼姑们惨。”说罢,珍娘便直接带着人乘一同跟来的另一辆马车离开了。 绿檀跟绿芽被拦在后头,见人走了,这才急忙跟了上来。 “小姐,您没事儿吧。”绿芽看着面色微微有些发白的楚姒道。 楚姒微微摇头:“回府吧。”说罢便一个字也不愿再多说。 珍娘此行的目的,果然是替逍遥王来当说客的,如今逍遥王想让自己当棋子,自己方才这般的表现,即便她自己不拒绝,珍娘也不会乐意逍遥王太重视自己,但赵训炎此人心机深沉,而且心思缜密,一听便会知道自己是故意气珍娘的,看来以后要更加小心避着她们才是。 楚姒从袖中拿出林清愚的字条,看着上面的嘱咐,无奈笑起来,他倒是未卜先知,不过也庆幸他的未卜先知。 暗巷中,赵训炎站在马车边听着珍娘的话,丹凤眼中满是兴味:“她在你面前居然是这样的。” “不管是她本是如此还是有意为之,此人都不可重用,若是一定要娶楚府的女儿,便娶楚家老四吧。”马车里的女声道。 赵训炎眸光微闪:“不着急。” 他话音才落,珍娘的马车便离开了。 一旁的侍卫忙道:“她这什么意思,主子都没让她离开……” 赵训炎抬手止住他的话:“去,查查楚家这位四小姐。”楚姒居然敢这般拒绝自己的邀请,难不成她是在告诉自己,她想做正妃吗? 赵训炎讽刺的勾起嘴角,转身走入黑暗中。 楚姒回到楚府时,天色已经黑了,不过后院中却是灯火通明。 楚黛儿跪在地上,兀自垂泪:“请父亲明鉴,黛儿寻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房中怎么可能藏有毒药。” “既然没有,那你就让我进去看看。”楚蓁蓁在一旁道,烟雪跟在后面垂着眼睛,手指死死的绞在一起。 楚黛儿微微咬唇:“二姐姐,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平日你我就与你走动的最多,今儿下午母亲才往我房中进去查看过,并无异常,难道这一会儿就发现有毒药了?”楚黛儿想着房中那些东西,心里真的慌了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母亲又不认识毒药,自然发现不了异常,你现在故意拦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是心里有鬼不敢让我们进去?”楚蓁蓁讽刺道,面上的笑容却是已经忍不住了。 “我没有……”楚黛儿还想辩解,楚秉松却已经不耐烦了:“好了,争执什么。”说罢,看着旁边的侍从道:“还不进去搜……” “等等。”听到楚秉松这话,一旁死死咬唇的木香跪了出来:“不用进去查了,毒是奴婢下的。” “什么?”楚秉松和秦雪同时惊呼出声,楚蓁蓁则是恼怒的瞪着她:“贱婢,你在胡说什么,莫不是想替你家主子顶罪?” 木香抬眼看她:“二小姐,奴婢的主子是您呐。” “放肆!”楚蓁蓁愤愤的看着盯着她的木香,抬手又是一巴掌。 木香捂着脸,嘴角带着一丝血迹,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朝着楚秉松磕了个头:“回禀老爷,这毒的确是奴婢受二小姐指使,然后下在弘哥儿茶水里的,却不知那日夫人正好去瞧弘哥儿,让老爷误会了。” 楚秉松皱眉:“你的意思是,蓁蓁让你下的毒,为了什么?” “因为二小姐曾说,弘哥儿以后怕是会替代大公子,所以一定要除之而后快,而且她还想借此来诬害四小姐,因为四小姐处处抢了她的风头。”木香一字一句坚定道。 楚蓁蓁气得面色发白:“你满口胡言,我何时指使你去给弘哥儿下药了!” 木香瞪着她:“小姐左右也不会放过奴婢,奴婢便将这些事儿全抖搂出来,你之前在山上虐打了老夫人派去的春草姐姐,想让她污蔑四小姐之后,当晚您为了保险起见,又吩咐了奴婢去给弘哥儿下药,好致四小姐于死地。” “胡言,满口胡言!”秦雪呵斥道。 木香却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一般,看着秦雪:“夫人,是真是假您心里有数,而且奴婢今日把这些都说出来,是因为四小姐心太善,奴婢跟着她这么些日子全都看在眼里,不能再让你们害了她去。”说罢又看着楚秉松:“老爷。不管您信不信,奴婢这条命反正是豁出去了,但是四小姐是您的亲身骨肉,她是冤枉的,还请老爷明鉴。” 楚秉松一脸心如死灰的木香,再看看泣不成声的楚黛儿,最后扭头望着怒不可遏的秦雪母女,心中一口气蹭蹭的就窜了上来:“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楚蓁蓁上前两步,似要吃了木香一般瞪着她:“你如今污蔑主子,可考虑过你的家人也会受你牵连?” 似早就猜到楚蓁蓁会这般威胁一样,木香冷笑道:“奴婢早知二小姐不会留奴婢一条生路,今日已经央求四小姐去寻老夫人,求了她们的卖身契放出府去了,二小姐,您再也不能威胁奴婢替您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儿了。”木香句句泣血,语气笃定,楚秉松气得面色铁青。不管是楚黛儿还是楚蓁蓁,反正这二人当中定有一人下了毒。 秦雪见楚秉松看着自己的神色越来越差,上前便哑着嗓子道:“老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府好,从未想过要害谁,而且如今定国公府我才能说得上话,便立刻去求了太医和银钱来,我怎么会去想着害自己的儿子女儿呢?” 楚秉松皱眉,看了看秦雪和楚蓁蓁,再看看楚黛儿,心中即便恼怒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来人,把这挑弄是非、毒害主子的贱婢给我拖下去活活打死!” “是。” 楚秉松话落,立刻来了两个婆子,就在楚黛儿这院子里摆了条凳子,将木香绑在上面,选了手臂粗的木棍就开始直接打。 听着木香一声声哀嚎,楚蓁蓁一副解气的样子,楚秉松却只是阴沉着脸,环顾了一圈屋内之人:“今日之事到此为之,谁要敢传出去半句,直接打死!”说罢,一甩袖袍便转头出去了,烟雪见此也忙跟了过去。 楚蓁蓁看着不知死活的木香,哼了一声:“给我狠狠打,打晕了就用冷水泼醒接着打!” 下人们忙应了声,楚蓁蓁这才转头看着楚黛儿:“我的好四妹妹,想不到你还有这般蛊惑人心的本事,让木香这贱婢心甘情愿的为你去送死。” 楚黛儿抹干眼泪,抬头看着楚蓁蓁:“二姐姐就这么确定毒药一定在我房中?” “自然,因为那毒药就是我们……” “蓁蓁!”秦雪忙将她叫住,说罢看了眼楚黛儿:“好了黛儿,你也受惊了,先回去好好歇着吧,我瞧着你身边也没有贴身伺候的大丫环了,回头母亲再给你挑一两个机灵懂事的送过来。”说罢,扭头便拉着楚蓁蓁走了,楚黛儿的眸光瞬间变得冰冷。 抬眼看着被绑着的木香,神色冷漠。 木香艰难的扭过头来,朝着楚黛儿伸手,吃力的喊着救命,可楚黛儿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转头便进了里屋,将秦雪藏在她房中的毒药找了出来。 看着手心的毒药。听着木香一声声的惨叫,她的唇角冷冷勾起:“放心木香,我不会让你白死的。” 逐锦阁中,楚姒听着小福儿绘声绘色的描述,心中也只是轻叹。 绿芽则是叮嘱道:“以后咱小姐的房间你们可千万要盯紧了,以防有心人也放这些东西进来。” “放心吧小姐,这门外守着的丫环我都混熟了,家里的底儿摸得清清楚楚,她们要是敢害小姐,我看她们一家子都逃不过。 “就你丫头聪明。”绿檀点了点小福儿的脑袋笑道。 小福儿嘿嘿笑着,看着楚姒捧着茶不知在想什么,问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厨房给您拿些吃的来,听绿芽姐姐说,今儿去都没能好好吃点东西。” 楚姒笑着颔首,待小福儿走了,春枝这才上前道:“奴婢今儿去老夫人院儿里走了一趟,听下边的人说,老夫人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嗯。”楚姒颔首:“今儿你也累了,早点下去歇着吧。” 春枝看着楚姒面上的笑意,微微抿唇,行了礼便退下了。 楚姒看着春枝离开的背影。这才微微有些担心,老夫人既然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但却没有管楚黛儿的这件事,看样子是暂时不想从秦雪手里将掌家之权拿过来了,而楚黛儿之所以被秦雪母女盯上,约莫也是因为那笔嫁妆银子,难不成老夫人是故意如此的吗,她猜到自己会有所动作,也猜到了秦雪母女定然不会容忍楚黛儿,难不成她想坐山观虎斗么,这一次自己都被她给算计进去了。 “绿芽,吩咐下去,就说我今儿出去感染风寒,躺在床上已动弹不得。”楚姒吩咐道。 虽不知楚姒是什么意思,但绿芽还是赶忙出去了。 “小姐这是何意?”绿檀不解。 楚姒淡淡放下手中茶盏:“这一次我们都被老太太给算计了。” 绿檀有些惊讶,旋即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古语诚不欺我。”说完,脑子灵光一闪:“我明白小姐是什么意思了,老夫人想坐山观虎斗,您这是把自己给摘出来了吧。” 楚姒无奈笑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老夫人想坐收渔翁之力。将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心,那就让她先把楚府这潭浑水再搅混一些吧。 当晚的雪似乎下的又大了些,临街的铺子也都早早关了门,唯独那暖和的勾栏酒肆,亦或又说书人的茶楼档头,还是人头攒动。富贵的都去那些高档的勾栏酒肆,囊中羞涩的也有小茶楼破酒馆,一碟花生一碟咸菜,再佐上一壶酒一盏茶,四五个人围一桌,那便是热热闹闹又心情愉悦了。 “哎,你们听说没,今儿严府办诗会,听说那大皇子差点砍了杨府嫡孙子的头呢。” “哟,这么凶险,难不成是因为……”那说话的人忙禁了声,意有所指的看着众人。 “这话可不能乱说,杨家战功赫赫,是咱们朝的大功臣,大皇子日后那是要登高位的人。岂会这般滥杀无辜?”又有人参与进来,这皇家秘闻最是刺激,茶余饭后用来说说最是消遣。 “这可不是乱说。”刚刚开始说的人神秘兮兮道:“这可是那严府的表小姐亲口说的,我婶婶家的侄女儿的妹夫就在严家做小厮呢,那云小姐说她在山脚就听着大皇子发怒了,还好她及时上了山,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这样的话传得极快,等到第二天大皇子赵佑一觉醒来,这话儿便已经传到他耳朵边了。 “哪个敢这般造谣生事,我哪里要杀严府的嫡孙了!”赵佑气得饭也吃不下了,直接就冲到了严府。 云颂伊哭得凄凄惨惨:“我只说过大皇子冲他发怒,何时说大皇子要杀人了,大皇子怎生听信流言就来骂我!” 赵佑看着她哭成这般,抬手就要抽他,严老大人却一步站在了云颂伊身前,朝赵佑拱拱手:“大皇子,伊儿说的是实话,而且传谣之人是有心之人,大皇子不若早些去查那传谣之人。” 看着这般护短的严老大人,赵佑气得快七窍生烟。看着云颂伊:“你不知道这话不能往外传吗!” 面对暴怒的赵佑,云颂伊心里慌了慌,想起楚姒的话,鼓起勇气抬眼瞪着他:“我一个女儿家,平常就绣绣花,我哪里知道这话不能往外传,殿下您当时要是跟城我说了,我定然不会说出去的。” “你……!”赵佑气得想杀人,一想到这个女人还要嫁给自己为妃,就更气得头眼发晕:“严家这么多入朝为官的,怎生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赵佑话说一半,看着严老大人不虞的脸色,深深吸了口气:“严老大人,我也不是要跟你家这个小女子计较,但这件事是从严府传出去的,你看着办吧。” “还不是因为大皇子自己非要……”云颂伊小声嘀咕着,赵佑气得脑仁疼,以后她要是真嫁去大皇子府了,还不闹得鸡飞狗跳不可,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严老大人还这么护着她。 “大皇子放心。老臣一定严加管教。”严老大人赶在赵佑发脾气之前拱手道。 赵佑见此,也不知再说什么,只得哼了一声,看了眼哭哭啼啼还嘴硬的云颂伊,一甩袖袍又气哄哄的走了。 等确定赵佑真的走了,云颂伊才脚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吓死我了。” 看着一脸后怕的云颂伊,严老大人哪里不知她在打什么鬼主意:“给我去祠堂跪着!” 云夫人都红了眼睛:“爹……” “都是你给惯出来的,让伊儿乖乖给我在祠堂跪三天,好好反省。”说罢便提步离开了。 云颂伊见此,唇边反而出现了些许笑意,跪三天总比嫁给大皇子那等人好。不过姒儿姐姐还真是聪明,她怎么猜到大皇子一早就会冲过来,还好她早早来了外祖父的书房。 云夫人看着云颂伊居然偷偷在笑,无奈摇头:“是不是姒儿教你的?” 云颂伊一怔,提着裙子就往外袍:“我去跪祠堂啦!” 云夫人无奈摇头,但想起楚姒,又笑了笑,有她帮衬着,她倒不那么担心伊儿了,不过听说她好似病了。 “来人,去准备马车,我要去趟云府。” 此时的杨府中,杨辞跪在地上,首座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冷峻的老者,一旁则是一个青衣中年男子,面容看起来还算平和,眉眼间依旧可以看到当年拼杀战场的锐气。 “你好好说说,昨天到底怎么回事!”杨老将军寒声道,他也是一早听了外面传得话才知道昨天竟发生这等事。 杨辞倒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将昨日山上跟大皇子争执的事情说了。 杨老将军听罢,气得只拍桌子:“糊涂,糊涂!若是昨儿真争执起来,你如今就应该在大牢里了!”杨老将军虽然不屑于卷入官场争斗,但入朝为官几十年,官场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他怎会不知。 “还好盈儿出了事,刚好打断了我跟大皇子的争执。”杨辞道,想起那抹大红色的声音,微微抿唇。 看着有些出神的杨辞,一旁的杨谦修轻笑道:“盈儿这事倒是出得刚刚好。” “嗯,而且孙儿想,这事儿可能是她故意安排的,恰好救了我一命。”杨辞回过神来。 “她?盈儿?”杨谦修继续道,盈儿莽撞冲动,可不似有这般玲珑心思的人。 杨辞忙摇头:“不是盈儿,是楚姒,楚家大小姐,姑姑唯一的女儿。” 杨谦修愣了一下,忙去看杨老将军,杨老将军则是冷硬着一张脸不说话,但却没有阻止杨辞继续说下去。 杨辞会意,微微笑道:“这个表妹,才真正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她不止救了我,还说了另外一件事。”杨辞又将楚姒点拨他,大雪救济灾民一事一字不差的说了,杨谦修的眼睛倒是越来越亮:“她倒是苦心,句句提点你,你却半天才反应过来。” 杨辞有些害羞的挠挠头:“我及不得她。” “哼。”杨老将军却哼了一声:“她就知道保全自己,只怕也是跟了她那爹学的,若是三月真发生这样的事,就算结果真如她说的这般,那些流民我也要救。”说罢,便气愤的起身离开了。 杨辞皱眉,看了眼杨谦修:“三伯,这……” “你祖父心中自有数,你不用担心。且不说她说的三月大雪依旧不停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就算真的发生,结果也不一定如她说的这般糟。”杨谦修道。 杨辞叹了口气:“祖父还是不肯原谅姑姑吗?”杨家这一辈就出了姑姑这一个女儿,自嫁给楚秉松后就跟杨府断绝了关系,可是这么多年,祖父明面上说再也不想认这个女儿,可是心底里怎么可能不想认,怎么不想见。可直到姑姑年轻早逝后,便彻底恨上了楚府,连带自己这个表妹也恨上了。 杨谦修微微摇头:“罢了,此事你莫要再在你祖父面前提起。”说罢,便让人推着轮椅离开了。 杨盈一直站在外面,听到里面这对话,这才冷笑一声,从外头走了进来:“辞哥哥。你看你,因为她几句疯话,被骂了吧。” 杨辞睨了一眼杨盈,转头便离开了,杨盈气得跳脚:“我也是你表妹,你怎生正眼也不看我!”杨盈今日特意也换了件大红的裙子,但杨辞不仅没有那日看楚姒的痴迷,连正眼也不肯瞧自己,妒火渐起,银牙死咬:“楚姒,你给我等着!” 楚府中,楚姒听着绿檀传来的消息,轻笑:“确定是八皇子府的人?” 绿檀颔首:“我认识那人,那日您让我去给八皇子送信的时候,就是他在八皇子府门前守着。” “嗯。”楚姒颔首,当日她并没有让绿檀隐藏自己的踪迹,她就是要让八皇子知道,自己的确是站在他这边的,这样八皇子才会心甘情愿高抬贵手,或许顺手还能帮她做一些事情。比如今日的事。 “您说八皇子这招也够狠的,直接让人到处去宣扬楚其泰干的好事儿,如今楚其泰踢死京兆尹儿子的案子一直被压着,京兆尹心里估计也憋着火呢,这下可好了,闹得人尽皆知,那些个皇子王爷的,就是想要动手脚什么的都没法子了,京兆尹这回肯定不会放过这王八蛋。”绿檀笑道。 楚姒笑了笑,八皇子虽然素来不惯用这些不入流的阴谋,但如今肯放手一试,尝到了甜头,往后应该也不会那么固执了。 “好了,这件事往后莫要再提。”楚姒叮嘱道。 绿檀颔首:“你放心吧,奴婢就是个封口的花瓶,半句话也不说出去。” 看着龇牙的绿檀,楚姒笑了笑,便听外面绿芽的声音传来:“姑娘,云夫人来了。” “云夫人?伊儿小姐的娘亲?”绿檀问道。 绿芽颔首,从外头走了进来:“说是知道小姐病了。特意过来,这会儿去了老夫人那儿,过会儿就会过来呢。” “准备一下吧。”楚姒放下手里正翻看着的书,从暖榻上走了下来,解开身上的皮毛披风,只穿着一身里衣钻进了被子里。 绿芽笑起来:“可是委屈咱们小姐了。” 看着打趣的绿芽,楚姒扬起唇角:“去候着吧。” “好嘞。”绿芽欢快的应了,只留了绿檀在屋里:“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楚姒眸光微黯:“去盯着衙门那边的动静,有什么异动随时来报。” “是。”绿檀退下,不多时云夫人便过来了。 云夫人一瞧见楚姒面色苍白的样子,忙焦急上前:“这是怎么了,怎生突然病的这么重?” 楚姒睁开眼看她,小声问道:“伊儿呢?” 云夫人看着楚姒担忧的眼神,轻笑:“放心吧,她现在被她外祖父罚跪在祠堂呢。” 听到这里,楚姒便知她是没事了,心下稍安:“还劳烦您特意过来,本也是小病,怕是昨儿回府后贪凉,在外头玩了会儿雪冻的。” “你倒是像个小孩子。还玩雪。”云夫人宠溺的点点她额头:“不过你这倒是许了个好人家,方才我过来,便瞧见侯夫人带了一大箱子的东西过来,我先她一步过来,她一会儿应该也会来。” “侯夫人!”楚姒忽然紧张的握紧拳头,她怎么有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感。 瞧见她紧张,云夫人笑起来,握着她放在外头的手,讶异了一下:“你这手怎生这般凉?” “自小便是如此。”楚姒道,其实不是,自她重生后,她的手便没热过。 “哎,这是气虚体寒,回头我再让人送些人参来,你寻常也多动动,多晒晒太阳,驱驱寒气。”云夫人心疼道,她这话才说完,外头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笑声:“哪还能让你破费了,回头我就让清愚送来。保管姒儿吃得白白胖胖。” 话音才落,外头便走进一个妇人来,绿芽满面慌张,她想要通禀,还没转身侯夫人就自己跑进来了。 “小姐,侯夫人她……”绿芽想解释,还没说完侯夫人便笑道:“不怪这丫头,是我性子急,步子迈得又大,三两步就走进来了,她都没跟上。” 楚姒看着面前这侯夫人,眉目清明,面上只施薄妆便可见五官好看,一双眸子大而明亮,眯起来的时候如同一只狐狸,这点倒是跟林清愚十分像。面上的笑容平和温暖,一身低调的深色绸裙,淡淡站在那儿,便可见其身上的富贵与英气。 “侯夫人……”楚姒撑着坐起身来,侯夫人也将楚姒上下打量过一番了:“快躺下。别又冻着了。”侯夫人忙道,看着屋内陈设,简单大方,没有丝毫浮华的摆设,唯有窗前放着个大肚瓷瓶,里面插着三两支开得正好的梅花。屋内也未曾点熏香,一进来便可闻见梅花淡淡的清香了。难怪清愚这般喜欢,的确跟寻常大家闺秀不一样。 楚姒让人扶着靠着床沿坐着,低垂着眉眼想着该说什么,侯夫人却以为她是羞涩了,笑着坐到床沿,拉着她的手:“听说你病了,我家那小子都急坏了,死活让我赶来。” 楚姒眸光微动,他应该知道自己是装的才对啊。 楚姒眨眨眼睛,抬眼看着侯夫人,却见她满眼笑意的盯着自己,不禁有些瘆得慌。 云夫人看出楚姒的拘谨,忙道:“侯夫人,您这般焦急过来相看儿媳妇。您家世子当真知道?” 侯夫人面色一滞,忙笑道:“知道知道,当然知道。” 楚姒哑然,云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几人又拉着楚姒说了会话,侯夫人将楚姒的生辰八字都问清楚了,丝毫不提她的生母和外祖家,又让人将她准备的一箱子礼物搬进了屋:“这里头都是些小玩意儿,你拿着玩就是,回头我再给你送些来。” 等侯夫人走了,楚姒才知道她说的那些拿来玩的小玩意儿竟然全是稀罕的物件,有血玉如意,上等猫眼晶石,整套的翡翠头面、宝石头面更是不必说了,就连那一小匣子的珍珠,也各个都比寻常小姐珍珠簪子上最大的那颗要好,饶是见过不少宝物的春枝都惊愕的合不拢嘴:“这沉甸甸的一箱子宝石珠串,都是送给小姐的?” 楚姒也有些怔,侯夫人这礼也备得太足了些吧,这些可当得老夫人这么多年攒的嫁妆银子了。 “外面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了?”楚姒道。 绿芽颔首:“侯夫人让人抬进来的时候。府里的人都看见了。” 楚姒有些头疼,这下老夫人和秦雪只怕要眼红的寻来了。 “罢了,春枝绿芽,你们先清点一下,然后收起来。”楚姒道。 春枝有些担心的看着楚姒:“小姐,如今府里正需要银钱打点,大夫人会不会……” 楚姒无奈轻笑:“兵来将挡吧,你们先把东西收起来。” “是。” 春枝和绿芽二人退下,楚姒才从床上起来了,想起方才神色温暖的侯夫人,忽然,对一年以后的日子有了些期待。 大雪又连着下了两日才停,不过云颂伊也被放出来了,一出来便来接楚姒,说是要去如意坊好好置办一身衣裳首饰去去晦气,再去京华楼大吃特吃一顿庆祝庆祝,楚姒也正好想出去走走,便应了。 这两日楚其泰的判决也快下来了,楚府一家子都是焦头烂额,根本没空管楚姒去哪里,所以她很轻巧的就出了府。 “姒儿姐姐。”云颂伊今天裹着一件梨花白的滚毛边披风,里头穿了套鹅黄色的长裙,腰间缀着块黄玉佩,梳了个垂挂髻,从两边前额各挑出一缕头发来往后用步摇挽住,青丝垂在耳边,头上并着浅色绢花和珍珠簪子,看起来活泼可爱,十分有少女的灵气。 楚姒上前笑道:“怎的想着出去庆祝?” “家里实在是太闷了,我那几个哥哥姐姐成天到晚谈论诗词,要不就是琴棋,可没意思了。”云颂伊撅着小嘴嘟囔道。 楚姒轻笑着与她上了马车才道:“大皇子那日没将你怎么样吧。” “哈哈,你不知道他脸都气绿了。”云颂伊笑开:“对了,今儿出来还有一件事。”云颂伊说着便从袖子里拿出封信来:“我知道不该给你看这个,但是他说一定要你回信才肯死心,所以……”云颂伊微微咬唇,歉意的看着楚姒。 楚姒看着那信封上的字迹,眉梢微挑:“你跟你这表哥关系如何?” “一般吧,他寻常不怎么与我们姐妹亲近,一心读书。”云颂伊道。 楚姒嘴角微扬:“那就简单了。”楚姒接过信封,也没看,直接对半撕了:“你拿去给他,就告诉他,我已然蒙皇上赐婚,而且深感皇恩浩荡,不敢存别的心思。”云家这严霁甫倒真是死书读太多了,总是拎不清,如今抬出皇上来,应当能断了他的心思。 云颂伊松了口气:“好,我回去就把你的原话告诉他。” “嗯。”楚姒淡淡颔首,掀开车帘子去看街上,街道两侧都堆着厚厚的雪,如今这雪不停,便也没法清理干净了,偶尔还能看到有顽皮的孩子四处笑闹着,然后就滑到在地上哇哇大哭,附近的妇人便满脸着急的赶来,一边责骂一边心疼的安慰。 楚姒看着,唇角不禁浮出笑意,再回过神,马车已经到了如意坊。 如意坊一楼的大堂内陈列着不少的金银首饰,各种材质、款式应有尽有,样子都是最时兴的,不少官家夫人小姐过来看。 “你看那个玛瑙镯子,真好看,我要买了送给我娘!”云颂伊一眼看中里头的一只镯子,拉着楚姒便笑着跑过去,却不想被人捷足先登一把拿走了。 云颂伊一抬眼,看到面前的人,不禁黑了脸,转头就要走,却听到身后之人道:“一个破烂镯子,买了回去给我院门口看门的老婆子戴吧。” 云颂伊一听就恼了:“云颂月,你别欺人太甚!” 楚姒看着站在云颂月边儿上满是敌意的杨盈,头更疼了。 “欺人太甚?我欺谁了?”云颂月讽刺的看着她,瞥见一旁的楚姒,越发的不满:“哟,这不是未来的世子妃么,怎的也出来抛头露面了,不用在家里绣嫁衣?” 楚姒眉梢微挑。并不打算跟她在这里斗嘴:“伊儿,我们去楼上吧。” “楚小姐走这么快做什么?”杨盈一个闪身将几人的去路挡住,瞧了瞧楚姒,她并没有之前那个把自己扔水里的丫头,心里安了些,看着她讽刺道:“世子妃这是要去哪儿,去见世子爷么?”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就想攀附林世子。”云颂月鄙夷道,想起林清愚,心中又是一阵妒忌:“您呐,还是回去绣你的嫁衣吧。哦对了,你在尼姑庵住了三年,不知道还会不会绣花,是不是把雀儿都能绣成蛤蟆。”云颂月话音才落,周围的人都轻掩嘴唇笑了起来。 云颂伊气得面色通红:“把雀儿绣成蛤蟆的是我,你污蔑姒儿姐姐做什么!” “哟,原来是你呀,云夫人教的可正好,针织女红都不通,可不知将来哪家公子有福气能娶妹妹呢。”云颂月越发来劲。 云颂伊恨不得抬脚踢她。却被楚姒拉住:“忘记我跟你说的了?” 云颂伊一怔,旋即吸了口气压下肚子里的怒气,笑看着云颂月:“我不跟你争,古语有云,与君子斗,其乐无穷;与小人斗,闲得慌。”说罢,扭头就拉着楚姒要离开,杨盈却直直的堵在面前:“世子妃,我们尊您一声世子妃,您就真的摆起谱儿来,都不跟我们搭话了?” 看着故意挑事儿的杨盈,楚姒眉头微蹙,却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安平侯未来的世子妃,摆谱怎么了?” 楚姒微怔,他怎么在这儿? 杨盈被怼,恼怒道:“楚家小姐如今不在家绣嫁衣,出来抛头露面四处闲逛,林世子可真是好福气。” 林清愚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清冷的目光遇到楚姒。变得温暖:“我的世子妃,还用自己绣嫁衣么?” “这是规矩……”杨盈还想反驳,一旁的媚娘便笑着走了下来朝楚姒行了礼:“楚小姐,您的嫁衣我已经安排了如意坊最好的十八位绣娘为您缝制,样子已经绘了二十八张,一会儿您若是得空,请看看,挑选挑选。” 众人都惊呆了,如意坊最好的十八位绣娘一起来做,还绘制了二十八张绣样子让楚姒来挑,怕是哪家皇子妃都没这待遇吧。 楚姒看着林清愚,眨眨眼:“好。” 云颂月站在后头,看着立在楼梯边一身白衣胜雪,带着银色面具仍旧掩饰不住其绝美的男子,死死咬唇:“林世子,您是特意来这里等楚小姐的吗?” 云颂月这话问得恶毒,哪有为成婚的男女私下见面的。 云颂伊气得要回去扇她巴掌,却听到林清愚道:“只是缘分而已。” 底下的姑娘们听得又是面上一阵红,虽然面上羞涩,可心里却想着若是以后自己的夫君能跟自己说这话。那还不得甜死。 林清愚从楼梯上走下来,脚步极轻,极缓,楚姒知道,他的伤怕是还没好,也是,那么重的伤怎么了能说好就好。 “既然大家都在,这也不算私下见面了吧。”林清愚轻轻笑着,走到楚姒跟前,只看着眼前人。她穿着自己送去的衣裳,白色的,上面绣着的花样子跟自己衣服上的一样:“听说你病了,我让娘亲去看你,倒也不好天天叫她去看,你现在可好了?” “嗯。”楚姒有些不知道应对这样的浓情蜜意,只当林清愚是在故意气云颂月和杨盈。 “那就好。”林清愚轻轻颔首:“若再有不适,递个信儿到侯府,娘亲喜欢你,定然舍不得你吃苦。”林清愚无奈只能拿侯夫人的名头,周围的小姐们哪里听不出话里意思的。看着楚姒的目光顿时尽是羡慕和嫉妒,云颂月更是要发疯,理了理耳旁的发髻,整理好情绪笑着上前行礼:“月儿见过林世子,咱们之前在云府见过……” “几日不见,都瘦了。”林清愚似没听到云颂月的话,心疼的看着楚姒:“去楼上转转吧,喜欢什么直接拿就是,云小姐也一样,以后如意坊你们拿的所有东西,都记在侯府账上。” 云颂月以为说的是自己,才惊喜的抬头,便听到云颂伊欣喜道:“多谢林世子!” 林清愚轻轻咳了两声,林傅忙上前:“爷,该走了。” 林清愚这才点点头,笑看着楚姒:“若有谁再对你不敬,也递个信儿到侯府。” 楚姒看着林清愚,既觉得他这话说的恶俗,但心里却暖暖的,冷淡应了声:“嗯。” 看着林清愚走了,云颂伊才搓了搓脸:“天呐,姒儿姐姐,还好安平侯府只娶一妻,不然只怕那墙都得被人翻塌了。” 云颂伊这话说的云颂月满面通红,她恨恨的盯着楚姒,又看看在一旁做鬼脸的云颂伊,扭头便跑出去了。 杨盈还想上来说什么,绿芽憋了半天终于站了出来:“杨姑娘看来很想再见见林世子?” “少拿他威胁我。”看眼周围嘲讽的眼神,哼了一声便也愤愤然走了。 楚姒终于松了口气,云颂伊拉着她笑道:“走吧,楼上去,我可要好好挑一挑哈哈哈!” “我也随你们一起去吧。”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楚姒微微皱眉,转头便看到了面色有些憔悴的八皇子侧妃蒋繁。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保护 楚姒看蒋繁,面容憔悴,两眼游移无神,不由心中微惊,难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 众人都行了礼,蒋繁只勉强笑着,上前拉着楚姒的手:“我们去雅间说说话吧。” 云颂伊听绿檀说过蒋繁将楚姒推落湖中之事,也跟着上前一步:“娘娘,伊儿也跟着一起吧。” 蒋繁看了眼戒备的云颂伊,淡淡颔首。 媚娘给几人准备了雅间,蒋繁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便打发了伺候的丫环婆子们都去外头候着了,就连绿芽也被请了出去。 “娘娘似乎有话要跟臣女说。”楚姒道。 蒋繁痴痴望着楚姒,笑开:“你真聪明,若是我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她一边说着,手也不自觉的抚向了自己的肚子,眼中隐隐有泪出来。 楚姒见此,问道:“娘娘看起来气色有些虚弱,难道是因为怀了小皇子而累着了?” 楚姒话一出,蒋繁的泪便落了下来:“这孩子……是个可怜的。”蒋繁到底没说出来,不过楚姒却知孩子还在,心下松了口气,若是小产了,大皇子又会跟前世一样,拿着之前有女子在八皇子府前闹到小产一事来攻击八皇子,说他这是报应。 “娘娘似乎因为这个孩子,有些不开心?”云颂伊也察觉到了。 蒋繁看着二人,张了张嘴,又把喉头的话咽了下去,转头看向窗外,苦笑道:“为娘的,怎会因为孩子而不开心呢。” 楚姒抬眼看她:“听说八皇子在西郊山上有处别院,虽离京城远了些,可那儿有天然的温泉池子,就是冬天。那里也温暖如春。如今这天儿冷的紧,娘娘何不去西郊的别院小住一段时日,等寒冬过了再回府来。” 蒋繁眼神一亮,待看到楚姒,又黯了下来:“去西郊也改变不了什么。” “八皇子殿下手中有不少忠心的嬷嬷,娘娘要上一两个带过去伺候,听说那西郊都是八皇子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伺候人最是妥帖,娘娘心里发闷,去那儿就当散散心也是好的。”楚姒似没察觉蒋繁的沮丧一般,只说着那西郊别院的好,不过她这话才说完,蒋繁便直直盯着她了。 楚姒笑看着蒋繁:“这事儿我也是听父亲曾提过,不过听说八皇子这西郊别院除了八皇子和皇上,谁也不接待,就连苏贵妃都没去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蒋繁定定看着楚姒,半晌才轻笑出声来,伴着眼泪。 她笑了好半晌,看得云颂伊都心慌了才终于停下:“楚小姐,你好像知道的不少?”她这般说,难道是察觉到自己这孩子是保不住了么?母妃不让自己留下这个孩子,就连她的生母也过来游说,她不是不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是这是八爷的第一个儿子,她如何舍得他还没出生就死去。 “知道什么?”楚姒不解的看着蒋繁:“蒋侧妃是指西郊别院之事么?” 看着楚姒一副意外的模样,蒋繁心里也疑惑了,她如今心乱如麻,已经没有心思去管楚姒是不是真的知道,再说了,她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知道皇家的这等秘闻。 蒋繁轻轻拭去眼泪,笑看着她:“多谢你,今日过来本是要替八爷当说客,但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真的愿嫁林世子而不是八爷吗?” 楚姒见她这般问,轻笑:“是。” 得到她这般回答,蒋繁也将心中闷气吐出一些,站起了身来:“我还有事,便先回去了,日后我会再来寻你。” “娘娘慢走。”楚姒二人起身行礼,蒋繁转身走了一段,复又转身看着云颂伊:“云家小姐,今日之事……” “臣女一个字也不会透露出去。”云颂伊忙道。 蒋繁这才笑起来,转头离开了如意坊。 待人走了,云颂伊才松了口气坐在凳子上灌了一杯茶:“这些皇子妃们都是这样子吗?说话拐弯抹角的,硬要叫别人去猜她的意思。” 楚姒笑看着她:“不管是嫁给皇子还是王爷,说话直来直去,是会遭罪的。” 云颂伊怔住,微微抿唇,转头看着楚姒:“可是逍遥王爷不是都不问朝政……” “当真不问?” 云颂伊闭紧了嘴,逍遥王一直跟着大皇子,怎么可能不问朝政,可她还是嘴硬道:“等以后辅佐大皇子上了那位置,他肯定就不会再问朝事了。” 楚姒笑笑,并不多劝,再往后去,她自会看清赵训炎的真面目。 云颂伊是个心里不搁事儿的,等蒋繁一走,便拉着楚姒愉快的挑衣裳首饰去了,待到快中午,才去了京华楼。 这次她是特意早早付了钱定了雅间的,所以一进门小二就很热情的过来:“二位楼上请,您定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云颂伊忙点头,一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却一头差点跟从楼上下来的人撞上了,二人对视一眼,都瞪大了眼睛。 “大胡子!” “肉包子!” 二人相见,如同仇敌,分外眼红。 “来人,把我的小鼠鼠拿上来!”云颂伊坏笑着。 郑雲面上一抽,直接从护栏边儿跳了下去:“好男不跟肉包子斗!”说罢提步便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胆小鬼。”云颂伊嘟囔一句,继续往上去了,楚姒扭头看着外面趴在门边看动静的郑雲,嘴角勾起,他明面儿上是大皇子的人,实际却在替林清愚办事,那么林清愚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侯府世子? 这般想着,楚姒还是随云颂伊到了雅间。 进了雅间后,云颂伊便忙拉着楚姒坐下,桌上已经摆了一大桌吃的,还有一壶小酒。 “我喝酒,你喝茶,咱们两不醉不归!”云颂伊看起来很高兴。 楚姒轻笑,瞥了眼绿芽,绿芽颔首,上前替楚姒拿起茶壶倒茶,不过却先替云颂伊斟了一杯:“您也喝茶吧,若是回去叫云夫人发现您喝酒,往后指定不让您再跟我家小姐出来玩了。”绿芽说罢。手心的粉末也都洒进茶盏里了。 云颂伊皱了皱眉头:“那倒也是,罢了罢了,喝茶就喝茶吧。”说罢拿起茶盏朝楚姒豪气的一举杯,抬手便喝了一口。 绿芽准备的这药粉见效慢,云颂伊又吃了好一会儿东西才觉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我怎么觉得好困呐。” “那边有暖榻,去歇会儿吧。”楚姒笑道。 云颂伊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得歉意的看了看楚姒,起身往隔间的暖榻上一歪便睡了过去。 “你们都在这儿伺候伊儿吧,我在外头坐坐。”楚姒吩咐着云颂伊身边的丫环。 那些丫环们自然应声,但绿芽关好里间的门出来,朝楚姒颔首:“小姐,这药粉撑不过半个时辰。” 楚姒颔首,转头便出了雅间。 出了京华楼,一旁已经有马车在候着了,绿檀也换好了一身男装,并将手里的另一套衣裳递给她:“小姐,快换上吧。” “嗯,咱们只有半个时辰,快走吧。” “嗯。”绿檀颔首。 京兆府门外,一群人正在围观着,附近的小茶棚也都是座无虚席,今儿可是楚家大公子下判决的日子,这等好戏他们自然是要来看。 茶棚门口坐着两个身形瘦小的带着斗笠的男子,面前各放着一碗茶,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公子,我问过了,好像那匹踢死人的马当天便被人放火烧了。不过人证都在,大公子此次必死无疑。”绿檀低声道。 楚姒看着那府衙门口,微微摇头:“不一定。”京兆尹纵然严厉,这次几位皇子也不会插手,但现在楚秉松定然会全力保这个儿子。楚其泰很有可能会逃过一死,不过好歹他杀了的是京兆尹的儿子,死罪可免,活罪怕是难逃。 此时的公堂之中,主审官是大理寺卿,韩敏为副审官,楚秉松则是坐在一边旁听。 堂下楚其泰神情颓丧,身上带着沉沉镣铐,跪在地上,两眼无神。 “堂下犯人,你可知罪!” 楚其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知罪。” 以前楚其泰都是又吵又闹,还敢威胁韩敏,不过如今却一句也不反驳,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等韩敏多问,楚秉松已经站了起来:“是我的孽子害了韩大人的幼子,如今韩大人就一命偿一命吧,纵然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嫡子,但也只能怨我教子无方,怪不得他人。” 韩敏皱眉,他自然想一命偿一命,可主审官却笑道:“楚大人,楚其泰是过失杀人,并不是蓄意谋杀,按照我朝的律令,不用一命偿一命……” “大人!”韩敏气得面色铁青:“此子之前多次大放厥词,丝毫无悔过之意,还敢威胁臣说要灭了臣一家,此等凶恶之徒,难道还是饶他一命不成!” “韩大人莫急。”主审官脸色冷了些:“本官何时说过要饶他一命,只不过他所犯之罪是无意之举,而且你说他威胁你,我今儿怎么一句也没听到?我看到是他满心悔意,你怎就不能给人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韩敏红了一双眼:“我给他悔过自新的机会,谁给我幼子重活一次的机会!” “荒唐,韩大人,我看你是因为私仇而非要取人性命不可。”大理寺卿哼了一声,直接拍了惊堂木:“楚其泰街市踢死人一案,因其是无意之举,且时候有悔过之心,感念其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故,判楚其泰流放三千里,免其死罪!” “谢大人!”楚其泰忙俯首行礼,堂外唏嘘声一片,主审官也下了堂朝楚秉松拱拱手:“丞相大人,大公子流放北地,乃是苦寒之地,您此番回去多准备些衣裳,回头我让押送的衙役一并替公子带着,省得沿途受累。” 楚秉松感激的朝他拱拱手:“多谢了,我送你吧。” “不敢不敢。”大理寺卿忙笑道,二人便笑着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楚其泰才从地上站起来,冷笑着看着韩敏:“一个臭小子而已,死了就死了,你这般上纲上线,这般折腾爷,回头有你好果子吃!”说罢扭头便走了。 韩敏气得心口疼。一口血直接就吐了出来。 绿檀听到众人议论的结果,气得不行:“实在不行,我去杀了这王八蛋,也好为民除害。” 楚姒笑笑:“不急,这般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那公子的意思是?”绿檀不解。 楚姒轻笑:“这几日你日夜不休的跟着楚其泰,肯定会有大发现。” “嗯!奴才一定目不转睛盯着他。”绿檀咬牙切齿。 楚姒笑笑,看了看时辰:“去永华巷。” “去永华巷做什么?”绿檀不解,楚姒望着茶碗里浑浊的茶水,轻笑:“自然是要把水再搅浑一些。” 此时的楚府中,听说楚姒出去了,楚黛儿面色沉了沉,她本打算利用秦雪母女对付楚姒,却不想竟被她反将一军。 “小姐,外头大夫人送的两个丫头过来了。”屋外丫环径直走了进来,却看到坐在梳妆台前的楚黛儿手背上有一只黑红色的毒蝎子,张嘴就要尖叫出声,却见楚黛儿不知念了几句什么。屋子的角落便爬出了一堆的毒虫来,将那丫环围在了中间。 楚黛儿看了看手背上的毒蝎子,淡淡问道:“不是告诉过你们,没我的允许,不许进屋来么。” “小、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丫环面色煞白。 楚黛儿嘴角血腥扬起,一改平日里的温婉和气,变得满是戾气:“可是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怎么办呢?” “奴婢不会说出去的……”丫环还没说完,楚黛儿手里的毒蝎子已经被甩在了丫环的脸上,那蝎子的毒尾直接刺入丫环的脸,一夕之间,丫环便痛苦的瞪大了眼睛,七窍流血而死。 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楚黛儿缓缓走过来,让蝎子又顺着自己的手爬入了衣服内:“只有死人才是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楚黛儿笑笑,看了看屋外,提步走了出去。 京城中,一辆青灰色的马车到了一条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巷子前停下了。巷子口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永华巷’。 白氏的哥哥名叫白武,平日里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但为人还算规矩,即便白氏做了定国公夫人,寻常也不敢造次,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妹妹以前是个什么身份,但寻常挥霍银钱却是很大手笔的,毕竟定国公府有钱这是谁都知道的。只不过秦翡一死,白氏便像是丢了魂儿,秦勋一家子也开始掌家,所以白武夫妇这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 永华巷子口的一家酒楼门口,小二招呼了两个大汉将人丢了出来:“没钱还来吃什么酒,回去要饭吧!” 白武愤愤然:“你知道我妹妹是谁吗?” “知道,谁不知道,定国公夫人呗。”小二笑道,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武气得脸青一阵红一阵的:“你们给我等着,等我……” “甭等了。您现在就去定国公府叫人来把我们都抓起来吧哈哈哈。”小二嘲讽道。 白武见此,只得拉着老婆孩子往回头。 “爹,咱们今天还吃不吃烤鸭了?”白武的傻儿子问道。 白武愤然的瞪了他一眼:“你是个猪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 几人愤愤然往前走,却见前面迎面走来两个小公子,白武没在意,却在与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真的?定国公府那二小姐真的是楚家夫人下的手?” “可不是嘛,不然的话怎么会那么巧,刚巧定国公世子回府,那白夫人就被人喊出去了,回来二小姐就死了。我跟你说,那天我可是瞧见在京华楼,那楚夫人跟世子爷在里头吃饭呢,肯定是密谋这事儿。” 白武跟在后头,听到这个,眼睛亮了,忙上前想拉着他们,想不到其中一人竟会武,一抬手就把白武给推开了十来步。 “你做什么?跟着我们可是听到我们方才的谈话了?”其中一个带着斗笠的小公子道。 白武眼珠子一转,忙摇头:“没、没,我就是见二位大爷跟家中弟弟有些像,认错人了、认错人了。”白武忙笑道。 那二位公子见此,这才转头匆匆离开了。 白武看着她们二人一走,这才咬牙,回头看着自己媳妇儿:“你先带孩子回去,我去一趟定国公府。”说罢,便匆匆往定国公府而去。 看着白武走了,方才那二人才走了出来。 绿檀看着一旁的楚姒:“小姐,你说白氏听了这话,能管用吗?” “不知道,姑且一试吧。”楚姒淡淡笑道,看了看时辰,微微皱眉:“赶紧回京华楼。” 此时的京华楼中,云颂伊红着脸站在一侧,楚姒一进来便看到正坐在床边看风景的赵训炎,手心微紧,上前见了礼。 “方才云小姐四处在找你,所以本王就过来帮忙看看。”赵训炎似在解释为何自己在这儿。 云颂伊看到楚姒,一脸担心:“姒儿姐姐,你去哪儿了,我担心死了。” 楚姒看了看低着头站在一侧的绿芽,道:“我好似有东西落在如意坊了,便去了如意坊,后来回来的时候,见路旁的胭脂铺子里的脂粉不错,便下去买了两盒。”楚姒从袖中拿出才买的两盒脂粉道:“你适合桃花粉的,我替你买了一盒,你试试。” 云颂伊眼中的担心终于落下:“吓死我了,下次你可不许一个人走了,丫环也不带一个。” “绿芽这丫头总管着我,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想自由的走走。”楚姒笑道。 云颂伊彻底信了她,转头看向赵训炎:“多谢王爷了。”赵训炎满眼兴味的看着楚姒:“看不出楚小姐竟是这般调皮的性子。” 楚姒没来由的一阵厌恶,冷了面色:“王爷还要在这里坐多久?” “你这是赶本王?”赵训炎勾起嘴角。 “臣女不敢,若是王爷喜欢这雅间,我们就不打搅了。”楚姒说罢,拉着云颂伊便要走,云颂伊有些不舍,但也察觉到楚姒好似格外不喜欢逍遥王,便也没多说。 赵训炎没有拦人,看着她们走了,才抬了抬手:“去查查方才她去了哪里。” “是。” “还有。”赵训炎又道:“去查查她方才说的脂粉铺子是哪一家,她买的是哪一种。” 那侍从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从来不近女色的赵训炎,点点头,也跟着转头离开了。 楚姒跟云颂伊出了门,便有一辆宽敞的大马车在门口候着了,一个面容陌生的少女走上前来:“云小姐且先回吧,我家主子想见见楚小姐。” “你家主子?”云颂伊担心的将楚姒护在身后,楚姒看着她腰间隐约露出的腰牌,眉梢微挑:“伊儿,你先回吧,是我的一个故人。” “可是……” “放心吧。不会有事。”楚姒笑道。 云颂伊见此,这才离开。 楚姒上了马车,还没说话便被揽进一个怀抱里:“带你去见个人。” “郑雲?” “聪明。”林清愚弯起眼睛来,看着身子微微有些绷紧的楚姒,轻笑着将她松开:“需不需要我再调两个人在你身边?” 楚姒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撇过眼去:“暂时不用。” 林清愚眸中满是失落,楚姒见此,微微皱眉:“如果需要,我会找你。” 林清愚的失落一扫而空:“嗯。” 楚姒心头微松,却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给自己装可怜呢。 在楚姒要发火之前,林清愚又笑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尼姑庵救了你的张御史?” “他怎么了?”楚姒自然记得,张御史为人清廉正直,敢于发话,但这样的性子迟早是要惹祸的,前世只隐约听说他好像早早告老还乡了,不知这辈子得罪了楚秉松以后,结局是不是会被改变。 “他死了。”林清愚道。楚姒心揪起来,难道是因为自己吗,自己重生改变了一些事,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似乎知道楚姒的担心,林清愚拉起她冰凉的小手放在手心:“官府说是自杀,但据我所知,他正在筹备参逍遥王撺掇大皇子做恶事的折子。” 楚姒感受着他手心的温热,这才垂下眉眼,眼眶微红:“然后呢?” “皇上命我来查,但是皇上因为当年之事,而对逍遥王心怀愧疚,只要逍遥王不跳出来,他就不会有事。”林清愚微叹。 “张御史之死是为百姓,皇上是为私情。”楚姒面上浮现一丝讽刺。 林清愚抬手轻轻揉着她的小脑袋:“皇家之事,若真要卷进去,所剖见的真相比这还要血淋淋,所以,还是我这等家世清白的侯府好。对不对?” 楚姒听着她的话,无奈笑出声:“对。” 林清愚的眼睛又眯得跟狐狸一样:“嗯,你这小脑瓜子永远要记得这一点。” 楚姒笑着睨了他一眼,跟他说话,似乎永远都能很放松,不用费劲心机的去猜他想些什么,有什么目的。喜欢就答喜欢,厌恶就说厌恶,直来直往。 马车走了好一段才停下,楚姒才出来便诧异的回头看了看林清愚,便见他笑道:“我的秘密小竹林。” 楚姒再回头看那竹林,青翠欲滴,而且云雾缭绕,在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少夫人,里面请。”两个侍女上前来。 楚姒扭头看了眼轻轻咳着的林清愚,林清愚忙用内里平息住体内的不适,也下了马车,上前牵起楚姒的手:“跟着我的脚步。记住我走的步法。” 楚姒眨眨眼,跟着林清愚走了进去,待进去才发现这里是别有洞天。 几口天然的温泉池子,一处竹子和茅草搭建的小院落,院中种满鲜花,一大胡子男子正坐在院中竹藤桌边喝茶,瞧见楚姒来了,忙起身行礼:“末将郑雲,参见少夫人。” 楚姒不解的看向林清愚,林清愚却笑着替她解下披风,笑道:“郑雲如今是大皇子的心腹,你若是要护杨家,可让郑雲帮帮你。” 楚姒心中微暖,郑雲笑看着楚姒:“还好少夫人没把那肉包子带过来,那丫头可真是太凶悍了。” 林清愚莞尔:“云家小姐对长得好看的都是礼貌有加,你若想她待你好,且先把你的大胡子刮了吧。” 郑雲忙摆手:“我这胡子可留了好几年了,我才不会为了个小丫头刮了它。” 楚姒坐下。看着郑雲:“郑将军可知大皇子下一步怎么对付杨家?” “嗯,今日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郑雲顿了顿:“大皇子打算纳杨家那一直养在家中的表小姐为侧妃。” 楚姒皱眉:“杨盈?” “嗯。”郑雲颔首:“本是打算娶肉包子,但被你们给搅和了,楚家的女儿他又舍不得正妃之位,所以这主意便打到了杨府身上。” “杨府不是素来不喜大皇子弄权么?”楚姒道,按杨家老将军的脾气,定然不会同意。 “杨老将军不喜欢,但是不代表杨家那小姐不喜欢啊?再说了,若是大皇子真的让人上门说和求亲,杨家要是敢拒绝,岂不是打了大皇子府的脸面,大皇子就更有理由针对他们了。”郑雲道。 楚姒皱眉:“郑将军此番来,是有别的想法?” “嘿嘿,少夫人,我这想法倒是有,一,让肉包子安分几天,嫁过去。大皇子也就不打这主意了,二嘛,那就得您想想办法,让杨家那小姐赶紧把婚事定了,大皇子若是还敢来求亲,就是自己打自己脸了。”郑雲笑道。 楚姒忽然想起什么,轻笑:“不,还有第三个办法。” “什么办法?”郑雲忙问道,林清愚则是在一旁悠悠闲闲的喝茶,看着楚姒的目光满是笑意。 楚姒笑笑:“不过需要郑将军帮我一个忙。” “少夫人请说,什么忙?”郑雲好奇道。 楚姒嘴角扬起,小声跟郑雲说了几句,郑雲惊讶的看着楚姒:“少夫人这招,能行吗?” 楚姒勾起嘴角:“放心吧。” 郑雲看着楚姒笃定的样子,笑了笑:“好,那我等少夫人消息。” “嗯。”楚姒颔首,顿了顿,又道:“大皇子依旧没有怀疑逍遥王吗?” “怀疑。”郑雲道:“但大皇子此人虽疑心重。但却没什么大智慧,一直都是想些歪门邪道,如今在朝中能有这么多人帮他,那全是靠的逍遥王,所以他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会将逍遥王如何的,而且我怀疑,在大皇子那笨脑子里,还想着是自己驾驭了逍遥王呢。” 楚姒微微挑眉:“原来如此。” “八皇子已经开始怀疑逍遥王,不过逍遥王此人心机城府比两个皇子都要深。”林清愚在一旁道:“八皇子为人聪明,也有手段,但心不如大皇子狠,也不如逍遥王狠,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却也是他最大的优点。”他自小与赵煊逸一起玩,自然知道他的秉性,不过正是他这样的性格,才更适合在这太平盛世做皇帝。 “苏贵妃呢。可否知道珍娘已经在帮逍遥王?”楚姒道,不过话才出,郑雲就惊愕不已:“珍娘!” 林清愚面色也有些凝重:“你确定是珍娘吗?” 楚姒颔首:“是她,不过我却不知道她到底跟皇帝是什么关系,为何皇帝会为了她而……”楚姒忽然止住话,皇帝为了珍娘而屡次放过赵训炎的事发生在前世,如今还没发生。 林清愚看了看楚姒,并没有继续追问:“她是淮阳公主。” 楚姒面色更沉,淮阳公主,皇帝同父异母的小妹妹,但自小天资过人,模样也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传闻她十六岁那年嫁人之后夫君便被人杀了,她被皇帝接回皇宫养着,从未出来见过人,可皇帝对这个妹妹,却似乎有别样的感情。 “难道淮阳公主当年的夫君是皇上派人……”郑雲问道,林清愚面色有些沉:“此事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看着他的神情,楚姒知道自己猜到了,却只更觉皇家龌龊。 “难怪。”楚姒心里的疑惑终于打通,包括珍娘为何一直住在城郊外却还是能得皇帝视若珍宝,为何赵训炎次次犯下滔天大错,只要珍娘出面,皇帝总还是能网开一面,原来是因为皇帝对她起了这般龌龊的心思,而且还杀了她年少夫君。 “姒儿,你且先保住杨家吧。”林清愚轻松笑道。 楚姒看到他的笑容,才发现自己的手又不自觉的狠狠的攥着衣服了。 林清愚看着她,笑道:“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府。” “嗯。”楚姒也站起身来,她也需要回去好好想想,以前打算用大皇子来扳倒逍遥王,现在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了,有珍娘在,赵训炎就等于有皇帝的支持了。 ”在想什么?”林清愚看着沉着小脸的楚姒问道。 楚姒醒过神来,才发现人已经坐在了马车上。 见楚姒不说,林清愚也不多问,只揉揉她的眉心,想将她眉间的阴翳都揉开:“还记得当初在牢房里的时候,你也是这般,冷漠的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楚姒眼神微动,抬眼看他,却跌入了他温柔宠溺的眸光里,不由耳根微热。 林清愚莞尔:“你在想逍遥王?” 楚姒面色有些惊慌,才想解释便听得林清愚道:“想他也无妨,反正你是要嫁给我的人,我知道你对我了解不深,可能还不是很喜欢我,等以后咱们深入相处之后,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楚姒小脸蓦地红了,分明不是怀春的少女,可听他这般说还是觉得脸上发热:“你以前跟别的姑娘也是这样调笑的吗?” “别的姑娘?你指林傅穿女装的时候?”林清愚道,外面猛地传来一阵咳嗽,楚姒轻笑出声:“林傅有穿女装的时候?” “自然有,有一次与人打赌,输了,就穿了一身女装伺候了我一天,那天我都没敢睁眼。”林清愚自然的将楚姒捞在怀里笑道:“还有一次……” …… 二人这般说说笑笑,不多时马车便到了去丞相府的拐角处停下了,丞相府的马车正在那儿听着,车夫们似乎都睡着了。 “去吧,若有解决不了事儿,让人来递个信儿。”林清愚看着面前的人儿,虽看似凉薄疏离,内心深处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善良。 楚姒颔首,离开之前还是开了口:“你的伤好些了吗?” 林清愚弯起眼睛:“你每天都这样问问我,我立马就能好。” 楚姒看着他又变得这般无赖的样子,眨眨眼,转头下了马车。 绿芽瞧见是楚姒,这才安了心:“小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看着昏睡的车夫。上了马车:“叫醒他们,回去吧。” “哎。”绿芽应了声,将车夫叫醒,两个车夫懵懵懂懂的以为是自己驾着马车不小心睡着了,便一句话不敢吭连忙赶着马车离开了。 瞧见楚姒的马车离开,林清愚才恢复了清冷的神色:“去八皇子府。” 楚府中,似乎没有看到很悲切的气氛,似乎楚其泰被判了流放,并不是一件值得难过的事儿。 楚姒回府后去老夫人那儿请了安便回了逐锦阁,春枝上前替楚姒解下了披风,又端了热茶来,才笑道:“小姐今儿可算是玩得尽兴了?” 楚姒笑笑,不置可否,绿芽瞧见房间里又多了一束梅花,笑问道:“春枝姐姐还去采梅花了?” 春枝看着那梅花,转头拿了个小匣子来:“这梅花是表公子拿来的,还有这匣子,说是送给姑娘的添妆礼。” “哪有这么早送添妆礼的。”绿芽不解。楚姒看了眼那小匣子:“罢了,放着吧。” “那可要送回礼过去?”春枝问道。 楚姒想了想:“不必了。”李潇一根筋,如今冷他一冷,应该不会再犯浑。 得了吩咐,春枝不再提这话:“对了,今儿大夫人送了两个丫头去四小姐院里,听说才去,就打死了四小姐院里的一个丫头。” “打死?”楚姒不解,看了看神色恍惚的绿芽,微微皱眉:“绿芽先下去歇着吧。” 绿芽抬头看着楚姒,面色微红的点点头便退下了。 春枝这才道:“听说是打死,但那丫环的尸体抬走的时候奴婢瞧见了,通身乌黑,看着竟像是中毒而死的。” “大夫人怎么说?”楚姒喝了口茶。 “大夫人什么也没说,好似根本都没放在心上,二小姐倒是去看了看,但一瞧见尸体就忙让人盖上了。”春枝道。 楚姒微微思忖,按理说楚黛儿不是如此性急且鲁莽之人。秦雪才送人过去就在她院里打死了人,寻常人一想便知道有问题,而且蹊跷的还是中毒而死。 “听说老爷那日要往四小姐房中搜查,四小姐也是百般阻挠。”春枝讳莫如深的道。 楚姒想了想:“这件事你不要再打听了,也不要再跟别人说,就当没发生过此事,知道吗?”楚姒叮嘱道,如今楚黛儿这样做,定然是有别的原因,或许跟她的那房间有关,而且她手段狠毒,若是知道春枝在打探,定然要出事。 春枝知道楚姒是为自己好,忙点了点头:“那奴婢先下去了。” “嗯。”楚姒颔首,看着那新鲜采回来的梅花,眸光有些深。 楚姒正想着,外头小福儿便来了:“姑娘,烟雪姨娘悄悄来了。” “悄悄?”楚姒站起身来:“让她进来。” 小福儿颔首。忙引了人进来。 楚姒看到将自己带着斗篷将自己裹得严实的烟雪,问道:“可是弘哥儿出事了?” “不是。”烟雪才说完便察觉这房间内不对劲:“你房间里有人下药了。” 楚姒不解,却见烟雪转头盯住那青花瓷瓶里的梅花,面色微紧:“这是谁放在这里的?” “怎么了?”小福儿也跟着问道。 “这梅花上有毒药。”烟雪一边说一边扯下梅花花瓣放在一旁的茶水里,不一会儿便见那茶水开始变得浑浊:“以前王贵总担心我被人害,给我看过不少这类毒药。” 楚姒看着那梅花枝出神:“如果中了这毒,会怎么样?” 烟雪微怔:“这是慢性毒,这梅花你估摸着放十来天也就扔了,影响倒不是很大,但若是放久了,可致人不孕。” “如此恶毒!”小福儿瞪着眼睛,若是女子无法生育,在夫家还不得被休回来。 楚姒想了想:“小福儿,去将李公子送的小匣子拿出来。” “哎。”小福儿应声,去将那小匣子拿来,楚姒看着这墨黑色的盒子,顿了顿,抬手便要将盒子打开。身后却忽然一支匕首飞来,打在那盒子上,盒子翻落在地,一地的毒虫顿时爬开。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偷梁换柱 为小小小星星的打赏并钻石满300加更五千 李潇正在院中,听说有人请楚姒来访的时候,先是愣住,问了小厮确认了好几遍,才忙放下手里的书,整了整衣裳,理了理发髻,这才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楚姒站在花厅之中,待听到声音时,稍稍侧身,便看到满面通红神色紧张的李潇。 “大妹妹……”李潇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腹稿打了好几遍但就是说不出口。 楚姒轻笑:“潇表哥,我今日过来,是来送回礼的,多谢潇表哥送的梅花和礼物。” 李潇羞涩的挠挠头,又抬眼看楚姒。分明自己比她大五六岁,可在她面前总担心自己表现不好,不够成熟稳重,不够吸引人。 绿芽拿了楚姒的回礼来,是之前她生母留下的两本古籍,爱书之人通常都是视若珍宝,李潇自然也亮了眼睛:“这太贵重了……” “潇表哥的礼物同样贵重。”楚姒笑道。 李潇忙让人奉了茶,让楚姒在一侧坐下,才笑道:“我那哪里算得贵重,不过是去如意坊买的一支红宝石簪子罢了,我前些日子见大妹妹穿红色的裙子,很好看,所以……” “潇表哥是亲自准备的礼让人送去逐锦阁的吗?”楚姒淡淡问道。 李潇羞涩颔首:“我担心下人笨手笨脚弄不好,所以亲自去如意坊买了,然后直接装了送到逐锦阁的。” 绿芽神色复杂的看着李潇,楚姒心知李潇对于梅花上的毒和匣子里的毒虫并不知情,便起身告辞了。 从李潇院子里出来,天色已经黑了,绿芽跟在后头半晌才终于憋出话问楚姒:“小姐,那些东西不是表公子做的吧。” “嗯,另有其人。”楚姒淡淡想着,可却没什么头绪,这府中若说恨她之人,只怕一抓一把,但谁会利用李潇做出这等事呢。环节应该是从李潇将盒子送到逐锦阁后开始发生变化的,梅花上的毒应该只是个意外。 还没回到逐锦阁,烟雪已经使人送来了消息,果然不出楚姒所料,梅林中的梅花果然都被人下了这等毒。 “小姐,到底是谁这么坏,竟要害全府的女子!”一旁跟着的小福儿有些气愤。 楚姒微微摇头:“梅林素来无人过去,只偶尔见四妹妹和我喜欢折几支梅花放屋里。” “难不成是二小姐?”绿芽猜测道。 楚姒神色犹疑,如今那盒子里满是毒虫却不见那红簪子,也许找到李潇说的红宝石簪子,就能找出突破口。 “小姐,咱们去哪儿,那里是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绿芽提醒道。 楚姒微微颔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之前烟雪过来,说弘哥儿的亲娘突然在府外暴毙,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秦雪使人干的。到时候再使人撺掇弘哥儿,让他以为是烟雪派人杀了他亲娘。弘哥儿年幼,定然听信,到时候这个她们本以为最有利的棋就会变成最烂的一步棋。 荣华院门口,楚姒报了信儿,不一会儿便见白雪亲自来接了。 白雪今儿一身素色长裙,两眼微肿,眼睛里满是血丝,瞧见楚姒,忙勉强挤出笑容:“大小姐。” “白雪姐姐怎生不多穿点,这样单薄出来,小心着了风寒。”楚姒似没察觉她的异常般,白雪见她不追问也松了口气。 “刚才出来的急,老夫人让我领着您先在花厅候着呢。”白雪笑道。 “祖母身子可好些了?”楚姒问道。 白雪颔首:“多亏了大小姐送来的那支百年人参,老夫人如今好多了。”白雪引了楚姒在花厅坐下,又使人捧了热茶加了炭火盆子,这才退下,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今儿这白雪好似有些不对劲?”绿芽也察觉到了。 楚姒颔首,转头看着小福儿:“你且先回去,让春枝过来伺候。” 小福儿机灵,知道楚姒是让春枝来老夫人院儿里打探消息,便忙应了声匆匆去了。 楚姒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银丝炭都重新加了一遍才见白雪出来:“大小姐,老夫人让您进去。” 楚姒瞧她,眼睛更肿了,嗓子也哑了,点点头,起身往里而去。 里头,楚黛儿也红着眼睛坐在一侧,老夫人歪在暖榻上,手里捧着一尊巴掌大的玉佛来回看着,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给祖母请安。”楚姒行礼。 “来了。坐吧。”老夫人眼也没抬。 楚姒在一旁坐下,便听老夫人道:“我年纪大了,也不知还有几年的活头,只盼着儿孙们都好。姒儿,听说你被皇上赐了婚,赐给了安平侯世子,倒是个不错的。” 听到老夫人开始打安平侯府的主意,楚姒轻笑道:“好虽好。就是听说林家世子才进朝领了差事,听侯夫人说还是个赔钱的差事,所以前儿直接拎了一口大箱子过来让我帮忙看着,到时候以备不时之需。” 楚老夫人听到她这话,抬起了眼睛冷冷看着她,冷笑道:“你倒是个实诚的,这等话也能往外说。” “祖母和四妹妹又不是外人。”楚姒抬眼笑看着她。 老夫人摸着玉佛的手一顿,语气又冷了些:“你这次来是做什么的?” “是这样的。昨儿我出门,遇上了一位游方道士,那道士一见我便问我家中是否灾祸连连,我说是,结果那道士便连连摇头,问我家中是否有属虎的,且住在西南方向。”楚姒娓娓道来,老夫人莫名有些嫌恶。认为只是楚姒又打算针对谁的小把戏,沉了脸:“黛儿虽是属虎,可院子不在西南方。” 楚姒似看穿了老夫人的鄙夷,嘴角微扬:“那道士还说了,是男丁。” “那化解之法呢,难不成是将其赶出府去?”老夫人冷哼道。 “那倒不是。”楚姒丝毫不介意老夫人的冷嘲热讽,笑道:“那道士说,只要找到家里同样属虎的。住在东南方向的贵人,让其搬到此贵人附近居住,便可化凶为吉。” “东南方向的贵人?”老夫人微微皱眉,自己是属虎的,且荣华院正好在楚府的东南方,但她说的属虎的男丁是谁,即是男丁,又怎么能跟她住在一块儿。 老夫人正要发火,便听到有婆子走进来:“老夫人,烟雪姨娘带着弘哥儿求见。” 江妈妈眼睛一亮,忙看着老夫人:“属虎又住在西南方的男丁,不正是弘哥儿么?” 老夫人也连连应是,但看了看同样一脸惊讶的楚姒,微微皱眉,不过思来想去,让弘哥儿住过来并没有什么坏处。 老夫人看了眼楚姒:“你既蒙的皇上赐婚,说什么我这个做祖母的也应该送你些什么,江妈妈……” 江妈妈应声,转头拿出了一套早就准备好了的翡翠头面,楚姒道了谢便退了出来。 在门口遇见烟雪母子,烟雪看着楚姒满面笑意,心安了下来,往里而去。 楚姒看着早已侯在门口的春枝,见她颔首,这才离开。 走出院子不远,楚黛儿便追了出来。 “大姐姐,怎么走这么快?”楚黛儿追上来笑道。 楚姒看着她身后跟着的一个面目凶恶的婆子,笑道:“四妹妹有事?” “没事就不能跟大姐姐一块儿走走?”楚黛儿轻笑:“你知我方才跟祖母说什么了?” 楚姒不语,楚黛儿却也没等着楚姒问,笑道:“我跟祖母说,安平侯府这几年不入朝为官,但却开了好些个生意铺子。家中积蓄估摸着能抵半个国库了。” “哦,是吗,四妹妹倒是清楚。”楚姒神色淡淡,楚黛儿见此,笑道:“大姐姐无需装得这么漫不经心,如今楚府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你又跟安平侯府有了两姓之好,想来我们使人去借和十来万两。安平侯应该也是眼睛都不眨的,不然岂不是在未过门的儿媳妇面前小气了?” 绿芽气得不行,小姐这还没过门呢她们就想着谋夺安平侯府的银子了,让人家安平侯怎么看待小姐,让外人怎么看待小姐? 楚姒顿下脚步,看着楚黛儿略带得意的神色,轻笑:“若是一定要这般败坏楚家的名声,让父亲在文武百官面前抬不起头。那要借便借吧,只要祖母开口,我亲自写信送去都可以。” 想不到楚姒竟是这样的回答,楚黛儿怔了一下,那不远处站着的人也怔了一下。 楚黛儿很快反应过来,笑看着楚姒:“大姐姐真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和聪明人玩了。” “可我不喜欢跟笨人玩。”楚姒淡笑,转身便提步离开了。 待她走了。后面的人才走了出来,楚秉松一脸羞恼:“谁教你说这些混账话的。” 楚黛儿忙行礼:“父亲恕罪,黛儿……黛儿只是想为您、为母亲分忧,思虑不周,还请父亲责罚。” 楚秉松见此,拧了下眉头:“罢了,你下去吧,往后休要再说这样的话。”跟一个才订了亲的亲家借钱。让同僚知道了,他这丞相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是。”楚黛儿面容阴鸷,行礼退下,楚秉松身旁的人才笑道:“丞相家的女儿真是比寻常的有意思多了。” “大皇子过誉。”楚秉松忙道。 “那本皇子的事儿就麻烦楚丞相多费费心了?毕竟那杨家跟您也算是亲家,这老亲家你若是能重修旧好,那可是‘文武双全’了,本皇子就又多了一条左膀右臂啊!”赵佑阴翳的笑着。 楚秉松忙点头应是:“臣尽力。” “尽力?楚秉松,你可别忘了大理寺卿那儿是谁替你打点的。虽说你也拿了一万两银子,但要不是本皇子开口,你以为大理寺卿那家伙能帮你救你儿子?”赵佑讽刺道。 楚秉松连声应是:“老臣明白,老臣这就去交代拙荆,替大皇子说说。” “这还差不多。”赵佑打开扇子,朝楚黛儿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方才又瞧见了楚黛儿的脸,看这个也是个绝色。不过现在倒是不急于一时,等到日后…… 待赵佑离开,楚秉松才黑沉着一张脸,若不是因为逍遥王,他才不会对这个赵佑这般客气。 “来人!” “老爷有什么吩咐?” 楚秉松面色冷了冷:“将大皇子打算迎娶杨府表小姐之事告诉逍遥王,领了吩咐再来回话。”若是逍遥王不同意,这桩婚事那是怎么也说不成的! 回到逐锦阁,春枝仔细关好了房门这才到了里间回话。 “小姐。奴婢问到了,是春草姐姐死了。”春枝道。 楚姒看她:“可知道是怎么死的?” “说是自杀,但奴婢听到有人说,她面色发黑,疑似被什么东西咬了然后中毒而死,可是老夫人让大夫来查了,大夫只说可能是院子里的毒虫咬了。”春枝道。 “毒虫……”楚姒想起之前那一下子的毒虫,心里有什么想法要冒出来,但却怎么也想不清楚:“你再去问问,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是。”春枝应声,准备退下,便见楚姒又道:“对了,之前表公子送来的礼物,是你亲自接的吗,可还过了别的人手?” 春枝想了想:“奴婢是从院里一个洒扫丫头手里接的,她说表公子急着走,她便接了,然后给了奴婢。” “你可曾打开看过?”绿芽忙问道。 春枝摇头:“小姐的东西,奴婢不敢随便翻看。” “去把那洒扫丫头叫来。”楚姒沉声道,春枝还没走她便自己站了起来:“罢了,我跟你一起去寻她。” 春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一见她面容这般严肃,也急急跟在了后头,不过等她们找到那丫环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呀,怎么是她?”小福儿看到从逐锦阁旁的冰湖里捞出来的尸体时,惊讶了一下。 “你认识?”绿芽问道。 小福儿忙点头:“之前奴婢查到的,在小姐房里换了熏香的丫环就是她,她好像以前是在二小姐院里做事的。” “难道那盒子东西是二小姐使人送来的?”绿芽惊道。 楚姒微微摇头:“现在不可断定。”春草之死,这个洒扫丫头之死,还有那一盒子毒虫,三者看起来好似没办法串成一条完整的链条。但一定存在什么关系。 看了看漆黑的夜色,楚姒缓缓呼了口气:“找人把她埋了吧。”说罢便转头回了逐锦阁中,但楚府的事似乎越来越超脱她的控制,跟前世看到的竟都不一样,前世她以为是秦雪母女联合逍遥王害了她,但现在又多了一个深藏不漏的楚黛儿,谁能知道这府中,是否还有别人呢? 一夜多梦。第二天醒来,才停了两天的大雪又开始下了。 绿檀在楚姒吃早饭的时候匆匆赶了回来,绿芽见她冻得面色乌黑,忙递了姜茶过来。 绿檀喝过茶暖了手之后,才让小声跟楚姒道:“小姐,有大发现。” 楚姒顿了顿,让屋子里的丫环们都退下,留绿芽在门口守着。这才喝下碗里最后一口粥,问道:“继续说。” 绿檀忙道:“她们打算半途换人!” “怎么换,在哪里换?”楚姒问道。 “她们倒是聪明。”绿檀嘿嘿笑道:“不知从哪儿找了个跟楚其泰身形差不多的,打算等楚其泰出了城,在城外驿馆休息的时候再把人换了,而且那些衙役都已经打点好了。” “你怎么想。”楚姒笑看着绿檀。 绿檀见楚姒这么问,更加兴奋了:“我本打算等他们一把人换了,就通知京兆尹去捉人。可后来一想,就算京兆尹把人抓回来,那也顶多是再把楚其泰送回去而已,指不定走了几百里以后,他们再把人又换回来。所以我想,就干脆让他们这次把人换了,让楚其泰留在京城里,等找机会再偷偷把他交给京兆尹。让京兆尹秘密把他咔擦了!” 楚姒微微勾起嘴角:“京兆尹韩敏虽痛失爱子,可他仍旧是个正直的官,你这么做岂不是害了他?” 绿檀也怔住:“那、那怎么办,难不成就让楚其泰就这么逃过一劫?” “那倒不会。”楚姒笑笑:“楚其泰此人本性难移,恶习难改,等他回京,你只需要找人秘密跟着,他迟早露出马脚,等他下一次犯事的时候,咱们在来个罪证确凿,不止他跑不了,想帮他的人,一样跑不了。” 绿檀惊喜的拍手:“我怎么没想到,我这就去找几个人日夜盯着。” “嗯。”楚姒颔首。 “对了。”绿檀皱了皱眉:“小姐,乔八那混小子又回京了,我今儿才看到他,不过没敢露面,他好像在坊间胡言乱语呢,我担心他会不会口风不言,供出小姐来?” “那倒不用担心,当初我们找他,都是以男装去的,他并不知我们真实身份。”楚姒道。 绿檀还是不放心:“那万一……要不奴婢还是将他吓走?” “不必,他回来的正好。”楚姒轻笑:“你不是还想着怎么让楚其泰露出马脚么?” 绿檀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让他跟乔八狗咬狗?上次乔八打断他一条腿,他见到乔八,肯定恨不得吃了他。” 楚姒颔首,绿檀也兴奋的跑出去了。 楚姒望着手中茶杯,茶盏中的茶叶浮浮沉沉,却都逃不过沉入杯底的命运。楚姒微微扬起嘴角,既入了这浑水,还想出去么,这些人谁也跑不掉。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南疆之蛊 逍遥王府内,赵训炎看着还在等着的丞相府下人,使人去传了话,才又问道:“她喜欢的那号脂粉,可找到了?” 下面的人点了点头:“回禀王爷,找到了,已经照您的吩咐全部买下了,可要送去丞相府?” 听到‘全部送去丞相府’几个字,赵训炎竟犹豫了一下,揉着眉心想了想,若是那丫头拒绝了…… “送去吧,若是她拒绝了,直接封了那脂粉铺子!”赵训炎冷冷道,若是她拒绝,一定是脂粉做得不好。 下面的侍从嘴角抽了抽,转头去吩咐送脂粉的事儿,顺便给丞相府候着的小厮传了话。 “王爷说了,这事儿丞相爷自己掂量就好。” 那小厮颤了颤,抬眼看他:“那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回吧。”说罢便扭头走了,那小厮也赶忙回去回了话。 楚秉松一听,一时间竟也拿不准逍遥王的想法,只得使了人去叫秦雪来。 秦雪听到楚秉松说了这话,心下沉了沉:“老爷,您让我去杨府,这不是招人说闲话么。”谁都知道杨佩在的时候她只是个妾,杨佩一死她就扶正了,便是市井中也流传了不少的闲话,杨府的人见到她,还不得将她吃了去。 “你带楚姒一块过去。”楚秉松脸色同样不好看。 秦雪心中不满:“老爷,大皇子怎么会看上杨府的小姐,那杨家小姐文不成武不就……” “可她是杨家的表小姐!”楚秉松恼道。 “以前就是杨家嫡出的小姐不也嫁到了楚府,还……” “你给我闭嘴。”楚秉松没好气道,他也正为这事儿烦心,大皇子没事找事,逍遥王又置之不理。如今逍遥王这态度,难道是不打算管他了?楚秉松想不通,只能打发秦雪先去办大皇子的事儿。 秦雪从他的书房出来后面色就没好过,任谁知道要去挨骂,脸色都不会好看的。气冲冲跑到楚姒的院子,才过去便听丫环说楚姒已经跟云家大小姐出去了,秦雪登时气白了一张脸:“谁允许她出去的?” 门口候着的春枝道:“老夫人允的。” 秦雪一听,更是气得不行,她跟老夫人那帐还没理清楚呢。 “罢了,去将你们小姐叫回来,就说我找她有急事。”秦雪边说边往屋里走,春枝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夫人莫急,云小姐说了,今儿云夫人要去长乐庵里求签,等回来怕是要等到晚上了。” “这……”秦雪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春枝:“一定要等到晚上?” “这里离长乐庵远着呢,来回也得半天,等小姐回来,时辰定是不早了。”春枝回道。 秦雪想起楚秉松的交代,只得愤愤然又离开了。 “夫人,咱们现在去杨府吗?”旁边的婆子问道。 秦雪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你倒是比我都急。” “奴婢不敢。”那婆子忙道。 “哼。”秦雪看了看纷飞的大雪,道:“去,准备马车,咱们先去一趟定国公府。” “去定国公府?” “不去定国公府,我拿什么东西去做给杨府的见面礼?”秦雪声音都有些尖锐了,今儿过来,本想拖着楚姒一起,并从她这儿拿些好东西,可是她倒是跑得快,自己才过来她人便不见了。 待秦雪走了,春枝才松了口气,忙回里屋禀报去了。 “走了?”楚姒慵懒倚在暖榻上,绿芽捂嘴直笑:“小姐倒是个惫懒性子,怎生连真的出去应付一番都不愿意?” 楚姒轻笑:“当然是有别的事。”楚姒看了看春枝,春枝颔首,又转头出去了。 春枝站在门廊前看着在清理院子的丫环婆子,大声道;“我出去一趟,你们给我把小姐的房间看紧了,谁也不许靠近一步,明白吗?” 丫鬟婆子们自然都应了,其中一个三等丫环晴儿搓了搓手,笑着跟着出门的春枝:“春枝姐姐,小姐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看见呢?” 春枝笑看着她:“你又没一直盯着门口,再说了,小姐顽皮,穿了丫头衣裳出去的,你就是守着门口,还能仔细去盯着丫头们的脸看?” “这……”晴儿笑了笑:“小姐也真是太大胆了,要是叫人发现她这般,还不得被大夫人抓住了把柄,指不定又得跪祠堂呢。” 春枝轻笑:“放心吧,小姐心里有数,你们仔细的看着小姐的房间便是,咱们院里人多眼杂,小姐房中的宝贝又贵重,若是丢了一样两样的,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晴儿把春枝送到了院儿门口才止住脚步:“您就放心吧,奴婢一定睁大了眼睛仔细瞧着。”春枝听罢,这才放心往荣华院的方向去了。 晴儿瞧着她的背影渐渐远了,这才朝院中两个等着的婆子使了眼色。 那两婆子从袖中掏出几个碎银子扔在了雪中,大喊:“哟,这雪里竟有这么多的碎银子!” 众人本来不信,但有几个试着往前瞅了瞅的,还真就捡到了,于是乎大家都围了过来,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晴儿则是乘机小心翼翼的进入了楚姒的房间。 她四下翻看看了一下,又在化妆盒子里翻捡了一番,不由嘟囔:“怎么不见了?” “在找什么?” “一个木盒子。”晴儿道,说完顿时反应过来,方才这声音是楚姒的。 晴儿猛地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楚姒,吓得忙跪在了地上。 绿芽径直上前,恼怒的看着她:“说,你在找什么木盒子?” 晴儿死死咬牙,低着头不说话。 绿芽哼了一声:“不说话,你可知道在主人家行窃,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把你打发买到那低贱的勾栏院里去。” 晴儿一听,这才慌了:“不要,奴婢不要去勾栏院,小姐,奴婢知错了。”晴儿抬起脸来哀求的看着楚姒。 “那你就好好回答方才的问题。”楚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 晴儿似乎真的怕了,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奴婢是来寻表公子送您那个匣子的。” “寻那匣子做什么?”绿芽又道,楚姒却道:“你知道那匣子里是什么东西?” 晴儿心虚的点点头:“是毒虫,奴婢是听了吩咐,来将匣子里的东西都倒在小姐的床上……” “恶毒!”绿芽不由怒道:“这般法子你们也想得出来!” 晴儿忙跪在地上:“奴婢也不想的,是、是二小姐她……” “果然是二小姐。”绿芽恨得咬牙切齿。 楚姒只淡淡坐着,看着晴儿:“你的意思是,这鬼是蓁蓁捣的。今儿过来,也是蓁蓁指使的?” “是的,知道您和四小姐喜欢过去折梅花,二小姐还指使人去梅林下了毒。”晴儿忙道。 绿芽气得不行,看着楚姒:“小姐,咱把这些事儿都告诉老夫人去!” 楚姒微微摆手:“不急。”说罢又看着地上的晴儿:“晴儿,你且好好说说,二小姐是如何指使你们的,最好一字不差从头到尾的仔细说一遍。” 晴儿手心微紧,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奴婢当初就是二小姐安排进来的,后来不知二小姐从哪儿听说了表公子要给您送礼物的消息,便使人在匣子里换上了毒虫,那些毒虫都是事先拿毒药喂过的,咬人一口,若是不及时医治,是会丢命的。” 楚姒嘴角微微勾起:“是吗,那她为何还在要梅花上下毒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奴婢也不知二小姐的真正用意。”晴儿面上闪过一丝惊慌。 楚姒轻笑,站起身来推开了窗户,看着趴在外面偷听的一溜儿人,嘴角勾起:“都在外头候着。” 那些丫环们哪里知道楚姒说的好好的,突然来推窗户,顿时吓得在地上跪了一溜儿。 楚姒转头看着晴儿,继续道:“你再说一遍,是谁指使你的?” 晴儿看了看那窗户,微微咬唇:“大小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记性不太好,你再说一遍便是。”楚姒轻笑。 晴儿抬头看着好整以暇的楚姒,微微咬唇:“是、是二小姐楚蓁蓁指使奴婢将毒虫倾倒在小姐床铺上的。” “原来是这样,那表公子送来的真正的礼物——那支红宝石的簪子去哪儿了?”楚姒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晴儿神情松快了不少:“在二小姐那里。” 楚姒眼中兴味更浓,坐在一旁不再问也不再多说,捧了本杂书开始看。 晴儿不明所以,想开口又怕露馅,只得继续跪着。 不多时,春枝便回来了,看到地上的晴儿,有些惊愕,却朝着楚姒行礼道:“老夫人那边已经将二小姐带过去了,说是在她院里发现了毒虫,跟害死春草的是同一种。奴婢已经将有人送毒虫来您院儿里的事儿跟老夫人说了,一会儿江妈妈就会过来。” “嗯。”楚姒点点头,看了眼晴儿,见她心虚的低下头,嘴角微微扬起。她知道晴儿在说谎,但楚蓁蓁只怕早就被人算计进去了,而那梅林的毒也有可能的确是楚蓁蓁下的,如此一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楚蓁蓁这次怕是要吃点苦头了。但是她并不想戳破,一来她还不知道真正的黑手是谁,二来嘛,她还真乐意看着楚蓁蓁吃苦头。 此时的秦雪,哪里知道楚蓁蓁遭了难,正下了马车进了定国公府。 出来迎接的是秦勋的媳妇儿黄氏,黄氏年少嫁给秦勋,那时候秦勋还不是世子,他爹也还只是个庶子,而他则是庶子的儿子,没几分体面。她爹是某个衙门的师爷,但她却算是正经的嫡女,不过为人懦弱胆小,这么多年就由着秦勋四处鬼混,领了一堆的小妾们回来,就差宠妾灭妻了。 “你怎么又哭丧着脸?”秦雪也不待见这个没用的嫂子。 黄氏眼里含着泪:“两个孩子都生病了,我担心……” “生病了就请大夫,寻常大夫治不好就让父亲去请太医,好药都用着,你担心什么,竟还哭哭啼啼,没得让人以为定国公府如何薄待了你,大小你现在也是定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少夫人!”秦雪没好气道。 黄氏连连应声,眼中泪水更多。 秦雪懒得说。边往里走边冷了声音道:“大哥呢,可在府里?” “出去玩儿了。”黄氏道。 “玩?八皇子不是才给他求了个差事么,他怎生又跑出去玩了?你就不知道管管?”秦雪恼道。 黄氏怯懦的看着秦雪:“我想管,可管不住……而且相公说,八皇子求的差事,就是个打杂的……” “我……”秦雪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他如此挑肥拣瘦,我看以后谁还会给他找差事……” “找不到差事,那就在府里养着呗,左右咱定国公府有的是钱,还担心养不起一个大公子?”秦雪的话未说完,便被一道夹杂着杀气的声音打断。 秦雪听到熟悉的声音,心头微紧,顺着声音的源头去看,吓得差点没叫出来。白氏站在哪里,一身素衣,面上没有丝毫脂粉,脸颊似乎都凹陷了进去,两只大眼珠子分外凸出。死死盯着秦雪,伴随着这寒风大雪,看起来竟有几分鬼魅的味道。 “吓着了?”白氏见她如此,笑着走过来:“你不是向来胆子很大么,怎么竟被我吓到了,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如此?” 秦雪忍住想要后退的步子,与她对视:“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说?”白氏笑了好一阵,直到笑出了泪才停下,满脸慈爱的看着秦雪:“我的好女儿,娘亲怎么会对你胡说呢?” 看着白氏如此,秦雪只觉得发毛,扭头瞅了眼黄氏:“我们去你院儿里说话。” 秦雪拉着黄氏要走,但还没走出这游廊就被白氏叫住:“急什么,露儿,为娘脖子酸疼,来给为娘好好揉揉。” 黄氏单名一个露字,听到白氏的话。忙跑了过来应了是。 秦雪看得有点蒙:“大嫂,你做什么呢。” 黄氏不敢抬头看这个小姑子:“我要去给母亲揉肩,小姑不若跟我们一并过去吧,有什么事儿也好一起商量。” 看着胆小没用的黄氏,秦雪气得咬牙切齿,她好不容易才把定国公府从白氏手里抢了回来,没想到她们这才过了几日就又给送了回去。 白氏看着秦雪,笑容越发阴狠了:“雪儿,听说前些日子你又跟府里借了一万两银子,这银子我就不跟你要了,毕竟你的嫡子才被流放,不过下次借钱,还是要跟我知会一声,不然我又要误以为是勋儿擅自做主给用了,回头也不好跟你父亲交代不是?” 黄氏听到这话,点头如捣蒜:“母亲放心,下次绝不会发生这等事了。” 秦雪见此,知道来讨要东西是讨要不到了。转头就想走,白氏却看了眼门口守着的两个粗壮的婆子,那两人一抬步,便将秦雪几人结结实实的堵在了游廊上。 “雪儿怎么才回来就要走啊?不去我院儿里坐坐?”白氏道。 “不了,我还要去办大皇子的事儿。”秦雪寒声道。 “哦,是吗?既如此,我也不耽误你了,不过翡儿身前一直说想跟她的大姐姐多相处些时日,所以我将她身前贴身的玉佩拿来了,你就留在身边带着吧。”白氏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快汉白玉佩走了过来。 秦雪面色煞白,抬手就将白氏手里的东西打翻在地,汉白玉也摔了个粉碎:“你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呢。” “哎呀,我的翡儿!”白氏顿时呜咽起来:“你的魂魄就寄住在这玉佩里,如今出来了,可不要缠着生人才好啊。” 听着白氏的话,加上屋外呜咽的北风和黑云压顶的天空。秦雪的腿都快软了,忙扶着身边的婆子:“大皇子的事儿耽误不得,我看谁敢拦着我!” 白氏没有再阻拦,任由秦雪走了。 看着秦雪离开时虚软的步子,眼睛恨不得要泣血。 黄氏也被吓了一大跳:“母亲,小妹妹的这玉佩可怎么办?” 白氏冷淡的站起来,看了眼地上的汉白玉佩:“这是你公公送给翡儿的出生礼,一会儿见到你公公,你知道该怎么说?” 黄氏虽胆小,却不算很笨:“母亲是让我如实说?” “就你那笨脑子,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你照实说就是,最好把秦雪方才嚣张的态度一字一句给我说清楚。”白氏吩咐道。 黄氏不敢反驳,点点头,白氏见此,这才冷着脸回去了。 秦雪上了马车,只觉得心狂跳不止:“走,去杨府!” “可是夫人,咱们什么也没带,就这样贸然过去,是不是……” “有什么不好的,左右咱们过去,杨府的人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但何必腆那个脸。”秦雪说罢,便靠在了马车里不再多说,如今她要再想想办法好好敲打敲打自己这个大哥才是。 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外头也来了消息:“夫人,到了。” 秦雪整了整情绪,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威武的侍卫,使了婆子上前。 “快去通禀一声,就说丞相夫人到访,让人速速出来迎接。”婆子高声道。 门口的侍从一见是楚府的,面色沉了沉:“等着。”说罢,这才转头出去。 秦雪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之前那侍从缓缓走了出来,看着她道:“我家主人不想见你们,你们请回吧。” 秦雪听到这话,面子哪儿还有地方搁?人家不见,好歹找个理由,可这杨家倒好,直接就说不想见。 “我是奉大皇子吩咐而来,你家将军连大皇子的吩咐也不听了?”秦雪大声道。 “奉大皇子吩咐?”那侍从笑了笑:“那您等着,我再去给您问问。”说罢,又走了进去。 秦雪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那人慢慢悠悠的出来了,秦雪哼了一声:“他难道连大皇子的吩咐也敢不听?” 那侍从越发大笑了起来:“楚夫人,您当大皇子是皇上,那说的话都是圣谕,打发来传话的人都是钦差?” 秦雪皱眉:“本夫人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可小的怎么听着那就是这个意思呢?我家将军说了,大皇子又吩咐,自然是要听的,不过明知楚杨两家关系不合,还让您来,这肯定不是大皇子的意思,大皇子怎么会这么笨呢?所以为了核实,我家将军已经遣人去大皇子府问了,您若不急,就在外头候着吧。”那侍从笑道。 秦雪吃了这等闭门羹,气得差点晕过去,颤抖着手指着那侍从:“你们将军……大胆!” “您可不能这样说,我家老将军年纪大了,如今可珍惜这条命儿了,所以才不敢轻易让您进去,怕活活气死了。”侍从道。 秦雪气得咬牙切齿,却瞥到大门后一抹浅红色的身影,眸光冷了些,道:“大皇子可是要娶你家表小姐为侧妃,你们这是要断送你家表小姐的好姻缘!” “你胡说些什么!”杨盈终于忍不住从门后走了出来:“你折腾了楚府还不够,还要来我杨家折腾,你当将军府也是你们那帮酸腐书生门扎堆的丞相府?我可告诉你,你要再在这儿胡说八道。我就让人把你们轰走!”杨盈是个脾气大的,本来听说楚家来人了,她就想捉弄一番,哪知秦雪竟说是奉了大皇子的命来求亲!大皇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谁不清楚,她要嫁,也是嫁杨辞那样的血气方刚的少年将军! 被杨盈一顿抢白,秦雪只觉得一口气快喘不上来:“这就是你们将军府的家教?” 杨盈冷笑一声:“那也比楚府的好,起码我不会半夜私会男人,坏了名节以后不自尽以求保全名声,还敢腆着脸天天在外头招摇过市!” 秦雪只觉得喉头一股腥甜:“你们……你们……” 杨盈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留下秦雪气得七窍生烟。 秦雪正想着如何是好,这话没传到,大皇子必然不悦。她正想着,就见留守在楚家的丫环匆匆赶了过来:“夫人,不好了。” “又怎么了?”秦雪抓着婆子的胳膊都是颤抖的。 “是二小姐,被人指认不仅要毒害大小姐,还杀了人。老夫人正审着呢。”丫环边喘气边道。 秦雪一听,只觉得喉头的腥甜是越来越浓:“还等什么,快、快回府!”秦雪三两下爬上了马车,往马车上一坐,一口血就吐了出来,人也昏死了过去。 此时的荣华院,楚蓁蓁在花厅中死死咬着嘴唇:“祖母,蓁蓁哪里是敢杀人的主,您疼了蓁蓁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了解吗?” 楚老夫人也铁青着脸:“那从你房中搜出的毒虫是怎么回事?晴儿承认是受你指使往姒儿房中放毒虫谋害她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楚蓁蓁慌了神:“我自小就怕这些虫子,哪里敢用它去害人?祖母,您明察,我真的没杀春草,也没有害大姐姐。”楚蓁蓁满脸泪水,说罢又想起些什么,忙道:“而且、而且春草受伤后一直都在您院子里养着,我怎么可能有机会杀她呢。” 楚姒在一旁看着楚蓁蓁发髻上晃动的红宝石簪子,淡淡拿着茶盖拨弄着杯中的茶。 李潇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外祖母。是不是真的误会了……” “潇儿,我知你心善,但是她就是利用你送给姒儿的木匣子放了毒虫,若不是姒儿的丫头笨手笨脚,不小心将盒子摔落在了地上,姒儿如今怕都没命了。连自家亲姐妹都要残害,这良心哪儿去了!”楚老夫人似乎特别憎恨这一点,寻常苛责下人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自己的亲人都能下手,她担心,楚府这基业还能不能传承下去。 李潇听罢,纵然可怜楚蓁蓁,却也没再说话。他不敢想,若真是自己送去的东西,被利用了而伤了楚姒,他这辈子怕都不会好过。 楚蓁蓁眼里噙满泪水:“祖母,我真的没做……” “我记得方才那晴儿丫头说,二姐姐还去梅林下了毒?”楚黛儿略带惊慌的问道:“我跟大姐姐都爱折上一两支梅花到屋里。前儿个我还送了些给祖母……” 楚蓁蓁听到这话,有些慌了:“我、我……” 楚姒见此,知道她当真去梅花上下了毒的,不过却被人发现而且利用了。 楚蓁蓁干脆跪在了地上,定定看着老夫人:“祖母,蓁蓁哪里敢有这般狠心,不仅心狠手辣的杀人,还毒害自家姐妹……” “如今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老夫人恼怒的看着她,不多时江妈妈也带着大夫出来了,证实就连她房中的梅花都是带着毒的。 楚蓁蓁这下真的慌了:“祖母,你相信我,定然是大姐姐陷害我,她随口就说匣子里有毒虫,我怎生一只也不见?况且若是要杀春草,在寒山寺我就杀了,何必要等到今日呢?祖母,你相信我……”楚蓁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有当初清丽如仙的样子。 李潇张了张嘴,抬头看着老夫人:“祖母,要不你再使人查查?二妹妹纵然陷害了大妹妹,但若是说她杀了春草,只怕也没那个能力,您院子里都是自己的人,二妹妹也没手眼通天的本事,您说呢?” 老夫人抬眼看了看李潇,沉沉呼了口气:“蓁蓁,春草当真不是你下的手?” “自然!”楚蓁蓁忙道:“这几日府内事情不断,兄长又被流放,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做这些事情。祖母,蓁蓁愿意在佛祖面前发誓,我真的没有杀人,也没有调换毒虫去害大姐姐!” “那二姐姐的意思,是这大姐姐院儿里的晴儿丫头陷害于你?”楚黛儿道,却似提醒楚蓁蓁一般。 楚蓁蓁忙醒过神:“祖母,这指不定是大姐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然后指使这丫环来陷害我!” 楚老夫人看向晴儿:“晴儿,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晴儿低着头:“回禀老夫人,奴婢是听了二小姐的吩咐……” “你胡说!”楚蓁蓁大声吼着,半点仪态也无,看得李潇直皱眉头。 晴儿似受到惊吓,往后缩了缩:“奴婢不敢乱说,请老夫人明鉴!” 楚老夫人也是发了狠:“你这丫头也是个歹毒的,竟敢谋害主子,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死!” 晴儿一听,便慌了,扭头就拉着楚姒:“大小姐救我,大小姐!” “你拉着大妹妹做什么,你要谋害她,还敢求她饶你?”李潇恼道。 楚蓁蓁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看着晴儿:“是不是她指使你冤枉我的?” 晴儿咬着牙怯懦的看着她不敢说话,楚蓁蓁见她这般反应。越发高兴,道:“你放心大胆的说,只要你说实话,我保你一条命!” “二小姐,此话当真?”晴儿立马问道。 “自然当真!”楚蓁蓁似看到了希望一般忙催促道。 晴儿又看看楚姒:“大小姐……” “你看她做什么,有什么就说什么,只要你说的是真相!”楚蓁蓁催促道。 老夫人也眯起了眼睛,看了看稳稳端着茶杯的楚姒,有些狐疑。 绿芽攥紧了拳头,晴儿犹豫了片刻,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这才道:“回禀老夫人,的确是……是大小姐指使奴婢,陷害二小姐的。” 晴儿话音才落,李潇便气愤的站了起来:“满口胡言!大妹妹心思清明,怎么会做出你说的这等龌龊事,你到底是跟了哪个主子,凭什么这般冤枉大妹妹!” 晴儿跪伏在地:“回禀表公子。奴婢不敢撒谎了,奴婢只求保住一命。先前大小姐说,只要奴婢照她的意思办,等事情了了,就给奴婢一笔银子,放奴婢回老家去,可是如今老夫人都要活活打死奴婢了,奴婢哪里还敢隐瞒。”晴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绿芽气得只想上前掐死她:“你这婢子,之前在逐锦阁的时候那么大声音说是二小姐害了小姐,整个逐锦阁的人都听见了,如今又反咬一口,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晴儿抹了一把眼泪:“绿芽姐姐,那是大小姐逼我说的,你不也知道吗?咱们都是做奴婢的,你又何苦为难我。”晴儿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就连白雪都动了恻隐之心。 “老夫人,要不要再使人去查查?”白雪道。 “还查什么,如今真相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楚蓁蓁有一种翻了身的感觉,理直气壮的看着楚老夫人:“祖母,您现在也听到了,就是她楚姒要害我!” 老夫人看了眼依旧不为所动的楚姒,声音沉了沉:“姒儿,你有什么好说的?” “老夫人,这不关大小姐的事儿!”绿芽慌忙道,楚姒想拦都没拦住。 楚蓁蓁见此,腾地一下站起来,上前便扇了绿芽两个巴掌:“主子们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李潇在一旁看着如同泼妇一般的楚蓁蓁,再看看丝毫不见惊恐的楚姒,高下立现。 “二妹妹这般嚣张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仅凭一个丫环的话,祖母就会定了谁的罪不成?”楚姒让春枝将绿芽拉回来,淡淡起身,却是拦在了绿芽身前。 晴儿手心微紧:“大小姐……” “一会儿有你说话的时候,现在先给我安分的跪着吧。”楚姒淡淡垂着眸子睨着她,嘴角微微扬起:“这反咬一口的戏码的确精彩,不过你忘了,那簪子还在二妹妹头上戴着呢。” 李潇回过神来,一看楚蓁蓁头上的簪子,眼睛一亮:“这的确是我亲自去如意坊挑的簪子,上面还刻着我买下它时的年月,我本打算送给大妹妹做添妆之礼,却不知为何竟到了二妹妹头上?” 楚蓁蓁忙拔下那簪子,扭头看向自己的侍婢,上前就抓着她的头发问道:“你个贱婢,哪里拿来的簪子也敢往我头上戴?” 那丫环吃疼的喊了出来:“小姐恕罪,奴婢是从您妆奁匣子里拿的,不是奴婢随意捡的,您饶过奴婢吧。” 楚蓁蓁不依不饶:“怎么可能,我从没见过这簪子,定是你害我!”楚蓁蓁用力推搡着那丫环,手下力气一松,那丫环便往前一栽,脸直接扑进了前头的炭火盆子上,登时惨叫声传来。 白雪吓得面色苍白,忙让人将人扶起,取了镂空的盖子将炭火盆子盖好,可那丫环的脸已经被烫烂,血也流了满脸,一时间哀嚎不断。 楚蓁蓁也吓得愣住了,看着这闹剧,老夫人的脸色铁青,大喝道:“好了,闹成现在这样,成什么样子!蓁蓁,这么多年来你的礼仪规矩呢,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楚蓁蓁忙回头:“祖母,定是有人害我的,您要相信我啊。”说罢又扭头去看晴儿:“晴儿,你说,这簪子是不是大小姐使人让你放到我房里去的?” 晴儿抬头看了眼楚姒,楚蓁蓁见此。不耐烦道:“你看她做什么,她不会救你的!” 晴儿这才咬牙点头:“是。” 楚蓁蓁忙转过头:“祖母,您瞧见了,就是楚姒她……” “好了!”楚老夫人已经懒得再听她说话:“楚姒,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楚姒淡淡看着她,道:“这件事涉及两条人命,我看还是由京兆尹大人来说吧。” “京兆尹?” 众人几乎都惊愕的看着楚姒,但惊愕中,每个人的想法却都不同。 楚姒环顾一周,看了眼神色异样的楚黛儿,正巧楚黛儿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便已是暗流汹涌。 不一会儿外头便进来了婆子:“回禀老夫人,外面来了京兆尹韩大人,说是要查两庄人命案子。” 老夫人盯着楚姒,语气不善:“你报的官?” 楚姒淡淡直视着她:“姒儿只是将之前毒虫捉了两只去给大人查验,刚巧韩大人也瞧到了被丢在乱葬岗的四妹妹院里的丫环。所以韩大人便查了查。先前祖母寻我过来,我听丫鬟说是为了此事,便使人去问了韩大人,韩大人这番过来,怕是有重大发现吧。” 楚姒淡淡立在那儿,丝毫不惧楚老夫人的愤怒,甚至于楚老夫人看着她,更恍惚间觉得她似乎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如今睥睨着自己而已。 韩大人转眼间便已经到了门口,老夫人盯着楚姒看了半晌,这才让人请了韩大人进来。 韩大人神色并不是很好看,毕竟楚其泰杀了他幼子一事谁都知道,但韩大人为人公正廉明,也都是众人所知的事。 “不知韩大人查到了些什么?”楚老夫人并没有过多客套。 韩敏抬手,直接有差役端了东西进来,众人一看,竟是几只黑乎乎的虫子,旁边是几支梅花。 楚姒看到楚黛儿见到这些虫子的时候。明显眼神一缩,不由暗暗皱眉。 “先说这梅花,在梅花上下毒的人实在不算高明,这毒药乃是禁药,寻常不许买卖,但本官在京城中这么多年,自然知道那些药铺子是私下售卖的,只要使人去查,便可一清二楚。”韩敏道。 楚蓁蓁腿一软,往后倒退两步,被人扶住才停了下来。 楚老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问道:“那这虫子呢,难道也能查到来源?” 韩敏冷漠的看着她:“这虫子乃是用毒药养殖的,这种养虫的手法,本官只听说南疆那边有,在本国,那是绝对禁止的!”不等老夫人说话,韩敏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楚黛儿继续道:“而且我查看过贵府被丢出去的丫环。正是被此种毒虫咬中……” “对……对,当时我见那丫环,便觉得她身上发黑,还以为死人都这样。”楚蓁蓁忙道。 韩敏皱了皱眉眉头:“不过她的致命死因,却是由于南疆人常喜欢用自己的血喂养的一种黑红色的毒蝎子。” “你的意思是,我府中有南疆人,还养着毒虫毒蝎?”楚老夫人质问着。 “是,要么就是有人请了南疆人入府,杀了那丫环。”韩敏继续道。 “荒谬。”老夫人冷嗤:“我府中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下人们也都是知根知底儿的,哪里来的什么南疆人。” 韩敏转头看了看楚黛儿:“我记得四小姐生母,便是南疆人,可对?” 楚黛儿眼中盈满泪水:“生母在黛儿出生以后,便亡故了。” 韩敏微微皱眉,一旁李潇忽然道:“我记得当时四妹妹院里的丫环,说是舅母派去四妹妹院里的丫环害死的……”李潇忽然道。 楚蓁蓁咬牙:“你别胡说,我母亲派去的人都是老实本分的家生子!” “可是,就是她们来了以后。那丫环才死的。”楚黛儿满眼泪水看着她。 楚蓁蓁气得不行,便又听韩敏道:“本官还听说老夫人院里也有丫环是中毒而死,只怕也是此等原因。” “蛊虫?”老夫人惊愕,自己院子里也有蛊虫? “没错,而且辨认是否被蛊虫咬死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找一位专门对付此等蛊虫的南疆巫师便可,他们会吹奏一种竖笛,若尸体里藏着蛊虫,听到这竖笛声就会自己爬出来。”韩敏眼角一直看着楚黛儿。 楚黛儿的手并在身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有微微的惊讶之色。 老夫人却忙道:“快,快让巫师进来!” 楚黛儿银牙死咬,她不担心韩敏能将杀人之罪查到她头上,但是此时她的身体中,的确养着一只毒蝎。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抓不稳的把柄 南疆所谓的巫师很快就被请了进来,衣衫看起来十分破旧,脚上甚至只穿着一双薄薄的布鞋,面容精瘦,却唯独一双眼睛如同盯着鲜肉的鹰鹫一般。他一进门,便开始死死的盯着楚黛儿。 楚黛儿心中微乱,瞥过眼去看别处。 楚蓁蓁不知何时走到了跟楚黛儿同一个方向,见那巫师看过来,忙开口:“你望着我做什么,我可从来没接触过什么南疆人,你别想污蔑我!” 那巫师只淡淡扫了一眼楚蓁蓁,便从袖中拿出一直骨头所制的竖笛来。 楚黛儿低着头,嘴唇微微动着,竖笛声还没响,屋子死角便有不少的毒虫爬了出来,登时屋内的女眷们都是一阵惊慌。 楚姒见状,抬手便要去抓楚黛儿,楚黛儿却先了楚姒一步跑到了老夫人身边:“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也吓得够呛,但还是强行保持着镇定,望了眼那顿住的巫师,道:“巫师,你怎么还不吹奏那竖笛?” 巫师望着地上的毒虫冷冷笑了起来,嗓子如同被刀割破了一般嘶哑难听,让众人更加心颤。 “你们屋里的这位,不是寻常人啊。”巫师嘶哑着嗓子说完,众人便听见竖笛声响了起来,一道古怪的旋律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地上那些黑虫如同被钳制住了一般,开始诡异的翻动,众人一阵恶心,可那竖笛声还没停。 那巫师死死盯着前头面色微微发白的楚黛儿,楚黛儿躲在老夫人身侧,袖子轻轻伸到了老夫人身后。 楚姒察觉到楚黛儿的异样:“四妹妹,你……” “啊——!”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楚蓁蓁一声尖叫,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只手掌大小的黑红色蝎子爬了出来。 就在所有人都被骇住的时候,那巫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大小不知什么材质的盒子将那蝎子装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可、可看清蛊虫是从哪里爬出来的了?”老夫人忙问道。 韩敏上前,打量了几眼楚黛儿和一旁的江妈妈白雪,皱眉:“是从您身下爬出来的。” “什么!”老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却听到另一道声音:“不对,是从白雪姐姐身下爬出来的。” “怎么可能……”白雪吓得愣住,老夫人也拧住了眉头看了眼站在身侧的白雪,问那丫环:“你当真看见了?” 门口站着的丫环忙点了点头:“奴婢所在的这个角度正好看得清楚,那蝎子就是从白雪姐姐的衣裙下爬出来的。” 楚姒看着一直盯着楚黛儿看的巫师:“巫师,您说呢?” 巫师望着装好的蛊虫,枯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抬起同样干枯黑瘦的手指朝楚黛儿指去,不过他还没指中人,身后一道破空之声便传了过来,韩敏忙转身,那巫师却已经被一箭穿心,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倒地而亡。随着他死去,他身上也有大量的黑色毒虫爬了出来。 “难道是他贼喊捉贼?”楚黛儿开了口。 老夫人面色犹疑,又见楚黛儿道:“韩大人,我们知道您不满意大哥杀了你幼子,如今只是被流放,但你怎么能想出如此恶毒之计来害我们这等女眷?” 韩沉着脸:“你在胡说什么!” “胡说?”楚黛儿声音微微大了些:“韩大人,这里除了祖母,就剩下我们这些个还未及笄的姑娘,您如此兴师动众过来,不正是打算欺负我们吗?” “你——!”韩敏面色铁青,却不知该说什么。 楚姒见此便知道,此局已败,这才将手里的茶杯落在了地上,正在众人诧异之时,外面却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不多时便有丫环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老夫人,外面发现了刺客!” 韩敏冷哼一声,一甩袖袍便走了出去。 老夫人赶忙起身:“快,出去看看!”说罢,众人便又都跟着她出去了。 楚姒站在门边,等到楚黛儿走过的时候,才开口:“想不到,你竟为南疆做事?” “大姐姐在说什么?”楚黛儿一脸不解,看了楚姒半晌,却笑了起来:“大姐姐,你的目标不是秦雪母女么,如今掉转头来对付我,给自己竖这么多敌人,你自诩聪明人,如此做是不是也太蠢了?” 楚姒嘴角勾起:“聪明人才不会跟白眼狼做朋友。” 楚黛儿见她如此,淡淡笑笑,转头便走了出去。 地上那人身上并无外伤,背上还背着一只箭筒,手里拿着弓,摔下来的地方还有一根折断的树枝,可见他一直躲在荣华院中这颗茂密的大树上。 韩敏的人已经将他压住,韩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穿的是南疆的衣服,你到底是谁?为谁在做事?” 男人只是冷冷笑了一声:“我不过是在为当年被你们杀害的南疆人报仇罢了,如今被人发现,也怨不得别人,不就是一条命么,我给你们!”他的话才说完,韩敏心道不好,想要去捏他的下巴,可是他已经生生咬断了舌根,眼睛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这才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一群女眷们忙惊呼着捂住眼睛,楚蓁蓁吓得腿软:“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老夫人转头就瞪着楚黛儿:“若不是你存了歹心,别人怎么会利用你做出这等事情?” “利用我?”楚蓁蓁望着斥责的老夫人:“祖母,我不知情啊。” “不知情?”老夫人气得恨不得抬手给她一巴掌:“这么多年我真当你天真什么都不懂,却不想你跟你娘一样恶毒可恶!” “我……”楚蓁蓁还想辩解,老夫人却道:“来人,把二小姐拖下去,打十个板子。” “祖母……”楚蓁蓁吓得腿软,若打了她十个板子,她得在床上躺多久才能恢复。 老夫人看着还没动静的下人,更恼:“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拖下去打!谁要是敢打轻了,我打断她的腿!” 老夫人这一吩咐,那些人哪里还敢耽搁,四五个婆子上前就把楚蓁蓁给摁住了,又有人搬了凳子来,就把楚蓁蓁摁在了长凳上,拿着手臂粗的棍子就开始往她背上招呼。 老夫人看了眼皱眉的韩敏,沉声道:“韩大人,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您请回吧。” 韩敏知道她这是在轰自己,看了眼地上的人,深深吸了口气:“来人,将他和巫师的尸首带回去。”说罢,又看了看老夫人:“本官提醒您一句,如今南疆正伺机进犯我朝,已经暗中派遣了不少人来京城。皇上已经下令,若是见到南疆养蛊之人,一律格杀勿论,老夫人,你可要把自己院子里的人搜查仔细了,别等到下次本官亲自发现。” 老夫人沉着脸不说话,韩敏看了眼惨叫着的楚蓁蓁,又转身朝楚姒拱拱手,提步便带着衙役们离开了。 老夫人冷淡看了眼楚姒:“这不关你的事儿,你回去歇着吧。”说罢,扭头看着楚黛儿和白雪:“你们跟我来。” 白雪面色苍白,楚黛儿讽刺的笑了笑,又忙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转头看了眼哀嚎的楚蓁蓁和楚姒,叹道:“哎,大姐姐,你说你非要弄出这些事做什么,如今又死了两个人,还让二姐姐受了这等重罚。” “四小姐的话说的奇怪,难道我们小姐被人谋害了还要忍气吞声不成?”绿芽不满道。 楚黛儿摇摇头,略带阴翳的看着绿芽:“忍气吞声可是能救命的,不过你这般,怕是……” “四妹妹觉得还能瞒多久呢?”楚姒淡淡道。 楚黛儿略带讽刺的看着楚姒:“大姐姐可真是一点也不了解黛儿,哎。”说罢,扭头便走了。 绿芽恨得牙痒痒,楚姒却望着她的背影,眸光渐深。她以前一直以为是楚黛儿心狠手辣,看样子是她身后有人在操纵,可是会是谁呢? 楚蓁蓁的十个板子也打完了,如今看到她纯白的衣服都被染红,楚姒微微皱了下眉头,老夫人是真的发了狠了,若是楚蓁蓁下次再不小心,老夫人怕会将这个原本捧在手心的孙女弃之如敝履。她可不想楚蓁蓁完全被抛弃,她还要嫁给逍遥王的呢。 楚蓁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楚姒,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从来就没打算放过我,如今你这话听着,倒没什么威慑力。不过我劝你好好想清楚,这红宝石的簪子是怎么到了你头上的,你在梅林投毒又是谁泄露的,不要咬错了人。”楚姒看着她道。 “你——!”楚蓁蓁只认定是楚姒害了她,楚姒并不跟她多解释,微微弯腰在她耳侧轻声道:“既然你不明白,那便罢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希望你嫁给逍遥王,所以我不会害你。” “猫哭耗子……” 楚姒淡淡看着她,转身便要离开,绿芽却指了指跪在一旁的晴儿:“小姐,她怎么办?” “祖母自会处理。”楚姒道。 她的话才说完,江妈妈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朝楚姒行了礼,才看着晴儿道:“老夫人吩咐了,丫环晴儿恶意污蔑主子,罪大恶极,即刻打发牙婆买了。” “奴婢情愿一死……”晴儿说着也学着人要去咬舌头,江妈妈倒是眼疾手快,上前就卸了她的下巴:“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想也不用想,她被卖出去,一定会被买到那等最下贱的地方,受尽凌辱,至于到时候是生是死就犹未可知了。 江妈妈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便见两个婆子拿了铁链铁钉和锤子来。 江妈妈朝楚姒和李潇行礼:“表公子,小姐,你们且先回去吧,这等腌臜场面就不必多看了。” 李潇面色白了白,以前在老家,哪里有这些事情。 “潇表哥,走吧。”楚姒看着愣住的李潇道。 李潇转头看着楚姒,见她一张小脸上只略有疲惫之色,却不见惊惧害怕。不由镇静了些,点点头,跟着楚姒一道出去了。 几人才出了院子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晴儿的惨叫声。 “这是……”李潇顿住脚步,绿芽却道:“这是对付刁奴惯用的法子,用铁钉将铁链生生穿入人的手臂和腿,防止逃跑。” 绿芽才说完,李潇便觉得一阵恶心,人一晃也差点摔在了地上,好在绿芽及时扶住。 “小姐,奴婢送表公子回院子吧。”绿芽焦急的看着楚姒。 楚姒看到绿芽眼中流动的情意,心中微叹,点点头:“去吧。” 李潇只觉脑袋里一阵眩晕,被绿芽搀扶着走了也没知觉。 春枝跟在一侧:“姑娘,您说咱府里还有养蛊之人吗?” “有。”楚姒想起楚黛儿:“不过不用担心,这段时间她不会再有动作。”她也不敢再有动作,老夫人约莫也察觉到了,不过她这样关起门来处置。想来把楚黛儿也不会如何。 走了一段便见婆子搀扶着面色苍白的秦雪回来了,几人刚好撞见,秦雪瞪了眼楚姒:“蓁蓁呢?” “被祖母打了十个板子,现在应该被丫环们抬回去了。”楚姒道。 秦雪只觉得脑袋又是一晕:“你的丫环不是说你去长乐庵了吗?”秦雪咬牙切齿。 楚姒淡笑:“丫环记错了日子,是过几日去长乐庵,今儿我只是在后院走了走,丫环误以为我出去了。” 秦雪听着她这番解释,已经气得不想说话,摆摆手让婆子赶紧扶着自己走,楚姒却又开口:“对了母亲,今日之事你回去要替蓁蓁好好梳理一下,可别做了冤大头。” “你什么意思?”秦雪不解,楚姒莞尔:“母亲这般聪明的人,一问便知。” 秦雪盯着楚姒看了半晌,见她不似撒谎,这才让人搀扶着赶紧回院子去了。 春枝跟在楚姒身侧,越发不解:“小姐怎么还处处帮着大夫人和二小姐了?” “剑虽钝,却也可伤人。所以当然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好。”楚姒道,望着这一路上的积雪,神色微沉,还好有林清愚派来的人暗中跟着,不然今日,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都要被楚黛儿算计了。 楚姒低着头想着今天的事儿,却没察觉到不远处炙热的目光。 春枝发现后,那人却只是摆手不让她出声,春枝这才低下了头,小声提醒道:“小姐,老爷和八皇子在湖对面。” 楚姒脚步微微顿住,转头朝湖泊对岸看去,正见赵煊逸朝这里看过来,对上他炙热的目光,楚姒皱了皱眉头,微微行了礼便打算提步离开,却听到赵煊逸出了声。 “楚大小姐。方才听韩敏韩大人说,后院发生一桩有趣的事情。” 赵煊逸隔湖喊话,让楚姒越发觉得恼,只得从前面的廊桥走了过去行了礼。 楚秉松显然也知道了后院发生的事,看着楚姒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赵煊逸看着她:“听说你还提议繁儿去南郊别院休养,我都未曾想到,你倒是想得周到。”赵煊逸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几日不见,她好似消瘦了些,面色微微有些白,却依旧不掩饰她的美好。 楚姒低垂着眉眼:“臣女只是恰好提了一句罢了,若是侧妃娘娘跟小皇子都能安然无恙,臣女便安心了。” 本是好话,可赵煊逸却听得分外恼怒,她面对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竟一点也不吃醋么。 “听说那日出去还遇到了林世子?”赵煊逸自己都没察觉到话里的醋意,倒是惯会察言观色的楚秉松微微抬起了头。 “恰好碰到而已。”楚姒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臣女不打搅八皇子了。”说罢,朝几人都行了礼。转身便匆忙离开了。 赵煊逸面色更冷,似乎周身都开始散发出寒意:“楚丞相,我方才吩咐的,你可都听清楚了?” 楚秉松想起他刚才的话,纵然不愿意,也只得点头:“八爷放心,奴才一定会仔细搜查,若是查出谁敢包庇南疆叛逆,定不轻饶。” “那就好,如若等到被人查上门,可就不是今天这样的小打小闹了。”赵煊逸的态度比方才更冷,说罢,一甩袖袍便离开了,韩敏看了眼楚秉松,也跟着走了出去。 楚姒快步回了逐锦阁,确定赵煊逸还是理智的没有追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她这气还没吐顺,就听见丫环道:“小姐,不知何人使人送了一大箱子的脂粉来,点名要给您。” 楚姒眉心又是一跳,让人将脂粉一盒盒打开,才见竟全是那日她随手在路边铺子买的脂粉同款。 “难道是世子爷?”小福儿端了茶过来,看着那脂粉惊喜道。 楚姒微微摇头,若是林清愚,他定然不会这般遮遮掩掩:“既然不知是何人送来的,便全扔了吧。” “小姐,这可都是上好的脂粉呢。”小福儿看着那些脂粉心疼道。 楚姒瞧了瞧她,笑道:“你既喜欢,便都送给你吧。” “当真?这么大一箱子都给奴婢?”小福儿惊喜道。 楚姒颔首,小福儿差点蹦起来:“就知道小姐最好了。”小福儿一边说一边嘀咕:“左右这些我也用不完,我拿下去分给院里的其他姐姐妹妹。”说罢,便欢欢喜喜的下去了。 楚姒见耳根子清净了,便也让侯在一旁的春枝下去了,想想今天的事,头疼的揉揉眉心便兀自往里间而去,才进屋,便警觉的嗅到一丝熟悉的清香,再接着,她便被人直接揽在了怀里,滚在了床榻之上。 “你怎么……”楚姒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人,微恼的瞪着他。 林清愚一脸担心:“我听人说你有危险,便急忙来了,姒儿,你没事吧?” 楚姒嘴角抽抽,他嘴角分明藏着笑意,哪里来的担心:“你把我松开我就没事了。” 林清愚耍赖似的将下巴蹭在楚姒的脸上:“不行,那样我就有事儿了。” “林清愚,你别得寸进尺……”楚姒话还未说完,便见林清愚已松开了手,落寞的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以为你能接受我了,我以为我在你心里,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没想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听着他伤心的话,楚姒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了,哪想她这话才说完,这家伙又如方才一般粘在了她身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林清愚的话带着一丝玩笑,却是真正的庆幸,一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我随时都在,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林清愚将她揽在怀里,声音低哑道。 楚姒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我们相识不久,你为何待我如此。” 林清愚笑笑:“我也不知为何,你信命吗?” “我只信我自己。”楚姒声音微冷。 林清愚却将她的手拉起放在自己心口:“除了你自己,你还可以信我。” 楚姒咬唇,抬眼便撞进他满是宠溺的眼里:“是吗?可是在我眼里,你根本看不透,甚至于,你到底还有多少重身份我都不知道。” 林清愚轻笑:“之前我送你的紫玉呢?” 楚姒不解:“在枕头下面。” 林清愚将那紫玉拿出来。放在楚姒面前:“一看就知道你不如我喜欢你那般喜欢我。” 楚姒淡淡盯着那紫玉,林清愚也慢慢转动着那紫玉,慢慢的,从某个角度去看,那紫玉中竟嵌着一个奇怪的图案。 “这图案是……” “我的另一个身份。”林清愚道:“这是我备用的阁主令牌,你拥有这块令牌,也能享受跟我同等的权利,包括让无极阁的人替你去菜市场买菜,来家里绣花,亦或是解散无极阁,都可以……” 楚姒嘴角微扬:“那我还要你做什么,要这块令牌就可以了。” 林清愚听罢,翻身便压在了楚姒身上,微薄的嘴角勾起一丝邪气:“拥有这块令牌,就等于拥有了我,我才是这无极阁最大的宝物,姒儿,你这么聪明。不会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吧。” 楚姒见他如此,嘴角扬起来:“也许我喜欢另外一个西瓜……”楚姒的话还没说完,炙热的吻便缠了上来,让她几乎不能喘息。 从一开始的抗拒,再到陌生,最后演变成现在的享受,楚姒自己也觉得奇怪。跟林清愚,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防备,与他变成如今这般,更有一种‘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的踏实。 一吻罢,楚姒面色微红,殷红的小嘴张着微微喘气。林清愚看着她不由入迷,身下也疼得紧,懊恼道:“还要在等一年,等你再长大些,嫁给我,我们就可以开始疯狂的生孩子了……” 楚姒听到最后一句。脸色腾的一下涨得通红:“你……”他这话还没说完,林清愚便直直的倒在了她身上昏死了过去。 楚姒手微微颤抖起来:“清愚?” “我没死,就是有点儿累,这几日怕要在你这里躲躲了。”林清愚哑着嗓子撑着说完,便彻底的陷入了昏迷。 楚姒赶忙将他推开,将他的腰带解开,果然不出所料,他用了大量的檀香来掩饰身上的血腥味,可里面的白色里衣却差不多都快染红了。 楚姒恨得咬牙,他真当自己是神仙,怎样都不会死的么! 但是,皇帝到底让他做什么,为何每次回来,都浑身是伤! 楚姒第一次觉得眼眶有些涩,或许是前世的眼泪都流干了,她竟忘了怎么哭。 楚姒取了水将他的伤口用手绢小心清理干净,又取了药膏仔细将伤口涂好了,这才安了心。但是问题来了,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不能穿,她这里又没有男人的衣服…… “小姐,荣华院来了消息。”外面传来春枝的声音。 楚姒忙直起身来:“在外头候着,我一会儿出来。” “是。”春枝应着,没有进来。 楚姒看了眼床上未着寸缕的人,翻了一件自己未曾穿过的白色里衣,在身形高大的林清愚身上比了比,有些想笑,但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给他换上了,又费力的将他推到床中间,拿被子盖好,将自己的汤婆子也暖了放进去,这才放下帷幔,安心走了出来。 “你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去。”楚姒吩咐着春枝。 春枝觉得有些奇怪。却忍下没有多问。 楚姒走到花厅时,便见江妈妈已经在等着了。 “江妈妈。” 江妈妈瞧见楚姒过来,上前见了礼:“小姐,老奴是来传老夫人话的。” 楚姒在暖榻上坐下,淡淡道:“您且说吧。”江妈妈看了看楚姒,道:“老夫人说,从今儿起,后宅中馈由您掌管。” 楚姒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我从未学过学过管账,怕是会出纰漏,母亲不是管得挺好的么?”楚府的这一笔烂账,还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银子才行,老夫人倒是一刻不停的想要将侯夫人送来的那一箱子东西套走。 江妈妈笑笑:“老夫人说了,你迟早也要学的,一年之后您便要出嫁了,到时候若是不会管家,岂不是叫人笑话了,说我们楚府连个嫡女都调教不好?” 楚姒还要开口,江妈妈立马又道:“老夫人还说了。二小姐如今挨了板子躺在床上,四小姐因为此事受了惊吓,所以老夫人让她去家庙住上几天,家里能帮得上她忙的便只有大小姐您了。” 楚姒看着江妈妈:“若是如此,那我就代管吧。”楚姒见她把话都说死,也不再争辩,不过让她管家,后果是什么她可不敢保证。 见楚姒应下了,江妈妈忙道:“还是大小姐贴心。” “对了,四妹妹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一早。”江妈妈道。 楚姒颔首,看来这两件事老夫人心里已经有数了,对于楚黛儿,这次的惩罚大过警告,看来老夫人打算弃用楚黛儿了。 “白雪姐姐可还好?”楚姒又问道。 江妈妈点点头:“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不过好在那养蛊之人已除,倒不用怕了。” 楚姒颔首,江妈妈也告辞了。不一会儿绿檀便从外头回来了,瞧见江妈妈忙行了礼。 江妈妈看着风尘仆仆的绿檀:“你不在院里照看小姐,跑哪儿去了?” 江妈妈语气有些严厉,众人也都知道她待下人素来严苛,绿檀便也没多想:“小姐让我将新绣的手帕拿去送给云小姐。” “是吗?”江妈妈眼中已有异色,不过却马上恢复正常,道:“你也是小姐身边的二等丫环,以后这等跑腿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你安心伺候主子。” “奴婢记住了。”绿檀忙道,见江妈妈走了,才匆匆进了屋。 “小姐,我回来了。”绿檀笑嘻嘻的,显然是有所发现。 楚姒看了眼春枝:“春枝,你去荣华院悄悄打听打听,看四小姐是自己要去家庙的,还是老夫人安排的。” “是。”春枝应声,也跟着出去了。 楚姒将花厅里的人都打发走了,这才道:“说吧。” 绿檀饶有兴趣的坐在一旁暖榻上。给自己倒了被热茶,又塞了个酥饼在嘴里,快速的嚼了嚼才道:“我跟着那个王八羔子,那是一刻也不敢眨眼呐,饭也没敢吃水也没敢喝,就怕不小心让这家伙给溜了。”绿檀说着,又将一整块的酥饼塞进了嘴里,楚姒看着都怕她噎着,又给她倒了杯茶,并让小福儿去厨房准备饭菜。 绿檀咽下嘴里的酥饼,这才笑道:“您知道我跟着那鳖孙,发现了什么么?” “什么?” 绿檀将脸凑过来,神秘兮兮的看着楚姒:“那犊子居然就住在京兆尹大人附近的宅子里,本来那些下人死活拉着不让,可他倒好,非要去住,还大放厥词,说不会放过韩敏大人云云。” “然后呢?”楚姒继续道。 绿檀这才说起重头戏:“然后我就找人盯着他,悄悄给韩大人提了醒,韩大人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再被他所害,至于那个乔八,根本不用我说什么,他还整日在那赌馆里赌钱,迟早被楚其泰给逮到。而且您不知道,那楚其泰好像不行了。”绿檀诡异的笑看着楚姒。 “不行了?”楚姒从绿檀诡异的笑容里看出一些端倪。 “对,就是不行了,他回了京城以后,立马叫人喊了二十个姑娘,足足二十个啊!前面十五个他还夯哧夯哧的,到了后头……”绿檀乐得说不出话:“到了后头,就开始骂娘,然后请大夫,然后大夫也被打了出来哈哈,那家伙的命根子肯定是被玩坏了。”绿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姒见她如此,满头黑线,她来楚府之前,难不成是在青楼做保镖的? “这事应该不久就会传到楚秉松这里来。”楚姒道,若是楚其泰能治好,那他就还是楚秉松的好儿子,若是治不好,以楚秉松薄情的性格,只怕就只是个累赘了。 “你继续让人盯着,有消息回来禀报,过几日咱们就要让他弄出点响动来。” “过几日?”绿檀惊讶的看着楚姒:“我还以为你要慢慢玩呢。” 楚姒看着兴致正浓的绿檀,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些:“他不过餐前甜点,要慢慢玩的戏在后头呢。” 此时大皇子府,赵佑看着还有闲心在湖边坐着喂锦鲤的赵训炎,恼道:“你倒还有闲工夫喂这些鱼,我都要被楚其泰那个老家伙气死了。我让他去问问杨府的意思,再暗中敲打敲打,他倒好,让人直接去杨府门口喊本皇子要娶杨府的表小姐,最主要的是还连杨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人给轰走了,你说说,这让我的脸往那儿搁?” “楚秉松是变蠢了些,不过拒绝你的是杨家那个妮子。”赵训炎淡淡道。 “那、那怎么办?”赵佑道:“难不成本皇子还成了连一个小破丫头都能嫌弃的主儿?” “急什么。”赵佑笑道:“我听说过两日京城里又要办花灯节,往年那妮子都会租船去游湖,你若是真想娶她,办法多的是。” 赵佑闻言:“当真?” “那是自然。”赵训炎神色悠闲,直到逍遥王府的人匆匆过来。 “怎么了?那东西她收下了吗?” “收是收下了。”那侍从道,赵训炎的嘴角微微勾起,却又听他道:“不过她全部赐给了下面的丫头们。” 赵训炎的笑容顿时僵住,方才还温和的眸光立刻变得阴冷:“她倒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来人,去封了那脂粉铺子。” “那她那边……” “找人给我盯死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赵训炎恼道。 那侍从本还想说有无极阁的人守着,他们根本靠近不了,但见赵训炎已然恼羞成怒,只得应了是。赶忙退下了。 赵佑讽刺的看过来:“怎么,小皇叔也被人拒绝了?” 赵训炎冷淡瞥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敢拒绝我的人,我会让她跪下来求我……”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赵佑被他身上的肃杀之气骇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他大胆!” 郑雲立在后面,听着这些话,微微垂下眼帘。 到了晚上,楚黛儿便独自过来了,楚姒似早料到她会来一般,已经让人备好了茶在花厅候着了。 楚黛儿见此,轻笑:“大姐姐就是大姐姐,寻常人果真比不得。” “我有一点想不通。”楚姒看着楚黛儿:“为何你要将下蛊虫这件事绕得这么复杂,将李潇和蓁蓁,甚至下面的丫环全部都牵扯进来,甚至于,你还想把祖母身边的人也牵扯进来。” 楚黛儿笑看着楚姒:“大姐姐当真不明白吗?” 楚姒轻笑:“这问题我想了一下午,看到你进来的时候才终于相通了。” “嗯?” “因为你只是你。你毕竟只有十二岁,很多事情想不细致也是理所应当。这件事,若是换我来做,不会漏出这么多马脚,还让所有人都能发现。” “可最后确认是我的,除了那个巫师,不就只有大姐姐么。”楚黛儿悠然笑道。 “祖母呢?” 楚黛儿面色微黯,旋即笑起来:“看来你打发去荣华院的丫环没能问出来,那我也不告诉你了……” “是因为你生母。”楚姒直接道,看到她面色变了,便知自己是猜对了:“你生母除了是南疆人,还有别的身份,祖母之所以让你去家庙,更多的是避嫌,而不是发现了你就是那养蛊之人。” “大姐姐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楚黛儿笑看着楚姒。 楚姒轻笑:“那你且试试。” 楚黛儿笑出声来,银铃般的声音十分悦耳,伴随的却是她眼中的杀意:“你以为我不敢么?不过我暂时不会这么做,若是你死了。我拿什么去跟清愚做交换,让他娶我。” 楚姒手心微紧:“你确定他会娶你?” “不确定,但我知道,你们是同一种人,所以我要先拿你做实验。”楚黛儿微微扬着尖尖的下巴,看着楚姒道:“你的绿芽这么晚还没回来,你不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楚姒听罢,面色陡然沉下:“你对她做了什么?” 楚黛儿嘴角勾起:“帮她实现了愿望而已,不过若是你答应我两个条件,也许我可以阻止马上要去捉奸在床的李夫人,保住你那个丫头一条命,据我所知她可是从小跟着伺候你的,你能活到现在,她功不可没。” “什么事!”楚姒面色冷沉。 楚黛儿起身,走到楚姒跟前:“我还从来没见过大姐姐这般担心人的样子,真是有趣。”楚黛儿扫了扫这屋子一眼,鄙夷道:“第一件,把清愚送给你的紫玉交出来。你一个只知道绣花的深闺小姐,不配拥有它!” “第二件呢?” “看样子你并不是很在乎清愚,也是,傲气如你,也许还想着入宫做贵妃呢,不过若是那样,最好不过。”楚黛儿讽刺完才继续道:“第二件事对你来说也不难,要么跟安平侯府退婚,要么求安平侯,让我也嫁入侯府,我为正妻,你为妾!这样简单的事情,换你亲如姐妹还对你有恩的丫环一条命,不算过分吧。” “哦,是吗?”楚姒的神色忽然变得轻松:“原来你针对我,只是因为林世子。” 楚黛儿嘴角勾起:“倒也不全是,不过你不需要知道理由。”楚黛儿凑到楚姒跟前笑道。 楚姒轻笑:“若是我不答应,你就取绿芽性命?可还有别的把柄?” 楚黛儿见此。面色微凝:“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屋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只不过您下次在威胁人之前,先把这把柄给抓稳了!” 正文 第八十章 小姐威武 听到那声音,楚黛儿有些懵逼的看着楚姒:“你怎么……” 楚姒淡淡道:“既知她许久不回,我怎么会没有警觉?四妹妹,你如此匆忙下手,可曾想过后果?” 楚黛儿看着门口绿檀已经扶着绿芽进来了,绿芽面色潮红,似乎余毒未退,但眸光却坚定清亮。 “四小姐,奴婢是对表公子有非分之想,但奴婢却绝不会为一己私欲,给表公子和小姐带来麻烦,下次四小姐若要再对我一个小小奴婢动手,不若给我一刀来得痛快!”绿芽也是气急了,若不是绿檀及时赶到,她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 楚黛儿紧闭着嘴盯着她,绿檀却赶忙使人将绿芽扶了下去,走过来朝楚姒行了一礼:“姑娘,抓到了不少人,已经送去老夫人那儿了。” 楚姒微微颔首,看了看身子往前倾准备离开的楚黛儿,道:“四妹妹,我还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楚黛儿身形稳住,转头看着神态悠然的楚姒:“怎么,想问我有没有参与害了你生母么?可是大姐姐,你生母死的时候,我才十岁不到,如何能有那么大本事?” 见楚黛儿不说,楚姒倒也不急:“那你且一定要把你的真正目的和背后之人藏好了,不然被抓出来,你可不止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 楚黛儿望着她,心中全是嫉妒,凭什么她什么都比自己好,明明她就是一粒被楚家抛弃的废棋,如今却将自己惹得这般愤怒和嫉妒!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早些告诉四妹妹的好。”楚姒终于放下茶杯。笑看着她:“即日起,楚府由我来掌中馈,你的人一个也别想再留在后院。” “楚姒!”楚黛儿恨红了眼:“我与你本无冤仇,我也可以保证以后……” 见楚黛儿慌了,楚姒想,这楚府之中她培植起来的势力只怕不少,但如今她一去家庙,由自己来动手,任它势力盘根错节,一个也别想留。 “四妹妹是什么秉性,你我都很清楚,便不必多言了。夜已经深了,四妹妹不若早些回去休息?”楚姒看着她愤怒的模样道。 楚黛儿手指死死攥紧:“楚姒,你这般与我作对,你会后悔的!” “你方才已经差点让我后悔了,楚黛儿,我身边的人你若是敢伤一根毫毛,我会让你后悔你所做的一切。”楚姒语气冰凉,楚黛儿此人就是一条养不熟喂不饱的毒蛇,总在阴冷的角落不动声色,伺机而动,如今她被激怒了到了明处来,楚姒才更加放心些! 楚黛儿恨得咬牙,看了一眼满脸讽刺的绿檀,沉着脸直接提步离开。 待她走了,绿檀才惊喜的看着楚姒:“看不出来小姐这般威武!” 楚姒睨了一眼她:“见到了林傅了吗?” “见到了,我把小姐的意思跟他说了,他说明儿一早就能有结果。”绿檀略带些激动,想起接下来要干的事儿她的小心脏就开始扑通扑通格外活泼。 “你再去催催他,最好能在天亮之前出结果,希望这次能让楚黛儿安分一段时间。”最起码也要等她把楚府的这些个人收拾了再说。 “好。”绿檀忙点头跑了。 小福儿在外头候了好半晌,见绿檀终于说可以进去了,才让人把饭菜端了进来。 “小姐,您最近是不是胃口特别好啊?”小福儿一边瞅着楚姒,一边把寻常分量两倍的饭菜往桌子上端,而且小姐还特意准备了凝血安神的汤,让她觉得好生奇怪。 楚姒轻笑:“嗯,晚上觉得觉得腿疼,月事又很奇怪,所以才……” 楚姒话没说完,一旁帮着上菜的婆子笑了起来:“姑娘这约莫是在长个子呢,饭量大些是正常的,回头再喝些滋补的汤,再去药铺子开些补药,应当就没事了。” 小福儿一脸惊讶:“原来是这样。” 楚姒见有人把话圆了过去,便也不再多说,看着准备好饭菜站在一旁等着伺候的几人,楚姒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先下去候着吧。” 小福儿以为是楚姒担心大家看着她吃这么多饭菜笑话她,便捂着嘴唇笑着应了是,带着人都下去了。见人都走了,楚姒这才拿了饭菜进房间。 床上的人听到有脚步过来,方才还睁着的眼睛立马闭上了,待楚姒到了床沿才稍稍睁开些。 “先喝些凝血安神的汤吧,回头我再让人去买些药来。”楚姒将汤和饭菜用盘子端了过来放在一边。 林清愚轻轻咳了两声,看着楚姒:“我胳膊没有力气……” 楚姒皱眉,看了看他:“那你等会儿,绿檀回来了我让他喂你。” “可是我饿了……”林清愚见楚姒转头要走,忙道。 楚姒看着那些饭菜,再看看面色白的近乎透明的林清愚:“我不会喂饭。” “没关系,我教你。”林清愚笑道。 楚姒:“……” 最终林清愚还是在楚姒的‘伺候’下吃了个半饱,不过他也很知足了。 “对了,我听到了你跟楚家四小姐的对话。”林清愚忽然道。 楚姒准备端着盘子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扭头看他。 林清愚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严肃道:“我仔细想过了,我还是只喜欢你,所以你不用去求皇上退婚,也不用去找我爹娘,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我娶二房的。” 楚姒哑然,顿了顿,还是问道:“你的伤是不是跟南疆进犯有关?” 林清愚有些讶异楚姒居然知道这些,弯起眼睛瞅着她:“怎么,要为我报仇?” 楚姒:“你先休息吧。”说罢扭头便出去了。 林清愚笑得更加开心,南疆之事远不如表面看到的简单,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好,至于这个楚黛儿,如今还翻不起什么风浪,便由着姒儿练练手吧。 楚姒用过晚饭之后便一直坐在花厅中等消息,听人来报,李潇倒是来来回回往逐锦阁前转了几遭,却也没进来。 春枝从屋外匆匆进来,还来不及拍掉身上的雪:“小姐,您抓住送去荣华院的人,已经被老夫人赶出去了,至于四小姐……” 楚姒看她:“继续说。” 春枝看了看淡定的楚姒,道:“李夫人知道四小姐居然安插了人在她的院子里,这次还差点害了表公子,气得直接去四小姐院里闹了,听说老夫人都没拦住,四小姐还挨了李夫人两巴掌。一会儿李夫人估计还来要逐锦阁……” “我知道,我在等着呢。”楚姒淡淡道:“你去安排人把绿芽看住了,不管发生多大的动静,都不许她出来。” 春枝连忙颔首:“那四小姐那边可还要继续盯着?” “不用。”楚姒轻笑,楚黛儿是个玩心计的,可李夫人却是个为了儿子不管不顾的,这被抽了两巴掌,估计要气得发疯,只不过这才是自己送给她临行前的第一件礼物呢。 春枝应声退下,果真不久,就见李夫人怒气冲冲的来了,李潇跟在她身后,一见楚姒便是满脸歉意。 李夫人见楚姒衣冠整齐的坐在花厅之中,皱了下眉头:“看来姒儿知道我来做什么的,既如此我也不多废话了,把那个恬不知耻的丫头交出来吧。” “恬不知耻?姑姑这话是指谁?”楚姒淡淡笑问道,李潇站在李夫人身侧,看到这般的楚姒,忽然觉得与她更是遥不可及了。 李夫人沉着脸:“这还要我指名道姓么,你使了哪个丫头去潇儿院里你不清楚?” “原来姑姑说的是绿芽。”楚姒轻笑,抬眼看着李潇:“潇表哥现在头不晕了吗?” 李潇面色微红:“多谢大妹妹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哦,是吗,那你真应该好好谢谢我这个丫头,不然你因为见不得血腥场面而呕吐晕倒在路边,无人送回去,在雪地里着了风寒可就不好了。”楚姒淡淡道。 李潇面色微红:“大妹妹说的有理。” 楚姒对如此的李潇有些失望,绿芽是因为他而被设计陷害,可他却纵然着李氏来闹。 “她想爬上潇儿的……” “姑姑不觉得跟我说这样的话过分了吗!”楚姒语气微重,抬眼冷冷看着李夫人:“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底下的丫环因被人下药差点犯了错,但若不是因为送李公子回去,也不会受人诬害。若她真是如姑姑所说,坏了自己名节,姑姑认为她还能活得下去?你如今来闹,是想让我把她的命交给你不成?” 李潇听着楚姒对他的称呼从‘潇表哥’变成‘李公子’,心中失落:“大妹妹,我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请李公子说说,李夫人是什么意思?”楚姒淡淡勾起嘴角。 李夫人看着不及自己高的楚姒,面色微紧:“楚姒,这就是你的修养你的家教么!” “姒儿被丢在尼姑庵里吃尽苦头,修养我有,但在山上学到的,是对付咄咄逼人的恶人的本事。”楚姒毫不客气,李夫人此人是最会得寸进尺之人,秦雪因为不救李潇,而被她记恨到现在而且在老夫人面前使尽了小手段,如今跟她这般状况,若是再装软卖乖,只会被她欺负的更狠。 李夫人气得抬起手来指着她:“你、你敢说我是恶人!” 楚姒呼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李夫人面前行了一礼:“姑姑莫气,我只是想替丫环讨要个公道而已,您也尽可放心,往后不管李公子再遇上什么麻烦,我们不都会再出手,我们会尽一切可能,避免发生姑姑所担心的事。” 李夫人被她这话气得又是一颤,可却无法反驳,李潇则是羞得满面通红,扶着李夫人:“好了娘亲,咱们回去吧。” “回去?她这般不知礼……” “娘!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大妹妹才是这楚府的主人家,咱们是客!”李潇声音提高了些,扭头看着楚姒,微微抿唇:“大妹妹,打搅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说罢,便强行带着李夫人走了。 听到这些动静的下人们各个都把头低的死死的,以前都觉得大小姐不过是个刁蛮粗鲁的主子,如今看来,不仅有手段,还有气魄。 待她们一走。绿芽便跑了进来,眼睛红肿的跪在了楚姒面前:“小姐,都是奴婢给您添麻烦了。” 楚姒将她扶起:“关你何事,不过是她们忘恩负义罢了。我方才说再不出手救李潇,你可曾生气?” 绿芽死死咬着嘴唇:“奴婢不敢。” “不敢,那就是还生气。”楚姒心中轻叹,她上辈子因一个情字而落得众叛亲离,如今她不想绿芽也如此,毕竟跟她最亲近的,便只剩下这个丫头了:“气也罢,不气也罢,待到这些事都过了,你若是想嫁李潇,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绝不是现在,明白吗?”现在李夫人正在气头上,就算绿芽能跟在李潇身边,只怕也得不到一个好结果。 “奴婢不气。奴婢知道小姐是为奴婢好。”绿芽哽咽道。 楚姒看着她垂着的眼帘,想再劝却不知从何劝起,情之一事,最是无奈,也最无药可解。 “罢了,时辰不早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楚姒道。 绿芽颔首,转身便退下了。 楚姒看了看天色,回了花厅继续等,不过却已经熄了灯火,也把人都打发下去了。 黑暗中,窗户微微透进些亮光,楚姒坐在暖榻上等着,却听到房中有响动。 楚姒皱眉:“怎么了?” 房间中并没有传来林清愚的声音,但是那些杂声却依旧还在,楚姒讶异,匆匆提步进去便听到了林清愚压抑着的痛苦的呻吟声。 楚姒忙上前将帷幔掀开,借着窗外的光。看得清他正紧闭着眼睛,满头大汗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林清愚,你怎么了?”楚姒问道。 林清愚却似没听到她的话般,楚姒知他是入了梦靥,翻身上床,开始替他擦额头上的汗,并抓着他的手安慰。可他的梦靥是什么呢,难道跟自己一样,也有摆脱不掉的恐惧或是仇恨么? 楚姒想不透,林清愚的挣扎却似乎慢慢轻了下来,楚姒一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水……”林清愚迷迷糊糊喊着。 楚姒忙起身去端了水过来,小心扶起他的头,将温热的茶水喂了进去。 喂好了茶水,又听到林清愚低声在念着什么,楚姒俯身下去听,脸上却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楚姒猛地抬起头。却发现林清愚神色迷糊的睁着眼在偷笑,楚姒心中羞恼,直接松了手,林清愚的头便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床头。 林清愚吃疼的皱起了眉头,楚姒慌了一下:“你没事吧。”她差点忘了他的确是身负重伤了。 林清愚睁开眼睛看着她担心的样子,薄唇扬起大大的弧度:“那你再让我亲一下,就没事了。” 楚姒看着他发高烧脸色微红,是又生气又想笑:“林世子,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初见之时,他是个呆板啰嗦的书呆子,而后又变成运筹帷幄的如意坊老板、甚至是江湖中名噪一时的无极阁阁主,可现在看来,却只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挂了还不忘耍流氓的无赖。 “哪个都是我,哪个我都只想娶楚姒一人为妻。”林清愚轻轻笑着,迷迷糊糊的看着面前的楚姒,终于耐不住沉沉睡意,又睡了过去,只不过一次他没再进入梦靥之中。 楚姒看着床上的人。看着他在微微亮光中显得深邃而俊逸的五官,到底是后退了两步:“情之一字,我本不该碰的。”说罢,转头离去。 到了将近天明之时绿檀才急急赶了回来,纵然外面寒冷不已,她额头却沁出了些许细汗来:“小姐,有结果了,现在林傅已经往京兆尹府赶去了。” “那就好。”楚姒淡淡笑着,终于松了口气。能让楚黛儿长记性不来找自己麻烦,几句口头的威胁自然不够,得让她知道害怕,她往后出手才会有所顾忌。 楚黛儿根本是一夜未眠,去家庙的人原本都是她的心腹,可因为楚姒将那些个被查出来的人送去了老夫人那里后,老夫人便连夜撤换了她身边所有的丫环婆子,全部换成了老夫人的人。 “四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准备出发了。”有丫环进来道。 “三小姐还没回来?”楚黛儿问道。 那丫环摇头:“三小姐跟聂姨娘这次被准许回娘家住半个月呢,怕还要迟些时日才会回来。” 楚黛儿微微咬牙,给那丫环指了指自己的箱子:“把这个抬到马车上去吧,小心着些,别磕着碰着了。” 那丫环微微有些惊讶的多看了楚黛儿两眼,寻常都说这位四小姐最是软弱胆小,怎么今日看起来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察觉到丫环的眼神,楚黛儿微微有些恼,但现在不宜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只得垂下了眉眼,将斗篷带上便提步走了出去。 楚黛儿楚府前,要去老夫人的院里拜别,但到了院子门口便见到了早就守着的江妈妈:“四小姐,老夫人吩咐了,今儿天寒,四小姐就不用多礼了,早些上路,去了家庙中诚心伺候祖宗便是。” 楚黛儿抬头看她:“那祖母可曾说了,我什么时候能回来?” 江妈妈微微笑着:“老夫人没说,但四小姐只要诚心,相信老夫人很快就会接您回府的。” 楚黛儿眼中微微泛出泪来:“黛儿知道了,劳烦妈妈跟祖母转告一句,就说黛儿不能在身边伺候了,请祖母一定要保重身体。”说罢直接在院门口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黛儿谢祖母这么多年的照拂之恩,黛儿从小丧母,被人丢在后院中无人问津,唯一待黛儿好的就是祖母,黛儿如今不懂事犯了错,还请祖母一定不要太过伤心。黛儿,就此拜别祖母了。”楚黛儿跪着哽咽说完,江妈妈眼眶都有些湿了,忙将她扶起:“四小姐的这份心,老奴一定会转告给老夫人的。” 楚黛儿轻轻擦去泪眼,红着眼睛看着她:“那就多谢江妈妈了。”说完,这才依依不舍的转头离开。 楚黛儿又去主母秦雪和楚秉松那里请了安,用了同样的法子,这才出了府。 出府时,天上的雪倒是停了一些,但是阴霾依旧未散。 楚黛儿坐上马车前,回头看了眼空荡荡无人来送的出府门口,眸中冰冷,转头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看着她的马车走远了,转角处才走出一道绯红的身影来。 绿檀站在身侧看着离去的楚黛儿,畅快的舒了口气:“总算送走一个了。” 楚姒淡淡笑着:“不久就会回来,不过她能离开,也够我布置一段时间的了。”以楚黛儿的心机,再加之背后帮她的人,她若想回来,肯定不会太久。 “嘿嘿,今天她应该会气个半死吧,不过她敢跟南疆人勾结,咱们这是没抓到证据,不然马上叫人抓了她。”绿檀道。 楚姒微微摇头:“以她的性子,若真有这一天。她一定会拖上楚府的所有人,到时候我们谁也跑不掉。” “等您嫁去侯府后也不行吗?” 楚姒笑看着她:“到时候侯府怕也会受牵连。”楚姒不再多说,转头回去了,昨晚林清愚高烧,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楚黛儿坐着马车一路往城外而去,忽然听到一阵骚动,还有人隐约提到‘南疆’二字,这才掀开了帘子,问着一旁的丫环:“发生什么事儿了?” “回禀小姐,听说好像是衙门发现了南疆刺客的窝点,正在抓人呢。”那丫环往人群中看去。 楚黛儿心中一个咯噔:“先把马车停下,我饿了,咱们就在附近找点吃的。” 那丫环应了声,牵着马车在路旁停下,楚黛儿一下了马车便直直往那人群附近的面摊走去。 “小姐,咱们在这小摊上……” “知道了。”楚黛儿不耐烦的应了一句,眼睛只盯着人群中间。 “走开走开,这些都是南疆刺客。不要围观,他们都会养毒蛊害人的,赶紧让开!”前面开路的衙役大声喊着,周围的人一听,连忙避若蛇蝎。 楚黛儿沉着脸,那丫环也知道楚黛儿生母乃是南疆人,便也不敢多说什么。 楚黛儿看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出来的京兆尹韩敏,银牙微咬,再往他身后一看,竟都是些用铁链死死困住了手脚被扔在囚车里的犯人,有男有女。她们与寻常犯人唯一不同的就是脸上全是疤痕,看起来有几分面目全非的狰狞恐怖。 众人一瞧,更加害怕的往后退了退。 “听说他们专门养一种蛊在身体里,日子久了,那蛊就会反噬,脸就会变成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有人小声道,众人也都纷纷议论起来。 楚黛儿听到这话,心中冷嗤一声。愚民,真正会养蛊的人,只要定期喂养自己的血肉就可以了,等到蛊虫长大将要反噬之时,再把这蛊虫养到别人的身体里一段时日,最好是内力深厚的人,这样一来,不仅两个人都不会有事,养出来的蛊虫还会异常强大。 那牢笼中的人似乎看到了楚黛儿,眼睛一亮,却都张嘴告诉她不要来救。 楚黛儿看着这一行被抓出来的七八人,恨得咬牙切齿,这些人都跟了她七八年,如今被一锅端掉,等于彻底断了她的根! 韩敏似乎也看到了楚黛儿,不过他刚转过头来,楚黛儿便已经起身离开了。 “小姐,咱们该出发了。”前头的丫环提醒道。 楚黛儿眼中闪过一丝杀气。语气也变得格外冷淡:“我知道,这就走吧。”说罢又提步朝那马车而去,待刚进了马车,便看到车座上放了一封信,信中的字体是清秀的簪花小楷,她认得,这是楚姒的笔迹。 楚黛儿手心死死握紧,一拳狠狠砸在门框上:“楚姒,你给我等着!” 此时的楚府,楚姒才回逐锦阁,到了房间便已经看见床上空无一人,只留了一张字条,‘上朝’。 楚姒皱眉,他身负重伤,昨晚都烧得头脑不清醒了,今日还要去上朝么。 “小姐,怎么了?”绿檀跟了进来。 楚姒将纸条折好,放在一旁的烛火上烧了:“没事。你叫人将房间收整一下,稍稍休息会儿,下午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嘞。”绿檀欢喜的应声出去了,楚姒此轻轻舒了口气,转头却见那紫玉正稳稳当当的躺在她的梳妆台上,不由神色微凝。 简单吃过早膳,楚姒便也躺下了,只不过躺在床上脑子却一刻也停不下来。 秦雪应当跟白氏有过冲突了,不然她昨日也不会那般虚弱的回来,至于大皇子那里,就等着看郑雲的了。她现在最紧要的,是要查出当年害了母亲的还有谁!至于楚蓁蓁,她差不多也该准备准备,成为赵训炎的新娘了。 一直到了快中午,楚姒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不过才睡了不足一个时辰,荣华院便来人了,倒也不是别人。正是白雪。 白雪看了眼略显疲惫的楚姒,道:“大小姐昨儿没歇好?” “嗯。”楚姒微微颔首,笑道:“白雪姐姐可好些了?” 白雪听她她这话,心里微暖,笑道:“好些了,谢谢大小姐关心。” 楚姒让人端了茶,又引了她坐下:“祖母让姐姐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哪里敢说吩咐二字,老夫人让奴婢来,是来告诉您,今日开始您便要掌中馈了,包括各院的月例银子怎么发,春秋衣裳什么规制,大厨房的伙食您也要操心一二,再就是府里的帐……”白雪说了一长溜,楚姒也不打断,待她说完,才笑道:“才刚刚上手。什么也不会,不若这般,我昨儿让人去抓了几个丫环送去老夫人屋里,倒是查出不少有歪心邪念的丫环婆子,要不我这会儿带着人去请教请教母亲,看看怎么处理,可好?” 白雪有些怔住,以为楚姒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上来先要杀杀下人们的锐气树树威信,便笑道:“全凭大小姐做主,不过老夫人素来待人仁慈,没犯大错的,小姐口头警告一二就好。” “好。”楚姒勾起嘴角,叫了春枝、小福儿和绿檀,捧着春枝绿檀连夜整理出来的册子便直接往秦雪的如意苑去了。 楚蓁蓁自挨了那十板子以后,便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了,不过秦雪这几年还是得了不少赏赐,其中就有可白骨生肌的好药。恢复的倒也还算快,楚姒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能倚靠在暖榻上跟秦雪说话了。 “你怎么来了?”秦雪看见楚姒没好气道,毕竟中馈之权才被老婆子交给了她,秦雪瞬间就脑补出了不少的挑衅场景。 楚姒上前见了礼,道:“姒儿过来,是想请教母亲如何执掌中馈的,祖母说我即将出嫁,不会中馈之事,怕日后传出去闹了笑话。” “哦?是吗?”秦雪笑起来:“你放心,母亲自会好好教你的。” “那便多谢母亲了。”楚姒道。 楚蓁蓁在一旁看得直哼哼:“大姐姐不是向来聪明,还用人教?” 楚姒不理会她的讽刺,看了眼春枝,春枝便上前拿了本册子给秦雪。 “之前二妹妹被人栽赃陷害,我回去便使人查了查,谁知竟查出了些不得了的东西,但我不知如何处理,还请母亲指导。”楚姒淡淡道。 “你凭什么查我院子里的丫环!”楚蓁蓁恼怒的看着楚姒,秦雪却摁住她,看着楚姒:“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着还算理智的秦雪,楚姒看了眼春枝,春枝便开口道:“奴婢查出,二小姐身边跟着的人一直没有变过,都是大夫人出嫁时从定国公府带来的人,但其中有四人,家中不同程度的都出现过需要花大笔银子的情况,可后面她们却都得了一笔银子却并没有跟您禀报过。” 秦雪一听便知这几个丫头是被人收买了,但仍旧怀疑的看着楚姒:“我凭什么信你?” “母亲将人叫过来一审便知是不是。”楚姒道,这是让林傅安排如意坊的人连夜查出来的,定不可能出错,而暗中给她们银钱的神秘人跟楚黛儿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去,把这四个贱婢给我找来!”秦雪道。 屋里立马有人去了,但白雪却有些心惊,想不到楚姒竟然准备了这么多,就是老夫人也不一定能查到这等事。 不多时,那四个人便被带了上来,楚蓁蓁一瞧,脸顿时黑了。 其中一个下等婆子是负责洒扫的,两个三等丫环,平常管着自己的衣裳首饰,其中还有个二等丫环,楚蓁蓁原还想着提拔她做一等丫环。 “就是你们害的我?梅花下毒之事是不是你们泄露出去的,那红宝石簪子是不是你们放到我的化妆匣子的?”楚蓁蓁恼道,她竟不知道身边还藏着这么多的白眼狼。 那四个人见败露了,只跪在地上求饶。 秦雪也恼:“还求饶,你们有脸求饶吗?我自认待你们不错,你们竟敢背叛我,还敢谋害主子!” 楚姒淡淡站在一侧看着这一切,只感叹楚黛儿和其背后的谋划长远,居然好几年前就开始在楚府培植势力,若是时日再久一些,楚府便会全部掌握在她手中。 “说,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秦雪问道,但觉得这些丫环婆子们既然被买通了这么多年,除了楚秉松,那就只有老夫人了,可老夫人怎么会想要害自己一直偏疼的孙女儿? 秦雪想不通,冷冷盯着底下的丫环婆子。 为首的丫环跪伏在地上:“奴婢们知道难逃一死,但那人于我们有恩,奴婢们就是死,也不会说的。” 楚蓁蓁气得要跳起来:“你们伺候我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忠心于我?” 楚姒淡淡勾起嘴角,楚蓁蓁待这些下人们如同草芥,但楚黛儿不同,她不仅会收买人心,而且下手狠,在威逼利诱之下,她的人几乎没有敢背叛的,就算有,也被她先下手为强了。 那四个人不敢说话,怕累及家人,楚姒道:“母亲想如何处置?” “还要如何处置。全部拉出去打杀了!”楚蓁蓁恼道。 楚姒却提醒道:“府中已经死了不少人了,母亲,若是再将她们打杀了,怕影响楚府的运势,父亲那边也说不过去。” 秦雪眸子闪了闪,看了眼楚姒:“你说的对。”她才被白氏用秦翡吓唬过,如今她倒真不想再添几条人命在手里。看了看一旁的婆子:“那把他们四个连同在府里的家人一并打发买了,交代牙婆,全部给我买到那等苦寒之地去。” 几个人绝望的跪在地上,却不肯再多说一句。 白雪悄悄看着楚姒,她面色略带冷漠,眼中有同情,可终究一个字也没有再多说。 “多谢母亲指点,姒儿知道接下来的人该怎么处置了。”楚姒笑道。 秦雪皱眉:“怎么,还有其他人?” 春枝将那本册子翻了翻:“前院的奴婢没查,后院的里里外外,包括洗衣房和厨房账房,共有三十八人有类似情况。” “三十八人!”秦雪都情不自禁喊出了声。后院里伺候的下人也不算很多,才二百来人,如今竟有三十八人被查出来,那是不是还有没被查出来的? 楚姒其实想说,如今楚黛儿院里的丫环几乎已经全是她的人了,加上她院子里伺候的二十来人,将近六十个人都是她的党羽,而且分布在后院的每个地方,每个角落,包括那日指着白雪,说蝎子是从她裙下爬出来的荣华院的丫环。 “姒儿,你还小,怕是应付不了这些刁奴,不若把名单给我,我帮你处置了吧。”秦雪道,一来,她想借此问出幕后主使是谁,万一是老夫人或者是其他人。她还可以有所防范,而来,让她来动手,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也可以拔掉一些。 楚姒笑道:“那岂不是麻烦母亲了?” 白雪悄悄扯了扯楚姒的衣袖,秦雪一眼瞥见,起身来走到楚姒跟前:“我是你母亲,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掌中馈,我本就该多教教你。” “那就麻烦母亲了。”楚姒笑开,攘臂春枝将册子都给了她:“这册子上的名单不尽然正确,就劳烦母亲多多审问了。” “放心吧。”秦雪莞尔。 楚姒看了眼楚蓁蓁,笑道:“对了二姐姐,过几日京城要办花灯节,不少小姐们都会租了船去看花灯放河灯,伊儿邀我一起过去,到时候你可要一起?” 楚蓁蓁冷哼一声,笑看着她:“大姐姐,你就别在我面前装好心了……” “我听说逍遥王好似也会去。既然你不去,那便算了吧。”楚姒淡淡笑着,带着人转头就要走,却被楚蓁蓁叫住:“等等,你刚才说逍遥王也会过去?” “嗯,伊儿说的,说逍遥王和大皇子会同游湖上。” “知道了,我再考虑考虑。”楚蓁蓁如以前一般,傲气的扬起下巴冷淡道。 楚姒笑笑,转头便也离开了。 出了如意苑,白雪才担心的看着楚姒:“大小姐,您怎么把名单交给了大夫人?” “怎么了吗?”楚姒似不解般看向她。 “哎,大小姐有所不知,大夫人此人手段狠毒,此次定然会根据您的名单牵扯上不少人,回头再把责任推到您身上,那可就糟了。”白雪担心道。 “那、这可怎么办?”春枝急道:“要不奴婢去将那册子要回来?” 白雪皱眉:“罢了,我去一趟老夫人哪里。到时候就算出了事,大小姐也还有个帮衬。” “那就多谢白雪姐姐了。”楚姒道。 白雪笑着摇头:“外头天寒,奴婢瞧着大小姐也是累得紧了,赶紧先回去歇息吧,奴婢去去就回。”说罢,这才急匆匆离开了。 楚姒看着白雪走了,心下稍安:“绿檀,可都准备好了?” 绿檀嘿嘿笑着:“您就放心吧,奴婢保证让大夫人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说罢,便沿着如意苑的院墙悄悄往其后隐僻的小树林而去。 待绿檀走了,楚姒才看向春枝:“麻烦春枝姐姐去帮帮小福儿了。”秦雪要动手,定然会乘机将自己身边得力的丫环拔出,春枝倒不怕,自小父母早逝,只剩她一个,且一直养在老夫人身边,而绿芽绿檀跟春枝情况差不多,无家人所累也无钱财所累,只有小福儿,老子娘都在府里,秦雪定然会从小福儿这里下手,然后将大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春枝点点头,崇拜的看了眼楚姒,便匆匆往大厨房去了。 如意苑内,楚蓁蓁望着一听翻看着名单的秦雪:“母亲,你看这些作甚,回头若真是罚了这些丫鬟婆子们,岂不成了这后院的大恶人?这事儿让楚姒自己去做不是更好?” 秦雪点了点她的脑袋:“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琢磨自己的小事儿,一点脑子没长。” “母亲……”楚蓁蓁撒娇的依偎在她怀里:“这还不是因为楚姒一直坏我好事,所以我才……” “我知道。”秦雪笑看着她:“如今母亲就是在帮你想办法呢?” “母亲的意思是利用这事儿清查……” 秦雪笑开:“不止是清查,既然楚姒把这个权利交给我,我就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治家之道!”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摆你一道 钻石满四百加更~ 楚姒独自一人往回走,走到半道却忽然闪出个人影来。 “大妹妹。” 楚姒见到李潇,面色沉了沉:“如今春闱考试已近,潇表哥怎么不在家好好读书?” 李潇见楚姒又愿意叫他‘潇表哥’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我是担心你还生我的气,所以……” “所以就半道来拦我吗?”楚姒略显疲惫:“潇表哥,我乏了,便先回了,若是叫姑姑看见你不用心学习,该生气了。”楚姒说着就要离开。李潇心里一急便抓住了楚姒的手,微凉细腻的触感传来,李潇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酥麻了。 楚姒有些厌恶的收回手,可这一切恰好叫来寻李潇的李夫人看见了。 “你们在做什么!”李夫人鄙夷的看着楚姒。 楚姒神色冷淡:“姑姑来的正好,潇表哥跟我说想搬回李府去住,我方才已经应了,一会儿就会找人来帮姑姑姑父收拾东西。”说罢,也不管李潇和李夫人什么表情,直接提步离开。 李夫人讶异的看着李潇,如今在吃楚府的用楚府的,李潇的爹还能跟着楚秉松出入一些官僚之家,有什么不好的? “潇儿,你怎么……” 李潇知道楚姒这是真的生气了,低下头不说话,直接抬步走了。 白雪刚跟老夫人说了如意苑的事,便见李夫人使人来告辞了。 “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老夫人不解道。 “回禀老夫人,是公子说快要临考了,他想一个人好好静静,沉淀沉淀这些年所学,等届时金榜题名,定来谢老夫人。”那婆子满面笑容。 老夫人也呵呵的笑起来:“好,那便去吧,使人收拾东西了没?” “大小姐已经安排了人帮忙了,东西正在收拾。一会儿就走了,夫人和公子说,今日决定的匆忙,就不来打搅老夫人了。”婆子道。 老夫人笑起来:“那就好,你们去吧,跟他们说让她们有空就多来看看我老婆子,我没几年好活了,见一面少一面了。” “老夫人那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呢。”那婆子的嘴跟李夫人一样,惯会哄她开心。 老夫人乐呵呵的笑着,使人赏了银钱,这才打发她走了,这才看着一旁候着的白雪:“去,将她的那份名单也拿过来我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白雪应了声,又匆匆忙忙出去了。 江妈妈担心的看着老夫人:“大小姐这般做,怕是打算清除不少人。” 老夫人面色沉了沉,太阳穴又狠狠的跳了起来,疼得她直皱眉:“她做的是对的,我果然没有看错,所有丫头里最聪明的。就是她。” “老夫人您这是要帮大小姐?”江妈妈道。 老夫人微微摇头:“我不帮她,但她明显把招儿甩到了我这里,我怎么能看着秦雪借此肆意拔除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楚姒这丫头,能查到这么多,只怕是准备了不少时间了。” “大小姐深谋远虑。”江妈妈道。 老夫人神色闪了闪:“深谋远虑是好事。但若是用错了地方,哼……” 老夫人不再多说,江妈妈只上前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心里却有些期待楚姒会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儿了。 临近夜晚,楚府后宅有了大动作。秦雪一气儿抓了四五十个人在雪地里跪着,其中不少都是后宅中管着某一处的小主管,一个一个带进院子里审问,从里头出来的,大多数都是满脸死气沉沉。 逐锦阁中。小福儿吓坏了,跪在楚姒跟前:“大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奴婢的老子娘,她们真的什么坏事儿也没干过呀。” 小福儿的娘也是管着后厨的,算是个小管事。平日里为人热络厚道,大家都很喜欢,所以小福儿才有这么好的性子。 楚姒笑看着小福儿:“你哭什么,不是早跟你打过招呼让你别急么。” “可是、可是她们都被带走了……”小福儿眼泪根本止不住,楚姒也不怪她,毕竟她还小,受了这般惊吓自然是扛不住。 正说着,春枝便从外头进来了,看着哭得满脸眼泪的小福儿,噗呲一声笑出来:“我说你去哪儿了,原来你来小姐这儿哭鼻子了。” “春枝姐姐,我着急……”小福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打着嗝儿。 春枝笑着将她拉起来,从袖子里拿出张纸条来:“来,看看。” 小福儿擦了把眼泪,委屈的看着春枝:“我不识字儿。” 春枝笑着摇摇头:“这是小姐方才让我去准备的你娘跟药铺子借钱的单子。” “借钱?我娘才没借钱呢。”小福儿道。 “真没有?” “真没有。”小福儿摇头,春枝愕然的看着楚姒,楚姒却道:“那就是你娘没告诉你,这么多年来,你爹身子一直不好。常年要吃药,你娘跟你爹的月例银子又都不够,所以你娘才跟人借了钱。” “那岂不是……”小福儿哇的一声又要哭:“那岂不是刚好着了大夫人的道儿了吗?” “小姐怎么会让你着了别人的道,傻福儿,你娘是找药铺子赊了药借了钱。那药铺子背后的东家可是八皇子,如今这借据清清楚楚,大夫人还能把你娘怎么着?咱府里又没哪条规矩说不许跟人借钱了。”春枝笑开。 小福儿一听,这才明白过来:“那、我现在就去救我爹娘?” “快去吧。”楚姒道,又看了眼春枝:“备份的名单送过去了吗?” “小姐放心。现在老夫人应该已经在看了。”春枝道。 楚姒知她办事稳妥,道:“你跟小福儿一块去吧。” “是。”春枝笑着应了,这才拉着小福儿跑出去了。 如意苑中,秦雪正好问道小福儿的娘。 “傅大娘,你们夫妇在楚府也算有些年份了。竟然干出这等事情来,如今还百般狡辩,你们可知是什么后果?”秦雪寒声道,楚蓁蓁在一旁悠然看着,看着她们夫妇畏畏缩缩的样子。笑道:“小心连累了你们女儿,小福儿那丫头我瞧着是个水灵的,没得这样被你们毁了。” 傅大娘红了眼:“大夫人,老奴真的没有听谁指使啊,这些年虽借了钱。可都是找药铺子借的,半点也没找府里的什么人借过啊。” 秦雪看着她:“当真?难道不是有人给了你一大笔银子,让你听她吩咐么,比如楚姒,或是老夫人?” “那万万没有啊。”傅大娘忙摇头。 秦雪哼了一声:“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说的了。来人,将她衣服给我扒了,用沾了盐水的荆条抽打,打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小福儿的爹满面病容,颤颤巍巍的看着秦雪:“大夫人。您要打就打奴才吧,奴才的皮厚实……” 秦雪冷哼一声:“既然你心疼你媳妇,那你就来说,这么些年,究竟有没有人指使过你们干些什么坏事?比如谋害主子?”秦雪顿了顿又道,转身拿起那份名单道:“我可告诉你,我手里的这份名单是大小姐给我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你们的名字。虽说你们女儿在她身边做二等丫头,但她这般公正,倒是让我意外。” 傅大叔夫妇两人不可置信的对视一眼,傅大娘道:“老奴没有受人指使,若是夫人不信,可以去查。” “去查?”秦雪冷笑:“我的好女儿已经查过了,你们只要承认就好了。” 傅大娘咬着牙:“奴婢没做过,不敢承认。” “还跟我犟嘴!”秦雪气得不行,直接就让婆子上来剥衣裳,傅大娘红着眼:“大夫人,老奴也一把年纪了,您若非要逼着老奴承认,不若拿去这条命算了!” “你——!”秦雪才要发怒。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怎么了?” 外头的婆子忙跑了进来:“是大小姐身边的两个丫头过来了,说有重要的事要禀告夫人。” 秦雪皱眉,让旁边两个婆子退下:“让她们进来。” 不多时,小福儿便匆匆进来了,也顾不上行礼。看着自己的爹娘这般狼狈委屈的样子,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秦雪看得直皱眉头,楚蓁蓁也不耐烦道:“你们来哭的吗?” 春枝忙行了礼,将小福儿拽在手里的借据条子递给了秦雪:“这是小福儿找来的,这药铺子奴婢倒是知道一些。好似东家是八皇子。”春枝抬眼看着秦雪:“方才奴婢听您说,小姐的名单上有傅大娘夫妇的名字,大夫人约莫是看差了,奴婢清清楚楚记得,上面没有她们的名字。” “你怎知没有。你的记性就那么好?”楚蓁蓁不屑道,反正她们想加的名字都已经加上去了。 春枝莞尔:“奴婢过来是想跟大夫人您说一声,这名单奴婢连夜抄了好几份,方才一份已经送到老夫人那儿去了,您若是不信。可去老夫人那儿比对比对。” 秦雪的脸黑沉,这弄来弄去,竟是被楚姒摆了一道,但如今箭在弦上,逼着她拿下来,她以后在下人面前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秦雪咬牙:“这是我亲自查出来的……” 秦雪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又有婆子跑了进来:“大夫人,外面有个叫绿芽的丫环,说是替傅大娘把那药铺子的掌柜给带来了。” 秦雪手微微一颤,看向春枝:“你方才说那药铺子是八皇子的?” “是。” 秦雪一听,手里的名单都没拿稳掉了下去,指着春枝:“你们……”秦雪话还没说完,想着自己又被楚姒摆了一道,如今还在自家下人们面前颜面尽失,就觉得心口一疼,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步步为营 等秦雪迷迷糊糊醒来已经是大半夜了,丫环婆子也都睡着了,烛火似乎也在她睁眼的那一霎开始摇摆,黑暗中还有一阵悠悠的叹息声传来。 秦雪心口又是一疼,瞪着眼睛角角落落都看了个遍,确定没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来人,我要喝水。”秦雪半死不活的喊着,可那些个下人们都睡得死沉,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秦雪见没人来伺候,有些恼,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用力拍打着床沿:“来人,快来人,你们都死了不成?” “是啊,我死了。”一道凉凉的声音传来,房间的窗户忽然被寒风吹开,夹杂着风雪,那盏瘦弱的烛火一下子便被吹灭了,房间顿时笼罩着一片诡异的气氛。 秦雪的心提到嗓子眼:“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大姐姐,你让人勒死了我,现在就不认得我了吗?” 秦雪盯着那声音来源:“你是秦翡?” 她的话才说完,忽然眼前一个白影闪过,接着她放在被子外的手上便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待她想收回,却是被那冰凉湿润的手牢牢抓住了:“大姐姐,你为何要杀翡儿,翡儿还小啊……” 秦翡嗷呜一声,也顾不得胸口的疼痛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躲到床角:“你真是秦翡?你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你,是那婆子动的手啊……” “我都知道……”那稚嫩的声音似乎在房间里面飘来飘去,寒风一阵阵往屋里吹,屋子里的帷幔轻纱也都诡异的飞了起来:“大姐姐,母亲让你把我带在身边,可以为何要把我寄存的汉白玉打碎了呢,如今我魂无居所,不如,就住在你的身体里吧……” 那声音鬼魅低沉,秦雪面色发白浑身颤栗:“你不过一个区区小鬼,你以为我会怕你?……”秦雪的话没说完,就见又一道白影快速闪过,一张惨白的脸便贴在了自己的眼前,那双微微凸出的红色眼睛。拉长的血红舌头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姐姐……”那鬼魅身影停在秦雪跟前,忽然却似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猛地往后缩:“大姐姐,你背上怎么有一个断了四肢的女鬼趴着……” 秦雪一听,只觉得浑身都变得麻木了:“你胡说,你在骗我……” “她不能说话,你还割了她的舌头剜了她的眼睛……”白色的身影在房间里飘荡,鬼魅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秦雪忙用手去抠、去捶打自己的背:“不可能,她不可能还在,你一定是看错了……” “大姐姐,不如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地府……”白色的声音都惨淡的飘了过来,白雪只觉得背后被人如同拿冰雪灌入了一般,冷的让她心颤:“杨佩,你走开,你别缠着我……” “她就在你背上呢,正在咬你的耳朵,咬你的肩膀,她浑身都是血……” 秦雪听到这番描述,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和耳朵也开始发疼:“不会的,杨佩,我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秦雪从床上跌落到了地上,连滚带爬的往桌子底下钻,一进去,就看到一张惨白的鬼脸出现在了眼前,秦雪吓得四肢无力,只能趴着逃走,将房间里的一应东西都撞翻了,可那些丫环婆子们却都没醒。 “大姐姐,她跟在你后头呢,一点一点的爬向你……” 秦雪头发散乱,抱着拳头开始猛磕头:“杨佩,你放过我吧,我只是让人动了手,可真正要害你的不是我啊。” “那是谁……” 秦雪顾不得分别这声音是不是杨佩的,一股脑儿的全都抖落了出来:“是楚秉松,是楚秉松他指使我的动的手,他说,杨家看不起他,都是因为你,所以才让我害死你的,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楚秉松……” 那白色的身影一顿,朝窗外看了看,微微咬牙,回头盯着秦雪,狠了声音:“那大姐姐,我的仇呢,是你指使人勒死了我啊,你还是跟我去阴曹地府上刀山下油锅,烈火烹身吧……” 秦雪一抬头,便见那白影的衣服开始慢慢变红,她那长长的舌头也朝自己飞来,吓得心口一滞,两腿一伸,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白影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还有气,哼了一声:“便宜你了。”说罢,这才转头将房间香炉里的香掐灭了,飞身直接出了窗户,直接往逐锦阁而去。 已经有人将方才的消息禀报给了楚姒,绿檀到的时候,看着她:“小姐,要不要奴婢回去把那老毒妇杀了!” 楚姒神色淡淡,放下手里的书:“不必了,夜深了,都下去歇着吧。” “可是小姐,她也太狠了,竟然把……” “我说好了!”楚姒的嗓子有些哑,生生被砍掉四肢割去舌头还生生剜了双眼,这样的痛苦她是知道的啊,她怎会不气,怎会不伤心,但是她要稳住,不能漏出丝毫马脚,她要她们将这些债,十倍的还回来! 绿檀看着楚姒垂下的眸子隐隐有湿意,不敢再多说,应了是转头下去了。 待丫环们都走了,来传话的林傅才走了出来,朝楚姒恭敬行了一礼,也跟着离开了。 楚姒熄了所有的烛火,木然走向床榻,躺在床上,闻着房间里冰冷的空气,沉沉闭上了眼睛。 楚蓁蓁是在第二天一早发现秦雪出事了的,当时她正准备想法子好好讨好一下老夫人,毕竟她算明白了,靠谁都不如靠这位老夫人,可才到了秦雪的房间,便见丫环婆子们在房间里睡得东倒西歪,而秦雪则是衣衫敞露,发髻凌乱的躺在地上,额头还有大块磕出来的血迹。 “来人,快来人!”楚蓁蓁大喊。 跟着她来的丫环婆子忙赶了进来,一见地上这场景,忙低下了头。 “还愣着干嘛,还不把夫扶到床上去。”楚蓁蓁恼道。 婆子们应声上前,将秦雪安置在床上后,那些丫鬟婆子已经慢慢开始醒过来,一见楚蓁蓁在房间内,均是吓了一跳。 “小姐,您怎么来了?”有丫环脱口问道。 楚蓁蓁愤怒的看着她们:“还知道叫我小姐,楚姒才掌了家不过两日。你们就敢这么薄待当家主母,你们要反了不成?” 那些丫环婆子清醒过来,看着凌乱的房间,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小姐,这……” “这什么这,你们玩忽职守还有理了,来人,全部给我拖下去打三十个板子,再让牙婆打发了。”楚蓁蓁气道。 秦雪带在身边的这些丫鬟婆子都算是她从定国公府带来的家生子了,家人都随着过来了,如今楚蓁蓁要把她们卖掉,那岂不是家破人亡了么。 顿时,屋子里十来个丫鬟婆子忙跪地求饶,楚蓁蓁如今在气头上,哪里还想哪许多:“没听到我说的?全部给我拖下去!” 屋里的人哪里还敢耽搁,立马就把这十来人拖下去打板子,一时间,如意苑内哀嚎顿起,就连正在小佛堂念经的老夫人都听到了动静,不由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雪从外面进来,褪下披风,急急走了过来:“奴婢本是打算去找大小姐,结果路过如意苑的时候,便见如意苑里绑了十来个丫鬟婆子,正在打板子呢。” “荒唐!”老夫人气恼道:“昨儿由着她瞎闹,她立刻就忍耐不住把手伸到了楚姒的院子里去,如今又对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下这等狠手,她这是在杀鸡给谁看?给楚姒还是给我?” 江妈妈忙扶着她:“老夫人莫气,要不咱们去如意苑看看?” 老夫人沉着脸,看了眼白雪:“这事儿你可告诉楚姒了?” “奴婢使人去通知了,不过大小姐昨儿怕是睡得晚,这会子该还没起呢,奴婢没敢让人打搅,只让人候着,待她醒了再说。”白雪道。 老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你思虑周到,姒儿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咱们由着她慢慢来,说不定她会听话。” “老夫人说的有理。”白雪忙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罢了,先不说这些,去将我的披风拿来,咱们去如意苑看看,她们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 此时的逐锦阁中,绿芽引了来通禀的丫环在花厅坐下,让人捧了茶水点心来:“姐姐稍稍坐会儿,大小姐昨儿忙到深夜,这会儿怕还没起,我去看看。” 那丫环本就觉得绿芽这大丫环的态度已经很好了,见她又特意解释,便笑着点了点头。 绿芽走到里头,隔着房间帘子问道:“小姐,可曾起了?” 楚姒瞪着旁边用手腿压着自己的人,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等一下,我自己出来,你们不用进来。” 绿芽应了声,这几日楚姒都不喜欢别人进入里间伺候,她们便也习惯了。 楚姒看着旁边还在呼呼大睡的人,皱眉。昨夜她睡着以后,原本是做着噩梦,可噩梦做着做着她就觉得胸口仿佛压了座大山,梦靥没了,她挣扎着醒来,一瞧才发现,床里边竟睡了个把自己剥光光的男人,他的胳膊和腿还好死不死的都压在自己身上,像只树袋熊似的,而自己成了那棵瘦弱的树。 她试着将他推开,可她一动,他就皱着眉头喊伤口疼,楚姒本不想管他,谁知他竟道:“若是我疼死了,你就再也不能知道楚黛儿的真实身份了。” 楚姒咬咬牙,又忍了。 可如今天已大亮:“林清愚,该醒了,再睡变猪了。” 将头塞在她颈窝的人听到她这话,嘴角扬起,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睁开:“没关系,这样抱着你,变成猪也是一只得上天眷顾的猪。” 楚姒:“……” 林清愚看着躺在枕边的人,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不知想些什么,嘴唇微微抿起,如凝脂般的肌肤让人直想上前亲一口。 “你快起吧,我难受。”林清愚忽然道,楚姒本是不解。直到身体被某个坚硬的东西顶住,才立马利落的从床上翻身起来,迅速取了衣服穿上,看也没看林清愚一眼便提步出去了。 林清愚看得到她匆忙间微微泛红的脖子,好心情的笑了起来,手放在楚姒方才睡过的地方,还有余温。感受着这温热,林清愚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坚定了。 楚姒走了一半,回来看到林清愚抱着被子在痴痴的笑,嫌弃的皱了下眉头:“你方才说,知道了楚黛儿的真真实身份?” 林清愚将楚姒的嫌恶尽收眼底,挤出笑容,用手撑着头邪气的看着她:“知道。”林清愚说完就停住了,美美的闭上眼睛,拿修长的手指淡淡点了点自己的脸,示意楚姒亲亲一口。 楚姒眉头皱的更紧,走上前盯着林清愚:“你脸上有什么?” 林清愚哑然,抬眼看着楚姒:“你再凑近些看看……” 楚姒警觉的将头抬起来了些,林清愚却乘机直接吻上了她的唇,不过匆匆一吻,楚姒只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便急急退开:“你说是不说?” “说。”林清愚满足的笑开:“她不是楚秉松的女儿,真正的楚黛儿在出生后便夭折了,她的生身父母都来自南疆,但还没查到具体是谁。” 楚姒面色微凝:“看来这是早就谋划好的,丞相府在十几年前就被人盯上了。” “不错。”林清愚道。 楚姒看了他一眼,转头便出去了。待确定楚姒走了以后,林清愚才吃疼的趴在床上,蜷缩了起来,方才一动便已经是扯到伤口了。 楚姒其实悄悄又退回来了,看到林清愚趴在床上搂着被子,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难道他是因为喜欢自己的这床被子?还是有什么古怪的癖好不成?下次见到林傅要好好问问…… 楚姒到了如意苑时,老夫人已经在了。 “你来了。”老夫人态度有些冷淡。 楚姒也不介意:“听说母亲生病了,二妹妹将院子里十来个丫头都打了板子丢出府去了。” “你怎么看?”老夫人道。 楚姒知她是在试探自己:“若真是那些丫环的错,责罚是应该的,不然府里的下人都要没了规矩。但不可乱罚,不可不留情,这也是楚府的规矩。姒儿不知二妹妹罚他们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不好妄论。” 老夫人见此,心中满意,面上却只淡淡一笑:“你倒是聪明。说了一堆,实际上却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大夫从里间出来了,跟老夫人行了礼:“回禀老夫人,大夫人这是惊吓过度,再加之染了风寒,且头部也受到了撞击,很有可能会导致腿或者胳膊不能动。” “不能动是什么意思?”楚蓁蓁追了出来。 那大夫忙行礼:“不能动的意思就是,会废掉。” “你胡扯!”楚蓁蓁大恼:“她胳膊腿都没事儿,怎么会废掉,惊吓过度,风寒,你开药就是!” 那大夫慌张的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皱眉:“你在胡闹什么,你娘醒了吗?” 楚蓁蓁摇头:“还没……” “那等你娘醒了再说,若你信不过这个大夫,那就去请你的定国公外公和舅舅,让他们开口请御医来。”老夫人没好气道。 楚蓁蓁满眼泪水:“是。” 几人说完,房间里便传来了秦雪的尖叫声,几人一怔,也忙走了进去。 此时的秦雪正躺在床上瞪着眼睛大喊:“不要。不要过来,不要咬我……” “翡儿,大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别来找我……” “啊——杨佩,害你的人是楚秉松,不是我,不是我……” 秦雪一通大喊,一会儿看着床边瑟瑟发抖,一会儿看着床角面色惨败。 老夫人走进房间,看着丫鬟婆子们正在拿东西将窗户钉死,还拿了纸钱在房间里烧,不由沉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雪听到声响,怔怔的转过头来看着她们,可一眼瞧到了楚姒,以为是杨佩,吓得惨叫一声,直往床旁边滚去:“杨佩,你不要过来,你快放开我的手脚,快放开我!” 楚蓁蓁也吓坏了,根本不敢靠近。楚姒只淡淡看着秦雪。昔日里她风韵犹存,在外人眼里也是大方得体,可如今,却面惨白,两只眼睛夸张的瞪着,头发凌乱,不停的尖声惊叫,仪态尽失。 “你们都不要过来,放过我,放过我……” 秦雪颤抖着声音说着,楚蓁蓁被老夫人瞪了一眼,上前拉着她;“娘,我是蓁蓁,这里什么也没有,您别担心……” “蓁蓁啊。”秦雪的眼神忽然有了些许的聚焦,旋即又惊恐的大喊:“蓁蓁,杨佩用绳子把我的手脚都捆住了,娘现在动弹不了,你快帮娘把绳子解开啊……” 楚蓁蓁吓得手脚发软,忙唤了婆子过来:“让你们准备的安神汤呢,怎么还没端过来!” 那婆子忙应声转头去拿安神汤,却被老夫人叫住:“汤里加些迷药,让她赶紧睡下,直接好好吃药,等好些了我再过来!”老夫人语气不虞,瞥了眼楚姒:“现在既然是你掌家,这里的事情便由你来料理吧。” “是。”楚姒应声,楚蓁蓁,忙上前跪在老夫人跟前:“祖母,大姐姐一直不喜欢母亲,她会害死母亲的,祖母,蓁蓁求您,看在蓁蓁的面子上,就饶过母亲一命吧。” 老夫人神色更加难看,冷着声音道:“那你说怎么办?” 楚蓁蓁心中一喜:“母亲的起居由蓁蓁亲自来照料。” 老夫人见她倒是诚心诚意保护秦雪,心肠倒也软了些:“那就依你吧,不过你只管着如意苑,别的地方不许插手。” “蓁蓁照顾母亲已是要费劲精力,哪里还能插手别的事情,就是祖母将事情都交给蓁蓁,蓁蓁也做不了。”楚蓁蓁哽咽着道。 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好了,起来吧,好好照顾你母亲。”说罢,转头便离开了。 老夫人一走,楚蓁蓁就像是拿了皇上圣旨,站起来冷冷看着楚姒:“大姐姐,这里没你事儿了,回吧?” 见楚蓁蓁这般不客气,绿芽有些气,楚姒却先了一步道:“好。”说完,一句废话也没有,扭头就走了。 到了院门口看到白雪,转头吩咐春枝:“名单上还有小部分人没处置,你们照着母亲的办法一并处置了吧。” 春枝应了声,白雪则道:“姑娘,如今后院一下去了这么多下人,是否要让牙婆再领些进来?” 楚姒轻笑:“白雪姐姐可算过帐?” 白雪不解的看着楚姒,便见楚姒道:“平均一个院里得有二三十个伺候的,一等丫头丫头和一等嬷嬷的月例银子加起来一个月就要支出不下百两,更不用说其他的了,咱们府里不是正亏空么,所以姐姐觉得还有再使人进来的必要吗?” 白雪怔住:“可是按规制……” “规制是死的,人是活的。”楚姒笑道:“劳烦白雪姐姐去一趟祖母那儿,将如今四妹妹院里和大哥院里下人的卖身契给我,我好一并打发了,除了祖母、父亲和如意苑,其他院里的丫环都放出去两成。” 白雪有些震惊:“您要放这么多丫环出去?” 楚姒轻笑:“白雪姐姐怎生糊涂了,如今养着这么多闲人,浪费银钱是小事,可太闲就容易生事,如今后院事情连连,哪一件没有不怀好意的下人的影子?” 白雪听她这么说,倒是也能想明白:“那好,奴婢这就去一趟老夫人那里。” 楚姒颔首,看着白雪匆匆离开,这才稍稍轻松了些。 绿檀跟在身后,犹犹豫豫的,楚姒看她,无奈笑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绿檀憋了半晌,见楚姒让自己说,便竹筒倒豆子般道:“小姐,我还是不明白,咱好不容把秦雪吓成这样。为啥您说不管就不管了呢,难道还任由楚蓁蓁把她又伺候的活蹦乱跳的?” 楚姒轻笑:“放心吧,她再也跳不起来了?” “嗯?”绿檀不解,楚姒却不再多说,等到快近中午时便有人来报,说定国公府来了人,特意来看楚夫人来了。 绿檀一听这消息,瞬间就明白楚姒的意思了。白氏听到秦雪病了消息,肯定会立马赶过来,若是小姐不把自己摘出去,那她还得防着白氏把秦雪活活气死了,不然罪过可都是她的。但是现在楚蓁蓁压根儿不让楚姒插手,白氏倒更好施展了一些。 白雪那里迟迟不来消息,楚姒也不急,只说外头云颂伊来了,便带了绿檀绿芽往府外去了。 这几日杨府都是气氛沉闷的很,自上次秦雪来说了大皇子的意愿之后,杨盈便哭着闹着要上吊自杀,说宁愿死也不嫁给大皇子,如今几人都在前厅里坐着,杨老将军和杨老夫人坐在首座。满面愁容。 杨辞看了看杨老将军:“祖父,大皇子此番并没有自个儿来,咱们这次虽然小打小闹的拒绝了,可大皇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您说这可怎么办?” “我才不要嫁给大皇子,谁不知道他为人阴狠,后院又全都是女人,这样的人,迟早得被……” “闭嘴。”杨老将军打断杨盈的话,沉沉看着她:“当务之急,是要想出法子,既让他能够自己不再打这主意,又不会以此为借口来对付我杨家。” 杨谦修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杨盈和杨辞:“目前唯一的办法,便是让盈儿定下亲事。” 杨盈一听,面色泛红,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的绞着手帕,偷偷看着杨辞。 杨辞没明白杨谦修话里的意思,只道:“那跟谁家定亲呢?如今咱们在风口浪尖上,怕是没有哪家愿意此时得罪大皇子。” 杨盈微恼的看着他:“辞哥哥就这么想盈儿嫁出去吗?” 杨辞皱眉:“三伯方才不是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赶快和人定亲么?” “可他也没说让我嫁出去啊!”杨盈嚷道。 杨辞不解的看着杨谦修。杨谦修笑了笑,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留出的小胡子:“难怪我们辞儿这么多年也不见对哪个姑娘动过心,原来竟是这样的榆木脑袋。” 杨老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辞儿,盈儿的意思是,她不用嫁出去,就嫁在咱们杨府就好了。” 杨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沉:“辞儿还想等建功立业以后再成家娶亲。”他就算要娶,也要娶姒儿妹妹那样聪慧伶俐的。杨盈模样不差,可这么些年被宠坏了,脾气差不说,且性格蛮横不讲理,狭隘还不爱读书,这样的女子,娶回去绣花么?绣花有自己院里那几个暖床的丫头也够了。 “你——!”杨盈气得腾地一下站起来:“杨辞,你算老几,也敢拒绝我。”说罢,便眼含着泪水跑出去了。 杨老夫人忙要使人去追,却被老将军拦住:“好了,盈儿什么性子你们不清楚,就非要把我这唯一的孙子给祸害了?”老将军不满道。 “这……”杨老夫人一脸懵逼,杨谦修只是笑了笑:“可是爹。现在哪里还有更好的办法。” 杨老将军看了看杨辞:“辞儿自己去想办法,若是想不出个好法子,便认命吧。”说罢,直接提步离开。 杨辞黑着脸,看着也要离开的杨谦修,道:“三伯,这可如何是好?” 杨谦修笑着看了看他:“不如去问问你心里那人,可有更好的法子?” 杨辞微微一怔,脸迅速红到了脖子根:“我这般唐突过去,怕是不太好……” 杨谦修看着他笑了笑,让人推着轮椅走了。 杨辞在厅里呆坐了半晌,也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了,只得换了身衣裳,独自一人出门去了。 待他离开,杨盈才从转角走了出来,红着眼睛:“大皇子都争着要娶我,你凭什么敢拒绝我,杨辞,你给我等着!” 杨辞没有骑马也没有坐马车,干脆在大街上走,一边走一边想对策。待走到热闹之处才停下步子来,不想一抬头,竟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姒儿……楚小姐!”杨辞看着那一身绯色长裙,披着一件纯白皮毛斗篷的楚姒,她身后的丫环为她撑着红色的花纸伞,青丝被风吹动着,她站在那里便像是一副画了。 杨辞忙回过神来,上前见了礼。 楚姒扭头一看,竟是杨辞,倒也笑了起来:“杨公子,最近家中可还好?” 杨辞本来想说杨盈的事儿,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还好。” 见杨辞不说,楚姒也并不勉强:“快到中午了,不若一道去临仙楼吃个饭吧。”楚姒笑道。 杨辞喜出望外,却知自己失礼了,忙道歉:“你我孤男寡女……” “杨公子说什么呢,奴婢们在公子眼里难道不是人?”绿檀笑道:“再说了,您跟咱们小姐真算算,那可是嫡亲的表兄妹呢。” 杨辞听罢,见楚姒并不反感表兄妹这话,也爽朗笑起来:“那好。那就一起去吧。” 楚姒颔首,转头便往临仙楼而去。 楚姒要了个临街的雅间,随便点了几样菜,便让绿檀将窗户开开些。 杨辞不解:“姒儿妹妹,这是……”杨辞直接改了称呼。 楚姒轻笑:“我觉得有些闷,想透透气。” “哦,这样子。”杨辞心里暗暗高兴楚姒并没有拒绝这样的称呼,不多时,饭菜便都上齐了,楚姒看着杨辞道:“先吃饭吧。” 杨辞忙点头,但二人还没下筷子,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口的时候猛然顿住,楚姒和杨辞转头便见一白衣公子翩翩而入。 “咦,杨兄,你也在这里?”林清愚风度翩翩的走过来,说话间还隐隐喘着气。他伤势未愈,根本使不得武功,只能用最普通的办法赶来。 林傅冷漠的站在一侧,见到楚姒探寻的眼神,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杨辞看着跟自己并不熟的林清愚。尴尬的笑着起身行了礼:“世子爷怎么也在这临仙楼。” “京华楼没位置了。”林清愚脸不红心不跳的在二人中间坐下,看了看满桌的菜,笑眯眯的让小二加了副碗筷:“这些正好都是我喜欢吃的,你们都愣着干嘛,快吃啊,不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杨辞看着丝毫不若朝堂上见到的那般儒雅俊逸的林清愚,怔怔的拿起了筷子。 “姒儿妹妹,你吃这个,这个清淡……”杨辞看着一盘素炒三味豆腐脑道。 林清愚直接拿起了旁边的勺子,乘了一碗汤放在楚姒面前:“来小丫头,养胖些。” 楚姒抬眼看了看有些坐立不安的杨辞,再看看格外殷勤的林清愚,倒也没拒绝,乖乖喝了汤,可林清愚似乎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搅局的,杨辞每说一句话他都要打断,闹得杨辞想夹哪碗菜,林清愚都一定要点评几句。 “这菜吃了听说对练武的人不好。” “这菜合着这个菜吃,怕有毒……” “哎哎,这个菜也有问题。看着样子就觉得有问题。” …… 杨辞挤出笑容,努力扒着白米饭。 这顿饭下来,林清愚倒是没吃什么,杨辞吃了三碗白米饭,菜全被林清愚夹到了楚姒的碗里。 这顿饭罢,杨辞略松了口气,看着对楚姒嘘寒问暖的林清愚,心中失落,正准备起身告辞,便听道绿芽哎呀一声:“小姐您瞧,底下那不是大皇子么?” “大皇子?”杨辞忙走到窗边,便看到京华楼门口大皇子正下了马车准备往里走,却没发现楼里绿檀已经不见了。 赵佑下了马车,看了看身边的郑雲:“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来这里。” “听说今儿第一舞姬会来京华楼,所以属下想过来一睹芳容。”郑雲嘿嘿笑起来。 赵佑听罢,眼睛也亮了亮:“第一舞姬?有意思,难不成比我清风楼里的醉月姑娘还好看?” “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不过那琳儿姑娘在天上,是这醉月姑娘在地下了。”郑雲笑着,赵佑也跟着笑了起来,二人合着往里头走呢,便见里面一阵香风传来,紧接着便见一个一身水蓝色轻纱的妙龄女子走了出来,她脚腕上带着几颗铃铛,走动起来便发出悦耳的铃铛声,细软的腰肢同样用缀着银铃的细细缎子束着,长发及腰,面上带着轻薄面纱,便只是露出的那深邃的眉眼,便叫人看得失了魂魄。 琳儿缓缓走出来,身边环绕着四个伺候的丫环,也各个都是貌美如花的,周围人同样看得失了神,琳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般眼神,微微扬着下巴就往外走,谁也不搭理,可刚巧走到大皇子跟前的时候,膝盖好似被什么东西打到,她没防备,人直接就朝前扑了过去,郑雲见状,悄咪咪在后面推了愣住的赵佑一把,赵佑往前一步,抬手便将美人揽在了怀中。 琳儿如同受惊的小猫儿,殷红的小嘴微微张着,如水的眸子里尽是惊恐,整个身子也都是香香软软的,赵佑一下子看得出了神。 琳儿看着面前痴痴望着自己的人,就要起身,却被赵佑一把摁住:“你是琳儿?” 琳儿看了看他身上穿着的上等的衣裳,忍下心中的气,笑道:“这位公子,大庭广众之下……” “一个舞姬,不就是给人玩的吗……”赵佑的话才说完,琳儿一巴掌便甩在了他的脸上,但这巴掌打完后,琳儿又愣住了,忙想起身,赵佑却越发大声的笑了起来:“有意思,居然敢打本皇……爷。”赵佑忙改了口。 琳儿忙想让身边的人去给楼上那位报信,郑雲看见了,却并不拦着。 “这位公子,琳儿也不是寻常人家的舞姬,公子若是轻薄了,小心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才是。”琳儿略讽刺道。 “我倒要看看你是哪个贵人,敢要我一家老小的命!”赵佑阴冷笑起来,琳儿不屑的看着赵佑猥琐的脸色:“你混个官职也不容易,我劝你赶紧离开,否则,可别说我不留情……” 赵佑上前便死死捏住琳儿的下巴:“你咱们就看看,是我离开,还是你去我床上……” 周围的人看着都是于心不忍,但京华楼的谁不知道赵佑的身份,只得站在一边看戏。 不多时,京华楼楼上便下来了一拨人,为首的是早已告老还乡,这次特意来京城祭拜先贤顺便跟手底下门生们见面的老相爷,旁边则是他的夫人,后头跟了一大片京里数得上名号的大小官员。 老相爷一见赵佑,眼神一暗,上前行了礼:“见过大皇子,不知臣家中的舞姬如何惹了大皇子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皇子看在老臣的份儿上,放她一马。” 赵佑见原来是已经早已告老还乡的老相爷。哼了一声:“我当是谁,原来就是个没了官职的老头子,琳儿,你这等美人,服侍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岂不是浪费了?” 琳儿得知面前之人是大皇子后,忙软了姿态,大皇子往后可以要做天子的,便是他府里的妾,往后都能成为妃嫔。 “这……大皇子方才不表明身份,是琳儿唐突了,还请大皇子责罚。”琳儿行礼道。 老相爷的夫人瞧见她这样,满眼的不屑,但碍于相府夫人的端庄,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只道:“琳儿,都说了让你不要乱跑,还不过来。” 琳儿媚眼微抬,瞅了眼赵佑,见他被自己勾住了魂儿,这才低声应了准备过去。不想竟被赵佑一把拉住:“老相爷,本皇子今儿看中了这丫头,您不若就送给我了吧?” 老相爷也是十分喜欢琳儿,本来也就不怎么买赵佑的帐,这会儿更是黑了脸:“大皇子,此女已是臣的妾氏,您这般要过去,怕是有辱皇家尊严啊。” “你说是你的妾氏就是你的妾氏了?”赵佑哼了一声,扭头看着琳儿:“琳儿,你说,你是愿意做老相爷的妾整日守活寡呢,还是愿意跟本皇子回府做侧妃?” “侧妃?”不止琳儿惊讶,就连郑雲都惊讶了,他以前只知道赵佑好色,竟没想到他是个这么混不吝的,要纳别人家的妾氏为侧妃,若是皇上知道,定然发怒。 “自然,本皇子正愁侧妃之位没人呢,若是琳儿你愿意,本皇子马上纳你进府。封你为侧妃。”赵佑看着琳儿那姣好的身姿,魅惑的眼睛,已经是浑身燥热难耐了。 老相爷气得面色微黑:“琳儿……” 琳儿听到他的声音,眼中微微泛出些泪来:“琳儿只是卖身契捏在别人手中的下等人,大皇子犯不着为了琳儿如此……”她悲切的说着,脸上的面纱也落了,一张堪比绝色的脸露了出来,惹得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赵佑冷冷看了眼老相爷:“老相爷,您既然已经告老还乡,如今还来这京城,纠集一帮京城官员,是想做什么,谋反吗!” 谋反的帽子扣下来,谁能不怕。 老相爷忙跪在了地上:“老臣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回你的老家去,父皇恩赏你告老还乡,你就别在想着插手朝廷中事了,不然回头谁要是参了你一本,你也不用告老还乡了……”赵佑寒声道。 老相爷一肚子火,他从来都是被人尊敬的捧着,就连皇上也敬他三分。如今竟被个没脑子的皇子给当众冲了却无可奈何:“大皇子说的是,老臣今日便启程回老家!” “知道就好。”赵佑在美人面前耍了威风,出了风头,心情一下子高昂,回头看了眼郑雲:“去,找韩敏,帮琳儿重新弄个户籍,就落在我的大皇子府。” 郑雲忙应了是,琳儿柔柔福身:“琳儿谢大皇子……” 赵佑看着美人,上前便拦住她的腰:“走,我们楼上说话。”说罢便直接带着人上了楼上雅间。 老相爷的门生们里面不乏御史和朝中大臣,但这件事情特殊,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待赵佑走了这才将他扶起:“老相爷,您受累了。” 老相爷瞧见赵佑张狂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来人。” “老爷,可是回老家?”小厮上来问道。 老相爷一甩袖子上了马车:“去八爷府。” 临仙楼的窗户到了这时也关上了,绿檀也不知何时又跑了上来。 杨辞兴奋不已:“这下好了,大皇子得罪了老丞相,又得了美人,怕没有时间找盈儿麻烦了。” “或许。”林清愚坐在里面淡淡笑着。绿檀已经乖乖奉了茶过来,楚姒和杨辞回头看了他半晌,见他慢悠悠喝了茶才弯起那双狭长的眸子笑道:“你家盈儿妹妹想嫁呢?” “怎么可能?”杨辞有些恼,林清愚并不多言:“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杨辞讶异的看着楚姒,楚姒微微颔首:“先回去吧。”她的确漏算掉了杨盈,此女心机不深,又是个心思浅的,杨府肯定已经讨论过杨盈跟杨辞的婚事,杨辞若是给拒绝了,杨盈难免做出傻事。 杨辞见楚姒也这么说,告了辞连忙离开了。 林清愚将茶杯放下,从腰间拿了袋银子给绿檀:“城西有一条小吃街,你带着绿芽和林傅一道去玩吧。” 林傅不满:“为什么连我也要被赶走。” “当然是给绿檀绿芽拎东西,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拿多少东西?”林清愚笑道。 林傅面色更黑,绿檀看着他不高兴,自己的越发高兴,回头瞅了瞅楚姒,楚姒微微挑眉:“一个时辰。” “谢谢小姐!”绿檀满脸兴奋,抓着还在犹豫的绿芽的手便跑出去了,林傅也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 林清愚瞅了眼楚姒:“想不想去八皇子府看看情况?” 楚姒睨着他,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去八皇子府看热闹? “走过去?” “楼下有马车……” “走!”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送礼 赵煊逸前脚接待了老相爷,后脚就有人说安平侯府的林世子来了,赵煊逸觉得奇怪,倒也让人引了进来,最近他正在怀疑林清愚是不是在密谋什么事情。 老相爷坐在赵煊逸身侧的位置,笑着喝了茶,只道:“八爷,如今老臣……不对,如今草民贸然来访,还请八爷不要责怪才好啊。” “您说的哪里的话,当年父皇让您教导我学习各类经史,我一直拿您当老师,对您从来只有敬重,何来责怪一说。”赵煊逸一本正经看着看着他道。 老相爷见他说这话也不似敷衍,面上笑容更多了些:“本来草民已经告老还乡,不该再多过问朝廷里的事,但是今日来京城,见了见以前的学生们,他们都纷纷赞扬八皇子乃当世贤王,纷纷想要帮八皇子分忧解难,却都苦于不敢直接过来,怕被人当做勾结营私,而连累您被皇上责罚啊。” “哦,还有这等事?”赵煊逸面上有些惊讶,老相爷是官场的0老狐狸,见他如此,便知他越是愿意有这么多官员帮自己的。 “自然,今日我还跟他们一起吃了饭,本想着之后便替他们引荐一番,见他们带过来拜见八爷,可不想才出京华楼,便碰到了大皇子,大皇子不仅抢走了草民的小妾,还因此要扣老臣一个谋反的帽子。”老相爷道。 “谁敢扣老相爷的帽子,我可是听人说,皇上这几日还记挂着老相爷呢。”林清愚忽然道。 老相爷一听。心里对于赵佑的火气就越大:“草民如今过来,也是想着还能蒙皇上恩宠,不会连告老还乡都过不安稳,所以才敢来了八爷府上。” “皇兄也太不像话了。”赵煊逸沉声道。 老相爷见目的达到,只叹息着一声站起来朝赵煊逸拱拱手:“八爷,草民也不久留了,大皇子让草民今日便离开京城,草民准备不足,只叫了门生们明日都在京华楼候着八爷,八爷若是有时间,也过去对他们提提建议,省得在官场里得罪了主子而不自知啊。”老相爷这是直接帮赵煊逸在朝中拉拢了一大波人,赵煊逸哪里有不乐意的,直接起了身扶起老相爷:“您放心,我明日自会过去。” 老相爷颔首,回头看了看带着半个面具的林清愚:“这位公子是安平侯府的世子?” 林清愚起身作揖,老相爷看了看他,笑道:“听说安平侯府从不问朝事,这为林世子却是个痴情的,为了一个女子便入了朝堂,坏了安平侯府的规矩。” 林清愚面对他的讽刺,莞尔:“入朝堂是辅佐明君,相爷怎能说我是因儿女情长坏了规矩?” 见他丝毫不乱,老相爷眼里倒是生出几分欣赏:“果真是一辈强于一辈啊,我老啦。”老相爷别有深意的看了看赵煊逸,这才提步离开了。 赵煊逸站在房门口,面色微沉:“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来看热闹。”林清愚笑着坐在一旁,看了眼身边跟着的贴了胡子的小厮,摘了颗葡萄,悠悠剥好了才送到他嘴边。 房间里的下人们都瞪大了眼睛,林世子喜欢有胡子的男人? 林清愚才不顾众人的目光,看着冷沉站在门口吹着寒风的赵煊逸:“看不出这老相爷还是个这么受不得气的。” 赵煊逸瞥了眼林清愚:“这事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林清愚嘴角勾起:“不是我,我只是恰好看到了,原以为老相爷会直接跟大皇子抢人呢,没想到竟是拱手让人了,如今又让八爷来替他要人。” 赵煊逸皱眉:“如今得罪大皇子,并不是最好的时候,若是杨府此时能出手……” 跟在林清愚身边个子不高的小厮手心微紧,林清愚则是淡淡倚靠在椅子上,眸子轻转:“何必劳烦杨家,逍遥王最近不是就很闲么。” “小皇叔?他跟大皇子是一伙儿的……” “错。”林清愚弯起眼睛看着赵煊逸:“逍遥王才是你真正的对手,大皇子不过是他用对付你们的幌子罢了,还是个不怎么利索的幌子,估计他现在自己都想要换了。” 赵煊逸皱眉,他原先只是怀疑,从不敢确认,但见林清愚如此肯定的说,难道是他在皇宫听到什么消息了么。 “对了,还告诉你一件事。”林清愚站起身来,准备要走。 “什么事?” “淮阳公主在帮逍遥王。”林清愚说罢,看到赵煊逸眼中的震惊,抬手拍拍他的肩,提步便要走,赵煊逸反手便捏住他的手腕,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待片刻,才疑惑的看着林清愚:“不是你?” “八皇子再说什么?”林清愚收回手。 赵煊逸面色黑沉:“没什么,你走吧,老相爷之事,你不要透露给外人。” 林清愚轻笑:“放心吧,我半个字也不会说出去,比死人的嘴还严。” 赵煊逸垂下的手微紧:“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清愚笑着行了礼,转头便带着小厮走了。 侍卫冷刀站出来:“八爷,难道那晚跟悄悄刺杀了南疆使臣的人真的不是他?” “他脉象平稳,不像是受了伤。”赵煊逸寒声道。 “爷真的就这么相信他吗,他今日过来就有些莫名其妙。”冷刀不满。 赵煊逸抬手:“不必多说了,若真有你想的那一天,他暗中帮别人,我会亲手杀了他。”说罢,转头便离开。 林清愚上了马车,才长长舒了口气,方才还正常甚至泛着些许红色的面色顿时变得煞白,他一直憋着口气,让自己的脉象看起来平稳就是知道赵煊逸回来今天这么一出。 一旁的小厮也扯了胡子:“你过来是为了让八皇子看清赵煊逸的真面目?” 林清愚轻笑:“这还不够,得让逍遥王真的暴露野心才行。”林清愚说完,看了看楚姒:“你是不是恨逍遥王?” 楚姒眸色清冷:“你不需要知道。” 林清愚看着她倔强的小模样,眼睛眯起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 楚姒没多想,只以为是一起回去找绿檀她们,没想到林清愚的马车一下子到了楚府门口。 楚姒哑然,林清愚却笑道:“你走大门,我走小道。” 楚姒没有应他,转头下了马车。 绿檀绿芽早就等着了,见楚姒过来这才忙迎了上来:“小姐,林世子的钱我们都替你收着了。” 楚姒眉梢微挑,瞥了眼寂静的楚府大门:“门口一直没人?” “没人,定国公府的人来了以后好似也没走。”绿芽道。 “嗯。”楚姒颔首,几人正要进去,便听得一阵马车的声音,不一会儿那马车上跳下来两个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小厮,见楚府门口没人守着,直接跑了进去。 “我认识他们。他们是大公子身边的。”绿檀小声道。 楚姒轻笑:“看来是有好戏。绿檀,你去找管家,让他问下今日门前值班的是谁,负责的人又是谁,直接叫人打发了,方才进去的人,你也让他直接带人给我抓起来送去府衙。” 绿檀一听,兴奋的点点头:“我这就去办。”说罢便一步并做两步跑开了。 绿芽看了眼楚姒:“小姐,咱们回逐锦阁吗?” 楚姒颔首,这会儿逐锦阁中怕是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此时的杨府,杨盈跪在杨老将军跟前两眼通红:“您不答应盈儿嫁给大皇子,盈儿就不活了。” 杨辞匆匆赶回来便听到她这一句,不由恼怒:“你闹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杨盈越发来气:“用得着你管么,我就要嫁给大皇子!” 杨辞看着她这般,气得上前就要扇她,可手抬了起来却还是没打下去:“你就知道给家里添乱。” 杨盈一听这指责,更加委屈了:“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嫌弃我没爹没娘没本事!” 杨老将军头疼的看了看杨辞:“你怎么这般匆忙回来?” 杨辞想起这里,面色才稍稍好了些,忙行了礼道:“回禀祖父,今儿孙儿去城中,看见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杨辞将大皇子赵佑当街抢老相爷小妾的事儿说了,还说赵佑扬言要立那舞姬为侧妃:“这样一来,他应该就没有精力来打我们杨家的主意了,就算是明儿参他的折子也都够他头疼一阵了。” 杨盈听罢,愣住:“你说什么,大皇子要立一个舞姬为侧妃?” “是。”杨辞不满的看着杨盈,杨盈如此胡闹,若是传了出去,大皇子求之不得,但杨家就算是毁在杨盈手里了。 杨盈眼神微狠:“怎么会,大皇子怎么会突然看上一个舞姬?还要立她为侧妃,皇上肯定不会同意的!” “同不同意也不关你的事!”杨老将军怒道:“你一个女儿家,虽然说我杨家治家不似寻常官宦人家那般死板严苛,但女儿家该守的规矩你还是给我守好了,若是坏了规矩……”““如何?祖父打算把莺儿也像杨佩那样赶出家门,断绝关系吗!” “啪——!” 杨盈话才说完,杨辞便气得一个巴掌打在了她脸上。杨佩是杨家人的一块心病,寻常从不提起,每次提起大家都很伤心。 杨盈捂着脸,不哭反而笑了起来,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猛地推了一把杨辞:“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爹就是被你爹害死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娶我,我就去嫁给大皇子!” “混账!”杨老将军气得面色铁青:“来人,给我把她关到祠堂里思过,没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祠堂一步!” 话落,立马就有人过来将杨盈带下去了,杨盈恨极了大喊:“杨辞,你这么对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杨辞沉着脸,为何姒儿那般大方善解人意,而这个杨盈竟是除了刁蛮胡闹,就一无是处呢。 杨谦修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看了眼杨辞:“辞儿,你先下去吧,我有话想跟你祖父说。” 杨辞也正心烦着,便起身出去了,待他走了,杨谦修才道:“爹,您觉不觉得这件事是楚家那位小姐安排的?” “楚姒?”杨老将军哼了一声:“她尚小,又是个女儿家,如何能做出这等谋划,若是被人发现,算计皇族,可是要被杀头的,我看她跟她那个爹一样。定没这个胆子。” 杨谦修倒是摇头:“我看不然,从之前她提点辞儿开始,我便觉得这丫头不简单,而且辞儿此番出去,怎么可能这么巧刚好碰上了她,又这么巧合的被她带上了临仙楼刚好能看到大皇子出事的经过?若全是巧合,那这巧合也太蹊跷了些。” 杨老将军面色冷沉:“你想说什么?” 杨谦修笑看着自己冷着脸的父亲:“您心里不是早就原谅佩儿了么,何不乘着这次机会,认了那丫头?” “糊涂,楚姒那是楚家的女儿,楚秉松一心想着攀附皇子弄权,我若是认了她,岂不是要将杨家陷入不义?杨家百年的基业难道就要毁在我的手里不成?”杨老将军腾地一下站起来:“这件事你以后不许再提,也跟辞儿说一声,往后不许他再跟楚家的人接触!”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杨谦修也只是叹息一声,那楚姒若是真有那般心机,能帮杨家也说不定。可是自己父亲这心结也太深了。 杨辞站在门外听完这些话,垂着眼帘默默走开了。 逐锦阁中,白氏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春枝见楚姒终于来了,这才急急迎了上来,低声道:“坐了好半晌,什么也不说,只听说如意苑那边闹了个天翻地覆,一会儿老爷也会赶回来。” 楚姒微微颔首,提步走了进去。 白氏形容消瘦,但穿金戴银,看着还是富贵。 白氏也瞧见了楚姒,笑了笑:“姒儿回来了,祖母来看你,也不知带什么好,便让人备了两万两银子。” 绿芽眼睛都睁大了,两万两啊,上次秦雪跑了多少趟定国公府才借了一万两银子。还让楚秉松好脸色相待了好久。 “多谢祖母疼爱。”楚姒倒也不说客套话,这两万两送过来,到时候她能救下不少的灾民:“只不过这银子我这儿怕也留不住。” “这你放心。”白氏笑开:“知你如今管家,所以我使人又拿了五千两放在你管家的银钱里,给你那两万两是给你用作嫁妆的。”白氏说到这里,特意提高了嗓门:“谁要是连你这十几岁小姑娘的嫁妆银子都要抢,那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白雪在一旁听得脸一阵发红,能挪用大小姐银钱的人,大夫人算一个,可她已经病倒了,那就只剩下老爷和老夫人了。 白氏也不怕这话传出去,反正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她要秦雪母女给她的小女儿偿命,不然这口气她就是死也咽不下去。 想起秦翡,白氏的眼睛又红了一圈:“对了,我过来是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白氏说罢看了看房间里面的人。 楚姒看了眼众人:“绿檀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候着吧。” 绿芽领着众人退下了,绿檀则守着。门口,以防有人偷听。 众人都走了,白氏才冷冷看着楚姒:“我这次过来并不是要跟你认什么亲。” 楚姒莞尔:“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特意出去,任由你去如意苑闹了。” 白氏讶异的看了眼楚姒,又恢复寻常:“这次过来,是定国公府已经接到秘密消息,皇上选秀应该就在春闱之后,你定了亲倒是不怕,但你们家还有三个妹妹,我记得你好像跟你那几个妹妹关系都不怎么样。” 楚姒倒是没想到皇帝的选秀之期居然也提前了,就是不知到时候被塞到轿子里的,会是谁。还有那皇帝,为了平衡权势,也为了证明自己老当益壮,居然让这么多妙龄女子进宫消耗一生。 前世的她还有逍遥王这样一手遮天的人帮忙才坐稳了贵妃的位子,可其他大多数,不是疯了残了。就是沦为了权欲的奴隶。 见楚姒不说话,白氏以为楚姒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道:“此番不止是替皇上选妃,还会替几位皇子选正妃,大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如今都无正妃,侧妃的位置也没满,你的父亲不是正想把你们都送入皇家么,这个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楚姒听到这里反而笑了起来,她正愁怎么把楚蓁蓁送给逍遥王,楚秀秀没什么脑子,只知道一味贪财,迟早死在楚黛儿或是楚蓁蓁手里,至于楚黛儿,她的确要好好想想。 “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楚姒淡淡道。 白氏一急,站起来:“还好好想什么?你直接趁着皇榜还没放出来,直接让人把你这几个妹妹的清白都毁了,看她们还怎么飞黄腾达。” 楚姒睨了眼白氏,心中忽然明白为何白氏要这么尽心尽力的帮自己了,她是觉得秦翡被秦雪害死了,所以她便要毁了楚府所有女儿吧,届时等自己按照她说的做了,白氏再来个大义灭亲,指认自己是幕后之人,那楚家四个女儿一个也别想逃脱,更别说楚秉松送名节被坏了女儿去选秀,又是个什么罪名了。 白氏这脑子怎么突然变好了? 楚姒笑了笑,端起茶盏:“不必着急,若是她们要去参加选秀,便去吧,若是她们都进了皇宫,一年也难得出来两回,我倒也清净了。” 见楚姒突然这样的态度,白氏有些恼:“你难道是不明白我的意思不成?” “明白。”楚姒依旧淡淡笑着,只不过眉眼间的冷漠让白氏都觉得有些发怵:“楚姒,你会后悔的。”白氏恼道。 楚姒轻笑,看着白氏气恼的要走,忽然道:“对了,您别忘了去见见老夫人。” 白氏回头睨了眼稳稳坐着不动声色的楚姒,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让她本就枯瘦的脸看起来更加的恐怖:“多谢大小姐提醒。”说完扭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待她走了,绿檀才忙走了过来:“小姐,你怎么不应了她?” “她这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楚姒淡淡笑着:“她出府以后小心跟着她,看看她跟谁见面。” “小姐的意思是,她背后有人指使?”绿檀道。 “我只是怀疑。”楚姒轻叹一声,站起身来:“白氏是个目光极浅的女人,她想不出这么高深的法子来坑我,而且宫中选秀,就连如意坊都还没有消息,她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绿檀一听,也觉得蹊跷,点点头闪身跟了出去。 楚姒又叫了绿芽进来,让她即刻拿着两万两和之前她卖了嫁妆的银子,先去买一间普通的小民居,再将剩下的银子以5:3:2的份例分别买米粮、炭火和棉衣。 “小姐,咱们买这些东西做什么?”绿芽不解。 “你日后便会知道,你去买米尽量不要在一家铺子里买,你多雇几个口风严实的人,分别打发了人去买米,最好买陈米,虽然口感糙了些,但能多买一点。炭火也无需买银丝炭,普通的可以取暖的炭就可以了,再就是棉衣,大大小小的多买一些,不要新的,尽量买旧的能防寒保暖的就行,多买一些,全部囤在那屋子里。”楚姒一点点吩咐道,如今已经是二月中下旬,这两天雪倒是小了些,大伙肯定以为雪就就此停下。米粮的价格应该也还没有提上来。 看着楚姒严肃的样子,绿芽颔首:“奴婢这就去办。” “等一下。”楚姒又道:“你出去以后,换身衣裳,只说你家东家只准备搬京城的东西去周边做买卖的,万不可透露了身份。” 绿芽又颔首:“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小心着办。”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楚姒看着任务都交代下去了,心下也松了口气。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白雪的声音:“小姐,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都进来吧。”楚姒道。 外面的丫鬟婆子们都冻得缩紧了脖子,听到楚姒的话,忙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伺候着。 白雪上前来,拿了给小匣子给她:“我清点了一下您要的卖身契,老夫人让我都拿来给您了。” 楚姒接过看了看,叫了小福儿和她娘过来。 小福儿的娘和老子如今都在逐锦阁做事儿了,傅大娘一进来便利落行了礼。 “照着这些卖身契,每人打发五两银子,送出府去吧。”楚姒将手里的卖身契都递给傅大娘。 傅大娘一看这么多人。忙低垂了眉眼恭敬的接了,刚准备走,便被楚姒叫住:“再等一会儿。” 几人不解,白雪看着楚姒:“大小姐是打算一会儿亲自去看看?” “不是,一会儿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楚姒笑道。 “其他事情?”白雪不解,正说着,楚府管着外院的朱管家便过来了。 “回禀大小姐,之前守门的那两人奴才找着了,说是肚子疼,所以如厕去了。”朱管家看似恭敬,可压根没把楚姒放在眼里。他不负责后院的事儿,但前院大大小小的事物一应都是他在管着,楚姒想插手,没门。 白雪见他这态度,皱眉,不待开口楚姒便道:“是吗?那负责安排守门的是谁?” “是奴才。”朱管家道。 “这样子啊。”楚姒让人奉了茶请他坐下,不过朱管家凳子还没坐热就听楚姒道:“不知道我是该罚您一个管教不严,还是该罚值班的玩忽职守呢?” “这……大小姐。奴才方才都说了,他们是肚子疼,这不也是没办法么……” “混账!”楚姒一巴掌拍在旁边茶几上,吓得朱管家差点跳起来,好容易稳住了,却听楚姒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回来的时候,亲眼见到两个外男堂而皇之的进了楚家大门,这楚府是戏园子,谁想进就可以进的?” 朱管家顿了顿,将茶盏猛地也放在一边:“不知大小姐说的是谁,奴才使人寻了一圈也没看着人,莫不是大小姐想借此捉弄奴才?” 楚姒冷笑一声:“好一个捉弄你,你当我每日都很闲,要来捉弄你们这些不听话的奴才么。” 朱管家冷哼一声:“奴才可不知道,指不定您这才管了家,就想打罚奴才来出出风头呢。” 白雪听着他这般不尊敬的话都有些恼了:“朱管家,大小姐毕竟是你主子,你说话注意些。” “白雪姑娘吩咐。奴才自然听着。可是大小姐若故意刁难,奴才也不是个软骨头,就算是下人,那也不能随意打罚呀,您说对吧。”朱管家道。 楚姒不怒反笑,看了看一旁的傅大娘:“你们刚刚可清点了那里的卖身契有多少张?” 傅大娘瞬间明白了楚姒的用意,她不是要杀朱管家给众人看,而是要在朱管家面前杀鸡儆猴:“回禀小姐,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是五十七人,可要奴婢现在过去打发了?” “嗯,去吧。”楚姒颔首,傅大娘应声退下了,朱管家愣了下,看着楚姒:“你一下子便打发走了五十七个人?” 楚姒嘴角勾起:“加上玩忽职守的两个侍卫,也许还有你朱管家,刚刚好就是六十个人了。” 朱管家面色黑沉:“你有什么权利。” 楚姒轻笑:“朱管家难道看不见方才那些都是卖身契?”楚姒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朱管家跟前:“我没什么怀柔政策,也不想跟你一点一点慢慢玩。我现在简单明了的告诉你,这府里,姓楚的才是主子,你就算是管家,那也只是个奴才,而且现在还是个不尽职的奴才。放任属下偷懒耍滑,随便让外人进出这堂堂丞相府,如今还敢在这里巧舌如簧,欺上瞒下,朱管家,按照楚家家规,你可知道你要受什么惩罚!” “按照家规,当打断一条腿,然后赶出京城。”白雪也道,她一直跟着老夫人,竟不知还有下人这般猖狂。 朱管家见此,也是铁了心,笑起来:“大小姐。奴才的卖身契可是在老爷手里,有本事,你就跟老爷去要啊!” 楚姒嘴角勾起,看了看朱管家身后:“见过父亲。” 朱管家怔住,旋即忙上转头跪在了地上:“回禀老爷,都是大小姐冤枉我的,是她肆意栽赃说院里来了两个外人……” 楚秉松才走过来便听到里面对话,上前对着他的心口就是一脚:“没用的废物,你给我去外面看看,那两个狗东西是谁!” 朱管家一愣,难道真有人溜进来了? 楚秉松没多说,对于楚姒来说那两个人是生人,可对于他和朱管家自是认识,不过不经通禀就直接闯入,还被楚姒撞见,那就是该死。 “好了,朱管家我自会管教,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楚秉松说完就提步离开了,对于楚姒他是一句话也不想说,要不是看在她蒙的皇上赐婚,林清愚又在朝中深得皇上信任,他才不会这般好言好语。 楚姒也不留,看着楚秉松匆匆离开,看着朱管家像只狗一样跟在后面,楚姒只淡淡露出笑意:“白雪姐姐,这个朱管家跟了父亲多少年了?” “好似是十二年前入的府。”白雪仔细想了想才道:“那时我才五六岁,他入府的时候我瞧见他袖子里好像掉出了条蛇,我吓坏了,所以印象很深刻。” 楚姒神色微凉,她果真没猜错,朱管家也是南疆安插在楚府的棋子。南疆人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何偏偏选择楚府? 打发完楚秉松,楚姒便让白雪先回荣华院了,刚好这里的事也要让老夫人知道,以免朱管家反咬一口。 白雪走了。楚姒才转头进了房间。 林清愚不知何时已经洗漱好躺在她的床上了,这次似乎自己带了换洗的衣裳过来,林傅在一旁正端着装洗漱用品的盘子呢,见楚姒过来,忙低头:“少夫人。” 楚姒看了看林清愚:“你不打算回去住了?” 林清愚忽然严肃了神色看着楚姒:“你难道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你这张床以长在玉华山最高处的千年的黄梨花木打造而成,气质温润,对于我来说,睡这样床,比吃十副药都灵。”林清愚一本正经,林傅也一本正经。 楚姒哑然:“我把床拆了给你送过去……” “少夫人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张床如今所在的位置乃是风水最好,气势最旺的地方,稍稍挪动便会坏了风水,这床也就成了一堆烂木头了。”林傅马上道。 楚姒:“……” 正说着,林傅耳朵忽然一动:“少夫人,有麻烦来。” 楚姒正想着是谁,就见外头一阵吵闹声,楚蓁蓁已经是带着人冲到门口来了。 “楚姒,你给我出来!” 楚姒瞥了眼林清愚:“在我回来之前,给我回你的侯府。”说罢,扭头便离开了。 林清愚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是诱惑不够啊,林傅,我不是跟你说了把我那件半透明蚕丝的里衣拿来么。” 林傅皱眉:“太骚气了。” 林清愚举起手里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楚姒才到花厅门口,楚蓁蓁便闯了进来,春枝想拦都没拦住。 看着楚蓁蓁乌拉拉带了一大帮子人过来,轻笑:“坐吧。” 楚蓁蓁见她神色淡定,警觉的往后退了两步:“楚姒,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 “你坐下了,我才能跟你好好说。”楚姒淡淡看着她,她当然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白氏去如意苑大闹了以后反而来自己这里密谈,任谁都会觉得有鬼。 楚秀秀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也提前回来了,跟在楚蓁蓁身后出主意:“二姐姐,你别信她,她鬼主意最多了。” 楚蓁蓁听罢,才要发怒,便听楚姒道:“咦,三妹妹回来了?” 楚秀秀咬咬牙,出来应了声。 楚姒笑道:“以前都说三妹妹性子急,二妹妹性子稳,如今怎么竟反过来了?” 楚秀秀面色一滞,楚蓁蓁则是恨得咬牙切齿,将前面的楚秀秀把拉到了后面,害得楚秀秀差点没站稳差点就摔了。 “你要跟我说什么?”楚蓁蓁道。 楚姒淡笑:“定国公夫人过来说,不久宫里就会开始选秀了。” “她想跟你一起把我算计进去?”楚蓁蓁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楚姒却道:“怎么会呢,我可是希望你嫁给逍遥王,在我看来,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秀秀讶异楚姒竟在跟楚蓁蓁说好话:“可是选秀这事,谁能操控得了。” 楚姒笑道:“我并没有说过要操控,可是后天便是京城中第二次花灯节,逍遥王和大皇子都会乘船出游,届时良辰美景,美酒佳人,让逍遥王开口答应迎娶二妹妹,也并非不是不可能。” “你当真愿意帮我?”楚蓁蓁一脸的不相信。 楚姒却笑道:“自然,我嫁入林家以后,靠的不就是娘家这些个姐妹么,自然要帮你们。再者,若是选秀入了皇宫,谁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呢。” 楚秀秀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楚姒依旧浅浅笑着,不急不恼:“届时二妹妹去或不去都是你自己的事儿,不过今日也不必来兴师问罪了,有时间,回去挑两身好看的衣裳,挑几支上等的朱钗岂不是更好,二妹妹是京城第一才女,届时一鸣惊人,又有何难。”楚姒淡淡拨弄着杯中茶水,到时候楚蓁蓁会不会一鸣惊人她不知道。但她一定要想办法让逍遥王答应娶她! 楚蓁蓁想到此处,有些激动,转头就要走,楚秀秀却忙拉住她:“二姐姐,你忘了你来做什么的了?” 楚蓁蓁冷笑着甩开楚秀秀的手:“你如今也想拿我当枪使了,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说罢,转头离去。 楚秀秀尴尬的立在原地,扭头看了看楚姒,微微咬唇:“大姐姐,你方才说皇上真的要选秀了?” 楚姒略有些惊讶:“皇上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 楚秀秀不屑的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那后宫得宠的娘娘们有几个是人老珠黄的?还不都是那些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说罢,便满意的离开了。 楚姒眨眨眼,倒是没说什么,就是楚秀秀这脑子,进了皇宫,不过第一轮便会被扔进不知哪个杂七杂八的院落做苦活,不过她这么勇敢,楚姒倒是并不太想阻止。 没多久。绿檀也回来了。 “小姐,看到了。”绿檀一进门便先在炭火盆前烤了烤手:“冻死我了,我跟了她一路,她七弯八拐的走了好多地方才进了个小巷子,那周围埋伏了不少暗卫,我也没敢靠近,就在巷子口守着,没成想竟看到逍遥王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楚姒面色微沉,他为何现在就要针对自己了,白氏方才所说的招可是杀招,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对了,他们出来的时候我还听他身边的侍从说胭脂铺子的老板自杀了之类的,好似上次莫名其妙给您送了脂粉过来的,是逍遥王。”绿檀面色古怪,既想笑,又觉得逍遥王此人心胸狭隘,自己不署名身份,送了东西过来。小姐赏赐了给下人,他便以为小姐是在侮辱他。 楚姒听到这里倒松了口气,赵训炎母亲早逝,从小受了不少下人们的白眼和欺负,所以他十分憎恶别人有冒犯他的行为,何况自己还把他送的东西都给了小福儿。不过楚姒并不同情他,即便早知道是赵训炎送的,她也不会要,只不过处置会更妥当一些。 “你吩咐下去,往后只要是匿名送来的东西,一律不许接。”楚姒道,这算是飞来横祸,但迟早要正面为敌的,倒也不在乎这些了。 绿檀颔首,楚姒将她叫住:“你去找下绿芽,帮她把事情办完以后再回来。” “好嘞。” 绿檀走了以后,楚姒便快步进了房间,不过房间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去了吗。”楚姒兀自恼着。转身便看到身后站了个只着半透明天蚕丝里衣的玉面公子…… “找我?”林清愚邪魅的扬起嘴唇,楚姒淡漠看着他:“给我把衣裳穿好。” “不喜欢?”林清愚微微靠近些,他才沐浴过身上的清香便传了过来,饶是寻常女子,再矜持怕也忍不住了,但楚姒不是寻常女子:“要么脱光,要么给我把衣裳穿好。” 林清愚嘴角抽了抽,要是脱光了,吃苦的可是自己。 “行行行,你要怎样都依你。”林清愚指尖轻挑,一件白色长袍便飞落手中,转头便穿在了身上,不过他一眨眼,便揽住了楚姒的腰滚落在了床上:“你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吧。” 楚姒:“……” 林清愚眼睛弯的像只狐狸,楚姒轻叹了一声:“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嗯,你说。”林清愚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楚姒只觉得头大:“逍遥王之前一直在追踪无极阁,对吗?” “嗯哼。” “那你们可有既能代表无极阁。而且逍遥王也能一眼认出来的物件?” 林清愚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你想坑他?” “当然不是,我想送他一个女人。”楚姒莞尔,送他一个女人,一个能将他拉入泥潭的女人!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安排 钻石满500加更 此时的逍遥王府内,气氛格外的沉闷,守在旁边的侍女只觉得沉闷的喘不过气,头眼也开始发晕,不等屋子里的人开口说话,便直直倒在了地上。 “拖出去。”赵训炎有些不耐烦。 侍从们不敢耽搁,忙把人拖走了。 焦思邈立在一旁:“王爷,要不我去动手,将楚姒抓来给您?” 赵训炎冷冷瞥了他一眼:“我的猎物,你最好不要靠近。否则,我会跟你处置云家那小公子云康一样,让你永远也开不了口。” 焦思邈忙跪在了地上:“属下知错。”虽然跪下,可焦思邈心中的不服气却越来越盛。 赵训炎淡淡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再有能耐,也只能往外人身上使,若让我发现你在王府动心思,你该知道后果。” “属下明白。”焦思邈的头更低了些。 “去大皇子府传个消息,就说明日的花灯节,大皇子不论如何必须到,杨家那小妮子必须娶回去。”赵训炎寒声道。 焦思邈颔首,却有些不解:“让杨府跟大皇子府成为一家人,怕不是什么好事,王爷……” 赵训炎冷冷勾起嘴角,阴翳的看了眼焦思邈:“以杨家那几个人的性子,赵佑若真强娶了杨家妮子,你以为他们还会跟大皇子府成为一家人?你难道忘了当初杨家那为嫡出大小姐嫁给楚秉松,是个什么下场了么?” “您是要让杨家跟大皇子成仇?”焦思邈也明白过来。 赵训炎淡淡挥手:“行了,下去办事吧。” “是。”焦思邈不敢多留,躬着身子退出了书房才起身匆匆往外而去。 王府外的马车,焦思邈上去以后小厮便问道:“小爷,咱们去哪儿?” 焦思邈看了眼王府:“先去大皇子府……” 楚蓁蓁今日都在忙着挑选衣裳首饰,让丫环们帮着梳不同的发型看效果,根本都没去秦雪那里。 楚秀秀是下午过来的,一来便瞧见楚蓁蓁这样子。面上的不屑显而易见:“二姐姐,你不会真的听信了她楚姒的,要去参加那劳什子花灯节吧。” 楚蓁蓁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也打算去参加选秀么。” 楚秀秀面色一滞,忙解释道:“那不也是没办法么,若真要选秀,楚府肯定得出人,如今楚姒订了婚事,二姐姐又一心记挂着逍遥王,四妹妹被罚去了家庙,不就只剩下我了么。” 楚蓁蓁懒得跟她多说:“如果你来是劝我不要去的,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楚秀秀站在门口,微微咬唇,上前两步小声道:“明日楚姒指不定想着什么法子害你呢,之前你处处算计她,她肯定都记在心上。咱们都知道她是个聪明的,难道她真会那么好心帮你嫁给逍遥王?” 楚蓁蓁拿着簪子的手一顿,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她心中欢喜,便忘了这一层了。 楚秀秀还要说什么,便听下人来报。说楚姒过来了。 二人对视一眼,楚秀秀忙道:“二姐姐,你不要见了,她肯定又是花言巧语的来蛊惑你。” 楚蓁蓁睨了她一眼,将手里的簪子放下。整了整衣裳和发髻,吩咐道:“请她到花厅。”说罢,便起身往花厅去了。 楚秀秀气愤得跺了跺脚,这才又跟了上去。 楚姒才到花厅,楚蓁蓁便到了。看着楚姒今儿一身素色衣裳,未施粉黛,发髻也只用只玉簪子随意挽着,再想想自己的精致妆容,背脊都挺得更直了些。 “大姐姐怎么有空过来了?”楚蓁蓁坐在首座。 楚姒莞尔:“是方才前门收到了个匿名礼物。说是要给二妹妹,我想着便亲自送来了。” “送给我的?”楚蓁蓁皱眉,楚姒让人将一个雕着精致花样的四方小盒子拿了上来,盒子那把小锁都嵌着珠宝,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可要打开?”楚姒问道。 楚蓁蓁戒备的看着她:“你亲手打开!” 楚姒倒也不介意。转身取了钥匙,啪嗒一声,那锁便被打开了,里面并没有出现楚蓁蓁所想的毒虫毒蝎子。盒子打开以后,里面只躺着一块黄田玉雕刻而成的腰牌,那腰牌上不知是什么图案,周边都是雕刻而成的繁花牡丹图样,看着格外精致。 “二妹妹明日可是穿白色衣裳?”楚姒问道,楚蓁蓁喜欢白色,觉得出尘脱俗的人都穿白色,她以前也成功塑造了一个单纯美好的仙女形象。 楚蓁蓁看了看那黄田玉:“这难道是王爷送来的?皇家之人都穿明黄色的衣裳,所以他特意送了块黄田玉给我,是暗示我明日穿黄色的衣服?” 楚姒有些佩服她的想象力,淡淡笑道:“妹妹依旧可以穿白色,选择绸缎月牙白的最好。我还听说渡口附近有一栋私宅是逍遥王的,不知二妹妹可知?” “私宅?”楚蓁蓁摇头,狐疑的看着楚姒:“你想做什么?” “倒也不是做什么,只是我听人说王爷私宅里有一种名为鹿角花的鲜花,一直想摘一两支放在房中,可奈何我与逍遥王没几分交情。所以想央着二妹妹明日见到逍遥王,帮我求上一两支。”楚姒淡淡笑道。 楚秀秀一旁酸道:“想不到大姐姐还有这样的雅兴,以前在尼姑庵难不成也是天天侍弄花草?” 楚姒浅笑:“庵里倒是有些花草,这鹿角花我也是听庵里人偶然提起的,传说格外好看。” 楚蓁蓁的戒备放下了些:“既如此。那我明日帮你问问。” “那就多谢二妹妹了。”楚姒起身告辞离开,楚蓁蓁也不多留,只赶忙让人将那黄田玉拿了过来。 巴掌大小的玉雕刻精致,玉的质地也是上乘,看着温润。一如她心中的逍遥王一般。 望着沉醉的楚蓁蓁,楚秀秀沉沉发了会闷气便自顾自走了,待她离开,楚蓁蓁才冷淡的笑了一声:“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低贱的庶女。也敢来我这儿耍心机。”说罢,又招呼了丫环过来:“吩咐下去,以后三小姐过来,直接说我不在。” 丫环忙领了吩咐下去了,这时候楚秀秀还没走远。听到这话,胸口都要气炸了。 “三小姐,咱们还追大小姐么?”她身旁的丫环道。 楚秀秀瞪了她一眼,这才急急追了上去。 楚姒步子行得慢慢的,待到楚秀秀上前来便停住了:“三妹妹寻我何事?” 楚秀秀看着楚姒。道:“大姐姐如今风光了,生母早逝,但还能骗了祖母,把四妹妹陷害去了家庙,又骗二姐姐明儿去出丑。下一个就该是对我下手了吧。” 楚姒扬起嘴角:“你还不够格。” 楚秀秀见楚姒竟承认了她耍心机,抬起手指怒指着她:“你、你敢不敢这般去二姐姐面前!” 楚姒笑容越发大了:“我既等着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你若是想以后选秀进宫,在宫里能争出些位置来。就好好候着我成为世子妃,让蓁蓁成为王妃,这样,你背后的势力才稳固,明白吗?” 楚秀秀怔了一下,她怎么在为自己考虑?可她说的话又偏偏全是对的。 “你到底……” “什么目的?”楚姒莞尔:“很简单,你们不招惹我,我不招惹你们,咱们各争各的富贵,各过各的日子。” 楚秀秀听她这般说,反而觉得她坦诚:“我如何信你?” “信不信由你,不过明儿二妹妹能不能成为王妃,还需要你的帮忙,这个忙你若不帮,她的事儿就成不了。”楚姒道。 楚秀秀咬牙,她一边提醒自己要提防楚姒,一边又抵不住她说的‘在宫里争出位置’的诱惑。 “怎么帮?”楚秀秀道。 “不难。”楚姒往前一步附耳说完,春枝跟在老后面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不过楚秀秀却是听清楚了:“这……有些冒险。” “二妹妹自会有办法处置的。”楚姒道。 楚秀秀眼睛一亮,咬咬牙:“好。我应你,不过若是逍遥王追究下来……” “我们只是不小心而已,谁知有那么多巧合呢。”楚姒轻笑,楚秀秀也跟着笑了起来:“好,我帮你。” “是帮你自己。”楚姒说完。直接提步离开了,神情也立马变得清冷。不管楚蓁蓁背后黑手是谁,将母亲凌虐害死的是她们母女,将自己、将芙儿、将杨家满门、将自己身边所有人推上断头台的也是她们,所以她不会心软。更不会手软! 楚秀秀看了眼楚姒离开的背影,转头便快步回去了。 她身边的丫鬟道:“小姐,这事儿咱要不要跟四小姐通个气儿?” 楚秀秀摇摇头:“四妹妹忙着抄经念佛呢,哪有闲工夫管我这等小事,咱们就不叨扰她了。”她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楚黛儿知道了选秀之事,加上她的聪明,一定会爬的比自己快,比自己高。她总是被府里几个姐妹踩着,她可不想一辈子如此。等她成为了宫里的娘娘,就是王妃见着她都得行礼! 楚秀秀这般一想,心里便通了,其他的一点也不再多想,转头就往生母聂姨娘院子里去了。 楚姒才回到院子,便见绿檀和绿芽都已经回来了。 “可办妥了?”楚姒边往里走边道。 绿芽颔首:“一切照小姐的吩咐。” 绿檀也道:“我还让林傅那个大冰块给小姐找了个可靠的人守着,保准不会出事。” “嗯。”楚姒颔首,看着绿檀:“现在你要去办另一件事。” 绿檀忙上前:“小姐请吩咐。” 楚姒眸光深了深:“你要去做一回飞贼!”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作死 赵煊逸从京华楼出来,面色依旧如常的冷沉,但行走间步履却似轻松了很多。 老相爷安排过来的人,不仅有御史言官这样从不结党的官员,甚至还有掌握财政大权的户部侍郎和兵部尚书,有了这些官员在八皇子党,赵煊逸最起码不用担心大皇子突然反扑了。 “爷,咱们去哪儿?可要回去摆酒席庆贺一下?”跟随的小厮问道。 “糊涂。”赵煊逸寒声道:“父皇最忌讳结党营私,若是明目张胆的去庆贺,明天这些官员就能有人掉脑袋。” 那小厮忙跪在地上:“小人知错。” “罢了,以后若是再犯,便自己去领罚。”说罢直接上了马车:“去逍遥王府!” 赵佑今天头疼的要死,才在朝堂上被皇帝当着众大臣的面训斥了一顿,回来又看到焦思邈在等着,跟他说一定要娶杨盈,且要立她为侧妃的话,气得当即便发怒了:“我是大皇子,是天之骄子,怎么连想娶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行?你们这一个个的,不是骂我参我折子,就是劝我去娶别人,你们还把我当皇子吗!” 焦思邈没说话,立在一侧不出声。 赵佑见他忍气吞声,刚发的脾气就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让人恼恨的很:“罢了,你先回去。” “那王爷吩咐的事儿……”焦思邈站在一侧,赵佑哼了一声:“我还用不着你提醒,待迟些我会回你家主子话的,滚吧。” 焦思邈满眼阴鸷,低着头应了声,恭敬退下了。 到了门口,看着正在候着的小厮,整整胸口的衣裳。 “小爷,去哪儿?”小厮殷勤问道。 焦思邈冷哼一声:“去丞相府!” 赵佑看了看周围。竟不见琳儿的影子,忙问道:“琳儿呢?” 有侍女畏畏缩缩道:“回禀大皇子,琳儿姑娘被侧妃叫去了。” “她叫琳儿做什么,不好好养胎,成天想着些什么?”赵佑气冲冲的就往侧妃的院子而去,才到便看到琳儿从台阶上摔了下来,手腕都磕破了一块皮。 赵佑一下子心疼的不行,忙上前将她搂在怀里:“没事吧琳儿?” 琳儿满眼楚楚可怜的瞧他,隐忍的咬着嘴唇摇摇头:“没事,大皇子,您别怪侧妃,她是不小心的。” 站在台阶上的侧妃闺名徐芸,是大理寺卿徐大人的嫡幼女,徐大人官拜正三品,按理来说,如今大皇子也只是个没领什么要职的闲散皇子,以徐芸的家世背景和人品修养,当正妃也是当得,可奈何大皇子生母皇后娘娘自命不凡,坚决不允许徐芸做正妃,徐家为了攀上这门亲,也算是忍了。但徐芸是出了名的贤惠端庄,温柔娴淑,在后宅里安安分分的侍候这风流的赵佑,可赵佑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处处嫌弃。如今见琳儿受伤,面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还不跪下!”赵佑大喝。 徐芸委屈的看着他:“爷,方才妾身只是碰了一下琳儿妹妹,并没有……” “大皇子,不怪侧妃姐姐的。”琳儿一边哽咽着一边道。 赵佑一听,更恼了,上前就抽了徐芸两个巴掌,让人把她摁在了雪地里跪着,丝毫不顾她已有身孕和侧妃的体面。 此时的逍遥王府内,赵训炎看着突然来访的老八赵煊逸,笑了笑:“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自然是来找小皇叔聊天说话的。”赵煊逸沉着脸色道。 赵训炎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本王麻烦的。” 赵煊逸沉着脸:“我过来的确有事找你。” “什么事?”赵训炎已经猜到他来的目的,老相爷气冲冲的直接去了八皇子府,肯定是诉苦并且让赵煊逸来替他要人了。 赵煊逸看了一眼似乎什么也不知道的赵训炎一眼:“劳烦小皇叔开口,跟大皇兄要个人。” “琳儿?”赵训炎笑道。 赵煊逸颔首,赵训炎面上笑容更大:“君子不夺人所好,大皇子喜欢那个舞姬正喜欢的紧,我如何好开这个口。按辈分来说,我也是长辈,长辈去过问晚辈的这些情事,老八,你觉得这合适吗?” 赵煊逸皱眉:“那小皇叔是不肯去了?” 赵训炎淡淡起身:“不是不肯,是不合适。时辰也不早了,老八,既然你是为此事儿来,皇叔也是无能为力,你回吧。” 赵煊逸冷冷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才要拿出来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有人进来在赵训炎身边耳语几句,赵训炎微微怔了一下,无奈笑着摇头:“本来说这事儿我帮不了老八你,但如今看来,倒是老天爷帮你了。” 赵煊逸不解:“什么意思?” 赵训炎轻叹了口气,又慵懒坐了下来:“大皇子因为那个舞姬,罚徐侧妃跪在雪地里两个时辰,如今徐侧妃小产,母子双亡。” 赵煊逸眉头紧锁:“徐侧妃是大理寺卿徐大人的嫡女,大皇兄怎生如此糊涂。”虽是这般说,二人却都只当是报应。此事一出,大皇子必然声名狼藉,他最得力也最忠心的帮手徐大人一家定然转投他人,如此一来,大皇子等于是自断羽翼。 “老八,你还不进宫?”赵训炎提醒道,如今皇上定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才训斥过赵佑强抢老相爷的小妾,如今就为了这小妾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这等荒唐之事,定然惹得龙颜大怒,几个皇子们也应当是纷纷要进宫替大皇子求情以彰显兄弟情深了。 赵煊逸越发看不懂赵训炎,林清愚说他野心大,只拿赵佑当棋子,可现在他却是在帮自己。 赵煊逸不再多想,转头出去了。 “八爷,咱们进宫吗?”侍卫冷刀问道。 赵煊逸脚步微顿:“你先赶着马车去皇宫,我要去趟安平侯府。” 冷刀颔首,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楚秉松今日不在,焦思邈以逍遥王府的名义来访,能做接待的便只有楚姒了。 前院宽敞的花厅里,楚姒让人点了两个炭火盆子,屋内便暖若春天了。 焦思邈看着坐在首座一身鹅黄色轻纱长裙的楚姒。简单的发髻上只并着一两支黄色水晶的步摇,看起来十分有少女的气息,一点也不像是当初在寒山寺上梅林里凌厉威胁自己的女人。 “大小姐居然敢一个人来。”焦思邈笑道。 楚姒让人捧了茶过来,焦思邈淡淡接过喝了一口,楚姒也笑道:“焦公子不也敢喝我让人端来的茶么。” 焦思邈的手微微一顿,阴冷的笑了起来:“女子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 “总比愚蠢的做人案板上待宰的肉强。”楚姒淡淡笑道。 焦思邈眯起眼睛看着她:“你当真不怕我把当日的事情抖落出来?” 楚姒莞尔:“是你诱骗蓁蓁之事,还是你我在风雪中走失之事?” 焦思邈见她面上丝毫慌乱之色也没有,顿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样的女人,难怪楚二小姐玩不过。” “过誉了。”楚姒语气浅浅。 焦思邈站起身来,双手淡淡负在身后:“我来也不是跟你绕弯子的,我要见楚蓁蓁。” 楚姒略微讶异了一下,却只做不知:“王爷让你来的?”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焦思邈有些不耐烦。 楚姒轻笑:“如今楚府是我管家,你既然是以逍遥王的名义来的,我也不得不接待,但是你要见我楚家未出阁的姑娘,是不是不太妥当?” 焦思邈看着她,眼神阴鸷:“你少废话,把楚蓁蓁叫出来,我要单独见她!” “若你来只是为了见蓁蓁,那么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楚姒笑道。 “你——!”焦思邈黑沉了脸,从袖子里拿出了个小匣子:“我有东西要给她。” “是你单独送的还是逍遥王送的?”楚姒问道。 焦思邈皱眉警告似的盯着楚姒:“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楚姒嘴角勾起,屋外便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楚府要求单独见我!”楚蓁蓁从外面气恼的走进来。 焦思邈一见到楚蓁蓁便愣住了,楚蓁蓁今儿换了一身精致白底撒花长裙,纤软的腰肢上束着一根大红的腰带,妆容精致,发髻上的朱钗更是夺目,这样的她如同尊贵的公主一般,在焦思邈心里熠熠生辉。 看到焦思邈的眼神,楚蓁蓁心中满意,却冷淡坐在了一旁:“这物件是你要送的还是王爷要送的?” 焦思邈已经到了喉咙的话,待到嘴边又变了:“王爷让我来送的。” “是吗!”楚蓁蓁惊喜的从他手里夺过盒子,欣喜的打开,看到里面一支上等的翡翠镯子,高兴的不行:“我就知道王爷对我最好了。”说完就叫人来:“打赏他几两银子。” “是。” 有丫环走了上来,焦思邈却朝坐在一旁的楚蓁蓁拱手道:“二小姐,焦某不要银钱打赏。” “那你想要什么?”楚蓁蓁有些不满的看她。 焦思邈看她嘟起的嘴唇和瞪着的眼睛,嘴角勾起:“焦某想要小姐身上的荷包,可好?” 楚蓁蓁嫌恶的皱眉,焦思邈又忙道:“这样我可以带回去做为您的回礼给王爷。” 楚蓁蓁一听,忙欣喜的取下了自己贴身的荷包给他:“王爷可还让你托了话给我?” “有。”焦思邈笑起来:“只是这里人太多,怕不方便。” 楚蓁蓁立马站起来:“那我送你出去吧,咱们边走边说。”说罢提步便昂着头走在了前头,焦思邈也连忙跟了过去。 一旁的绿檀看着人就这么走了,楚姒一句话也没有,不由有些奇怪:“小姐,你方才不是还拦着不让他们见面么,怎么这会儿又不出声了?” 楚姒淡淡放下茶杯,也起了身:“我之前不让他们相见,是不想落人口实,说我私下里让楚蓁蓁私会男子,但现在不同了,她非要送焦公子出门,我也没法子。”楚姒淡淡说着往外而去,她倒是有些惊讶,焦思邈这样的人居然对楚蓁蓁动了真心思,可楚蓁蓁是绝对看不上焦思邈的。 这下有意思了…… 楚姒往回走,没有回逐锦阁,但却见白雪匆匆跑了过来:“小姐,您可见着二小姐了?” 见白雪面色惊慌,楚姒微微点头:“正送逍遥王府的人出去。” 白雪急忙提步,走了两步又忙道:“如意苑出事儿了,老夫人刚刚过去,您也过去看看吧。” 楚姒颔首,秦雪出事了她自然知道,从今儿楚蓁蓁一整天也没记得去看她母亲的时候开始。秦雪便出现了幻觉,开始发疯的拿自己的头往床沿上撞。众人都以为她又被鬼魅缠身了,但楚姒知道,是楚秉松给她下了药,因为秦雪这两日有些失去控制后,开始天天在院子里喊是楚秉松指使了她杀了原配。 楚秉松宠妾灭妻啊,这样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杨府怎么会放过楚秉松,轻则削官,重则流放,朝廷有的是罪名。 绿檀也知道楚秉松下药的事儿,看着神色淡漠的楚姒,小声道:“小姐,咱们这会儿过去吗?” 楚姒颔首:“绿檀,你去城东请那位李大夫过来为夫人整治,我不想让她现在死。” 绿檀会意:“奴婢这就去。” 绿芽跟在楚姒身后:“小姐,您没事儿吧。” 楚姒莞尔:“没事。走吧。” 楚姒到的时候,秦雪已经被人绑在了床上不得动弹了,可她面容扭曲,嘴里不停的说着些什么,房间里也是一片狼藉,楚秉松的心可真狠。 见到她过来,老夫人也稍稍松了口气:“蓁蓁呢?” 楚姒老老实实说了,老夫人顿时就黑了脸:“她还真是心宽,居然还敢去见这恶徒!” 楚姒低下头不说话,老夫人看了眼楚姒:“这件事也不怪你,但如今楚府是多事之秋,不能再出事了,你看着你母亲,不要再让她出事了。” 楚姒颔首,不多会儿,绿檀便带着气喘吁吁的李大夫过来了。 李大夫头发有些凌乱,脸也有些被冻僵了。但是一进来,就利落的上前诊了脉开了药方子,只说秦雪是惊吓过度而产生的后遗症,多休息休息,吃些药也就好了。 楚姒也没纠结这些,让人打发了银钱便让绿檀送他下去了。 李大夫面色一紧,惊恐的看着绿檀:“这位姑娘,我可以走回去,就不用飞了吧。” “飞起来不爽吗?”绿檀不解,她寻常可不轻易用轻功带人,这回因为着急带着他快速的飞过来,他竟一路鬼喊鬼叫。 “爽,但是我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啊。”等丫环拿了赏钱来,李大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秦雪喝过药以后,果然镇定了很多,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老夫人也松了口气:“那这里,就麻烦你多看着了。” 楚姒行了礼,知道老夫人也不想秦雪现在死,毕竟嫡女风波不断,嫡长子才被流放,如今主母要是死了,外人少不得议论丞相府,老夫人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的讥讽。 “对了,等蓁蓁回来,让她去一趟我的院子。”老夫人交代完这才离开。 楚姒看了眼绿芽:“咱们也回逐锦阁吧。” 绿芽惊讶的看着她:“不用等二小姐回来?” 楚姒淡淡笑着:“不用,白雪姐姐自会带她过去的。” 此时前院幽辟的青石小路上,楚蓁蓁奇怪的看着焦思邈:“你说有悄悄话要说,是什么话?” 焦思邈看了看前后,无人跟来,而且两边都有灌木高树和假山挡着,这才深情的看着楚蓁蓁:“自那日寒山寺一别。我想你想了好久,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楚蓁蓁早就听多了这等话,有些不屑:“你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关我何事?我只问你,王爷到底让你传什么话?” 听着她一口一个‘王爷’,焦思邈心中醋意大发,上前便阴狠的盯着她:“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怎么还成天想着别的男人?” “你胡说些什么?谁是你的人,你要再乱说,小心我到时候告诉王爷,让他杀了你!”楚蓁蓁恼道。 焦思邈死死盯着她,看着看着竟笑了起来,上前抬手,想用手指去抚摸她殷红的嘴唇,却被她一巴掌打开:“拿开你的脏手!” 楚蓁蓁嫌恶的瞪着他,焦思邈的笑容却越发阴狠了起来,上前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脏的手?这脏手可是曾让你很难忘呢。” 楚蓁蓁面色一红,更加恼怒:“你混账……” “混账?”焦思邈步步紧逼,直到将她逼停靠在假山上才停下:“我还有更混账的呢……”说罢,他便俯首要吻上去,楚蓁蓁挣扎间,一巴掌便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再敢轻薄我,我杀了你!” 焦思邈嘴角微微沁出些血来,他用舌头舔了舔那血,铁锈般的腥味传来,让他心头的野兽更加凶猛,抬手便狠狠抽了楚蓁蓁两个巴掌,看着她微微肿起来的脸,笑起来:“你才不要脸,不然我说让你找一个隐僻的地方,你就真的找了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还让丫环婆子们不许跟过来,这些都是你你自找的!” “你混账……”楚蓁蓁肿着脸哭了起来,焦思邈却冷冷哼了一声,直接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死死按住…… 白雪寻来的时候,只见四五个丫环婆子在小路上守着,一个个都面红耳赤的低着头,慌张的不知所措。 “怎么了?二小姐呢?”白雪不解问道。 那些丫鬟婆子们忙跪在了地上:“白雪姑娘,二小姐跟焦公子……在里头。” “焦公子……”白雪皱眉,待安静下来,便见这幽深的小路里面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去叫二小姐出来。”白雪道。 那些经过事儿的婆子们尴尬的愣着:“白雪姑娘,奴婢们要是现在过去,怕免不得一死,还请姑娘饶奴婢们一命!” 众人都俯首跪了下来,白雪不知里面在做什么,只看着大家面色通红的样子,有些疑惑:“里面这是怎么了?” 方才回话的婆子咬着牙:“姑娘还是别问了。” 白雪面色更沉:“说是不说?不说你就给我进去叫二小姐出来!” 那婆子吓得一哆嗦,忙道:“这里头,约莫是、约莫是在行男女之事……” 白雪一听,耳根子都红了,恼道:“胡说些什么,二小姐是正正经经的闺阁小姐,而且这里是丞相府,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白雪哼了一声,叫上几人,提步便往里面而去。 往里头约莫走了三四百米的样子,白雪看着面前的场景,顿时愣住了:“二、二小姐……” 楚蓁蓁听到声音,回头已是泪水隐隐。 焦思邈受了刺激,连忙起身穿好了衣裳,看了眼都低着头的众人,嘴角邪魅扬起,瞥了眼楚蓁蓁,从胸口又拿了只玛瑙镯子来强行给楚蓁蓁戴上,并附耳小声道:“你要是敢把这镯子弄丢了,下次我会狠狠惩罚你。” 楚蓁蓁浑身一颤,忙将衣裳整理好。只狠狠盯着焦思邈,似恨不得现在就撕碎了他。 焦思邈冷笑一声,大声道:“二小姐,焦某这次就不陪你了。”说罢,便提步离开。 白雪待他走后才敢抬头,看着楚蓁蓁,满面潮红,眼角还有未散的春意。 “今日的事,谁要敢多说一个字,我定一个个撕了你们!”楚蓁蓁看着下面的人道。 下面的人自然应声着,白雪愣愣看着她:“二小姐……” 楚蓁蓁知道白雪是老夫人的人,微微抿唇,上前还一个踉跄扑在白雪怀里:“白雪姐姐,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祖母的对不对,我是被他骗了,被他胁迫的,我不知他竟这般大胆……” “那要不要奴婢的去叫侍卫将他捉拿……” “不要!不可以!”楚蓁蓁惊呼:“若是将他拿住。我就毁了,他一定会拖我下水的,到时候我就要去浸猪笼,我求求你了白雪姐姐,我不想死啊。”楚蓁蓁哭喊着道,其实最重要的,是明天就能见到逍遥王,说不定就能想办法让逍遥王答应娶了自己,她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放弃这一切。 白雪也有些手足无措,她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那您随我去老夫人那里,这件事奴婢一定要告诉老夫人。” 楚蓁蓁面容有些阴鸷,低垂着眉眼:“好,但是白雪姐姐,你能不能先不说,等我整理好了思绪,明日一定亲自去求祖母原谅。” “这……”白雪有些为难,但楚蓁蓁竟跪在了她跟前。拉着她的手哽咽道:“白雪姐姐,算我求你了。” 白雪见此,忙将她扶了起来:“奴婢应了您就是。不过今儿大夫人出事了,老夫人吩咐您一定要先去如意苑看看。” “好,我现在就去。”楚蓁蓁忙欣喜道。 白雪微微叹了口气,便也转身走了。 她才走,楚蓁蓁便满眼的杀气,提步跟了上去。 逐锦阁中,今日林清愚突然急匆匆回去了,楚姒倒也没问,让小福儿端了晚饭来。 自从傅大娘过来以后,楚姒的院里便开起了小厨房,倒不用跟大厨房挤了,傅大娘是个做菜的好手,一样样都做的特别精致,味道又好,惹得绿檀只喊着要给她去做干闺女。 吃过晚饭。楚姒便早早歇下了,如意坊传来消息说大皇子自己作死,已经被皇帝罚跪半天了,明日倒是不担心他跟杨盈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此时安平侯府内,赵煊逸看着慵懒倚在暖阁里的林清愚,有些狐疑:“你不是素来喜欢在凉亭坐着么?” 林清愚看傻子一般看了眼赵煊逸:“外头还下着雪呢。” 赵煊逸面色一滞:“怎么以前我来,你都是在外面?” “那不是因为臣以为八爷喜欢么,看着你平常也是冷冰冰的样子,恰好我家林傅也是冷冰冰的,他就格外喜欢在门外站着。”林清愚说完,又冲着外面喊了一句:“是吧。” 林傅嘴角抽了抽,赵煊逸面色更沉,径直往旁边坐下:“让我等了你这么久,如今讽刺完我,该说正事了吧。” 林清愚笑了笑:“正事?八皇子是指大皇子的事儿?” “不然呢?” 林清愚轻笑:“其实很简单,你心里怎么想的,就跟皇上怎么说。” “这是父皇的意思?”赵煊逸犹豫道。 林清愚微微摇头:“这是我的意思。你不是来问我的意思的吗?” 赵煊逸冷冷睨着他:“清愚,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臣自然不敢这么以为,不过八爷可以想想,皇上迟迟不立太子,究竟是为什么?难道大皇子不是嫡出又是长子吗?还是说皇上觉得皇子中无能人?”林清愚道。 赵煊逸沉下脸,皇帝自然不是这么想,几个皇子,出色的不少,想争位的不少,但父皇素来不喜他们你争我夺伤了兄弟感情。 “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林清愚正襟危坐:“皇上想要的未来储君,是即有心机智谋,又果决善良的能人,而非圣人或一统天下的杀伐帝王。我朝如今正繁华,除了近来屡屡进犯的南疆,周边都还算安稳,百姓也安居乐业,这样的太平盛世。皇上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储君呢?八爷觉得,臣方才说的可对?” 赵煊逸皱眉看着他,半晌才笑了出来:“林清愚,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林清愚莞尔,赵煊逸立即起了身离开,走之前却道:“我自小鼻子很灵,你身上的女子香气是从那里沾染的?” 林清愚慵懒躺下:“自然是从心上人儿那里粘上的。” 赵煊逸眸光微凉:“楚家大小姐是个好姑娘,你莫负了人家。”赵煊逸说罢,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似乎不太合适,眉头拧了拧,转头便提步离开了。 林清愚面色微凉,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林傅,让人去问问少夫人,还要不要多几个人在她跟前保护,觊觎她的人也太多了,我很不放心呐。” 林傅冷冷看着他:“主子,少夫人性子烈。您若是强行……” “所以我才让你去问问嘛,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少夫人同意再多留几个人在身边。”林清愚道。 林傅鄙夷的看着他:“为何您自己不去?难道您的身体对少夫人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林清愚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转头盯着他:“你去是不去?” 林傅拱手:“属下去。”说罢,心里冷冷翻了个白眼,转头便离开了。 林清愚淡淡叹了口气,里间此时走出个人来:“主子,素素给您换药吧。” 林清愚本想颔首,但想了想又道:“算了,如今我已经是姒儿的人了,身子不能再随便让别的女子看了去,咱们先去办事吧。”说罢,扯过放在一旁暗格里的黑色夜行衣,提步便消失在了房中。 素素看着他离开,再看看手中的药,手指捏在盘子上,指节都开始发白。 楚姒一夜睡得香甜。某人不来打扰,她连翻身都自在了些,一觉醒来,便见绿芽有些支支吾吾,楚姒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绿芽微微抿唇,上前小声道:“小姐,昨儿半夜林傅来找您,跟绿檀打起来了。” “现在呢?”楚姒笑道,林傅武功在绿檀十倍往上,绿檀应该毫无还手之力才对。 “绿檀不知何时藏了包辣椒粉在身上,林傅跟绿檀跑来跑去追着打了一夜,现在两人互相挟持在奴婢房间里呢,您要不要去看看?”绿芽一脸严肃,但又真的很想笑,肩膀一抖一抖的,想起绿檀跟林傅两人你来我往拿着棒槌互相追打的画面,她就觉得又刺激又好笑。 楚姒有些讶异绿檀居然用一包辣椒粉就制住了林傅,起了身跟绿芽往她房间而去,边走边问:“可惊动了其他人?” 绿芽肩膀抖动的频率更加快了:“他两为了不发出声音,都自己往自己嘴里塞了布条。”除了东西打在身上的声音,跑起来都是蹑手蹑脚的。 楚姒的脑袋里画面一下子冒了出来,到了绿芽房间前把房门一推,便见二人正互相用剪刀腿钳制着对方呢。 楚姒嘴角抽了抽:“你们都给我松开。” “她先松!” “他先松!” 两人齐声道。 林傅的嗓子已经哑了,脸和眼睛都有些肿,红彤彤的,如同刚用开水烫过的猪头,这样的他一点儿也不像之前高冷的林傅。 楚姒轻咳一声,憋住笑意:“我数一二三,一起松,一!二!三!” 二人这才松开了对方,绿芽忙扶起绿檀,林傅不忘自己的任务,看着楚姒:“少夫人,你身边的丫环实在太奇葩了,让属下调几个人来你身边吧。” “有我就够了,你别想再安排人来!”绿檀同样哑着嗓子。 林傅睨了她一眼:“下次你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会把你大卸八块扔出去喂狗的。” “我现在就咬死你,汪汪汪!”绿檀叫着就要扑过来,楚姒往中间一站,止住了这场即将爆发的男女互咬大战:“好了,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林傅将牙磕碰的脆响,看了眼绿檀,朝楚姒拱了手:“少夫人,那我就晚上再来!”说罢,人一闪身,便消失在了院内。 楚姒看了眼狼藉的屋子,淡淡道:“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再来找我。” 楚姒嘴角微微带着笑意,孩子就是孩子,虽然绿檀野性难驯,但好歹听话,也机灵,偶尔活泼一些闹一闹,总比她现在沉闷的一点也不想闹的好。 “小姐,云小姐到了。”小福儿来报。 楚姒颔首,不多时便看见了穿着一身窄袖大红色长裙的少女小跑着过来了,蹬着一双鹿皮靴子,发髻利落的都挽在了脑后用红绳绑了,并上少许珠花,看起来飒爽又不失富贵。 “姒儿姐姐!”云颂伊欢喜的跑过来。 小福儿掩唇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小姐今儿要去参加赛马大会呢。” 云颂伊也不生气,嘿嘿笑着:“我就是骑马过来的,大胡子非要跟我比赛马,哼,虽然我武功差了些,可我的马术可是专门找皇宫的师傅学的,还能输了他去?” “郑将军也来了?”楚姒问道,引了她在里间暖榻坐下。 “没呢。他说大皇子被皇上罚了禁足,昨儿跪了一晚上,他得去接。”云颂伊道。 楚姒愕然,郑雲去接?郑雲到现在秘密回京,皇帝应该还不知道,他要是去接,岂不是是给大皇子火上浇油么,秘密招掌兵权的将军回来,就是安谋逆的帽子也是安得了的,可是这样一来,郑雲怕也不好过。 “姐姐,怎么了?”见楚姒忽然不说话,云颂伊问道。 楚姒微微摇头:“郑将军可还跟你说别的了?” 云颂伊想了想,摇摇头:“没说什么,他这几日好似闲的很,不是去跟人喝花酒,就是约我去跑马。他每次都输,还将军呢哈哈哈。” 楚姒望着她,笑了笑:“咱们再等一个人,一会儿一起过去。” “等谁?” “楚蓁蓁。” “她?”云颂伊不满的撅起嘴:“带着她做什么,到时候又玩不痛快了,我还打算去叫林世子一起呢,我表哥还约了你表哥李潇一起,倒也不怕人说闲话。” 楚姒眨了眨眼睛:“放心吧,届时你想怎么玩还是怎么玩。”楚姒说罢便不再多提,不一会儿边有人来传消息,说二小姐三小姐一道都过来了。 云颂伊跟她对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 看到楚蓁蓁的时候,云颂伊的轻吸了口凉气,一身月牙白的长裙,衣服上用同色丝线绣着芙蓉图案,腰间挂着一块上等黄玉,繁复的发髻上缀着金色流苏步摇。眉目如画,仿若天上仙子盈盈而来,叫人挪不开眼睛。 云颂伊小声道:“你还别说,你这二妹妹的模样还真不差,不过脸上这脂粉也涂得太厚了些。你要是打扮打扮,能甩她十条街。” 楚姒上前,楚蓁蓁看着她还是一身随意的衣裳,发髻也没几支簪子,心下的戒备更小了些:“可以走了吗?” “嗯。”楚姒颔首,交代小福儿让绿檀绿芽赶过来,便带着云颂伊一道往前去了。 楚蓁蓁今日对自己的妆容十分满意,看着众人惊讶的样子,心里也是十分的骄傲,悠悠跟在楚姒身后出去了。 逍遥王府,赵训炎见下人来报,说杨家妮子居然请他花灯节一叙,他倒是有些意外。 “确定是杨家那小姐来的消息?”赵训炎问道。 “属下已经查过了。消息的确是从杨府送出来的。”那侍从道。 赵训炎面色沉了沉:“知道了,退下吧。” “那王爷,可要准备出行的东西?” 赵训炎想了想:“暂时先不用准备。”如今大皇子被罚,他就不能再用这张牌了,接下来该找谁呢?七皇子还是十皇子? 赵训炎想了半天也没决定好人,不过知道今日楚姒也会去花灯节,眼神冷了冷,她居然敢将自己送给她的东西全部扔给下人,她一定会后悔的! 逍遥王府外,有人暗中盯着,见赵训炎迟迟不出来,正准备去跟楚姒报信,却又看见里面先是出来十几个侍卫,接着赵训炎便一身便服走了出来。 “都在府里候着。”赵训炎道。 “王爷,不用属下们跟着,怕有危险……” 赵训炎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这世上能伤我的,只怕也没有几人。你们在府中守着,任何人来,都说我有病在身,不便相见。”说罢,看着前面准备好的寻常马车:“走吧。” “是。” 说罢,马车便急急往东城的护城河而去。 赵训炎前脚刚走,后脚大皇子府的人就到了。 “快,我要见王爷。” 门口守着的人有些不满:“你是谁?” “我是大皇子府的,大皇子出事儿了,让奴才赶忙来寻王爷拿个主意。”那人急道。 守在门口的侍卫嘿嘿一笑:“这可不巧了,我们王爷今儿病了,谁也不见。” 等这消息传回大皇子府,赵佑直接气得差点翻白眼:“赵训炎,你够狠,但你可别忘了,你的小辫子还攥在我手里呢!”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报恩 今天的花灯节不同于往日,往日的花灯节主要是看姑娘相公子,但今日的花灯节就是实实在在的猜灯谜赏花灯,护城河上的花船也都是官家牵出来的,不允许有私家花船,每人登船都是一百两银子。 官家的花船一溜儿排开也不过四五十条,但每一条都能容下三四十人,在船上可以赏花灯猜灯谜,甚至是琴棋书画样样具备,吃食点心也都是样样精致。 楚姒只觉得这官家会做生意,一人登船便是一百两,平均每个公子小姐都要带上一两个丫环,一家便是二三百零的银子,一条船按三十人算,一晚上一条船的收益就是三千两。 云颂伊早就让人订好了花船,楚姒和两个丫头的,加上李潇和严霁甫和她的,刚好六百两。 到了花船口,楚姒便顺利登了船,而楚蓁蓁和楚秀秀则是有些咬牙。 以前这一百两对于楚蓁蓁来说,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可自从秦雪病倒,她便只能悄悄让丫环拿着自己的金银首饰变卖了换银钱。 “楚家小姐!我可否请你与我同船?” 楚蓁蓁正准备让丫环拿钱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 楚蓁蓁回头,只见几个衣着还算上乘,但容貌普通的公子正望着她垂涎三尺,楚蓁蓁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微微抬起下巴:“不必了。” 那几个公子满脸的失落,楚蓁蓁正要傲然扭过头去,却见人流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了。 楚蓁蓁心上一喜,急忙付钱买了船票上了花船,楚秀秀攥着一百两,想了想,到底还是没上去,反正一会儿要办的事,不用上船也能办成。 赵训炎一身常服。但来这里的人哪位都是官家的公子小姐,见到他纷纷都要过来行礼问安,赵训炎只淡淡笑笑:“我是私下里过来看看热闹,你们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说罢,直接上了楚姒所在的那条船。 赵训炎才上去,还没找到楚姒的身影,便看到楚蓁蓁已经迎了过来,周围的人看都楚蓁蓁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他则是淡淡扫了两眼,目光便被她腰间的玉佩锁住,那玉佩上的图案怎么好似似曾相识? “王爷。” 正在赵训炎思忖间,楚蓁蓁已经走到了跟前。 赵训炎微微颔首:“你一个人来的?” “跟姐姐妹妹们一起过来的。”楚蓁蓁柔声应着。 “嗯,那去里面吧。”说完提步就走了,也不管楚蓁蓁。如今楚秉松处处出错,他对自己的作用俨然已经不如以前大了,所以对于楚蓁蓁,他也没什么耐心了。 楚姒这会儿正被云颂伊拉着到处看了,这船很大,船上的人并不多,所以倒也轻松热闹。 “大妹妹!” 李潇的声音忽然传来,楚姒心中微沉,扭过头去,却见一身宝蓝色华服的李潇正跟一身深绿色长衫的严霁甫在一起,今日的李潇似乎穿的格外华丽,宝蓝色的衣衫也衬得他更加温润如玉了,楚姒没注意到,绿芽竟看得出了神。 严霁甫微微上前一步,想起楚姒之前把自己给他的信撕了,心里有些觉得尴尬,但仍旧止不住想多靠近一些,这样淡泊的气质,他将院内的所有丫环们都看遍了,也不见有她一分。 楚姒上前见了礼,李潇面色微红:“大妹妹,不知道这样过来,你会不会觉得唐突了?” 看着小心翼翼的李潇,楚姒莞尔:“潇表哥言重了。” “哎呀,你们就甭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啦,船头听说今儿有徐家的姐姐在弹琴,咱们都过去看看。”云颂伊笑道。 楚姒疑惑的看着云颂伊:“徐家的姑娘?难道是大皇子侧妃徐芸的娘家姐妹?” “嗯。”云颂伊点点头:“听说是徐家庶出的姑娘,但素来跟这个姐姐关系最好,所以在船头弹琴,以寄哀思。”云颂伊叹了口气。 绿檀听着,直接说了句:“鬼扯。” 楚姒淡淡看了她一眼,她这般说话有些不妥当,但没说错。若真是关系好的姐妹遭此厄难,寻常人应该伤心的去守着遗体大哭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来这花船上弹琴以寄哀思? 云颂伊没有听到绿檀的话,拉着楚姒便快步往前而去,不多久,便看到船头坐着一个背对着大家坐着的女子,女子一身缟素,头上并着几支白色绢花,身前放着一把古琴,她纤细的手指抚在琴上,弹出的声音的确声声如泣如诉,叫人心生怜悯。 其实楚蓁蓁的琴艺不会比她差,但楚蓁蓁把心思都花在了秀技巧上,反而让众人不怎么能生出共鸣来,而这位徐家小姐则是很聪明。 “听说她马上就会嫁给逍遥王为侧妃了。”云颂伊在楚姒耳边小声道。 楚姒有些讶异,嫁给逍遥王?前世并不见有这一出。 楚姒稍稍平复了下心境,便见那曲子停了下来,那位徐小姐也起了身,转头冲着众位行了礼,待楚姒看清她的脸,才有些皱了皱眉头。这姑娘看着温和,跟徐芸很有几分相似,但眼角眉梢的算计却是逃不过她的眼睛,楚蓁蓁若是嫁过去,只怕玩不过这位徐小姐。 “王爷!”徐小姐看到人群中某人,忽然眼前一亮。 众人也都回头,看到赵训炎忙行了礼。 赵训炎并不想如此,不满的看了眼徐小姐,淡淡道:“都起来吧。” 徐小姐闺名徐瑾,逍遥王的不满她一下子便捕捉到了,黏在他身边的楚蓁蓁她也一眼看到了,嘴角反而扬起一丝笑意。 赵训炎转头看着楚姒,提步便要上前,忽然一个人影快速的走了过来,挡在他跟前跟他行了礼:“原来是王爷,许久不见。” 看着突然挡在跟前的林清愚,赵训炎神色冷了冷:“你怎么在这里?” 林清愚薄唇微扬:“七爷、八爷都在雅间,正等着王爷过去叙话呢。” 赵训炎看着船舱边的一个房间,窗户大开,可以看到这边场景,神色更冷,他本打算微服而来,没想到还是被这一个两个的弄得大张旗鼓了。 赵训炎冷眼看了看站在后面垂着眼帘的楚姒,眼神黯了黯,提步便离开了。 楚蓁蓁刚要追上去。便听得徐瑾道:“这位就是楚家二小姐吧。” 众人瞧着楚蓁蓁,也都是挪不开眼睛,反而是模样平平的徐瑾除了方才的琴艺还惹了些目光以后,模样倒没吸引什么目光。 楚蓁蓁略带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哪家小姐,看你一身缟素,难不成是家人死了人?” 对于楚蓁蓁的刻薄,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妥,但徐瑾却不生气,上前行了礼:“小女徐瑾,家姐才过世,所以在此缅怀。” 楚蓁蓁差点笑出声,冷冷讽刺道:“你姐姐死了,你不好好给她守灵,跑到这人多热闹的地方来弹琴,你莫不是疯了吧。” 楚蓁蓁说的其实很对,只是言语刻薄了些,众人瞬间对她的好感急速下降。 徐瑾早知会有此等讽刺,忧伤的低下头,有泪珠落出来:“家姐素来最爱热闹的地方,还曾说若是有一日她去了,一定要我来这里给她弹一支她最爱的曲子,所以我才……” 楚蓁蓁撇撇嘴,转头就要走,徐瑾却道:“听闻二小姐琴艺在京城是最好的,不知能否留下为家姐弹上一曲?” 楚蓁蓁眼珠子一转,想起方才逍遥王一直在看楚姒,便冷冷笑道:“这你可误会了,我长姐的琴艺一直在我之上,不若让她来弹这曲子吧。” 目光一下子落在了楚姒身上,众人看着低垂着眉眼,衣着简单的楚姒,倒觉得分外养眼了,可众人都知道,楚家大小姐在尼姑庵住了好几年,哪里会什么琴棋书画,楚蓁蓁这明显是让她出丑。 云颂伊也有些生气:“二小姐,你明知姒儿姐姐不会,怎么如此刁难?” “刁难?”楚蓁蓁淡笑:“这云小姐可就不知道了,我家大姐姐生母最是擅长古琴,大姐姐自然也是极有天赋,她回来以后母亲可是请了京城最好的琴师教她,她说不会,这才是刁难我呢。” 楚姒淡淡看着拎不清的楚蓁蓁,今日分明是自己在帮她,徐瑾在算计她,她可倒好,直接把自己拉下了水。 徐瑾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上前来:“楚小姐,若是你不觉得为难的话……” “可我觉得为难。”楚姒淡淡看着徐瑾;“我曾与徐侧妃有过一面之缘,她待人谦和有礼,为人更是温和善良,强人所难之事从来不会做,怎么她的庶妹竟如此咄咄逼人呢?” 徐瑾面色微微发白,惊讶的看着楚姒,这个楚家大小姐好生厉害。 “我……” 楚姒莞尔:“我只是来赏花灯的,徐侧妃过世我也觉得很惋惜和难过,回头便命人去徐府哀悼,若是徐小姐没别的事,我就不打搅了。”楚姒说罢,看了眼楚蓁蓁:“二妹妹,你不是说今儿还有事儿么?” 楚蓁蓁回过神来,想起正事,转头就要离开,徐瑾看着这一切,手心暗暗握紧。 云颂伊看着众人都散开了,才恼道:“你这妹妹也太不懂事了。” 楚姒淡淡笑着:“不过是有心人引导罢了。”楚姒看了眼徐瑾,转头离开了。 徐瑾微微咬牙,还好这个楚姒已经许给了安平侯府,不然若是进了逍遥王府,怕是个强劲的对手,但是这个楚蓁蓁…… 楚姒走到人少之处才拉着绿檀道:“你去盯着徐瑾,不要让她坏了蓁蓁的事。” 绿檀颔首。转身悄悄离开。 严霁甫走上前来,指着楚姒跟前一只粉色的兔儿灯道:“这灯做的真是巧妙……” 楚姒脚步停下:“马上就要春闱了,严公子和潇表哥看来都准备的很充分了,金榜题名,二位应该会位居榜首吧。” 严霁甫,面色一红,只以为楚姒实在夸他,忙笑道:“楚小姐过誉了。” 李潇熟悉楚姒,知道她在讽刺,咬咬牙道:“偶尔也要放松放松。” 楚姒微微挑眉,提步往前而去,在船上四处走着看着,只等着赵训炎上钩。 船舱内,楚蓁蓁过来的突兀,逍遥王看她如此不知规矩,有些嫌恶,但再看她腰牌上的花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看过。无极阁四大护法的腰牌上也有此等花纹! 难道她是无极阁的人? 赵训炎惊愕,一旁林清愚却开了口:“听家父说,王爷终于要娶亲了?” “娶亲?娶谁?”楚蓁蓁忙问道。 赵煊逸面色冷沉,睨了一眼楚蓁蓁:“楚小姐好似十分关心小皇叔。” 楚蓁蓁羞涩的垂下眉眼:“蓁蓁的心思,不是全京城都知道了么。” “哈哈,倒是个诚心的,回头我就替你去禀告了父皇,小皇叔有你这等实心实意想着他的人照顾,父皇的心病也算是了了。”开口的是七皇子,面相不似八皇子和赵煊逸这般出众,略显硬朗,但也不难看。 赵训炎微微皱眉,沉浸在楚蓁蓁这块腰牌上。若她是无极阁的人,或跟无极阁有关系,那么楚秉松定然也暗中跟无极阁有联系,可为何楚秉松这么多年竟一丝蛛丝马迹都没露出来? “王爷不是都要定亲了么……”楚蓁蓁有些幽怨道,那七皇子哈哈一笑:“不过是侧妃,大皇子妃徐芸小产而亡。父皇为了宽慰徐家,把徐家的庶女许给了小皇叔,喏,就是船头弹琴那位小姐,倒也算是端庄娴雅。” 楚蓁蓁一听,面色立马就沉了,居然是她! 楚蓁蓁挤出笑容,行礼便退下了,但赵训炎的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几人瞧着,以为赵训炎真对楚蓁蓁有意思,皆是哈哈笑了起来,唯独林清愚端起酒杯,看了看里面清冽的酒,眸子都弯了起来。 徐瑾正在弹着琴,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琴声顿住,淡淡站起身来看着楚蓁蓁:“楚家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楚蓁蓁盯着她:“你也配嫁给王爷?” 徐瑾听到她这话。笑容愈发大了,压低了声音:“你还在肖想,而我即将要嫁,怎么,很嫉妒么?” 楚蓁蓁本不是个易怒的性子,但徐瑾这般激她,她便忍不住了:“你不过一个三品官员家的庶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般说话!” 楚蓁蓁的声音不小,众人纷纷侧目,徐瑾见此,往那船舱的窗户处看了看,见里面的人也看了过来,眼中露出笑意,朝楚蓁蓁的方向反而靠近了些屈膝行礼,却其实更靠近了没有护栏的船沿:“楚小姐,您别生气,瑾儿给您认错了。” 楚蓁蓁皱眉,不知她方才还那般嚣张。为何这会儿有服软认输了:“哼……”楚蓁蓁微微抬手甩了下袖子,话还没说完,就见徐瑾惊呼一声,人直接往湖中跌落了下去。 众人都是惊讶不已,一道人影却飞速闪过,在徐瑾还没落下水之前一把将她捞起放在了船上,却稍稍推了下楚蓁蓁的腰,楚蓁蓁一个反应不急,扑通一声就已经跌落了湖中。 徐瑾也吓懵了,看着身边站着的人,竟是之前楚姒身边的丫环,惊讶不已。 “徐小姐可站稳些,别又掉下去了。”楚姒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徐瑾面上惊吓未退,看着满目淡漠的楚姒,心微微提了起来。 很快便有侍从跳下了水将楚蓁蓁捞了上来,但她浑身淋湿,即便楚姒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了她,她也还是冷的直哆嗦,面上的妆也都花了。 楚姒带着楚蓁蓁到了船舱,朝着赵训炎微微行礼:“王爷,臣女听二妹妹曾说王爷就在附近有别院,不知可否让二妹妹先暂且过去您的别院换身衣裳,免得着了风寒?” 话都说到了这里,赵训炎自是没有理由拒绝,但是却笑看着楚姒:“我看蓁蓁身边也没带丫环,不若你也虽本王一道过去吧。” “王爷的别院里难道连伺候的丫环婆子也没有?”林清愚笑道,赵煊逸眸光深深的看了眼一心护着楚姒的林清愚,开了口:“小皇叔先领着人过去吧,楚丞相格外心疼这个女儿,若是知道咱们见死不救,回头就是父皇也饶不过咱们。” 赵训炎似乎有些坚持,看着楚姒:“楚大小姐还是一起吧。” “不行,楚小姐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怎能随意出入别的男人的别院。”林清愚护短的很。 赵训炎有些恼:“林清愚,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林清愚笑着起身:“就是没忘才不敢让姒儿跟您过去。”说罢又转头看了眼楚蓁蓁:“楚小姐,林家也有一间成衣铺子在附近,不若你去成衣铺子先休息一下可行?”说罢还盯着她腰身的黄田玉玉牌看了半晌。 赵训炎眉头拧起,林清愚如今明面上是老八的人,他自然不能先让他们知道无极阁的事,若是楚蓁蓁当真跟无极阁有关系,那可是能帮他不少。 “多谢林世子好意,但毕竟我们已经先开口求了王爷。”楚蓁蓁颤抖着道。 赵训炎面色沉了沉,偏偏他今日没带侍从出来。 “走吧。”赵训炎站起身来,转头便出去了。 楚姒看着楚蓁蓁:“是让我与你过去还是让三妹妹随你一道过去?” 楚蓁蓁自然不愿意是楚姒,如今逍遥王摆明了对她很有兴趣,她巴不得楚姒里逍遥王远一点:“让三妹妹随我一起吧,她就在岸上等着呢。”楚蓁蓁说完,便忙跟着离开了。 赵训炎走的极快,无极阁一直是他想要拿下的势力,这股江湖势力神秘而且厉害,若是能为他所用,根本不用再这般畏手畏脚,在几个小皇子面前还忍气吞声。 楚秀秀一见她们出来,抓在手心的瓶子紧了紧,上前行了礼才忙扶住楚蓁蓁:“二姐姐,你没事儿吧?”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瓶子往楚蓁蓁手里塞,并小声在她耳边道:“适当的时候,捏破里面的药丸就可以了。”这可是她跟聂姨娘要来的,每次楚秉松去她房里都走不了,就是靠的这个。 楚蓁蓁看着楚秀秀一脸羞红,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但有些不信她,冷冷一笑,将药收好,却并不打算用。 楚秀秀也不急,一路跟着到了赵训炎的别院里。 赵训炎在院子里候着,只让丫环婆子带着楚蓁蓁下去换衣裳,楚秀秀也跟着。 到了房间里,楚秀秀抓着楚蓁蓁要换的衣裳,道:“二姐姐,这么着急穿衣服做什么。难道不打算嫁给逍遥王了?” 楚蓁蓁不屑的看着她:“要怎么嫁给逍遥王,还要你来教不成?” “二姐姐误会了。”楚秀秀忙赔笑道:“二姐姐,我想明白了,既然我打算入宫选秀,肯定要有几个能靠得住的兄弟姐妹,咱们楚府也没什么出息的亲戚,也就二姐姐背后还有个定国公府,若是二姐姐还成了逍遥王妃,那在宫里谁还敢给我脸色看?” 楚蓁蓁一听,下巴抬得更高了些:“哼,没想到你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不过却很高兴。 “你那药当真有效?”楚蓁蓁想起焦思邈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左右她堂堂正正嫁给逍遥王,肯定是会被发现的,倒不如…… 赵训炎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等着,忽然见楚秀秀满脸慌张的跑了出来,一见到他便腿软的跪在了他跟前。 “怎么了?”赵训炎沉沉看着她。 楚秀秀似乎吓坏了:“您快去看看二姐姐,方才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将她的一块玉抢走了。这会儿正要杀她呢。” “什么玉?”赵训炎忙道。 “好像……好像是块黄色的腰牌……” 楚秀秀话才说完,赵训炎已经闪身不见了人影。 等赵训炎赶到的时候,房间内一片狼藉,四处都是被翻乱的东西,而楚蓁蓁则是只着一身里衣躺在地上,好似昏迷了过去。 楚蓁蓁躺着,她完全不知道为何楚秀秀说要将这里弄成这样,但没想到还真的有效。 “蓁蓁!”赵训炎上前将她扶起,楚蓁蓁微微睁开眼睛,才想着含情脉脉哭一场,便见赵训炎问道:“你跟无极阁到底是什么关系,丞相府又跟无极阁有什么联系?” “无极阁?”楚蓁蓁有些蒙,但看起来赵训炎十分想知道无极阁的相关消息,于是将计就计:“无极阁……无极阁让我、让我……” “让你怎么样?”赵训炎问道。 楚蓁蓁手心已经将药丸捏破,只等着起效,但想不到的是这药对她自己也十分有用,不等赵训炎先有反应,她倒是先浑身燥热了起来。 赵训炎见她神色不对。面色微沉:“你怎么了?” “王爷……”楚蓁蓁的声音开始变得娇媚,一双眼睛也如同染上了春色,波光盈盈:“王爷,那无极阁,与我关系很深……”楚蓁蓁凭着最后一丝理智抓着无极阁,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楚蓁蓁用的药量很大,饶是内功身后的赵训炎也开始有些恍惚,面前楚蓁蓁的脸开始跟楚姒的脸重合在一起,如同楚姒在他面前千娇百媚一般。 “楚姒——”赵训炎脱口而出,手却狠狠的掐住了楚蓁蓁的脖子:“你敢不喜欢我!你敢讽刺我!你胆子这么大,我会让你哭着求我的!”赵训炎在看到面前的脸是楚姒的时候,理智就崩溃了。 房门大开,房间里长长垂地的帷幔轻轻飞扬着,遮着这一室旖旎。 赵煊逸不解为何七皇子一定要过来寻赵训炎,但也没拒绝。逍遥王的别院他们寻常根本没有机会去,这会儿过来看看倒也正好。 不过两人才进来,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神色焦灼的楚秀秀,赵煊逸道:“小皇叔和你二姐姐呢?” 楚秀秀把之前跟赵训炎说的话又跟他们说了一遍。二人一听,再看着空寂的院子,急忙领着人赶了过去,但才到楚秀秀所说的那小院子门口,便听到了里面的声响,赵煊逸不由尴尬的咳了两声:“小皇叔看起来没事。” 七皇子笑了笑,叫来院前候着的侍卫:“里面是楚二小姐和你家王爷吗?” 那侍卫点了点头,楚秀秀垂着眼帘,却掩饰不住欣喜,不过想起楚姒叮嘱过的话,心下又是一暗。这无极阁竟是江湖中第一凶残的帮派,若是知道了自己借用他们的名头,定然会痛下杀手,再说了,若是逍遥王知道被自己这个小小女子算计了,定然也不会放过她,所以这些事不用楚姒提醒,她也一个字不会透露出去。但是想想自己的智谋。楚秀秀对自己入宫以后的美好生活更加期待了。 七皇子笑了笑,看了眼八皇子:“这下好了,咱们可以回去跟父皇请旨赐婚了,这样也不用怕父皇再担心小皇叔的婚事了。” 赵煊逸面色更冷,嫌恶的看了眼屋子里,转头便离开了。 七皇子看了看楚秀秀:“楚小姐,你也回去候着吧,本皇子这就回去请示父皇,定然不会亏待了你姐姐,亏待了楚丞相。” 楚秀秀低着头:“那就请七皇子务必要让皇上答应了,不然、不然二姐姐怕只有一死了。” 七皇子莞尔,提步离开。 楚姒此刻正坐在船舱里,看着林清愚:“你居然能请动七皇子。”都知道七皇子素来不问朝事,只喜欢古玩字画,虽长得粗犷了些,可实实在在是个雅人。 林清愚眯起眼睛:“他可是要了我三幅前朝宋传之的画,放到现在换一座城池都不为过,我就让他帮我一点小忙。算是便宜他了。” 楚姒淡淡看着他,三幅稀世名画就能让七皇子这样的雅人卷入到朝堂中来,怎么看都觉得不可能。不过楚姒也不打算再多问:“这次谢谢你了。” “不客气,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字。”林清愚笑得更加开心,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这酒你尝尝,七皇子自己酿的桃花酒,取去年的桃花花蕊合着上等的玉液酒酿制而成,封存半年,如今喝起来,味道清香扑鼻,却不醉人。” 见林清愚一副陶醉的样子:“你好酒?” 林清愚笑笑:“倒也不是好酒,只不过喜欢喝些这些花酒,既清香又不醉人。” “那你可喝过青梅酒?”楚姒淡淡问道。 林清愚眼睛一亮:“你要酿给我喝?” “要等到明年四五月长出青梅的时候了。”楚姒淡淡站起身来,看了看他面上的欣喜,唇边泛起些许笑意,提步离开。 林清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再低头喝这桃花酒。竟觉得有些甜味了,甜滋滋的,甜到心里。 楚姒才出船舱,李潇便慌张跑了过来:“大妹妹,你没事吧。” 楚姒微微摇头,看着他和严霁甫,道:“表哥今日不若早些回去吧。” 李潇微微有些失落,却还是没拒绝:“好。” 楚姒上前看着同样担忧的云颂伊:“你也早些回去吧,今日严大人怕会有事,回去你以后你好好宽慰,不管风云怎么变,这江山依旧是皇上的江山。” 云颂伊有些听不懂她的意思,待一回严府便明白了。 大皇子因为私自招郑雲回京,皇上还接连查出了大皇子不少准备谋逆的罪证,直接被关入了天牢。 严大人在铁证面前,就是再想以大皇子嫡长子的身份保他也是保不住了,从朝堂回来以后,直接就病倒了。云夫人都急的头上冒出了白头发。 这边,楚姒带着丫环准备去看看绿芽二人准备好的物资,才下了船便看到站在马车旁端端站着的徐瑾。 徐瑾看着缓缓而来的楚姒,笑起来:“楚大小姐。” “徐小姐可有事?”楚姒态度淡漠。 徐瑾并不介意她的冷漠,越发热络上前:“是瑾儿觉得跟楚小姐格外投缘,楚小姐也曾说跟家姐有过一面之缘,对她的遭遇也是十分惋惜,不知瑾儿以后是否能时常去丞相府找姐姐说说话?毕竟寻常人都不了解瑾儿对家姐的思念,瑾儿也少有觉得如楚小姐一般合眼缘的……” 楚姒莞尔:“不必了,斯人已逝,就让她安息吧。”楚姒说完,提步就上了马车离开了。 徐瑾见她竟这般利落,有些恼,却只暗暗咬牙。 绿檀坐在马车上,想起徐瑾便撇嘴:“那徐家小姐一看就是个心眼多的,还指着跟小姐做好姐妹呢,她以为她是云小姐?” 绿芽也笑了起来:“她可不是想跟咱们小姐做好朋友,约莫是瞧见她的计划屡屡被咱家小姐坏了,所以想探咱家小姐的底呢。” 绿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几人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儿便到在一个巷子口停下了。 交代车夫在巷子口听着,几人便绕过巷子,找到了绿芽买下的那间民居。 楚姒进去看过,东西都准备妥当了,看着门的是绿檀以前相熟的妇人,外人都叫一声红姨,这红姨要说也厉害,以前是在青楼做姑娘的,老了以后便给自己赎了身嫁了个老实巴交的铁匠,她一张嘴极其利落,跟绿檀相熟也是偶然,但却是个可靠的。 “姑娘们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她拿出一叠纬纱帽子来。 楚姒接过,笑了笑:“辛苦了。” 红姨笑笑:“要不是知道绿檀是个不简单的,我还真想让她给我做儿媳妇呢。” “红姨又说笑了,你儿子才五岁!”绿檀夸张道。 几人笑起来,红姨拿了锁将院子锁了,听了楚姒的交代,便匆匆走了。 楚姒几人将红姨早就准备好的深色外衣和深色帷纱帽子都带好了,这才往外而去。 杨辞本在房间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听到下人来报说外面来人了,这才欣喜的跑了出去。 杨老将军坐在花厅中,看着面前三个不肯露出正脸的人,面色微沉:“阁下是何人,来我杨府有何事?” 楚姒看着坐在前头浑身是刺的杨老将军,他还活着,这就好,但是逍遥王这次过来没见到杨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以他的心思,杨家只会是他的绊脚石,他迟早会除掉,而此次大皇子的事,就正好是一个机会。 “我这次来,是想救杨府之人一命。”楚姒淡淡道。 杨老将军冷嗤一声:“你是何人,杨府用得着你来救吗?我看你年纪轻轻,也不与你计较,但你最好现在停止胡闹,马上离开!” 楚姒忍住眼中湿意,将心口激动的气息平复下来,道:“大皇子一事,杨老将军就这般肯定你一点也没参与进去?” 杨老将军沉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姒的情绪越来越稳,语气也就越来越冷静:“两日前,杨家小姐杨盈曾秘密送过一封信到大皇子府,大皇子没拆开看,但这封信相信很快就会被发现,而且难保不被有心人利用。” “我杨家忠心为国,我杨某人的儿子为了包围疆土,如今只剩一个断了腿的,皇上怎么可能不信我!”杨老将军情绪有些激动,老眼微红,嗓子也有些哑了,正因为他知道,皇帝若真的遇到证据确凿的事,不会信他。即便杨家为了朝廷呕心沥血。 楚姒平静看着他:“这个问题答案如何,你我心中都有答案,这次过来我也不是跟你争论这个问题,但是今天大皇子已经被投入天牢,其他人不会让他再有翻身之日,而且也会借机铲除党羽,杨老将军,杨府素来不与任何党派勾结,但反过来说,杨府就是所有党派的仇人。” 杨老将军气得猛的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一旁听着的杨谦修却没有说话,因为事实如此。杨府有兵权,一旦投靠任何一方,对其他人来说都是绝对的打击,也正因为他们不投靠任何人,所以所有人才都会担心杨府有朝一日改变了心意。处之而后快,是最好的选择。 楚姒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杨老将军的气势吓到,淡淡的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此番过来。我是来帮你的。”楚姒道。 “我凭什么信你!”杨老将军冷眼看她:“既然你说任何人都想除杨家而后快,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他们的人?” 绿檀听得有些恼,楚姒却只是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放在了一侧:“这是杨小姐送去的信,我让人拿回来了,但天下之大,奇人甚多,逍遥王府内便有擅长模仿任何人笔迹的能人,若是老将军不信我,待过几日杨小姐那封信会再次出现在刑部的案头,杨老将军那时自会信我。” 杨谦修看了一眼那信上的笔迹,问道:“那这位小先生,可有解决之法?” “有。”楚姒淡淡看了他一眼,杨家还算理智的人,也就是他了:“让杨盈出嫁。” “出嫁就能解决?”杨谦修不信的看着楚姒。 “其他事情我会解决,唯有这一件我解决不了,所以才登门。”楚姒道,只要杨盈嫁出去,那她写给大皇子的信便可以说是有心人陷害。但若他们劝服不了杨盈,那她一定会因为赌气而说出对杨府不利的话:“若是两日之内,她嫁不出去,我会杀了她。”楚姒冷冷道,她情愿杀一个杨盈,也不要让整个杨府上断头台。 “你敢!你若是杀了她,我便杀了你!”杨老将军面色铁青。 楚姒抬眼看他:“你会知道我敢不敢的。”楚姒抬眼看他。 透过那帷幔,杨老将军似乎看到了那双冰寒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杨老将军语气里已有杀意,站在屋外听着的杨辞都觉得心疼。他知道里面站的是楚姒,可祖父不知道,他那样子的语气,那样子的话,姒儿听到该多难过。 楚姒眼眶微红,却仍旧端端站着,不露一丝情绪:“杨老将军,时间不多了。”楚姒说罢,转头就要离开,杨谦修却忙开口:“那你告诉我们。谁对你有恩,所以你才要过来?” “十几年前,杨家嫡女。”楚姒淡淡说完,提步便离开了。娘亲生她育她护她,这便是最大的恩。 杨老将军看着楚姒的背影,恍惚了一下,竟像是看到了当年为了楚秉松不顾一切离开家的杨佩,身子一晃,便跌坐在了凳子上。 杨辞忙拦着楚姒:“是你。” 楚姒对上他的眼睛:“我不是在开玩笑,时间很可能两天也没有。”从逍遥王不肯见大皇子开始,楚姒便知道他已经放弃了大皇子。而且依照他的性格,一颗棋子就是废了,也会将他身上最后的一丝用处榨干净。 杨辞冷冷看着楚姒,微微抿唇:“姒……” “杨公子,告辞。”楚姒说罢,便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杨辞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心疼不已,想想她方才说的话。转头进了大堂。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螳螂捕蝉 幽暗的天牢内,大皇子赵佑怎么也想不通,如何就因为区区一个舞姬,而闹到现在他被关入天牢。 “来人,快来人!”赵佑忽然不甘心的大喊,守着的差役走了过来,好言好语的问道:“哟,爷,您怎么了?” “怎么了?”赵佑哼了一声站起来,理理衣裳:“去,把你们管事的叫来,我有话要说。” “咱们这儿管事的这几日生病,休养在家,由徐敏忠徐大人暂为代管,您是要奴才去将徐大人给您叫来?”那差役问道。 赵佑一听,哪里敢让这个徐敏忠过来,她女儿才因为自己小产而亡,他现在估摸着巴不得吃了自己呢。 “算了。”赵佑摆手:“可还有其他管事的在?”赵佑往外头瞅了瞅,那差役笑笑:“徐大人吩咐了,您的事情,他都要亲自过问。” “他好大的胆子!”赵佑终于忍不住:“我可是堂堂皇子,他敢这般以下犯上,父皇不会轻饶了他的!” 那小厮也不怕,方才了躬着的身子这会儿站直了:“您还是先顾着自个儿吧,听说皇后娘娘气得犯了病,直接昏迷了,到现在也还没醒呢,国舅爷常年在外,许久不曾回来,宫里头定下罪也不过三五日,您还是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赵佑一见他这态度,气得猛踢牢门:“你个小兔崽子,等爷出去,第一个弄死你!” 那小厮笑了笑,看了手里才端来的鸡鸭鱼肉:“那奴才就等着爷出来。”说罢又端着那些饭菜走了。 赵佑这下是又气又饿了,倒是坐在对面牢房的郑雲淡定,一边大口吃着肉一边瞅着赵佑:“大皇子,您当真不吃点?” “都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吃?”赵佑哼了一声。 郑雲笑了笑。大胡子也跟着抖了抖:“您也别急,好歹您是皇上亲生的,皇上再怎么着也不能判您死罪,最多流放。流放嘛,也就是去那西北苦寒之地,冻得手脚干裂,吃不饱穿不暖,整日被底层士兵打骂而已,好歹能活命不是?” 赵佑听得心里发怵:“你少吓唬我,我母后也不会让我落得这样下场的。” 郑雲嘿嘿笑着:“谋反之罪,您如今是墙倒众人推,外头不知道多少官员们要参您的折子呢。您可别忘了,您既得罪了足下门生众多的老相爷,又得罪了管着这大理寺的徐敏忠,您觉得皇后娘娘能有什么办法?” 赵佑一琢磨,觉得郑雲说的有理,忙转头看他:“那也不至于流放吧,顶多给我封个王,再给我圈块地让我永远不能回京……” “哈哈哈,你可拉倒吧。”郑雲哈哈大笑:“您见过史上哪一个被扣了谋反帽子的皇子还能好好圈地为王的?退一万步讲,就算现在皇上于心不忍,真的给您封了块地,那以后呢?” “以后?什么意思?”赵佑不解。 郑雲扒拉着牢门小声道:“等逍遥王、二皇子、三皇子等等有朝一日登上高位,您觉得到时候您还有活路?” “这……”赵佑犹豫了,如果换做是他,他一定不会留下曾想造反的人:“那你说,这该怎么办?” “很简单。”郑雲笑着往后坐了回去:“放我出去,然后属下去给您周旋,好歹到时候能保您一条命。” 赵佑怀疑的看着郑雲:“哼,我才不会相信你。” 郑雲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当初属下跟您说逍遥王想杀我,您也不信,如今您又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郑雲吃饱喝足,将牢房里的干草拢了拢,舒舒服服的躺上面睡觉去了。 赵佑想开口,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却见郑雲翻过身来:“跟您提个醒儿,您手里头抓了不少逍遥王的小辫子,逍遥王不会让您有机会说出去的。” “他会来救我?” “如果他想救你,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出现了。”郑雲一语道破,便不再多说,说多了反而惹赵佑怀疑。 赵佑找了个角落坐下来,面色阴沉。他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不能这么轻易让赵训炎得了好处。 赵佑站起身又走到老门边:“郑雲,你救救我,以后我一定报答你。” 郑雲都懒得翻身:“您都不相信我了,我还救你做什么。” 赵佑咬牙:“你今日救我,我明天就想办法弄你出去。” “一言为定!”赵佑露出大白牙,今晚,谁也杀不了赵佑! 别院内,赵训炎有内功撑着,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清醒了,看着还沉浸在药中的楚蓁蓁,面色铁青。 赵训炎才走出院子,便知道老七老八来过来,面色黑沉的快要滴出水,一句话也没说,转头便回了逍遥王府。 王府中,焦先生已经带着一群人在等着了,见到他神色不虞,只以为他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情,忙上前行礼:“王爷,大皇子之事……” “这件事你们不用管。”赵训炎看了看府里的幕僚,转头瞥见焦思邈:“焦思邈随我进书房,其他人全部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说罢,便疾步离开。 焦思邈神色黯了黯,提步跟了进去。 这头,楚姒才回到府里,楚秉松便已经在等着了。 春枝低着头立在一侧,小福儿眼睛似乎有些肿,楚姒才走进花厅,楚秉松便神色一沉,似要发怒,但知道楚姒的拗脾气,倒也忍住了。 “知道回来了?” 楚姒上前行了礼:“不知父亲来了,若然知道,定早些回。” 楚秉松见她没有冷嘲热讽,反倒不自在的多看了她一眼:“你母亲还在病中,你居然敢带着两个妹妹去参加什么花灯节,你的礼仪孝悌都学哪儿去了?” 楚姒见他是来找茬的,抬头道:“二妹妹不许我进如意苑,我已经安排了大夫随时来查看,父亲觉得哪里不妥?我虽是受云小姐之邀,可二妹妹三妹妹均是受逍遥王的邀请,父亲若是想因此来责罚,姒儿回头倒要跟逍遥王好好说说了。” “牙尖嘴利!”楚秉松恨得牙痒痒,分明是自己亲生的,可每次见到她都恨不得把她跟她母亲一样捏碎:“逍遥王怎么会突然邀请蓁蓁?现在她们人呢?”楚秉松正问着,外面楚秀秀知道他在这里的消息,也已经赶过来将赵训炎别院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只不过省略了她跟楚蓁蓁合伙骗逍遥王的情节。 “你们——你们还要不要点脸!”楚秉松气得直拍桌子,本来楚蓁蓁之前就传出过不好的谣言,如今又来个跟逍遥王苟合,这让他这个丞相的脸往那儿搁。 楚秀秀撇撇嘴:”爹。您就别生气了,再说了,事实已经是这样了,七皇子也答应跟皇上请旨,求皇上赐婚了。” “愚蠢!愚蠢!”楚秉松气得跳脚,赵训炎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他绝不会做出情不自禁的事儿,这件事肯定是楚蓁蓁和楚秀秀捣鬼,赵训炎清醒以后,说不定还会以为这件事有自己的参与。就算他最后肯娶楚蓁蓁,他这心里也是记恨上她和丞相府了。 楚秀秀哪里想得到这么多:“爹,您之前不也是很想让二姐姐嫁给逍遥王吗,怎么如今竟变了……” 楚秀秀话没说完,就被楚秉松狠狠扇了一巴掌,直接将她打得摔倒在了地上。 楚秉松指着她:“我就是想让她嫁,那也是清清白白风风光光的嫁,如今嫁过去,你以为她能坐得稳那位子?” “怎么就坐不稳,他难道不想拉拢丞相府?”楚秀秀小声嘀咕着,楚秉松只觉得气得面色发黑:“我怎么尽生了一帮蠢货。” 楚姒淡淡站在一侧不说话,楚秉松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孩子当工具,如今他这般生气不是因为担心女儿们伤了疼了,而是因为工具废了不好用了。 “对了,你找的是什么大夫,我见他开了两副药,你母亲好像已经稳定了很多?”楚秉松抬眼看着楚姒,眼中偶尔有杀意在闪动。 楚姒淡淡道:“也就是城中的大夫。”楚姒简单回答后便一个字也不多说,楚秉松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道:“那你可把你母亲照顾好了,半分差错也不能再出!” “姒儿毕竟不能进如意苑,也不能亲自侍奉左右,更管不了如意苑的下人,会不会出差错姒儿实在保证不了。若是父亲着实担心,不若将整个府里下人们的卖身契都交给姒儿,姒儿保证万无一失。”楚姒平静直视着他,他见楚姒这把淡漠的眼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想发怒又无处可发。 “你野心倒是不小。”楚秉松正说着,外头朱管家跑了进来:“老爷,逍遥王府的人送二小姐回来了。” 楚秉松面色一沉,警告似的看了眼楚姒,提步便出去了。 楚秀秀这才松了口气:“好险。” 楚姒睨了她一眼,淡淡往里间走去:“你要记住了,说错一个字,赔上的可就是你的命。”楚姒说完这句话,人也已经转弯进了里间。 楚秀秀听着这声音,莫名觉得背脊有些发寒,看着炭火盆子里的银丝炭啪嗒一声,那块看似完整的炭便化作了灰烬散开,不由心中不发凉,急急离开了逐锦阁。 小福儿给楚姒倒了茶:“小姐,那朱管家真不是个东西。”小福儿嘟着嘴。 春枝看了她一眼:“你还好说,都跟他的人去打听他的事儿了,他能不打你么。” 楚姒看了看小福儿:“朱管家的事儿打听出了什么?” 小福儿微微抿唇:“只听说朱管家有一个相好,但究竟是谁却没打听到,其他的消息一个字儿也没问道。”小福儿噘着嘴道。 楚姒看她委屈的样子,笑了起来,让春枝将自己首饰盒子以前小福儿就很喜欢的一对翡翠耳环拿来给她:“知你委屈了,这耳环拿去玩儿吧,下次打听事儿,可不能再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是万事通了,知道吗?” 小福儿一见那圆溜溜的翡翠耳环,喜欢的不得了,忙接了,笑嘻嘻道:“奴婢知道了。” “你不知道,小姐是让你下次做事,多长几个心眼。”春枝笑开。 小福儿面色微红,忙点了点头。 春枝掩唇笑了会儿,才对楚姒道:“这朱管家的事儿,奴婢跟荣华院的妈妈打听过,好似跟四小姐的生母是前后脚来的丞相府,听人说他以前就是某个小县城的,父母早亡,从小他就被牙婆拐走买了,而后辗转才来了咱们府上。” “他的卖身契可在老夫人那儿?”楚姒道,若真是小县城来的。那卖身契上应该有标明。 春枝摇摇头:“不在,前院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老爷的手里。”春枝说罢,又顿了顿:“其实原本所有人的卖身契都是由大夫人,也就是您的生母管着的,大夫人去世后,这才分开。” “我母亲去世以后才分开?”楚姒的心忽然沉了沉,脑袋里冒出一个很荒唐但如今看来却是有可能的想法。 春枝点了点头,看见楚姒这般,有些奇怪道:“小姐好似很关心这个朱管家?” “他这样的坏人,赶走一个,咱们府里就能清净一些。”小福儿哼了一声。 春枝无奈笑着看了看她,不再多说。 楚姒让几人都退下了,只留下绿芽和绿檀。 “绿檀,你去盯着楚秀秀,有什么动静随时来报。”楚姒道。 绿檀应声下去了,绿芽走过来看着沉思的楚姒,给她又换了杯热茶:“自从小姐那次大病初愈,好似就一直很忙。” 楚姒回过神来,却垂着眉眼不说话。她也想好好过日子。可是这些人都不允许,她只能自己来争取。 “沈妈妈临死前,其实跟奴婢说过一些事情。”绿芽犹犹豫豫的,却还是开了口。 “什么事?” 绿芽抬起眼看她,微微咬唇:“沈妈妈说,让奴婢一定要带着您离开楚府,这楚府里,藏着会吃人的妖怪。” 楚姒的心猛然提起:“那妖怪是谁?” 绿芽眼眶微湿:“她说,是老爷。” 即便楚姒早知道生母是楚秉松授意被秦雪残害的,可如今听到,依旧觉得心如刀绞。 “还有别的吗?”楚姒问道。 “楚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这个秘密除了您的母亲,便只有杨家的老将军知道。沈妈妈不想您为难,但知道您不死心是不会离开的,所以才告诉了奴婢这些。小姐,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大夫人和二小姐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老爷如今也焦头烂额了,丞相府迟早垮掉。要不咱们现在走吧。”绿芽有些急切。 楚姒看着她,有些担心:“绿芽,你怎么了?” 绿芽满眼泪水:“奴婢不知道,奴婢只觉得心里很慌,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楚姒相信直觉,站起身来:“我即刻送你离京,等过段时间再接你回来……” “不,小姐不走奴婢也不走,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就是一个人走了,又能去哪儿呢?”绿芽的泪水似乎决了堤,楚姒拉着她:“我会让你嫁给李潇的。” “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绿芽望着她。 楚姒看着她有些执着的样子,点了点头:“放心吧。” 绿芽忙起身,跪了下来:“谢小姐。” 楚姒见她情绪趋于平稳,这才将她拉起:“你先回去歇着吧。” 绿芽点点头,起身退下了,在出房门之前,却深深看了一眼楚姒。这才提步离开。 楚姒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的苦闷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直到有人从背后抱住她。 闻到熟悉的气味,楚姒并没有拒绝,方才绿芽的失控和绝望,让她总觉得某个环节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可一一想过她却想不出来问题在哪儿。 “帮我保护好绿芽。”楚姒声音有些颤抖。 “好。”背后传来肯定的回答,楚姒这才安了心:“计划开始了吗?” 林清愚莞尔:“第一步已经开始了,走吧,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天牢外,是一片十分干净空旷的场地,寻常要有人暗中靠近,守卫们一下子就能发现,但是今天的守卫好像格外的少,偶尔能见一两个,也都是无精打采的,根本没人好好看守着,不一会儿便有三个黑衣人鱼贯而入。 赵佑在黑暗中惊恐的瞪着眼睛。分毫不敢睡,但郑雲却睡得呼噜连天了。 “郑雲,郑雲……”赵佑小声心里怕,小声喊着他,但他除了均匀的呼噜,啥声儿也没有。 黑衣人脚步轻轻,迅速的朝这里跑过来,赵佑似乎听到了点声音,手脚都开始发软,直接冲着外面喊:“来人啊,快来人!” 赵佑喊了半晌,连人影子也没见着。 赵佑越发害怕,几乎带着哭腔:“把你们徐敏忠大人叫来,我要见他!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他说……”赵佑这话还没落音,借着天牢上大小的天窗透过来的光亮,便看清了面前站着的蒙着脸的黑衣人。 赵佑吓得忙后退:“你、你们是什么人?” “来带你去见阎王的人!”那三人说着,便拿剑砍断了门上的锁链,才要推门而入,便见身后一直均匀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停了,一阵锁链便打开的声音,等他们回头,郑雲已经一人给了一拳。 这两人晕倒在地,剩下那个想也没想,先把地上晕过去的两人抹了脖子,这才提起剑朝郑雲刺来。 “真狠!”郑雲感慨一声,转头捡起地上的剑,就跟那人对打了起来。 这个刺客武功不低,郑雲同样也不差,而且郑雲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浑身的弑杀之气就镇住了这刺客。 赵佑看得心惊胆战,冲着郑雲喊:“留活口,留活口!” 郑雲懒得理他,这群人分明就是死士,连晕过去的都要先灭了口,就算能抓住他们的活口,也不一定能问得出东西来。 那刺客不敌郑雲,知道将要败落,最后一剑干脆收回,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赵佑看着这一切,不满的抱怨了郑雲一句:“不是让你留活口么。” 郑雲心里暗骂‘蠢货’,转头去搜那些人的身。 赵佑翻了两个人,直接从一人身上摸出一块腰牌来,上面赫然写着‘八皇子府’四个字:“这这这,居然是老八想派人杀我!” 郑雲瞥了他一眼:“大皇子再好好想想,八皇子赵煊逸素来仁厚,而且您这件事跟他丝毫关系也没有,他怎么会害你?如今还让刺客带着把柄出门,这岂不是自找麻烦么?” 赵佑一听,想了想:“说不定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的不是八皇子,还是想借此事,一举除掉您和八皇子的人?”郑雲又道,赵佑还有些奇怪,他平常看着老实巴交,今儿这脑子怎么转的这么快了,不过却没多想,毕竟生死大事在眼前。 “那你的意思是,这事儿另有主谋?”赵佑怪道。 郑雲嘿嘿笑着:“我就不跟您多说了,省得您又说我污蔑逍遥王。但您且等着,才把女儿许给了逍遥王做侧妃的徐敏忠大人保准一会儿就到,如果他抓到八皇子的把柄,那逍遥王可就不用再担心朝里还有哪个皇子能跟他争了。” 赵佑不说话,只琢磨着这件事。逍遥王按理说,就算自己跟老八都死了,也轮不到他继位,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逍遥王打算扶持别的皇子?会是谁呢,老七、老九还是老十?”剩下的皇子里,也就这三个稍微出息些。 郑雲头疼的摇摇头,回去将自己的牢门关好,给自己套好锁链又睡下了:“大皇子,您可别忘了您说过的话,只有我出去了,才有办法帮你周旋呐。” 赵佑冷笑一声:“我要是让你出去了,万一再来几个刺客谁来保护我?” “您要是不放我出去,再来了刺客也没人保护你了。”郑雲干脆来硬的,赵佑被噎得说不出话,不一会儿。便真的看见徐敏忠带着人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徐敏忠忙问道,说罢又惊讶的看了看牢门大开的赵佑:“大皇子,这是?” 赵佑也不笨,将腰牌收好了,看着徐敏忠:“几个刺客居然能闯到天牢来刺杀皇子,徐大人,您如此玩忽职守,我看你这顶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这都是大皇子杀的?”徐敏忠怀疑的看了看赵佑。 赵佑冷哼一声:“怎么了,这里除了我,还能有谁?难不成是你徐大人帮我杀的?” 徐敏忠面对他的讽刺,神色微冷:“大皇子何必如此冷嘲热讽呢。”说罢,转过头去:“给我好好搜一搜,看看他们都是谁派来的,明日我也好给皇上一个交代……” “甭搜了,什么也没有,不过有个人临死前却在喊着‘逍遥王……救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跟逍遥王府有关,徐大人有时间,不如去逍遥王府问问?”赵佑冷哼道。 徐敏忠看着嚣张的赵佑。冷冷瞥了他一眼,让人将刺客带了下去,又将他的牢门锁好了:“对了,忘记跟大皇子说一件事。” “何事?”赵佑斜睨着他。 徐敏忠看着他:“您最宠爱的那位舞姬,皇后娘娘已经做主,把她充做官妓了,如今不知道在服侍着谁呢。” 赵佑被如此羞辱,自然忍不了:“徐敏忠,你给我等着,我出去第一个弄死你。” “我也不怕了,反正您已经弄死了我女儿和孙儿。”徐敏忠冷冷笑着,进了天牢的人还想完整无缺的走出去,想都别想! 从天牢出来,事情没有按照预期的发展,徐敏忠急急往外面一栋二层楼的酒楼而去。 二楼雅间内,徐敏忠恭敬的站着:“他说什么也没发现,还说人都是他杀的。” 赵训炎握着就酒杯的手微微一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天牢里还有谁?”赵佑根本连只鸡都抓不到,别说杀人了。定有人帮他。 徐敏忠想了想:“有倒是有一个,不过他牢门紧锁,我们去的时候他还睡得死沉,应该不是他。” “他是谁?”赵训炎丹凤眼轻转。 “二品将军郑雲。” “郑雲……”赵训炎脸色变冷:“当初我派了二十个精锐刺客去刺杀他,都被他给逃了,如今区区三个人,他自然不在话下。” “那您的意思是,是郑雲在帮大皇子?可是我去的时候,他的牢门……” “在军中之人,解开一个锁你以为很难么。”赵训炎冷冷看了他一眼:“他帮赵佑不奇怪,可是他们为何要连刺客身上的腰牌都要收起来?” “难道是刺客在行刺的路上忽然掉了?”徐敏忠猜测道,一旁的焦思邈笑出声来:“徐大人,那可都是王爷府上的精锐,绝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那……”徐敏忠还要继续说,赵训炎只是沉沉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怎么应对朝中大臣们参你的折子吧。”大皇子在天牢中差点被刺杀,按照皇上的脾气,甚至真的会放了赵佑,他现在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徐敏忠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是,臣这就回去。” “等等。”赵训炎又道:“明日在朝堂上。你不可以再多说大皇子一句坏话,记住了吗?”徐敏忠越是表现的恨赵佑,皇上就会越怜惜这个长子,大皇子党也会借此煽风点火,说大皇子是被人陷害的,最后再找个替罪羊,赵佑就能安全脱身。 徐敏忠忙点头:“我知道了。”说完,这才转身退下。 焦思邈走到前头来:“王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大皇子一日不死,迟早拉咱们做垫背的。” 赵训炎阴沉着脸:“那就想办法先稳住他,再让他没有多说话的机会。” “王爷是指?” “我明天会去见一见他,杨府那封信尽快找到,这次八皇子跟杨府,总要死一个!”赵训炎吩咐道。 “如果那封信不见了怎么办?”焦思邈问道。 “这还用本王教你么。”赵训炎说罢,起身便离开了。 焦思邈忙躬身行礼:“我明白了。”若实在不见了,让府里的人模仿着写一封就是,反正那杨盈一看就是个蠢货,到时候跟刑部的人打个招呼,用话一激。就什么也说了。 屋顶上坐着的二人听完里头的话,微微扬眉:“事情进展的好似还挺顺利,就看明日郑雲能不能出来了。”楚姒看着已经走到楼下准备上马车离开的赵训炎,而赵训炎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警觉的抬头看来,林清愚立马揽住楚姒躺下。 赵训炎看了半晌,直到旁人问道:“王爷,怎么了?” “没事。”赵训炎看了看,转头上了马车便离开了。 林清愚看着近在咫尺的白皙脸蛋,忍不住啄了一口:“好软……” 楚姒面上没来由一热,想要起身却被林清愚摁住:“别动,赵训炎还没走远呢。” 楚姒这才乖乖没动,不过这样的天儿,屋顶上还有积雪,躺着倒也还软。 林清愚小心的让楚姒枕着他的胳膊,抬眼看着天空:“你看,今儿有月光。” 楚姒抬眼看去,竟真看到了月亮。 今儿的月亮似乎比以前看到的都要透亮,清冷的月光落下来。不觉得寒冷,反而觉得越发温柔。天空上的阴霾也被月亮照亮了轮廓,影影绰绰,竟让人觉得十分心静,仿佛什么事都可以看透,什么事都可以放下。难道,那些佛家人,都是这种心境么?若是如此,等这里一切了了,去庙中寻一处清净之地清修,也未尝不可。 楚姒想起了充满智慧的寒山寺方丈大师,也想起了尼姑庵刁难人的老尼,就连住在尼姑庵旁看似不问世事的珍娘,也一并想起了。 楚姒看着天上月,林清愚望着身侧人。 “姒儿,你喜欢这样的月亮?” “嗯,很静。”楚姒应着,语气不似寻常的冷漠,却带了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欣喜。 林清愚莞尔。将她揽在怀里,腿也将她缠住:“那以后咱们生的孩子叫小月亮好还是叫静静好?” 楚姒:“……” 杨府中,杨老将军一夜未眠,杨辞在屋外也跪了一夜。 待到早上房门打开时,杨老夫人已经是哭红了眼:“辞儿,你起来吧。” 杨辞被冻得面色惨白,直直的跪在地上:“不,祖父不答应辞儿,辞儿就不起来!” 杨老将军坐在里间,眼睛发红。他杨家一心为朝廷,为社稷,为百姓,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废了一个,却还是忠心不改,可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如今竟要遭此厄难,连唯一的嫡孙,如今还要被迫娶一个这样的妻子。 杨老将军只觉得喉咙干哑的说不出话。端起旁边早就凉了的茶一口灌下,这才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门口,看着门前跪着的杨辞,心疼不已:“起吧,我应了你就是。” 杨辞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无声朝杨老将军磕了头,这才起身,但却只看到杨老将军扶着门框,慢慢往回走的身影。 祖父老了,这个杨家,只能靠他来撑着了! 杨盈被人从祠堂放出来,听说杨辞在老将军门前跪了一夜求着要娶自己,几乎不敢相信,待确认了之后,便匆匆去寻杨辞。 杨辞刚好回到院里,看着早就等着的杨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盈儿。” 杨盈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待到了他跟前,才红着脸:“辞哥哥。” “嗯,我今儿有些乏了,先去歇会儿。”杨辞道。 看着他惨白的面色,杨盈登时恼了:“祖父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还真让你跪了一夜!” “我没事。”杨辞摇摇头,可杨辞却是不依不饶:“你还护着他做什么,他这么大年纪,早该死了,杨家让你来管才是正事……” “闭嘴!”杨辞恼怒的看着口出恶言的杨盈,杨盈被吓住,眼里立马委屈的冒出泪水:“辞哥哥,你这么凶做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杨辞想想他做此事的目的,努力将胸中的怒气压了下去,伸手拉着她的手:“盈儿,对不起,我太累了,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是祖父毕竟是我的亲人,你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吗?” 面对如此温柔的杨辞,杨盈自然是一百个乐意:“好,辞哥哥放心,盈儿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说罢上前便扶着他:“我送你进去休息吧,反正、反正再过不久……” 杨辞想起那日大雪下,撑着红色折伞的淡泊立着的楚姒,手心微紧,任由杨盈扶着进了房间。 楚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了,床边已经没别人,不过被窝里还有属于另一个人留下的余热。 绿檀才进来便看到楚姒正看着床边发呆,颤了颤:“小姐,你旁边莫不是有个鬼吧。” 楚姒一惊,回头看着绿檀才稍稍松了口气:“不是说,以后进来都要先问过吗?” 绿檀别有深意的看着楚姒:“我叫了好多声您都不出声儿,我以为出事儿了呢,这才赶了进来。” 楚姒扶额,她只记得昨晚好像在看月亮,然后看着看着,竟沉沉睡了过去,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这么着急过来,可有事?”楚姒坐起身来肚子穿着衣裳。 绿檀嘿嘿笑着:“楚秀秀这姑娘还真行,跟她娘一起找了不少人,将二小姐跟逍遥王的那点风流韵事都传开了,定国公府的人也插了一脚,这会儿京城里算是沸沸扬扬了。” 楚姒莞尔:“聂姨娘既然能在秦雪的眼皮子底下把楚秀秀养这么大,还不被秦雪盯上,可见其还是有几分手段。” “那您说这聂姨娘会不会也是个角儿?寻常不都说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都不叫么,我看她平常都一声不吭的,但关键时候,就不见她放楚秀秀跟着出来瞎蹦跶。”绿檀道。 楚姒笑笑:“她应该只是胆小,每次有事都把楚秀秀扯回去了而已。”若是真聪明,他养出来的女儿应该是楚黛儿那样的。 “这件事你让人盯着吧,不要让她传出什么别的话。”楚姒叮嘱道。 绿檀颔首:“您就放心吧。” “对了,绿芽呢?”楚姒问道。 绿檀皱了皱小鼻子:“我方才瞧见她一个人慌慌张张的往后院角门去了,不知道做什么。” 楚姒微微叹了口气:“罢了,先由着她吧。” 吃过早饭。便听说云颂伊来了,楚姒也早等着了。 云颂伊面色不太好,显然这几日都没休息好,一进来见到楚姒,便红了眼睛。 “大姐姐,外公身子越来越不好了。”云颂伊直接道。 楚姒知道她的伤心,严老大人素来宠着她和她娘亲,她这哭即是担心严老大人的身体,又是担心若是他一旦过世,她就必须回云府,而云夫人可能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可请御医看过?”楚姒问道。 云颂伊微微摇头:“大伯父说请不到御医,我又不能进宫,也没个托付的人。”云颂伊哽咽着,眼里的泪水却是忍不住了。 楚姒递了方巾给她:“不急,我看能不能请安平侯府帮帮忙。” 云颂伊感激的看着楚姒:“多谢姒儿姐姐。” 楚姒微微笑着:“你先别谢我,这么些年严老大人身子本就是越发不好,如今受了这等打击,更是雪上加霜,在加上现在你几个伯父争家产争得厉害。他心里估计越发不好受,我只怕就算是请了御医过去也是于事无补。” 云颂伊看着坚强,但其实心肠极软,一听楚姒这话,便趴在小桌子上低声啜泣了起来。 绿檀在一旁看着都心疼,楚姒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我说这些话有些不妥,不过你跟你娘,要尽早开始做打算了。” “我不!”云颂伊格外坚决的抬起头:“我现在哪有心思做什么打算,我只想好好照顾外公,让他快些好起来。” 楚姒见她这般,反而扬起了唇角:“寒山寺是块清净之所,又有方丈大师这等有大智慧的人在,不若你劝你外公去山上住上一段日子,在那安静的地方休养一阵或许能好一些。” “当真?”云颂伊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她本就信楚姒,听她这么说更加点头了。 “他生病,一是因为身体,二则是因为你家中之事,若是让他去山上住些时日。眼不见心不烦,你与你母亲也跟着过去天天陪着说说话,四处走走,心情好了,身子自然也就好了。”楚姒道。 云颂伊觉得有理,道了谢转头就要回去。楚姒拉住火急火燎的她:“你知道回去要怎么劝你外祖父上山?” “这……几个叔伯还好,就是几个伯娘,怕是都不会肯,而且外公也不会愿意现在走。”严老大人这么些年积蓄还是有的,而且云夫人当年和离回来,也是把那一百四十八抬的嫁妆都给抬回来了的,但严家底下子嗣众多,那些要替儿子准备聘礼、替女儿准备嫁妆,还要替相公准备日常花销的夫人们自然就都盯着这银子了,严老大人以前就不主张分家,他们若是不趁着现在把钱要了把家分了,往后严老大人撒手而去,他们几兄弟可就真争不清楚了。 “不妨事,只要你外公同意了。她们几个做儿媳的是拦不住的。”楚姒安慰道。 “那我怎么说呢?”云颂伊忙道。 楚姒莞尔:“你问问你娘亲就知道。”云夫人是个聪明的,她最知道如何劝说会让固执的严老大人心软。 “那、那我就不多留了……”云颂伊感激的看着楚姒。 楚姒莞尔:“对了,过几日我的潇表哥也会去山上,他对政论一窍不通,到时候你若是能引荐一下,让他跟严老大人聊一聊,就最好了。” “放心吧。”云颂伊笑着说完人便跑没影儿了。 绿檀在一旁奇怪道:“小姐,我怎么不知道表公子过几天要去寒山寺。” “他也不知道,所以你现在去通知他吧。”楚姒莞尔。 绿檀眉头挑的老高:“小姐,你这是给云小姐下了个套儿啊。” “算不上,不过是利人利己罢了。“楚姒笑笑,不再多说。李潇此人一心钻研书本,却很少涉及真正的官场之道,他爹也是个老实的,根本教不了他什么。等大皇子事一了,八皇子正是用人之际,李潇若是不突出,怕就入不了八皇子眼了,所以这步棋。她一定要走稳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黄雀在后 信送到刑部,刑部再来人传唤杨盈问话。 一大清早,杨老将军拦在门口:“没皇上的圣旨,我看你们谁敢进我将军府拿人!” 杨谦修看着面前早有准备的刑部的人,知道那日来的神秘人真正是把什么都猜准了,不过她说只要盈儿能嫁出去就没事,真的没事吗? 杨辞带着吓坏了的杨盈出来:“刑部就是拿人,也断没有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就乱抓人的道理。” 刑部来的人是焦思邈打过招呼的,倒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杨少将军,您怎么知道下官手里没证据呢?我们这次来也不是要把杨姑娘抓入大牢,只不过是带她去刑部问几句话而已,你们都这么紧张,让下官这下真的怀疑你们跟大皇子是不是有勾结了。” “盈儿可以跟你走。”杨辞回头看了眼紧紧抓着自己衣袖低着头的杨盈,心里庆幸,还好他提前看过那封信,也提前安抚好了杨盈:“但我也要一道过去,我是杨盈的表兄,更是其未婚夫,杨家将军年事已高,我三伯又身有残疾,我不论如何也要一起去!” “辞儿!”杨老将军不放心,杨辞只是朝杨老将军拱拱手:“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那刑部的人倒也不介意这些,如果是杨老将军去他反而不会答应,而一个少不更事的少年将军,去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行了行了,要走就现在走吧,大人都等急了。”说罢,一群佩着刀的侍卫围了上来,杨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杨辞,跟着他走了出去。 远远的,有人看到这里的动静,即刻回去回禀了。 “带走了么……”楚姒细细咂摸着这条消息,能不能护住杨家,就要看杨辞的了。 绿芽这两天时不时的就会发呆,楚姒没多问。只让人小心照顾着,结果绿芽才端了汤过来,便一个不留神全洒在了地上,烫得她的手背迅速红了。 “绿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小福儿忙让人去外面捧了雪来敷在她的手背上。 绿芽摇摇头,站起身来看到面前的楚姒,嘴唇微抖:“小姐……” 楚姒看着垂着眉眼不说话的她,轻叹一声:“这两日你就好好歇歇吧。” 绿芽眼中嚼着眼泪,张张嘴想跟楚姒说,思来想去,又把话都给咽了回去:“多谢小姐。” 看着绿芽离开,绿檀才从里间走了出来:“小姐,要把那人抓起来吗?”她昨晚守了一夜,终于半夜的时候又见绿芽跑了出去悄悄跟人会面,而那人很奇怪,浑身都用衣衫罩着,瞧着是个女子,却出入于清风楼这等风月场所的后院。 楚姒微微摇头:“不急。”既然出入清风楼,那人可能就是大皇子或者逍遥王的人,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参与其中,所以派人来阻止她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一人,想利用绿芽做别的事。 她这次非要把那条伸到绿芽身上的胳膊狠狠斩断不可! 小福儿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将地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以后才道:“对了小姐,先前表公子递了信来,说要来看看老夫人和大夫人。” 楚姒点点头:“你让春枝引着去便是了,不用来报。” “那如果表公子要过来……” “你便说我身体不适。”楚姒说罢,便已转身回了房间。 今天一早已经接到云颂伊的消息,严老大人已经带着跟云夫人一道去寒山寺了,至于云夫人用的什么法子,楚姒也想得到,她只要老老实实告诉严老大人,一旦严老大人过世,她跟云颂伊的处境会有多艰难,严老大人便会心软了。 不再想这些,楚姒淡淡等着林清愚的消息过来。 天牢中,郑雲保证了不下一百遍,赵佑才松了口:“我答应你,让你出去。” 郑雲满意的笑起来:“您想明白就好。” 赵佑开始拉开嗓门冲着外面大喊:“来人,我要见母后,我要见父皇!” 这会儿连忙有差役过来,毕竟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儿,皇上已经大怒,听说今儿朝堂上徐敏忠还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 “去外面递个信儿,就说郑雲是被本皇子骗回来的,此事与他无关。”赵佑道。 “这……”差役明显有些为难:“大皇子,您也知道,小的们连宫门都踏不得一步,没法儿帮您递信儿啊。” “蠢货,谁让你去皇宫了,我要你去八皇子府,找赵煊逸。”赵佑不耐烦道。 两个差役面面相觑,谁不知道大皇子跟八皇子是死敌,八皇子怎么会帮大皇子呢。 “这……大皇子,八皇子公务繁忙……” “别跟我在这儿搪塞,我告诉你们,现在立马给我去八皇子,把方才这话儿跟他说了,然后告诉他来一趟天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我手里抓着他的把柄,他一定会来的!”赵佑照着之前郑雲的吩咐把话儿都说了,捏捏手里从那日刺客身上翻出来的腰牌,心又稳了些。 两个差役见赵佑口气这般大,以为他是有法子脱罪了,哪里还敢怠慢,忙点头跑出去了。 赵佑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转头就要去坐下,却听得背后又有脚步声过来,不耐烦的转头:“怎么,还没听清楚本皇子的话吗!”赵佑不耐烦回头,一转头却看到了扬着唇角的逍遥王赵训炎。 “你来做什么。”赵佑不满的皱起眉头。 赵训炎抬了抬手,立马有衙役上来打开了牢门:“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赵训炎淡淡道。 赵佑看着他,满脸怀疑:“不,我就在这儿,没有父皇的圣旨,我哪儿也不去。” 见突然对自己疑心这么重的赵佑,赵训炎笑了笑,转身看了眼对面牢房正在睡觉的郑雲:“那就麻烦郑将军先挪个地方了。” 跟来的差役立马上前,将郑雲带了出来。 郑雲一见赵训炎,便哈哈笑起来:“王爷这是来救我和大皇子出去的?” 赵训炎讽刺的看了他一眼,抬手让人将他带了出去,转而看向赵佑:“大皇子,你对我戒心很重,难道是因为这几日我都未曾露面么?”赵训炎说罢,淡淡走进了大牢内,其他人也都知趣的退下了。 赵佑似乎早知道他会问出这句话,跟着冷笑一声,找了处地方坐下:“小皇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这次来是想劝我不要说出你的底细吧。” “我会救你出去的……” “得了吧,小皇叔,你的手段有多狠我会不知道?只可惜了,如今我已经什么都看清楚了,你就是打算利用我,除掉我几个兄弟,趁机蓄养自己的势力,等着有朝一日可以谋朝篡位,好替你死去的母妃报仇,我说的没错吧?”赵佑大声道。 赵训炎面上的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大皇子好像知道不少事情呢。” 赵佑哼了一声:“不止如此,我还知道你昨天还要派人来杀我!” 赵训炎倒也不反驳,若是换做以前,他一定好好周旋一番,但是现在却好似没了这兴致:“看来郑雲真的不是你的人,难道是老八的人?” 赵训炎像是在自言自语,赵佑听得直皱眉头:“赵训炎,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任凭你巧舌如簧,我也不会闭紧了嘴巴当个死鬼,我就是死,也一定会拉你做垫背的,你别忘了,我母后是当朝皇后,我外公家族虽然没落,但这么些年我也不是白做这个皇子的,你要敢动我,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儿明天便会传遍全京城!” 赵训炎看了看发了狠的赵佑,笑笑:“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有这股狠劲,什么老七老八老十,早就死了,你如何还会有今日?”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焦思邈跟在身后:“王爷,难道就由着他……” “你觉得本王会由着他坏了我的好事么,只不过取他性命以后,怕要有个替死鬼了……”赵训炎阴鸷的说着,邪气的勾起嘴角,回头看了眼被关在另一间牢房的郑雲,顿下脚步:“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的真正主子到底是谁。” 郑雲嘿嘿笑着:“说出来您可能不信,那就是……” “是谁?”焦思邈急急问道。 郑雲瞥了他一眼:“那就是当今世上最聪明的人!” 焦思邈气得想掐死他,赵训炎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提步便离开了。 徐敏忠回到徐府,刚好徐瑾在等着,见他满面愁容,小心翼翼道:“父亲,母亲让瑾儿来问问父亲,给女儿的嫁妆准备多少好?” 徐敏忠有些烦:“这等小事,你母亲做主就好。” 徐瑾面有急色,忙道:“可母亲说,我一个庶女,嫁过去也是给人做侧妃,二十四抬嫁妆就够了……” 徐敏忠停下脚步,头疼的看了她一眼:“去跟你母亲说,就说我吩咐的,你出嫁必须跟你姐姐的规制一样,一百四十八抬嫁妆一定要有。” 徐瑾忙点头:“女儿明白了。”说罢又道:“对了父亲,你可知道楚丞相家的女儿?” “你说跟逍遥王在别院……”徐敏忠忽然意识到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不太好,停下道:“你问她做什么?” “听闻楚夫人病了,如今是楚家大小姐掌家,以前她跟芸姐姐也算有几分交情,所以瑾儿想过去瞧瞧。”徐瑾软着声音道。 徐敏忠想了想,有些不同意:“楚家的二女儿名声尽毁,你这时候过去,省得被人说闲话。”徐敏忠说罢便离开了,徐瑾想了想,直接使人送了信去楚府。 徐敏忠原是帮忙救过楚其泰,所以楚秉松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激的,但见徐瑾送来的话,登时就黑了一张脸。 “来人!”楚秉松刚刚从外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下官袍。 “老爷,怎么了?”朱管家连忙跟前伺候。 楚秉松道:“二小姐的是事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朱管家犹豫的点点头:“好似才传出的消息,连带着以前在寒山寺的事儿也被人挑唆着传开了,奴才使人去查了。好似有定国公府的影子……” 楚秉松黑了一张脸:“大夫人好些了吗?” 朱管家点点头:“清醒了些,能喝些粥了,就是晚上总要把房间点得灯火通明才敢睡下。” “哼,她这会儿倒是胆小了,去跟人说一声,今天就把大夫人送去定国公府养养。”楚秉松冷漠道。 朱管家眼睛亮了亮,低着头应了是。 楚秉松不及回房间换衣裳,便又匆匆往外去了:“来人,备马去逍遥王府!”若是逍遥王不娶楚蓁蓁,她便算是烂在相府里还要把相府搞臭了。 楚秉松匆忙离开,方才才赶过来的李潇听到他这些话不免都觉得心寒。如今大夫人秦雪正病着,所有人都知道她跟定国公夫人是不对付的,这会儿把她送回去,岂不是得要了她的命? 李潇到底是没走出去,想起进京以来发生的这么多事,他也算是知道了些‘规矩’。 “公子,咱们还去大小姐那儿吗?”一旁小厮问道。 李潇看了看时辰,微微摇头:“罢了。去了大妹妹也不会见我,是我太鲁莽了。” “那咱们现在回去?”小厮又道。 李潇想起昨儿个绿檀匆匆来传的话,点点头:“先回去吧,准备准备,这两日我要去寒山寺住上一两日。”楚姒为了他用心良苦,他自然都记在心上,虽然她已经与别人订了亲,可现在她娘家这般样子,说不定哪日就夸了。所以他要再努把力,就算是为了以后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帮她。 李潇打定主意,心中也轻松不少,提步便离开了。 一直到了下午,楚姒听说楚秉松要把秦雪送去定国公府,才出了逐锦阁。 如意苑现在的气势剑拔弩张,楚蓁蓁好歹也还算有点良心,起码在秦雪的苦苦哀求下,也为她争取了一把。 朱管家神色冷漠:“二小姐,不是奴才不把您当主子。实在是老爷下了令,奴才们也没别的办法,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们了。” “狗东西,你在这儿跟我提什么父亲,这里是后院,你要带走的是当家主母,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后宅吗?”楚蓁蓁冷冷讽刺着。 朱管家也不气,冷冷笑道:“奴才可不敢这么想,不过这人奴才今儿是一定要带走!”朱管家说完,直接让人上前去将秦雪从被子里扶了起来。 秦雪的四肢好似还没恢复知觉:“把楚秉松叫来,把楚秉松那个没良心的叫来!”秦雪大喊,以前的一幕幕也在眼前浮现。彼时她还是青春年华,京城第一才女的光环扣在她身上,当时还是个穷小子的楚秉松只能每日写诗送给她,说要对她好一辈子,可是到了如今,竟由着几个下人欺负她。 楚蓁蓁见他们直接动手,上前就扇了两个婆子一巴掌。竟没想到那婆子凶恶的瞪了她一眼,她便愣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秦雪还在大喊,看到楚蓁蓁,红着一双眼睛:“蓁蓁,快救救娘,娘回了定国公府肯定活不成的,白氏不会放过我的,秦翡的冤魂也不会放过我的……” 楚蓁蓁吓得不敢动,只咽了咽口水,看着如鬼般凄厉叫喊的秦雪道:“娘,您放心,等我嫁给了逍遥王,成了王妃我就立马接你出来,你就在定国公府住几日吧。” 朱管家这才笑了起来:“二小姐这才说了正确的话嘛,如今大夫人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整日喊着有冤魂,没得让人觉得不吉利,到时候逍遥王以此为借口不肯娶您了可怎么办呢?” 楚蓁蓁微微咬牙。退在了一侧干脆不说话。她一定要嫁给逍遥王的,否则,她这辈子就完了。 朱管家见此,满眼的讽刺,看着已经被人穿好衣裳捂住嘴的秦雪,道:“送大夫人去回娘家探亲吧,你们都小心伺候着些,若是路上没伺候舒服,回头我剁了你们的手!” 秦雪听到‘剁手’,面色一白,仿佛觉得被做成人彘的杨佩此刻又趴在了自己的背上,不由瞪大了眼睛,开始面色发白浑身冒虚汗了。 楚蓁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秦雪被带走,这才跌坐在了凳子上。 “楚姒来了吗?祖母来了吗?”楚蓁蓁忽然问道。 下面的丫环忙摇摇头,楚蓁蓁腾地一下又站起来:“走,去荣华院!” 此时的楚姒站在荣华院中,白雪有些为难的将手里的伞递给了站在门口的她:“老夫人还在午睡,小姐不若去花厅候着吧。” “不必了。”楚姒知道老夫人是故意如此:“荣华院这么大,我四处走走看看,白雪姐姐不用管我,等祖母醒了以后来唤我便是。” 白雪只得无奈点点头,楚姒也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直到楚蓁蓁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 楚蓁蓁恼楚姒没去帮她,但却也直到怪不得楚姒,只能愤愤的朝她走了过去。 这会儿弘哥儿正从侧门跑进来,跟丫环玩闹着。烟雪带着他在这里住了好一阵,似乎都快要淡出众人视野了,如今楚蓁蓁一瞧,怒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快速的上前走了两步,让正玩得高兴的弘哥儿一把撞在了她腿上。 弘哥儿撞得跌倒在地上,抬起头懵懵懂懂的看着一脸愤怒的楚蓁蓁:“你是哪个姐姐?” “哼,你个小崽子,只认识你大姐姐是吧?如今在这儿瞎跑什么,不知道祖母在休息吗?你一个庶子,凭什么敢撞我……”楚蓁蓁厉声质问着,弘哥儿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吓得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听到这哭声,楚蓁蓁烦的不行,提脚便狠狠踹了他两脚:“我让你哭……” 烟雪忙上来护住孩子,楚姒也皱了眉头:“他才七岁,还是你弟弟,撞你也是不小心,你斥责两句便罢了,如此动手,像是一个相府家嫡出的二小姐么!” 听到楚姒的话,她心中更气,弯腰一把扯开烟雪,冷冷看着弘哥儿:“小崽子,你还不知你亲娘已经死了吧,我告诉你,是被你这个姨娘杀的,因为她生不出儿子,所以想把你夺过来……” 弘哥儿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烟雪想去抱孩子,结果都被弘哥儿用脚踢开:“你走开,杀人凶手,你杀了我娘……” 楚姒看着一下子就跟着楚蓁蓁学会用脚踹人的弘哥儿,面色更沉,可眼角却瞥到了不远处偷看的一双眼睛。 难道这是老夫人想要看到的么,排挤烟雪,然后把弘哥儿养在自己名下,让他成为以后相府的继承人。 “二妹妹口出妄言,挑拨后院争斗,不知父亲知道了会怎么想。”楚姒走过来,让奶娘将弘哥儿抱了下去,却留下了烟雪。 楚蓁蓁在楚姒面前处处受制,先前积压的怒火一下子喷薄而出:“楚姒,我告诉你,我可是要做王妃的,你就算嫁出去,也只是个世子妃。到时候见到我,你可别忘了磕头!你现在就趾高气昂吧,哼,我看你能威风到几时!” 白雪憋了半晌,终于才得了老夫人的授意走了出来,看了看楚姒,朝着几人都行了礼:“老夫人吩咐,请二小姐进去。” 楚蓁蓁见此,下巴都抬高了些,睨着楚姒,轻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烟雪红着眼睛咬着牙:“她如今竟什么也不顾了么!” 楚姒看着方才偷听的人已经离开,才带着她转身回了凉亭:“她迟早要嫁出去的,但威胁你的不是楚蓁蓁,是老夫人。” “老夫人?”烟雪不解:“不是你让我过来,说她能护住弘哥儿么?” 楚姒看着这院子里满院的积雪,淡淡道:“老夫人是能保住弘哥儿,可没说怎么保。如今秦雪被送走,只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楚蓁蓁一嫁出去,这个家就又是老夫人的了。如今嫡长子楚其泰已被流放,楚家再无嫡子,老夫人又格外喜欢弘哥儿,你觉得她还会让弘哥儿继续养在你的名下吗?” 烟雪红了眼:“如果他愿意养好弘哥儿也无妨,我只要替王贵报了仇就好。” 楚姒微微摇头:“你想报王贵的仇哪里这么简单,你的仇人比你想象的更加厉害。”楚姒看着她:“等楚蓁蓁走了以后,你便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烟雪讶异的看着楚姒:“你不是还想报复……” “那些与你无关,既然现在不用牵扯进来,你就不要牵扯进来吧,省得白白丢了性命。”楚姒淡淡说着,若是秦雪能死在白氏手里,楚蓁蓁再嫁入逍遥王府,她便可以伸开手脚了。王贵之死她百分之九十确定是楚黛儿及其同伙做的,但烟雪若是要找楚黛儿报仇,只能是搭上一条性命。 “大小姐……”烟雪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楚姒是为她好,可王贵已死。若是老夫人真的不让她在带着弘哥儿,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活的。 此时白雪已经出来了,楚姒也站起了身子:“迟些老夫人应该就会给你消息,到时候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楚姒看着悲切的烟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后宅的女人,似乎不是为了男人而活着,就是为了孩子而活着,待男人死了,孩子没了,便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随波逐流没了方向。她发誓,她这辈子绝不要这样。 白雪看着了然过来的楚姒,有些歉意:“大小姐,老夫人她……也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我明白。”楚姒微微颔首,提步走了进去。 这会儿楚蓁蓁正拿着手绢儿擦着眼泪,弘哥儿依偎在老夫人怀里抽搭着,却不敢看楚蓁蓁。 “来了。”老夫人开口。 楚姒行了礼:“下午在屋子里坐的闷了,便想来寻祖母说说说话。” 老夫人让人奉了茶来,笑了笑:“今儿潇儿过来了。说是蒙你提点和引荐,这两日要去见严府的老大人。” 楚姒没想到李潇竟这般相信这老夫人,把这话儿都跟她说了,心里叹了一声,只笑道:“刚巧昨儿云小姐过来,说严老大人要上山,我就随口提了提。”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是吗?你跟这云小姐但系倒是极好,我听说安平侯府也是极护着你的,你一句话,他们便进宫去给严老大人请了御医。” 听见老夫人这些话,楚姒心中微凉,没想到她居然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打探的这么仔细,这是要吃定自己了么。 “姒儿是以丞相府的名义递了帖子过去的,没成想安平侯爷竟真的去了皇宫请了御医。”楚姒道。 “是吗?”老夫人见她处处推脱,有些恼:“看来你还是对祖母不放心啊,什么话都不肯跟祖母说真的。” 楚姒只起身屈膝:“姒儿不敢。” “哼,大姐姐现在威风的很,还有什么不敢的。”楚蓁蓁讽刺道。 老夫人也看着她:“祖母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楚姒见她终于开口说了自己的目的。反而笑了:“祖母请说,姒儿能帮到的一定帮。” 老夫人见她这般,反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到底还是说了出口:“弘哥儿如今也七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你跟安平侯说说,让弘哥儿去太学院上学。” 饶是白雪都愣住了,那太学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皇亲国戚的子弟们上学的地界儿,莫说弘哥儿还只是个庶子,就是嫡子,如今才七岁,怎么可能进得去。 “这……”楚姒面色为难,老夫人却沉了脸:“怎么,这点小忙你也不肯帮?” “那倒不是。”楚姒看着楚老夫人:“那我试试,能不能成,姒儿不敢保证。” “哼,连给外人请御医都可以。如今只是让弘哥儿上个学你便百般推脱,怎么,我这个祖母还及不上一个外人吗?”老夫人开始咄咄逼人,想让楚姒答应。 楚姒面带难色:“姒儿试试,但太学院本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去的地方……” “寻常人?弘哥儿是你亲弟弟,你好歹也是安平侯府未来的世子妃,他们连这点面子也不肯给你?听说安平侯才领了太学院的差事,若是他这点小忙也帮不了,我看这样的人家你也不用嫁了!”老夫人软硬兼施,楚蓁蓁倒是看热闹看得十分开心。 楚姒低垂下眉眼:“是。” 老夫人见她应了,这才松了口气,抬了抬手:“好了,下去吧,我乏了。” 楚姒行了礼,看了眼依旧红着眼睛满眼恨意的弘哥儿,心里只觉得可惜,可是这孩子她是没办法养在身边的,只能由着老夫人带。往后是什么发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出了荣华院,绿檀简直气的要跳起来:“这老夫人怎么如此不要脸了,她说让小姐你不嫁就不嫁啊,小姐你那是皇上赐婚,她算哪根葱!再说了,那太学院是弘哥儿那样的庶子能去的吗,就是侯府的庶子都不一定能进的去,老夫人还真把自己孙子当宝贝了。” 楚姒微微皱眉:“好了,不要扯到弘哥儿。”楚姒才说完,绿檀便察觉背后有动静,一看竟是白雪带着弘哥儿匆匆赶来了。 白雪面色尴尬,弘哥儿则是羞红了脸,满面恨意的看着楚姒。 楚姒微微皱眉,看了眼白雪:“怎么了?” 白雪咬唇:“是老夫人说,让弘哥儿跟您回去住一阵儿。” “我才不去,我才不去!”弘哥儿开始红着眼睛大喊,白雪摁着他。他便学了楚蓁蓁的用脚狠踢白雪的小腿。 白雪吃疼的皱起眉头,绿檀气得上去就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小小年纪就不知道心疼人,以后长大了也是个祸害……” “绿檀!”楚姒睨了眼她:“把孩子先放下。” 绿檀咬牙,弘哥儿见楚姒说话帮他,便冲着绿檀大喊:“贱婢,把我放下来!” 楚姒听着他这些话,知道平常那些带着他的下人们也没教好,抬眼看着白雪:“他平常也是这般吗?” 白雪微微咬唇,点了点头:“三小姐和聂姨娘时常过来,院子里又有两个口无遮拦看的婆子……” 楚姒面色微冷:“你把他带回去吧,跟祖母说一声,楚府若是再出一个楚其泰,怕就真的完了。”楚姒倒不是怕楚府完了,她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些可惜,分明才进来的时候还只是个单纯活泼的普通孩子。 白雪微微点头:“奴婢知道了。”说罢,这才将绿檀提着的弘哥儿抱下来,带着他回去了。 绿檀撇撇嘴:“这么下去,他迟早给带废了。” 楚姒没有说话,只转头往逐锦阁而去。 “小姐,真的要去送消息给侯府吗?”绿檀道。 楚姒颔首,她本来是想借此让楚老夫人成为众矢之的的,毕竟这话传出去,谁都知道老夫人不占理儿,可是刚才看到弘哥儿她反而改主意了。她来报仇,没必要搭上这个孩子,不过就算是进了太学院,他能得如何造化,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往后是生是死,再与她楚姒无干。 到了晚上,林清愚终于传来了消息,八皇子赵煊逸见了大皇子,上书给郑雲求了情,郑雲倒是从天牢里挪出来了,再走走过场应该就没事了,不过楚姒只要郑雲不在天牢就好了,这样逍遥王动手就会更加大胆。至于杨家那边,有杨辞在,刑部的人并没有问出什么来,杨盈也一口咬定那封信是因为赌气才送过去的,刑部没有确凿证据,只能放了他们。 楚姒松了口气,如今,只等着逍遥王伸手了! 屋外天色渐黑,已经到了二月底,大雪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这时京城的人才开始有些慌了,稍有远见的也都开始屯米屯粮了。 吃过晚饭,绿檀匆匆进来在楚姒耳边小声道:“绿芽又出去见那人了。” “你今晚小心跟着,看看那人到底听命于谁。”楚姒道。 “那要不要问问绿芽,那人到底让她做什么?”绿檀有些担心。 楚姒想了想:“暂时不用问,绿芽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害我,现在问她,她也不会愿意说。” 绿檀颔首:“我明白了,我这就下去盯着。” “嗯。”楚姒颔首,待绿檀离开,才对小福儿和春枝道:“你们今晚就在外间候着,我要好好休息,不论谁来都不见。” “若是老爷或是两个小姐呢?”小福儿忙道。 楚姒莞尔:“你只说我是月事不顺,不过今晚想来她们也不会过来。”楚秉松才去了逍遥王府,如今回来应该正拉着楚蓁蓁和老夫人商量她的事情,至于楚秀秀,两个丫环应该能拦得住。 “小姐,若是有特殊情况,怎么办?”春枝怯怯问道,楚姒见她好似猜到了什么,深深笑道:“若实在拦不住,便由着他们进去吧。” 春枝看着她的眼神,忙低下了头:“奴婢明白了。” 楚姒回了房间后,看着已经在等着的人,转头吹灭了房中蜡烛。 赵训炎这会儿正恼着,看着底下的人:“焦思邈人呢?” “他今儿中午不知听了什么消息。在京华楼喝了一天的酒,如今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下边的人忙道。 焦先生坐在一侧,黑了脸,起身朝他拱拱手:“小人这就回去打死这个没出息的!” 赵训炎看了他一眼:“罢了,念在他是初犯,本王可以不责罚他,让人去把他找回来,明天醒来以后让他来见我!” 下边的人忙退下了,焦先生这才坐了回去。似想起什么,抬眼看着赵训炎:“王爷,方才楚丞相说的事儿,可怎么办?” “焦先生以为如何?”赵训炎道。 焦先生也为难的直摇头:“楚二小姐名声败坏,肯定是不能入逍遥王府的,可若是不让她嫁进来,又怕楚丞相那边……” 赵训炎也头疼,这一出是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但这段时间他有没有精力去查。 “罢了,先不说这件事。至于那个二品将军郑雲,先生怎么看?”赵训炎道。 “此人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王爷能让他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将如虎添翼,更何况此人常年在战场,掌着实权不说,那些士兵们也都认他这个将军,号召力怕是比久不上战场的杨家少将军还强些。”焦先生捋着胡须严肃道。 赵训炎听罢,想的却不是如何拉拢,而是如何灭掉郑雲。此人无身家负累,还握如此实权,比杨家更危险。 “老八今日去见了赵佑,把郑雲从天牢里捞了出来,郑雲可能已经是老八的人了,所以此人暂时不用考虑拉拢。”赵训炎冷冷道。 焦先生点点头:“是老朽糊涂了。” 赵训炎看了他一眼:“这几日焦先生都把心思放在焦思邈身上,无心关注这些也是应该的。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焦先生听他这话,满面歉意。起身行了礼这才跟着众人离开。 待人都离开了,从书房后的暗房里这才走出个一身黑色衣裙的妇人。 “他已经迂腐不堪,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赵训炎见是她,起身行了礼:“他虽迂腐,可朝中的那些酸腐文人们正是喜欢他这样的人,他留着就算不能出谋划策,但好歹能堵住朝中那些人的嘴。” 珍娘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赵佑你打算怎么处置?” “原本我还打算让他咬出老八和杨家,如今竟是一个也没咬住。”赵训炎眼中有杀气。 珍娘淡淡坐下,优雅的端起茶杯,细细尝了一口才道:“你不知道你被人算计了么?赵佑那个猪脑子,你以为他能躲得过你的设计?可现在你屡屡失手,难道你没怀疑过吗?” “不是老八从中作梗么。老八现在手里有老相爷留下的一干大臣,还有一个林清愚,都是不简单的。”赵训炎端端站在珍娘跟前道。 珍娘抬眼看她,眼角的皱纹都变得阴翳:“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只看到这些?” 赵训炎皱眉:“难道还有别人插手么,大皇子党我都已经控制住了,唯一没控制住的就只有一个郑雲。虽然不明确他的真正主子到底是谁,但很可能是跟着老八。” 珍娘冷笑了一声,失望的摇摇头:“赵训炎,我看你真的是越来越没用了。” 赵训炎面色黑沉如铁:“请公主教诲……” “啪——!” 珍娘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我警告过你,不要这么称呼我,你怎么总是记不住,是不是要我将这几个字刻在你的脸上你才能记住!”珍娘几乎咆哮起来。 赵训炎忍着怒气,没多说一个字:“请珍娘教诲。” 珍娘见她如此,冷哼一声:“你去查查楚家那个大女儿!” “楚姒?”赵训炎惊讶的看着她,珍娘冷哼一声;“早就知道这个丫头不对劲,不过要不是尼姑庵逃出了个人来,我还真想不到她竟有这样玲珑的心思!”珍娘说罢,准备离开,却似乎想起什么:“你今晚动手处理赵佑?” “嗯。”赵训炎颔首:“借徐敏忠的手,到时候罪责全在徐敏忠身上。” 珍娘想了想,却也没再多说:“你身边的人不多,省着些用。”说罢,转头便又消失在了暗道里。 侍卫忙跑上来。怒气冲冲:“王爷,要不要属下去杀了她!” 赵训炎眼神危险的眯起,不过瞬间,手起刀落,方才说话的侍卫已经被一刀毙命。 赵训炎将手里的倒刀扔在地上,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再将帕子扔在了那侍从的脸上:“往后谁要敢对珍娘不敬,就是这个下场。” 他语气极淡,但周围的人都吓得低下了头屏住了呼吸。 赵训炎想起珍娘方才说的话,神色微冷:“通知徐敏忠,计划照常进行,再派人去找楚秉松,看看今晚楚姒到底在不在家!”如果她真的敢来设计自己,他发誓,他会第一个捏断她的小脖子!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身材敦实 钻石满600加更 楚姒跟林清愚就坐在上次赵训炎歇过的雅间中,从这里看大理寺内的情况,最是清楚。 徐敏忠想起赵训炎的计划,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他让自己在天牢外候着,然后伪造大火,到时候赵佑死无全尸,他再把错推给里面小管事的,自己顶多落一个监管不严的罪名。加之自己的女儿徐芸才小产致死,皇上就算怪罪,顶多也就是削官为民而已。 可这计划看似万无一失。他却总觉得似乎太简单了些。 这会儿里头小管事的出来了,瞧他道:“大人,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徐敏忠一见他,就哈哈笑了起来:“晚上睡不着,我又担心这里再出什么事儿,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小管事的忙让到一边:“那您进去看看?” “不必了不必了。”徐敏忠摆手:“有你看着,我还能不放心么。”徐敏忠说罢,指着一旁休息的厅堂:“走吧,去里头坐坐,你也跟我说说话。” 小管事的觉得徐敏忠有点奇怪,但以为他是怕刺杀的事再次发生,所以也没多想,点头应了。 徐敏忠边走边问道:“你家里可有妻儿老小?” 小管事看着粗糙,听到这话却羞赫的笑笑:“有,老母今年七十多了,老父亲重病在床,不过我媳妇儿最近又怀上了,听说是个大胖小子。嘿嘿,等这回我发了月钱,就给她们娘两好好做身衣裳,毕竟我也是要当爹的忍了。” 徐敏忠撇过脸看了他一眼,到底也只是叹了口气:“你放心,若是你有什么事,你的妻儿老小我一定会妥善安置的。” 小管事更觉得他这话奇怪了,就是守个天牢而已。能出什么事儿? 他没多问,徐敏忠也没多说。 楚姒在二楼看着鱼贯而入的黑衣人,却各个都没带着刀,不由有些奇怪:“赵训炎想做什么?” 林清愚看了看:“他不打算亲手杀赵佑。” 楚姒皱眉,待看了看徐敏忠,再看看林清愚,面色微沉:“他想让别人做替死鬼?” 林清愚颔首:“不仅仅是别人,那个人一定会是徐敏忠。” 楚姒了然:“一个小小的管事怎么能担得起皇子被杀的罪民,而徐敏忠与赵佑刚好结仇,他才是最好的人选。” 林清愚见她全部都想到了,轻轻扬起嘴角,将她紧握的手攥在手里:“徐敏忠这些年来不知收授了多少贿赂,以前在地方县衙的时候便做出过,将杀友夺妻的恶人判无罪,而将那妇人一家送上断头台的荒唐事,如今这般,也算是因果报应。” 楚姒看着外面不说话,夜似乎越来越沉了,风雪也停住了,只不过寒冷却钻透了骨髓。 徐敏忠在客厅里焦急的等着。小管事刚要问,就听到外面一阵锣鼓喧天,接着就开始有人大喊:“不好了,着火了!” 小管事一听,腿登时就软了。等醒过神来,拔腿就往大火里头冲。 徐敏忠拉住他:“你做什么!” “大皇子还在里头呢!”小管事哭了起来:“要是救不出大皇子,我也死在里头,省得连累家人!”他说完,便不顾徐敏忠的劝阻。一头扎了进去。 徐敏忠黑了脸,一边喊着救火,一边让人将小管事找出来。没这小管事担罪,他也不好交差。 可这熊熊大火似疯了一般,从里面直往外面冲。烧的里面如同一个巨型的火灶,谁也进不得里面半分。 林清愚看着面色冷漠的如同失了魂魄的楚姒,上前将她拥在怀里:“这不关你的事,牢中的其他犯人我都已经秘密转移了,只会死一个赵佑。而且赵佑若是不死。他出来只会害死更多人。” 楚姒垂下眉眼:“嗯。”楚姒闷闷说着,林清愚莞尔:“我见过面容秀丽的少女杀人不眨眼,也见过憨厚老实的人因为一点小利而置人于死地,更见过穷凶恶极的杀人犯会偷偷救济街头快要饿死的乞丐,世上有千种人,没有绝对的好和坏,没有谁真正的不自私,所以你在我面前不需要觉得有负担,不也不需要隐藏你的不安和恐惧,因为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骨子里的良善,更因为你就是你。” 楚姒只觉得眼眶发热,好似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掉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我一定要赵训炎死,而且也会杀不少人,我要把她们从天上扯下来,再被人一步步被人踩到尘埃里。我这样,你也还觉得我良善吗?”楚姒看着他,既有期待,又有决然。若说前世她们每做的一件事便是一杯毒酒。如今她应该骨子和血脉都已经被这毒酒浸透。 林清愚察觉到她如同踮起脚尖踩在尖刀上的小心翼翼,也愿意呵护这份小心翼翼:“我看到的你,从来就没变过。” 楚姒只觉得鼻子微酸,扭过头去,下一秒却被他撤入了怀里紧紧拥着。如同要碾碎她的骨头将她嵌入身体里。 “如果我跟你长在一起就好了,这样有风有雨,我随时都能替你挡着……” 楚姒眼眶微湿,嘴角反而扬起笑意:“你多给我买些雨伞,一样可以遮风挡雨。” 林清愚看着她唇边的笑。也跟着满足的笑起来:“冷冰冰没有情感的雨伞,哪里有我好。” 楚姒哑然:“你以前是不是常这样哄别人?” 林清愚皱眉:“我爹要打我的时候,我常这样哄我娘。” 楚姒笑出声来,林清愚也弯起了眼睛。 楚府外,楚秉松夜半起来。看着外面急急而来的逍遥王府的人,奇怪的问道:“你们要我去找楚姒?” “王爷吩咐的,楚大人快些去吧。”那侍卫道。 “你们怎么不去?”楚秉松淡淡看他们:“想来以王爷身边侍卫的功夫,不动声色出入我丞相府,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侍卫沉下了脸:“她周围有人保护。我们根本靠近不了。” “谁?”楚秉松边穿好衣服边问道。 “楚大人不知道?”那侍从狐疑道。 楚秉松哼了一声:“难道本官还会逗弄你们不成?” 那人面色黑了黑:“楚大人不需要知道。”无极阁的事情属于机密,既然他不知道便罢了,赵训炎根本没告诉过几个人他在盯着无极阁,若是让楚秉松这只老狐狸知道了,难免他不打别的主意。 楚秉松穿好衣服便往逐锦阁而去。小福儿一听到动静,吓得直接跳了起来,还好傅大娘是个有经验的,忙上前行了礼。 “老爷怎么半夜来了?小姐已经歇下了。”傅大娘拦在楚秉松跟前。 楚秉松也觉得夜闯自己女儿的闺房有些尴尬:“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什么样的急事不能明天再说吗?”傅大娘问道。 跟来的朱管家细长的眼珠子一提溜:“让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废话,莫不是小姐不在房中?” “朱管家说的哪里的话,小姐晚上不在房里在哪里呢?”傅大娘忙笑道,回头看了眼都吓得不轻的春枝和小福儿:“还不进去叫小姐。” “是。”两人应了声,忙进去了。 傅大娘看着楚秉松:“老爷。先去花厅坐坐吧,小姐就算起来,也还要穿衣裳呢。” 楚秉松微微颔首,便去了一旁花厅候着,却想着方才那侍从的话。楚姒身边暗中有人保护,难道她如今做的事也是因为背后有人指点么,那会是谁呢? 没多久,小福儿和春枝便又慌慌张张的回来了,朱管家一瞧她们这样儿便冷笑道:“怎么,大小姐当真不在房里?” “朱管家好似很想我不在房中。”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朱管家再去看方才还低着头瑟瑟发抖的小福儿,如今她却站的笔直的,小脸儿也扬着,一脸的笑意。 朱管家知道自己被耍了,忙道:“奴才哪里敢这样想,大小姐误会了。” “哦,是吗,我看朱管家方才笑得很开心啊。”楚姒提步走进来,头发全部散开在身后,睡眼朦胧。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楚秉松见她果然在,沉沉叹了口气。 楚姒看着他,上前行了礼:“不知父亲半夜寻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楚秉松面色微紧:“这次过来,主要是梦见你母亲了。你母亲说你有危险,所以一定要我过来看看。” 楚姒眼中划过一丝讽刺:“是吗,不知爹爹说的是哪个母亲,是姒儿的生母,还是如今的主母呢?” 楚秉松心中微恼。却又不好发火:“自然是你生母。既然你没事我也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楚秉松说完就要离开,楚姒看了眼他身后跟着朱管家,朝小福儿眨眨眼,小福儿便指着朱管家道:“哎呀,朱管家。你脚下是什么?” 朱管家疑惑的低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冷笑一声:“别拿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来吓唬我……” 朱管家话还没说完,楚秉松的脸就沉了下来,他刚刚才说过杨佩托梦。朱管家开口就是怪力乱神。 “父亲,我想让朱管家帮我一个忙,不知可否将他留下,姒儿明儿一早就放他出去。”楚姒看着楚秉松道。 楚秉松怀疑的看了眼楚姒:“你想让他帮你做什么?” 楚姒莞尔:“花厅的门之前被朱管家撞了一下,如今竟坏了,我看朱管家身材敦实,站在门口许是能堵住寒风。” 朱管家气得咬牙,楚秉松见楚姒只是小女儿脾气耍耍性子出出气,便点了点头:“好,不过朱管家年纪大了……” “朱管家才比父亲大一两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若说他连这点都撑不住,父亲怕是要换一个身子骨硬朗些的管家了。”楚姒笑道。 楚秉松睨了她一眼,不再多说,提步便离开了。 朱管家还想跟上去,小福儿往门口一站,笑眯眯的看着他:“朱管家,您往那儿去啊?破了的门在那边,奴婢领您过去?” 朱管家气得咬牙切齿,却一点也没想到楚姒并不止是想借此罚一罚他而已。 正文 第九十章 现在就要你死 朱管家觉得有点冷,堵在门口看这寒风呼呼的往身上招呼,他觉得他可能熬不过今晚。 他得想个法子…… “哎哟,我这腿撑不住了……” 朱管家才嗷这一嗓子,春枝立马让人搬了个梯子来卡在门口,方便朱管家靠在这梯子上堵风。 朱管家黑了脸,春枝恭敬的道:“朱管家,您多担待些,咱们小姐年纪小,正是记仇的时候呢,等熬过了这晚上,您以后可不要再跟咱们小姐不对付了。” 朱管家有气不能撒,嘟囔应着,小福儿欢喜的端了茶水过来:“朱管家,奴婢给您端茶来了,您赶紧喝一口吧?” 朱管家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今儿算我倒霉,可下次……” “哎呀——”小福儿手一抖,杯子里的茶尽数倒在了朱管家的身上,寒风一吹,朱管家猛地打了一个哆嗦。 小福儿一脸惊恐看着他:“您看看,您没得吓奴婢做什么,奴婢这一手抖,不就不小心全撒您身上了?” 朱管家气得没法骂她:“你们都离我远点!” 小福儿朝春枝吐吐舌头:“春枝姐姐,既然朱管家不要奴婢们伺候,那咱们就下去烤火睡觉吧,我娘见晚上小姐被吵醒了,特意顿了安神汤,小姐给咱们都留了呢……”小福儿拉着春枝一边走一边说,气得朱管家想骂人。 楚姒这会儿在房中,绿檀还没回来,林清愚也没过来,她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去一趟朱管家的房间才行,他那里一定有蛛丝马迹。 楚姒正打算自己出去,窗户外便跳进来一个人,隐约还带着血腥气。 楚姒待看清了脸才匆匆上前:“怎么了?” 绿檀捂着胳膊。微微摇头:“没事,不过小姐,我让人给发现了。” 楚姒取了止血药来:“无妨,人没事就好。” 绿檀心里一阵感动,自己接过药涂了,才道:“我跟着那人到了清风楼后院,才发现她竟是去见珍娘身边的一个人了。” “你确定是珍娘?”楚姒道。 绿檀颔首:“那人我认得,那日在严府把小姐强行带上马车的婆子就是她。” 楚姒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是让珍娘给发现了,今晚楚秉松突然过来,应该是赵训炎也开始怀疑了。 “小姐,咱们怎么办?”绿檀担心问道。 “她们跟绿芽交代了什么?”楚姒反问道。 绿檀想了想:“好似让绿芽这两日出府一趟,要她去见一个人。” “谁?” 绿檀摇头:“那人没说,只说后天子夜,相府后巷会有马车过来,只允许绿芽一个人上马车。” 楚姒微微叹了口气:“这两日你看好绿芽。” “小姐是阻止绿芽过去?” “不。”楚姒看着绿檀胳膊上的伤:“我亲自过去,我倒要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为何不让绿芽说出来?”绿檀不解楚姒为何要亲自去冒这个险。 楚姒看着她,笑了起来:“你又犯傻了,你觉得她们会把真正的计划告诉绿芽么?定然是想利用她做什么,可是绿芽能做什么呢?”楚姒想不透,便要亲自去看看。 绿檀咬牙:“那奴婢跟您……” “明日不必了,不过今晚你倒是要跟我一起出去一趟。”楚姒说罢,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跟绿檀从后院矮墙那处出去了。 朱管家是单独住着一个小院子,靠近西院最里边,临湖,平日阳光不多还潮湿,所以寻常极少有人过来,楚姒二人才走进这里,就觉得一股阴森之气袭来,饶是绿檀都打了个哆嗦。 楚姒示意让她先探探院子里的情况,绿檀屏住呼吸,仔细探听之后才摇了摇头。确认无人,楚姒便又往前几步,绿檀抬手就要去推房门,楚姒却微微摇头,指了指朱管家卡在门缝里的指头宽的纸片,这应该是他用来防止有人偷偷潜入他房中的标记。 绿檀会意,小心按住那纸片,这才轻轻推开了房门,但房门才打开,一股腐败之气便吹了出来。 这味道楚姒很熟悉,当初在皇宫里,被楚蓁蓁做成人彘,她整日鼻尖萦绕的,便是这样的腐烂之味。 见楚姒神色不对,绿檀有些担心:“小姐?” 楚姒微微摇头,两人转身进了房间,楚姒开始小心在房中寻找。 屋子里很暗,朱管家的窗户都是钉着黑纱的,外面的亮光根本透不进来。 “这太诡异了,像养着鬼似的。”绿檀随口说着,见左右房间里也透不出光亮,干脆抽出火折子点亮了,但才打亮火折子,一个瞪着眼睛龇牙咧嘴的苍白脸庞就在自己的咫尺之处,绿檀吓得尖叫出声。 外面守着的人听到响动,匆匆跑进了院子里。 “是这里头发出的声音?” “是……但是,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朱管家交代过的……”另一个侍卫有些紧张。 长得高大些的那个侍卫不屑的嗤了一声:“瞧你胆小的样子,里面不过是朱管家的相好罢了……” “嘘……”那人忙道:“之前有人看到过朱管家这相好,听说浑身都烂了,甚是吓人。那人当晚回去便连连做噩梦,第二天就暴毙了。” 高大的侍卫皱皱眉头:“那里面不会出事吧?” “说不定是在玩儿呢。”两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皆是笑了一声:“想不到主管家好这一口,啧啧……”两人说完,并不打算多管闲事,转头便离开了。 听到外面的人走开了,楚姒才松开捂着绿檀嘴巴的手。 绿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面前的人,她被绑在一个十字架上,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可全被脓水和血水浸透,浑身上下也发出难闻的臭味,一张脸更是如同厉鬼一般吓人,她看起来还没死,喉咙里发出声响,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小、小姐,这是什么鬼东西……”绿檀后退两步,根本不敢再多看一眼,楚姒却是流出了泪,这人她认得,也是以前母亲身边伺候的。 秦雪!朱管家! 楚姒上前一步看着她:“我叫楚姒,是杨佩的女儿……”楚姒的声音有些哽咽,绿檀正觉得奇怪,那被绑着的女人空洞的眼神动了动,散开的目光慢慢聚焦到楚姒脸上,血泪却从眼里流出。 绿檀惊讶不已,楚姒却死死攥着拳头:“是朱管家害了你?” 她眨了眨眼睛。她的舌头已经被拔掉了,根本说不出话,浑身的骨头也都被敲碎,让朱管家绑在了这里。 楚姒红着眼睛,浑身都开始浸满嗜杀的气息,绿檀都颤了颤。 “这件事,跟秦雪有有关吗?” 她眨了眨眼睛。 “跟楚秉松呢?” 她开始激动起来,楚姒心如刀绞:“你现在想死吗?” 她怔怔看着楚姒,面上却似乎带着一股放松,楚姒痛苦的闭上眼睛:“我不会让你觉得疼的。”楚姒扣动手腕上的紫宝石镯子,一枚银针刺入她的喉咙,她眼睛突然睁大,待看着楚姒,却只是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楚姒站着一动不动,绿檀看着她浑身散发出的杀气竟比自己在江湖上见过的那些人还重,有些骇然:“小姐?” 楚姒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一枚淬满迷药的银针穿过她的喉咙,以她现在的状况,活不下去了吧,她应该——被自己杀了吧…… 良久,楚姒才开口:“回逐锦阁,放朱管家回来。” 楚姒的语气平静的似乎不带一丝人气,绿檀惊愕的看着她:“小姐,您要做什么?” “杀他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我若是离开了,他就会有戒备。”楚姒淡淡说着,看着面前的人,如同看到了受尽折磨而死的母亲,看到了因自己而死的所有人。楚秉松她可以钝刀割肉慢慢玩,但朱管家就不必了,直接杀了给她陪葬吧。 绿檀见她语气决绝,深深吸了口气:“好,奴婢这就去,等朱管家一回来,奴婢帮您动手!”绿檀说罢,转身便跑了出去。 楚姒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在这充满腐朽之气的房间里,似乎一切回到当初,绝望而无依,只不过这一次,她要亲手杀了伤她身边之人的人! 朱管家已经冻得直打哆嗦了,眼瞅着天好像快亮了,心里松了口气,哆嗦着泛青的嘴唇:“来、来人……” 绿檀站在院子口,看着朱管家,面色冷沉,既然你这么着急死,那就允了你! “来人,放朱管家回去歇着。”绿檀声音不小,春枝和小福儿两人才梳洗起来,朱管家已经被人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去了。 小福儿还嘟囔:“这个老东西,成天儿没好心思,最好活活冻死他才好。”说罢,转身要进房间去伺候楚姒,绿檀却道:“小姐还在睡着呢,你们别惊扰了她,迟两个时辰再过去叫吧。” “哦,好。”看着今儿面色格外冷的绿檀,小福儿愣愣应道。 绿檀说罢,转头又出去了。 朱管家还不知危险将近,嘴里一边骂着一边进了自己的院子。 守在院子门口的两个侍卫瞧见他,惊讶了一下:“咦,朱管家您昨晚不在房间?” “怎么了?我想在哪儿还用你们管?”朱管家没好气道。 “不是、不是。”二人不敢再多说。 朱管家这才哼了一声,提步走了进去。 进房间前看了看自己夹在门缝里的白纸片,见位置没有被挪动过才提步进了房间。 “这个楚姒,我迟早弄死她!当初就不该把她留下,跟她该死的娘一起弄死了多好。”朱管家一边咒骂着,一边拨开帘子往里间去,才进去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养着用来试药的人好似死了。 “怎么会死?用药吊着,明明还能再活个一年半载……” “真是好药。” 朱管家的背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他背脊一僵,转身就拔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但他的匕首还来不及刺入楚姒的胸口,楚姒镯子上的银针便连发两枚,朱管家浑身瞬间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这是什么……”寻常的迷药对他根本没用,可如今这药却让他瞬间感到浑身麻木。 楚姒看着要渐渐失去意识的朱管家,捡起地上他落下的匕首,直接割断了他手腕上的动脉:“朱管家,先别晕过去,我有话问你。”楚姒语气淡淡。 朱管家能感受到自己血液喷涌着往外流,面色白了白:“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杀你。”楚姒抬眼看他,朱管家看着她恨得发红的眼睛,便知她已经发现了。倒也不再挣扎:“你杀吧,反正杀了我,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是吗?”楚姒看着他:“你跟楚蓁蓁都听命于南疆人,前院怕也有不少的南疆人。如今后院的我差不多已经清理干净了,等你一死,前院的我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朱管家似乎很自信:“你清理不干净的。” 楚姒看着他,只觉得他这话很奇怪,楚府就这么多人,她怎么会清理不干净?除非,这里面有人是她下不了手的。 朱管家见她似乎猜到,这才笑起来:“你跟你娘一样,骨子里都是个善人,你下不去手的……” 楚姒冷冷勾起嘴角:“你想错了,上辈子我跟我娘一样,可这辈子,你面前的楚姒是从地狱来的,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上辈子?”朱管家正疑惑,便见楚姒已经抬起了手,只不过在楚姒下手之前,一把匕首已经先她一步飞入了那人的心口:“小姐,莫要脏了你的手!”绿檀已经进来。 楚姒看着绿檀。她身上的肃杀之气与之前完全不一样,如今,她开始怀疑绿檀的身份了。 楚姒站起身来,看着瞪着眼睛已经没了气息的朱管家,他一死,房间里各处便开始有毒虫爬出来,跟当初那个南疆的巫师死状一样。 绿檀皱起了眉头:“小姐,天快亮了。” 楚姒抬眼看了看已经没了气息的妇人,如今残害你的人已经死在了你面前,你安息吧…… 楚姒心中默念完,这才趁着毒虫爬过来之前,跟绿檀二人转身出去了。 今天京城的天一亮,不管是朝堂还是街市都一片死寂,因为昨儿晚上疑似谋反而被关在天牢的大皇子,被活活烧死了。 为何说是‘活活烧死’?因为等大火灭了,官府的人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大皇子竟是被用铁链绑死了扔在牢房中的。 昨晚死的,还有管着牢房的小管事。 徐敏忠一见到赵佑尸体的时候。就浑身发软的跪在了地上。逍遥王不是说先杀了大皇子再烧毁尸体么,怎么变成了活活烧死? 徐敏忠来不及做安排,官兵便已经冲入了徐府内,以蓄意谋杀大皇子的罪名,定了他个满门抄斩。 徐家人晚上还在酣睡中,一醒来就被官府的人给抓走下了大牢。 皇帝今日没有早朝,让朝臣们吵了一上午,才下了旨,要以太子之仪下葬大皇子赵佑,虽然赵佑已死,但皇后的位置却是稳固了,就算以后别的皇子登基,她也还是皇太后,如今又抓了徐敏忠一家,她已经没有理由再要求彻查,被憋得直接重病不起。 几个皇子如今都在皇帝的养心殿底下站着,赵训炎和林清愚也在。 皇帝面色不是很好,一旁苏贵妃帮着磨墨。林清愚立在一侧等着。 皇帝闭着眼睛好半晌,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干哑的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呵,这是老天在惩罚朕还是故人在惩罚朕呢。” 赵训炎眼神微闪,皇帝转头看了眼林清愚:“清愚,过来,帮朕看看这几个字是什么字。”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林清愚走上前看着那圣旨上的字,微微垂下眼帘:“是‘情义’二字。” “是啊,情义,父子之情、手足之情、君臣之义,怎么……怎么就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呢。”皇帝语气有些急,说完便猛的咳嗽起来,苏贵妃忙递了茶来。 皇帝端过茶杯,看了看,猛地放在了桌子上,恼怒的看着底下的人:“你们不是都在等着朕立太子吗?好!好!朕现在就给你立!” 众人忙跪下:“皇上息怒……” 皇帝直接站起身提起墨笔,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将笔递给林清愚:“清愚,你来写!” “是。”林清愚上前接过墨笔,皇帝看着底下自己的儿子和兄弟,沉声道:“皇八子赵煊逸,敦厚仁爱,胸怀天下,礼义仁孝,实堪社稷之重!今立为太子,以昭天下!钦此!” 林清愚早就猜到皇上会这么做,但众人仍旧觉得惊讶,大皇子后面,分明还以一溜儿的皇子,怎么偏偏跳到了老八? 但皇上如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不是,立马叩首。 赵煊逸却并不如大家想象的开心,如今被推出来做太子,只会成为众人的靶子,可能父皇并不是想他以后真正能登基。 圣旨当场就颁布了,册封大殿定在了三日之后。 赵煊逸上前领旨谢恩,皇帝却没有按惯例叮嘱些什么,只让他退下了。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清愚留下。”皇帝颁完旨,似乎力气都被抽空了,疲惫的坐下来。 众人领旨,行了礼就退下了,赵煊逸直接跟苏贵妃去了她的殿里。 出了宫门就见七皇子道:“小皇叔,看来你不适合娶妻啊,才许了个徐家姑娘,如今又在牢里了,我本想着给你请了丞相府二小姐的婚事,大皇兄又遭此厄难……” 赵训炎沉着脸看了他一眼,转头离开了。如今皇帝这么快册封太子是他所没想到的,本来控制在他手中的大皇子党派官员说不定会有些墙头草转而去投靠老八,之前楚秉松也一直有要去投靠老八的苗头…… 看着宫门口的人全部散开,皇帝才让人关上了宫门,让所有人都去外面守着了。 皇帝看着站在一旁的林清愚,目光沉沉:“这件事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徐敏忠。”林清愚道,皇帝却只冷哼一声:“如果朕让你去查呢,你也只能查到徐敏忠?” 林清愚低下头:“皇上恕罪……” “恕罪?你有什么罪!又不是你杀了佑儿!”皇帝恼怒不已,林清愚没有说话,但皇帝当初任由这几个儿子争斗,难道就没想到过会有今天么。 皇帝见他不说话,才闭上了眼睛:“罢了,罢了,这些怪不得你,怪不得任何人,都是朕的错。”皇帝沉沉说完:“过来,再帮朕拟两道旨。” “是。”林清愚抬眼看着皇帝眉心因为常皱眉而陷下去的印子,上前提起了墨笔。 珍娘此刻正在赵训炎的书房,赵训炎才回来,她便一巴掌扇了上去:“你怎么让赵煊逸得了太子之位!” “他不过是皇帝竖起来的靶子,迟早跟赵佑一样。”赵训炎冷漠道。 珍娘看着他这般冷漠。更加生气:“你知道什么,赵煊逸本就得人心,如今成了太子,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扳倒他吗!” “既然他得人心,那我们就让他再失人心。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迟早是个死字。”赵训炎神色淡漠:“这件事中,我最担心的是老皇帝,他好似有所察觉。” 珍娘冷哼一声,眉目疏离:“就是察觉了又能如何,有我在,他绝不会伤你。” “是。”赵训炎拱手应是。 “让你查楚家大小姐,查得怎么样了?”珍娘忽而问道。 赵训炎微微蹙眉:“让人去看了,她昨晚整夜都在房里,这件事没有她参与。” “哼,你还真是被一个女人搅乱了脑子。”珍娘讽刺的看着他:“你要看清楚,就连你的皇兄、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也迟早死在我手里,你难道还不知道警醒?” 赵训炎微微咬牙。珍娘冷冷转过身去:“这个丫头的确聪明,不过你不用再插手,我会帮你解决掉她。” “解决掉?”赵训炎手心微紧,珍娘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要救她么?赵训炎我警告你,你若是敢破坏计划节外生枝,我第一个杀了你!你要知道,我随便找一个皇子,都有办法把他送上皇位!” 赵训炎咬牙,低下头:“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若是有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好好想想你惨死的母妃!”珍娘说罢,转头便从暗门离开了。 她才走,外面的圣旨便已经到了,是赐婚的圣旨。 牢中的徐瑾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没想到皇上竟然开恩,继续让她嫁给逍遥王为侧妃。 徐家主母看着她接过来的明黄的圣旨,立马就扑上去抱住了她的腿:“瑾儿。你救救你弟弟,他还小……” 徐瑾如以前一般柔顺的看着她:“母亲,不是瑾儿不想,实在是皇上只下旨赦免瑾儿一人……” 徐敏忠一夜未眠,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徐瑾,他心里明白,皇上赐了这婚,并不是要赦免他徐家,而是要惩罚逍遥王,哈哈,逍遥王的罪行皇上发现了么,可却还是要他徐家满门为大皇子偿命。 “老爷,你快让瑾儿保住咱们的儿子啊,不然咱们徐家可就绝后了!”徐家主母哭得凄厉,几个孩子也跟着哭,徐瑾只是面色为难的看着徐敏忠:“爹爹,女儿也没有办法。” 徐敏忠什么也没说,只木然的看着徐瑾手里的圣旨。看得徐瑾心里瘆得慌。 外头的公公等的有些不耐烦:“好了吗?皇上的旨意是让您现在就入王府,外头轿子已经准备好了,您走吧?” 徐瑾应了一声,转头看着自己已经吓晕过去的亲娘,道:“公公,那个是我的生母,我能带走吗?” 那公公冷冷一笑:“您可看清楚了,皇上只赦免您一人,您要是不想走,奴才这就去给皇上回话去!” 徐瑾不舍的看着自己的亲娘,却又一把抓住这公公的手:“我跟你一起走!” 公公这才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往前头去了。 徐瑾从牢房里走出来,看着里面声嘶力竭喊着冤枉的徐家人,再看看自己昏死过去的生母,咬咬牙,提步便跟了出去。 楚蓁蓁原本正在惊骇府里谁人敢杀了朱管家时,外头便来了消息,说皇上的圣旨来了。 楚秉松也出来接了旨。待宣布赐婚楚蓁蓁为逍遥王正妃时,楚秉松都惊讶了一下,如今大皇子刚死,皇上就赐婚给逍遥王,这是什么意思? 圣旨宣读完以后,楚秉松忙起来拉着那公公:“皇上可还说别的了?” 你公公客气的笑笑:“这倒是没有,不过您还是操心操心婚事吧,皇上让二小姐三个月以后出嫁,那可是在大小姐之前可,您不会生气吧?” “自然不会。”楚秉松忙笑道。 “那就好,您紧着些准备吧,洒家这就回去禀报皇上了。”公公说完就要离开,楚蓁蓁倒是机灵,上前塞了个鼓鼓的荷包在那公公手里:“公公慢走。” 那公公见楚蓁蓁这么客气,笑了笑:“对了,告诉您件事儿,虽然这事儿您一会儿也会知道,不过洒家现在告诉您也算是卖您一个人情。” “您说。”楚蓁蓁温和笑道。 “皇上今儿还给王爷挑了个侧妃。今日过府,人就是徐家那个庶女。”那公公说完,看着楚家人的脸色,笑了笑,提步便离开了。 楚蓁蓁惊愕不已:“徐家不是满门抄斩么,怎么徐瑾她……” 楚秉松听到这话却算是明白了皇上突然赐婚的理由,一个罪臣之女,一个名节败坏的楚蓁蓁,皇上这是在警告逍遥王啊。 “爹,徐瑾她怎么……” “闭嘴。”楚秉松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转头就离开了。 楚蓁蓁咬咬唇:“走,去找祖母!”如今她已经成了准王妃,祖母一定会赏她不少的嫁妆。 楚姒到了下午才醒,听人来回报,心下松快不少。如今逍遥王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怕他还不知道为何这块石头会落在自己脚上。人只要一着急,就容易犯错,就容易露出马脚。即便是精明如逍遥王。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楚姒才出来,小福儿脸上有藏不住的轻松,一边端了菜上桌子一边道:“小姐,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朱管家死了。” “怎么死的?”楚姒淡淡问着,小福儿嘿嘿笑着:“听说啊是被毒虫子咬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咬得面目全非了,而且在他房间里还发现了……” “好了小福儿。”傅大娘忙叫住她:“你成天跟小姐说这些做什么,现在还是吃饭的时候呢。” 小福儿缩缩脖子吐了吐舌头:“我下次不敢了。” 傅大娘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才跟楚姒道:“小姐莫怪,都怪奴婢以前太宠这个孩子了。” 楚姒轻笑:“不妨事的,她们几个在我跟前都很放松。” 说罢,抬眼看了看:“绿芽呢?” “哦,绿芽姐姐说不舒服,在房里歇着呢。”小福儿忙道。 楚姒颔首:“嗯,回头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小福儿点头应了,笑道:“小姐待下人可真好,跟亲姐妹似的。” 楚姒莞尔,真心待她的。她总以真心报之,特别是绿芽,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一直中心耿耿的跟着她,就凭这份真心,她也不能再让绿芽因为自己而出事。 用过午饭,荣华院便来了人,说请楚姒过去一趟,楚姒让绿檀和春枝跟着,又让人准备了掌中馈的玉牌,这才出了门。 “小姐,咱们拿着这玉牌做什么?”春枝不解。 楚姒淡淡笑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到了荣华院,楚蓁蓁已经掩饰不住喜意的坐在老夫人身侧了。 弘哥儿一见楚姒进来就变了脸,喊了句‘坏人’便跑到老夫人身后躲着了。 老夫人面色尴尬了一下,笑看着楚姒:“姒儿来了,坐吧。” 楚姒行了礼,在一旁坐下。 “姐姐可知道我的好消息了?”楚蓁蓁笑问道。 楚姒扬起笑意:“当然,我已经命人将祖母之前送给我的一套翡翠头面送去你的院子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 楚蓁蓁自然不敢说嫌弃,只干巴巴的笑了笑:“那就谢谢大姐姐了。” 老夫人看楚姒,没有丝毫的嫉妒和不满,如同一点也在乎也般,眼神深了深:“府里无主母,我近来身子又不太好,不过蓁蓁三个月以后就要出嫁了,嫁妆还……” 楚姒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我此番过来正是要跟祖母说这件事儿,之前祖母说我娘亲的嫁妆有一部分在您这儿,不知可否还给姒儿,姒儿也好拿去折换了银子,做见面礼送给安平侯府,让他们帮忙通融打点一下弘哥儿入学的事。” 老夫人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她才打算借楚蓁蓁出嫁的机会,让楚姒把之前侯夫人送来的一箱子宝物和白氏送来的两万两都交出来,没想到她竟这样说。 “你手里没银钱了?”老夫人巴巴问出口,就连江妈妈都觉得不妥。 楚姒笑道:“我的银钱都拿去给自己置办嫁妆了,如今是替弘哥儿办入学的事没办法,这才来跟祖母开口的。” 楚姒这话一出,老夫人便觉得脸红,自己托楚姒办事,还要她出钱,这话传出去,任谁都不会觉得好听。 “姐姐置办了多少嫁妆,能不能借我一些?三个月后我就要嫁入逍遥王府了,如今嫁妆不够……”楚蓁蓁也跟着开口,楚姒以前倒是没察觉她们竟然厚颜无耻至此。 “两万两银子,刚刚好够置办六十四抬的,妹妹要我借多少给你?什么时候还?利息多少?”楚姒道。 “姐妹两还算什么利息,大姐姐也忒小气了些,这话儿传出去,没得丢了楚府和侯府的脸面。”楚蓁蓁讽刺道。 楚姒笑开:“既然二妹妹怕丢脸,那这嫁妆我就不借了吧。我记得祖母好似给四妹妹准备了一百四十八抬嫁妆,不如都借给二妹妹用用?毕竟二妹妹要嫁的是王府,排场若是太小,会招人笑话。” “一百四十八抬!”楚蓁蓁惊讶不已,她原以为老夫人给楚黛儿这个庶女提上来的顶多也就六十四抬,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老夫人黑了脸:“我什么时候说过都给黛儿了。” “那就是姒儿听错了,不过还好还没告诉别人。”楚姒道。 老夫人沉闷的深吸了口气:“江妈妈,去拿一百两银子来。” 江妈妈应了是,不一会儿便从里间拿出来一百两银票。 老夫人将银子给了楚姒:“拿去吧。” 楚姒看着这区区一百两,还不如一套上好的头面来得值钱,不过老夫人不嫌寒碜,她自然也不嫌,直接将银子给了春枝:“你现在就去,看一百两能买些什么,直接送去侯府吧。” 老夫人听到这话,面色沉了沉:“等一下。”她原以为楚姒会觉得寒碜,好歹是自己未来的夫家,怎么也要自己多添点东西才好意思送过去,没想到她竟这般不管不顾的:“这一百两是让你用来打点侯府下人的,送去侯府的礼我已经备好了,回头就叫江妈妈送去你院儿里。” “那就多谢祖母了。”楚姒莞尔。 楚蓁蓁见老夫人这么大方,也撒娇上前:“祖母。蓁蓁如今母亲不在身边,也没人帮我打理嫁妆,不若祖母帮帮蓁蓁吧,这嫁去王府,总不好太简陋,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只觉得楚蓁蓁是个吸血虫,微微咬牙看了看楚姒,楚姒却开了口:“对了,二妹妹在家这么久,还没学过掌家管理中馈。我出嫁还迟着呢,不若这玉牌就先交给妹妹吧。”楚姒让春枝将那玉牌拿了出来。 楚蓁蓁满面兴奋,老夫人的脸又沉了沉,她才交给楚姒管家,楚姒打发了一大片人之后,如今自己刚想要逼她交出东西,她就把掌家之权让给了楚蓁蓁,她这个孙女,可不是一般的精明! 老夫人深深看着楚姒。楚姒也不惧,直接抬眼跟她对上,老夫人咬咬牙,转眼看着楚蓁蓁:“你嫁妆的事,我会看着办,这三个月你就开始学着掌家吧,有不懂的多问问你大姐姐和我。” “是!”楚蓁蓁欢喜的接过玉牌,如今她也是要管着楚府的人了,这样一来,她也可以如楚姒之前一般威风了! 楚姒看着她眼中的戾气,眼中露出几不可见的笑意,她要开始作死,自己就不拦了吧! 弘哥儿一直以一种敌意的目光看着楚姒,楚姒知道,这孩子定是被老夫人和这些人带歪了,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仅仅只是可惜罢了。 楚蓁蓁才握了掌家之权,楚秀秀便早早来了。 楚蓁蓁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命人立刻去定国公府把秦雪接了回来。 “二小姐,三小姐还在外头候着呢,咱们见不见?”有丫环提醒道。 楚蓁蓁眉梢微挑:“让她等着吧,你去厨房问问,我要的人参汤怎么还没好。” “是。”丫环乖顺的退下了,楚蓁蓁这才往里间而去。 秦雪还留着一口气,不过也差不多快不行了。去了定国公府,攥在了白氏手里,自然是任由她拿捏,若不是楚蓁蓁及时把她接回来,她真就一命呜呼了。 “娘,您可好些了?” 秦雪之前已经喝过一些汤水,气色好了不少,让人扶了起来靠坐在床上:“娘好多了,这次多亏了你。如今你成了准王妃,孩子,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定国府要足足的一百四十抬嫁妆来。让你风光大嫁!” “谢谢娘!”楚蓁蓁眼珠子一转,就知道把娘接回来,这嫁妆才能有着落。 楚秀秀早等的不耐烦了,在这花厅里坐了整整两个时辰,茶水都喝了好几壶,却一直不见楚蓁蓁的影子。 “罢了,你回去跟你们小姐说,她要是不见就不见吧,我走了!”一想到自己还攥着楚蓁蓁的小辫子,楚秀秀就觉得硬气了一些,跟旁边的丫环道:“走,去逐锦阁!”说罢,便也提步离去。 楚蓁蓁听到楚秀秀离开的消息,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吩咐下去,府里节省开支,除了如意苑和荣华院,其他院所有的吃穿用度一律减半。跟大厨房也说一声,其他院里的菜就吃青菜,人参燕窝什么的要省着点用,明白吗?” “那大小姐那里……” “没听明白我的话,除了如意苑和荣华院,我说逐锦阁了吗?”楚蓁蓁没好气道。 那丫环忙应声退下了,秦雪仿佛又找到了当初管家威风的时候,心气儿一下子顺了,不过她现在最恨的不是楚姒,而是把她丢去定国公府要她性命的楚秉松! 楚蓁蓁晚上跟秦雪说完话,正打算回自个儿院里呢,就见丫环来报,说焦思邈求见。 听到焦思邈这名字,楚蓁蓁便泛恶心:“打发走。”楚蓁蓁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以后只要是他来了,不管什么事,都让人给我赶走,不许踏入丞相府半步!” “是!”丫环忙应声退下了。 门口焦急等着的焦思邈听到丫环的回话,气得满面阴鸷:“丞相大人可在府上?” “在呢。” 焦思邈冷哼一声:“去,跟你们丞相大人说,我有要是要见他,事关丞相府的生死存亡!” 那丫环一听,哪里还敢耽搁,急急忙忙的便跑下去了,不一会儿就请了焦思邈过去。 焦思邈朝楚蓁蓁院子的方向志在必得的看了一眼,转头便往楚秉松书房而去。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窝里反 楚秉松听完焦思邈的话,差点没上前手撕了他。 “你给我滚,滚出丞相府!” 焦思邈面露阴鸷,反而在一旁稳稳坐下:“我与蓁蓁已有夫妻之实,而且不止一次,她身上什么地方有一颗痣,我都一清二楚。楚丞相,你不会不知道,我若把这件事公之于众,您相府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吧。” 楚秉松面色铁青:“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是跟您说过了么,认我做您的女婿。”焦思邈不厌其烦的说着,手里把玩着两颗珠子发出摩挲的嘶嘶声,让楚秉松只觉得愈发暴躁。 “蓁蓁已蒙皇上赐婚……” “我知道。”焦思邈不耐烦打断他的话:“我没说要娶她过门,但你得让我见她,这个娘子我可是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她的滋味……” “闭嘴!”楚秉松气得猛地用手锤桌子:“焦思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威胁我?我告诉你,你今日一踏出我丞相府的门,我就能杀了你,大不了楚蓁蓁这个女儿我也不要了,让她一根白绫悬梁自尽,最后我丞相府损失的也不过是个女儿罢了!” 焦思邈闻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可怕,只大笑了一番,待笑够了,才道:“丞相大人这股狠劲我很欣赏,只不过丞相大人,您可别忘了,我是跟在逍遥王底下的,我能有多笨呢?会让你这么轻易就杀了我?” 楚秉松深吸了口气,焦思邈又道:“蓁蓁你也杀不了,我喜欢,你若是杀了她,我就要杀了你,丞相大人。您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没察觉到王爷已经打算弃用丞相府了吧?会不会跟徐家人落得一个下场,楚丞相你可曾考虑过?” 楚秉松冷沉的看着他:“即便王爷要弃用丞相府,与你又何干?你若是现在不走,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 “扔啊!”焦思邈直接站了起来,还往前走了两步:“丞相爷,您现在还在想,我焦思邈一介草民,怎么敢这么对你是吧?我现在可以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就是逍遥王也轻易动不得我,更别说你了。” 楚秉松看着她的衣领内爬出一只黑色的毒蝎子,瞪大了眼睛:“你是南疆人……” “自然不是。”焦思邈再靠近些,看见他脸上的恐惧,夸张的大笑:“但只要我死了,你楚秉松就是勾结南疆人刺杀皇帝的逆贼,莫说你,丞相府谁也别想活!丞相大人,你可想清楚了,你以前还是个穷书生的时候,整日吃糠咽菜,每日看人脸色,好容易混到了今天,你就要全部舍弃了?” 楚秉松望着他:“你……” “岳父大人,您这么生气做什么呢?我又不会真的把你辛苦几十年得来的名声、权利、财富全部都毁于一旦,我只要你的女儿而已。”焦思邈的笑容渐渐变得诡异。 “我现在还不能背叛逍遥王……” “当然不用背叛,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会帮蓁蓁坐稳王妃的位置,保证你楚家没事。”焦思邈道。 “就凭你?”楚秉松越发不信,可焦思邈身上爬出来的蝎子和他笃定的语气,让他又开始怀疑了。 焦思邈见他始终不肯松口,干脆不耐烦的冷哼一声:“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你们对王爷的作用也不大,就不用留着了……”他说完就要走,楚秉松一咬牙:“你想怎么做?” 焦思邈将蝎子又放回了衣服里,嘴角邪肆扬起,想起前两天醉酒遇到的那位楚黛儿小姐,看来还真是位人物,就这么轻易一招,便把楚秉松拿住了! 楚蓁蓁这会儿正在房中歇着,便听外面丫环来了:“小姐,老爷让焦公子来寻您了,说是王爷有重要的话嘱托。” 楚蓁蓁正拨弄着玉珠的手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丫环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楚蓁蓁才腾地一下站起来,父亲竟允许他进来了,难道是真的有事? “请他进来。”楚蓁蓁沉着脸道。 不多时,焦思邈便进来了,看了看楚蓁蓁的房间,富丽堂皇,才进门便闻得到楚蓁蓁常熏的梨花香。 焦思邈深深吸了一口,满面沉醉,楚蓁蓁却一阵恶心:“说吧,什么事?” 焦思邈痴迷的看着面前一身淡粉色常服的楚蓁蓁:“你穿粉色真好看。” 楚蓁蓁手心微紧:“要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自然有事,王爷让我过来,跟你好好说说出嫁之事,不过这事关机密,寻常人还是不要听的好。”焦思邈深深的望着她,似乎要将她吞入腹中。 楚蓁蓁吓得咽了咽口水:“没关系,这些都是自己人……” “嗯……”焦思邈微微摇着头,一步步朝楚蓁蓁走来,看到楚蓁蓁瑟缩的样子,心中发狠,嘴角也勾起几分血腥:“你是准王妃,我是王爷的下属,您难道还担心我冒犯?以下犯上,那可是死罪。” 楚蓁蓁皱眉:“这……” “还不退下?”焦思邈直接开了口,周围的丫环为难的看了看楚蓁蓁,焦思邈却直接转头寒声道:“你们若是不走,我就把你的脚全部都砍掉,让你们永远也走不了……” 众人见楚蓁蓁也不拦着,便都急忙退下了。 楚蓁蓁咬牙:“焦思邈,王爷到底要你说什么!” 焦思邈看着急躁的楚蓁蓁,莞尔,转过头缓缓将房门关死,一回头却见她已经手握匕首指着自己了:“焦思邈,我警告你,你别想再……” 焦思邈丝毫不顾她的威胁,步步逼近,直到到了她跟前:“来呀,杀了我?” 楚蓁蓁的匕首便狠狠的朝他的脖子扎了过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甩掉了手里的匕首。 焦思邈忽然暴怒:“贱人,敢杀我!”他抓住楚蓁蓁的手腕一把将她掀起摔在地上。 楚蓁蓁惊惧的想往后缩,焦思邈却已欺身而上…… 外头的丫环婆子们死死的低着头,偶尔有抬起头的,看到窗户上被烛光投出来的影子,皆是满面羞红,更别提那不小的声音了。 楚姒淡定的听着绿檀红着脸的回报,喝了口茶,抬眼却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不由意味深长道:“绿檀。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你寻个人家了。” 绿檀只觉得心口一滞,脸猛的红到脖子根:“什么寻人家的,人家还小呢,还小还小哈哈……” 楚姒微微挑眉:“外头楚秀秀还在等着?” “嗯。”春枝红着脸颔首,声音也小小的:“等了好一会儿了,今儿二小姐不见她,您也不见她,怕是会气得睡不着觉。” 楚姒知道楚秀秀来的目的,无非是见楚蓁蓁的事儿都成了,她也开始着急选秀的事儿了。可如今大皇子刚死,今年就算是有选秀也该是得取消了。 “你去跟她说,就说我已经歇下了,她想问的事儿父亲应该更清楚。”楚姒道。 春枝应了声,转头就去禀了楚秀秀,她果然气得跳脚,但也别无他法,只得又急匆匆的去见了楚秉松,不过她的话还没问完,就被楚秉松狠狠训斥了一顿给赶出来。 焦思邈离开的时候,看了看楚蓁蓁手腕上带着的玛瑙镯子,很是开心:“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能保证你坐稳王妃这个位置,以后入了宫,说不定还能做皇后。但是,你要敢背叛我,我第一个送你下地狱……” 焦思邈此人阴沉,楚蓁蓁被他这一威逼利诱,转头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我嫁到王府以后,你会帮我?” 看着急切的抓着自己衣袖的楚蓁蓁,焦思邈冷冷将她甩开:“自然。”说罢,便转头离开。 焦思邈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准备回王府,在半途却听得外面马儿一声嘶嚎,紧接着便是他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居然这么着急……” 那女声传来,焦思邈都抖了一下。 “你只说要用这个法子控制住楚秉松,没说我不能现在下手。”焦思邈冷沉道。 “好,好!”外面的女子冷冷抬起了眼:“我没想到你这么会找借口,但我今天可以饶你一命……” “你什么意思!”焦思邈没敢下马车,却只听得外面的人冷笑一声,紧接着便见寒光一闪,一柄长剑便直接穿透马车,一刀斩下了他的左臂。 “啊——!”焦思邈疼痛的大喊出声,楚黛儿听着,只露出冷淡笑意:“为了个楚蓁蓁,丢了条胳膊,值得么?”楚黛儿说完,便上了一旁的马车,消失在了黑暗中。 焦思邈猛的掀开帘子,只看到自己已经吓懵逼的车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医馆!” “是、是。”马车夫忙一鞭子抽在了马上,焦思邈满目杀意的盯着自己已经断的胳膊,右手成拳,狠狠砸在了马车上。 第二天一早,老夫人便使人送来了让楚姒送去侯府的礼,是一件用天然玉石雕刻而成的马踏飞燕玉雕,不过体量不算很大,只有小臂的高度,半个手掌的厚度罢了。看着玉质还算上乘,这样的东西要说往侯府送也还算有点脸面。 楚姒立即打发了人去送,并附上了亲笔信,到了下午的时候,侯府便送来了消息,说是通过了。 老夫人欢天喜地,即刻叫人开始准备三月开学所需要的物什,丝毫没有要感激楚姒的意思,不过楚姒也根本不在意。 下午小福儿从外头回来,气嘟嘟的:“这二小姐也太不像话了,居然连小姐的份例也都给减了,这能省几个银子?她自己那里倒是不见消停。” 春枝接过她手里端来的雪梨汤,笑道:“你就别气了,咱不是有小厨房么。小姐说了,往后采购的事儿就让你爹去办,你娘就安心管着小厨房。二小姐这是帮你们寻差事呢。” 春枝的话说的她直乐:“春枝姐姐就知道安慰我,可如今大雪不停,外头就是菜都贵了些,咱们姑娘的钱都留着置办嫁妆了,哪里能天天燕窝人参的补着?”小福儿还是生气。 楚姒倒是不介意:“以前在山上,每日能喝上一碗热粥,我跟绿芽都要先感谢菩萨,如今能每日吃上热粥饭,已经很好了。” 小福儿还要多说,便见傅大娘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侯夫人来了,又抬了两个箱子。” 楚姒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的就去整理自己的衣衫,待回过神,看着几个丫头皆是捂着嘴在笑,才轻咳了两声:“明日便把你们都许了出去。”说罢。便提步走了出去。 侯夫人才到二门,便看到了穿着一见大红斗篷,里边儿搭着一条藕色长裙的楚姒,瞧着她端端走来的样儿,越发喜欢,大步上前便拉起了她的手:“你手这么凉,怎生还出来了?” “侯夫人过来,我自是要来请安的。”楚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些。 侯夫人爽朗的笑起来:“好孩子,知你有孝心,不过下次可别出来了,要是冻坏了,有人可得心疼好些天。” 丫环们皆是笑,楚姒也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对了,我上次来,见你气色不是太好,这次特意让人送了些吃的来,回头你让丫环们给你好好煮煮,这女人呐。要胖些,以后生孩子才不会那么辛苦……”侯夫人顺溜的说着,没意识到不对劲,倒是她旁边的丫环提醒道:“夫人,楚小姐还没过门呢。” 侯夫人这才回过神,但也只是大笑:“不怕不怕,都是自己人。” 楚姒看着一个人也能热闹的侯夫人,心中觉得暖极了。 侯夫人拉着她一路往逐锦阁去,七七八八的什么都说,比如林清愚小时候的囧事儿,比如某大人家的趣闻,反正说来说去,都像是憋久了来找人说话的,丝毫没有寻常夫人们喜欢对儿媳妇的敲打和探问,让楚姒觉得分外自在,到了晚上,侯夫人还不肯走,非要留下吃了顿饭。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走的时候,拉着楚姒,褪下手上一只镯子:“这是林竹隐的娘给我的,如今我给你。”侯夫人这时才认真的笑了起来。 楚姒看着她,便觉得她眼角的皱纹都是美的。 “对了,我听说云夫人带着云老大人上了寒山寺,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儿去?”侯夫人笑问道,云夫人性子柔善又聪明,她一见便十分喜欢。京城里的贵妇们说话都绕着弯子,难得见云夫人这样的,所以寻常她也十分喜欢找她说话。 楚姒眼睛一亮,她正想上山看看情况,李潇也不知去了山上没有。 “好。” 见楚姒应了,侯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待她走了,小福儿才感叹道:“侯夫人真好。” “可不是,这送来的吃的,够堵住你小嘀咕的嘴了吧。”绿檀嘿嘿笑着。小福儿白了她一眼:“要能堵住你的嘴才好呢。” 楚姒见她们闹得开心,也跟着笑了,看了眼春枝:“你随我来。”说罢,便往房里而去。 到了里间,春枝才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暗中去使人查一查,朱管家的卖身契到底在哪里。”楚姒道,朱管家临死前的话让她至今耿耿于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真是身份又是什么,在丞相府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楚姒想不透,只能从朱管家的卖身契上下手。 春枝没有多问:“奴婢明白了,如今二小姐管着家,想来手底下也宽松,奴婢去问问应该不会出事。” “嗯。”楚姒颔首,叮嘱了一句:“你先问问你信任的人,其他的人暂时不要惊动。”楚蓁蓁如今心里应该既是满肚子的火,又因为成了准王妃而飘了起来,指不定干出什么荒唐事儿来。 “奴婢明白。”对于楚姒的叮嘱,春枝心存感激。不过楚姒这儿才叮嘱完,楚蓁蓁就闹出了幺蛾子,她也学着楚姒的削减下人,直接把几个姨娘院里的下人都赶走了,只留下一个贴身伺候的。 聂姨娘敢怒不敢言,楚秀秀则是自以为抓着她的小辫子就去闹了,结果被楚蓁蓁让人给抬着扔出了院子。而烟雪这里,楚秉松本是在这里休息,楚蓁蓁闹得沸沸扬扬,一大波人进来抓人赶人,闹得鸡飞狗跳,楚秉松当即便赶到了如意苑。 楚蓁蓁这会儿正撒着气呢,昨儿焦思邈那般,她今儿都要在这些下人身上找回来。 “给我拿水烫她的脸!我看她有多大本事,敢到处乱嚼舌根子!”楚蓁蓁怒道。 那丫环面色惨白:“小姐,奴婢什么也没说啊,奴婢昨晚什么也都没看到啊……”她才跟小姐妹说了几句悄悄话,就被楚蓁蓁给抓了过来,以为她是在说昨晚的事情。 楚蓁蓁哪里肯信她,她现在就是要找借口,把这下丫环婆子都处理了。 婆子摁着丫环的肩膀,提着开就往她脸上倒,吓得周围的人都缩成一团。楚秉松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你疯了!”楚秉松也很暴躁,被焦思邈这个不知名的晚辈威胁,以前最疼爱的女儿沦落成这般,他堂堂丞相,也都只能忍着。 楚蓁蓁看着他,也来了脾气:“爹,你昨儿为什么要让焦思邈……” “闭嘴!”楚秉松呵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谁允许你把丞相府闹得鸡飞狗跳的?这恶名要是传出去,你以为你还能嫁去逍遥王府?” “我……”楚蓁蓁也觉得委屈,楚秉松气得五官都要扭曲了:“你给我留在如意苑里,跟你母亲一起,哪里也不许去,府里的人你谁也不许动,否则、否则你就一根白绫吊死了,也好过丢了我丞相府的脸面!”他这么隐忍,为的不就是保住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来挣的丞相府的这份脸面么! 楚蓁蓁的手指死死攥着,浑身气得发抖,但不敢说一个不字:“蓁蓁知道了!” “知道就好!”楚秉松说完,便觉得背后有一道诡异的目光,才回头,便看到秦雪正被人扶着靠在门框边上,那五官似乎都恍惚像杨佩死前的样子了,尖瘦的可怕。 楚秉松吓了一跳,秦雪见他这反应,笑了起来:“老爷,好久不见了,妾身给您请安了。” 楚秉松看着她,以前的浓情蜜意早已经消失殆尽,冷冷应了一声,敷衍了两句便转头离开了。 秦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以前那些耳边的甜言蜜语,只觉得讽刺:“蓁蓁……” “娘。”楚蓁蓁抽噎着过来:“爹爹这是怎么了?以前把女儿当掌上明珠。如今却这般态度……” “他不过是个薄幸之人罢了,等你成了王妃,有她求着你的时候,到时候就是楚姒、后院的老婆子,还有烟雪那个贱人,她们一个也跑不掉!去,给你舅舅写封信,就说让他来见我。”秦雪道。 楚蓁蓁不解:“舅舅不是帮着那白氏……” “放心,你舅舅只是一时糊涂,娘点拨点拨他,你的嫁妆可就有了。”秦雪因为之前被折磨的狠了,如今说上一两句话就直喘气。” “是!”楚蓁蓁满心欢喜,转头就去写信了。 绿檀一直使人盯着楚蓁蓁的情况,见她送了信去定国公府,这才忙回头跟楚姒回禀了。 楚姒点点头,倒不怎么在意,如今秦雪一心想咬死楚秉松,虽出乎意料。她却也乐见其成。 “楚其泰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动静?”楚姒问道。 绿檀微微摇头:“他这几天很安分,听说是腿上的伤恶化了,不过却给京兆尹大人找了不少麻烦,韩大人好似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而且乔八还在那个赌馆里整日鬼混,相信楚其泰一出门就会遭殃。” “嗯,你让人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您放心吧。”绿檀拍拍胸脯。 楚姒见现在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事情,倒也算忙里偷闲,找小福儿要了个绣绷子来。 以前在宫里,她闲着无聊,便跟着宫女们学了刺绣,她别的绣不好,唯独双面花绣出来,谁都叹一声好字。 楚姒一直忙活到下半夜,才秀出一朵双面的雏菊来,一面嫩黄的花蕊白色的花瓣,一面白色的花蕊嫩黄的花瓣。虽然简单,但却十分讨喜。 楚姒让小福儿帮忙缝成了荷包,才将它放在了枕头底下睡了。 这两日林清愚没来,楚姒总也不能早睡,非要等到困极了才能睡着。也不知为何,明明同榻而眠没多久,她每次睡觉竟习惯了去找身边熟悉的温度,如若没有,总是会被梦魇惊醒。 林清愚过来的时候,楚姒已经熟睡了,窗外白色的荧光透进来,将她的五官也变得柔和。 他才刚刚钻进被子里,旁边的人便自觉地的翻身过来,把头往他的脖子边上拱了拱,似乎找到了舒服的角度,这才又沉沉睡了过去。 林清愚只觉得心头像是浇了蜜糖似的,他不管,以后就是被老皇帝打断腿。他也要过来睡觉! 楚姒第二天醒的时候,外面好似出太阳了,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透过帷幔,落在了她紧紧抱着的某人的脸上,这时候楚姒才发现,他居然睡觉都还带着面具。 楚姒抬手想去揭开,可才碰到他的面具,便又停下了。他上次中的毒,怕是很重吧…… “想看看?”林清愚不知何时醒来,察觉到楚姒的动作,嘴角微微扬起。 楚姒看着自己枕在他的臂弯里,眨眨眼,偏过了脸去,林清愚却笑了起来,抬手解了面具。 “看吧。” “不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嫁给你的。不会因为你的脸……”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翻身而起,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便落在了面前。 林清愚弯起眼睛:“我是担心这张脸太容易招蜂引蝶,所以才带着面具的。” 楚姒挑挑眉,的确,这张脸很好看。 “看来姒儿很满意……”林清愚的脸又凑得更近了些,手也不自觉的放在了某处十分柔软的地方…… 绿檀才要到楚姒房间来,便听到里面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姐,您没事儿吧?” 楚姒面色微红,看了看自己力气大得惊人的手,忽然想起,以前在山上她也是个干体力活儿的了。 林清愚吃疼的躺在地上挺尸:“姒儿,你是不是想杀了我,好继承我的巨额财产然后去包养小白脸。” 楚姒看着被自己从床上推下去的林清愚,略尴尬的转过脸去,从枕头底下摸出昨晚秀好的荷包丢给他:“走吧。”说罢,便自顾自起身穿衣了。 林清愚看着这荷包。乐得合不拢嘴:“我这儿还是比清风楼的姑娘值钱些,服务一晚上还能得一个姒儿亲手绣的荷包。” 楚姒心中翻了个白眼,穿好衣裳便准备出去,却被林清愚叫住:“等等,你今晚是不是想替绿芽那个丫头去见别人?” 楚姒怀疑的看着他:“你监视我?” 见她恼了,林清愚坐起来一本正经道:“我跟林傅说了,让他不要跟着你,他非不听。” 楚姒面色微沉,林清愚见她认真了,这才起了身严肃道:“我没监视你,真的,我监视的是绿檀绿芽小福儿和春枝……” 楚姒看到神色有些慌,这才淡淡转过脸去:“所以呢?” 林清愚见她不生气了,这才长长呼了口气:“所以,咱们今晚玩个好玩儿的。”说罢他便凑到楚姒跟前,轻声将计划说了,楚姒的面色几番变化,微微抬起头看着眉飞色舞的林清愚。她怎么觉得这人在坑人的时候,格外的起劲呢? 楚姒从房间出来,绿芽居然也来伺候了,这倒是让楚姒有些意外。 “身子好些了?”楚姒似什么也没察觉般问道。 绿芽眼眶有些肿,可见这几日都没睡好,却笑道:“嗯,奴婢没事儿了。”绿芽在一旁殷勤的伺候着,绿檀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早饭过后,侯夫人的马车便来了,楚姒这才跟老夫人报备了,出了门。 老夫人现在压根没心思管别的,一心培养弘哥儿,至于楚秉松,她也提了自己的要求。待楚蓁蓁一嫁出去,就把弘哥儿过到秦雪名下,成嫡子。楚秉松自然一百个答应,秦雪听到这消息后。气得差点又吐了血。 楚蓁蓁在一旁:“娘,看来爹和祖母真的是打算放弃大哥了。” 秦雪靠在暖榻上,屋子里全是药味,让她的烦闷异常。 “听说前两日朱管家死了,可查处些什么了?”秦雪问道。 楚蓁蓁摇头:“没,说是被毒虫要死的,爹爹让人直接挖坑埋了,也没报官。” “哼。”秦雪冷笑一声:“他可真是狠。”现在秦雪以为,朱管家也是楚秉松杀的,为了掩饰当年他唆使自己杀杨佩之事,而且也认定楚秉松迟早也会杀自己灭口。 “娘说的‘他’是指谁,难道是凶手?”楚蓁蓁不解,秦雪却没多说:“你大舅舅那边有回信了吗?” “没有。”一想起这件事楚蓁蓁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让人把信送去,到了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刚好舅母从外头回来,下人准备把信递过去的时候,舅母居然不接还急急忙忙跑了!” “她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大哥当初娶了她真是家门不幸!”秦雪咒骂了一句,眼珠子转了转:“你去,你亲自去,我就不信他们现在敢拦你!” “可是,万一舅舅不肯来,白氏又刁难我怎么办。”楚蓁蓁有些怕,毕竟自己母亲都被白氏折磨成了这样子,她去,岂不是找死么。 秦雪冷冷一笑,笑容让她这张尖瘦的脸看起来更加的刻薄:“不怕,你让楚姒跟你一起去,她心眼多的想筛子,白氏拿她没办法。” “她?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就是愿意去了,说不定还要帮倒忙呢。”楚蓁蓁不屑道。 秦雪笑起来:“这很简单,楚姒不是最心疼她身边那几个丫头么,而且她今天又出门去了,还留了两个在府里,你祖母又无心管你,不是正好……” 楚蓁蓁与她对视一眼,一脸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楚姒跟侯夫人坐在她宽敞的马车里,楚姒四下打量了一番,马车的绸布都是青灰色的,看起来寻常,可都是上等杭绸,木头也都是极好的,车内四角更是挂着四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这番奢华,外人寻常是看不出来的。 “姒儿,可是喜欢这珠子?”侯夫人见她多瞧了两眼这夜明珠,忙问道。 楚姒莞尔:“只是寻常不曾见过,觉得有些稀奇。” “这算什么,等你嫁过来,整个侯府都是你的,咱们侯府可是有金山银山呢。”侯夫人小声道。 楚姒看着拿金山银山诱惑自己的侯夫人,笑容愈发大了:“好。” 见她丝毫不扭捏,侯夫人是越看越喜欢,拉着她里里外外长长短短的说个不停,待到了山脚下才停下了。 “可要给你叫软轿?”侯夫人问道。 楚姒见她打算自己走上去,便摇了摇头:“寻常也都是走上去的,这回也走上去,就当替严老大人祈福吧。” “好。”侯夫人满意的眯起眼睛,楚姒瞧她这模样,真是跟林清愚一模一样。 楚姒是埋头爬山,脑子飞快的转着,侯夫人却是不想别的事儿,一路拉着楚姒看看山,看看雪,又看看草看看树,楚姒算是真真正正把寒山石这一路的风景看了个透,到了山顶,才觉得似乎浑身都松快了。 看了看依旧精力充沛的侯夫人,楚姒想,安平侯府。应当是其乐融融平安喜乐的一家子吧,不然侯夫人也生不出这样无忧无虑、豪爽大方的性格。 云颂伊接了消息,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楚姒一来,立马就迎了上来:“姒儿姐姐!” 楚姒走过来,见她眼眶微红:“严府人来闹过了?” 云颂伊微微颔首:“不过好在外公还算有几分力气,骂了一顿给赶下去了,回头不知又要打什么歪主意。” “你外公和你母亲可都不傻,倒是你是个傻孩子,还哭鼻子。”侯夫人拿出手绢递给云颂伊:“行了,别站这里,领我去见见你外公吧?”侯夫人笑道。 云颂伊也跟着笑了起来,应了是便在前头带着路了。 楚姒不想今日来的这么巧,李潇是昨日上的山,今日便过来了,此时正跟严老大人坐在花厅里说着话。 李潇看到楚姒过来,眼睛都亮了,想起身。又怕楚姒误会,起了一半又忙坐下,手也不自在的放在膝盖上抓着衣裳。 “大妹妹,你来了。”李潇眼里似只看得到楚姒一人,盯着她眼睛都不想挪开了。 侯夫人自然的上前一步挡住李潇炙热的目光:“这位就是李家公子?听说很得八爷喜欢呢。” 严老大人起身行了礼,被侯夫人拦住,只笑道:“李公子也在山上小住,我听伊儿说了,便请了他过来一起讨论学问。” 侯夫人笑了笑:“您看着身体好些了,那就好,不然伊儿跟她娘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严老大人面色沉了沉,却只化作一声叹息:“让侯夫人见笑了。” “哪里的话。”侯夫人笑了笑,转头带着楚姒又下去了。 李潇自然知道侯夫人是谁,心中失落,却又担心自己的情绪外漏给楚姒添了麻烦,忙小心翼翼的掩藏好了。严老大人慧眼如炬,哪里还看不出来,本来觉得李潇是个好的。跟伊儿结亲也不错,如今看来,却是要再考虑考虑了。 侯夫人去寻云夫人说话,楚姒便被云颂伊拉着进了房间说着悄悄话了。 “我听说,逍遥王已经被赐婚了?”云颂伊红着眼睛。 楚姒没有隐瞒,云颂伊颓然的坐着,叹了口气:“逍遥王那么好的人儿,怎么就娶了你二妹妹和那个徐瑾呢?要是娶了你我也就认了,可是那两人……” 楚姒轻笑出声,打断她的话:“你可还记得郑雲?” “郑雲?记得啊,怎么了?”云颂伊问道,她这几日还奇怪郑雲怎么不见来寻她,以为他早把自己给忘了,便也没放在心上。 “他跟大皇子一同被关入了天牢。” “天牢?才着火的那个?”云颂伊忙问道。 楚姒颔首,见她面色凝重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没死,在大火之前他就已经被救出了,八皇子也因此而被册封。明日便是册封典礼。” 云颂伊想起跟自己逗趣骑马的郑雲,扁扁嘴:“没死就好。” “听说这位将军战功赫赫,但是一直未曾娶妻,不知道此番出来以后,会不会也被赐个婚。”楚姒玩笑似的说着,云颂伊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哼,他一个犯人,以为能跟逍遥王一样么,肯定没人给他赐婚。” “是吗?我前些日子还听说,八皇子好似要给他撮合一段婚事,好似就是梁中书的小女儿,听说生的貌美如花,温婉可人……” 云颂伊已经没心思去听,手指头绞在一起,开始起身来回踱步。 楚姒的话已经停下,看着莫名焦虑的她:“你觉得,郑雲会不会是一个好夫婿?” 云颂伊面色一红,娇嗔的瞪了眼楚姒:“怎么会。他那么粗鲁,又一脸的大胡子……”云颂伊傲娇的撇过脸去。 楚姒见她不再纠结逍遥王,倒也松了口气:“逍遥王并非良人,看似温和,却最是冷漠,你若是想跟你娘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打消去逍遥王府的念头吧。” 云颂伊忽然奇怪的看着她:“姒儿姐姐,我怎么觉得,你好似对逍遥王,一直就很了解?” 楚姒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笑道:“我是听别人说的。” “是吗?”云颂伊有些不相信,但也没再多想,拉着楚姒说了会儿话,楚姒便跟侯夫人一道下山了。 “我还想着你能留下多住几日呢,在山上实在是太无聊了。”云颂伊不舍的拉着她。 楚姒笑了笑:“等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今天晚上,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去做!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挖个坑,都埋了 楚姒回到逐锦阁时,天差不多已经黑了,小福儿早早在门口等着,等见到楚姒影子了,便拔腿跑了过去,将暖手炉子塞在了她怀里。 “小姐,晚上我娘给您炖了……” 小福儿叽叽喳喳的数着晚上的菜,楚姒听得热闹,便也不打断她,走了好一段小福儿才往楚姒身后看了看:“咦,春枝姐姐没跟您出去?” “怎么了?”楚姒一边问着,一边踏过了门槛,上了左手边的游廊。 小福儿摇头:“没事,只是今儿一天不见春枝姐姐,还以为她跟您出去了,没成想咱们四个丫头,您竟一个也没带。” “一天没见?”楚姒也觉得有些奇怪,前头绿檀便跑来了,朝楚姒眨眨眼睛。 楚姒微微颔首:“小福儿,你先去把饭菜都上桌,我一会儿就来。” 小福儿知她有事跟绿檀交代,便行了礼离开了。 绿檀过来,楚姒让身后跟着丫鬟婆子们都各自散去,这才问道:“绿芽出府了?” “嗯,我盯了一整天,刚才天一黑,她就借口回了房间去,如今正悄悄往后院角门而去。”绿檀道,眼中难掩兴奋。 “外面都准备好了?”楚姒问道。 绿檀颔首:“一切准备就绪。” 楚姒莞尔:“好!” 绿芽这会儿已经到了角门,见四下无人,这才悄悄走了出去,仔细的关好了后门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姐,奴婢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说罢,毅然转头离去,不过她才走没两步,就觉得后颈一疼,来不及看清身后的人。便软了身子往后倒去。 林傅看着面前身形比自己瘦弱了大概两圈的绿芽,比了比她身上的衣服,脸色更冷了。 楚姒不急,慢慢吃过晚饭,便推说乏了,把丫环们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绿檀。 房间里,林清愚早就在等着了,看到楚姒手腕上的娘亲给她的镯子,便知道娘亲也是认同这个儿媳妇的,眼睛不由弯了起来:“准备好了吗?” “嗯。”楚姒颔首,今日过去,她一定要砍断这只伸出来的手不可! 普通的马车快速的往前跑着,车轱辘的声音到了安静的地方才变得尤为突兀,此时本该关闭的北城门现在还是开着的,马车一路往北出了城,又在城外跑了大概十多里,才终于停下来。 “终于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有些不耐烦,抬眼看着面前破旧的小马车,冷笑一声:“堂堂楚府大小姐,竟是坐的这样的马车,看来还真是不受宠。” “你怎知是我?”马车里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却并有下马车。 “我们夫人设好的局,自然是请你来,不然你的一个小丫头,还犯不着我们夫人动这么大阵仗。”那妇人笑着靠近,手里已经是提着长剑,周围也有一群黑衣人冒了出来。 感受到周围的杀气,马车里的人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那你们夫人呢,既然是她想见我,自然是有话跟我说,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了。”那清冷的女声道。 妇人笑了笑:“自然可以带你去见我们夫人,但是,只能你一个人去,你身边跟着的这位丫环,不可以一起去。” “绿檀不过是个会三脚猫功夫的丫头罢了,你们难道会怕她?”车里的女声道。 那妇人皱眉,女声又道:“若是你们不肯,那现在就动手杀了我吧。” 妇人盯着这马车看了半晌,里面的两道气息,一道强一道弱,不过强的那道也没强到那儿去。 “下车,跟我们走。” “好。” 说话间,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一个身穿白色衣衫,头上带着同色纬纱帽的女子走了出来。她身后同样跟了个穿绿色衣裳的女子,只不过她看起来身材有些高大,不过面上涂着厚重的脂粉,模样瞧着还算俊俏,只是这衣裳有些不合身,吊起一大截,还有这粗壮的脚踝和大脚…… “楚小姐的丫环竟比我的杀手还高大些。”那妇人不忘嘲讽一般,女子笑了笑,提步跟了上去。 几人往旁边的密林里面走,穿过密林,则到了河边。 妇人上了等在河边的船,看着二人:“走吧。” “夫人在对岸?”女子问道。 妇人冷冷勾起嘴角:“夫人可以在任何地方。” 二人不再多问,跟着上了船,只不过女子手中攥着的夜光粉却悄悄收了起来,没有再撒。 这条河很宽,过了河,再穿过河边的密林,便可见到空地上建造的茅草屋。 一共也就三间茅草屋,皆是灯火通明,用麻石铺成的汀步一直延伸到最大的茅屋门口,茅屋门口摆满了鲜花,阵阵花香袭来,浓烈的味道竟不似寻常的花香。屋里的主人似乎正在弹着古琴,琴声缓缓,似低诉一般。 二人不由皱眉,提步跟着妇人往前而去,到了门口时却停下了。 “夫人,人带来了。” “楚大小姐来了?”里面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二人听到这声音不由笑了起来:“原来暗中的人,是淮阳公主……” 话音未落,里面的琴声便猛然停住,接着,那温和的声音便变得冷漠异常:“她不是楚姒,杀了。” “是!”外面的人立刻如临大敌,将二人包围在中间,那白衣女子这才冷哼一声:“楚小姐身份尊贵,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不过淮阳公主想问楚小姐的问题,我们一样也可以回答,不如现在就问吧?” “是吗?看不出来楚姒竟还培养了你们这等高手。”珍娘的声音缓缓,似乎平静了下来:“只可惜,我并不想问她什么,我只是要杀她而已。” “淮阳公主能以愧疚挟持住皇帝,却挟持不住其他人,想杀楚小姐,淮阳公主觉得王爷会同意么。”素素淡淡笑着。 珍娘抚着琴的手微微一紧:“你们是赵训炎的人?” “除了王爷,谁还知道您的真实身份,谁又知道您今日的计划呢?”素素继续道。 珍娘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是谁的人我不管。但你说这番话我就敢肯定,你们不是赵训炎的人。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夫人,是留活口还是……” “杀了,要保他们的人,马上就到了……”珍娘平静道,若真是楚姒下的套,以她的聪明,她约莫已经准备好过来动手了。 外面的人领了命,立刻就动起手来,素素身上有伤,但以她的功夫,对付这些人不在话下,不过她才动,体内的经脉就好似堵塞了一般:“怎么会……” “那花香有毒!”她旁边的人突然开口,惊得要动手的杀手们都愣了一下,这模样俊俏的姑娘嘴里,蹦出来的怎么是男子的声音。 林傅见他们愣住,抽出腰中的剑:“就是不用内力,我也能杀了这帮小贼!”说罢,便提剑迎上。 此时的城中,一辆马车飞快的往京兆尹府跑去,绿檀觉得奇怪:“小姐,咱们去衙门干嘛?” 楚姒莞尔,看了看林清愚:“你没告诉绿檀?” 林清愚笑了笑:“就是不说才刺激嘛,全都告诉这丫头了,咱们哪里还有挖坑的趣味。” 楚姒哑然,不多时马车就到了京兆尹府,楚姒跟绿檀直接下了马车。 韩敏听说楚姒过来,亲自出来见了。 “楚小姐,深夜来访,可是有急事?”韩敏对楚姒印象不错,虽然不喜欢楚家人,但唯独楚姒让他觉得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楚姒满面为难:“韩大人,我本不该来麻烦您,但失踪的丫头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如同姐妹一般……” “有人失踪?”韩敏皱眉。 绿檀算是明白过来了,忙点头:“对,是小姐的贴身丫头,之前有个江湖骗子,说什么小姐有难,一定要她今晚子时之前赶到城外,献出自己的血,才能为小姐化解血光之灾,之前我们劝了好久,她点头说好,可今晚却不见了人影,我们担心……” “什么,还有这等事!”韩敏皱眉:“如此造谣生事者,就是抓起来凌迟也不为过。但是晚上城门已关……” “我们方才路过北城门,见城门还开着。”楚姒急切道:“只不过我这次是偷偷出来的,没敢告诉父亲,身边也没带人,所以只能来求韩大人了。” 见楚姒这般信任自己,韩敏又本就是京兆尹,担着保卫京城安宁的责任,此时更加义不容辞:“楚小姐莫急,我现在就带人出城!”说完,又叮嘱道:“楚小姐先回去吧,等我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楚姒颔首:“那就多谢韩大人了!”说罢,这才带着绿檀上了马车。 绿檀都为自己胡说八道的能力感到惊讶,上了马车才笑道:“小姐,奴婢方才表现还可以吧。” 楚姒莞尔:“接下来,我们去找八皇子……” “八皇子?”绿檀不解,楚姒却朝林清愚挑了挑眉:“你确定你不知道城外的人是谁?” 林清愚摇摇头:“不知道。” 楚姒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问,让马车往八皇子府而去,而赶着马车的车夫也机智的把挂在车沿相府的标志木牌取了下来,换上了侯府的。 赵煊逸正在准备明日的册封典礼,便听到外人来报,说林世子来了,想了想,还是让他进来了。 赵煊逸坐在书房中,看着半夜突然过来的林清愚,眼睛微微眯起:“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林清愚笑着坐在一旁:“臣过来,是想告诉你,韩大人在城外有危险。” “韩大人,哪个韩大人?”赵煊逸不解:“而且他有危险,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系,京兆尹韩大人难道不是八爷一直想拉入阵营的么,有他帮助八皇子,任谁想栽赃陷害八爷,都要在思量一番了。”林清愚悠悠道。 赵煊逸觉得有道理,可他根本不相信林清愚这番来只是为了这一个目的:“你是怎么知道韩大人有危险的?” 林清愚突然看着赵煊逸桌上用宣纸压住的一幅画,隐约可见那宣纸下只一个窈窕少女,模样似乎还跟楚姒有点儿像…… 林清愚的眸子弯了起来,像是盯着猎物的狐狸:“因为是我唆使韩大人去触雷的,八爷现在去,既可以救韩大人一命,又能得一个大功劳,而我呢,刚好报了一点点小仇。” 赵煊逸见他这般说,眉心微微蹙起:“我凭什么信你?” “八爷已经在思考怎么去了。就不用问这样的问题了吧。对了,走的时候可以叫上今儿来您府上赏月的冯御史,就说城外月亮更圆,荒郊野外看月亮,不是也有一种大漠看落日的恣意吗?”林清愚说完,便自顾自行了礼转身离开了。 赵煊逸的侍卫冷刀沉下脸:“这林世子太不像话了!”句句讽刺不说,分明是他要爷替他办事,竟然还这般吊儿郎当的态度。 赵煊逸反而神情松懈了些:“他最近得了父皇青眼,轻狂些是正常的。”若是一直隐忍不发,这样才更可怕,像林清愚这样浮于表面的,倒更容易掌握些。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真的如他所言,去荒郊野外看月亮?”冷刀一脸不可思议。 赵煊逸冷冷睨了他一眼:“去请冯御史。” 冷刀见他真的打算去,只得憋住了气,心里却在默念着,最好那所谓的韩大人要出事,否则,下次他就别想这么轻易离开了! 等林清愚懒懒坐在马车上,绿檀才松了口气:“这下咱们可以去看热闹了吧。”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一点也沉不住气。”林清愚淡淡笑道。 绿檀不解,看着楚姒,楚姒却也如林清愚一般,双手抱胸,慵懒倚靠在马车上:“不急。” 车马在城里继续跑着,到了逍遥王府门前停下。 门口的小厮看着停下的马车,马车上并无府门标志,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上前问话:“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马车内传出一道低哑的男声:“跟你们主子说,夫人有危险,在城外,让他想办法赶紧来救。” 马车里的声音落下,便快速离开了,急急北城门而去。 那小厮有些莫名其妙,院内的人听到有动静,忙出来问道:“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那小厮把方才的情况原原本本说了,那人一怔:“你确定没听错。他说夫人有危险?” “嗯。”小厮肯定的点头:“马车还朝北城门去了。” “北城门……”那人一琢磨,北城门是主子下令,要迟些关闭的,说是有客人要从北城门来,难道…… 那人想了想,还是去将这件事回禀了赵训炎。 几人出了城门,绿檀兴奋的眼睛都要冒光了:“这下咱们可以去看热闹了吧。” 楚姒看着等不急的她,微微眨眼:“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绿檀惊呼,把韩大人、八皇子、逍遥王可都搅进来了,到时候那还不得是一锅粥,怎么还不到时候呢。 马车在城门外的转角处等了一会儿,不多时便见外面响起一道娇媚的声音:“楚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好!”楚姒这才亮了眼睛。 几人下了马车,换媚娘坐上马车往城外跑去,赵训炎派来打探的人看见马车出现后,便回去禀报了,这时候,鱼儿已经一条接着一条上钩了。 韩大人此时已经带着十来个差役出了城,往前寻了一段便看到之前素素他们丢弃在路边的马车。可地上隐隐发亮的些许荧光粉。 “大人,是往密林里去了!”有差役来报。 韩敏面色微沉,扯了扯缰绳:“下马,往密林去!” 韩敏带着人一直寻到河边,雪上的脚印和荧光粉都是在此处停下的。 “看来,可能是某种邪恶宗教下的手,他们最喜欢拿活人做祭品了!”一旁的师爷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分析道。 “有可能。”韩敏点头:“明日就是八爷册封典礼,这群人说不定想做什么邪恶的诅咒,我们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抓住人!”韩敏看了看河对面,坡地上全是密林,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你去找船,你去回府衙再叫些人来,并通知护城将军!”韩敏即刻吩咐道。 “是!” 两个差役领命而去,此时的茅草屋前,林傅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之前那妇人看着地上十几个杀手,冷笑起来:“你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若是现在投降,说不定我们夫人可以重用你!” “你们夫人这样的,我还瞧不上。”林傅冷冷说着,看着那妇人和剩下的三个杀手:“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以为能杀得了我么!” 素素面色严肃:“我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但是没察觉到人的气息……” 林傅皱眉:“难道是……” “真聪明,这么见多识广,你们的主子不是楚姒吧。”屋内传来声音,紧接着传来的,便是她手下弹奏出来的诡异的琴声。她琴声骤起,密林中便走出了一大批一身黑衣的精壮男子,他们目光呆滞,黑衣蒙面,只露出半截苍白的脸。 “死士!”素素微微咬牙:“就是我家主人,都不敢跟你们比狠!”素素语气带着讽刺,制做死士是一件极艰难,对死士本体来说也是十分痛苦的事情,那痛苦根本不亚于将人凌迟,剜人骨肉。 门口的妇人冷冷一笑:“等你们将死的时候,我也会把你们做成勇猛的死士!”说罢,她直接割破自己的手腕,猛地挤出鲜血,那些死士一闻到这鲜血的味道,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举起手里的刀便扑杀了过来。 死士之所以称之为死士,就是他们已经是半死之人,根本察觉不到疼痛,能让他们停止战斗的唯一办法,就是砍掉他们的脑袋! 林傅咬牙,提剑而上,可素素已经是体力不支,才刺中前面的人,背后便被人狠狠用剑贯穿的身体。 林傅皱眉,上前将她背后之人削掉脑袋,素素微微咬唇,直接将剑生生拔了出来。 “你没事吧?”林傅接住她,今天过来,知道这里都是高手,并不敢暗中带人,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素素摇头:“无妨,小伤,再抗一会儿主子就来了。”说罢,又提起剑开始对付面前杀过来的人了。 韩大人赶到的时候,简直惊呆了,看着面前厮杀成一片的人,在看看被围在中间分明穿着丞相府丫环衣裳的魁梧女子,满是疑惑。 “大人,咱们怎么办?”旁边的差役问道,不等韩敏回答,他们已经被人发现了。 “夫人,怎么办?”那妇人问道。 珍娘嘴角淡淡勾起:“他们竟还留了这一手,不过也是于事无补,他们以为官府的人我就不敢杀么。” “那夫人的意思是?” “杀了。” 妇人得了令,看了眼身边的三两个杀手,杀手会意,直接冲着韩敏几人而去。 他带的差役算是功夫还行的,但是面对是杀人无数的杀手,不过几招便成了刀下亡魂。 “大胆。连官府的人也敢杀,你们到底是何人!”韩敏大声呵斥,林傅瞥了眼韩敏,才要开口,素素便先道:“韩大人,这里有人蓄养死士。” 韩敏惊讶,在京城外蓄养死士,那可是死罪! 琴声越来越急,那些死士们的动作也越来越急,赵煊逸才出城门,便察觉了不对劲。 “你可曾听到琴声?” “琴声?”一起出来的冯御史摇摇头,对于他突然起意出来看月亮,也是一脸懵逼不甚理解。 赵煊逸皱皱眉,不等继续再听,就听到身后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看到有京兆尹府的衙役们跑着出来了,而身后还有护城的一队士兵。 几人见到是赵煊逸,忙起身行了礼:“见过太子殿下。”赵煊逸如今虽还未行册封之礼,但皇帝已经下了圣旨。识相的自然都称呼一声太子。 赵煊逸微微抬手,勒住有些躁动的马儿,看着几人:“怎么了,大半夜怎么带这么多人出来?” “我们大人查到有邪教在外进行杀人祭祀的仪式,所以特命小的们叫人过去捉拿。”那衙役回答道。 “邪教、仪式,莫不是他们是打算针对明日太子的册封典礼进行的巫蛊之术?”冯御史被自己的猜想惊得不行,忙颤颤微微从马车上下来,朝赵煊逸拱手:“爷,现在您先回府吧,下官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煊逸皱眉:“既然我都出来了,自然没有回去的道理。”看了看这群人,道:“前面引路。” “是!”衙役忙上前,赵煊逸也下了马。 冯御史急的不行,看着赵煊逸快步离开,自己又跟不上,只得又上了马车:“快,快进城,去杨将军府上!” “去杨将军府上作甚?”小厮不解,冯大人连连叹了口气:“杨老将军作战无数。一些邪教之徒应该能拿下。我也不是信不过这些护城的官兵和衙役们,只不过八爷如今身份尊贵,自然是以防万一的好!” 说罢,马车便匆匆往城里而去。 赵训炎此刻还在逍遥王府等着,他自然不信珍娘这么容易就出了事,她身边跟着的,可都是皇帝派出的顶尖的高手,而且就算出事,应该也会派遣熟悉的人过来,而不是扔下一句话就走了,虽然那人的确往城外去了。 正在赵训炎冷静等着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杨老将军亲自带着杨府留守的护卫往城外赶去了。 “王爷,会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属下听说,好像八皇子也去了城外……” “什么!”赵训炎猛地站起来,怎么好像京城的人一下子都搅和到城外去了:“备马,本王要出城!” “可是王爷,若那处被发现了。您去了反而不好。”下面的人劝道,赵训炎神色一寒,众人皆是颤了颤,忙后退了两步,赵训炎这才冷哼一声提步而去。 皇帝之所以一直没杀自己,就是因为珍娘的力保,若是珍娘死了,皇帝会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赵煊逸看到面前的场景时,很是惊讶,这里超出他的预料。 “您怎么来了!”韩敏身边的衙役只剩下两个在护着他准备先逃出去了,正好看到带着人过来的赵煊逸。 赵煊逸黑着脸:“恰好看到你的人,说有邪教作祟,如今看来,怕不是邪教这么简单。” 韩敏点头,满脸沉重:“这些人都是死士!”韩敏是个有良心的官,他办案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死士意味着什么。 “还不都给我拿下!”赵煊逸大喝,那护城的士兵和衙役们都一拥而上。 妇人看到赵煊逸,慌了神。转头进了里间:“夫人,是赵煊逸。” 珍娘这才察觉不对劲,这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来,似乎有非要吞下这里的意思。 “夫人,怎么办?咱们先撤?”那妇人道。 “现在撤了,等于把这些死士留给了他们!”珍娘满面杀气,弹着琴的手指动作越发快了起来,那些死士们也越来越狠。 林傅见赵煊逸过来,这才带着素素躲在了一边,朝赵煊逸大喊:“八爷,抓住屋子里弹琴的人!”林清愚吩咐过,暂时不能透露珍娘的身份,若是珍娘的真的发起狠来去逼迫皇帝,最后的结果怕不会太好。 赵煊逸看着远远的那穿着绿裙子的人发出男人低哑的嗓音,嫌恶的皱起眉头,却还是命人去攻击那亮着灯的茅草屋,只不过琴声一变,死士们便都开始堵在门口,不让人靠近。 杨老将军沿路赶到的时候。赵煊逸也已经亲自加入了打斗,韩敏的眼珠子又瞪大了些:“杨老将军,您怎么……” “老臣来保护太子殿下!”说罢,带着人也杀了过去。杨老将军骁勇善战,手下的护卫更是一个个作战经验丰富,不多时,这一批死士便已见败势。 赵煊逸停下手中的刀剑,望着那里间:“你现在出来,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珍娘只是冷哼一声,赵煊逸便听到一道诡异的琴声响起,这间茅屋旁的两间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踢开,而从里面涌出来的,则是大量的死士。 赵煊逸见此,只觉得此行不虚:“你们是谁的人,蓄养这些死士,是为了造反吧!” 韩敏饶是见过不少血腥场面,如今也面色微白,说好的只是出来找个丫环呢,怎么就阴差阳错还发现了这些鬼东西…… 韩大人心如死灰。杨老将军却越发的斗志昂扬:“好久不曾见过这么多来找死的,今儿就让你们见见什么是百战百胜的老将军!”老将军大喝一声,士兵们顿时气势勃发,如同上了战场,就连赵煊逸都觉得欣赏,此等猛将,若是收入麾下,无异于如虎添翼! 这里成了血腥的屠宰场,临近北城门的一处茶楼二楼,靠近街上的雅间里,几人正品着酒,看着已经沉寂的街上跑过一匹马和一队侍卫,面色各异。 楚姒略有些沉重,此番以小博大,她最担心的就是韩大人和杨老将军的安危,林清愚则是云淡风轻:“放心吧,廉颇老矣,尚能一战,至于韩大人。八皇子不会让他死的。” 绿檀惊得这一晚上就没合拢过嘴:“小姐,林世子,你们两是怎么想出这法子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现在算是对这句话理解透彻了。” “全靠她!” “全靠他!”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眼,都只是莞尔一笑,绿檀则是摸摸噗噗跳的小心脏:“还好奴婢没得罪二位主子,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怕都不知道。”寻常一个林世子或是一个小姐,她就觉得够聪明的了,如今两人一起给人挖坑,这一埋就埋了一群人啊! “放心放心,你要是敢得罪主子,我会让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林清愚笑道。 绿檀看到林清愚眸中查探的眼神,哈哈笑了起来,忙道:“那奴婢以后办事儿可得再小心些,定不让你们抓着把柄。” 楚姒无心听二人说笑,只是沉沉看着窗外。 天色愈发暗了,等再过半个时辰,就会开始慢慢变亮。天亮以后,这件事应该会有个结果吧。 赵训炎快速赶到河对岸,听到传来的刀剑相撞的声音便知道,这处地方算是完了。 “王爷,怎么办?”侍从问道。 “船呢?” “准备好了。” 赵训炎深深叹了口气:“带人过去,帮八皇子清缴叛匪,一个活口也不许留!” “是!”那人倒吸一口凉气,却还是点了头,招呼了人直接坐船过了河。 赵训炎危险的的看着这清冷夜色,他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谁捣鬼,逼得他如今不得不亲手毁掉自己辛苦培养的数千死士! 韩敏见到赵训炎的时候,已经无力惊讶了,不过好在赵训炎也带了人过来,等到天边出现鱼肚白时,这里已经快解决了。 赵训炎的人想要冲进屋子里,却被赵煊逸拦住。 赵煊逸看了眼一直在抢着下手的赵训炎:“小皇叔,这里面的人还是留个活口吧,最起码我要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赵训炎沉沉看着他:“自然听太子爷的,不过今日是册封大典,时辰已经不早了,太子爷可不要误了时辰。” 赵煊逸冷冷盯着他半晌,这才转过头看着那茅草屋。 此时的琴声已经变得柔和,正当赵煊逸准备等琴声停下以后再进去拿人时,一把大火已经迅速吞没了整间茅草屋。 “坏了,快进去救人!” 等赵煊逸的人冲进去时,只看到一个心口插了把匕首没了气息的妇人。 “难道弹琴之人是她?”杨老将军皱眉,韩敏察觉到不对劲:“看看她的手指头就知道了。”说罢,弯腰去翻她的衣袖,可她的两只手却已经被砍断了。 “这……”韩敏看赵煊逸,赵煊逸面色微凝:“她不是弹琴之人,另一人只怕已经逃之夭夭。” “对了……”韩敏忽然想起楚府的丫环,可再抬眼去看,先前那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此时的林傅正扶着素素乘了船过来,林清愚已经在等着了。 见素素受伤,林清愚迅速上前,点了她的穴位,再替二人把了脉:“中毒了。” “主子……”素素看着眼前之人,只觉得为了他死,也甘愿了。 “我让媚娘带你们回去……”林清愚说罢,准备转身去叫媚娘,衣角却被素素拉住:“主子,素素不知道还活不活的得了,想跟主子说句话……” “你会活下去的!”林清愚语气笃定,面色微沉,远远的,绿檀看到这般的林清愚,竟觉得有些恐惧。 素素牵起嘴角:“素素不怕死,只要主子能记住素素就好。” 林清愚微微皱眉,转身,直接点了她的睡穴,素素不舍的看了一眼林清愚,嘴角的笑意倒越发大了,这才沉沉倒在了林傅怀里。 林傅也面色沉了沉:“主子,您已经坑我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事关终身大事……” “又没有哪家闺女喜欢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我不同,姒儿在看着。”林清愚睨了一眼林傅。起身便离开了。 林傅望着楚姒身边那抹正东张西望的身影,神色沉了沉。 “他们怎么样?”楚姒问道。 “受了伤中了毒,不过他们以前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不会出事。”林清愚淡淡道。 楚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山上情况怎么样?” “没事,老将军受了轻伤,韩大人的伤稍微重些,但也无生命之忧,不过其他人如你我料想的一样,没有活口。”林清愚说完,媚娘已经让林傅抱着素素上了马车,往城里去了。 待林傅走了,林清愚才把目光落在绿檀身上:“绿檀丫头,林傅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也配得上你,模样虽不及我,但也不差,如今你也看到了,阳刚之气十足,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绿檀眯起眼睛把脖子往后拉得老长:“我还小……” “哎,既然这样,我就再劝劝林傅,让他去看看别的姑娘。”说罢也不理绿檀,瞧着楚姒:“时辰不早了,今儿怕你二妹妹还会来找你呢。” “逍遥王府那边……” “你放心,后院失火,逍遥王今日一定十分难忘。”林清愚嘴角扬起。 楚姒颔首,便跟皱着眉头认真琢磨的绿檀一道回去了。 绿芽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楚姒正坐在她房里。 难道昨晚打晕她的人是小姐? 绿芽似乎明白了什么,从床上下来直接就跪在了楚姒跟前:“小姐……” 绿檀想去拉,却被楚姒拦住:“绿檀,你先去外面守着。” “好。”绿檀颔首,转头便走了出去,楚姒这才看着绿芽:“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不跟我说?” 绿芽眼眶微红:“奴婢不想小姐担心。” “可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出事了,我便不止是担心,而是……”楚姒喉头微噎。深深吸了口气:“罢了,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细节也不要漏,都说清楚。” 绿芽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也不再掩饰:“那日奴婢出门,竟碰上了当初水月庵的师太,她说要揭发小姐杀了妙贤师太的事儿,奴婢担心,所以……” “所以你就由着她摆布?”楚姒有些生气,但却是气绿芽一心只想牺牲自己来帮她。 绿芽眼中盈满泪水:“本来奴婢是打算给她些银子,毕竟她说她已经流落到了清风楼,可那晚她说她想偷偷逃走,约我昨晚去给她银子……” “当真如此?”楚姒打断绿芽的话,绿芽惊愕的看着楚姒,微微咬唇:“小姐,奴婢不想给您招惹麻烦……” “那就一字不差的告诉我所有的事。”楚姒道。 绿芽死死咬着嘴唇,犹豫了半晌才终于开了口:“她们想要挟奴婢,给您下会让人变得痴傻的药,说只有小姐您变傻了。才肯放过您,昨晚是奴婢约她们出去的,奴婢是想跟她们……” “同归于尽,对不对。”楚姒无奈叹了口气,将她扶起,看着这几日都不曾睡踏实的绿芽:“这次我其实早就发现了异常,但我没提醒你,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傻到要牺牲自己。绿芽,跟随我一起长大的,就只有你一个了,你若是没了,我在这世上,就真的再没一个亲近之人了。”楚姒语气淡淡,心里却泛苦。 绿芽听罢,这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楚姒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这才让小福儿端了饭菜来,她这几日总是食不下咽,如今已经消瘦了不少。 小福儿诧异了一下:“小姐,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楚姒莞尔:“小孩子不要总是那么啰嗦。” 小福儿吐吐舌头。倒也不再多问。 安抚好了绿芽,楚姒这才疲惫的回了房间,不过没等躺下睡着,便来了消息,说春枝一整天都不见人影了。 楚姒想起昨日让春枝去做的事情,只觉得有些头疼,春枝肯定是被楚蓁蓁抓去了。 “来人。”楚姒唤道。 “小姐,有什么吩咐?”外头走出个小丫头来。 楚姒起身又穿好了衣裳:“二小姐昨晚可来过?” 那丫环点点头:“来了,但被傅大娘拦住了,还拿朱管家的事儿吓唬她呢。”丫环捂着嘴轻笑,左右在楚姒跟前伺候的,都很宽松,只要不触犯她的规矩,她也从不罚人。 楚姒顿了顿,倒是笑了起来,这个傅大娘是个能干的。 “你去门口守着,若是二小姐来了,即刻来报。”楚姒吩咐道。 那丫环应了声,楚姒穿戴好以后,略微思索了一下,看着手腕上侯夫人给的镯子,露出了笑意。 楚蓁蓁一早上正往这儿过来呢,才到门口便见有丫环候着。 “你们……” “是二小姐啊,我们小姐正等着呢,您请吧。” 楚蓁蓁顿了顿,但想想今日的目的和手里捏着的把柄,背脊挺了挺,便提步而去。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都是无情人 赵训炎刚处理完死士的事情,便听到有人来报:“王爷,不好了,王府失火了。” “失火?哪里着火了?”赵训炎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那人被赵训炎的严厉吓到,愣了下,忙道:“是东院最里头的那间屋子。” 赵训炎面色一沉,提步就要离开,却被赵煊逸叫住:“小皇叔,这是怎么了?” 赵训炎忍下心头的气,道:“王府失火,我要赶回去看看。” 赵煊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面疲惫的韩大人和杨老将军,总觉得今日被算计的,好似是赵训炎一般。 “我与小皇叔一道过去吧,这里交给两位大人处理就好。”赵煊逸道,看到赵训炎眉目间的戾色,冷沉的脸反而有了些许的狐疑,之前林清愚就一直说逍遥王才是真正要谋反的人,难不成这些死士都是他蓄养的?若是这样,那就能解释得通为何他一过来,就开始步步抢先,杀人灭口了。 察觉到赵煊逸的怀疑,赵训炎只是正了正神色,并不在多说,他现在担心的是东院最里间的屋子。那屋子内有暗道,连通着这里,珍娘逃走,应该是走密道回了王府,若是大火已经烧了有一段时间,她很可能已经被困在了里面。 两人各自骑了一匹快马,赵训炎却没有顾着赵煊逸太子的尊贵身份,直接快马加鞭,赶在了赵煊逸前头离开了。 冷刀跟在赵煊逸身后,冷哼一声:“逍遥王当真是没把爷您放在眼里。” 赵煊逸面上反而露出轻松之色,敌人既然到了明处,那就不怕了。 此时的逐锦阁中。楚蓁蓁看着神色略显疲惫的楚姒,笑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昨晚没歇好?” “担心二妹妹把我的丫环都打发走,所以一晚上没歇好,没成想,二妹妹还是抓走了我的大丫环。”楚姒一点儿也不拐弯抹角。 楚蓁蓁闻言,面色尴尬了一下,因为她遣走姨娘们院子里丫环的事儿,还被楚秉松给骂了一顿,至于她说的大丫环,她是怎么知道的? “大姐姐莫不是监视我?” 楚姒轻笑:“我若监视你,春枝倒也不会被你抓走了。” “说什么抓走,她犯了错冲撞了我,我就罚了她一下而已,怎么,我现在掌着中馈管着家,还不能处罚一个小丫头了?”楚蓁蓁一想到这儿,便又觉得有了底气。 “春枝的卖身契可是在我的手里,你罚她骂她,是不是也要问问我?”楚姒淡淡道,她这般不急不恼的样子,竟让楚蓁蓁觉得,这人好似天生带着一股子的尊贵让人不敢反驳一般。 “我……”楚蓁蓁舌头有些打结,见楚姒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微微咬唇:“楚姒,你要真敢逼我,我就是杀她也杀得,你也找不着证据来治我!” “所以我未曾说要你放人啊?”楚姒这才抬起头正眼看她:“说罢,想让我做什么?”其实楚蓁蓁要做什么,她大致能猜到,无非就是为了那些嫁妆而已。而如今秦雪一回来,她们母女的主意肯定是打在了定国公府身上。 楚蓁蓁见她又这般出乎意料,总觉得自己抓了春枝,竟好似掉入了她的陷阱一般。 楚蓁蓁看了看楚姒,见她表情淡薄,并无异色,这才道:“我要你随我一起去一趟定国公府,见见我舅舅舅母。” “仅此而已?”楚姒道。 “最好还能帮我要嫁妆……”楚蓁蓁还没说完,楚姒便又道:“你难道忘了你们第一次让我去跟国公爷要钱,是什么下场?” 楚蓁蓁咬牙切齿,那一次她当然记得,钱嬷嬷被活活打死,父亲还因此而跟母亲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我不管,不论如何,你要帮我把嫁妆……” “二妹妹不觉得好笑么,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你便让我去你外祖家替你讨要嫁妆。且不说我开口他们会不会给,就算是给了,这话若是传出去,逍遥王的准王妃还要跟自己的外公讨要嫁妆,岂不是个笑话?”楚姒淡淡笑着。 楚蓁蓁也不是没有羞耻之心,面色一红:“那、那你说怎么办?我让你将你的嫁妆借给我,你又不愿意!”楚蓁蓁哼了一声,楚姒却道:“你出嫁借用我的嫁妆,传出去好听么?” “那就不传出去啊,再说了,要是传出去,你就说本就是我的……”楚蓁蓁自以为是的想着,却没看到周围的丫鬟婆子皆是低头笑了起来。 楚蓁蓁大怒:“你们笑什么!” “二妹妹,你我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么,好到你来拿我的东西,我都不吭声?”楚姒的语气微凉:“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你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楚蓁蓁心里憋着气,可听楚姒这么一说,又不得不把气都憋住。 楚姒莞尔:“让他们欢欢喜喜把你要的东西给你送过来!” 定国公府门前,黄氏一听说楚家二位小姐来了,便慌了神,忙去禀报了白氏,白氏则只是让她出来迎接。 楚蓁蓁一下马车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黄氏,眼中有些鄙夷,却小心的收了起来,柔弱上前行了礼:“蓁蓁给舅母请安。” 黄氏尴尬笑着将她扶起:“先去给你外祖母请安吧。” 楚蓁蓁是打心底里瞧不上这个舅母,懦弱胆小,没点用。 “好,都听舅母的。”楚蓁蓁温和说着,楚姒则是跟在一侧不说话。 几人往一边的抄手游廊上缓缓走着,黄氏恨不得一步就到了白氏的院子,可偏生楚蓁蓁走得极慢:“舅母,听说大哥已经领了闲差,如今家里还有个小弟弟,可曾入学了?” “还没。”黄氏不知她怎么问起了自己的孩子,只敷衍答道。 “还没啊,他都快十岁了吧,怎么还没入学?可别耽误了啊。”楚蓁蓁忙道。 黄氏越发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了:“给他请了先生,就在家里学的。”黄氏敷衍的笑笑。 “原来是这样啊。”楚蓁蓁笑道:“我家弘哥儿,如今才七岁,马上就要入太学院了,在那里不仅能结识王公贵族的孩子,还能有最好的师傅教学。往后肯定能考个状元,光耀门楣。” 黄氏面露羡慕:“太学院可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我家个不爱念书,否则……” “是吗,之前还听祖母说,太学院的学生还没招满,也不知还能不能入一两个,就是需要打点……”楚蓁蓁缓缓说着,似不甚在意。 黄氏眼睛一亮,她的小儿子脑子不聪明,但家里的庶子偏生又很聪明,定国公也是庶子出生,所以格外偏疼,今年太学院的名额都给了那庶子,自己的嫡子反而不能去,这让她耿耿于怀了好久。 黄氏正要开口问,前头就已经到了白氏的院子门口了,楚蓁蓁拢拢身上的斗篷,笑看着黄氏:“舅母一会儿且等等我,我还要去拜见舅舅呢。” “好,好。”黄氏忙点头应着。 楚蓁蓁见此,回头看了眼楚姒,这才提步走了进去。 白氏见楚姒也跟着来了,倒没怎么为难,只不过走的时候却让黄氏领着楚蓁蓁走了,自己留下了楚姒。 “看不出来,你现在居然帮她了?”白氏满脸讽刺,如今她的脸越发的尖削了,纵然穿戴华丽,可浑身都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原本一双还算可人的眼睛如今也变得锐利刻薄。 楚姒坐在一旁,笑看着白氏:“我也看不出来,你居然去帮了逍遥王。据我所知,定国公府好似一直是站在八皇子阵营的吧。” 白氏想起上次听命逍遥王,入丞相府告诉楚姒选秀之事,竟没想到被她发现了:“你有何证据……” “我有没有证据自然不需要在这儿摊开了跟你说,你我心知肚明即可。”楚姒悠然坐着:“我这次过来,只是陪衬,楚蓁蓁抓了我的人,我也是迫于无奈,这一点就请国公夫人多多包涵吧。” 白氏轻哼一声:“那你今天最好别帮她……” “忘记告诉你了,这次楚蓁蓁来定国公府,可是闹得全城皆知。” “怎么会?”白氏愕然,不一会儿便见婆子跑进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白氏面色猛的一沉:“你给她出的主意?” “算是还你上次算计我之仇。”楚姒看着她,神色淡淡,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白氏气得面色铁青,楚蓁蓁这次过来,居然是打着梦见秦翡,要过来祭拜的名头。准王妃祭拜自己外祖家妹妹,本就是件稀奇事儿,这会儿都成了大伙茶余饭后的谈资,传得极快。若是楚蓁蓁今儿回去有个三长两短,少不得要把这罪名扣到自己头上来。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白氏生气的,最让她生气的,是才过不久,就听到下人来报,说世子爷在账房取了三万两银子,坐着马车跟楚蓁蓁回丞相府去了。 “混账,谁让他取走银子的!”白氏气得差点跳起来。 那婆子很委屈:“不是您说的,不管世子爷要多少银钱,都由着他拿吗?” “我那是要给他挥霍,而不是拿去给楚家那两母女的!”白氏气得面色铁青,看到底下坐着的楚姒,阴狠的盯着她:“楚姒,你想跟我为敌不成!” 楚姒微微摇头:“国公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教她如何自保而已。”楚姒站起身来:“对了,母亲身体最近好似好了些,夫人若是有时间,可以来相府多走动走动。”楚姒淡淡笑着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白氏看着她的背影。将信将疑,一旁的婆子道:“夫人,咱们要不要去把世子爷拦住?” “拦住?怎么拦,他随时可以把银钱拿走,这是我允许的,要怎么把他拦下?”白氏一连串的问话,看着婆子低下头,这才愤愤然一挥手,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掀落在地。 “那这楚大小姐……” “不用管她。”白氏算是看清楚,楚姒这个人轻易惹不得,而且自己跟她并无仇怨,她也的确不喜欢秦雪母子,不然方才也不会提醒自己去楚府了:“去,跟黄氏说一声,把春兰秋菊开了脸,送到世子爷房里去。” “春兰秋菊?”婆子微微惊讶了一下,那可是黄氏身边的贴身丫环,模样虽一般。但身材出落的很诱人,黄氏寻常都不让这两个丫环见世子爷。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要我亲自去?”白氏恼道,这次的事十有八九黄氏吹了耳边风,世子爷本就是个耳根子软做事糊涂的,不是黄氏没把住关,也不会轻易让楚蓁蓁骗走了那三万两,这三万两她迟早让楚蓁蓁后悔! 楚蓁蓁这会儿正高兴呢,跟舅舅秦勋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秦勋兴奋的看着楚蓁蓁。 楚蓁蓁略做羞涩:“自然是真的,祖母收藏的那副骰子,通体透明,听说有上百个棱角,璀璨不已。” 秦勋一听,忙乐了,他斗鸡走狗,一掷千金,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收藏过,唯独这骰子不曾有。 “通体透明的物件可不多见。这东西哪儿来的?”秦勋忙问道。 楚蓁蓁笑起来:“听说是当年杨将军出征西夷的时候得来的,世上罕见,说是西夷皇帝的玩赏之物,到了杨将军手里后,便给了最疼爱的小女儿,后来杨佩嫁入楚家,又孝敬给了祖母。”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稀罕东西,三万两也不知你祖母肯不肯卖?”秦勋忙问道。 楚蓁蓁心里鄙夷一番,这般败家的舅舅,定国公府就是富可敌国,也迟早被他败光。 楚蓁蓁温和笑着:“舅舅放心,我都跟祖母说好了。要不是府里实在缺钱,也不会……” 秦勋见她如此,也跟着叹了口气:“别担心,回头舅舅再给你送些珠宝来,就当是给你做添妆了。” “谢谢舅舅。”楚蓁蓁满面笑意,心里却琢磨着。不知道那稀罕的骰子自己的人偷偷拿到没有,老夫人的东西也都守在库房之中,如今她掌着库房的钥匙,想来拿一对小小的骰子老夫人也不会发现。 马车到了楚府门口才停下,楚蓁蓁本想让他去见见秦雪,毕竟这也是秦雪所要求的,但秦勋却似乎很怕秦雪:“不了,舅舅就在马车里等你,反正银票我也都带来了,只等你把东西拿来我就把钱给你。” 楚蓁蓁现在一心惦念着钱,也不多计较,转头便往里而去。 到了库房门口,看见被堵住的丫环,楚蓁蓁忙上前:“怎么了?” 江妈妈见是她,客气的笑着:“是这丫头在库房偷偷摸摸的,被老奴撞见了,便想问问。” “偷偷摸摸?”楚蓁蓁笑笑:“怕是误会了,我让她过来。只是让她帮我找找我的一对翡翠耳环,这几天一直找不到,想着是不是被不懂事的丫环收到库房里来了。” 江妈妈听到她明显有破绽的话,微微拧起眉头:“二小姐……” “东西找着了吗?”楚蓁蓁看着那丫环问道。 丫环这才颔首:“找着了了、找着了……” 江妈妈看了看怯怯的丫环,再看看眼神奇怪的楚蓁蓁,也没有理由再多问,只得让在一边,看着楚蓁蓁带着丫环往大门的方向去了,才匆匆回了荣华院。 秦勋看到楚蓁蓁手里的东西,眼睛都瞪大了,这亮闪闪的透明物件,可是在是罕见,比那些宝石玛瑙不知好看多少。 见秦勋如此,楚蓁蓁这才道:“舅舅觉得可值三万两?” “值!当然值!”秦勋忙点头,将一直揣着的盒子给了楚蓁蓁:“来,三万两给你,那我就先回去了?”秦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跟自己的狐朋狗友们炫耀了。 楚蓁蓁看着银子,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而且楚姒也没交代别的,便娇俏笑着行了礼:“舅舅慢走。” 秦勋忙放下帘子,让人赶着马车离开了。 楚姒回来的时候,看到楚蓁蓁正欢喜的在门口,楚姒莞尔,下了马车才道:“二妹妹,我的丫环不知可以放回来了吗?” 楚蓁蓁见楚姒竟这般在乎这丫头,仿佛是抓住了她的弱点一般:“你等着便是……”说罢便冷冷回身准备离开,楚姒淡淡笑着:“若是这样的事儿二妹妹以后再来一次,说不定就要出事了。” “你威胁我?”楚蓁蓁不满的看着她,今日之事,她觉得自己的机智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楚姒提步上前,却是径直越过了她,没有停下:“我只是在提醒你,要是下次再犯,我不敢如何,老天怕也会看不过眼的。” 楚蓁蓁看着她淡薄离开的背影,恨得跺脚,提步就怒气冲冲的往如意苑去了。 秦雪看到她回来,很是高兴,挣扎着要坐起来:“蓁蓁,你舅舅可来了?” “来了,又回去了,他说不想见您。”楚蓁蓁道。 秦雪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怎么让他回去了!”秦雪怒不可遏,秦勋是她的希望,可他明明都到了门口,却没来见自己。 楚蓁蓁见发这么大脾气的秦雪,吓了一跳:“母亲,您急什么,钱我已经拿到了,足足三万两呢!” 秦雪看着她,气得面色铁青:“三万两你就满足了,要是秦勋过来,三十万两咱们都能拿到!” 楚蓁蓁讶异了一下,旋即又道:“是舅舅说,不想见你。” 秦雪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楚蓁蓁见她这般生气,心里头也有些恼:“你们好好伺候夫人。”说罢,便抱着钱回自己院子去了,把秦雪气得差点晕倒。 江妈妈将遇见楚蓁蓁的事儿说了,楚老夫人一心扑在弘哥儿身上,闻言也只是淡淡道:“或许是真的在找耳坠子,她虽贪婪,但胆子不大,你若是不放心,就使人去查查吧。” 江妈妈微微颔首,倒也不再多说。 “明儿就是弘哥儿入学的日子,你再下去看看,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没,再去老爷那里问问,看什么时候把弘哥儿的名寄到秦雪的名下去,越快越好。”老夫人一边拿着手里的珠玉给弘哥儿玩一边道。 “是。”江妈妈听罢便应声退下了。 白雪从外头进来,拍了拍身上落下的些许雪花,才道:“老夫人。烟雪姨娘求见,说想见见弘哥儿……” “我不想见她!她是个坏人,害死了我亲娘!”弘哥儿直接摔了手里的珠玉,满眼的恨意。 白雪有些讶异,且不说弘哥儿亲娘不是烟雪杀的,就是烟雪这段时间以来对弘哥儿的好,谁都是看在眼里的,这孩子竟就听了别人一句唆使,就对烟雪这般恨,看来这无情的根是随了楚秉松的。 老夫人拉住弘哥儿的手:“好了乖孙,不提这些了,明儿你就要去太学院了,太学院的都是贵公子,你要多结识一些才好,知道吗?” 弘哥儿虽小,却也知道讨好人:“弘哥儿知道,弘哥儿一定听祖母的好好念书,以后做一个跟爹爹一样大的官。” “好。我的好乖孙!”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瞥了眼白雪:“去把人打发了,就说弘哥儿要准备明儿上学的事,没时间。” “是。”白雪领了吩咐,这才去回了话。 烟雪红着眼睛,王贵走了以后,她就把心思都扑在了弘哥儿身上,如今弘哥儿这样恨她,她便又找不到活头了。杀王贵的凶手楚姒不肯说,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见她面如死灰,白雪担心道:“姨娘,您没事儿吧?弘哥儿还小,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 烟雪勉强笑着跟白雪道了谢,便步伐踉跄的回去了,可走着走着,竟是到了逐锦阁。 春枝才被送回来,楚姒让受了惊吓的她下去歇着。便听说烟雪来了。 楚姒使人请了她进来,看到她恍惚的神情,知道她又生无可恋了,只打发了众人都下去。 “杀王贵的凶手我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大概知道是谁了。”楚姒忽然道。 烟雪眼睛一亮:“是谁?” “楚黛儿。”楚姒没有掩饰:“她的身份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而且她手段狠毒,我担心你知道了以后,会露出破绽,让她对你下了狠手。”楚姒解释道。 烟雪一听,反而神色轻松了不少:“她若是敢杀我,我就死死咬着她,跟她同归于尽!” 楚姒微微皱眉:“王贵希望你活下去……” “可我已经活不下去了。”烟雪红了眼眶:“我父母早亡,就只有一个王贵肯真心待我,如今王贵死了,就连弘哥儿也……”烟雪喉头微噎:“大小姐,我知你是为我好,可我活着才是受尽折磨啊。” 楚姒理解她这种感受,她也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的确死比活来得痛快……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你若是死了,如何能亲眼看到仇人受到报应时的下场?”楚姒语气极轻极淡,让烟雪误以为她是在说自己一般。 “你先回去歇着吧,日子还长,事情要一件一件慢慢来,急不得。”楚姒淡淡笑道。 烟雪颔首,起身深深看了眼楚姒:“若以后又能帮你的地方,你只管来寻我。”只要能替王贵报了仇,她就是不要这条命又何妨呢。 让人送烟雪离开,绿檀才过来,看着楚姒惊讶道:“小姐,您一直没休息?” “不止没休息,还被二小姐拉着去了趟定国公府呢。”小福儿道。 绿檀早上回来后便去呼呼大睡了,本以为自己这会儿醒来楚姒还在歇着呢。 “那小姐,您现在去歇着?”绿檀问道。 楚姒微微摇头:“不了。我也清醒了,现在离天黑还有些时辰,咱们去城里转转。” 绿檀忙点头,楚姒吩咐小福儿照顾好春枝和绿芽,便带着绿檀出去了。 跟楚姒坐在马车上,绿檀得意的从一旁的格子里拿出个匣子里,一打开,里面全是干果点心。 绿檀塞了块在嘴里,嘟囔着道:“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 “就在城中随意转转。”楚姒掀开了车上的帘子往外看,街边已经可见衣着单薄的百姓在沿街乞讨了,而且还不少。 城中大雪未停,虽然不大,但也一点点的落着,没有要停的意思,三月已到,很快就会有大批流民涌进来,如今杨老将军才解了八皇子之围。就算不愿加入党派之争,只怕也会被当成八爷党,而赵训炎只怕也会借此机会来重重打击杨家,打击如今已成为太子的赵煊逸。 此刻的逍遥王府中,大火才被扑灭,赵训炎垂首立在书房中任由珍娘责骂。 “谁让你离开王府去城外的?还好没有留下活口,但是赵煊逸和老皇帝肯定发现了你的野心,这样一来,我们想要做什么,肯定处处受制,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珍娘语气冷沉,从暗道过来差点被烧死,要不是以前在暗道里留了道小门,如今她只怕已经命丧黄泉。 赵训炎阴鸷的垂着脸:“有人来传话,我以为是你……”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蠢了!”珍娘大怒:“那个楚姒肯定有问题,但是昨晚去的人不知道是谁的人,你让人去查一下,另外。你赶紧让楚秉松把她处置了,若是楚秉松不肯,你就给我把丞相府处置了!” 赵训炎略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楚秉松是只老狐狸,他如今只是还没反应过来,想处置掉他并不是件容易事……”他的话还没说完,珍娘便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微微上扬的眼中满是狐疑:“你怎么不先想着除掉楚姒!” “她只是个还未满十四的小女子……” “蠢货!”珍娘大怒:“我早就跟你说过,楚姒不简单,她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我让人查过她,你的尼姑庵据点被捣毁,她‘功不可没’,自她回府后,你看看现在的楚家人,哪一个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你真当她是寻常人?” 赵训炎沉默,珍娘见此,越发冷笑了起来:“我倒真没看出。你居然是个这么容易动情的人。不过你可考虑清楚了,你母妃的仇重要,还是一个小丫头骗子重要。” “我知道了。”赵训炎冷冷抬眼看着珍娘,珍娘见他如此,不再多留:“话我已经跟你都说清楚了,赵训炎,你要再办不到,可就不能怪我了!” “我知道。” “还有。”珍娘顿了顿:“从今天开始,那些安插在你府里的眼线一个也不用留了。” “是。” 珍娘见他面有异色,冷冷扬起唇角,转头从密道离开了。 赵训炎看了看珍娘方才坐过的地方,满眼杀气,微微抬起头,阴鸷的看向屋外:“进来!” 立马有侍从进来,面色带着惊恐,根本都不敢抬眼看他。 “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焦思邈叫来。”赵训炎沉声道。 那侍从应声,正要走,赵训炎却一个闪身到了他跟前,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你在怕我?” “属下不敢……” “哼!”赵训炎把人甩开,看着他跌倒在门上才冷冷转过了身去:“知道怕就好,不知道怕的人,活不长。” “是、是……”侍从忙跑开,不一会儿便把焦思邈叫来了。 赵训炎看到焦思邈的断臂,皱眉:“怎么了?” “被以前的仇家砍了条胳膊。”焦思邈转了一下脖子,发出森寒的声响。 赵训炎知他狠毒诡异,只冷笑了一声:“本王听说你这几日去楚府去得很勤?” 焦思邈忙低下头:“想去见见楚大小姐……” “哦,是吗,原来是楚大小姐,那你对她熟悉吗?” 焦思邈想起那日梅林的楚姒,微微眯起眼:“很聪明,也很狠。” 赵训炎面色微沉:“你去给我查查,楚姒自从尼姑庵回来,都做了些什么,一件一件都给我查清楚!” “是。”焦思邈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查一个女子,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打发走了焦思邈,赵训炎才想起那张孤傲的小脸来,分明对谁她都装得淡薄,可偏偏对自己是一副恨之入骨的样子,难道她与自己有什么渊源不成?赵训炎这般想着,脑中飞快闪过几个陌生的画面,可是那画面又很快消失了。他摇摇头,想起珍娘的话和她的羞辱,面色冷沉。如今大皇子早逝,老皇帝身体却依旧硬朗,但赵煊逸却开始羽翼渐丰,他不能再继续耗下去了,再耗下去他担心事情会越来越不受控制。 “来人,备马,我要去一趟丞相府!”选秀之事虽然暂停,但一定不能停办,今年一定要选秀,要有人入宫,要有他自己在宫中的势力! 楚姒在城中转了一圈,马车到了杨府前停下,看了看府门口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心中只觉得有些可惜。 “这是在做什么呢?”绿檀看着那些人手里都提着用红绸系着的盒子进进出出,不由问道。 楚姒淡淡开口:“杨府少将军和杨盈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 “什么?杨盈那个刁蛮乖张的丫头很杨少将军!”绿檀听到这事儿已经成了实锤,既惊讶又可惜。 “回吧。”楚姒放下车帘,不再多说。好在杨盈对杨辞还算百依百顺,若是杨辞能多引导,两人也许能过上安稳日子。 马车离开,杨府门内才走出青年公子来,看着相府的马车离开,满眼不舍。 “辞哥哥,你看什么呢?祖母让我叫你进去呢。”杨盈见杨辞在门口发呆,不由问道。 杨辞回过神来,收敛好眼中的情绪,点点头,转身也进屋去了。 杨盈见他如此,面色微寒:“刚才门口的是谁?” 守着门口的侍卫忙道:“不知道。看马车上的标志,好似是相府的人。” 杨盈银牙微咬,眼神也变得怨毒,提步追了进去。 楚姒的马车到了闹市时,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绿檀忙做好保护楚姒的姿势。 赶马车的车夫道:“前头好似有人打起来了。” 楚姒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果真有三五个人正在猛地踢打地上的人,一边打一边骂着什么。 “咦,那人好似有些眼熟。”绿檀惊诧道。 楚姒看过去,地上那抱头求饶的,不正是乔八么。 没多久官府的人就过来了,衙役将人都驱散开,打人的人不仅没逃走,反而气焰嚣张:“这人偷了我们公子的银子,我们打他一顿,怎么了?” 那衙役是韩敏手下的人,也是个硬骨头,哼了一声:“有什么事。官府说去,私下打人就是不对,来人,给我一起都带回衙门去!” “等等!”那几人忙道:“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嘛!” “谁呀?”旁人好事的问道。 “哼,说出来吓死你们这些刁民,我们家公子可是当朝丞相的大公子,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哈哈哈!”那衙役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你们大公子已经被流放了,我看你是存心闹事。来人,都给我绑回去!” 那几人还要辩解,衙役已经直接冲上来把人都给绑了。 绿檀看得直乐:“这些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楚姒莞尔:“看来乔八已经被盯上了,楚其泰动手应该也就是这几日了,你做好准备。” “放心吧,保准韩大人一逮一个准!” 楚姒回到相府时,赵训炎也刚好到。 楚姒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远远的见了礼就要离开,却被赵训炎叫住:“楚小姐这么急做什么?” “自然是急着回去绣嫁衣。”楚姒低着头。 “是吗?”赵训炎冷笑着走过来。看着身前小小的人儿,看着她细细的脖子,似乎只要自己一抬手就可以拧断,但一想到这美丽的脖子要被拧断,他竟生出几分不舍来:“楚姒,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本王喜欢看你的眼睛……” 赵训炎的语气低哑而暧昧,门口守着的侍从们忙低下了头。 楚姒嘴角凉薄勾起,淡淡抬眼看他:“王爷说的这些话好生叫人误会,再过两个多月王爷就是我的姐夫了,这话若是叫人传了出去,岂不是坏了王爷名声。” 赵训炎见她还是浑身冒刺,越发往前靠近了些:“娥皇女英两姐妹共侍一夫的事,不也千古流芳?” “姒儿不敢跟娥皇女英相提并论,王爷也要注意些才好,拿自己跟南唐后主相比,要知道。太子爷今儿才行的册封礼呢。”楚姒嘴角淡淡扬起。 赵训炎神色猛地一沉,却大声笑了起来:“楚姒啊楚姒,你这般聪明机灵的样子,怎么不早点表现出来,不然也不至于糟蹋在侯府了。”要是早知道,他早就去跟皇帝将她求娶回来了,然后再将她身上的刺,一根一根拔掉,要是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不知又是怎样一副美景。 楚姒对于他现在的目光十分厌恶,眸光骤冷:“王爷在说皇上的赐婚,是荒唐错误的?” 赵训炎见她屡屡能找到自己话里的漏洞来压制自己,冷冷一笑,却一把摁住她的肩膀,俯身向前,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迟早会是我的,咱们走着瞧……” 楚姒只恨不得杀了他,却不待自己推开他。他已经自己起身了:“楚姒,你的锋芒还是藏起些来的好,不然,可是会刺伤到无辜人的。” 楚姒不解他这话的深意,赵训炎见她开始迅速思索,莞尔,转身提步离开。 “小姐,他这话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伤及无辜?”绿檀忙上前问道。 楚姒轻轻深吸了口气,却只是无奈摇摇头:“你去趟如意坊,请媚娘过来。” 绿檀见楚姒神色严肃,应了声便迅速往如意坊去了。 这头,楚秉松刚迎着赵训炎进了书房,听了他的话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王爷的意思是,您打算这两年就动手?”按照以前的计划,怎么也还要三四年才行。 赵训炎负手而立:“如今赵煊逸羽翼渐丰,我们这边又频频出事,本王担心,再拖下去,怕会后悔莫急。” “那王爷您打算怎么做?”楚秉松问道。 赵训炎轻笑:“首先,我要让刚上位的太子爷知道些百姓疾苦才行。” “您打算让太子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做什么,眼下大雪成灾,大量流民涌入京城,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赵训炎轻笑:“折断他羽翼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动手!”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情意渐浓 钻石满700加更 京城的雪越来越大,到了晚上的时候,已经是大雪封城了。 城门早早的关闭了,百姓们也都早早回去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唯独大小酒馆花楼依旧灯火通明,却也将路边乞讨的人映照的更加清晰。 “大爷,给点吃的吧。”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妇人搂着十来岁的孩子向路边的人乞讨,伸出来乞讨的手似乎都被冻烂了。 寻常要是被拦住的,要么留下一两个铜钱就匆匆走了,要么就一句话不说如同避瘟神一般赶紧避开。但这人却直接蹲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妇人,从锦缎织成的袖子里掏出个足足十两重的银子来:“替我办件事,这银子就是你的。” 那妇人连连点头:“好,大爷您说,小妇人什么都照办。” “如果要你死呢?”那人继续问道。 妇人犹豫了一下,怀里的孩子却因为着凉吃不着药,病的已经开始犯糊涂了。 那妇人咬咬牙:“好。” “很好。”男子轻笑:“我要你这两日去韩大人府门口喊冤,然后死在他的府衙里!” 那妇人咬咬牙,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可她现在只能看到怀里生病的孩子和那锭能救命的孩子:“银子能不能先给我,我想救孩子。”妇人抬眼看他。 “当然可以,但是你若是敢把今晚的事泄露出去,你跟你的孩子就都活不成了……”男子威胁道。 妇人点头如捣蒜:“小妇人明白,明白……” 那人见此,这才将手里的银子丢在她的破碗里,这十两银子,买她一条命。对于方才的男子来说,还买了韩敏一条命! 看着小妇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往药铺去了,那男子才到了巷子转角的马车边回了话:“王爷,办妥了。” 赵训炎淡淡应了一声,一条人命对他来说,根本引不起波澜:“回吧。” “是。” 马车轧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雪似乎又大了一些,将来人方才的脚印都遮住了。 媚娘到了逐锦阁的时候。楚姒已经等了好半晌了,她手里拿着封没有署名的信,不知在想些什么。 “媚娘见过小姐。”媚娘妩媚上前见了礼,在外人看来,她依旧是如意坊那个妩媚能干的二当家。 楚姒回过神来,让人都下去候着,这才道:“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 媚娘笑开,媚眼微抬,瞅着楚姒。一条黛绿色的交领长裙,腰间束着两根同色腰带,挂着一串璎珞,看起来不失少女的清新又让人觉得稳重。发髻简单用玉簪子挽在脑后,浅浅挑了两缕垂在身前,未施粉黛便可见五官精致,一双淡漠疏离的眼神叫人不敢轻易多看,却又叫人不得不看。 “媚娘本也打算过来请安的,您之前让查的当年逍遥王母妃之死,如意坊查到了些有趣的东西。”媚娘笑道。 “是什么?”楚姒问道。 媚娘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她:“虽然说如意坊有规定,不涉及官场之事,但暗中我们还是会收集这些资料。只是不对外售出而已。本来还可以查到更多,但今天逍遥王突然肃清了王府内所有耳目,我们的人也被清除了,所以暂时只有这么多。” 楚姒打开那张纸,看完以后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当年逍遥王母妃之死跟珍娘也有关?” “嗯。”媚娘颔首:“根据我们查到的消息。赵训炎本人好似也在查,不过他并有查到什么证据,至于珍娘,动机不明,当年并未查到她跟赵训炎母妃有何仇怨。” 楚姒脑中快速思考着:“或许不是跟他母妃有什么仇怨……” 媚娘不解。楚姒却没再多说:“这件事我们也没有拿到证据,暂时不能多说。至于赵训炎那里,也不能告诉他这个消息。此人甚是多疑,若是我们说了,他反而不信。既然他自己已经在查,便先由着他查吧,倒是要麻烦你让人盯着,一旦他拿到什么证据,我们也要知道。” “嗯。”媚娘颔首。她算是知道为何主子会这般喜欢楚姒了,这样冰雪聪明的人,还有谁能比得上呢。 楚姒将手里一直拿着的信封交给媚娘:“这是一张卖身契,上面的官印和地址什么的都模糊了,我希望如意坊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确切信息,包括何时出现此人的,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京城,跟他相关的人都有谁……” 楚姒细细说着,这些线索一旦都查清楚,或许能知道当年这么多南疆人涌入京城,涌入丞相府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好。”媚娘看过之后便收了起来,抬眼看着楚姒:“少夫人这段时间能不出门尽量不要出门,珍娘已经盯上少夫人了,此次事情他们损失惨重,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小姐。” 楚姒轻笑:“我知道了。”只不过这段时间正是她要频繁出门的时候,流民聚集,马上就要出事了。 珍娘离开以后,楚姒才微微松了口气。 小福儿早早的备好了热水,楚姒让她们都下去歇着,自己则是独自进了浴室准备在热水里泡一会儿放松一下。毕竟连着两天都在不停的思考,也没能合上眼睛睡一会儿。 楚姒一件件褪去外衣,看着冒着热气的浴室,用发簪将青丝全部挽起,这才小心翼翼走了进去。靠在一侧合上眼睛,但脑子里的思绪却似乎停不下来。今天下午楚其泰的人被抓,应该待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而乔八都到了楚其泰的嘴边,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放过,最迟明天,一定会出事…… 楚姒正想着,忽然一阵寒气传来,楚姒一阵。接着便是一阵浓烈的血腥气。 楚姒一脸惊愕的回头,林清愚也一脸惊愕的看着楚姒:“完了,我这伤口的血好像流的更快了……” 楚姒看着浑身是血的他:“今天不是太子册封吗,你怎么会……” 林清愚强迫自己转过身背对着楚姒:“有刺客……”林清愚说完,一口血便哇的吐了出来。却是口黑色的毒血。 楚姒的心猛然缩紧:“你不会死吧……” 林清愚微微摇头:“我身上的伤口都有毒,需要立马用热水清理干净,然后上药……”林清愚说完,便见楚姒挑挑眉:“你确定是这步骤?” 林清愚嘴角泛起些许苦涩:“姒儿,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无赖么……” 林清愚说得凄凉,让楚姒总有一种自己冤枉了好人的负罪感。 “你闭上眼睛等我一下。”楚姒皱眉。 林清愚忙闭上眼睛,心里却为自己的演技暗暗赞了一番,就知道她心疼自己,这一招以后可以多用用。 “可以了。你先自己把衣服脱了。”楚姒身上简单裹着纯白的长裙,松松用腰带束着,原本微白的小脸因为在热气里跑着,现在泛着泛红,嘴唇也红嘟嘟的…… “咳——”楚姒轻咳一声。林清愚这才弯起了眼睛:“姒儿真好看。” 楚姒睨了他一眼,将他的面具摘下放在一边,还不等提醒他自己脱衣服,他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到这时楚姒看看清,原来他浑身都是被利刃划开的伤口。这刺客到底是谁,怎会如此凶狠?可这招招都只是皮肉伤,没有一道是致命的。这刺客似乎更加奇怪了…… 楚姒轻轻将他身上的衣服用剪刀全部剪开,因为衣服已经与划开的皮肉粘在了一起,不能强行扯下来。待到衣服都脱下了,才看到他身上一刀刀狰狞的口子。 楚姒心口没来由一阵痛,心里竟氤氲起些对这般上了他之人的恨意来。回过神,楚姒才猛然想起,自己分明只是不排斥他,如今怎么还有了这样的情绪? 楚姒赶忙摇摇头,冷了神色,小心的替他清理了伤口,又替他上了药,再喂了两颗解毒丹,这才疲惫的取了干净的里衣来替他穿上。 上衣还好。穿裤子的时候楚姒全程闭着眼睛,却又怕撕扯开他的伤口,只能皱着眉头咬着牙一点点往上穿。 林清愚一张老脸羞得通红,死活不敢睁开眼。楚姒是女儿家,他又何尝不是大姑娘上花架头一次。虽说以前他也常不着寸缕的在她床上耍无赖,可哪一次都没有人盯着他这样看的,而且这人还是楚姒。 楚姒好不容给他穿好了衣服,一抬头便看到了他通红的脸,面色顿时冷了:“起来。” 林清愚内心挣扎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楚姒:“伤口疼……” 楚姒皱眉:“哪儿疼?” “这儿……”林清愚随意指了一处伤口,楚姒直接上手就掐:“给我装晕!” 林清愚疼得面色瞬间就白了,楚姒见此,这才赶忙收回手,不过心中仍旧很气。看也不看他,直接提步离开。 林清愚见她走了,这才笑起来:“还好没问。” 绿檀是在第二天一早来回的消息,说是乔八和楚其泰的人刚刚放出大牢,还没走远便又打了起来。这回官府的人只抓了打人的几个人,把乔八独自放走了。 楚姒被如同树袋熊的人缠着,根本动弹不得:“你继续盯着。” “是。”绿檀领命,又急急出去了,这会儿乔八已经拖着残破的腿赶到了一条幽辟的巷子里,穿过这条巷子,就到他暂时住的地方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抓个正着 乔八走着走着,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但猛地一回头又什么都瞧不见,不由啐了一口:“娘西皮的,真是晦气。” “哟,乔爷回来了。”巷子那头走出几个人来,乔八一见是相熟的,笑了笑:“哼,那几个混混能耐我何?还骗我说是那劳什子的楚其泰,哼,那家伙早被流放了,说不定已经死在路上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见他们脸上有抓痕,问道:“又打架了?” “也不是,被个女人给挠的。”那几人道:“昨儿见着一要饭的老女人去铺子里买药,出手就是一锭十两的银子,哥儿几个本打算上去……嘿嘿,你懂的,谁知那女人竟似发了疯一样的又咬又挠,还囔囔什么那银子是她拿命换来的,就她那条烂命还能值当十两?” 乔八也跟着议论了一会儿,往巷子口看了看:“咱们去喝酒?也好去去身上的晦气。” “好,喝完酒吃完肉咱们再找几个姑娘……”几人一边说一边往回走,酒馆都在巷子那头。不过几人还没走出巷子,就听到一句带着杀意的声音传来。 “当初就是你们几个狗东西打断了我的腿?” 众人一愣,相识一眼:“这是楚其泰的声音?” 巷子口一瘸一拐走出个人来,众人定睛看去,这人除了脸上多了些胡子,不正是那个被流放了的楚其泰么! “你没被流放?”乔八脱口而出。 楚其泰冷哼一声,一步步逼近几人,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大帮提着明晃晃大刀的家丁。 “你们几个都下了地狱,爷爷我都不会被流放!”楚其泰看着满脸淤青的乔八,笑了笑:“怎么,你好似很不希望看到我回来的样子,你说你昨天乖乖被打死了多好。省得还要我亲自出来一趟。” 乔八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楚其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杀我,官府的人一定会发现你的……” “发现我又怎么样?我爹是当朝丞相,你以为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楚其泰自信的冷笑着:“你一个刁民,还敢跟我斗,今天爷爷就教教你,什么叫折磨人!” “来人,给我把他们都抓起来!”楚其泰一声令下,后头十几个拎着刀的就冲了上来。 乔八一看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大公子,当初不是我要打断你的腿的,是有人……”乔八这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打在了他的后背上,他一个不稳便朝着楚其泰扑了过来。 楚其泰一惊,抓过旁边人手里的刀便捅向了乔八,瞬间,乔八的身体就被那利刃穿了个透。 众人都愣住了,他们谁也没想在这里杀人的,顶多是想打残了带回去秘密处置。 “爷,这怎么办?”有人问道。 楚其泰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走、回去,回去!”说罢提起衣角就要往回跑,可才从巷子里出来,便看到有官府的人往这边跑来。 楚其泰换了方向接着跑,但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拎着刀的人着实打眼。 “站住!”领头的一声令下,几个业余的家丁和楚其泰瞬间就被包围了。 领头的自然认得楚其泰,看到他的脸先是愣了一下,再看到他躲躲闪闪的样子之后,便确定了,此人就是楚其泰。 “来人,都给我抓起来!尤其是领头这个,给我绑结实了!” 韩敏听说楚其泰被抓,先是不信,待看到那张他不论如何也忘不掉的脸时,这才信了。 “大人,怎么处置?要不要我们先好好伺候一顿,省得又有人把他给救了!”衙役问道。 韩敏还算理智:“不,去准备笔墨,我要直接上书请示圣上!”如今皇上也刚痛失爱子,知道了这般事情,绝不会轻饶了楚其泰,更别说背后操纵的楚秉松了。 “是!”衙役忙应声去准备了,韩敏也转身离开,却没注意到府衙之中有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忙找了借口出去了。 赵训炎听到底下人来回禀的话,手上的琴微微一顿:“确定是楚其泰?” “千真万确。” 赵训炎嘴角勾起一丝讥讽:“楚秉松真是老了,居然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王爷,那咱们该怎么办?”下面的人问道。 赵训炎抬眼看着周围景,淡淡道:“咱们不用怎么办,你把这消息去告诉楚秉松,问问他是要儿子,还是要整个楚府。” “是。” 那人忙应声退下,赵训炎看着窗前雪,香炉的烟袅娜升起,竟似楚姒那丫头的青丝,窗前那一支红梅,风骨竟也傲然的好似楚姒的,窗前这风、这雪、这景,竟处处都似她。 赵训炎起身便折下那红梅,拿在手中细细赏玩:“迟早,你也是我的……” 他语气淡薄却十分的笃定,旁人看着他浓情蜜意的眼神,竟也察觉出了几分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绿檀又在城中转了一圈,这才回去,回去的时候恰好见逍遥王府的人刚进了丞相府,绿檀笑笑,赶忙去跟楚姒回禀了。 绿檀到的时候,楚姒正倚在暖榻边翻着杂书,这些都是上次侯夫人送来的,都是些各地趣闻和人文风光,寻常不曾见过,想来是这些年侯爷夫妇外出游历时记下的,倒也有意思。 绿檀将事情都说了,楚姒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这下有意思了,这个难题交到父亲手里,我也想看看他怎么选择。不过楚其泰若是活着,说出来的东西更加有用,只不过今晚怕是会被灭口。” 楚姒语气有些可惜,绿檀看着她:“难道就由着他这般被杀了?” 楚姒继续看书:“你小心把这个消息透露给秦雪。” 绿檀眼睛一亮:“奴婢知道了。”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闹得越狠才越精彩呢。 绿檀离开,楚姒才继续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不过这书里说了离陀国却好似从未听过,书上只说是个海岛,却不知这小小海岛上的风光如何…… 楚姒思绪渐远,秦雪那处却是很热闹。 今儿一大早黄氏就来了,之前楚蓁蓁说了弘哥儿今儿入太学院,她要来看看真伪,若是真的。自己家那个儿子许是也能寻他们帮帮忙。 楚蓁蓁有些紧张的看着黄氏,因为这会儿老夫人也在,说是来看看秦雪。 “老夫人,你家弘哥儿真是个有福气的。”黄氏笑着说道,不过她不是个圆滑之人,说话也是干巴巴的,老夫人听得乏味,只淡淡应着:“嗯,他是个有福气的。” 黄氏尴尬的笑了笑,见自己不会套近乎,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老夫人,是这样的,我家小儿今年错过了太学院的报名,您看您能不能帮帮忙,到时候我让孩儿爹再给您送五千两银子过来,就当是昨儿买了那骰子的添头……” “什么骰子?”老夫人不解,楚蓁蓁忙拉起黄氏就往外推:“舅母,这事儿您怎么能直接央着祖母呢,祖母也是请人帮的忙,您直接这样说岂不是没了礼数?” 黄氏觉得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奈何她一直把自己往外推,直到出了院子才停下:“蓁蓁,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只要让你舅舅出三万两买了你祖母的那对骰子,你就会想办法让我儿子也入太学院,怎么现在……” 黄氏的话还没说完,楚蓁蓁便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回头看了眼跟来的老夫人身边的小丫环:“舅母,一会儿再说。”说罢,她转身就盯着那小丫环:“你来干什么的?” 那小丫环也慌了神:“老夫人让奴婢回荣华院拿点东西。” “哦,是吗,那你方才可听到什么了?”楚蓁蓁眼中已有杀意。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听到……”那小丫环步步往后退,却被楚蓁蓁一把抓住:“是吗,那你赶紧回荣华院吧,耽误了祖母要的东西可不行。” “是、是,奴婢这就去。”那丫环连声应着,提步便越过楚蓁蓁跑了出去。 楚蓁蓁看了眼一直跟着自己的婆子,婆子会意,也提步跟了出去。 黄氏见楚蓁蓁居然这么狠,有些惊讶:“蓁蓁你……” “舅母,有些事儿蓁蓁也不想的,可是她们都要害我,我也只能反击以自保了,对不对?不然可就被人踩在脚底下了。”楚蓁蓁笑看着她。 黄氏觉得这侄女儿心真狠,分明瞧着是个十几岁,还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可心思却这般狠毒。 见黄氏怕了,楚蓁蓁这才又道:“舅母,时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至于入学的事儿,我会替您多问问的,毕竟您是我的亲舅母,您的事儿我一定会放在心上。” 黄氏心生怯意,但怨气更多,白白拿了三万两后楚蓁蓁就这般态度。 黄氏不敢再多说,只望着她道:“那我先回去了。”说罢便匆匆提步离开。 楚蓁蓁看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轻嗤一声,扭头回去了。 她刚转身,便看到了门口面色微沉的江妈妈,楚蓁蓁马上露出笑意:“江妈妈,您怎么也出来了?” 江妈妈上前行了礼:“您见着方才出门去拿东西的丫环了?” “见着了。”楚蓁蓁坦然回答:“我正跟舅母说着话呢,便见她往荣华院去了。” “是吗,我还以为她听见了二小姐的什么秘密呢,不然怎生跑得这么快,我让她出来等我一会儿,竟一下不见了踪影。我这小侄女儿人老实,若是有得罪二小姐之处,还望二小姐多包含。”江妈妈恭敬道。 楚蓁蓁微微怔了一下,那小丫环居然是江妈妈的侄女儿。 “嗯,我不会跟她计较的。”楚蓁蓁笑道。 江妈妈不再多说,见了礼也往荣华院的方向而去。 楚蓁蓁不解的挑挑眉,倒也没再多想。转头进去了。 “走了?”老夫人神色有些凉。 “嗯。”楚蓁蓁颔首:“上次回定国公府还听说舅母这些日子经常听见些不好的事情,夜里总是做噩梦,她没休息好,也总是喜欢说胡话,方才我还推荐她去长乐庵上香呢。” “哦,那她方才说的三万两……” “那是舅舅送给我添置嫁妆的,舅母不知怎么的记错了,总以为是舅舅拿来买了什么。”楚蓁蓁忙道,面上有些许的慌乱。 老夫人自然没放过她面上的这一丝异色,还要多问,就见有丫环匆匆进来:“老夫人,大夫人,不好了,大公子出事了!” 秦雪闻言,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泰儿怎么了!” 那丫环忙道:“方才奴婢去前院,听前院的丫环议论,说大公子行凶,被韩大人当场抓获。现在王爷都传了信儿过来,叫老爷自个儿处置呢。” “什么!”秦雪惊愕不已:“这、这可怎么办,快,蓁蓁,你快去求求你爹,求求王爷,泰儿被韩敏抓到,韩敏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啊……” 楚蓁蓁也慌了神,准备出去,老夫人却是黑了脸:“糊涂!泰儿如今被抓到,连累的可是整个楚家,若是救下他,楚府就完了!” “难道看着泰儿就这样死吗!老夫人,楚家就这一个嫡子啊!”秦雪哭喊着。 老夫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满面怒意的盯着秦雪:“以前我还当你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竟如此糊涂。女子出嫁从夫,你如今竟只考虑自己的儿子,不考虑你的丈夫。不考虑楚家,这是犯了七出之条你知不知道?” “可是祖母,大哥是您的亲孙,您以前最疼爱他了啊……”楚蓁蓁也道。 老夫人黑了脸:“我自然也心疼,可我更加知道,楚府更重要!你们都给我在院子呆着,谁要是敢出去,以后就不用回楚府了!” 秦雪哪里肯甘心,两只胳膊诡异的扭动着要翻下床来,老夫人看得直皱眉,就连楚蓁蓁都后退了一步。 “蓁蓁,你是准王妃,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快去救你大哥,他是你亲大哥啊!”秦雪央求着楚蓁蓁。 老夫人黑着脸:“你这是要蓁蓁出去连累楚府,还连累王府吗?” 楚蓁蓁一听要连累王府,脚步就开始变得犹豫了。 正当这里争论不休之时,外头忽然跑进来个丫环:“老夫人。江妈妈出事儿了。” 老夫人面色微白:“她怎么了?” “她侄女儿香儿方才回院子拿东西,落到湖里淹死了。”丫环说完,怯怯的看了眼楚蓁蓁,垂着眼不敢说话。 老夫人面色冷沉:“胡说,回荣华院的路边根本没有湖,怎么会……” “江妈妈赶到的时候,湖边有个欲逃走的婆子,被江妈妈抓到了,是、是……” “是谁?”老夫人寒声道。 “是二小姐身边的。”那丫环忙跪下。 楚蓁蓁手心微紧:“你胡说,说不定我的人那是要救那丫头。” 老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件事我回头再处置,你们都在院子里好好呆着,不许离开一步!”说罢,又看了眼秦雪,这才提步离开。 老夫人赶到楚秉松的院子时,他正在为难要怎么做,若是不管不问,楚其泰的性格难保不会说出什么来。但若是让他亲自下手,毕竟是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之前也是寄予厚望的,他又觉得下不去手。 “今晚,我去看看泰儿吧。”老夫人寒声道。 楚秉松忽然明白老夫人想做什么了,惊愕的看着她:“母亲……” “他活着,只会害了楚府,我这也是为了楚家考虑。咱们穷了几辈子才得了如今的名声,如今的富贵,若是因为一个逆子而毁于一旦,咱们娘两死后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老夫人道。 楚秉松微微叹了口气:“王爷也是这个意思,不过让母亲你去……” “放心吧松儿,我也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也不怕再多做这一件恶。”老夫人下了狠心。 楚秉松见此,咬咬牙,却还是点了头。 楚姒听绿檀把情况都说了,却似乎早猜到了是这样的结局。 “你去牢房盯着。”楚姒道,如今皇帝死了儿子,韩敏了因为楚其泰而死了儿子,必然会更加重视这件案子,若是牵扯出逍遥王来,赵训炎可就罪受了。 “是,奴婢这就去。”绿檀干这活儿一直都很兴奋,说完就出去了。 绿芽这几日精神头好了不少,一早也过来伺候了,而且有小福儿这样叽叽喳喳热闹的主儿在,她的心情也一下变得轻松了。 傅大娘坐在一边跟大伙儿坐在一头,小福儿和绿芽绣花,她则是帮大家收拾线头。 “以前咱们刚入府的时候,可没现在的好境况呢,要不是小姐的生母带了嫁妆银子过来,哪里撑得起这场面。”傅大娘随意说着,楚姒拿着书的手微微一顿:“傅大娘在建府的时候就在了?” “可不是,我来的时候也还是个小姑娘呢。”傅大娘笑道。 楚姒干脆放下手里的书,道:“那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楚黛儿的生母?” 傅大娘想起楚黛儿的生母,是连连叹息。 “那是个可怜的,生下四小姐后,南疆败退,老夫人便做主,给她灌了药,人也就这样没了。”傅大娘叹息着。 “等等,你说是灌了药……”楚姒缓缓说着,若是楚黛儿的生母也如同楚黛儿一样精通巫蛊之术,普通的毒药是毒不死她的…… 傅大娘看了眼楚姒,点点头。 楚姒又道:“那姨娘可有名字?” “没有,老爷自把她带回来后,只让人称呼七姨娘,寻常老爷对她也是十分疼爱……不,也不能说是疼爱,更像是尊敬一般,四小姐也是早产儿,才七个月就生了,自小体弱。”傅大娘回忆着当初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 楚姒微微皱眉,这事情不知道如意坊是否有记载,但过去了几十年,又是发生在相府的后宅,怕就算是有,资料也不多。但就凭傅大娘说的这些,楚姒也能猜到,这个所谓的七姨娘来历应该不简单,不是寻常的南疆女子,至于楚黛儿的早产……七个月就生了出来,在秦雪的严密控制下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了。 “自七姨娘过世后,老夫人还吩咐过,在府中谁也不许提及跟七姨娘相关之事,就连四小姐也不许提。”傅大娘道,小福儿和绿芽则是听得一脸惊讶。 “府里居然还有这等秘闻,就连我这个‘包打听’都不知道。”小福儿感叹。 傅大娘疼惜的看了她一眼:“这事儿你也不能说,要不是今儿小姐问起,我也会烂在肚子里,一起带到棺材里去。”傅大娘道。 “那当初伺候七姨娘的下人们呢?”楚姒继续问道。 “都被老夫人遣散了。”傅大娘想着:“不过……” “不过什么?” “当初送药给七姨娘的。好似是老夫人身边的江妈妈。”傅大娘想起来:“江妈妈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事情的下人……” “江妈妈整日伺候着老夫人,才没有时间来跟我们说这些呢,说不定知道咱们私下里谈论这些,把咱们告了老夫人也说不定。”小福儿忙道。 傅大娘也忙点头,抬眼看着若有所思的楚姒道:“小姐,奴婢原是不该跟您说这些,但知道您是个好主子,有些事情您也该知道。但这件事儿当初稍有牵连的都被赶出府了,如今也不知下落如何,奴婢觉得这事儿着实危险,小姐还是不要再多打听才好。” 看到傅大娘眼里的关心,楚姒微微颔首:“放心吧。” 正说着,春枝也从外头回来了。 自从上次被楚蓁蓁抓走,楚姒为了救她而甘心替楚蓁蓁做事之后,她便对楚姒死心塌地了。 “小姐,江妈妈的侄女儿被二小姐给推下湖淹死了。”春枝道。 “什么!”小福儿最是惊讶,傅大娘只是叹了口气,道了声可惜。 楚姒看着春枝:“老夫人呢?” “老夫人在准备别的东西。说是一会儿要去看看大公子。”春枝道。 楚姒听这话,便知老夫人是打算亲自动手了。她们是真的狠,原以为只是对自己这般无情无义,竟不想曾经最疼爱的嫡孙也不过如此。 京兆府衙外 老夫人的马车才到,韩敏便闻讯来了。 “老夫人亲自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韩敏神色冷漠。 老夫人上前,面色微冷:“韩大人官拜四品,老身虽无官职在身,但楚府也是一品之家,韩大人说话是不是太不尊重了些?” 韩敏本不是如此刁蛮之徒,但对于楚其泰,他恨之入骨,对于楚家人的做派他更是不喜:“臣已经上了折子给皇上,相信皇上很快就会又判决下来,至于老夫人您家儿子是几品官,本官不管,但楚其泰流放后私自逃离,又杀了人。还被本官的人当场抓获,老夫人,他如今是被关在死牢,您不能去见。” 老夫人微微一怔,今日这人她必须要见着。 “韩大人,就算是老妇人求您,让我见泰儿最后一面……”老夫人语气变成哀求,但韩敏却并没有心软,想起自己无辜死去的幼子,想起还妄图罔顾律法的楚家人,心里就来气:“您到时候去刑场上见吧。” 楚老夫人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正为难之际,一个一身锦衣的男子走了过来。 “王爷有令,让老夫人进去见楚其泰最后一面。”那男子道。 韩敏面色微沉:“王爷怎么还要管这件事?” 那男子似乎早就准备好了:“我们王爷方才路过此地,听到了韩大人的话,韩大人虽为执法官员,也太过无情了些。法理不外乎人情,老人见孙儿一面也是人之常情。皇上以仁心治国,韩大人就是这般执法的吗?” 韩敏一脸怒意:“臣执法为民,公正严明,王爷若非要以权贵之势欺压,下官不敢阻拦,请!” 那锦衣男子微微皱眉,却没再多说,楚老夫人也顾不得许多,赶忙带着人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韩敏面色黑沉,不远处马车中的人看到这里的场景,冷冷笑了笑:“这个韩敏,也太固执迂腐了些。” “这样的硬骨头,看着可怕,但一敲就碎,王爷,咱们设下的圈套,就算皇上不治他,他自己怕也不会让自己活。”旁人道。 赵训炎眸光清寒:“走。” 皇帝的圣旨很快下来了。命太子赵煊逸接管此事,而楚其泰,依照律法是死罪。 楚其泰本来死气沉沉的靠在墙角,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的时候,见到老夫人过来了,立马扑到了牢门边大喊:“祖母,祖母您来救我了,快让他们放我出去,这里又脏又臭,整天还给我们馊饭。”楚其泰快哭了起来,拖着一条残废的腿在门边喊着。 那衙役将牢门打开了,冷淡的看着老夫人:“进去吧,不过快点儿。” 老夫人让人给他递了块碎银子,将人都打发走了,这才提着食盒进去了。 “受苦了我的孩子。” 楚其泰看到吃的,很是兴奋:“谢谢祖母,我都快饿死了这几天。”他一边说一边把菜都拿了出来,开始狼吞虎咽。 老夫人压住最后一层的汤。笑看着他:“你慢慢吃,别着急。” 楚其泰忙点头,一边吃一边含糊问道:“祖母,什么时候救我出去?” 楚老夫人笑笑:“他们可曾打你了?” “这倒是没有。”楚其泰说着。 “哦,那就是还没有审问你吧。”老夫人笑道。 楚其泰摇摇头:“问了,不过我什么都没说,气死他们哈哈。”楚其泰只顾着吃饭,丝毫没察觉到楚老夫人眼中的异色。 “哎,这一次你父亲也是求了很多人,但韩敏上书了皇上,皇上也才痛失爱子,这一次你怕是凶多吉少。” 楚其泰一怔,忙拉着楚老夫人:“祖母,我还不想死啊!” 楚老夫人拉着楚其泰:“泰儿,你放心吧,祖母不会让你上午门斩首的。” “谢祖母!”楚其泰满面感激:“对了,还有那个乔八,就是他打断了我的腿。祖母,他就在城里,也不知死透了没,你帮我抓住他,我非要打死这家伙不可!” “好。”楚老夫人想了想,还是将底下的那碗汤端了出来:“来,你先把汤喝了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好!”楚其泰接过就准备喝,老夫人身边的丫环却不忍的惊呼一声,老夫人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出去候着。” “是。”那丫环忙应声,看了眼楚其泰便匆匆出去了。 楚其泰也不是个蠢人,看了看那丫环,再看看自己的祖母,手里的汤碗却放下了:“祖母,这是……” “没事,她许是没见过世面,你这儿阴暗潮湿,她一个小丫头哪里受得了。时辰不早了。汤也快凉了,你紧着些喝吧……”楚老夫人忙笑道。 楚其泰见她这般,有些狐疑,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祖母居然会亲自过来要了自己的性命,便端起了汤盅试探性的喝了一两口,眼角却瞥着老夫人。但见她眼角微缩,手中的汤盅迅速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夫人一怔:“你怎么……” “祖母,您该不会想害死孙儿吧,您可是只有我一个嫡孙呐……”楚其泰站起身来,步步靠近,老夫人则是目光微缩:“瞎说什么,祖母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是吗?”楚其泰面色疑惑,老夫人则是不再多留:“时辰不早了,祖母见你没事就先回去了,等下次再来看你。” 楚其泰越想越不对劲:“蓁蓁和娘怎么没来,爹爹呢?为何是从不出府的祖母您来的?” 老夫人转头就走:“你想多了。” 楚其泰回头去看那掉落在地的汤药,竟冒出白色的泡沫来,而他虽然只喝了几口,如今肚子也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祖母,我好难受……” 楚老夫人已经走到牢门外,看着面色微白、蜷缩在地上的楚其泰,眼眶微湿:“泰儿,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太不争气了。”若不是他自己非要回京城,非要去大街上杀人,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楚其泰见真是自己的祖母给自己下了毒,面色阴狠:“祖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老夫人听到这话,方才产生的些许愧疚瞬间没了,转头便直直离开,楚其泰甚至能听到她交代衙役暂时不要进来的话。 楚其泰失踪的消息是在当天夜里传出来的,楚姒都惊讶了一下,可绿檀却什么也没查到,见老夫人出来后,便跟着回来了。 “小姐,会是谁救走了楚其泰,会不会是老爷?”绿檀猜测道。 楚姒微微摇头:“楚秉松现在有了一个听话的弘哥儿,废了的楚其泰早就对他没什么用了,他不可能再冒险一次去救他。” “那是逍遥王?他暗中把楚其泰救回去,让他成为老爷的一个定时炸弹,好随时控制老爷?”绿檀继续猜测,楚姒再次给否定了:“赵训炎不会做这样的事,楚其泰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定时炸弹?” “那会是谁?”绿檀想不通,撑着下巴来回踱步,突然眼中一亮:“啊,我知道了,是韩敏韩大人对不对,只有他既有能力又跟楚其泰有仇,他偷偷把人救回去,然后暗中把他大卸八块好替冤死的小儿子报仇!” 楚姒笑看着她:“你真不打算转行做女捕快?” 绿檀嘿嘿的笑着:“小姐,你就说说我的猜测对不对?” “当然不对,韩大人是最不可能做这样的事的,不然他也不会大费周章还上书皇上,请皇上定罪了,而且韩大人秉性正直,他也做不出暗中将人大卸八块的事儿。”楚姒道。 绿檀尴尬的吐吐舌头:“那还有谁,京城里就这么些人,乔八又没有能力。” 楚姒也疑惑:“只能看如意坊有没有什么消息了。”楚姒继续想着,老夫人去一定是给楚其泰下了毒才回来的,若是楚其泰没死的话,以他的性格,定然对楚老夫人恨之入骨。那将他救走的人或许是想利用这一点,那除了自己,谁还对老夫人有这么大仇恨呢。 “难道是她?”楚姒问出声,绿檀忙转过头看着楚姒:“小姐说谁?” 楚姒面色凝重,如果真的是楚黛儿,那她吸附的势力可是越来越多了。 “小姐,您一天到晚就没歇着,您是打算少年要白头吗?”小福儿从外头进来,手上端着的饭菜已经馋的绿檀恨不得立刻伸手了:“小福儿小福儿,你端的这是什么啊,真的好香。” 绿檀跟在小福儿身后跑。小福儿哼了一声:“这是我娘特地炖给小姐的八宝鸭汤,取用的都是侯夫人送过来的顶好的食材,再加上我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厨艺,自然香咯。” 绿檀也不计较她的傲娇,笑道:“那我能不能尝一点?” 小福儿好笑的看着她:“你迟早是要被这张馋嘴给害了的。” “乌鸦嘴。”绿檀瞪了她一眼,却依旧笑嘻嘻的盯着那汤。 绿芽在后头跟着出来来,又端了四个小汤盅:“你就放心吧,小姐老早知道你馋,让傅大娘给咱们都炖了。” 楚姒笑了笑,自顾自的端起了汤:“你们在这儿歇着吧,我先回房。”说罢便起身进去了。 小福儿奇怪的嘟囔着:“小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们了,今儿吃饭,总自己把饭菜往房里端。” 绿檀嘿嘿的笑着:“你们想多了。”说罢,便也不再多说,几人迅速转移了话题,又开始说的热闹了。 楚姒回了房中,看着还没醒来的林清愚,昨晚晕倒以后。便一直是这样,偶尔醒来也只是抓了药往嘴里喂,之后便沉沉睡过去。 楚姒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看着他如刀削般精致的脸,禁不住抬起手想要抚去,手才触碰到他滑腻的脸蛋,便不由自主的捏了捏,又软又弹,皮肤细腻,手感真的是非常棒! 楚姒捏着捏着,看了看他的另一边脸,不由自主的抬起另一只手捏了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什么魔力在操纵这双手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林清愚实在是忍不了了,睁开眼睛幽怨的盯着她:“姒儿,你嫉妒我对不对。” 楚姒猛地醒过神来,尴尬的看着他被自己捏着的脸。轻咳两声:“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楚姒神色微冷,站起身来,转过去端那汤,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般问道:“我昨晚看过你的伤,似乎每一刀都没伤到要害,但却让你浑身是伤,受尽皮肉之苦,好似不是刺客所为……” 林清愚忙偏过眼去:“可能是那刺客功力不够,我的要害其实他们能轻易伤到的。” “是吗?”楚姒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再多问,毕竟这事跟自己无关,他不愿意说便罢了。 端了汤过来递给他:“我知道你胳膊还有力气,自己喝……” “可是我浑身疼,坐不起来,姒儿,你抱我……” 楚姒满头黑线,将汤放在一侧,看着躺在床上林清愚。俯身上前,双臂圈住他的上半身,可才使力,某人的胳膊便圈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跌在了自己怀里。 “落在我怀里的可就是我的啦,我是不会还的。”林清愚用脸蹭着她的脸满足的笑着。 楚姒微微皱眉:“你松开。” 林清愚依旧蹭个不停:“不行,你刚才捏我了,你让我抱会儿我就不生你气了。” 生气? 楚姒冷笑,这家伙什么时候生过气。 “快松开,你身上的伤口裂了,我闻到血腥味了。”楚姒忙道。 林清愚眸子弯起:“没事,流点血伤口好的快。” 楚姒哑然:“我不想脏了我的被子……” 林清愚听罢,只觉得寒风乍起,气氛一下子变得凄凉:“我在你眼里,竟不如一床无情的被子重要……” 楚姒:“……” “到时候被子上全是血,你让我怎么解释。”楚姒道,语气却是柔和了不少。 林清愚笑得越发灿烂,如狐狸般的眸子眯起:“你就说。第一次嘛,有点血是正常……” “砰——!” 屋外的四人听到房间里的声音均是一怔,绿檀似乎听到了更多,忙哈哈笑道:“小姐这几日怕是要来月事了,脾气有点暴躁。” “哦……”几人了然的点点头,继续围着炭火盆子热闹的说着话了。 林清愚躺在地上怯怯的看着楚姒:“我知道错了,我乖乖喝汤乖乖吃药。” 楚姒深吸一口气,掩饰住面上的绯红:“赶紧吃,吃完赶紧给我回侯府!”说罢便提步离开,走的时候嘴角却是带着些许轻松的笑意。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吓到腿软 钻石满800加更 谢谢大家~ 楚其泰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出来了,因为这件案子是由太子赵煊逸负责,所以到了晚上时,赵煊逸便直接来了楚府。 楚秉松坐在底下,老夫人同样也在。 “韩大人在牢房里老夫人送去的饭食中查出了毒药,不知是为何事?”赵煊逸问道。 老夫人手心一紧:“回禀太子,老身一听到这消息,即刻便将准备饭食的婆子抓了起来,但还没审问出缘由她就咬舌自尽了。”老夫人说到这里似乎镇定了些,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赵煊逸,痛心疾首:“泰儿是我的孙儿,他就是犯了再大的错,我这个做祖母的,哪里又肯伤他半分。而且我楚家就这有这一个嫡子……” “这么说,楚其泰有可能是你们救的了?”赵煊逸寒声道。 楚秉松忙拱手作揖:“太子爷明察,泰儿上次都不知怎么从流放中逃脱……” “胡扯!”赵煊逸看着楚秉松:“你当本宫什么都没查就过来了?你跟徐敏忠勾结,私下用假的囚犯换了真的楚其泰,还替他置办了宅院,而且就在韩大人院子旁,楚大人,丞相大人的威风好大啊!” 楚秉松忙跪下,心里却把楚其泰骂了个透,连带着秦雪也被暗暗骂了一遍,他自己都不知道楚其泰居然敢住在了韩敏旁边。 “太子爷,老臣当真不知道,许是徐敏忠为了讨好太子,这才私下里做的动作。至于那宅院,是臣的妻子秦雪和朱管家所为,臣当真不知情!”楚秉松一口咬死了不是自己所为。 “是吗,那劳烦相爷把夫人和朱管家叫出来,事实如何,一问便知。”赵煊逸冷冷看着楚秉松,这几年楚秉松似乎越来越糊涂了,总是犯错,楚府内也鸡犬不宁。 楚秉松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禀太子,朱管家前几日自尽了,夫人前段时间受了惊吓,如今都还四肢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床上。”他不敢说朱管家是被毒虫咬死的,要不然勾结南疆人这顶大帽子还要扣上来。 赵煊逸听到这话,倒是冷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能作证的人都死的死,残的残?” “这……” “楚丞相既然答不上来,就去大理寺住几天吧。”赵煊逸冷冷道,既然楚秉松已经是跟着逍遥王,他也无需手下留情:“来人啊,请楚丞相去大理寺坐坐。”说罢,起身就要走。老夫人吓住了,哆嗦着拉着赵煊逸的衣袖道:“太子,这事不是我儿做的啊,是秦雪,都是秦雪做的,她为了救儿子,暗自跟那徐大人勾结,我儿是为了护住这个妻子所以才这么做的!” 赵煊逸皱眉,楚秉松也似回过神来一般:“太子,的确是秦雪暗中……” 赵煊逸眸光森寒,老夫人则道:“太子爷放心,秦氏罔顾律法,任凭太子爷处置!若是要连累相府的话,还请太子爷宽宥两日,我这就让松儿写休书,将她休离回家,这样的媳妇已经是犯了七出之条,留不得……” 赵煊逸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家子,越发嫌恶。明明打着簪缨之家的名头,却丝毫不懂礼法规矩,而且这种时候休妻,楚秉松也是自找苦吃。 “楚丞相怎么看?”赵煊逸沉声问道。 楚秉松面色微微发白,他也一下子慌了神了,既担心楚其泰是被有心人带走利用,又担心这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轻倒是只用罚些俸禄,但往重了去,却是可以丢官的。 “这、这……” “还说什么。你难道还要护着秦雪那罪人不成?”老夫人怒道。 楚秉松看看赵煊逸,对上他冰寒的脸,定了定心神:“全凭太子爷发落。” “全凭本宫发落……”赵煊逸看着楚秉松:“楚丞相,本宫此番过来只是问问,你竟吓成这般,全无相爷风度不说,竟连自己的结发妻子也都推出来了。” 楚秉松一听。这什么意思? 他抬眼看着赵煊逸,赵煊逸眼中尽是讽刺:“本宫这次过来,只是替韩大人问一问,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本宫不会发落任何人。” 楚秉松惊愕的看着他,的确,赵煊逸并没说要把自己如何。他这次是来诈自己的! “哦,对了。”赵煊逸站起身来:“本宫过来,有几句话想叮嘱一下贵府的楚大小姐,不知可否请她出来?” “楚姒?”楚秉松更加搞不懂他要干嘛了。 赵煊逸依旧沉着脸,掩饰着心中波澜。他已成为太子,即有压力,又觉得欣喜。可这份欣喜他无人分享,唯一想到的,便是告诉她。 “嗯,她既然是清愚未过门的妻子,我当叮嘱她几句的。”赵煊逸说着完全不搭边的理由,楚秉松心中几番转换,点了头:“在前院有一处湖心亭。太子不若去那里稍等?” 赵煊逸颔首,看了看楚秉松:“本宫这次过来,还是要提醒相爷一句,你也是老大臣了,知法犯法,刑罚更重。楚府以后的路还长着,你可别走偏了。本宫听闻你跟小皇叔交过从甚密,小皇叔这些天要帮着本宫查城外死士之事,相爷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儿吧。” 楚秉松连声应是,让人带了赵煊逸出去,待他走远了,才腿一软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赵煊逸方才这意思,是让他不要再跟逍遥王来往了吗?否则楚其泰这事儿就要扣在他身上…… “松儿,我看泰儿这事,不如就让秦雪认了。”老夫人走过来道。 楚秉松抬眼看她:“娘,秦雪能认吗?”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娘自有办法。还有,我看八皇子似乎对楚姒有别的想法,我们不如借用楚姒,让太子不再追究。”老夫人苍老的眼里满是狠毒,为了楚府,她牺牲所有人都不在乎。 “可是楚姒已经被赐婚……” “我儿放心,我自有办法。”老夫人微微咬牙,提步便离开了。 楚姒还在房中,天色已晚,她本打算早些歇着,可楚秉松忽然使了人来,说太子爷要求现在见她。 “太子爷在什么地方?”楚姒问那人。 “在湖心亭等着呢,老爷让您即刻过去。” 楚姒见他如此说。自然也不好推脱,叫了绿檀一道便过去了。 湖心亭中,赵煊逸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手心微紧,不多时,那脚步声便已经到了身后。 “楚姒见过太子,不知太子深夜传召楚姒有何吩咐。”楚姒的语气冷漠。话里话外也都在说如今已是深夜,召见未出阁的女子实在不合礼数。 赵煊逸见她如此冷漠,沉沉坐在一侧:“你放心,你既已许配给清愚,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楚姒依旧低垂着眉眼,赵煊逸抬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包括绿檀。 “坐下,我有话跟你说。”赵煊逸道,可这话出口,他又有点后悔,他分明想温和些说的,可话一出口,就成了冷漠的命令。 楚姒在他对面坐下。抬眼看他,他不开口,自己也不说话。 赵煊逸看着她,烛光的映照下,她面容温和不少,唇角似乎自然的有上扬的弧度,仿佛在对着自己笑一般。 赵煊逸心情松快起来:“我过来。只是想问问你,对清愚的事情了解多少。” “太子所了解的臣女都了解,太子不知道,臣女也不知道。”楚姒道。 “是吗?看来他没告诉你。”赵煊逸眼中似有些欣喜:“我过来找你,只是想同你说说话,这么些年,心里的话都不知道同谁说……” “蒋侧妃……” “好了!”赵煊逸忽然制止住她的话。她怎么就一点也不吃醋生气呢,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么:“楚姒,坐过来!”赵煊逸忽然命令道。 楚姒皱眉:“臣女坐在这里挺好的。” 赵煊逸深深吸了口气,起了身坐到她身边的位置,抬手一挥,凉亭四周避寒的帷幔便落了下来,遮住了外面的视线。 赵煊逸死死盯着楚姒:“我只是想同你说几句话。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如此抗拒。”赵煊逸有些恼,既恼楚姒总是冷漠抗拒自己,又恼自己语气暴躁:“你别怕我,这么多年我说话一直如此,改不了。”赵煊逸似在道歉,楚姒听得心里更慌了。干脆起了身:“夜已经深了,太子爷的话臣女听不懂,便告辞了。”楚姒说完就要走,赵煊逸却愤怒的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将她仰面扯入怀中,盯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顺势而下看着她因恼怒为微微咬紧的红唇,不知怎么,他身下一股热流竟涌了上来,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太子爷不想暴毙在这里吧。”楚姒手里拽着的银簪已经抵在了赵煊逸的脖子上。 赵煊逸冷冷盯着她:“你想杀我?” “如果太子不自重,楚姒也只有以死抗争!”楚姒眼中发狠,看着越发靠近的赵煊逸,手下的力气更大,外面的侍卫都已经拔刀要冲进来,赵煊逸只是冷冷呵斥了一声:“都给我站住!” “可是太子……” “本宫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吗!”赵煊逸浑身冰寒,杀意已经冒了出来,可不是对楚姒的。 他转过头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竟似挑衅般缓缓靠近:“楚姒,我喜欢你,你看不到吗……” “太子似乎忘了,楚姒已是臣的未婚妻。” 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赵煊逸还没回过神,怀中的人已经不见。 抬起头看着站在凉亭中面色发白的林清愚,他身上还透着浓重的血腥味,身上只简单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头发皆是散乱在身后,气息游散。 “清愚,果然是你。”赵煊逸冷漠看着他:“你究竟是帮我。还是帮我父皇?” 林清愚见隐藏不住了,也只是笑笑:“帮皇上,就是帮太子。” 赵煊逸皱眉,冷冷转过身去:“这次我可以饶过你,但林清愚,君臣之礼,你下次不要忘了。”说罢。便对着外面道:“来人,送世子爷回府!” 楚姒抓着林清愚的手,手指触到他若有似无的脉搏,有些担心。 林清愚抓住楚姒的手,紧了紧,示意她无妨,却淡淡看着赵煊逸:“多谢太子。不过太子下次不要再私下召见未出阁的姑娘了,您是太子无妨,可对于楚小姐来说,传出去就是要了她的命。” 林清愚义正言辞,赵煊逸无法反驳,却为自己方才的冲动有些后悔,摸摸脖颈上被楚姒划开的口子。但不知该跟楚姒说什么,只沉了沉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林清愚见他走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在众人没有看到的时候小声在她耳边道:“快回院子……” 楚姒看了看他严肃的面色,微微皱眉:“那你……” 林清愚狐狸眼睛一眯:“就算是太子,欺负了你。我也要给你找回来!”林清愚看了看这沉沉夜色,嘴角邪恶的扬起。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大网套小网 赵煊逸本来走的好好的,才上马车,马车就直接散了。 “保护太子!”侍卫们忙围过来。 林清愚轻轻咳嗽着,本来身上的伤就重,如今动了内里,现在让他越发难受起来。 赵煊逸看着缓缓走出来的林清愚,他似乎没看到这里的情景一般,慢慢往自己的马车走过去,赵煊逸见此便知,自己这马车不是什么刺客弄坏的。 “清愚,你为了个女人,就这么生气吗?”赵煊逸直接道。 林清愚脚步微微停下,笑看着赵煊逸:“太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怎么会生气呢,我只是愤怒而已。” 赵煊逸见他这般大胆,沉沉盯着他半晌,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反而大笑起来:“你不怕得罪我?” “早就得罪了,又何妨多这一次,而且太子爷,今晚您就走回去吧,马车怕是都坐不了。而且京城中已涌进不少流民,您就当做体察民情吧。”林清愚悠悠说完,便直接上了马车,放下帘子看也懒得看他了。 一旁的冷刀气得要拔刀上前,被赵煊逸拦住,待林清愚的马车走了赵煊逸才道:“此人智多近妖,他若真要害我,凭你们几人能拦的住么。” “太子难道由着他挟制?”冷刀不解。 “不会。”赵煊逸看着远去的马车:“但至少在事成之前,本宫不会动他。”林清愚不仅绝顶聪明,而且就他身上的功夫来看,也绝不简单,更不用说就连父皇都要重用他了。 楚姒跟绿檀回到逐锦阁,便愣住了。 “怎么所有人都倒地上了?”绿檀忙上前查看,待看了几个以后才松了口气:“小姐,是被封住了穴位。应该是林世子……” “他可能是出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楚姒面色沉了沉,提步往里走去,到了房门口,果然看到了瞪着眼睛倒在一旁的小福儿。 楚姒无奈摇摇头,不过好在是小福儿看到,若是其他人,应该会被灭口了吧。 绿檀给所有人都解了穴,只道是天太寒冷,大家都被冻住了。 虽然大部分人不信,但也由不得她们不信了,至于小福儿,惊愕的看了看坐在一侧悠悠然的楚姒以后,便也明白了,闭紧了嘴巴退了出去。 楚姒莞尔,还好她是个聪明的。 楚姒拿出袖中带血的簪子,想了想,叫绿檀拿去扔了。 楚府外,焦思邈听到这里的动静,迅速回去禀报了。 “赵煊逸去找了楚秉松,还为了女人跟林清愚吵起来了,有意思……”赵训炎淡淡笑着:“人呢,找到了吗?” 焦思邈颔首:“我知道在哪里,但那个人,不好惹。”想起自己的断臂,焦思邈面色黑沉,总有一日他会报这断臂之仇! “说。”赵训炎似乎没什么耐心。 焦思邈阴鸷的抬起脸来:“楚家四个女儿,最毒的便是老四,而楚其泰正是她买通了官府的人救出去的,若是我没猜错,楚其泰现在就在楚家家庙之中!” “楚黛儿……”赵训炎想起那个不起眼的楚家四小姐来,她总是跟在楚蓁蓁身后,既不出风头,又不出众。 “没错,就是她,她好像对楚家人恨得紧,在密谋着些什么。”焦思邈道。 赵训炎看着他,嘴角邪肆勾起:“看样子,你跟她有过接触,你的胳膊……” “请王爷恕罪!”赵训炎没说完他就跪了下来,赵训炎倒也不跟他计较,反正此人用完,迟早是要死的:“去,想办法把楚其泰救出来,楚秉松现在对我还有用,不能让他被老八拽在手里。” 焦思邈颔首:“是,属下这就去。” 看着焦思邈匆匆来,又匆匆离开,一侧的暗门打开,珍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听闻你对你的侧妃很冷淡啊。” 赵训炎听到这话,面色微沉,起了身:“徐瑾不过是个罪臣之女……” “可她就是皇上派来折磨你的,你居然不闻不问,整日在书房之中,皇帝盯你已经盯的很紧了,你难道打算就这样让他找借口对你下手吗?”珍娘语气讽刺,淡淡走过来坐下,平日里温婉的眸子如今也如藏着利刃一般尖锐。 赵训炎抬眼看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逍遥王以前都是跟着大皇子鬼混,如今大皇子没了,你难道就改变习性了?”珍娘冷冷笑着:“明日我会让人送十个美人过来,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对女人不感兴趣,但是这些女人你必须要临幸,最好是夜夜笙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训炎面色冷沉,却并没有拒绝:“明白。” “明白就好。楚家那个丫头,你尽快想办法,我不管你是用明的还是暗的,尽快让她消失在我眼前,否则,你也不用整日在我面前晃悠了。”珍娘直接威胁道。 赵训炎忍住心中怒火,他对当年的事已经查到了一些端倪,虽还不能确定就是珍娘主使,但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是!” 见赵训炎依旧这般听话,珍娘这才起了身:“我听说了,皇帝让你跟赵煊逸一起查死士的事情,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了,我会来处理。” “是。”赵训炎一一应着,等到珍娘走了,才冷冷抬起头。 第二天天一亮,秦雪就看到了面色黑沉,似一夜未眠的楚老夫人,心下觉得不太对劲。 “母亲寻我何事??如今我只是个废人,怕帮不了母亲了。”秦雪讽刺笑道。 老夫人挥退了下人,定定看着秦雪:“是不是你救走了泰儿?” “泰儿被人救走了?”秦雪眸子睁大。 楚老夫人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会救他的就只有你了。” 秦雪哈哈笑起来:“真是老天开眼,知道我儿命不该绝。” “你少跟我装糊涂!”老夫人寒声道:“你现在就承认是你救走了楚其泰,不然楚府都完了!”虽然他们没有确凿证据,但皇上偏袒韩敏,韩敏背后还有太子撑腰。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她什么也不想了,只想赶紧有个人出去顶罪。让这顶帽子永远没有扣在楚府头上的可能。 “楚府完了与我何干?”秦雪如今也硬气了,左右知道他们不会可怜自己:“当初楚秉松让我杀了杨佩的时候就知道,楚府迟早有完的一天!”秦雪似乎有些癫狂了,连连受挫,连连被打击,她已经快崩溃了。 楚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说没关系?蓁蓁呢,你不管了吗,她名节早已经坏了,你要是不出去认罪,她就只能跟着楚府一起完蛋,你以为她还能成为王妃么,你想都别想!” 楚蓁蓁在外面听到这话,直接就冲了进来:“祖母,不要,蓁蓁成为王妃一定会保住楚府的!” 老夫人直接甩开她的手:“你嫁过去也只是个笑话,还保住楚府?”老夫人直接把话挑穿了:“还有江妈妈侄女香儿的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若是真要追究起来,现在就可以把你送去家庙,你认为你去了家庙,逍遥王府还会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去吗?”老夫人急切道。 楚蓁蓁愕然,秦雪同样愕然:“她是你楚家的种啊,是你楚家的亲孙女儿!” 老夫人冷漠的站起身来:“若不是因为你私下救走了泰儿,我们又何至于此。”老夫人冷冷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封休书来扔给秦雪:“一会儿就会有人送你回定国公府,你若是愿意去认罪,蓁蓁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你若是不愿意……哼。”老夫人说罢,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昨晚一晚上没睡就在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但思来想去,就只有目前这个法子最稳妥。楚秉松现在处处受制,以前交好的官员也因为皇子的死而大多投奔了太子,现在太子来问责,谁敢来帮丞相府?所以在她看来,找一个替死鬼最稳妥。 楚姒是在楚秀秀的夹杂着嘲讽的语气中听完整件事儿的,但她不似楚秀秀这般的嘲讽,只觉得秦雪母女是罪有应得。她们替楚秉松坏事做尽,如今又被楚秉松拿来做替死鬼,丝毫不念当年恩情,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楚秀秀捧着茶暖手,笑道:“大姐姐,您说祖母这次是不是做的太利索了?” 楚姒淡淡看了她一眼,要是老夫人真做的利索,也不会连楚秀秀都知道这件事了。楚老夫人的确精明,但她以前出生小门户,懂得一直都只是内宅的这点儿事,没有远见,更顾不了大局,她只一心顾着楚府,所以只要楚府能保留下来,她不会去想那么多。 楚老夫人跟楚秉松还真正是亲母子,都是这般的冷血无情。 “我不知道。”楚姒淡淡说着,缓缓翻着手里的书。 看着楚姒这样,楚秀秀面带鄙夷,将茶杯放在一侧:“我这次过来,是特意来寻大姐姐说说话的,大姐姐怎么这般冷漠?难不成是瞧不起妹妹了?” 楚姒放下书,奇怪的看了眼楚秀秀:“三妹妹到底何事?” 楚秀秀见她终于问了,这才轻咳了两声,道:“是这样的,听说侯夫人送了大姐姐不少衣裳首饰,不知能否借我一套,明儿回来我就还你。”楚秀秀笑道。 “你要出门?”楚姒问道。 楚秀秀笑开:“以前跟四妹妹出去的时候认识的几位小姐,如今家里办了花会,邀我过去呢。不过人家只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我也不想去的,但是她说知心姐妹不多,我就想着过去看看,就当是给她撑撑面子了。”楚秀秀虽是这样说,脸上的傲气可不是一点两点,绿檀看着都想笑,一个五品大员的嫡女,难道还不及一个虽是一品官但却是庶女的楚秀秀么。 “哦。这样子。春枝,将我那套翡翠头面拿来给三小姐。”楚姒道。 楚秀秀见她这般大方,立马站了起来:“那就多谢大姐姐了,明日去过以后我就给你还回来。”说罢,接了头面便离开了。 待她走了,绿檀才道:“真是没见过世面,五品家小姐的邀请说的好似是去皇宫参加宴会似的。” 楚姒抬手点点她的脑袋:“如今大皇子才过世,哪个五品官员敢在这会儿办花会。” 绿檀惊愕的看她:“难道不是办花会,她骗我们?” “不至于,她应该是真的要出去见什么人,由着她吧。”楚姒淡淡道,她现在对秦雪的事情更敢兴趣:“去备些茶水,一会儿还有人来。” “还有人……”绿芽在一旁帮着收拾东西,话还没说完,就见楚蓁蓁哭着跑进来,进来便扑在楚姒身上:“大姐姐,你一定要救救母亲,祖母她、她逼着母亲去送死……”楚蓁蓁把老夫人的话又细细的重复了一遍。也不管楚姒听没听。 说完,才拉着楚姒的手:“走,你去跟祖母说,再想别的拌饭。” “二妹妹觉得我能想什么办法呢?父亲之前救大哥是事实,现在人丢了,除非找到人,不然没有别的办法。”楚姒淡淡道,看着如今苦苦哀求的楚蓁蓁,仿佛看到了当初被斩断手脚,苦苦哀求她不要杀芙儿的自己,命运的齿轮转的还真快啊。 楚蓁蓁愣住,面色一狠:“我母亲也是你母亲,这么多年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你又是我大姐,百善孝为先……”楚蓁蓁说了一堆,楚姒直接笑道:“二妹妹的意思是,我应该尽孝道,去替母亲担下这个罪责是吗?” 楚蓁蓁仿佛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反正你活着也没什么用……” 绿芽气得直接上前:“我们家小姐的命也是命,凭什么让她去顶罪!” “就是,二小姐自私的有些过分了,我们家小姐也是未来的世子妃,虽不及您王妃尊贵,可侯夫人也是疼爱的紧。”绿檀直接道。 楚蓁蓁满面羞红:“用得着你们两个丫环来替她出头……” 楚姒看着楚蓁蓁,幽幽道:“如今韩大人也没有确凿证据,二妹妹要喊冤,也应该是去府衙喊啊。” 楚蓁蓁不是没想过,但是去府衙,不就等于出卖了楚府么,到时候祖母和父亲都不会放过她:“不行,我不能去。” 几人哑然,正说着,秦雪身边的婆子寻了过来:“不好了二小姐,老夫人命人把大夫人送回定国公府去了。” “这怎么办……”楚蓁蓁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如今在楚府,根本没人护着她。父亲不喜她,祖母也一心扑在弘哥儿身上,若是秦雪不在了,她都不知道该倚靠谁了:“对了。”楚蓁蓁转头看着楚姒:“大姐姐,只要你愿意去认罪,我保证……” “你不用保证任何事,我没做过的事,死也不会认。”楚姒冷漠的拒绝着,气氛瞬间也冷了下来。 楚蓁蓁咬咬牙:“你……” “姒儿如何?这本就是你母亲犯下的错!”老夫人的声音传来,楚蓁蓁吓得急忙转身:“祖母,我……” “哼,要不是当初你母亲非要保下你做错事的大哥,事情怎会闹到如此地步?”老夫人走进来,看看楚姒,在看看楚蓁蓁,真是觉得自己以前疼错了孙女:“蓁蓁,你若是愿意去劝劝你母亲,到时候你出嫁。祖母会再给你添六十四抬嫁妆,让你风风光光的成为逍遥王妃,但若是你还在打别的歪主意,可就别怪祖母不客气了!” 楚蓁蓁眼神复杂:“祖母,可是母亲……” “你放心,认了罪你母亲也不会丢命,毕竟是爱儿心切,而且他们也找不到确切证据。但是之前暗中调换了流放囚犯的事情你母亲也要担下来……”老夫人道。 楚姒立在一侧,神色漠然。 楚蓁蓁咬唇,看了眼楚姒,又看看老夫人:“母亲真的不会死吗?” “当然不会,她如今已经病成这样,已经半死不活了,饶是皇上也不会再多追究。”老夫人信誓旦旦,楚蓁蓁一听,这才勉强点了点头:“那祖母说的六十四抬嫁妆……” “你母亲一旦认罪,嫁妆我会立刻让人送去你院里。”楚老夫人道。 楚蓁蓁听罢,这才行礼离开了。 楚姒只淡淡想着,如今楚老夫人慌张的休了秦雪,还逼迫她认罪,等于是自找死路。但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又一心只想着维护楚秉松和楚府的,没想到也正常,就算想到了后果,她只怕也会毅然决然的这么做。 “姒儿。” 见楚姒出神,老夫人忙道:“你是不是觉得祖母太过无情了?” 楚姒看着她假惺惺的样子,莞尔:“祖母自有考量,姒儿不懂家宅外的事,不好评判。” 楚老夫人听着她这回答,冷着脸笑了笑:“这段时间祖母都觉得身子不便利,楚府也一直多灾多难,明日你随我去长乐庵祈福吧。” 楚姒眼神微闪:“是。”虽然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但只要她出手,她就砍断她的手! 楚老夫人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倒是将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好,那今日你就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走。” “是。”楚姒应着,待老夫人走了,才道:“绿檀,去备马车。” “小姐去哪儿?” “杨府。” 她记得上辈子流民出事之前发生过一件事,就是长乐庵屠庵,庵中所有人全部被屠杀殆尽,当时被查出来是涌入京城的流民所为,后来这山匪却隐隐约约指向八皇子。她不确定屠庵之事明天会不会发生,但楚老夫人一定会有别的动作,杨府此时出手,竟能在赵煊逸面前争个功劳,又能狠狠打压一下老夫人。 楚姒想罢,便直接乘了马车往杨府而去。 韩敏正四处遣人寻着楚其泰呢,府衙前便又来了个击鼓鸣冤的妇人,这妇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身上穿着的虽是一身旧衣,但看着却很整齐。 妇人被带上了堂来,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堂下妇人,有何冤情?”韩敏问道。 那妇人绝望的抬起头看着韩敏,突然大喊起来:“你这个负心汉,当初要了我的身子,一走就是几十年,如今我找到了你,你竟还当做不认识我,你这个负心汉王八蛋!”妇人哭喊的凄厉真切,就连韩敏都愣住了,但他确确实实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当即否认道:“公堂之上,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你污了我的清白,让我被父亲赶出家门,还不认我们的女儿,如今又不认我,你这个陈世美,负心汉!”妇人痛心疾首的大骂,围观的百姓们都开始指指点点。 韩敏气急:“你可知道造谣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什么罪?难道比你狠心抛弃我们娘两罪还大吗?韩敏。我知道你嫌弃我年纪大了,不好看了,那你当初为何要诱拐我啊!”妇人的话如同一道道刀子让韩敏无法辩驳:“你、你……我甚至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些年我虽在各地任官,但绝没做过此等龌龊之事!” 那妇人泪水更多:“你那晚喝醉了……我就知道你不认,我过来只是想让你照顾孩子,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你什么意思?”韩敏沉声问道。 妇人不再多说,朝韩敏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便离开了,韩敏也是莫名其妙,想让人抓住她,但看着街外围观的百姓,只得道:“来人,去查一查,她到底是谁,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 韩敏交代完这里的事情,也没有心思再亲自去之追究楚其泰的事儿,便打发人出去寻,自己思来想去。则是去找赵煊逸了。 楚姒这头,马车才到杨府,便迅速见有丫环出来了,那丫环一瞧面前带着帷纱帽的两个女子,皱皱眉头,语气倨傲:“你们是谁啊,来杨府有什么事儿?” 楚姒看着那丫环:“你是杨盈身边伺候的?” 那丫环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不认识,去通禀你家少将军,我有事寻他。”楚姒淡淡道。 那丫环一听是找杨辞的,胸挺得越发高了:“我家少将军现在正在练武呢,你要见他,就在这儿候着吧,等我家少将军什么时候练好了我再来寻你。” “只怕到明天你也不会来叫我吧。”楚姒淡淡笑着,那丫环见被拆穿,尴尬的看了看她,轻哼一声:“知道还不回去,非来勾搭我家少将军……” “哎呀……” 那丫环话还没说完,绿檀上前便抓住她的胳膊。一脚将她的腿踢飞,让她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门口的侍卫见动起了手,立马围了上来,绿檀也毫不示弱的抽出了腰间林傅送她的软剑:“我家姑娘寻你们少将军有要事!” “你们都先动了手,还敢说有要事?我看你们就是来挑事的!”屋内传出一道声音,接着便见一个一身穿秋香色长裙的少女疾步走了出来。 绿檀一见她满面敌意,撇撇嘴,杨辞那样的好少年要娶这样一个母老虎,以后怕没好日子过了。 杨盈看着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善意:“你们想干什么?” 楚姒平静看他:“我要见杨辞。” “哼,杨府的少将军是你们说见就见的?”杨盈冷笑着。 楚姒见她居然防范到这地步,不由皱眉:“若是不让见,便罢了。”硬闯不行,就只能悄悄去了。 她本没打算激怒杨盈,但还未转身,杨辞便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一见面前人,只消看她的外形。便知道她是谁。 “里边请!”杨辞掩饰不住激动。 杨盈却红了眼,上前抓住他说完胳膊:“辞哥哥,她是谁,你为何非要见她!她方才还打了我的丫环,还要在杨府门前动武呢!” “你够了!”杨辞一把甩开她的手:“一天到晚无理取闹,你想做什么?”杨辞不满道。 杨盈眼中满是泪水:“辞哥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凶我,你难道想娶她吗?好,你娶她,你娶了她我就一把火烧了你们!”杨盈说完,便气冲冲的跑回去了。 杨辞面色铁青,却不知说什么,只得看着楚姒:“里边请。” “不必了,杨辞少将军若不嫌弃,就在外面说几句吧。”楚姒见这阵仗,自然是不打算进去了,省得杨盈误会更深,又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杨辞自然知道楚姒在想什么。面色尴尬了一下,走了下来,让门口的侍卫们都进去了。 “姒儿妹妹……”杨辞走过来。 楚姒走到路边才停下:“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办帮个忙。” “什么忙?”杨辞忙问道。 楚姒看他,小声跟他说完,见他一脸惊讶,道:“你想问什么?” 杨辞道:“你的意思是,会有人借流民之名,杀了长乐庵的师太们?可这件事跟长乐庵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那为何……”杨辞更加不明白了,楚姒却道:“因为长乐庵虽不及寒山寺出名,但宫里的贵人们最喜欢去的便是长乐庵,而此时庵里正住着一位贵人,她便只是受了惊吓,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主使之人。” “那位贵人是谁?”杨辞道,没听说哪位娘娘出宫了。 楚姒莞尔:“这你不需要知道,不过这件事一定会算在太子头上。”如今死士的事情赵煊逸查的正紧,珍娘和赵训炎一定会想办法转移注意力,而且最好是反将一军。不过前世赵训炎对长乐庵动手。理由只是为了把赵煊逸拖下水,而这一次,他们一定会布置的更加细密。 杨辞看着楚姒,透过帷幔可以看到她那双黑亮的眼睛。杨辞只觉得心中一暖,想起当初她在云府时的指点,面色微红,垂下眼帘:“好,我明日一定按时过去。” 楚姒颔首,见这里安排好了,看了看时间,便打算再去府衙前看看,还没上马车,便将杨辞又道:“我很快就要跟杨盈成婚了,届时,希望姒儿能来。”杨辞低垂着眉眼,他不想在她面前娶别的女人,可是婚礼又希望她在,这样。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自己的婚礼,有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 楚姒不知他想了这么多,但这婚事说到底,也有她一部分的原因:“我会过来。”说罢,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杨辞看着马车渐远,心中的失落越来越多,转头看着杨府严肃的大门,忍着心中所有的情绪,提步走了进去。 楚姒到了府衙前,只听见一群人在议论着什么,好似跟韩敏有关,但她记得前世的韩敏并没有出什么大事……不对,张御史前世不也活到告老还乡了么,今生不也还是遭了歹人毒手。 楚姒微微蹙眉,下了马车,寻了附近的茶馆坐下。 小二殷勤的走了过来:“二位吃点什么?” 绿檀放了一贯钱在桌子上:“拿些白水和糕点来。” “好嘞。”小二忙收了钱正要走,却被绿檀抓住手腕:“小二哥。大家伙这都是在议论什么呢?” 小二笑笑,将之前那妇人在府衙大喊‘在世陈世美’的事儿又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这才离开。 “韩大人毁人清白?还有个十多岁的孩子不自知?那妇人还四十多岁了?”绿檀一连串的问号,她跟韩敏接触的也算多了,这可是个实打实的硬骨头,寻常见楚姒或者是哪家漂亮的小姐,从未见他眼中出现过别的意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连绿檀都不信,楚姒自然也不信。 “走吧,去如意坊,让如意坊使人查查那妇人的情况。”楚姒起身,绿檀也忙跟着离开了,小二哥还嘟囔着这二位客人真是大方呢。 楚姒二人是走的侧门到的如意坊,媚娘将二人引至二楼坐下,又奉了茶,这才将之前楚姒让查的朱管家的消息拿了出来:“朱管家以前所在的地方叫攸县,是一个靠近南疆的边陲小县城,家中父母的确早亡,也的确是辗转了很多地方才到的丞相府,但唯一不同的是,从上一个户主家来的时候,朱管家此人已经是换了一副面貌。” “等于说,这个朱管家是假的。”绿檀忙道。 媚娘颔首:“可以这么说,此人的真实资料查不到,但有一点,他每年都会京城一个偏僻的人家买东西,每次都是抬一个大箱子。” “那户人家可查过了?”楚姒道。 媚娘颔首:“只是极普通的农户,我们没敢打草惊蛇,所以就没过去问,只听说这家人也是十二年前搬来的。” 楚姒微微颔首:“不打草惊蛇是对的,朱管家身后的人没我们想象的简单。” 媚娘颔首:“还有逍遥王当年生母之事,我们的人在引导,但进展不敢过快,怕被发现。” “现在到了什么程度了?” “赵训炎现在已经察觉到是当年之事有珍娘的参与了,只是还不知道珍娘当年在那件事情里扮演什么角色。”媚娘道,复又抬头看着楚姒,她年纪虽小,可跟她说话却像是在跟林清愚说话一般,只是她身上的疏离较林清愚的少了些,多的只是冷漠。 楚姒没有察觉到媚娘的异色,想了想,道:“你把安插在逍遥王身边的人先抽回来,珍娘的这件事不要再引导了。赵训炎此人看似隐忍,不温不火,但他其实洞察力惊人,而且像他这样有耐力能隐忍的人,一旦发起狠来,便不是轻易可以应付的。” 媚娘看着楚姒,心中的欣赏越来越多:“明白了,我也正有此意。” “嗯。”楚姒颔首,便不再提这件事:“你可知道今日发生在府衙前的事?” 媚娘颔首:“听到了些许消息,我想少夫人您可能需要知道,便使人去查了,不过消息还没那么快到。” “嗯。”楚姒颔首,见天色渐晚,也不再多留:“有了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您放心吧。” 得到了媚娘肯定的回答,楚姒心下才松快了一些,趁着天黑之前便赶回去了。 刚回到府,便见春枝神色有些奇怪,早早的在门口候着了,见楚姒归来,忙过来道:“小姐,老爷在等您。” “等了多久了?”楚姒边往里走边问道。 春枝将情况一一都说了:“是您离开后没多久就来了,奴婢说您出去见云小姐了,老爷便一直在等着,奴婢是借着去寻老夫人的名头才敢出来寻您的。” 楚姒倒是猜不到楚秉松现在过来做什么,但铁定没什么好事。 果然,才进屋子里,便能感受到屋子里严肃的气氛。 小福儿、傅大娘和绿芽都跪了一溜儿,屋子里没有谁敢喘大气儿。 “回来了?”楚秉松语气冷沉,楚姒的脚才踏进屋子里,他便沉声道。 楚姒上前见了礼:“不知父亲寻我何事?” 楚秉松抬眼看她。见她丝毫不畏惧,只冷哼一声:“我问你,昨晚太子寻你,所为何事?” 楚姒莞尔,原来是想攀太子的关系。 “只问了一下我与林世子的婚事,别的没说什么。”楚姒淡淡道。 “满口胡言!”楚秉松猛地一拍茶几,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唯独楚姒淡淡看着他:“父亲想让我说出什么来,不如现在就告诉我,免得不合父亲之意,惹恼了父亲。” 楚秉松深吸了口气:“我问你,太子是不是问你楚其泰的事儿了?” “未曾。” “当真?” 楚姒莞尔:“我一个女儿家,并不知朝事,太子殿下就是要问,也不该是问我,您应该想想,太子殿下是不是已经问过母亲了,毕竟姒儿听说定国公跟太子关系甚好。如今母亲又被送去了定国公府……” 楚姒看着楚秉松的神色一点一点变黑,眨眨眼:“对了,祖母好似还威胁母亲,让她承认是自己犯了错,这事儿楚府上下好似都知道了。” 楚秉松手心一紧,狠狠盯着楚姒:“我来的时候就听到你们院子的丫环在议论了。” 楚姒恍然大悟,原来他以为是自己将此事传播开的,这个老丞相真是越当越回去了。 “回禀父亲,此事是二妹妹亲自来说的,二妹妹还求我去替母亲顶罪,祖母在这里也说了此事,不过丫环们喜欢私下讨论,这件事我会处罚她们。”楚姒道。 楚秉松越听越不是味儿,直接起了身:“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我之前还小瞧了你。” 楚秉松的语气如同是对一个仇人,楚姒的目光也越发冷漠了起来:“多谢父亲夸赞。” “哼。”楚秉松冷哼一声,直接提步往荣华院而去。 老夫人听楚秉松说完,加之下午也想了一下午。冷静了不少:“这次我的确是太心急了,昨儿太子亲自登门,我便一下子慌了神。”老夫人叹息着,又抬眼看着楚秉松:“松儿,你说现在可怎么好?” 楚秉松沉沉叹了口气:“我会吩咐人,一个字也不许透露出去,不过秦雪,只怕要赶紧接回来,若是定国公问出些什么,我们就惨了。” “但是休书我已经……” “无妨,休书之事还没传出去,不打紧,反正秦雪如今也是个残废,没关系的。”楚秉松道。 楚老夫人颔首,思来想去,道:“如今还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楚秉松急切道。 老夫人长长呼了口气:“太子定是对楚姒有意,我们不如把楚姒送给太子为妾……” “送给太子为妾?可是楚姒已经被皇上赐婚给了安平侯世子林清愚,皇上不可能这么容易取消赐婚……” 楚秉松还没说完。老夫人眼角的褶子动了动,狠厉的道:“如果楚姒她,坏了清白呢?皇上还会让她嫁给如今颇受重用的林世子么?” “您的意思是……” “明日她会随我去长乐庵,等她一出事,我们便可说是天降灾祸,毕竟她从小被指认为煞星,又克死了生母,如今才从尼姑庵回来便闹得家宅不宁……”老夫人越说,面色越狠。 楚秉松还是有些担心:“但是林家世子好似护她护得很紧,就连太子昨晚都被林世子给算计了。” “放心,他既然要娶楚姒,我这个祖母他怎么也不敢动的。”楚老夫人笑起来:“届时,我们再顺水推舟,将她送给太子为妾,你搭上了太子这条船,咱们楚府也就不怕什么了。” 楚秉松忙站了起来朝她行了一礼:“多谢母亲。” 老夫人哈哈笑起来:“这是干什么,我的儿,娘就是为了你。死也甘愿,只要你保住我们楚府,让娘死后能去列祖列宗面前有脸磕头。” 楚秉松也跟着笑了起来,却不知道他们这撒的小网,早被被人的大网给套死了。 楚姒看着绿檀:“我方才吩咐你的,你都记清楚了?” “您放心把,楚府里的这点儿事外头的大家伙儿可都等着听呢,再说了,大夫人今儿被送出府,可是有不少人看见了。老爷在这种时候休妻,老夫人还逼她承认莫须有的罪名,这话一传出去,就够他们受了。”绿檀又开始兴奋起来。 楚姒莞尔:“去吧,小心行事。” “放心吧。”绿檀说罢,便快速消失在了楚府当中。 绿芽跟在一侧:“小姐,您明日真的要随老夫人上山吗?” 楚姒轻笑:“为什么不去,这场好戏,可是老夫人自己开演的。”明日,她定要叫老夫人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忘恩负义 待绿檀出门了,楚姒才想起今儿来借首饰的楚秀秀。 “三小姐可曾回了?”楚姒问道。 春枝微微摇头:“奴婢让人在门口守着,一直没听说三小姐回了的消息。今儿府里太乱,老爷和老夫人也没心思管她。” 楚姒颔首:“你再使人盯着些,她一回来,即刻告诉我。”虽然楚秀秀蠢笨了些,但她跟楚蓁蓁有一点不同的是,她能舍得下脸,谁都敢去讨好,谁都敢利用。 春枝应声,楚姒这才让人都退下了,回了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床,楚姒有些担心。那天林清愚走的时候,身上的伤分明是又加重了的,还有赵煊逸那句‘果然是你’,是指什么事情呢?林清愚一直在瞒着自己什么? 思来想去,楚姒又觉得他没道理要告诉自己,自己这气也生的莫名其妙,便不再多想,闷头睡了。 晚上,韩敏从赵煊逸那里回来,楚其泰现在不知所踪,赵煊逸想借此把事情查到赵训炎身上去。虽然韩敏并不想卷入夺位争斗中,但赵煊逸之前救过自己,就算是不愿意,也只得帮着一起查。 头疼的坐着马车回府,可才到府衙门前,车夫便先吓得一个趔趄,马儿也嘶鸣起来。 “怎么了?”韩敏从马车上下来,才掀开马车帘子,便看到了吊死在自己府衙门前的妇人。 “快,把人放下来!”韩敏忙道,这妇人的身影他隐约觉得熟悉,待人被放下来以后,才发现,她竟就是今天在公堂上大闹的妇人:“怎么是她!”韩敏大惊。 那些衙役们,除非是十分信任韩敏的。其他的皆是怀疑的看着他。 “大人,这怎么办?”领头的问道。 韩敏看着死去的人,再看看门口蜷缩着的小女孩,难道这个就是她之前所说的孩子? 韩敏走上前去,俯身问道:“小姑娘,你可认得这妇人?” “她是我娘……”小女孩哑着嗓子,韩敏微微皱眉:“那你娘为何要在府衙前自尽?” “你杀了我娘,是你害死了我娘,你赔,你赔!”小姑娘忽然发疯似的扑打着韩敏,韩敏忙起身,那小姑娘却趁机跑了。 “大人,可要追?” “当然要追!”韩敏大喝,要是没人作证,这事儿他就真的说不明白了,但是如今这妇人死了,一大部分原因也怪他,他当时若是好好问清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去,查查这妇人到底是何方人士,听口音并不像是京城的,还有那孩子,一定要找到。”韩敏面色有些白,看着那妇人:“把人放到停尸房去。” 吩咐完了这些,韩敏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可回了家也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这件事便闹得满城风雨了,不少百姓都自发的来府衙门前闹,说韩敏枉为父母官。 “韩大人呢,怎么还不出来?如此草芥人命,我们要问问他,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人群里有人大喊,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衙役们守着府衙不让任何人进去。 韩敏此刻坐在公堂中,面色疲惫不堪,双眼满是血丝:“昨天那小姑娘可找到了?” “还没。” 韩敏深深叹了口气,却是起身脱下了自己的官服:“大理寺的人一会儿就到了,你们替我好好照顾夫人小姐。” “可是大人,这件事与您无关,大理寺的人凭什么抓您!”衙役一脸恼怒。 韩敏微微摇头:“这件事我脱不了干系,要不是我的疏忽,她也不会上吊自尽。”韩敏想起昨日那小姑娘满是恨意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大理寺的人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真心跟着他的衙役都觉得愤怒,可却又没有证据,不多时,大理寺果然来了人。 人群中,一人见到事情发展到如此,冷冷一笑,转身匆匆往逍遥王府的方向而去。 赵训炎此刻正在院中,看着珍娘送来的十个女人,面色黑沉:“都下去歇着吧。” 那些女子们没敢多说,皆是退下了,徐瑾却在这时候走了出来,手里端了碗热汤。 徐瑾一身锦衣华服,盘着繁复的发髻,并着三四只金银簪子,步履缓慢,端端大家风范,可这府里谁都知道,她不过是罪臣之女。 “妾身见过王爷。”徐瑾在书房外行礼。 赵训炎微微皱眉:“打发了。” 旁的侍卫听罢,便出了门对徐瑾道:“请回吧,王爷现在不想见你。” 徐瑾眼中盈满泪水,自从嫁进来,赵训炎本根没正眼瞧过她。徐瑾微微哽咽的冲着里面道:“王爷是公务繁忙吗?好些天都不曾见出书房了,妾身听人说,王爷最近赋闲在家,整日闷在书房对身体无益,您且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赵训炎听着她这话,想起昨晚珍娘的嘱托。皇帝已经怀疑自己整日在谋划什么了,他的确不应该做的这么明显。 “进来。”赵训炎开口。 徐瑾心中一喜,这才端了汤走了进去,小心的行了礼,微微抬眼看着赵训炎俊朗的侧脸,面色绯红:“王爷,这是妾身亲自炖煮的……” “放在一边,你也坐在一边吧。”赵训炎有些不耐烦道。 徐瑾不敢再多说,只得照做。 没多久,盯着韩敏那边动静的人便回来了:“王爷,处置妥当了。” “很好!”赵训炎站起身来:“大理寺的人去了吗?” “去了,不过那个小姑娘好似不见了。”那人道。 赵训炎面色沉了沉:“你马上派人去找,必须要在韩敏那群人之前找到!” “是!”那人说完便退下了,赵训炎本来也打算出门,却想起珍娘的交代,微微叹了口气:“去前院准备宴席,将方才的十个美人都叫过来伺候。” 一旁的侍卫都惊讶了一下,见赵训炎不似开玩笑,忙点头出去了。 徐瑾微微抿唇:“王爷,妾身可以帮着做什么?” 赵训炎淡淡一笑:“当然有,楚蓁蓁在两个多月以后会嫁进来,到时候就由你操持吧。”赵训炎说完,便一个字也不再多嘱咐。 徐瑾听罢,心中微喜。以往王妃进门,都是宫里的嬷嬷亲自操持,再不济也是王府的总管家来操持,哪有她一个侧妃来管的。如今逍遥王这般,只怕是也不喜楚蓁蓁。想要趁机羞辱她,二来,或许是对自己…… 徐瑾试探的往赵训炎身边站了站,手也抬起搭在他的肩上:“王爷,那到时候八抬大轿……” “你想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既然是皇上赐婚,面子上也不能做的太差。至于八抬大轿,王府开支吃紧,怕没那个力气。”赵训炎冷淡说着,楚蓁蓁就是皇帝用来羞辱他的,这个徐瑾自然也是,他怎么会让她们好过呢。 “把手拿开!” 还不等徐瑾高兴,赵训炎便带着几分厌恶道。 徐瑾尴尬的收回手:“王爷,是妾身的力气太大……” “往后王府就由你管着,我要你为本王多物色些美人进来,听到了吗?”赵训炎寒声道。 徐瑾微微颔首,赵训炎冷漠瞥了她一眼,提步便往前院而去。 楚姒接到如意坊传来的消息时,正巧楚秀秀在这儿炫耀昨儿她受到的待遇。 “大姐姐可不知道,那些个小姐寻常天天就在家绣花,许的人家没有一个是攀上了皇亲的。”楚秀秀自得道。 楚姒瞧她:“那三妹妹何苦要委屈自己跟她们一块儿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邀请我的小姐家中有个远亲姑姑,在宫里头,听说是个嫔,所说位份不高,但好歹也是个妃,所以我就……”楚秀秀说到这里忙打住了话,楚姒莞尔,却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她约莫是去打探选秀的事情了。 “大姐姐,这翡翠头面我给你送回来了,不过这头面那些小姐们都有,你这儿还有没有更贵重些的?这两日我们又有一次聚会,我想戴着。”楚秀秀一边说一边往楚姒的屋子里头瞧。 楚姒笑道:“三妹妹何不去寻祖母,祖母那儿的物件样样都比我的珍贵些。” 楚秀秀皱眉:“祖母这几日不是在忙着大哥和母亲……哦,不对,秦夫人的事儿么,我哪里敢去跟她借。” 楚姒淡淡看着她:“那我就再借三妹妹一次,不过母亲的事儿你可不要再往外头说了,不然到时候父亲要把她接回来,都不知找什么由头了。”楚姒似无意道,使人去里间又拿了套宝石的头面来。 楚秀秀一听,心思又开始转了起来:“大姐姐的意思是,父亲还有可能把她接回来?可是休书不都已经写了吗?”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楚姒淡淡说着,楚秀秀心下一狠,秦雪要是回来了,她便又比不上楚蓁蓁了,想想这段时间楚蓁蓁对自己的无视和羞辱,她才不会让秦雪这么轻易回来。 见要借的东西借到了,楚秀秀便忙开心的走了。 绿芽却哼了一声:“这三小姐,直接把小姐这儿当成她自己的库房了,一来就伸手要东西。” 小福儿也跟着撇嘴:“可不是,先前那翡翠头面送回来奴婢就发现少了支翡翠簪子,小姐偏不让奴婢说,不然说出来看她还有什么脸面跟小姐要东西。” “别急。”楚姒莞尔:“这些东西暂时放在她那里,迟早是要收回来的。”楚姒细细琢磨着,绿檀一早也回来了。 “小姐,事儿办妥了。”绿檀满面风霜,春枝默默的将自己的暖手炉子塞给了她:“外头的雪还没停呢。” “没,越下越大了,路边我都看着有不少的流民在乞讨了。”绿檀叹息着摇摇头。 楚姒细细想着,却是在想之前如意坊送来的韩敏的消息,没想到她昨日才听到消息,当天夜里那妇人就自尽了。如今的关键所在,也是那个小姑娘,现在就看是如意坊先找到那小姑娘还是别人了。 楚姒正想着,白雪便过来了。 白雪一进屋,看到围着楚姒坐下的几个丫头,各个脸上都是轻松且带着笑意的,不由有些羡慕。再看看楚姒,今儿穿了一身绯色的广袖长裙,头发简单的挽着,两旁各缀着一支流苏簪子,额前缀着一块小拇指盖大的红宝石。让她那双本就清幽的眸子越发深不见底。 “小姐,老夫人已经出院子了。”白雪上前行了礼。 楚姒微微颔首,起了身:“这盒糕点是我让人准备的素斋,一并带上吧。” “哎。”白雪笑着应了声,绿檀便带着食盒准备出去了,可还没走上两步,就听白雪为难道:“大小姐,老夫人吩咐了,说今儿出府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只准备了一辆马车,随行的也只有老夫人,江妈妈和您,再加上两个侍卫和一个车夫,便没有其他人了。” “什么!”绿檀不解:“这是哪门子的低调,小姐身边好歹有人跟着伺候吧。” “江妈妈会伺候的,而且老夫人说,只是上长乐庵烧柱香,很快就回来。”白雪面色微红,她也不知道老夫人为何这么做。可是她只是个丫环,只能是传话而已。 楚姒见老夫人的确是如此吩咐的,便也不多为难,自己提着那素斋,转头看着绿檀:“那你就守在院子里吧,可不能乱走。” 绿檀看着楚姒,眨眨眼:“好!” 楚姒颔首,这才跟着白雪出去了。 楚姒本以为老夫人怎么也要走正门出去,可她却选择了后门。 楚姒心猛的沉了一下,难道她发现什么了吗? 楚老夫人亲自在后门处候着,见楚姒过来了,才上前道:“来了。” 楚姒微微颔首,老夫人见她身边没人跟着,这才转头上了马车,楚姒上马车前看了眼江妈妈,却见她眼眶有些红:“江妈妈怎么了?” 老夫人淡淡看了眼江妈妈,道:“没事,她侄女儿才过世,如今刚好去上柱香替她求往生。” 江妈妈垂下眼帘不说话。楚姒也不再多说,跟着上了马车。 楚姒才走,绿檀便拿了楚姒的玉牌,匆匆往杨府而去。 楚姒坐在马车上,听着马车轧在雪上发出的声响,莞尔:“祖母,咱们改道了吗?”楚姒掀起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老夫人只坐着,笑笑:“听说另一条道上流民众多,咱们走的这条路虽然偏了些,可好歹安全。” 楚姒看着她,轻轻抚着手腕上的镯子。如今镯子上的银针还有四枚,到时候制住老夫人应该没问题。 楚姒这般想着,可马车却是越走越偏,也越走越急,待走到一处犄角旮旯的山坡时,马儿嘶鸣一声,马车也猛地停住了。 “怎么了?”老夫人似早有预料般。 前面的车夫下来道;“回禀老夫人,咱们马车陷阱淤泥里了,您可能先得下来一会儿。” 老夫人听罢。对楚姒道:“咱们先下去吧。” 楚姒自然不能拒绝,几人下了马车,便在一旁等着,两个侍从忙去帮着寻东西了,楚老夫人看了看楚姒,道:“姒儿,你先在这儿等着,祖母去前头看看。” 楚姒听着她蹩脚的借口,倒也没拒绝,无极阁的人应该还在暗中跟着,但她要想个办法,让老夫人彻底断了这个念头才行。 待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车夫,林子两边便开始有动静了。 “出来吧。”楚姒淡淡道。 那车夫怔了一下,一咬牙一跺脚,就要拿手里的迷药去捂楚姒,但人还没靠近,就觉得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打到,反手一摸。摸到黏黏糊糊的东西,这才惊恐大喊起来:“救命——!” 喊完,人就倒在了地上。 林子里的人愣了一下,楚姒似等的有些不耐烦:“都出来。” 林子里的人左右看看,想想他们五六个人,便也不怕了,手里拿着刀就冲了出来。 “小娘子好耳力。” 楚姒看着面前的人,面相凶狠,该是常做这种买卖的。 “她让你们做什么?”楚姒问道。 那几人又是一愣,领头的面色阴沉:“没有人指使我们,我们只是这里的山匪……” “做山匪,你们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是诚心等着饿死?”楚姒淡薄道。 那几人又是一怔:“我们饿不饿死,关你什么事。” 楚姒哑然,楚老夫人搞半天,只找了些蠢贼来。 “你少废话,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他们话还没说完,楚姒便将腰间荷包里的十来两银子都拿了出来:“都在这里了,我头上的簪子什么的你们要吗?也可以给你们。”楚姒边说便抬手去取簪子。 那几个假山匪傻了眼,这姑娘什么情况,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怎么不惊恐不尖叫不喊饶命呢? “大哥,这怎么办?”一旁的小弟问道。 那领头的也是懵逼了:“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干脆将楚姒手里的银子拿了过来,冷哼一声:“我们哥儿几个好久不曾尝过女人的滋味了,今儿就从小姐这儿下手吧。”说罢,抬手就要扑过来。 楚姒后退一步,立刻有两个一身素色衣裳的男子出来,手起刀落,这几个蠢贼的腰带便全都断了,露出几人如同毛裤加身的大腿。 楚姒辣眼睛的偏过眼去:“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我可以饶你们一命。”楚姒道。 “小姐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领头的忙提起裤子道。 楚姒眨眨眼:“现在还有时间,我要你们立刻去长乐庵山下,然后……” “然后?”几人凑过来。 楚姒学着林清愚弯起眼睛:“打劫我的马车,一定要凶残,一定要粗鲁无礼,吓完人以后,你们必须往长乐庵跑。” 那几个山匪不懂了:“是像之前那人吩咐的,对付小姐这般对付她们?” “那倒不必。”楚姒道,她还没想让老夫人这么快死,见他们松了口气,又道:“但我需要她们受点儿轻伤,若是没能受到惊吓,那就不要怪我了。”楚姒看着他们,见他们眼珠子滴溜溜转的快:“还有,要是敢跑……” 那几人看着神出鬼没的跟着楚姒的男子,哪里还敢想着跑:“小姐放心,我们一定做到。” 楚姒这才满意的笑起来。 楚老夫人大约离开了半个小时,才跟江妈妈一起回来,但回来的时候,却不见车夫,只见楚姒衣着整齐的在路边等着。 楚老夫人怔了一下,上前看着楚姒:“你没事吧方才?” “没事啊。”楚姒看着她轻笑:“祖母担心什么?” “没什么。”老夫人四下看看,可这里整整齐齐,根本不像是有过打斗或是挣扎的痕迹:“对了,车夫呢?” “我让他去寻祖母,怎么,祖母,没见着人吗?”楚姒不解道。 老夫人面上浮现一丝惊恐,看着跟在身后的两个侍卫:“罢了,我们先去长乐庵吧。”反正躲过这一劫,可躲不过下一劫。 老夫人暗暗想着,扶着江妈妈的手上了马车,楚姒也跟了上去,马车便快速的往长乐庵去了。 到了长乐庵的时候,还没到正午,通往长乐庵的同样是一条陡峭的青石板路。这样的天气,周围买香烛的都没了,寂静的很。 老夫人才下马车,看着这陡峭的山路,心中一狠:“姒儿,我们上去吧。” “好。”楚姒应着,不过几人还没走远,五六个山匪便跑了出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站住!”领头的凶狠道。 老夫人面色微白:“你们是什么人!”老夫人是让下人去办的事儿,并不认识几人。两个侍卫也连忙抽出刀来。 “哼,我们是山匪,看不出来吗?杀人夺命可是我们的老本行!”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丞相府的人,你们要是敢动手,丞相府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江妈妈也呵斥道。 那几个山匪嘿嘿笑着,挥了挥手李的刀:“我今儿要的就是你们楚府人的命!” 老夫人听出味儿来:“你们到底是谁的人,听命于谁,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 “您最近都跟谁有仇您不知道?”那领头的按照老套路说着,一般就算是最后这家人要追究,也是追究自己胡诌的所谓的‘仇人’。他一边说还一边阴狠的笑起来:“我可告诉您,今儿您就甭想上去了,受死吧!”说完,六个人挥着刀就开始砍了过来。 楚姒本来是站在后头,竟不想老夫人猛的一拽自己的胳膊,就把自己扯到了她身前,再把自己往那些山匪身上一推,转头就自己往那马车上跑去。 楚姒面色沉了沉,看了那领头的一眼。领头的连忙会意,提着刀就追了过去,老夫人一只脚才踏上马车,那山匪的刀便猛的砍到了她的脚边:“还想跑,我看你往哪儿跑!”说罢,抬起刀又扑了过去,这一次老夫人则是扯出了江妈妈来挡。 江妈妈眼睁睁看那刀都在了面上,最后却没砍下去。 那领头的笑笑:“老太太,您这么做太不厚道了吧,你不是个厚道人,可我是啊。”说罢,抬起刀又朝老夫人走了过来。 老夫人慌了神,步步后退:“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眼看着那两个侍卫越来越不济,老夫人也越来越慌,她还没想过这么早就死。 领头的微微挑眉,想了想,什么都不比命重要,便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命!” “我把我孙女送给你!”楚老夫人大声道,所有人都怔住了,领头的回头看了看楚姒,又看看老夫人,原来这是她孙女儿,不过居然想到找人来破坏自己亲孙女的名节,这样恶毒的老婆子也是少见了。 见他们都停住,老夫人以为有用,忙道:“我孙女生的貌美,我送给你,你们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要杀我,我是丞相府的老夫人,我还能给你银子……” 那领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正犹豫着,忽然听得一阵马蹄声,领头的想起楚姒之前的话,看了看长乐庵,道:“撤!”说罢。便粗暴的撤下了老夫人身上之前的所有东西,这才匆匆跑了。 江妈妈发髻凌乱,看了看腿软坐在地上的老夫人,再看看镇定的楚姒,什么也没说。 楚姒微微皱眉,杨辞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时间对不上。 待马蹄声再近些,楚姒抬眼一瞧,发现来人竟不是杨辞,而且所来的也不是军队,而是一群骑马奔来的黑衣人。 “快跑……”楚姒喊道。 “什么?”老夫人还没听清,便见楚姒回头呵斥着愣住的侍卫:“还不把老夫人扶上马车!” 侍卫回过神,迅速将老夫人扶进了车里,楚姒也跟着上了马车:“快,往官道上跑!”她们来早了,这些人才是真正来屠庵的人! 老夫人抓住楚姒,冷冷看着她:“你想做什么?”长乐庵沿途还有她备好的陷阱,她不甘心就这么轻易让楚姒平安离开。 楚姒憋住心口的气:“再不跑就来不及了!那些骑马的人身上有很重的杀气!”楚姒耐心说着,看着已经发现了自己一行人的黑衣人。夺过侍卫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前面的马身上。 那二十来人的马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一部分人上了山,一部分人朝楚姒几人追来,老夫人看着马车外追来的人,这才信了楚姒。 “快,快跑,往咱们来的路上跑……” “不行,往官道上跑!”楚姒立马阻止。 老夫人俨然很生气,愤怒的盯着楚姒:“你想害死我们不成,这里距离官道至少还有一公里,往回跑咱们熟门熟路,很快就能回城……” “不等回城他们就追上来了,现在往官道的方向跑,他们追一段就不敢再追了!”楚姒寒声道。 老夫人咬牙,却依旧不理解楚姒的意思:“楚姒,你要是害死了我们……” 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一柄长剑便穿透了马车,从老夫人耳边擦过。 老夫人吓得呆住。这才住了嘴没敢再说话。 楚姒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跟来的两个无极阁的人已经将大部分人都缠住,唯独还跑出来两个。 “再快点!”楚姒催促着侍卫,可两个侍卫平日在丞相府,根本都不曾见过血的,见到这般阵仗,早吓得丢了魂,楚姒一发话,他们就只知道开始狂抽马鞭子,结果马儿一扬前蹄,嘶鸣一声,马车差点侧翻,两个侍卫却没坐稳,直接摔了下去。 老夫人忙掀开帘子去看,可后面跟来的黑衣人手起刀落,两个侍卫甚至来不及爬起来,就没了命。 老夫人吓得跌坐回来:“这怎么办?” 楚姒深深吸了口气:“你们坐稳。”说罢,便出了马车,勉强勒住缰绳继续往前跑。 老夫人愣住:“她、她何时学会了骑马?” 江妈妈也面色苍白。对于楚姒却多了一分尊敬:“到底是杨府的血脉,杨将军征战沙场一辈子,儿女自然也没有弱的。” 老夫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不再多说,全程都小心翼翼的躲着,生怕后面再有剑穿过来。 楚姒往官道跑,后面的人却依旧穷追不舍,有种势必要杀了她们几人的想法,可老夫人今日出来,特意选的一般的马车,不管是马车本身的质量还是这匹马,都是比较差的,楚姒看着马儿冲着前面那块大石头冲过去,微微咬牙,手使劲的去拽缰绳,但这马儿却似疯了一般冲过去,马车怼上大石头,直接四分五裂,楚姒也直接跌落了下来。只不过没有预想的疼痛,而是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味。 “没事吧。”关切的声音传来,楚姒睁眼便看到了满面担忧的林清愚。 “怎么是你?”楚姒不解,林清愚应该在闭关养伤才是。 绿檀此时也跑了过来:“小姐,没事吧!” 楚姒这才明白,她让绿檀去找杨辞,绿檀却去找了林清愚。 楚姒微微摇头,让林清愚把自己放下来,毕竟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但林清愚冷眼看了看那几个黑衣人,道:“我送你先去我的马车。”说罢,便直接抱着楚姒往不远处的马车而去。 素素解决掉一个黑衣人,看着林清愚的背影,微微咬唇,林傅则直接解决了另一个黑衣人,还感叹道:“这些人好厉害!” 老夫人跟江妈妈从马车的废墟里爬出来,看到滚落到自己面前的人头,吓得尖叫一声,林傅微微皱眉,走了过来:“楚老夫人,我们世子的马车在前面,您先过去歇着吧。” 楚老夫人往前看了看,只隐约看到林清愚的背影:“我走不动了。”楚老夫人双腿发软。 林傅却道:“哦,那您等着,我回府去给您找软轿了。”说罢,提步就离开了。 老夫人气得肺都要炸了,她以为侯府的人看在自己是楚姒的亲祖母的份上,好歹有几分尊重,如今看着,竟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绿檀看了眼到现在还耍威风耍狠的老夫人,满脸鄙夷,这样的老太太,活该被人宰了。 林清愚小心的将楚姒放到了马车上,这才轻轻咳了起来。 “你没事吧?”楚姒问道,林清愚却只是拉起她的双手,看着被缰绳勒得血肉模糊的手,既心疼又生气:“我去跟皇上请旨,提前把你娶回来,省得楚府的人成天折磨你。” 楚姒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微微收起手,道:“我没事……” 林清愚也不理她,从马车里取了药小心的洒在她的伤口上,又拿出自己的手绢小心的将她的手包扎好:“你早知会有人过来对不对?” “我不知他们会在这时出现,我已经通知了杨辞……” 楚姒在他的质问下,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杨辞我来的时候已经让他去长乐庵了,不过这次的行动不管是无极阁还是如意坊都没有收到消息,仿佛是突然进行的。”林清愚道。 楚姒点点头,只想避开的这个话题,若是他问起,连如意坊和无极阁都没监控到的消息,她是如何知道的,这要怎么回答,难道她说前世发生过,所以她大概能估测出来吗? 林清愚见她如此,神色缓了缓,没有再多问。 此时楚老夫人也已经走过来了,见到林清愚,道:“多谢林世子相救。” “应该的,毕竟楚小姐在这儿。”林清愚淡淡笑着,老夫人却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说要不是因为楚姒,定然不会来出手相救。 老夫人看了看楚姒,想起之前将她推出去的事儿,咬咬牙,关切道:“姒儿,你没事吧。” 楚姒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祖母可还要再去长乐庵?” “不必了。”老夫人见她明知故问,有些恼,却不敢在林清愚面前发作。看他这般维护楚姒的样子,要是楚姒把之前的事说出来,保不齐他真的会把自己留下来不管。 “世子爷,后面还有十几人。”素素忙过来道,无极阁的两人就是再厉害,也抵挡不住这十几人。 林清愚颔首,看了眼绿檀:“送你主子回去。” 绿檀颔首,楚姒抓着车帘看着他:“林世子呢?” 林清愚见她担心。笑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楚老夫人忙催促道:“对,我们先回相府叫人过来,留下来也只是个拖累。”楚老夫人忽然想到,若是林清愚死了,楚姒的婚约不也就可以解除了么…… 楚姒没察觉到她眼中的杀意,但知道她留下也是无益,只得点头,绿檀也迅速的赶着马车往楚府而去。 林清愚看着马车离开了,才转头望着前面正在厮杀的人,眸光清冷:“去吧,留个活口。” “是!” 马车跑了一段,老夫人便开始发难:“跑慢些,颠得我受不住。” 楚姒冷冷看了她一眼:“祖母稍微忍忍,若是迟了,怕林世子出事。” 楚老夫人不满的看着她:“你嘴边一直挂着这个林世子,难道想跟你二妹妹一般落得名声尽毁不成?” “那也好过知恩不图报,祖母觉得呢?”楚姒冷冷回道。 老夫人无话反驳,绿檀将马儿赶得越发快了起来。直颠簸的老夫人差点散了架才到了相府。 到了相府第一件事,楚姒便是让人去调相府的侍卫。 “等等!”老夫人道。 楚姒转眼看她:“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瞥了眼楚姒:“如今那些人只怕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万一林世子没拦住或是有漏网之鱼寻到相府来,相府岂不是就要遭殃了?” 楚姒压制住心头怒火:“那您的意思是,不抽调侍卫去救人。” “自然,楚府的侍卫没有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楚老夫人冷冷说着,自以为占了上风,头也高高的抬了起来。 绿檀急的不行:“老夫人,可林世子那里……” “那是他自找的,我有说让他去惹那些杀手么。”老夫人说罢,扶着江妈妈的手,转头就离开了。 江妈妈回头看了眼楚姒,心中微叹,却也跟着老夫人的脚步离开。 “小姐,这怎么办……”绿檀看着楚姒紧握的双手,鲜血已经滴了出来。 楚姒深深吸了口气:“去通知如意坊,让他们救人。” “是。”绿檀这才急急又跑了出去。 楚姒看着老夫人的背影,原本她以为楚老夫人没有参与杀母亲一事。前世也并没有落井下石,她也不打算报复她,但现在,她绝不会放过! 楚姒回到逐锦阁,逐锦阁的人都吓坏了,因为她不仅双手全是血,周身也冷的让人觉得她仿佛刚从地狱回来一般。 “小姐……”绿芽赶忙走了过来。 楚姒独自回了房间等着,谁也不许来打搅。楚老夫人听说楚姒回了院子便没动静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她这口气还没顺下来,楚秉松便怒气冲冲的过来了。 “秦雪把休书都贴到衙门的公告栏了!”楚秉松气得面色铁青:“今日我一出门,便四处被指责,说我喜新厌旧宠妾灭妻,秦雪还到处声扬是我罔顾律法救走了泰儿,皇上今儿在朝堂上当面质问,让我丢尽了颜面!”楚秉松愤愤的看着楚老夫人,也不问她为何面色煞白发丝凌乱。 “这件事怕没这么轻易了了,母亲亲自去把秦雪请回来吧。”楚秉松皱眉道。 “什么!”楚老夫人只觉得心口如同巨石压着:“泰儿,你让我去请秦雪回来。你莫不是疯了!” 楚秉松见她不愿意,想起今日听到的嘲讽,沉了声:“我今日下朝以后去见逍遥王,又吃了闭门羹,母亲以为这是谁造成的?要不是你说要毒死泰儿,要不是你擅自做主休了秦雪,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吗!”楚秉松恼怒不堪。 楚老夫人听罢,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松儿,这就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 楚秉松看了她一眼,朝着恭敬的行了一礼:“若是母亲今日不去,那您就回老家养老吧,在这京城我看您也没法好好休养。”楚秉松说完,便又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老夫人气得头一阵一阵的发晕,是江妈妈拿了几片人参让她含在舌下这才缓了过来,但整个人却似蔫了一般。她一辈子要强,却不想自己刚刚死里逃生,竟被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这般训斥。 “去,准备马车!”楚老夫人寒声道。 “老夫人要去定国公府?”江妈妈问道。 楚老夫人神色冷漠,既然这些事情都是因秦雪而死。她若是‘畏罪自杀’,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春枝将楚秉松方才去荣华院大发脾气的事儿跟楚姒说了,楚姒听罢,这次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小福儿,去趟二小姐院里,说我有要事找她。迟了,她母亲可就活不了了。”楚姒寒声道,楚老夫人容不下秦雪这颗眼中钉,她却偏要她活,看看秦雪最后咬死的会是谁! 正文 第九十九章 母子嫌隙 楚老夫人匆匆赶到定国公府,白氏倒是有些意外。 “前亲家母来了。”白氏坐在花厅里,看着楚老夫人,身也没起,就悠悠的坐在上头。 楚老夫人被小了自己几十岁的白氏称呼为亲家,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但她今日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秦雪可在,我是来寻她的……” 她话还没说完,白氏就夸张的笑了起来:“秦雪已经被你们给休了,你还寻她做什么?” 楚老夫人看着嚣张的白氏,忍住今天一天所有的怒气,笑道:“之前说休了她是我擅自做主,如今松儿知道了以后,很是生气,所以我来将功折罪,想将秦雪接回去。” 白氏听到这话,连连庆幸自己聪明,把那休书给贴出去了。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如今你们已经把这水给泼回来了,也就没有接回去的道理,楚老夫人,您还是算了吧。”白氏冷笑道,她怎么会让秦雪继续回去当丞相夫人呢,秦雪害死她的翡儿,她要留下她好好折磨。 楚老夫人哪知她是打的这个主意,但见她不肯让自己接回去,便道:“既如此,那这样吧,我去见见她,她若是愿意跟我回去,我便带她走;她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只不过你这个做继母的,总不能让女儿留在家里头,不让她回夫家是不是?” 白氏面色一沉:“楚老夫人还真是会说话。” 老夫人站起身来,看着她,白氏不耐烦的抬手:“去,你去问问大小姐,愿不愿意回楚府。”白氏的话里丝毫没有让楚老夫人去见她的意思。 老夫人皱眉:“国公夫人,你这般……” “怎么,前亲家母是来找茬的?”白氏冷冷讽刺道。 老夫人面色微青。寻常定国公都还给她几分薄面,可这个白氏,真是个混不吝的,小户出身没见过世面,如今的做派也是这么不守规矩。 “国公爷可在?我去跟他说说,死活把嫁出去的女儿留在家里是什么居心。早听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不把这个原配所出的女儿当回事,我倒要亲自问问是不是真的如此,若是这样,倒还不如我把秦雪接回去照顾。”老夫人义正言辞道。 白氏听得一肚子火,这老夫人也不是个好东西,如今指责自己倒是头头是道:“这人你要接也可以!” 老夫人面上一喜,白氏却又道:“之前她骗了我三万两银子给你们楚府用,如今只要你把这三万两拿回来,这人我就给你!” 楚老夫人面色铁青,说什么骗钱,这把丞相府当什么了,但秦雪她今日必须见,也必须要她死! “江妈妈,回去找蓁蓁把钱拿来!” “不必了!”楚蓁蓁的声音忽然传来,楚老夫人一回头便看到楚蓁蓁两眼通红的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老夫人沉声问道。 楚蓁蓁听楚姒说了那番猜想以后,本还不信,如今一看,竟真是如此,祖母果真是要把母亲接回去,但却没想到会逼自己把那三万两吐出来。 “听说祖母特意来接母亲,蓁蓁高兴,所以也来了。”楚蓁蓁看着楚老夫人行了礼,又转头看着白氏:“外祖母说我骗了定国公府的银子,怎生不去问问舅舅,这银子分明是他给我的,外祖母今日若是不肯让母亲回去,那蓁蓁就去问问外祖父,问问韩大人、李大人、马大人……,京城里的大人蓁蓁都去信去一一问问,是不是有夫家来接,母家不让女儿回去的道理。” 白氏看着楚蓁蓁,气得不行:“你母亲在这儿过的挺好的,就是回来小住几日……” “是吗,外祖母难道以为我不知道母亲现在什么境况?”楚蓁蓁又道。 白氏咬牙:“好!你们要把她接回去可以,但必须要楚秉松亲自来接。他有脸休了你母亲,那就八抬大轿再把人抬回去一次,这是做娘的为你母亲争的面子!” 白氏气得要吐血,老夫人同样气得要吐血,方才分明快可以见到秦雪了,可楚蓁蓁这么一搅和,哪里还能见着人。 “我们现在见她一面……” “不必了。”白氏打断她的话:“如今雪儿身体不好,你们都先回去吧,去把楚秉松叫来,这样你们就可以一家团圆了。”白氏说罢,看着老夫人不虞的神色,心下稍微松快了些:“楚老夫人要记得,一定要八抬大轿,高头大马!”说罢,便直接起身离开。 楚蓁蓁反而很高兴,原本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母亲只是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进去的,如今要是八抬大轿,那不就是嫡妻的礼了么,她这个嫡女的名头又正了一些。 “祖母,咱们紧着去找父亲吧。”楚蓁蓁拉着楚老夫人的袖子道。 楚老夫人想起之前发怒的楚秉松,若是因为这件事去找他,他只怕更恨自己这个母亲。 老夫人恼怒的甩开袖子,直接提步离开了。 楚蓁蓁愕然,但不及细想,直接招呼了人去寻楚秉松了。 楚姒此刻还在院中焦急的等着消息,不知道林清愚那方怎么样了,不知道杨辞那里又怎么样了,若是出了差错…… 楚姒不敢想,绿芽见她面色凝重,才包扎好的伤口又沁出血来,心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小姐,您怎么了?” 楚姒微微摇头:“你们去外面候着吧,盯着老夫人和楚蓁蓁的动静,一有消息马上来回禀。” “是!”绿芽见她有了吩咐,忙招呼了春枝和小福儿出去了。 此时的逍遥王府内,氛围有些诡异,前院还在歌舞升平,后院则是陷入了死寂。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珍娘面色黑沉,她的行动屡屡失利,如今想在长乐庵动作,好将众人的目光从死士的身上吸引过来,再嫁祸给赵煊逸,这样的完美计策,居然还没开始实施就被人给打断了。 “杨辞寻常不带兵,这次私自调兵出城,已经是死罪……” 赵训炎还没说完,珍娘便怒道:“死罪有什么用,他死一万次也抵不上我调养的精锐,而且安平侯府的那个林清愚居然也突然冒了出来,难道是赵煊逸主导的?” “杨家人自上次死士一事后,好似也站到了赵煊逸这边。”赵训炎间接认同了珍娘的话。 珍娘面色黑沉的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渐黑的天色:“他折了我们几千人,你就抓了他一个韩敏?” “韩敏也是他手里的得力干将。”赵训炎神色微冷:“我在筹备另一件事,到时候任凭他赵煊逸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逃不过去!” “你确定这次不会再出纰漏?”珍娘转身死死盯着他。 赵训炎颔首:“绝对不会。” “好!”珍娘接住他的话:“这段时间我要回皇宫,暂时不会再出来,你自己把这些烂摊子收拾了,要是科考过后你还没做出什么事了,别怪我无情。”珍娘说完,转身便从密道离开了。 赵训炎站在原地,浑身冷沉的如同一块寒冰。 “来人。”赵训炎冷冷开口。 立马有侍从走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去同时大理寺。韩敏的事情不可拖,抢在太子之前动手。若是韩敏最后平安出来了,本王绝不手软!” “是!” “等等。”赵训炎转身看着他:“焦思邈回来了吗?” “还没。”那人摇头。 赵训炎神色沉了沉,楚府现在一团糟,楚秉松此人是不可用了,但也不能让别人用。 “吩咐下去,焦思邈若是找到楚其泰,直接把人栽给楚秉松。”赵训炎寒声道。 那侍卫有些惊讶:“若是这样,相爷保不齐要丢官……” “丢官?”赵训炎冷哼一声:“那也是他自找的。” 那侍从不敢在多说,忙提步离开了。 徐瑾在外面听到这话,满面笑意,既然王爷这么不喜欢楚府,楚蓁蓁就是嫁进来也不会得宠,更不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她只要早点怀上孩子,就不怕以后逍遥王会对自己如何。 “谁在外面?”赵训炎寒声道。 徐瑾手心紧了紧,直接进来行了礼:“王爷,是妾身,前头都已经准备好了,王爷可要过去?” 徐瑾才靠近,赵训炎便嗅到了她身上的催情药,眸子更冷了一些,上前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裳:“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本王就成全你……” 说罢,便俯身而上,一室旖旎。 这头,赵煊逸听说了消息,也急忙调派了人手去了城外,不过到的时候杨辞已经将人全部围住了,而这些人都是训练好了的,嘴里皆藏着毒药,知道杀不出去以后,直接咬破毒囊自尽了。 杨辞办完事,没有回杨府而是直接到了太子府请罪,这也是之前楚姒交代的。 看着跪在府门前不肯起来的杨辞,赵煊逸叹了口气:“这件事你的确草率了,私自调兵,是死罪。” 杨辞跪伏在地上:“臣愿意死,只要能救人,救一方百姓。但希望太子爷开恩,此事与杨府无关,求太子能放过杨府一家!” 赵煊逸听着这话,微微摇头:“这件事我自然知道跟杨府无关,也不会牵连他们,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有歹人要去屠杀长乐庵及庵中贵人的?” 杨辞微微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呈给赵煊逸:“臣本来也不知道,但是今天上午有一封神秘的信递到了我房间,我看过以后,觉得事关长乐庵数百师太们的安危,所以便没有事先请示,直接带着人出城了。” 赵煊逸直接打开那信,看了看上面陌生的笔迹:“这字迹工整但藏着锋芒,想必也是位高人。” 杨辞不再多说,赵煊逸看了看他,道:“来人,杨辞触犯军规私自调兵,但念在功大于过的份上,打二十军棍,罚俸禄一年,闭门思过三月,以示警告!” 杨辞惊愕抬头:“太子……” 赵煊逸将信收好放在袖子里:“别高兴的太早,本宫先去跟父皇求求情,到时候父皇愿不愿意买我这个便宜太子的面子,就不得而知了。”赵煊逸说完,便提步离开了。 杨辞心生感激,虽然赵煊逸出了名的冷面,但却是个十足的好太子。 赵煊逸对杨辞自然也是满意,虽然少年义气,但好歹赤胆忠心,出了事居然想到第一个来找自己,就凭这份心,他便知道,杨府是归顺自己的了,这么强大的羽翼,他自然要爱护好。 赵煊逸走了一段,忽然想起什么:“我听说清愚也去了,他人呢?” 杨辞不解:“臣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林世子。” “没见到……”赵煊逸不解,以林清愚的性格。这等事情他一定会留下的,为何直接消失了,难道出事了吗? 出了太子府,赵煊逸便吩咐冷刀去寻林清愚了。他身上本就有伤,听说这次的刺客各个都非同寻常,不知他是否出事了。 冷刀有些犹豫:“韩大人那边……” “放心,父皇十分欣赏韩敏,这件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有蹊跷,韩大人不会有事。”赵煊逸说罢,便上了马车往皇宫而去。 不过他虽然这般放心,可有些人却不。 林傅不放心的看着林清愚:“主子,咱们要这么急吗?” 林清愚面色越发白了:“再不快点,韩敏就只剩下一条冤魂了。” 一旁的素素看着他,鼻子微酸:“主子,韩敏的生死又不关您的事儿……” “好了。”林清愚无力打断素素的话:“你最近越发不像话了,若是再如此,你就回无极阁守着吧。” 素素眼眶微红:“素素往后不会了。” “嗯,去给姒儿递个消息,说我没事,所有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让她放心。” 见他这时候还心心念念着楚姒,素素眼中流露出些恨意:“您要为她丢了命才死心的。”素素说完,转身便离开了马车,往楚府方向而去。 林清愚抬眼见她离开,微微叹了口气:“她还是这般倔,林傅,你安排一下,这两日便让她回无极阁。” 林傅看着他微微颔首:“我明白了,不过主子,素素当年伺候了那位那么久,如今记恨少夫人也是正常,或许过些时候就好了。” “最好如此。”林清愚缓缓说着。 马车很快到了大理寺门口,林清愚看了看坐在角落一直不说话的媚娘,道:“把药给我。” 媚娘手中死死攥着个小瓶子:“这药虽能透支体力,但您已经接连用了两三颗,如今再用,只怕要昏睡半个月才能醒,而且着实伤身体……” 林清愚莞尔:“看来我要再开个生药铺子,让媚娘去管着,定能管好。不过就是太唠叨了些。” 媚娘见他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眼睛憋得通红,从瓶子里拿出颗药给他:“最后一次,就是主子要杀了我,也绝对没有下一次!” “好。”林清愚柔声应着,接过药服下,苍白的脸上顿时有了血色,精神也恢复了不少。 林傅跟媚娘对视一眼,却都只是心中叹了口气,跟着他下了马车。 绿檀很早就回来了,顺便告诉了楚姒楚其泰的消息。 “如意坊查到的?”楚姒木然问道。 绿檀颔首:“才查到的,楚其泰如今藏身在楚府家庙,四小姐的人正拽着,不过听说逍遥王身边的人也在找,正在想法子把楚其泰弄出来……” “你去帮帮他。”楚姒继续道,她本来没想过让楚老夫人死,但是现在,她觉得她可以死了。人若是太绝情了,自有天来收的,天若不收。她就自己收吧。 绿檀看着楚姒满是杀意的面色,有些慌:“小姐,您别担心,世子爷那么厉害,定然不会有事。” 楚姒抬眼,定定看着绿檀,可却忍不住眼中酸涩:“是吗?” 绿檀正想着怎么劝,外头忽然闪进来个人,绿檀待看清楚人,这才忙转身把门关紧了。 “怎么是你,世子爷呢?我们小姐可担心坏了……” “主子没事。”素素神情冷漠,看着楚姒,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如果想我们主子没事的话,那就离他远点,要不是因为你,我家主子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在外逍遥自在,而且还有一个心上人……” “你说什么呢!”绿檀有些恼的打断素素的话。 素素也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但却并不后悔:“我来是替我家主子报平安的。你们既然是后宅的大家闺秀,那就安分点,在家绣花弹琴,别整天没事找事。”说完,素素便见没有理楚姒,直接离开了。 绿檀担心的看着楚姒:“小姐,您别听她胡说,她肯定是嫉妒小姐。” 楚姒微微摇头,眼泪也终于从眼眶落下:“我知道,我不担心,只要他没事。”他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么久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过素素说的对,自己没必要再为了自己的仇恨,而将他拉入这一潭污水中来。 “从今日开始,不要再去如意坊,也不要咱去安平侯府,明白了吗?”这仇既然是她自己的,就让她自己来报吧。 绿檀微微咬唇,心疼的看着楚姒:“小姐……” “对了,韩大人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那个小姑娘找到了吗?”楚姒问道。 绿檀微微摇头:“我问了如意坊,说是人间蒸发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就奇怪了。”楚姒微微叹了口气:“明天看来要出去一趟。”她手里没人可用,如今不能再倚仗如意坊,就要靠自己。 楚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你去交代傅大娘准备晚饭吧,我饿了。” 看着楚姒面上的笑意,绿檀还是不放心,但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得去了。 楚姒自己用温水洗了脸,又自己重新给手上的伤口上了药,用布巾包扎好了,这才走了出来。 春枝回了消息,将定国公府的经过都说了,楚姒闻言,心情更好了一些。楚秉松如今跟老夫人之间已生嫌隙,白氏倒正好帮了自己一把,等这两件事一过,她再将楚其泰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件事才算了。 楚秉松当晚便知道了定国公府的事情,气得直接将以前楚老夫人放在他身边伺候的四个通房丫头全部赶出了府,老夫人一听,气得当晚便倒在了床上。 江妈妈依旧如以前一般伺候着,却是寒了心,伺候完便留了婆子看着,自己下去了。 老夫人半夜醒来,心里苦闷,想找江妈妈说说话,可一睁眼,瞧见的不是江妈妈,便知道她是寒了心。一是因为今天白天的事儿,二是因为她侄女儿香儿的事。 老夫人心里愁苦,却始终想不通为何最后会演变成今天这般样子。 “弘哥儿回来了吗?”老夫人嘘声问道。 那婆子忙颔首:“奴婢去给您叫来?” “不必了,他明儿还要上学,你明儿一早带他来见我。”老夫人现在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这个孙儿了。 第二天一早,徐瑾醒来,身边已经不见了赵训炎踪影,但看着自己满身的青紫红痕,既兴奋,又觉得委屈,因为她的第一次,在冰凉的地板上便丢了。 她懒懒起了身,准备去沐浴,却有面色凶恶的婆子走了进来:“侧妃,喝汤吧。” “汤?”徐瑾不解,扭头看着那灰黑色的汤药,皱眉:“这到底是什么?” “王爷吩咐的,您就赶紧喝了吧。”婆子又道。 徐瑾咬咬牙,抬手便打翻了这药:“这是绝子汤吧,我不会喝的!” 没成想这汤才翻在地上,那婆子便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由不得你说不喝就不喝!”那婆子说完,扭头对低头的丫环吩咐道:“再去倒一碗来!” 徐瑾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敢打我!” 那婆子冷哼一声,待药端来了,便直接掐着徐瑾的下巴给她生生灌了下去,灌完了药这才冷冷道:“侧妃,既然得了王爷临幸,就好生伺候着,别妄想些什么,你一个罪臣之女。还不配替王爷怀孩子!”说罢,便直接转身走了。 徐瑾被汤药呛得满眼是泪,却死死咬住嘴唇:“我是罪臣之女,不全是拜王爷所赐么!” 赵训炎根本有没心思管这些,大理寺传来消息,说昨晚用刑强逼韩敏认罪的时候,林清愚闯了进来,直接把人救下了不说,今儿一早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参了新晋大理寺丞一本,皇帝恼怒的直接撤了他的职,让七皇子兼任大理寺丞一职,全权负责韩敏的事。众人都知道七皇子素来不结党派,私下里跟太子关系也一般,他们逍遥王府根本无从下手,而且因此,逍遥王府还折损了一个大理寺丞。 “杨辞的事情皇上如何说?”赵训炎问着底下的人。 “太子将责任都担在了自己身上,先前又责罚了杨辞,所以皇上只罚了太子半年的俸禄,口头训斥了几句。” 赵训炎听罢。手里握着的茶杯都直接捏碎了:“好你个赵煊逸!” “王爷,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人问道。 “还能怎么办,去找到那个小姑娘,让他指认韩敏!”他们已经折损了这么多人,若是赵煊逸这边连一个韩敏都拿不下,跟着自己的那些官员只怕又有墙头草要跑了。 “是。” 赵训炎想着这一大堆的事情,面色更沉:“楚府那边有什么动静?”珍娘一直说楚姒这丫头有参与,可是他为何并没有查到她活动的痕迹?她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已,难道她背后真的站着无极阁么…… “无极阁……”赵训炎想起之前楚蓁蓁身上的那块黄色玉佩,想了想,道:“准备马车,本王要去楚府!”当初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楚蓁蓁设计了自己,可那块玉佩楚蓁蓁后来说了,并不知情,那就是要么楚蓁蓁在说谎,要么她也被人设计了,不管是谁,此人一定跟无极阁有关! 楚秉松现在正在懊恼要怎么去定国公府,虽然大家的讨论热点已经从自己转变成了昨日长乐庵之事。但冷嘲热讽依旧不少,经过街市他都能听到骂他无情无义的话,如今满京城都知道他楚秉松已经臭名昭著,说他一把年纪了还是老母亲的提线木偶,连休书都要老母亲去写云云,就连朝堂上他提什么建议,也会有人说他冷血至极来反驳他。 才回府,楚蓁蓁又找了过来。 楚蓁蓁看着楚秉松,又道:“父亲,您就去接母亲吧,如今外头的话说的可难听了,女儿都不好意思出门……” “你还好意思说!”楚秉松阴沉着脸,他两颊微陷,两眼发肿,一看就知道几天没睡好了。 楚秉松腾地一下站起来,冷眼看着楚蓁蓁:“你们母子三人,没一个省心的,你名节败坏,你大哥街市杀人,如今还要连累我。你母亲更是拎不清!”说罢,直接提步离开:“去,准备马车,我要去定国公府!” 楚蓁蓁气得咬牙切齿,但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她也不能怎么样,但看着楚秉松真的去了,倒也笑了起来:“去,跟楚姒说一声,就说多谢她昨晚的提点。不过你告诉她,往后谨记自己的身份,就在逐锦阁好好呆着,否则,她就去家庙陪四妹妹吧!”对于楚姒昨晚的提点,非但不感激,反而嫉妒的发狂。以前那般无能的人,如今却处处比自己强,她楚姒凭什么!分明自己才是那个京城第一貌美的才女,分明她才是所有男人都垂涎的楚家嫡小姐,她楚姒算什么东西。也敢跟自己争! 楚蓁蓁这番想罢,这才准备回去,却听到有丫环来报,手赵训炎到了。 楚蓁蓁是特意回房间又换了身衣裳,好好打扮了一番才出来的,到的时候赵训炎正在喝茶。 楚蓁蓁想起上次在王府别院,面色绯红,看着他今日一身深青色四爪蟒袍,腰间束着玉带,发髻用一顶上好的玉冠挽着,剑眉入鬓,眸光若剑,丹凤眼淡漠的看着自己,还有那张曾在自己身上留下过痕迹的唇…… 楚蓁蓁越想身子越热,忙上前见了礼:“王爷。” “你父亲呢?”赵训炎淡淡问道。 “父亲去定国公府接母亲了,祖母病着,大姐姐又去了寒山寺,所以只能蓁蓁还接待了,还望王爷不要见怪。”楚蓁蓁羞涩道。 赵训炎看着她这样子,没来由的有些厌恶。以前跟赵佑一起见她的时候,对她的暗送秋波虽然也不喜欢,但也没到如此厌恶的地步。 “无妨,本王是来寻你的。”赵训炎淡淡说着,心里却只笑着楚秉松,真是越活越回去,越老越糊涂了,一点小事就吓得方寸大乱,结果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训炎抬眼看着满面羞红的楚蓁蓁,看着她精致的脸,莞尔,唯有她这脸还能一看,可不知怎么看着看着,就将她与楚姒的脸重合在了一起。若是楚姒要能这般求自己,不知又是怎样一份场景。 “其他人都退下,本王有话只想对未来的王妃一人说。”赵训炎吩咐道。 楚蓁蓁忙看了看身边的人:“都下去候着吧,把门带上。” 丫鬟婆子们全都退下了,楚蓁蓁才忙走到赵训炎跟前:“王爷想跟蓁蓁说什么?那日的事情,蓁蓁不怪王爷冲动……” “本王最后再问你一次,那块黄色玉佩。到底哪儿来的!”赵训炎一把捏起楚蓁蓁的下巴,疼得她眼泪都冒出来了。 楚蓁蓁看着他眼中的冷漠和杀气,心中微沉:“王爷,您弄疼蓁蓁了……” 赵训炎的手更紧了些:“你跟她真的一点儿也不一样。”如果是楚姒,她一定会冷静的跟自己谈条件,甚至是要挟自己,可是楚蓁蓁只会像个小女人,跟他求饶。 “她是谁?”楚蓁蓁问道。 赵训炎冷冷勾起嘴角:“你不配知道。” 楚蓁蓁眼里冒出泪水:“王爷说的是楚姒对吗!”她一直怀疑赵训炎喜欢的是楚姒,因为他每一次见到楚姒,眼中就没了自己。 赵训炎面色微沉:“不关你的事,我问你,黄色的玉佩到底哪里来的!” 楚蓁蓁一狠心,也不管赵训炎是不是会发现自己算计了他,直接道:“是楚姒给我的,她说这是王爷送给我的,所以我一直带着!” 赵训炎狠狠将她摔在地上:“你胆敢骗我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楚蓁蓁捂着脖子咳嗽起来,赵训炎却是直接提步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楚蓁蓁恨得咬牙切齿:“楚姒楚姒,又是你楚姒!我不会放过你的!” 赵训炎从丞相府出来。便看到了似乎刚赶到的焦思邈。 “王爷,我已经查到楚其泰的位置了。”焦思邈垂首道。 赵训炎想起方才楚蓁蓁的话,她说楚姒去了寒山寺么…… 赵训炎冷哼一声:“既如此,那你就先把人弄出来。” “人手不够……” “调派二十个精锐侍卫给你,够吗?”赵训炎道。 “够了。” 赵训炎看了他一眼,直接上了马车:“去寒山寺。” 焦思邈待赵训炎离开,才阴鸷的抬起眼来往房楚府内看了一眼:“小爷,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焦思邈想起昨晚悄悄引着自己找到楚其泰的人,总觉得有些蹊跷,但又想不出蹊跷在什么地方,只道:“你们先去调人。” “那您……” 焦思邈往楚府中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直接提步便进去了。 楚姒的马车急急往寒山寺赶,待到了山脚下,便见到了一波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几人本来正在吃面,吃着吃着,发现前面有一个官府的马车,几人一合计,准备干一票,可马车上的人一下来他们就懵逼了,这不是昨天那位凶残的小姐么。 “老大,怎么办?”一旁的小弟问道。 领头的咽下嘴里的面条:“三十六计,当然是走为上计啊!” 说罢,几人起身拔腿就跑。 楚姒看了眼绿檀:“把人拦住!” “好嘞!”绿檀纵身一跃,大喝一声:“小贼,哪里逃!” 她还没亮出剑,几人忙捂紧了裤腰带,紧张的看着绿檀:“女侠饶命,饶命……” “你们跑什么跑。”绿檀也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小姐说要拦着,她自然要把人拦住。 楚姒淡淡走来,看着他们:“急什么,不吃顿饭再走?” “不了……”为首的尴尬笑道。 楚姒莞尔:“不行,我想请你们。就这家酒楼吧,二楼雅间请。” 几人看着楚姒就觉得这姑娘厉害,为了保住小命,哪敢不听,忙转头上了酒楼。 绿檀跟在楚姒身边小声问道:“小姐你想做什么?” 看着绿檀贼兴奋的眼神,楚姒轻笑:“给你找几个帮手。” 绿檀了然的点点头,盯着这几人越发精神了起来,也不顾昨晚一晚上没睡。 到了雅间,几人忙抱头顿下,开始哭天抢地:“小姐,你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绿芽看着几个面向凶恶的人哭成这样,嘴角抽了抽:“小姐,他们怎么了?” “有点伤心吧。”楚姒淡淡说着,进了房间让绿檀将门关好,这才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领头的怔了怔:“我叫李三,其他的……” 他说了一串名字,楚姒微微颔首:“你们寻常抢劫,一个月能挣多少?” 李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多的时候也有个百十两,少的时候……” “少的时候,吃阳春面都不敢加肉,对吧。”绿檀想起方才他们几人吓懵逼了还要再扒几口光头面的样子,笑道。 几人尴尬的笑笑,楚姒又道:“若我给你们每月五十两,做的好有增,做得不好减,让你们帮我做事,你们可愿意?” 李三一听,立马拍板:“我……” “可要想清楚了,一旦你们泄露了我要你们办的事情,就算是做梦说出去的,你们的命可就没了,不过我不会让你们杀人越货……”楚姒淡淡说着。 李三看着她,分明是个可人的大家小姐,怎么说出这等狠话这般平静呢,但想想那五十两…… “我愿意!”李三直接开了口。 楚姒莞尔:“很好,答应了的话,一旦反悔,你知道我有能力取了你们的性命。”楚姒笑道。 看着楚姒笑了,几人觉得更加瘆人了,忙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吧,从今儿开始您就是我李三的主子,保准事事给您办妥当了。” 绿檀瞅着楚姒:“小姐,这能行吗?” 楚姒也不回避:“自然能行,若是不行,他们就只能去阴曹地府喊冤了。” 几人吓得一哆嗦,忙又磕头。他们做山匪的,不怕别的。就怕遇到比他们还狠的,就比如楚姒这样的,不仅狠,还聪明! 楚姒让绿芽拿了十两银子给他们:“你们今天就去京城,去城西同福巷七十二号旁边买下那里的老宅子,你们几人就住在里面,只说是来城里讨生活的,关于我的事儿半个字也不许透露,明白吗?” “城西同福巷七十二号旁……”李三仔细念着:“您放心,我们也不算笨。” “很好,既然你是他们的头儿,我便也不换了,但是他们底下谁要是犯了错,不仅要罚他们,也要罚你,可听明白了?”楚姒道。 李三忙点头,楚姒这才起身:“你们先去城里吧,余下的事我会让人再来通知你们。”说罢,便带着人离开了。 李三看着她走了,这才瘫坐在地上。额头上竟是沁出了汗。 “老大,咱们真跟着这小妮子?”后头有人道,毕竟楚姒年纪小,他们可都二三十了。 李三瞪了他一眼:“你要不愿意,现在去找她说,是死是活我可管不着。”说罢又想通了些:“咱们本来过的就是朝不保夕刀头舔血的日子,如今有的吃有的住,有什么不乐意的。她一个姑娘家,还能叫咱们杀人越货不成?” “老大说的是。”几人忙点头。 李三这才照着楚姒方才的吩咐,往京城里去了。不过等他知道隔壁七十二号住的是什么人以后,吓得差点尿裤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楚姒上了寒山寺,云颂伊很是意外,却也很高兴,兴奋的跟她说着严老大人的病情。 果然是耳根子清净了病也好的快,严老大人现在时不时就去听听佛经,跟方丈大师谈论佛法,而李潇也经常上来陪着说话,讨论朝政,严老大人的病是一天好过一天了。 云颂伊一边领着楚姒往里走。一边道:“对了,逍遥王方才也到了,正在跟外祖父说话,你可要去见见?” “他找严老大人?”楚姒看着云颂伊,见她颔首,心这才沉了沉。 “不必了。”楚姒转身往回走,赵训炎她现在巴不得不见,可她才转身,便听到背后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这不是楚家大小姐么。” 楚姒微微吸了口气,转身低着头行了礼:“见过王爷,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女便先告退……” “你怎知本王没有别的吩咐?”赵训炎冷冷盯着楚姒,今日她的脸有些苍白,眉心带着些许的疲惫,可浑身依旧如以往一般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气息。 云颂伊见此,忙上前一步:“王爷,方才方丈大师找姒儿姐姐有事,我们能先过去吗?” 楚姒感激的看了眼云颂伊,赵训炎左右也不担心楚姒现在立马下山,就当是买严老大人一个面子了:“云小姐请。不过一会儿你们可要回来,有些事情本王想问问楚小姐。” “是。”云颂伊忙颔首,转头拉着楚姒便跑了出去。 待出了厢房,楚姒才停下:“伊儿,停下吧。” 云颂伊微微喘着气,歉意的看着楚姒:“对不起,我不知王爷他这般针对你……” 楚姒微微摇头:“不关你事,不过这次上来,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什么忙?”云颂伊忙道。 楚姒开口:“帮我找一个人。” 严家是京中大族,京城里每行每业他们都有人,若是连如意坊都找不到的人,只可能是死人或者是此人已经被谁给暗中藏起来了,严府或许有办法,这样的百年大族,都有自己的秘密力量的。 楚姒跟她交代了一番,云颂伊也忙点了点头:“你放吧,我会让外祖父帮忙的。” “不行,这件事不能让你外祖父知道。”楚姒道。 “那怎么办?”云颂伊不解。 楚姒轻笑:“你就只把韩大人这件事当见闻一般跟他说,以严大人的性子。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你不要说太多,不然严老大人定能察觉。” 云颂伊颔首,楚姒看了看不远处盯着的侍卫,心下微沉:“现在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云颂伊跟楚姒快步走到了后山,那侍卫跟到半途就见云颂伊匆匆赶来:“快,掉下去了,掉下山了……” 那侍从以为是楚姒掉下山了,二话没说忙跑了过去,等他离开了,楚姒才从一侧的厢房里走了出来,看了眼云颂伊,提步便往山下而去。 这时候楚其泰已经快救出来了,这场好戏她不回去亲眼看着,怎么行! 正文 第一百章 如此绝情 “走了?” 赵训炎阴冷的看着底下站着的云颂伊,云颂伊这般瞧他,忽然就想通了,这样的男人,她为何要爱。 “是,姒儿姐姐说府中有急事。而且王爷若是要寻她问什么,直接去楚府便是,姒儿姐姐毕竟还是个黄花闺女,私下跟您见面不合适。”云颂伊态度端庄,不卑不亢,让一旁的严老大人倒是生出些欣赏来,这样的气度才像是大家族的女儿。 赵训炎还没说话,严老大人便起身行了一礼:“王爷,听说今日方丈大师要公开讲经,老臣正有意去听一听,您可要一同去看看?” 看着护短的严老大人,赵训炎反倒是笑了起来:“不了,本王还有别的要务要处理,见严老大人身体安康,便放心了。对了,云小姐好似还未婚配,不知严老大人可想过……” “伊儿尚小,而且这孙女老臣着实疼爱,想让她在身边多留两年。”严老大人忙道。 赵训炎瞥了一眼站在底下,手指攥紧的云颂伊,莞尔:“是吗,那可不要耽误了云小姐的终身大事才是。”说罢,便直接提步离开了。 待他走了,云颂伊才抬起头红了眼。 严老大人哪里不知她的心思,轻叹一声:“好了,不哭了,过来跟外祖父说说话,回头外祖父定给你寻个好人家。” 云颂伊心中微暖,忙走上前坐在暖榻另一侧,看着严老大人道:“外祖父,伊儿想去寻姒儿姐姐。” 严老大人知楚姒是个厉害心眼有多的。云颂伊虽然偶尔刁蛮,但实际上单纯又没什么心机,跟楚姒多相处也好。 “好。不过今儿天太晚了,明儿再去。”严老大人笑道,寻常他总是严肃不已,不苟言笑,但云颂伊是个活泼又热闹的,她在跟前总是能笑一笑。 云颂伊想起楚姒交代的话,这才又道:“外祖父,您可曾听说的韩敏韩大人的事儿?” “韩敏,怎么了?” “出大事儿了……” …… 赵训炎很快追上马车,他看着被自己的人阻截下的马车,冷笑道:“你跑这么快,是在怕我?” 绿芽面色紧了紧,掀起帘子走了出来:“奴婢见过王爷,小姐她不在马车里……” 赵训炎面色微沉,一旁的侍从上前便掀起了马车帘子,但里面的确是空空如也。 赵训炎见此,反而笑了起来:“好,果真是个聪明的,这样的女子,本王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绿芽听着他越来越冷的话,不敢出声,等他们都走了这才敢抬起头来,轻轻舒了口气:“还好小姐跑得快。”说罢,这才上了马车,招呼着又往镇子上而去了。 绿芽接了楚姒二人,这才往丞相府而去。 楚其泰被送回来的消息,是楚秉松用八抬大轿把秦雪接回来以后知道的,当即就吓懵了,这是有人刻意要害他呀! “老爷,这怎么办?大公子现在人被丢在您的院子里。”有人来问道。 楚秉松黑了脸:“这事儿老夫人知道吗?” “奴才还没让人去说呢。”那人道。 楚秉松越发慌乱了起来:“去,你先把大公子直接带去衙门……” “可是衙门的韩大人如今在大理寺……” “那就把楚其泰也送去大理寺!”楚秉松厉声道,众人都吓了一跳,不敢多说,忙应了声,不过他们人还没走出去,还没来得及送进如意苑的秦雪便恼了:“楚秉松,泰儿是你的亲生儿子!” “他犯了法就该依法制裁!”楚秉松直接呵斥道,秦雪已经接回来他就不担心外人再说什么,看着一旁的婆子寒声道:“还不送夫人回如意苑好生伺候着!” “是!”婆子们半句话不敢多说,任凭秦雪还在挣扎,却赶忙摁住她将她抬走了。 楚秉松气得来回踱步,可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法子来,便直接往荣华院去了。 楚老夫人病还未好,就听人说楚其泰被人丢回来了。 江妈妈站在一侧,端着汤药,楚老夫人却是半口也喝不下:“造孽,造孽啊!” 江妈妈不言语,只静静站着。 楚秉松冲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倚在床榻边苦苦捶打着床橼的老夫人。 “泰儿被人送回来了!”楚秉松上前就是冷冷一句。 楚老夫人抬眼看着满是疲惫的儿子,道:“你送去衙门了?” “送去了。”楚秉松挥退了下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面色有些沉:“纵然现在送过去,可已经是为时已晚,这件事如今是太子负责,我明面上又是逍遥王的人,可逍遥王已经不打算管这件事,保不齐太子会借机除掉我。” 楚老夫人闻言,心中一急,猛地咳嗽起来。 楚秉松手微微动了动,却还是没抬起来去端那杯茶给老夫人。 楚老夫人咳嗽完,这才自己伸手端了茶,可看着自己控制不住的手颤,沉沉叹了口气:“现在人都已经送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知法犯法,就是追究起之前换了流放犯人的事,皇上也不会轻饶。这段时间,朝中发生了太多事,皇上明显不如以前有耐心了。新任大理寺丞就因为私下动刑,就被皇上撤了职,他可是当年十几年父母官才有了今日啊,皇上说撤就撤了,转眼间成了一介草民。”楚秉松感叹着,想着自己的事情却是心有余悸:“泰儿之事明显是有人暗中作祟,纵然我这样马不停蹄的将他送走了,难保不会有人查出些事来,栽赃嫁祸的事儿还少么?” 楚秉松一声声质问,就如同尖刀一般插进老夫人的心口。她最最担心的就是楚府的安危,可听楚秉松的话,仿佛下一秒,皇上就会来圣旨撤了他的官职,让他们又变成平头老百姓一般。 “皇上明察秋毫……” 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楚秉松又不满道:“明察秋毫?皇上早没那个耐心了。而且流放之事,徐敏忠已死,这个罪责肯定会全部算到我的头上;上次母亲去牢中给泰儿下毒,保不齐他们以为您是去暗中串通的,现在他又在楚府被发现……”楚秉松越说自己越紧张,干脆站起了身来回的在这狭小的房间内走来走去。 老夫人见他如此,声音忽然哑了些:“那松儿……你想怎么办呢?” 楚秉松的脚步停下:“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连替罪羔羊都不能找。”楚秉松想起秦雪的事,越想越生气,转头对她怒目而视:“要不是您非逼秦雪,弄出休书和逼她认罪这事儿,也不至于闹得我现在走投无路!” 面对唯一儿子的责备,老夫人心如刀绞:“那怎么办?楚家祖祖辈辈就出了你这么个丞相,你的表亲兄弟们没一个是争气的,你可不能有事,咱楚府这份体面……” “还有什么体面?明天一上朝,那些御史言官们参我的折子便都会送到皇上的案头,少不得一个削官剥职。”楚秉松如何不急,他为了争这个丞相的位子,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可到如今,竟是要为了一个愚蠢的儿子而丢了。 老夫人看着他,似乎是心里有了决定:“我儿,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不就是差个顶罪的人吗?” “不能再是秦雪了。”楚秉松道,秦雪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而且她又是个死不肯牺牲自己认罪的,肯定是不能再打她的主意。但除了秦雪,谁还能担这个罪呢? 楚老夫人痛苦的闭上眼睛:“你放心,为娘知道该怎么做,保准不给你再惹麻烦了。” 楚秉松看着老夫人面如死灰的脸,砰的一下跪了下来。 他也很犹豫,可是老娘重要,还是他苦苦拼搏了几十年的丞相府来的重要?从他踏入这房门之时就已经做了决定。 “娘,儿子对不起您。”楚秉松重重磕了一个头。 老夫人老眼浑浊:“但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娘请说。”楚秉松道。 “第一件,让弘哥儿成嫡子,你好好培养他。” “好!”楚秉松忙应着。 “很好,第二件……”老夫人抬眼看了眼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微光:“杀楚姒!” “杀楚姒?”楚秉松有些不解,老夫人咬咬牙:“她就是杨佩派来找你索命的,她这个煞星、克星,她一回来楚府就鸡飞狗跳,她该死,该死!”楚老夫人这般恼怒,更多的是因为自己要死了。 楚秉松不及细想:“好!” 老夫人见他应了,似乎浑身的力气都松了下来:“好了,你走吧,明日你安安心心去上朝,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 楚秉松看了眼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的老夫人,眼眶微湿,但终究没有心软,转头离开。 看着他冷漠离开的背影,老夫人目光濡湿,但为了楚府的荣誉,她能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 楚姒回到楚府后便听说了楚其泰之事,绿檀还奇怪:“小姐,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不必了。”楚姒淡淡松了口气:“咱们错过了戏,回去等着吧。”说罢,便提步往逐锦阁去了。 “啊?戏?”绿檀不解,春枝拉着绿檀悄悄道:“老爷才去了荣华院,回来的时候额头好似磕青了。” 绿檀眯起眼睛:“难道老爷打算让老夫人去做这个替死鬼?” 春枝抿唇微微摇头,绿芽看了眼从岔道走过来的白雪,忙道:“好了,别猜了,先回去候着吧。” “好。”几人忙应声走了。 她们的话白雪自然是听到了,手里的灯笼也顾不上,忙提着裙子往回去了,可才到了荣华院门口,便见江妈妈也在,而荣华院前却多了两个侍卫。 “江妈妈,这是怎么了?”白雪忙问道。 江妈妈神色淡淡:“老爷吩咐,今晚荣华院所有人不许进去。” “可是老夫人还在里头,需要人伺候呢。”白雪红了眼睛,她是在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对老夫人的感情自然是不同。 江妈妈看了看她,道:“老夫人不用人伺候,咱们就在外头候着吧。” “可是……” “好了,别吵到老夫人。”江妈妈打断白雪的话。 白雪不再多说。只是心里越来越不安。 屋子里,老夫人打开一直放在小匣子里的鹤顶红,脚下没注意到凳子,整个人都被绊到在了地上。 老夫人摔得浑身都疼,习惯性的喊道:“来人,快来人……” 喊完,却半晌没有人过来,老夫人心中凄凉,有些不相信楚秉松会做的这么绝,大声道:“江妈妈,白雪,你们在哪儿呢……” 老夫人喊了半晌,可是连半死动静都没有,便彻底死了心,转头看着手里的毒药:“我的儿,娘拉扯你长大,为你操碎了心,如今。娘只有一条命给你了……”说罢,仰头喝下了手里的药,便倒在了地上,死前嘴里年喃喃念着:“我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他们再也不敢瞧不起我了……”伴随着她喃喃声音的,是眼中落下的浑浊的泪。 楚姒安静的坐在暖榻上,听着外面的吵嚷声,只是微微叹了口气:“算了,让她进来吧。” 春枝闻言,这才让白雪进来了。 白雪才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楚姒面前:“大小姐,奴婢求求您,救救老夫人吧。” 楚姒看着她,起身将想要将她扶起,白雪却怎么也不肯起来:“小姐不答应奴婢,奴婢就不起来。” “白雪姐姐何苦为难小姐呢?”一旁绿芽道:“小姐在这家里素来是最不受待见的,您让小姐去求谁?求老爷还是大夫人?” 白雪红着眼睛看着楚姒:“可大小姐是最聪明的,奴婢进来还什么都没说,就连绿芽你不都是已经知道荣华院发生了什么吗?” 楚姒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着白雪道:“我教你一个法子,但能不能救就要看你自己了。” “姑娘且说!”白雪忙道。 “你现在立刻出府去请大夫,老夫人病了,你都传到外头去了,父亲没有理由拦你们。”楚姒道。 白雪闻言,忙反应了过来,跟楚姒又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小姐,奴婢这就去!”说罢,便抹了把眼泪,连披风也不及穿便匆匆跑了出去。 绿芽讶异的看着楚姒:“小姐怎么还帮她想办法?” 楚姒起了身,放下茶杯:“纵然她找来大夫,只怕也晚了。”如今楚秉松是破釜沉舟,他怎么会容许这件事再出纰漏,楚老夫人必死无疑。 绿檀也跟着叹了口气:“只可惜了白雪这个忠心的丫头。” “她待谁都以真心,老夫人一去,怕是要受苦,春枝,你在府中便帮忙照看些吧。”楚姒道。 春枝忙应了声。傅大娘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只道楚姒既聪明,又有一份仁心。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这件事透漏出去半个字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你们可一定要记住了。” “小姐放心。”几人齐齐道。 楚姒颔首:“回去歇着吧,明日才是最忙的时候。”楚姒看了看天色,淡淡转身回了房间。 她近日惫懒的很,不让丫环近前来伺候,便连蜡烛也懒得点了,脱了衣裳就要上床睡觉,可才坐上床,便听得一道微弱的声音:“你轻点,别把未来相公压死了……” 楚姒听着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惊,可接下来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转头去点了蜡烛,这才看清床上的人。 林清愚面色白的近乎透明。这回倒是没有浑身是血,但原来满头的青丝如今却可见几根白发。 楚姒皱眉:“你……” “我没事,就是要足足休息半个月。”林清愚嘘声道:“你这床养人,所以我就来了。” 楚姒见他这会儿还在开玩笑,冷冷道:“那这床你睡,我去睡暖榻。”说罢,转身就要走。 林清愚一见,忙捂着胸口喘着气:“好疼……” 楚姒回头,见他额头都沁着细汗,这才咬牙走了过来:“你非要死在我这里才行?”虽是这般说,手却忙拿了毛巾,用热水泡过以后才小心的替他擦着汗。 林清愚趁机抓住她的手:“嗯,要死也要见着你,不然我怕死不瞑目。” 楚姒哑然,林清愚享受着楚姒的服务,疲惫的露出笑意:“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不然等你以后真的爱上我了,怕你会误会……” “告诉我你心上人的事吗?”楚姒淡淡撇过脸去,要起身离开,却被林清愚一把拉住:“你吃醋了?” “吃醋?”楚姒冷笑一声,可脸就是怎么也不愿意转过来看他,心里只觉得闷堵。 林清愚瞧见她是真的吃醋了,高兴起来:“看来素素还算是做了点让我高兴的事,本来打算罚她面壁思过五年,如今就改成三年吧。” 楚姒:“……” “她是原无极阁阁主的女儿,我的师姐。”林清愚道。 “青梅竹马,挺好的……” “好什么好!”林清愚微恼,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摁着要挣扎的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谁也不及你好。” 楚姒闻言,耳根子一热,却迅速平静下来:“甜言蜜语我听得多了……” “再不信我,我就把无极阁解散了,反正是个烂摊子。原还想送给你做聘礼,如今想想,算了,我金山银山什么买不到,一个小小无极阁,你若喜欢,我建十个给你。”林清愚微恼道。 楚姒知他不会真的解散无极阁,毕竟听他的意思,应该是他师傅传给他的。 “不必,我不用。”楚姒冷冷道。 林清愚莞尔,两只手紧紧揽着楚姒,将脸轻轻贴在她的脸上,慢慢蹭着,轻叹一声:“不要无极阁可以,不能不要我。” 楚姒感受到他脸上冰凉的温度,微微皱眉,却没说话。 林清愚过了半晌,才道:“她是我师姐,也仅仅是师姐而已。我欠师父一条命,可我不欠她的。他们说我无情也罢,冷血也罢,谁都不能左右我的想法。我年纪不小了,我有自己的主见,即便是师父从棺材里跳出来骂我,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还给他就是了。”林清愚道。 楚姒听罢,心里压抑着的莫名不舒坦的情绪居然消失了。 楚姒皱皱眉头:“松开……” “我不。”林清愚满心的委屈。 楚姒满头黑线:“你这样抱着我不舒服,换个姿势……” “换个姿势……等我好了,我什么姿势都可以尝试,只要你喜欢……”林清愚羞涩道,手臂却是松开了。 楚姒从脸红到脖子根,瞪了一眼林清愚,这才在他旁边躺了下来,可林清愚却死命把胳膊塞到她脖子下,用手一揽,楚姒便翻身将他抱住了。 林清愚的意识已经渐渐开始迷糊了,搂着楚姒喃喃道:“姒儿,你抱着我吧。我喜欢你抱着我……” 他的声音渐弱,楚姒的眼里却不知何时泛起了湿润。听着他胸膛里缓缓的心跳声,深深吸了口气,将头在他脖颈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了,蹭了蹭,这才睡了过去,不过却总是抑制不住的,想笑…… 楚姒是在第二天一早被外面的吵杂声吵醒的,睁眼一看,才觉天已经大亮,寻常她都不曾睡这么久的,可是昨晚,却似乎睡得异常安心。 林清愚还在沉睡中,楚姒见他睡得安稳,呼吸也还算平稳,这才轻轻起了身准备离开,但人还没走,手便被他拉住:“别走……” “不走。我处理些事情。”楚姒下意识的安慰道,林清愚闻言,看着她仿佛带着笑意的唇角,这才又沉沉睡了过去。 楚姒自己收拾好以后,才走出了房间。 “绿檀在这里候着,谁也不许进房间。”楚姒道。 绿檀忙点头应下,楚姒走出房门,看着院子里都在低声议论的下人们,道:“主子的事情,不要妄论,再有议论者,直接赶出楚府。” 丫鬟婆子们见楚姒亲自发话,忙低头应了。 楚姒说完,这才提步往外而去。 绿芽拿了披风匆匆跟上,春枝也在:“小姐,听说荣华院出了大事……”春枝道。 “老爷呢?”楚姒问道。 “本来是去上朝的,可白雪姐姐寻了个大夫过来,进去一瞧。老夫人竟是服毒自尽了,还留下了认罪书,老爷一听,忙使人上了折子告假,如今大家伙儿都在里头呢。”春枝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哀怜,毕竟在荣华院待过几年,也算是还惦念主仆情分。 “认罪书?”楚姒讽刺的勾起嘴角,楚老夫人虽说以前也是教书先生家出身,可并不认识几个字,要她写认罪书,不是画蛇添足么,楚秉松看来是真的乱了方寸。 春枝忙点头:“那认罪书听说是老爷发现的,老夫人认了是自己屡次三番罔顾法纪救了大公子,觉得自己罪不可恕,只有以死谢罪,并求皇上放过老爷,放过楚府。” 春枝也是听得一阵唏嘘:“都言虎毒不食子,可子毒却能伤母。” “这样的话一个字也不要再说。包括在我面前,明白吗?”楚姒停下脚步叮嘱道。 绿芽忙低头应声,不远处却传来一道略激动的声音:“大妹妹!” 楚姒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一身缟素的李潇,上前见了礼:“大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楚姒微微摇头。 “没事就好。”李潇似反应过来这种情况下不应该儿女情长,又忙道:“大妹妹,我们一起去荣华院吧,母亲方才知道这个消息,已经哭晕两回了。” “嗯。”楚姒颔首,跟李潇走了过去。 绿芽看着李潇的背影,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墨水香气,微微抿唇,也跟着走了过去。 荣华院已经丫鬟婆子哭成一片,打理丧葬的下人们也都开始里里外外的收拾准备了。 楚老夫人的尸身才被打理干净,楚秉松便忙命人将她放进了棺椁之中。 白雪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江妈妈眼眶微红,跪在一侧不说话。 楚姒看了看。大伙儿都在,唯独不见楚秀秀。 聂姨娘见楚姒的目光扫了过来,忙低下了头。 “把棺椁抬到前院去。”楚秉松哑着嗓子道,似乎很疲惫。 楚蓁蓁也红着眼睛,但更多的怕是为了老夫人曾许诺的六十抬嫁妆和必死无疑的大哥楚其泰,还有因为祖母逝世,很可能要守的孝期。这里头真正伤心的,除了白雪,怕也只有李夫人了。 棺椁被抬走,楚姒恭敬的站在一侧,楚秉松走的时候,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去换素衣来,替你祖母守着。” “是。”楚姒应了声,她今日出来本就穿的素淡,不过却需要回去换上缟素。 李夫人被李潇搀扶着也跟着棺椁往前院去了,楚蓁蓁这才站起来,走到楚姒跟前:“大姐姐缘何来的这么迟?” “不知发生了此等事。”楚姒道。 楚蓁蓁看着她:“大姐姐似乎一点也不伤心。” “伤心一定要表现在脸上吗?也许表现在脸上的,都不是真正替祖母伤心呢。”楚姒语气淡淡。却又把楚蓁蓁压得死死。 楚蓁蓁咬牙,想起也将死楚其泰,并没有多争执,转身跟着众人走了。 江妈妈走了过来:“大小姐,去换衣裳吧,奴婢记得您身边有个功夫不错的丫头,也可以带上。” 楚姒看了眼意有所指的江妈妈,感激的点点头,说罢,江妈妈这才带着白雪也离开了。 聂姨娘想混在人群里悄悄溜走,楚姒却道:“聂姨娘……” 聂姨娘的脚步忙顿住,回头为难的看着楚姒:“大小姐……”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走的太快了,不然绢花落下了,也不知道。”楚姒俯身捡起地上落下的一朵白色绢花道。 聂姨娘看着那绢花,忙接过,又道了谢,这才匆匆离开。可聂姨娘也不是笨人。想起楚姒方才的话,微微咬唇,她是说秀秀太着急了么…… 楚家老夫人畏罪自尽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赵煊逸听罢,越发觉得楚秉松此人不可用,而赵训炎却觉得又可一用。这样的狠毒之人,就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真的发起狠来,必要伤人筋骨。 焦思邈在一侧还有些感叹:“想不到楚秉松这么狠……” “跟你一样。”赵训炎淡淡说着,焦思邈则是赶忙跪下:“王爷……” “好了,本王既然要用你,便不会揭穿你。”赵训炎下巴微微抬了抬:“这件事你办的很好,下去吧。” “是。”焦思邈面色阴暗,却没叫赵训炎看见,转头便退下了。 赵训炎看着焦思邈离开,面色寒了寒:“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立马有人过来。 “宫里要选秀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那人抬起头露出笑容:“王爷放心,奴才安排的人已经在临近几个州府都开始传了。说用选秀来祈福今年的灾年,相信不久就会传到京城来。” “很好。”赵训炎站起身来,看着屋外未化的厚厚积雪,淡漠道:“如今流民众多,若是不选秀,皇上可就是违背民意了……” 楚姒回来换衣服的时候,林清愚已经清醒了些:“穿厚些,守灵的时候冷。” “嗯。”楚姒淡淡应着,心中却觉得暖。 林清愚望着她,依旧不放心:“绿檀你可以带着,春枝那丫头也可以带着,绿芽就留在院里吧。” “为何?”楚姒扭头看着林清愚,自己身边的人他都这么清楚了么。 “你表哥不也来了么。”林清愚苍白的面上牵起一丝笑意,楚姒莞尔:“你倒是考虑的周到。” “自然。”林清愚自信的笑起来。 楚姒不与他贫嘴,穿戴好以后便出去了,反正林傅肯定在这周围守着,林清愚既不会被发现也饿不死。 楚姒到了前院时,整个楚府都要已经陷入了一片哀恸之中,似乎所有的下人都十分的不舍这个主子。楚姒心中有些讽刺,当年自己生母惨死,都不见这般悲切。 楚秉松并不敢大操办,一切从简,毕竟楚老夫人是畏罪而死,加之楚秉松这段时间本就人缘极差,大家明哲保身都来不及,就更加不会过来了。 所以灵堂除了白雪低声的啜泣和李氏的大哭,便显得格外的安静了。 弘哥儿也跪在一旁,不哭不闹,只天真的问着一旁的白雪:“白雪姐姐,祖母怎么了?” 白雪泣不成声,楚秉松想起老夫人临死前的要求,低声道:“祖母已经故了。” 故了,就是死了的意思。 弘哥儿自然明白,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寻常孩子的伤心,而是转头看着楚秉松:“那弘哥儿以后没人照顾了,能跟着父亲吗?” 楚秉松没有多想,只是诧异的看了眼没有丝毫伤心之色的弘哥儿,点点头。 楚姒淡淡听着这对话,弘哥儿小小年纪便如同楚秉松一般,冷血无情,倒真是他的亲儿子。 无人来祭拜,但楚家的嫡子嫡孙自然都跪着守灵,侯夫人倒是过来祭拜了一番,看着跪在一侧低着头的楚姒,煞是心疼,看了眼楚秉松:“我能跟姒儿说说话吗?” 楚秉松深深看可眼楚姒,想起老夫人的第二个要求,沉声道:“如今还在祭拜,怕是不能走开。” 侯夫人见他如此,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寻常人家多少会让孩子们偶尔在一旁的耳房里松松腿脚,可楚秉松却好似故意一般要将楚姒留下。 李夫人见她是安平侯府的夫人,纵然悲伤,也不忘替自己儿子考虑,忙道:“我带姒儿去耳房稍坐一会儿。”说罢,便起身看着楚姒:“姒儿,起来吧。” 楚姒看了眼怒目而视的楚秉松,轻声应了是,便站起来随着几人进了房间。 楚秉松才要发作,便见定国公府也来了人。 楚蓁蓁本是一喜,若是定国公府来人,就说明他们还是承认丞相府这个亲家的,不过她没想到定国公府居然这么狠,直接送来了一封与秦雪断绝关系的文书。 来送信的是黄氏,黄氏怯怯的看了眼愤怒的楚秉松,忙道:“楚丞相,老夫人过世了我公公婆婆也很伤心,只不过大妹妹她伤了公公婆婆的心,所以才做出这番决定的。” 楚秉松一直都知道定国公这个庶子提上来的就不是个能拎得清的,他这么着急送这文书来,是怕自己会牵连到他们吧。 “是吗。”楚秉松冷冷说完便朝一旁的下人呵斥道:“还不送客,愣着做什么!” 黄氏被吓得一颤。看了眼地上的楚蓁蓁,赶忙转头离开了。 楚蓁蓁气得不行,如今跟定国公府断绝了关系,她的身份就更加不堪了。 “父亲……”楚蓁蓁还想说什么,便听得楚秉松不满道:“你母亲呢,怎么不来守着!” “母亲的身体……” “她就是躺也要给我躺在这里,她身为儿媳,这是她应守的妇道!”楚秉松黑着脸气得发颤,如今楚府上下可谓是一团乱,就连家中中馈也只能交给烟雪这个姨娘来打理。 聂姨娘小心的缩在一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楚秉松红着眼睛瞪着她:“秀秀呢,这个不孝女,怎么到现在还没出现?” 聂姨娘忙跪伏在地上:“秀秀……秀秀她……” 正说着,楚秀秀便大哭着跑了进来,却还来不及换下身上那身并不太合身的华丽外袍和满头的珠翠。 “祖母,秀秀来晚了……”楚秀秀一阵大嚎,看得周围的人都一阵尴尬。 楚秉松气得一脚踹在她的心口:“不孝女,你跑哪里去了?” 楚秀秀不知楚秉松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满眼泪水道:“我去了……” “回禀老爷,四小姐回来了,正在外头呢。”有下人忙来禀报,楚秉松想起自己这个四女儿,心机样貌都不比这三个女儿差,而且如今尚未婚配,心思定了定:“让她进来。” “四妹妹不是被祖母罚在家庙……”楚秀秀还要说,却忙被聂姨娘拉住,楚秉松看着二人,冷哼一声,转头又给老夫人上了柱香。看着深色的棺材,楚秉松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但他并不后悔,他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丞相府,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楚姒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面色淡淡,李夫人则是拉了李潇也坐了进来。 “让侯夫人见笑了。”李氏忙让人奉了茶。 侯夫人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只是担心的看了看楚姒:“姒儿可还好?” “多谢侯夫人关心。姒儿没什么大碍。”楚姒站在一旁应着,李潇看到这般如同婆婆问媳妇儿的场景,低下了头。 侯夫人又交代了一番,这才离开,毕竟李氏一直跟着,她也说不了知心话,反而还一直想攀附关系,侯夫人看着李潇都是一脸的尴尬。 送走了侯夫人,李氏才抓住楚姒:“侯夫人好像挺喜欢你?” 楚姒转头看着她:“姑姑可是有事?” 见被楚姒直接戳穿,李氏微微尴尬了下,忙道:“我听说安平侯在太学院也有关系……” “好了!”李潇终于忍不住了:“难道娘希望儿子往后能荣登榜上,也要被人指指点点说是靠的裙带关系吗?” 李氏哪里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眼睛还肿着,看着他:“潇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考上自热是你自己的本事加上你祖母在天之灵的保佑,好了,你赶紧出去给你祖母磕头吧。”李氏哑着嗓子推着他。 李潇心中羞恼。不好意思去看楚姒,只垂着脑袋道:“大妹妹,一道出去吧。” “好……”楚姒应了声,气得李氏直骂李潇是个榆木脑袋。 楚秉松也一直跪到了深夜,此时楚老夫人底下的那些庶子们才赶来回来,二婶子一进门就开始哭天抢地,二老爷也紧随其后,原本寂静的楚府竟生出了几分讽刺的热闹来。 楚秉松黑着脸,李氏也板起了脸,嘟囔着:“庶出就是庶出,没规矩。” 二婶子听着这话,也不恼,只扭头看着楚秉松:“哎呀,大哥,你说怎么一下子就折了一个泰儿,如今咱娘也跟着没了呢。” 楚秉松面色愈发难堪,将手里的纸钱都丢入了火盆里,起身离开了。 楚姒抬眼看着静静跪在角落的楚黛儿。楚黛儿也回头看了过来,却是给了她一个诡异的笑容。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闹中取静 并满900钻石加更 林秀秀跪倒半夜已经是昏昏欲睡,李夫人因为白天太伤心,所以也先去耳房小憩了,只余下楚姒和楚黛儿二人彻夜守着。 楚黛儿跪的笔直,看着面前的棺椁,竟笑了起来,将手里的纸都撒了进去:“大姐姐不问些什么吗?” “我即便是开口问,四妹妹也不会告诉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楚姒神色淡漠。 楚黛儿见她如此,笑容越发大了,打发了婆子丫环都去屋外的廊上跪着,这才道:“大姐姐真是个聪明人。”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楚姒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便由着她。 楚黛儿站起了身来,悠悠然在一旁坐下:“既然是聪明人,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我这次回来,是想清楚了,不跟姐姐争了,我只想安安稳稳的求一份富贵,希望大姐姐不要阻拦我就好。” 楚姒转头看她:“那就要看你为了求这份富贵,会不会把我当做你的跳板了。” 楚黛儿嫣然一笑,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大姐姐放心,我不会那么傻的。” 听到她这话,楚姒并没有觉得放心,对于楚黛儿态度的突然转变,楚姒觉得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就是楚黛儿真的改邪归正了,要么就是她另有盘算。第一个明显不可能,第二个嘛……可除了林清愚,她还想盘算谁呢? 楚姒猜不到,便不猜,左右楚黛儿会做出行动。 “哦,对了。”楚黛儿往外头看了看:“父亲说,让我半夜悄悄离开,只留大姐姐你一人在这灵堂,所以我就不陪大姐姐你了。”楚黛儿朝楚姒眨眨眼,见她明了,起身便离开了。 楚姒看着她的背影,才半月不见,她似乎身材又高挑了些,是肉眼可见的那种长高,五官也似乎长开了些,比之前更多了分惊艳,她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双至始至终淬着毒液的眼睛和那份聪明。 楚黛儿走了,绿檀才从外面走了进来。如今外头寒冷的紧,她说话都是冒着寒气的:“小姐。四小姐又跟您说什么了?” “她想握手言和。”楚姒淡淡说着,也跟着起了身,往这屋里屋外看了一圈,道:“李夫人还在耳房吗?” 绿檀微微摇头:“你跟四小姐说话的时候,我瞧着有人将她们都叫走了。” 叫走了…… 楚姒转头看看老夫人的棺材,微微挑眉:“才逼死生母,就想着杀亲生女儿,我这位父亲果真是绝情的很呢。” “啊?老爷要杀你?”绿檀忙讶异问道,楚姒却记起之前江妈妈和林清愚的警告,让她一定带着绿檀,看来楚秉松是真的做的太明显了。 “放心吧,今晚死不了。”楚姒笑道。 二人正说着话,门口忽然有个人影靠近,绿檀听到那渐近的脚步声,袖子里的匕首已经落在了手上,随时准备动手,可待门打开,两人却惊讶了一下。 “烟雪姨娘。”绿檀说出声来。 烟雪忙小心翼翼的关好房门:“小声些,我是来告诉你们,老爷今天让人搬了不少的柴在这周围,我担心大小姐的安危,所以才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只有小姐一人这儿。”烟雪也跟着觉得心凉,楚秉松怕是这世上最无情之人了吧。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今晚我肯定是死不了了,这火只怕也放不起来。”楚姒笑道。 “此话怎讲?”烟雪不解。 楚姒微微摇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先回去吧,等明儿一早再来。” 烟雪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 “没有万一,现在救我的人只怕已经到前院了。”楚姒淡淡道,楚秉松做的这么明显,赵训炎若是还想用他的话,就绝不会让他这般动手,否则丞相府便算是彻底完了,母亲刚死又烧死女儿,楚秉松这个丞相的帽子哪里还能保得住? 烟雪见楚姒神色笃定:“那我先去前院瞧瞧,我现在管着家,去前头看看也是正常,不会被发现的。”烟雪忙道。 楚姒见她一定要去,也没阻拦,不过待烟雪一走,楚姒便道:“去,把火点了吧。” “点火?”绿檀惊愕的看着楚姒:“小姐,难道您想跟老爷鱼死网破?您不要绿檀几个,不要林世子了?” 楚姒哑然:“这火不放起来,皇上拿什么由头来罚他?”皇上估摸着现在也在发愁,楚秉松让自己亲娘顶了罪,他便没法处置他,若是再来个蓄意杀女,这就不一定了…… “可是老爷也可以把这罪责往别人身上推啊?到时候岂不是功亏一篑?”绿檀忙道。 楚姒笑看着绿檀:“有时候你机灵的不行,有时候又笨得不行。皇上要的只是一个由头,管他真正的纵火人是谁,左右不都是楚秉松的人么,而且楚秉松既然想放这把火,不管是早是晚,他总会放的,咱们在知情的情况下放了,也好过以后不知情的时候遇到大火。” 绿檀闻言,这才想透了:“可咱们要怎么逃出去呢?” 楚姒莞尔,回头看了眼棺材:“你放心,不等火烧到我们,他们就会赶到的,不过等火烧起来以后,你可能要多费些力气了……。” 绿檀依旧将信将疑,但还是去照搬了,而且果然在灵堂附近找到不少堆放在侧的木柴。 楚姒却将楚秉松的心理拿捏的十分清楚,两辈子的了解,基本上楚秉松一抬手,她就能大概猜到他要做什么。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楚秉松正讶异逍遥王怎么会亲自赶过来,正想跟他说什么,便见灵堂那处火光冲天。 赵训炎皱眉:“你做了什么?” 楚秉松忙道:“老臣什么也没做啊。” “什么也没做?”赵训炎危险的看着他:“你以为你呈上的老夫人的认罪书,皇上就会信了你吗?” “可说到底,只是擅自在流放途中调换了犯人,皇上应该不会一直追究……” “不会一直追究?”赵训炎冷冷勾起嘴角:“楚其泰先是杀了皇上器重的韩敏大人的儿子,在你的帮助下逃离后竟存心住在韩敏旁边,只怕是准备伺机而动,后又当街杀了人,这些都是罪证确凿。再后来你又来了一个劫狱,丞相大人,这些接二连三的发生你都能说只是小罪的话,那你犯这些小错的时候,可太不会挑时候了,什么时候不好偏偏碰上大皇子被人烧死。” “大皇子的事与我何干……” 赵训炎神色陡然变冷,这件事虽与楚秉松无干,但皇帝却怀疑了自己。楚秉松是自己这边的人,皇帝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你想烧死的是谁?”赵训炎又问道。 楚秉松忙道:“灵堂里现在应该只有楚姒……” “楚姒?”赵训炎沉沉看着他:“楚秉松,你这么迫不及待送死,本王也救不了你了。”说罢,看着一旁的侍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救人!” “是!” 看着侍卫飞快离开,楚秉松满头大汗不知所错:“王爷,这火真的不是我放的。” “那是谁放的?”赵训炎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不喜这个大女儿,但府里其他人却与她并无仇怨,就连你的夫人秦雪,也是重病在床,掌家之权不在她的手中。更别说这灵堂在前院,是你的管辖范围了。” “我……”楚秉松承认自己太心急了,看到老夫人自尽以后,他便觉得太对不起这个母亲了,所以一心想要实现她临死前的交代,好减轻一些心里的愧疚:“还请王爷指点,老臣往后当牛做马,一定报答王爷!” 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楚秉松,赵训炎更是不屑,讽刺笑着:“当年意气风发的相爷,如今跪在本王脚边苦苦祈求,楚秉松,你真是越活也回去了。” 楚秉松面上一阵难堪,赵训炎却俯身将他扶起:“不过没关系,你害怕的东西越多,本王就越信任你。这次本王可以救你,但你要记住你方才所说的话。” “是!”楚秉松忙应声。 赵训炎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楚秉松面色微白,却还是点了点头,朝大火中而去。 灵堂的火越来越大。绿檀紧紧攥着匕首看着冒出来的几个楚府的侍卫:“你们想干什么?” “大小姐,对不起了!”那几个侍卫说罢,提刀便砍了过来。 这些都是之前楚秉松吩咐的,一旦大火烧起来,他们就进来先杀了楚姒,以免出现纰漏。 绿檀捂着鼻子跟他们对打起来,但是一对多还是有些吃力。 一个侍卫瞧见站在一侧的楚姒,提刀便砍了过来,楚姒灵活往那棺椁下一躲,那刀便狠狠的砍在了老夫人的棺材上。 楚姒小心躲避着,不多时,外面便又冲出几个侍卫来,穿着逍遥王府的制服。 楚姒见到自己果真没猜错,微微叹了口气,这次楚秉松怕是又能逃过一劫了。 那些王府的人一进来,手起刀落,相府的侍卫便被抹了脖子。 绿檀惊愕的看着他们:“你们是……” “楚大小姐,跟我们出去吧。”那几人道。 楚姒见此,只得点头,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见又一个身影闪了进来。 楚秉松一见楚姒毫发未伤,眼神狠了狠,只转头呵斥着绿檀:“还不快把小姐带出去!” 绿檀忍着心中的怒气,转头便拉着楚姒出去了。 楚姒见楚秉松还不走,心中讽刺,知道用苦肉计了么。 才出来,赵训炎便上前笑道:“没死,是不是要感激我?” 楚姒头也懒得抬,行了礼:“多谢王爷。” “不用这般谢我,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即可。”赵训炎眸光阴寒。 楚姒轻笑,抬眼直视他:“王爷想问什么?别院之事还无极阁?” “你知道无极阁?” “知道。”楚姒轻笑:“许是王爷得罪了无极阁,无极阁的人才将那黄玉送到我手,让我转交给二妹妹的,竟不知还帮王爷抱得美人归。” “楚姒你……” “大胆吗?”楚姒又道。 赵训炎看着面前这个咄咄逼人的楚姒,心头微恼:“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楚姒,你别以为仅凭你的小聪明可以躲得过去。” “多谢王爷提醒,今晚臣女受了惊吓,不知可否先行回去?”楚姒又道。 赵训炎忍着心口的怒气,抬起头略睥睨的看着楚姒:“楚姒,你越是这样,本王对你的兴趣就越浓,你信不信,你迟早会是本王的女人!” 绿檀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楚姒面上的笑容反而更大了,抬眼冷漠的看着赵训炎:“王爷自便。”说罢,直接提步离开。 赵训炎恨得咬牙切齿,转头,楚秉松也从里面出来了,灰头土脸,似乎还带了点伤。 “王爷,这样可以了吗?” 赵训炎看他,面色冷肃:“你不聪明,却没想到你生了个这么聪明的女儿。”说罢,转头离开。 楚秉松几近崩溃,老夫人才死,又碰上了这等事。 烟雪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老爷……” 楚秉松招呼了人灭了火,将老夫人的棺椁挪了出来,再看看已经微亮的天色,只觉得脑袋发晕,人也站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 “老爷,您没事吧。”烟雪上前道,却只让两个婆子扶住了他。 楚秉松摆手:“先把娘安置好了,明天下葬……” “明天就下葬?”烟雪惊讶,小户人家停灵都要停上三天。 楚秉松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疲惫的摇摇头:“她是罪人,能停两天已是皇上恩赏。”说罢,又看着一旁的小厮道:“去,准备官服,我要去跟皇上请罪。”能不能保下自己这顶乌纱帽,就看今日能不能打动皇上了。 烟雪看着由人搀扶着踽踽离开的楚秉松,直道是报应。 楚姒回到房里,绿芽跟小福儿便迅速准备好了热水,但丝毫没有越界去看楚姒垂下帷幔的床。 “小姐,可要奴婢服侍?” “不必。”楚姒疲惫的摆摆手,让众人都退下了。 解开衣服和发髻,整个人泡到温热的水里后,楚姒方才的疲惫和冷漠才一点点卸了下来。 如今楚黛儿要暂时停战,楚蓁蓁跟秦雪作妖也暂时不会作到自己这里来,楚秉松经此一事,也会消停一阵,看来这段时间她能好好处理府外的事情了。 “累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一双柔嫩的手也搭上了她的肩膀,慢慢捏着。 楚姒微微颔首,那声音便道:“累了,这段时间就好生歇息吧……”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楚姒便反应过来,猛的睁眼往水里躲:“你不是要好好休养半个月吗!” “对呀,可我没说,我不能下来走走啊……”林清愚弯起眼睛,直接无视楚姒绯红的脸,朝她招招手:“过来。我捏肩的功夫可好了,再帮你捏捏,保证不捏别的地方……” 楚姒扑腾起一阵水花:“出去!” 林清愚面色微白,重重咳嗽起来,似乎没个停。 楚姒微惊,难道他竟一丝寒气也受不得? “你没事吧?”楚姒试探的问道,但仍旧躲在浴池一角不肯过来。 林清愚听到楚姒这话,咳嗽声才慢慢停下:“心口疼……” 楚姒气得咬牙切齿:“你别等我出来!” “姒儿的意思是要我现在进来?”林清愚一张俊脸浮起些许红色,也不知是方才咳的还是羞红的:“你这么着急,我怕……” 你怕个鬼…… 楚姒心里念叨着,却没真说出来,看着林清愚道:“好了,别闹了,回去歇着吧。” 林清愚笑眯眯的起身:“就在这儿歇着,我想同你说说话。”林清愚起身在一旁半人宽的暖榻上躺下。 楚姒见他闭上了眼睛安分的躺着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靠坐在浴池里:“你想说什么?” “主要是担心,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林清愚道。 楚姒睨了他一眼:“没有。” “当真没有?”林清愚惊讶道:“除了上次说的那个,我还有三个师姐十多个貌美如花的师妹呢,你要不要一个一个问问?”林清愚想看楚姒为自己吃醋的样子,楚姒却只想给他一个白眼:“不想知道,求你不要说……” “我的大师姐呢,比我大十岁。现在生了两个儿子;二师姐跟个野男人跑了,不知道生没生……不过当年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 “很喜欢你会跟野男人跑了?”楚姒淡淡讽刺道,唇角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林清愚侧身撑着下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就叫越是喜欢,越不敢靠近……” “看来你是骗我的。”楚姒淡淡望着他,他却笑得更加开心:“当然不是,我岂是那等凡夫俗子,既然喜欢,自然要立刻抱在怀里,省得被谁给骗去了,到时候我跟谁委屈去。” 楚姒望着如同小孩子的林清愚,淡淡笑着:“那你第三个师姐,你再好好说说?” “三师姐?”林清愚依旧笑着,眸子里的光却是黯了许多:“我跟她关系最好,因为她一直带着我玩,不过后来师父把无极阁传给我以后,她就离家出走了,我一直派人在寻她,不过却一直没有消息,我欠她的。” “嗯,欠债要还。”楚姒淡淡颔首,林清愚也颔首,笑看着她:“吃醋啦……” 楚姒望了他一眼。直接沉到了浴池里,睁着眼睛看水面折射出的悠悠烛光。他既然屡次三番自己提起,自然是跟那三师姐没什么事,她唯一担心的是,他如今这般频繁提及,这个三师姐,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 林清愚见楚姒把自己沉到水里,忙焦急起身:“姒儿!” 楚姒看着水面上他焦急的样子,心里一阵酥麻。 她不解,怎么这种奇怪而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多,她不是告诫过自己,不能动真情么…… “姒儿!”林清愚见里面还是没动静,起身就要进去,楚姒却从水里扑腾了出来。 “替我拿浴袍来。”楚姒自然道。 林清愚学着她挑了挑眉头:“现在指使人挺顺溜的嘛。”虽是这般说,却将她放在一旁的白色袍子给了她。 见林清愚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楚姒危险的眯起眼睛:“转过身去!” 林清愚见她这般,满足的笑起来,悠悠背过了身去:“我现在成天就在想着,何时能把你娶回家去,可是皇上圣旨规定的时间还远,你也还小,等你稍稍大些了……”林清愚正说着,就察觉到楚姒在自己背后动着什么。无奈道:“姒儿,你在做什么。” 楚姒将他比划了一番,计算着将他反手扔进水里的几率和自己被他连带着拖进水里的几率,想了想,还是罢了。 “没事。”楚姒说罢便离开了。 林清愚连忙跟上:“赵训炎欺负你了吗?” “没有。”楚姒忽然有些恼,回头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派人跟着我!” 林清愚委屈的摇头:“我猜测的。” “当真?” “自然。”林清愚道:“我知你现在不喜欢无极阁的人,所以便把人都撤了,这些都是我推测出来的。” 楚姒愕然,他这样说,便表示他可能真的没使人跟着,毕竟以林清愚的智商,推测出赵训炎会过来不难。 “你还推测出了什么?”楚姒继续问道。 林清愚见她不生气了,在她铺好床以后便迅速的翻身睡到了里面:“还推测出,楚秉松为了保住乌纱帽,应该会去皇上那里来一场苦肉计,而皇上也会暂且饶过他这一次。” “为何,皇上不是知道他是逍遥王的人么?”楚姒有些恼。 林清愚见此,拉着她的手:“姒儿,你太着急了,皇上和逍遥王都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楚姒无奈合上眼睛,只觉得鼻尖酸涩。做了这么多,所以只是死了一个老夫人,楚秉松丝毫惩罚也不会受。 “不急。时间还长。”林清愚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掌心:“要是最后他们最后一直欺负你,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都逮起来任由你处置,如何?”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楚姒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下的怒火却是消了一些:“好了,早些睡吧。” 吹灭了烛火,楚姒才躺在床上,两眼怔怔看着漆黑的房间,怎么也睡不着。 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开始不受她所控制,她最怕的便是如此,她怕一旦这些人察觉出什么,自己连最后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她太害怕了,因为这一次的重生她得来不易,她怕再一次失败,便永远没有为前世死去的亲人报仇的机会。 “别担心,别害怕,我一直都在。”林清愚翻过身将她揽在怀里,她一旦卸下坚硬的外壳,便是比谁都深的恐惧和害怕,如同受尽欺凌蜷缩在墙角的猫,见到谁都要扬起自己的小爪子来保护自己。 楚姒不知不觉被他点了睡穴,只觉得睡意昏沉,来不及说一句,人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楚秉松真的没事,从皇宫出来,他苦苦跪了一夜,两条腿走路都是颤抖的。 “老爷,回府吗?”宫外候着的侍从道。 楚秉松满心的疲惫,这会儿天上的雪已经停了,楚秉松疲惫的爬上马车:“走吧。”今日老夫人下葬,他即便再困乏,也要回去。 楚家老夫人出殡,倒是来了一些人,因为今儿一早大家伙都知道楚秉松得了宽宥的消息。 楚秉松很早就在城外买下了一块风水宝地,所以下葬倒没出什么纰漏。 李夫人还是哭得很伤心,白雪两眼红肿,几乎是哭不出来了,由江妈妈搀扶着,送了老夫人入土。 众人烧了香,磕了头,这件事便算是了了。 “哟,这就是弘哥儿?”才回府,二夫人便忙问道。 二老爷楚侃也忙上前:“听说已经入了太学院,可是了不得。” 弘哥儿过完年就八岁了,听着这话,也不知是哪儿学来的,神色不屑:“哪儿来的乡巴佬……” 二夫人立马沉了脸:“这可真是了不得,跟二婶婶就是这么说话的。不过也不怪你,外室生的,又没人教养,这样说话也怨不得你。” 楚蓁蓁跟在一侧直笑:“你跟他计较什么,他现在可是除了父亲,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主。”楚蓁蓁语气里满是讽刺。 楚秉松并没有力气搭理他们,把弘哥儿交给奶娘,自己便回去休息了,府中事物一应交给烟雪搭理,秦雪仿佛成了府里的空气,谁也再他面前提起不得。 二夫人闻言,胖胖的脸上又恢复了笑意:“还是蓁蓁知礼,听说马上就要成为逍遥王妃了?二婶婶这次来,也没什么可带的,刚好你二伯父回京述职,倒是不少同僚送了些好东西,回头我亲自送去你院子里。” 楚蓁蓁对这个二伯二婶婶仍旧是不屑,他们不过是庶出的,如今也只是混了个七品芝麻官,就算是回京述职,以他们的功夫,怕也留不了京城,还得被派到那个旮旯弯里当知府去。 “那就多谢了。”楚蓁蓁至始至终懒得喊一声二伯二婶婶,淡淡应了,转头就离开了,不过被人捧着的滋味,她依旧很享受。 楚姒看着这一切,也准备离开,却被这二婶婶一把抓住:“姒儿别急,听说你也要成为世子妃了,二婶婶也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做婶婶的,低眉顺眼成天讨好自己的侄女,真是下体面。”一旁的李夫人讽刺道。 李潇面色尴尬,朝二人行了一礼:“母亲因为外祖母才过世,语气冲了些,您二位千万别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楚侃忙笑着摆手,李潇也是个有出息的,听说以前还得了太子青眼,这次会考一定会出人头地。 李夫人见他们这般,不屑的站起了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时辰不早了,潇儿,咱们回去吧,你还要准备考试呢。” “是。”李潇才要走,楚姒也跟着站了起来:“姒儿送送姑姑吧。” 李夫人有些讶异。李潇却满眼欣喜,忙应了声:“好。” 楚姒跟楚侃夫妇见了礼,这才跟着离开。 出了门到了前院,楚姒才看着李潇道:“潇表哥这几日可还去严老大人哪里?” “嗯,有时间就过去,跟严老大人讨论的甚有心得。”李潇兴奋道。 李夫人一旁听着,也高兴,毕竟一下子就攀附上了严家这样的大家族,而且严家那个云颂伊也正好一直没有婚配…… “嗯。”楚姒微微颔首:“这几日便不要再去了,好好留在家复习吧,到时候会考,一定能考个不错的成绩。”楚姒道,李潇若是再跟严老大人接触过多,怕严老大人会把自己的见解和固执深扎在李潇心里,到时候皇上定不会吃这一套。 李潇自然是颔首,李夫人却有些不满,待楚姒走了,才道:“潇儿,你别听她的,既然严老大人喜欢你,你就多去陪陪,就当是陪他老人家解解闷,不也正好?” 李潇低着头。既不拒绝,也不应声。 回去的路上,绿檀还在想:“小姐,我一瞧那李夫人就不是个会适可而止的。” “没关系,李潇能坚持就行了。”楚姒缓缓道。府中悲切的气氛似乎还未消退,路旁的树枝也迟迟没有抽出新芽来,整个楚府都是一片悲凉萧索的感觉。 回逐锦阁的路不远,但楚姒走的慢,等回了院子时,也已经是比小福儿预计的时间晚了小半个时辰了。 “小姐,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菜奴婢都让厨房惹了两道了。”小福儿一见着楚姒就开始絮絮叨叨,让绿檀一度怀疑小福儿是不是属麻雀的。 进了屋子,傅大娘已经将饭菜都准备好了:“小姐,您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回头奴婢再给您做些好吃的。” 楚姒看着满桌的素淡茶水,莞尔,倒也不介意的直接坐下开吃了。 一般人家都有规矩,家中老了人,都要吃素半个月,有些孝子贤孙,更是一年不吃荤腥,不过楚姒并没有打算吃那么久。一顿素菜了事。 “老夫人走了,几位小姐又都忙着自己的终身大事,这回只怕是没人来寻小姐的麻烦了。”等楚姒吃完后,傅大娘在一边招呼人收拾碗筷,一边道。 楚姒看了她一眼,这个傅大娘倒是个心思通透的。 “对了。”傅大娘似乎想起什么,看了看楚姒,笑道:“小姐,奴婢想跟您问个事儿。” “你说。”楚姒笑道。 傅大娘似有些羞涩般,笑道:“我娘家有个小侄子,如今也十七岁了……” 傅大娘话还没说完,绿檀便了然的点点头:“他想找个媳妇儿对不对,是不是小福儿?” 小福儿面色一红:“才不是,我还小呢,都还没及笄,你瞎说什么。” “瞎说?”绿檀认真的捏着下巴摇摇头:“你虽然年纪小,可你唠叨的程度可是比三十岁的妈妈还厉害了,要是嫁也嫁得……” “你——!”小福儿涨得满脸通红,抬起手就开始追着绿檀满屋子的跑。 春枝看着,掩唇轻笑。 傅大娘歉意的笑笑:“奴婢知道,我侄子也只是普通农户家出身的,但是他为人上进好学,今年已经是考上了秀才。而且为人老实,所以奴婢想跟您问问,春枝姑娘……” “春枝!”绿芽惊讶的捂着嘴,笑了起来:“春枝也正好到了年龄了。” “小姐……”春枝死死的低下头,楚姒轻笑:“您都这般说了,我自然是信的,不过他们可曾互相见过?” 傅大娘忙道:“春枝姑娘是个守规矩的,自是没见过,只是有一次我那侄儿来府里寻我,我引着他在前院说话,刚好撞见过春枝,所以才……” 楚姒微微颔首,又转头看着春枝:“你可曾瞧见过人?” 春枝羞涩的摇头,但道:“一切全凭小姐做主。” 楚姒莞尔,看着傅大娘:“回头你让你家侄儿来一趟我这里吧,我过过眼,若是不合适,我可是不会把我身边的大丫头给了的。” “那是那是。”傅大娘满心欢喜,小福儿和绿檀见这里定下来了,便也不闹了。 绿檀坏笑着看着春枝:“春枝,要不要回头我们也帮你相看相看?反正我是不觉得羞的。” 春枝脸色越发红了,看了眼绿檀:“你就别使我的坏了,回头我给你们每人绣一件夹袄还不行吗。” “行行行。不过你越是对我们好,我们可就越得帮你相看了,省得回头嫁错了郎君误了一生。”绿芽也跟着打趣道。 春枝羞得不行,跺跺脚,娇嗔的看着楚姒:“小姐,您也管管她们吧。” “我可是越发的管不住了,回头一人找一个夫君,让她们的夫君管吧。”楚姒笑开,四个丫头齐齐闹了个大红脸,相视一眼,又都哈哈大笑起来了。 小福儿笑得眼里都是泪,却觉得,今儿的逐锦阁好似格外的轻松与欢喜。 可能是因为楚老夫人的事儿,也可能是因为楚秉松差点丢了乌纱帽,这几日后宅都安分的紧,半点波澜也没有,就连楚秀秀也都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哪里也没去。 楚姒一早就带着绿檀绿芽出门了,韩敏的事情依旧没个着落,她要想个法子见见韩敏才行。 楚姒虽为丞相之女,但想进大理寺并且见到韩敏,也是没那么容易的,所以她要先去见另外一个人。 马车穿过集市,绿檀有些不忍去听外面流民们的哭声:“小姐。咱们不能早点把粮食放出来吗?” 楚姒微微摇头,即便被她们认为冷血无情也罢,但她这辈子活过来,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拯救苍生,这是皇上的事情。 “不论如何,没我的吩咐,不许开仓放粮。” “是。”绿檀微微抿唇。 马车很快到了太子府门前,楚姒看着府门,十万分不想进去,却不得不去。 赵煊逸正在批阅一些公文,听闻楚家大小姐来了,先是心中一喜,但却立马平复了心绪:“请她进来。” 那人刚要出去,赵煊逸便道:“罢了,请她去前院花厅,我随后就来。” “是。”小厮转头跑了出去,赵煊逸这才站起身来,想起之前苏贵妃的交代,面色更加冷沉,提步而去。 见到楚姒的时候,赵煊逸微微怔了一下。 她今日一身茶白色的长裙,腰间缀着一串淡粉色的水晶,发髻简单的挽在身后。只坠了两支浅色珠花,看起来素雅淡泊。 楚姒见他出神,微微蹙眉,赵煊逸迅速回过神来,神色更冷:“你来找本宫,可是清愚出事了?” “不是。”楚姒见了礼,退在一侧:“臣女过来,是想请太子准允,让臣女能进进大理寺,见见兄长。” “楚其泰?你现在还敢去见他?”赵煊逸有些讶异,如今楚秉松都不管这个倒霉儿子,倒没想到是楚姒要来管。 楚姒颔首:“毕竟兄妹一场,如今祖母刚刚过世,家中陷入悲痛,兄长也有可能被判死刑,所以希望在判决书下来之前,能见兄长最后一面。”楚姒语气真切。 赵煊逸听罢,很快批了文书给她:“念在你如此顾念亲情的份上,本宫便允了你,但是最好不要再发生之前的事。” 楚姒抬眼看他:“大理寺固若金汤,谁也逃不出去,太子爷尽管放心。” 赵煊逸见她如此利落,心中的欣赏又多了一分。但想起她之前厌恶的眼神,又微微蹙了下眉头,冷冷转过身去:“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还有一事。”楚姒开口。 “何事?” “太子爷可还记得表兄李潇?”楚姒问道。 “李潇怎么了?”赵煊逸隐约还记得此人,当时觉得有胆有谋,又文采斐然,打算等考试过后,直接举荐到翰林院的。 楚姒轻笑:“是这样的,表兄李潇向来善于洞察市井之事,此番会考,正好流民进京,臣女担心表兄到手会写关于流民的文章,所以想事先问问太子,若是表兄真的这般写了,会不会出事?” 赵煊逸转过身来,神色危险的看着楚姒:“你知道你是在打探什么吗?” 楚姒忙屈膝行礼:“臣女逾越了,还请太子责罚。” 赵煊逸看了她半晌,竟猜不出她是无意问出,还是故意透漏。如今会考将近,流民越来越多,他也担心有人会借机发作,她刚才说的这个虽然只是一个小点,但也提醒了他,要放一放手里的事,处理眼下的灾荒和流民了。 “责罚就不必了,不过你即是女儿家,又云英未嫁,私自出入我太子府不合规矩,下次不要这般鲁莽了。”赵煊逸道。 楚姒应了声,若不是此番事态紧急,没有时间给她想别的法子,她也不想亲自来太子府。 “臣女告退。”楚姒说罢,转头便要离开。 赵煊逸却忽然开了口:“对了,侧妃说在山庄一个人寂寥的很,指名要你过去陪她一阵……” 楚姒面色微沉,蒋家族中多的是出阁和未出阁的姐妹,蒋繁怎么偏偏这时候叫自己过去?难道是孩子有危险么…… “何时过去?”楚姒问道。 瞧见她似乎不太乐意,赵煊逸面色也寒了寒,手却有些紧张的握了起来:“你要是不愿意,便不去了吧,回头我再召她府里其他几个姐妹过去,左右过两日,她母亲便过去了。” “蒋夫人?”楚姒略有些惊讶,她记得之前蒋繁说过,好似蒋夫人也跟苏贵妃是一个心思,并不想她生下这个孩子。 “那届时臣女同蒋家夫人一道过去吧。”楚姒道。 赵煊逸听着她的话,更加搞不懂了。 “嗯。”赵煊逸冷硬的应了一声,看着楚姒小小的身子,直想将她揽入怀中,却到底是忍住了:“行了,你待了不少时间了,早些出去吧,省得外人传闲话。” 对于赵煊逸态度的转变,楚姒略有些惊讶,不过却很满意。 “是。”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赵煊逸见她离开,脚步微微往前踏出一小步,却还是收住了。 “冷刀。”赵煊逸寒声道。 “太子有何吩咐?” “此次灾荒与流民之事事关重大,你即刻使人去查查灾情,再让人设两个粥棚。”赵煊逸道。 “是。”冷刀说罢便提步出去了,赵煊逸也换了衣裳,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楚姒拿了太子府的放行文书,很快便进了大理寺的天牢。 “楚小姐是要见楚大公子?”一旁的差役殷勤问道。 楚姒摇头:“韩大人可在?” “韩大人?”差役不解:“您要见韩大人做什么?” “韩大人以前于我家小姐有恩,所以想见见。”绿芽机灵的往那差役手里塞了一锭沉沉的银子。 那差役哈哈笑了起来:“楚小姐果真是知恩图报之人,这边请吧。” 楚姒看了看并不算阴暗的大理寺监狱,提步跟着他走去。 韩敏此时正盘膝坐着,听说有人过来看他,眼也没睁开:“你走吧,我是不会承认是我杀了人的。” “那妇人分明是上吊自尽的,谁都知道。”楚姒看着他道。 韩敏见来人居然是她,有些惊愕:“怎么是你?” 楚姒莞尔,让众人都退下,这才道:“韩大人是一代良臣,难道就忍心这般被人冤枉?” “清者自清。”韩敏语气软了些,倒是叹了口气:“楚小姐来这里做什么?我听说楚其泰被抓进来了,你可是来……” “不,我是专程来看韩大人的。”楚姒道,想起昨晚林清愚的话,对韩敏又多了几分钦佩:“那妇人的女儿,被韩夫人藏起来了吧。” “你……你胡说些什么!”韩大人气得背过身去,楚姒却道:“其实当晚那小姑娘就被韩大人带回去了,因为韩大人知道,一旦她出现,一定会被灭口,可那个死去的妇人却没想到,她只以为那些银子能救活女儿,而给韩大人栽了脏以后,韩大人就一定会收养那个孩子。可是她终究太单纯,看不清这官场的黑暗,她不知道自己一死,她女儿也会死,从而要了韩大人的命。” 韩敏还想不承认,但楚姒已经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他只得回头:“楚小姐,这件事与你无关……” “的确无关,只不过不想让韩大人屈死而已。”楚姒道,她其实有自己的私心,韩敏对于赵煊逸来说,是个得力的助手,若是就这么殒了,实在太过可惜。 韩敏微微咬牙:“皇上不会杀我的,太子也会还我清白……” “如何还你清白?”楚姒反问道:“那妇人身份查清楚了,受灾而来的流民,而且她在公堂上的声声起诉,很多人都听到了。可是她的死却没人知晓,唯一的目击者便是那个小姑娘,而且官府的人也根本查不出她之前是受了谁的指使。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查出指使的人,可他若是抵死不认,太子有什么办法?反倒是那幕后之人,泼脏水容易,韩大人历任这么多届父母官,总有办法栽一两桩罪名给你。倒是你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太子爷又怎么办?你的家人流落街头,还让太子背负连自己手底下的清官都护不住的名声吗?” 楚姒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却让韩敏听得心惊肉跳。 “皇上会明察秋毫,太子的能力也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差。”韩敏仍旧固执的想着。 楚姒微微摇头:“我从未说过太子能力差,但是韩大人有没有想过,对付你的人可能比太子更强大。”楚姒微叹一声,小声道:“而且皇上也已经老了。” 韩敏闻言,只觉得的手脚有些发凉:“可我若是把那孩子送出去,那孩子一定活不成,我已经害死了她娘,不能再害死她。” 楚姒既佩服他的善心,又恼他的古板:“她娘不是因你而死,而是被那些逼得走投无路了,韩大人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怎么一到自己身上,就糊涂了?” 韩敏面色沉沉:“楚小姐,你走吧,我再好好想想。” 楚姒见他开始动摇,也松了口气:“我只能来这一次,若是您想说了,便求见太子吧。” 韩敏抬眼略带祈求的看她:“希望楚小姐不要将此事告诉别人。” “放心。”楚姒说罢,便转头离开了。 韩敏看着楚姒离开的背影,待她走远了,才轻叹一声:“这个女子不简单,若是能成为太子的……哎……”韩敏到底只是叹了一声。想起楚姒方才说的种种,才叹息着摇了摇头。 出了大理寺,楚姒稍稍松了口气。 绿檀过来:“小姐,办妥了吗?” “看他自己了。”楚姒无奈道。 绿檀也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道:“小姐,城南七十二号那边的那五个人,咱们要不要去见见?” 楚姒想了想,微微摇头:“先不急,太早让他们办事,隔壁的会怀疑,先让他们待几天再说。” “嗯。”绿檀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马上手底下就有可以使唤的人了呢。 楚姒见她这般,笑道:“不急,很快就会要他们来帮忙了,到时候你要看住了。” “好嘞!”绿檀立马兴奋起来,楚姒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小孩子般,毕竟重活一世,她的年纪的确比她们大。 楚姒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了林清愚。林清愚今年满打满算,应该也不会超过二十五,而自己……嗯……应该不算老牛吃嫩草吧。 楚姒眨眨眼。提步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绿檀很高兴,因为马上有小弟了;楚姒也有点儿高兴,因为占林清愚便宜了。 “咦,那位不是徐家的小姐?”绿芽扒拉着往外看,楚姒顺着看过去,果然瞧见了是徐瑾,她怎么在外面? 徐瑾此刻正面红耳赤,她自持大家小姐,如今也是尊贵的逍遥王侧妃,不当街大骂,但这位云家庶出的大小姐却是个泼辣胆大的。 “以为现在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么,一个罪臣之女,还敢在外头摆臭架子,谁理你。”云颂月声音不小,徐瑾气得发抖:“你注意你的措辞,你好歹也是还未出阁的姑娘,说话怎么这般粗俗!” “月儿哪里粗俗了,分明是侧妃欺人太甚。”说这话的正是杨盈。 楚姒一见她从脂粉铺里走出来,便让绿芽放下了车帘。如今杨盈可是个十足的醋坛子,她半分不愿意与她发生纠葛。 只不过她不愿意跟人纠缠,可有的人却偏偏要抓着她不放。 “是楚小姐的马车啊。”马车被人拦住。 楚姒听着云颂月的声音,恨不得拍死她。 见楚姒不出来。云颂月酸道:“哟,世子妃的架子又摆起来了,不过今儿可没林世子为您撑腰呢。” “楚小姐,还没成世子妃,就不必要摆这么大的架子吧,如今逍遥王府的徐侧妃娘娘在这儿呢,你也下来见个礼吧,不然省得人说你丞相府的小姐这么不知规矩。”杨盈也走了过来。 绿檀恼道:“这两蠢货。” 楚姒终究是叹了口气,想着也是许久不曾逛过这京城了,下来走走也无妨,便出了马车。 杨盈看着她踩脚的矮凳,还不等楚姒踩上去,便上前装作无意般踢了一下那凳子。眼见着楚姒就要踏空,绿檀则是飞身而出,一脚又将那凳子踢了回来。凳子回弹到还来不及收脚的杨盈,疼得她登时便嗷一声叫了出来。 “你做什么!”杨盈大怒,周围看热闹的群众也围了过来。 楚姒淡淡看她:“杨小姐又把脚放在我凳子边上做什么?难不成我放踩脚凳的地方比较平稳,您要站在这里才能站稳?” 楚姒一番话,云淡风轻,却让杨盈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望着这里的热闹,附近酒楼的二楼雅间微微打开一条缝:“这便是那楚家大小姐?有点意思……”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一厢情愿 徐瑾站在一侧,看着神色坦然的楚姒,竟生出些羡慕。 好似她从来不会惊慌失措,不会如同自己一般被人逼的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楚小姐,去茶楼里面坐坐吧。”徐瑾主动上前道。 楚姒淡淡扫了眼云颂月和杨盈,朝徐瑾见了礼:“多谢侧妃邀请,不过姒儿想四处走走。” “那我随你一起。”徐瑾又道。 楚姒见甩不开,便只得应了。 杨盈见楚姒要走,忙上前拦住:“你等一会儿。” 楚姒停下脚步看着她:“杨小姐还有别的事?” 杨盈想了想,才抬眼看她:“既然你娘已经跟杨府断绝了关系,那我希望你以后也不要跟杨府有什么关系,最好一辈子不要来杨家,也不要见杨家人。” 听着她这霸道的毫无道理的话,绿芽都有些恼了:“我家小姐上街,难不成还要事先打探一番街上有没有杨家人?若是有,我家小姐是不是还要立刻回避?” 杨盈撇撇嘴:“最好这样……” 绿芽气得又要说,楚姒却将她拦住,只看着杨盈:“我娘与杨府纵然断绝了关系,但我身体里依旧有一份杨家的血脉,我如何就见不得杨家人?我楚姒自问行的端坐得正,在这天底下不羞于见任何人,杨小姐若是想要我永远不能上街见到杨家人,那就把这条街买下来吧。” 杨盈见丝毫不让的楚姒,气得抬手指着她:“你、你……” 徐瑾也走了过来:“杨小姐如今已经能代替杨家发话了?回头我倒要好好问问杨老将军,他是不是这个意思。” 杨盈见又来个帮腔的,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头就跑了。 云颂月见她跑了,也只得不屑的看着楚姒:“好一个未来世子妃,如此牙尖嘴利,不知饶人,不知道侯夫人和世子爷他们知不知道。” “这就更加不劳您这位跟侯府八竿子打不着的云家小姐说话了。”一道讽刺的声音传来,楚姒听着熟悉的声音看过去,一眼便见到了一身水蓝色广袖长裙的云颂伊,她今日的穿着看起来比寻常更像书香家的小姐,盘着繁复的发髻,两边各挑了一缕垂在身前。并着几支金步摇,薄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端庄温婉,可眼里的那份调皮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旁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云颂月闹了个大红脸,扭头看着才从马车上下来的云颂伊,笑道:“哟,今儿二妹妹怎么不自己骑马过来了,也学人坐马车了,难不成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云颂伊款款而来:“严家教养出来的女儿,文能成武能就,我为何要拘泥于你的目光骑马而来?” 云颂伊一番话,让云颂月面色又是一红,背脊都冒出了汗:“你、你迟早也是要回云府的,不过你那个被休离的娘……” “是和离,云府居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教给你?和离和休离可是两码事,而且我娘现在过得挺好的,在上山吃斋念佛,经常还会下山布施,怎么,你觉得不满?”云颂伊浅浅笑道。 楚姒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几日不见,云颂伊这性子真是越发有趣了。原先是大胆,如今是大胆里头还藏着几分狡黠,也不知跟谁学的。 “你诬蔑云府,亏你还是……” “是不是要给你请个大夫?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我哪一个字污蔑云府了?我明明一直在说你的缺点。”云颂伊打断她的话,楚姒瞧着她这般样子,忽然想起来,郑雲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嘴毒起来,谁都比不过的。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云颂月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给我等着!”她扔下这一句话便转身跑开了。 云颂伊这才忍不住的哼了一声,扭头看着楚姒:“姒儿姐姐,我来的是不是刚刚好。” 楚姒笑开:“你怎么今儿下来了,而且还打扮的这般端庄?” 云颂伊蓦地红了脸,忙把头偏了过去:“呀,今儿天气正好,姒儿姐姐,咱们去京华楼吧,我定了位置了。” 楚姒见她是有备而来,便也点点头。 徐瑾见这二人根本没提自己,忙道:“我能一起去吗,在王府着实无聊的很。” 楚姒看了眼云颂伊,云颂伊微微咬唇:“今儿恐怕不行,因为……” “行,那下次吧。”徐瑾忙道,只要能跟楚姒结交,能让她帮自己,这些小事她都可以不计较。 “好!”云颂伊痛快应了,徐瑾见此,这才转头看着楚姒:“对了楚大小姐,明儿我许是会去一趟相府,王爷让我打理楚二小姐楚家之事,明儿我要去见见,跟她们商议一番。虽然老夫人才去世,我这般着急过去有些不合适,但王爷的婚事也是圣上下旨,明儿若是楚二小姐想守孝延期,我也好提前有个心里准备。”徐瑾似在解释一般。 楚姒微微颔首:“好,我会使人告诉二妹妹的。” “嗯。”徐瑾颔首,这才转头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待她走了,云颂伊才到:“姒儿姐姐,我怎么觉得这个徐瑾怪怪的?” “她如今母家无所依傍,逍遥王也并不是个儿女情长之人,她自然觉得苦闷,想要赶紧找到能倚靠的人。”楚姒淡淡笑着,转头看了眼云颂伊身后浮华的马车:“你与我同坐一辆马车过去?” 云颂伊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马车,嘿嘿笑着:“好。” 上了马车,云颂伊才撒娇似的靠在楚姒身上:“姒儿姐姐,你之前交代的事儿,我让外祖父去办了,不过一直没有消息。” “嗯。”楚姒淡淡应着,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事云颂伊会上心,一直没消息也正常,谁能想到那小姑娘竟是韩敏自己藏了起来呢。 “哎,外祖父也不知怎么了,竟成天拉着我跟你那表哥见面,我见你表哥喜欢素淡的,所以我就把自己打扮的富贵了。”云颂伊叹息道。 楚姒瞧她:“你以前好似未曾想过要刻意让谁不喜欢你,伊儿,有心上人了吧。” “心上人?”云颂伊猛地坐直了身子,转过头看着马车外面:“那算什么心上人。”过了半晌,又兀自挥挥手:“哎呀,没有没有,算不得心上人。” 绿檀瞧见她这般,笑得不行,这分明就是心上有人了嘛。 “对了。”云颂伊转过头看着楚姒:“你祖母去世,你应该不是太难过吧。”毕竟楚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听绿檀绿芽说了个七七八八了。若是自己,这样的人去世了,她指不定还乐呢。 楚姒莞尔:“没事。” “那就好,那日我本打算下山的,可被外祖父拦着了。”云颂伊沮丧道。 楚姒只安慰着没事,毕竟严家是大家族,轻易不能犯错,严老大人明哲保身也是对的。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便到了京华楼门口。 京华楼里依旧还是这般热闹,来来往往的小姐公子,依旧是满面笑意,似乎外面越来越多的流民,根本不在他们眼里。 云颂伊这次没领着楚姒上二楼,而是直接去了京华楼后面。 “我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京华楼后面还有一个小湖泊,在二楼也看不到,更妙的是,小湖泊旁边还有一个暖房,里面暖榻炉子,琴棋书画的用具一应都是齐全的。”云颂伊拉着楚姒踩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往前,约莫走了百十来米,便瞧见有人在朝她们招手。 绿檀定睛一看,睁大了眼睛:“这大胡子不是郑雲郑将军吗?他被放出来了?” 楚姒了然,既然他明面儿上跟了太子,太子自然不会让这等大将还关在牢中,不过出来的也着实很低调。 “来了,快些,我已经备好了船,烧好了炭,还找了两壶上等的碧螺春,咱们边泛舟湖上,边烤肉。”郑雲爽朗笑着。 绿芽掩唇轻笑:“这郑将军可真真是个雅人,人家才子佳人泛舟湖上都是吟诗诵对,可他却好,是好茶配烤肉。” 云颂伊也跟着弯起了眼睛:“咱们这都是佳人,没有才子,所以这半吊子的泛舟湖上就配烤肉吧。” 楚姒也跟着笑了起来,几人走近,才看到郑雲一身青色长衫,身上披着一件灰色大氅,剑眉入鬓,目光也锐利清亮的很,唯独这大胡子……嗯…… “小姐们,里边儿请。”郑雲笑道。 云颂伊道不客气,先上了船,再将楚姒也拉了上去。 四处打量了一番,看着放在外头的一小盆子切好的肉,斜着眼睛睨着郑雲:“大胡子,你怎么才准备这么些肉,哪里够吃的。” “知你饭量大,好吃的都放在船舱里头呢。”郑雲随意道,跳上船,拿起撑船的竹竿,几下便将船撑到了湖心。 楚姒瞧这船,不大,不过坐下她们五个刚刚好。 甲板上摆放着五把小矮凳子和一个已经烧得旺旺的炭火盆子,另一侧则是横着放了一个长长的茶几,上头竟然还摆放着一盆未开的兰花,瞧着也有几分雅致韵味。 “肉在哪里,我去拿……” “别,姑奶奶,您就在哪儿坐着吧,回头磕了碰了又得哭鼻子,我可不会哄。”郑雲一边说着一边利落的将里面的东西搬了出来。 楚姒看着他两,眉梢微挑。 云颂伊乖乖的坐过来,撑着下巴看湖:“今天这湖水好似格外澄澈。”云颂伊笑道。 “嗯,挺干净的。”楚姒淡淡笑着。 云颂伊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啊呀,有鱼!”她瞧见湖里又动静,忙走到了船边。 郑雲恰好走出来:“肉包子你别摔了,回头我这儿没衣服给你换。” 云颂伊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却不小心踩到自己今儿特意穿的长裙子,整个人仰面便朝湖里倒了下去。 绿檀正要动。却被楚姒按住,接着便见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过,云颂伊也在落入湖中之前被人一把给捞了上来。 云颂伊对上郑雲的眼睛,深邃而明亮,里头似乎藏着大海一般,让她着迷。 着迷? 云颂伊赶忙回过神来,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 郑雲瞧见她绯红的小圆脸,抿唇笑笑,转头继续去搬东西了。 绿檀忙捂着心头,直叹:“老夫的少女心啊……” 绿芽噗呲一声笑出来:“绿檀,可是要姑娘给你安排夫婿了?” “小姐都没嫁呢,我急什么。”绿檀嘿嘿笑着。 云颂伊乖乖的跟在郑雲身后搬东西,郑雲一边走一边念叨:“你别跟着我,回头要摔了。” “这东西脏,你别碰……” “你东西沉,小心被勒着手……” “这东西不好看,你别拿……” 云颂伊任凭他说,依旧我行我素。跟着他来来回回的忙活着,边走还边道:“合该我以后要当一个行走江湖的女侠,我这么能干利落,等我出了江湖,怎么着也要混个风生水起!” 郑雲咧嘴笑着:“等你出了江湖,江湖就把你给吞了,骨头都不剩,你一个小肉包子,成天不想着穿针绣花,倒想着打打杀杀,看你以后能嫁的出去!” “乌鸦嘴!”云颂伊轻嗤。 “哼,反正你要嫁不出去也不关我事……”郑雲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他五官都拧在一起了。 “让你乌鸦嘴,哼,我要真嫁不出去,我就赖在你们家白吃白喝去!”云颂伊得意说完,便红着小脸赶忙朝楚姒跑来了。 楚姒瞧她:“你的心上人可在此处?” 云颂伊见她都明白了。轻咳两声:“可能……在吧。” 楚姒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撺掇郑雲把胡子刮了。” “明天吧,我今儿路过花市,刚好看到有卖天竺鼠的。”云颂伊贼兮兮的笑着,郑雲怯怯的看着云颂伊走过来:“肉包子,你咋这么重呢,你这一脚下去,我脚都要废了……” “你……”云颂伊恼得又要去踩他,却被郑雲轻巧躲过。 这一下午两人都是欢欢喜喜的闹着,到了天色将黑,楚姒才上了马车准备回去。 趁着云颂伊不在,郑雲悄悄靠近楚姒身边,塞了个东西给她:“少夫人,这个要赶紧给他。” “什么东西?” “解药。”郑雲小声道:“我一直被人盯着,所以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把东西给你。” 楚姒皱眉:“你利用伊儿……” 郑雲面色沉了沉,说不出的复杂:“您先回去吧,解药赶紧给他,我不能跟你多说,怕给你招来麻烦。” “那伊儿呢。你想过她没有?”楚姒有些恼。 郑雲微微叹了口气:“您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说罢,云颂伊便跟绿檀笑闹着过来了:“大胡子,你跟我姒儿姐姐说什么呢!” “小姑娘家家不需要知道。”郑雲道。 云颂伊恼的又要去踩他的脚背,却被郑雲一个闪身躲过:“就你这个三脚猫功夫还要去当女侠,我看你还是回去再练个两年吧。”郑雲笑着跑开,云颂伊跺跺脚:“大胡子,你给我等着!”说罢,便转头到了楚姒跟前:“姒儿姐姐,我下次再找你一道出来好不好。” 看着因为一直笑闹着而面泛潮红的云颂伊,楚姒微微皱眉:“伊儿,你想过以后嫁什么样的人没?” “什么样的人?”云颂伊想了想,面色又是一红:“不俊的也行,最重要能宠我惯我,还能跟我一起玩的。” “别的呢?”楚姒又问道。 “别的,还有什么别的?”云颂伊不解。 望着单纯天真的云颂伊,楚姒轻笑:“你还小,不急着嫁。过几年再想也挺好。” “过几年?” 不等云颂伊想清楚,楚姒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云颂伊微微皱眉,扭头看着郑雲:“你是不是想骗我?” “我能骗你什么,是财还是色?”郑雲看着她道。 云颂伊气得又要打人,郑雲却一下子跑得老远。 云颂伊哼了一声,提着裙子便怒气冲冲的往回去了,不过眼底始终带着笑意。 待她离开了,郑雲才从方才消失的地方又走了出来,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想些什么。 回到楚府,让人去给楚蓁蓁传了消息,便回了逐锦阁,不过却有人早早候着了。 逐锦阁门口,二夫人似乎还在微微喘着气,看到楚姒过来,忙兴奋道:“哎呀,真巧,我才将将过来,你便刚好回来了。” 楚姒上前见了礼:“二婶婶可是寻姒儿有事?”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过来寻你说说话。”二夫人忙道,说罢回头看了一眼下人:“还不把东西都抬上来?” 楚姒微微扬眉,看着她们抬过来一个大箱子,不由问道:“这是……” “哦,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衣裳,上次二婶婶来的时候不是就说了要给你一箱子衣裳么。”二夫人笑得开心不已。 楚姒只道她这锦上添花的功夫厉害,但对于她的示好也没有拒绝:“二婶婶里边说话吧。” “好、好。”二夫人连声应着。 待在里头坐稳了,楚姒才知道二婶婶过来的真正目的。原来是二老爷楚侃此次回京述职,大约会留两个月,所以她打算把自己唯一的嫡女接过来住些时候,顺便让楚姒带着多出去见见那些达官贵人,最好是能物色上一个金龟婿。 楚姒闻言,自然不能说拒绝,只道:“我寻常也出去的少,妹妹过来,若是有机会,自然是可以一道出去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之前我跟蓁蓁说了,蓁蓁好似不太乐意,所以我还有些担心。”二婶婶笑起来:“姒儿你放心,我家柔儿很是乖巧懂事,保准不给你惹事。” 楚姒看着二夫人这性子就知道,这楚柔应当也是个圆滑隐忍的性子。 “时辰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了,等回头再来寻你说话。”二夫人也没多留,怕留久了楚姒不喜欢。 楚姒起了身,送她出了门才算松了口气。 小福儿忙打开那箱子看看里头的衣服,便把它束之高阁了:“这些衣服没有一件能比得上如意坊送来的。” 楚姒莞尔:“二伯任职的地方本就不富裕,他们这么些年估摸着也没攒下多少银子,能有这份心意已经不错了。” 小福儿嘿嘿笑着:“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了,准备晚饭吧。”楚姒轻笑道,这两日悠闲惬意,倒是让她觉得舒坦,不过一想到两日后要去见蒋繁,便又有些头疼。 把丫环们都打发下去了,楚姒这才回了房间,看着还躺在床上沉睡的林清愚,缓步上前:“醒了吗?” 林清愚听到楚姒的声音,眼皮动了动,旋即睁开眼睛来,一瞧见是她,立马笑了起来:“回来了。” 楚姒看着他睡了这么久仍旧是满眼的血丝,从袖子里拿出郑雲给他的药:“这是郑雲让我给你的,说是解药。” “嗯,用来解之前那毒的。”林清愚微微颔首,勉强撑起身子,将药丸吞下:“这药不多见,也只有郑雲能想办法拿到。” 楚姒讶异,无极阁都拿不到的东西,一个常年驻守边防的二品将军能拿到,这不是很奇怪么。 “郑雲在被谁盯着?”楚姒还是忍不住问道。 林清愚转头看着楚姒:“他跟你说了这个?” “他在利用伊儿。”楚姒想起这个,仍旧觉得恼。 林清愚无奈扬起唇角。拉着楚姒的手:“郑雲有不得已的苦衷,利用云家那小丫头,怕不是有心的,不过郑雲这么多年来,好似从未跟那个女子如此亲近过。” “在边防也没有女子可让他亲近。”楚姒淡淡反驳,林清愚却笑出了声:“那你可就对边防有些误解了,每年朝廷都会送不少罪臣府中的女眷过去,郑雲乃是边防守卫最大的官儿,你认为他没有亲近女子的机会?” 楚姒淡淡看着乐不可支的他:“所以呢?” 见楚姒如此,林清愚立即恢复了严肃:“所以,郑雲除了无意的利用,可能存着他自己都还没发现的心思。不过你可以劝劝云家小丫头,离他远些,不会有结果的。” 楚姒淡淡看他:“那你劝劝郑雲,离伊儿远一些。” 林清愚转头看着她,二人静默两秒,皆是笑了起来:“这些事便由着他们吧,也许有结果也不一定了。省得坏了人家的好姻缘。” 楚姒莞尔,外头传来了小福儿的声音:“小姐,吃饭了。” 楚姒轻声应了,看了眼面露疲惫的林清愚:“林傅一直都在?” “嗯,你在的时候他就走了,你一走他就会过来,放心吧。”林清愚享受着楚姒的关心,笑道。 楚姒微微颔首,这才走了出去。 外头,傅大娘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楚姒平日里会多夹两筷子的。 “小姐,您这几日瘦了,可是要多吃些。”傅大娘笑道。 楚姒轻笑,让她们在旁边支起了小桌子,一道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傅大娘才道:“小姐,我那侄儿说明儿一早来给您请安。” 一旁正帮着收拾的春枝脸蓦地变得通红,楚姒笑着颔首:“好。” 傅大娘看了看一旁的春枝,也是弯起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傅大娘的侄儿便早早的来了,几个丫头皆是捂着嘴笑,楚姒瞧了眼春枝:“今儿你就不用出去伺候了,就在里间歇着吧。” 见楚姒体谅,春枝忙感激的行了礼:“谢小姐。” “绿芽小福儿跟我一道去看看。”楚姒从暖榻上下来,放下茶盏,转身往外头花厅而去。 傅大娘家的侄儿名叫傅良生,听说自个儿姑母给自己说了那日见着的那姑娘的事儿,一早便收拾妥当早早赶了过来。 听见外头有动静,傅良生便忙低垂着头恭敬的站在一侧,只瞧见有一双淡粉色缀着珍珠的绣花鞋缓缓从跟前走过,微微摆动的水绿色裙摆,让他又把头往下低了些。 “你是傅良生?” 傅良生听得一道微凉的声音传来,赶忙作揖:“是,草民傅良生,见过大小姐!” 傅良生有些紧张,但态度却没有阿谀,这点让楚姒很有好感。 “起来吧。”楚姒淡淡笑着。见傅良生抬头,才见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目光正直,不过身形稍稍纤弱了些,衣着虽然简朴但十分干净爽利,并在身前的手也可见干干净净:“今天一个人过来的?” “是。”傅良生道,悄悄往楚姒身侧看了看,只见自家妹妹和一个面生的姑娘,并不见那日瞧见的春枝姑娘,难道她没看上自己?也是,这样大户人家小姐身边的丫头,都能抵得上寻常小户家的小姐了。 傅良生满心的疑惑,却不知一旁的屏风后面,正猫着两个人。 绿檀轻轻推搡着不肯看的春枝,小声道:“快瞧,可是个真正俊俏的人呢。” 春枝面色更红,却也耐不住好奇,看了一眼。可只看一眼,便觉得耳根子都要红了。 楚姒瞧着屏风后面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轻笑,她早知绿檀这样的性子,定是耐不住会拉着春枝来瞧的。 “听说你想求娶我身边的丫头。”楚姒直接道。 傅良生闻言,脸蓦地一红,忙又作揖:“草民那日得以窥见春枝姑娘风姿,便觉得此生,定要娶这样的女子,所以这才斗胆请姑母跟小姐传了话,还请小姐莫要责怪春枝姑娘,都是草民唐突,所以才……” “嗯。”楚姒见他慌了,便应了声:“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楚姒淡淡道。 “小姐请说。”傅良生忙道。 楚姒看着他:“你要跟我立下字据,不管此生你是富贵还是贫穷,不管你纳娶几房妾氏,不管春枝嫁过去以后能不能为你家生下男丁,此生她都是你傅家嫡妻。你永远不许亏待了她,否则……” “是,草民愿意!”傅良生忙道。 楚姒这才笑了起来:“很好,春枝,还不出来写字据?” 春枝眼眶微湿,对于楚姒的话,她既心暖又万分感激,她是孤儿,想着能嫁个好人家便已经是老天爷恩宠了,可偏偏这个小姐还这般替她着想。 傅良生见屏风后面走出个青衣姑娘,一瞧,这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春枝姑娘么。 傅良生忙红着脸低下头,又跟她作揖。 绿檀噗呲一声笑出来:“书呆子。” 春枝笑着抿唇,写了字据出来:“傅公子,请……” 傅良生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心中越发欢喜,忙签了字摁了手印。 “很好,你回去准备聘礼。再让你娘过来跟傅大娘商议成亲事宜吧。”楚姒都似情窦初开的两人,心里也跟着觉得甜滋滋的,这样的日子多好啊,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苦心经营。 楚姒这般享受着,待傅良生走了,绿檀才推了一把春枝:“我们以后可都是你的娘家人了,你想让我送什么给你当添妆礼?绿豆饼行不行?” 小福儿笑出声来:“瞅你小气的。” 绿檀嘿嘿笑着,捂紧自己的荷包:“礼轻情意重嘛……” 几人笑闹着,一上午便又过去了。 徐瑾是在下午过来的,来的时候眼眶还有些肿,脖子上深色的淤青隐约可见。楚蓁蓁引着她在凉亭坐着,冷笑道:“王爷让你打理我的婚事?你莫不是疯了?” 徐瑾神色淡淡:“二小姐若是不信,自可去问。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二小姐,婚礼是照常进行,还是要等您为老夫人守孝?” 楚蓁蓁面色沉了沉:“皇上的圣旨自是违背不得,而且祖母也是因罪自尽的。所以还是照常进行吧,而且再说了,徐侧妃不也是在徐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嫁入王府的么?” 楚蓁蓁的话犹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插进徐瑾的心脏,徐瑾面色微白,微微张嘴喘着气。 “怎么了,徐侧妃身子不适?”楚蓁蓁瞅她,一声华贵的广袖长袍,外头披着一件滚边的金丝披风,头上朱钗更是显贵,不由有些妒忌,待再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笑道:“哟,徐侧妃这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没把王爷伺候好,被王爷掐的?” 徐瑾想起昨晚,赵训炎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一边拿她当做工具,便觉得羞耻。可她命已如此,唯一的办法,便是将王爷所有的愤怒转嫁到别人身上,譬如他本就不喜欢的楚蓁蓁。 徐瑾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笑看着楚蓁蓁:“自然不是,是我昨儿做噩梦,自己掐的。正如二小姐所说,婚期既然是皇上定的,我们也无权延迟,那这样的话,我就照常准备了。” 楚蓁蓁讽刺的笑着:“王爷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侧妃来准备王妃的婚嫁,寻常可都是由宫里嬷嬷准备……” 徐瑾笑着站起身:“二小姐若是不信,自可去问,我就不多解释了,若是二小姐不想让我帮着准备,便去跟王爷说吧。”徐瑾笑着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楚蓁蓁气得站起身来:“徐瑾,你给我站住!” 徐瑾淡淡回身:“二小姐要耍王妃的威风,还是等到嫁入王府以后再说吧,省得贻笑大方。” “你……”楚蓁蓁还要说什么,徐瑾却是已经转身离开了。 楚蓁蓁气得不行:“去,使人去王府问问,王爷到底是不是这么吩咐的,她若是敢骗我,看我不撕了她!” “是!”忙有婆子应了声出去了。 楚蓁蓁这气还没消,就听丫环来道:“小姐,夫人让您去趟如意苑。” “又怎么了?”楚蓁蓁有些不耐烦。 那丫环忙道:“方才四小姐去瞧过大夫人了,不知给大夫人吃了什么,大夫人的手脚居然有知觉了。” “当真?”楚蓁蓁有些高兴,如果娘亲不是个废人了,说不定还能做些什么,比如祖母留下的那些嫁妆。 那丫环点点头,楚蓁蓁便忙转头往回而去,不过经过荣华院的时候,听到里面还传来悲切的哭声,心虚的顿住脚步:“这里头是怎么回事?” “是老夫人身前身边的白雪姑娘,央了烟雪姨娘请了道士来作超度法事,如今正哭得伤心呢。”丫环回道。 “白雪……”楚蓁蓁想起那个被白雪撞破的羞耻的下午,银牙紧要,眸光也闪现出几许杀气,嘴角却勾了起来,提步离开。 徐瑾到了逐锦阁,便见楚姒身边的几个丫环正玩闹的开心,微微皱眉,提步走了进去。 “大小姐身边的丫环们都这般不知规矩么,居然在你跟前也这般胡闹?”徐瑾的语气带着些许厌恶,她一直自诩为大家小姐,最是看重下人的这些礼仪规矩。 被徐瑾这般一说,小福儿几人便立马安静了下来,恭敬的站在一侧。 楚姒轻笑:“我允许她们玩闹的,我喜欢热闹。” 徐瑾见她这般说,只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但想想自己过来的目的,便又笑道;“你可真是个好主子。” 楚姒淡淡笑着不说话,引了她在一旁坐下。让人奉了茶水。 徐瑾扫了眼楚姒的手边,见放着一本志怪小说,有些讶异:“楚小姐寻常在府里就看这个?” 楚姒淡淡应着:“这些书里的故事都是光怪陆离,但却有几分道理,寻常用来打发时间最好。” 徐瑾心中又多了几分骄傲:“回头我让人送些《女范捷录》、《烈女传》过来。” “好。”楚姒随口应着,至于看不看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了。 徐瑾见楚姒接受了,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先是打量了一番她的房间,只见奢华之物甚少,多的是外头折回来的鲜花或绿枝,连熏香也未曾点,但屋子里还是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再看看楚姒,一身水绿色的常服,发髻懒懒的用一支水光极好的簪子挑了几缕挽在脑后,整个人都透出恬静的味道来,这样子,真叫人喜欢,又叫人妒忌。 “我唤你姒儿吧。”徐瑾笑道。 楚姒浅浅点了点头。徐瑾又道:”姒儿真是好命,即是嫡女,享受着丞相府嫡女的尊荣,又能有知心好友,还有这么好的姻缘。”徐瑾语气里透着向往。 楚姒垂下眼帘:“是啊,的确好命。” 徐瑾顿了顿,抬眼看她:“我寻常一个人在家里甚是无聊,不知寻常可否邀请姒儿去府上与我说说话?”这样一来,王爷说不定也会高兴,而且如果楚姒也能像对云家那小姐般对待自己,她又何愁以后呢。 楚姒浅笑:“这段时间我都要准备出嫁之事,没有母亲和祖母操持,这繁多的事物我也要盯着,怕是没有时间去侧妃府上。” 见楚姒拒绝,徐瑾也不恼,左右早就料到她会如此,又道:“那也是,你也是个可怜见的。要不我让府里的嬷嬷过来帮你?” “谢侧妃好意,我手下的人够了。”楚姒拒绝道。 徐瑾见她屡屡拒绝,心中微微有些恼,却忍住了:“姒儿……” “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外有进来了丫环。 “可说了什么事儿?”楚姒问道。 丫环摇摇头:“没说。” “嗯。”楚姒颔首,看了看徐瑾,徐瑾自然不愿意才来就走,笑道:“我同你一道过去吧,父亲生前跟丞相大人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我正好过去看看。” 徐瑾这话说的奇怪,徐敏忠已然是罪臣,说跟楚秉松有交情,叫楚秉松听见了,不知道又要闷多大的气。 楚姒左右不气,让徐瑾去气气他也挺好,便点了点头,与她一道的往楚秉松的院子而去。 这头,楚蓁蓁才回了如意苑。便见里头的婆子也面露喜色,见她过来,忙上前替她掀起了门帘。 待楚蓁蓁一进去才知道,秦雪的手脚果真是能动了,她一高兴,便给院子里每个下人都封了打赏。 楚蓁蓁原也高兴,可一瞧见一侧的楚黛儿,神色就沉了沉。 “蓁蓁,快来,你看娘已经能动了。”秦雪大喜,能动了,她就能报复楚秉松这个负心汉了。 楚蓁蓁忙上前:“恭喜母亲。” 秦雪笑了笑,转头看着一侧的楚黛儿:“黛儿放心,你要做的事儿,母亲一定会全力帮你的。” “什么事儿?”楚蓁蓁不解问道。 楚黛儿却起身朝秦雪行了一礼:“那便多谢母亲了。时辰也不早了,黛儿就回去等母亲的消息了。”说罢,也朝楚蓁蓁行了礼:“二姐姐再过两个多月就要嫁去王府了,妹妹现在这里祝贺姐姐。” “假惺惺……”楚蓁蓁直接道。楚黛儿真面目如何,她早就知道了。 楚黛儿莞尔,也不跟她争辩,只笑看着她:“回头黛儿再来寻二姐姐说话。”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楚蓁蓁瞧她的背影,总觉得她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变得阴森森的,方才虽然是笑看着自己,可她总觉得背脊发毛。 “娘,黛儿到底让您做什么?”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软肋 秦雪想起楚黛儿的要求,笑了笑了:“你暂时不用管,回头我自会告诉你。” 楚蓁蓁见她不肯说,便也没问了,只道:“母亲身子既然快好了,那咱们是不是去跟爹爹说说,先把掌家之权拿来,不然祖母的那些嫁妆银子,都落到烟雪姨娘手中了。” 秦雪想起楚秉松,面色一下子沉了:“你父亲岂会轻易把中馈交给我,他现在巴不得我死呢。” “怎么可能?”楚蓁蓁立马辩驳道:“不管怎么说,爹爹跟您也是结发夫妻,怎么会……” “哼,他有什么不敢的,结发妻子他不是早就杀过一次?”秦雪想起死去的杨佩,再想想楚秉松这段时间对待自己的态度,只觉得自己当初痴心错付。 楚蓁蓁看着这般的秦雪,不寒而栗:“母亲,您想做什么?蓁蓁还有两个多月就出嫁了,爹爹不能出事……” “放心,娘就算现在想如何也做不了什么。”秦雪看着楚蓁蓁道:“还有,你大哥……” “母亲千万别再提了,祖母因大哥之事而自尽……” “她活该,那个老婆子,欺压了我一世,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肯放过,合该她自尽而死,死得毫无体面!”秦雪狠狠的咒骂着,楚蓁蓁愣住了,这还是自己那个端庄的母亲么,怎么这般粗俗恐怖? 见她愣住,秦雪努力平复了些情绪,偏过脸去:“叫你过来,是想嘱咐你一件事。” “母亲吩咐。”楚蓁蓁不禁有些害怕。 “重新请个大夫进来,每日料理我的饮食起居,黛儿说了。我的病可以治好,以前那些庸医根本是听了楚秉松的话不肯医我,再不就是那些下人欺上瞒下,将我的药给调换了。”秦雪现在谁都怀疑。 楚蓁蓁忙点头:“可是母亲,定国公府那边前几日送来了……” “我知道了。”秦雪面色阴沉:“都是那个白氏作祟,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只要白氏死了,再撺掇一下大哥秦勋,一切就都好说了。 “是,那蓁蓁先下去寻大夫了。”楚蓁蓁有些害怕这样的秦雪,忙转头出去了。 秦雪见她背影匆忙,眼中生出几分失望,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再怎么样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来人!”秦雪唤道。 立马有婆子走了进来:“大夫人,有何吩咐?” 秦雪神色黯了黯:“去,请三小姐和聂姨娘过来。”如果楚黛儿真的这般聪明,她何不帮她,左右她无依无靠,往后还是要倚靠自己。 秦雪这里安置妥当,楚秉松这头却正着急。 楚姒才进书房,便见楚秉松一脸愁苦。 “见过父亲。”楚姒见了礼。 楚秉松一见楚姒便拉下脸,可后头居然跟进来一个徐瑾。 徐瑾瞧着楚秉松,笑道:“楚伯父,好久不见。” 楚秉松认出徐瑾来,面色几番变化。徐敏忠当初也算是帮了他的忙,救出了楚其泰,但如今徐敏忠被满门抄斩,徐瑾如今虽为逍遥王侧妃,但谁都知道她这个罪臣之女的身份洗脱不掉,而且逍遥王也并不待见她,所以她这番过来喊自己伯父,他都不知道该不该应。 倒是徐瑾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楚伯父好像不是很想搭理我。” “不敢,侧妃请坐。”楚秉松道,徐瑾虽然身份尴尬,可到底是逍遥王御赐的侧妃,身份摆在那儿。不过因此,楚秉松越发不喜欢楚姒了,什么人都敢结交。 “不知父亲寻楚姒过来,所为何事?”楚姒并不在乎他怎么看自己,只提醒道。 楚秉松回过神来,想起这件事就有些恼:“你自己看看!”说罢,丢出一封请柬来给她。 绿檀弯腰从地上捡起,递给楚姒,心里越发鄙夷这个楚秉松了。 楚姒打开请柬,竟是蒋夫人送来的,说邀她明日去府上小住一日,后日好一道去山庄见蒋繁。 “父亲觉得不妥?”楚姒淡淡问道。 “你还有脸问?”楚秉松怒道,也不顾是不是有外人在,怒视着楚姒:“你成天在外面瞎跑,我还听说你昨天去了太子府,后又去了大理寺,楚姒,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想做什么?” 听着楚秉松这话,绿檀气得不行,楚姒却只将请柬好生收了起来,浅浅笑道:“去太子府,是为了请一张去大理寺的文书,去大理寺自然是为了见一见大哥,毕竟府中无一人过去,父亲自然也是不肯去的,所以楚姒便代劳过去了,也省得外人说我们楚府之人皆是无情无义。父亲在不在乎这名声楚姒不知,但我还是在乎的。” “你——!”楚秉松气得不知说什么:“你倒是理由多,成日不在家待嫁,就知道往外头抛头露面!” “父亲还有什么事,一并说了吧,省得一会儿忘了。”楚姒打断他越来越蓬勃的怒气,他叫自己来,肯定不止是为了训斥自己一番这么简单。 楚秉松见被戳破,因羞而恼:“混账,我说什么还要听你指使不成!” “自然不是,如果父亲还要迟些说,那就先训斥着吧,不急。”楚姒一副品茶听书的模样,端端站的稳稳的,目光平静。 徐瑾在一侧看着,竟越发欣赏起楚姒来,若是自己,定没有这份胆量。 楚秉松见她在外人面前越发放肆,抬起手就要打下来,却被绿檀一把抓住手腕。 “你大胆!”楚秉松呵斥道。 绿檀气得不行,这是哪门子的父亲,分明就是有血海深仇的大仇人。 “小姐好歹也是未来的世子妃,侯夫人都心疼的紧,老爷这般打下来,明日小姐去了蒋府,便是全京城都要知道您在府里打女儿逞威风了。”绿檀道。 楚秉松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气不过。 楚姒抬眼看着他:“父亲何必把动这么大怒气。把我叫过来之前,不就已经想到我会是什么反应了吗?” 楚秉松哼了一声,撤回了手,却冷冷看着绿檀绿芽:“主子如此不知分寸,就是你们这些刁钻的奴婢带的,来人,把她们二人给我拖下去,一人打十个板子!” 楚秉松看着楚姒沉了的脸色,笑了起来,早听说她疼这几个奴婢疼的紧,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 外头立马来了婆子,上前就要拖着绿檀绿芽下去,楚姒沉声道:“等等。” “怎么了?我连两个下人也教训不得了?”楚秉松下巴微微抬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姒,心里甚是畅快。 楚姒莞尔:“父亲自然有这个权利处置楚府的下人,可侯府的下人什时候轮到父亲来处置了?” “侯府?” 几人都是不解,楚姒却道:“刚巧,上次祖母过世,侯夫人来的时候,我便把这几个丫头的卖身契都送给侯夫人了,她们现在领的是侯府的月例。” 楚秉松眉头紧皱:“楚姒,你敢骗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是不是骗了父亲,父亲让人去侯府一问便知,父亲要罚尽管罚吧,回头侯夫人来寻人,楚姒只会如实相告。”楚姒方才沉下的面色全部消失,只浅浅笑着:“弘哥儿听说在太学院调皮的很,侯爷也是很头疼。” 楚秉松一听弘哥儿,马上抬了抬手,让人松开了绿檀和绿芽,沉沉看着楚姒:“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 “父亲过誉了,我一直认为自己更像母亲一些。”楚姒淡淡道,可语气里已经是夹杂着杀气。 徐瑾听到这里,也起了身,笑道:“楚小姐身上的确有杨府武将的英气。” 楚姒看了眼徐瑾:“谢侧妃夸赞。” 楚秉松见把她叫过来也只是气自己,懒得再跟她多费唇舌:“我这次叫你过来,的确还有其他事,是逍遥王吩咐的事。” “哦,是吗,何事?”楚姒依旧平静,楚秉松看着她这幅样子,恨不得吃了她。 楚秉松抬手让所有下人都退下了,这才道:“你去见了蒋繁以后,不论如何,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楚秉松话落,徐瑾都愣住了。 楚姒神色平静:“父亲让我去杀人。” 楚秉松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奇怪:“不是杀人……” “原来杀掉未出世的孩子不算是杀人。”楚姒冷冷看着楚秉松,此人冷漠至此,不知道众叛亲离之时,又会是怎么样一副心情呢。 “不要强词夺理!”楚秉松已经匮乏的没有话语来反驳,只阴沉抬眼看着楚姒:“我们楚府是跟着逍遥王的,不管你是不是嫁给林世子,只要你一天还是我楚府的人,你就要替逍遥王做事,否则,你别以为你真能护得住所有人,这里是楚府,是我的地盘,我要捏死谁,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我自然明白,就连祖母,不也死的容易么。”楚姒淡淡讽刺道。 楚秉松气得跳脚:“楚姒,你今天是非要我杀了你不成?” 楚姒莞尔:“杀了我,父亲拿什么来要了蒋侧妃肚子里的孩子?” “姒儿……”就连徐瑾都惊讶了。 楚姒朝楚秉松行了礼:“父亲就看在女儿年纪尚幼的份上,饶过女儿今天的口无遮拦吧。若是父亲没有其他吩咐,女儿就告退了。” 楚秉松危险的看着楚姒,在她身上,他的确看到了杨佩的影子,一样的倔,一样的固执,所以他才会最后下了狠心! “走吧。”楚秉松冷冷道。 楚姒低垂着眉眼。唇瓣却是浮现出了些许的笑意,逍遥王非要搬起楚秉松这块石头,那就准备好脚疼吧。 出了楚秉松的院子,徐瑾便快步追了上来:“姒儿。” “侧妃还有何吩咐?”楚姒转身问道。 徐瑾略欣喜的看着她:“没事,只是想问问你,去见蒋侧妃,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楚姒哑然,徐瑾是脑子烧坏了么,还是太想去逍遥王跟前邀功了。 “徐侧妃若是想去,可以去请示太子爷,或是蒋夫人,姒儿无权做主。”楚姒委婉道。 徐瑾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就说我是你的好姐妹,想同你一起去散散心……” 楚姒见她这般,想来还不知道太子跟逍遥王如今的关系,笑道:“姒儿不是去散心的,蒋侧妃所在的地方乃是太子爷的私人山庄,听闻寻常人都不得靠近半分。” 见楚姒这么说,徐瑾这才松开了手。绿檀瞥了眼楚姒方才被徐瑾捏住的手。竟出了一大片的红印子,不由有些恼。 “小姐,外头天儿寒,紧些回去吧,蒋夫人来了邀请函,咱们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绿檀道。 徐瑾听着绿檀别有意味的话,微微咬牙,却笑看着楚姒道:“那我跟姒儿一道……” “对了小姐,您不是说今儿头晕的紧么,想来是这两日都没歇好,赶紧回去歇会儿吧。”绿芽也跟着道。 徐瑾这算是听出来了,她们这是在下逐客令。 徐瑾神色冷了些,不似方才这般热络,矜持的往前走了两步,才道:“本妃也不多留了,回去还要准备迎娶事宜。” 楚姒垂首行了礼,徐瑾见她如此,这才微微咬唇。转头离去。 绿檀见人走了,这才轻哼了声:“一心就想利用咱们小姐呢,以为别人都是瞎子。” 楚姒无奈的笑了笑:“你们的逐客令也下的太明显了。”楚姒边说便往回慢慢走着。 绿芽也跟着道:“谁让她自己不知趣的。” 楚姒微微摇头:“你们这般,会让她记恨上你们的。徐瑾此人暂时看不出来好恶,但仅凭她全家被斩首,她还能在王府安静想着往上爬的心态,便知她绝非寻常之人。若真是记恨上了你们,你们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可,那也不能由着她欺负小姐啊!”绿芽道。 楚姒莞尔:“她想欺负我,还没那个本事,她现在的目标不是我,所以我只当她是真心来寻人说话解闷子的,她自然也不会对付我。” “这样子啊……”绿檀捏着下巴点点头,又道:“对了小姐,你说把我们的卖身契给了侯夫人,不会真的给了吧。” “自然没有。”楚姒坦然:“不过他也不会真的跟侯夫人去征询。”楚姒笃定道,楚秉松此人如今已经是颜面尽失,他不会因为想要惩罚两个小丫环而去寻侯夫人。若是问了,少不得要招人笑话。 绿檀对楚姒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小姐说谎的时候,可是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厉害,厉害。” 楚姒轻笑:“你就不要想着这些歪主意了,不过到时候,的确是要好好准备一下了。”说罢,楚姒便道:“你去外面打听一下,问问韩大人的事情怎么样了。顺便去买些酸膏,越酸越好。” 绿檀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好!”说罢,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绿芽有些担心:“小姐,老爷吩咐的那事儿……”若是楚姒真的做了,到时候罪名可都是她一个人担,楚秉松肯定不会救她的。 楚姒安慰的看了眼绿芽:“放心,我自有办法。” 徐瑾回王府,天色已经不早了,才回院子便见有人来传,说赵训炎要见她。 徐瑾想起昨晚赵训炎的疯狂和今早偷偷吐掉的绝子汤。背脊直了些,提步过去。 赵训炎冷冷看着面前的女人,他这几日听珍娘的吩咐,整日花天酒地,沉迷女色,看到这些满面脂粉的徐瑾便没了胃口:“谁让你去楚府的?” 徐瑾低着头,道:“妾身是去问问楚二小姐可否要守孝,婚礼是否如期举行……” “我问你,谁让你去楚府的!”赵训炎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语气里却是带着杀气了。 徐瑾忙跪了下来:“王爷恕罪!” “恕罪?”赵训炎冷哼一声,让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才走到徐瑾身边:“徐瑾,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但是本王警告你,你那点小聪明最好别用在本王身上,否则……” “妾身知道了。”徐瑾忙道,平素里的端庄温婉全部都变成了现在的瑟瑟发抖和摇尾乞怜,徐瑾自己从心底里鄙夷自己,这根本不是她所想的侧妃尊荣。 赵训炎将她从地上提起来,闻了闻她身上的香气,脑袋里又闪过几许破碎的画面,画面里的人竟是朝着自己巧笑嫣然的楚姒。 “你去见楚姒了?” “是。” “说了些什么?”赵训炎问道:“一字不差的说给我听。” 徐瑾忍住恐惧,将今日去楚府所见到的事和楚姒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说了出来,原以为赵训炎会恼楚秉松这么轻易的泄露了目的,却没想到他只是阴冷一笑:“真是牙尖嘴利。我原以为她只对本王如此,原来并不是,对她的亲生父亲她好似也恨的很呢。” 徐瑾没有搭话,赵训炎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在听自己说话:“退下吧。” “可是王爷……”徐瑾道:“妾身担心楚小姐办不好您的事,不如让妾身……” “她若是真想替我办事,就一定办的好。可若是有二心……”赵训炎抬手轻抚着徐瑾的脖颈:“就会如同你一样……” 徐瑾惊恐的看着他:“王爷,妾身绝不敢有二心,还请王爷放心。” “是吗?”赵训炎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既如此,那你这么怕本王做什么?” “妾身……妾身……” 不等徐瑾想出来借口,赵训炎便不耐烦的拍拍她的脸:“不要在本王眼皮子底下打什么歪主意,不然,你已故的父母亲,就是你的下场。” 徐瑾忙跪了下来:“是!” 赵训炎看着卑微的徐瑾,如同看着一只可怜的蝼蚁一般,轻蔑的扫了一眼便转过身去:“滚吧。” “是。”徐瑾忍着委屈,忙起身退下了。 待屋子安静了,赵训炎才想起方才脑中闪过的那些许画面来,不由自嘲的笑起来,不知道楚姒会不会按自己要求的去做,如果她敢背叛自己…… 楚姒回到逐锦阁,春枝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小丫环将院子里的雪清扫赶紧,楚姒瞧她这几日心情好似都不错的样子,不由有些憧憬到时的自己。 “小姐,方才四小姐来过,说给您送梅花。”小福儿见楚姒回来,忙道。 “梅花?”楚姒自然没忘记当初跟梅花绞在一起的南疆蛊虫之事,她这是在提醒自己的什么吗?恼自己清除了她苦心培植的府中下人? 楚姒莞尔:“梅花呢?” “奴婢担心有问题,待四小姐走后,就一直放在外头,没敢收进去。”小福儿又道。 楚姒颔首:“很好,吃一堑长一智。” 小福儿被夸,有些羞涩的挠挠头:“也没有很好啦。” 绿芽轻笑出声,楚姒也笑着进了屋子。打发了绿芽小福儿去准备明天去蒋府要用的东西,转头便回了房间。 林清愚似乎早就在等着楚姒了,她进来的时候,他正捧着楚姒之前看的志怪小说在看,见楚姒进来,还道:“这故事确实有些意思。” “好些了?”楚姒问道。 林清愚颔首:“再不好些可不行,我媳妇儿都要入狼窝了。” 狼窝…… 楚姒嘴角抽了抽:“太子的山庄里都是太子自己的人,如今我看太子也没抱有别的想法,应当不会出事。” 林清愚笑道:“自然不会出事。”毕竟赵煊逸还想拉着侯府和杨府给他当后盾:“我说的是蒋府。” “蒋府?”楚姒想了想,前世跟蒋府的接触不多,因为当时的赵煊逸节节败退,蒋府也早就被人给算计了,今生的赵煊逸如今已经成了太子,蒋府的命运应该也被改写了。 “你可还记得那个将你房中熏香换成迷药,意图半夜潜入你房中的混账东西?”林清愚问道。 楚姒想起来:“你说蒋锐?可他并不是蒋夫人之子。” “蒋家如今还没分家,蒋夫人跟蒋家老太爷也是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所以蒋锐也在。”林清愚担心的看着楚姒:“你明日真的要过去吗?” “箭在弦上了。”楚姒道:“这蒋锐目前在做什么?”大皇子死后。皇后便也沉寂了,让她意外的是,身为太子外戚,居然很是沉得住气,半点动静也不见有。 “蒋锐不过是个不成器的,成日就是花天酒地,跟定国公府的那个败家子两人关系倒是很好,虽然年龄差了一大截,但都好斗鸡走狗的玩意儿。”林清愚道,说罢,朝楚姒招招手:“姒儿你过来,我教你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你先过来。”林清愚笑道。 楚姒淡淡走近,还没到床边,便被林清愚抓着手,一把扯入了怀中:“嗯……踏实。” “你是说我沉?” 林清愚弯起眼睛:“不不,你太瘦了,回头跟我娘说说,让她再送些人参燕窝来。” 楚姒哑然。林清愚将她抱得紧紧的,这才道:“蒋锐有个特别喜欢的小妾,而这个小妾呢不仅是个母老虎,还是个醋坛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楚姒眨眨眼:“蒋锐怕她?” “怕倒是不怕,但是格外喜欢,所以由着她闹,蒋夫人因此很是不喜,但无奈蒋锐最得老太爷疼爱,便也没了法子。”林清愚道。 楚姒莞尔:“我知道怎么做了。” “还是我姒儿聪明。”林清愚笑开。 楚姒嘴角扬起,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血腥气似乎散了很多:“那你再好好休息些时日。” “嗯。”林清愚对她的嘱咐都是一一应着,楚姒白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 如意苑中,聂姨娘一脸怯怯,可楚秀秀却似乎扬眉吐气了般,梗着脖子看着秦雪:“母亲这话有意思,我自己争取来的东西,凭什么让给四妹妹?” “这就是你跟母亲说话的态度?”秦雪沉声道。 楚秀秀原本来有些怕的。但一想到秦雪的目的,再想想她如今的处境,便又道:“您别吓唬我,您现在也是个空壳子,爹爹恼了你,定国公府也跟你断绝了关系,如今你虽活得好好的,可掌家之权却还是在烟雪姨娘的手里。”楚秀秀说完,还是怯了,强装镇定道:“您也别怨我,为了去宫里见那个嫔妃一面,我可是快把娘给我准备的嫁妆银子都给搭上了,您如今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要让我把这一切都让给四妹妹,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秦雪见她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一个钱字,笑道:“你花了多少银子,我双倍给你就是。而且我并没有叫你把你所有的东西让给黛儿,只是让你带她进宫一趟。结识些贵人。” 楚秀秀一听,立马犹豫了起来。双倍的银子,而且只是带楚黛儿去转一圈,到时候她随便带她进去走一圈不就是了? 楚秀秀心里一番挣扎后,点了点头:“那母亲说的双倍的银子……” “我会从蓁蓁的嫁妆里抽出来给你,你放心。”秦雪道。 楚秀秀一听,忙行了礼:“是秀秀误会母亲了,还请母亲勿怪。” 见她识趣,秦雪并未多留她。 待打发走了他们母女,才动了动差不多已经灵活了的胳膊:“来人。” “夫人有何吩咐?”有婆子不情不愿的走了进来。 秦雪见她这般,只冷笑了一声:“去给老爷送个信,就说希望他念在往日旧情的份上,能过来一见。” “老爷平素很忙的,夫人您就别……” “你去不去!你的卖身契还捏在我手里,信不信我现在就打杀了你!”秦雪怒道。 那婆子见秦雪发了狠,心里发怵,忙应了声转头跑了出去,边走还边嘀咕:“早就是个弃妇了。年纪一把,还想挽回老爷的心?哼……” 秦雪手握成拳,似乎能体会些许当年杨佩的心境了。 “来人,去把我那套银朱色的长裙拿来。”秦雪又道。 有丫环进来,犹豫的看着她:“夫人,那是夏装……” “我让你拿你就拿,怎么这么多废话!”秦雪几近咆哮。 那丫环赶忙去了,秦雪咬牙切齿,待换好了衣裳,却在房间独坐了整整一夜。 一早,小福儿就将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楚姒,楚姒听罢也只是笑笑:“我这趟过去,小福儿和春枝你们两千万记住不能出逐锦阁,明白吗?” “明白。”小福儿忙点头。 楚姒微微颔首,绿檀站在一侧思忖道:“那小姐,要是大夫人又重新得了老爷宠爱,她会不会又要来找咱们麻烦?” “她现在大概是没这个功夫的。”经历了这么多,她恨楚秉松必然比恨自己多。所以就算是要寻人报复,第一个也不是自己。而且楚蓁蓁面临出嫁,楚其泰面临被再一次流放或被斩,府里还有一屋子打着小九九的小姐姨娘们,她根本不会有心思来管自己。 楚姒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快三月中旬了,依旧是阴沉沉的,寒风成日没个停,韩敏也迟迟没有动静,仿佛所有的事情都突然停滞了下来一般。 “小姐,蒋府来人了。”绿芽从外头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满面笑意的嬷嬷。 楚姒瞧见那人,那嬷嬷也迅速将楚姒上下打量了一番,上前见了礼:“见过楚小姐,老奴是蒋夫人身边的,特意过来接小姐过去。” 楚姒微微颔首,让春枝给了个塞着银元宝的荷包。 那嬷嬷面上笑意更多,又看了看楚姒。一身月牙白的素色长裙,腰间挂着一块羊脂玉佩,发髻简单,只并着两朵珠花,青丝各挑了两缕编在身后,面庞干净,未施粉黛也可见眉目如画,这样的小姐,真正是少见的。 “小姐,可是准备好了?” 楚姒颔首,那嬷嬷便让在一侧,楚姒看了眼春枝和傅大娘,这才提步走了出去。 她才走,府里的消息便开了,楚蓁蓁第一时间带着人去找了烟雪姨娘。 烟雪正在屋子里准备着一会儿送去给楚秉松的茶点,见楚蓁蓁进来,也学着楚姒一般,神色平静道:“二小姐来了。” 楚蓁蓁没来由的皱了下眉头:“我也不跟你废话。我是来要小库房钥匙的。” “小库房的钥匙。”烟雪莞尔,使人奉了茶水过来,自己则是整整衣裳,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二小姐也是管过几天中馈的,应当知道,小库房的钥匙是不能随意给人。” “我是要进去找东西……” “找什么?那两颗极珍贵的筛子吗?可巧了,我也在找,这两日清点库房的时候发现,好似就是在二小姐掌中馈的时候丢的。”烟雪笑道。 楚蓁蓁心虚,却反而怒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偷拿了祖母的东西吗?” “那倒不是。”烟雪道。 楚蓁蓁心里松了口气:“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是您身边的人偷拿走了?”烟雪道。 “这……”楚蓁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烟雪却起了声:“不如这样,如果二小姐一定要去小库房的话,我去问问老爷……”烟雪说着就要出去,楚蓁蓁想拦都没拦住。 不过烟雪却还是没能走出院子。 看着门口忽然出现的楚黛儿,烟雪方才还保持的平静情绪一下子就崩了,就是她杀了王贵! 烟雪看着楚黛儿,只恨得掐着她的脖子好好问问她,王贵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么狠毒杀了他! “姨娘好似很恨我,怎么了,黛儿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楚黛儿望着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烟雪笑道。 烟雪两只手并在一起,死死握着,看着楚黛儿,语气冷漠:“四小姐寻我何事?” “小事,我来就是想问问,弘哥儿怎么不在你这儿了?”楚黛儿声音不小,楚蓁蓁也听到了。她自然知道原因,因为是她栽赃了烟雪,让弘哥儿恨了烟雪。 烟雪冷漠看着她:“四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关心一下,既然姨娘这么不喜欢,那黛儿便不多问了。”楚黛儿柔柔说着,见楚蓁蓁在里头,朝她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楚蓁蓁隐隐觉得不妙,提步想走,烟雪却转身看着她:“二小姐,你是不是知道弘哥儿的娘是谁杀的?”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衙门的人……” “那你为何要当着弘哥儿的面指认我!”烟雪本来都要已经认命了,可楚黛儿一提,她便新账旧账加在一起,再也忍不住。 “怎么,我那时开玩笑,谁知道凶手是不是真的是你……”楚蓁蓁还没说完,烟雪便一巴掌打了下来。 打完这一巴掌,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你敢打我,我可是未来王妃!”楚蓁蓁恼怒不已,猛地推了一把烟雪,烟雪身后刚好是一个四方锦鲤池,不算深,可周围都是铺着凸起的鹅卵石做装饰,烟雪这般猛的摔下去,不偏不倚的恰好撞到了脑袋,顿时便见那池水慢慢晕染出血红。 “二小姐杀人了——!” 丫环的尖叫声传遍整个后院,等楚秉松赶来的时候,只看到奄奄一息的烟雪和满池通红的血水。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楚蓁蓁微微咬唇,楚秉松努力压制住心口的愤怒:“你先回去。”他既然决定了跟着逍遥王,楚蓁蓁迟早是要成为王妃的,他自然不会拿她怎么样。 楚蓁蓁见他居然忍着了,又道:“如今烟雪姨娘受伤了,不能执掌中馈,母亲刚好身子好了不少……” 楚秉松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你母亲暂时还不能执掌……” “可是父亲,到时候蓁蓁出嫁,总不能让个姨娘来操持吧。”楚蓁蓁道,她好像抓到楚秉松的软肋了:“而且弘哥儿也要母亲带着一起去族里才能过继。” 楚秉松冷哼一声:“连你也敢来要挟我了吗?” “蓁蓁不敢……” “你这是不敢的样子?”楚秉松微微咬牙,如今这些儿子女儿,没有一个是真心对他这个父亲的,唯有一个弘哥儿还能培养:“让你母亲暂时管着吧。” 楚蓁蓁大喜,虽然是‘暂时’管着,却也够了,只要烟雪一直不醒…… 楚姒现在还不知道楚府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跟着那嬷嬷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会儿便到了蒋府门口。 蒋家也是大家族,不比严府差,府邸便是比丞相府大了一倍不止。 楚姒才下了马车,便见门口站着一个妇人,妇人年约三十,身形丰腴,面带笑意,看起来过得不错。 那嬷嬷在楚姒耳边小声介绍道:“这是我们大夫人。” 蒋家的大夫人宁氏也是出身名门,以前到没听说她折腾出过什么水花来,蒋家的大公子同样是个平庸之辈,但好在不是个纨绔子,在赵煊逸底下领了个小差使也兢兢业业的做着,不过就是不得老太爷喜欢。 “这就是楚小姐呀,果真跟传闻中的一般好看。”宁氏几步走下来,亲昵的拉着楚姒道。 楚姒见了礼,宁氏便拉着她进了院子。 不过蒋府之大,并不是走两步就能到后宅的。他们往前走了一进院子以后。便有下人准备了软轿在一旁等着,楚姒跟宁氏各乘了一顶软轿便往里头而去。 中间楚姒倒不曾拉开帘子往外头看,之前那嬷嬷见了,也甚是满意,只道是个知规矩的。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小轿才终于停下,而停下了以后,还要再往里走一进的院子,才到蒋夫人所住的地方。 几人正要进去,忽听得背后一道声音传来:“咦,这是哪家小姐?” 楚姒听到这声音,手心微紧,宁氏也是头疼的转过身来,却将楚姒拦在了身后:“是母亲的客人。” “客人?”蒋锐猥琐的笑着,一瞧见那低着头的、身姿窈窕的佳人,便忙走了过来,待看到是楚姒,立马睁大了眼睛:“我当是谁。原来是楚大小姐!” 蒋锐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楚姒见了礼,退在宁氏身后不说话。 宁氏也十分头疼这个小叔子,为人顽劣不知规矩不说,老太爷还独独偏疼这个混账东西。 “时辰不早了,我就先领着楚小姐进去了。”宁氏说完,就要拉着楚姒往里头走,蒋锐忙一个跨步拦在二人跟前道:“大嫂这般急什么,我跟楚大小姐是熟人,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楚姒抓着宁氏的手,紧了些,宁氏知道楚姒的意思,也硬气了些:“小叔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楚小姐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怎能私会男子。况且我听闻,侯夫人很是喜欢楚小姐,回头咱们慢待了她,传了出去。安平侯府还不得上门来找麻烦?” 安平侯府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便是蒋锐也不想惹,但这般轻易放走楚姒,他又觉得不甘心。 “那嫂子就在这儿等着,我就在这儿跟楚小姐说还不成吗?” 宁氏也不知该怎么对付这个死缠烂打的蒋锐了,回头为难的看了眼楚姒,楚姒却只是微微抿起嘴角,笑看着蒋锐:“蒋公子想说什么?是问我大哥的情况,还是采苕姑娘的卖身契?” “采苕的卖身契?”蒋锐瞪大眼睛,宁氏也跟着惊讶的看着楚姒。 楚姒莞尔:“听闻采苕姑娘原也是清风楼的姑娘,后来卖身契几番辗转,好似落到了云家小公子云康的手里。云康自落水晕倒后,采苕便被蒋公子悄悄‘请’了回来……” “好了。”蒋锐打断她的话,再说下去,谁都知道采苕是他抢的别人的人了,若是云府真的追究起来,这官司可不好吃。 宁氏见此,笑道:“那我们先走了?” 蒋锐不甘心的让在一侧。看着楚姒几人离开,咬咬牙,也转头往自己院子而去。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坑了你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吧 并钻石满1000加更 林傅站在床前,浑身都出奇的冷。 “你要是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那么悲观做什么,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已经好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四处走走看看也就好了。”林清愚一边自己穿着衣裳一边道。 林傅冷冷盯着他:“少夫人那里我们会有人跟着的,不会有事,您为何一定非要自己跟着不可。” 林清愚穿着衣服的手微微一顿:“因为……她回来了。” “您是说……” “好了。”林清愚似乎不愿意听到那人的名字:“稍稍收拾一下,我们先去一趟太子府,再去蒋府小住。” “是。”林傅应声,看了眼面色依旧发白的他:“这次我身上没带续命的药,若真有万一,您也决不能动手。” “放心吧,要是动了手,姒儿指不定就要守寡了,我怎么忍心放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想起楚姒梦中屡屡说的话,林清愚既心疼又觉得无可奈何,唯有伴着她,或许能让她夜里不再噩梦连连。 楚姒这头,才进蒋夫人的房间,便看到了房间里各种古朴名贵的摆件。都道蒋府低调,可这些装饰却是看不出半点低调的样子。想来若不是八皇子和苏贵妃压着,他们指不定要猖狂成什么样。 “是楚小姐来了?”上头的有人问话,楚姒看过去,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坐在头前,两边皆是好奇的女子,瞧着许是蒋家的其他几位夫人。 楚姒上前见了礼,蒋夫人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了,笑道:“果真是个出色的,想来性子定也是极好,不然繁儿也不会特意寻你过去与她说话了。” 楚姒站在一侧淡淡笑着,蒋家的纷争她可不想卷进去。 蒋夫人说了好半晌,楚姒都是一副不明其中深意的模样,她便也没了心思,只交代了宁氏:“得了,你带楚小姐下去歇着吧。” “是。”宁氏忙颔首,引着楚姒出了门。 两人出了蒋夫人的院子,宁氏才笑道:“你也别害怕,母亲就是热情了些,没恶意。” “嗯。”楚姒淡淡应着,宁氏忽然想起什么,道:“你跟蒋锐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楚姒看着她担忧的神色,笑道:“只不过是有一次他去看望兄长,偶然见过一面,也未曾说过话。” “这样子……”宁氏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今儿引了你回院子以后,你千万不要出来,若是有人来寻你,你就让丫环来找我,我再引你出去。” 宁氏说完,又似解释一般道:“我这个小叔子实在是个……混不吝的。”宁氏想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楚姒却知道,蒋锐只怕是祸祸了不少人了。 楚姒对她的交代一一都应了,随着她穿过了三个穿花门,才终于到了给自己安排的厢房。 说是厢房,倒不如说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花草绿枝繁多,而且打理的很干净,一看就知宁氏是个能干的。 “那你先歇着,回头我再让人送饭过来,你也犯不着出去了。”宁氏笑道。 “好。多谢宁夫人。”楚姒望着她道。 宁氏浅浅笑着,看起来真是温婉大方:“你放心住着吧。”说罢,这才转头离开了。 绿檀四处看了看这院子,才道:“还算安全。” “嗯,不过今天咱们都要费点心了。”楚姒道,蒋锐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就做出什么荒唐事儿来。 绿檀绿芽都满面的决心,绿檀更是愤愤道:“今天那蒋锐要是敢闯进来,定打断他的腿!” 楚姒莞尔,转头回了房间,不再多说。 这头,赵煊逸奇怪的看着林清愚:“你不是伤病未愈,在家休养么……” “臣有点担心太子,所以特意来看看。”林清愚坐在一侧,面上的面具仍旧未拿下来。 赵煊逸看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你的毒还没解吗?” “解了一大半了。”林清愚道。 赵煊逸闻言,眉头皱了皱眉,转头从书柜的暗格里拿出个小玉瓶来,扔给林清愚:“这是母妃从皇宫里拿来的药,许是有用。” 林清愚看着那瓶子,笑开:“多谢太子。这药我拿去卖了,少说得一万两。” 看着真琢磨着买东西的林清愚,赵煊逸面色更沉了些:“你又不差这点钱……” “太子不明白,我家主子打算把家里所有的金子银子都融了,做金山银山呢。”林傅在一旁淡淡道。 赵煊逸瞥了眼林清愚,轻哼一声:“还是先顾着命吧。说吧,来府里找我,到底什么事?”赵煊逸走到门前,负手看着屋外寒天,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自然是来解太子之急?” “解我之急?难道你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应对灾民?”赵煊逸转身盯着他。 林清愚嘴角邪肆扬起:“当然有,不过太子还要跟我去一个地方,办一件,这事儿才能名正言顺。” 赵煊逸瞧着他这般,总觉得他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林清愚,你要是敢耍我……” “不敢不敢。”林清愚忙笑起来:“太子爷不是正愁怎么对付有华淮阳公主帮忙的逍遥王么,这一次可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先准备马车去蒋府?”林清愚道。 “蒋府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干系?”赵煊逸不解。 林清愚笑笑:“干系可大了。”林清愚一边说一边冲着外面道:“还不去给太子爷准备马车?” 门口的侍卫扭头看了看赵煊逸,赵煊逸冷冷瞧了他一眼,也只得抬了抬手。 “那你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不急,咱们慢慢说……” …… 蒋锐这头,才跟宠妾采苕温存完,想起之前去楚姒的院子里,结果被她扔到楚蓁蓁的院子差点冻死,又想起采苕的卖身契,是越想越窝火,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采苕忙问道:“爷,您干嘛去啊,是不是又急着去见哪个狐媚子?” 蒋锐一听,忙笑道:“这府里还有谁美得过你,我去是寻祖父有些事儿。”蒋锐边说边从兜里拿出个之前淘来的小玩意儿给了她:“你看,我这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呢,哪次回来不是给你珠宝首饰的带着。” 采苕捻起那宝石簪子看了看,这才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你要是再看在这府里乱搞,我可是要上吊死了算了。” “放心吧宝贝,不会的。”蒋锐安慰了一番,这才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绿檀正围着炭火盆子旁吃糕点呢,忽然耳尖的听到外头有声响,便急忙悄悄到了门边,往外头一瞅,果真见有人在往里头探头探脑的。 “你是什么人?”绿檀看不清那人的脸,直接道。 蒋锐一见是这个丫头,便轻咳了两声,走了出来:“我是这府里的主子,你眼睛瞎了不成?” 绿檀将剩下的糕点塞在嘴里头,笑了一声:“你脸上是刻了‘主子’两个字,还是身上挂着‘主子’的牌子?我为何要认得你?” 蒋锐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行:“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在门口你不是见过我?我大嫂引你们进去的时候,难道你没瞧见我?” “是你?”绿檀一副惊讶的模样:“啧啧,我看公子样貌堂堂,跟之前拦着我们的蛤蟆脸可一点也不像啊。” 蒋锐面色发青,她这一面夸一面损的,让他都不知说什么了。 “得了,少跟我在这儿嘴贫,去去去,把你家小姐叫出来!”蒋锐不耐烦道。 绿檀双手抱胸,结结实实的拦在蒋锐跟前:“你说叫就叫,我又不认识你是谁,再说了,就算认识,你一个外男,想见我家小姐是不是不合规矩?” “外男,我可是这府里的嫡公子,你家小姐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怎么,我想见一见都不成了?”蒋锐今儿下了决心了,非得见到楚姒不可,他倒要看看这小妮子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怎么糊弄自己! 绿檀越发大声的笑起来:“您当这是在逛窑子呢,这蒋府好歹也是簪缨世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纨绔子……” “你大胆!”蒋锐抬手就要打来,绿檀反手将他扣住,直接擒着他的两只手反抓在背后,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笑起来:“别挣扎了,就你这几根骨头,都不够我捏的。”绿檀煞是不喜欢这蒋锐。 “你给我放开!” “不放,除非你叫我一声姑奶奶……” “放肆……” …… 正在僵持间,屋外忽然冲进来一拨人。 “这是怎么了?”蒋夫人本打算来看看楚姒,没想到竟瞧到这番场景。 “大伯母,她们欺人太甚,说我是蛤蟆!”蒋锐差点哭起来。 蒋夫人差点笑出声。好歹忍住,看了眼绿檀:“这是我家蒋小公子,可是冒犯了楚小姐?” “算不上冒犯,算是冒犯未遂吧。”绿檀松开人,楚姒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看了看一脸猪肝色的蒋锐,再看看站在一旁略带得意的绿檀和明显憋着笑的宁氏,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楚姒上前见了礼,却离蒋锐三步远。 蒋锐瞧着楚姒,本来是怒气冲冲,可看到她被风吹开的发丝下,白皙细腻的脖颈,瞬间便荡漾了。 “楚小姐,你家丫环脾气也太大了些,我不过是想来问问你兄长之事,你也知道,我以前跟他还算是有几分交情……” “那正好,蒋小公子可以去牢中看看我大哥是否还安好,上次我求了太子得以去见,却见他受了不少的苦。”楚姒惋惜道。 蒋锐怔住,他现在巴不得离楚其泰远一些,怎么可能去见他。 “哈哈,我的意思是……” “好了锐儿,你要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春闱考试马上就要到了,听说你连一本书都还没读完,这也太不像话了。”蒋夫人声音沉了沉,道。 蒋锐自然是不甘心这么早就走,笑道:“大伯母,您就这么不信锐儿?今年太子是主考官,我还怕拿不了一个探花郎……” “糊涂。”蒋夫人忽然训斥道:“太子是主考官,就会查的更严,若是被人查出来包庇徇私舞弊,圣上还不知要怎么惩罚太子。锐儿,你也太不上进了些……” “好了大伯母,又说这些来吓唬我。我再不上进,也比在太子手底下领了个小差使,每天屁颠屁颠瞎忙活的大哥要好。”蒋锐讽刺道。 蒋夫人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蒋锐就是被宠坏了,不仅什么下作事都敢做,还一点不知规矩,不会尊重长辈。 “对了,我听大儿媳说,你那屋里的采苕原是云府的……” “好好好,我出去总行了吧。”蒋锐忙道,采苕他现在正喜欢的紧,当然不能被送走。 他说完,看了眼站在一旁神情淡漠的楚姒,摸了摸嘴唇,转头吊儿郎当的离开了。 蒋夫人好容易顺过气来,这才笑看着楚姒道:“让你看笑话了。” “不妨事,蒋公子不懂事,等以后出去领了差事了,自然就懂了。”楚姒淡淡笑道。 蒋夫人闻言,一想到如果老太爷死了,蒋锐这性格,定死的难堪,便舒坦了不少。 “楚小姐果真是个冰雪聪明的,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今儿太子和安平侯府的世子都来了府中,若是楚小姐要去前院,一定要小心些,省得外人说闲话。”蒋夫人道。 “是。”楚姒垂首应了是。 蒋夫人瞧她如此,也是喜欢,这般懂分寸知进退的,又跟自己没有利益冲突,谁不喜欢呢。 蒋夫人又划了四个婆子在院子里伺候,这才离开了。 宁氏扶着蒋夫人,走的时候看了看楚姒,笑了笑,也跟着离开了。 绿檀忙过来:“早知道我刚才就应该下狠手,断了他两条胳膊才好的。” “这里毕竟是蒋府,你若是断了他的胳膊,我看我也不用把你领回去了。”楚姒莞尔笑道。 绿檀吐吐舌头,跟着楚姒转头进了房间:“没想到林世子也来了。” 楚姒也觉得意外,他那身子,能行么。不过她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赵煊逸。没想到主考官居然是他,那李潇此次只怕也有危险,以赵训炎的性格,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蒋家的老太爷正跟赵煊逸说说着话:“太子放心,蒋府这些年虽不富裕,但是开粥棚救济灾民的事儿还是能办的好的。刚好蒋家还开了个米铺子,今天我就把米铺关了,所有的米都拿来赈济灾民。” “那就多谢老太爷了。”赵煊逸道。 蒋老太爷自然不吝这点米粮,看着赵煊逸道:“听闻此次太子是春闱的主考官?” 赵煊逸微微皱眉,没想到这名头才定下,便谁都知道了。 “嗯,原定主考官是翰林院大学士,但大学士病了,所以便由本宫代劳。”赵煊逸淡淡说着。 蒋老太爷笑了笑:“老臣小孙儿今年也参加春闱考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中啊……” 蒋老太爷这明显是在想法子让赵煊逸做个保证,或是透露些别的信息,可赵煊逸自然不会同意:“春闱之事。凭的都是真本事……” “没错。”赵煊逸话还没说完,林清愚便打断了:“我听闻蒋家公子才学过人,此次春闱,定能榜上有名。” “林清愚你……”赵煊逸手握成拳,可科考舞弊本就是大罪,若是叫人发现了,少不得要那这件事来大做文章。 林清愚却稳稳的坐着,淡淡笑道:“蒋小公子呢?可在?” “在在在。”蒋老太爷忙使人去叫蒋锐了,林清愚趁机朝赵煊逸挑了挑眉头,赵煊逸见此,这才将喉头的话咽下去了。 蒋锐本来正琢磨着怎么让楚姒吃点苦头,便听人来说,太子要见他,闻言,便立即高高兴兴的往前院去了。 蒋锐才进来,就见自己祖父满面笑意,也跟着笑嘻嘻的上前见了礼。 “今儿林世子也在。”蒋锐笑道。 林清愚莞尔:“久不曾跟京里的大人们来往,今儿便借着太子爷的光来蒋府拜会拜会老太爷了。” “我就说,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小世子……” “锐儿。”听到蒋锐这般说话,蒋老太爷面子有些挂不住:“林世子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便得皇上和太子爷重用,你要多跟林世子学习学习。” 少见蒋老太爷跟自己发这么大火,蒋锐忙朝林清愚拱拱手:“林世子莫怪。我口无遮拦惯了。” “那你可得管管这张嘴,不然入了官场,这嘴可是最容易招是非的。”林清愚淡淡道。 蒋老太爷听着,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蒋锐听着却觉得实在讽刺自己:“林清愚,你什么意思!” “锐儿!” “祖父,他……” “他怎么了,他是安平侯府的世子爷,你不过区区三品官员之子……”蒋老太爷黑了脸。 “可祖父您不是一品……” “你、你个蠢……”蒋老太爷把话收住,忙起了身朝林清愚拱了拱手:“我这孙儿为人机灵,可就是寻常没规矩惯了,世子爷莫放在心上。” 林清愚笑起来:“不妨事。”越没规矩越好呢,不然太子爷怎么打发了这瘟神。 “太子爷今儿可是要留宿?”蒋老太爷道。 赵煊逸看了看林清愚,林清愚笑着颔首:“我跟太子都听说蒋老太爷素来喜欢收藏古画,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不知老太爷方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太子留宿,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忙使人去收拾了最好的两间厢房。 到了蒋老太爷准备的院子里,赵煊逸便把他们都打发下去了,沉着脸看着林清愚:“你打的什么主意?” 林清愚看了看院子里的一颗盘根错节的老树,笑道:“太子总说担心蒋家有一天会沉不住。坏了事,可在我看来,蒋老太爷同样是个人精,手底下几房都管得死死的,唯独这蒋锐惯得不像话,太子觉得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赵训炎打发了侍卫都去外面守着,背着手冷漠的走过来:“蒋老太爷这么多年,一直低调处事,要说全是为了我,也不太可能。放出个蒋锐,是想打消我的顾虑吧。” “不然。”林清愚微微摇头,抬手便接住了一片飘零落下的叶子:“蒋家,是某人的一颗暗棋。” “你的意思是,蒋家并不是向着我的?”赵煊逸寒声道。 林清愚将手里的叶子又端详了一番,勾起嘴角,抬手便将它扬了出去:“尚不明朗,但可以确定的是,没了蒋锐这个在外面蹦跶的,蒋家的目的自然会慢慢显露出来。” 林清愚的话才说完,外头便来了侍卫:“启禀太子,蒋家大公子求见。” 蒋家大公子,就是大房所出的嫡子,资质平庸。不受老太爷待见,但一直兢兢业业在赵煊逸手底下做着一份小差使。 赵煊逸眸光微深,看向林清愚想要求一个答案,林清愚却只是笑笑:“太子爷,我先回房休息了,夜了再跟您去赏古画。” 赵煊逸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便转头看着侍卫:“叫他来我房间吧。”说罢,便也回去了。 林清愚才到房间,林傅便道:“我已经探查过了,从窗户跳出去,穿过一个小湖泊,再走湖泊后面,可以直接到少夫人的院子。” “很好。”林清愚抬脚就要出去,林傅皱了皱眉眉头:“您真的要去?” “怎么了?” 林傅想了想,还是没说:“属下明白的,您对少夫人的爱可以冲破一切!” 林清愚睨了一眼林傅:“你跟我一起去……” 片刻以后,林清愚看着林子里满地的鸟屎,面色略微有些沉。 “林傅,我有洁癖。” “属下知道。” “所以这里还有另外一条路?”林清愚面如死灰。 “这是唯一一条不用动用武功就可以到达少夫人居所的路。”林傅面无表情:“您对少夫人的爱一定可以冲破一切阻碍……” 林傅的话还没说完,林清愚已经扭过了头,两只眼睛微微眯起:“把衣服都脱了。” 林傅双手抱胸,咽了咽口水。冷冷看着林清愚:“主子,大白天的,又这么冷……” “乖,你不脱我就自己来了……”林清愚死死盯着他。 林傅小心肝儿一颤,悲壮的闭上了眼睛,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腰带…… 林清愚踩着林傅的衣服,好歹算越过了这一片狼藉之地。 林傅看着自己的衣裳,不忍直视。扔了又冷,穿上又觉得恶心,这真是他人生唯二的难以下决断的事,头一件事是要不要跟着林清愚出来,他现在差不多后悔了。 “走不走?”林清愚回头看着即便冻得绷紧了脸,依旧犹豫不决的林傅。 林傅回头看了眼林清愚:“主子,好歹我也是你十几年的兄弟,要不……” 林清愚在他话说完直接,已经提步离开了。 林傅咬牙,只得抬头挺胸的跟上了。 绿檀见到林傅的时候,已经笑了一半晌了,林傅依旧冷冰冰的,只当做没听见。 绿芽已经面色通红不敢看了,转头去里间拿了张薄被子给他:“要不你拿这个裹着吧。” “他这么健硕,不会像个小姑娘似的裹被子的。”绿檀忙一本正经道。 林傅给了绿檀一个眼刀子,接过了绿芽递来的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又笔直的站在了一边。 绿檀看着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往他跟前凑:“哎,你听说过牛肉卷金针菇这道菜吗?” 绿芽看了眼林傅身上红色的碎花被子,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林傅脸更黑:“我今天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你也好意思打……”绿檀话没说完,林傅便张开被子,像一个红色碎花大扇贝一般直接把绿檀裹了进去,死死闷住了她的嘴…… 外面打闹的热闹,楚姒看着面色发白,手脚冰凉的林清愚,气得差点发脾气:“你真是不要这条命了!” 林清愚自觉地滚在楚姒的床上,裹着她的被子:“好冷,想喝热茶。” 以楚姒以往的脾性,一定懒得搭理他,可回头一瞅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恨得牙痒痒,转头倒了热茶过去。 “你来做什么?”楚姒坐在床边看着他。 林清愚喝完茶,才笑道:“来办事儿,蒋家那小儿子留着是个祸害,找机会得让他上天。” 楚姒看着他不正经的样子,面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你还要提醒太子一件事,我担心逍遥王会借李潇,刻意设计发作。” “嗯。”林清愚点点头,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扭头认真的看着楚姒:“我让人又酿了梅花酒,如今正是滋味最好的时候,你随不随我去?” 楚姒哑然,甚至怀疑方才她的话他是否听进了心里去。 “我正邀了媚娘过来,她怕是正好收集了不少信息,咱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听听。”林清愚又道。 楚姒长长叹了口气:“在哪里?” 林清愚莞尔:“林傅!” 蒋家某个不知名角落废弃的小院子忽遭大火,府里的人赶忙都去救火了,留下的也都三五人聚在一起开始讨论这起小事故,谁都没注意到蒋府的后门口,一辆停放了很久的马车突然开走了。 林傅在前头驾着马,楚姒坐在马车里头,淡淡看着林清愚:“你早就准备好了对不对。” 林清愚笑着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郑雲也在,你要问的话,不若亲自问问?” 楚姒想起云颂伊那个天真的小丫头起来,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 为了避免出事,林傅赶着马车走的都是小道儿,七弯八拐的,安静的只有马车轮子吱呀吱呀和马蹄哒哒踢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林清愚……” “叫清愚……”林清愚道。 楚姒:“……” “不然……叫相公,我也能接受。”林清愚揽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楚姒哑笑着:“我问你一件事。” “嗯?” “你们为何回来。”楚姒道,安平侯和侯夫人一直游历在外,不缺银子不缺身份,活得潇洒滋润,而林清愚身为江湖第一阁阁主,还有一个日进斗金的如意坊,潇洒惬意自是不用说,可为何他们都回来卷入如今复杂的党派之争呢? 林清愚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轻笑道:“这个嘛,现在跟你说了,你可能也不太明白,因为这不仅事关林傅的身世和一方百姓的平安,也关乎我爹当年给人的一个承诺,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的。” 楚姒倒是不急,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对了,你那杨辞表兄暂时躲过一劫,太子罚他思过三个月,这三个月内他起码有借口不用操心婚事了。”林清愚忽然道。 楚姒抬眼瞧他:“你关注的范围挺广。” “那是,我得关注我的事儿,还得关注我媳妇儿的事,不然哪天你让人欺负了我都不知道。”林清愚笑道。 楚姒淡淡看他一眼:“当初在尼姑庵,你是不是也不是恰好路过,而是有意去哪里?” “是。” 楚姒见他这般坦白。干脆将心里的疑惑一一问了出来。 “你三师姐是不是回来了。” “可能是。”林清愚头往楚姒头上蹭了蹭。 “她回来是为了嫁给你?”楚姒又道。 林清愚见她有些吃醋,笑道:“不知道,不排除是。” 初见见他故意气自己,冷冷的就要直起身子来,林清愚忙将她又捞回了怀里:“你跟我撒撒娇嘛,这样我就说不是,死也不是,是也不是,刀架我脖子上也不是。” 楚姒被他逗得轻笑出声,还不等多说,外面马车已经停下了:“主子,少夫人,到了。” 林清愚轻轻松了口气,神色恢复平静,但看着楚姒的眼中,却满是宠溺:“下去吧。” “嗯。” 林傅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林清愚温柔扶着楚姒下了马车,又紧紧抓着她的手一道缓缓往前方的竹林而去,满脸不屑,可心底的喜悦却是藏不住。他若是真能得一个他既喜欢,又能照顾他的人,那便是太好了,不然他前几年受的苦,可就真的白受了。 竹林里。依旧氤氲着白蒙蒙的雾气,犹如仙境。 有身着轻纱的侍女上前来替楚姒和林清愚拿下披风,楚姒看了看竹林深处,一道悦耳的琴声传来,楚姒莞尔:“好温柔的琴声。” “你猜是谁在弹?”林清愚淡淡笑着。 楚姒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静静站在自己身侧的林清愚,似乎一到了无极阁人的面前,他浑身便开始透着一股威仪和疏离了。 楚姒微微摇头,林清愚莞尔,拉着她的手道:“走吧,进去以后不用太惊讶。” 楚姒听着这话便已经觉得惊讶了,待跟着林清愚再往前走了百十来米,便瞧见一个一身青衣、头发全部用冠子挽起来的男子正背对着众人,抚弄膝上古琴。 楚姒看着这高大结实的身形,再看看他侧脸的轮廓可那掩藏不住的大胡子,的确被惊讶到了。 再看琴上抚弄的手指,虽因常年握着重刀而变得有些粗糙,可指头却十分修长,神色专注,琴声温柔到了骨子里。 一曲罢,郑雲才笑了起来:“哎呀,许久不弹琴,竟都手生了。” “郑将军方才弹琴之时。心里想着谁?” 郑雲听到竟是楚姒的声音,忙回头,左右不见云颂伊在,说不出是庆幸还是欣喜,只扬起嘴角:“想着的当然是清风明月,不然想着我的勇猛战士们,我可是弹不出这样的曲子。”郑雲打着哈哈。 媚娘从茅草屋里出来,左右抱着一坛子酒,右手托着一个盘,上面摆放着的是翠玉点着红色花瓣的酒具。 媚娘还是一身玫红色的广袖长裙,半露着肩膀,胸前的锁骨明晰而好看,寻常盘着的发髻也松了下来,只用了三四只金银簪子挽着,其余皆落在左边胸前,一步一笑,媚态十足却不媚俗。 “少夫人来了。”媚娘走过来,将酒和酒具放下,行动间竟带着一丝爽气。 楚姒颔首:“清愚说,酿了上好的梅花酿,便来尝尝,不过我不胜酒力,怕不能多喝。” 听着楚姒的称呼。林清愚面上浮起笑容,转头看了眼身后伺候的侍女:“都下去吧。” “是。”娇娇柔柔的声音传来,就连楚姒都觉得甚是舒服。 媚娘给楚姒倒上了梅花酒,瞬间,梅花淡淡的香气便氤氲开来。 郑雲是个好酒的,直接拿了碗换了那酒盏:“媚娘,满上。” “莽夫,莫要糟蹋了我这好酒。”媚娘嗔笑着骂了一句。 郑雲也不恼,不过却是把那酒杯又拿了过来:“行行行,听你的,用酒杯慢慢品。” 媚娘这才又给他倒了一杯,不过郑雲一抬头,砸吧两下嘴,便没了:“清清淡淡的,没什么味儿啊,媚娘,这可不如你之前的女儿红。” “成天就想着喝醉,喝酒有用么?”媚娘嗔怪的看着他,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酒杯:“你这样的就不要浪费我的好酒了。” “嘿嘿,我知道屋里还藏了好酒。”郑雲笑起来,起身朝楚姒和林清愚拱拱手:“属下去拿个酒来。”说罢,便大步走开了。 媚娘摇摇头,又替楚姒和林清愚满上了。 “楚黛儿的身份查到了。”媚娘道。 楚姒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一直跟南疆人有联系?” “不仅如此。”媚娘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下。这才端端看着楚姒:“她与少夫人你并无血缘关系,至于当初的楚府七姨娘,原是南疆与人私奔的小公主。” “小公主?” “没错。”媚娘道:“当初七姨娘与人私奔,那男子被南疆皇族所杀,而七姨娘则是被你父亲所救,奈何你父亲看上了她,便不顾她有身孕,侵犯了她,这也是楚黛儿最恨楚秉松的地方。” “七姨娘没死。”楚姒忽然猜测道。 媚娘微微惊讶了一下,却微微摇头:“我们尚未查到,但我使人去查过她的棺椁,里面空空如也。” “嗯。”楚姒颔首:“因为当初老夫人是用毒药‘毒死’她的,她即是南疆公主,定然也十分擅长蛊毒之事,小小的一包毒药怎么可能毒死她,不过当初生了孩子,又被人灌了毒药以后,受了大创才有可能是真的。” 对于楚姒的分析,媚娘很是惊讶,而林清愚则是衣服与有荣焉的模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留下,只是为了报复楚家人?”楚姒道。 “暂时不知道。”媚娘想了想,道:“她目前跟逍遥王暗中有联系。我担心她们正在密谋着什么,又怕此事他们会把少夫人您也算计进去,所以没敢打草惊蛇。” 楚姒微微沉吟着,想着楚黛儿的事,她所做的种种似乎可以自圆其说了,但是好像还差点什么,才让这个圆看起来更完整,可到底是什么呢? 见楚姒沉默不语,媚娘轻笑道:“少夫人先不要多想了,这次过来,主要不是品酒的么?” 楚姒眨眨眼,扭头看着后面茅草屋里抱着一摊子女儿红出来的郑雲,微微笑道:“郑将军到底是什么身份?传闻是孤儿。” “差不多吧,要不是主子救了他,他现在应该被喂了漠北的狼了。”媚娘笑道。 郑雲远远听到这里的说话声,心微微提了起来,却还是走了过来:“少夫人。” 楚姒看着他凝重的面色:“郑将军似乎不愿意我问起。” “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是我所愿,我也在尽力摆脱。”郑雲沉沉说着,忽而又笑了起来,如寻常一般:“哈哈,少夫人你放心吧,我的身份可没有在座的几位这么复杂尊贵。只不过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而已。” 看着郑雲咧着一口大白牙。用开心刻意逃避着这件事,楚姒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最后是嘴馋的林傅跟郑雲喝了个痛快,媚娘不停的说着如意坊收集过来的各种有意思的事,待到天色将黑,楚姒才跟林清愚回了蒋府。 “我晚上要迟些才能过来。”林清愚在离开的时候道。 楚姒因为喝了点小酒,面色微微泛红,嘴唇更是殷红:“嗯,不回来也可以。” 听出楚姒似乎在说着气话,林清愚眼睛弯起来,便直接将她抵在了墙上俯身吻了上去,直到楚姒浑身酥麻,有些喘不过气了,林清愚才意犹未尽的松开:“等我回来。”说罢,又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这才转身离开。 楚姒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绣着的花鸟,竟头一次觉得,这花鸟真是可爱。 等林清愚从之前的房间出来的时候,那侍卫满面的担忧:“林世子,太子爷等了您好半天了。” 林清愚淡淡笑着,林傅从里间拿了一条鼠灰色的披风给他披好,这才安了心跟在后头。 “你们太子太着急了。”林清愚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心里却在回忆方与姒儿唇齿相交时,自己心中的那份抑制不住的悸动,遇到楚姒,他才觉得,原来这日子也可以这般的美妙。 见到赵煊逸的时候,林清愚笑道:“太子爷可用过晚饭了?” 赵煊逸坐在黑暗之中,浑身冰冷:“你去哪儿了?” “去探路了。”林清愚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赵煊逸盯着他看了半晌,愣是没看出破绽,但林傅有破绽:“他身上有酒味。” “他嘴馋,我放他去喝了些。”林清愚依旧淡定。 赵煊逸见他这般说,只冷哼了一声:“好了,走吧,蒋老太爷只怕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林清愚莞尔,跟着他一道去了蒋老太爷那处。 楚姒这头,宁氏过来的时候,刚巧见绿檀和绿芽正坐在隔间里,围着炭火盆子说着话。 “你家小姐呢?” 二人忙起了身见了礼:“在里头歇着呢,在府里成天没睡一个好觉,到了夫人这儿便安生了。”绿芽笑道。 宁氏笑看着绿芽:“真会说话。去把你家小姐叫起来吧,老夫人说商量下明儿去山庄的事儿。” 楚姒在外头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去山庄还有什么可商量的,除非是为了蒋繁肚子里那孩子…… 楚姒从里间出来,看了眼似乎毫不知情的宁氏,随着她一道往蒋夫人院里去了。 蒋夫人正候着呢,见楚姒来了,笑了起来:“大晚上的,还要你过来,你不生气吧?” 绿檀听着这话,直翻白眼。说的这么客套,怎不见你自己去寻小姐?如今还问生不生气,就是真气又哪里是能当着你面说的。 不过绿檀气归气,却一句也没多说,乖乖低着头在后头跟着。 楚姒自然说不气,蒋夫人便将她拉在了身边的位置坐下,笑道:“楚小姐纯良温厚,实在是难得。” 楚姒笑笑,并不多说。 蒋夫人见此,又道:“对了,繁儿来信与我说,明儿楚小姐还带了她最爱的桂花糕呢?” “桂花糕?”楚姒不解,待抬头看见蒋夫人眼里的算计,却瞬间明白了:“我没带……” “没带?哎呀,繁儿如今怀着孕,吃什么都吐,唯独这桂花糕喜欢的紧,怎么吃也不吐,还说以后生的孩子,小名要取名桂花糕呢。”蒋夫人兀自笑了起来,宁氏跟在一边也和气的笑着。 楚姒故作惊慌:“那……那怎么办,我这儿也没有……” “那这样吧,刚好我准备了,一会儿你便拿去,明儿送给繁儿吧。”蒋夫人笑得慈祥,楚姒却只觉得这是一只笑面虎。自己对未来亲外孙下不了手,便让她来做这替罪羔羊。 楚姒莞尔:“那就多谢蒋夫人了。” “客气什么。还好我叫你来问了,否则,还不知带明天繁儿有多失望呢。”蒋夫人哈哈笑着,又退下手上的一只赤金镯子给了楚姒:“这个你拿去玩儿吧,你今儿过来我也未曾准备礼。” 楚姒望着那金镯子,笑了笑,一只金镯子换一条命,蒋夫人这买卖可真会做。 蒋夫人又拉着楚姒说了几句话,便打发她离开了。待她走了以后,才幽幽道:“如今繁儿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不然若是太子大怒,怪罪下来,我可怎么担得起。” “母亲别太伤心了,这原也不是您的本意。要怪,也只能怪苏贵妃容不下繁儿生下第一个儿子,怪楚姒命数不好,偏偏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宁氏在一旁柔声劝慰道。 蒋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哎,还好有你,你是个机灵的,往后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回头大哥儿屋里的两个通房,我都替你打发卖了。” “多谢母亲。”宁氏忙感激道。 蒋夫人只摆摆手:“时辰也不早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明儿随我一道去。” “是。”宁氏从屋子里退出来,想起蒋夫人方才的允诺,心情好了不少。相公房里的那两个狐媚子,她早就看不过眼了,可偏生是蒋夫人安排去的,她打发不得,如今倒是全了她的想法。 她高高兴兴的走着,却丝毫没察觉到背后有人一直在听着她们的谈话,待她走了,这也才往回而去。 楚姒身后跟着两个蒋府的丫环,绿檀从后面追上来,笑道:“也不知吃了什么,竟突然肚子疼。” “现在好了?”楚姒问道。 “好了。一切都好了。”绿檀朝楚姒眨眨眼,二人相视一笑,提步便回去了。 蒋老太爷的书房之中,蒋锐也跟着站在一侧,指着摊开的一幅画道:“这可是好东西,千金难求一见……” 他在那儿巴拉巴拉说着,蒋老太爷面上似乎也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林清愚忽然道:“我跟太子想单独留下来悄悄,不知可否?” “单独留下?这有什么好瞧的。”蒋锐有些不屑,却没表现的十分明显。 蒋老太爷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却又恢复成了方才的平庸模样:“行,那太子爷和世子在这儿先看着,老臣下去叫人准备些酒水来,如何?” 林清愚朝他拱手:“那就多谢老太爷了。” 蒋老太爷哈哈笑着,领着蒋锐便出去了。 林清愚看了眼林傅,林傅会意,转身将门关上了,又转头将书桌和书架上的东西都弄乱了一些。 “你想这在书房找什么吗?”赵煊逸道。 林清愚微微摇头:“我们自己找太费劲了,让他给我们带路吧。” “带路?”赵煊逸仍旧不解,林清愚则是指了指房梁,嘴角勾起,提步便上去了。 赵煊逸浑身清寒:“想不到我堂堂太子,如今竟要做梁上君子。”说罢,也沉声上了房梁。 此时的蒋老太爷。本打算带着蒋锐离开,可走了一段便停了下来。 他早就听说了,安平侯府这位世子爷做事素来出其不意,又每每都能成功,此次赵煊逸过来谈什么灾民之事时,他就开始觉得不安,总觉得要被算计。直到方才林清愚要求单独留下的时候,他心里的不安就更重了。 “祖父,怎么了?”蒋锐不解道。 蒋老太爷哈哈笑起来来:“方才忘了问太子爷喜欢喝哪种酒了。” “把咱们府里最好的拿出来不就完了。”蒋锐道。 蒋老太爷摇摇头:“你先回去,我去问问。” 蒋锐有些不满:“您怎么跟个老婆子似的,还管他们吃喝拉撒的事。” 蒋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却什么都没说,提步匆匆往书房而去。 蒋老太爷走到书房门口,往里面听了听,里面却鸦雀无声,这不像是在看画的样子。他心里开始有些慌张,抬起手指头在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往里面瞧了一圈,仍旧是不见人影。 蒋老太爷心猛的一沉,提步便推门进了房间,房间里果真一个人影也没有。 “太子?世子?”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却根本没有回音。蒋老太爷面色冷沉,转头走到了一边的书柜旁的东西都被翻乱了。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找到摆放在书架最底下的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雕塑,往左边一拧,墙上便出现了一道门。 蒋老太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提步走了进去,可他在自己的暗房里,依旧是什么也没发现。 “这两人去哪儿了?”他小声嘀咕着。 “这不是跟你来了吗?”赵煊逸冰寒的声音想起,吓得蒋老太爷浑身一震,背脊也变得冰寒,忙转过头看着赵煊逸和一脸笑意的林清愚:“你们怎么……” “怎么了老太爷,很意外吗?”林清愚眯起眼睛,活脱脱一只老狐狸。 蒋老太爷看了看这屋子里四处摆放的大箱子,赵煊逸也寒声道:“原来只知道蒋家节俭低调,老太爷和几个公子都十分的清廉,你辞官,父皇还特意赏了你一块‘清廉’的牌匾以示嘉奖,却不知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这些……这些都是……”蒋老太爷搜肠刮肚,一旁的林傅却一剑劈开了大铁链锁着的箱子,一掀开,里面竟都是金银珠宝。 “老太爷,这些不会都是你这么多年省吃俭用,存下来送给太子爷的吧?”林清愚好心的问道,蒋老太爷只恨得吃了他。 “是。是,小部分是留给……” “嗯?还有私藏的?”赵煊逸寒声道。 蒋老太爷忙摇头:“没有,这些都是给太子留着的,以备您的不时之需。” “刚好,如今灾民众多,国库又异常的空虚,边疆又战事吃紧,这些银子刚好可以拿来冲国库。”赵煊逸一口气把话说完。 蒋老太爷心如刀绞,勉强笑道:“既如此,那您明日遣人来运走吧……” “不必了,今日本宫过来,带了数十个侍卫,直接让他们搬出去即可。”赵煊逸说完,扭头就出去了。 林清愚看着悲伤的老太爷,笑道:“老太爷如此忠心,如此为民造福,明日这名声定会传遍京城,您就等着皇上的嘉奖吧。” 蒋老太爷一听,还要传得满城皆知,那另一个主子不就知道了吗?到时候还不得生生扒了蒋府的皮! 蒋老太爷看着林清愚,瞪直了眼睛,瞧见他弯的更狐狸一般的眼睛。蒋老太爷八十岁高龄已不堪刺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林清愚微微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们非把姒儿叫来,我也不打算这么早动蒋府的,不过已经到了现在,坑了你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吧。 说罢,便也扭头出去了,林傅看着那箱子里一颗异常好看的猫眼晶石,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看着晕过去的蒋老太爷:“您介意把它送给我吗?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多谢。” 林傅自言自语说完,拿着那猫眼晶石便也跟着出去了。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罪有应得 蒋老太爷眼睁睁看着多年积蓄被赵煊逸一车一车拉走,只觉得心如刀绞,可再怎么绞也没用了,一切都成泡影了。 蒋锐扶着身子发虚的老太爷,小声道:“祖父,您真把东西都送给太子了?这些可都是……” “闭嘴。”蒋老太爷没了好脾气:“太子是拿这些去救济灾民的,咱们也算是积阴德了。”蒋老太爷义正言辞,一侧的林清愚直拍手:“老太爷果真忠心耿耿。” 看到他,蒋老太爷只觉得心里发苦,关切道:“林世子,您不跟太子一道回去?” “不了,今儿天色已晚,我该要好好歇着,不能来回奔波了。”林清愚笑道,朝老太爷拱拱手:“时辰不早了,我就不随老太爷在这儿看着了。”说罢,便带着林傅转头离去。 老太爷只觉得心尖尖儿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容易喘过气了才看了一眼蒋锐:“看什么看,还不回去好好念书,准备今年的春闱考试。” “可祖父您不是说到时候太子会帮我……” “那你也得回去准备着。”蒋老太爷没好气的说完,转头就走了。 蒋锐也撇撇嘴,想想还等着的采苕,也跟着走了。 楚姒交代完绿檀以后,便躺着歇下了,半夜,一具微凉的身子钻进被子里来将她揽住,她也没醒,只微微扬起唇瓣,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好梦。 第二天,宁氏很早就过来了,绿檀两眼浮肿,笑道:“蒋家的时辰可真早啊。” 宁氏身后的丫环惊讶的看了绿檀一眼,笑道:“寻常大户人家的女子都是这个时辰起,要洗漱打扮,嫁人了还要伺候公婆,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我常睡懒觉,我家小姐都惯着我。”绿檀打着哈哈。瞧着那丫环羡慕的眼神,又道:“我家小姐也快醒了,宁夫人稍等,我去叫她。”说罢,便往里间而去。 楚姒早就听到动静,已经起了身,自己穿戴好出来了。 “让你备的东西都备好了?”楚姒问道。 绿檀打着哈欠,点点头:“放心,万无一失。” “那就好。”楚姒说完,这才走了出去。 宁氏引着楚姒又是乘着小轿出去的,蒋夫人一早已经在前门了,等楚姒一到,便坐了马车往山庄而去。 宁氏跟楚姒同坐一辆马车,马车行到半途,宁氏似乎想找些话说,便问道:“听说楚家的二小姐马上就要成为逍遥王妃了?” “嗯。”楚姒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宁氏笑笑:“是个有福气的,虽然逍遥王这几日荒唐了些,可好歹是皇家贵胄,以后荣华富贵都少不了。” 楚姒只当她是无聊,便淡淡应着。 宁氏说了好半晌,才终于绕到了正题上。 “听说相爷跟逍遥王关系也是极好的,但我看林世子好似是跟着太子爷,不知楚小姐是要向着哪边呢?”宁氏笑问道,眼睛却一刻不眨的盯着楚姒。 楚姒抬眼看着她,她便躲开了眼神。 楚姒莞尔:“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所以楚小姐暂时还是听楚丞相的了?”宁氏又问道。 楚姒笑着颔首,宁氏这才松了口气,上前亲昵的拉起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 楚姒眨眨眼睛,转头看向别处,心里却疑惑,为何总觉得这蒋家人都奇怪的很?好似,并不是向着太子…… 马车晃悠了好一阵之后,才终于到了城外的温泉山庄,山庄入口处,楚姒看着停在一侧的马车,惊讶了一下,那马车不是林清愚的么? “怎么了?”宁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 楚姒摇摇头:“没事。” 几人说话间,山庄里已经走出个锦衣华服的嬷嬷来。 “蒋夫人和楚小姐都到了,侧妃在里头候着呢,这边请。” 蒋夫人点点头,引着众人走了进去。 今儿的雪已经停了,天上的阴霾散开,竟有几许微暖的阳光落下,落在这皑皑白雪上,似渡上了一层金边般。 蒋繁已经在湖边廊上等着了,穿着一身黛色广袖长裙,披着一件月牙白刺绣披风,发髻依旧繁复端庄,只不过面色憔悴了许多。 蒋繁一眼看到蒋夫人时,神色有些落寞,待看到楚姒,便又安心了些。 几番思忖间,蒋夫人已经走了过来,与她寒暄了一番,却字字不提她肚子里的孩子。 “母亲过来,也累了,我让人备好了厢房,您跟大嫂都先去歇会儿吧。”蒋繁道。 蒋夫人见她有意支开自己,倒也不勉强,反正万事俱备,便笑着应了。 看见她们都走远了,蒋繁才上前一把抓住楚姒的手,眼眶微湿:“我该怎么办?” “蒋夫人说您爱吃绿豆糕,所以让我带了不少过来,侧妃现在可要吃些?”楚姒道。 蒋繁摇摇头:“我现在哪里还吃得下绿豆糕,一想到这个孩子……”蒋繁略有些哽咽:“这是爷的第一个儿子,我不想就让他这么没了,况且爷都没说这个孩子不能留,他们凭什么……” 楚姒看得出,蒋繁真的很爱赵煊逸。 “吃些绿豆糕吧,说不定能帮你保住这个孩子。” “仅凭绿豆糕……” “这可是蒋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楚姒笑开。 蒋繁忽然反应过来,心中冰凉。抬眼看了看楚姒,略有感激:“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找个好地方,吃糕。”楚姒笑开。 蒋夫人听到人通报说蒋繁出事了,是在回院子以后不久。 “侧妃怎么了?”蒋夫人抓着来通禀的丫环,激动的问道。 那丫环眼眶通红:“全是血、裙子底下全是血……” 丫环有些语无伦次,但蒋夫人却知道,事情成了。 宁氏犹豫了一下:“母亲,是不是太快、也太简单了?” 蒋夫人将那丫环打发走,这才道:“繁儿这么信任那楚姒,定然不会怀疑的。” “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心……” “好了,担心也没用,我们过去看看便知。”蒋夫人说完,便直接往蒋繁的院子而去。 蒋繁的院子里,此刻里里外外全是人,将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侧妃现在怎么样?”蒋夫人想进去,却被一个面色严厉的嬷嬷给拦着了,她只得问道。 那嬷嬷看了她一眼,朝她行了礼:“侧妃如今大出血,大夫正在诊治,吩咐了谁也不许进去,只能劳烦夫人您在外候着了。” 蒋夫人见此,又道:“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好似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那嬷嬷如实道。 “可是绿豆糕?”宁氏也跟着问道。 那嬷嬷微微皱眉:“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蒋夫人也有些糊涂了:“对了,楚家小姐呢?” “在里面陪着侧妃,说是出事的时候她也在,如今侧妃更是让她寸步不离的守着,半步也不许离开。”嬷嬷道。 蒋夫人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是楚姒也在,那所吃的东西定然是绿豆糕无疑了。 “那我在隔间的花厅里守着吧,有了消息即刻通知我。”蒋夫人忙道。 那嬷嬷颔首,待她们都走了,这才转身回了房间回话。 房间里,蒋繁坐在暖榻上,林清愚和楚姒则是各坐在一侧。 “接下来该怎么做?”蒋繁掩去眼中哀伤,低声问道。 林清愚笑眯眯的看着楚姒:“姒儿,你想怎么做?” 楚姒看着早早在这里候着的林清愚,心里却奇怪太子是怎么容许他这么做的。 “我想逼幕后黑手跳出来。”楚姒淡淡道。 “母妃?”蒋繁不解,楚姒微微摇头:“苏贵妃做着一切,是为了太子考虑。可是还有一拨人,却是想借机打击太子。” “此话怎讲?”蒋繁不懂政事。 楚姒挑眉,看了眼林清愚:“林世子这次既然奉太子之命来保护侧妃,这事儿便由你来说吧。”之前她的确头疼,如果跟蒋繁说太多,难免她会更加怀疑自己的目的,但是不说,她又不能很好的配合自己,如今林清愚来了,他开口倒是正好。 林清愚也不推辞,道:“逍遥王很早以前就心怀不轨了,之前是假借大皇子之手,一直打击颇有贤名的八皇子,可是大皇子殒了以后,便只能自己来想办法了。目前太子有一个最大的难关要过,那就是灾民和春闱考试。” “那与我肚子里的孩子何干?”蒋繁仍旧不解。 楚姒则道:“灾民乃是民意,而您肚子里的孩子,有心人则可以说是天意,不论是您的孩子还是灾民之事,若是分开出了岔子,太子都不至于有大事,可若是撞在一起,然后春闱再出纰漏,侧妃以为百姓会如何想,皇上又会如何想呢?” 蒋繁听罢,只觉得背后冒出一阵冷汗:“当真如此凶恶?” “咱们此次一试便知。”林清愚笑道。 蒋繁倒吸了口凉气,看着林清愚和楚姒,手心微紧:“那好,我就相信你们一次。” “不过您要想清楚了,这件事要连根拔除,可能会累及蒋府也说不定。”林清愚忽然提醒道。 楚姒也略微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到底是要布多大一个局?之前她自己只打算先报复一下逍遥王,但他似乎有更大的目的。 林清愚察觉到楚姒探寻的目光,冲她眨眨眼,如今都是夫妻档了,不干点大事情怎么行。 蒋繁面色犹豫:“蒋府会受多大的波及?” “不知道,看蒋府陷得多深,如果蒋老太爷早点抽身,或许没事。”林清愚笑道。 蒋繁抬手抚摸着肚子,一边是最爱的太子,一边是至亲的家人。若是出了纰漏,太子几十年的努力就全部付之一炬了,而蒋府则有可能逃过一劫。 “好,我答应你。”林清愚莞尔,看了一眼侯在一侧的嬷嬷,道:“劳烦您了。” 嬷嬷会意,转头走了出去。 “侧妃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快去宫里请太医!” 蒋夫人和宁氏知道这消息后,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这太医她们绝对是请不过来的,有苏贵妃在宫里压着,怎么会让人保住她这个孩子? “哎,罢了,走,去瞧瞧她吧。”蒋夫人起了身,扶着宁氏的手慢慢往蒋繁的房间而去。 蒋繁此时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两眼还有些肿,似乎刚哭过。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药味,楚姒站在一侧,蒋夫人过来第一句话便是:“繁儿。你这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变成这样的?” 蒋繁眼珠子转了转,看着自己的母亲,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大夫说,是天气太寒了,我自己没注意,所以才……” “怎么会?我听嬷嬷说你是吃了楚小姐送来的绿豆糕,所以才……” “没有,那绿豆糕我就看了看,根本没吃。”蒋繁声音虚弱。 蒋夫人面色变得有些尴尬,扭头看了看楚姒,道:“原路如此,是我误会楚小姐了。” “无妨,夫人还是好好安慰安慰侧妃吧,如今孩子还没掉,等太医来了,一定能保住的。”楚姒道。 蒋夫人心里知道结果,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但是蒋繁这孩子,是绝对不能留的。 此刻的逍遥王府中。赵训炎本是在为蒋府弄丢了那十几箱子的金银珠宝而恼,这样一来,太子就有钱去救治灾民了。 “千真万确?那孩子的确保不住了?”赵训炎看着底下的人问道。 “嗯,苏贵妃一定会拦住太医不让出来,所以蒋侧妃那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是保不住的。”底下的人回答道。 “很好!”赵训炎拍案而起:“这么久,总算有一件让本王舒心的事,吩咐下去,计划启动,一切如常进行!”赵训炎一扫之前脸上的阴霾。 底下的人也迅速领了命准备出去,赵训炎却又似想起什么来,道:“等等,还有一件事。” “王爷请吩咐。” 赵训炎眸中迅速染上毒意,看了眼一侧坐着的焦思邈:“这件事你跟他一起去做,太子既然要施粥,那就让这救命的粥变成要命的粥吧。” “是。”焦思邈忙领了命,天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赵训炎:“那您让我查楚姒的事儿……” “这么久你什么也没查出了,算了吧,我自有办法知道她的真面目。”赵训炎想起楚姒来。眸中的掠夺更深。 此时的京城,大家伙儿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安的气氛,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酒馆也一下子冷清了起来,似乎每个人都在紧张害怕的等待着什么一般。 京城中,忽有一游方道士进了城,在路过太子府时,便大哭不止,大喊灾星降世,祸害百姓,将要亡国! 他这般大肆诋毁,可太子的人却像是抓不到他一般,他从左城门喊道右城门,再从右城门喊道北城门,城中到处都开始传着他说的这些话,只不过也没过多久,他便被人抓了起来,丢进了大牢。 百姓们议论纷纷。看着外头似乎又被阴云笼罩了的天空,满面愁苦。 “听说了没,太子爷那个侧妃肚子里孩子也快保不住了,听说就是因为皇上才让太子来管灾民的事儿。”人群里有好事的小声说着。 旁人不解:“这又关灾民什么事儿?”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一副了不得的模样,小声道:“上天那是有好生之德,太子一接手,便连自己好好的孩子都保不住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老天爷并不看好这个未来的真龙天子。” “嘘——”旁人忙道:“你可小声些,若是叫人听见了,抓你去砍头。” 那人嘿嘿一笑:“那我就不说了,不过你们等着瞧,太子一旦开始救灾民,那些灾民们肯定得遭殃。” 众人听罢,觉得玄乎,但这玄乎的事儿大伙偏又抱着期待的心理,只等着看热闹。 …… 这话儿传得极快,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大街小巷便都开始议论纷纷了。 赵煊逸此刻坐在京华楼里,浑身都透着寒气。冷冷看着面前的人:“这就是你的计划?” “太子不想看看皇上最后会怎么做?”林清愚笑道。 “可是也不能牺牲了寻常百姓,若是他真的下狠手,往那粥里添毒药,可是要死不少人!”赵煊逸有些恼。 林清愚轻笑,端起手里的茶杯悠悠品了一口,这才缓缓道:“他若是把人毒死了,谁来指认你。” “你就这么确定?”赵煊逸怀疑的看着他,林清愚却只是给了他一个深深的笑意,毕竟下毒的人是他的人,怎么着也不会下毒死人的毒药,而且这幕后黑手不除,这些灾民迟早还要成为权利斗争的棋子,倒不如吃点小苦,保住性命。 赵煊逸轻哼一声,起身站到了窗边。 京华楼地处繁华地段,所以流民们大多进不来,可仍旧能看到不少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妇人,抱着瘦弱的孩子跪在街边乞求一口剩饭。 “你看看,这都是我的子民。”赵煊逸的语气里带着不忍。 林清愚则是淡淡坐着:“与其看了难受,不如把难受的时间拿来想想如何帮他们。蒋府就算抄了底,也就那么些钱,不过据我所知,云尚书府却是很有钱,不然当初也不会养着一个食人的儿子,还每日以人肉喂食了。” “不是说,是牲畜的肉么?每日以人肉,那得死多少人?”赵煊逸惊愕的看着林清愚。 林清愚笑了笑:“若真是牲畜的肉,那云尚书可是积福了,只是我手上这方面的证据暂时还不够将他扳倒。” “云尚书不是一直犹疑不定么,据我所知,大皇子死后,他便没有再跟逍遥王府来往,之前还听说他跟杨府有些牵扯,云家的小公子又跟逍遥王府的人关系甚好。”赵煊逸不解。 林清愚则道:“云尚书太贪心了,想倚靠各方势力屹立不倒,只不过是心有余力不足,不过云家家底很是丰厚,抄了他们家,太子就不用担心灾民之事了。” “那会不会牵连杨府和楚丞相府?”赵煊逸有些犹豫,杨府他如今正打算好好拉近关系,楚府又有楚姒在…… “不怕,杨府自有人处理,至于楚府嘛,大理寺里不是还关着一个楚其泰么……”林清愚笑道。 赵煊逸神色沉了沉:“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动手最好?” “等逍遥王府的那只手完全伸出来的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林清愚眸子一抬,里面的锋芒便是赵煊逸看了都心惊,这个林清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京城的风雨依旧在传着,楚姒则是安心的坐在房中等着林清愚回来。 绿檀看着楚姒:“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动手,那粮食都快屯了半个月了。”绿檀有些郁闷。 楚姒淡淡算着日子,莞尔:“不急,快了。” 林清愚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个小雪人,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瞧着憨态可掬,甚是喜人。 “送给你,我们的儿子,小可爱。”林清愚没羞没臊的道。 绿芽面色蓦地一红,看了眼林清愚:“林世子,你怎么这般说话,我家小姐还没嫁给你呢。”绿芽自然知道林清愚跟楚姒的相处模式,虽然她总觉得不放心,但也是下了横心了,只要他敢对小姐不好,她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他。 瞧见绿芽这冒着绿光的眼睛,林清愚的面色一下子严肃起来,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如此了。”说罢,又朝摆放在茶几上的小雪人道:“小可爱,还不赶紧跟绿芽阿姨道歉。” 绿檀噗呲一声笑出来:“好了绿芽,咱们先出去吧。” 林清愚轻笑,将小雪人也给了她:“把小可爱放到外面,不然得化了。” 绿檀笑眯眯的接过,便拉着绿芽出去了,才出门。就见林傅跟木头一样抱着剑杵在那儿。 “哟,碎花大扇贝,在这儿看门呢?”绿檀笑道。 林傅将手心里的猫眼晶石攥紧了些,睨了眼比自己矮了一截的绿檀,冷哼一声,撇过脸去不跟她说话。 绿芽岂是没瞧出林傅的小心思,笑道:“我还有事儿,先出去了,你们都留在这里伺候吧。”说完,拿过绿檀手里的雪人一溜烟儿跑了。 “跑得真快……” 绿檀的小嘀咕还没完,林傅便将手握成拳伸到了她面前。 “干嘛,你要比拳头啊!”绿檀不解道:“不行不行,今儿不合适,这又不是在逐锦阁,回头叫人发现了……” 看着嘀嘀咕咕的绿檀,林傅直接张开了手,一颗大拇指盖儿大小的璀璨晶石便出现在了绿檀面前。 绿檀睁大了眼睛:“哇,真好看,林傅。你哪里寻来的。不过在我跟前炫耀,这就不太仗义了……” “送给你。” 林傅的话才说完,绿檀便怔住了,脸微微有些发热。 见她怔住,林傅一把拉起她的手,将东西放在了她的手心,转头上了房顶。他这块大冰块发热了,得吹吹凉风冷静冷静。 绿檀看着手心的东西,微微咬唇,却是藏不住的喜色。 房间内,林清愚将跟太子的计划都说了,这才道:“杨府你是不是早准备好了?” 楚姒颔首,却偏开了眼去:“很早依旧就准备了,不过我要等的契机还没到。”逍遥王一定会重复前世的手段的,他一定会借机毁了杨府的,所以她要沉住气,一定要救杨府! 林清愚看着她浑身又开始透着疏离的气息,心疼的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放心吧,杨府不会有事。” 楚姒听到他的声音。嗅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香气,只觉得方才还冷漠心一下子变得柔软。 “我其实……一直很害怕。”楚姒低声说着。 林清愚只将她抱紧了些,等着她继续说。她只要愿意开口,愿意跟他说,那么一切的阻碍就都不会成为阻碍。 “我害怕我能力不足,害死我爱的人;我也担心我信任的人,最后却是背叛我的人。清愚,你永远也不会这样对不对?” 楚姒的语气带着些许的祈求,又有十足的决然而去的冷漠。 林清愚小心的抚摸着她的头,柔声道:“相信我,要一直一直相信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你,更不会背叛你。” 楚姒得到他的承诺,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林清愚轻轻松开她:“姒儿,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什么事,不要用眼睛看,要用心去看。明白吗?” 楚姒望着他,现在的他好似才像一个大人,毕竟成熟也沉稳许多的大人,让她觉得安心。 “嗯。”楚姒点点头,二人相视,林清愚便又俯身吻了下来。林清愚似乎是想借这缠绵又温柔至极的吻,告诉楚姒自己所有的心意。 逍遥王府里,赵训炎听着下人来报,说那道士的话已经传开,微微颔首:“杨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如您所料,杨老将军正为太子四处奔走。”下面人道。 “哼,老家伙。”赵训炎冷哼一声:“以前口口声声说不帮任何人,如今居然真的开始帮赵煊逸了,还这么尽心尽力!” “王爷,这杨府我们要一并收拾了吗?”下面的人问道。 赵训炎的手指一下有以下的扣在桌案上,发出森冷的声音,半晌,声音停止,赵训炎心里似乎有了主意:“去。准备马车,本王要进宫,求见淮阳公主!” 当天晚上,京城的似乎笼着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街巷百姓们都对道士大骂太子灾星一事议论纷纷,唯独那些去烟花柳巷寻乐的人没有警觉。 蒋锐这两日心情不是很好,自上次太子来了,把他们家的东西都搬走以后,祖父对他的态度立马就变了。 “切,还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不就是打算利用我,坏了太子的名声么。”蒋锐边走,便踢打着路边的小石子,手里直接提着个酒壶,不停的喝着。 一旁的下人忙道:“爷,您可千万小声些,要是叫人听到了,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蒋锐瞥了他一眼:“哼,等春闱一过。死的可就不是我了。”蒋锐也不蠢,蒋老太爷千方百计的让太子帮自己作弊,可他暗中却在接触逍遥王,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自己作弊,拖累太子下水么,这一个个的还都当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了。 蒋锐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脚也不断的踢着,走着走着,就到了个狭窄的巷子里,而巷子角落却蜷缩着一对逃难而来的母女。 蒋锐没看见,一脚就踢了上去,那小姑娘被吓着了,直接喊叫出声。 “囔什么囔什么!”蒋锐不耐烦道,可眼睛定睛一瞧那小姑娘,竟是个模样俊俏的,忙转过身拿了侍从手里的灯笼,将母女两都上下打量了一番:“哟,都是绝色……” “爷,您可别再犯事儿了。老太爷那里……” “要你废话。”蒋锐不满的看了眼提醒的侍从:“去去,给我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爷要在这里办事!” 那母女似乎吓住了,母亲忙搂着女儿要跑,蒋锐不悦道:“去,把人给我抓起来,母女两我瞧着都不错,衣服都给我扒了,敢不听话,直接把腿给我打断!” “这……爷,她们都是流民,够可怜……” 蒋锐回头就踹了那侍从一脚:“你去不去,不去我砍断你的腿,再把你媳妇儿拖来!”蒋锐想到这儿,面色变得猥琐:“听说你媳妇儿也是个俊俏的……” “属下马上去。”那侍从咬咬牙,提步将两母女拦了下来。 蒋锐冷笑一声,上前就一人抽了一巴掌,将人都打得摔在了地上。 “给我摁住她!”蒋锐指着那小姑娘道。 “不要,娘。救我!娘——”那小姑娘声嘶力竭,可蒋锐哪管这么多,直接就扯下了腰带,脱了裤子,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只见寒光一闪,蒋甚至来不及抬头,长剑便切断了他的命根子。 林傅略嫌弃的瞥了眼倒在地上大喊的蒋锐:“自作孽。”说罢,弯腰将那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穿好:“快离开,不要说发生过今日之事。” 那两母女连连道谢,忙跑出了巷子。 跟着的侍卫吓呆了,蒋锐大怒:“杀了他,杀了他!” 林傅睨着地上的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 林傅一身黑衣,又蒙着面,蒋锐和侍卫根本都认不出来。 林傅冷冷看着那侍卫道:“王爷有令,计划有变,春闱之事暂停。蒋锐方才已经泄露了秘密,所以我处置了!”说罢,手起刀落,蒋锐已经成了地下亡魂。 “你这样不知祸害过多少良家妇女的王八犊子,死了以后应该会下十八层地狱吧。”林傅喃喃念着,一旁的侍卫已经吓懵逼了,可林傅却只是从死相难看的蒋锐上半身翻出块手帕来,慢慢将剑擦干净了,回头看着那侍卫道:“回去告诉蒋老太爷吧。” “是、是……”那侍卫不敢多说,看了眼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蒋锐,转头就离开了。 林傅看着地上的人,微微挑眉,想起之前林清愚还答应了蒋老太爷,蒋锐一定会榜上有名。如今人都死了,榜上没名,那也怨不得谁了。 林傅看了看夜色,又瞅瞅手里的剑,提步往大理寺方向而去。 蒋家老太爷得到消息的时候,没有表现出痛心疾首,因为他这般惯着蒋锐,本就是打算拿他做最后的牺牲,只是没想到他竟丢了性命。 “老、老爷……”那侍卫哆嗦着说完:“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还不去收尸!”蒋老太爷怒道。 一旁蒋锐的生母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我的锐儿啊,你为什么就这么被歹人害了啊……” “闭嘴,祸从口出,不知道吗!”蒋老太爷呵斥道,想起之前林清愚说的话,他似乎想明白点了什么,这件事不可能是出自逍遥王之手,就算蒋锐没用,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了他。联想起这几日太子府的动作,蒋老太爷沉沉叹了口气:“尸体带回来以后,你们就好好葬了吧,以后都不要再提及此事了。” “那逍遥王那边……” 说话的是蒋家大公子,也是蒋锐口中没用的废物大哥蒋岸。 “你就踏踏实实跟着太子爷做事吧。”蒋老太爷并没有多说,但是他想,这八成是太子府的动作,是给他的警告。 “但是逍遥王的事情也是迫在眉睫……” “你要是不想害死蒋府,你这几日就给我称病好好在家待着。”蒋老太爷怒气冲冲的说完,转头便离开了,留下蒋家各方的人各自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第二天一上朝,朝堂上便炸开了锅,直接就有大臣提议,让太子安心在家休养,赈灾一事交由逍遥王或是其他皇子去办。 朝堂上争论的激烈,皇帝却似乎面有疲态,看了看一脸冷沉的赵煊逸,道:“太子,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呐?” 赵煊逸走出来,道:“儿臣不信这些谣言,儿臣愿意尽力救助好所有的灾民。” “很好。”皇帝道。 赵训炎却在这时走了出来:“回禀皇上,太子到底初次处理这等事情,依臣之见,杨老将军是朝中元老,看过的接触过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不若让杨将军来辅佐太子负责此事,皇上您看如何?” “杨爱卿意下如何?”皇帝淡淡看了一眼赵训炎,抬眼问道。 杨老将军忙走出来,道:“老臣义不容辞。” 他这话一出,赵煊逸心中叹了口气。杨老将军为人耿直,又心系百姓。若是处理这般庞大的灾民,势必要倾全家之力,城里城外的都要兼顾。可杨家又实实在在的掌握着兵权,一旦有心人加以引导和安排,挑出个谋反的名头也不是不可能的。 楚秉松见此,也借机上前:“皇上,臣听闻杨老将军之子,杨辞少将军也是少年英才,不若让他一道协理,也好早些安抚民间的情绪。” “准了。”皇帝应了声。 杨老将军只当是皇帝重用,跪地磕头谢恩。赵训炎看着讽刺,抬眼对上赵煊逸的眼神,莞尔:“若是太子有需要臣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 “小皇叔每日流连花丛,怕是没有这个闲工夫的,本宫就不去打搅了。”赵煊逸淡淡说着,朝中大臣们皆是低下了头。 皇帝看着文武百官中站着看戏的林清愚,笑了起来:“退朝吧,清愚留下。” 林清愚抬眼看了眼皇帝。弯起眼睛笑起来,就知道皇帝会把他留下。 赵训炎离开的时候看了眼林清愚,轻笑:“林世子真的是很不一般。” “王爷也绝非凡人。”林清愚淡淡对上他带着杀气的眼神。 赵训炎冷冷一笑:“你最好一直如此,不要让本王抓到把柄。” “臣一定会藏好尾巴的,王爷放心。”林清愚淡淡笑道,神色清冷,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反而在常人看来,林清愚浑身散发出的气度更甚面露阴鸷的逍遥王。 赵训炎见此,不再多说,林清愚跟赵煊逸对视一眼,也提步离开。 后宫,御花园中,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花园里摆放的含苞待放的花,感叹道:“这些花看着娇嫩,其实能抵御严寒。而朕的寝殿里还养着不少根本见不得这风霜的,一经风霜,便全都萎了谢了,中看不中用。” 林清愚跟在皇帝身后:“若天气四季都温暖如春。那温室里的花朵也没有什么缺点,若不是这严寒,倒也体现不出室外这些花朵的珍贵。各有所用吧。” “你倒是想得开。”皇帝笑起来,缓缓往前走。今儿他精神好了不少,五官可见当年俊朗,只是一双眼睛看过来,却似要将人看透一般:“你说说,你觉得太子如何?” “仁厚善德,有勇有谋。”林清愚道。 皇帝却笑笑,轻飘飘丢出一句:“他最好的,应该是知人善用,不然也不至于你也帮他做事了。” 林清愚听出些意味来,提步跟上:“君舟民水,清愚也不过是那水罢了,谁仁德,自然就得帮他扶着船。” 皇帝听着他这话,倒是哈哈笑了起来,寻了处凉亭坐下了,才看着林清愚:“朕今儿一早听说。大理寺出事了。” “哦,是吗?”林清愚站在一侧。 皇帝笑看着他:“楚家那个纨绔子,在牢里自尽了。同一天晚上,蒋家那个被宠坏的小公子也被人杀了,你说说,这些是不是巧合?” 林清愚对这个皇帝是很佩服的,若是处在乱世,他又不这么儿女情长,绝对是一方霸主,成就更伟大的一番事业。不过如今这般,倒也不可惜。 “可能是吧。”林清愚答,皇帝则是笑,两人都不再提这话题。 不过楚其泰死了,觉得轻松的是楚秉松,这样他就不用成天担心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只是只是他这番才回府,秦雪就扑了过来。 “是不是你杀了泰儿,是不是你杀了泰儿!”秦雪原本还在细细筹谋救楚其泰的事儿,转头就听说他自尽了。以泰儿的性子,他怎么可能自尽。这肯定是谋杀。 楚秉松恼怒的将她推开:“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连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敢杀,老娘也敢逼死,如今又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楚秉松,你才是发疯!”秦雪崩溃大喊。 楚秉松猛吸了口气凉气,沉声看着她:“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胡言乱语……” “怎么,是要休了我还是杀了我,啊?”秦雪大声喊着,可是她都这般喊出口了,楚秉松怎么可能还会真的这样做。只能忍住脾气:“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你也要为蓁蓁考虑,她马上就要出嫁了,难道你想连她的一辈子也毁了?” 楚秉松这话一落,秦雪就愣住了。 楚秉松见她终于消停了,这才抬头狠狠盯着楚蓁蓁:“好好照顾你母亲!如今外头风声鹤唳,你们要想死,那也别拖累了丞相府!”楚秉松怒气冲冲的说完,一甩袖袍便离开了。 楚蓁蓁微微咬牙,上前扶着秦雪:“母亲,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把大哥的尸首接回来,好下葬。” 秦雪恨得眼睛发红,心里却下了最毒的诅咒,楚秉松,我一定要你替我儿偿命!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赵训炎才回府,便得知了蒋锐被杀的事。 “蒋府可来人了?”赵训炎边走边问道。 “没有,蒋家一点消息也没有。蒋岸倒是想来,被蒋家老太爷拦住了。”焦思邈道。 赵训炎脚步微顿,转过身来:“蒋家这是打算反水?” “只怕有这个意思,楚其泰昨晚也死了,说是自尽。” 赵训炎闻言,只讽笑了一声:“他们倒是死得正好,你那里办的怎么样了?” “等太子的粥棚一出来,我们就会行动,我已经安排了人混在了灾民里准备闹事了,至于杨将军那边……”焦思邈思忖道:“会不会连累丞相府?毕竟楚家二小姐也马上要嫁过来了,我怕会由此而牵连到您。” “放心吧,如今死了个楚其泰,楚秉松有的是办法保全自己,而且就算杨家到时候想拖丞相府下水,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赵训炎抬抬手:“去准备吧,照常进行。” 焦思邈抬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阴鸷一笑,转头离开。 此时的山庄中,楚姒见林清愚一直未归,有些担心。 “小姐,咱们去哪儿?”绿檀跟在楚姒身后。 “去见见侧妃。”楚姒边走边道,她的肚子瞒不了多久,如果不赶紧行动,一定会被赵训炎看穿,她要先出去才行。 蒋繁听了楚姒的话,有些担心:“你若是走了,万一母亲她们过来……” “不会的,蒋锐死了,蒋夫人和宁夫人作为长房嫡母嫡媳,现在都要回府。”楚姒道。 想起蒋锐的死,蒋繁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里牵涉到的不止是私人恩怨。 “那你能不能等她们走了,你再走?”蒋繁央求道:“万一母亲发现了端倪……” “发现了什么?”蒋繁的话还没说完,蒋夫人便从外头走进来。跟着的嬷嬷一脸恐慌。 “母亲?”蒋繁有些惊讶,蒋夫人看了眼站在一侧的楚姒,笑道:“楚小姐也在,听闻贵府大公子过世,虽为罪犯,但皇上已下恩旨,准许楚府人将尸首接回去安葬了,楚小姐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楚姒淡淡看着她,皇上不可能这么快下旨,而且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免了楚其泰的罪,他就算是死了,要安葬,也不会大操办,毕竟他身负好几条的人命。但蒋夫人好似很希望她赶紧离开的样子,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不急,楚府的马车过来还要半日,我先陪陪侧妃。”楚姒道。 宁氏忙道:“要不我们把马车借给你……” “蒋家小公子不是也于昨晚被歹人所杀?想必二位也急着赶回去,楚姒怎么能坐了你们的马车呢?”楚姒又道。 见楚姒不肯先走,蒋夫人面色沉了沉,却无话反驳。 “既如此,那我们就一道走吧,马车先送你回丞相府,然后我们再回蒋府。”蒋夫人盯着楚姒道。 楚姒见推脱不得,便也不再拒绝,只回头看着绿檀:“我不能留下陪着侧妃了,你就留下吧,你素来机灵,可得把侧妃哄开心了。” “是!”绿檀亮声应着。 宁氏跟在后头,两只手紧紧绞着,不过楚姒只留下一个丫环,应该不会有事。 蒋繁见楚姒留下了人,心里好歹也安了些,又跟蒋夫人说了几句话,才由着她们都离开了。 出了山庄上了马车,蒋夫人心里怒气难消。本打算借楚姒的手除了蒋繁肚子里的孩子,竟不想她非但没除掉孩子,还与她合伙来坑骗自己,若是叫苏贵妃或是逍遥王知道了,定要大怒,那岸儿的前程也就毁了。 “快些回去,走小路就是。”蒋夫人沉着脸道。 “可是夫人,小路颠簸……” “你哪里这么多废话。”蒋夫人不悦道。 那小厮便不再多说,赶着马车走小路,一路颠簸。 楚姒被颠得腰酸背疼,宁氏和蒋夫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宁氏,整张脸都变得煞白。 好容易到了丞相府门前,才将楚姒放了下来,又客套的说了几句,便匆匆原路折返。 绿芽忙上下照看着楚姒:“小姐,您没事儿吧?” “不妨事。”楚姒无奈笑着摇头:“咱们走吧。” “去哪儿?” “救济灾民。”楚姒淡淡说着。 “可是蒋侧妃哪里怎么办?绿檀毕竟是个丫环……”绿芽有些担心,楚姒却很放心:“绿檀是个机灵的,放心吧。”楚姒说罢,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楚府,莞尔,转头离开。 蒋夫人跟宁氏又匆匆赶回了山庄,不过才到庄子口就被之前那嬷嬷拦下了。 那嬷嬷对于蒋夫人骗自己离开蒋繁的屋子,去偷听她们的谈话很是生气,如今见着也没了好脸色:“蒋夫人不回去,怎么又来了?” “有东西忘记拿了,怎么,还不许我进去寻了?就算不寻东西,我看看自己女儿总行吧。”蒋夫人道。 那嬷嬷笑笑:“那可不行,拿了太子命令的可以进去,但只能进一次,出来了就不许进去了。” “这是什么规矩,你们侧妃知道吗?”宁氏上前问道。 那嬷嬷笑起来:“知道,太子才下的规矩,二位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太子府问问。” 这摆明了就是不许她们进去! 宁氏温婉的面上氤氲起些许怒气:“你一个奴才,不要欺人太甚,我们蒋府虽如今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是侧妃的亲娘家。” “您说的没错,所以您有资格去问问太子。”那嬷嬷也是个人精,被骗了一次以后,便懒得再跟她们废话了。 蒋夫人见此,知道这门是进不去了,可真要去问太子的话,那还得来回跑一趟,等回来,什么也晚了。 “娘,这怎么办?”宁氏道。 蒋夫人看了眼门口稳稳站着的嬷嬷,微微咬牙,转头上了马车回蒋府去了。 “娘,那这件事咱们要不要跟苏贵妃和逍遥王说?”宁氏在马车上问道。 蒋夫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先回去再说。” 今儿的天气又阴沉了些,没下雪,但寒风把地上的雪刮起来,满天飞舞蹈白雪又仿佛进入了严寒的冬天一般,街上一片凄惨灰败的景色。 太子的人都在愁京城里的大米贵如黄金,可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却有三四辆马车跑了出来。直接往杨府而去。 杨老将军这会儿正在跟杨谦修和杨辞商量着赈灾的事情。 “京城的米,咱们就是倾家荡产,也买不了多少。”杨谦修劝着固执的想要把所有银钱都拿出来的杨老将军道,他若真是这么做了,不就应了之前楚姒的那些话了么。 杨老将军知他在想什么,哼了一声:“丞相府如今大门紧闭,这难道就是正确的做法?他不顾百姓死活,可我看不下去,这外头躺着的,哪一个不是活生生的人!”杨老将军的话铿锵有力,下人们都很被感染,杨谦修却是摇摇头:“父亲……” “好了,别说了。”杨老将军转头看着杨辞:“你去点人,立刻去离京城最近的州府买米来!” “父亲,辞儿这一出去,万一有心人……” “哪有那么多心怀不轨的人,再说了,我行的正坐得端,去买米救灾,皇上不可能不明白。”杨老将军对于他的屡次劝说有些恼。 杨谦修则是着急的看着杨辞,杨辞也起身拱手:“祖父,你忘记了,上次城外那些死士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咱们此时带人和钱出城,难免不叫人怀疑啊。” “你也是个庸人不成,你去大街上看看,都是些老弱妇孺,都要活活被冻死了,难不成你们就忍心!”杨老将军原来也是吃过苦头的,所以对此格外的感同身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怎么狠得下这心!”杨老将军看了眼杨辞:“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亲自过去!”说罢,起身就要往外面去,杨辞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找楚姒,外面便来了人。 “将军,有人求见,说是来报恩的。” “报恩?”杨老将军想起之前那个带纬纱帽的女子,难道又是她不成? 杨辞则立马想到了楚姒:“快请进来!”说罢,又看着杨老将军:“祖父,您就稍微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她真的有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能变出几千石米粮来。”杨老将军哼了一声,气鼓鼓的坐下。 不多时,外面便进来一个身披素色麻布斗篷的妇人来,妇人眼神精亮,身形瘦弱但气色不错,一看就是个利落的。 那妇人见了礼,道:“老将军,我家主子的恩没报完,这次遣了小妇人过来了。” “直接说吧,莫要耽误我出城。”杨老将军有些不耐烦。 那婆子笑笑,抬眼直视着老将军:“小妇人过来,就是要阻止老将军出城的,城外已经有人在等着您了,您若是出去,杨府就没了。” 杨老将军皱起眉头来:“荒谬至极。” 红姨也不着急,拍了拍手:“我家主子已经给您准备了十石米和一百件旧棉衣及一百斤的木炭,够您今日所用。但我家主子也说了,杨府里只要有人出了京城,她会把剩下的米粮全部都扔掉喂狗。” “你们——!”杨老将军听到要把米粮扔掉,气得不行:“你们主子呢,让她亲自过来。” 红姨轻笑:“我家主子自是不会过来的,因为她要仔细盯着不让杨家人出城。十石米换算出来,也有上千斤了,够您今日施粥所用,至于棉衣和木炭,我手上车马不够,也担心被歹人所发现,便没有将所有的运过来,等今儿夜了,我会再送些来。”红姨说完。便告辞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杨府的人,可千万别出城,我家主子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杨老将军看着她离开,深深吸了口气。 “祖父,要不您就听她的吧。”杨辞忙劝道。 杨谦修也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些东西都分发下去,怕要不少人手,父亲……” “我明白了。”杨老将军一抬手,似妥协了:“辞儿,你下去负责这件事吧。” “是。”杨辞忙起身离开了,匆匆追出院外,红姨还好没离开,杨辞忙道:“你家主子……晚上会来吗?有些事情我想请教她。”杨辞道。 红姨似乎明白杨辞的心意,笑起来:“我家主子晚上不会过来,不过却会去京华楼坐坐。” “多谢。”杨辞忙拱手道谢,红姨笑了笑,提步上了马车离开了。 林清愚见到楚姒的时候。她正在京华楼后的湖边,郑雲也在,云颂伊也在,不过云颂伊这次下来,不是来玩的,是遵了严老大人的吩咐,去严家发命令的。 “你怎么还不去?”郑雲看着撑着脸坐在船头的云颂伊问道。 云颂伊一脸愁苦:“我外祖父也不知在想什么,竟让我去,这不是要我的命么。我那两个大伯娘,一个个厉害的跟什么似的,外祖父还说每房都拨出五千两银子呢,那岂不是要了她们的命?” 楚姒轻笑:“你祖父是在帮你呢。” “帮我?”云颂伊不解:“帮我跟两个大伯娘结仇么?” “你若是把这钱都要出来了,既在外头有了名声,往后谁要娶你,都不能小瞧了你去。还一个,你若能把这钱要下来,以后你几个大伯娘哪里还敢欺负你们娘两?供着你们都来不及,不然以她们的身份。还不得被人戳断了脊梁骨,被人说因为你拿了她们的钱救济了灾民,然后她们便怀恨在心折磨你们孤儿寡母的。”楚姒笑道。 云颂伊一听,眼睛也亮了:“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可是这钱我怎么才能要到呢?” “你祖父没教你?”楚姒问道。 云颂伊摇摇头:“他今儿一早说了以后,便打发我自己出来了,我思来想去也没个好法子,便来寻你了。” 楚姒哑然,一旁的郑雲却笑了起来:“嘿嘿,你这祖父倒是打得好主意,让你来寻楚小姐。” “他又不知我会来找姒儿姐姐……”云颂伊说着说着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外祖父知道自己每次有什么事儿一定会找楚姒的。 云颂伊懵逼的看着楚姒,楚姒却只笑笑:“教你个法子。” “什么法子?” “明儿一早你两个伯父下朝的时候,你直接过去,就跟他说,严老大人说的,每房都要拿出一万两银子来,救济灾民。” “把大伯二伯堵在朝堂门口这事儿我明白。可是这一万两,大伯娘就是死也不会出的……”云颂伊不解,郑雲只在一旁笑:“到时候你再让她们拿五千两,她们不就痛痛快快了?” “哦……”云颂伊了然的点点头,起身朝楚姒像模像样的一拱手:“多谢姒儿姐姐。” 楚姒轻笑:“不过剩下的五千两你也得要过来。” “跟谁要?” “当然是严老大人。”楚姒莞尔:“既然他算计我,我也算计他一把。你回头把剩下的银钱要齐了,就留着做嫁妆吧。” “外祖父可没这么多银子……” “把他那存着的宝贝当个一两件也就有了。”楚姒笑道。 林清愚看着又开始使坏的楚姒,笑起来:“严老大人收集的那些宝贝可比亲儿子都亲,你让他拿去当了,不是割他的肉么。” “就怕他不知道疼,成天撺掇伊儿来算计我。”楚姒的话没有怒意,只带着几分打趣,众人也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云颂伊琢磨半晌,又跟着郑雲去船尾学着钓鱼了,楚姒这才道:“宫里怎么说?” “昨儿赵训炎去找淮阳公主了,你认为皇上会怎么说?”林清愚给楚姒的杯中添了热茶,又将暖好的手炉递给了她。 楚姒瞧着他这些小动作,心中微暖:“皇上再怎么儿女情长。再怎么觉得亏欠,可他终究是个好皇帝。” “皇帝老了。”林清愚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惋惜,抬起头眯着眼看楚姒,萧索的背景映衬下,她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看不到一丝生气。 楚姒淡淡望着远方:“老虎纵使老了,也还有尖锐的牙齿,他不便的只是行动而已。” 林清愚的笑容越发大了:“皇上让我不要插手此事,但我想,他应该不是想要考验太子。” “为何这么说?”楚姒不解。 林清愚轻笑:“因为皇上至始至终,都不曾提过太子,他一直在说的,都是朝中争斗的事儿,他根本不关心太子这次会怎么样。” 楚姒微微皱眉:“那此次太子的事情,只能全靠自己了。” “那倒不然,不是还有你和我吗,咱们夫妻同心,还怕扶不起个太子?”林清愚笑起来。 楚姒面色微微泛红,往后靠了靠,别开眼去看别处了,林清愚瞧她这般,也跟着弯起了眼睛。 下午城中都很平静,城中的大户们也都像模像样的开了粥棚,杨辞让人安排好施粥后,便带着人在城中四处查看,以防有抢米粮之类的事发生。转了一圈,见四处都很安生以后,这才急急往京华楼的方向去了。 焦思邈来回话的时候,赵训炎已经接到了消息,杨家人根本没有出城。 “以杨老将军的性格,应该不会坐得住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赵训炎想不通。 焦思邈过来以后,直接道:“我们混在灾民里的人,何时行动?” “不急。”赵训炎想了想,总觉得暗处有什么势力一直再跟自己作对,以前这股力量很弱,他也一直没察觉,如今突然使力,倒叫他有些措手不及了:“你先做些小动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焦思邈颔首,抬眼看了看赵训炎:“属下在外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太子的那位侧妃,好似胎儿一直没掉下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焦思邈道。 赵训炎面色微微沉了沉:“你去一趟蒋府,让蒋岸来见我。” “是。”焦思邈见赵训炎如此信任自己,心中微喜,转头离开了。 赵训炎待焦思邈一走,转头便叫了马车,往丞相府而去。 京华楼后,楚姒见到杨辞时,略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楚姒没让他看到林清愚几人,而是直接提步引着他上了二楼雅间。 杨辞正奇怪这楼后还有这样一处地方呢,见楚姒不愿多说便也没问,只道:“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杨府只怕……” “事情还没完呢。”楚姒站在窗边,从这里可以大致看到京城面貌。不少大户人家已经开了粥棚,越来越多的流民也开始慢慢聚拢,面上都带着喜色,似乎又有了生的希望一般。 楚姒看着,只觉得心中悲凉:“城外的流民,你们怎么安排的?” “你说不准许出城,所以我还没想出怎么办,不过已经递信给了太子,让太子想办法了。”杨辞道,看着楚姒忧心的样子,微微上前一步:“姒儿妹妹,你不需要如此担心的,就算真的发生你所说的事,皇上也……” “好了。”楚姒打断他的话,前世,他们可全都是死了的:“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这次我会让你们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要害你们。”楚姒眼眶微微泛红。 杨辞见她如此。不再多说,只道:“你是怎么预料到这些事的,听你之前的话,好似上个月就已经在准备了,不然也没法儿买下这么多的米粮。” 楚姒轻轻叹了口气,笑开:“我跟被太子关进牢里的假道士不同,我真的能看到未来,所以,你必须相信我,也要说服老将军相信我。” 杨辞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愣了一下,木木的点了点头,不过对于鬼神之事…… 楚姒知他还不是很相信,笑开:“你去给太子递个信儿,这个道士最好及早审问,审问之前先告诉他一句话。” “什么话?” “你告诉那道士,王员外家的闺女儿还在等着他回去呢。”楚姒淡淡道。 杨辞完全不明白楚姒在说什么,但既然她这么吩咐。他便点了点头:“好,我今晚就过去。” “最好是现在过去,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那道士被人灭口,蒋侧妃就白受这些苦了。”楚姒看着窗外道。 杨辞点点头:“那我立即过去。”说罢,便忙下了楼,快马加鞭往太子府而去。 其实楚姒原本还想再等等,最好能抓到那个去灭口的人,这样就有了两个人证。可是林清愚说皇上根本不关心此事,她便觉得,还是不要冒险为上,若是那道士死了,就少了一柄插在赵训炎身上的利剑了! 一匹快马快速的在京城的街道上跑过,马上的人面色凶恶,手里的马鞭不断的抽打着街边挡着路的人,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孩子也被抽打的摔倒在地上,皮开肉绽,浑身鲜血。 那马上的人半分未停。急急往那城外的温泉山庄而去。 杨辞刚好过来,下马将那孩子扶起:“没事吧?” 那孩子的母亲只抱着孩子哭,杨辞微微叹了口气:“你先带着孩子去杨府,杨将军一定会救他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妇人忙跪地磕头,杨辞瞧着可怜,本也想去追那人,奈何楚姒有吩咐,他不能耽搁了,便还是转头上了马,直奔太子府而去。 赵煊逸一听他的话,便直接带着他去了大理寺。 丞相府这头,楚秉松也正收拾好跟着赵训炎一道出了门。 “当真要这么做?”楚秉松边走边问道。 赵训炎颔首:“我担心有人要对我们不利,但此人在暗处,现在正是紧急关头,我找不到这股力量是谁,所以不能留着任何把柄给那人。” 楚秉松一听,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好。那我现在就去大理寺,把那道士解决了。” “嗯。”赵训炎颔首,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听闻楚大小姐已经从城外山庄回来了,可曾回府了?” 楚秉松微微皱眉:“好像没有。怎么了,难道她也参与进了这些事情?” 赵训炎危险的眯起眼睛来,嘴角却上扬了:“无事,你先去办你的事。” 打发走了楚秉松,赵训炎才心中欣喜了起来,她若真是这么聪明,到时候也再想个法子让她成为自己的人,帮自己做事,那滋味,不知有多美妙。 “来人,去查查现在楚家小姐在哪里。”赵训炎道。 “是。” 赵训炎想起楚姒来,眼中掠夺更甚,昨晚珍娘还不断提醒自己,一定要杀了楚姒。可是现在越看,他越觉得楚姒是一枚顶好的棋子,这样好的玩物,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杀掉…… 夜晚的京城似乎格外的紧张,不断有儿童的哭喊声传来,心里有鬼的闭户不出,心里有谋算的则都开始趁着夜色行动,今晚,注定是个血腥的不眠夜。 楚秉松赶到大理寺说要替楚其泰收尸的时候,那道士已经被赵煊逸带走了,楚秉松惊讶了一番,赶忙使人给赵训炎去送了消息,而焦思邈这头,则是直接下了令。 “杀掉三个。”焦思邈看着穿着旧棉衣栖宿在杨府门口摆放的炭火盆子边的一家三口,冷冷道。 扮成流民的男子点点头,手里拽着匕首缓缓靠近,不多时,杨府门口先陷入了一片惊慌和尖叫声之中…… 杨老将军外袍也没穿。直接提着刀赶了出来,可是倒在门口血泊中的一家三口已经没了声息。 杨老将军憋得眼睛通红,看看眼前满是怯意的流民,再看看地上已经被割断了脖子的一家人,大喝一声:“到底是谁干的!” 流民中有一妇人怯怯道:“那人好像……好像说是杨府的人,不忍见大将军倾尽家产,救助我们这些贱民,所以……” 那人的话还未说完,杨老将军便大喝一声:“牵我的马来,我今天一定要抓住这个畜生!” “将军……”忙有人劝道。 杨老将军冷眼瞪着他,眼睛涨得生疼:“你去不去!今晚但凡不服从命令者,以军法论处!”他上战场杀敌,那是无可奈何,可眼睁睁看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半分也忍不了。 他的马儿被牵了过来,有个流民低着头朝城门的方向指了指:“往那个方向去了,说城外还有一大群流民,要通通杀掉!” “混账王八羔子!”杨老将军咒骂一声。便独自驾马而去。 赵煊逸这里,道士也被他提到了地牢里。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那道士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赵煊逸沉声,正要用刑,杨辞便道:“王员外家的闺女儿还在等着你回去呢,你就这样死了,你对得起她吗?” 那道士明显浑身一震,怔怔看着杨辞:“你、你怎么会知道她……”这道士本也不是道士,只是个寻常的种地人,可自从某一日见过那王家小姐以后,便似失了魂魄一般,想法设法装作道士混进了王府,还骗得那王小姐珠胎暗结,不过好在那王小姐的父亲是个疼女儿的,知道以后,逼着她吃了堕胎药,打算把她嫁了,可她却誓死不嫁。王员外一怒之下,便打断了她的双腿,终年养在房间里,不曾再见过人。当初他被王员外赶出县城以后,便只得四处骗钱,等着回去迎娶她,可直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他也没脸再回去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今天若是能实话实说,我还能让你见见那王小姐,若是不然……” “让我死吧,我无颜再见她……” “那你也想她死吗?在地府相见?”赵煊逸忽然道。 杨辞讶异了一下,那道士则是大惊:“她为了我吃了太多苦了,你们不要再动她……” “那就实话实说!”赵煊逸神色清冷,若不是杨辞说此人知道大秘密,他根本无心亲自审问他。 那道士犹豫再三,可唯一的软肋被人拿捏住:“我愿意说,但我说完以后,你们要帮我保住她的性命,然后杀了我。” “好!” 杨辞正准备继续往下听,外面忽然来了消息。 “太子,少将军,杨老将军驾马往城门去了。” “什么!”杨辞大惊,赵煊逸则是有些奇怪,杨辞怎么这么惊讶:“怎么了,难道不能去城门?” “城门外有人就等着我们出去,然后给杨府扣个帽子呢。”杨辞道。 “好,那你去吧。”赵煊逸道。 杨辞颔首,急匆匆便离开了。 赵煊逸见他离开,面色这才沉了下来。杨府的人是怎么这般确定城外有人要下套的?杨辞又是怎么知道套道士话的,难道这全都是楚姒告诉他的吗?既如此,那楚姒又是怎么知道的? 赵煊逸面色沉沉,转头看着那道士:“你与王小姐之事,你可曾与谁说过?” “逍遥王知道,他就是用这件事威胁我的。”那道士道。 赵煊逸微微皱眉,既然只有逍遥王知道,那么杨辞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楚姒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辞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杨老将军已经被拦住了,红姨看着怒气冲冲的老将军,淡淡笑道:“老将军不必太过生气,你若是出了城,可就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如今为了救济灾民,城门都是留了一半不关的。 杨老将军寒声道:“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他继续为非作歹吗?” 红姨微微摇头:“这里不是护城的官兵么,您让他们出去拿人不就是了?” “对啊祖父,咱们犯不着出去。”杨辞道。 杨老将军不满的看着他:“畏畏缩缩,还是我杨家的儿郎吗,你这样子,如何上得了战场!” 杨辞被训斥,也不恼,又道:“祖父,您别忘了那人说的,只要咱们杨府的人出了城,可就没有剩下的粮食了。咱们杨府就是倾尽家产,都不一定能买到那么多物资呢。” 杨老将军怒气上涌:“指不定她们那主子也不是个好的,用这么阴损的法子……” “杨老将军,我家主子若不是为你杨府着想,也不必吃这么多苦头,你口口声声为了百姓,怎么如今说话半点不讲情义?”红姨也恼了。 杨老将军自然是话赶话才这样说的,但性子倔的很,半分不肯认错。 “你走不走开!不走开休怪我不客气……” “你……”饶是好脾气的红姨也不知说什么。 楚姒跟林清愚坐在转角的马车上,她早知道会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赵训炎的手段竟这般凶残,用这样的法子要把人引出去。 “让他出去吧,不吃苦头,老将军这倔驴性子是不会弯腰的。”林清愚轻轻抓着楚姒的手,道。 “可是我担心……” “关心则乱,姒儿,你就是把他们护得太紧了。若是没有半点可乘之机。那幕后黑手如何会伸出来?”林清愚道。 楚姒微微垂下眼帘:“我怕会害了他们。”她怕有一次见到杨府被满门抄斩,若是这样,她情愿没有重生。 林清愚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可是皇上不是不允许你……” “你认为皇上的人能监视我?”林清愚笑起来,又将她揽入怀中:“不怕,不会有事的。” 楚姒听着他这句话,微微合上眼睛,似下了决定一般,这才掀开了车帘,朝马车外的人吩咐了一句。 城门处正僵持着,杨老将军正打算直接冲出去,就见有人跑了过来,在红姨耳边说了几句话,红姨便侧身让开了。 “杨老将军既然不信,便自己出去吧。但是我还是要提醒您一句,出去了,明儿粮食可就没有了。”红姨无奈道。 “哼。”杨老将军冷哼一声。提着刀便驾马出去了。 红姨转头看着杨辞:“少将军,你回去吧,做好准备。” “当真会出事吗?”杨辞面色沉了沉。 红姨轻笑:“这是主子说的,我瞧她还没算错过一件事儿,信不信由您,左右话我已经给您带到了,便不多陪着了。”说罢,转头便走了。 杨辞见此,朝城门外看了看,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回去了。 楚姒看着沉沉夜色,夜风中似乎还有血腥的味道,而京城里蛰伏的人也都在伺机而动,只等谁先冒出头,便要一网打尽! 此时的温泉山庄里,一个黑影跳上了屋顶,看着守在门口的嬷嬷,如鬼魅般绕到她身后。直接将她打晕了。 而后,黑影便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房门,往里面而去。 他手里的长剑似乎泛着绿光,看起来渗人的很,可往房间里面走了一段,他便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了。这屋子里熏了浓烈的香,一个孕妇,房中怎么可能熏这么浓烈的香?而且这房间里也安静的很,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他再往前走了几步,便觉得浑身有些发软。 “有诈!”他刚喊出这句话,背后便有一张大网扑了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咬破藏在嘴里的毒囊,可不等咬下去,背后一闷棍,直接让他扑倒在了地上。 绿檀冷笑的看着地上的人,将他翻过来,找出藏在他嘴里的东西,笑了笑:“还真是个不怕死的。” 屋外忽然烛火亮起,蒋繁匆匆而来。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出了一身冷汗:“果真有刺客。” 绿檀莞尔,想起那晚在蒋府,小姐让她去准备的这些东西,本以为是没用的,却不想这一会儿就派上了用场。 “直接杀了吧。”蒋繁恼怒道,谁都想要害这个孩子,苏贵妃和母亲她不能动,这个刺客却不能留。 “不急。”绿檀笑道:“小姐吩咐了,抓着人,即刻送往太子府。” “太子?万一他供出……” “侧妃放心,他不是蒋府也不是贵妃的人。”绿檀道。 蒋繁更加惊讶,不止惊讶于这个黑衣人的身份,更惊讶于,楚姒居然这般聪明,已经到了能料事如神的地步。不过还好,她愿意帮自己,也从没想过入太子府。 “好。”蒋繁颔首。直接命人将人捆了,暗中走后门交代了山庄的护卫,直接送去了太子府中。 京城里,寻常百姓都睡得香甜,可京城里的大人物们都在屏住呼吸,等着这山雨欲来前的狂风。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百口莫辩 城外,白雪皑皑,有一处却已经被染成红色。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便是马儿也似乎受了刺激一般,嘶鸣了一声。 寒风乍起,比起身上的寒冷,杨老将军只觉得心更冷。 他赶到的时候,流民已经跑散了大半,留下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地上尸横遍地,孩子惊恐的哭声和妇人隐忍的啜泣都灌入杨老将军的耳朵里,如同一把把利剑,剜着他的血肉。 “畜生,畜生!”杨老将军哑了嗓子,提起手里的刀便朝那刽子手砍了过去,可偏偏,那刽子手穿着的是流民的衣裳。 杨老将军手起刀落,那人的头便与身体分离,滚落在了地上。落到一个妇人和幼童脚边,妇人直接白了脸,昏死了过去,留下孩子惊恐大哭。 杨老将军看着地上破碎的尸首,挤欲泣泪:“你们别怕,不会再有事了。”老将军哑着嗓子对着剩下的人道。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刚满月的可是已经没了呼吸的孙子:“他说,是听了杨将军的吩咐,才来杀了我们这些没用的贱民的,这位大人,您认识杨将军吗,他为何这般对我们?” 杨老将军面色微白,提着刀的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不关杨府的事,这是歹人……” 杨老将军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冒出一个浑身透着腐败之气的黑衣男子,一剑便穿透了那老人的心脏,紧接着,四五个黑衣人都从暗处走了出来,伴随着的,是一阵诡异的琴声。 杨老将军识得这些人。死士!可是不等他说话,那些死士们便手起刀落,又杀了剩下的老人和妇孺,唯独留下了孩子。 “你们——!”老将军才提起刀,后面便响起了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群手拿武器的士兵并冲了过来,领头的是守城的将官。 “杨老将军,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凶残!皇上让你协助太子救助灾民,你居然在此屠戮,实在枉为人!”那将军义愤填膺。 老将军黑了脸:“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人都是这些死士杀的,之前的凶手我已经解决了,你还不赶紧把人抓起来!” “死士?”那将官似乎等着他说出这句话一般,扭头看着那些黑衣人,一抬手:“杀,一个不留!” 杨老将军也动了手,杀了几个死士,可是就在他准备去对付下一个时,一道童稚的声音响起:“就是他,他杀了人,把人头砍下来了。” 杨老将军怔住,望着之前那活下来的孩子,不知该怎么解释,那将官也趁机缴了他的兵刃,压着他的肩膀,狠狠踢了一脚老将军的腿,老将军被迫跪了下来:“原来蓄养死士的人是你,定是这些流民发现了你的死士,所以你才大开杀戒,对不对!” “满口胡言!” “哼,狡辩,去大牢里狡辩吧!”那将官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带下去!” 杨老将军想起之前红姨告诫的话来,只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这些玩心计的,要杀我便杀,何苦连累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 那将官冷哼一声,直接让人将他带走了,至于地上的妇人和孩子,则是直接让人带走了。 楚姒静静等着消息,直到传来消息说老将军已被抓,才沉沉叹了口气。 “没想到赵训炎这次会这么狠,居然杀了那么多人。”楚姒声音微沉,她原以为赵训炎会直接扣帽子,没想到他居然来真的,生生取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好在逃走了一部分。”林清愚在一侧道:“不过杨家这次的麻烦不小,死了这么多人,就算真与杨老将军无关,这次怕也要吃些苦头了。” “那就拿赵训炎的命来换!”楚姒红了眼。 林清愚将她轻轻揽在怀中:“不急,饼这么大,咱们得一口口吃,别把自己噎着了。” 楚姒靠在他怀里,才稍稍缓过一口气,不过郑雲却在门面敲了门:“少夫人,逍遥王寻来了,此时正在楼下。” “见还是不见?”林清愚问道。 楚姒微微咬牙:“他敢来,我就敢让他吃点苦头。”逍遥王有一个皇帝溺宠非常的淮阳公主撑腰,轻易动不了,那么她就把他的羽翼剪干净,看他还怎么扑腾。 “我需要媚娘帮我一个忙。”楚姒似下了决心般。 “好,我们现在去如意坊。”林清愚道。 楚姒颔首,跟林清愚从后门乘了马车直接往如意坊而去。 媚娘听到楚姒的要求,略惊讶了一下:“现在行动吗?” “嗯。”楚姒怒火中烧:“你放心,我不会如此沉不住气,但是他一定要知晓些厉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赵训炎果真个没有心的人,人命在他眼里只是草芥,前世的自己如是,如今的百姓如是。 媚娘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好,我现在去做,不过少夫人,这样做了以后,您也会受影响。” “无妨。”楚姒神色淡淡,楚府如何,她早就不在乎。 林清愚轻轻抓住她的手:“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 楚姒转过眼看他,神色柔和平静,似乎有让人宁静下来的力量。 楚姒微微颔首,媚娘见此,这才转头出去了。 赵训炎坐在京华楼中,见已人去楼空,莞尔,手也缓缓抚摸着窗台上的一盆青叶绿植:“还真是她。”那股暗中的力量不一定是楚姒,但她一定有参与。 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王爷,楚府来了消息,说那道士已经被人带走了。”有人来报。 赵训炎淡淡颔首:“我们慢了一步。” “还有,杨老将军已经被抓进大牢了,我们追踪到城门处拦着他的妇人,以前就是个青楼的,听闻她背后有个什么主子。”那人道。 “人呢,可抓起来了?”赵训炎转过身来,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手又去拿那似乎喝过的杯子。 那人的头更低了些:“我们想要进去拿人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 “看来也是早有准备。想来杨老将军这步棋。他们应该也有后招。”赵训炎慢慢分析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那老家伙素来嘴硬,想让他承认,就算在他面前杀了杨家人都是不可能的……” “不认罪?”赵训炎冷笑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他不认又何妨,你以为百姓会能看得清真相吗?看不清的,百姓糊涂,只相信眼见为实,所以明儿一早,你安排几个人,这事儿也就水到渠成了。”赵训炎眼中满是不屑和讽刺。 “是,那太子的粥棚……” “我们的人已经去温泉山庄了,消息明儿一早就会放出来,你告诉焦思邈明天一早行动,绝对不许出半分差错,若是出了岔子,就让他提头来见。”赵训炎吩咐道,这一次他必须成功,否则,暗处的那只手就会乘机捏住他的脖子,让他再无翻身之日。 赵训炎正在等着天明,可宫中却似乎依旧灯火通明。 珍娘站在大殿下,一身明黄色华贵宫袍,挽着繁复的发髻,缀满了金银簪子,看起来富贵端庄,却又带着几分清雅高贵。纵然她年岁不小,可看起来仍旧是风韵犹存。 皇帝坐在首座,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他轻轻咳嗽着,翻阅着手里的奏章,半晌才道:“知我为何半夜叫你过来吗?” “臣妹不知。”珍娘淡淡应着,语气里没有半分兄妹之间的亲昵,全是疏离。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痴迷:“珍娘,你可知为何楚秉松屡屡犯错,朕还留着他?” 珍娘垂下眉眼:“臣妹不知……” “你知,你怎么不知呢?你是最清楚的,当然楚秉松为朕杀了驸马,所以这么多年他才得以节节高升。朕迟迟没有将他处置,就是希望你看清楚,杀了驸马的人是他,不是朕,可是你为何偏偏要恨朕呢?”皇帝痛心疾首。 珍娘依旧垂着眉眼,想起当年的驸马,只是淡薄一笑:“臣妹谁也不恨,所以皇上不会死,楚秉松也不会死……” “不,他快死了。”皇帝将手里的奏章拍在桌案上:“朕已经知道他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守口如瓶,他把这个消息还告诉了别人!” “那跟臣妹有什么关系?” 皇帝见她如此,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在帮赵训炎么,朕这个好弟弟,心狠手辣,你为何要扶他?” “因为他跟你最像。”珍娘抬起头来看着皇帝,她就是要让一个跟皇帝最像的人,亲手毁了他,让他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可恶! 皇帝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罢了,你回去歇着吧,这次你们都败了,败给了一个御史言官。”皇帝扬扬手里的折子,再扬扬桌案上一堆的证据,笑着摇摇头:“朕还是有几个忠心的好臣子的,你看看赵训炎,都笼络了一帮什么人,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皇帝说完,起了身,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而差点没站稳。 摇晃了几下,勉强站稳,才苦笑着摇摇头:“你看看,你还是那么年轻,而朕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 珍娘看着他不说话,皇帝笑了笑,自己提步往里头去了。 贴身伺候的高公公在里间候着,见皇帝来了,忙上前扶着。 “皇上。早些歇息吧。”高公公劝着。 皇帝看了看手里的奏章,叹了口气:“不睡了,等明天吧。”说罢,到了暖榻上盘膝坐着,又接过高公公递来的参茶喝了,面色这才算是好了些:“你说,这事儿清愚有没有插手?” “这……林世子不是已经听了您的吩咐么,想来是不敢抗旨的。”高公公笑道。 皇帝也笑起来:“你就知道哄朕,朕本来打算试他一试,可如今他还是没经得住考验啊。” 高公公略惊讶的看着他:“您的意思是,世子爷插手了?” 皇帝扬扬手里的折子:“你以为朕的御史们,都这么能忍么,若是他们真的掌握了这么多丞相府和云尚书府的罪证,早就参了,根本不会等到今晚急匆匆送来。” “可为何断定是林世子呢,也许是别人……” “你倒是挺喜欢清愚。”皇帝笑了笑:“他是个好孩子,可惜不服管教。”皇帝幽幽叹了口气:“罢了,你把这两份东西,一份送去丞相府。另一份送去云府吧。” “皇上不处置丞相爷么?”高公公似无意般问着,皇帝的笑容冷了些:“你越发的不知规矩了。” 高公公忙跪地求饶,皇帝看着他花白的头发,抬抬手:“罢了罢了,你也伺候了朕一辈子,朕怎么着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处置了你,去吧。” “是。”高公公不敢再多言,即刻让人把东西送了出去。 皇帝坐在暖榻上,想起方才大殿的谈话,眼眶濡湿,却自嘲的叹着:“冤孽,都是冤孽。” 楚秉松半夜接到密旨,正疑惑着,待看到送来的东西以后,立马跪地谢恩:“老臣谢圣上不杀之恩,往后定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半分不敢再存……” “好了相爷。”来传旨的公公跟上次来赐婚的公公是同一个人:“毕竟您也是元老了,这么多年的忠心皇上自是看在眼里。宁家又出了个好女儿,皇上怎么着也不能把您给处置了,您说是不是?” 楚秉松让人直接拿了一千两的银票来,塞到那公公手里:“多谢,多谢了……” 那公公一瞧,也满意的笑了:“这官场之中,谁身上还没点是非呢,只要能及时收的住,皇上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的。再说了,您家的大小姐,要嫁的可是皇上最重视的林家世子爷,您也是好福气啊。” 见这公公把话都说明白了,楚秉松才算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皇上这是明确的告诉自己,不许再跟逍遥王府有纠葛。 “多谢公公指点。” 那公公笑了笑:“时辰也不早了,洒家也不在这里打扰相爷了,相爷早些歇着吧,可千万莫再出风波了,外头可盯得紧着呢。” “是是。”楚秉松忙颔首。待这公公走了,才惊觉汗已经濡湿了里衣。 “老爷,咱们这怎么办?”旁的人问道。 楚秉松看着手里的东西,只觉得腿软,这其中不管哪一条,皇上都能要了自己的脑袋,毕竟当年他的确酒后失言,将这件事告诉了云尚书,但那时云尚书也没听清,所以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 本以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没成想这件事竟要了尚书府的命。 “什么怎么办,总今天开始,咱们丞相府谁也不帮,只一心帮着圣上便是!”楚秉松朝宫门的方向拱拱手:“打从今天起,丞相府的人不许再跟外面的人接触。尤其是逍遥王府的人。”楚秉松想起逍遥王,又冒出一身冷汗来,这次不能怪他,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捅破了窗户纸的御史了。 楚秉松正要回去,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道:“大小姐回来了吗?” “好像回了……” “什么叫好像回了?”楚秉松不满道。 那人忙道:“今儿晚上的时候,我听说逐锦阁的二等丫环小福儿跟大厨房的人吵起来了,说是之前二小姐掌家时,规定的食材减半,如今根本不够吃,大小姐晚上想吃燕窝也没有……” 楚秉松没耐心继续听:“往后逐锦阁要什么给什么,大小姐你们都给我好生伺候着,出了半点纰漏,我扒了你们的皮。”楚秉松纵使再不愿意,可听那公公的话,自己也是沾了楚姒的光才逃过一劫的。想想真是讽刺,他巴不得楚姒死,没想到她却救了自己一命。 楚秉松离开以后,觉得不放心,又去小祠堂里给列祖列宗上了柱香,这才舒坦了。 楚姒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才稍稍叹了口气:“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放过楚府。” “楚丞相这么多年来,也并不是靠溜须拍马才坐到丞相位置的。他门生众多,盘根错节,比云尚书府可复杂难缠多了,皇上就是想除掉他,也不是现在,更何况你已经赐婚给我了,皇上也会考虑几分。”林清愚在一旁道,看着面有疲惫的楚姒:“回去歇着吧,如今皇上有了这样的指令,你再不回去怕是瞒不住的。” 楚姒微微颔首:“那你呢?” “太子那边有些麻烦,我要去一趟。”林清愚淡淡笑道,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困倦之色,跟她说了一晚上的话,他现在还是处于亢奋的状态。 楚姒瞧着他气色如常,便也点点头:“今天的事情比昨晚的更多,你小心些。” “放心。”林清愚轻笑着,这才让人快马加鞭,送楚姒上了回府的马车。 绿芽坐在马车上,看着楚姒道:“小姐,怎么这些事儿我都看得糊里糊涂的?” “等结果出来了,你就不糊涂了。”楚姒解释道。 清晨,各家的粥棚已经开始施粥了,流民们也都早早的起来排队,似乎还不知道昨晚的事情。楚姒满意的笑着,有人还想传播谣言,这一招赵训炎前世已经太常用了,楚姒跟林清愚早就让人盯着那些混进流民里的人了,一旦有异动,一个也跑不掉。 赵训炎在京华楼等了一宿,默默听着传来的消息,神色淡淡:“他们可真是厉害啊。” 焦思邈已经来回消息了;“王爷,咱们的人好似少了不少,您让传消息的,被抓走了大半。” “跟踪到了吗?”赵训炎道,他更大的目的,是要找出这隐藏在暗处的人,至于流言,杨老将军的案子一开审,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根本不担心。 “我们的人跟过去了,要等他们回来回消息。”焦思邈道,赵训炎他的确佩服,有手段,而且够毒辣:“还有一件事。” “说。” “蒋府的人如今闭门不出,蒋岸也不肯过来。”焦思邈道。 赵训炎只冷哼一声:“那件事他们肯定办砸了,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还好咱们的人已经过去了……” “只怕也失手了。”赵训炎冷冷道:“到现在都没有传消息回来,应该也中了招,被人暗中给处置了。” “那……” “无妨,那只是第一步棋而已,没走稳也没关系,左右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本王就不信他们次次都能躲得过去,不是要玩儿吗,本王正有此意,赵煊逸这样的对手,根本都不用本王费脑子,这群暗处的人才有意思。”赵训炎面上露出阴鸷的笑意,似乎对手越强。他反而越兴奋。 “是,那我的这一步,何时动手?” “现在差不多了。”赵训炎淡淡说着:“外头死了一群,里面又死了一片,你说百姓会如何看到皇上钦点的救治灾民的太子和杨老将军?” 焦思邈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不正是应了那道士的话么,灾星降世……”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流民们都在排着队等着施粥,一边等着一边夸这太子心善,可是有几个刚端走了粥的人忽然就捂紧肚子跪在了地上,手里的碗也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得众人忙转过了头。 “这是怎么了?”有人忙问道。 那人捂着肚子,面色难受:“肚子疼……” “哎呀,不会是中毒了吧。”人群里有人喊道,接着,更多的人开始觉得难受,肚子疼,皆是倒在了地上开始呻吟了起来。 “太子府的粥棚给人下毒啦!快来看啊!” “太子灾星降世,之前的活菩萨说的没错。太子就是灾星!才被册封,太子侧妃便小产;才施粥,就下毒害死百姓啊!”人群里不断有人高喊,前前后后的跑着撺掇着。 “听说协理太子赈灾的杨老将军昨晚也发了狂,将自己蓄养的死士都叫了出来,在城外杀了十几个灾民,那血把白雪都染红了!” …… 一连太子府设立的粥棚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同样是不断有人冒出来大喊。 太子府内,赵煊逸面色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看着坐在一侧悠悠闲闲闭目养神的林清愚:“到底还要等多久?” “不急,人还没蹦跶完,再等等。”林清愚气定神闲,这些蹦出来的人不一次性逮干净,以后又有麻烦。 外面太子府的侍卫匆匆跑了进来:“太子,外面那些灾民闹事了。” “由着他们闹吧。”林清愚淡淡说着:“我们还要等一个时机。” “时机?什么时机?”赵煊逸不解,林清愚只睁开了眼睛淡淡往屋外看:“闹得还不是很凶嘛,这点程度而已,一会儿要是罚重了,岂不是坏了太子名声?你。去把守在大门口的侍卫都到二门来。”林清愚指着来回话的侍卫道。 赵煊逸不解林清愚是要买什么关子:“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帮太子,臣一心一意为太子分忧呢。”林清愚又弯起他那双狐狸眼睛,赵煊逸瞧他如此,看了眼那侍卫:“照他说的做。” “是。”侍卫领命下去,撤了守在太子府前的侍卫,到二门守着,那些冲在最前头的流民们犹豫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可奈何身后的人却将他们往前一推,他们根本连溜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时城外,一辆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马车正在平缓的道路上快速前进着,绿檀看着着急的蒋繁,道:“侧妃,不需要这么急的。” “我担心太子有事。”蒋繁一边说一边拉开帘子往外头看,只恨不得这马车立马飞去太子府。 “可是孩子……” “你放心吧,太医说过,这个孩子很稳,不会这么轻易掉了的。”蒋繁道。 绿檀见此,便也不再多说。 马车快速的冲进城里。四处蛰伏的人瞧见这辆青灰色的小马车,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绿檀和蒋繁顺利的往太子府去了。 林清愚正拨弄着赵煊逸拿来的黑白玉棋子,林傅便匆匆来了:“爷,来了。” “好。”林清愚莞尔,站起身看着赵煊逸:“太子,请。” 赵煊逸面色沉了沉,提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灾民闹得正凶,听说太子亲自过来了,不少人都跪了下来,唯独那几个假流民犹豫了一会儿,才忙跟着跪下了。 外头有侍卫来报:“回禀太子,太医已经在外外面了。” “诊断结果如何?”赵煊逸寒声问道。 那侍卫道:“太医说,是因为这粥里掺了灵芝研磨成的粉末,而这些人恰好肠胃弱,又好些天没吃过东西了,所以这一补,便受不住了。不过太医也说了,解决之法很简单。将方才喝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再多喝些温水,便没什么问题了。” 那些流民一听,都蒙了,不是毒药,竟是珍贵的灵芝粉。 为首的几人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人大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们吗!太子爷高高在上,让太医说假话不也很简单……” “你明知本宫是太子,还敢在这里带着大家冲进我太子府来,本宫没杀你,已经是最大的宽恕。”赵煊逸怒道,不过却又瞬间平复了情绪,看着众人:“大家若是不信,自可去外面看一看,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为首的愣了一下,又道:“大家别信他,咱们出去定就被他给杀了……” 看着这些人黔驴技穷了,赵煊逸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本宫向来不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可你就是个灾星。自从你被册封为太子,雪灾便爆发,而后太子侧妃也小产了,如今施粥百姓又中毒,那杨老将军更是……” 赵煊逸直接给了旁人一个眼色,立马上前两个侍卫,将为首的人抓了起来,接着又有人起哄,林傅上前,将之前盯好的人一个个全部都拎了出来扔在了地上:“一个个细皮嫩肉的,也敢来充流民?” 这下子守在门口真正的流民们都蒙了,有人出去看了,外面的人也的确都没事了。 “太子爷,侧妃回来了。”外面有侍卫匆匆跑进来。 这下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扭过头盯着门口。若是这侧妃真的小产了,只怕太子这灾星之名就真的洗脱不掉了。 太子府前,一辆青灰色小马车停下,一个一身青衣的十五六岁小姑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接着便扶了一个年约二十的女子走了下来。 女子一身梨花白撒花宫裙。发髻繁复,却只坠了几支名贵的宝石簪子,面色红润,步态缓缓,行走间,隐约可见微微隆起的腹部。 “妾身见过太子爷。”蒋繁小心的扶着绿檀的手缓缓走来,自她知道绿檀是个会功夫的以后,便安心了不少。 众人见她没有丝毫小产的迹象,顿时便傻眼了。 赵煊逸看了众人,沉声道:“尔等受奸人蛊惑,本宫念在大家本就是受灾流民的情况下,不予追究,但往后决不可再擅听流言。” “那太子,外面的粥还会继续舍给大家吗?”人群中有一个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少年问道。 赵煊逸看着众人关切的目光点点头:“放心吧,粥饭照施,朝廷如今也已经拨款,很快就会帮助灾民们重返家园。” “太子仁德!” 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便都跪地磕头谢恩了。 赵煊逸看了看被摁住的几个闹事的,寒声道:“这些人心怀不轨。妄图挑事,还敢冲进太子府行凶,全部带下去!” “是!”方才受了灾民气的侍卫们大声应着,转头便把人给卸了下巴,再给绑了拖下去了。 林清愚站在赵煊逸身后,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对于赵煊逸方才的做法却是满意,他不仅能顾大局,也有仁心。 “太子,臣听说昨晚皇上给您来了信?”林清愚提醒道。 赵煊逸点点头,却有些犹豫:“父皇的意思当真是让我去拿下尚书府?虽说尚书府中人做了不少恶事,可好歹跟严老大人家……” “太子,可还记得小时候太傅说的话?”林清愚笑问道。 赵煊逸面色微紧,他自然记得,当年的太傅教他们的时候,便说过自己,优柔寡断。 赵煊逸明白林清愚的意思:“可是现在不去救杨老将军,我担心他会吃不少苦。”杨老将军是个忠心的,又是个犟驴性子,这回眼睁睁看着无辜流民被杀,还被扣了这么顶帽子,心中一定愤懑,而那些人为了逼供,还不知会做些什么。 林清愚则是眯起眼睛摇摇头,单手负立:“老将军要吃些苦头,才知道往后遇事该缩头时要缩头,否则,越往后越凶险,稍不注意,丢得可是性命。”林清愚看着赵煊逸,往后最大的难关,只怕不是赵训炎也不是皇帝,而是新帝。 功高震主,不论是哪一朝的皇帝都怕。 赵煊逸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却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过头眼神却黯了黯:“来人,去尚书府!” 林清愚待太子走了,这才扭头看着绿檀:“小丫头,办的不错,跟林傅一样优秀。” 绿檀听到后面一句,朝林清愚扮了个鬼脸。 林清愚也跟楚姒一般,由着她,蒋繁在一旁都看得有些怔楞。 “这次的确要多谢你……”蒋繁转过身看着绿檀道:“不知道你可否愿意以后都留在太子府,我可以每月给你五十两的月例银子……” “回禀侧妃,您更应该谢的是我家小姐,这事儿奴婢可想不到该怎么办,都是小姐事先想好了,奴婢只是照办而已。”绿檀忙道。 蒋繁则是轻笑道:“你放心,楚小姐那里我自会亲自去谢,不过你就留在太子府吧,留在我身边伺候,那也抵得上小户家的嫡出小姐了……” “奴婢可没别的心思,就愿意跟着小姐伺候,侧妃厚爱,奴婢心领了。”绿檀笑道,跟着楚姒多自在啊,她没主子架子,自己也没奴婢的卑微,况且在逐锦阁那么好玩,她才不来整日规矩森严的太子府呢。 蒋繁见她屡次拒绝,有些恼:“那你再伺候一段时间吧,等到我的孩子安全出生了再说这事儿,至于你的卖身契,我会使人去跟楚小姐要,相信她不会不给的。” 绿檀见她态度变得强硬,也有些生气,却再爆发小脾气前被林清愚拦住:“侧妃如此夺人所爱,怕是不好吧。” “林世子,本妃难道要个伺候的丫环,都不行吗?”蒋繁看着他道,他屡次对太子不敬,自己也是忍了很久了。 林清愚笑了笑:“侧妃想要个伺候的丫环,当然可以,太子府如今只有您一个女主人,整个太子府的丫环你都可以随便挑,不过绿檀是丞相府的人。就是侧妃想要拿别人的一支簪子,也要先问过主人家愿不愿意给吧,若是主人家不愿意,岂不是成了明抢?太子如今可不能再扣一个强抢大臣府里丫环的罪名了吧。” 见林清愚这般一说,蒋繁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的确,她也不愿意再给太子添麻烦了。 “可是我现在担心……” “侧妃放心,既然发生了今日之事,这孩子谁也甭想给您弄掉了。”林清愚笑开:“苏贵妃是个明白人。”若是这时候苏贵妃还弄不明白,当初她也不会再残酷的后宫里成为如今的苏贵妃了。 蒋繁抬眼看着林清愚,忽然笑道:“想不到林世子竟如此爱护楚小姐,真真是让人羡慕。” 林清愚莞尔,却并不再多说,告了辞便转头带着绿檀林傅离开了。 出了府,绿檀才抱怨起来:“这蒋侧妃,想不到居然是这么个以怨报德的。” 林傅睨了她一眼:“小丫头不懂事。” “你什么意思!”绿檀不满道,林傅见她生气,冷着脸解释道:“跟皇家扯上关系的女人,你认为会有大度无私的么。这么残酷的竞争之下,除非真正是被捧在手心里接触不到这些阴暗面的小公主小皇子们,才有可能不会一味只为自己考虑,可别人不同,后宫和这些后宅的争斗,远比你想象的凶恶的多,稍有不慎,丢得就是性命,不然那你以为蒋侧妃为何来来回回如此折腾,还不就是因为她在正妃还没入门之前怀上了皇子?” 绿檀听得一脸懵逼:“有的皇室也不一定都这样……” “你又不是小公主,你知道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 “好了。”林清愚打断二人的对话:“绿檀,你先回楚府,今天姒儿那里还有得忙呢。” 绿檀想起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忙朝林清愚行了礼,转头便快速的消失在了大街上,而林傅则是面色黑沉,扭头看着林清愚;“难道她……” “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去府衙。”如今杨老大人也吃了不少苦头了。不知道是否已经开窍。 林傅见此,也不再多说,跳上了马车,驾着马离开了。 外面的腥风血雨,楚秉松一件也没放过,越听越惊心,生怕再跟自己有什么牵扯,惹得皇上一怒之下新仇旧恨一起算,把自己苦心留存的楚府荣誉全部给毁了。 “老爷,按照之前王爷吩咐的,咱们现在应该要去府衙了。”一旁跟着的人提醒道,这人是赵训炎安排来的,楚秉松知道他的身份,只不过一直犹豫不决,没有处置。 “王爷吩咐的……王爷真的要除掉杨府吗?”若是他去作证,说当初杨佩嫁过来之时,就发现杨府跟死士有联系,难保皇帝不会因此而把自己也算进去。蓄养死士,等同谋反。他若是粘上,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老爷,您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昨晚您说的,不再跟王府接触的话,不是说给外人听,而是说真的?”那人面色变得有些冷漠起来。 楚秉松面色紧了紧,站起了身来,往前走了几步以后直接道:“来人,将此人给我抓起来,杀了!” 那人一怔:“楚秉松,你想做什么,我可是王爷的人!你要是敢杀我,就是与王爷为敌!” 楚秉松深深吸了口气:“我不与任何人为敌。”他现在只求明哲保身,等到谁最后快要成为新帝了,他再去锦上添花,纵然往后得不到重用,楚府的名声也能保全了,荣誉也能保全了,他依旧还是那个楚家几辈子以来最有出息。也最能光耀门楣的人! 那人直接被堵了嘴拖了出去,可楚秉松仍旧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道:“去逐锦阁!”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不留情面 此时皇宫大门前,严府的两位大人都很尴尬。 “伊儿,咱们回去再说,别在这儿堵着,多丢人呐。” 云颂伊满脸的哀伤:“大伯父,救济灾民,有什么好丢人的,伊儿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不然也不会来这里找二位伯父。” “可是各房拿出一万两,我们这也拿不出来啊,这么些年,你也知道伯父们每年的俸禄才多少……” “两位伯父,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您们的庄子铺子,都开遍京城了,听说还有个米铺子,如今更是买着天价米,斗米斗金,怎么会连区区一万两也拿不出来?”云颂伊声音不小,刚下朝后便有不少大人脚步缓了下来往这儿瞧,严家素来以治家严谨出名,少有出丑的时候,如今看看,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严家老大听着她这话,面色有些尴尬,斗米斗金都是奸商干的事儿,可他们家……嗯…… “可是这一万两……”严家老二实在肉疼。 云颂伊想了想,又道:“若是实在拿不出一万两,那我回去跟祖父说说,看能不能只拿五千两……” 严家两位大人面面相觑,看着越来越多的大人往这里投来目光,还是严家的老大做了决定:“好好好,这五千两我去开口跟你大伯母和二伯母说。” “谢谢两位伯父。”云颂伊暗自高兴,面上却依旧一副感激万分的样子:“那伊儿就不跟着二位伯父回去了,山上还有些事儿没处理完,伊儿先回去处理,就等着二位伯父送钱过来了。” 两位大人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上有严老大人卡着。下又有这么个刁钻的丫头堵着,这钱是不出也得出了,而且从一万两变为五千两,他们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云颂伊看着两个伯父急急忙忙回府了,这才高兴的准备去相府找楚姒,不过人还没走远,就见有人匆匆而来:“小姐,云府出事儿了。” “云府出事?”云颂伊面色白了白,虽然娘亲已经和离,可自己到底是云家的人,名字也还在云家的族谱上:“你慢些说,怎么回事?” “云大人为了自己那个吃人肉的儿子,暗地里杀害了不少人,加之这些年贪污受贿,竟一下子被人捅了出来,太子已经去拿人了,说是……说是要抄家!”那小厮忙道。 “抄家!”云颂伊睁大了眼睛,抄家可以说是很严重的罪名了:“那有没有说云府的人会怎么样?” 那小厮摇摇头:“不知道,太子现在正在查抄呢,不知道还会不会搜出别的东西来。” 云颂伊吓得有些蒙了,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抄家灭族,她以前是想也没想过的:“怎么办……怎么办……”云颂伊有些慌了,可第一时间除了楚姒,谁也没想到:“快,准备马车去相府!” 楚姒回到楚府也是一夜未眠,云府的事情是她主导的,云尚书是逍遥王暗处的羽翼,自然要剪了,但就她送去的这些证据,应该除了云大人,其他人不会受到牵连。 春枝从外面急急进来:“小姐,老爷来了。” 楚姒没想到竟是楚秉松先来:“请他进来。”楚姒起身,回头嘱咐着绿檀:“你去大门口守着,一会儿伊儿来了,你引着她从后门进来,直接在西厢房等我。” “好。”绿檀刚刚才匆忙赶回来,便立即点点头。 楚姒又看了看小福儿:“你也跟着绿檀去,先炖些安神汤给她。” “是。”小福儿应了声,赶忙下去让傅大娘炖汤了。 见都安排好了,楚姒这才让人准备了热茶,进了花厅。 楚秉松刚到,身上的披风还未解,浑身的寒气,似乎花厅里即便是熏着炭火盆子,也依旧寒冷的紧。 “父亲。”楚姒垂下眼帘行了礼。 出楚秉松转过头来看着她,早已不是当年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自她从山上回来以后,便锐利的像把刀。虽说府中发生的这么多事都不见她参与,可似乎每一件又都跟她脱不了干系一般。 “你……”楚秉松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跟楚姒的关系早已恶化,如今来讨好,他实在开不了口:“我已经命人重新去休憩你母亲的坟墓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将你母亲迁入祖坟当中。” 楚姒淡淡看着他,心中觉得讽刺。当初母亲被他杀死的时候。他怎么不曾有这份心呢?而后将母亲的坟墓也安置在荒郊野外,孤坟一座。 “不必了,母亲既已入土为安,便不要再打搅的好,只要生人安宁就可以。”楚姒淡淡道。 楚秉松听着她这话,没来由的有些气:“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 “父亲想要什么态度?卑躬屈膝、曲意迎合还是唯唯诺诺?”楚姒讽刺的扬起唇角:“当年那个楚姒已经死了,父亲,如今的楚姒就是你面前这幅样子,改不了了。” 楚姒提步,直接越过楚秉松,在首座坐下,让人泡了茶:“父亲过来喝些茶吧,上好的碧螺春,安平侯府才送来的。” “你就是仗着安平侯府才敢如此放肆吗!” “是!”楚姒冷冷盯着他,如同当初他这般冷漠的望着自己一般:“父亲借的又是什么势,敢把母亲的坟墓丢弃在祖坟外,变成孤坟一座,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呢?不也是仗了母亲与将军府断了关系,无人过问吗!” 望着越发猖狂的楚姒,楚秉松忽然愣住:“你……你……” “父亲莫气。”楚姒又将方才的怒气完美的掩饰了起来,淡淡笑着:“审时度势,量力而为,借势而动,这个道理女儿跟您学的很好,如果父亲真这般不满意,可以毁了安平侯府试试,这样女儿就借不了势了。” 楚秉松看着明嘲暗讽的楚姒,铁青了一张脸:“我竟不知你嘴下这般不饶人,你可别忘了,你还有大半年才能嫁过去了,这大半年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死吗,还是名节尽毁?”楚姒淡淡看着楚秉松:“父亲,我怎么也是你的骨血啊,您该是做不出这等事儿吧。” 楚秉松哑然,半晌,才开了口:“我这次来不是跟你争的,你也不要再跟我耍什么威风,我告诉你,你安安分分的在府里待着,可以平平安安到出嫁,否则,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怪我这个父亲。 “父亲尽可放心,我一定会安安分分待着的,不过您另外几个女儿安不安分,我可就不知道了。”楚姒端起一旁的茶杯,浅浅品了一口。 楚秉松见她如此态度,微微咬牙,哼了一声,转头离开,不过脚还没踏出房门,便听到楚姒幽幽问道:“当年的事儿,除了如今的母亲,您、朱管家,还有谁参与了呢?” 楚秉松浑身一颤,身也没回,只故作冷漠道:“你在说什么?” “父亲不知道?”楚姒问道。 楚秉松微微咬牙:“你好好待在府里,不要听信外面的谣言,如今见不得我们丞相府风光,想尽办法要毁了我毁了丞相府的歹人多了,你既然自诩聪明,那就好好看看清楚。”说罢,一刻也不再多留,快速提步离去。 待楚秉松走了,楚姒方才绷着的情绪才全部崩塌。生父口口声声要威胁利用她,这是多么的讽刺啊。 绿芽站在一旁,方才她的心一直是吊着的,生怕楚秉松会做出什么来。 “小姐,您没事儿吧。”绿芽心疼道。 楚姒微微松出心口的郁气,道:“没事,去看看伊儿吧,我担心这次,她会恨我。”楚姒淡淡说着。 绿芽忙道:“那咱们不告诉云小姐不就是了?” 楚姒微微摇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打断云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是我。若是让被人告诉她,难免她会被有心人蛊惑,所以,倒不如我现在告诉她,也好过以后出事。” 楚姒踏出房门,外面的天空似乎更加灰暗了一些,风已经呼呼的吹着,冻的人连心都在发抖。 楚姒到的时候,云颂伊已经红了双眼,一见到她过来,便立马扑了上来,抱着她呜呜的哭了起来:“姒儿姐姐,我该怎么办。” “云府出了云大人,其他人不会有事。”楚姒淡淡说着。 云颂伊松开她,却一直拉着她的手:“可是……可是……”云颂伊哭得说不上话,楚姒知道,云尚书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血脉至亲,就算这么多年她不肯回云府,可心里还是把云府当做她的根的。 “你先冷静些,我先跟你说一件事。”楚姒淡淡拂开她的手,语气又生疏了几分。 云颂伊不解:“姒儿姐姐,你怎么了……” 楚姒看着她,实在不忍心,可担心往后有心人利用这件事,她会伤得更深,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云颂伊听完,直接愣住了。 “是你?”她声音微微颤抖着,绿檀紧张的看着楚姒,又看看她:“云小姐,云大人也是……” 云颂伊死死咬着嘴唇,扭头就跑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绿檀不解。 楚姒看了她一眼:“跟上去,顺便通知郑雲。” 绿檀忙颔首,跟了出去。 楚姒见她走了,这才有些无力的往后靠了些,揉揉眉心:“绿芽,你说我做错了吗?”楚姒有些茫然了,她一心报仇,可锋芒太利。总是容易伤到旁人。现在是颂伊,那往后呢,会不会是她身边最亲近的这几个丫环,会不会……是安平侯府? “小姐,云大人本就坏事做尽,他该死,您这样做,也只是为民除害了而已,您也别太自责了。”绿芽道:“云小姐如今陷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难免承受不住,等冷静下来就不会有事儿了。” 楚姒淡淡往外看去,灰败的院子似乎也成了没有希望的颜色:“你去守着吧,不要让人来打搅了,我去歇会儿,一个时辰以后来叫我。”楚姒忽然觉得困倦袭来,直接便进了厢房的房间,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到了睡梦中,她似乎又将前世的事情重看了一遍,被做成人彘的母亲和自己。被满门抄斩的杨家人,还有芙儿…… 梦很沉,沉到楚姒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梦里回荡的是自己苦苦的哀求和芙儿凄厉的哭声,还有他们的笑,胜利的嘲讽,以及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一句句剜她血肉的冷漠话语,什么亲情,什么爱情,全都是虚的,他们所有人都把自己当做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最后无用了,便弃之如敝缕,还要将她羞辱之死! “该死,你们都该死!”楚姒大声喊着,却是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绿芽哽咽着扑过来。 楚姒坐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天黑了吗?” 绿芽点点头:“奴婢本是等您睡了一个时辰去叫您的,可您怎么都醒不过来。后来又给您叫了大夫,大夫只说您是郁结于心,所以才气血不通,给您扎了针喂了药,您一直都没醒。” 楚姒看了看四周:“谁把我抱回来的?”之前睡在厢房,如今却是在自己的床上。 “是林世子……” “他?” “嗯,不过别人都不知道。”绿芽忙道:“您现在没事儿了吗?您做梦的时候……”绿芽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姒皱眉问道。 绿芽微微咬唇:“你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喊逍遥王的名字,方才您醒来以后,世子爷便悄悄离开了。” 楚姒微微皱眉,她喊赵训炎的名字,是因为想杀了他。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姒问道。 “已经是二更天了。”绿芽道。 楚姒心猛地提起:“那杨府呢,杨老将军怎么样了!”楚姒忙问道。 “您放心,没事。”绿芽见她面色微白,忙道:“今儿云尚书府被抄家以后,杨老将军的事儿便暂时被搁置了,不过奴婢听人说,太子抓到了不少奸细,有在粥棚下毒的。还有传播谣言的,不少都招供了,照这个形势,杨将军很快也会被洗脱嫌疑的,所以您不用担心。” 楚姒听罢,这才点点头,往后靠在了床榻上:“绿檀回来了吗?” “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呢,许是在跟世子爷说话。”绿芽道。 楚姒想了想,还是道:“你去将绿檀叫进来吧,我有话跟她说。” “好。”绿芽颔首,转头出去了,不一会儿绿檀便进来了,楚姒往她身后看了看,见只有她一人,略落寞的垂下了眼帘:“伊儿怎么样?” “她亲眼去见了太子将云大人带走了,至于云府的人,则是全部贬为庶民,不过好在他们还算有一处老宅子。如今全去老宅子了。”绿檀一五一十道,说罢,又悄悄凑过来:“小姐,你做什么梦啦,我看世子爷好像很受伤的样子。” 楚姒淡淡瞧了她一眼:“郑雲过去了吗?” “过去了,我是等到郑将军来了,我才离开的,他们现在约莫在京华楼后面的小湖边呢,我看云小姐一时半会儿的还缓不过劲来。”绿檀思忖道:“这次对她的打击应该是挺大的,她从小被严老大人捧在手心,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楚姒微微颔首,也能理解。 “行了,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叫大家都回去歇着,不用来伺候了。”楚姒道。 绿檀嘿嘿笑着:“您放心吧,我们可是识趣的很,林世子一来,绿芽就早早让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下去歇着了。春枝跟小福儿知道没您事儿,也都下去休息了。” 楚姒看她笑得奇怪,道:“你倒是机灵。” 绿檀只当听不出楚姒是在说反话,嘿嘿笑着离开了,不多时,楚姒便听到了房门关上的声音。 楚姒疲惫的靠在床榻上,梦里的画面真实的她到现在都怀疑自己的四肢是不是还在自己身上。房间里又些许寒风钻进来,吹动得烛火也时不时要摇摆一下。烛火映照着床帘上挂着的香囊微微摇动,长长的流苏如同鬼魅的影子,一下一下跳跃着前进。 “看什么出神呢?又在想逍遥王?”一道男声传来,带着浓浓的醋意。 楚姒听到这声音,脸微动,只觉得喉头有些哽咽:“你没走?” “我走了,今晚睡哪儿?你不能这么偏心,才睡了我,就去记挂别的男人,还要把我扫地出门。”林清愚很是委屈,摘了面具放在一侧,等身上暖和了。这才走了过来。 楚姒看着他,眼神温柔,哪里有半分生气的样子,不由笑道:“堂堂林世子,还怕找不到一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容易找,可是睡在哪里也不如睡在你身边踏实。”林清愚在床沿坐下,看着她苍白的脸,抬手便捏了捏:“下次做梦,记得喊林清愚……这样,就算是外人听见了,我也有面子。” 楚姒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林清愚则趁热打铁:“我可以睡上来吗?外面怪冷的,我今儿穿的少,都冻坏了。”林清愚瞅着楚姒道。 “那你为何不多穿些。”楚姒睨着他。 林清愚笑了笑,自觉地去一旁洗漱,洗漱完便翻身上床,乖乖的躺在了最里边,瞅着还靠坐在一侧的楚姒,笑开:“穿少点,风一吹,那不就是潇洒飘逸了么,你瞧瞧赵训炎,大氅棉衣,笨重的很。” 楚姒见他句句话跟赵训炎过不去,道:“回头你着了风寒,可就管不着我做梦喊着谁了。” 林清愚弯起眼睛来:“我要生病了,你还不得天天照顾……” “立马把你扔回侯府……” “你不想嫁给我了对不对。”林清愚很是委屈,楚姒又乐了。 两人说了半晌,楚姒方才心里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好半晌才歇了下来。 林清愚轻易灭了蜡烛,将楚姒揽在怀中,轻轻吻了她的侧脸,柔声道:“今天我吓坏了。”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林清愚温柔说着:“你的事我不问,也不查,但我听你说过不少梦话,隐约猜到一些,便也理解你为何这么恨你父亲,这么恨楚府,这么恨逍遥王。” “这是我的仇,我想自己报。”楚姒淡淡道。 林清愚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要为太子铺路,所以对付逍遥王,本也在我的计划之列。” 楚姒听着他的话,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谢谢你……” “以后觉得感谢,就亲我一下,亲哪儿都可以。” “头发也行?” “不行,得是我的身体。” “那就指甲盖儿吧……” …… 夜不算长,可这样寒冷的天儿,天似乎亮的也迟些,楚姒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沉沉眯了会儿,醒来的时候,林清愚已经上朝了。 她知道,今天林清愚有一场硬仗要打,赵训炎屡屡失利,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杨府。 “小姐,起身了吗?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来了。”绿芽在外头问道。 楚姒应了声,不多时便利落的换了衣裳绾了发髻出来了。 “到哪儿了?”楚姒问道。 绿芽笑道:“在花厅呢,奴婢说您还没用早膳,二小姐便说让您先用了早膳再出去也不迟。” “嗯。”楚姒听着,楚蓁蓁这意思难不成是要示好?不会,楚黛儿回来,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操控楚府,而楚二则是不二人选,如今过来,一定是另有目的。 楚姒猜不到她们的目的是什么,便也就不管了,先安心吃了早膳,这才提步出去了。 见楚姒来了,楚蓁蓁瞥了一眼楚秀秀,楚秀秀纵使不愿,却还是站了起来:“大姐姐……” “秀秀,你是来还那套头面的吗?”楚姒淡淡问道。 楚秀秀尴尬的立在原地,笑道:“那头面我明儿还要用,等明儿过了,立马给大姐姐送来。” “嗯。”楚姒淡淡应着,楚秀秀见她如此,一下子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楚蓁蓁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楚姒便道:“对了二妹妹,大哥的丧事是怎么操办的,这两日需不需要我们……” “不用!”楚蓁蓁忙打断她的话,面色有些不虞:“父亲说了,大哥是戴罪之身,能收尸已经是难得了,不能再操办。” “那可曾请大师过来做法,超度亡灵?”楚姒又问道。 楚蓁蓁面色难堪:“等过段时间吧。”等她成了王妃,这些事自然就好办。如今父亲一改往日的性子,让府里的人都好生照顾着楚姒,她才不屑讨好楚姒呢,她就是要看着她出丑,丢尽颜面! “还没问,你们来寻我有什么事儿?”楚姒坐稳了以后这才问道。 楚蓁蓁看着她,道:“是这样的,如今各家各府都在施粥救济灾民,咱们相府若是没动作,怕是要叫人笑话了,更何况你我都是未来的王妃、世子妃……” 楚蓁蓁巴拉巴拉说着,楚姒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马上就要成为逍遥王妃了,若是这等时候不挣点名头,回头怕被人笑话。 “现在掌中馈的不是烟雪姨娘么?”楚姒问道:“你们何不去跟她商量?” “你不知道吗?烟雪自个儿不小心摔了,如今躺在床上呢,现在掌中馈的是母亲。”楚秀秀连忙道,看了眼楚蓁蓁,面有讽刺。 楚蓁蓁面色憋得有些红,楚姒看了看,道:“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去如意苑?” 楚蓁蓁不满的扫了眼楚秀秀,道:“母亲大病初愈,而且大哥又刚过世,对她的打击很大,所以我想私下里想办法,这样一来,也算是为大哥积些阴德,二来也算是全了丞相府的名声。” 楚姒轻笑:“那二妹妹是怎么计划的?” 楚蓁蓁见楚姒开了这个口,忙道:“如今府中不是亏空么,而且我又即将出嫁,本就银子不够使,所以我想,你能不能抽出一万两银子来,先救济灾民?” “若是我不答应呢?”楚姒淡笑的看着她,空手套白狼,楚蓁蓁怎么就是不长脑子呢。 楚蓁蓁见她拒绝,忙道:“大姐姐,到时候施粥也是有你的名声,你如今不肯答应,传出去了,可是要招人说闲话的。” “说闲话啊……”楚姒似犹豫起来,楚蓁蓁忙道:“对啊,之前京城还传闻楚家大小姐……” “没关系,我这个人,不听流言,她们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二妹妹说可是这个道理?” “楚姒,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而且这次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出,我们三个多多少少也会凑一些……”楚蓁蓁忙道,楚姒打断她的话,笑问道:“多多少少是多少?” 楚蓁蓁不说话,楚姒又看向楚秀秀和一直默然不语的楚黛儿:“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准备拿多少呢?” 楚秀秀微微抿唇,想了想又算了算:“最多……十两。” 跟在一侧的绿檀差点噗呲笑出来,十两换一万两,可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楚蓁蓁呢恼了,道:“你又何必为难三妹妹,三妹妹只是个庶女,月例银子又少,寻常打赏也不多,不像大姐姐你,当初定国公夫人可是送给你两万两的银票呢,侯府也是一大箱子一大箱子往你院子里抬,拿出区区一万两,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吧……” “就算是九牛一毛,凭什么我要当这个冤大头?”楚姒依旧淡然的看着她。 楚蓁蓁恼了:“你怎么这么一毛不拔!” 楚姒笑容越来越大,却道:“我自己的银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断没有谁能强迫的道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都只是在满足你自己而消耗我而已,我为何要做?要说这区区一万两,二妹妹想来把手上那两只镯子取下来去当了,也能凑一半了。” “楚姒……你、你……”楚蓁蓁以为这是好心好意的过来,钱也不是让楚姒掏到自己荷包里,她一定会愿意,竟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一毛不拔。 绿芽和绿檀稳稳的站在一侧,心里却早就知道楚姒已经将那两万两和身上所有能动的银钱都花出去了。 “时辰不早了,我还跟太子侧妃约好了,要去见她,若是几位没什么事,我便不多陪了。”楚姒笑道。 楚黛儿第一个站起来,笑着跟楚姒行了礼便告辞了。 她早知楚姒不是个简单的。也只有楚蓁蓁和楚秀秀这两个没脑子的才会明面儿上一直来寻她麻烦。 见楚黛儿走了,楚秀秀也忙行了礼离开了。 “你们——!”楚蓁蓁气得不行,楚姒看着她这般,笑容越发大了。她还记得前世楚蓁蓁一身明亮凤袍加身的样子,也还记得她居高临下羞辱自己时的样子,更记得她下令害了芙儿时的恶毒模样,如今瞧着竟觉得有几分可怜了。 “二妹妹,如今祖母刚过世,大哥也自尽在牢中,母亲被定国公府断绝了关系,又大病未愈,你说,会不会是有冤魂回来索命了?”楚姒走下来,在楚蓁蓁耳边轻声道。 楚蓁蓁面色微白:“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要是不肯出钱,那就算了,反正到时候你要传出了不好的名声……” “我一定会怪二妹妹的。”楚姒莞尔笑道。 楚蓁蓁瞧着今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的楚姒,吓了一跳:“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听着呢,怎么能全怪我?”说罢,便扭头急匆匆离开了。 带她们都走了,绿檀才急急跑了过来:“小姐,没事吧。”她也察觉到了楚姒的不对劲。 楚姒好容易掩饰住心口的恨意,这才微微摇了摇头:“对了。”楚姒似想起什么叫了春枝过来:“之前荣华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您放心,没什么事儿。江妈妈准备过段时间就回老家了,至于白雪姑娘,因为从小被老夫人养在身边,没处可去,只怕会一直留在小祠堂里替老夫人守着。”春枝道。 楚姒微微颔首:“你们多帮着照顾些。”白雪是个良善的,老夫人做得最善的事儿,就是没有将她带歪了,如今人死灯灭,楚姒也不愿再去追究。 交代完,楚姒便直接让人准备了马车,出府而去,杨家一日没摆脱危机,她便一刻不得安宁。至于烟雪那里,如今楚秉松闭户不出,肯定在那儿呆着,她要去也不是现在过去,好在还有一条命,不用担心。 云府被抄家以后,云府门口热闹了一阵,如今已经安静下来,还有士兵来来往往的清理着里面的财物,既然是抄家,里面的东西自然全部都那搬出来。 云颂伊呆呆的在门口站着,看着往日辉煌的云尚书府,如今变得如此破败,悲从心中来。 “我往后就只是个庶民了。”云颂伊喃喃念着,可郑雲知道,她并不是在意自己是不是庶民。 “云家后辈众多,也许过个几年……” “被抄家,三代子孙不许参加科考。”云颂伊打断他的话,想来父亲死了以后,也没有脸面去跟列祖列宗交代吧。” 郑雲这是第一次听云颂伊称呼云尚书为父亲:“你不是恨他么?恨他一心只想利用你们母女……” 云颂伊垂下脑袋:“我现在依旧恨他,可是他就要死了,我以后就是个没爹的孩子了。”云颂伊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郑雲哪里见过这阵仗,忙抽出袖子里的手帕给她:“你别哭,死了就死了,没爹就没爹,你还有你娘,外祖父和好多亲人呢,别哭了……”郑雲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越安慰云颂伊哭得越狠,郑雲一急,道:“你不哭了,我就把胡子剃了。” 云颂伊停下哭声,抽抽搭搭的看着郑雲:“你说真的?” “真的。” “那万一你变得更丑了怎么办,我不能接受啊。”云颂伊只觉得心口压抑了好多的情绪,这一下子哭出声便收不住了。 郑雲手忙脚乱的安慰着,知道云府被封条贴了,云颂伊的情绪才算渐渐稳定下来:“你说……” “嗯?” “我该不该怨姒儿姐姐?”云颂伊很茫然,她除了娘亲和外祖父,最信任的便是楚姒。可如今,父亲却因为她而丧了命。 郑雲微微皱眉:“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云颂伊抹了把眼泪,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看着停在一侧的马,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快速往寒山寺而去,郑雲担心她出事,也跟着追了上去。 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也缓缓动了起来,楚姒似乎松了口气,云颂伊既然能把情绪都宣泄出来,那她就不会有事了。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杨府。” 杨府中,杨辞已经几宿没睡,跟杨谦修一道坐在客厅里焦头烂额。 红姨把今天的米粮也送了过来,看着满面愁苦的二人,道:“等老将军回来了,你们可千万要瞒住我送了米粮过来的事。” “多谢红姨。”杨辞声音干哑:“可,祖父还能回来吗?” 红姨笑笑:“吉人自有天相。”说罢,便盖好斗篷,走杨府的后门出去了。 杨盈端了熬好的汤过来,道:“你们先吃点东西吧。” “放着吧。”杨辞没有心思。 杨盈微微咬牙:“难道祖父救不出来,你就要跟着一起死?” 杨辞面色微沉:“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外头可是有人亲眼看到祖父杀了人,你以为皇上是瞎子,查不出来吗……”杨盈话还没说完,杨辞便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扇了她以后,杨辞也愣住了,却一点也不后悔:“外面的人不信祖父的为人也就罢了,连你也不信,枉祖父养了你这么多年!” 杨盈满眼泪水,狠狠的盯着杨辞:“怎么,他死了,你不仅要杀了你自己,还要杀了我么。那要不要杨府的所有人给他陪葬?” “你闭嘴!”杨辞大恼。 “我不!”杨盈嚷道:“当初要不是他顽固,你和我的爹爹怎么会去死守那劳什子的边境,怎么会都死在边疆。要不是因为他,我娘怎么会早早就撒手而去,他就是个刽子手,如今杀了人也没什么意外的……” 杨辞抬起手又要打下来,杨谦修却皱起了眉头:“辞儿,好了!” 杨辞看了看他,又看看杨盈,愤愤然转过身去。 杨谦修看了看杨盈,道:“盈儿,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杨盈只当做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冷冷在一旁坐下,还拿出把匕首放在一边桌上:“杨辞,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就死给你看!” 杨辞心中本就烦闷,听着她这话,只得又压了下去,站在一侧不说话。 气氛正僵持间,外面来了人,说有人求见。 “不见。”杨辞冷声道,来的人都是来打探消息的,根本没人能帮他们,他们现在只能眼巴巴等着。 杨谦修却叫住了人:“是谁?” “不知道,好似是两个姑娘,戴着及踝的帷纱帽,也不肯报身份。” 杨辞听着这话,眼睛一亮,难道是姒儿? “人呢?”杨辞忽然激动道。 “在门口。” “快、快请进来!”杨辞说罢,提步就要自己出去,杨盈却快速的站起了身:“你要是敢出去,我就死!” 杨辞咬牙,转头看着她:“你到底要闹什么?等这事儿一过,我就会娶你,你还想怎么样!” 杨盈看着他明显嫌恶的面色,眼眶微红:“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杨辞面对着她,只觉得头疼欲裂:“我先不跟你说这些,来的人可能能救祖父,所以我才想亲自去接。” “当真只是因为这个?”杨盈道。 “当真!”杨辞颔首,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心虚的握了起来,看着杨盈,好容易软了语气,上前如以往一般道:“好了盈儿,方才是我不对,我也是太心急了,咱们先救祖父,一切的往后再说,我一定会补偿你的,好吗?” 杨盈见他这般说,这才笑起来:“那你可记住了今日的话。” “好。”杨辞微微颔首,杨盈这才消停了起来,不过楚姒远远的,也早已听到这里的争吵。 “是你?”杨谦修讶异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经过这几次的事,他隐约竟有些信她了。 “少将军和杨小姐先出去吧。”楚姒压低了嗓音,透过纬纱看了眼杨盈,看着她脸上的红印,提步直接越过他们二人。 杨辞不解:“为何我……” “还要劳烦少将军去办一件事。”楚姒淡淡道。 “什么事?” 楚姒抬起头看着他,面色微凝:“抱着杨府满门忠烈的灵牌,去宫门前长跪!”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打一顿就老实了 并钻石满1100加更 让杨辞离开后,楚姒这才让人关上了花厅的门,看着坐在一侧的杨谦修。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楚姒的语气是肯定的,杨谦修虽有些惊讶,却只是笑了笑:“佩儿生了一个好女儿。” 楚姒掀开面上帷幔,眼眶已红。 “这次过来也是迫不得已,不过有些事情我一定要让你们知道。”楚姒道。 杨谦修看着她,神色微动:“我们最想知道的是,当年为何你母亲要自杀?” “自杀?”楚姒微楞,忽然明白过来,杨府若是知道母亲是被人虐杀的,怎么会如此冷漠,以至于母亲死后也只得孤坟一座。 “难道不是……” “不是。”楚姒斩钉截铁的说着:“若是我所查不错,母亲……是被人砍断了四肢,虐杀而死。” “什么!”杨谦修惊得瞪大了眼睛,屋后也传出了声音,却原来是一直在后面听着的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被人扶着从后面走出来:“你刚刚说什么,佩儿她是……” 楚姒不知她在,本来这件事她只打算告诉杨谦修的,毕竟这杨府最为理智的,就只有他了。 见事已至此,楚姒也不再瞒着:“是的,我亲耳听人说的,只不过现在没有证据。” “我可怜的佩儿……”杨老夫人忽然崩溃大哭,似乎要将这几十年对于女儿的思念一下子宣泄出来般:“你当初怎么就不肯回门呢,若是肯回,你父亲定然不会不认你,叫你受人欺负啊……” 楚姒将话压在心底,她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罪魁祸首是楚秉松,不然以老将军的性子,一定会冲过去直接杀了他,这样一来,也搭上了老将军的一条命。 “杨夫人……”楚姒想安慰,杨老夫人却抬眼看着她,满是心疼:“受苦了孩子,这么多年,你跟你娘都受苦了。” 楚姒眼眶微热,却轻轻摇头:“不苦。”已经苦过了,接下来就是让他们苦的时候了。 杨谦修也红了一双眼,喉头哽咽:“姒儿,你过来是不是想让我们帮你什么?” “对!我希望杨……三伯能出城一趟,找些证据回来。” “什么证据?”杨谦修对于楚姒的称谓,有些欣慰。 楚姒眸光森寒:“死士是逍遥王府蓄养的证据!” “是逍遥王他诬害你外祖父的?”杨谦修惊愕,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赵训炎。 “嗯。”楚姒颔首:“我现在手里没证据,若是出城定要被人发觉,但杨家我知道有一支暗中培养的精锐,我希望三伯可以出城去寻一趟,若是所料不错,当初被捣毁的窝点,一定还有别的证据,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楚姒略犹豫了一下。 杨谦修却道:“你说!” 楚姒微微咬牙:“最后发现这件事的人,不能是杨府,而要是当今楚丞相!这样一来,你们的人也不会暴露,我也达到了我要的目的。” 杨谦修浑身一颤:“姒儿,当年害了你母亲的人不会是……” “我不确定,但楚秉松迟早是要死的。”楚姒淡淡说着,却偏过了眼去,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将帷幔放了下来:“这件事我不能跟你们说太多,等我找到了证据,我会告诉你们的。今日我所说的事,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包括杨辞和杨老将军。” “好。”杨谦修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心疼不已,从小就扛着这么重的仇恨在恶鬼之间穿行算计,该是多么痛苦。 “那就有劳了,城外的事情要尽快,最好在皇上下旨放了老将军的时候进行。”这样一来。赵训炎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楚姒带着绿檀直接提步离开,杨谦修不放心,直接暗中命人跟着保护,可才出门就被绿檀给拦下了:“我们小姐说了,多谢你们一番好意,不过你们还是赶紧去找罪证要紧。” 那暗中的人听了,忙回去给杨谦修报了信儿。 杨谦修听罢,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声:“这丫头的能力,比她娘亲强多了。” “我可怜的佩儿……”杨老夫人只觉得巨大的悲伤冲击的头脑发晕:“修儿,你一定要保护好姒儿,咱们不能再亏待了这个孩子!” “母亲放心,不过这件事姒儿不让说出去,咱们还是三缄其口的好。”杨谦修嘱咐道。 杨老夫人点点头,起了身看了眼身边伺候的婆子:“放心吧,谁要是敢透露一个字,我定不轻饶!” 杨谦修见此,便立马吩咐人出城去了。 楚姒坐在马车上,似脱了力,这根她想象中的认亲不一样,想象中是其乐融融和充满感慨的,可现在,只有满腔对楚家人的恨意。 “小姐。他们出城真的能找到证据吗?”绿檀坐在一侧,有些怀疑。 “放心。”楚姒淡淡看着她:“你以为昨天郑雲一早出城是做什么去了?” “啊?不会是他要栽赃……” “算不得栽赃,只不过是把证据挪到了明面上来罢了。”楚姒淡淡说着。 绿檀又有疑惑了:“可是您为何要把发现这等事情的功劳送给老爷呢?您不是恨他吗?” “你以为赵训炎这么容易死吗?”楚姒笑开,有珍娘力保,他只要没有做出弑君的事来,皇帝都不会杀他,而到时候楚秉松可是彻底与他为仇了。赵训炎的性格,与他为仇敌的人,哪里能有好日子过,包括即将嫁过去的楚蓁蓁! 楚姒的马车没有直接回楚府,而是去了宫门附近的小巷子里停着。 杨辞抱着杨家满门忠烈的灵牌在宫门前笔直的跪着,任凭脸已经冻得青紫,也不动摇半分。 朝堂中,对于杨老将军的事已经争论了一整天。 赵训炎本以为这件事会交由大理寺处置,没成想太子赵煊逸居然直接在朝堂上拎了出来,让皇帝当朝就宣判,御史言官们唇枪舌战,到现在也没个停。 高公公小心的在皇帝身边耳语几句,将杨辞的情况都说了,皇帝这才头疼的皱皱眉头。 杨老将军固执,这是谁都知道的,但正因为杨家的满门忠烈和他的赫赫战功,早被人解读成了恃功而骄。他老了,不打紧,可若是新帝登基,有这样固执的老臣在,并不是件好事,他也想借此削了杨府的权,可林清愚这小子,似乎老早就知道了他的想法,逼得太子在这大殿上保他。 “皇上,此次人证物证俱在,杨老将军暗中蓄养死士,滥杀流民,证据确凿,可定谋逆之罪!”暂任大理寺丞上前一步道。 “大人这话有失公允。”林清愚上前一步,朝他拱拱手:“太子府已经审问了多份供词,都声明此次流民之事有人暗中操作,为何您不加查证,就认定杨老将军这事不是有人暗地里安排的呢?” “这……”大理寺丞并不是赵训炎的人,听到这话,犹豫了起来。 赵训炎见此,笑道:“林世子,太子自己抓了几个人,随便问了问交了份供词来,你就说这是证据确凿。是不是也有失公允?若是本王也去街上随便抓两个人,屈打成招,那可是什么都能问得出来的。” 林清愚笑容更大:“王爷是说太子爷屈打成招?” “也有可能是自导自演呢。”赵训炎继续道。 一众大臣都不说话,如今帮着赵训炎的人一个个不是被抄家,就是被流放,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是察觉到他的野心了,现在还往他身边站,那就是作死。 林清愚笑开:“王爷似乎很了解。” “纯粹猜测而已。”赵训炎有恃无恐。 林清愚却看着皇帝,道:“圣上,那几人太子早就带来了,若是皇上准允,现在即刻叫上殿来审问,在真龙天子跟前,他们定不敢撒谎!” 皇帝看着林清愚,眼角的折子都多了些:“好,就依你。” “皇上,这不合规矩!”立马有人道,皇帝却只是稍稍抬了抬手,想起杨辞抱着的那杨家满门忠烈,他多少有些心软。 不多时,四五个人皆被带了上来,只有两个身上有可见的外伤,其他的均是一点伤痕也没有。 几人上来,一五一十的把话都说了,话里直指逍遥王。 赵训炎似乎一点也不怕,看着赵煊逸笑道:“太子,看来你很恨小皇叔啊,小皇叔做了什么,你要这般诬陷我。” 赵煊逸沉着脸:“是不是诬陷,逍遥王心中清楚。” “清楚?清楚什么,清楚是你找了几个人来,用威逼利诱的方法来诬陷我吗?”赵训炎淡淡笑着。 赵煊逸素来不惯强词夺理的,看着他竟无话可说。林清愚看着赵训炎笑道:“王爷不必太着急,咱们这来的只是人证,若是人证不可信的话,那物证总可以信了吧。” “哦?物证?”赵训炎笑开:“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们偷偷拿了我的令牌和信物故意栽赃?” “若是信物这等东西王爷都随时能丢,那就太让人惊讶了。”林清愚弯起眼睛:“不过这次王爷不用担心,我没找到你的什么信物和令牌……” “那你在这儿说什么……” “不过……”林清愚打断他的话,朝皇帝拱手:“回禀皇上,有逍遥王府的人弃暗投明,告诉微臣,逍遥王府内有多条密道,其中一条,便是通往当初的追查到的死士窝点。” 赵训炎手心微紧,嘴角却勾起冷笑:“胡说八道,莫不是林世子挖了条密道到我府中,然后刻意诬陷?”那条密道自上次大火后,他便让人封了首尾,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那密道没有一年半载也挖不好,王爷认为我一年前就开始挖了?”林清愚道。 赵训炎盯着他,眼睛如毒蛇一般:“是吗,那你就带人去看看,那密道是否在?” “在,自然在,虽然王爷命人封了首尾,可我找到那首尾,已经叫人打通了。”林清愚笑开,说罢,又扭头看了看大理寺丞:“大人,这才叫人证物证俱在……” “这……这……”大理寺丞被惊讶的说不出话。 楚秉松在一侧低头站着,他原本是告假在家,可半途却被人急急又请了过来。 他不想说话,可有时候又由不得他不说话。 大殿中,不一会儿便又来了人,给皇帝呈上了一份密报。 “哦,楚丞相也出了力?”皇帝看了看那密报,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楚秉松浑身一紧,差点腿软的跪了下来:“皇上这话什么意思,老臣不明白。”楚秉松忙走了出来跪伏在地上。 瞧见他如今竟胆小如此,皇帝失望的摇摇头,将密报递给一旁的高公公,再让高公公传下来给了楚秉松,楚秉松看完,惊得面色苍白,哆嗦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相爷,这是怎么了?”旁边有人问道。 楚秉松手也颤抖起来,抬头看着皇帝:“皇上,老臣这……” “你做的很好,想不到你暗中还蓄养了精锐,这次知道老亲家被人冤枉,还特意去收集了证据,很好。”皇帝意味不明的笑着,楚秉松则是吓得冷汗涔涔,他这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焦急的想着法子,可脑袋却似转不过弯来了一般:“皇上……” “好了。”皇帝不再跟他多说,只转头看着赵训炎:“训炎,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训炎皱眉:“皇上什么意思,臣不明白。”他不信就凭这些人可以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毁了。 皇帝抬眼看他,满眼复杂:“清愚说的密道之事,朕会即刻命人去查,这些所谓的人证,朕也会使人去调查,不过楚丞相让人查到的证据,让朕想缓一缓,都不行啊。” 赵训炎眼神阴鸷了几分,睨了一眼楚秉松,道:“不知楚相爷查到了什么?” 楚秉松哪里想过一朝一日会得罪赵训炎这么个阴险狠毒的人,只道:“我……” “他的人查到,在当初你们捣毁的死士蓄养窝点中,挂着画着你你母妃的画像和她的衣冠冢,怎么,还在怨憎当年你母妃因朕而死吗。”皇帝平静说着。 赵训炎皱眉:“也许是有人蓄意陷害……” “陷害?”皇帝语气冷了些,又道:“那你跟朕说说,楚丞相的人过去的时候,你府上的贴身护卫怎么也在那里?难不成也是在找证据?” “贴身护卫?”赵训炎不解,皇帝只是冷哼一声:“你府上的焦思邈,正带着人在那里四处翻找呢,怕是在清理证据吧。” 赵训炎至此,百口莫辩,却忽然笑了起来:“想不到太子冤枉人,证据做得这般全。”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留那些东西。但却知道皇帝十分忌讳自己还在纠缠当年之事,所以这么多年,他就算做衣冠冢,也只是在极为隐秘的地方,就连珍娘也不知道。 赵煊逸冷冷看了他一眼:“剩下的证据可不是本宫找的。” 赵训炎冷冷盯着楚秉松,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楚秉松竟然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背叛自己。 “来人,先把逍遥王押入天牢,等其他的证据查清楚了以后,再做定夺。”皇帝懒懒挥着手,赵训炎母妃之事,是他这么多年心里的一道疤,一旦有人提及,便像是撕开了一道哗啦啦丑陋的口子在众人面前,让他虽贵为天子,却无地自容。 赵训炎冷冷笑起来,恭敬的朝皇帝行了一礼:“那就请皇兄一定要好好查,看看是谁想要挑拨我跟太子之间的的叔侄之情。” 赵煊逸浑身冷漠如同寒冰,楚秉松却是早已经惊得不知该怎么办了。跟了赵训炎这么多年,他的确知道他不少的秘密,但从未想过有一天要说出去,可是如今这帽子扣在自己头上,若是逍遥王一天不死,他一旦出来。死的就是自己。 “老臣还有证据。”楚秉松也是下了狠心了,既然事已至此,他就要把赵训炎的秘密都抖落出来,让他万劫不复。 宫门外,天色早已经大黑,距离楚姒出来,一天已经过去了。 绿檀早已经是饥肠辘辘,可楚姒却察觉的不到丝毫的饿,她只想等宫里的结果出来。 绿檀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杨辞还在那儿跪着,杨盈来来回回好几趟,如今站在一侧,给他撑着伞。 “小姐,这事儿能万无一失吗?” “不知道。”楚姒淡淡说着,心里却在回忆着自己跟林清愚商量的细节。 她只隐约记得前世,赵训炎跟她提过有衣冠冢这件事,而且千万不能跟皇帝说,她不明就里但知道皇帝十分忌讳,所以昨晚才让人悄悄出去准备了,再让郑雲一早去那里候着。至于焦思邈,骗他过去,实在是太容易,假传一个命令便是。但她最担心的,是楚秉松,如果他最后不肯落井下石,这件事就完不成。 “那小姐,若是失败了,会怎么样?”绿檀担心问道。 楚姒淡漠的看向车窗外:“如果失败了,逍遥王就会扳回一成,落在他身上的脏水,他一定会悉数泼回来。”太子的那些人证,逍遥王府的密道,赵训炎一定能找到借口,唯一找不到借口的,就是从楚秉松口里说出来的实打实的秘密!楚秉松跟了他这么多年,明里暗里早已经掌握了不少罪证,够他在大牢里待一段时间了。 天色越来越暗,楚姒想象得到朝堂上是怎样的一番激战,却也只能耐心等着,等待最后的结果。 杨辞依旧笔直的跪着,杨盈看着他苍白的脸,心疼不已,却也恼了:“那个女子的话,你怎么就那般相信,她让你跪你就真的跪。你不要命了吗!” 杨辞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哑,便懒得解释,依旧跪着。 楚姒的话他自然相信,而且他也深信楚姒是不会害他的,她一定能救出祖父来! 杨盈见他无动于衷,气恼的直接扔了手里的伞:“你这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非杀了她不可!”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杨辞越是护她,杨盈就越生气。 杨辞面色冷漠,却到底没有再跟她争执:“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这里也不是争执的地方。盈儿,听我的话,你先回杨府去,好好照顾祖母。” “我不!”杨盈倔强的站在一侧,一把也跟着跪了下来:“你要是想跪死在这里,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你——!” “反正……你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跟你一起死。”杨盈红着眼睛,她从小跟着杨辞,是他一直带着自己保护着自己,她早已经把他当做自己的天,自己的神,他若是没了。自己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杨辞见此,到底是心软的轻叹了一声:“那你听我的,你先起来,一会儿寒气入里,落了病根。” “那你呢?你不怕落病根?”杨盈听着他温柔的语气,她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杨辞勉强笑着摇头:“我不怕,我是男儿,是将士,这点寒气算什么。但你是女儿家,还是别学我。” 见他如此心疼自己,杨盈的心一下子雀跃了起来,听话的站了起来:“那我也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 “好。” …… 远远的,楚姒看到二人,面色好了些。若是他们往后也能好好相处,说不定也能过上不错的小日子。 楚姒看了看森森宫门,大红的宫灯映照着这深深院墙,北风吹动,树叶婆娑响起,却将银子拉得更长,如同鬼魅一般飘忽起来。 一直等到天色将亮,宫里才有人出来传了旨,赦免了杨老将军的罪。 杨辞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终于肯站了起来,不过却因为跪的太久,差点摔倒,好在高公公及时扶住。 “少将军跪了一天,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大理寺那边已有人去传旨了。”高公公笑道。 杨辞忙道谢,高公公却拉着他的,笑道:“杨家的先烈们,还是在祠堂受香火的好,往后可轻易不要再搬出来了,不然百姓们还要以为是皇上要诬害忠臣呢。” “是是,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杨辞解释道。 高公公笑了笑:“少将军放心,皇上没有责怪之意,是洒家多嘴提醒一句。” 杨辞又恭恭敬敬的作了揖,高公公见他如此懂事,便也不再多说,杨辞这次将先烈门的灵牌收好,转头匆匆往杨府而去,走的时候瞥到宫门巷子里停的那辆马车,看到马车里的那双眼睛,杨辞心中一动,若是他能娶……罢了。他不该肖想的。 “辞哥哥,怎么了?”杨盈见他神色不对,忙问道。 “没事。”杨辞微微摇头,杨盈这才靠近他坐下,揽着他的胳膊靠了上去。 杨辞想推开,杨盈立马就恼了:“你怎么了?嫌弃我吗?我可是陪你站了一夜……” 杨辞没有心思与她吵,便只得由着她。自己则是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楚姒见他们离开,也道:“回府吧。” “小姐,咱们不等世子爷出来了?”绿檀打了个哈欠。 楚姒微微摇头:“他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不过既然杨家没事了,那就说明咱们的计划也没问题了。” “哦。”绿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要是有小姐这脑子可就好了。”绿檀嘻嘻笑着,转头便赶了马车回了相府。 才到相府门口,便见有人出来,绿檀机灵的没有停下马车,而是又在前头绕了一圈,才看清楚楚府的人。 “是三小姐和四小姐。”绿檀小声道。 楚姒看去,楚秀秀是精心打扮过的,隆重的很,而楚黛儿则还是如寻常一般,不过这表现出来的温婉的劲儿却不知比楚秀秀好了多少倍。 “小姐,她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楚姒微微摇头:“且先不管。” “哦。”绿檀颔首,反正也不关她们逐锦阁的事儿,便没多想了。 楚姒走侧门回了逐锦阁,确认无事后,简单洗漱了一番,便躺在了床上,不过床边没有熟悉的人,却好似怎么也睡不着一般,也不知林清愚那边情况怎么样。 楚姒就这样合着眼睛冥想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她心思重,即便是奔波了一天,昨儿又一夜没睡,如今好容易睡着了,也不过两个时辰就醒了。 起来的时候,林清愚依旧没回来,楚姒心口便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小姐,起了吗?”小福儿在外头问着。 楚姒淡淡应了声,简单洗漱后便出来了,一头青丝皆是随意在身后散落着,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杏色交领长裙。 小福儿忙让人把午膳都端了出来,一边收拾一边给楚姒递了汤:“小姐先喝些汤暖暖肠胃。” 楚姒颔首,看了看,不见春枝:“春枝呢?” “说是去看看白雪姐姐,听说她昨儿病了。”小福儿道,却马上欢快的说别的去了:“绿芽姐姐去小厨房帮着我娘做饭了,绿檀一回来就睡大觉了,现在还没醒呢。” “不急,由着她睡吧。”楚姒喝了汤,这才坐下吃饭。 傅大娘很用心,做的饭菜都是营养又好消化的,楚姒吃过以后,小福儿又殷勤的端了茶来:“小姐喝茶。” 楚姒微微眯起眼睛瞅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求我?” 见楚姒一下子看穿了,小福儿忙嘻嘻笑了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来的我良生表哥的爹娘,昨儿都来府上了,定了彩礼换了庚帖,也挑了好些个良辰吉日,就等着姑娘给选一个定下来了。” 楚姒见是这件事,莞尔:“春枝是什么意思?” 小福儿笑开:“我就知道小姐会问,所以特意去问了春枝姐姐,她说一切都凭小姐决定。” 楚姒轻笑:“都是哪些日子?” 小福儿将挑选出来的日子一一说了,最近的就是一个月后,最远的也要到两年以后了。 “那就一个月后,宜早不宜迟。”楚姒笑道,迟了,也就不知道丞相府是个什么光景了。 “好,那我这就去跟我娘说。”小福儿欣喜的要跑出去,跑了一半又察觉到不对劲,乖乖回楚姒跟前站着了:“小姐还没用完饭,我还不能走。” 楚姒轻笑出声:“你娘教育你了?” “那倒也不是,就是我娘说,小姐把我们都宠坏了,担心我以后嫁出去,别人家不喜欢。”小福儿一脸愁苦:“若真是这样,那我还情愿一辈子跟着小姐呢,吃点苦头算什么。” 楚姒莞尔:“你要跟着我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我还不乐意呢,你这个小唠叨,迟早把你嫁了唠叨别人去。” “哎呀小姐,你怎么能嫌弃奴婢。”小福儿撒起娇来,乐得刚过来的绿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小福儿,你吃错药了。” 小福儿被她笑得面色通红,做势就要打她,两人又在屋子里跑来跑去逗乐起来,直到春枝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的赶了回来:“小姐,白雪出事了!” “怎么了?”楚姒看着面色惊慌的春枝问道。 春枝瞧见楚姒,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奴婢听说她生病了,便忙去瞧她,可才过去不久,二小姐就来了,找了由头就将她拉了出去打鞭子,小姐,您快去看看吧,不然,白雪肯定是熬不过那五十鞭子的。” “五十鞭子!”绿檀惊愕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这是做错了什么,要罚这么重!” “二小姐说,白雪姐姐给老夫人灵位前的灯油没有倒满,是故意亵渎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扯什么蛋呢这是……”绿檀气得不行。 楚姒转身让人赶忙换了衣裳,拿了簪子随意挽了下头发,便提步往荣华院去了。 楚姒赶到的时候,白雪已经被人绑在凳子上,打得背上满是血痕了。 “住手!”楚姒一进来便立即道。 那婆子似乎早料到楚姒会来一般,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看了看旁边的两个婆子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狠狠的打!亵渎老夫人在天之灵,就该活活打死!” 她话一落,两个婆子也跟着一起狠狠的抽打了起来。 江妈妈在一侧已经哭成泪人,她自小看着白雪长大,如今如何不心疼。 楚姒心中恼怒:“绿檀!” “是!” 绿檀也正恼呢,得了楚姒的吩咐,飞身上前就是两脚,几个婆子全部被她踹倒在地上。 为首的婆子盯着楚姒:“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奴婢们是遵了二小姐的吩咐才打这个污蔑了老夫人在天之灵的丫环,大小姐凭什么……” “凭什么?”楚姒见她跟自己讲规矩,自己倒也跟她讲起规矩来:“我过来,你不知行礼。在对我大吼大叫,你以下犯上,我如何打你不得?” 楚姒质问得她无话可说,便咽下这口气,起身跟楚姒见了礼,行完礼以后,才看着她笑道:“大小姐,如今礼也行了,总没有以下犯上的地方了吧。”说罢,也不管楚姒,回头便道:“还不给我打,愣着做什么!” 江妈妈咬牙,上前便拦在白雪跟前。 那婆子哼了一声:“给我打,谁拦着打谁!” “你——!”江妈妈早已经不被她们所待见,说的话自然也没人听。 楚姒看了眼绿檀,绿檀会意,在那几个婆子的鞭子落下之前,又是一人赏了一脚:“大小姐还没走进去,你们就在这儿耀武扬威的,给谁看?给大小姐下马威呢?” 那几个婆子被绿檀踢打得面色都白了:“大小姐,您这是在为难奴婢们……” “就为难你们了,怎么着吧。”绿檀插着腰:“你们这一个个恶奴,手下一点不留情,我看以后你们被人打成这样怎么办。” 楚姒淡淡看着她们:“二小姐呢?” 那婆子纵然恼,却也不敢再惹楚姒:“在里头。” “在我没出来之前,你们都不许再动手了,听到了吗?”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绿檀作势上前又要踢人,那婆子这才白着脸,既生气又不敢发脾气:“是,奴婢听到了。” “那就好。”楚姒说罢便看了看绿檀,示意她留下,这才提步走了进去。 到的时候,楚蓁蓁正在喝茶,一副早知道楚姒会这般的模样。 “大姐姐来了。”楚蓁蓁轻轻笑道。 楚姒看了她一眼:“祖母以前也喜欢坐你那个位置。” 楚蓁蓁被她吓得渗出一身冷汗,勉强坐稳,提高了声音:“大姐姐来这儿做什么?难道是特意来给祖母上香的?小祠堂可在后头呢,要不要我使人引你过去?” “白雪是怎么回事?”楚姒直接问道。 楚蓁蓁看了她一眼:“难道大姐姐不清楚?你那丫环跑回去,跟你说的也应该很清楚了吧……” “二妹妹不知道灯油烧着烧着,就会变少?”楚姒淡淡看着她,楚蓁蓁轻笑:“那她也要蓄满,祖母才过世……” “看来二妹妹真的很尊敬祖母。”楚姒道。 楚蓁蓁明显感觉这话有坑,怀疑的看着楚姒:“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不然怎么会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就将她身前身边贴身伺候的丫环,拉出去打得皮开肉绽?”楚姒淡淡道。 楚蓁蓁轻哼一声:“大姐姐这话的意思是,我应该由着她不敬祖母了?看来大姐姐对祖母也不是很尊敬……” “我敬的是满天诸佛,敬的是当今天子!祖母乃戴罪之身,服毒自尽之人,父亲为她开了小祠堂受后人供奉,已经是皇上法外开恩,如今你罔顾律法,大动私刑,二妹妹,你这个未来王妃做的可不厚道。”楚姒看着她道。 楚蓁蓁被她说的无话反驳,但今天是下了狠心了,直接站身来:“她还以下犯上,对我不敬,我就是打杀了她又如何?她如今卖身契在母亲手里,犯了这等大错,就是告到官府也奈我不得。”楚蓁蓁说罢,直接走到门口看着那两个婆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打!” 绿檀见那两个婆子又挥起了鞭子,气得不行:“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那两婆子怕了绿檀,回头求救的看着楚蓁蓁,楚蓁蓁则是恼怒的自个儿上前,一把抓过那婆子手里的鞭子便朝白雪身上抽打过去,啪的下去,白雪的背上又被拉开了一道血口子,众人看得皆是瑟缩了一下。 绿檀求救的看向楚姒,楚姒微微颔首,再转眼,楚蓁蓁手里的鞭子已经被绿檀夺走了。 楚蓁蓁见此,大笑起来:“好一个刁奴,来人,给我抓起来,打断那只手。” “二妹妹的火气看来真是不小。”楚姒从里面走出来:“你这么做,目的到底是什么?你总是不说,让我猜,我又怎么猜得到呢?” 楚蓁蓁见楚姒服了软,这才冷笑道:“大姐姐这话说的好笑,我只是为祖母教训下人罢了,咱们楚府比不得别人,没钱,连粥饭也施舍不起,若是家风再败坏了,得叫人怎么笑话?” 她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了昨儿说的一万两罢了。 楚姒轻笑:“好,银子我给你。”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楚蓁蓁心中欣喜,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般。 楚姒莞尔,转头看向绿檀:“去,找管家,就说以我的名义,支一万两给二小姐施粥。” “什么?”楚蓁蓁瞪大眼睛:“大姐姐,你要是不愿意出就罢了,何必去为难管家?”从管家那里拿钱,不还是等于从秦雪那里拿钱么。 楚姒轻笑:“哪里是为难管家,分明是在为难父亲,若是父亲不给,我就去问定国公府借,定国公府不肯借,我就去问逍遥王府借。如今只要二妹妹肯放了这丫环,我便是不要这脸面,也要把一万两给你凑齐了。” 楚蓁蓁气得脸都绿了,楚姒要真这么做了,哪里是不要自己的脸面,分明是叫她丢尽脸面。 楚蓁蓁转过头还要打人,外面却走进了如意苑的丫环。 “二小姐,夫人叫您回去。”那丫环怯怯道。 楚蓁蓁不满,现在她正占上风,现在回去不就功亏一篑了:“母亲寻我何事?” “夫人只说让您回去,没说别的事儿。还有……” “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的。”楚蓁蓁不满道。 那丫环看了看背上皮开肉绽的白雪,忙缩回了眼神:“夫人吩咐了,您往后都不能再来荣华院,荣华院一干人等的卖身契,也都送到大小姐院里去了,她们现在。是大小姐的人。” “什么?”楚蓁蓁不敢置信,扭头看着楚姒:“你做了什么?” 楚姒轻笑:“只是给母亲送了些礼,看来母亲是很喜欢那份礼了。”楚姒想起给秦雪送去的母亲的遗物,想来她是真的心虚了。 楚蓁蓁瞧着她这般,微微咬牙,之前那婆子走过来:“小姐,这白雪丫头……” “算了,她现在可是大姐姐的人……”楚蓁蓁说罢,提步就要走,楚姒却瞬间冷了神色:“站住!” 绿檀提步便将楚蓁蓁拦住,楚蓁蓁咬牙切齿的看着楚姒:“你还想做什么?” “打了我的人,二妹妹以为这般轻巧的就能离开?”楚姒眸光清冷,跟方才那个她完全不一样。 楚蓁蓁一见这样的楚姒,瞬间愣了:“我是有理由的……” “有理由?”楚姒轻笑:“如果那也能算理由的话,二妹妹在祖母的院子里弄出血光,扰了祖母安宁,这罪是不是更大?” 楚蓁蓁哑口无言,楚姒不等她说话,便道:“来人,把二小姐给我绑了,方才怎么抽打的白雪,便怎么抽打她。不过念在二妹妹是初犯的份上,五十鞭子就不必了,五鞭子吧。” “你们敢……” 楚蓁蓁话没说完,绿檀便上前,不消几下便捆住了楚蓁蓁,一旁的婆子也机灵的搬了凳子过来,楚蓁蓁瞬间便被绑在了凳子上。 “楚姒,我是你亲妹妹,也是这府里嫡出的二小姐,你怎么敢因为一个贱婢就这般对我!”楚蓁蓁大喊。 楚姒轻笑:“你说祖母是贱婢?” “你……强词夺理,巧言令色,满口胡言……”楚蓁蓁吓得开始胡乱说话,绿檀则是快速的将她绑在凳子上,绑的结结实实。 楚姒看了眼之前抽打白雪的婆子:“你们挥鞭子挥得很好,就由你们来动手吧。” 那两婆子怔住,忙跪地求饶:“大小姐饶命。”她们真要是敢打了楚蓁蓁,回头楚蓁蓁就把她们赶出去了。 “怎么?方才不是还挺有力气的吗,现在胳膊软了?”绿檀在一旁道。 两个婆子不敢说话,绿檀则是直接捡起了地上的鞭子:“你们去不去,你们不去,我就去了,但我这手下没个轻重,万一打狠了,可都怪你们。” “这……这……” 两个婆字为难不已,绿檀则直接把手里的鞭子塞到她们说理:“快去!”绿檀想想白雪。做人从来都是与人为善,竟被这几个刁奴如此欺负,她得加倍欺负回来才行! 两个婆子见躲避不得,只得挥起了鞭子,啪啪两下,楚蓁蓁后背的衣裳便被打烂了,一道血痕也冒了出来。 “只用了三成的力气……”绿檀讽刺的笑道,方才她们打白雪,那一鞭子下去就见血肉翻开,如今却只见了血痕。 两个婆子听着她这话,下手又狠了些,楚蓁蓁尖叫起来:“楚姒,你疯了!你疯了!” “快了。”楚姒淡淡说着,看着楚蓁蓁愤恨的眼睛,跟前世望着自己时真是一模一样啊。 那两个婆子又狠狠的抽了两鞭子,楚蓁蓁直接被打得面色惨白,被人从凳子上扶起来后,看起来恨不得吃了楚姒:“楚姒,你会后悔的!” “这话你说过很多遍了。”楚姒淡漠笑着:“二妹妹放心,一码事归一码事,你要的那一万两银子我会跟父亲要来的,至于荣华院,你可千万别再来了。” 楚蓁蓁恨得吐血。却生怕楚姒再做出什么动作来,只得放了句狠话,让人扶着赶紧走了,至于那两个挥鞭子的婆子,则是在楚姒跟前跪了下来:“大小姐,您一定要救救奴婢们啊,我们要是出去了,肯定会被二小姐打死的……” “那你们方才打白雪的时候,可想过留她一条性命?”楚姒寒声道,见她二人一愣,楚姒不再多说,看了看绿檀,绿檀便指使人把她们拖出去了。 此时江妈妈已经小心翼翼的拿外头盖住了白雪,白雪也只剩下一口气在勉强撑着了。 “大小姐,谢谢你……” 白雪轻声说着,春枝则是扑了过来:“白雪姐姐。” 楚姒对白雪,心中是有几分感激,看了眼江妈妈:“荣华院暂时不会出事了,回头我会叫大夫过来,不过这段时间你们尽量不要出去才是。” “好。”江妈妈颔首:“您放心,我会照看好白雪的。” “嗯。”楚姒也跟着点点头,留了春枝下来照顾,算算时间。便也提步离开了。 白雪看着楚姒离开,轻声道:“春枝,往后出事可不能再找大小姐了,我怕连累大小姐……” 春枝眼眶通红:“好。” 江妈妈站在一侧,抹了抹眼泪,轻叹一声:“你是有福气的,等好起来了,就去逐锦阁伺候吧。” “妈妈还是要回老家?”白雪问道。 江妈妈点点头:“我跟着老夫人……作孽太多。”江妈妈想起以前做的事,轻叹一声:“你放心吧,我走之前,会把事情都跟大小姐交代的。” 白雪见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却忍不住身上的疼痛,陷入了昏迷。 楚姒出了院子,便径直往烟雪的院子去了。 楚蓁蓁这么猖狂,无非有二。一是因为秦雪如今得了掌家之权,她以为有了倚靠;其二,便真的是因为楚府内如今乱成一锅粥,无人看管,才会如此。 “小姐,咱们今儿这般得罪了二小姐,不会……” 见绿芽这般担心,绿檀却笑了:“咱们对她好言好语。她也一样认为小姐软弱可欺,有事没事就要来闹一闹。如今小姐给她打了一顿,指不定还能老实几天呢?” “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最有效的。”楚姒淡淡道。 绿芽微微颔首:“奴婢只是担心,她会不会被逼急了……” “不会的,最起码她嫁入逍遥王府前不会如此。”楚蓁蓁不会蠢到在嫁人之前,还冒险。 “那就好……” “也别太放心,她这样的,大动作不敢做,小动作肯定一大堆,有得操心呢。”绿檀撇撇嘴,楚姒却只是笑笑。楚蓁蓁真正的地狱可不在楚府,而在逍遥王府。既然他们前世那么相亲相爱,这一世她就成全她们,看看他们这辈子一同在炼狱里如何相爱! 楚蓁蓁这头,回到如意苑,还没进房间就嚷道:“母亲,楚姒她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楚蓁蓁话还没说完,才进房间就愣住了,看到坐在暖榻上面色微白一脸惊惧的母亲,不解道:“母亲。您这是?” 秦雪木木的看着楚蓁蓁:“楚姒把你怎么了?” 秦雪的声音有些颤抖,楚蓁蓁不解,让人小心扶着转过身,给她看自己背上被抽打的血淋淋的口子:“这是楚姒命人打的。我分明不过是打了个丫环,她就让抽打丫环的来抽打我。”楚蓁蓁说罢,忙让人将自己扶到一旁的暖榻上躺着,使人来给自己上药清理伤口。 秦雪望着那血淋淋的背部,浑身开始发麻,脑海里杨佩的死状不断的浮现在脑海中,还有楚姒命人送来的用血手帕包着的杨佩身前最喜欢的玉镯子。 “啊——!”秦雪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开始崩溃大喊。 楚蓁蓁吓了一跳:“母亲,您怎么了?” “血债血偿,蓁蓁,杨佩来找我索命了,杨佩来找我索命了,她一定附身在楚姒身上,一定是的!一定是的!”秦雪瞪着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楚蓁蓁,楚蓁蓁也被吓到了,忙招呼了婆子过来:“快,药,药!” 秦雪自上次被吓到以后,偶尔还会被吓醒,然后大夫特意开了让人昏睡的药。 秦雪被灌了药以后。这才安静下来,只不过两眼变得没有神采。在被婆子抬下去的时候,直勾勾的看着楚蓁蓁:“蓁蓁,不要去招惹杨佩,不要……” 楚蓁蓁浑身发毛,背后给她上药的婆子手不小心重了一些,疼得她眉头一皱,抓起面前才倒好热茶的茶盏反手便摔在了那婆子身上,开水从她脖子流进衣襟里,烫的她差点跳起来。 见她这般滑稽的模样,楚蓁蓁这才露出了些许笑意,转头想起那两个抽打她的婆子,道:“方才那两个贱婢呢?” 下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在院子里跪着呢,说请小姐原谅。” “原谅?”楚蓁蓁讽刺的笑了笑:“去,把人给我拖到逐锦阁门口,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为止!” “二小姐,是不是……” “没听到我的话吗!”楚蓁蓁狠毒的看着她,那丫环哪里还敢耽搁,转头便跑了下去。 楚蓁蓁看了看秦雪方才坐过的地方,寒声道:“方才母亲发疯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半个字,否则……” 她话还未全部说完,下人们便都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请二小姐放心。” 楚蓁蓁看着瑟缩的众人,心中满意,想起秦雪方才的话,又道:“去,把京城里最有名的大师给我请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冤鬼作祟!”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崩溃 烟雪倚靠在床上,额头往后都缠着纱布,面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好像生了似乎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重病。 楚姒过来的时候,她眼珠子动了动,旋即便流下泪来。 楚姒打发屋里的人都去外面候着了,这才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烟雪抬眼看她,嗓子发哑:“我实在不想活了,昨晚我又梦到王贵了,他说一个人在地府,好想我。” 楚姒微微皱眉:“死者已矣,你认为王贵真的想你去死吗?” 烟雪面如死灰:“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上次楚黛儿过来,彻底击碎了她想要报仇的心,别说是找她报仇,就是接近也接近不得。 楚姒看着她,知她这样,是真的没有活着的动力了,便起了身:“你若是想死,我也不拦你,你便与王贵一道去地府做一对冤鬼夫妻吧。” 烟雪听着这话,心里发苦,眼泪缓缓流了出来:“可是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给我王贵报仇,这辈子都是我害了他,我该去给他偿命的……” 绿檀和绿芽在一旁看得直抹眼泪,楚姒瞥了她二人一眼:“你们先去外面候着。” “是。” 待把她们打发走了,楚姒这才在一旁倒了热茶过来:“王贵可还有家人要照顾?” 烟雪想了想,摇了摇头:“他跟我一样,都没家人了,只听说族里还有些人,不过都跟他关系不大。” “既如此,那你就想法子,回头去族里看能不能过继个孩子到王贵名下,也好让他死了有人供奉。”楚姒道。 “也对,若是死了还没人供奉,到了阴曹地府,也活得辛苦。”烟雪神色缓和了一些,楚姒见她终于开窍了,这才稍稍吐了口气。 “王贵死了,你却还要好好活着,等日后有机会出了府去,便是去他坟茔边守着也行,再嫁也可,只要不跟他下去做一对冤鬼夫妻,世上无人供奉香火便好。”楚姒宽慰道。 烟雪好容易缓过了劲儿来,才打起了精神,挣扎着一定要下床来给楚姒磕头。 楚姒忙将她拉住:“你与我还这般客气做什么。” 烟雪忍下心中感激,这才说出了她寻死觅活的真正原因。却原来是这段时间楚姒不在以后,楚蓁蓁便没个消停了,成日唆使弘哥儿来闹。让她既失望又伤心,所以才没了活着的心思。 “弘哥儿如今在太学院可还好?”楚姒想起那个满是戾气的小孩子来,心中有些可惜。 烟雪无奈的摇摇头:“老爷偶尔会带着他来我这里坐坐,每次过来,我都能看到他身上有新的伤痕。” 楚姒微微颔首:“他已经被带歪了,一时半会矫正不过来,而父亲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往后只怕会越来越歪。” 烟雪轻叹一声,想起当初,苦笑道:“当初姑娘百般不让我利用他,怕的就是这小孩子心里记仇,如今他被有心人利用,仇还是记在我身上了。” 楚姒莞尔:“你若是想教好他,唯有一个办法?” “掌家?”烟雪笑着摇摇头:“这个法子行不通,他不会听我的。” “不是。”楚姒道:“他现在只听父亲的话,所以你要让父亲听你的话。” “老爷他怎么可能……” “会的,今天他回来。你就知道了。”楚姒淡漠笑着,楚秉松如今得罪了逍遥王,定然战战兢兢畏手畏脚,不敢有所动作,而他回到乱糟糟的楚府,也只喜欢来烟雪这儿小坐,这时候烟雪温言软语,他一定会听的! 烟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楚姒又安慰了一番,这才离开,不过才回到逐锦阁,就见到了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婆子。 逐锦阁的人都吓得面色苍白却还是止不住往外看,绿檀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挥鞭子的两个婆子懂事多了,立马上前笑着回话:“大小姐莫怪,这是二小姐吩咐的,奴婢们也是没法子。” 已经快断气的婆子看见是楚姒,忙道:“大小姐,救命……” 楚姒扭头看了眼站着的二人:“二位可知道凡事留一线的道理?” 那二人自然明白,也生怕活生生的例子再到自己身上重演,便忙点了头:“奴婢们明白。” 楚姒微微颔首:“既然人已经死了,便抬出府去吧。” “是。”那二人忙应了声,楚姒又看了眼挤在门口的小福儿:“你去通知他们的家人收尸。” “是!”小福儿脆声应了,拔腿就飞快的跑了。 楚姒看着洒落在门前的血迹,面色沉了沉,提步回去了。 楚秉松从朝堂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大人,您没事儿吧。”楚府的小厮赶忙将他扶着。楚秉松懒得说话,想了想,忙回头去等赵煊逸过来,如今他当众出卖了赵训炎,以后跟逍遥王府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如今他只能去跟着太子了。 赵煊逸从里面走出来,只当做没看见楚秉松,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 楚秉松跑断了腿。跟在马车后面直喘气。 “主子,还跟着,怎么办?”冷刀问道。 赵煊逸看了眼又开始闭目养神的林清愚;“你说呢?这可是你未来的岳父。” “哦,是吗?”林清愚睁开眼睛,笑道:“那就由着他跟着吧,见他胖了不少,运动运动也挺好。” 冷刀哑然,楚丞相摊上这么个女婿也真是好福气。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趁热打铁……” “不要。”林清愚严肃了面色:“皇上若是真想杀他,早就动手了,不会留到今天等我们来动手。” “可是如今罪证确凿,还有楚秉松说的那些事……” “那些自有人能顶罪,赵训炎被抓进去,也就关个十来天,但这段时间,够太子渡过这段危险期了。”林清愚道。 赵煊逸有些不甘心:“我们做了这么多,废了这么多力……” “太子知道当年逍遥王母妃因何而死吗?”林清愚忽然问道,赵煊逸微微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也许才是皇上一而再再二三容忍逍遥王的主要原因。”林清愚道:“淮阳公主自然也是原因之一,所以只要逍遥王不拿刀架在皇上脖子上,皇上是不会杀他的。”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冷刀开口,有些讽刺。 林清愚只是淡淡笑着:“冷刀,好像特别不喜欢我?” 冷哼轻哼一声:“要不是太子护着你,你屡次三番在太子跟前这么不知规矩,我就能砍了你。” “很好,是个忠心的。”林清愚转头看看赵煊逸:“往后要好好重用才是。” 赵煊逸睨了冷刀一眼:“不许胡说!” “是!”冷刀不甘心的低下头,林清愚淡淡看了他一眼,笑道:“如果逍遥王真的是立于不败之地,那他当初也不会拿大皇子出来做挡箭牌了,他也在怕。” “怕什么?” “怕一下子暴露在人前。”林清愚细细想着:“他看起来十分的自傲自大,但内心深处,必然极为自卑。” “自卑?”赵煊逸似乎想到什么:“我知道了,定然与他母妃之事有关。” “没错。”林清愚道:“这件事想来除了在宫中待得最久的淮阳公主和皇后娘娘,只怕无人知晓,就连苏贵妃,应该也只是听过零星半点,皇上把这件事封锁的很严实。” “那你为何不早说!”冷刀有些恼,这马车都出来半晌了,他才说。 林清愚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见差不多到位置了这才道:“我这不是没有骑马出来么,也没有轿子,蹭别人的总觉得没有太子的威风。” 外头马车停下,林清愚自然的下了马车,笑看着冷刀:“你可听过钢直易折的道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这张破嘴,迟早惹祸。”林清愚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你——!” “好了。”赵煊逸打断他们的对话,看了看外面,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应该是某些高宅大院的后门:“那我去见见皇后娘娘。”虽然皇后不一定愿意说。 林清愚颔首,看着赵煊逸离开,面上的笑容才落了下来,恢复了以前的冷峻。 林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走到林清愚身后:“查过了,没有南疆人的痕迹,这段时间他们好像安静了下来,我总感觉他们似乎要密谋什么。” “你的感觉没错。”林清愚寒声道:“如意坊可查到了什么?” 林傅摇摇头:“如意坊的动作太频繁了,应该已经引起有些人的警觉了,媚娘已经撤回了不少眼线。” 林清愚微微颔首:“知道了,你让人继续盯着城里的动向,流民一事和接下来的科考一事,不能再出问题。” “属下明白。” 林清愚颔首,看了看挡在面前的高墙,嘴角勾起,提步便翻身进了院内。 林傅站在外头,总有些担忧,从一开始到现在,事情似乎一直发展的很顺利,那么接下来呢,是不是也会一样顺利? 林傅不知道,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却又找不到不安的源头,只得转头往如意坊而去。 楚姒才回到房间,便看到了已经坐在房中喝茶的林清愚,眼中不自觉的浮现出笑意。 “都解决了?” “嗯。”林清愚微微颔首,转头看着楚姒:“你好像对逍遥王府特别熟?” “猜的。”楚姒莞尔,不再多说,林清愚自也不再多问:“杨老将军受了些打击,怕是短时间缓不过来。”林清愚道。 楚姒正修剪着花枝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也凝聚在了那朵快要凋零的花瓣上:“他能挺过去的。”只是这次摧毁的,是他的信仰,他固执的善和忠的信仰。 林清愚看着她的背影,一身杏色茶花长裙,头发只简单挽着,耳垂的珍珠耳环看起来分外的可爱,只不过她每次陷入沉思,浑身都会笼罩在一片哀伤之中。 林清愚站起身来。从背后将她揽在怀中:“一切都会变好的。” 楚姒挂在眼中的泪轻轻滑落,靠在他坚实的胸膛前,浅浅呼了口气,才道:“谢谢你……” “我上次跟你说过要怎么谢我来着?”林清愚弯起眼睛,楚姒则是一转身,脚尖轻轻踮起,便快速的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林清愚浑身都如同电流通过一般,酥麻的怔在原地,头一次,他觉得好害羞。 “姒儿,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楚姒面色也砰的一下变得通红:“休想……”她话还没说完,炙热的吻便席卷而来,似乎要将她吞没。 林清愚紧紧将她揽在怀中,似乎世界一下子都变得明媚起来。外面纵然寒风呼啸又如何,纵然十面埋伏又如何,只要她在,她还是那个她。他便觉得满足。 楚姒下午被迫睡了个懒觉,天色将黑时才醒来,而林清愚则还陷在沉睡当中,想来这段时间他是累坏了。 楚姒起身要出去,却发现右手正与他十指相扣,楚姒看着二人的手,面色微微泛红,小心翼翼的将二人的手分开,林清愚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对不对……” 楚姒看着他眼中的害怕,全都是真的,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却忙俯身柔声道:“我一会儿过来。” “一会儿是多久?”林清愚嘘声问着。 楚姒算了算,去见见楚秉松,再回来,应该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最多两个时辰。”楚姒道。 “好。”林清愚微微颔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楚姒见状。这才替他掖好被子,起身离开。 出了房间,小福儿恰好提了油灯来点蜡烛:“小姐醒啦?” “嗯。其他人呢?”楚姒看了一圈,屋子里竟然没人。 小福儿无奈笑了笑:“今儿咱们院门口不是有血迹么,绿檀说担心又冤魂,所以拉着大家伙儿去烧纸钱做祭拜了,说要赶走冤魂。” 楚姒莞尔,才要转身坐下,却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着小福儿:“绿檀烧纸钱,还要大伙儿都在?”中原做祭拜都是找道士来唱念一番,烧纸钱也只是那个火盆,大家如果要跟着,也是远远的跪着,不过聚在一起,会聚在一起做这等法事的,是南疆的巫蛊祭祀…… 小福儿见楚姒这般担忧愣愣的点了点头:“是啊。绿檀说她曾见人这般做过,所以就依葫芦画瓢了。” “这样吗?”楚姒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绿檀来自江湖,见过这些也不奇怪,虽是这般想,楚姒还是准备出去看看,才到门口便见大伙儿都已经散了,绿檀和绿芽两人脸上扑的都是方才烧纸钱的灰,两人边走还边打闹着,甚至捡起了地上的雪打起了雪仗来。 楚姒见到这般场景,微微松了口气,傅大娘也刚好过来了:“姑娘,饿了吧,奴婢做了好吃的。” 楚姒轻轻笑着,看着闹得正欢的人,便也不再多说。 她吃过晚饭以后,果不其然。楚秉松便使人来了消息,要请她过去。 “老爷又想做什么?奴婢今儿可听说,那逍遥王爷意图谋反,已经被下了大牢了。”小福儿一边泡茶一边嘀咕道。 绿檀绿芽也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吃完了晚饭,绿檀笑道:“下了大牢好啊,看着二小姐还怎么张狂。” 楚姒淡淡瞧了她一眼:“这话可不能出去说。” “明白。”绿檀忙应道。 楚姒用完晚饭,便带着绿檀过去了。 楚秉松的书房门口早有人在候着,一见她过来便忙道:“老爷等了好半晌了,早知道大小姐过来这么慢,奴才应该让人抬顶轿子过去。” 这奴才的话明显带着埋怨,绿檀要发火,却被楚姒拦住了:“那下次再有什么事,你不来轿子,我可就不过来了。”楚姒淡淡笑着。 那人神色一慌,赶忙低下头认错:“大小姐,您跟我们这些奴才计较什么……”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奴才,那就摆正你的态度。”楚姒语气寒冷。那奴才心中惊讶,以前只当楚姒是个十几岁刁蛮些的大小姐,如今这般倒真像个主子了。 “是,奴才知错。” 楚姒没有责罚他的心思,提步便进了书房,楚秉松也早就在等着了。 “吃过晚饭了吗?” 楚秉松忍住脾气,他一见到楚姒,便想到杨佩,想到杨佩他就没了好态度,可偏生这段时间他都要好好供着楚姒。 楚姒对于他生硬的关心,只淡淡笑了笑:“父亲有什么事情,直说吧。” 楚秉松听着她这语气,又要发怒,可好歹是忍了下来,看着她:“我就是想问问,侯夫人这几日可还有来看你?” “未曾,这几日我才去了太子的温泉山庄。侯夫人便是想来,我也不在。”楚姒道。 “哦。”楚秉松面色一喜:“你跟太子的那个侧妃关系好似不错?” “一般。” 对于楚姒冷漠的态度,楚秉松只觉得要气炸了,可他得忍着:“你这几天左右留在家中也没事,不如去太子府坐坐,再去侯府陪陪侯夫人。” 楚姒算是明白了他的目的,莞尔:“这段时间我怕是走不开。” “为何?” “难道管家没告诉父亲吗?” “告诉我什么?” 楚姒笑开:“二妹妹让我拿出一万两银子赈灾,可我手上已无余钱,所以想跟父亲借一万两给二妹妹。” “拿一万两赈灾?她是吃饱了撑得……”楚秉松马上意识到说这话不好,忙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出去吧,不用担心家里。” “是。”楚姒应了声,楚秉松也放松了下来,有楚姒做由头,他也好与太子府搭上关系。 “还有一件事。”楚姒道。 楚秉松的心又提了起来:“还有什么事?” 楚姒将荣华院的事儿都说了,只隐去了自己送了镯子到如意苑的事,又道:“如今逍遥王又出了事,我担心二妹妹气坏了身子,希望父亲能去看看她。” 楚秉松怀疑的看着楚姒:“你当真只是希望我去看看她?” “自然。”楚姒笑道。 楚秉松手心微紧,他已经快忍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故作轻松的转过身去:“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楚姒颔首,准备退下,书房门口却有个人影扑了进来,哭得妆都花了:“父亲,逍遥王他真的被关入天牢了吗?” 楚蓁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仿佛是晴天霹雳。 谁都知道她已经跟逍遥王有了肌肤之亲,而且皇上还下了赐婚的圣旨,若是逍遥王出事,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楚秉松看着她,有些不满:“谁让你不经通报就进来的。”对于这个未来的逍遥王妃,楚秉松面色更黑。 楚蓁蓁哪知楚秉松竟是这态度,又忙道:“父亲,逍遥王……” “不用再问了,如今证据确凿,被押入了天牢,不可能再出来。”楚秉松没耐心道,看了看左右的人:“夜深了,送二小姐回去休息。” “父亲!”楚蓁蓁大喊,还要说什么,忽然看到一旁的楚姒,大声喊道:“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你被杨佩附身了对不对,你是来找我们报仇的对不对!” 楚秉松被吓得面色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看着楚姒冷漠的侧脸,竟真有几分杨佩的影子。 楚姒淡淡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我母亲不是病死的么,为何要回来报仇?”楚姒一副不解的模样,转头看着同样面露惊恐的楚秉松:“父亲,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出秉松忙反应过来,狠狠拧起眉头:“你二妹妹估摸着是被你母亲传染了,你母亲成天疯言疯语的,你不要信便是。” “是。”楚姒乖顺应了,楚秉松看着被人捂住了嘴的楚蓁蓁,这才道:“楚姒……姒儿,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父亲会处理。” “是。”楚姒离开前,看了看挣扎的楚蓁蓁,唇瓣浮起一丝笑意,转头便离开了。 楚蓁蓁还冲着楚姒的背影大喊,楚秉松则是直接上前来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你在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你在胡说些什么!”杨佩的死是个秘密,若是传出去,宠妾灭妻的罪名便可让他保不住这官位,更别说杨家那个老顽固! 楚蓁蓁被他掐的面色苍白,楚秉松这才松开了手。 楚蓁蓁被他的举动吓坏了,半句话也不敢说,只腿软的跪坐在地上不断的咳嗽。 “你往后要是再敢说出这样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了你。”楚秉松看着地上的她道。 楚蓁蓁抬头:“父亲,逍遥王……” “好了!”楚秉松大恼:“往后我不想再听到半个关于逍遥王的字,你从今天开始,再不许去如意苑,如今烟雪好了,我会让烟雪重新掌家……” “可是父亲……” “闭嘴。”楚秉松懒得再说,只抬了抬手:“送二小姐回去!” 立马有下人上来,将楚蓁蓁扶起,楚蓁蓁还要挣扎,却是被那些人强制给拖走了。 楚秉松负手站在书房里,看着书房角落里幽暗的影子,心中发慌。难道杨佩真的还魂了吗?还是府里真的有恶鬼索命,不然为何这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原本端庄的秦雪,如今也变成了个时好时坏的疯子,自己原来看重的儿子也死了,捧在手心的女儿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还有自己的母亲,也被自己逼得一口毒药自尽。他更是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难道真是有鬼吗?”楚秉松寒声道。 “要不要去找和尚来做法?”下人道。 楚秉松微微摇头:“现在不行,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先安静一段时间吧。”楚秉松觉得心累不已,外头小厮跑来,面色焦急:“老爷,今儿小公子又跟人打架了。” “又是哪家的公子?” “是定国公府的小公子,听说他被咱们的小公子咬下了半只耳朵……” “什么!”楚秉松倒吸一口凉气,弘哥儿小小年纪,怎么会…… 楚秉松脚下差点没站稳,面前扶住身后的书桌,这才道:“弘哥儿现在人呢?” “被大舅公……不是,是被定国公府的世子爷带走了,说让您明儿一早,亲自去接弘哥儿。” 楚秉松听完这话,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们叫自己明天过去,是想当众羞辱自己吧,可弘哥儿已经是他唯一的儿子了,要是弘哥儿再出点什么差池,他可就绝后了。 “你先去跟人说,不要动弘哥儿,明天一早我就过去!”楚秉松忙道。 那人忙点头,转头赶忙跑出去了。 楚秉松见人都走了,这才腿一软,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这么多年,竟第一次觉得无力。 “老爷,您没事吧。” 楚秉松惊惧的望着墙角的黑影:“那里没人吧。” 那小厮也吓了一跳,仔细看了半天,才道:“没人……” 楚秉松看着墙角四处,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似乎是杨佩,又似乎是母亲,形形色色,上百双眼睛。 楚姒慢慢往回走,雪好像已经停了,这两日都不怎么下了,想来等天气转暖,冰一化开,下游又要开始泛水灾了,赵煊逸这个太子可是做的不容易。 绿檀跟在楚姒身后,嘴里叼着方才从一旁采来的的竹叶慢慢哼着小曲儿,楚姒笑道:“你哼的什么,我好似没听过。” 绿檀脱口便道:“我娘哄我睡觉时唱的歌。” “是吗?”楚姒嘴角勾起:“你好似从未跟我说过你的家乡,说说吧。” 绿檀手心微紧:“家乡?” “嗯?” “我的家乡就跟京城差不多,只是没这么多雪。”绿檀打着哈哈,楚姒偏头瞧了瞧她,笑道:“你打算在楚府留多久?” “小姐,你是打算赶我走啊。”绿檀惊讶道。 楚姒轻笑:“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只是你迟迟不归,你娘亲也要担心了吧。” “不会的。”绿檀嘿嘿笑着:“我就是出来转转,而且外头还有人追杀我呢,等我逃过这一劫再说。” 楚姒见她不说,便也不再多问:“你是手腕上挂着的晶石很好看。” 绿檀瞅了瞅她用银链子挂着的猫眼晶石,笑了笑,下巴都高高翘了起来:“勉勉强强吧。” 楚姒莞尔:“你觉得林傅怎么样?” 绿檀想起林傅,欣喜笑道:“还行,如果不是总欺负我的话,那就挺好了,只不过他的脸好像有点毛病,成天的瘫着,像个大冰块。”绿檀嘟囔着,面上却是带着笑意。 楚姒瞧她:“我看他怎么不逗绿芽和小福儿她们?也不送她们好看的晶石?” 绿檀面色微红:“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他觉得我比较糙吧,绿芽和小福儿都娇滴滴的,要是被他欺负了,还不得哭出来。” 楚姒轻笑出声:“你倒是想得明白。” “那是,我娘亲以前就说我,大事想不清,小事儿却弄得清清楚楚。”绿檀骄傲道。 两人说着说着,便已经是到了逐锦阁门口,绿檀早就困了,打着连天的哈欠,回到房间扑上床便睡死了。 楚姒让众人也都下去歇着,这才回了房间。 林清愚一直睡眠浅浅的,待身边熟悉的人儿来了,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楚秉松便急匆匆往定国公府去了,楚姒则是悠闲的在房间里跟绿檀一道拨弄着棋子。 “小姐,您猜猜谁来了?”小福儿从外头走进来笑道。 “谁?”楚姒淡淡问着。 “当然是我啦!” 熟悉的声音传来,楚姒捏着棋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扭头便看到了一身素白长裙的云颂伊。 她眼眶的红肿还没有完全消散下去,面色也有些白,精神头却是比之前好了不少。 楚姒见她是想通了,轻笑:“坐吧。” 云颂伊见她如此。眼眶一红又想哭了,绿檀忙递了手帕过来:“云小姐,再哭可就不美了。” 云颂伊被她逗弄的笑出声,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让人提了个食盒过来:“路过你最爱的那家糕点铺子,每样都买了些,你拿去跟大家分了吧。” 绿檀毫不吝啬的给云颂伊一个大拇哥,笑眯眯的道了谢,忙拉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下去分糕点了。 楚姒瞧着她:“云家人都安置好了?” 云颂伊点点头:“这事儿我跟外祖父说了,姒儿姐姐,你不怨我吧?” 楚姒微微摇头:“不妨事。” 云颂伊这才松了口气,又道:“祖父说这不怪你,我思来想去,的确也不怪你,父亲这么多年,做了不少恶事,为了那么个食人的祸害……”云颂伊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抬眼看着楚姒:“姒儿姐姐,外祖父让我给你捎句话。” “嗯。”楚姒微微颔首,示意她说。 云颂伊想了想,才道:“外祖父说,你虽有比常人都要好的智谋,但三个臭皮匠还要顶一个诸葛亮呢,让你锋芒不要太甚,不然……” “不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对吗?”楚姒浅笑道。 云颂伊惊愕的看着她:“你都知道。” “嗯,我在准备做这件事之前,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的锋芒迟早要漏出来的,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陷阱,她完全不被人察觉,怎么可能呢?她现在只要武装好自己的刀剑,最后与人一搏便是 云颂伊见此。不再多说,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大叠的银票来:“给你,我大伯二伯交来的五千两。” 楚姒不解的看着她:“给我做什么?你以严府的名义去施粥便好了。” “我也想施粥,可是这一万两加起来,也买不到多少的米粮,外祖父也知道,但他只说让我把银钱给你,说你会有办法。”云颂伊看着楚姒道:“姒儿姐姐,你真的有办法吗?” 楚姒哑然,严老大人这个老狐狸,约莫当初肯教李潇的时候,就已经在打自己的主意了吧。 “也许有办法。”楚姒将银钱都留给了她:“你把钱收着吧,留作嫁妆也好,私房钱也罢,反正不要再交给你外祖父了。”楚姒笑道。 云颂伊嘿嘿笑着:“那我就不客气啦!”她也正缺钱,云家一大家子的人挤在一个破旧老宅子里,她的确有些看不过眼。曾经威风的云府,如今成了市井小民都可以欺负的草民。 “对了,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你家弘哥儿出事了。”云颂伊道。 楚姒颔首,这事儿小福儿一早就打听到了:“咱们出去转转吧。” “去定国公府?”云颂伊兴奋道。 楚姒抬手敲敲她的小脑袋:“去京华楼。” 说话间,楚姒已经起身了,云颂伊不解:“咱们去京华楼做什么。” “看看如今灾民的情况。”楚姒说罢,便起了身。她昨晚便知道楚蓁蓁暗中使人去请了传闻十分有名的大师要来给自己驱邪,所以她提前去看看,这大师是不是真有几分本事,如果只是个骗子,那倒好说,若是真能看出自己是重生之人,那么,此人便不能出现在楚府。 楚姒的马车很快便出去了,她才走,楚蓁蓁便接到了消息。 “小姐。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老爷知道了……” “你给我闭嘴!”楚蓁蓁看着一旁啰啰嗦嗦的丫环,转投道:“去,现在给我找人来!”她不敢提前找人,就是怕被楚姒发现,现在楚姒走了,一定可以万无一失。 楚蓁蓁想起昨晚受的委屈,不能找楚秉松发泄,不能找楚姒发泄,那么,就找那个贱婢吧! 春枝才炖好汤药,从外头进来,便看到院子门口守着两个面生的婆子:“你们干嘛?” “夫人吩咐了,荣华院中,闲杂人等不许进去。”那两个婆子道。 春枝不解;“我是遵了大小姐吩咐,在这里照顾白雪的。” 那两个婆子听了还是不肯放行,春枝有些恼:“你们再不让开,我便要去告诉大小姐了。” “那你去吧。” 春枝闻言。朝院子里头看了看,想着江妈妈还在,便微微抿唇,转头匆匆往逐锦阁而去。 此时的江妈妈已经被人狠狠的打晕在了地上,手里端着的汤碗也摔碎了。 白雪还在朦胧中,昨夜高烧,今天还没有退下。 朦胧中,她隐约瞧见有人靠近,哑着嗓子问道:“江妈妈,是你吗?” 一道猥琐的男声传来:“老夫人身边高高在上的大丫环,如此的冰清玉洁,却要成为我牛二的人了,哈哈哈……” 那人猥琐的笑着,白雪只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可奈何浑身无力,眼皮也似有千斤重:“你是春枝吗?还是江妈妈?”白雪惊恐的问着。 牛二看着被子下面带惊恐的人儿,咽了咽口水:“小美人儿。我可是你的夫君……”牛二贪婪的扑上来,一想到院子里所有下人们对自己的鄙夷和欺辱,如今面对不能动弹的白雪,便显得越发贪婪狠厉了起来。 白雪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是谁……” “我是牛二啊,你们都看不起的,脸上身上都长满了脓疮的牛二啊!白雪姐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啦!” 白雪浑身颤栗起来,开始不断的求饶,牛二确像是陷入了魔怔当中,听着她的求饶,狠狠便抽了她一巴掌:“我呸!连你也嫌弃我对不对!对不对!” 白雪嘴角也冒出鲜血,可疲乏的身子让她根本没有半丝力气还手,她朦胧中看见那恶魔般的黑影靠近,挣扎着从床上滚落到了冰冷的地上,牛二见她一再拒绝,恼怒的便上前狠狠朝她踢了过来。直到她昏死过去,这才一把扯开了她的衣裳。 春枝跑到逐锦阁,见楚姒出去了,这才察觉不对劲:“坏了,一定是二小姐!”春枝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往会跑,可等她赶到荣华院时,之前那两个面生的婆子已经不在了。 最里头的房门被打开,一个面貌丑陋五短身材的男子一边匆匆穿着衣裳一边跑了出来,瞧见春枝,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这个也好看。” “你是谁,怎么在荣华院,你在做什么!”春枝闻着他身上的恶臭,倒退了两步。 察觉到春枝的嫌恶,牛二眼漏狠意,冷笑着看着她:“跟你们大小姐说一声,明天我牛二就来跟白雪姑娘提亲,让她准备好嫁妆!”说罢,便提步匆匆离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讲道理 见到那位楚蓁蓁要请的大师时,楚姒着实惊讶了一下,因为她前生没见过这个人,可这人却似乎一下子便看穿了自己的来历。 京华楼门口,一破衣烂衫的和尚,手持钵盂,身挂佛珠,胡子极长却有些邋遢,粗眉长眼,看起来煞是凌厉。 他一手抬起禅杖,挡住楚姒二人的去路,面相凶恶的盯着楚姒:“恶鬼,你为何还要出现在这人世?” 楚姒手心已经沁出细汗:“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那和尚眉目间带着几分戾气:“你本是已死之人,如今却附着在活人身上报私仇,你这等宵小,我免你受魂飞魄散之苦,但是你现在立马给我消失!”说罢,手上那权杖就要朝楚姒的头砸下来。 楚姒听到这里,心忽然就定了,这家伙敢情是听了楚蓁蓁的,以为自己是被娘亲附身呢。 绿檀一把上前接住那权杖:“混账,你虽是出家人,可也没理由在大街上对个姑娘动手吧,还口口声声恶鬼附身,我瞧你这邋遢样,保不齐你才是恶鬼在世呢!” 绿檀这番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楚姒想上前一步,云颂伊忙将她拦在身后:“姒儿姐姐,你离这个疯子远一些。” “疯子?哼,我看你们才是疯了,我乃云游四方专门降妖除魔的海印大师……” “头一回听说自己称呼自己为大师的。”绿檀轻嗤,那海印面色阴沉下来,盯着绿檀:“下贱之人,如何在这里污蔑神圣……” 绿檀不等他话说完,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脚踝上:“你才下贱呢,出家人不以慈悲为怀,而在这里口出恶言,口口声声都是被恶鬼附身了,我看,你才是真正被恶鬼附身之人,如今出来倒是害我们这些好人,对不对?” 那海印疼得嗷嗷直叫,还不断拿手指着绿檀:“你……你会遭报应的……” “怎么,出家人还学会诅咒人了?”楚姒淡淡笑道。 海印盯着楚姒:“你……果真是个难缠的……”不等他话说完,人群后便出现一道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一听这声音,忙跪下了,楚姒抬眼看去,一身明黄衣袍的赵煊逸正端端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往外看。 云颂伊见此,上前一步,将方才的情况都说了,赵煊逸看着楚姒垂着眉眼的样子,眸光黯了黯,低头看着那和尚:“来人,带回去好好审问。” “是。”侍卫利落上前将人拿下,海印一见是太子,立马吓破了胆:“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 赵煊逸没心思跟这等小角色多废话,见楚姒连看也不愿意看自己,便缓缓放下了帘子,顿了一会儿才道:“走吧。” 待太子府的车马都离开了,云颂伊才松了口气:“好险。” 楚姒抬头,瞧见街角一个快速离开的背影,轻笑:“也算是给了我灵感。”当初她被送到尼姑庵,也不过是道士的一句话,现在,她刚好一报还一报。 “啊?”云颂伊不明白楚姒是什么意思,楚姒却没再多说,到了京华楼雅间坐下以后,便跟绿檀耳语几句,交代她出去了。 云颂伊见她神神秘秘的,倒也不多问。 “丞相府可比严府复杂多了。”两人找了靠窗的地方坐下。 楚姒轻笑:“严府怎么了?” 云颂伊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尚书府这件事以后,严府也开始整日战战兢兢的,我两个伯父更是吓得不敢出门,两个伯娘倒是心大。还一门心思在争家产。” “那严老大人呢?”楚姒问道。 “外祖父还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别的想法,不过好像格外喜欢你表哥,成日的拉着他说话,就是你表哥不去山上,我外祖父也非得把他叫上去。”云颂伊无奈笑道:“外祖父还一直打趣,说要把我许给你表哥呢,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你表嫂了。” 楚姒看了眼一旁有些不安的绿芽,道:“绿芽,你去绿檀最喜欢的那个糕点铺子,给小福儿他们都打包些糕点回去吧。” “是。”绿芽也知道自己方才的情绪不妥当,赶忙行了礼下去了。 云颂伊没察觉出异常,复又笑道:“不过我跟你那表哥还真是说不上话,他开口便是诗词歌赋,我开口就是刀枪棍棒,我两说话,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如果严老大人一定要给你许亲呢?”楚姒笑问道。 云颂伊怔了一下,忙道:“不会的,我外祖父可疼我了,再说了,实在不行就用你教我的法子,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嘛。” 楚姒笑着摇头:“这次你外祖父只怕是认真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严老大人这样的肯定早就察觉到了,如今云府又落难,严府本也是漩涡中一员,谁也无法保证明日会不会飞来横祸。他越是疼云颂伊,就越会着急给她寻一个好人家,就严老大人接触的这么多人中,李潇绝对是上上之选,为人谦和有礼,又有才有前途,既然他屡次三番的招呼李潇上山,这想法定也是越来越成熟的。 云颂伊满不在乎的笑笑:“不会的。” “我说万一,万一你外祖父一定要你嫁给李潇,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云颂伊看着楚姒神色严肃,也跟着想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跑了。反正我想通了。这辈子若是嫁不了一个我喜欢的人,我就不嫁,反正娘有外祖父照顾这。我去找郑雲,他说过要带我闯荡江湖的。” 楚姒听着她这话,心中越发的担心起来:“听我一句,如果到时候你外祖父一定要你嫁,那你就嫁。”但凡严老大人有选择,都不会如此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境地。 云颂伊心里头有些发怵,看着严肃的楚姒:“姒儿姐姐,我外祖父不会有事吧。” 楚姒嘴角勾起:“我不知道,严老大人是明确的保大皇子党,如今严家两位伯父虽然都保持着中立,但朝中局势,波云诡谲,我也看不懂,想来你外祖父心里应该是更清楚些吧。” “嘿嘿,有外祖父在一定不会有事的。”云颂伊自信的很:“而且严家是大族,又是忠臣,皇上不会不记在心里的。” 楚姒知这一时半会儿也跟她解释不清楚,而且说不定什么也不会发生呢,便由着她单纯快乐的过着吧。 楚姒这头,惬意自在的很,定国公府的楚秉松就不太如意了。 定国公府此时正大门紧闭,门前的人传了话,让他们都去侧门等着。 楚秉松想着是自己理亏,便也忍了,去了侧门,可侧门口也是一个人也没有,楚秉松身边的人上去敲门,敲了好半晌,门才拉开,但不等他们问话,里面便泼出一大盆带着味道的水,尽数都泼在了楚秉松的脸上。 “哎哟,这儿站着人呢,我还以为没人呢,所以才在这儿倒了我家世子爷的洗脚水。”那人咕哝道。 “洗脚水?”敲门的小厮不满的看着他:“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位可是相爷,立马能要了你的命信不信!” “呵,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人面对威胁,只冷哼一声,啪的一声关上了侧门,并从里面道:“我家世子爷说了,咱们小公子丢的可是半只耳朵,你们过来,两手空空就想把人领回去,门都没有!” “那他想怎么着!”楚秉松极力忍着自己的脾气。 “怎么着?把你府上楚蓁蓁骗走的三万两尽数送回来,然后你在替你儿子跪在大门口一个时辰,这事儿才算了,否则……” “否则如何,你们还敢杀人灭口不成?”楚秉松屈辱的寒声道。 那小厮笑笑:“杀人灭口咱们可干不出来,好歹也是跟着太子爷的人,我们爷说了,您这样卖主求荣的,没准做出更下作的事儿来,所以您要是不照做,咱们也生生咬了你家小公子的耳朵,算是以耳偿耳。” 楚秉松面色铁青,他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会让他们咬了他耳朵。 “相爷,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报官?” “报官?”楚秉松恨不得打他一巴掌:“告到哪里去?太子府还是大理寺?” “这……” “蠢货。”楚秉松沉沉的叹了口气,心里只把秦雪又恨了个透,谁让她有这么一个大哥! “那咱们怎么办?” “先回府!”楚秉松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想着他们暂时也不会把弘哥儿怎么样,便打算先回楚府再想办法。 定国公府里头的人一听到外面的消息,马上捂嘴轻笑,赶忙去跟白氏汇报了。 楚蓁蓁哪里知道楚秉松会跟自己来要那三万两:“父亲,女儿就指着这银子过活了,母亲生病,每日都要买药……” “你母亲重要还是弘哥儿重要?”楚秉松不满的看着跪在地上求着自己的楚蓁蓁:“你听话,快把银子拿出来,反正逍遥王也……”楚秉松提到逍遥王时,狠狠拧了下眉头。 楚蓁蓁死死咬着嘴唇:“可是父亲,万一逍遥王出来了,蓁蓁还是要嫁……” 楚蓁蓁话还没说完,楚秉松便一脚将她踢开了,看着以前自己捧在手心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变成这般,满是晦气:“你说你,要是能检点一点,也不至于如今嫁都嫁不出去,还要为父被人嘲笑,你当初就应该被浸猪笼。” 楚蓁蓁震惊不已,这哪里是曾经百般疼着她的父亲,分明是个仇人:“父亲,蓁蓁……” 楚秉松懒得再跟她说话,看了眼小厮:“去二小姐房里把银子找出来。” 楚蓁蓁一听,立马扑了上来抱住楚秉松的腿:“父亲,母亲跟您好歹也是同床共枕几十年的夫妻啊,蓁蓁也是您的亲生骨肉,您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楚蓁蓁不知道的是,楚秉松为了自己,可以连自己的生母都能逼死。 楚秉松不耐烦的让人将她拉开。待找到三万两的银票以后,便急匆匆又往定国公府去了。 楚蓁蓁眼睁睁看着他将所有的银钱拿走,恨得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桌边所有的东西都打碎。 “小姐……”有丫环赶忙来扶她,她却直接抬手抓烂了那丫环娇嫩的小脸:“狗东西,方才你怎么不知道出来,怎么不知道帮我抢下我的钱。” 那丫环满脸的血,忙跪下来:“小姐饶命。” 听着她满是怯意的哭声,楚蓁蓁烦闷不已,抓着她的头发便提着她的脑袋狠狠的往墙上撞,直撞得那丫环不省人事,这才将人丢开。 “来人!”楚蓁蓁恨红了眼。 丫环们怯怯的过来,不敢靠近,楚蓁蓁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把这里收拾一下,我要去如意苑……” “可是老爷吩咐了,不许您再去……”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楚蓁蓁尖利着嗓子喊出来,见那丫环不敢说话了,这才简单拢了拢头发。急急往如意苑而去。 楚秉松跪在定国公府门前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却似乎有人专门四处在传楚秉松爱子如命是个好父亲之类的话,这话传到楚姒耳朵里,只是笑了笑,没想到楚秉松还能来这么一出,想来这一次不仅可以反手给定国公府一个大耳刮子,还能引起赵煊逸的注意了。 楚姒二人在京华楼没坐多久,郑雲便来了,楚姒也刚好借机离开,留着他们说话。 绿芽回来后便一直在楼下等着,瞧见楚姒处出来才忙道:“小姐,糕点奴婢已经买好了。” 楚姒瞧着她濡湿了的睫毛,笑道:“傻丫头,伊儿就算是真的嫁给了李潇,你又伤心什么呢?李潇注定是要三妻四妾之人,你早该知道的。” “奴婢不敢肖想什么,只是。只是心里难受……”绿芽低垂着眉眼,又要流出泪来,楚姒心中轻叹,却没再多说,上了马车直接往京城里的一个暗巷而去。 暗巷口远远的就站着两人,瞧见马车过来,立马就回去禀报了,直到马车停下来,看着马车里走出来个带着黑色帷纱帽的女子,这才松了口气。 楚姒不得不佩服红姨是个人才,自跟她说了有可能有危险之后,她便悄悄又置办下了京城中各处废弃的小宅子,这些宅子虽小,但过活一家人不成问题。 “是姑娘来了。”巷子口的人道,这几人都是红姨找来的,是她以前做头牌时楼里的打手,都是几个可靠的。 楚姒微微颔首:“红姨呢?” “在屋子里头呢,前些天抓了几个跟踪的人,这几天一直想着法儿的在审问。和什么都问不出来。” 楚姒莞尔,赵训炎的人有那么容易撬开嘴就好了。不过就算撬开嘴,也问不出什么来,因为他们本身所知道的就很少很少。 楚姒提步往里走,越走越昏暗,就连绿芽这般素来大胆的也瑟缩了几分。 这巷子里随处可见的白雪,破败的地砖和杂草,腐烂的堆在巷子里的破旧家具,一样样都透出阴森诡异的气氛,不过进了看似不起眼的小宅子,里面却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您来了。”红姨笑着从里头迎出来,瞧着楚姒便先行了礼。 “嗯,听说你抓了几个人?”楚姒边往里走边问道。 红姨笑开:“也不是我抓到的,是他们跟着我,我一回头,便见有人打斗,接着他们就被人打晕了,我就给拖回来了。” 绿芽听着,笑出声来:“你胆子可真大。” 红姨笑笑:“我要是胆子不大。也不敢跟小姐做这样的事儿了。” 楚姒莞尔,先去看了那半死不活的几人,让人将他们被卸掉的下巴给接上了,接上以后,几人瞬间便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红姨有些惊讶:“小姐,您这是……” “留着没用。”楚姒简单交代完,便说了正题。 红姨听完,更加惊讶:“免费给严府开粥棚?” “嗯,杨府那边情况怎么样?”楚姒站在窗外,淡淡往外看着。 红姨忙走过来:“杨府还好,杨老将军回府以后,我便照您的吩咐,断了米粮,想来杨老将军这会儿正气得够呛呢,等他呛完了,我再把粮食给送回去。” “嗯。”楚姒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一来,他就能长记性了。”楚姒轻声道,看着墙角的叶子,似乎已经冒出了新芽。不过外面的天气还没有彻底好转的迹象,这新芽发出来,只怕也是要被冻死的。 “严府的事情,你一定要交代人好生看管,特别要注意不让云府的人惹事。”楚姒道。 红姨面色微凝,也走了过来:“云府这次出事,严府没出手,他们已经记恨在心,这粥怕不好施啊。” “不好施也要施,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楚姒道,算算,马上就要春闱了,春闱过后没几天这雪灾也就消停了,想来到时候灾民的情况应该能有所缓解。 红姨虽然忧心忡忡,却也还是应了。 楚姒坐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红姨想了想,还是道:“小姐,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楚姒才走到一半。转过身来看着她:“红姨请说。” 红姨上前来,面色凝重道:“昨天我去杨府的时候,听说杨老夫人好像受了很重的打击,这几日身子越发不好了,像是压了多年的病,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我还听那府里的下人说,怕是挨不过去。” 楚姒面色唰的一白:“还有其他的吗?” 红姨微微摇头:“我不便多打听,只知道这些。”说罢,又犹豫道:“您要不要去看看?” 楚姒微微咬牙:“我不能去。”母亲之死,给了杨老夫人这样重的打击,自己过去,她难免又要想起母亲的惨死来,只会雪上加霜:“红姨,粮食今晚便送去吧,回头我会让人送些好药来,你一并帮我带过去。”楚姒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好。”红姨担心的看着楚姒。 楚姒转身快步离开,她手里的节奏要越来越快才行,不论如何,外祖母一定要撑过今年,今年以内,她会叫所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绿芽小跑着才跟上楚姒的脚步:“小姐,您慢些。” 楚姒直到上了马车,才终于没有忍住心中的情绪。 绿芽不知如何安慰:“小姐,咱们真的不去看看吗?” 楚姒摇头,掀开车帘让外面的寒风吹在脸上,好把眼泪都吹回去,可是越看这白雪,她心越寒,也越痛。 “绿芽,吩咐马车,现在回府。”她需要冷静下来,不冷静她就会做错事,一旦做错一件事,一旦走错一步棋,也许等着她的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所以她现在只能回去,不冷静的情况下,什么也不能做。 绿芽颔首,心里却万分的期待林清愚赶紧出现了。 回府的路上,楚姒的脑袋又飞快的转了起来,她要让所有的事情都加快脚步才行,她知道,自己有时间可以耗着,慢慢将她们折磨致死,可是杨老夫人没时间了,杨老将军也没时间了。 此时的楚秉松,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白氏打开大门看着跪在府门前的楚秉松,冷笑一声:“哟,堂堂丞相爷,为何跪在我定国公府门前,又为何对我这个无知小妇人下跪呢?您快些起来,可别冻坏了身子骨,也别辱没了您这个读书人的气节。” “请贵府放了我儿。”楚秉松忍着怒气,咬牙切齿道。 白氏笑笑,如今折磨秦雪夫妇可是她最大的乐趣:“有人说不为五斗米折腰,您都下跪了,这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还给你呢。”白氏说罢,便大声道:“来人,把楚小公子带出来。” 楚秉松松了口气,以为他们就这样算了,由人扶着站起了身,白氏却惊讶道:“哎呀,您跪满一个时辰了吗?” 旁边的小厮走来:“还没有呢夫人。” 白氏满面的惊愕,看着楚秉松为难道:“你们这些文人,最讲究一诺千金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坏了你的名声,楚丞相,您还是接着把这一个时辰跪满如何?” 楚秉松看着她明显在耍自己,怒从心中起:“国公夫人……” “丞相爷客气了。”白氏说罢,转头就往里头走,走了一半又回头道:“楚丞相,我们家大姑娘在你府上可好?我们可都心疼的紧,当初断绝关系也是无奈之举,你可得好生照料着啊。”白氏说罢,瞅着下人已经拿回来的三万两银票,尖削的脸显得越发的阴冷,当初她就说过,绝对要楚蓁蓁为这三万两付出代价! 楚秉松眼睁睁看着人又走了,这才咬咬牙,又准备跪下去,恰好赵煊逸从定国公府里头出来,瞧见这里的场景,未免觉得楚秉松骨头太软,也太没节气了:“楚丞相这是做什么?” 见赵煊逸语气不善,楚秉松忙道:“臣想求国公爷放了……” “区区一个庶子,你平日不好生教导也就罢了,如今来自己的亲家府门前跪着,给谁看?”赵煊逸寒声道。 楚秉松面色白了白,如今定国公府是太子的人,谁都知道,若是名声被自己弄臭了,赵煊逸难保不把这笔账记在自己身上:“这……这……”楚秉松一下子慌了神。 赵煊逸看着他这样子,便是十分瞧不上的。年纪大了。生怕失去点什么,便做什么都畏首畏尾,人也糊涂了。 赵煊逸转头吩咐道:“去把相府的小公子接出来,就说我吩咐的,回头再请个太医来给定国公的小孙子看看。” 那侍卫赶忙去了,赵煊逸看了眼楚秉松,提步便离开了。 楚秉松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有气也不知找谁撒了。 弘哥儿被接出来,许是吓坏了,一张小脸煞白,一见楚秉松,便哭着跑了过来:“爹爹,他们欺负我……” 弘哥儿到底是个小孩子,可楚秉松却已经没有了哄小孩的耐心,直接看了一眼的管家让他抱走,自己则是上了马车,匆匆往楚府而去。 楚姒才回到逐锦阁,便见春枝红肿着眼睛跪在了跟前:“小姐,您救救白雪姐姐吧。” “白雪怎么了?”楚姒心里一惊,她今日尽想着自己的事儿了,倒没注意白雪,以为有秦雪拘着楚蓁蓁,不会出事的。 春枝将经过一一说了:“那牛二还说明儿要上门来跟小姐提亲呢。” 绿芽气得发抖:“这王八蛋,他敢来,我打死他!” “使不得使不得,这牛二虽是府里的人,可却是老爷名下的,老爷名下的人怎么能轻易动得。”春枝忙道。 楚姒听说是楚秉松手下的,心下稍定:“如今白雪怎么样了?” 春枝满眼泪水:“我去瞧过,竟似傻了一般,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闹,一个字也不肯说。” 楚姒银牙微咬:“你去,把白雪和江妈妈都接到逐锦阁来住下,等明日牛二过来再说。”这件事她没有证据去找楚蓁蓁,但她一定不会让楚蓁蓁好过的:“绿檀回来了吗?” “还没。”小福儿也一脸担忧。 楚姒想了想,道:“待绿檀回来后,让她第一时间来我这儿。”说罢又吩咐春枝:“你去把这件事告诉老爷,要一个字一个字说清楚,包括那两个面生的婆子和她们嘴里的话也要一字不差的告诉她。” 春枝抹了把眼泪:“这能有用吗?” 楚姒眸光微凉:“先去试试。”楚秉松出了今日的事,就会更加知道楚蓁蓁能帮他什么,而自己能帮他什么,他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很容易就会做出决定的。 春枝赶忙颔首,一刻也不多留,赶忙跑出去了。 绿芽也赶忙使人去荣华院接人了,小福儿看着楚姒气色好像不太好,担心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无妨。”楚姒微微摇头,看着满院子萧索的景色,道:“这几日你瞧瞧有没有鲜花,去买些来。”没有鲜活之气的院子也让她觉得压抑起来。 小福儿点点头:“那您先去歇会儿,白雪姐姐这事儿应该不会这么快有结果。” “嗯。”楚姒微微颔首,想想白雪,却觉得心疼,这么好个姑娘…… “对了小福儿,三小姐和四小姐这两日有什么动静?”楚姒道,一直都是楚蓁蓁出来蹦跶,她们竟好似结成了同盟一般不见了踪影。 小福儿思忖道:“这几日好像她们出去的很勤,每每都是到了晚上才回来,每次回来三小姐都很高兴的给丫头打赏。” “如此……”楚姒想了想,能让楚秀秀如此高兴的,无非一件事,那就是攀上了好夫家。之前听闻她进了趟皇宫,但选秀之事被搁置,想来应该不是这件事,那么会是什么呢? 楚姒一边想着一边往房中去,到了的时候,林清愚居然已经躺在床上了。 楚姒提步上前,却见他呼吸有些急促,面色隐隐有些发黑,身上衣着整齐还带着些寒气,想来是才回来不久。 “你怎么了?”楚姒忙问道。 林傅正好从外头进来,见到楚姒惊讶了一下,见了礼后忙上前将一颗小药丸放到了林清愚的嘴里,林清愚咽下去后不久,面色的气色才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还是上次郑雲才能拿到的那种解药?”楚姒问道。 林傅微微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主子这毒,有些年头了。”林傅道。 林清愚轻咳出声,楚姒忙上前端了茶水,林傅瞧着,则是闪身出去了。 林清愚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楚姒这才道:“你还是不打算说?” “说,你问什么我说什么。”林清愚还是一副小乖乖的样子,可这疲乏的样子让楚姒也没狠下心继续问。 “你先休息,等你醒来以后再说。” “好。”林清愚莞尔,看着她:“衣裳穿着好紧,你帮我脱了好不好。” 楚姒方才还发白的脸,蓦地就红了。 “你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吗?” “嗯。”林清愚点点头:“这药吃过以后,会让人浑身发软,没有力气,你现在不管想做什么,我都是没有力气反抗的。”林清愚看着楚姒,眼中水波欲滴。 楚姒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才抬手,俯身去解他的腰带,而他也十分自然的抬手将楚姒揽在了怀中:“今天你一离开,我就开始想你了。” 楚姒心中生出些异样的喜悦,却冷着声音道:“因为太想我,所以就去外面蹦跶,逼得自己毒发了吗?” 林清愚知她是在关心自己,莞尔:“下次不会了。”我还舍不得就这么死呢,才跟你相遇,还没娶到你,我怎么敢死,怎么舍得死。 楚姒似能感觉到他心中所想,一偏头,便吻在了他的脸上。 林清愚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然一下子就精神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楚姒,浑身都酥酥麻麻的:“姒儿……” 楚姒轻咳两声,利落的给他脱了外衣,盖好被子:“别瞎想,不然就带你去外面吹寒风。” 林清愚瞧着她这般模样,弯眼笑了起来:“我就想夸夸你。” 楚姒扭头瞧着不正经的他,无奈笑道:“好了,赶紧歇会儿吧。” “嗯。”林清愚依依不舍,外头小福儿却来了消息:“小姐,春枝回来了。” 楚姒应了声:“我先处理事情。” “好。” 林清愚看着楚姒的背影离开,想起方才脸上的柔软触感,满足的准备闭上眼睛睡觉,林傅却又进来了:“主子,您真的要跟少夫人说吗?万一她……” “不会的。”林清愚笑道:“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姒儿。” 林傅见他如此说,只得微微抿唇,转头便离开了。 楚姒才出来,便见春枝面上正氤氲着怒气。 “如何?”楚姒往一旁暖榻上坐下。 春枝微微咬牙:“老爷没放在心上。” “这样啊……”楚姒微微往后靠了靠,轻笑:“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楚姒淡淡抿唇:“去找几个粗壮的婆子,下手要狠的那种。”楚姒道。 春枝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小姐,您这是想……” “自然是要替白雪讨个公道。”楚姒淡淡道。虽然这公道是要不回了,但白雪的委屈不能白受,不然白雪自己活不下去,楚蓁蓁也只会更加的得寸进尺。她敢对丫环们下这等恶手,她就好好让她看清楚,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后院某处的小院子里,几个婆子围坐在火盆旁正嗑着瓜子说这话,为首的婆子看起来很高大,一边嗑瓜子一边道:“我跟你们说,那天的情景你们可是没瞧见,那个牛二还真是没见过女人的,居然要了那么多次,我听到白雪那贱丫头嗓子都喊哑了。”她添油加醋的说着,旁边的人也听得兴奋:“牛二那种货色,去占白雪那等高高在上的一等丫头的便宜,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如今白雪的清白被他占了,大小姐这下也没法子了,指定把白雪嫁给他。不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院里留一个这样的丫头,传出去她的名声还不都毁了。” “那是那是。”忙有人附和。 旁人问道:“听说大小姐素来极护短。下手也狠,之前那打了白雪鞭子的婆子,后来可都是拖到逐锦阁被活活打死了,你们就不怕大小姐报复?” “报复?哈哈哈,咱们常年在这后头跟夜香打交道,谁愿意搭理咱们啊,认识咱们的都少,更别说好几年不在院里的大小姐了。”那婆子得意道。 几人正说着,房门便一脚被人踢开:“你说这大话,也不怕被闪着舌头。” 那婆子一瞧这半大的小丫头,登时不屑道:“哪里来的不知事的小丫头骗子,怎么寻到我们这儿来了?难道是我们这儿太香了?” 几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福儿气得涨红了一张脸,上前给那婆子就是一巴掌:“混账,你当这院里谁都能欺负呢,不长眼的狗奴才,还不去看看外头谁来了。” 小福儿打完人以后手也在发抖,可偏生这婆子说话过分,她是小姐身边的。也应当拿出点威严来。 那婆子被小福儿一巴掌给扇蒙了,怔怔看着她;“你……你是谁啊你!” “我是大小姐身边的二等丫头小福儿!”小福儿说出这话来,分外的有底气。 那婆子一听是楚姒来了,立马吓得腿软了:“你胡说些什么,大小姐怎么会来我们这等腌臜地方。” “呸,要不是你们做的这腌臜事,你以为我们小姐乐意过来。还不快出去,等着我打断你们的腿把你们拖出去呢!” 几人哪里还敢坐着,忙起了身匆匆赶了出去,出去一瞧,腿更软了,楚姒这身后跟着四五个壮士的婆子,每个婆子手里头那拿着小臂粗的木棍。 之前那两婆子上前便跪伏在地上:“见过大小姐。” “知道我找你们所为何事吧。”楚姒看着脚下二人,淡淡问着。 那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忙道:“奴婢不知哪里做错了……”她们想着反正死无对证,可她们没想到的是,楚姒压根就不是过来对证据的,既然手里的权利好用,那她就用到极致。 “春枝。你来瞧瞧,这么多婆子里,那日敢假传命令,帮着牛二做那恶事的是哪两个婆子?”楚姒道。 春枝从后头走了出来,看着楚姒跟前的婆子,恨得手微微发抖:“就是她们二人。” 两个婆子见被指认出来,忙道:“大小姐说的什么,奴婢们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楚姒问道。 那两婆子忙点头,可下一秒却见楚姒邪气的勾起了嘴角,还不待说话就见楚姒道:“给我打,一人打断一条腿,而后再继续问话。” “是!” 后头的婆子冲上来,抓着二人便开打,惨叫声,血迹,惊得方才还在挺热闹的婆子目瞪口呆。 好容易那两婆子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以后,楚姒才看着她们问道:“现在能听懂了吗?” 那两婆子忙点头:“奴婢们知错了,这些都是二小姐指使的啊,大小姐饶命。饶命啊。” “饶命?”楚姒冷笑:“白雪与你们有什么仇怨,你们要害她至此!她重病在床,你们竟使那等恶心之人凌辱于她,如今更是到处宣扬,我就是取了你们性命也不为过!” 那两个婆子是彻底被楚姒骇住了,不停的求饶,楚姒冷哼一声:“我可以饶你们一命,如果你们愿意将功折罪的话。” “小姐吩咐,奴婢们什么都做。” “很好。”楚姒眸光清寒:“来人,把她们送去父亲的院子,她们有罪状要陈述!” “是!”之前听她们两说话的婆子们怕受牵连,忙上前来,抬着婆子就跑了。 春枝好容易松了口气,楚姒却道:“牛二住在哪儿?” “小姐……牛二浑身长满脓疮,您还是不要……” 楚姒淡淡笑着,她自己前世的死状便比牛二恐怖百倍,她有什么好怕的。 “前面引路。” 春枝见她执意要去,扭头看看小福儿,小福儿则是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只厨房专用的手套戴上:“小姐放心。奴婢保证抽得他连妈都不认得!” 楚姒眸光生出些狠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还是最喜欢用这法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恶有恶报 天色不早,牛二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兴奋的回味了下白雪的滋味,美滋滋的想着明儿去提亲,便打算转头睡觉了,可人还没躺床上,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牛二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拉开房门往外瞅,还没等瞅到人,房门就被人一脚给踹开来,两个手提棍棒的人婆子上来便不由分说的一脚踩在了他身上。 “被人欺负的滋味,好受吗?”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牛二还在想这是谁,还没抬起头看,便见一绿意女子疾步走了过来,接着便是一个粗糙的巴掌便扇了过来,直扇得他眼冒金星。 “腌臜东西,今儿姑奶奶就替白雪好好收拾你!”小福儿恨得牙痒痒,瞧着他这五短身材,满身恶臭的样子,只恨不得杀了他才好,这样的东西也能玷污白雪姐姐,真是恶心。 一听‘白雪’二字,牛二算是反应过来了,敢情这些人都是白雪的人。 “姑奶奶饶命,这事儿都是二小姐指使的啊。”牛二很快招认了,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替楚蓁蓁瞒着,做她的替死鬼。 “是吗?”楚姒走过来,让婆子们松开脚,这才看着他道。 牛二平素都窝在小院子做些杂活,这还是第一次瞧见楚姒,一瞧,竟就出了神。以前只觉得二小姐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可如今看着大小姐,一身素白长裙,神色淡薄,薄唇殷红,黑发自然的垂散在身后,这样的女子,才当得上真正的仙女……哦,不对,应该是妖女才是。 瞧见他如此龌龊的眼神,小福儿心里一阵恶心:“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的眼珠子!” 牛二被吓住,赶忙跪下磕头:“大小姐饶命,小的是看见大小姐美若天仙……” “闭嘴。”绿芽也从后面赶过来:“你这等小人,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恶心。” 牛二听着这话,眼中生出几分毒意,却忙点头:“是是,小的再不敢多说了。”说罢,又道:“大小姐请放心,小的虽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要了白雪姑娘,但是小的愿意纳她过门……” 楚姒听着这话,只觉得这牛二倒真是个不要脸的,侮辱了白雪不说,如今口口声声竟好像是他自己吃了亏一般,勉强要纳白雪进门。 “那就不必了,毕竟白雪不会嫁给一个死人,我会为白雪重新寻一门家事清白的人家,至于你。还是断子绝孙的好。”楚姒淡淡说着,语气冷漠至极。 牛二听着她这话,浑身冰凉,抬头看着她:“大小姐……小的真的是被逼无奈啊,而且白雪她已经被小的给……” “闭嘴。”春枝见他又要口出秽语,恼的抓起一旁婆子的木棍便摔打在了他的身上:“你个腌臜东西,在你面前的是大小姐,你要再敢不敬,我现在就打死你。”春枝一想起白雪那惨白的面容和流干了眼泪的眼睛,便剜心窝子的疼。 牛二现在哪里敢不听话,又忙点头:“大小姐饶命,小的什么也愿意做,只求大小姐放小的一条生路,不然,这事儿都已经传出去了,若是我也死了,白雪姑娘也活不成了对不对?” 楚姒一副他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看着屋子里的人:“春枝留下,其他人全部去外面候着。” “可是小姐……”绿芽有些担心。 楚姒看看她:“放心吧,先出去。我有话跟他说。” 绿芽瞧了瞧楚姒,又瞧了瞧春枝,微微咬牙,却只得转身出去了。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牛二面露阴鸷,笑看着楚姒:“多谢大小姐……” “你谢的太早了。”楚姒直接打断他的话,转头看了眼春枝,春枝会意,直接抽出头上的簪子比在牛二的太阳穴:“好好听小姐把话说完,否则……”说罢,她的手往里用了三分力,立马就见有鲜血冒出来。 楚姒看着浑身都在颤抖的春枝,嘴角微微勾起:“牛二,你想活还是想死?” “想活,当然想活!”牛二忙道。 楚姒微微颔首:“很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但是如有一分错处,我立马将你送入小倌馆,叫你此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沦为男人的玩物,你可记住了?” 楚姒的话不可谓不大胆,连春枝都睁大了眼睛。 牛二自然知道小倌馆是个什么地方,方才还嚣张的面色一下子化为煞白:“明、明白了。” 楚姒轻笑,看了看春枝:“我接下来说的话,春枝你要记住了,往后不管谁欺负你们,你们都别害怕,因为我一定会替你们百倍找回来!” 春枝眼眶微湿,却也更加认定了这个主子。 绿芽跟小福儿带着人都在院子里候着,直到房门打开,瞧见楚姒稳稳当当从里面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小福儿一溜烟跑到屋子里,却瞧见牛二浑身颤栗的跪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不知么做,就要成为…… 他想也不敢想,一个正常男人,沦为男人的玩物,这是谁也不能接受的屈辱。 “小姐。他怎么了?”绿芽问道。 春枝想起楚姒方才的话,微微抿唇:“他自作自受。” 楚姒轻笑:“好了,这里先不用管了,回去吧,去看看白雪。” 几人点头,忙跟着离开了。 楚蓁蓁这头,还没跟秦雪商量完,哪里知道楚姒已经回来,还发生了这许多事。 秦雪面色微白,四肢已经能动了,但还不是很灵活。 “蓁蓁,听娘一句,不要再相信你爹了,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迟早把我们也卖了。”秦雪想起这段时间种种,越发的恨楚秉松来。 楚蓁蓁眼眶微红:“可是不管信不信,现在我们也没别的法子了,爹爹出卖了逍遥王,逍遥王这一劫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得过,若是逃不过,爹爹一定会把女儿当做礼物,送给哪个老不死的。” 秦雪闻言,眼眶都红了:“只要娘活着一天,他就不敢这么做,他要是敢这么对你,娘就把他的事情全部抖落出去!” “抖落什么事情!” 一道冷峻带着杀气的声音传来,二人皆是吓了一跳,才转眼,楚秉松便黑沉着脸过来了。 “你们在商量什么?” “没、没什么……”楚蓁蓁有些慌乱,秦雪却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道:“怎么,还不许我们娘两说说话了?楚秉松,好歹我也是你的结发妻子,蓁蓁是你的亲身骨肉啊。” 楚秉松冷哼一声,带着杀气的看了眼秦雪,她留着,迟早是个定时炸弹。 “蓁蓁,你是不是指使人害了姒儿院子里的丫环?”楚秉松想起过来的目的,原本他是刚回府,就见楚姒院里的丫头过来说什么另一个丫环被害了,他正忙着处理弘哥儿的事情呢,哪里有心思管这个,结果不多时,楚姒便送了两被打断了腿的婆子过来,还口口声声喊着要认罪,他要不是现在还要依仗着楚姒,根本不想管这档子烂事。 “没有!父亲有什么证据说蓁蓁害了……” 楚蓁蓁话没说完,楚秉松便沉声喝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两个被打断腿的婆子立马被拖了上来,楚秉松寒声问道:“你好好看清楚,这两个人是不是你指使的人?” “我……” “老爷,就是二小姐指使的,二小姐还许诺奴婢,事成以后,要把奴婢们调来如意苑伺候呢。”两个婆子生怕再出什么变故,忙道。 楚蓁蓁腾地一下站起来,威胁的看着她们;“你们可知道污蔑主子是个什么罪名?” “二小姐,咱们都已经被大小姐打断腿了,不敢再说谎了啊!”两个婆子嚎叫道,秦雪听得一阵皱眉,还没开口就被楚秉松叫停了:“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一个个的,都是草包蠢货。” 楚蓁蓁气得小脸煞红,以前父亲经常夸她,既聪明伶俐,又生的好看,况且她还是京城第一的才女:“父亲……” “好了。”楚秉松懒得再多说:“我不会为了一个丫环而惩罚嫡小姐,但是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们,不要去招惹楚姒,如今你们动了她身边的人,她已经是计较起来了,你说怎么办?” 楚蓁蓁微微咬唇:“父亲,这件事真的不是我……” “还在狡辩,你真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吗?”楚秉松现在极度的暴躁,上午被人羞辱的怒气如今也都借势发作了起来,看着躺在床上的秦雪同样没了好脸色:“母女两都是蠢货,我看以后你们也不用吃太好了,日常定例就按照聂姨娘的定例来吧,蓁蓁给我回自己的院子,没我的命令,再敢踏出院子一步,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心狠!” 楚秉松说罢,转头就要离开,楚蓁蓁忙喊住他:“难道父亲心里就只有楚姒一个女儿吗?” 楚秉松冷笑一声,提步离开,秦雪忙拉住她:“你父亲心里根本没有儿女,只有可以利用的人。”秦雪已经开始想着怎么报复楚秉松了:“你放心,娘一定帮你想办法,娘不会再让他害了你的。” 楚蓁蓁也是恨红了一双眼睛,如今她们的定例都跟姨娘一样了,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最会踩低捧高,若是逍遥王真的就真么一命呜呼了,那她也完了。 “娘,蓁蓁不想吃苦。”楚蓁蓁红着眼睛满含期待的看着秦雪。 秦雪微微咬牙,想了想:“实在不行,还有一个人呢。” “谁?” “你的表哥,李潇。” “他?”楚蓁蓁不可置信,以前李潇那么喜欢自己,可母亲却嫌弃他们穷,连见面都是冷嘲热讽的。 “你如今清白已毁。他如今参加春闱以后,怎么也能得个进士,官途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你跟了他,总比老死的好。”秦雪打着算盘。 楚蓁蓁听罢,这才点点头:“好,马上就要春闱了,我想办法让他过来。” “没错,等你们生米煮成熟饭,他也没办法拒绝。”秦雪道。 楚蓁蓁想到了退路,这才高兴起来,转头看着楚秉松没带走的两个断腿的婆子,微微咬牙:“都是你们害我的!” 两个婆子往后缩了缩:“二小姐,奴婢们也是迫不得已……” 楚蓁蓁银牙死咬,直接站起身来:“来人,给我拖下去丢到湖里喂鱼!” “二小姐,这么杀人……” “没听到我的话吗!我现在还是你们的主子,还是这丞相府的二小姐呢,你们是耳朵聋了吗!”楚蓁蓁咆哮大喊,下人们自然也怕楚蓁蓁迁怒于自己。赶忙将那两个婆子绑了直接给拖下去了。 楚蓁蓁这才稍稍解了些气,待又跟秦雪商量了一番后,这才提步往自己的院子而去。 她才回到院子,看着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下人婆子,轻哼一声,提步走了进去。 她才回去没多久,就听到下人来报,说牛二来了。 楚蓁蓁有些讶异牛二居然没有被楚姒带走,便抬手道:“让他进来。”说罢,顿了顿,又道:“让他蒙着脸,我瞧见他恶心的很。” “是。” 丫环们应了声,赶忙下去了。 楚蓁蓁这才在花厅坐下,等着牛二过来。 牛二的确拿布巾把自己从上到下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进来便忙哆嗦着行了礼。 “奴才见过二小姐。” 楚蓁蓁瞧着他便觉得臭的很,拿出手帕捂着鼻子:“跪到门口那儿去,离我远些,臭死了。” 牛二忙起身,跪在了寒冷的门口,道:“二小姐。奴才身上带着驱臭的药,只要点上就行了,您看……” “那赶紧点上吧。”楚蓁蓁忙道。 牛二忙从袖子里拿出一粒黑色的拇指盖大小的药丸递给一旁的丫环,丫环接过以后,直接放进了香炉之中点着了。 “好了,赶紧说吧,你过来有什么事?”楚蓁蓁不耐烦道。 牛二忙道:“奴才过来,是想跟您说大小姐的事儿,奴才发现了一个大小姐的惊天大秘密。” “惊天大秘密?” “没错。”牛二抬头瞧了瞧屋子里的丫环婆子们,微微咬牙:“二小姐,这些话,旁人暂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楚蓁蓁想了想,便抬抬手:“都去门口候着,我叫你们你们再进来。” 说话间,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自然都退下了,出门以后还特意小心的关好了房门。 牛二见房间里都没人了,这才大大方方的抬起头来,看着坐在首座的楚蓁蓁。这位二小姐的确很漂亮,身段已经出落的匀称窈窕,皮肤白皙。身上那桃花粉的衣裳更是衬托的她越发的娇美了,眼角眉梢还带着几分春色,叫人挪不开眼睛。 对于牛二的痴望,楚蓁蓁没得皱了下眉头:“有话赶紧说,不然我现在就让人剜了你这双恶心的眼睛。” “是。”牛二看着香炉里的轻烟,道:“二小姐,你靠近些,隔墙有耳。您就站在那香炉跟前,绝对闻不到奴才身上的臭味的。” 楚蓁蓁越发的不耐烦,可是一想到是关于楚姒的惊天大秘密,便犹疑了一下,起了身走到了香炉旁边:“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牛二看着她,微微咬牙,这才道:“二小姐,对不起,这些都是大小姐强迫奴才做的。” “你什么意思?”楚蓁蓁不解,却忽然觉得头有些晕,人也晃了晃开始站不稳了:“怎么回事……” 牛二也是满眼的惊恐,因为一旦做了这样的事。如果被人发现,他肯定是个死,可是不做的话,也是个死字。 牛二忙上前将险些要晕过去的楚蓁蓁抱住:“二小姐,对不住了。” “你想做什么,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楚蓁蓁想放狠话,可是身子已经站不稳了,四肢也越来越没有力气,她想开口喊人,发出来的声音也如同小猫儿的嘤咛的一般,让牛二越发起了兴致。 牛二将楚蓁蓁往房间里面拖,拖了一半没了力气,想起楚姒交代的话,咬咬牙,当即便扒了她的衣服。 “二小姐,反正你也不是清白之身了,这次就好好享受吧。” 他说罢,便俯身而上,过程中竟还将她当成了昨日反抗的白雪,手里的巴掌停不住。啪啪的抽在了她脸上。 楚蓁蓁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可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丑陋恶心的牛二对自己做这等事…… 过程是楚蓁蓁如今的贴身丫环打断的,她听到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叫了楚蓁蓁好几声又不见回应,这才推了门进来,结果看到牛二这等龌龊之徒竟就与楚蓁蓁在暖阁的门口…… “啊——!” 那丫环未经过人事,平素胆子也小,如今瞧见,直接吓得大喊了起来。 几个婆子们忙赶了进来,瞧见这般场景,皆是吓得愣住了。 牛二也被吓坏了,赶忙起身,楚蓁蓁的迷药似乎散了,只是浑身还没有力气:“给我杀了他,杀了他!”楚蓁蓁哑着嗓子大喊。 还是几个婆子胆大,抓起屋子里的花瓶就砸在了牛二的头上,牛二也被砸蒙了,提步就往外头窜。 为了逃命,他什么也想不到了。只一心往外面逃,因为他个头小,人又灵活,几个婆子扑棱几下都没抓住,直到他跑出了院子外,惊动了守着的护卫。 婆子在后头追,想起楚蓁蓁的话,也担心这牛二说胡话,直接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牛二瞪大眼睛,眼里停留的最后画面,便是侍卫刺入自己胸口的尖刀。 牛二一死,府里顿时炸开了锅,一个龌蹉长满脓疮的男子衣衫不整的从楚蓁蓁的房间跑出来,这意味着什么,谁都能猜出一本限制级的小人书来。 楚蓁蓁此时已经被丫环婆子们扶着进了浴池,不过她比下人们想象的要镇静许多,起码没闹着上吊,也还没疯,因为这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好些次了。 “小姐……” 丫环在一旁候着,楚蓁蓁听到声响,目光一下子变得冷厉:“今天的事谁要是敢透漏出一个字,我一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奴婢们明白。”众人忙跪了下来。 楚蓁蓁见罢,这才又松了口气,但一想起恶心的牛二,她便觉得反胃到想吐。他说是楚姒指使的,楚姒!楚姒!楚姒!难道因为一个丫环,她就敢这么对自己吗!! “来人,再换一盆水来!”楚蓁蓁恼恨的从浴盆里站起来道。 “小姐,这已经是第三盆……” “贱婢,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让你去你就去!”楚蓁蓁失控的大喊。 下人们哪里还敢耽搁,连忙下去了。 楚秉松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气得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赶紧,赶紧把人给我处置了。” “牛二已经死了。”来回禀的人道。 楚秉松猛的一拍书桌:“我不是说牛二,我是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都看管好了,但凡有一个敢乱说的,我撕烂她的嘴!”他好不容易才想到办法能保住楚府,若是让人知道,楚家嫡出二小姐跟下人苟合,那丞相府就算是彻底完了。 弘哥儿此时还在一边,看到如此凶恶的楚秉松,有些怯意:“爹爹,二姐姐怎么了?” 楚秉松微微咬牙:“没事,你不用管。” “那明儿我还能去太学院吗?”弘哥儿一脸天真的问道。 楚秉松深深呼了口气:“暂时先不去,爹会给你请最好的教书先生来家里,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再过去。”弘哥儿若是再去,肯定又要被东国公府的人给设计了,他可不想再去定国公府丢一次脸。 弘哥儿见他如此生气,怯怯问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二姐姐?那秦家的小混账打我的时候,就说母亲是他们定国公府不要的累赘,爹爹却把她当菩萨供着,所以我才气不过,跟他打起来的。” 楚秉松闻言,心里更加恼了秦雪,这个女人,如今一点用也没有,先前还听她说要把事情全部都抖落出去,哼,她倒是敢! “来人。”楚秉松又道。 “老爷,什么吩咐?”外头有人进来。 楚秉松看着来人,道:“你也算是我的心腹了。” 那人忙点头:“老爷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奴才一定万死不辞。” “很好。”楚秉松眸光微黯:“从今天开始,大夫人的饭菜你都要好好过问一下,我听闻夫人精神异常,一直都没好,若是再发作的话,可就要锁到后院的黑屋子里去了。” 那人微微讶异了一下,却立马明白了楚秉松的意思,忙弯下腰应了声:“奴才明白了。” “很好。”楚秉松对自己的吩咐很满意,看了眼正低着头认认真真写大字的弘哥儿,阴冷板着的脸上,满是杀气。 楚姒听说前院的事儿以后,这才松了口气,看着依旧睁着眼睛没反应的白雪,道:“白雪姐姐,你想过以后老了,去哪里吗?” 白雪听着楚姒的声音,眼珠子微微动了动,楚姒见此,又道:“我听春枝说,你老家是在襄阳的,这么些年你都想去看看,要不然等你身子好了,我便让春枝陪你过去,如何?”楚姒看着白雪,难免不想起前世的自己,所以这辈子,她愿意多花点心思,只要她能好。 白雪眼睛动了一下,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小姐……” 白雪声音破碎,几人瞧着她面如白纸的模样,都心疼不已。 春枝忙上前来跪坐在床榻边,拉着白雪的手:“白雪姐姐,没事了。什么事都没了,那个歹人……已经死了。” 白雪听到这话,这才小声呜咽了起来,江妈妈眼睛微红,瞧见楚姒站起了身来,这才上前行了礼:“多谢大小姐。”她从不知道,楚姒竟然能为了个丫环至此,还是个没在她身边伺候的丫环。 楚姒淡淡摇头,她仍旧记得第一次回府,见到白雪时她面上的温和,这也是她回府后领会到的第一份善意,更何况楚蓁蓁这次,下手的确太狠,她若不还击,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江妈妈便在这里好生看顾吧,你们不出逐锦阁是不会有事的。”楚姒道。 江妈妈想了想,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我听春枝说,小姐好似在问当年七姨娘的事?” “怎么,江妈妈知道?”七姨娘的来历楚姒其实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倒是江妈妈道:“有一件事小姐应该不知道,那就是四小姐的身世。”江妈妈看了看身后的几人,又道:“明日等小姐有时间老奴再与您说。” 楚姒微微颔首,看着外头天色也不早了,瞅着站在门口偷偷抹眼泪的小福儿道:“小福儿,去备些晚膳过来吧。” “好。”小福儿忙点头跑开,绿芽也走了过来:“小姐,时辰不早了,您也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人伺候呢。” 楚姒今天也确实乏了,杨老夫人的事,白雪的事,每一件都让她觉得揪心。 简单用过晚膳以后,楚姒便回房间了,看到熟悉的人,楚姒淡淡笑笑:“来了。” 林清愚微微颔首吗,瞧着她一脸疲惫,竟又有些不忍心打扰她了。 “先洗漱吧。” “嗯。”楚姒淡淡应声,自己简单洗漱完,便换了里衣,坐到了床边。 “你似乎有话想跟我说?”楚姒问道。 林清愚面色变得严肃了些:“我担心会耽误你休息。” 楚姒淡淡扬起唇角:“有些话,早说总比晚说好,对吧?”楚姒似乎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大事情,这才道。 林清愚想了想,只垂下眉眼,微微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不过……” “不过什么?” 林清愚自顾自的躺下,摊开手臂瞧着楚姒:“你得先到我怀里来,我确定你跑不了以后,我才能把秘密告诉你。” 楚姒微微挑眉:“你难道想告诉我,你已有心上人?” “就是你啊。”林清愚笑道。 楚姒嘴角勾起:“还是说,你跟你三师姐之间,有斩不断的关系。” 林清愚面色微僵,求饶似的看着楚姒:“你先过来。” 楚姒看着他这般样子,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心里稍稍叹了口气:“我以前对于男人三妻四妾,并不反对,但是你若是那样,我恐怕……” “不会的,林家的传统我怎么会破了呢,而且有你就够了,我的心很小,已经装不下别的女人。”林清愚见她迟迟不肯躺下,一抬手便将她揽在了怀里,拿被子紧紧裹着:“只是你千万要信我,千万别离开。” “我信你,可你好似不信我?”楚姒淡淡笑道,林清愚身子一僵,旋即哑然失笑:“你方才还威胁我呢。” 楚姒怔了一下,旋即笑出声来,林清愚心口一松,却将她揽得更紧,也说出了他本来打算藏一辈子的秘密。 “有个孩子。” 林清愚的话一出来,楚姒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气氛也瞬间宁静了,林清愚忙道:“你放心你放心,我坚信,孩子绝对不是我的!” “你坚信?”楚姒奇怪的看着他。 林清愚颔首,面色有些凝重,却仿佛是揭开了自己的一块血淋淋的伤疤。 “我之所以有这身内力,是因为我身中剧毒,没有解药的话,以我自身的修为,是压制不住的,所以……” “所以你师父拿自己的命,救了你。”楚姒淡淡道。 林清愚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当时师父正在闭关,可被一伙人给破了,我赶去时,师父便把功力传授给了我,当时在崖壁的岩洞里,没有别人,寻常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我接收完师父的功力后,便昏迷了三天,醒来之后,便看到三师姐在岩洞中,她还跟我说与我有了夫妻之实。” 楚姒微微皱眉,这不是明显的碰瓷么,可是当初林清愚不是说三师姐后来跟野男人跑了么,她应该没有爱上他。强行要栽赃给他才是…… 察觉到楚姒的疑惑,林清愚忙解释道:“那三天我虽处于昏迷中,可经脉是通的,我也有意识,我并没有做那等事……” “我信你。” 林清愚还没说完,楚姒便道:“不过你这么着急跟我解释,原因是什么?” 林清愚方才还在欣喜了,如今就有些为难了:“这段时间,我陆陆续续才知道,她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孩子姓林。” “她带着孩子回来了?”楚姒问道。 “前段时间回来了一趟,不知为何又离开了,还联系了无极阁的人,我接到了她的信,她恐怕还会回来。” “所以你担心她会伤害我?” 林清愚手下的力气更大了些:“姒儿,我绝对不会娶她的,但是我担心她会对你下手,你若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所有的愧疚,恐惧,紧张和哀怜全部都包含在了这一声感叹里,楚姒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既如此,那就不用怕。”楚姒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林清愚乘机道:“要不这样吧,我再安排两个人在你身边……” “林清愚……” “好好好,不安排,可你要是掉了根头发,那我就是抢也要把你抢回府去,天天把你关在房里!” 楚姒听着他的话,莞尔,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三师姐,楚姒手心微紧,既然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感情,她也绝不会就如此轻易放手的! 林清愚似乎感受到了楚姒的坚定,这才蹭了蹭她的小脸:“姒儿,谢谢你。” 楚姒面上微微发热,却将头埋在了他怀里。也谢谢你,来到了我身边。 京城中,伴着皑皑白雪的,是天上清冷的月光,月光似寒冰一般。穿过窗格,将人的心也冰封住。 天牢内,赵训炎安静的靠在墙角,直到外面一身黑色衣裙的妇人走过来。 “还没死?” “这么轻易就死了,我母妃的仇怎么办?”赵训炎冷冷回这。 珍娘冷笑一声:“亏你还记得你母妃的仇,你知道这次这么大的事情,我查到了谁的踪迹吗?” 赵训炎不言语,珍娘却讽刺道:“是楚姒,就是你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女人,意外吗?” 赵训炎听罢,的确惊讶了一下,旋即却大笑了起来,眼神也变得阴鸷:“这样的女人,若成为我的,不是如虎添翼吗?” “糊涂。”珍娘听着他这话,恼道:“你到了现在还没想清楚,你迟早要被她害死。” 赵训炎邪肆的勾着唇角,淡淡看着窗户外的月光,并不说话。 珍娘瞧着他这般,面色不虞:“赵训炎。你难道就打算死在这天牢中吗?” “你不是来救我了吗?除了我,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人来跟他对抗了吧。”赵训炎似乎知道了什么一般,笑道。 珍娘只觉得他有些奇怪:“你少跟我耍嘴皮子,我这次过来,是要你一句话。” “你说。”赵训炎淡淡道。 珍娘冷冷看着他:“出来以后,楚姒你是杀,还是不杀!” 赵训炎看了看珍娘:“我要娶她。” “赵训炎你疯了!” “我没疯,我就要娶她,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有意思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杀了多可惜,我要娶她回来,折断她的翅膀,绑住她的双脚,然后慢慢折磨,直到折磨的她没有棱角为止!”赵训炎冷冷痴笑道。 珍娘看到他有些偏执的样子,没有再多说:“若是你因为她而坏了计划,我会杀了她,然后再杀了你!” “可以。”赵训炎转过眼去,并不看她。 “楚秉松你打算怎么办?”珍娘继续问道。 “死。” “很好。”珍娘下巴微抬。已然是转过身往外而去。 赵训炎叫住她:“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珍娘瞥了他一眼:“总要等我先找到替罪羔羊,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吧,好好想想清楚我跟你说过的话。”说罢,便直接提步离开。 赵训炎待她走了,方才还随意折弄着枯草的手才狠狠握紧。珍娘,她以为当年的事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吗,母妃的仇,他迟早要一点点收回来,将这些人全部都踩在脚下! 一夜过去,早上还出了些许的太阳,让温度似乎也高了些。 杨府一早又开始施粥了,杨老将军看着在门口排着队的流民,面色沉沉:“不知道这灾荒什么时候能过去。” 杨辞站在一侧,想起楚姒的话,面上浮现出些许的笑意:“应该快了,只是等雪一化,河流下游怕又有水患,要提前准备才好。” “嗯,我会自请去治理水患。”杨老将军忽然下了决定,京城的勾心斗角。他似乎一下子厌倦了,眼眶也稍稍红了些:“你祖母如何大病的,你还是不肯说吗?” 杨辞怔住:“祖父……” “是不是跟佩儿有关?”杨老夫人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唯有一人,便是早逝又不及疼爱的唯一的女儿杨佩。 杨辞面色紧了紧:“孙儿也不知道,我也问过祖母,祖母一个字都不肯说,或许真的是因为天气太寒冷……” 杨老将军摆摆手,不愿再多说:“罢了,你们都不肯说,等以后到了我的坟头,再与我说吧。”说完,便提步走了进去,杨辞看他,原本坚毅挺直的背脊好似弯了些,白头发更多了,就连眼神,也不如当初凌厉了,祖父是真的老了。 杨盈见杨辞在这儿,急急跑过来:“辞哥哥。你在干嘛呢?” 杨辞忙收敛了下情绪,道:“看着施粥呢。” “这些臭烘烘的流民有什么好看的,不如陪我去挑挑嫁衣的样式的吧,我选来选去,不知道选哪一样好。咱们婚期要早些定下才好,也能给祖母添些喜气,指不定祖母的病一下子就好了。” 杨盈兴奋的说着,杨辞面色漠然,看着面容愁苦的流民,他实在没有心思谈婚论嫁。 “盈儿,我出去一趟。”杨辞忽然道。 “你去哪儿?”杨盈顿时不满:“我跟你一起去。” 杨辞微微咬牙:“去见一个朋友,那里都是男人,你去抛头露面做什么。” 杨盈见此,这才作罢,复又怀疑道:“你不会是去见哪家小姐吧?”杨辞有些头疼的摇摇头:“放心吧,不会的。”说罢,便匆匆牵了匹马,准备往京华楼方向去,他想试试,能不能碰到楚姒。 不过他才驾马到了大路上。便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驾马快速跑过,身上隐隐有血腥味,而且面容十分严肃:“绿檀?” 杨辞想起这人是谁,以为是楚姒出了事,忙骑马跟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长记性 并钻石满1200加更 见到杨辞过来,楚姒很是惊讶,杨府与楚府早已不相往来,平素也没有走动。 “人在哪儿?”楚姒问着来回话的丫环。 丫环道:“就在前厅候着呢,说这里是后宅,不便过来。” 楚姒起了身,看了眼风尘仆仆才回来的绿檀:“你先休息吧,回头我再来问你。” “是。”绿檀颔首,赶忙转头下去了,离开的时候,楚姒看到了她被染红的鞋底。 到了前厅,远远便见一素衣少年背手焦急的在厅中来回走着,听到身后有响动了,这才焦急回头:“姒儿,你没事吧!” 杨辞很是焦急,一路追随绿檀的背影而来,瞧着她进了丞相府,而后却是没了踪影,便忙使人去传了话。 楚姒觉得有些奇怪:“我能有什么事呢。”说罢,看了眼绿芽,示意她带着人都下去候着。 楚姒几步上前坐下,示意杨辞也坐下。 杨辞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受伤的样子,这才安了心:“我方才出府,便瞧见你的贴身丫环好似浑身血腥味,又匆忙从城外进来,我以为是你出了事儿,便忙赶过来了。” 楚姒淡淡笑着,心里却也觉得奇怪,她只让绿檀去寻一个冒牌大师来,她如何会沾染上血腥?不过这些疑惑她并不打算告诉杨辞:“许是路上遇到匪徒了,我只是让她出城去寒山寺帮我取些香灰来,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稳,后厨的傅大娘说这是个土方子,能让人安眠。” 杨辞见此,点点头:“那我即刻带人去城外查探一番……” “暂时不用了。”楚姒阻止道,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笑看着杨辞,转移开话题:“杨府现在怎么样了?” “你让人送了不少上等的药过去,祖母吃了以后,气色好了些,就是心结难解,我在想,是不是要你过去……”杨辞看了看楚姒,楚姒却微微摇头:“暂时还不行,还不是时候。” “为何?”杨辞不解:“祖母要是见你过的好,有你在身边陪着,定然安心不少。” 楚姒瞧着他,笑道:“你当真不知?祖母没跟你说什么吗?” “祖母只念叨着姑姑,我想她可能……” “你什么都不知道。”楚姒面上泛出些苦涩,杨老夫人念叨母亲,是因为愧疚,是因为心疼,也是因为愤怒,自己过去,到底是流着楚秉松的血,杨老夫人一见自己,必然又要纠结,揪心、愤怒、心疼……这样复杂的情绪,迟早要将她拖垮的:“再等等吧,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过去的。” 杨辞看着她复杂的神色,也有些心疼,轻轻叹了一声:“你也别太苦了自己了。” “放心吧。”楚姒淡淡笑着,抬起手拨弄了下茶水,却听得杨辞又道:“等春闱一过,你说雪会停下,到时候下游会有水灾,我今儿随口提了一句,祖父竟说要亲自过去治理……” “此去凶险。”楚姒的手顿住。 “我如何不知,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劝。”杨辞很是苦恼。 “没法儿劝的,他是那样固执的脾气,原本以为此事以后他会长些教训,如今看来,他只是消极避世罢了。”楚姒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先回去吧,既然知道已经是必然,倒不如早些准备。” 杨辞看着楚姒从容的模样,竟生出些佩服。望着她笑道:“我有时候真希望,你还是我们杨家的外孙女,这样一来,也好多个人看顾着杨家了,我好像能力并不够护住杨家。” “我现在不是在帮你看顾着吗?”楚姒莞尔:“回去吧,如今的危机还没有彻底过去,逍遥王不久以后就会出来,那时才是你真正该严阵以待的时候。” “是。” 听着楚姒的话,杨辞下意识的竟像是服从长官命令一般应了是。 楚姒淡淡笑着,转身离开。 杨辞看着房门打开,看着她素色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白雪覆盖的蜿蜒路上,竟好似在梦里一般。这样的女子,他只敢远远看着,连半分靠近的勇气也没有。 杨辞离开后,有人立刻去给楚秉松回了消息。楚姒也没想瞒着,毕竟也瞒不住。 果然,楚姒才回去没多久,楚秉松便过来了,身边还跟着弘哥儿。 弘哥儿今日一身宝蓝色的锦服,头上用一支金冠子挽着头发,除了面相跟楚秉松一样带着几分算计以外,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楚秉松一来,便领着弘哥儿坐在了首座,看着楚姒站在底下,寒声道:“你想做什么?” “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楚姒淡淡看着他。他现在还要求自己,根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楚秉松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却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轻哼了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跟杨家重修旧好,可是你别忘了,就是杨家人非要跟你母亲断绝关系,才害得她郁郁而终,你要对得起你的母亲。”楚秉松很清楚,即便是楚姒跟杨府的关系变好了,对自己也没有益处,因为杨家人根本不会接纳他。这样一来,楚姒只会越来越得罪不起,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会越来越无法掌控她。 “母亲是怎么死的,姒儿记得很清楚,我也一定会替母亲将她的仇一点一点要回来!当初他们怎么害得母亲一点点失去所有悲痛而死的,我会让他们难受十倍,尝尽六亲不认之苦,体会从高处跌落尘埃的悲痛,再取了他们的性命!这一点,父亲一点儿也不用担心!”楚姒直直盯着楚秉松,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 楚秉松看着这样的她,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寒,眉头狠狠皱了一下:“你个女子,戾气不要这么重。” 楚姒莞尔:“父亲说的是。父亲今日过来,可还有别的吩咐?” 楚秉松看了看一旁的弘哥儿,道:“从今天开始,弘哥儿跟你住在一个院子里。” “什么?”绿芽轻呼出声,楚秉松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对着楚姒道:“你母亲生病,其他几个妹妹又还小,至于剩下的姨娘们,我看着也没几个妥当的,留在你这里最好。” 楚姒心中讽刺,笑道问:“父亲认为,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带着已经快八岁的弟弟在同一屋檐下,这合适吗?”传出去还不得让人指指点点。 楚秉松哪里想这许多,在他看来,楚姒既得皇帝青眼,有得太子侧妃、侯夫人的喜欢,弘哥儿如今自然是跟着楚姒最好。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是亲兄妹,还讲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再说了,你收拾收拾,让弘哥儿住在东厢房便是。”楚秉松根本不容反驳,但想了想,又道:“烟雪如今身子也才刚刚好些,弘哥儿对她有所误会,等误会解除了,我会让她带走弘哥儿的。”说罢,便站起了身。看了看弘哥儿。 弘哥儿人小鬼大,起身便朝楚姒恭恭敬敬行了礼:“还请大姐姐往后多多教导。” 楚姒见此,倒也不说什么了:“姐姐会什么,都会一一教给你的。”楚姒笑开。 楚秉松看着她这笑,沉声道:“你这里听闻一个丫环都不会轻易被欺负,弘哥儿你可要照顾好了,若是照看不好,我看可以跟皇上再请奏,是不是可以延迟你一年再出嫁。”楚秉松说完便提步离去,只留了两个伺候的下人,一个是鼻子都要戳到天上去的娇俏丫环迎春,一个是挂着一双三角眼的雷婆子。 楚秉松一走,这两个奴婢倒是要上天了。 “大小姐,您使唤些人帮我们把东厢房打扫出来吧,我们小公子小休息了,可不能没有宽敞舒适的地方。”迎春笑道。 小福儿看不过眼:“你没长手啊,不知道自己去收拾。” “这可是老爷吩咐的让你们收拾,我只负责照看小公子。”迎春忙道,说罢看着楚姒:“大小姐,您可不想延迟一年出嫁吧,奴婢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把她给我扔出去。”楚姒看着聒噪的迎春,道。 楚姒话落,小福儿立马招呼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来,直接堵了迎春的嘴,将她抬起扔到了院子里,疼得她龇牙咧嘴。 弘哥儿倒是聪明,知道卖乖,一脸天真的看着楚姒:“大姐姐,您就拨两个婆子帮着我一起打扫好吗,回头我给她们打赏。” 楚姒不愿计较这些,看了看绿芽,让她下去安排了。 “东厢房寻常我也会让人定期打扫,如今也是能住人的,你去瞧瞧吧,有什么缺的再跟我说。”楚姒淡淡道。 弘哥儿应了声,拉着雷婆子的手便出去了。 绿芽站在一侧看着楚姒:“这个小公子看起来还挺乖的?” 楚姒淡淡看着他走出门,冷漠的从地上哎哟叫着的迎春身边踏过,浅浅笑着;“跟父亲一个样。”都是冷血无情的主。 “那小姐,咱们以后是不是还得照看着他?” “不用多管,每日定时送饭菜过去就是,他若过来,便让他在花厅候着,除了花厅,不许进暖房和房间。”楚姒吩咐道,这个弘哥儿,跟楚秉松一样,少年多智,只是可惜了这性子。 交代完这些,楚姒便让人去叫了绿檀过来,这时的绿檀已经是洗过澡换了衣裳了。 “小姐,我可是给您找了个你绝对满意的人。”绿檀兴奋的说着。 绿芽给楚姒倒了热茶,又添了两块银丝炭,笑道:“原来你昨儿出去,是去找人了。” “嘿嘿。”绿檀笑开,在楚姒旁边的暖榻上自然的坐下来,笑道:“我跟你们说,我去的时候,这老家伙还正在骗人呢,明明都已经老的走不动道儿了,还使劲儿的骗人,谋划着等自己死了,给自己塑座金身,贪心吧这人……” 绿芽瞧她吧嗒吧嗒拿着糕点往嘴里塞的样子,笑开:“然后呢,这人你可请回来了?” “他都老成那样了,我哪里敢把他给拖回来,万一半道儿死了,那我不是吃了大亏,不过我听人说,他以前是寒山寺那个方丈的师弟,道行也还可以,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就下了山,开始四处给人算命驱鬼,寻常的都喊一声大仙,我一看就知道,那桃木剑里劈出来的血,分明是用蜡丸密封好了的血水,在火上烤烤也就化开了,然后他再装作有鬼的样子,桃木剑那么一划拉,血就出来了,把大家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楚姒瞧她说的开心,又道:“然后呢,你说给我找到了人,是什么人?” 绿檀忙咽下嘴里的糕点,拍了拍手上的渣渣,笑道:“那和尚法号慧能,他有个嫡传的弟子,法号净空,如今瞧着也有四五十岁了,留着一撇白胡子,瞧着也像是那么回事,仗着他师父的名头,也是到处坑蒙拐骗,不过他这人有一点比他师父好。” “哪一点?”绿芽满是兴致的问道。 “这家伙对京城里的事儿门儿清,他师父专管城外,在其他州县当活菩萨,坚决不来京城。他倒好,专门在京城里跑,听说前段时候,还算出了韩敏韩大人会有牢狱之灾,这不,韩大人如今还在吃牢饭,他一下就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打开了市场。”绿檀道。 楚姒一听,也觉得有些意思,韩大人的事他能算到,难道是巧合?亦或是他也参与了其中,知道此事是必然? “他现在在哪儿?”楚姒问道。 “如今在所谓‘香客’们捐赠的一处宅子里诵经念佛呢,我根本请不动,这家伙胆儿忒大,我都拿刀架他脖子上了他也无动于衷。”绿檀懊恼道。 楚姒想起韩敏和那个养在他家中的小女孩来,总觉得此事有什么联系,看来她还要想法子再去见见韩大人才是,如今逍遥王也被关了天牢,正是他出来的好时候。 “小姐,奴婢还是没明白,您要是想请和尚,为何不请寒山寺的主持大师呢?”绿芽在一旁道。 楚姒笑笑:“我要找的,就是这样的假和尚。”说罢,看了看她:“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准备些羹汤来吧。” 绿芽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转头出去了,绿檀还想着如何拿下这个净空和尚,就听楚姒道:“你的仇家寻来了?” 绿檀怔住,看起来有些紧张:“小姐……” 楚姒没给她撒谎的机会,只浅浅笑道:“今儿一早杨辞过来了,说在路上遇见了你,你从城外回来,还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我也看到了你被染红的鞋底。” 绿檀面色白了几分。跟方才活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小姐,我……我……”我不想骗你,可我也不能告诉你。 楚姒轻叹一声,从暖榻上站起身来:“你可以不说,但我不希望你骗我,好吗?” “好。”绿檀忙点头,却已是眼底微湿。 楚姒莞尔:“下去歇着吧,昨儿定没睡好。” 面对楚姒的不责怪,绿檀心中感激,应了声,便提步往外去了。就在脚步要踏出房门的时候,顿了顿,回头看着起身往里间而去的楚姒,微微咬唇,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转头往外而去。 逐锦阁如今还很安静,可逐锦阁以外却依旧笼罩在一片阴云当中。 楚秀秀和楚黛儿二人依旧是早出晚归,楚秉松似乎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却并不多管,只余下一个被禁足又坏了名声的楚蓁蓁和躺在床上的秦雪。 “夫人,喝药了。”有婆子从外面端了汤药进来,秦雪觉得今儿有些不适,闻着那药味便想吐,道:“今天不喝了,你们端出去吧。” 那婆子顿了顿,看了两侧候着的丫环一眼。丫环会意,上前便按住了秦雪。 秦雪心头一惊,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那婆子:“你们想做什么!我现在还是楚府的大夫人,还是你们的主子,你们想杀了我不成!” 那婆子笑了笑:“我们怎么敢呢,只是大夫人,你的病一日不好,外头的人就要多对老爷指指点点几日,咱们也都是为了您好啊。”说罢,那婆子面上笑容一冷,掐着秦雪的下巴,便把那汤药直接给她灌了下去,直呛得她鼻涕眼泪全冒出来一脸狼狈的样子,这才松开了手,恭敬笑道:“夫人用了药,便好好歇着吧,奴婢们不打搅了。”说罢,丫环婆子们悉数退下,空荡荡的房间内便只留她一人。 她好容易缓过来,才冷笑了起来,一边笑眼泪一边往下掉,却恨不得锤断了这床橼:“楚秉松,你害我!你害我!!我会让你知道,鱼死网破到底是个什么结果的!” 秦雪抬起头来,一张脸狰狞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楚秉松,你给我等着!” 楚姒回到房中。林清愚已经起身了,坐在她房中的书案前,提笔画着什么,一脸严肃。 楚姒将杨老将军的事说了,有些担心道:“此次水患发生,逍遥王定也会借机出来。” 林清愚颔首:“这次防不住,皇上不想杀他,咱们只能让他把刀驾到皇帝的脖子上。”林清愚抬眼笑道,似乎画好了手底下的画,认真端详了一番,很是满意。 楚姒远远瞧着,好像是副人物肖像图,走近了一瞧,这家伙,竟然画的是自己。 楚姒微微挑眉,林清愚则是笑道:“怎么样,我要是不在,你还可以睹画思人。” 楚姒淡淡睨了他一眼:“你要去什么地方吗?” 林清愚微微颔首:“南疆人好像改变了刺杀的主意,边疆的进犯也好似忽然停止了,所以我打算借此机会回一趟无极阁,看看能不能找到彻底解了我身上毒药的法子。” “我能问你的毒是如何中的吗?”楚姒道。 林清愚轻笑:“当然可以。”说罢,从书案后走了出来,将她拥在怀里,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轻笑道:“我出生的时候,便中了这毒。我爹娘之所以一直在外云游,其实一个是为了逃避朝廷,还一个就是为了能够找到解药。听我娘说,当有一个女子,很喜欢我爹,但是我爹又偏偏只想娶我娘,又对我娘保护的很紧,结果那人无计可施,便把毒药下在了才出生不久的我身上,不过没想到的是,我自小骨骼惊奇……” “好了。”楚姒见他后面开始瞎胡说,便打断了他:“既然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但这事不会瞒我一辈子的,对吗?” “自然。”林清愚听着她这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下,长长呼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跟别的女子不一样,你是我的姒儿,独一无二的姒儿。” 楚姒莞尔,任由他拥着:“你这次去,要去多久?” “不会很久,短则两三天,长则半个月,若是找不到我就会回来。”林清愚笑道。 楚姒听罢。也没再多问,至于那个三师姐,至于那个孩子,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此时城外,一辆马车停下,有人传来消息:“您且回去候着吧,阁主这几日便会回去。” 那马车中的女子薄唇微微扬起,柔柔的声音传来:“好,那我回去候着。”说罢,微微掀开马车帘子,正巧两匹快马飞驰而过,前面一身火红紧身长裙的女子扬着马鞭,满面喜色:“大胡子,你追不上我的!” 郑雲嘿嘿笑着:“那你且等着!”说罢,便勒住缰绳,急急又追了过去。 马车里的女子瞧着,眼睛弯成了月牙:“想不到郑雲居然喜欢这样的女子,实在是稀奇呢。” “你可要去跟郑雲见见面?”旁人问道。 那女子缓缓放下帘子,收回若纤葱般的手指:“不必了,我们回去候着清愚吧。” “是。” 说罢,马车便调转了马头,缓缓往城外而去。 郑雲似乎有所感觉,扭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辆普通的马车。郑雲摇摇头,转头又追上云颂伊,一道往城里去了。 今儿城中的粥棚又多了两个。都设在里严府不远处,打着严府的招牌,只不过严家两人伯娘打算使人过去帮忙的时候,那施粥的人却是爱答不理的。 “定是伊儿那妮子的人,使了这么多人来施粥,如今又对我们爱答不理的,她想干嘛?”严府的二夫人道。 大夫人笑道:“一个小丫头,你与她计较什么,只要是她没有拿那个钱去接济云府的那些人就成。”说罢,两人扭头就要离开,云颂伊却也刚好赶到了,身后还跟着个男子。 两人一瞧,忙扭头走了,根本不想跟她说话。 云颂伊似乎早就习惯了一般,丝毫没有介意,郑雲下了马,问道:“你这两个伯娘好似不喜欢你啊,是不是因为你平常太跋扈了?” “我跋扈?”云颂伊利落的翻身下马,笑道:“我要是真跋扈,还能容许你把这大胡子留着?你可别忘了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哼。”说罢,便提步往前而去,看着排着长队领着粥饭的流民,云颂伊也是轻叹了一声,转头寻到红姨,笑问道;“你是姒儿姐姐派来的?” 红姨恭敬行了礼,云颂伊又悄悄拿出三千两银票塞到她手中:“你去看看城中还能不能买些棉衣或是木炭什么的。给大家分分。” “是。”红姨笑着应了,这一点她倒是感慨,楚姒和云颂伊,看着都是不知疾苦的大家小姐,可骨子里都善的很。 正说着,严霁甫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消息,忙出来寻了云颂伊:“妹妹,你回来了。” “表哥,不是说明儿春闱了么,你怎么还在这里?”云颂伊笑问道,虽然跟几个伯娘相处不融洽,但她却并不跟这几个哥哥姐姐生嫌隙。 严霁甫四处看了看,没有想要见的倩影,勉强笑道:“我是正打算出门呢,明儿跟李兄在同一考场,所以想去见见他。” “李公子啊。”云颂伊自然知道是指李潇:“一早才被祖父叫上山指导了一番,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温习书本呢,你过去岂不是打搅了。” 严霁甫笑笑:“怎么会呢,再说了,考前就是要放松一下,而且我听说他姑母好似生病了,论孝道,他也应该回去看看才是,一心钻研书本,没得疏忽了亲情不是?” 看着严霁甫说的头头是道,云颂伊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身崭新的湖蓝色长袍,披着一件寻常不常穿的鼠灰色披风,头发也用一只白玉冠子整整齐齐的挽好了,看起来分外的精神。 云颂伊见此,一下子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你莫不是想去见姒儿姐姐吧?” “瞎说什么……”严霁甫脸微微发红,忙偏过了身去,道:“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自个儿去了。” 云颂伊回头看了眼郑雲,微微摇头,严霁甫见她不去,多少有些失望,却也没再多说,自己上了马车便往李府去了。 楚姒跟林清愚又交代了一番,待他走了,才开始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转头看着他画好的自画像,笑了起来,待干了墨迹,才小心的卷好收了起来。 楚姒正准备翻出本上次侯夫人送来的杂书继续看,外面便来了声音,说蒋家来人了。 蒋家来人? 楚姒的第一反应仍旧是意外,蒋家跟她素无瓜葛,怎么会突然来寻她。 “来的是谁?”楚姒从里间走出来,便见丫环道:“是蒋家的少夫人。” 少夫人便是宁氏,她刚去还以为宁氏是个单纯的,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玩弄心思的跟自己又没多大关系的,她着实不想见:“跟宁夫人说一声,我身子不便利,请她先回去吧,待日后空了,我再去拜访。” “是。”那丫环接了命令便下去了。 楚姒倚在暖榻上,几乎是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了。 等明日春闱考试一过,便是到了三月下旬了,赵训炎想来在牢中也待不了多久,等他一出来,正是水患之时,他保不齐要在水患上面做手脚,她要想办法找别的事绊住他才行。 楚姒暗自思忖了一下午,很快天便见黑了,绿檀也休息好了,早早过来伺候,不过今日注定是没个安宁。 “小姐,表公子和严府的公子来了,说要见您一面。”又有丫环来报。 楚姒看了眼手心微紧的绿芽,轻笑:“绿芽,你去跟表公子说,我今儿身子不便利,你让他紧些回去复习,不要在相府多留。”如今秦雪和楚蓁蓁似乎魔怔了一般,见到人就要拆了骨头吞入腹中,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李潇出事。 楚姒的话音才落,就见来回话的丫环道:“现在表公子正在如意苑给大夫人请安了,听说二小姐也请他过去……” 楚姒有些头疼的捂住额头,这个李潇,为何不能迟些来,也好让她清净清净。 “去拿我的披风来,绿檀绿芽跟我一道去看看。”楚姒起了身,楚秉松跟秦雪相杀,是早就在她预料中的事,她本打算不插手,直接看他们互相折磨,却不想李潇竟闯了进来。 “小姐,您吃了晚饭再过去吧。”小福儿忙道。 楚姒微微摇头:“不了。”说罢,便疾步往如意苑而去。 楚姒赶到如意苑的时候,只见严霁甫正在花厅中,站着,他瞧见楚姒过来,忙上前作揖:“楚小姐。” “表哥呢?”楚姒道。 严霁甫不明所以:“正在里头说话呢,楚夫人说有些话我不便听,我就出来候着了。” 严霁甫说完,楚姒转头便走了进去,才进去便看到李潇正接过秦雪手里的某样东西。 “潇表哥,母亲。”楚姒上前来见了礼。 秦雪见到是楚姒,似了然般:“你的速度倒是比你父亲快了许多。” 楚姒微微皱眉,便察觉到李潇神色有些不对劲:“潇表哥,你……” “大妹妹,方才舅母与我说,二妹妹昨晚之所以被……是你挑起的?”李潇看着楚姒,满眼的不相信。 楚姒心中神色冷了冷:“一面之词,潇表哥便开始怀疑我了吗?” 李潇忙摇头,满面歉意,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方才舅母跟我说了许多,还说舅舅想要给她下毒……” “这我便不知道了,潇表哥,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明日就是春闱考试……”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秦雪便道:“算了,李潇,我知你是个好孩子,但我真的不想活了,你还是把我的毒药还给我吧。” 毒药? 楚姒想起方才她递给李潇的瓶子,微微皱眉,李潇却攥紧了那瓶子:“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死。” “可我留在这府里,迟早也是个死字。”秦雪面色灰白,语带哭腔。这次李潇过来,她的确很意外,那瓶子里也并不是什么毒药,但是这个机会她不能放过,如果放过了,她一定会慢慢被楚秉松给折磨死的。 楚姒看着李潇。她知他心善,便只是往后退开一步,想来,楚秉松也应该接到了消息往这里赶来了,秦雪和楚秉松的关系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境地,楚秉松是绝对不会容许她出府的。 果不其然,就在李潇决定要带着秦雪回李府的时候,楚秉松一脚便踏进了屋子里。 “你在说些什么?”楚秉松神色不虞,他身后还跟了个大夫。 李潇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忙沉了脸色站起来:“舅舅……”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秉松便忙走到秦雪身边:“你莫不是又犯病了不成。”说罢转头看着那大夫:“大夫,快来看看。” 那大夫也很配合的忙上前开始把脉,李潇则是有些懵逼。 “这是怎么回事?” 秦雪狠狠瞪着楚秉松:“我没疯,你休想污蔑我,楚秉松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杀了我,我保证,你干过的那些龌龊事一定会全天下都知道!” 楚秉松面色黑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看了那大夫一眼,大夫会意,忙拿出银针来:“大夫人,您先莫急,我给你扎一针你就会清醒不少。” “离我远点!”秦雪失控大喊,如同魔怔了一般,李潇也信了她有些疯癫了的话,毕竟前段时间她也因为惊吓过度而四肢瘫痪过。 秦雪知道李潇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大声求道:“潇儿,救救舅母吧,潇儿……” 李潇于心不忍,上前竟跪了下来:“舅舅,您就放过舅母吧。” 楚秉松也是能忍的,心平气和的将他扶起:“傻孩子,你说什么呢,那不成你真信了你舅母的,舅舅会要害你舅母不成?” “可是……” “她这几日没有好好吃药,加之昨晚的事……一刺激,便又开始精神恍惚了,说了不少胡话,所以我才连连又去请了大夫过来,等大夫开了药方吃了药,她也就好了。”楚秉松耐心解释道。 李潇也蒙了,不知道该信谁的,此时秦雪已经被那大夫一针封住了哑穴,根本没法开口说话,楚秉松又将他的视线都拦着了,所以看起来秦雪似乎安静了下来。 楚秉松道:“你明日就要春闱了,可是准备好了?我听说,太子对你寄予厚望,你们李家,可就靠你光宗耀祖了。”楚秉松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外走,李潇回头看了看正在忙活的大夫,便只得跟着楚秉松离开了。 楚姒心口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瞪着眼睛绝望的秦雪,神色淡淡。当初母亲被她们虐杀时,也是这般的无助吗? 她不知道,但是母亲因为这些人,跟最亲的杨家断绝了关系,又被楚秉松这个负心汉背叛,最后竟遭秦雪做成人彘,所以秦雪如今如何可怜,她都没有感觉。说她冷血也好,说她恶毒也罢,如今这恶人,她当定了。 “走吧。”楚姒说完,提步便离开了。 楚秉松一直把李潇送到了府门外,这才笑道:“你先回去吧,我还存着当年考上状元时用过的墨汁呢,回头送去给你。” “相爷真是大方。”严霁甫在一旁不明所以,笑道。 李潇神色依旧沉着,却是因为分辨不清到底谁对谁错。 楚秉松简单寒暄了几句,便转头离开了,才走,便吩咐道:“往后任何人不许踏进如意苑一步,听到了!” “是。”旁人吓得连声应着,楚秉松看了眼站在岔路口的楚姒,面色紧了紧,提步离开。 楚姒待他走了,这才走到门口。 严霁甫也正等着楚姒过来迟迟不肯走呢,见她过来,满面欣喜,忙上前见了礼:“楚小姐。” 楚姒回了礼,这才看着不好意思看自己的李潇,上前笑道;“潇表哥明日便要考试了,不该为了琐碎事坏了心情,否则,平白浪费十年寒窗,岂不是可惜?” 李潇听罢,这才抬起头来:“可是舅母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潇表哥敢保证自己看到的,就一定是对的吗?人都是盲的,事情要用心去看。”楚姒浅浅说着,并不打算告诉李潇什么:“放心吧,母亲虽然病了,可父亲与她好歹是结发夫妻,不会如何的。” 李潇听罢,只是沉沉的叹了口气:“我只是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好似以前读的圣贤书里,并没有教。” “礼义仁智信,书里该教的都教了,等潇表哥以后接触的多了,便明白了。”楚姒淡淡笑道。 瞧着楚姒始终这样一副平静淡泊的样子,李潇方才还燥乱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歉意的朝楚姒作揖:“大妹妹,原本今日是特意来寻你的,却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 “潇表哥不必介怀。”楚姒笑道:“等潇表哥高中,若是还惦记母亲,求了皇上请太医过来便是。”楚姒笑道。 李潇眼神一亮,忙点了头:“我明白了。”楚思莞尔,再说了几句便转头离开了。 若是请了太医过来,一定能查出秦雪是中了毒的,被怀疑的还能有谁呢?就算他能找替罪羔羊,可到时候能那位所谓的高僧一来,楚秉松不会手软的…… 楚姒缓缓往回走,回逐锦阁的这条路似乎格外的长,绿芽和绿檀也都不说话,安静的跟着,似乎京城的夜空,也在春闱前夕的这一晚,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楚姒第二天一大早,是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的,听到外面争执的声音,隐隐觉得头疼。 绿檀在外头小声道:“小姐,醒了吗?外头小公子身边的迎春跟小福儿打起来了。” “你去帮忙吧。”楚姒无奈道。 绿檀似乎就等着这句话,提步就要走,楚姒又追加了一句:“别打死了。” “放心吧,奴婢力度掌握的可好了。”说罢,便一溜烟窜了出去,看着正掐着小福儿脖子的迎春。上前便掐着她的脖子,一脚踹在她的脚踝处,利落的就将她放倒了。 小福儿见绿檀终于动手了,便知道是楚姒允了,一跨步就坐在了迎春的肚子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我让你跟我抢东西,你以为这儿是哪儿呀,这可是逐锦阁,你居然敢抢小姐的羹汤,还把汤碗都摔地上,看我不打死你!”小福儿一想起自己娘炖了一晚上的汤就这么被毁了,气得不行。 傅大娘听到消息赶忙跑了过来,拉起小福儿:“好了好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福儿哼了一声,站在一旁不满的看着她:“你这个婢子,一点规矩也不懂,下次再这样,我掐死你。” 当然了,大家都知道小福儿只是唬唬她,不然方才掐了半天,也没见迎春断气了去。 迎春娇嫩的小脸上满是泥土,恨得直接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弘哥儿和那雷婆子便忙赶了出来。 “迎春姐姐,你怎么了?”弘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雷婆子却是很清楚,忙把弘哥儿护在身后道:“小公子,她这是欺负咱们人少呢,大小姐也纵着这些刁奴欺负咱们。” 弘哥儿一听,面色立马就变了,阴气沉沉的瞪着小福儿:“你们这些下人,凭什么动手?” “她打翻了小姐的羹汤,还大放厥词,还要打我……” “谁允许你自称‘我’的,你就是个贱婢你不知道吗?”弘哥儿骂人的语气跟楚蓁蓁极像,傅大娘看着雷婆子,这才想起来,原来这雷婆子可不就是在楚蓁蓁院子里伺候的么。 雷婆子又在弘哥儿耳边耳语了几句,弘哥儿看起来更加恼怒了,抬手指着小福儿道:“贱婢,还不给我跪下来!” 小福儿一脸懵逼:“小公子,错的又不是奴婢,您凭什么……” “听不到主子的话吗!我看你是反了,回头我告诉父亲,让父亲把你们全部都扔出去喂狗……” “父亲也没你这么大的口气。”楚姒站在门口淡淡道,她从绿檀来说话时,便已经起了,在门口看了半晌,待看到弘哥儿被那两个下人操纵,天真的脸上露出那等恶意时,便没了忍他的心思,他虽然年纪小。可谁说小孩子不能做杀人的事呢。 弘哥儿一瞧见是楚姒,想起楚秉松的话,要巴结她,便忙恢复天真无邪的样子,朝着楚姒跑来:“大姐姐,你醒了,弘哥儿可想你了。” 楚姒听着这话,莫名皱了皱了皱眉头,看了眼雷婆子;“你方才教唆弘哥儿说什么?” 那雷婆子一听,忙夸张的哎哟一声:“大小姐,奴婢哪敢教唆主子啊,您这诛心的话不负责任的说出来,可是能要了奴婢的命的。” 小福儿气得不行:“你还狡辩,方才就是你在教唆弘哥儿……” “你个贱婢……”弘哥儿开口就要骂,却忙被雷婆子拉住:“小公子,这是大小姐的丫头,大小姐自会处置的。” 楚姒冷笑,她以为就这么说几句,自己就会因为顾忌面子而罚了小福儿么。 “小福儿。”楚姒开口。 “奴婢在。”小福儿委屈的低下头,却没有丝毫要狡辩的意思。 楚姒看着雷婆子眼中的得意,莞尔:“今儿一早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这月的月例发双倍,算我赏你的。” 小福儿愣了愣,待看到雷婆子一脸吃了屎的脸色,差点没憋住笑了出来。忙欢喜的应了是。 雷婆子推了推弘哥儿,弘哥儿忙道:“大姐姐,她方才羞辱我……” “是吗,我从始至终都站在门口看着听着,怎么从未听到她羞辱你半个字?弘哥儿,撒谎是极不好的品德,尤其是撒谎害人的时候,往后万不可如此,记住了吗?”楚姒弯腰看着弘哥儿笑道。 弘哥儿怔住了,忙扭头看雷婆子,雷婆子微微咬牙:“大小姐,您这么说,就是想包庇那丫环,反正这是你的院子,你怎么说都可以,吃亏的都是弘哥儿……” “我才跟弘哥儿讲了道理,撒谎害人是极不好的品德,你这婆子便犯了,看来,这记性是没长。”楚姒直起身来,微微偏头看了眼跃跃欲试的绿檀:“绿檀,拖下去,打十个板子,长长记性。” 绿檀嘿嘿笑着,忙应了是,在雷婆子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一把便将她绊到在地,抓着两条腿就给拖到了长凳上。 逐锦阁的婆子们办事效率也很高,板子迅速就拿了过来,不过眨眼间,啪啪的板子便打了下去,迎春在一边看着,直接吓傻了。 雷婆子大喊:“小公子,救救奴婢啊,救救奴婢啊……” 弘哥儿慌了神,忙扭头看楚姒,楚姒却笑道:“撒谎害人是极不好的,弘哥儿可记住了。” 弘哥儿忙点头:“那大姐姐可以放了雷婆子吗?” “自然,既然弘哥儿都开口了。”楚姒看了眼绿檀,那几个婆子的手便也立马顿住了,这一下下,也就迅速的打了七八板子吧,不见血,却疼得雷婆子满脸冒汗了。 弘哥儿这才松了口气,楚姒看了眼弘哥儿,小小的脸上挂着的还是仇恨,无奈的摇了摇头:“迎春,还不带小公子去吃早膳?早膳过后,直接带去跟父亲请安,而后再送去先生那里上课。” 迎春现在是半个字也不敢多说,以为弘哥儿如今是府里的一根独苗苗,谁都会高看几分。谁都会让着些,竟不知楚姒是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 绿檀看了眼鬼喊鬼叫的雷婆子,道:“起开,我要把凳子收走了。” “你们这些小娼妇,我迟早收拾了你们……”雷婆子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挣扎着起身来,只以为绿檀听不到,却不知绿檀耳力比寻常人好上许多倍。 绿檀看着这恶婆子,一脚将凳子踹开,雷婆子直接摔在地上,疼得她又是一阵哇哇大叫。 “哼,刁钻婆子,这里可是逐锦阁,不是你们的小破院子,下次再敢胡乱欺负人,可就不是十板子这么简单了。”绿檀说完,直接扭头离开了,转头对上弘哥儿仇恨的眼神,微微皱眉,没有多管。 回到暖房中,绿檀才道:“他们会不会去跟老爷告状?” “会。”楚姒坐在暖榻上,看着摆在小茶几上的早膳,心满意足的享用着。 几人闻言,有些担心,小福儿则忙自责,说不该计较的。 楚姒笑笑。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小福儿:“不该多计较是对的,但也不是一味的忍让。不过下次动手,要动动脑子,今儿要是没有绿檀替你出头,就你这小身板,以为能打得过谁?” 小福儿闻言,羞涩的笑了笑,心里却感动楚姒的宽容。 “那一会儿要是老爷过来找麻烦怎么办?”绿芽有些担心道。 “他不会过来的。”楚姒淡淡笑着,楚秉松如今为秦雪的事情焦头烂额,根本不会管着这等小事,只要弘哥儿不受伤且还活得好好的,都不会有事。 早膳过后,楚姒又交代了一番,这才坐了马车出门了,今天她要去找找韩敏的家人和那个小女孩,韩大人不能一直在大理寺。 知道楚姒楚府的消息,楚蓁蓁开始蠢蠢欲动,她身边的丫环这会儿已经快哭出声了:“二小姐,奴婢真的不敢……” “你要是不敢,我就让你死!”楚蓁蓁狠厉的威胁着,楚姒敢这么报复她,她就让楚姒看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好欺负的! 那丫环面色煞白,脸上上次被楚蓁蓁抓过的伤痕还在,如今听到楚蓁蓁的话。要不是家中还有父母,她真的连是的心都有了:“二小姐,奴婢这么做了,迟早也是个死字……” “你想你的家人跟着你一起死?”楚蓁蓁抓住了她的软肋,那丫环连忙求饶。见楚蓁蓁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之后,这才抹着眼泪出了院子,往前院去书房的必经之路而去。 弘哥儿这会儿正打算去先生那里上课,却见到一旁的走出个粉衣丫环,瞧着她红肿的眼和脸,嫌弃道:“你是谁?” “奴婢……奴婢……” 那丫环还有些犹豫,迎春瞧着,撇撇嘴拉着弘哥儿道:“走吧,不知哪儿来的贱婢。” 两人说着就要离开,那丫环见此咬咬牙,上前一把抱住弘哥儿就要往前面不远处的湖里跳去去,可人还不等跳进去,三五个粗壮婆子便从她身后窜了出来,一把将她摁在了地上。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恶鬼缠身 一条狭窄的甬道里,一辆马车正缓缓往前跑着,马车中,笑闹声不断。 “你们猜,二小姐会不会对弘哥儿下手?”绿檀嘻嘻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我觉得肯定会,我拿这二两银子做赌注。” 绿芽瞧着她,道:“你可真是个大方的,二两银子可是你一个月的月例呢,就这么花了,回头你要馋嘴了可别跟小姐要。” 绿檀嘿嘿笑着:“你怎知我会输,这次我指定赢,只是可惜了不能回去看热闹。” 楚姒无奈的看着调皮的绿檀:“好了,一会儿到了韩大人家眷面前,可不能再如此笑闹。” “明白明白。”绿檀忙点头,不依不饶的看着绿芽:“你就跟我赌嘛,我要是输了,这二两银子归你,你要是输了,把你悄悄绣的那块帕子送我,如何?” 绿芽闻言,脸登时就红了,一双大眼睛瞪着绿檀:“你好没羞,成日偷看我!” 绿檀嘻嘻笑着,好半晌才停下来瞧着楚姒:“小姐,二小姐肯定会动手对吧,她那样的性子,肯定是还要吃些亏才长记性的。” 楚姒莞尔:“到时候咱们回去就能看到结果了。” 见楚姒不说,绿檀心里如同千万只小猫爪子在挠一般,马车晃荡了半晌,这会儿终于是停下了。 楚姒下了马车,看着面前这青砖灰瓦的民居,鼻尖萦绕的是一股久潮不干的湿气,墙角的积雪堆积着,似没人打理一般。 绿芽上前敲了门,等了一会儿,便听到里头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在内怯怯道:“谁呀?” “我们小姐是专程来看望韩夫人的。”绿芽道,说罢,又听到那脚步声匆匆远去,过了好一会儿,那脚步声才又靠近了,门也终于吱呀一声被拉开,里边儿探出个脑袋来:“你们是谁?” 楚姒上前道:“我是丞相府的小姐,以前受过韩大人的恩惠,这次特意过来看看韩夫人。” 那妇人瞧了瞧楚姒,微微抿唇,让开了身子,也打开了门。 三人进了屋子,那妇人忙四下瞧了瞧,便赶忙又把门关好了。 楚姒看了看这小院子,打理的还算干净,就是萧条了些,屋里屋外也都安静的很,似乎没人居住一般。 “小姐在花厅歇会儿吧,夫人身子这几日有些不便利,奴婢去请她过来。”说罢,方才那妇人又匆匆忙忙下去了。 “怎么好似只有她这一个下人似的?”绿芽奇怪道,绿檀却道:“不止一个,但应该也不多。” 楚姒闻言。都觉得唏嘘,韩大人这样的忠臣,夫人和子女却要四处躲避,连仆人也不敢留。 不多时,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便见一个打扮素雅的妇人走了过来。 楚姒上前见了礼,韩夫人忙将她扶住:“使不得,楚小姐,小妇人如今哪里受得起你的礼。” 楚姒看着她微肿的眼睛,道:“韩夫人,你们为何躲起来?就算韩大人那里是最坏的结果,皇上圣明,也不会累及妻儿。” 韩夫人闻言,只轻叹一声,拉着楚姒在一侧坐下:“我是担心,会给他添麻烦,以前在崇州的时候,就有人抓了我儿要挟他,令他两难,如今他遭此大难。我哪又敢连累他呢。” “娘,那爹爹还会回来吗?” 说话的是个十来岁的男孩,按道理来讲,韩大人的长子如今应该也有十八了,可现在这里只有这个十来岁的孩子…… 楚姒心里微惊,难道说当年在崇州被抓走的孩子,已经死了吗?韩大人不肯说,到底是觉得愧疚,还是怕幕后之人对他的家人下狠手? 楚姒想不通,想来这个问题只能去跟韩大人求证了。 楚姒又与韩夫人说了几句,才回到了她的正题上。 “韩夫人,你可认识一个名唤净空的和尚?”楚姒道。 “净空?”韩夫人微微皱眉,门口却传来动静,楚姒回头,也只见一个人影快速闪过。楚姒朝绿檀看了看,绿檀会意,立马跃出,不一会儿便在怀里夹了个小女孩回来了。 楚姒看着她满是愤恨的眼睛,便知道她是谁了。 “你认识净空?” “我凭什么告诉你!”小女孩怒道。 “凭我可以救出韩大人。”楚姒淡淡说着,那小女孩瞬间愣怔了,韩夫人也怔住了,忙站起身来:“楚小姐,你……” “但前提是,我要知道这个净空和尚是谁。” 韩夫人闻言,看了看那小女孩:“玉娘,你若是知道什么,便告诉楚小姐吧。” 韩夫人话音才落,名唤玉娘的小女孩便已经是满眼泪水,小嘴死死咬着,似乎跟这净空有泼天的仇恨。 绿檀将她放了下来,竟起了几分怜悯,柔声道:“你说出来,若是他招惹了你,回头我帮你把他抓住,往死里揍他!” “真的吗?”玉娘抹了把眼泪,抽噎着。 绿檀扬扬自己的拳头:“你方才也瞧见了,我功夫可好了,不就是个破和尚吗,我定打得他连妈都不认得。” 玉娘闻言,这才忍着悲伤。哽咽的说出了原委。 原来前一天晚上,她娘带着她是想去求救的,韩大人是个好官,大家都知道。可是在去的时候,却撞上了不知在哪儿喝醉了的净空,净空一时狂性大发,当着玉娘的面便羞辱了她娘,而后,她娘怕连累她,也怕净空是那幕后之人派遣来惩罚她的,便选择第二天晚上去自杀。这样一来,既能让完成当初对人的承诺,又能保证玉娘留在官府内,不会再被那恶僧欺负。 绿檀惊呆了,想不到净空表面上看起来道貌岸然,竟做出这等事。想来他能有所预测,一定是之前就盯上玉娘母女了,那么,他之前应该也看到了玉娘跟人的交易。 “姐姐,你能帮我吗?”玉娘哽咽说完,眼睛里已经全是杀意。 绿檀也恨得咬牙切齿:“你放心!”说罢,转头看着楚姒,道:“小姐,我现在就去杀了那个王八蛋狗日的。” 看着要暴走的绿檀,楚姒让她先坐下:“不急,他死之前,还有更大的用处,一刀毙命,不是最好的办法。”楚姒其实想说,钝刀割肉这样的方法,才算是报复,一刀毙命,反而是种成全,但为了不吓到韩夫人,她并没有继续说:“韩夫人,你们这段时间不如回老家一趟吧。”回了老家,韩大人才能无所顾忌。 “可是……” “放心吧,你们先回去,十日之内,韩大人就会出来,若是十日之后他还没从大牢出来,你们再回来也不迟,不然留在这里,反而让他有所顾忌。”楚姒道。 “好。”韩夫人闻言,点点头,楚姒却又道:“但是玉娘要留下来。” “这不行,那个净空还在城中,我担心……” “我愿意留下来。”韩夫人的话还没说完,玉娘便道:“我不怕坏人,我要跟着姐姐一起打坏人,替我娘报仇!” “玉娘……”韩夫人性子柔善,很是不舍,楚姒笑道:“放心吧韩夫人,玉娘我会照看好的,十日之后你们就会看到结果。” 韩夫人微微思忖,抬眼看着坚定的楚姒,她那双从容的眸子里似乎有令人信服的力量:“好。” 见韩夫人应了,楚姒这才松了口气。离开的时候,暗中调了一个无极阁的人保护,这才放心离开。 绿檀搂着萍娘很是心疼:“小姐,咱们现在去杀了那王八羔子?” “不。”楚姒看了看玉娘,转头对绿芽道:“你把玉娘先带去红姨那里住着,而后再回府,我跟绿檀去会会那净空大师。” “是。”绿芽颔首,玉娘微微抿唇,什么也米说,乖乖听着安排。 此时的京郊小院里,一个光头和尚预感大事不妙,自昨儿有一个女子拿剑威胁自己之后,他觉得就觉得自己小命堪忧了,这不,才出门,就看到你了扛着剑插着腰站在门口的熟悉面孔。 “怎么又是你?这位女施主,贫僧说了,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大师是不肯做没有钱的事儿吧。” 马车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净空胡子微微抖了一下,冷哼一声,一副大师的架子,道:“狂傲宵小之辈,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从不打诳语,你休要污蔑于我。” “是吗?”楚姒淡淡笑着:“那你可还记得韩大人?” 净空提着包袱的手微微一抖,倨傲道:“贫僧不知这位女施主在说什么,若是来求问前程姻缘的,恕贫僧今日签卦已满,不再给人算。” 绿檀见他还在装模作样,手里的剑直接就拔了出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这个王八羔子,还在这儿给我装王八呢,你在那小巷子里,毁人清白,做那龌龊事,以为没人知道?” 净空的确被吓到了,却马上镇静下来,嗓音又提高了几分:“女施主,如何口出恶言,往贫僧这等出家人身上泼脏水呢?贫僧一心侍奉佛主,替百姓们消灾解难,何时做过这等龌蹉之事。”他心里想得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死无对证。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他根本不怕。 绿檀见他不承认,想动手,却被楚姒叫停。 “净空大师,我们出于礼貌,只提了这一件事,莫不是你想让我们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件一件给你摊开说不成?” “女施主妄言……” “当初你们师徒京城之中……”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净空便打断了她的话:“你、你休要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楚姒微微讶异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蒙对了,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惊恐。当初绿檀说他们师父从不踏足京城,而弟子却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时,她就觉得奇怪,以他们这品行,肯定联合干过什么大事,不然他师父不会一直不敢躲着来京城,他也应该是碰巧才过来的。对京城这么了解,一定跟京城中某人有着密切联系…… “如果净空大师要我拿出证据,那我可就直接送到京兆府的案头了。到处坑蒙拐骗有几分假道行的和尚可不止你一个,我有的是办法找到人。至于你。我可不想再费什么心思了。”楚姒说罢,绿檀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冷笑着收回长剑:“有机会,我会去大牢里看你的。”说罢,转头就要走。 净空死死忍住脚步,可眼看着马车就要出巷子了,一咬牙,忙道:“你等等!” 绿檀等到声音,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了下来,要再找一个这样的大师可不容易。 楚姒没有跟净空说很多,只简单提点了一番,留了一支翡翠簪子做定金,便离开了。 马车上,绿檀气鼓鼓的:“小姐怎舍了那翡翠簪子给他?这簪子是三小姐偷偷拿了你头面里的,给你卖掉了,奴婢好不容易才凑齐了给您赎回来的,您竟这般轻易就给了这老和尚。” 楚姒瞧着她,笑道:“你这脑子,一时聪明一时愚钝,什么时候能全部开窍了。” “啊?” 绿檀不解的看着楚姒。楚姒却只舒舒服服的靠在了马车里,笑道:“事成以后,总要有人来背锅,你觉得谁最合适?” 绿檀想了想,忙惊叹的点了点头:“那当然是成天在外头晃悠的三小姐和四小姐。” “聪明。” 绿檀瞧着楚姒是越发的崇拜了:“小姐,有朝一日你不会把我也买了,还让我替你数钱吧。” “那就看你脑子开不开窍了。”楚姒笑开。 绿檀撇撇嘴,而后却是大笑起来:“要是把我给卖了,我首先就拿着这笔钱去把那糕点铺子买下来,吃它个三天三夜!” “我们现在就去吧,你喜欢什么糕点,多买些便是。”楚姒笑道,看着绿檀,竟像是宠着个小妹妹似的。 绿檀兴奋的不行,忙去催促那车夫赶紧赶马,只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两人买了糕点回府,才回去,小福儿便似憋了很久一般,眉飞色舞的开始讲了起来。 之前楚蓁蓁的人要对弘哥儿下手,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烟雪的人赶到逮了起来,送到楚秉松那儿,什么也招了。 “那现在呢,二小姐怎么样?”绿檀忙问道。 小福儿捂着嘴偷笑:“怎么样,现在就像是关犯人一样把她给关在了院子里,只留一个婆子每日送饭,这场景,竟跟当初大小姐一般了。”小福儿才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捂住嘴偷偷看着楚姒。 楚姒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缓缓的往前走:“无妨。”当初母亲过世,她被从如意苑赶出来,如同敝缕一般被丢弃到了破旧的小院子里,每日三餐温饱都是难题,现在的楚蓁蓁,比她好了太多了。 小福儿见楚姒真的没介意,才继续道:“听说大夫人又发了疯,老爷还发了话,她要是再发疯的话,就把她关到小黑屋子里头的。我还听说。她嚷了不少老爷的坏话,听起来都是触目惊心的,什么老爷杀了当年的夫人,老爷杀了老夫人之类的……” 绿檀看了眼楚姒,见她神色淡漠,想来大夫人嚷出的这些话,定是真的。 “好了,不说了,咱们先回去吧,奔波了一天都累了,我还特意买了糕点呢。”绿檀笑道。 小福儿忙点头,又开始说起其他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倒也热闹。 才到院子门口,楚姒便看到了烟雪。 烟雪远远的站在那儿,朝楚姒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楚姒知她是在感谢自己,并未多留。想来,楚秉松也是不愿意她跟自己多来往的。 雷婆子因为一早被打伤了,留在院子里没出门。但却不是个安分的,见这楚姒出了门,又开始拿乔。这次她学乖了,不惹大丫环,尽挑底下下丫环的刺,小丫环都被她给气哭了,楚姒过来的时候,瞧见她正在跟江妈妈争执。 “一个下人住着西厢房,你们还当自己是主子呢?没得坏了我们大小姐的名声,真是,一个残花败柳……” “你胡扯些什么。”江妈妈没好气的从屋子里出来,白雪成日要她守着,这才好了些,可这会儿这雷婆子不知死活来闹,逼得她也忍不住了。 雷婆子一眼瞧见门口楚姒的身影,忙收敛了方才凶神恶煞的样子,赔着笑脸:“没什么,我瞎说的,您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们这儿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江妈妈见她如此,转头一瞧,果然瞧见了楚姒,微微咬牙,没跟她在计较,提步走到楚姒身边:“大小姐。” 楚姒想起,江妈妈好似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江妈妈的话,现在方便说吗?” 江妈妈正要开口,春枝则是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江妈妈,白雪姐姐她……” “我知道了,我去看看。”江妈妈心疼道,除了自己的侄女儿,这个白雪她也是看着长大的,跟自己的孙女儿无二,如今怎生不心疼。 “大小姐,奴婢迟些再跟您说,可以吗?”正好有些事她也要理理,关于大夫人的,老夫人的,老爷的和当初那个七姨娘的。 楚姒见此,并不勉强,点点头便由着她去了。 瞧了瞧一旁尽知道惹是生非的雷婆子,道:“你往后不用在弘哥儿身边伺候了,去洗衣房吧。” 雷婆子怔住:“大小姐,凭什么啊!” “就凭你成日在我的院子惹是生非,我就有权将你丢出去,少跟我扯什么卖身契不在我手里,若我去将你的卖身契要来了,就不是将你赶出去这么简单了。”楚姒寒声道。 雷婆子知道楚姒是个下手利落的,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待她一走,便忙一瘸一拐的去寻弘哥儿了。 楚姒没有心思再管这些小角色,她现在还在想着怎么让韩敏出来。之前净空说,只瞧见一个逍遥王府的人跟玉娘他们有过交易,想来幕后之人就是赵训炎,她现在要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和韩家人都回了老家的消息告诉韩敏才好。 “绿芽,准备笔墨。”楚姒道。 绿芽利落的将宣纸铺好,墨汁研好,楚姒抬手开始写了起来,不多时,一封字迹整齐的信便写好了。 “绿檀,你将这信送去太子府,小心些别叫太子府的人发现。”楚姒将信晾干,折进信封后才道。 绿檀颔首:“放心吧,我现在对太子府门儿清。”说罢,便提步出去了。 待都安排好了,楚姒这才在一侧暖榻坐下,算算时辰,这会儿李潇应该从考场出来了。 如今的春闱考试还是跟以前一样,要考九天,但是会有举荐制,就是各大官员可以举荐一名自认最有才学之人的试卷,呈上供皇帝查阅,最多也就十个名额,此十人当众,如果有被皇帝选中的,可以直接进殿面试,考时政策论。李潇一定会被太子举荐,而这时候安排他跟严老大人学的是政策论应当能起到效果了。 “小姐好似在等着什么。”小福儿搬了小杌子坐在一旁,一边绣花一边笑道。 楚姒淡淡笑着,她的确在等,她要等李潇把太医求来,这样她的套才好下。 这次下手,定要叫她们后悔当初那样对母亲! 楚姒在不知不觉中,浑身又笼罩在了一片杀气当中,直到有丫环从外头进来才打破。 “大小姐,蒋家少夫人又来了,说带了大夫过来。” 楚姒头疼,蒋家到底想做什么? “小姐,要不要奴婢替您去回绝了?”小福儿似看出楚姒的心思。 楚姒微微颔首,现在她根本不想插手别的事情,只希望能赶在赵训炎出来之间,将眼下的事情办好。 楚姒的信送到太子府以后,似沉入了大海一般,没有一点水花,以至于绿檀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送错了地方,楚府也似乎变得平静下来,除了越闹越凶的秦雪以外。 楚姒也算帮了她些小忙,她要传出去的话,如今在红姨的帮助下,全京城都知道了,楚秉松每日从朝堂上下来,都是一副吃了屎的样子,只巴不得秦雪快些死了才好,可偏生又不能一刀杀了她。 李潇倒是没有辜负楚姒的期望,进入殿试后,直接被皇帝钦点为翰林院大臣,根本无需再参加接下来的考试,而且他也很有孝心,当天,便替秦雪求了一个太医过来。 楚秉松知道有太医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外头,等赶回来时,李潇已经领着人去见了秦雪了,秦雪自然将她那番话又跟李潇说了一遍,那太医也听得真真切切。 “太医,怎么样?” 太医姓刘,原是皇帝身边常用的,因为李潇当殿求的,便让他来了。 这刘太医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半点不来虚的,皇帝因此几次差点砍了他的头,却也十分的信任他。 “李大人,楚夫人这病,怕不是疯了。” “不是疯了?”李潇不解,看着秦雪,心中觉得可怜,以前那般光鲜亮丽的舅母,如今竟如同市井疯妇一般,没了半丝当年的尊贵。 “没错。”刘大人才要继续说,房门便被人猛的推开了,两人抬眼望去,竟是急匆匆赶回来的楚秉松。 “舅舅。”李潇忙行了礼。 楚秉松黑着脸看着他:“恭喜李大人,如今得了皇上青眼,以后可要多提拔舅舅才是。” 楚秉松这话说的讽刺,他的官阶可比李潇高多了,让李潇提拔他,不是在拿李潇开涮么。 李潇知道他这是讽刺,忙恭敬的行礼:“舅舅,我也是太担心舅母了所以……” “所以你就来害……”楚秉松忍住嘴里的话,深深吸了口气道:“潇儿,舅舅不是怪你,但是你就这样带着人闯入了我后宅中,让外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话舅舅?” 李潇忙拱手行礼,他这样直接闯进来,其实也是问过烟雪的,但却没有多说。 “好了,你先出去吧。”楚秉松道,说完又看着刘太医:“我跟刘太医在这儿就行。” 楚秉松本打算贿赂刘太医,可刘太医是根本不屑于与楚秉松为伍的:“不必了,我已经诊断完了,楚大人,毕竟是结发夫妻,不管有什么仇怨,都应该好好说才是,你也是堂堂一朝宰相,要是楚夫人不是发疯而是被人下了药这事儿传出去,您这脸可没地方搁啊。” 楚秉松心中一惊,忙严肃道:“果真如此?定是哪个后宅的姨娘下次毒手,后宅的这些女人们,心眼一个个多的像筛子,回头我仔细查查,一定不会轻饶的。” “既如此,在你查出来之前,我想去李府养病。”秦雪趁机道。 楚秉松眼露杀意,看了她一眼:“你还是留在府里的好,如今蓁蓁也需要娘陪着,府里也要有主母管着,你若是走了,那这府中……” “你不是让姨娘管家吗?”秦雪冷笑的将他戳穿,楚秉松知道刘太医就相当于是皇帝的耳朵了,忙道:“我那是怕你累着,如今刘太医已经为你诊治好了,等给你开了药方,你应该就不会时不时发疯了,到时候这个家还是得你来管的,不然让一个妾管着,像什么话。” 秦雪又要开口,楚秉松忙转身将刘太医和李潇往外推:“刘太医,咱们外面说吧,免得夫人知道了,心里焦虑。” 刘太医本也没打算掺和这档子事,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出去以后开了药方子也算是交了差,至于李潇,楚秉松知他心里的那点想法,道:“你如今得了皇上恩赏,想来姒儿也十分高兴,你不去跟她说说?” 见楚秉松这么说,李潇面色微微泛红,朝他又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转头离开了。 待他们都走了,楚秉松一转手,一拳头差点将一旁的茶几砸碎! 楚姒此刻悠悠的坐在暖房中等着,现在急不得,急了就容易出错,慢下来才能出细活。 楚姒慢慢想着,算着,直到绿檀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小姐,办妥了。” 楚姒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让你查的,净空跟他师父做过的那些事,可都查清楚了?” “有些苗头了,这个净空比他师父贪婪,又蠢一些,所以咱们好操控。”绿檀笑道。 楚姒莞尔:“继续查,一定要查清楚,那个慧能大师,以后也能帮不少忙呢。” “是!” 绿檀这会儿才说完,外头便来了消息,说李潇来了,而趋之若鹜过来的,却是弘哥儿。 从李潇一进院子,他便像是嘴上抹了蜜糖一般,不断的说着好听的话,李潇只当他是个纯真的孩子,跟他相处的颇为愉快,直到进了房间。才止住了嬉笑,恭敬的朝楚姒做了一礼:“这次能得皇上青眼,多亏了大妹妹。”从一开始到现在,仔细想想,若不是楚姒处处点拨扶正,他这会儿定还在准备下一场的考试呢。 楚姒笑着让人奉了茶水点心来,绿芽站在一侧,脸色绯红。 李潇如今沉稳了许多,跟楚姒说着话,目光仍旧带着爱慕,却没有以前的莽撞无礼了。 迎春站在一旁,似乎抓到了机会一般,推了推弘哥儿,弘哥儿忙会意,冲着楚姒道:“大姐姐,你能不能放雷妈妈回来,没她看顾着,弘哥儿晚上都睡不好觉。”弘哥儿一脸委屈。 李潇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不解的看着楚姒:“这是……” 楚姒唇边浮出浅浅的笑意,淡淡说道:“不行,雷婆子品行不端,整日在院子里挑事生非,她不适合照顾你,也不适合留在我的逐锦阁。我看迎春这丫头就很好,你就让她跟着照顾吧,若是身边缺人,跟父亲说一声,再挑选两个便是。” 迎春没想到楚姒会夸自己,顿时满面的得意,竟懒得继续唆使弘哥儿救雷婆子了,等再招两个丫头过来,那就是得在她手下管着,一面伺候弘哥儿,一面伺候自己了。 “大小姐说的是。”迎春上前一步道。 弘哥儿怔怔看着迎春:“可是雷妈妈……” “小公子,奴婢如今也敢斗胆说一句,雷妈妈成日里唆使您干一些欺负下人的刁钻事儿,这样的婆子咱不要也罢,等回头再挑两个小些的丫头,还能陪您玩呢。”迎春道。 弘哥儿闻言,忙点了点头:“好。” 李潇看着神色淡然的楚姒。也跟着扬起了唇角,这后宅里的关系处理起来,还真是要花些心思,不过好在大妹妹聪明,心也善。 这会儿雷婆子正猫腰跟逐锦阁守着院门口的婆子呛声呢,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迎春给买了。 楚姒也不介意李潇在这儿多坐会儿,左右楚秉松那儿的戏才刚刚开始。 秦雪立马被接回了如意苑,楚秉松如今恨她真是恨得彻底了:“这疯婆子,成日就知道害我,她想害死我!”楚秉松来回踱着步子,却想不出法子来。若是轻易将她毒死了,那到时候李潇那混小子再请个什么太医过来,一查出来,自己就算推给别人,自己也是难辞其咎,如今朝堂中等着踩一脚的人可多着呢,他还是赶紧想办法跟太子搭上关系才好。可是秦雪要怎么处置呢? 楚秉松前怕狼后怕虎,不等他想出法子,便见管家提着长衫匆匆跑了过来:“老爷老爷,不好了。” “又怎么了?”楚秉松不耐烦道。 那管家跑过来。忙道:“外头来了个和尚,说瞧见咱们府上有凶光,是大凶之兆啊!” “大凶之兆?”楚秉松面色沉了沉,想起之前自己寻了假道士指认楚姒是天煞孤星一事,冷哼一声:“哪里来的和尚,赶走便是。” “可是老爷,他说自己是净空大师,就是最近在京城中很有名,被各家争相请去的净空大师啊!”管家忙道:“他还说,咱们府上有人被恶鬼俯身,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这恶鬼如今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若是再不除去,怕有满门血光啊!” “满门血光!”楚秉松惊得不行,想想短短半年内发生的事,犹豫了一下:“现在大师在哪里?” “在门口呢,他已经摆了香烛烧了香灰,但坚决不肯踏入我府半步。”管家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自己也是越说越发怵。 楚秉松闻言,想了想。提步而去。 他赶到的时候,果真瞧见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留着一撇白胡子的老和尚,那和尚一手在身前,一手执禅杖,正闭目念念有词,身前烧好的香灰也似乎被风刮起,烛火摇曳,加之如今天色将晚,看起来甚是诡异。 “净空……” 他才开口,便见那净空大师忽然眉头紧皱,猛地睁开眼睛瞪着面前的楚秉松:“大胆恶鬼,还不速速离开!”说罢,便挥动手中的禅杖,朝着楚秉松刺来,楚秉松吓了一跳,忙后退两步,却见那禅杖前头竟冒出一滩鲜血落在了地上。 “这……这是……” “这是恶鬼的血!”净空低沉着声音道,说罢看了看楚秉松,沉沉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这才收了禅杖朝他微微颔首:“见过丞相大人,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啊。” 楚秉松看着他这般样子,心中又信了几分,忙道:“大师,方才那恶鬼可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净空微微摇头:“那恶鬼是跟随大人一道过来挑衅贫僧的,本来贫僧是可以借机一下将她打得魂飞魄散,可奈何丞相爷躲了一下,我只伤了她五分,待她休养个三五日,便会变得更加强大,到时候……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净空似不敢继续再说下去了一般,忙念着禅语。 楚秉松心中一惊:“怎么会……那大师,你可看出这恶鬼的本体?” “大人真让贫僧说?” 楚秉松微微咽了咽口水:“大师请说。” 净空想起之前楚姒交代的话,道:“她是一个女子,方才正趴在你的肩上,没有四肢……” “好了!”楚秉松浑身一凉,忙止住他的话。心里却自我安慰,定然是秦雪把那些话传出去以后,这和尚才敢如此胡说八道的。 净空也不多争执,只一副急着离开的样子:“贫僧如今伤了她,恐要糟她报复,便不多留了。” 一旁的管家却急坏了:“大人,之前这位大师说了,咱们这恶鬼要是不除,空恐满门血光啊……” “等等。”楚秉松开了口,怀疑的看着净空:“大师,既然你说我府上有恶鬼,那你可知道这恶鬼都做了什么事?” “大人当真要我说?” “大师请说一些,我也好验证大师说的话是真是假,若是假的……” “这恶鬼应当是嗅到至亲之人的味道以后才苏醒的,却附着在了她最痛恨之人身上,不过看大人气色尚好,宿主应该不是大人。我见相府东南方黑气重重,那恶鬼应该是在那一处,大人且回去看看,东南方是否有枝叶茂密之处。那恶鬼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地方。”净空道。 楚秉松在他脸上没有看出丝毫的戏弄之色,转头看了看他所说的方向,不正是如意苑吗?如意苑种着不少茂密的大树,若那人真是杨佩的话,她是嗅着最亲近人气味才苏醒的,跟楚姒年前回府的时间也能对的上,至于附着在最痛恨人身上,无疑就是下令将她做成人彘的秦雪。 楚秉松心里已经信了八分,抬眼看着净空:“请问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净空一脸为难:“这……出家人不能存害人之心……” “可是大师不是说,如果这恶鬼不除,我楚府就会有满门血光吗?只要大师肯教我破解之法,我愿意为大师所在的寺庙捐捐一座金菩萨。”楚秉松见他不肯说,又信了几分。 净空抬眼看着他,半晌才终于终于开了口:“说也是害人,不说也是害人,老天迟早要折了我的寿命,哎,可苍生皆苦,总是要顾着大多数人的命,才算不负这么多年的修行。”净空说罢,看了看楚秉松身后跟着的一大帮人:“施主请移步,我们这边说。” 楚秉松也忙走了过来,让下人们都退后,这才听到净空道:“破解此次灾难的唯一办法,便是让她恶鬼了了心愿,而了了她心愿最简单也最能见效的办法,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狠手辣 楚秉松见净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方才慌乱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大师,我不会这样做的,那里的人不管如何都是我的亲人,这几日我就会请得道高僧来家中做法驱邪,若是当真有恶鬼要害我满门,我也认了。”楚秉松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让净空傻了眼,不是说这楚丞相为了一己之私谁都能杀么。 不管怎么样,那人让自己办的事情总算办妥了,他也就不插手了,只朝楚秉松又念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告辞了。 管家匆匆跑下来看着楚秉松:“老爷,这这……” “这什么这,还不赶紧去请大师回府来做法!”楚秉松不满道,见这净空不多纠缠的样子,心里又信了他的话几分。 “是是。”管家见楚秉松真的一副不惧怕的样子,只得心中叹气摇头,赶忙转身去安排了。待他一走,楚秉松便笑了起来。他正愁没法子除掉秦雪,如今机会却是送上门来了,以恶鬼之名,谁敢不信? 李潇本不打算多叨扰楚姒,怕她厌烦,可楚姒却好像突然之间对科考很感兴趣,开始一点一点的问细节,他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弘哥儿,以为她这是在替弘哥儿问,便也就稳稳的坐了下来开始侃侃而谈,一直谈到临近天黑,才起身要告辞。 “我送你出府吧。”楚姒起身道。 李潇受宠若惊,既有些羞涩又满怀高兴的点了点头。 楚姒看了眼低着头不停揪着衣襟的绿芽,笑道:“绿芽,你不是给潇表哥绣了方帕子吗,去拿来吧。” 绿芽面色爆红,声音小如蚊子,却忙行了礼,提步下去了。 李潇有些怔楞:“大妹妹,这是……” “我这丫头知规矩又懂礼数,针织女红更是精通,她绣的帕子在我这院子里,可是谁也比不上的,潇表哥不若留方帕子看看。”楚姒笑道。 李潇望着楚姒那双微微弯成月牙似乎还带着光的眼睛,心头苦涩,却也跟着笑了起来,朝楚姒拱拱手:“难得大妹妹这么惦记着我。”他哪里不明白,楚姒这是在替他做媒呢。 不多时,绿芽回来了,手里捧着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帕子,帕子上端端绣着兰花,看起来十分清雅。 李潇也有些惊讶她这绣工,抬眼看了看她,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皮肤姣好,此刻正满面绯红,看起来也是十分娇俏,便笑着接过了,道了声多谢。 绿芽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全是兴奋。 楚姒瞧着她这般。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担忧。 “出去吧。”见绿芽似愣住了,楚姒这才开口。 李潇微微颔首,顺手将帕子收进袖子里便跟楚姒一道出门了。 绿檀忙上前来扯了扯绿芽;“傻丫头,还愣着做什么。” 绿芽见人走了,这才忙回过神来,跟着一道往外去了。 两人走的不快,楚姒的步子本就迈得不大,她走路素来悠悠闲闲的,李潇也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跟在一侧慢慢走,楚姒看风景,他的余光则是看楚姒。 快到府门口时,才见管家招呼着一大帮的僧人往府里去,绿檀奇怪道:“咦,这是做什么呢?难不成是要给大夫人驱魔?” “别瞎说。”绿芽忙道,绿檀嘿嘿笑着不说话,李潇一听,又跟舅母有关,难免又多上了两分心。 “大妹妹,要不你使人问下。看看舅母的病情如何了?”李潇道。 楚姒招呼了管家过来,管家忙把肚子里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至于净空跟楚秉松的对话,自然也都一字不差的说了,只是他没听到最后一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潇显得很惊讶:“怎么会这样?那大师可有说破解之法?” 管家满面愁苦:“说是说了,可是奴才没听到,他只跟老爷一人说的,但是恶鬼所在的方向,对应着的不就是大夫人么。” “这……”李潇面色沉了沉:“所以舅舅只打算诵经驱魔?” “嗯。”管家颔首:“哎,也不知是遭了什么孽,那和尚说,那恶鬼是断了四肢的怪物呢,啧啧……” 楚姒神色淡淡的听着,并在身前的手悄悄握紧。 “潇表哥,应当没事的,既然知道这段时间楚府发生的风波都是恶鬼所为,咱们驱了这恶鬼也就没事了,你也乏了,早些回去吧。”楚姒道。 李潇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我去见见舅舅吧,大妹妹,既然有恶鬼,你还是早些回院子的好,轻易不要出来。”李潇说罢,便忙招呼了管家去寻楚秉松了。 楚姒看着人离开,神色这才变为漠然:“绿檀,盯着楚秉松的动作。”若是不出所料,以楚秉松的耐心,秦雪一命偿一命,也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情。” “是!”绿檀面容严肃的颔首,楚姒交代完,这才让绿芽又去给红姨递了个消息,让她把今日的事情传开,便安心回去等着了。 她不能急,她要有耐心,耐心会给她最好的回报! 天色渐黑,红灯笼亮起,摇曳的烛光投在冰冷的雪上,并没有让人觉得暖,反而有几分血腥。 楚家有恶鬼。满门必血光的消息,一下子在京城传来,成为继秦雪大喊楚秉松杀了人的消息后,又一波重磅消息,茶余饭后,人们的谈资也都是这个,市井里甚至有人特意开了赌,赌的就是这次楚府是能安然度过一劫,还是满府血光,还真有不少人下了赌注。 赌坊的二楼,一男子安静的坐着,看着底下的动静,冷笑:“楚秉松居然沦落至此。” “他敢背叛王爷,早该料到有次下场,活该。”旁人道。 烛光晃动,映照出黑衣男子的脸,他面上带着面具,一双冷漠锐利的丹凤眼淡淡盯着楼下的赌徒:“那个名唤净空的和尚找到了吗?” “找到了,不过他说那女子并未露面,只给了他一支翡翠簪子。” “簪子……”赵训炎喃喃念着,侍卫立马将那翡翠簪子递了过来,赵训炎瞥了一眼,笑道:“是她吗?” “是,属下们查过,这簪子原是楚家三小姐跟她借了,而后偷偷卖掉,后来被她的侍女赎回。” 赵训炎的笑容越来越大:“真是太有意思了,她要是我的人,那该多好。” 那侍从抬起眼来看着赵训炎:“爷,那我们怎么处置那个净空?” “帮她一把。”赵训炎道。 那侍从会意,转头朝底下的人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训炎慢慢转动着手中的翡翠簪子,簪子伴着烛火,发出刺眼的光芒来,赵训炎眼睛微微眯起,冷冷勾起唇角:“调皮,回头把你这棱角都磨干净了,你就乖了。” 夜已深,李潇坚持守着楚秉松,让楚秉松很是恼火,却没有办法。 “既然你要留着,便留着吧,不过你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的人,明儿还要去上朝,早些去休息吧。”楚秉松说完,转头便回去休息了,而如意苑的和尚们则是念了一晚上的经文,直到第二天清晨,楚秉松上早朝之前,接到了净空大师暴毙的消息之后,这才松了口气:“这真是天助我也!”楚秉松一边穿着朝服一边道,望着外面只有些微亮光的阴凉天空,楚秉松看了眼身侧伺候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婢明白。”那女子垂下眼帘行了礼。 “很好。”楚秉松笑了起来,看了看她似乎不正常的白色肌肤,笑道:“当初留下你,果然是正确的。”说罢,这才提步走出了房门,看着已经在院子里等着的李潇,笑道:“潇儿,去看看你舅母吧,看看这么多大师为她诵经念佛,她是否好了些。” “是。”李潇忙颔首,对楚秉松的怀疑也少了些,待他离开,楚秉松才冷哼一声:“愚蠢。” 等到他们都上早朝去以后,府里暗处才开始慢慢有了动静。 楚秉松的院子里一直养着一个比他年纪还大几岁的婆子,名唤杨宝儿,这名字是杨佩给她取的,若是曾经伺候过杨佩的,都能认得出来,她就是杨佩身边伺候的大丫环,只不过后来因为暗地里勾引楚秉松,而被杨佩赶出了如意苑,再后来,楚秉松为了气她,便一直将她留着,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把她当成狗一般丢在地下室养着。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从荣华院出来的江妈妈,江妈妈自然晓得她是谁,而且似乎知道更多:“你怎么在这里,你当年不是死了……” 杨宝儿笑了笑,尖瘦的脸上露出几分狰狞:“我福大命大,怎么会死呢。倒是你,没跟楚姒说什么吧。” 江妈妈面色沉了沉:“你们当年合伙害了原大夫人,如今竟怕大小姐知道了么。” 杨宝儿冷冷一笑,就朝着江妈妈走了过来:“那就是还没说,那你能保密码?” “你休想……” 江妈妈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寒芒闪过,杨宝儿手里藏着的尖刀便刺了过来。 江妈妈瞪大了眼睛,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知哪儿飞出来一块石头,狠狠的打在她的尖刀上,让她扑了个空。 “快去做你的事吧,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暗处传来声音,让二人都惊讶了一番,杨宝儿阴狠的看了眼江妈妈,冷冷一笑,将刀收了回来:“你们打算算计老爷?” “你若是不去,楚秉松一定会亲自动手的。”暗处的声音继续道。 杨宝儿似乎也猜到了这样的后果,可是她愿意去,因为她是真的憎恨秦雪。居然得了楚秉松这么多年的疼爱。 杨宝儿旁若无人的转身离开,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绿檀在暗处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这府里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毒蛇,好在没有漏出獠牙,否则小姐可就惨了。 江妈妈并没有听出暗处的声音:“你是谁?” “今日府里不安宁,您早些回去吧。”绿檀压着嗓子说完,提步又跟着杨宝儿而去。 杨宝儿不过是个小角色,江妈妈心里很清楚,不管她今日是去做什么,楚秉松将她利用干净了,定也不会再留,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要赶紧回去告诉楚姒才是。 江妈妈才要转身离开,却见小道上多了个人影。 “四小姐,怎么是您,您不是跟三小姐一道出府去了吗?” 楚黛儿面带微笑,款款而来:“江妈妈这般惊讶做什么,我原是出去了,觉得身子不适。便又折回来了。” 瞧着她脸上的温和笑意,江妈妈并没有防备,即便知道她心思毒辣,但自己与她无冤无仇…… “哎呀。”正当江妈妈想着呢,楚黛儿却似忽然扭了脚:“江妈妈,快扶我一下。”楚黛儿语气柔弱,似乎真的很疼。 江妈妈见此,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可不等张嘴说话,腹部被利器刺穿,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 “四小姐,为什么……”江妈妈无力的看着楚黛儿,楚黛儿只是浅浅笑着又将匕首猛地一下拔了出来,看着江妈妈绝望的倒在一旁的灌木丛里,楚黛儿这才蹲下,用她身上的布巾将匕首擦干净,悠悠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回去跟楚姒说什么吗?” “四小姐……” “我本不打算杀你的,毕竟祖母面前你也帮我说过不少好话,可是江妈妈。你要怪就怪你多嘴,七姨娘死了那么久了,你还要去说什么呢?”楚黛儿莞尔。 “你不是七姨娘的……” “说吧说吧,反正不会有人知道了。”楚黛儿截断她的话,方才还维持的温和却因为这一下而变得阴冷起来,似乎很是介意:“你们这些长舌妇,活该下地狱!”楚黛儿说完,不死心的又在江妈妈的脖子上划了一刀,看她彻底断了气,这才冷漠的站起了身,转头离开,似乎从不曾来过这个地方。 此时的如意苑中,气氛依旧阴沉。 二十八个和尚都在如意苑中诵念往生咒,面前对方的,则是杨佩的衣冠冢,好让她安息。 不同的咒语轮番念着,念了整整一夜,直到如今天色将明才稍稍停息了下来休息。 如意苑的丫鬟婆子早就被楚秉松提前调走了,理由是不打扰大师们做法。所以杨宝儿进来的很轻松,直接就穿过这些和尚们。进入了秦雪的房间。 秦雪早已经不认得她了,见得有人来,才疲惫道:“拿水来。” 杨宝儿默不作声,倒了一杯茶缓缓端来,当着秦雪的面在茶水里下了迷药。 秦雪怔住:“你在做什么!” 杨宝儿轻笑:“给你一些让你一会儿不那么痛苦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杨宝儿嘿嘿笑起来:“当初你们不也是这般对付杨佩的吗,仁慈的没有让她亲眼看着自己被砍断四肢。” 秦雪一听,吓得浑身僵住:“你……你是谁,你什么意思,救命,救命——!” 秦雪并没有喊两声,杨宝儿吧便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意图将迷药都灌进去,可秦雪这会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抬手便将那药打翻在地,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杨宝儿狠狠的一巴掌:“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你,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受刑!”说罢,扯过一旁的碎布,抓着秦雪的下颌,直接将布塞了进去。见她还在挣扎,又顺手拿过一旁的花瓶,狠狠的砸在了她脑袋上。 杨宝儿似乎杀红了眼,狰狞的看着秦雪:“要不是你们,我会被楚秉松关在地下室几十年吗?你们这些吃人肉吸人血的畜生!”杨宝儿极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狂躁的抽打着秦雪,直到秦雪被打得奄奄一息没了反应,这才拿了早就备好的绳子,将她的手脚分别绑在了床的四个角上。 秦雪想到她接下来的动作,目眦欲裂,可看着她的尖刀落下,便知道无可挽回。 剧烈的疼痛让她几度晕死过去,可晕过去的脑海里,全是杨佩死前的惨状。她心里大喊对不起,可是杨佩已经被她折磨死了,不可能再复活。 绿檀看得心惊肉跳,几次差点呕吐出来,看着杨宝儿已经完成任务,准备换衣服离开,她这才从屋檐飞身而下。从正门匆匆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喊道:“哎呀,李大人也真是粗心,早上才来了一趟,竟落了东西在大夫人这儿……”她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往房间里面走,可才推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 外面的人听到一声尖叫,方才进去的少女便满面煞白的跑了出来:“恶鬼,恶鬼在里面!” 那为首的方丈一听,连忙带着自己的弟子走了进去,才进去便看到了被血染红了衣裳、面色白的不正常的杨宝儿。 “恶鬼、恶鬼!”那方丈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大喝一声,他手下会武的弟子迅速将杨宝儿围了起来。 杨宝儿想起之前听到的声音,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大笑一声:“死就死,谁怕谁,你们转告楚秉松,他心里的恶鬼,这辈子都除不了了!”她狞笑一阵,抬起手里的血淋淋的刀。直接抹了自己的脖子。 恶鬼,自杀,人彘,血光…… 这样的词汇一下子传开,楚府有恶鬼屠府的传言一下次便传来了,却也有好事者,将之前秦雪被休回家,后又有太医诊断出被人下了药,再后来秦雪又大声囔囔楚秉松杀了前妻和生母的事儿串联起来,一个大阴谋论瞬间就冒出来了。当然,也有人觉得真的是恶鬼作祟,毕竟那有名的净空和尚在算过那一卦以后便暴毙而亡,而楚府在请了和尚们来诵经念佛以后,便有所谓的‘恶鬼’出现,还以残忍的手法杀了人。 但是不管怎么样,楚府和楚秉松一下子成为了大家伙议论的热点,也成了大家伙避之不及的忌讳,似乎一提楚秉松,就触了眉头。 楚秉松似乎也被骇到了,跌跌撞撞的就从朝堂赶了回来。但是他现在还沉浸在解决了秦雪这个大麻烦的喜悦里,根本没有功夫去想其他的,秦雪死了,他的秘密就可以永远的隐藏了。 回到楚府后,府里的下人们似乎都吓坏了,跟楚府签的不是死契的便自己掏腰包交了大量的罚金跑了,至于那些家生子们,胆子大些的也都去烟雪的院子里跪着,求她给一条活路,特别是原来在如意苑伺候的。 楚秉松回来的时候,秦雪还没死,还有气儿。 管家道:“老爷,大夫人那儿,您看怎么办?没人敢去伺候。”那管家道。 楚秉松闻言,想了想:“那就让蓁蓁去伺候她亲娘吧,你再去安排一下,再去多请一些大师回来做法消灾。”他现在浑身舒坦,昨晚净空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可以让杨佩离开,如今他再给她多安排些大师诵经超度,这件事一定可以解决,往后去,楚府一定又会变得跟以前一样一帆风顺的。 他这里想得好,楚姒却并没打算放过他。 绿檀回来的时候,脸都吐绿了,楚姒淡淡看着,想着前世的自己,嘴边竟浮现了些许薄凉的笑意。 “累了,就下去歇着吧。”楚姒道。 绿檀搬了小杌子在火盆旁坐下,摇摇头:“小姐,江妈妈回来了吗?” 楚姒面色微微一顿:“未曾,怎么了?” 绿檀觉得有些奇怪,将之前遇到江妈妈的事儿说了,这才道:“她好似有不少秘密要跟小姐说似的。” “嗯,她上午才说要回荣华院拿些证据呢,却迟迟没见过来。”绿芽道。 楚姒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起了身:“你之前是在哪里瞧见她的?” “在荣华院跟如意苑的交叉路口。”绿檀道。 她话音才落下,楚姒便带着人匆匆出去了,绿檀觉得奇怪,也跟着跑了出去,可是等找到江妈妈的时候,江妈妈的尸体都已经冷了。 “怎么会!”绿芽捂着嘴哭出声来,绿檀也惊讶的忙四处看着:“不会啊,我之前还得叮嘱她赶紧回逐锦阁呢。” 楚姒长长叹了口气:“应该就是在你离开以后被害的。”楚姒看着江妈妈身上的血迹和死不瞑目的眼睛,蹲下身,抬手将她的眼睛合上:“你走的时候,可察觉到这周围还有人?” “有一道气息,但是我没多看。”绿檀后悔不跌,可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楚姒准备起身,却看到江妈妈手里死死拽着的一个荷包,楚姒将荷包抽出来,里面竟是一封奇怪符号的信。 “这是南疆的文字。”绿檀一眼瞥见,下意识道。 楚姒的手微微一动,绿芽则是奇怪道:“你怎么会知道是南疆的……” 绿檀回过神来,忙道:“我行走江湖,自然见过这些。” 楚姒并没有多问,只是将信收了起来:“这件事暂时不要让白雪知道。”白雪若是知道了,只怕也没了活下去的心思。 “是。” 楚姒眼睛有些涩,稍稍偏过头去:“把江妈妈好好葬了吧,跟她的侄女儿葬在一处。”说罢,这才转头离开。 绿檀想起楚姒方才手里的信,又看了看死去的江妈妈,眉头紧紧缩在一起,转头离开。 楚姒回到逐锦阁,本打算让人去翻译信上的文字,绿檀却道:“小姐,我来给你翻吧,我认识。” “你不是只在江湖上见过吗?”绿芽一边替楚姒解下披风一边道。 绿檀嘿嘿笑着:“我曾经学过一些,所以认得,放心吧,这信上的字看起来都很简单,我一定会。” 绿芽还要再说什么,楚姒却笑道:“好,那你可要一字不差的给我翻译出来,错了一个字,我可都不原谅你。” 绿檀面色紧了紧,忙点点头,贼兮兮的笑道:“放心吧,等我翻出来了,您可得给我准备三天量的糕点!” “好。” 楚姒看着绿檀拿着信进去了,笑容这才稍稍落下了一些。她没告诉绿檀的是,这南疆的文字她也认识几个,虽然不多,但是也能大概拼出信中的意思了,这次,她只是想试探。 小福儿从外头进来,揉了揉自己冻僵的耳朵,忙道:“小姐,严府出事了。” 楚姒心里咯噔一下:“因为施粥的事?” “嗯。”小福儿点点头:“云府带人到严府门前的粥棚领粥,这几日都被人指指点点的,说严府不顾亲家情义,看着云府流落到这地步,直到了今日,云家的庶出大小姐喝了严府的粥,竟中了毒,如今云府的人把那云颂月小姐抬到了严府门口,正闹呢。” 绿芽也赶忙走了过来:“那伊儿小姐呢?” “她最苦了,先是被严家的两个伯娘训斥了一番,又逼着她去打发云府的人,可这伊儿小姐怎么做不都是错么,帮哪边都讨不着好。”小福儿道。 楚姒无奈的笑笑:“先看看她怎么处置吧,她还没来找我,说明还没有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楚姒说罢,便转头进了暖房之中。 小福儿见楚姒不担心,便也安了心,给她泡了壶茶才道:“大小姐,听说如意苑那边……咱们要不要出去避避啊?”毕竟恶鬼缠身,府里人都传得玄乎了,她自个儿倒不怕什么,就担心那恶鬼来寻了楚姒。 “咱们现在出去,还不得被外头的人一口一个唾沫星子给淹死。”绿芽道:“如今大夫人遭此厄难,小姐又是长女,只有帮扶的,哪里还能临阵脱逃,回头给那几位小姐抓着把柄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们小姐呢。”绿芽道,她其实觉得很痛快,大夫人落得如此下场,那都是她应得的报应,当初害死楚姒生母,又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几次三番差点逼死了小姐,小姐回来后她也是处处巴不得小姐死,如今这样,她只觉得大快人心! 小福儿闻言,眨巴眨巴眼睛,不甚明白,却机灵的不再多说。 “听说老爷让二小姐去伺候了,二小姐才进那屋就吓哭了,死活不肯再进去伺候,丫鬟婆子们也没一个敢进去收拾的,便由着大夫人在那血泊里躺着,听说逼得老爷都差点打死了一个婆子,最后无法,只得去请那验尸的仵作婆子来收拾。”小福儿边说边摇头:“二小姐平日里都说是最有孝心的,以前也都是如同仙女儿一般,走路都恐伤蝼蚁,如今变成这般,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被逼如此……” 小福儿连连喟叹,绿芽心里却门儿清,楚蓁蓁能有这样的下场,都是她自己作的,小姐不去招惹她,她却屡次三番的想要了小姐的命,从来没说要存一丝善念,对下人更是如同对草芥一般,想打便打,想杀便杀。 这里又说了一会儿,楚姒才听到消息,说李潇已经来了。 楚姒想,这件事对李潇的打击一定很大吧。 “大妹妹……” 外头传来李潇的声音,楚姒看了看绿芽,绿芽会意,提步走了出去,拦住了李潇:“表公子,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如今已经歇下了,您迟些再来吧。” 李潇本是打算跟楚姒打听打听,听到这话,问道:“大妹妹她没事吧。” “无妨,就是身子虚了些,加之今日的事……所以才……”绿芽低垂着眉眼不敢去看他,怕他瞧出自己眼里的喜色来。 李潇微微颔首,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那我就不多叨扰了。”说罢,便又打算转头离开,绿芽忙抬起头看着他:“等等。” 李潇回过头,绿芽上前来小声道:“小姐让奴婢转告您,楚府已经不是当初的楚府了,人人鬼鬼已经是分不清,李公子才进朝堂,依旧可以多去严老大人那处多多走动,也好多长些学问见识。” 李潇听着这别有深意的话,抬起头看着楚姒安静至极的屋子,半晌,才正了正身,朝楚姒房间的方向作了一揖,这才转头离去。 绿芽一直痴痴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这才转头回了房间,看着懒懒倚靠在暖榻上又开始翻着闲书的楚姒,再看看围着小炉子绣花的小福儿。浅浅笑着,这样的宁静,让她倍感幸福,也是她自夫人过世后,唯一真正惬意的日子,她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楚姒没有察觉到绿芽的动静,只反反复复翻着侯夫人送来的书,‘离陀岛’这个名字不停的出现,让她一度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而林清愚则是说过,当初侯爷夫妇离开京城,也是为了去给他寻找解药,难道那解药跟着离陀岛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那解药又只有郑雲能拿到呢? 楚姒想不通,却莫名开始思念林清愚了,这会儿他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自己。 深山中,壁立千仞,千仞之上,一座巍峨宫殿耸立,上书三个大字,无极阁! 无极阁深处的石室里,一面色微白的男子端端坐在千年寒冰铸造的冰床之上,手脚都被用千年玄铁所铸铁链捆住手脚,但他看起来面色很是平静,似乎丝毫也没有担忧。 “为什么不答应我。”柔柔的声音响起,让人生出一股爱怜,可这不包括林清愚。 “因为我不爱你。”林清愚淡淡闭着眼睛。 女子浅笑:“你连睁开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怨你,因为你是我的男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道理我懂的。”她笑起来,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似乎这柔弱的声音都带着一股魅惑一般,叫人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给她。 “我与你并没有夫妻之实,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 “狡辩!”女子听到这话,情绪忽然激动了一下,旋即又马上恢复了平静:“清愚。我哪里配不上你呢,我都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了,为了成全你体会这花花世界的心思,我给了你四五年的时间了,你现在也该玩儿够了,应该来接我们娘两回家了吧。” “你何必如此固执?”林清愚淡淡说着,情绪始终没有波澜。 女子浅笑:“固执?”女子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在这冰床上修炼一年,你体内余毒可清,我和儿子都会等你的。”说罢,她便离开了,石壁猛然关上,林清愚在最后一刻才睁开眼睛,看着那抹熟悉的黑色衣裳,眸光微凉,手腕轻轻一震,千年玄铁也碎裂开来,只不过他却因此而吐出一口黑血,头上白发都多了几根。 巍峨皇宫深处,头发已花白的老皇帝倚靠在暖榻上。这几日他似乎咳嗽的越来越频繁了,一旁的高公公忙端了参茶过来:“皇上,喝些润润喉吧。” 皇帝接过,浅浅喝了一口便不愿再多喝,看着殿前站着的赵煊逸,缓缓道:“灾民治理的如何了?” “京城中,各家各户都自发开始施粥施饭了,雪已经停下,温度也在迅速回升,想来,雪灾马上就会过去,只是儿臣担心……” “担心什么?”皇帝问道。 赵煊逸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茕茕老者,道:“一旦温度回升,积雪和冰都会迅速融化,河流下游恐有水患,所以儿臣想,趁早派遣人去下游挖沟渠引流,再筑河堤防水,也好保下游百姓不遭此磨难。” 皇帝听罢,欣慰的点点头:“我儿有此想法。甚好,甚好,你觉得这水患,派遣谁去治理最好呢?” 赵煊逸想了想,还是道:“此前这事儿臣跟杨老将军提过,杨老将军的意思是,他想亲自过去治理。” 皇帝听罢,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老家伙,才受了那么点委屈就要跑,还想去下游治理水患,他一把老骨头了,能行吗?” “杨家少将军杨辞,也是少年英才,若是杨老将军去的话,儿臣想让杨辞也跟着过去。”赵煊逸道。 皇帝闻言,看着赵煊逸的眼神复杂了一些:“杨家可就这一根独苗了。” 赵煊逸面色微紧,忙道:“杨家一心护主,也忠于百姓。杨老将军坚持要去,儿臣也暂时想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而且儿臣也是担心杨老将军年事已高,不如亲孙儿跟在身边,所以才……” “好了,朕没有怀疑你什么。”皇帝复又笑了起来:“你总是这么紧张兮兮的,跟你母妃一样,伺候着朕总是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一句话。” 赵煊逸不敢再多说,皇帝想了想,却道:“听说杨老将军还有个外孙女儿,就是林清愚求娶的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来着?” 皇帝似一下子想不起来了,高公公还没开口,赵煊逸便脱口而出:“楚姒。” 高公公也讶异的看了眼赵煊逸,旋即忙打圆场:“听闻这位楚小姐在京城可是很出名,说是霸道刁蛮,嘴下也不饶人,可是个厉害的主。” “是吗?”皇帝也不再多计较,顺着高公公的话:“楚家这段时间好像出了不少的事,朕瞧着楚秉松是一天消瘦过一天,死了老娘死了儿子。如今夫人也遭此厄难。” 赵煊逸不知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只道:“楚丞相这两日告了假留在家中,怕是能把这些事好好理一理。” “但愿吧。”皇帝笑道:“你去瞧过你小皇叔没?”皇帝忽然道。 “还没,儿臣忙着灾民之事……” “得空了去看看吧。”皇帝只简简单单一句,便不再多说,话题又回到了楚姒这里:“朕看清愚可把那丫头宝贝的紧,这几日清愚也告假在家,朕正好叫了这丫头过来瞧瞧。” 赵煊逸忍住惊愕,高公公看了他一眼,忙道:“您这是要召楚大小姐进宫来?” “召吧,左右朕也无聊,看看朕的楚丞相到底是教出了个什么样的闺女,若真是那般刁蛮任性又牙尖嘴利,可是不能嫁给清愚,不然,林竹隐那老小子回头还不得恨朕给他赐了个这样的儿媳妇。”皇帝笑道,苍老的眼里却是闪过一分锐利。 赵煊逸从殿里退出来,自己上了马车准备去见赵训炎,却也立即叫了人去给楚姒报信了。 楚姒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没骂人。这老皇帝,算计完满朝文武大臣,现在又打算来算计林清愚和自己了。 绿芽瞧见她这反应,怔了一笑:“小姐,怎么了?可是觉得皇上这次传召有什么不妥?” “当然不妥,不妥极了。”楚姒纵然生气,却也是无可奈何。林清愚也才离京几天,皇帝便耐不住了,竟要召自己进去,看来自己得拖几天才行。 “小姐,那……那怎么办?”绿芽看着楚姒也焦急起来,一下就慌了。 楚姒微微咬牙,看了看窗外寒天,道:“去,准备一池凉水。”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蝇营狗苟 再一次见到徐瑾,楚姒是有些惊讶的,因为逍遥王被关进大牢以后,她气色看起来竟然不错。 楚姒引了她在花厅坐下,但自己却因为才泡了凉水澡,而有些发烧,嗓子也哑了,还不停的打喷嚏。 “这是怎么了?”徐瑾坐在一侧问道。 “受了些风寒,不打紧。”楚姒淡淡笑着,看着徐瑾:“徐侧妃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哪敢说吩咐。”徐瑾看了她一眼,笑道:“只是这次王爷出事,皇上看在已故先皇的份上,念了几分手足亲情,没有对王府的人动手,想来,王爷这次是不会出大事的。”徐瑾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挑衅,楚姒淡淡笑着:“徐侧妃可要去见见父亲?” “好。”徐瑾答应的很快,似乎专程为见楚秉松而来。 楚姒没说什么,立马起身引了她过去。 一路上,都可见面色灰暗、低着头匆匆往来的仆人,徐瑾自然是知道楚府发生了什么,不然也不会专挑这个时候来了。 “听说二小姐受了很大的打击?”徐瑾边走边问道。 楚姒淡淡笑着:“您一会儿过去便能瞧见二妹妹。” 徐瑾见楚姒似乎完全猜到了自己的来意,不由皱了皱眉眉头,看了看身侧这个一身素色衣裳,神情淡然的女子,竟觉得自己华贵的衣装竟都比不上她这素淡的模样一般。 “楚府如今是多事之秋,姒儿也好好生照顾着自己,别让这些祸端上了身。”徐瑾笑道。 楚姒淡淡笑着应了,却并不放在心上,这些祸端是如何起的,她最清楚不过。 不多时,便到了楚秉松的院子里,楚秉松这会儿正忙着思考怎么让秦雪一命呜呼了,这样的怪物留在府中也只是个笑柄。听到徐瑾过来的消息,他心里一个咯噔,总觉得她这会儿过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徐瑾进了屋,看着面色凝重的楚秉松,轻笑,转头看了看楚姒:“姒儿,能否劳烦你帮我去把二小姐请来,有些话我想跟她说。” 楚姒见她支开自己,也没多留,微微颔首,带着丫环们转头出了房间。 出了院子,楚姒才顿住脚步看了眼绿檀:“回去给我拿件厚些的斗篷来,身上这件也太单薄了,穿着着实冷。” 绿檀会意,行了礼便忙退下了,楚姒这才领着人往如意苑去了。待楚姒一走,绿檀便找了个角落,轻巧的翻身上了楚秉松书房的屋顶。 楚秉松下了令,让楚蓁蓁照看秦雪,可她见到那场景,根本不愿意靠近半步,即便是现在仵作娘子已经把秦雪收拾干净,也包扎好伤口了,她也还是不愿过去哪怕看一眼。 楚姒到的时候,她正坐在东厢房里,正院连门都不肯踏入一步。 “二妹妹可好些了?”楚姒过来问道。 楚蓁蓁一见她便恨不得扑上来吃了她:“楚姒。你还敢来见我!” “为何不敢?”楚姒莞尔。 楚蓁蓁恨她恨得咬牙切齿,至今还能想起满身脓包的牛二在自己身上耸动的样子,让她恨不得吐出来。 “楚姒,别以为我怕了你,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牛二是你指使的!” 楚姒并不否认,嘴角泛起些许邪气:”二妹妹既然知道,那为何不猜测,我是那光脚的呢?” “你——!”楚蓁蓁被她气得说不出话,银牙死咬:“楚姒,你迟早会后悔的!” “这是二妹妹说过的第几遍了?”楚姒淡淡笑着,将徐瑾的话说了,并不打算跟她在这儿斗嘴,嘴上赢了又如何。 “徐瑾?那个侧妃?”楚蓁蓁愣了愣,旋即笑起来:“她居然还没被下大牢。” “逍遥王很快就会出来了,为何她会被下大牢?”外面吹来一阵寒风,楚姒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楚蓁蓁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住:“你说逍遥王会出来?” 楚姒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这才看着她道:“二妹妹去问问徐侧妃不就知道了?我如何说。终究只是猜测罢了。” 听得这样的消息,楚蓁蓁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提步便匆匆往前院而去。 待她走了,楚姒才道:“去看看母亲吧。” 寒风吹风,吹得院子里的树叶也哗啦啦响了起来,一片阴森,守在这院子里的婆子们都纷纷把头低下了,似没有人愿意过去一般。 这正合楚姒心意,带着绿芽便往秦雪的房间而去。 到了的时候,楚姒讶异的瞧见了才从里面出来的烟雪,烟雪面色煞白,看到楚姒,忙上了前:“果真不是她。”她是指不是秦雪害了王贵。 楚姒微微颔首:“你先回去吧,往后不要再来了。”楚秉松不会留秦雪活口的,烟雪若总是过来,难免要成了替罪羊。 烟雪如今很是信服楚姒的话,她这样吩咐,也不问为什么,只道:“那王贵的仇……” “这件事不能急,她比你我想象的要更强大也更狠毒,你若是漏出了马脚,怕看不到替王贵报仇,自己就先没了命。”楚姒耐心道,楚黛儿背后是神秘的南疆人,很可能还有那个七姨娘在背后,她们到底在预谋什么,这是很大的问题,而且如今她们选择蛰伏不动,她也不能打草惊蛇,这样才好布置陷阱。 烟雪抹了抹眼泪,瞧着面色有些苍白的楚姒:“大小姐,你生病了?” “小病,不打紧,你先回去吧,迟些宫里怕是会来人。”楚姒道。 烟雪又是惊讶,可看着楚姒不似开玩笑,便立即点了点头,转头匆匆离开了。 待她走了,楚姒这才提步进了秦雪的房间。 秦雪如今被收拾干净了,躺在床上。有被子盖好她残缺的四肢,若不是她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也与寻常无二了。 “母亲可还好?”楚姒淡淡问着。 秦雪眼珠子微微动了动,还好?哈哈,她如今不过是生不如死。 楚姒走到床边,看着她,轻笑:“这滋味不好受吧,不过你还好,舌头还在,还能说话。”当初她已是口不能言,连一声求饶、一声咒骂也喊不出,只能任人鱼肉。 秦雪眼珠子又动了动,看着楚姒:“你去杀了楚秉松吧,当年,就是他下令要杀了你娘的!” 楚姒神色淡淡,这些她早就知道了。 “可是不是您下了令,把娘亲做成人彘的吗?”楚姒似天真般问着:“我还记得娘亲在世的时候,成日以泪洗面,父亲总是不来如意苑,总是去你那里,而你私下里,总是要来欺负娘亲,还污蔑娘亲,让楚秉松也跟着你一起欺负她。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们的心是肉做的吗,否则的话,娘亲三番五次的帮你们,你们怎么这样的恩将仇报呢?” 楚姒的话说的极轻极淡,绿芽却是忍不住捂嘴痛哭了起来:“还有当年夫人身边的下人,包括沈妈妈,大夫人,你怎么忍心,将她打断了腿丢在洗衣房受人凌辱,其他人也都被你折磨致死,大夫人,那些可都是人命啊!” 绿芽忍不住说出藏在心里的话,她哽咽着,泪如雨下,哭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却还要断断续续的质问着。 秦雪神色冰冷,只笑道:“她们都该死,谁让她们是那个贱人的人。” “看样子你身上这些伤还不够痛。”楚姒不怒反笑,走到秦雪身边掀开她的被子,看着她只余一截光溜溜的身子,莞尔:“当年的京城第一才女,却是狠辣至此,得到如此下场,开心吗?” “楚姒——!”秦雪羞恼愤恨,情绪夹杂在一起,狠厉的看着她:“都怪我当时手软,留了你一条贱命!” “你也不用后悔,我的这条命可是救过你们呢。”楚姒想起前世,淡淡讽刺:“不过这一世,我是来讨债的,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秦雪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心里忽然清明了:“是你、是你害了我们对不对,是你害了我的泰儿,害了蓁蓁还害了我!” “母亲糊涂了。”楚姒冷冷看着她:“害了楚其泰的是楚秉松,害了你的也是楚秉松,至于楚蓁蓁,都是她给我挖了坑,却不想自己跳进去了,你觉得,这些怪我吗?” “那老夫人呢,是不是你逼死的?”秦雪忽然问道。 楚姒莞尔:“也是楚秉松逼死的,你要恨,就恨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吧,当年对你甜言蜜语,为了你宠妾灭妻又如何,如今你不一样是他手中一个待宰的猪猡。” 楚姒的话比秦雪身上的伤还让她觉得难受:“楚姒,你——” “我是来告诉你一声,你们的债都还没偿还完,我会接着一点点,全部要回来的。”楚姒说罢,转头便要走,秦雪看着她的背影,问道:“你才是那恶鬼,你是杨佩对不对!” 楚姒脚步顿住,却是头也没回:“我只是个讨债人,你们欠了多少债,我就要回多少!”说罢,这才带着绿芽提步离开。 秦雪躺在床上,看着如今的自己,痛哭失声,却也知道再也挽不回了。 楚姒出了如意苑,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身体却像是失了力,头也开始有点晕,想来是那盆凉水加上这下午的寒风,让她孱弱的身子已经彻底熬不住了。 楚姒这头才回院子,楚蓁蓁那头也刚好赶到了楚秉松的书房,不过才进门,便察觉到了异常的气氛。 楚蓁蓁看着徐瑾,一身大红色广袖鎏金长裙,头上的金钗晃花了她的眼睛,端端坐在首座,真有几分尊贵的味道了。 凭什么她可以如此威风,她分明只是个罪臣之女、逍遥王一个侧妃罢了,自己才是丞相嫡女,是未来的逍遥王正妃! “怎么了。二小姐忘记如何行礼了?”徐瑾笑道,她再如何是罪臣之女,再如何是侧妃,如今也是皇家的儿媳妇。 楚秉松黑着脸,看了眼楚蓁蓁:“蓁蓁,还不行礼,愣着做什么!” 楚蓁蓁咬牙,敷衍的行了一礼。徐瑾看着,浅笑,不过她今日并不是来为难人的。 “叫你过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楚丞相已经同意了。”徐瑾浅笑道。 楚蓁蓁看了看楚秉松,他分明都已经出卖了逍遥王,难道还能跟王府合作不成? 楚蓁蓁想不通,看着徐瑾,咬牙道:“侧王妃请吩咐。” “很简单。”徐瑾笑道:“王爷很快就会出来,出来以后会即刻上楚府迎亲……” “真的!”楚蓁蓁立马兴奋起来,徐瑾有些可悲的看了她一眼:“没错,但是……” “但是什么?是嫁妆还是……” “都不是。”徐瑾打断她。 “那是什么?”楚蓁蓁不解,徐瑾瞧着她这般。脸也微微抬起来了些,讽刺笑道:“王爷希望,那日坐上花轿的人,不是你,而是楚家大小姐楚姒!” “什么!”楚蓁蓁如同雷击一般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中嚼着泪:“凭什么,我才是皇上御赐的逍遥王妃,楚姒是要嫁给安平侯世子的,你们这样做,皇上若是发现了,不会放过你们的!” “所以啊……”徐瑾笑道:“你们要悄悄的做,王爷说了,若是事成,也会迎娶你入府,毕竟王府如今可只有一个侧妃,对吧。”徐瑾笑道,看着嚣张的楚蓁蓁如今呆若木鸡,心情越发的好了。 “可是……”楚蓁蓁还是不甘心,她就是想等自己成为王妃之后。能压楚姒一头,却不想他们竟然冒出个这样的想法来。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王爷既然又吩咐,你照做便是。”楚秉松开口道,楚蓁蓁不解的看着他,明明已经成了王府的叛徒,他怎么还处处帮着逍遥王? 许是猜到楚蓁蓁的疑惑,徐瑾笑道:“如今楚丞相也愿意重新回到王爷麾下,二小姐,时间不多了,你早些准备了。楚姒是个难缠的,到时候可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不然王爷那里可不好交代。”说罢,便起了身径直离开了,但出了院门,脸上的笑容就冷了下来。她如何愿意楚姒进门,楚姒这样聪明又有手段的,入了逍遥王府,她们这一辈子也别想出头,可是王爷有此吩咐。她如今无依无靠,只能照办。 待徐瑾走了,楚蓁蓁才看着楚秉松:“父亲,若是让楚姒嫁过去,她肯定不会顾着楚府的,到时候指不定还要挑唆王爷对付楚府,亦或是根本不把您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父亲,您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楚秉松呵斥道,沉沉叹了口气看着楚蓁蓁:“这件事你最好给我三缄其口好好配合,否则,楚府你也不用待了。” 楚蓁蓁怔怔的看着他,却是无话可说了,她现在没有半分可以倚仗的了,只能任由她们摆布。 不过,她不会这么轻易让楚姒嫁过去的! 圣旨过来的时候,绿檀并没有回来,因为她被人缠上了,原来是赵训炎早有准备,知道楚姒的人回去偷听。直接遣了人打算拿住绿檀。可绿檀的功夫是越发精进了,而且袖子里时不时总会藏点迷药,倒算是勉强能占上风,但一时半会也脱不了身。 来传旨的公公一到,便看到楚姒苍白的脸,吓了一跳:“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烟雪在一旁忙道:“受了惊吓,如今着了风寒,如今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才行。” 那公公一瞧,思忖片刻:“皇上这次传的也只是口谕,也没说让楚小姐即刻进宫,这样吧,楚小姐先歇着养病,洒家回去再请示一下。” “那就多谢公公了。”烟雪忙道,又使人递了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荷包给了他,这才送了他出门去,等他走了,便赶忙把楚姒又扶回去了。 绿芽守在楚姒床边:“小姐,奴婢下去给您煎药。” 楚姒只觉得身子乏,还总要咳嗽,脑子倒还算清醒。便道:“暂时不用,且再等等。”皇帝肯定还回去遣御医过来,若到时候查出无事,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见楚姒这般说,绿芽咬牙:“可是您的身子骨……” “一点风寒,无妨的,你去看看绿檀回来没,若是回来了,让她即刻来见我。”楚姒道。这次徐瑾过来,八成是来传话的,赵训炎有珍娘在,天牢对他来说也如同自家一般,根本不会有多森严,想来他出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不多时,小福儿从外头进来了,手里还抱着个匣子:“姑娘,如意坊又送衣服来了,那二掌柜还特意吩咐了,这衣裳一定要您亲自过目。” 楚姒闻言。让人扶着靠坐在床边:“拿来吧。” “是。”小福儿应声走来,在楚姒跟前打开那盒子:“呀,这胭脂粉的衣裳真好看!”小福儿满脸惊讶,楚姒伸手在衣服上按了几下,便抽出了封信来。 “你们都先退下吧。”楚姒道。 小福儿忙招呼着屋里屋外伺候的都退下了,楚姒这才打开信封,看完,面色才沉了下来。 净空居然是被赵训炎的人给杀的,他昨晚还从天牢里出来了,这个老皇帝,看来是真不打算惩罚他啊! “绿芽。”楚姒一面将信收好,一面唤道。 绿芽进来:“姑娘有何吩咐?” 楚姒想了想,道:“你去一趟侯府,跟侯夫人说一声今日皇上的传旨,就说我一个女儿家,从未去过皇宫,心生畏惧,若是可以,能不能请她作陪。” 绿芽闻言,忙点了点头:“那您的病可要跟侯夫人说一声?” “不用。”楚姒淡淡摇头;“本来是小病,没必要让侯夫人担心。” “是。”绿芽颔首,赶忙提步离开了,想了想,又道:“姑娘,绿檀好似一直未曾回来,奴婢瞧着她之前翻译的南疆的信好似译好了,可要取来给您看看?” 楚姒想了想,微微摇头:“不必了,你先去吧。” “是。”绿芽应声离开,房间一下子陷入了安静。楚姒躺在床上,往身侧看了看,竟开始思念起林清愚来,这会儿他的毒是不是已经解了呢? 她这方在思念,林清愚同样也思念入骨。 “快些。”林清愚道。 “不再快了主子。”林傅黑着脸道,赶着马车好容易上了官道,他以为能缓一些,好歹也能让林清愚去买点药,可他偏生不肯,一定要赶回去。 “你那个绿檀丫头现在说不定已经有麻烦了。”林清愚躺在马车里,面白如纸,却还能笑道。 林傅皱眉:“可是您的身体也吃不消。” “放心吧,这点路程,我还能扛住。”林清愚笑道。 见他坚持,林傅也不再多说,微微咬牙,又给了前面悠悠跑着的马一鞭子,马车顿时飞速跑了起来。 楚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睡了临近一天一夜,把逐锦阁的几个丫头都吓哭了。 楚姒醒来的时候,绿芽说御医已经来看过了,开了药方,现在回去复命了。 “皇上那儿可有消息?”楚姒觉得精神好了不少,绿芽忙上前来:“皇上那儿还没消息呢,昨儿奴婢去了侯府了,侯夫人这几日好似也在忙着些什么,但一听说您有事儿,便立马应了,奴婢没敢跟她说您病了的事儿。” “嗯。”楚姒的心落了地,有侯夫人在,皇帝就是想利用自己也要掂量掂量了。 楚姒往人群里看了看,没瞧见绿檀,问道:“绿檀呢?” 绿芽咬牙,小福儿忙红着眼睛跑了过来:“不见了,昨儿跟您分开后,到现在也没踪影。” 楚姒手心微紧,她着了赵训炎的道儿了。 “对了小姐,昨儿开始,二小姐已经遣人来了几趟了,说有事儿要跟您说。”绿芽抹了抹眼角道。 楚姒想起徐瑾,她昨天应该是吩咐了楚蓁蓁她不愿意做的事。 “现在人呢?” “现在倒是没来了,也不知怎么的,老爷好像一下子关心起大夫人来了,调派了不少下人过去伺候,二小姐也在如意苑,却好似出不来。”小福儿道。 楚姒觉得事有蹊跷,看了看满屋子的人,道:“我没事儿了,都去各忙各的吧。”楚姒坐起身来,想着去见见楚蓁蓁,许是能有绿檀的下落,不过她才起身,便听得外面楚秉松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便有丫环进来,说楚秉松要见她。 楚姒一下子觉得这事有趣了起来,又安排了一番,这才起了身出去了。 楚秉松见她过来,直接打发走了身边所有的下人,楚姒见此,也让小福儿她们出去候着了。 “父亲过来了,可是要说徐侧妃所说之事?”楚姒自顾自的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茶。 楚秉松冷笑一声:“你倒是聪明,不过这聪明没用对地方,却用去勾引逍遥王了。” 楚姒听着‘勾引’二字,心中觉得讽刺,只轻轻笑道:“父亲直说吧。” 楚秉松见她并不气恼,倒越发觉得自己这大女儿比其他几个都要优秀些:“逍遥王想让你嫁过去,就在蓁蓁出嫁那天。” 寥寥几个字,楚姒已经明白了其中意思:“父亲不想让我嫁过去。” “没错。”楚秉松冷冷看着她,既然皇帝是因为她跟林世子的婚约才对自己网开一面的。嫁给了逍遥王,岂不是自己找死么。再说了,逍遥王其人手段阴狠,心胸狭隘,他之前当着他的面出卖了他,他怎么可能不计前嫌,所以,唯一的出路不在逍遥王,而在于如今一直在外奔波的楚黛儿! “那父亲想怎么做?”楚姒直接问道。 楚秉松面上浮现些许笑意:“你要是个男儿,一定是我最得意的儿子。” 楚姒薄凉一笑,他想的是,自己若不是杨佩所生,他一定会引以为傲吧,可惜她并不稀罕他的引以为傲。 见楚姒不搭话,楚秉松心中冷哼一声,这才道:“到时候蓁蓁还是嫁过去,你依旧会嫁入安平侯府,但是有一件事你要听我的。” “父亲请说。”楚姒淡淡道。 楚秉松看了看她:“答应皇上进宫一事,并且……” 楚姒抬眼看他,他却笑道:“并且带着你三妹妹和四妹妹一道入宫,宫里已经开始有人传出消息,选秀之事很可能会重开,所以……” “所以父亲想要让她们成为皇上的妃子,可是?”楚姒笑道,这套路,还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啊,只不过这选秀之事全凭皇帝兴趣,他已垂垂老矣,就算选了秀又如何,怀上龙种的几率小之又小。 楚秉松冷笑一声,似乎楚姒没有猜对一般,只站起了身:“若是你能带她们入宫,并见到皇上,我就可以保证,到时候嫁入逍遥王府的一定不会是你,否则……” “姒儿明白。”楚姒淡淡笑着,算是应了,楚秉松见此,这才提步离开。 楚姒看着他走远了,这才懒懒的倚在靠背上思忖着。 去见皇后,难不成皇后还有心夺位?大皇子已死,她膝下并无子嗣,但是有一点,皇后好歹是正统,是正妻,其他皇子若过继到她名下,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可是如今太子已立,出彩的皇子并没有几个,大多也是生母尚在,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过继下去,否则皇后也不放心,那么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楚姒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便不再多费神了,她们有何目的,到时候一进皇宫便知。至于绿檀,赵训炎一定会送消息过来…… 楚姒正想着,外面传来消息,说云颂伊来了,蒋少夫人又来了。 楚姒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蒋少夫人,到底要做什么?她就算有所求,也应该是去找太子或是蒋繁才是,屡次来寻自己,让她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罢了,让她们一道进来吧。”楚姒无奈道,云颂伊过来,定然是有事,这宁氏倒是会挑时候。 楚姒在暖房等着,如今已快到四月,天气一下子暖和了不少,赵煊逸和杨家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城内的流民已经安置了不少。 小福儿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二位里面请吧,小姐大病初愈,刚起来坐着呢。” 小福儿特别强调了一声,宁氏听着忙点点头:“放心吧,我明白的。”说罢,便抢在云颂伊的前头进了暖房,一瞧见楚姒便忙走了上来亲昵的拉住楚姒的手:“楚小姐,许久不曾见你了,听闻你病了好一段时间,一直不得相见,现在能见着真是太好了。” 楚姒看着宁氏的脸,眼窝浮肿,鼻尖泛红,面色也带着疲惫,想来蒋府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可是什么事能牵扯到自己? 楚姒客气了几句,看了眼乖乖坐在一边等着的云颂伊,气色尚好,就是有些疲惫,想来云府的事情是已经解决了。 楚姒这才看着宁氏:“母亲的事儿这两日困扰着楚府,也就您还敢来了。” 宁氏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她如何是敢来,这不是被蒋夫人给逼过来的么。 宁氏尴尬的笑笑:“楚夫人可好些了?遭此大难,实在是受了苦了,回头让人去那长乐庵里多捐些香火,再让那些师太们好好念念经,那长乐庵可灵验了,想来还是可以化解几分的。”宁氏干巴巴的说着,就是不提她过来的目的。楚姒也不急,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两人说了好半晌,绿芽给宁氏都换了好几次茶她才终于决定开口。 “楚小姐,这次过来,实在是有件事想要麻烦你抬抬手帮个忙。”宁氏为难道。 楚姒心道,抬抬手的忙她倒是愿意帮,可看她这神情便知,并不只是抬抬手的功夫。 “姒儿能力有限,怕是帮不上太大的忙。”楚姒委婉道。 宁氏忙道:“哪里哪里,这事对别人来说难,对你来说可就简单了。” “哦,是吗?”楚姒淡淡端起茶盏,用茶盖轻轻拂了拂茶叶,神色淡淡。 宁氏瞧见她如此,忙道:“是这样的,蒋家大房的二公子,也是我我的夫家弟弟,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本是在太学院任职,可因为跟学生起了争执,出于反抗,而失手打死了人。” 楚姒看她的神情,这只怕不是失手打死的,而是故意打死的吧。 “太学院的主院是如今的安平侯爷,他执意要把人投入大牢,可我们蒋家难得这么一个有出息的,而且又事关太子……” “为何不让太子出面?”楚姒有些好笑。 宁氏犹犹豫豫的:“太子公务繁忙,哪有时间管这样的事儿。而且你也知道,蒋侧妃怀了孩子,身体又不适,我们根本没敢去告诉她。” 楚姒莞尔,蒋繁肯定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只怕半分不想沾上这事。 “所以少夫人是打算让姒儿做什么?”楚姒问道。 宁氏见楚姒这么一问,笑了起来,忙道:“我听说这侯府的夫人素来疼爱楚小姐,林世子也是在太子这边的,您跟侧妃关系素来又亲近,所以我想,楚小姐能不能看在侧妃和太子的面子上。跟侯爷说一声,毕竟这事儿闹开了,对太子的名声也不好。” “蒋家二公子打死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对太子名声不好了?少夫人这话说的有意思,姒儿姐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有去求未来夫家帮忙捞人的道理,您这不是害了姒儿姐姐吗?”云颂伊在一旁听得生气,严家素来奖罚分明,才不会放生这样的事。 宁氏被云颂伊这么一说,面色有些尴尬:“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如今侧妃怀着孩子,总不好因为这件事去叨扰她,太子又公务繁忙……” “太子如今管着京兆府,协理大理寺,这件事按理来说也是他的公务,何来公务繁忙不便打扰一说?侧妃就算是怀着孩子不便打扰,可姒儿姐姐也才大病初愈,您也开得了这口。”云颂伊越说越生气。 宁氏手心紧了紧,心里却暗暗后悔不该跟她一道过来的,但想起蒋夫人和蒋老太爷的吩咐。只得转头看向楚姒:“楚小姐,我也知道这件事劳烦你实在是不妥,可是这件事若是没办好,林世子也有责任不是?侯爷非要揪着蒋府不放,那些想害太子的人要是动了别的心思,这对太子影响可不小。到时候太子怪罪下来,安平侯府少不了要吃些苦头,楚小姐如今也就是说几句话的事,又帮了蒋府,又帮了未来的婆家……” 云颂伊见她还喋喋不休,气得要站起身来,楚姒却道:“少夫人,楚姒虽未出阁,却也知道此事的利害。我若是着真开了这口才是害了太子、害了侯府。” “这……” “诚然,如你所说,如今不少眼睛在盯着太子,若是太子纵容亲属知法犯法,如今还打死了人,这事儿被捅到皇上面前,少夫人可知道是个什么罪?” “这……”宁氏显然不知道。楚姒淡笑:“若是皇上知道了,太子少不得要重罚,在民间的声誉也会跌下气,少夫人应当知道太子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如今的贤名,有多不容易吧。” “这……“宁氏不知该说什么:“可是……” “杀人偿命,楚姒的兄长楚其泰是过失杀人,如今也已偿命,楚姒有家兄案例在前,不敢逾矩,还请少夫人勿怪。”楚姒诚恳道。 楚姒这话,说的真心实意,也清清楚楚的表明了立场,宁氏一下子愣住了。但是她不会这么轻易回去的,这件事没办成,她如何回去跟蒋家人交代。 楚姒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她不问自己也不再多说,只转过头去跟云颂伊说话:“云家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嗯。”云颂伊一脸无奈:“云家人闹来闹去,无非就是两个要求,一个是把云颂月跟云康留在严府养着,往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另一个就是把他们一家人给安置了。父亲的刑期定在秋后,还有段时间,他们也知道严府不论如何是救不了的,这点倒是没强求。” 楚姒瞧着她,衣裳也素淡了许多,妆容简单,想来这两天是累坏了。 “云康醒了吗?”楚姒问道。 云颂伊摇摇头:“没醒,半死不活的,但是我巴不得他不醒,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行事不端正,这样的祸害真是死了好。” 云颂伊的话本来没有意有所指,但一旁的宁氏却对号入座了,面上有些发红。 楚姒轻笑:“你家两个伯娘都是厉害了,云颂月就是进了严府也翻不起什么波浪,不过是你,只怕是要受些气了。” “我倒不怕。”云颂伊笑道:“她在严府还敢气我,看我不打她板子。我也不担心外人说什么,唯独就怕这云府的人来闹,若是让外祖父和娘亲知道了。难免心烦,又坏了他们名声。” 见云颂伊顾虑周全,楚姒的笑容越发大了,两人细细碎碎的说着的都是女儿间的悄悄话,一会儿谈论如意坊又出了什么样的簪子,一会儿又说哪家的小姐被许到了一个大好的人家,左右二人的话题半分没有往宁氏身上转的,宁氏尴尬的坐了半晌,既插不上话,又想不出办法让楚姒帮自己,没多久便悻悻的离开了,却说明日再来。 楚姒一阵头疼,云颂伊赶忙坐了过来:“姒儿姐姐跟她那般客气做什么,直接让她走不就好了。她真当人都是傻子呢,牺牲自己去救她们家的二世祖。” 云颂伊的声音不小,还没走远的宁氏自然也都听到了,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才好。 楚姒看着她调皮的样子,点点她的额头:“你年岁不小了,收敛些。回头可没人把你的话当童言无忌了。”楚姒有意在告诫她,毕竟严老大人年事已高,云夫人也只是个没有权势的女子,如今云府又被抄了家,等回头严老大人一撒手,严府的那两个伯娘哪里还容得下她,到时候她能倚靠的,也就只有未来的夫家了。 云颂伊撇撇嘴,不再说这个,只道:“这几日外祖父身子忽然不好了,成日里说些有的没的,姒儿姐姐,我有些担心……” 楚姒淡淡笑着,当初严老大人让她回去要银钱,又让她施粥,只怕是已经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了吧。 “别担心。” 苍白的安慰并没有用,可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生老病死,自然法则,谁也逃不过。 云颂伊抬眼看着楚姒,犹豫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李夫人昨日已经派人上门提亲了。” 楚姒这才惊讶了起来,看着似乎没有多少哀伤的云颂伊:“你外祖父答应了?” 云颂伊微微咬唇,垂下了眼帘:“外祖父说,只有这样,我跟我娘日后才不会受人欺凌……” 楚姒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可如今听着,心里竟有几分闷堵。 “我这次下山,方长大师让我给你这个。”云颂伊憋住自己心中难受的情绪,从袖子里掏出封信来给楚姒。 楚姒想起那个似乎能将自己看透的方丈,再看着面前这封信,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歪苗子 太子府中,赵煊逸刚刚回来,便听说了蒋家人去找楚姒的事。 蒋繁站在一侧,面色有些紧张:“太子,蒋少夫人她也不是……” “好了,我让你过来不是听你辩解的。”赵煊逸有些心烦,赵训炎分明都已经被抓进了天牢,可是仍旧跟在王府一般悠闲自在,这几日他甚至是听到流言说他会被放出来,如今蒋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这段时间你都不要见蒋府的人,你那个哥哥本宫会亲自处置。” “您想如何处置?”蒋繁惊讶问道:“蒋家,可就出了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太子殿下能不能看在妾身和孩子的份上……” 赵煊逸冷漠的抬眼看她,比寻常多了几分疏离:“本宫一直以为你是一心帮着我的。” 蒋繁闻言,忙低下头:“可臣妾毕竟是蒋家人,太子您以前不也经常说,骨肉亲情……” “好了。”赵煊逸似乎不愿意再多说,面色冷峻的让蒋繁不敢多说一句话:“他杀人就该偿命,这是朝廷律法,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不过一个小小太学院博士,焉能不受惩罚?” 蒋繁被他冷漠的话刺痛,眼中盈满泪水:“说到底,太子到底是恼了蒋家人去寻楚小姐吧。” “荒唐。”赵煊逸立马否认,心里却很清楚,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这么急着惩罚那蒋二,而且赵训炎也快出来了,在他出来之前,这样的把柄他自然要除掉。 “你也乏了,怀着孩子要多休息,不要多思虑,回去吧。”赵煊逸说罢,便提步离开了,蒋繁看着他的背影,又唤了一声,可他的脚步却分毫未曾停下。 一旁的侍女走来:“娘娘,您听太子的吧。” “我自然听他的,可是我哥哥……”蒋繁纵然恨母亲想要除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那哥哥却是嫡亲的。 “蒋家夫人想来也能理解,不会怪罪您的。” 蒋繁听罢,只能任由泪流:“去信给蒋府吧。”说罢,低头抚了抚肚子:“等这件事了了,再请楚姒过来吧。”蒋繁语气哀怜,看着赵煊逸冷漠的背影,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楚府中,楚姒看完信上的内容,面色凝重,这上面,尽数都是慧能和尚和净空二人这几年所做的恶事,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这个?他又怎么知道他们所做的这些恶事的? “方丈还有说什么吗?”楚姒问道。 云颂伊摇摇头:“没有,他只托我把这个给你,说你看了就明白。” 楚姒反复看了几遍,难道是他想让自己替天行道?楚姒笑着摇摇头,那个老和尚,肯定不会让自己杀人的,可是为什么他会有这个信息。又要自己做什么呢? 楚姒想不通,干脆不想,将信纸放在一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云颂伊哈哈笑起来:“你怎么还要赶我走了。” “再不回去你外祖父该担心了。”楚姒道。 云颂伊撇撇嘴:“你那表哥还在山上呢,我不想回去,可是严府我也不想去。现在那云颂月在那儿,成天的讨好我两个伯娘和哥哥姐姐,我看着尴尬。” 楚姒瞅着她,轻笑:“那我收拾出一个厢房给你……” “好,我正有此意。”云颂伊笑开。 楚姒无奈笑着摇头,让人把她打包送到了马车上。 楚府门口,一身杏色长裙的大姑娘满眼是泪:“姒儿姐姐,我真的不想走……” 楚姒莞尔:“若是实在不想嫁,那就跟你外祖父说清楚,如果不说,就好好准备嫁人,不若是不情不愿的嫁过去,不仅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李潇。” 云颂伊顿住,愣愣的看着楚姒:“真的吗?” “你回去好好想想便明白了。”楚姒说罢,往她身后看了看:“郑雲呢?” 一提郑雲运送就来气:“我管他在哪儿,死了也不关我的事!”说罢,意识到自己不该冲楚姒发脾气,歉意的看着她道:“姒儿姐姐,对不起……” “好了,我不会怪你,但是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做什么事都要想清楚后果,莽撞的后果可是很大的。”楚姒笑道,方兴未艾的少女,心中对于未来、对于感情对于家庭的那些期许和懵懂,她很清楚,也理解。 云颂伊沉沉呼了口气,把泪水憋回去了些,这才转头上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车帘放下,她才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绿芽跟在一侧看着,未免有些心疼:“小姐,伊儿小姐不会有事吧。” “你倒是担心了,若是她真去了李府,你们相处一定会很愉快的。”楚姒笑道,绿芽顿时羞红了脸:“奴婢可不敢跟伊儿小姐争什么。” 楚姒瞧着她这般,轻笑,寒风吹来,止不住咳了两声,正准备转身离开,一辆马车却在府门前停下,扔下一个用麻布带子装着的人,便又快速离开了。 绿芽惊呼一声,府里的侍卫立刻赶了过来。 楚姒眉头紧锁,抬头再看那马车,马车却已经走远了,看不出什么细节来。 侍卫上前踢了踢那麻布袋,麻袋里发出女子的声音,绿芽听出来是谁,忙上前解开了。待看到里面被绑住手脚又堵住了嘴的女子,忙朝着侍卫道:“快、快解开!” 楚姒也走了过来,看着狼狈的绿檀,惊愕道:“你被仇家抓去了?” 绿檀没想到楚姒会这样问,却点了点头:“被老冤家抓走了,是逍遥王的人救了我。” “你怎么知道是逍遥王的人救了你。”绿芽不解,绿檀则是在麻布袋子里摸了摸,半晌,摸出块令牌来:“逍遥王府的。” “抓你的真的是你的仇家?”楚姒淡淡看着她。 绿檀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旁的侍卫给她解开了绑在脚上的绳子,她便吃疼的揉着脚踝:“这些个王八蛋,绑的也忒紧了,疼死我了。” 楚姒看着她,她武功不低,林傅在的那段时间又教了她不少,她只吩咐绿檀在楚秉松的院子里监听,她没有道理会被根本还不知道她行踪的仇家悄无声息的抓走,而且即是被仇家抓走的话,身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伤痕,想来她跟所谓的‘仇家’应该存在另一种关系。处于赵训炎救了她,应该只是碰巧。 看着绿檀遮遮掩掩的样子,楚姒并未再多问:“既然没事了,就回去好生歇着吧。” “是。”见楚姒不多问,绿檀也是松了口气。 “对了,小姐让你翻译的东西,你译好了吗?回去给小姐看看吧。” “还没呢,还差点。”绿檀忙道。 楚姒走在前头听着,神色淡淡。 入夜,楚府都陷入了静谧,楚姒却打算出去转转了。 南城同福巷七十二号门口,大门紧闭,里头却传来了一阵肉汤的香味。 绿芽上前敲了门,里面的动静顿时没了,有人小心走到门边:“哪位啊?” “姑娘寻你们有事,一会儿去城西新巷子口等着传唤。”绿芽交代完,便转头乘了马车离开了。 那里头无人怔了怔,忙穿戴好,齐齐往新巷子去了。 楚姒这会儿正在一处小宅子里,玉娘跟在红姨身后,半分不肯离开。 “小姐怎么这时候来了。”红姨一边泡了茶一边笑道。 楚姒轻笑:“就是过来看看玉娘,这孩子命苦,还要劳烦您多照看一段时间了。” “放心吧。”红姨满口应着,将泡好的茶端给楚姒:“尝尝吧,这是白茶。” 楚姒接过:“城里的流民少了多少了?” “少了近七成了,如今天气慢慢暖和了,雪水一划开,正是要播种庄稼的时候,还能返乡的也都返乡了,没有乡可返的,太子也有了安置,剩下的这些是等着安置的,到了四月初,也就都走了。”红姨笑道。 楚姒淡淡品了口茶,笑道:“这茶味道不错。” “可不是,我正打算让人再从老家运些过来,看能不能在京城做些小买卖呢。”红姨笑道。 玉娘跟在后头,拉着她的衣袖:“红姨一定能做好买卖的。” “哈哈,那就借你吉言了。”红姨笑开,楚姒也露出了笑意,此时绿芽也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姐,吩咐好了。” “嗯。”楚姒微微颔首,起了身道:“等流民的事情一过,我会再让人送些银钱过来,之前那处小宅子也送与你了,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红姨笑着颔首:“小姐放心吧,往后若是还有什么事,也可以来寻我。” 楚姒笑着颔首,看了看玉娘:“玉娘暂时跟着红姨,可好?” “害我娘亲的人,除了净空和尚,是不是还有别人?”玉娘小眼睛泛红,楚姒轻笑:“没了,就只有净空,现在她已经死了。” 玉娘垂下眼帘不再说话,红姨忙笑道:“放心吧,小孩子,这些事过些时候也就淡忘了。” 楚姒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吧。”说罢,便带着绿芽离开了。 如今红姨是知道她身份的,而且她也是绿檀找来的人,所以她并未调查过她们,但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宁愿不用,也不能坏了事。 从这里离开,到了约定的新巷子,老远楚姒就看到了正缩着脖子蹲在墙角等着的几个人,绿芽瞧见了直笑:“这几个人如今看着,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山匪。” 楚姒浅笑,不多时马车便停下了。 楚姒下了马车,不等他们说话,楚姒便道:“你们老大还是他吗?”楚姒指着一人道。 五人愣了愣,点点头,楚姒这才笑道:“很好,从今天开始,你们的真名不要再跟人说。我也会重新给你们一个身份,从今日开始,你们不得在跟人说自己曾经的事,一经发现,永不再用,明白了吗?” 几人怔了怔,忙点了头:“那姑娘,我们的身份……” 绿芽拿出几份卖身契来,这都是原来老夫人拿来的,只不过里面不少都是已经失效的,唬唬人也还好,左右不会真的有人来查。 “徐桂……”绿芽一一给人发了,不过他们几人大多不识字,也就记住了绿芽给他们时念的名字。 “我叫徐桂?” “没错。”楚姒道:“往后你就是徐桂,京城人士,以前老父亲是给人做仆人的。”楚姒道:“这段时间京城在清查流民,你们不要暴露了身份也不要被清理走了,知道吗?”往后需要他们在大街上晃悠,难免被当做流民送走。 “是。”徐桂立马应了。对于自己这个新名字似乎也挺满意。 “嗯,这次来,是要让你们帮我查点东西。”楚姒搭配。 徐桂拍拍胸脯:“您说,我们跟京城这群要饭的早就混熟了,问点消息很顺溜。” 楚姒看着他还算机灵,让绿芽拿了个装满银子的荷包给他:“那你先去帮我给大理寺的韩大人递个信,可能做到?” “这……大理寺可不好进……” “如何不好进,大理寺这么多差役,肯定有喜欢喝花酒的,有喜欢赌钱的,或者就喜欢银子的,这么多银钱,够你办事的了。”绿芽道。 徐桂一听,那双细细如在脸上划了条缝的眼睛一亮:“有道理有道理,这就跟咱们混江湖似的。” “官府里的可比江湖上的贪多了。”楚姒淡淡说着,徐桂看着楚姒,心里很是佩服,出手这般阔绰,胆子又极大。还聪明,这样的女子可是比寻常男子还厉害些。 徐桂朝楚姒恭敬的弯腰拱手:“姑娘放心吧,这事儿我徐桂定替你办妥当。” “很好。”楚姒浅笑:“有任何消息,去丞相府后角门,敲三下门,只许你一人去,若是没有急事我不会去寻你们的。” “好。” 楚姒交代完,这才跟绿芽上了马车离开了。 如今她只是试试这徐桂几人,看看能不能用,不过就算能用,也只是小用,不堪大用,往后,她还要再想想法子才好。 楚姒回到楚府时,天色已经大黑了,绿檀早早在后角门等着,楚姒一来便上前道:“小姐,您干嘛去了,怎么不带我呀。” 瞧着绿檀着急的样子。绿芽笑道:“你才被人抓走了,万一一出门你仇家又来了怎么办,我们可没功夫能搭救你啊。” 绿檀嘿嘿笑着:“放心吧,那些人暂时不会再来的。” 楚姒听着她笃定的语气,眨眨眼,并未多说什么,回了逐锦阁这才打发了他们都下去,这才回了房间准备休息。 洗漱完,楚姒沉沉叹了口气,想想眼前一团糟的事情,可还是要一点一点捋顺了然后解决掉,皇帝的口谕应该这两日就会下来,她得想想进宫以后要怎么办才是。 “怎么叹气了?” 床内熟悉的声音传来,楚姒正欲剪断烛芯的手也微微一顿。听到他的声音,莫名的,觉得好高兴。 “你回来了。”楚姒留下那支烛火,转头看向窗内,林清愚则是一手撑着头懒洋洋的瞧着她。 楚姒一眼瞥见他头上多出的几根白发,走了过来:“毒还没解?” “还要过段时间。不过不用急,一时半会我死不了。”林清愚玩笑似的说着,可却掩饰不住他面上的苍白。 楚姒在床沿坐下:“三师姐解决了?” “是个麻烦。”林清愚头疼的捂脸,旋即看着楚姒:“姒儿,抱抱我吧,我好累,直不起身子了。” 楚姒冷淡看他:“那你接下来就好好休息,不要再东奔西走了。” “好。”林清愚爽快的应着,躺下却拉着楚姒的手:“我好似听说你也想我了。” 楚姒面色微红,转过脸去:“谁说的。” “我的感觉告诉我的。”林清愚弯起眼睛,看着楚姒微红的小脸,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没人欺负你吧?” 楚姒听着这话,唇角这才止不住泛出笑意:“谁能欺负我。” “谁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林清愚笑道,扯扯她的袖子:“姒儿,快进被窝来,别冻坏了。” “我不冷。” “我觉得你冷。” “……” 楚姒才躺好,中间还隔着一条空着的空间做的分割线,林清愚却是一个翻身手脚并用的缠住了她;“我做梦了。梦见你不见了。” 楚姒微微抿唇,她会消失吗?她本就是重生而来,老天爷会跟她开这个玩笑吗? “你才回来吗?”楚姒刻意避开这个问题。 林清愚搂着她,舒服的蹭了蹭:“嗯,才到,还没来得及调查有没有人欺负你了。” 楚姒莞尔:“皇上可能会传召我进宫,我跟侯夫人说了,她会陪我一道过去。” 林清愚先是顿了顿,旋即笑了起来:“有什么事还得找家里人,自家人最靠谱。” 楚姒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赵训炎这段时间应该就会出来,太子会让杨家人去治水,我担心会出事。” “逍遥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林清愚轻笑道:“不过不打紧,有我在呢,不怕。” 楚姒听着他这话,安心了不少,两人断断续续的说这话,不多时也都沉沉睡了过去。半睡半醒之间,林清愚迷迷糊糊道:“对了,我忘记跟你说了。赵训炎当初养在尼姑庵的那些死士,又回去了,我让林傅现在带着人过去剿灭了。” 楚姒陷入熟睡前听着这话,嘴角高高扬起,这个爱记仇的人,她怎么越发的喜欢了呢。 此时的天牢中,只有一盏烛火来回摇曳着,赵训炎靠坐在墙角,听着来人的回禀,面色黑沉:“才调回去,怎么可能这么快被人发现?”尼姑庵底下的密室,当初也未曾被发现,他为了保险起见,将人都调走了,如今才调回去居然就被人全部干掉了。 来人微微摇头:“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官兵,更像是江湖中人。” “可查出是哪方势力,为何要灭本王的人?”赵训炎皱眉问道。 “好似是无极阁的人,但具体原因属下们还没查到。” 赵训炎闻言,气得拳头都发出声响:“又是无极阁,无极阁内到底是何方神圣,屡屡跟本王过不去!” 那人神色黯了黯,道:“回禀王爷,我们是接到了无极阁来的一封信,才知道今晚他们的行动的,这来信之人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那人犹豫半晌,才开口:“那人还说,要王爷您在京城里,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要再伤及无辜。” “伤及无辜?”赵训炎冷哼一声:“这个无辜是谁?” “不知道。” 赵训炎眸光清寒:“信呢?” “那信属下才看完,便被暗中的人给夺走了,属下与她交手,应当是个女子。” “女子……”赵训炎面色沉沉:“去,给珍娘递个信,我要尽快出去。”如今他蓄养的死士不断被人发现并且处置了,再这样下去,他担心根本不等杀了皇帝的那一天,他自己就死了! 待吩咐好了,赵训炎这才抬头看着那摇曳的烛火,喃喃念着:“无极阁,又是无极阁,楚姒,难道是你吗?” 对面牢中的焦思邈听暗暗听着他的声音,嘶哑着嗓子开了口:“王爷,出去以后可要对楚姒动手?” “不必。”赵训炎冷冷勾起嘴角,到时候她就成了自己的新娘了,处置了的话,多可惜。 漫漫长夜,涌动在京城里的即有春日到来的暖意,更有越发汹涌的暗潮。 一大早,楚姒就见到了哭得眼睛也肿了的宁氏。 楚姒抬眼看着屋外,绿芽已经让人把帘子打起来了,可以看到屋外阳光,丫鬟婆子们都忙着打理院子,准备把今年的鲜花绿植种下去。 宁氏哭得累了,这才停下:“楚小姐,这次算是我求你了,若是你再不肯去,我那二叔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楚姒欣赏完屋外风光,这才把目光投在宁氏身上:“少夫人,怎么就见你这个大嫂在为这蒋家二叔奔波呢?” 楚姒的话一问出来,宁氏立马没了声响,一个妇人跟一个男人扯在一起,怎么说都是不好的,但她偏偏又在做这样的事。 “我……这……”宁氏不知该怎么说,只祈求的看着楚姒:“楚小姐,这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啊,昨儿太子知我来了你这里后,冲着蒋侧妃大发了脾气,连夜亲自去审了这案子,给判了死刑啊!” 宁氏哭得真真切切,可楚姒却并不觉得可怜,只看着她道:“少夫人,与其你在外奔波,不如让蒋家的老太爷和蒋夫人去那被害者家里求个原谅,若是他们肯谅解,死刑也许能改成流放,好歹保一条命。你在这里苦苦央求我做违背律法,损害太子名声之事,太子不发火怎么可能呢?” 宁氏被楚姒绕住:“你是说让老太爷他们过去……可是那王家,也是大户啊,能去上太学院的公子们,家里哪一个是简单的,如何肯轻易答应了去。” “少夫人不试试哪里知道不行呢?”楚姒说罢,看着跃跃欲试的少夫人,又道:“不过您去是没用的,除非蒋老太爷或蒋夫人亲自去,您还是回蒋府吧。” “我这……” 宁氏还要说,皇帝的口谕则是已经到了,命楚姒明日一早进宫面见圣驾。 “楚小姐身子可好些了?”那公公问道。 楚姒颔首:“多谢公共关心。” “那是洒家关心,是上头关心呢,楚小姐身子好了就好,明儿一早入宫,可别迟了。”公公笑道,皇帝对谁好。他们自然也就对谁百般的好。 楚姒让绿芽拿了个荷包过来塞给了他,那公公看了一眼旁边眼睛红的像兔子的宁氏,笑道:“这是蒋家少夫人,怎么在楚小姐这儿哭成这样?” 宁氏忙低下头:“方才跟楚小姐拉着家常呢,提到老家所以便失态了。” 那公公也没多问,又跟楚姒叮嘱了几句,便转头离开了。 宁氏瞧见皇帝也要召见楚姒,以为又有了机会,忙要开口,楚姒却先道:“少夫人,您一大早过来,想必还没用早膳吧,是留在这儿用呢还是回蒋府用?” “我留在这……” “还是回蒋府吧,想来楚府的早膳也不合您的胃口。而且您在此逗留这么久,回头太子爷知道了,难免又要发怒。”楚姒笑道。 宁氏见楚姒是怎么也不肯帮忙了,咬咬牙:“那我便先回去了,回头再过来寻你说话。” 楚姒没应声,宁氏见此,也只得讪讪离开了。 绿檀看见她走了,这才插着腰:“这个蒋家少夫人可真是……” “好了,她也是被逼无奈,她来也没说什么,只是烦人耳朵罢了。”楚姒淡淡说完,便去用早膳了,不过这早膳没用完,春枝便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姑娘,白雪自杀了!” “可叫了大夫?”楚姒边说便往外头走,春枝哽咽的说不出话,等楚姒赶到的时候,迎春正一脸懵逼的瘫坐在地上,而白雪则是躺在床上,手里抓着一支簪子,太阳穴上一个血窟窿。 这样的情况哪里还用叫大夫,已经是没命了。 楚姒看着白雪,短短几日,脸颊已然消瘦到窝了进去,眼睛惊恐的睁着,却似带着一分解脱,干瘦的身子斜斜的歪在床上,没了声息。 “不是我干的,我就是过来问她借点东西,谁知道她忽然发疯,拔了簪子就往脑袋上戳。”迎春慌忙解释道。 春枝不知说什么:“奴婢才离开那么一小会儿,白雪姐姐她就……” “你们谁告诉她江妈妈已经死了?”楚姒道,白雪自上次的事后,本来就受了很大的刺激,人也变得恍惚了,勉强靠江妈妈的温暖活着,如今知道江妈妈死了,定然也就心如死灰了。 楚姒眼眶有些红,白雪是这府里为数不多的心里干净的人,如今却死的如此凄惨。 春枝和伺候的两个丫环连连摇头,绿檀恼恨的看着地上的迎春:“说,是不是你说的?” “我……我只是嘴快了……” 楚姒没听她解释:“你来借什么的?” “奴婢……奴婢……” “说,支支吾吾什么!”绿檀不满道。 迎春被吓到,这才忙道:“是小少爷,说白雪手腕上带着的玉镯子,是以前老夫人赏的,他想拿去当了,买几身衣裳……” “几身衣裳,你就要了白雪的命。”楚姒语气极冷,似乎正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迎春见情形不对,忙跪地磕头:“大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就是拿镯子的时候,随口说了句江妈妈死了,她就疯了,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儿啊……” “丢出去。”楚姒懒得再多说,迎春见只是这样,稍稍松了口气,楚姒却又补充道:“把她跟楚弘一起给我扔出去!” “是!”绿檀应着,带着几个婆子便提着迎春去了东厢房,把里面的人和物全部都扔了出去。 白雪的死,楚姒不怪弘哥儿,但他的贪心从小显露,这样已经掰不回来的歪苗子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春枝,楚姒让人把白雪也跟着江妈妈一起葬了。 逐锦阁,似乎一下子又变得冷清起来。 楚黛儿和楚秀秀过来的时候,两人都是精心打扮过,楚黛儿一身素衣,气质柔婉清雅,而楚秀秀则是浓妆,面上的脂粉都快结块掉下来了。 看到门口大哭的弘哥儿和迎春,楚秀秀忙笑:“我这大姐姐可真是厉害,连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楚黛儿瞥了眼她:“你回去告诉聂姨娘,可千万别听父亲的,把这孩子接回去养在手底下。” “为何?弘哥儿何时楚府唯一的嫡子了,父亲肯定会为他铺前途的,四妹妹,不会是你觉得自己没娘亲可教养他所以也不让我娘教养吧。”楚秀秀怀疑的看着她。 楚黛儿下巴微微一抬,嘴角扬起:“若是你这般想,那就随你吧。”说罢,便提步进去了。 楚秀秀轻哼一声,忙走到弘哥儿身边拉着他的手道:“弘哥儿。大姐姐欺负你了?” 弘哥儿素来不喜欢楚秀秀,以前也跟她发生过争执,但现在似乎除了这个三姐姐,也没人来关心他了:“我要去告诉我爹!” “好,那你慢些走,可别摔着了。若是你暂时没地方去,就去我的院子吧,聂姨娘一定会把你当宝贝一样疼着的。”楚秀秀挤出笑容。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楚秀秀忙道。 迎春见她刻意讨好,也忙道:“对啊弘哥儿,奴婢也听说聂姨娘是个温和的,您去了她那儿,一定不会受欺负的。” “可是她到底只是个姨娘。”弘哥儿还是有些嫌弃。 楚秀秀眼神黯了黯,咬牙笑道:“姨娘才贴心呢,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会好好照顾你的。” 弘哥儿闻言,这才道:“那好吧,我就去跟爹爹说说。”说罢,便朝楚秉松的院子跑去了。 迎春见此,以为以后又有好日子过了,忙朝楚秀秀行了一礼,也急匆匆的跟了过去。 楚秀秀待她们走了,气得跺脚:“真是的,什么东西,不过是外室所生的种,还不及我这个姨娘出的呢!”说完,这才转头进了逐锦阁。 她到的时候,楚姒已经稳稳当当的坐着了,因为白雪自尽,几个丫头情绪看起来都不太高,楚秀秀一来便道:“哟,大姐姐这院子里是怎么了,才哭过丧啊,母亲还没死呢哭什么。” 楚黛儿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并不搭话,楚姒只当没听见她说话一般,道:“你们是来问明日进宫一事的吧。” 楚秀秀见被当做空气,有些恼,可楚姒一说进宫的事儿。她又咽下了这口气,扭着腰在一旁坐下了,坐下后那妩媚的样子,楚姒有些怀疑她这段时间出门根本不是去见了那什么小姐,而是去了青楼。 “父亲已经跟我提过了,你们明日与我进宫便是,我已经请示过皇上了。”楚姒淡淡道。 “当真!”楚秀秀高兴到,自上次花了些钱进了宫见了那个所谓的嫔后,便再无消息了,想不到这次又能进去了,开始兴奋起来。 楚姒莞尔,却不再多说。 楚黛儿转头看着她,笑道:“听说大姐姐还请了侯夫人一起。” “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宫中规矩都不懂,有个人照应着自然是最好。”楚姒淡淡说着,楚黛儿笑出了声:“侯夫人果真是个心善的,对未来儿媳已是百般爱护了,真是令人羡慕。”所以这个安平侯府,她一定要嫁过去! 楚姒看到她眼中的掠夺。笑容愈发大了,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来:“听闻四妹妹因怀念生母,不知可认识南疆文字?” 楚黛儿不解:“什么意思。” 楚姒让人把信递给她:“你帮我看看,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前两天江妈妈遇害了,死的时候手里死死的拽着这个,我打开看了,竟是封南疆的信,看起来有些陈旧了,想来是很久以前写的吧。”楚姒似不明白那信上内容一般,随意说着,楚黛儿看完却是止不住的抖了抖手,旋即猛然抓住这封信,笑看着她:“我识得一些,不过我可能要回去查阅一番资料才能知道里面到底说的什么,大姐姐,这信我先带回去吧……” “不用了。”楚姒说罢,让绿檀下去拿,楚黛儿看着走近的绿檀,方才还云淡风轻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紧张。绿檀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她手肘故意碰到桌上茶杯,茶水顿时倾倒出来,将信纸打湿,上面的字也迅速糊在了一起。 “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对不起大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楚黛儿忙站起身道。 绿檀惊愕的回头看了看楚姒,楚姒则是浅笑道:“无妨,我还让让人抄了十几份,这一份没了没关系。”她拿出原件来给楚黛儿看,就是想从她的反应中,来确认这信里所说的是不是事实。如今看来,答案是肯定的。 楚黛儿没想到楚姒还有这一招,也明白了她的想法,隐忍的吸了口气,嘴角冷冷勾起:“大姐姐还是这样的冰雪聪明。” “你在被祖母送去家庙之前,就已经百般夸过我了。”楚姒浅笑道。 楚秀秀在一旁看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黛儿莞尔:“果然,我现在不跟大姐姐作对。是正确的。既然已经确定明日可以进宫了,那我们便不多打扰了。”说罢,带着楚秀秀一道行了礼,转头便离开了。 绿檀待他们走了,这才试探的问着楚姒:“小姐,您真的使人抄了备份吗?” “嗯,我亲手抄的。”楚姒定定看着绿檀,绿檀又道:“可是您不认识南疆文字,很容易抄错的,这原件就这样毁了,里面的内容怕是永远也……” “无妨,我识得一些南疆文字,誊写正确还是没问题的。” 绿檀听完,怔在原地:“您认识?” “不多,少部分而已,你的翻译完了吗,若是翻译好了,拿来给我看看吧。”楚姒道。 绿檀忙低下头,手也紧张的握成拳头:“差不多了。不过还有些不通顺,我这就去理理。”说罢便匆匆跑开了。 楚姒看着她这般模样,便知道绿檀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自己那信里的真正内容了,不免有些失望,却没再说什么,只是以后,不能全心全意的信她了。 楚姒心里觉得有些凄凉,她能信任的人,又少了一个。 绿芽从外头进来,道:“小姐,表公子来了,说一定要见您。” “可说了什么事?”楚姒淡淡问着,绿芽想了想,微微咬唇道:“听表公子的意思,他好像今天下朝的时候,被人给打了。” “被人打了去官府,寻我做什么?”楚姒不解。 绿檀叹了口气,又上前几步,小声道:“听说这打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将军郑雲。” 楚姒有些楞:“打人的理由呢?” “说是……说是表公子走的太慢,挡了他的路。” 楚姒哑然,郑雲这纯粹搞事情。可李潇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他知道伊儿跟郑雲的事。 楚姒头疼,却还是道:“你先让他过来吧。” “是。”绿芽忙点头出去了,不一会儿李潇便进来了,这伤势看起来也比想象中惨,不过他开口却不是提的郑雲。 “大妹妹,你明日要进皇宫?”李潇道。 “怎么了?”楚姒奇怪他怎么也知道了。 李潇见她点头,忙着急道:“你明天能不能想办法别进宫?” 楚姒更加奇怪了:“潇表哥有话不妨直说?” 李潇咬牙:“我也是在翰林院听到的消息,之前那蒋家少夫人不是屡次来寻你吗,如今那蒋二被太子判了死刑,我听他们说,明日蒋夫人要入宫见苏贵妃,我担心……” 见只是这件事,楚姒轻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明日,只怕要见一见这苏贵妃了,还有一直伺机要杀了自己的珍娘!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是侯府的儿媳妇 并钻石满1300加更 进宫之事,楚姒没再多谈,倒是顺带问了问云颂伊的事。 李潇对于娶妻,似乎没有别的想法。 “听闻云小姐跟大妹妹关系素来好,性子定也不是个差的,而且难得到了如今这时候,我母亲还愿意亲自去提亲,大妹妹你就放心吧,她嫁来李府以后,母亲也不会为难她的。”李潇说这话,似乎是在讨好楚姒,他抬起眼想看看楚姒的反应,可她淡薄的如同不在乎一般。 李潇心中失望,却强打起精神笑道:“大妹妹还有别的要问的?” 楚姒看着他,知道他骨子里文人的傲气开始冒头了,浅笑道:“没别的了,我只是担心,伊儿性子活泼,而潇表哥素来喜安静,往后若伊儿进了李家门,潇表哥还要多包容些。” “大妹妹倒是真把云小姐当亲妹妹的。”李潇浅笑,算是应下了,因为府中还有其他事,所以他并未多留,只嘱咐了楚姒入宫一事后,便匆匆回去了。 楚蓁蓁听到李潇也定了亲,再想想逍遥王的吩咐,心中愤懑,可竟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能帮她的亲人死的死残的残,还有谁能帮她呢? 楚蓁蓁低下头去拨弄自己的手镯,可看着看着,那玛瑙手镯却提醒了她,她的疯狂追求者还有一个,那就是焦思邈! “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是王爷能出来,他指不定也能出来。”楚蓁蓁自言自语的说着,虽然焦思邈总是……但好歹他能帮她! 想通了以后,楚蓁蓁打定了主意:“来人。” 外面有丫环进来,瞧着她也是怯生生的:“小姐有什么吩咐?” 楚蓁蓁也懒得跟她计较,道:“去盯着逍遥王府的动静,一旦逍遥王跟那个焦思邈回来了,即刻来报。” “是……” 丫环领命准备离开,楚蓁蓁想了想,道:“等等。”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那丫环想起前面伺候过楚蓁蓁的丫环,不禁有些害怕,身子也微微有些发抖。 楚蓁蓁瞧着她这样的确想抬手打她,可想了想,忍下了,从头上拔了根金簪子给她:“拿去玩儿吧,这件事若是办妥了,我会给你更多的赏赐,但要是你敢给我疏忽或是怠慢了……” “奴婢不敢,请小姐放心。”那丫环忙跪了下来,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了。 楚蓁蓁见此,眼珠子冷冷一瞥:“罢了,你赶紧去吧。” “是。” 丫环说罢,忙起了身小跑着出去了,出门的时候还因为太急而差点撞在了门上。 楚蓁蓁不屑的白了她一眼,转头将自己的朱钗手镯都凑了起来,发现并没有多少。当初秦雪也给她准备了嫁妆,但是却少的可怜,也三十二抬都不够,就算她把朱钗当了换些大件儿撑嫁妆箱子,只怕也不够。 “对了,母亲那儿应该有不少。”这么多年来,秦雪给自己倒是攒下了不少的朱钗头面,珠宝首饰,还有华丽的衣裳:“反正母亲如今也用不上,倒不如给我。”楚蓁蓁打定主意,叫了个听话的小丫环便往秦雪的屋子去了。 秦雪正睁着眼睛看着帐顶,如今她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不生不死的很是痛苦。 听到门口有动静,她哑着嗓子开了口:“谁呀?” 楚蓁蓁小心的站在门边不敢过去,看了看小丫环,小声道:“去,用布巾盖住她的脸。”她既羞于去偷拿秦雪的东西,又贪心作祟。 小丫环胆子更小:“奴婢不敢……” “你要是不去。我一会儿回去也把你做成人彘!” 小丫环被楚蓁蓁狰狞的样子吓到,面色一白,忙提步上前去了。 秦雪见到是个小丫环,冷笑起来:“怎么,楚秉松已经忍不住了,让你来杀我吗?” 小丫环忙摇头:“不是老爷,是二小姐……” 楚蓁蓁气得咬牙切齿,秦雪倒是惊讶了:“二小姐?蓁蓁?蓁蓁叫你来做什么?” “二小姐让奴婢拿方巾……” “好了。”楚蓁蓁还是走了出来,死死瞪了一眼那小丫环,这才走过来,朝秦雪见了一礼,却站的远远的,道:“母亲,逍遥王就快从天牢出来了,所以蓁蓁想跟您借些嫁妆……” 自己的女儿秦雪怎么会不了解,忽然间觉得自己养的这一双儿女,竟都随了楚秉松的劣根,狠毒又无情:“蓁蓁,帮帮娘好不好,只要你肯帮娘,娘就告诉你藏着的那五千两在哪里。” 楚蓁蓁听到五千两,眼睛一亮,旋即咽了咽口水,走近了些:“母亲有什么话尽管说,蓁蓁能做的一定做,只是如今我也被父亲禁足在这如意苑。根本出去不得,怕是……” “放心,不是什么难事,不需要你出去。”秦雪笑得凄凉,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痛至极,却也没了后悔药:“蓁蓁,你看看前头,那儿有一瓶砒霜,你去给娘拿来。” 楚蓁蓁面色立马变得难看:“难道您想让蓁蓁去毒死父亲不成?若是他死了,女儿的前程也毁了你想过没有!” 她自私至此,秦雪眼眶也泛出泪来,到了这样的时候,她是真正后悔了,可惜老天不会再给她机会。她哽咽着、哑着嗓子笑看着楚蓁蓁:“孩子别怕,娘不是让你毒死你爹。” “那你想做什么?”楚蓁蓁怀疑的看着秦雪,她现在一心想着成为人上人,将楚姒这些人都踩在脚底下,根本无心去管别的。 秦雪浅笑:“毒死我。” “什么!”那小丫环惊愕的喊出声,秦雪却道:“我如今生不如死,如果你能帮我,我就告诉你你要的东西在哪儿。” 楚蓁蓁看着秦雪,这相处十几年的母亲,到了这样的关头,她自然也不舍:“可是娘,您逼蓁蓁弑母……若是让人知道,蓁蓁这辈子都完了。” 秦雪看了看一旁的小丫环:“别怕,让她来。” 楚蓁蓁摇摇头:“您不能死……” “可是我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蓁蓁,娘的好女儿,你就成全娘吧,娘一死,也不会有人笑话你了,你也不用再有负担了,而且还有大把的银子可以给你充做嫁妆,让你风光大嫁……”秦雪道。 楚蓁蓁想了想,站起身来,眼眶有些发红,可到底没让眼泪流下来,只冷漠道:“不行,你若是死了,到时候他们一定有借口不让我嫁给逍遥王。”说罢,带着丫环转头在屋子里开始翻找起来。 珠宝首饰,还可以当掉的衣裳,她一件也没落下,全部都搬走了,包括屋子里的花瓶、摆件,她觉得能充做嫁妆的全部都让人拿走了。 待人都散了以后,秦雪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恨不得咬舌自尽,也好过看到自己一直疼爱的亲生女儿这般对待自己。 各怀鬼胎的人,在夜里都沉沉睡去。到了第二天一早,楚姒便被绿芽拖着开始挑选衣裳了。 “对了,之前如意坊送来的胭脂红的衣裳不是正好么。”小福儿道。 绿芽一听,忙转头去拿了那衣裳来,楚姒换上以后,几个丫头便都惊讶的不行。 “真好看!”小福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掐腰的衣裳正好衬托出楚姒已然玲珑的身姿,外面再罩上一件同色的广袖外袍,衬得她的肌肤越发的细腻白皙了。发髻从前头各挑了一些挽在脑后,用花苞头的金簪子挽好,其余皆散落在身后,发髻两侧是斜插的缀金色流苏的长簪子,红唇点绛,眉心桃花,细描峨眉,眼如清溪,这样的容颜,不说倾城倾国,也叫人一见难忘了。 楚姒看着几人的反应,回头在铜镜中看了看,微微扬起嘴角,却是自己卸下了两旁的金簪,只留脑后一支金簪与两朵珠花,再卸下面上妆容,看起来比方才素净了许多。 “小姐,您为何……” “貌美不见得就是件好事。”楚姒淡淡说着,又褪下了她们给自己带上的三四只镯子,一身清爽。 “可是三小姐和四小姐肯定打扮的十分华贵,您一出去不是给她们比下去了。”小福儿还在嘟囔着,绿檀敲敲她的脑袋:“傻丫头,咱们小姐那是已经许了人家的了,又不需要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外面招惹那些狂蜂浪蝶。” “哦……”小福儿一副她说的十分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 楚姒看着笑闹的二人,轻笑:“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那奴婢跟绿芽姐姐一道伺候您进去吧。”绿檀忙笑道。 楚姒微微颔首,看了看周围:“小福儿,春枝你多照看些,别太伤心了,斯人已逝,她好好活着才是。” 小福儿拍拍胸脯:“您放心吧,咱们这逐锦阁是牛鬼蛇神都进不来的,小福儿我一定替您看牢了。” 楚姒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不要硬碰硬,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绿檀噗呲笑出声,小福儿红着脸挠挠头,楚姒这才带着人转头出去了。 楚秀秀跟楚黛儿早就在等着了,楚黛儿今日打扮的不似寻常素淡,而要得体华贵的多,至于楚秀秀……金的银的全部堆在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妆奁匣子。 见楚姒过来,楚黛儿第一个过来见礼,看了看楚姒身上的衣裳,笑道:“大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 楚姒浅浅笑着,没打算跟她拉家常,见人都到了,便转头上了马车。至于侯夫人,这会儿应该也去宫门那儿等着了。 这头楚姒上了马车,那头赵煊逸便得了消息。 蒋繁正在一侧磨墨,听到下人来禀这个消息,磨墨的手微微一顿,赵煊逸停下手里的墨笔抬起头来:“一个人去的?” “还有楚家的三小姐和四小姐。” 赵煊逸微微皱眉,合上手里的折子,站起了身来:“去准备马车。” 蒋繁忙道:“太子,蒋家老太爷说一会儿过来拜见的……” 赵煊逸厌恶的皱起眉头,淡漠的看了眼蒋繁:“让他稍后便是,本宫去去就回。” 知他不喜欢自己插手,蒋繁没有再多说,只垂首行了礼,赵煊逸见此,这才大步离开,带她走后,蒋繁才抬起头来:“太子魔怔了。” “娘娘,回去歇着吧。”一旁有嬷嬷过来。 蒋繁放下手里的墨锭,走到书案前,打算替赵煊逸整理整理桌面,却不小心碰到一旁拿绸带简单束着的一幅画,画滚落到了地上,铺开,竟是一副美人图,而这美人图里的人她认得,楚姒。 屋子里的下人赶忙低下头,蒋繁鼻头发酸:“这件事谁要是敢透露出一个字,我决不轻饶。” “是。” 蒋繁只想撕了地上的画卷,可最终,还是亲自蹲下,将这画捡起,重新收了起来。 “楚姒啊楚姒,你要是敢害了太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蒋繁喃喃念着,想着赵煊逸方才出去时的样子,心口发酸,转头提步离开。 楚姒的马车才到了宫门前,就见到侯夫人已经在等着了,她似乎也瞧见了自己,老远便露出了笑脸,楚姒看着,竟觉得心口暖洋洋的。 “见过侯夫人。”楚姒见了礼,话才刚刚说完,侯夫人便爽快的笑了起来:“小丫头,还跟我这般客气做什么,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侯夫人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得楚姒面色发红,侯夫人却更加大声的笑了起来,一瞧着就是个爽利的。 侯夫人瞧她打扮素雅干净,却也不会失了礼数,心中越发满意,拉着她的手便往宫里走,似没瞧见同行而来的楚黛儿和楚秀秀一般。 楚秀秀撇撇嘴,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的。”等她成了妃,还担心这小小的侯夫人么。 楚黛儿却没跟她一样,她羡慕楚姒,羡慕她能得侯夫人这般的喜欢与疼爱,若是把楚姒换做自己,她相信,自己也一定能如此的。 这般想罢,她面上的笑容越发大了,提步跟了进去。 皇宫的路楚姒很熟悉,走在这红墙绿瓦的狭长甬道里,她总觉得心中有些闷堵。 “清愚昨儿跟我说了好半天,你放心,今儿谁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侯夫人拉着她的手小声笑道。 楚姒莞尔:“多谢夫人。” “哎,我就听不惯你叫我夫人,何时改口叫娘,就顺耳了。” 楚姒脸又是一热,感受着侯夫人手心的温度,似乎觉得娘亲就在身边一般,眼眶也湿了。 几人一道往前走,这甬道长的很,寒风也就显得格外的大了。 侯夫人一路上都在嘘寒问暖,楚黛儿神色平静,心中却是嫉妒。至于楚秀秀,则是全然的不屑一顾。 走了好长一段,总算是到了皇上的养心殿,不过这么早,他还没下朝,宫女便引了她们在侧殿休息,楚黛儿见机会来了,这才上前行礼问好。 “黛儿见过侯夫人。” 侯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着温婉,可眼角的那一分算计却逃不过她的眼睛。楚姒虽然看似疏离淡漠,但面对自己时,她起码是坦诚的,能看出小女儿的娇羞,可这个分明比楚姒还小两岁的女子,却精明的很。 “你就是楚家的四小姐,果然漂亮。”侯夫人淡淡笑道。 楚黛儿见她面色温和,起了身在她身边坐下:“夫人不介意黛儿坐在这儿吧。” “自然。” 楚黛儿从袖子里拿出个香囊来,一股淡淡的药香飘了出来:“前些日子听闻侯夫人病了,这是黛儿替大姐姐绣的香囊,里面放着一些药材,你带在身边许是有些用。” 楚姒微讶,侯夫人前阵子病了吗,她一直忙着城中的事,确实疏忽了。 楚姒本以为侯夫人会接下,却没想到她竟笑着拉着楚姒的手:“姒儿丫头说她也在准备,回头我用她的就好。左右也只是小风寒而已,没什么大碍。” 楚姒见她谅解,微微松了口气,确实越发喜欢起这个安平侯府来。 楚黛儿见此,笑着将香囊收回,看着一心跟楚姒说话的侯夫人,并没有漏出怒意来。侯夫人这么护着楚姒,想来是因为她是准儿媳吧,等往后自己成了她的儿媳,她定也会这般维护自己。 楚秀秀在一旁讽刺的看着楚黛儿,楚黛儿抬眼瞧她,浅笑,眼中闪过一丝毒意。 几人等了没多久,外头就来了消息,让几人去面见圣驾。 楚姒从始至终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跟随侯夫人一道见了礼,这才站在一旁。 “你们林家倒真是个护短的,楚家小姐还没嫁过去,朕才让她过来一趟,你便也急急的跟来了。” 一道低哑的男声传来,楚秀秀忙悄悄抬了眼去瞄,楚黛儿却躲在后面异常的低调,似乎她并不是来见皇帝的。 侯夫人笑着道:“姒儿生母已逝,继母又出了这等事情,家中无长辈可带着过来,我便来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女子进宫来,万一露了怯,回头惹得龙颜大怒,您罚她闭门思过倒好,要是还取消了她的婚事,我们林家跟谁喊冤去,到嘴的鸭子都飞了。” 皇帝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张嘴,林清愚怕就是跟了你这个娘学的,你说竹隐怎么就拜倒在了你的这利嘴之下。” 皇帝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林秀秀打着别的主意,准备一步上前,却被楚黛儿拉住:“别急。” 楚秀秀瞧她一副怯懦的样子,不满的拂开她的手,低声说了句‘胆小鬼’,便提步上前跟皇帝见了礼:“原来皇上竟是这样好的性子,难怪百姓们都称颂呢。”楚秀秀出来卖乖,以为皇帝就喜欢这样牙尖嘴利的。 皇帝瞥了她一眼:“你是……” “臣女楚府楚秀秀,在姐妹中排行老三。”楚秀秀见皇帝搭话,脸都红了些。 皇帝打量了她一番,并未多说,目光转到楚姒身上:“楚姒,上前来些。” 侯夫人笑着拉着楚姒:“来,上前些回话,莫怕,皇上可是慈祥的很。” 慈祥? 楚姒听着侯夫人用这个词来形容皇帝。嘴角不由勾了起来,上前见了礼。 皇帝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笑开:“是个不错的,清愚这小子还算有几分眼光。” “皇上您过誉了。”侯夫人笑开。 “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看看清愚这小子看上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竟让他愿意来替朕卖命……” 楚姒抬起头惊讶的看着皇帝,卖命吗? 见楚姒如此反应,皇帝的笑声更大的:“朕瞧你也是个痴心。” 对还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对男人痴情这样的话可算不上是夸奖。 楚姒忙屈膝福礼:“皇上恕罪……” “还恕什么罪,朕叫你过来还想问问你,想不想早点儿嫁去侯府?”皇帝眯起眼睛看着楚姒,他疲惫的倚靠在暖榻的矮桌上,看起来威严十足。 楚秀秀见皇帝一直不搭理自己,以为是楚姒抢过去了风头,忙上前一步笑道:“大姐姐的嫁衣都还没做好呢……” 皇帝听到她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高公公站在一侧看着她,心中暗骂了一声蠢货,笑着开口:“林家世子都跟皇上提过好些回了,请皇上一定要把婚期提前,说他寻算命先生看过楚小姐的生辰八字了,是旺夫的,林世子还说自己最近太倒霉了,得让楚小姐过去旺旺他才好呢。” 高公公这话说得有趣,几人均是露出了笑意。侯夫人见此,一把拉起楚姒的手:“姒儿,皇上这是要给咱们恩典呢,你就点了这头吧。” 皇帝看着楚姒面色绯红的样子,看起来只是一个寻常的闺阁小姐罢了,都不如站在最后头那个楚家老四精明,难道林清愚看上她,只是因为容貌么? 楚姒不知皇帝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抬眼看他,却是半分异常也看不出来。 皇帝见她迟迟不应,笑道:“逍遥王今天就会从天牢出来,他也打算就这两天去迎娶楚府的二小姐,朕已经允了。你们楚府最近又出了这么多事,京城也出了不少的事情,刚好马上就要到四月了,朕在想,要不干脆就让你们两姐妹同时嫁了,也好给新的月份增添一些喜气,你看如何?” 楚姒只做羞涩,行了礼:“全凭圣上做主。” 皇帝见此,哈哈笑了起来:“好,很好,来人,去颁旨吧,婚礼就定在十天以后!” 楚姒看着这老皇帝,越发的看不透了。侯夫人却是抓着她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楚秀秀看着自己完全被当成空气,既不甘心,又不敢再造次,只得退让在了一侧。 外头有小太监匆匆走进来,道:“回禀皇上,逍遥王爷已经回家沐浴好了,现在正在殿外等着谢恩。” 皇帝闻言,笑容淡了些,抬抬手:“朕的好皇弟来了。”说罢看了看几人,道:“听说你们还想去给皇后请安,现在便去吧。” “是。”侯夫人带着行了礼,便拉着楚姒匆匆离开了。 她们走的时候,赵训炎正好进来,楚姒无意看他,一路低着头,可他却好死不死的拦住了路。 “原来是侯夫人和楚家小姐。” 赵训炎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侯夫人带着楚姒行了礼,抬眼笑看着赵训炎:“王爷刚刚洗去这一身污浊,说话果然都动听了些。” 楚姒有些讶异,原来不止林清愚,侯夫人也是说话不饶人的主。 赵训炎如今把林清愚也列为了敌人,对于以前不想惹的安平侯府也少了几分耐心:“侯夫人竟这般不想看到本王,看样子很不待见本王。” 侯夫人皱眉,楚姒见此,道:“王爷竟迟迟不去见皇上而要在这里为难我们几个女眷。臣女是不是也可以说王爷十分不待见皇上?” “你大胆!”赵训炎身后跟着的一个看起来是官员的人大喝道,楚姒却抬起头直视着他:“你才是大胆!这里是皇上的养心殿,何时容得你在此大呼小叫!” “你——!” 赵训炎拦住身后的人,看着楚姒,眼中兴味更浓,想着她迟早是自己的人,便未再多说,看了看她,提步直接往殿里而去。 楚姒松了口气,侯夫人惊喜的看着楚姒,眼睛都放着光,似乎找到了同类一般。 殿中,高公公已经方才情景都跟皇帝说了一遍,皇帝听罢,这才乐了起来:“就知道这丫头不简单,也难怪林清愚会喜欢,这小暴脾气,寻常人可受不住。” 皇帝正说着,赵训炎已经走了进来,朝皇帝行了礼。 皇帝看他,合上疲惫的眼睛,轻轻歪在了垫子上,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赵训炎见此,面色微沉。 出了养心殿,皇后的人早就在等着了。 跟着皇后的人一路到了她的宫殿,楚姒看着熟悉的面孔,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前世,她记得大皇子死后,皇后便郁郁而终了,如今却还能再看到。 见到皇后的时候,她正面色苍白的坐在首座,明黄凤衣加身,但奈何没什么精神,人也似乎老了十岁。 “来了,坐吧。”皇后的声音淡淡的,似乎风一吹这声音就要散了一般。 楚姒几人行了礼坐下,倒是侯夫人跟她有话聊,说了半晌,皇后的兴致却还是不高,给楚姒赏了镯子,便打发她跟侯夫人离开了,留下了楚蓁蓁和楚黛儿。 出了皇后宫,侯夫人拉着楚姒赶紧往前走:“里面看着死气沉沉的,你往后还是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的好。” 楚姒颔首,两人没走多远,就见有宫女过来,说月嫔有请。 楚姒跟侯夫人都有些懵逼,月嫔是谁? 那宫女笑道:“您放心吧,月嫔娘娘正在等着呢,二位跟我来吧。”说罢,引着二人便要走。 楚姒想起来这个月嫔,前世也只是个胆小怕是被冷落在后宫的小嫔妃,她怎么可能来请自己,肯定有诈。 楚姒看着宫女往前越走越不对劲的路,停下脚步:“这不是去月嫔殿里的路,这位姐姐,你莫不是记错了?” 那宫女见她语气笃定,手心紧了紧,却笑道:“楚小姐,您又未曾来过,怎么知道不是呢?奴婢带您走的这是近路,万一迟了,月嫔娘娘责怪下来……” “责怪下来我担着,走大路。”侯夫人出来道。 宫女开始为难,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狭窄小路,皱眉道:“侯夫人,您也别为难奴婢了,前面一过这小路就到月嫔娘娘宫中了……” “一过这小路,到的分明是冷宫,难不成月嫔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吗?”楚姒寒声道。 宫女讶异的看着楚姒,正手足无措时,过来了个嬷嬷,嬷嬷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太监。 “怎么了?” 这嬷嬷一看就是个厉害了,眉眼凌厉,语气也严肃的很。 “连嬷嬷,月嫔让奴婢引侯夫人和楚小姐去相见,可她们怎么也不肯过去。” “是吗?”连嬷嬷转过头来看着楚姒,对上楚姒的眼神时,惊讶了一下,她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楚小姐,我们可曾见过?” 楚姒莞尔,这时候还说没见过就是自寻死路了。 “见过,您是苏贵妃殿里的。”楚姒直接道。 连嬷嬷惊讶的不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见过楚姒了。 见她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她便也不强求带着楚姒二人走一遭冷宫了,笑道:“月嫔娘娘如今正在苏贵妃那儿呢,二位过去也可以见着,奴婢给您引路吧。”说罢,便带着几人往前而去。 楚姒这才松了口气,侯夫人也将袖子里的东西收了回去。 侯夫人带着楚姒慢慢走,似闲庭信步一般:“十日之后你就要来我府上了,紧张吗?” 楚姒看着爱玩的侯夫人,笑开:“夫人,您取笑姒儿一路了。” 瞧见她一脸无奈的样子,侯夫人笑得更开心了:“一会儿见了苏贵妃也别怕,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楚姒微微颔首,不多时,便已是到了殿中。 理所当然的,月嫔自然不在,苏贵妃坐在首座喝茶。一身大红色绣牡丹的宫裙,满头华贵的珠翠,面上画着薄妆,看起来比如今的皇后年轻了二十岁不止,身段依旧婀娜,面色有几分严肃,眼角却尽是妩媚,难怪皇上专宠这么多年,她跟珍娘,还是有几分相似的,还好珍娘没孩子,不然皇帝只怕连皇位都会要让过去。 楚姒打量苏贵妃的同时,苏贵妃也将她打量了一番,模样的确生的好,胆子也大,难怪太子喜欢。 “侯夫人,许久不见了,你回了京城也不说来看看。”苏贵妃笑道。 侯夫人坐在一侧,笑开:“皇宫又不是侯府的菜园子,岂是说进就进的。” 苏贵妃面色僵了僵,冷冷一笑:“你还是跟当年一样。” “贵妃也没变。”侯夫人浅浅笑着,见她面色冷了些,又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宠冠后宫。” 苏贵妃会意的笑了笑,并不想跟侯夫人多说,只看向楚姒:“楚小姐,这段时间在家备嫁一定很忙吧,加之楚府又出了这么多事,你一定没有闲心出门了。” 楚姒不知她到底要问什么,只笑道:“多谢娘娘关心。” 苏贵妃轻笑:“听闻你跟繁儿的关系也不错。前段时间她去山庄养胎,多亏了你那胎儿才能保住。” 楚姒知他实在说反话,却也不露声色的笑道:“我没帮什么忙,全凭侧妃福大命大。” “是吗?”苏贵妃说罢,窗外一阵冷风吹来,她猛地就开始大咳了起来,一旁的宫女似早有准备,递了叠好的手帕过来,楚姒定定看着,确认她是咳血了以后,心中便有了数。上一世,太子被害死的那一年,苏贵妃也被查处了奇怪的病症,是咳血致死了,期间不过短短半年时间,却不知苏贵妃如今这症状有多久了。 “娘娘可还好?”侯夫人问道。 “无妨,小病,吃些药就好了。”苏贵妃说罢,又接过一旁宫女递来的茶,喝了口才顺了些气儿:“这白茶是个好东西,生津止渴,喝着最是舒服。” 白茶? 楚姒微微皱眉,却忙摇摇头,挥散了心中的想法。 苏贵妃顺了气以后,才又道:“清愚一直在帮着太子,倒真是辛苦他了,太子整日奔波,他也跟着没个停歇,到时候等你嫁过去了,可不要埋怨太子霸占着清愚才好。” 楚姒硬生生把自己的脸憋红了,似羞涩般笑道:“男儿本就该先忙自己的事业。” “哈哈,你倒是个通透的。”苏贵妃笑起来,却稍稍俯身向前看着楚姒:“那你往后若是想见清愚了,可以多往太子府走动走动,也好给繁儿解解闷。” 楚姒抬眼看着她,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怕自己跟太子有什么吧…… 楚姒行礼:“姒儿嫁去侯府后,便要协理内宅事务,伺候家人,到时候不一定有空闲过去,还请贵妃千万别责怪。” 苏贵妃一听,看着她半晌,见她确无说谎之意,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下了些。蒋繁说太子为了这个楚姒都魔怔了,如今看这楚姒倒是个清醒的:“你这丫头,还没嫁过去呢,就想着伺候公婆了。” “那可是我的福气。”侯夫人笑起来,笑眯眯的盯着楚姒,这姑娘真是越了解便有喜欢:“皇上已经拟旨,打算把婚期提前,十日后便要大婚了,倒时候她可不就是我们侯府的儿媳妇了?” “十日之后?”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苏贵妃的声音,另一个则是赵煊逸的声音。 苏贵妃带着惊讶,而赵煊逸则是带着些许的怒意。 侯夫人起身,将楚姒拦在身后,朝赵煊逸行了礼。 赵煊逸冷硬着脸,看着楚姒,似她背叛了自己一般:“是父皇下的旨,还是你自己求的?”就这么等不急要嫁给林清愚了么,亏自己还担心她进宫会受欺负连忙赶来。 赵煊逸这话问得不妥当,楚姒抬眼淡漠看着他,却忍着怒气:“回禀太子爷,是皇上下的旨。” 侯夫人也抬头瞧他,笑道:“太子爷似乎十分不满这桩婚事?是清愚又做了什么惹了太子爷不开心吗?” 赵煊逸只直直的盯着楚姒,看着她那双眼睛,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把她抢回府中以后,为什么要把她给了林清愚,若是不然,她现在就该是自己的太子妃了! “皇儿,好了。”苏贵妃语气里氤氲着怒意。 赵煊逸这才回过头来,朝苏贵妃行了礼:“母妃。” “你怎么过来了,还行色匆忙。”苏贵妃一看他来时的表情,便知蒋繁所说都是真话,太子果真为了个女人而走火入魔了。 “就是突然想来看看母妃。” “是吗。”苏贵妃淡淡瞥了他一眼,再看楚姒,若是楚姒能安分守己最好,若是不然,她只怕是留不得,即便她是安平侯府的儿媳妇。历史上不是没有皇帝强抢过臣子的女人,可那些都是昏君,被人骂了千百年,她的儿子一定不能如此! 侯夫人楚姒察觉到苏贵妃眼中的杀气,侯夫人起了身笑道:“贵妃娘娘,时辰不早了,皇上的圣旨一会儿就送到府中了,所以……” “本想留你们一道用膳的,既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苏贵妃也不想多留她们,楚姒在这里,赵煊逸的眼睛都似乎没挪开过。 二人行了礼,便转身出去了,赵煊逸也起身想走,苏贵妃突然严肃了语气:“你给我坐着!” “母妃……” “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的第一要务不是女人,是你的太子之位!”苏贵妃一激动,又开始咳嗽了起来,手心全是鲜血,嬷嬷们忙端了清水过来让她净手 赵煊逸急急走来:“母妃,您这是……” “太医怀疑是下毒,但是一直找不到人,我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声张。”苏贵妃道。 “那您的身子……” “放心吧。”苏贵妃擦干手以后,转头拉着赵煊逸,一副疲惫的模样:“皇儿,母妃就指望你了,如今不少人还在虎视眈眈,若是你这么容易被一个女人影响,那她就是你最大的软肋你明白吗?到时候会让你功亏一篑的,咱们母子隐忍了这么多年,难道你想就这样毁于一旦吗?” 看着她如此,赵煊逸面色更加黑沉,却是道:“儿臣明白了。” 见赵煊逸眼里挣扎的样子,苏贵妃庆幸自己发现的还算早。 打发了赵煊逸离开,苏贵妃这才疲惫的往后靠了靠:“去,给蒋繁递个消息。若是煊逸再因为楚姒而做出不当的举措,立马告诉我!”到了那个时候,楚姒是决不能留的,红颜祸水,她最明白。 楚姒跟侯夫人到了宫门口,便瞧见林清愚的马车早早的在候着了。 侯夫人一出宫门便捂着头:“哎,头怎么有点疼,许是吹多了风。”说着就让婆子扶着上了马车去,把楚姒拦在了马车下:“姒儿,宫外没危险了,你就在这儿等你两个妹妹吧。”说罢,不由分说的赶忙让人赶着马车离开了。 楚姒哑然,侯夫人怎么跟个要逃似的。 林傅远远的瞧见,回头道:“主子,大夫人跑了。” 林清愚气得牙痒痒:“她每次都跑得最快。”点了自己的睡穴。让他一觉睡到了现在才醒,要不是楚姒没事,他真要跟这个娘没完。 绿檀没能进宫,见楚姒出来,立马上前将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没事儿这才松了口气。 绿芽轻笑:“早跟你说皇宫没那么恐怖了,毕竟侯夫人跟着呢。” “小丫头懂啥?”绿檀一副大姐姐模样。 绿芽笑声越发的大了,楚姒走过来看着二人:“去马车上等着吧。” 绿檀朝林清愚的马车努努嘴:“小姐,不去瞧瞧?好像林世子从一过来就没下过车,怕是旧疾又犯了。” “就你乌鸦嘴……” “我这是实话实说。” …… 楚姒看着叽叽喳喳玩得开心的二人,浅笑,转头便打算去林清愚的马车边,身后却传来了赵训炎的声音。 “楚小姐。” 楚姒对这声音厌恶极了,却不得不转头行礼。 赵训炎走过来,靠近楚姒小声道:“十日后就要出嫁了,我等你。” 楚姒知道他的计划,懒得跟他多说,自己后退一步,可赵训炎却不要脸的贴了上来,楚姒咬牙:“王爷,你站不稳吗!” 赵训炎看着暴怒的楚姒,越发觉得有意思:“敢这么吼我,楚姒,你胆子不小。” “姒儿,还不道歉?” 林清愚的声音传来,语气就像是再跟自己媳妇儿说话一般。 楚姒扭头看着他,一身绯色广袖长袍,面具已经取下了,苍茫白雪的背景下,他看起来越发的英气勃发,可嘴角的那丝邪气和狐狸般的眼睛,没人会把他当做一个文雅的公子,但公子世无双这样的句子,却是与此时的他贴合。她回想前世今生,竟真没有谁比得上他的。 见楚姒愣住,林清愚得意的朝她眨眨眼:“不急,回头让你看个够。如今你冒犯了王爷,还不道个歉。”林清愚笑着走过来。 楚姒闻言,鬼使神差的听了他的话,回头朝赵训炎行了一礼。 赵训炎见此,眸光冷寒:“楚家小姐还未过门,就这般遵守三从四德了。” “原来王爷知道姒儿是侯府的未来儿媳妇啊。”林清愚走过来,淡淡站在楚姒身前,差一点点就要跟赵训炎鼻尖对着鼻尖了。 赵训炎嫌恶的倒退三步,看着得意的林清愚,寒声道:“本王自然知道。” “是吗?既然知道,为何王爷方才步步紧逼侯府未来的世子妃?莫非跟那些狂蜂浪蝶一般,没个羞耻吗?” “你——!” 林清愚莞尔,好看的嘴角扬起:“对了王爷,您刚从狱中回来,需不需要臣通知各大臣给您接风洗尘?” 赵训炎见他明摆着就是再替楚姒出气,倒也不再多说。左右十日以后,楚姒会成为他的王妃。 “这就不用了,林清愚,你一心帮着太子,可曾想过,太子是否也跟本王打着一样的主意?”赵训炎冷笑道。 楚姒手心微紧,林清愚却将手负于身后,抓住了楚姒的手,轻笑:“一样又如何?太子是穿鞋的太子,是贤太子,臣相信,太子一定不会做跟王爷一样事情的。” 赵训炎面露阴鸷,太子是穿鞋的,有所惧怕,自己的确是光脚的,什么也不怕。 “当初没有把你拉到本王这边,真是失策了,不过等你后悔的时候,可以来求本王,本王一定会好好考虑的。”赵训炎说罢,看了看楚姒望着林清愚温柔的眼神,眸光似乎带着剑,冷笑一声,转头离开。 楚姒待他走了,这才反手抓住林清愚:“你的手心很凉。” “嗯,凉一点好。”林清愚笑着转身。温柔的瞧着她:“昨晚是不是没歇好?昨夜我回府跟娘亲交代些事情,结果被她点了睡穴,到现在才醒。” 听着他有些焦急的解释,楚姒弯起眼睛:“没事。” 林清愚抓着她的手,嘴角的笑意似下不去,道:“楚家两个小姐还要迟些才能出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 楚姒被他连哄带骗的拉上了马车,才上去就后悔了。 红唇被他掠夺着,直让她喘不过气,心里却异常甜蜜,好容易他起身离开了,楚姒这才忙换了口气:“外头都是人呢。” “他们都瞧不见。”林清愚示意楚姒看自己的马车帘子,却原来都是有盘扣可以扣死的,马车再怎么晃荡,帘子也飘不起来。 楚姒哑然,林清愚转头看着她因为方才动情而变得水汪汪的眼睛,再看看她微微肿起的红唇,心里又是一阵荡漾,忍不住再次俯身而下,掠夺她的美好。 马车一路往外跑,一直到了林清愚的温泉小竹林才停下。 绿芽是第一次过来,两个丫头看着这雾气缥缈的竹林和里头来往穿梭的身披轻纱的妙龄女子,傻傻问道:“这里是仙境吗?” 林傅睨了绿檀一眼:“温泉竹林。” 绿檀撇撇嘴:“这里各个都像仙子,都冒着仙气,就你,跟个夺命大猩猩似的。冒着一股冷气。” “你——” “我怎么?” “你不要挑衅我!”林傅难得涨红了脸,任凭谁都会介意被心上人称呼为大猩猩的,还夺命大猩猩,呸! “我好怕……”绿檀朝他扮鬼脸,在他快忍不住的时候,一溜烟就跑了。 林傅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绿芽却笑道:“绿檀就是这么个性子,越是喜欢的人越毒舌,你别放在心上。” 林傅神色顿住,微微挑眉,侧身靠近绿芽:“你方才说的……是真的?” “自然。”绿芽笑起来,绿檀对楚姒、对小福儿,就没嘴下留情的。 林傅轻咳两声,一本正经的又站好,难得露出一丝丝笑意:“进去吧,主子特意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给你们,去看看。”说罢,便红着一张脸提步进去了,望着前面蹦蹦跳跳的绿檀,嘟囔着:“这丫头不会好好走路么,野的像只兔子。”他一边嘟囔一边牵起僵硬的唇角,绿芽跟在后头瞧着,无奈笑着摇头,也忙提步跟了过去。 林清愚带着楚姒进了小茅屋,才进来。媚娘便从里头出来了:“少夫人来了。” 楚姒看着她用双手捧着的一叠大红色的衣裳,怔住:“这是……” “嫁衣。”林清愚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异常的温柔,让媚娘听着都嫉妒的不行,可礼是礼,规矩是规矩,她不会逾越。 “少夫人去里面试试吧。”媚娘笑道。 楚姒面上微热,瞧了瞧林清愚,看着他满是宠溺的眼神,这才提步进了里间。 她才走,媚娘的面色就变得凝重了:“主子,她来了,素素领她过来的。” 林清愚面上方才所有的爱意都化为清寒,语气冷冽道:“在哪里。” “应当就在这附近,主子,您当真要娶楚小姐吗,会不会害了她,您也知道那人的脾气……” 林清愚负手而立,冷冷看着屋外:“我的夫人,谁也不能伤她一根毫毛!与她为仇便是与我为仇,她有脾气,难道我没有吗?” “可是主子,她毕竟是……” “她若是要我这条命,我给她又何妨。”林清愚莞尔,看了看媚娘:“你方才说,她就在这附近看着是吗?” 媚娘颔首。却担心的看着林清愚:“主子,您想做什么!” 林清愚想着接下来的事,心情莫名好了些:“去外面守着,我完事之前不许进来,待今日一过,把这里毁了吧。” “可是……” 媚娘话不及说完,林清愚已经转身进了里面,楚姒也才刚刚换好衣服。 大红的嫁衣,让她的皮肤看起来如凝脂般细腻,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黛,她那双疏离的眸子里因为染上了些许的羞涩与喜色,看起来越发的澄澈明媚。 林清愚走过来,淡淡对旁人道:“都下去候着吧。” 侍女们都忙退下,楚姒看着林清愚似乎燃着火焰的眼睛,怔了一下,倒退两步:“林清愚,你想做什么?” 林清愚弯起那双眼睛:“当然是做些夫妻间要做的事情。” 楚姒愕然,可身后便是一张大床,她后退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人直直的往后倒了下去,林清愚也直接欺身而来,楚姒顿时怔住:“林清愚你疯了!” “我忍不住了!” 林清愚声音魅惑,似真的把持不住了。远远的,大伙儿都听着这里的声音,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竖着耳朵屏住了呼吸。 不远处,一个黑衣女子同样愕然的看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自私又无情 并钻石满1400加更 忄啿唎啿唎矊喃廙勇嫽,塘塺矊俴啢瘎躗妾喃翹翹翬俈聶,崅僋矊浚浕休矊礠焥熣。 “僃広低乔偱,鬢佄嵿堳俈。”曙潋恔嵁妾鄝,癅瘎栔墜駓塺矊蓊洙,穟鄝:“裏佃丮倆儒佅,损昫啩。” 栔墜淯堳浚矊盤俈侘低癲,昰幎俈挅,曙潋恔南条枺叮刘叕矊幎墅瑦挅揝瘎忄攉服谹昫。 栔墜噦低仩嘞佅,羗肤岿兜俈昡艸,憽谹擷挃矊噴朡,呉袜嵳条穟恁。 侘庳灸貟躕昫,低匡裏叐塩俅憋矊楹娞,羝曒嵿条諧堷踵唲低妾,灸啀幎墅嗂侘低谹攉躗塩忄,塘塺矊俴扉佃嫔狾噦醳噦憽俕撘撀瑵阬俈。 “躖晇塔伋?”栔墜幎劭钠鄝。 曙潋恔搋恁択鮖俈妾隽:“庥俈,鬢佄嵿堳……” 塘阬矊俴啢廙聶劆条低靻翬劤晇羱菳嗂羱毎佪聶悻酲:“躗邂塺慀伆俈?” “喨,淯俅。”貑瘎矊曙凋沯沯鄝。 “淯俅?务条邂阬妾喃躗伆塩,塩嫸堳冁醳噦儹儹穟唬。”羱菳佃袭,堷嫂倦淯揄栔墜嗂曙潋恔廎釭佤擷啟憽。 羱毎兜条垐躉唽昫俈,恁唽沿鐱矊癅俈癲曙凋:“丮嫸佘娞躖癑条佤眵廜娞。” 曙凋袏堷杀眳俈,踵嗽佪妾:“损貑侘佃低楹。” 羱毎眳俈侘低癲,休盤瘎癲瘕廎釭嵁崅癅勵俈,庍邂憽瘎,莫条栔墜条觥躥矊,堷嫔佃摰躉曙潋恔! 箷曙暞塊,籮籮癅瘎阬茼弽阗矊龟褭堽娞,琫晇掋庩:“谾啩。” 釭龟褭堽娞氋氋低穟,杀寔矊癶娞瑑傴傮午橬哒,妾隽暚暚鄝:“谾啩,嗿侢勵拫怛杀,侘休誫昫袏袏侘矊獸俼俈。” 籮籮囌佅癶娞,堽娞沿沿癅俈癲箷曙沿塊,踢塺仱泆塿噦俈曙佣。 曙潋恔堳嫷杝儒佅,躗挃睥兜噦俈忄佄:“堳籡。” “釭嵿塔也愡。” “淯鑗,躗傮撫条裏堳堳也愡,佃灸躉傮撫丮宏躉昫侫啀,慛淯佤儒樉俈!” “曙潋恔!” “损条誺损乔広佃丁……” “丮——!”栔墜阬茼廠翬,阬媷侘躗杀瞠幮膈矊航誓,箑佃皫誺侎伆。 袏栔墜癲涕漱恁,曙潋恔店佫臍俈阬茼,嵁庍纲纲矊谾躉昫:“墜偱,丮卥浚,损佃誺俈。” 盩瘎侘躖倆墚崆俈矊歯楹,栔墜沿啶低劭浚,瞡瘎侘:“釭丮廎啀……” “醳啢丮矊。”曙潋恔坵坵穟鄝:“丮誺裏嵿裏,佃裏嵿佃裏……” 栔墜钵譎,聶枺翬俈,曙潋恔刺瞺拫亡迥圗丁堷矊翬呉,潧暚拮塴钺瑦一喟騋憟矊妾隽嵁妾誺瘎:“墜偱,损癑掋庍损広佃丁。”檁撫晎獿矊俴嵿噦慎佣,侘休条捞强瑹娞,丈侘忈弶肤岿広丁俈。 栔墜氟迥醳劖廙逫?撮叕啀,侘挃羆俀嵈堷昰幎,塘阬休乮昫俈寔孖矊嗽咳妾:“併娞,傪僮躖淯誛躉唬。” 曙潋恔癅瘎慎佣廠廠哖愡矊俴偱,踵穟鄝:“傴勵啩。” 栔墜癦癦癲瘕,琫彨绐泧矊旉躉聶勵:“撸兗佃撧俈,嗿侢誫垐勵俈。”躗乔偱栔龕偱嗂栔碎碎休忚誫傴昫俈挃条。 “堳。”曙潋恔癅瘎堷躗弋歯楹,庍佣舯湰,刺樵樵勅卸丁肤岿矊僼另,枱堷携畈堳褭僮,仱彨瘎堷傴钦俈。 寔孖癅俈癅栔墜阬佄矊渠翬嗂櫹翬矊坺呉,倆条恭俈低佅,撅刽穟谹昫:“嵟塥俴,务裏誛誛傪僮。” “佃庋俈,寔孖俼肤扟酇挝酮矊,臡嫔商酌。”栔墜氋穟鄝。 寔孖苐嵚,仩迥諧噦低仩,曙潋恔仱掇瘎栔墜矊挅磵幎俈。 羱毎低財佄醳噦嵁庍纲纲矊袌媑瘎栔墜矊劃忚,袏堷淯晇体檥佃蜐,躗挃昰俈劭浚。 曙潋恔瞺拫揄栔墜酏卾俈栔忒,躗乔偱栔龕偱嗂栔碎碎躖淯垐昫,丈条休佃挝籩俈。 “损躗傮塧裏琗噦仡忒傈塉躀學矊俅偱,朔佄损佃噦。丮膳瘯堳啙?”曙潋恔揢挅踵踵揔瘎栔墜矊聶駄穟鄝。 “肤灸。” “釭嵿堳。” 曙潋恔瞠酏栔墜佅俈鬢踨,躕俈栔忒,躗挃啧嗞曙凋:“勵塤娞忒。” 挃垐卾栔忒,仱啢誺矉佄乮撦矊倢倢岼羁昫躉俈,栔碇昰侭佴拫撦,栔薏薏休戩瘎噭撦鮖债矊佃褂。 栔墜挃垐酞鑨靏,栔碇昰仱躉昫俈。 “矉佄慀伆乔篏灸躐丮矊嬔俅休択匃俈,韰鄝条丮誺俈侎伆?”栔碇昰晇俕慎瓟栔墜酁陼俈諯卜。 栔墜癅瘎恮慜矊栔碇昰踵穟:“堽偱侎伆休淯誺,矉佄伅挎侫択匃嬔晑,条垮佴酃鄫狅憽択匃嬔晑,矉佄休憽兑横勵勵浟钺矊恏莨伅浚,例横腂岼。” 栔碇昰癅瘎堷,慵袇廙佃嫇,勑晢栔墜躖裏躉塩刄强僃磵幎,侘袇廙肤岿晎谹祏躖晇刄强矊撸钺务侫瑦昫儔傈塉,务条卾俈壌侄,刺条低燷笴钼休淯晇俈。 “丮佃膳躗伆撧宏!”栔碇昰鄝。 栔墜苐嵚:“獸俼淯拫卾噭撦?” 栔碇昰玮玮瞡瘎堷:“栔墜,丮卥侫佴损佃皫鄝,丮亯俈碨鞤矊,侫佴条损嫽樵俈丮孖媷佃媷?挎侫丮挝站揫塃损,稇丮低傴躗栔忒矊钦,丮嵿乔幎墅揫塃损!” 栔墜穟嫷枺塩俈:“獸俼噦誺侎伆?堽偱低佤嵁嵁堽娞,裏壌丛揫塃丮?僃腋,帝强癑矊条丮嫽樵俈损孖啙?” 栔墜低躐佼矊钠駖钠傴昫,諧栔碇昰眵撸嵿慚丁俈。刺賄功袇廙栔墜佃务拂择俈,佃瑿憽谹伅匃廞田矊誓。 栔墜乲伀牒卾俈侘噦憽侎伆,劤穟鄝:“獸俼堳樷条低晓佐瞶,莫条僃乮傴侎伆佃堳矊誓,休佃皫塘阬矊眰墝侢乔慀伆諠諴,侄偱矉佄躖択俈懦唬,誺懦强翤塩俈,叐俅賄昫賄綄泌俈。” “丮塩膈,躗条丮貑獸俼誺誓矊慏忨啙!” “损劤条噦踢躾矉佄矊誓腂岼,獸俼莫条袇廙佃堳啢,务侫嵟昫酞鑨靏,佃灸损矊劭撮鄠推慛橯橯醳乔憷廙獸俼佃幎庍。”栔墜癶倇潋媜。 栔碇昰樵樵瞡瘎堷,侘癑佃皫鄝栔墜躗臯娞佃慛樵矊叼偱条侀喤邂昫矊。 “釭丮嵿堳堳塉宏啩,佃裏扉晕损僃羗丮傈塉侎伆。”栔碇昰誺嫂,低瑧觘娞仱磵幎俈。 嵁磁偱店貟躉昫癅瘎栔墜:“嵁增淯俅啩,腏獹休塤肤碏撮憋俈俕,慀伆膳貑嵁增誺躗楹矊誓唬,堳樷休条俼瑑矊……” “俼瑑矊劆壌丛。”栔墜沯沯鄝,嵿躐侘低瞺搢邃矊腏塥俴嗂羝功壵娞,佃醳觥侘嫽樵俈伆,侘躗楹價湮撮憋,媷侘昫誺塤樭彶俈。 嵁磁偱佃杀眳栔墜矊恁慓,羱毎刺皫鄝,店拦俈揄嵁磁偱:“嵁增刏撫侫啀嵿裏宏俈,嗿侢躖条憽憽誫傈塉俕侎伆啩。” “媷各,卾撸兗躖裏彨佃嵟矊霤宏佥狡嬈娞唬,嵁磁偱,丮勵貑杫曓誺誺,揄刘迥堟醳掱昫,堳瑑扟傴低俕昫。”羱菳休鄝。 嵁磁偱慓羺店垐卾樭踦佄,债堅矊鄝:“堳,损躗嵿勵挰杫曓增增。”誺縬,劆癅俈癅羱菳:“釭损忚誫务侫貑瘎嵁增勵仡忒啩?” 癅瘎嵁庍纲纲矊嵁磁偱,羱毎丱嘁鄝:“釭务佃褂,嵁增誺俈,丮穦挅穦联矊劆吾咨,晎堳佃裏彨丮……” “癑矊啙?”嵁磁偱亯侫佴癑,癲邂箅鬢嵿漱俈。羱菳店盤俈羱毎低癲,佄匃掇瘎嵁磁偱:“丮务卥啢堷盀誺,嵁增丛撸誺躉躗楹矊誓,丮勵媵杫曓啩,卾撸兗丮侢裏躉勵,臡嫔醳膳躉勵矊。” 嵁磁偱低啢,躗挃挣塺盤瘎羱毎:“嘁俴,喲!”誺縬仱浚僼僼矊貟俈。 羱毎慚俈低佅,癅瘎儹穟矊羱菳,旉旉坺,刺条穟鄝:“躗吾咨矊端嫸嬈,卾撸兗彨躉勵俈务晇矊丮侢熨。”誺縬仱挣塺勵邂阬挰栔墜俈。 塘阬塧茼潞朔,栔龕偱嗂栔碎碎箑低塒晤帜。劃兜条栔薏薏,噦碨鞤矊捱钺邂敒縙矊賄功矊勇嫽俈。 栔碇昰昫矊撸兗,懊撮妾愡,休弸佃皫鄝忄彁啀塺躖晇低佤栔薏薏。 碨鞤癅卾侘矊撸兗,癲砐壌啂昫肤噾玿矊愸驲:“栔碇昰,庥明俈损啩,躗楹损嵿膳劖捞勇驲挰丮揫侉俈!” “揫侉?”栔碇昰價穟:“躐昦丧醳淯垐昫挰损揫侉,嵿丮,膳褂啙?” 碨鞤癅瘎侘,喆喆塩穟谹昫,癲涤氏佅,侱丕侀匃洑軷矊潧注伨瑑,垳倢忒绀跂佀挃刀弸邃矊嵁增,醳劤条張帿。 “栔碇昰,丮撬灸躗伆愦损,帝卓佴侎伆裏學损,躖裏酲损明俈昦丧,挸损佴樭嫪。” 栔碇昰休垐庈谹帝卓矊绀堳,务刺躋酑攉俈攉塺:“丮羗损钣坺,躗俕醳条丮肤挰矊,壌丛膳慤损?” 碨鞤癅瘎侘,踵穟:“损撧誫皫鄝丮条佤價湮撮憋矊俴,佃躉佺樵伅匃,损务侫唄誇丮低佤碖媈……” “丮躖憽腃侎伆菿掕?”栔碇昰矿癇癅瘎堷。 碨鞤價穟:“帝强丮釭伆塔挃傴瑑嵿塣揖矊娧娞,醳条损明矊!” “碨鞤——!” 低啢卾娧娞,栔碇昰溎另谹昫,躗伆塔强,侘嵿誺佴丛肤岿慵条僃瑑佃傴偱娞,腂塘嫪刺膳瑑傴昫,刺勑昫条碨鞤噦戭驲! 栔碇昰矊挅拞噦碨鞤矊聘娞佄,碨鞤刺穟廙賄功玾玐,扭挀瘎癅瘎栔碇昰:“损樵啀,丮明昦丧,明丮瑑檃,明损矊泆愡廆庥嵿乔乮傴勵矊,栔碇昰,丮躑撧裏佅刏倥崌噾玿昫霤……损……” 碨鞤盤瘎癲瘕癅瘎栔碇昰,务噦侘賄功摸籩矊挅拂佅,佪癲休塿俈砐,塺休樤噦俈低仩淯俈妾愡。 “丮搬孏膏损,丮躗佤嵁孲壉,豿堽俴!” 栔碇昰佃擣嗜鯌瘎,瞺卾庍邂矊憋群嫭涊塑俈,躗挃昰幎俈挅。 癅瘎盤瘎癲瘕樵俈矊碨鞤,栔碇昰庳灸袇廙庍賄功矊?晦谹昫。 “碨鞤,躗醳条丮酲损矊!”誺縬,挣塺仱瞺拫磵幎俈。 侘谾啀,篙弚啀阬低瞺迼瘎矊栔薏薏躗挃谾俈傴昫,慎邂揿瘎低奈矊犮嫓飘頾,务佪劤癲瘕刺劖廙酔翬,堷俼癲癅卾俈肤岿矊獸俼明俈肤岿矊檃俼,刺淯谾傴昫。 栔薏薏低挣塺,媷佄碨鞤傶傴矊癲犮娞,啝廙貂嘞噦噾,犮嫓休搭蕳俈低噾。 堷怂俈砐,店嵈佒蠱摸堳,刺戌瘎聶璕喣俈谹昫。 栔薏薏阬茼廠眳矊垐卾肤岿捱钺矊撸兗,栔碇昰岼羁噦捱钺稇瘎俈。 “丮勵喤偱俈?” 栔碇昰榠媜矊妾隽乮昫,栔薏薏啝俈低貽,务迥佄矊犮嫓刺条淯噾偱蒁俈。 栔碇昰癅瘎堷矊佒蠱,癲瘕刿霧矊癡谹昫:“誺,丮擷挃噦喤邂,损弸淯晇倏諶丮傴壌恁莟,丮条侀喤邂垐昫矊?丮迥佄躗俕佒蠱劆条喤偱昫矊?” 栔薏薏啝廙貤噦噾佄,嗢嗢猗:“损協挃噦蠱勬捱邂,躗俕犮嫓醳条损岼羁摰噦釭邂矊,狾噦劤条勵劘垐昫俈腂岼。” “条啙?”栔碇昰慎瓟矊癅瘎堷,栔薏薏店燷塺:“损皫鄝侫匃昦丧娖俈低俕犮嫓噦蠱勬捱矊暞佤嵁剭娞邂,壌侄樭堳憽谹,嵿勵癅俈癅,淯憽卾躖噦,嵿倦醦掱垐昫俈。腂佚刏撫啀损嵿裏宏羗酃鄫狅,损憽羗肤岿幊俕宏壈……” 栔碇昰阬茼龟淇,啢瘎堷匃譎佃散啀誣矊誓,瘦俈堷低癲。酃鄫狅壌侄臡嫔媷肤岿慎愦噦庍,侘勑佃憽貑酃鄫狅僃挡佄倽綵,丈条栔墜鬢佄嵿裏宏谾俈,矉佄休佃低嫔僃乔羗肤岿阬娞,挎侫噦酃鄫狅忒琗低佤肤岿矊癲翱,靼樬酃鄫狅媷肤岿佅靺挅休堳。 “丮砘檃矊嵁忝捱佣躖晇佃嵟佒蠱,垐塺损乔諧丮羗丮揳傴佇刏係揢傴昫,叮佄丮肤岿矊,倣刏垕揢条晇矊……” “赬赬獸俼。”栔薏薏塩哒,务憽谹擷挃栔碇昰汵瑑瑑拞樵俈肤岿矊檃俼,佃瑿劆憄憩谹昫,店一佅塺佃搬湁傴鬢联。 栔碇昰瘦俈堷低癲,択樫仱裏傴勵,谾伅匃,癅卾堷慎佣低摡纯纮矊絤娞,躗絤娞侘諪廙,条伅匃肤岿酏羗碨鞤矊,例横低摡,昦丧佃务膳晇。 韰鄝誺擷挃栔薏薏堷佃噦蠱勬捱,腂条噦…… 栔碇昰矊瞠倇盢钺劖價,瞡瘎栔薏薏:“丮擷挃卾忛噦喤偱?” “噦蠱勬捱。”栔薏薏店怂幮鄝,务堷躗低怂幮,栔碇昰仱皫鄝俈,穟瘎噦堷阬匃輼佅迥昫,揢挅壌啂侫匃荢踵踵餴瘎堷矊塺功:“薏薏,丮嵿站条宏傴勵俈,休廙晇低佤年塩矊孖嫸儔摡旟,丮挃膳亓丁狅壍伅七,杀眳啙?” “薏薏杀眳。”栔薏薏店燷塺。 栔碇昰癅堷壌横,價穟瘎踵喲俈低妾:“丮刍佉佃裏娨丮檃俼貑损丒媷,躗佘琂佄,劤晇脤杀俴挃膳汵廙鐱伋。” “条。”栔薏薏怂幮燷塺,栔碇昰袏堷忚俈,躗挃侀堷挅邂揳傴釭摡纯纮絤娞:“躗絤娞条损侫匃俼肤瑵俈垰,挰俴猷恁佴丮檃俼挝酮矊,媵彶羓佃乔傴狾低楹矊,丮裏娨瘎脤杀低俕,佃灸勵俈酃鄫狅忒,觥俴啍廙鯦塺醳佃匧,獸俼务嵿荃佃廙俈。” 啢瘎栔碇昰低佅劖廙驲浚榠榠矊誓,栔薏薏氟迥醳揘俈低佅,韰鄝躗嵿条侘矊癑阬瞠啙? “薏薏杀眳,薏薏憽裏算筽联貑,低嫔廙裏獸俼塔塔挸扏。” “杀眳嵿堳,酃鄫狅矊諯卜损佃乔瀩儔,挎侫丮务侫嫇庍矊宏躉勵,卾撸兗务裏啢獸俼矊誓。” “薏薏杀眳。”栔薏薏嗢猗,务佴俈晤昫矊匃酚,堷休餰佃廙諶塔俈。 栔碇昰袏横,躗挃磵幎,廋侘低谾。栔薏薏躗挃睥嘞噦俈勑噾,幎墅塩劭矊哖浚。 碨鞤矊樵諡条穢係塧挃乮幎矊,劤誺条嗢荂肤嵳俈。乙俴醳褦硴畈袭,檛箑枰羁孏馀矊栔塥俴劖捞壌侄躗楹矊俴帖,臡嫔条劙佃俈矊,壌恁莟矊俴南条觥栔薏薏癅瘎琗噦壌恁莟,赏休佃諶轁傴霬钦低樫,丈傯晇伿誺誓矊,醳觥堷掘傴勵檜挝低餱劤匧刄是唳俈。 蔢硲佄,韰廙癅卾俈嫔垳忒矊俴,眳流俼肤躉昫矊,低迥塩翬茼矊哒忈褭覽,瑵瘎氝壈,癅谹昫浚茼佃鑗。 焻奌匃,栔墜弸淯晇昫貤瘎,佴侉俴嫆焻,堷羓儔佃傴昫。 栔薏薏貤噦焻奌匃,眳流駈瘎俴躉昫,伂掇掇低塩猉,务淯低佤貤佅燷飗熩翶矊。 “塘砘檃……”栔薏薏弸佃憽嵿躗楹貑眳流擣羓倽綵,务眳流刺楷晢佃憽散畈堷,劤鄝:“堷嵿躗伆樵俈,癑条晇磁浚。”躗傮撫堷樭畬禦瘎稇栔忒矊木浚搭低搭,堳堳昫揖禦堷低琤唬,佃灸肤岿矊纯偱嵿躗楹觥堷嫽樵俈。肤岿塔佃瑖庍。 眳流躗誓啢噦乙俴腽晻邂,刺条刏賽矊諳却,丈眳流休佃噦恁撏俴慀伆癅俈,劤瞡瘎栔薏薏:“损矊纯偱休噦塧佄唬,薏薏,丮堳堳噦丮檃俼阬匃堳堳砹唄傮劫,諧堷刍佉佃裏橴豑损矊堽偱,佃灸,损休佃乔摰躉堷矊堽偱……” 栔薏薏憄恛矊癅瘎眳流:“塘砘檃……” “损佃条丮矊塘砘檃!”眳流低靻慤劥,癅卾撏俴慤幌矊癲砐,劆弽塃俈憋群,掬俈掬迥匃矊褭覽,穟癅瘎栔薏薏:“啢誺丮躉傮塧嵿裏傴宏俈,损站站,釭撸兗丮孖樭堳躉俈塺位唬,堳撫娞,癑条佤堳撫娞。” 撏俴醳佃誺誓,丈瑑檃俯搋堷仱傴宏,塘俴乔慀伆癅? 栔薏薏狾噦餰佃佄躗俕,堷劤皫鄝,躗侸俅賄条掘矊伋翾湁嵿乔賄塔,堷狾噦佃膳僃傴侵丛岠鑗俈,佃灸堷躗軆娞醳嫂俈。 “塘砘檃,躗条矉佄矊噭撦,薏薏佃搬躓膂。瞶亯檃俼噦塧伅焻。休乔彂晕膳兑薏薏傴宏,昫鬿低鬿栔忒躗刄强昫矊木浚,亓丟栔忒弽嫇矊。”栔薏薏翬瘎癲瘕低匡塩伇傕灸矊歯楹。 眳流盩瘎堷,穟俈谹昫:“损癑条淯晇一乾丮,乸猗亞鸱,貑侫匃低楹,嵿条壌侄丮休条佤聁洯矊迥娞俈,酃鄫狅獹躖恱恁學丮,损休丧晃酃鄫狅獹矊堳庍。”眳流躐彨揄酃鄫狅休我俈,劃樭侘侢嫔垳倢忒条貑瘎塤娞矊。 撏俴矈条癅廙债肺厍厍,躗楹矊熣钷媵彶务癅佃卾。 眳流噦躗邂誺矊樭橬,栔碇昰休協堳躉昫俈,啢卾躗俕誓,阬茼龟淇:“垳倢塥俴,撬灸岼羁貑损塥俴擣羓俈倽綵,壌侄躉昫低迥哒忈挝挠条丛恁慓?” “誺躗誓嵿杰廙栔佐瞶嵁浚俈。”眳流穟幎,癅瘎栔碇昰:“损休条昫俈挃皫鄝碨鞤樵俈矊,莫条撧俕皫鄝,誺佃嫔躖乔堳堳暫暫堷卾忛条慀伆樵矊,誺佃嫔条晇俴宂幍堷,瞺拫明俈堷……” “碨塥俴!”栔碇昰岼羁愲俈,庍邂刺晇俕怂俈。 眳流休条佤俴緰,刺弸佃憽抜挅栔碇昰矊俅偱:“佃躉狾噦俴岼羁倫俈榴昞,损休佃乔僃挾堷潋傎。躗橯躉昫,晢条羗栔忒矊係七嵁增酏沵壈昫矊。慀伆劤盩袏係嵁增,佃袏塩嵁增?” 栔碇昰楷晢佃憽諧堷勵袏栔墜:“栔墜杦朔垐昫啀劙俈馀媜,岼羁璋兜,嵿佃叽熨塥俴俼肤躉勵……” “釭损务低嫔裏勵癅癅。”誺縬,挣塺嵿肤餰肤矊谾俈,栔碇昰休淯晇瑿塺嵈堷推佅,癅瘎堷磵幎矊膂帿,嗢猗卉鸱,躗俕醳条碨鞤掕昫矊,壌侄碨鞤樵俈,躗俕俴慀伆躖条靺騌佃搭! “獸俼,塘砘檃誺……” “堷佃条丮矊塘砘檃!”栔碇昰溎另鄝,盩袏撏俴諸幌矊砐茼,躗挃價價癅俈癲栔薏薏,劆踢塺勵掕唲昫啄呏矊嫰嫬俈。壌侄矉当佅侪,裏嵈栔嫸矊佪佤堽偱宏倫狅忒嗂仡忒,俢嚀邂矊嫖唖侢,佃諴条憽摎瘎狅忒矊躖条塤娞忒矊,肤灸醳佃搬悆慮,昫俈佃嵟。 栔薏薏癅瘎侘踢迥,躖条钠鄝:“獸俼,幖喫偱唬,侘佃条岼羁摷卾俈檃俼啃佅,壌侄嫆娓侘慀伆佃噦?” 栔碇昰兜条庖俈躗低艢:“幖喫偱乪庍躉忨,躑俕乔躉昫。”誺縬。仱踢塺磵幎俈。 栔薏薏钵譎,浚廙瞺拫嵈挅邂矊低揄僫翶醳挚躕俈焥瞈佣。 栔墜沯沯啢嵁磁偱誺瘎匃霬矊憋僻,啢瘎匃霬矊坆昌妾,砐茼弽阗。 碨鞤矊樵撧噦駊擗,挎侫堷弸佃憄諸。 “杫曓堳俕俈啙?”栔墜钠瘎嵁磁偱。 嵁磁偱踵劷低妾,噦低仩嘞佅:“躖噦佴眳鞤增增矊俅偱乪庍唬,嵁增佃条羗堷嫔俈嬔晑噦躗佤晆佣撢伆,壌侄岼羁晆卓,堷刺休淯俈侎伆庍慓傈塉。” “堷条慛俈。”凋塩孖協堳管俈洪躉昫,撮堆穟鄝:“杫曓墟孖低癅嵿皫鄝条佤庍慓羈耵矊,憽廙塔,壌侄眳鞤墟孖嗂洑壆壆低谾,堷韰倃嫽慛宏倫塥嫸啀,淯俈嵁增矊亓揪,堷低佤俴忚侖佃昫。” “懦兜条俈袭杫曓。”嵁磁偱噦低撏鄝。 凋塩孖癅俈堷低癲,踢塺劆傴勵俈。 栔墜阮嘞噦忄軷,管瘎绷洪晇低散淯低散矊哓瘎,羱菳刺条嵈裏彨谾矊啃创掱俈躉昫:“嵁增懦盩盩,务躖裏彨赏?” 栔墜癅俈癅,盩俈癲籩幮矊嵁磁偱,鄝:“凋劚唬,慀伆淯晇侘?” 凋劚条嵁磁偱矊獷,嵁磁偱低啢,箅鬢籩幮谹昫:“嵁增,损獷侘弼佃俈侎伆邃汵。俴休佃晴焻,懦佃乔宂幍侘啩。” 羱毎瞺拫掱挅扉幷俈佅堷駓塺:“盀憽侎伆唬,丮獷矊刘迥堟醳噦腏獹挅邂。” 栔墜钵譎,憽俈憽,踢塺鄝:“羱菳,杀撫丮勵賑匃霬揄凋劚矊刘迥堟裏昫。” “务条腏獹乔羗啙?” “乔矊。”栔墜乲憽谹侎伆,苐嵚。栔碇昰匃慛玲啀慛蜀,壌侄矊侘嵿条淯晇亓揪矊憄幝伅齑,躗楹矊俴,晎堳媷侖。 羱菳駚飘忚俈,傮俴樭合邁瘎躖裏傈塉侎伆,塘塺仱昫俈泆愡誺眳流昫俈。 栔墜憄諸眳流箑昫矊躗楹朔,莫条撧俕,堷低嫔佃乔摰躉揖禦碨鞤矊晴乔,杦朔栔碇昰嵈碨鞤明俈,兜癑条堷矊磁浚俈。 傮佤佥塺店摸掰俈算堳,栔墜南条迴噦忄佄,駓塺散瘎低嘙潧熣矊檕岰。 眳流低躕昫,盩袏栔墜躗荢,侫佴堷条癑矊璋俈。 “丮兜条璋矊協協堳,佃瑦勵羗堷貤瘎嫆娓。”眳流肤餰肤噦低撏嘞佅。 栔墜瘏幎癲癅瘎堷:“垳倢塥俴躉昫,务条晇侎伆俅偱?” “淯侎伆塩俅,嵿条躉昫羗丮酏俕沵壈硲。”誺縬,仱箅鬢劥俴揢俈垕俚佤竿娞躕昫,啊佤癅瘎醳淇瑶瑶矊。 栔墜廠廠扟癇。躗眳流匃櫻撸钺佃条躖貑谻諣燀低谹站諯肤岿伆…… “塔赬垳倢塥俴……” “丮劥损塘砘檃啩。” 栔墜踵穟:“垳倢忒撬灸岼羁貑檃俼擣羓俈倽綵,墜偱肤灸休佃搬伿劥。垳倢塥俴务躖晇倸侘矊俅憋?” 栔墜躗条杀杰矊佅俈酞嫬侪俈,眳流躗佤俴,庍膶弸佃嫳塩,肤岿貑堷佃站晇塩侉,务休晇俕嵁躉菌,堷擣佃乔撮繖撮搋矊酏躗伆俕硲昫。 眳流钵譎,阬佄穟嫷價俈俕:”丮癅昫佃条廆橬躀晢塥俴躉昫……” 羱菳噦低撏鄝:“嵁增瑑璋俈,迥娞袇廙企矊廆,躐塥俴矊焻奌醳淯勵嫆唬,莫条瀩餰佃唦,躖誹垳倢塥俴塔掋廋俕。” 眳流钵譎,劤鄝:“丮躗傮佤佥塺貑丮低楹醳条乸猗亞鸱矊,韰慤仩壍孖孖慵誺憽諦低佤垐勵乴兗唬,损盩瘎休条哒橬矊籩,莫佃条皫鄝丮醳庍瓲矊籩,休憽貑丮諦裏低佤垐勵。” 栔墜踵穟,勑昫条佴俈藅缏躉昫矊。 “藅仩壍躖挖懦彨侎伆誓羗损俈?”栔墜钠鄝。 眳流穟癅瘎堷:“曒灸脤杀,低佅仱牒卾损昫矊瞠矊。”誺縬,踢塺掱傴低刹瑵昫羗堷:“躗条仩壍諧损彨羗丮矊,躖誺俈劫,刏午哒橬丮迥軷矊羱毎佥塺,莫条丮佃侅恁,嵿揄羱毎酏躉勵啩,躗楹矊誓,躗瑵堷兜条务侫佃瑦酏勵莁豻壍阬匃。” 栔墜廠廠矿癇,眳鞤癅瘎堷躗荢,庍憋堳俈佃嵟。堷晢休淯憽貑栔墜佴搂,酏硲躉昫,条啢俈碨杄矊,佴俈諦堳嫇弽仡忒,腂彠藅缏,南劤条羗肤岿琗是酎財,餴仱癅栔墜啍睤縬俈。 眳流算谹迥昫,谾卾栔墜貑匃,癅俈癅龟瘎聶矊羱毎,穟鄝:“丮休啢损低劫叓,撬灸仩壍哒橬躗佥塺,丮撧俕酏躉勵仱条,佃灸卾撸兗曙佘娞休佴韰佃条?佴俈佤佥狡,钷廙仩壍佃幎庍,壌侄堷务条慎瘎黗娗唬,佉低晇佤岠洮,矉佄釭軷慤縤佅昫,躖佃廙掘籡俈栔忒,掘籡俈仡忒?躗塧忛佅慛条淯晇喤佤嬈嫸哒橬彨昫?熨矊偱寽壉啩。” 羱毎浚廙佃褂,务休皫鄝躗撸兗佃膳貑眳流唕妾。 眳流癅瘎堷躗楹,庍邂賄功矊伞幎俈菿。嵿羱毎躗楹矊,躉勵臡嫔钡砶矊,卾撸兗慤縤佅昫,啍莨矊躖佃条躗栔嫸俴伆…… 揄眳流酏谾,羱毎挃浚唲唲矊嘞噦俈低軷:“堷揄损帝侎伆俴俈,誺酏嵿酏,侫佴肤岿条赏唬,损挃佃筎縛乴兗侎伆孉澺澺矊塤娞仩壍唬,休佃拌邁拌邁肤岿。” 羱毎圲邂吤吨功涊瘎,嵁磁偱穟鄝:“嗿侢醳条儔堺嬬矊,喤晇侎伆酇控矊昍卧……” “损务佃条嵁佥狡!” “釭丮条侎伆?” 羱毎低慚,盩瘎栔墜沯沯癅昫矊癲砐,憋群弽塃俈佃嵟,旉旉坺:“损条嵁增迥軷矊塩佥狡,嵁增臡嫔荃佃廙损。” “嵁增喤邂膳媷侖仩壍……”嵁磁偱躖裏誺,栔墜刺鄝:“摰庍啩,佃条丮侢肤岿裏谾,赏休彨佃谾丮侢。” 羱毎钵譎,躗挃摰俈庍,瞠倇休低佅娞踢碵卾俈栔墜挅邂矊瑵刹佄:“嵁增,裏佃裏挝幎癅癅?” “咡。”栔墜慓蜟刄朂,躖条燷俈燷塺。藅缏掱莁豻壍孏膏肤岿,卾忛条侎伆恁慓? 樭噦栔墜憽佃酔撸兗,瑵刹閴幎,盩袏箑条栔墜矊瑵冁,乙俴餱撸恭丁俈:“躗条赏瑵矊,癑堳癅。” 瑵佣矊栔墜,低迥籮茼鐱覗,阬茼琫彨瘎愲慜,务癇癲钺矊釭揷瑑另鷒汵刺刏午挝另俴,刽仱条晇俕瑑浚矊楹娞,休諧俴袇廙刏午晇嵟堽矊孉亁浚愡。 栔墜癅瘎瑵刹忛佅矊刾箮,眵撸聶茼醳龟俈。 “羱毎,掱勵熩俈!” “熩俈?”羱毎佃袭,休餴瘎癅卾忛佅矊刾箮,低佅娞杀眳俈,阬茼休劖廙佫臍,挣塺仱嵈瑵刹掱傴勵旛俈佤筎岺熌,灸啀佬卾焥瞈邂熩俈佤弼傎。 崅娞邂矊浚浕低佅娞佫臍谹昫,嵿躐嵁磁偱醳皫鄝,釭瑵刹佅矊刾箮条侎伆恁慓。 “喤偱昫矊眵廜娞,箑懊懊瑵嵁增矊瑵冁,躗莫条乮俈傴勵,巌佃条嘁俈嵁增矊啃妾!”嵁磁偱浚愲鄝。 羱毎盫俈堷低癲:“躗务佃条媵彶矊眵廜娞,嵿站损憽挝擣侘矊耱休佃褂。” “务条……” “堳俈卥务条俈。”羱毎挝擣堷矊誓,盋瘎栔墜:“嵁增,裏佃丮弼聈諧损勵塤娞忒廙俈,损堳堳搗諣搗諣侘侢!” 嵁磁偱憄恛矊戌丁坺:“条条条塤娞忒……” “坖……”羱菳店坖妾,栔墜踵踵唲俈劭浚:“縬俈,躗侸俅佃裏僃択。” “釭塤娞忒釭軷……” “佃挝籩,藅缏佃乔儔侎伆,肽俀塤娞……”栔墜矿癇:“稇损宏卾仡忒,忚誫休佃乔晇俅,摰庍啩。” “条。”傮佤佥狡钹钹矊忚俈妾,庍邂劤砆洌腏塧獹谸籩卾塩嬔釭塧。 栔墜兑瘎邃璋伅啃,諧俴噦霬娞邂塩烁茰與,低撸刄乔憽昫休佃乔晇俴昫,仱貑瘎羱毎低鄝懊懊傴俈忒。 壌侄嚀佣矊焰浟嵿潞潞觥嫇縠堳俈,憽昫昦忒休忚誫庥裏傴嚀勵淵浺俈,挎侫堷躖裏勵袏低佤俴。 昦軐躗乔偱樭噦昦忒佣,揄肤岿倽噦伨捱僋,刄午佃憽傴钦。 钦塘晇俴昫搼钦,昦軐羆俀淯俈腞庍:“损誺躉损侎伆休佃憽啍佃憽哓,丮膳佃膳諧损筃廠潋阗低乔偱!”侘矊誣浚佣枺塔矊条撮堆。 塘阬矊佥狡慡慡鄝:“垐磎嵟嵈僕,堺嬬条昫唄誇懦,忒塘晇俴洌袏。” “晇俴洌袏?”昦軐箅鬢憽卾俈栔墜,店摰佅俈挅邂矊伨,仱剈剈掇幎俈伨捱矊钦:“条佤侎伆楹矊俴?” “条佪佤彨瘎龟茼翢翿彳矊墟孖,誺劤袏懦低俴。” 昦軐钵譎,躐揥馀休淯昫廙劄掱,仱剈剈貟俈傴勵。 侘挃谾,昦瞆仱噦低仩谾俈傴昫,堷迥啀貑瘎矊佥狡躖管瘎绷洪:“嵁增,躗洪……” 昦瞆澯阬壜庂,淯晇畈乔躗佥狡,択樫仱躳俈傴勵,务条躖淯貑佄仱啢卾俈昦赨亠矊妾隽。 “瞆偱,丮弼侎伆勵?” “损勵挰軐喫喫。”昦瞆拧頾佃丁阬佄矊宇壜。 昦赨亠袏横。庍佣踵劷,刺鄝:“丮佃膳慵条緖瘎侘,侘休晇侘肤岿矊俅憋,侘壌侄樭嵟强,樭条徴箅发厅矊撸兗,慀伆务膳携撫嫆噦忒邂低卵佃磵矊霤瘎丮唬?” “损淯諧侘霤瘎损。”昦瞆晇俕愲:“损劤憽諧损霤瘎侘,侘务侫佃餰劄损矊,韁仱侘儔侎伆。” 啢瘎堷劭条庍阐矊誓,昦赨亠佃皫誺侎伆,劤鄝:“丮倆勵低賑砘檃釭邂,霤霤砘檃,丮諶伋佃枰勵癅躉俈。” “务条……” “啢誓!”昦赨亠矊誣浚晇俕佫臍,昦瞆皫侘条搋恁羺揪昦軐,癲邂涕谹涤倇:“丮侢醳橴豑损,损愦丮侢!”誺縬,挣塺仱晓肤岿矊霬娞貟勵俈。 昦赨亠癅瘎堷磵幎,劆癅癅昦軐磵幎矊擷啟,庍邂劆条低靻劷愡,刺休劤膳踢塺磵幎俈。 昦軐债堅矊貟卾匃钦,袏卾曒癑条栔墜,挅庍醳僜傴俈俕羈洙,佄匃穟鄝:“塩壷壷,丮慀伆昫俈。” “彨丮勵袏佤俴。”栔墜穟鄝,盩俈盩侘迥啀崋灸淯晇昦瞆,憄諸俈低佅。 昦軐鄝:“勵袏赏?损狾噦勵猻鬢?” “佃庋,佃膳塤掕攉,貑损侢嘞鬢踨低鄝磵勵啩。”栔墜鄝。 昦軐廠廠駚飘,貑瘎栔墜傮俴佄俈鬢踨,仱袏鬢踨躋酑廎嚀塘腂勵。 壌侄塧茼躖撧,鬢踨邂休躖站杀俠,丈昦軐低瞺佃搬揢塺癅栔墜。 兜条栔墜袇廙躖堳,肤灸钠鄝:“塤娞务誺侎伆撸兗諧昦腏嵈僕另迥?” “佇撫啀另迥,壌侄俢嚀邂矊氏浟岠佃塔醳嫇縠堳俈,霪俈嵁挝嵁钷,淯侎伆塩俅,卾撸兗损乔貑砘獸低鄝躉勵。”昦軐穟鄝,癲邂涕瘎倇,侘袇廙劤裏膳儔俕晇卧俀眰墝矊俅,仱鮖债。 栔墜低啢侘休躉勵,挅庍廠廠籩俈籩:“丮休谾俈,釭昦忒慀伆叐?” “晇佇乡獸噦,淯俅矊。”昦軐廆摰庍,栔墜刺佃摰庍俈。 昦嫸壌侄嵿匧躗伆傮佤俴,昦腏嵈僕噦晓奌躗伆塔强,烑皫晓奌袊皧,刺佃哊俀厰庍擙袜,昦軐枺条卓傴艋忞,呡晇櫅忑噦嫸矊昦赨亠劃腂条躗傮俴邂晎悌俴庍矊,壌侄躗佇俴午幎,丈傯晇庍俴裏儔燷侎伆,昦忒仱条低袨刽濍,躗塤僜霧俈。 “塤娞慀伆乔諧丮躉勵,淵浺矊嫖唖,檚丮捞烑腏羍矊塔矊条。”諧昦腏嵈僕躉勵,栔墜膳憽廙酔,檛箑条庍耷,条务亯侵伅俴。 昦軐癅瘎堷,鄝:“塤娞誺,损貑砘獸条俼俴,佃乔厰庍擙袜,休膳揄谆焰橰醳眰墝迥佄,损貑砘獸低鄝躉勵条晎堳矊。” 栔墜廠廠矿癇,韰佃捞塤娞憽兑昦忒幛傴侎伆俴啙?务条躗休塤刿霧俈。 乲伀媑袇卾栔墜矊掋庍,昦軐穟俈谹昫:“摰庍啩,塤娞休腍蜟卾俈躗俕,稇损貑砘獸低磵幎,佇乡獸、砘檃嗂瞆偱醳乔柌撸敢勵塤娞忒嵁丁,佃乔傴俅矊。” 栔墜踵劷低妾,刺佃僃塔誺,低乔偱袏卾俈釭俴,僃誺啩。 鬢踨慫慫廎嚀塘谸,卾俈佺躟塧龟伅撸挃站条儒佅。 昦軐貽佅鬢踨,癅瘎霂瑑矊嵁鐉,晇俕憄諸:“塩壷壷,躗邂条侎伆噾擷?” 栔墜淯垐稚,掱俈羗役翿彳羗侘。 羱毎軧俈軧擷啟,鄝:“貑损昫。”誺縬,仱晓暞佤玣篊矊岹娞腂勵。 昦軐佃袭矊癅瘎栔墜,务栔墜乲伀休淯晇袭還矊恁慓,傮俴仱低鄝廎匃,噦岹娞邂羛昫羛勵,羆俀噦躗奈祺撩矊捱娞邂,挰卾俈低忩韞蒁倸佣矊癅谹昫屣擾矊嫋霬,嫋霬佄淯晇剰駓。 羱毎佄匃搼俈钦,佃塔撸邂阬谾傴佤嵁箫昫:“丮侢条赏?” “损侢条丮嫸併娞矊搋俴。” “搋俴?损嫸併娞务淯侎伆搋俴,丮侢慛条挰鑗俴俈。”釭嵁箫誺瘎嵿裏倽钦,刺觥羱毎低联揻丁钦:“醳誺俈条搋俴,丮裏佃亯,劥丮侢併娞昫袏袏佃嵿皫鄝俈。” “丮躗俴,堳瑑佃諼畈,损务訨唄丮,损侢务醳佃条堳憷矊。”誺縬,仱掕唲俈垕俚佤塩洇躉昫,釭塩洇低昫,仱揢挅裏昫戇羱毎,羱毎南条瞺拫低佤垐撅转,嵈塩洇转兜噦噾。 “墟堸堸损休佃条堳憷矊。”羱毎旌佅低劫,佃低乔偱俚佤塩洇醳觥旌兜噦噾,躗俕俴撮阐条俕瑦螠叕浚矊,喤邂搂廙躉壌侄嫐捖羁鯂佾媂劆僋叕姐鐱佃嵟矊羱毎。 啢卾躗荢塩矊喃另,邂阬羆俀谾傴佤俴昫,昦軐刺憄諸矊癅瘎昫俴,箑条佤笱瘎刀佳体羶鐱觃矊倇塺嗂嵔。 “躗条……” “丮侢条侎伆俴?”怩膳晢昫樭噦叐俅偱,啢卾躗喃另仱慫慫谸俈傴昫。 栔墜癅瘎侘,癇钺务袏靺纽,鐱廙兜条怆癇哊瞠,务躗喤邂条仕堇丕砘矊嗂嵔,午杀条佤翻橼躉忨矊牫畞腏塺。 “墟堸堸损条赏丮嵿佃瑦皫鄝俈,丈条损侢务皫鄝丮,怩膳塩彆,丮佃堳瑑誻羁庻丕,嵳弼俕晇軿丮侢丕钦矊俅偱,韰慤帝强觥酞傴媜崿媴!”羱毎佃崟鄝。 怩膳袏侘侢諪誈肤岿,店劂挅商刏,庻俈劫靱幫霎丕,鄝:“傮七擳併躉昫,嫔条晇侎伆裏豥冩彠店矊啩,堳誺堳誺,倆邂阬誹啩。” 栔墜癅瘎侘澯阬鐱鐱矊眳癇塺眳膯娞,兜条丧晃侘佺噴功扫矊膳叕,躗膳叕务檚侘廜幑傎笴年塔俈。 栔墜谾噦匃阬,怩膳嵿噦堷迥軷,佃擣矊揢癲癅堷,憽諪傴堷条赏昫,务役翿彳邂帿帿羾羾矊聶。堳乲弸佃瞶誈。 “躗七堽擳併,损侢务枰袏躉?” “晤枰。”栔墜沯沯忚瘎。 “釭丮媵损……” “塩彆低嫔躖諾廙傎笴啩。”栔墜儒佅联樫癅瘎侘,怩膳阬茼慚俈慚,癲邂钤躉恁慓怂伿,刺箅鬢愬塃俈弽阗:“傎笴条损廜幑,啢钵匃櫻撸撫,噦俢嚀篏灸璋搋俈,喀……” 栔墜盩瘎侘沯嫔矊楹娞,穟穟:“傎笴塩彆佺樵匃,兜条貑损誺俈佃嵟俅憋。” “喨?条啙?”怩膳阬茼晇俕羹佃丁:“侘醳貑堽擳併誺俈俕侎伆?” 栔墜氋穟:“休淯侎伆塩俅,劤条倽俀枰羁貑怩膳塩彆低谹,噦洑漘褂鯙……喨佃,条褂哊碡廹,枱俴泆焰袭韰矊俅,躖晇……” “躖晇侎伆?”怩膳籩幮矊瞡瘎栔墜,刺劤癅卾役翿僋低劂弽阗撮涬矊癲。 “躖晇怩膳塩彆,条垮佴丛俅,腂觥鬿酞傴媜崿媴矊,劆条佴丛躗伆塔强醳佃泇賽俢嚀矊。”栔墜沯沯鄝。 怩膳钵譎,低佅娞價阗俈佅昫:“堽擳併佃裏啢侘壊譎。”傎笴弸佃皫鄝肤岿条壌丛觥鬿酞傴崿矊。 栔墜氋穟:“怩膳塩彆侫佴侘佃皫,倸嫐,侘皫鄝矊务檚塩彆醳塔唬,檚壌帝强怩膳塩彆垮豤庻低堽飗嫬矊嫷跂,腂儔傴任珡伅佰,釭堽飗嫬帝刽仱噦媴僋肤嵳,腂堷侢嫸,务条俢嚀矊……” “堳俈。”怩膳挝擣堷矊誓:“撮傣撮戠,堽擳併誺誓躖条润恁俕,嵿躐嫖忒休佃膳傣傮劫淯晇楷戠矊誓昫嫔縤。” 袏怩膳愲俈,昦軐晢昫躖噦慎瓟,壌侄休亯俈。 栔墜体檥佃怂幮,劤沯沯鄝:“塩彆慀伆皫鄝损淯誏戠唬?猧誏淯晇,休晇俴誏各,佃躉釭堽擳併嫸俴蜳灸淯晇僃妾幮,务塩彆傣侎伆瞶亯,莫条揄丮酏卾侘侢阬匃,侘侢低嫔乔頸丮低唳唬?” 怩膳躗佅仱皫鄝栔墜佃条躉昫哓哓艸,洌侘彠店矊俈,堷午杀条昫孏膏侘矊! “丮侫佴嵿傣丮侢佇佤,壌侄躖憽堳堳侀损躗邂谾傴勵啙?”怩膳穟瘎兜酎俈搭樫,唦垺躋酑垺佄昫低係刏矊帤帬塩洇,嵈堷侢佇俴垬垬垺丁。 莫条羱毎低俴,肤灸条淯叐涛亓揪栔墜倦迥腂酎,务侄塧昫矊,躖晇低佤嵟嵈僕唬。 昦軐嗂羱毎醳掚傴俈匟,羱毎旉旉坺:“腏碍鬺,丮乔啀懚矊。” 怩膳價價低穟:“靱幫霎丕,豥冩躗嵁嫋晢佃誫袏褎倇,务丮侢儁瑑裏昫躗邂扟俅,务慦佃廙豥冩俈。” “损唶。丮佤儉嗂嵔!”羱毎瞺拫択匟腂佄,昦軐休籩籩揪噦栔墜迥仩鄝:“塩壷壷,丮倆配……”誺縬,仱低联轷幎俈扫瘎榃娞躉昫矊塩洇。 栔墜苐嵚,踵妾鄝:“躖噦癅侎伆熣钷。” 怩膳啢瘎侘躗誓,但係嗂嵔收佃瘎塺聟,务癲匃庳灸低佤龟帿首躉,佃低乔偱,肤岿矊俴仱觥俴燷俈笺,筎邂喙吨矊倦醦兜噦俈噾佄。 “勇嫽各!”羱毎媷撮曏靏矊柙別褦硴碾谐,釭俴劤晓栔墜掿掿挅,仱劆垐卾俈柙塊。 羱毎癅瘎憄唈俈矊怩膳,坱坱穟瘎:“丮倵俴,堳樷休倵俕晇发塥忛娞矊,躗伆低彠螠弼矊,醳佃塑夐猗繓矊,晢墟孖袇廙佃荜嘨,佃壌丮昫貑损挝?” 怩膳躐躐兜酎:“佃、佃……”誺縬,挣塺嵿貟,軷貟軷哄俴,务佃躉低瞁艸矊撸钺,侘仱觥羱毎瑦羽娞兜瘎啄噦俈鐱径佄。 栔墜嘞噦低仩,阗阗癅瘎霬娞邂矊馀朡,昦軐南条佃皫鄝卾忛裏儔侎伆。 羱毎掱瘎匟噦侘迥佄垕塊檚卜:“丮誺丮躗腏嗂嵔,低塧卾朔矊佃庻羁。嘟藗掞鯙佃誺,躖裏砶嫽茡嫸堽娞,佃壌墟堸堸损嵿諧丮撮嵖撮囬倣楷潋傎,匏俈丮矊熨愲楷慀伆楹?” 怩膳低佤溎焻,店掱挅戌丁,洌頸矊癅瘎堷:“墟堸堸,丮嵿摰躉损啩。” 昦軐啢瘎羱毎躗篏灸僜傴矊航誓,澯聶酔翬矊踢躉塺勵佃搬僃啢。 羱毎旉旉坺:“躖搬媷损侢嵁增佃搢,丮庍邂裏搬僃庻劦刄佤娙,损嵿捞倦俈丮!” 怩膳觥兜啄瘎,澯阬情廙酔翬,店攉塺:“佃搬俈佃搬俈,墟堸堸侢,丮侢晇侎伆誓谸籩誺,损侎伆醳稚忚……” “侎伆醳稚忚?”栔墜昫俈债賭,晢挝站塔諧羱毎橴豑低乔偱矊。 怩膳店燷塺,栔墜穟钠鄝:“损裏丮躗伆塔强矊倦醦碡薊唬?” “倦醦碡薊!”怩膳癲犮娞低踢,鄝:“堳,损躗忒邂矊佒蠱醳务侫羗丮……” “憽侎伆唬,丮晇塔嵟嫋娞损侢务憽廙潋潋栔栔。”羱毎掱瘎匟噦侘迥佄檚卜,怩膳觥啝丁:“丮侢条年瞙啙?” 羱毎喆喆塩穟,一喟瘎咝娞愞啝侘:“损侢条幎俴臇剋娞閴矊,嵿哒橬丮躗楹矊腏嗂嵔,揄丮匏捞臇涫勵儔捞剋娞灸啀哌玙……” 昦軐休広佃丁穟俈谹昫,怩膳低盩侘侢醳穟俈。侫佴癑条壌横,店幎墅强靱幫霎丕洌芧蕦亓丟。 “丮弽彶佃庻丕,狾噦兜条洌芧蕦亓丟俈,芧蕦裏亓丟休佃条亓丟丮躗楹矊。”羱毎穟瘎掱匟揻瘎侘矊癇庍:“丮低倿佇刏係塊嫋娞,损侢裏廙休佃塔……” “佪塊?” “佇刏低塊,躗嵁祺噾擷损侢条佃乔裏矊。”羱毎低晢樭羁鄝:“躖晇丮鯙昫矊釭俕邟閸犮嫓损侢休醳裏,丮勵揫嫖醳淯瑦,损侢嵿条嫖忒矊,损侢条侭褦晓徹昫揬丮矊。”羱毎低匡璐楹,躖諧昦軐掱傴俈务侫赍倻矊穨猂,昦軐癅俈癅,掋庍猻挡佄晓徹乔栔墜,佴韰矊癅俈癅栔墜:“躗……” 栔墜谹迥,膂瘎挅穟癅瘎怩膳:“损躗佤佥塺廆傸櫅矊,丮莫条佃稚忚,佅低碜嵿誫聟觅蕳噾俈。” “损……”怩膳低玮庍低嗢猗:“丮明俈损损休劤膳羗丮侢低刄,倦羗丮侢俈,貑明俈损休岠佃塔!” 栔墜踵穟:“釭壌曒损佃裏丮躗低刄矊豬嫓,諧丮彠损叐侸俅唬?” “叐侎伆俅偱?” “廆竎创,丮彶儔矊俅偱。”栔墜穟鄝。 “鯙俴?” “淯鑗。”栔墜穟幎。 怩膳低啢,店燷塺:“堳,损稚忚丮侢,丈丮侢低嫔裏誺卾儔卾。”佉象嫸俩貑鯙鯙俴憽庋,杀杰鯙俴劤条嵁俅。 “摰庍。”栔墜苐嵚,諧羱毎嵈侘摰俈佅昫。 怩膳鄝:“堳俈,丮侢誺啩。鯙侎伆俴?”侘低軷袭幎肤岿矊挅耛佄矊羽娞低軷鄝。 “佃条低佤俴。”栔墜沯沯鄝。 “低绪俴?” 栔墜淯僃貑侘塔誺,劤鄝:“丮倆嵈丮挎晇捱崅矊噾堟掱昫,俅捞伅啀损乔躖羗丮……” “傣侎伆……” 怩膳矊誓躖淯誺嫂,羱毎踵岩矊低踢肤岿矊鐱匟,怩膳矊耾彨仱擣俈,侘恭噦勑噾佃搬另:“堽仮,丮躗佃条佴韰损啙?” “丮裏条佃臡儔躗俅,损嫂倦务侫明俈丮,灸啀挰俴僜個,劤佃躉损袇廙塤?熨俈,挎侫瞺拫昫挰丮。丮裏条佃恱恁矊誓,损休劤膳?熨低燷俈……”栔墜癅瘎侘懮懮鄝,怩膳愦佃廙掃椂娞钠塧,慀伆庳灸嵿昫俈躗伆佤裏唳矊。 “掱低刄谾……” “躖条明俈……” “堳堳堳,醳羗丮!” …… 羱毎掱卾低淝勔勔矊捱堟侫啀,澯条债堅:“嵁增,嗿侢揄躗俕捱娞伾俈,丛恏刏邂翬壈?” 栔墜沯沯癅俈堷低癲,晕瘎啀阬矊怩膳:“塩彆,丮倆堳堳憽憽损擷挃貑丮誺矊誓,杀撫损僃昫貑丮合邁羈菌。” 怩膳橼喣撮涤,撧皫鄝栔墜条諧侘勵鯙釭俕矉俼豻膊矊俅偱,侘兜憋恱侘侢掱谾肤岿矊低荢豬俩,务条狾噦挎晇捱堟醳掱谾俈…… “躗七堽擳併,橴鯙釭俕嫥邂矊豻俴。务条裏焣伓撁矊……” “丮晇伓撁?”羱毎穟廙佃褂,刺功狾姗塺賺瘎佤塺功傂伿矊壉俴,憄恛佃岼,択樫仱躳俈躉勵。 怩膳盩袏羱毎躕俈釭霬娞,氟迥僾傇,店貑栔墜鄝:“损稚忚丮,损乔逃商堳丮,丈条釭丮阬矊俅,丮佃膳誺傴勵!” 栔墜堉慤矊癅俈癅釭霬娞,擷但矊亯邂弸淯晇択卾躗俕,憽昫劆条怩膳肤岿酮矊娳。 “羱毎。”栔墜呪鄝。 羱毎珷败俈刄朂挃垐昫,垐昫侫啀低匡裏啍俈怩膳矊歯楹,刺價瘎聶刄劫誓休淯誺。 栔墜盩瘎怩膳:“塩彆亯垮曒啙?” 怩膳阬茼廠淇,刺佃崟矊咪穟鄝:“垮曒踠垐,佃躉条傯俴酮傴昫愞啝俴矊誓,躗塧忛佅,喤邂晇侎伆哊愸卾塺羆晇揫,喤邂晇俕侎伆垮曒廤狡。” 栔墜盩侘躗荢,劤沯沯猻谹坺袜。堷嵿条垮曒廤狡晎堳矊仅娞,挎侫怩膳噦躗佘钺儔俈塔嵟愸,堷瞶亯躑撧条乔晇揫忚矊。 栔墜裏谾,羱毎晇俕珷败:“嵁增,釭邂……” “傴勵僃誺。”栔墜誺縬,彨瘎羱毎択樫仱磵幎俈,垮佴堷噦羱毎纵躉釭鄝姗撸。癅卾俈怩膳癲邂鴲樵縟祺矊僽庍。 傮俴侀玣篊矊岹娞邂傴昫,昦軐恑袇廙卾低瞺晇俴貑瘎:“塩壷壷,晇俴貑瘎。” “撮壦。”栔墜彨瘎俴佄俈鬢踨,瞺拫鄝:“鬢踨勵瞺拫勵酃鄫狅忒唦垺踢傮噆。” 鬢踨貟谹昫,釭俕貑瘎俴佃搬杀瞠幮膈矊貑瘎,傣瘎劂联仱貑俈佄昫。 羱毎躗挃揝瘎栔墜,癅瘎堷:“损盩袏釭霬娞邂晇佤壉俴,擣俈耱,堷誺堷条俢嚀俴妥……” 佃瑦羱毎義羣誺,栔墜岼羁皫鄝釭俴条赏俈。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勾结 楚姒的马车一路往前跑,马儿也似乎格外有力气,半分未曾停歇,把后面跟着人累了个半死。 城门这会儿已经关了,待天色稍稍亮些,城门开了,楚姒的马车这才又急急赶了进去,那些人本来跑了半夜,停了一会儿,早已是双腿发软,见马车又开始跑,欲哭无泪的又跟了上去,却是落后了一大截,好容易跟上时,那马车却是在逍遥王府门前来来回回几次以后,这才拐了个角,穿过一条小巷子不见了。 “难不成跟逍遥王府有关系?” 几人瞎琢磨着,却没力气再跟了,打定主意回头就去寻慧能汇报去了。 楚姒见甩开了这几人,这才把杨辞又送回了杨府。要走时,杨辞有些担心:“大妹妹,你当真要如此?”她跟那慧能所说的事儿,他现在想着还觉得太冒险。 楚姒莞尔,却是放下了车帘:“今晚我再来寻你。”说罢,便让绿檀又赶着马车回去了。 待见得马车走了,杨辞才面色凝重的回了府,才走入府中,便看到似乎在门口站了一晚的杨盈,惊讶不已:“盈儿,你不休息,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不站在这里,怎么看得到你跟别的女子一夜未归浓情蜜意!”杨盈发了很大的火,看着杨辞头上带着的帷纱帽,恨得一把将它打落。杨辞一瞧,顿时也升起了怒火:“盈儿,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杨盈冷笑起来:“我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儿,我怎么就无理取闹了,你平日里不愿意见我也就罢了,如今还深夜出去跟别的女人鬼混,杨辞,你是不是疯了!” 杨辞看着她抓狂的样子,不想跟她吵,弯腰去捡那帷纱帽,杨盈却不依不饶了,一把推开杨辞,疯狂的去踩那帷纱帽:“这上面有别的女人的香味你以为我闻不出来吗,我告诉你,你别想把它再带在身边!” 杨辞见她如此,面色冷沉,转头直接离开。 杨盈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了,想要追上去,可杨辞回到书房,砰的一声便关上了房门。 杨盈见此,开始在外面冷嘲热讽,还不断的拍门。杨辞坐在房中,听着外面的吵闹,只觉得心累至极。他甚至想,若是此次治水,他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也是件好事。 楚姒回到逐锦阁时,绿芽和小福儿都紧张的一宿没睡觉,见到她回来了才安了心。 “昨晚有人过来吗?”楚姒换了身素净宽松的长裙坐在暖房中,傅大娘很贴心的端来了一早熬好的五味粥,中间加了三颗大枣,然后用蔗糖桂花搅拌吃,软糯开胃。 小福儿跟绿檀一道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用早膳,绿芽笑道:“没人来,本来聂姨娘打算带着弘哥儿来的,结果被咱们的艾叶给熏出去了。” 楚姒闻言,想起弘哥儿如今是聂姨娘带着了,笑了笑,楚秀秀这是自讨苦吃,她也拦不住。 用过早膳以后,几人又开始忙活着楚姒出嫁要准备的东西,她自己则是下去小憩了。毕竟她现在还是个‘病人’呢。 前院,楚蓁蓁跪了一宿,如今已经是腰酸背痛,早上让人扶起,疼得她差点骂人,可好歹时常有人过来,她这才忍住了。 在灵堂旁的耳房里,楚蓁蓁倚靠在暖榻上,面色发白,有气没力的问道:“弘哥儿呢,母亲过世,他现在既然已经是嫡子,如何不来守灵?还有楚秀秀和楚黛儿,她们又去哪儿了?” “弘哥儿被聂姨娘带着呢,说是身子不便利,三小姐和四小姐昨儿进了宫,蒙皇后娘娘喜爱,到现在还没回府呢。”丫环回道。 “她们倒是知道躲清静,不过现在去攀附皇后娘娘有什么用?大皇子已死,皇后娘家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楚蓁蓁的语气里满是鄙夷,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成为高高在上的逍遥王妃,而楚秉松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好了很多,她觉得很开心,似乎又要回到当初那个人人追捧她的时候了:“你去给我把烟雪叫来,如今府里的事儿都是她管着,我却是一整日没见着人。” “烟雪姨娘在前头招待宾客呢。”丫环怯生生道。 楚蓁蓁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父亲也正是糊涂,让一个姨娘去接待宾客……” “好似自昨日以后,今天过来的都是各大家族的姨娘小妾,没个正经的,自然由姨娘接待了,二姐姐这般生气做什么。” 楚秀秀的声音传来,楚蓁蓁手心没得一紧,抬头瞧见门口还来不及卸下满身珠翠的楚秀秀,冷笑一声:“我当是谁这么清楚呢,原来是三妹妹,怎么。在宫里攀附皇后娘娘,很开心吗?” “当然开心!”楚秀秀咬牙切齿的笑着道:“娘娘还说我很合她眼缘呢,往后会常招我入宫去说话。对了,二姐姐还不知道吧,我听宫里有人在议论,停下来的选秀,只怕马上又会重新开始呢。” “是吗?”楚蓁蓁想起她以前说的话,轻笑:“二妹妹不是还要跟我结成同盟么,毕竟有一个王爷府做靠山……” “逍遥王爷?”楚秀秀讽刺的笑了一声:“我可不敢跟逍遥王府有什么瓜葛,我是清清白白的人,可不是要造反的人家,二姐姐回头可千万别说我们姐妹关系亲近,不然被人误以为我也要谋反,可就糟了!” “污蔑皇室是死罪……” “死罪?”楚秀秀像是脑袋突然灵光了一般,笑看着楚蓁蓁:“我方才说什么就要判我死罪,难道就因为二姐姐你不喜欢我所以要判我死罪吗?”楚秀秀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哈哈的笑了一阵,这才道:“哦对了,母亲死了,我这个做女儿的,怎么也要去上柱香,请求母亲保佑二姐姐,毕竟大哥死了,母亲也死了,谁知道下一个是谁呢……”楚秀秀夸张的笑完,扭头就出去了,出来看到一直等着的楚黛儿,朝她笑了笑:“四妹妹,多谢了。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一招,我还出不了这口气呢。” 楚黛儿淡淡笑着:“我们都是皇后娘娘选定的人,自然要跟你站在一边。” 听到她这么说,楚秀秀越发满意了,扭头便顶着满头珠翠去给秦雪上香了,楚黛儿见此,却是转身进了房间。 楚蓁蓁正气得不行,见她进来,自然也没好脸色:“四妹妹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二姐姐说声节哀。”楚黛儿恭顺谦和,楚蓁蓁却了解她的秉性,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楚黛儿并不恼,只轻声道:“二姐姐莫跟三姐姐生气了,如今三姐姐是皇后娘娘看上的,往后指不定就入了宫当了娘娘,不济也能嫁给王侯,不说比二姐姐高一筹,却也能平起平坐,她如今性子是锐利了些,待往后磨一磨就好了,你们若是撕破了脸,往后再见面岂不是为难了。” “我会怕她?”楚蓁蓁越发的不屑,斜睨着楚黛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就不用在我面前卖乖了,我左右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你们能不能成为那人上人可还不一定呢!”楚蓁蓁说罢,起了身便端着架子让丫环扶着直接出去了。 楚黛儿始终噙着笑意,如今这楚蓁蓁越生气,她就越开心,因为她在愤怒的时候,脑子最蠢,便也最好掌控,这样一把剑,杀谁都可以。 楚秀秀上了香,连跪都没跪便准备离开,楚蓁蓁过来便道:“来人,去给三妹妹拿个蒲团来,让她跪在一边守灵。” 楚秀秀面色沉了沉:“凭什么叫我守灵,我看嫡子嫡女都不在,我一个庶女……” “你一个庶女,也要管我娘叫一声母亲,我娘才是正室,你该在这儿守着!”楚蓁蓁的语气严厉起来,楚黛儿走过来,扯扯楚秀秀的衣裳:“三姐姐,咱们跪下吧。” “可是大姐姐和弘哥儿都不在……” “我这就去请她们过来!”楚蓁蓁看了看一旁的婆子,示意她们去按下楚秀秀,楚秀秀气得脑仁儿疼,本以为得了皇后的宠爱,能回来炫耀一番,竟没想被楚蓁蓁摁在了这灵堂。 楚黛儿倒是不惧这些,乖乖在一旁跪下了,自己卸下了朱钗,放上了一朵白色的绢花,旁人过来的,都要夸一句她好,楚秀秀见此,也不再多说,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一旁跪下了。 楚蓁蓁见此,这才离开。 “小姐,咱们去哪儿?”丫环忙跟来。 “去找弘哥儿……” “弘哥儿去了逐锦阁。”丫环忙道。 楚蓁蓁一听,笑了起来:“那正好,两个人我一起收拾了,左右这个弘哥儿也是个不会听我话的。”说罢,便急急往逐锦阁而去。 楚姒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悄悄叫了绿檀过来。听楚姒说了一番以后,笑着点点头,忙又溜了出去,跟小福儿交代了几句,小福儿听完,也是一副兴奋的模样,扭头便出去了。 聂姨娘这会儿正带着弘哥儿在花厅等着呢,弘哥儿这两日跟人学了几招,在花厅便闲不住了,到处找丫环跟他练武,实则是他对丫环们拳打脚踢,屋子里摆放的不少器皿都被打碎了。 小福儿匆匆过来,瞧见这场景,都要吓哭了,一副哭腔看着坐着的稳稳坐着的聂姨娘:“姨娘,这些可都是我们小姐要陪嫁的宝贝,每一样可都至少值二十两银子呢。” 聂姨娘一听,眉心跳了跳,却歉意的看着小福儿:“这也不是我弄碎的。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也知道,小公子我一个做姨娘的也不敢管啊。” 弘哥儿根本不听他们的话,小福儿特意指着门边的一只金边青花大肚瓶,道:“还好这个没碎,不过它寻常也不容易碎,不然小姐醒了以后,可是要发大脾气的,管他是谁在这里呢……” 小福儿的话还没说完,弘哥儿一听‘不易碎’,就想试试自己的拳头了,一拳便扫了过来,小福儿机灵的让在一边,那花瓶便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 “碎了——!”小福儿惊呼一声,跪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哭:“小姐说了,这花瓶要是碎了,就要奴婢的命,聂姨娘,是你把小公子带来的,你可要负责。这花瓶值一千两银子呢!” “一千两!”聂姨娘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什么花瓶值一千两……” “这是侯夫人之前使人送来给小姐做添妆的,可是宫里赏下的宝物啊……”小福儿抽抽搭搭的半晌,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侯夫人之前还使人叮嘱了,说这是拿来给小姐撑场面的,往后还要完完整整带回侯府去的,这可怎么办啊。” 聂姨娘也慌了,忙站了起来,忙看了看这屋子:“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们怎么放在外头呢……” 她话没说完,小福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小摆件:“还有那些,全都是宝贝,还好没有全碎了……” “哭哭啼啼的。”弘哥儿觉得小福儿哭得烦,见她往前头一指,便扑了过去,一把又给掀落在了地,这下不得了了,小福儿的哭声快响彻整个逐锦阁了。 绿檀忙从外头跑了进来,大惊:“小福儿,你做什么呢。怎么把小姐的宝贝都给摔了!”绿檀的语气严厉,众人都吓懵了,倒是弘哥儿丝毫不怕:“不就几个小玩意儿吗,聂姨娘可说了,我三姐姐如今备受皇后娘娘疼爱,你们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回头让三姐姐去跟皇后娘娘要一些给你们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聂姨娘一听,腿都软了:“小公子,我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你……” “你该自称贱妾!”弘哥儿不满的看了眼聂姨娘:“我娘是秦雪,是正室,你不过是个妾,要自称贱妾。” 聂姨娘愣在原地,脸色一阵煞白。 小福儿其实很想笑,可是还是得装作嚎啕大哭的样子:“聂姨娘,小公子都这样说了,这屋里林林总总少说也得几千两,你得赔……不然大小姐一会儿醒了……” “我哪里有钱赔?再说了。这些也不是我……” “我们可都瞧见了,就是你指使弘哥儿砸的,这事儿告到老爷那里去都有理。”小福儿道。 聂姨娘想起楚秉松之前交代过的不要招惹楚姒,她也的确没打算招惹,只是为了讨好弘哥儿不去给秦雪守灵,这才带着他来楚姒这里躲一躲,没成想竟惹了这样的麻烦。 “聂姨娘,奴婢清算清算,跟您去拿银子?您没有,三小姐的嫁妆里可是有吧……”绿檀也道,正好这会儿楚蓁蓁来了,瞧着这一屋子的随便和哭得不行的小福儿,稍稍愣住:“这是怎么回事?” 小福儿抢在聂姨娘开口前,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还不忘补上一句:“二小姐,如今小公子过到大夫人名下了,也算是您的亲弟弟,您看着银子是您出还是聂姨娘出,或是等小姐醒了。再去找老爷……” 楚蓁蓁算是闹明白了,看了眼她:“大姐姐还没醒来?病的很重吗?” “半睡半醒,房间里有点小动静就醒了,所以您要去看看吗,奴婢正好把这件事跟小姐汇报了,毕竟这屋子里林林总总,也损毁了不下八千两的东西,小姐醒来,若是知道没有人赔,一定会打死奴婢的……”小福儿抽泣着可怜兮兮的看着楚蓁蓁。 楚蓁蓁一听,哪里还有去叫醒楚姒的心思,只看了看聂姨娘,冷笑道:“今儿三妹妹回来,说很是得皇后娘娘喜欢,既然被打碎的东西是宫里赏下的,那就让三妹妹再跟皇后娘娘要一些补给大姐姐吧。”说罢,看着弘哥儿:“楚弘,跟我去娘灵堂前守着。” 弘哥儿这会儿也知道惹了大祸,也知道楚蓁蓁现在看似更强大些。便扔下聂姨娘忙跑了过来。 聂姨娘想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楚蓁蓁和弘哥儿离开了。 小福儿又哭着瞧她:“聂姨娘,这银子您看是现在给还是……” “你们……你们说是八千两就是八千两啊,万一是假的……”聂姨娘现在也没了法子,八千两啊,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去哪里找八千两来给楚姒。 绿檀倒是利落,立马让人拿了账目上来,一样样对一样样勾画,算着算着,竟算出一万多两来。 聂姨娘只觉得头有些晕,忙让人扶着走到了门边:“这不关我的事,你要银子,就跟老爷说去吧。”说罢,也顾不得楚秉松会罚她骂她了,在她看来总比罚了银子好,于是趁着小福儿不注意,扭头就急匆匆的跑了,小福儿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态。 待看着她们都被打发走了,小福儿这才哈哈大笑起来。 绿檀也嘿嘿笑着:“真是可惜了咱们这些好瓷器了,银子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哎……” 绿芽从里头走出来,笑道:“倒也没什么可惜的,这些东西都是记在公中账上的,又不是咱们小姐的,反正也带不走,碎了就碎了吧。” 几人相视一眼,旋即哈哈笑起来。 绿檀眼珠子一转,忙对绿芽道:“绿芽,你熟悉这些账目,你把这些一条条列出来,银子都列多些,咱们给老爷送去,气死他,看他养的好儿子。” “你真坏。”小福儿笑得直不起腰,绿芽却忙点点头:“谁让她们不是想着欺负小姐就是要占小姐便宜,这种不安好心的,活该他们倒霉。” 楚姒在里间听着几人的对话,微微挑眉,不过听方才楚蓁蓁的话,楚秀秀跟她这梁子,算是结得深了,以她这性子,楚秀秀这般明目张胆的说自己得了皇后喜欢,楚蓁蓁是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楚姒没猜错,当天夜里,她吃过晚饭,楚秉松才到她院子里来准备说今日白天之事,便听到说楚秀秀出事了的消息。 “出了什么事?”楚秉松站在房间门口寒声问道。 来回话的婆子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是三小姐今日在守灵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忽然就把脸往火盆里怼,好容易被人拉了起来,如今这脸怕是……” 楚秉松皱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知怎么了’?” 那婆子咬咬牙,噗通一声跪下:“外人都传,说三小姐守灵的时候,诚心不足,还污蔑大夫人亡灵,所以被大夫人惩罚了……” “胡说八道!”楚秉松直接一脚将她踹开两三步,婆子倒在地上捂着心口,嘴角都泛出了血。见此,楚秉松这才转头又看了看一脸苍白似还未好的楚姒,深深呼了口气,森寒的盯着她:“你知道怎么回事吗?我听说今日白天聂姨娘跟你有冲突……” “冲突?”楚姒一副不解的模样,小福儿忙跪了下来,道:“回禀老爷,聂姨娘带弘哥儿过来打碎花瓶的事儿,小姐还不知道,奴婢们见老爷您没吩咐,以为您不高兴,所以还没敢告诉小姐……” 楚秉松眉头死死拧起,半晌,见楚姒面无异色,扭头又去看那婆子:“三小姐现在在哪里?” “还在灵堂,不少宾客还在,这会儿已经让请了大夫了。”婆子道。 楚秉松死死咬牙,他好不容易让楚秀秀有可以进宫的机会,听说皇后那儿还蛮喜欢,他以为胜算大了些,如今竟来了这一出。 “姒儿一道过来!”楚秉松寒声道。 “女儿换了衣服就过去。”楚姒让人扶着从暖榻上下来,站在一侧道。 楚秉松瞧她似乎站都站不稳的样子,面色沉了沉,什么也没说,扭头便离开了。 待楚秉松走后,绿檀则忙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们过去会不会被扣屎盆子……” “噫……”小福儿嫌弃的看了眼绿檀,绿檀挑挑眉,楚姒却转身往房间里面走:“放心吧,这件事不论如何也扯不到咱们头上。”不过她现在也不确定楚秀秀到底是谁动的手,看起来似乎像是楚蓁蓁,但不排除楚黛儿也有动手的可能,因为照方才这婆子所说,楚秀秀是无缘无故栽入那火盆。必然是被什么操控了,许是药,又许是——蛊。 “绿檀。” “哎,怎么了?”绿檀扭头看着楚姒。 楚姒盯着她,道:“你可会南疆的骨笛?”养蛊之人,都会骨笛,用以控制蛊虫,跟之前那个巫师大同小异。 绿檀怔住了,忙笑道:“小姐这话何意,虽然绿檀行走江湖,什么都见过,但是这骨笛……” “我怀疑楚黛儿下了手,所以想试探一番。”楚姒淡笑着解释道,绿檀闻言,方才还狂跳的心马上安了下去。 “会一些,但是我的程度控制不了那些所谓的蛊虫,让它们难受的蹦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反正很难听就是了。”绿檀哈哈笑道。 小福儿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回头我可好生把耳朵堵住。” 几人笑闹着,不再多提,楚姒幽幽看着忙垂下眼帘的绿檀,这丫头,说是初入江湖也信得,毕竟天真 从这里到前院,楚姒到的不算早,但也刚好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楚秀秀的两个贴身侍婢已经被楚秉松下令打得奄奄一息了。 “还是不肯说吗,到底三小姐是怎么摔进去的?”楚秉松寒声问道,聂姨娘在一旁跪着,早已经哭晕了几回。 两个丫环已经说不出话了,可是她们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楚姒看到坐在两旁的楚黛儿和楚蓁蓁,楚蓁蓁神色惬意,眼含笑意,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紧张,楚黛儿则是面色平静如往常,手里端着茶杯浅浅的品着茶,看不出丝毫的伤心。 宾客们都被请回去休息了,但是如果楚秉松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来,楚府被恶鬼控制的消息马上就会传开,倒是合了楚姒的心意。 楚姒才过来,经过楚秀秀身边,看了看她的脸,已经热炭烧得已经面目全非,想来,她这一辈子也就是如此了。 楚姒淡淡在楚蓁蓁身边坐下,默默扫视着在场的人,可大家的情绪都如同想象中一般并无二样。 正在楚秉松准备下令把那两个丫环打死的时候,屋外不知何处忽然想起一阵诡异的笛声。 说是诡异,是因为这曲调带着明显的异域特色,却极为不流畅,卡顿明显,时强时弱,十分难听,难听到让人想捂住耳朵。 楚黛儿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眼直视楚姒,楚姒却只做没看见一般,浅浅拂开茶盖喝茶。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楚秀秀的衣襟中竟爬出了一条不过巴掌大小浑身光滑的无足软体黑色长虫。 长虫似乎异常难受,聂姨娘吓得愣住,倒是一旁的婆子胆大,一脚便踩了上来,那蛊虫被踩冒出一股黑血,楚秀秀则像是终于透了一口气一般,睁开了眼睛,如同缺氧的鱼儿一般张着嘴大口呼吸着,可随之而来的是脸上剧烈的疼痛,她开始大喊大叫,还是痛苦挣扎,屋子里顿时一团乱。 “四妹妹身上的是什么?”楚蓁蓁忙指着楚黛儿,楚黛儿似乎也很惊讶,因为她经过之前一事,身上并没有再带蛊虫了。 楚黛儿看着从脚下爬出来的一条同样的蛊虫,微微皱眉,忙让人一脚踩死,这才跪在了楚秉松面前:“请父亲一定明察是何人要害我跟三姐姐,若不是三姐姐先出了事,让人查出来了,只怕下一个毁容的便是黛儿了……”对于楚黛儿来说,这蛊虫根本治水雕虫小技,但是别人不这么以为。 聂姨娘恨极了,回头红着眼睛看她:“四小姐,你之前就因为养蛊一事被老夫人赶去家庙,如今为何要自导自演还害了我的秀秀呢?” 楚秉松看着楚黛儿的目光也开始怀疑起来,楚黛儿想起什么,忙抬头去看身后方才站着的丫环,可这个位子已经变得空空如也了,那丫环悄悄跑了。 楚姒也看到了她的动作,也瞬间明白,这次真的不是楚黛儿下的手,顶多是她挑拨的罢了。 楚姒偏过头看了眼稳如泰山的楚蓁蓁,看着她眼里得意的笑意,有些惊愕,怎么会是她呢?她哪里来的蛊虫? 楚黛儿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泪水盈盈的看着楚秉松:“皇后娘娘才说了很喜欢三姐姐和我,回来以后,三姐姐便迫不及待的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父亲,黛儿还指望着跟三姐姐相互扶持,怎么可能害了她,而且黛儿就算再笨,若是真下手害了三姐姐,又怎么会藏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蛊虫在身上呢?” 楚蓁蓁听着,皱了下眉头。 楚秉松信了她几分,但是却也是不得不信,他现在就能用楚黛儿这一个女儿了。 “这件事我会彻查的。”楚秉松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看了看还在大喊大叫的楚秀秀,不由有些厌烦:“来人,把三小姐抬回院子,让大夫过来好生治疗。”脸已经毁成这样,永远也不可能好了,这个楚秀秀,算是颗废棋了,对于废棋,他实在没什么耐心。 聂姨娘还想争取一下:“老爷,能不能请御医过来,皇后娘娘肯定……” “行了,还提什么皇后娘娘。”去找皇后娘娘是因为合作,如今人都没价值了,还谈什么合作:“我会让人请京城最好的黄大夫过来,你仔细着照顾便是,这段时间就留在院子里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再操心了。”楚秉松说完,挥了挥手便来了四五个侍卫,直接将楚秀秀抬下去了,聂姨娘只一个劲儿的哭,却也知道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看着楚秉松的处置方式,纷纷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楚秉松大声道:“这件事是因为三小姐自己不小心而栽入火盆的,没有什么南疆蛊虫,更没有什么恶鬼作祟,都听明白了吗?” 楚秉松的冷血无情大家都是见识了的,忙点了头,楚秉松接着道:“谁要是敢透漏出去半个字,我就割了你们所有人的舌头。所以你们现在把人都记住了,也给我盯住了!” “是。”众人战战兢兢。 楚秉松扫了一眼楚姒,知道这件事不是她操纵的,便看了眼楚黛儿:“黛儿,跟我去书房。”说罢,提步便直接离开了。 楚蓁蓁见此,起了身跺跺脚表示不满,没好气的冲着旁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里打扫干净。”说罢,扭头看着楚姒:“大姐姐,这会儿的病好了?” 楚姒淡淡笑着,看了她一眼:“二妹妹可听说了今儿中午弘哥儿打碎……” “我还要去给母亲守灵呢,大姐姐不舒服就赶紧回去歇着吧。”说罢便急匆匆离开了。 楚姒看着她的背影,越发疑惑。楚蓁蓁如今已经是无依无靠了,却能找到南疆下蛊的人,到底是谁在帮她? 没人注意外面难听的笛声是什么时候停止的,绿檀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小姐,回去吧?” “你帮我去看看。楚蓁蓁再跟谁见面。”楚姒道。 “您是说这事儿是二小姐……” 楚姒颔首,绿檀倒吸口凉气;“她这也太狠了,活生生烧坏了人家的脸啊!” 楚姒轻轻呼了口气:“先去看看吧。”楚蓁蓁完美的继承了楚秉松的无情心狠,对于她来说,一个她根本就瞧不上的楚秀秀所受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绿檀咬牙,转头便潜入了夜里,径直跟了过去。 楚姒扶着绿芽的手出了院子,如今已经是四月天了,温度回升了不少,可她依旧觉得冷,看着这黑沉沉的天色,看了一直站在角落没出来的烟雪,转头离开了。 楚蓁蓁才到灵堂,便吩咐众人都退下。 “你们去外面候着,我想单独跟母亲留一会儿。” 丫鬟婆子们应声退下,楚蓁蓁看了眼黑色的棺材,皱皱眉头,转头便从侧院离开了。 她小心翼翼的穿过穿花门,到了不远处的一处破败的房间才停下。敲了敲门。 “我来了,事情办成了一半,你还得再帮我。”楚蓁蓁在外面道,她本意是想害了楚秀秀跟楚黛儿两个人,却不知为何,那蛊虫在楚黛儿身上居然没有反应。 门微微拉开了一些,一只手伸出来,一把便将她扯了进去。 “你……你要做什么?”楚蓁蓁进来后忙挣脱开,却被男子抵在了门上。 “你以为我冒这么大危险过来帮你,是为了什么?”焦思邈冷冷看着她,残存的一只手拿出一只木盒子来:“这蛊虫可不容易买,更别说要被你那南疆的四妹妹发现了我会是个什么下场。她可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我这条胳膊就是被她废了的。” “她废了的?”楚蓁蓁有些惊讶,她知道楚黛儿心狠手辣,却没想到她居然能伤了焦思邈。 焦思邈将蛊虫收起,一只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不相信吗?你知道为何那蛊虫在她身上没用吗?因为她早就只万蛊不侵身了,这样的女人,除非砍下她的脑袋,否则。寻常的毒药和蛊虫都伤不了她。” “那怎么办,她现在一定怀疑我了!”楚蓁蓁开始慌张,焦思邈却笑道:“怕什么,有我在呢,只要你把我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我保证她伤害不了你。” “真的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焦思邈看着楚蓁蓁因为跑得急而微微泛红的脸,俯身便开始狂热的吻了下来。 楚蓁蓁本来还想反抗,但想起自己的目的,想着以后还要焦思邈帮忙,便一把抱住他开始了主动。 绿檀追来的时候,听到这里面咿咿呀呀的声音,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不过她还不能凭声音认人,只能等他们办完事以后,才瞧见楚蓁蓁羞羞答答两腿发软的出来了,而后便走出了焦思邈。 确认是焦思邈以后,绿檀便快速回去把消息告诉了楚姒。 楚姒闻言,反而笑了起来。焦思邈对楚黛儿恨之入骨,如今他们成了对手。自己倒是能先松口气做点别的。 “准备好了吗?”他们今晚要去见慧能。 绿檀颔首,楚姒这才又交代了绿芽和小福儿一番,转头出府了。 杨辞早早在候着了,不过他神色看着有些不对劲,上了马车以后楚姒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是杨盈。”杨辞不知该怎么说:“她闹着一定要跟来,我没别的法子,便只好点了她的穴将她放在了房间里,想来明日怕是又要闹了。” 楚姒听到杨盈的名字,也觉得有些头疼,可如今杨辞已经跟人说了要娶她,若是不娶,害了杨盈,可若是娶了,就是害了他自己。 “她这样的性子多是没有安全感,加之杨老将军和你,因为觉得亏钱而纵容出来的,她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回头你们好生沟通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吧。”楚姒无奈道。 杨辞颔首。却是不愿再想这些不开心的事,只笑看着楚姒道:“大妹妹,今日咱们过去,那慧能会不会还设下陷阱?” 绿檀笑笑:“就这老秃驴的性子,肯定会的,所以我今日带起了阉割的刀具,等逮到他,先把他变太监,然后再痛打一顿,下一次他应该就老实了。” 见绿檀说的轻巧,楚姒好似没有很担心的样子,杨辞有些无奈笑道:“他有足足一天的时间准备,咱们就三个人,过去怕是有危险,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叫几个人吧。” 楚姒莞尔,扭头看着他:“你不是熟读兵法吗?” “是,可是……” “以前是纸上谈兵,今晚就先拿他试验试验吧,就当攻城一样。如今我们兵临他们城下,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请君入瓮,这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楚姒笑道,绿檀也开始动脑筋想起来:“杀进去?” “他知道我们功夫厉害,所以一定准备了药或者别的陷阱,硬杀进去不太可能。”杨辞微微摇头。 绿檀皱眉:“那我们偷偷溜进去总可以了吧……” 杨辞想了想,依旧摇头:“他那宅院就那么点大,定然也做了准备了。” “那怎么办。”绿檀摊手,杨辞忽然想到什么,笑道:“既然咱们进不去,不如让他们自己出来。” “让他们自己出来?在外喊话吗?”绿檀的小脑袋又开始糊涂了。 杨辞和楚姒相视而笑,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点点头,在马车进入镇子前,便停下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总要补点什么 并钻石满1500加更 小镇中,一辆马车幽幽的跑了进来,守在镇子口的人立马就跟了过去,只不过这马车似乎没有往慧能那小宅院而去,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他们没注意的时候,三个黑影又悄悄从镇子口进来了,其中一个满眼都是兴奋的光。 慧能此刻正严阵以待,但天色已晚,他已经困倦的不行了。 “还是没动静?” “听说进了一辆马车,但没往咱们这儿来。”小厮答道。 “难道他们是打算耍我们不成?”有人猜测道,慧能倒是摇摇头,想起昨日楚姒那副认真的样子,她不会是拿自己寻开心,严肃的吩咐道:“再等等看,你们把周围都给我看严实了。” 众人哪里还敢掉以轻心,昨晚他们仅凭三人和一个潜藏的高手就把二三十个大汉打倒在地,今天他们要是搬了救兵过来的话,岂不是…… 大伙儿正想着,院子里忽然就开始锣鼓喧天,大喊‘走水’,慧能警觉的一瞧,天上不知为何飞来数支带着火球的箭,落在他的院子各处,瞬间就开始燃起了大火。 “快,愣着做什么,快救火!”这里是他的大本营,值钱的东西大部分都藏在这里,要是全烧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哪里还管得了楚姒是不是要来。 距离这里约百米的一处瓦房屋顶,绿檀赞叹的看着杨辞:“少将军果然好箭法!” 杨辞站在屋顶,手拿大弓,这弓箭都是他临时跟一猎户买的,质量一般,但对于他来说,百米距离绰绰有余了。 绿檀一边拿箭卷好火,一边递给杨辞,看着他都要冒星星眼了。 楚姒站在屋下,卡着不远处冒出的浓浓黑烟,嘴角弯起,这次就算是给慧能长长记性吧。 他家起了这么大的火,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惊醒了,帮忙灭火,一时间,嘈杂热闹的很。 “好了,下来吧。”楚姒道。 杨辞停下手里的动作,一跃而下:“为何不给他烧个干净?” “要是烧干净了,他就该恨我了。”楚姒莞尔,提步便往前而去:“走吧,来时瞧见镇子口有个茶棚还开着,咱们去坐会儿。” “那老秃驴咋办?”绿檀急急跟在后头。 楚姒轻笑:“等着吧,他自会来寻我们的。” 绿檀一听,眨眨眼,看了看杨辞:“你觉得小姐说的对吗,那老秃驴会不会带着一大帮人来把我们逮起来?” “不会。”杨辞轻笑,看着前面悠然走着的楚姒,道:“他既是个贪图名利钱财又贪生怕死的,若是聪明,就会知道,这次只是给他一个警告,况且昨晚我们不是去逍遥王府转了一圈吗,他心里指不定还以为我们是王府的人,更加不会动我们,再说了,我们要他做的事,也是他寻常做的,相较之下,帮我们比杀我们更容易。”跟楚姒出来一趟,做一些出格的事儿他竟觉得有些兴奋,以前在杨府,一切都有着严格的纪律,墨守成规,如今放开了,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反而更活跃了。 绿檀了然的点点头:“那就是说,一会儿咱们在茶铺点了什么。他也会付钱咯?” 杨辞不解的看着绿檀:“你饿了?” “一点点。”绿檀嘿嘿笑着,忙追上楚姒一道往茶棚去了。 慧能这里,拼了老命好容易把火扑灭了,可这小宅子算是完了,还有他收藏的不少的古画和珍玩,也都少了不少,藏起来的银票就更加不用说了,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天上掉下的火箭停了,他们金银也都还在。 慧能颓丧的坐在门口,望着漆黑的天空,欲哭无泪。 “老爷,现在怎么办?咱们还有继续守着陷阱等那帮人来吗?”小厮问道。 慧能垂头丧气的摇摇头:“还设陷阱呢,这人没逮着,她倒是给了我一个教训。” “啊?老爷的意思是……” “肯定是她们猜到了我会设下陷阱,所以故意放火烧了我的宅子。” “那我现在就带兄弟们把他们抓起来……” 慧能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他们是皇家的人,听他们说的那事儿,肯定也与皇族有关,他们说不定都是受人指使,要是他们真死了,你以为他们背后的人能放过咱们?”慧能又扭头看了眼烧的残败的宅子,心如刀绞,问道:“你们之前说有马车进了镇子,现在马车在哪儿呢?” 那人为难道:“马车是追上了。可除了个赶马车的,一个人也没有。” 慧能想了想:“这大半夜,镇子里可还有哪处客栈酒家开着门的?” “镇子口有家茶铺子……” “去那里吧。”慧能的白胡子一颤一颤,眼神也满是痛苦,仿佛身体被掏空。 绿檀正夸茶铺子老板酱牛肉做得好呢,就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小姐,来了。”绿檀开始狼吞虎咽。 楚姒瞧她这般,笑道:“不急,慢慢吃。” “那我可以打包带走吗?” “可以。”楚姒莞尔,绿檀一听,忙扭头看着老板:“老板,你们还剩多少酱牛肉,我都要了,给我包起来。” “好嘞!”老板兴奋的应着,搓了搓凉手忙进去了。 杨辞瞧见楚姒,见她目光平静如水,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有些羡慕,自己寻常遇到事都还有些慌乱呢。 几人正等着,慧能已经被人用小轿子抬着过来了,一瞧见这茶棚里坐着的三人,慧能忙不迭的跑下来,朝楚姒几人合了手唤了声阿弥陀佛。 绿檀嘿嘿笑着:“哟,这不是慧能大师吗,竟然算到了我们在这儿,厉害呀。” 慧能被她羞得脸色发青,却忙道:“三位想是到了许久了吧,怎么不直接去小宅……” “我们应该庆幸没去吧。”杨辞沉声道:“若是去了,慧能大师来一个瓮中捉鳖,现在我们三人只怕都成了阶下囚呢。” 慧能见他们果然知道,便也确定了放火的也是他们,态度立马恭敬起来:“不敢不敢,贫僧这次糊涂了,还请三位大人……” “我们可不是什么大人,您别误会了。”绿檀忙道:“就是有些不听话非要找事的人,我们也不怕什么大人物,反正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慧能站在一侧,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刚巧茶铺老板出来了,手里抱着三个荷叶包包起来的二斤一个重的酱牛肉:“这位姑娘,小店就剩这么多了,一共是六两银子,加上您现在喝的茶和吃的肉,一共是八两六钱,您看……” “他请客。”绿檀的手直接指向慧能,慧能怔了怔,那老板同样也怔了怔:“慧能大师素来……” “好了,这几位施主都是贫僧的友人,这些贫僧给。”说罢,一旁的小厮立马掏出了个十两的大银锭子给他:“剩下的就当是给你的了。不用找。” 茶棚老板忙道谢,也不去想为何慧能一个和尚要替人付肉钱了。 “大师请坐吧。”楚姒终于开口。 慧能深吸了口气,让人领着那老板离开了,这才在剩下的一个位置坐下。 茶棚周围只用薄薄的青布遮挡夜里的寒风,煮着热水卤牛肉的锅子开始翻滚起来,木柴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红色的火光却让人觉得稍稍暖和了些,只是跳跃的火光让慧能越发的看不清楚姒帷纱下的表情了。 “大师可还记得昨日我跟你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慧能道。 “很好,我要你明日就出京城,去江南,开始用你以前的那一套去混个眼熟。”楚姒道。 慧能有些不解:“这不是难事,为何姑娘还要特意跑这一趟……” “因为我接下来要交代你做的事,必须亲自过来说。” “姑娘请说。”慧能心提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楚姒站起身来,看着一侧燃烧的炉火,淡淡道:“江南总督魏贤,与人勾结谋逆。他想利用大水,毁一方百姓性命,而后借机栽赃,并劝皇帝重开选秀,伺机安排奸细到皇帝身边!” “栽赃谁?” 杨辞和慧能同时问道,楚姒浅笑:“这些你们不用知道,到时候了我会让人送信给你。” “那毁一方百姓性命呢?”杨辞手心攥紧:“你是知道有谁打算拿百姓的性命做赌注,还是你打算亲自……” 楚姒看着杨辞担忧的神色,浅笑:“这件事是天意,我也无法操控。”前世雪灾之后的大水,并没有出什么乱子,因为就是逍遥王自己亲自治理的,他也因此赢得了美名。但是这次,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陷害太子,陷害杨家。不过魏贤此人,独据江南多年,已经是个土皇帝了,暗中跟赵训炎勾结已久,若是把此人除掉,赵训炎又失一员大将,到时候再挑拨出他跟赵训炎的事,就算皇帝再忍,朝中大臣怕也忍不了,这次就算不能让赵训炎死,也要让彻底毁了他的根基。 “那我们该怎么做?”杨辞又道。 “您先别急,回头姑娘会跟您交代的。”绿檀扯了扯杨辞道。 杨辞这才忙回过神来,点点头不再多说。 慧能看了二人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那大水真的会祸及百姓吗?若是不然,我这不就成了凭空诬陷了……”慧能有些害怕,魏贤的名声在外,也是出了名的无情冷血,要是被他抓住,不死也要脱层皮。 楚姒笑看着他:“我自有法子不会让你做这替罪羊,但是你要想清楚,你要是去了,胆敢反悔,你养在侧院的那位可也活不成了。” “你……”慧能从座位上猛的站起来:“你知道她是谁?” “从你那么紧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了。”楚姒懒得跟他说这些,又将具体的计划说了一遍,他听罢,这才点点头:“好,我可以答应你,但是……” “没有但是。”楚姒语气忽然变得冷漠起来:“你去了的话,有可能不会死,但你若是不去,现在就会死。” 杨辞也被楚姒这般的语气骇住,惊愕不已,绿檀却配合的拔出了剑:“我早就想把你的脑袋剁下来喂狗了,然后再把你给阉了,让你死了也没脸去见你老爹老娘,骗了那么多人,也害了那么多人,你死不足惜啊慧能大师。” 慧能紧紧咬牙,盯着楚姒:“你……” “时辰也不早了,你即日动身,若我发现你没按我说的去做,我这丫头要把你如何,我可就管不着了。”楚姒说罢,外头马车也回来了,她放下手里一直捧着的茶杯,转头便离开了。 慧能又看了看杨辞,他看得出杨辞要仁慈许多:“这位公子……” 杨辞就是觉得再惊愕,也知道这时候不能糊涂,看了看慧能:“你最好照办,方才那丫头折磨起人的法子可不少,你也一把年纪了,到了这个时候,别弄得老来凄凉。”杨辞叮嘱完,提步便也离开了。 慧能身边的小厮愤愤不平:“他们这是空手套白狼,要不我们去替您杀了她们!” 绿檀不知何时折了回来,拍了拍那小厮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们才是空手套白狼的鼻祖,不过你今儿说了我们姑娘的坏话,还撺掇慧能大师,看来,得受些惩罚才行。” “你什么意思?”小厮警惕的瞧她,绿檀却只笑笑,拿了遗忘的酱牛肉,转头就跑出去了。 她才走,方才那小厮便觉得脖子开始一阵奇痒,他挠了挠,身上也开始一股怪痒,怎么挠都觉得不舒服,仿佛有一只小虫子在心里噬咬一般,让他几乎发狂,开始更加疯狂的抓挠自己起来,脸、眼睛、身体……每一处都抓得血淋淋,却还是觉得奇痒难耐,扭曲成一团倒在地上开始抓狂的尖叫。 慧能惊恐的站了起来,想起绿檀和楚姒之前的话,背后冒出一身冷汗:“快,回去准备马车,一会儿就出发!” 绿檀才追上楚姒,杨辞便笑问道:“就为了块酱牛肉,你还要来回跑一趟。” 绿檀嘿嘿笑着,朝他眨眨眼:“这牛肉味道这么好,我得让小福儿她们几个也尝尝,若是云小姐来了,还能来点儿小酒……” 杨辞轻笑着,瞧着面上也浮现出些许笑意的楚姒,生出些羡慕来,她身边的这些个丫头,个个瞧着都忠心的很,这样的福气可不是常人能有的。 楚姒的马车又赶在天亮之前回了楚府,此时距离大婚还有八天。 秦雪的葬礼还在继续,但因为楚秀秀一事,外头越发不敢有人来了,就连之前说要把女儿让她带着见见世面的二夫人也没了音讯,都是生怕沾染上这里的晦气。 侯夫人却一大早就来了,楚姒匆匆换好衣裳。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出来了,这会儿楚秉松也在。 楚秉松还是一身常服,面上看不出丝毫妻子过世的难过,只带着些愠怒,楚姒正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便听侯夫人道:“姒儿,我替你在城中置办了处宅院,知你在楚府多有不便,你看你何时方便搬过去,到时候咱们就在那儿迎娶。” 楚姒讶异了一下,要不是知道侯夫人是真心疼自己,她都有些怀疑了。 楚秉松面色不好看,道:“侯夫人,这样做只怕不妥当。楚姒是相府的女儿,就算这阵子病了,也应该继续留在府中才是,难不成侯夫人觉得晦气不成?” “我倒不觉得晦气。”侯夫人坐在首座笑道:“我只是担心影响了姒儿,如今楚府事情不断,她作为嫡长女,本该帮着操持,可如今人都病成了这样,昨儿我还听说楚大人纵着一个姨娘带着个庶子来把姒儿的院子都快砸了,所以我想,你照顾他们多有不便。左右姒儿马上就要成为侯府的儿媳了,不如让她现在就搬出去住好些。” 楚秉松怀疑的看着楚姒,他在想,是不是楚姒泄露了之前逍遥王的吩咐,为了防止自己动手脚,所以才央求侯夫人做这事。 “那只是小孩子打闹,无意碰倒的,并没有恶意。再者,哪有嫡女不从自己府中出嫁的……” “这你放心,清愚已经请示过皇上了,皇上已经准允,我们侯府也不会因为姒儿不是从楚府出嫁而瞧不起她的。”侯夫人笑道,看着仍旧诧异的楚姒,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睛。 楚姒眨眨眼,侯夫人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楚秉松仍旧不愿意,楚府现在已经是风波不断,现在又来个嫡女搬出去住,岂不是越发叫人笑话了。 “侯夫人,如今亡妻丧期未过,你这样实在是过分了些。”楚秉松皱眉,他不想太得罪侯府,但也不能让楚姒搬出去。 侯夫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你说怎么办?姒儿在楚府中,总是生病,就连你那庶子姨娘都来欺负她,更别说有人替她打点出嫁事宜了……” “我会跟后院的人交代清楚的。”楚秉松站起身来。明显是要送客了:“侯夫人请放心,楚姒是我楚秉松的亲生女儿,我一定会让她风光大嫁的,至于其他人,断不会再过来闹事。” “当真?” “当真。”楚秉松说到这里总觉得自己被坑了一般,抬眼看看侯夫人,侯夫人已经是笑得一脸灿烂了:“那既如此,我就把之前给姒儿准备的仆人和嫁妆都送来伺候,你看如何?” 楚秉松微微皱眉,看了眼楚姒,想让她自己来拒绝,可楚姒却似没看见一般,低垂着眉眼一副羞涩的模样。 楚秉松微微咬牙,到底是妥协了:“那就劳烦侯夫人了,不过……” “放心,我的人只在逐锦阁照顾姒儿,其他人她们也没别的功夫照顾。”侯夫人说罢,一拍手,二三十个侍女婆子鱼贯而入,楚姒瞧着她们,一个个背脊挺直,面色淡然,脚步轻盈,步子稳健,这些人。竟都是会功夫的! 楚姒神色讶异的看着侯夫人,侯夫人朝她眨眨眼,似乎前面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现在。她笑道:“姒儿,来,看看给你准备的这些嫁妆合不合心意。”说着,侯夫人便起了身,拉着她的手走到了门口。 丫环才打开帘子,小福儿便惊呆了。 院子里齐齐整整的摆放着一百九十二抬的嫁妆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根本没有滥竽充数的大件,结结实实的全是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和上等的丝绸。 楚秉松也倒吸一口凉气,这样的嫁妆排场,偶尔能见公主出嫁有这样的风头,寻常哪个人家能见这样的排场啊。 楚姒回头看着侯夫人:“侯夫人,这……” “你放心,这些等你嫁过去以后,都是你的私房钱,你想怎么花怎么花。”侯夫人豪爽道。 楚姒只知道侯府有钱,竟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皇上那里……”炫富对于目前国库空虚的皇上来说,可是他最喜欢的事,这样他就有理由收缴了。 侯夫人笑笑:“放心吧,这样的珠宝,给太子府已经送去了一批,给皇上又送去了一批。咱们家算是没了座小金山,不过能娶回你这个媳妇儿,那可是赚了。”只要儿子开心,媳妇儿孝顺懂事,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 楚秉松更加惊愕了,侯府要是愿意给他这么多,他还何愁银子。 似乎猜到了楚秉松所想,侯夫人笑道:“楚大人放心,等姒儿平平安安嫁过去,两万两的彩礼我们还是会送来的。” 楚秉松一听,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道:“侯夫人费心了,小女能嫁过去,是她的福分。” 侯夫人浅笑着并不应声,但似乎心里还压着什么事,没留多久便离开了,楚姒就连想问他林清愚的事儿也没来得及。 待侯夫人走后,楚秉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拉进了屋子里:“你可是跟侯夫人说什么了?” 楚姒被他拉扯的有些疼,微微皱眉将他的手拂开,可楚秉松却狠狠捏着:“老实说!” 方才侯夫人送来的人里有个年岁看起来五十多的嬷嬷走来,面容严肃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侯夫人还没走远,需不需要奴婢把她请回来?” 楚秉松见此,狠狠拧了下眉头。松开了楚姒:“你们下去守着,我跟小姐有话要说。” 那嬷嬷并不理楚秉松,依旧在楚姒身边站着。 楚秉松有些恼:“我说的话你们当耳旁风是不是?” 那嬷嬷冷静的抬起头,冷冷看着他:“楚大人,奴婢是侯夫人的下人,领的是侯府的月钱,在这里只听楚小姐的吩咐。” “你——!”楚秉松吃瘪,手背在身后,朝楚姒使起父亲的威严来:“你让他们都出去。” 楚姒淡淡看了他一眼,扭头在一旁坐下:“父亲有话直说,这话我听得,她们一样也听得。” 楚秉松瞧见她这般,心肺都要气炸了,可看着这屋子里齐刷刷面色冷峻的侯府下人,咬咬牙,又道:“我再问你一句……” “我从未说过,父亲何必如此惊慌?左右你也不依附逍遥王了,届时你只要不动手便是。”楚姒因为一宿没睡,如今疲惫极了。 楚秉松本来是想习惯性的掌控住楚姒的,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掌控住侯府了么,可没想到楚姒如今连虚伪都不肯做了,只得道:“你嫁出去,也要有娘家做支撑,这样你在婆家才会有地位,否则的话……” “父亲尽可以试试。过的好与不好,我都不怪你,如何?”楚姒浅浅笑道。 楚秉松见她如此,微微咬牙,知道来硬的对她是一点用也没有了,只寒声道:“你母亲临死前曾留下不少遗物,回头我寻人给你送来。”楚秉松离开之前,顿了顿脚步,回头看着悠然的她,道:“女儿家,到底是要依附男人的,半途来的人怎么也比不上自己的亲人,你好好想清楚。”说罢,这才提步离开了。 楚姒看着手里的茶杯,神色淡淡,她前世之所以死,就是因为太渴望亲情,太渴望亲人的关怀,他以为吃过那样苦的自己,还会相信他吗? 楚姒看着站在花厅中的三十人,轻声道:“侯夫人让你们过来是做什么的?” “回禀小姐,是来保护您的。”方才的嬷嬷道。 “保护吗……”楚姒喃喃念着,能让侯夫人这么迫不及待派遣这么多高手过来,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吧。 “侯夫人还说,在出嫁之前,您最好不要出府,府外危险。”嬷嬷又道。 楚姒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左右事情也安排的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回去歇着了。 她们并没有跟来房间,只是在院子各处都开始小心的盯着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小福儿搬着小小杌子坐在房间里。 绿芽也有些担心:“还有外头那些嫁妆,还有老爷说的那些话……小姐,不会要出事吧。” “一天到晚的瞎想什么呢,小姐安全的很,有我绿檀大侠保护,啥事儿也不会出的,放心吧!”绿檀从外面端了一盘切好的酱牛肉来,傅大娘让人又上了粥饭和汤,笑看着绿檀:“酱牛肉你可少吃些,回头胖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绿檀嘿嘿笑着:“我倒是巴不得嫁不出去呢。” 小福儿轻笑:“那有人可要着急了。”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绿檀塞了块牛肉在嘴里,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小福儿瞅着她系在手腕上的猫眼晶石,笑道:“我知道你有心上人,就是送你宝石的这个……” 绿檀差点被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牛肉呛死,忙喝了口水,面色潮红的看着小福儿:“小丫头再啰嗦,回头把你嘴缝上。” 小福儿朝她扮鬼脸,屋子里又热闹了起来,方才的担忧和紧张一下子散了不少。 许久不见的春枝从外头进来,拿了张卖身契来。 “小姐,老爷方才让人把傅叔的卖身契送来了。”春枝道。 小福儿惊喜的站起来:“真的吗!” “是的呢。”春枝瞧着她这般,也跟着笑了起来。 楚姒瞧着春枝,几日不见,以前的小圆脸如今瘦了不少,想来所受的打击不小,如今肯过来,想来也是走出来。 小福儿见此,开始欢天喜地起来,屋里屋外的跑着宣告自己一家人马上就要跟楚姒去侯府了。 傅大娘想制止她,却想着这屋里热闹热闹也好,左右楚姒素来是喜欢她们这样的,便也没管她了,只跟楚姒道:“小姐,粥您趁热喝,奴婢还给您炖了乌鸡汤,补的很,一会儿给您端来。” “我吃不下这么多……” “那可不行,乌鸡汤一定要喝,不然您身子虚,嫁过去以后怕受不住,您现在喝不下,迟些喝也行。”傅大娘欢喜的说道。 几个丫头没明白傅大娘什么意思,春枝倒是明白了,这几日那傅良生也是有事没事提着家里的老母鸡就过来了,非要她炖汤喝了,说她消瘦了得补补。 楚姒是经过人事的,自然明白,轻咳两声:“那就迟些送来吧。” 傅大娘嘿嘿笑着,扭头便出去了。 楚姒这里热热闹闹的,楚蓁蓁却差点气疯了。 听说侯夫人送了一百九十二抬的嫁妆过来,便也顾不上守灵了,急急忙忙回去清点自己的嫁妆,可数来数去,加上楚秉松允诺的三十二抬,也凑不够六十四抬,还全都是水分。 “气死我了!她凭什么得人喜欢,为何我要受这样的委屈!”楚蓁蓁开始大发脾气,丫鬟婆子们能躲的都躲得远远的。 楚蓁蓁气得发疯:“我才是京城第一才女,我才是京城最好看的嫡女,人人追捧人人夸赞,那些贵公子各个都以跟我说过话而自豪,就连以前逍遥王也倾慕于我,我才是最得宠最应该十里红妆的人,可为何偏偏是她楚姒,那个早就该死的贱人!” 楚蓁蓁在院子里一通大骂,旁的丫环忙提醒道:“小姐,之前定国公府的夫人还给您送了两箱子添妆呢……” “对,外祖母的添妆!”楚蓁蓁从恼怒中恢复些许的神志,急急往屋子里走去,可看到白氏送来的两个箱子,脸都黑了。这哪里是什么添妆,两口大箱子里,沉甸甸放着的,全是《女诫》 “混账,连她也欺负我!”楚蓁蓁恨得咬牙切齿:“白氏,楚姒,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等我成了王妃,我要你们给我跪下认错!”楚蓁蓁大喊着,楚秉松从外面一进来,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就黑了。 “你在胡说什么?”楚秉松走进来,他现在是巴不得楚蓁蓁赶紧走,秦雪母女留下全是给他惹麻烦的,如今秦雪楚秉松都死了,楚蓁蓁一嫁出去,他许是能靠上侯府,然后再由楚黛儿靠上皇宫,这样一来,他再培养出弘哥儿,何愁保不住楚府的荣华富贵。 楚蓁蓁瞧见他过来,忙掩饰住自己的愤怒,她要忍:“父亲怎么过来了。” 楚秉松面色冷沉:“我就问你一句,你必须老实回答。” “是。” “秀秀是不是你害的!” 楚蓁蓁浑身一僵,不敢抬头。忙揶揄道:“父亲,秀秀是被蛊虫蛊惑了,我又没有蛊虫,我身边也没南疆人……” “是吗?”楚秉松没好气的看着她:“可是黛儿说,你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会说南疆话的侍女,现在却不见了踪影,你说,这人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她污蔑我……” 楚黛儿仰起头,话还没说完,楚秉松便抬起了手掌毫不留情的扇了她一巴掌:“勾结南疆人可是死罪!” “可四妹妹不也是……” “她是我的种,你要是敢乱说,害的就是整个楚府,明白吗!”楚秉松厉声呵斥道。 “是,蓁蓁明白了!”楚蓁蓁憋着气不敢再乱说话,楚秉松想起楚黛儿之前的话,轻叹了口气,又道:“既然秀秀如今已经毁容成这般,她的嫁妆也用不上了,我会再划分一些给你。” “谢谢父亲。”楚蓁蓁噙着泪水低着头,她知道楚秉松讨好自己是为了什么,他不敢杀自己,却又怕自己把他亲手杀了母亲的事抖落出去。 楚秉松见她这么容易就不反抗了,略微惊讶了一下,但也懒得跟她多说:“侯府派人守着楚姒,你不要再打什么鬼主意了,不然她嫁不成,你也别想嫁!”楚秉松全部交代完,这才出了房门,看着满院子的丫环:“出嫁之前,二小姐不许踏出这个院子一步,你们都给我看紧了,但凡出了事,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楚秉松说罢,扭头便离开了。 楚蓁蓁气得又要去砸屋子里的花瓶,可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忍下了,不过突然间,胃里竟泛起一股恶心来。 丫环们忙拿了水给她漱口,楚蓁蓁摸了摸肚子,有些怔住,从第一次寒山寺的梅花林到现在,好像已经快三个月了,难道是…… “不、绝对不会的!”楚蓁蓁忙制止住自己的想法,烟雪却在这时从外头来了。 “二小姐不舒服吗?可要请大夫?”烟雪问道。 楚蓁蓁轻蔑的看着她:“你来做什么?我可不要你一个姨娘帮我打点出嫁的事。” 烟雪丝毫不在意她的轻蔑和厌恶,只恭敬的上前笑道:“我过来,是想告诉二小姐一些事,关于四小姐的,若是你不想听,那边罢了。” “楚黛儿的事?”楚蓁蓁皱眉,越发冷笑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是听了楚姒的话来害我的对不对?我跟你的仇怨可不是一点两点,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烟雪轻笑道:“信不信都是你的事,但是四小姐才是跟我有深仇大恨的人,二小姐若是不信,那这话我也就不说了,告辞。”烟雪也不强求,这一点她跟楚姒学的很好,行了礼转头就走了。 楚蓁蓁瞧她这么利落,反而有些相信了:“等等。” 烟雪停下,带着了然的笑意。 “屋里来说吧。”楚蓁蓁说罢,扭头便进了里间,烟雪也跟了过去。 不多时,楚蓁蓁一脸惊愕:“你说什么,楚黛儿居然跟父亲说了这些!” 烟雪微微颔首:“当时我也在书房内,是亲耳听到四小姐跟老爷说的,她说亲眼看到大夫人临死前曾交给你不少的秘密资料,还特意交代你一定要杀了老爷,替她报仇……” 楚蓁蓁想起方才楚秉松来过,越发信了烟雪这话:“这恶毒的女人,我分明没有拿到过什么东西,也没有想要害死父亲!”楚蓁蓁开始焦急起来,她已经见识过楚秉松的心狠手辣了,也以为楚秉松方才过来说那些话一定是在警告自己。 “这、这怎么办?”楚蓁蓁慌了起来:“还有八天我就是王妃了,可是这八天我怎么办……”楚蓁蓁一慌,又觉得胃里恶心的紧,开始在一旁吐了起来。 烟雪讶异了一下,上前扶住她,手却搭上了她的脉搏,半晌,目光开始变成怀疑。 楚蓁蓁好容易止住呕吐,这才转头看着烟雪:“你来找我,一定是有法子保护我对不对?” 烟雪点点头:“有一个法子,但是……”如果不说出目的,楚蓁蓁也不会信她。 “你想要什么?等我成了王妃,我什么都给你!” “我要四小姐死!”烟雪眼里的恨是真的,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楚黛儿。 楚蓁蓁看着她的眼神,彻底信了她:“好,你保住我剩下这几天,我成了王妃以后,一定不会放过她!” 烟雪点点头,两人的交易算是达成,不过楚蓁蓁原本也没想让楚黛儿好过,如今只是多了一个杀她的理由罢了。 烟雪从院子离开,想了想,还是去寻了楚姒。 楚姒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烟雪一过来,她便起了身。 暖房中,炭火盆子已经撤了,小福儿把窗户都关好,又给楚姒泡了杯红参茶,这才出去了。 “怀孕?”楚姒听完烟雪的话,眨眨眼,这下可楚蓁蓁是自找死路了。 烟雪点点头:“我见她吐得厉害,所以上去扶她的时候,顺便摸了脉搏,但是多久了我却是摸不准,毕竟王贵当初只教了我一些。” 楚姒颔首,与楚蓁蓁发生关系的人不少,云康、焦思邈、牛二、赵训炎,可算下来,最频繁的是焦思邈,赵训炎的事才是上个月的事,就算怀孕,孕吐反应也不可能这么快,唯一的可能便是三个月前那次的梅花林。 “这件事可有跟别人说?”楚姒问道。 烟雪摇头:“我知道此事隐秘,从那里出来后便直接过来了。” 楚姒微微颔首,望着烟雪憔悴的脸,道:“王贵家的亲人可都安排妥当了?” “还没完全安置好,这次雪灾他们都受苦了,如今逃难去了南方,我已经使人照看着了。”烟雪说起王贵的事儿来,眼睛里才冒出了些亮光。 楚姒浅笑:“那你就仔细看着,江南怕是要发大水,可别出事了?” “发大水?” “嗯。”楚姒颔首。瞧见她担忧的神色,知道她暂时不会想自杀的事儿了,便也没再多提。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烟雪担心楚秉松误会,这才匆匆忙忙又离开了,待她走了,绿檀便忙从外头进来,点亮了屋子里的灯。 “小姐,你说这二小姐会不会偷偷把孩子给拿了?”绿檀道。 楚姒摇摇头:“不知道,若真是怀了孩子,她存着侥幸心理,就会把孩子留下,充做赵训炎的,若是胆小,就会偷偷拿掉,不过那样她的身体一定会受损,很容易会被逍遥王府经验丰富的嬷嬷们发现,所以她大概会选择前者。” “那不一样是自找死路。”绿檀道。 楚姒淡淡笑着:“就看逍遥王是愿意养别人的孩子还是愿意告诉大家他戴绿帽子了。” “这可真是两难。”绿檀憋不住笑了起来。 小福儿跟傅大娘从外头端了饭菜进来,屋子里便又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热闹过后,楚姒竟觉得有些不安,一想到自己这一生又将要交到一个男人的手里,她的恐惧便从骨子里冒了出来。 早早打发大家都下去歇着,楚姒回到房间,看着四处都空荡荡的,便走到桌案旁,拿出林清愚之前自恋所画的自画像来,瞧着上面眉目清朗的人儿,不由笑了起来。 “是不是依旧觉得我英俊非凡?”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熟悉的气味靠近,将她揽进了她喜欢的怀抱之中。 “不是说不过来了吗?”楚姒笑问道。 林清愚从身后抱着她,脸在她脸上蹭蹭:“想你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楚姒一下子湿了眼眶。 “侯夫人今儿送了三十个会功夫的下人来。”楚姒道。 林清愚淡淡应着:“她们只是暂时保护你,不会监视你的,放心吧。” “嗯,我不是担心这个。”楚姒淡淡笑道:“我是想,应该是你那三师姐已经回来了,并且见过侯夫人了吧。” 林清愚面色一顿,无奈笑道:“什么也瞒不过你,不过你放心,你才是侯府唯一的儿媳妇,谁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楚姒浅笑:“我自然相信你,也相信侯夫人。” 林清愚将她揽得越发紧了:“你最好了。” “听说你为此损失了一座小金山?” “金山也是用来娶媳妇的。”林清愚很洒脱,但说着说着就不太对劲了:“姒儿,站着好累,我想躺着。” 楚姒哑然,还没扭头就被他抱着带上了床,乖乖的给楚姒褪去了外衣,然后……合着衣裳抱着她开始呼呼大睡。 楚姒瞧着他眉间显露的疲惫,有些心疼,抬手轻轻的揉着他的眉心。想将他所有的烦恼都揉散,林清愚梦里似乎感觉到了,搂着楚姒喃喃的说了声:“姒儿,我好喜欢你。” 楚姒心口微动,唇瓣扬起:“我也好喜欢你。” 一夜过去,楚姒醒来的时候,本以为林清愚应该走了,可是才睁开眼,便瞧见他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傻笑。 楚姒还朦朦胧胧的,林清愚便吻了过来,缠绵悱恻,让她差点没被他清晨的热情给闷死。 “夫人,你早上醒来的样子,实在让人抵抗不住。”林清愚压在她身上喃喃说着。 楚姒感觉到了她的难受,庆幸两人都还穿着衣裳:“你太难受的话,要不要去洗个澡。” 林清愚失笑出声,在她耳边道:“放心吧,我忍得住,不要小看了我的自制力,否则,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楚姒哑然,可林清愚说话时的热气落在她耳朵上,暖暖的,痒痒的,让她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说话的时候,林清愚的感觉跟她一样,身体的反应却比她强烈十倍。 半晌,林清愚这才终于翻身下来,叹了口气:“罢了,我还是不自找难受了。” 楚姒听着面色微红,但是…… “你的手放在哪里……” “我都忍得这么辛苦了,你得补偿我。”林清愚一脸委屈,可手放在她的柔软上,却丝毫没有挪开的意思。 楚姒望着他不断的朝自己暗送秋波,又觉得羞涩又觉得好笑,无奈的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你今儿不用去上早朝吗?” “跟皇上说过了,他准我偶尔不去,毕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楚姒听着这几个词儿,总觉得不是它原先所表达的意思。 两人又嬉闹了一会儿,外头便传来了绿芽的声音:“小姐,可曾起身了?” “等一会儿。”楚姒忙道,刚坐起身来,腰上便缠了两条胳膊,某人泪眼盈盈的看着她:“不要离开我……” 楚姒哑然,这真的是那个无极阁的阁主? 楚姒废了好大力气才安抚好死皮烂脸的林清愚,穿好衣服,看着他摆着妖娆的姿势撑着脑袋斜躺在床上,眨眨眼。林清愚媚眼一眨,让楚姒着实荡漾了一下。 “我今晚再来。”林清愚瞧着她爬满红霞的脸,觉得愉快极了。 楚姒挑挑眉,扭头便出去了。林清愚摸出她一直放在枕头下的紫玉,轻笑,转头便穿好衣服离开了。 楚姒用过早膳,侯府的嬷嬷便来跟她对嫁妆单子了,还有一应的流程,听得几个丫头昏昏欲睡,倒是绿芽和春枝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听着,等到了下午,楚姒还没来得及午睡,便听说太子侧妃来了,还带着宁氏。 楚姒觉得头大,但是又不得不接待。 蒋繁想说出去走走,楚姒忙让她在暖房写着,如今的楚府可不是什么闲庭散步的好地方,况且秦雪明天下葬,今天还在办丧事,回头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了个好歹,还得怨她。 蒋繁看了眼一侧站着的绿檀,浅笑:“绿檀,给你拿了支簪子来,看看可喜欢。” 蒋繁一过来,别的不说。竟是给绿檀送礼,屋里的人都有些惊愕,楚姒却是淡然,悠悠的坐在一侧,喝着傅大娘特意给她准备的鲜奶,虽然她不知道傅大娘是想给她补什么…… 绿檀为难的看了看楚姒,楚姒轻笑:“既然是侧妃赏的,你便收下吧。” “是。”绿檀颔首,接过后便收在了一边,宁氏笑道:“打开看看吧,可是极珍贵的点翠簪子,宫里赏下的。” 楚姒端着鲜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蒋繁,看见她眼里的发泄之意,浅笑:“看看吧,喜欢就留着。”楚姒又喝了口鲜奶,但这鲜奶的腥味实在太重,让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绿檀倒是个硬气的,直接行礼道:“奴婢只是个下人,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还请娘娘收回。” 蒋繁见她拒绝,神色冷了几分,却又笑道;“这脾性倒真是随了你主子,往后定也是个招人疼爱的,可曾许了夫家?我帮你选一个吧。太子府管事的儿子,今年十八岁,年轻英俊,一表人才,跟在太子身边领了个小差使,要算起来,也能顶个六七品的官儿,不算亏待了你。” 绿檀见她存心要把自己带去太子府,气得咬牙,直起身板就要跟她理论,好在楚姒先开了口:“哦,是吗?那可实在是个不错的。” 蒋繁见她也这么说,浅浅笑着,抬手抚弄着手腕上的镯子:“可不是吗,之前府里不少丫环来求这么亲,我都没允,就是想留给绿檀的……” “只是可惜了。”楚姒放下那实在喝不下去的鲜奶,补什么她也管不了了,笑看着蒋繁道:“绿檀我早已经许了人家,一女总不好侍二夫,只能多谢您的好意了。” 蒋繁抬起眼盯着楚姒,看着她始终一派淡然的模样,跟着笑,这么长时间心里憋闷的气却似乎这一下子要喷薄出来一般。太子心心念念都是她,藏着她的画,前段时间画丢了以后。他居然大发脾气将书房所有人都赶出了府,这个楚姒,她究竟是有何等的魅力。 “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蒋繁柔声笑道。 楚姒看着她死死握住的手和已经慢慢开始有些显露的肚子,笑道:“请讲。” 蒋繁浅笑:“上次我让国公夫人送来的画,原是送错了,如今太子急着要,楚小姐看能不能还给我?” 楚姒瞧着她,她竟只想到用这样的法子来羞辱自己吗。 “那画我拿着准备看的时候不小心掉落湖中了,还不知里面画了什么,若是太子想要的话,怕是没有了。”楚姒浅笑道。 蒋繁没想到她居然这般淡然,直接站起了身来,神色略显慌乱:“东西落在哪儿了?” “落在水里,现在捞不起了,怎么,是一副名画吗?看来我要亲自登门跟太子赔礼道歉,请求责罚了。”楚姒也站起了身道。 蒋繁知她定是看过那副画了,楚姒有多聪明她一直都很清楚。 蒋繁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合上了眼睛,手抚摸着肚子:“姒儿,我想单独跟你说说话,可以吗?” 楚姒看着她的动作,再看看一侧宁氏略显害怕的眼神,眉心微挑:“好!”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暴脾气 楚姒没想到,蒋繁居然真的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了,看着她对着桌角猛的磕过去,楚姒吓坏了,抓着她的胳膊,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桌角,结果蒋繁的孩子没掉,她却差点丢了半条命。 听到声响,宁氏也没拦住绿檀。 绿檀进来看到楚姒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面色雪白,眉头因为疼痛而死死拧在一起。 “小姐!”绿檀惊呼,外面也有人不断的跑进来。 宁氏一进来,首先就是拉着惊魂未定站在一侧的蒋繁:“怎么样?” 蒋繁摸摸肚子,并没有流产的迹象。苏贵妃现在没有动手打掉她的孩子了,这孩子的确是她自己要拿掉的,因为她想让赵煊逸后悔,可是没想到楚姒还是快了一步…… “快去请大夫!”绿檀立刻转头吩咐,随即冷静的取了药和纱布,并让绿檀把人带进了里间。 “侧妃娘娘,我家小姐如今不小心冲撞了您,还请您看在她如今已经受伤了的份上,饶过她。”绿芽屈膝在蒋繁面前,死死忍住眼里的泪。 蒋繁嘴唇有些发白,颤抖着应了,瞧见丫鬟婆子们忙不迭的往里间跑,只觉得头有些晕,正当她准备再想法子的时候,绿檀从里间走了出来,垂着眉眼:“小姐吩咐了,如今楚府晦气,娘娘身怀有孕,还是不要多留的好,奴婢这就护送您回太子府,并跟太子禀明今日之事,以求太子宽宥。” 蒋繁抓着宁氏的手紧了紧,宁氏忙道:“不必了,我送娘娘回去就好……” “不行,我家小姐吩咐了,一定要奴婢亲自护送才行,侧妃身子多有不便,不然方才也不会突然站不稳了,您也一直说伺候的丫环婆子没个尽心的,所以还是还奴婢送您回去吧,不然您要是在楚府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小姐这马上要进行的婚事怕是都办不成了。”绿檀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让自己不骂人,楚姒是如何摔倒的,她一进来就看明白了,楚姒寻常走路慢慢悠悠,最是稳妥,怎么可能突然这么狠的撞在桌角上?还偏偏一定嘱托自己亲自护送蒋繁出楚府,一定是她又想捣鬼! 蒋繁知她生气,眼中神色也冷了些,却依旧温和笑道:“你还是留下照顾姒儿吧,这次是我不对,竟脚滑了,要让姒儿替我挡了这一下。回去我会跟太子说的,孩子就是出了事儿,也不关楚府的事。” 绿檀懒得跟她耍心机,只道:“那奴婢送您出府。” “我再跟姒儿说几句话。”蒋繁说罢便走了进去,绿檀恨得不行,只能寸步不离的又跟了进去。 她来的时候,绿芽已经替楚姒涂好药膏了,只是腹部那一大块深色的瘀痕,看得她眼泪直往下掉,楚姒以前在尼姑庵,稍稍碰一下身上都要出块淤青疼上好几天,现在这伤,怕是十天半月也好不了。 “姒儿可还好?”蒋繁又往前走了一些问道。 小福儿惧着蒋繁的身份,也怕给楚姒再招惹祸端,忙道:“小姐没有伤及性命。” “却也差不多了。”绿芽的倔强性子也冒了出来:“腹部全是淤青,我家小姐本就容易受伤,寻常一块伤疤好些天才能下去,如今瞧着腹部整块都是淤青,还不知几个月才能好。小姐再过几天就要出嫁了……”绿芽说的抽泣起来,宁氏尴尬的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煞白的楚姒,不知该说什么。 蒋繁微微皱起眉头,她只想撞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谁知她竟出来挡了这一下,若是太子知道了,只怕会更加厌恶自己。 “你们都先出去候着吧,我有话想单独跟姒儿说。”蒋繁道。 “不!”绿芽咬牙站在原地:“奴婢可就这么一个小姐,再磕了碰了的,可就丢了半条命了。” “侧妃说话,岂容你们放肆。”宁氏不满道。 绿檀上前来挡在绿芽前面:“蒋侧妃若是来楚府打骂主子下人的,便直接动手吧。” 蒋繁看着她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样子,笑起来,心里却觉得羡慕:“我没有要杀你们的意思,都下去,我说几句话就会出来,若是你们小姐再有个好歹,就是太子爷也不会放过我。” 绿檀还要再说,楚姒却好容易恢复了些力气,轻声道:“好了,你们出去候着。” 绿檀瞧着楚姒,死死咬唇:“那小姐,有什么事儿你可得叫我,我耳朵灵着呢。” “好。”楚姒莞尔,几个丫头这才匆匆下去了。 蒋繁回头看了眼宁氏:“大嫂,你也先出去吧。” 宁氏点点头,看了看楚姒,也跟着提步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蒋繁这才转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姒:“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之前费尽心机想保住这个孩子,为何现在又不要了?” 楚姒疲惫的闭上眼睛,现在她只要稍稍用力呼吸一下便觉得腹部仿佛有伤口裂开了一般。 “因为我想让太子厌弃你。”蒋繁并没打算让楚姒回答,她沿着床边坐下,眼中哀怜,嘴角泛着苦涩的笑意:“不过这也不是唯一的目的,蒋府如今不得太子喜欢,也不得母妃喜欢,我若是再不讨喜,那蒋府就完了。等太子再娶了正妃,我也完了,我总要留点东西让太子觉得遗憾、觉得亏欠,这样,我就不怕会跟后宫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一样,一辈子不见天日了。” 楚姒不想听她的算盘,淡淡合上眼睛,调匀了呼吸想制止些疼痛。 蒋繁以为她是厌烦了自己,只起身笑道:“我知你现在开始讨厌我了,无妨,反正这么多年来,我所有的姐们之间都只有算计,也不怕多你一个。”说罢,蒋繁便转了身,在出去之前到底是犹豫了,扭头看她:“你知道历朝历代,有多少杀臣夺妻的皇帝吗?” 楚姒怔住,却有些无奈的睁开眼睛,平静道:“历朝历代有多少我不管,但绝不会轮到我身上。” “若是……” “没有若是。”楚姒斩钉截铁,蒋繁则是轻笑:“姒儿真是至情至性之人,若是夫死妻随,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楚姒没有再理她,她原先只当蒋繁是真爱赵煊逸,到现在来看,她是已经快到了疯魔的程度而不自知,太子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其他女人,想来也有她一份‘功劳’吧。 蒋繁离开后,几个丫头迅速跑了进来,楚姒看了看,不见绿檀,便知她是护送着蒋繁出去了,心中安了些:“这事儿不要传出去。” “可是让太子知道,罚一罚她不是更好么。”小福儿也恼道。 楚姒浅笑:“傻丫头。”她可不想再跟什么太子侧妃扯上关系了,最好一毛钱关系也不要有。 “这下好了,可以不用再接待那些牛鬼蛇神了,吩咐下去,不管谁来,都托病不见。”楚姒笑道。 丫头们都点了头,傅大娘则是特意端了补气血的汤药来,春枝也刚好领了大夫回来了。 此时的林清愚,刚从太子府出来便听说了楚姒的事,林傅以为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却异常的平静。 “回太子府。”林清愚当即道。 赵煊逸正在思考方才跟林清愚商量的话,若是选秀真的要重新开始,像他这样还未娶正妻的皇子肯定会被皇帝赐婚,而且他一直觉得皇帝不看好自己,所以很有可能给自己赐婚的对象也不会是他想要的手握实权的大臣之女,这让他很为难。 正想着呢,便听人说林清愚又折回来了,不由有些惊讶:“他回来做什么。” 正疑惑着,林清愚已经大步走了过来,面带笑意。 “怎么了?” “臣方才想了想,手握实权的大臣,家中女儿大多不是年龄太小,就是剩下些不受宠的,太子与其坐等赐婚,不如亲自求娶。”林清愚站在一旁道,眼睛里冒着奇异的光。 “求娶?”赵煊逸皱眉:“太子求娶大臣之女,难免让有心人捏造些什么,怕是不合适……” “太子自然不能求娶大臣之女,而且再说了,如今朝中大臣,大多都已经归顺太子,到时候太子纳了他们的女儿为侧妃或妾氏便是,至于正妃,有谁能比得过如今手掌五十万精锐骑兵的蒙古可汗!”林清愚字字清晰,说出来仿佛是咬牙切齿,可他面上分明又满是笑容。 赵煊逸没有多想,因为听到蒙古可汗这几个字,他也沉思起来,蒙古如今就守在边境,五十万精锐骑兵传说是百战百胜之师,要是有了蒙古的支持,就算是皇帝想要轻易撤了他这个太子也不可能:“可是让一个异国公主来当太子妃,是不是不太合适?” 赵煊逸还有些犹豫,林清愚则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两国若能结成永久友好的邦交,谁都不会说一个字,太子,我之前还听闻朝中有人私下里送过信去蒙古,想为其他几位皇子求娶蒙古公主,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往后的路怕要走得更加艰辛一些。”林清愚字字诚恳在理。 赵煊逸微微颔首:“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们也要暗中送信过去才是,我们毕竟是大国,我主动求娶,定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污蔑本宫意图不轨,若是能让蒙古主动请求联姻最好。” 林清愚见计划达成,嘴角勾起:“倒是有个办法太子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 “蒙古王如今也是内忧外患,皇族内部斗争厉害,目前最得宠的是蒙古的大王子耶律齐,若是太子能跟他交好,然后暗中跟他透露合作的意向。他一定会极力促成此事。”林清愚道。 赵煊逸眼神一亮,抬眼看着林清愚:“你今日提出的建议倒是比寻常迅速许多,也有用许多。” “今日心情很好,灵感很多。”林清愚莞尔,走之前还不忘道:“蒙古人大多以为我们不喜欢异域美人,这样吧,我替太子寻几个来放在府中如何?” 赵煊逸微微皱眉:“现在不是骄奢淫逸的时候,百姓们还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太子就是太过勤政爱民,才叫人忌惮呢。”林清愚似玩笑般道,赵煊逸却猛的抬起了头。他一直不明白为何自己这般优秀,父皇还是不待见自己,难道,他是因为忌惮吗? 赵煊逸看着林清愚半晌,他极为聪明,又常在父皇身边,想来他是了解的:“好,你送来便是。” “是。”林清愚浅浅笑着,朝他拱手行礼后,转身便又大步离开。 待出了太子府林傅才感叹一声林清愚厉害。他还以为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生气蒋繁弄伤了楚姒呢,却没想他竟是用这样的法子,可谓诛心了,主子这小暴脾气…… “偷偷笑什么,还不回去准备人。”林清愚面色顿时冷沉道。 林傅严肃了神色:“请问准备什么标准的。” 林清愚冷冷朝太子府看了看:“异域妖艳的,越勾人越好。” “是!” 蒋繁才从楚府回来,便去了太子书房,不过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一阵女子娇俏的声音。 蒋繁皱眉,站在门口面色冷沉:“太子在里面吗?” “太子不在。”门口守着的人老实道。 “那里面是怎么回事?”蒋繁盯着他。 那人笑了笑,道:“里面都是林世子送来的异域美人,太子允许她们在里面玩闹的。” “什么……”蒋繁惊愕了一下,太子从不近女色,这么多年来也就只跟自己同床共枕过,就连以前通房的丫头她都打发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宠爱起异域的美人来…… “侧妃,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宁氏还跟在一侧劝慰道。 蒋繁手心死死攥紧,正巧碰上个太子身边的侍女过来。先是朝蒋繁行了礼:“见过侧妃娘娘。” “你不去伺候太子,来这里做什么。”蒋繁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问道。 那侍女为难的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道:“太子吩咐,招人去侍寝。” “侍寝!”蒋繁只觉得心口一阵疼痛:“几个陌生的异域女子,凭什么侍寝,安全吗,你们查过底细了吗?而且我之前不是送了几个暖床的丫环过去了吗,怎么……” “回禀侧妃,奴婢只是一个小小下人,不知道太子为何这般,至于这几个女子,已经查过了,背景干净。” 蒋繁只觉得一阵眩晕,往后趔趄了一步,宁氏忙将她扶住了,那丫环瞧见了,忙对门口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打开了房门,将四个异域女子都请了出来。 蒋繁瞧着这四人。的确美艳,而且才四月的天便只穿着薄纱,胸前美好若隐若现。 四人娇滴滴的行了礼,蒋繁不知该说什么,她们便娇笑着让人带下去了。 蒋繁鼻子一酸,眼里冒出泪来,死死咬牙。 “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而且太子这年纪,苏贵妃肯定已经在帮他张罗正妃和纳妾的事儿了,娘娘,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情,咱们女人就是要大度,这样丈夫才会觉得贴心,更加喜欢……”宁氏在一旁劝道。 蒋繁深深吸了口凉气,看了看肚子,推了把宁氏:“大嫂,你先回去吧。” “那你……” “我没事。”蒋繁说完,便让人扶着回院子了。 宁氏见此。只是叹息一声,想着太子如此,只怕是知道今日之事了,不然不会这样故意来气蒋繁。 宁氏又叹了口气,都说红颜祸水,她算是看明白了。 她才走出太子府不久,便听说了蒋繁意外滑倒落水之事,自然,孩子也没保住,不过这次事情推不到太子头上了,众人都只说是楚府晦气,这样一来,越发没有人敢往楚府去了。 楚姒简单喝过些粥后便歇下了,让丫环们都去外面守着,这才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但没有让她觉得疼,反而暖洋洋的。让她一晚上都没怎么做梦,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落在脸上如羽毛扫过般轻轻的呼吸弄醒的,一扭头看到熟悉的面孔,楚姒扬起嘴角,却也立刻感觉到自己腹部的伤势似乎好了不少,不至于她连吸口气都觉得痛了。 楚姒看着熟睡的林清愚,皮肤白皙细腻,五官明朗,睫毛好似比自己的还浓密一般,高高的鼻梁,闭上的狐狸眼睛似乎都在不断冒着桃花,嘴唇的弧线也很好看,只是这眉心总是皱着,让人觉得心疼。 楚姒揉揉他的眉心,见散开了些,便顺着眉心细细抚摸他的眉骨,眉骨往下是鼻梁,然后是嘴唇…… “呀……” 楚姒轻呼出声。林清愚却是轻轻咬住了她调皮的手指头,还故意用舌尖触碰了下,让楚姒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林清愚松开,笑看着已经恢复了精神的她,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揽在了怀中:“还好你没事。” “我可是死不了的人。”楚姒抿唇轻笑。 林清愚轻轻吻在她的脸上,满眼的心疼和庆幸:“别抱侥幸,给我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小心的活着,下次再磕着碰着了,我就……” “你就怎么样?”楚姒淡淡睨着他,林清愚满心的无奈,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就让你天天下不了床,给我乖乖在床上等着。” 楚姒没想到他又是这么不正经,脸红了个透,扭头扎进他的胸口,无声控诉着,林清愚却只是笑出了声,如同呵护珍宝般将她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中。 “肚子还疼不疼?”林清愚问道。 楚姒眨眨眼:“好了许多。” 林清愚莞尔:“那你今天尽量不要出屋子,就在房间里稍稍走动即刻,晚上我再拿金风玉露膏替你揉揉便好了。” 楚姒闷闷的点点头,他替自己揉膏药,岂不是把自己的衣服也解开了…… 一想到这里,楚姒更加像个鸵鸟似的把头扎在他怀里不肯出来了,直到绿檀在外面喊‘药快凉了’,林清愚这才起了身:“晚上我再过来,还有几天你就嫁过去了,到时候在侯府,我看谁还能伤你。” 楚姒莞尔,他留下一吻,便消失在了屋中。 绿檀进来的时候,瞧见楚姒气色好了不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咱们这药都是凡间的药,有些个仙子用的怕是天上的药,药效都好了不少。” “仙子是谁?”春枝和绿芽拿了洗漱的东西过来。 楚姒洗漱过后,这才看着绿檀:“你这么聪明,不若就把你许给太子府那位十八岁的少年公子得了……” “别别别,我可啥也不敢乱说了了。”绿檀忙摆手,小福儿帮着傅大娘一道端了早膳过来,傅大娘特意熬的碧粳粥、配上糖蒸酥酪和翡翠芹香虾饺皇、招积鲍鱼盏等等一共十多样的早点。 小福儿瞧见楚姒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转头笑看着傅大娘:“娘,您这些都是绿檀爱吃的,小姐就一个粥还能下肚。” 傅大娘笑嘻嘻的:“放心吧,我煲了汤,等小姐喝了这粥以后,我的汤就可以端上来了。” “那你去看着吧。”小福儿推着傅大娘往外走,傅大娘还没说话便被她给推了出去。 待见傅大娘走了,小福儿这才神神秘秘的跑了回来,将食盒最底层打开,俨然就是楚姒寻常多吃几口的凉菜。 “这都是我让厨房另一个妈妈悄悄做的,小姐,快吃吧,不过这东西凉,您只能吃一点点,回头可别积了寒气。”小福儿叮嘱道。 绿檀嘿嘿的瞅着小福儿:“小丫头越来越机灵了哈,看来带你去侯府没错。” 小福儿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深深陷下去:“那可不是,我是谁啊,我可是小姐身边最可爱最贴心的小丫环。”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傅大娘站在门外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才转身离开了。 用过早膳,楚姒总算是听到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韩敏被放出来了,他承认了玉娘的存在,加之赵煊逸的安排周旋,所以很快便从大理寺放了出来。 晌午才过,楚姒无心睡觉,便坐在暖房里,身上搭着小福儿死活要给她盖着的薄被子,临窗看着风景,听着小福儿叽叽喳喳的说话。 “听说这几日侯府可热闹了,从前两日开始,便将银钱全部换成了一个个的铜板,拿了十个箩筐在门口给人发钱,来的就有,这侯府可真大方。”小福儿啧啧称叹。 绿檀坐在一旁帮楚姒绣着手帕,笑道:“侯夫人这是喜欢咱们小姐,不然的话也不会费这么多钱这么多功夫了不是?” “那倒是,你看看外头的那些嫁妆,一百九十二抬啊,那得值当多少银子。”小福儿又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绿檀则是翘着二郎腿,嚼着酱牛肉,看着两人,笑了起来:“瞧你们兴奋的,跟自己要出嫁了似的。” 小福儿没好气的看她:“就你会坏气氛!” 春枝安静的坐在一侧仔细的绣着自己的嫁衣,楚姒把自己原先买来做嫁衣的料子都给了她,还有一斛小珍珠让她缀上,对于这个主子,她是打心底佩服的,也从心底里觉得,她合该就能有这样好的婆家。 几人正笑着,外头有小丫环跑进来瞅着春枝笑道:“春枝姐姐,那傅家书生又拎了只老母鸡过来了,还拎了一筐鸡蛋,非要给你。” 屋里三个丫环纷纷笑了起来。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春枝:“快去啊。” 春枝面色绯红,眼中盈盈的都是喜色。 楚姒也跟着开心起来:“快去吧。” “是。”春枝起身行了礼,便将赶忙提步出去了,她才走,三个丫头便都跟着趴在了门边,已经一眨不眨的盯着站在二门口的两个人。 傅良生今儿一身半旧的但是收拾妥帖的蓝色长袍,披着一件灰色的披风,皮肤白净,满身的书卷气,这样看着也是个唇红齿白的好少年。而春枝呢,亭亭玉立,知礼含羞,与这傅良生倒真真是一对搭配的。 春枝似乎有感,站了没一会儿,一扭头,便瞧见了三个冒出来盯着这里的头,面色更红,羞涩的咬唇,转头看着傅良生:“你放心吧,我一切都好。” 傅良生也不敢抬眼瞧她,距离站了两步远,朝她作揖:“那小生……小生就不打搅了,家母说,家中的鸡和鸡蛋都是不值钱的,你放心吃,没关系,只是我们家也拿不出更好的礼来,还望你莫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春枝有些急,一抬眼跟傅良生刚好目光撞到一起,两人均是羞赫的低下了头。 “小姐还等着我伺候呢,我就不与你多说了。”春枝小声道,语气满是小女儿的娇羞和喜意。 “那……那我下次再来。”傅良生笑着,将东西交给了春枝后,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春枝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转角,这才回过,却看到三个朝她跑来的满脸兴奋的人,羞赫的不知说什么,扭头便往厨房跑了。 “表嫂,你那汤我可以喝一口吗?”小福儿使坏的在后头喊。 “可以。”春枝气不过,扭头却应了。 小福儿几人笑得更加离开了,春枝却不觉得她们是在嘲笑自己,满面羞赫的转头跑了。 楚姒听着院子里传来的笑声,心情也好了不少,舒服的倚靠在榻上,唇瓣高高的扬了起来。 这样安静的日子,一直持续道大婚的前一天。 楚姒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对外还是说没好,所以一直也不曾有人来打搅,更不用说府里的这些人了,楚蓁蓁被禁足,楚姒的院子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谁也进不来。 不过今天不同,明日就要出嫁了,今天是姐妹们来送添妆的日子。 一大早,楚姒还没出门,楚黛儿便来了。 她今日一身大红色的衣裳,头上并着金钗,仿若要出嫁一般。 楚黛儿一过来,屋子里的气氛都冷了许多,丫环们没一个有好脸色的,倒是楚姒,神色淡淡。 “坐吧。”楚姒招呼着,坐在暖榻一侧继续捧着自己的杂书看。 楚黛儿却没坐下,只是拿出个小盒子给她:“这算是我对姐姐的心意了,希望大姐姐喜欢。” 绿檀看她满面笑意就觉得她没安好心眼,提前一步替楚姒接过了盒子收了起来。 “大姐姐不看看?”楚黛儿笑道,仿佛是等着楚姒把盒子打开了再走。 楚姒本想拒绝,楚黛儿过来必然有目的,她从不白费功夫,但是今日却猜不透她的目的,倒不如不看,倒是绿檀先下手了一步。 “奴婢替小姐打开盒子吧。”绿檀说罢,便直接打开了盒子,她才不但心这里面有什么毒药蛊虫的。 绿檀才打开,盒子里果真落出一只黑色的大蝎子来。 众人吓了一跳,楚姒瞬间反应过来,楚黛儿敢明目张胆送毒蝎子来,还非要现在就打开,她并不是想毒死谁,而是要试探谁。 楚姒眼见绿檀就要动手,轻咳一声:“四妹妹送蝎子来是何意?” 楚黛儿不理她,嘴里低声念着什么,那毒蝎子直接朝一侧的绿芽扑了过去。 绿檀惊慌,哪里想得了这么多,伸手就要去抓,却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死东西臭东西,敢咬人我打死你!”小福儿抓起一旁的花瓶玉器就猛地朝那蝎子身上砸,一砸一个准,丝毫不心疼,就在楚黛儿也怔住了的时候,小福儿不怕死的一脚就要踩上去,绿檀忙道:“等等!” 楚姒看了眼绿檀,眨眨眼,在她之前开口道:“不要接触。拿东西装起来。” 绿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乖乖闭紧了嘴站在一旁不说话。 春枝反应过来,忙从旁边拿了个铜制的钵盂将那奄奄一息的蝎子给筐住,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绿芽惊愕的看着楚黛儿:“四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杀奴婢?” 楚黛儿浅笑,眯起眼睛看了看小福儿,再看了眼垂下眉眼站在一侧的绿檀,笑道:“开个玩笑而已,这蝎子就是我在市集上买的,毒刺都拔掉了,可以当宠物,我是想来送给大姐姐的,往后去了侯府,谁要是敢欺负大姐姐,大姐姐尽管用这东西吓她们便是。” “多谢四妹妹费心了,这蝎子我会好好养着的,最近正好在读的书中有提到如何养蝎子,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若是养死了,四妹妹可别生气才好。”楚姒笑道。 楚黛儿瞧见她这般,轻轻一笑:“怎么会怪大姐姐呢,妹妹在这里,就先预祝姐姐与世子爷白头偕老了。” “借你吉言。”楚姒莞尔,稳稳坐在哪儿,半分没有惊慌的样子。 楚黛儿见她如此,这才转头离开,走出前疑惑的看了看小福儿,又看了看绿檀,诡异的笑了笑,转头便离开了。 她一走,众人才松了口气,绿檀忙上前来,嘴里不知念了几句什么,让人掀开了钵盂,铺了一块手帕在那蝎子身上,抽出发上的银簪子,一下便要了那蝎子的命。 绿檀面不改色的将蝎子收回盒子里。装好以后这才道:“一会儿我就把这东西给她送回去!” “不必了。”楚姒看了眼她,道:“她是来找人的,你现在过去,不是等于自投罗网了么。” “找人?”绿檀心虚起来。 “应该是。”楚姒没有把话说死,却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提醒了:“这东西拿去埋了吧。” “是。”绿檀忽然变得满腹心事,转头便出去了。 小福儿瞧着她出去了,这才别别扭扭的看着楚姒:“小姐,这些碎了的花瓶和玉器……” “人命总比这些身外之物要贵重,这次是你救了绿芽,我得赏你。”楚姒笑道。 小福儿登时瞪大了眼睛:“小姐要赏我什么?” 楚姒浅笑,看了看绿芽:“我记得嵌翡翠蝴蝶金簪好似有两支,你去拿来,给小福儿和春枝一人一支吧。” “是。”绿芽应了声,小福儿一听,欣喜的不行,她可太喜欢那蝴蝶簪子了,但是又觉得太贵重,所以每次都只是多瞧两眼,碰都不敢碰。 “多谢小姐!”春枝和小福儿一道道谢。楚姒瞧着小福儿似乎要蹦起来一般,笑着摇摇头。 不多时,楚秉松的人也来了,他自己不愿意过来,只让人把杨佩身前还留着的些许物件送了过来,算是讨好。 楚姒看着娘亲身前留下的几块手帕和三两支簪子,想来是楚秉松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吧。 “去收起来吧,到时候一并带去侯府。”楚姒道。 绿芽微微颔首,拿着东西下去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根本都不熟的小姐夫人们送了添妆过来,他们现在是就算不看楚秉松的面子,也要看侯府的面子,一时间,逐锦阁人流如织,而侯府送来的三十人则是各个目光如炬,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每一个人,生怕混进来什么坏人。 云颂伊是快傍晚的时候过来的,来的时候眼睛有些肿,楚姒靠坐在暖榻上。瞧着她道:“严老大人怎么样了?”她许久不来,无非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严老大人出了事,她根本走不开身,二就是云府跟严府的人冲撞了,如今看来,似乎是两者都有。 “御医去看过了,说怕是熬不到秋天。”云颂伊嗓子有些哑,却忙笑着拿出个半个手臂长宽的匣子。匣子用的上等的黄花梨木,顺着纹路雕刻了不少精致的图样,打开一瞧,里面全是精致的朱钗首饰:“我知道你有很多这些,但是我的都是我精心挑选的,你肯定都喜欢。” 楚姒莞尔:“我自然都喜欢。”楚姒伸手,从里面只挑出一支簪子:“你的礼这些就够了。” “可是……” “剩下的我也收下,不过是替你收着,等觉得你哪一日需要用了,再给你,如何?”楚姒笑道。 云颂伊顿时湿了眼眶。勉强笑看着楚姒,可笑着笑着便趴在面前的矮几上大哭了起来,似要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都宣泄干净一般。 小福儿默默的打了热水来:“云小姐,擦把脸吧,绿檀屯了好些酱牛肉,说要跟你把酒言欢呢。” 云颂伊好容易止住了哭声,被逗弄的笑了起来,洗漱了一番,这才捧着暖茶坐在了楚姒对面:“姒儿姐姐,你是除了我外祖父、我娘以外,对我最好的人了,我本来还以为我这么些天没来见你,你一定会生我气不肯理我了。” 楚姒轻笑:“你又没犯错,我为何要不理你。而且我明白你的处境,自然更加不会怪你了。” 云颂伊听罢,这才终于笑了起来。 楚姒看着她即便笑起来眼中也还掩饰不去的湿意,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吧。被迫从一个天真的少女,立马要承受起这么多的负担和责任,云尚书一死。她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云府的人自生自灭,但云府的人又不是安生的;严老大人如今更是重病在床,他若是一撒手,云颂伊跟她娘必然也会被严府所排挤。她还如此稚嫩,便要学会开始担起这些重担,至于跟李潇的婚事和对郑雲尚不明朗的感情,只怕也折磨得她够呛。 “对了。”云颂伊抽出一封信来递给楚姒:“这信是方丈给你的,还有这个,外祖父让我给你的……”云颂伊从袖子里抽出块玉牌来。 楚姒望着那玉牌怔了怔:“这是……” “外祖父私下里置办的庄子铺子不少,听他说还培养了些什么人,我不懂,外祖父说你自己去看看便知了,从今往后,这些都给你。”云颂伊将令牌和信都推到了她面前。 楚姒看着这令牌,有些狐疑,严老爷子这是唱的哪一出,难道是让自己做伊儿的保护伞吗?他倒是一点也不放过保护自己外孙女儿的机会,这狡猾的老头。 云颂伊见楚姒面有难色,忙道:“姒儿姐姐你放心。我知道外祖父的意思,他想让你以后能帮扶我,但是你放心,我会乖乖嫁给李潇的,不会惹什么麻烦,这些东西你收着吧,左右我也用不着,就是带去了李府,迟早也会让我给败光了。”云颂伊嘻嘻笑起来:“而且外祖父居然给我留了一座最值钱的钱庄,嫁妆什么的你放心,根本不用发愁。” 楚姒瞧着她,轻笑,京城这么多钱庄,她从来不知有严府的,严老大人哪里来的钱庄给她?这傻丫头。 “去收拾一下,咱们出去一趟。”楚姒道,严老大人这个动作,怕是真的快不行了吧。 “去哪儿?”云颂伊不解,楚姒直接让人拿了外袍和披风过来,笑道:“去寒山寺!” 云颂伊惊讶不已,还来不及劝,楚姒才走到门口,不过他们根本没踏出房门,便被侯府那三十人给堵了个结结实实。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出嫁 既然门口被堵,楚姒便想用老办法出去,哪知林傅也早就在候着了。 整个楚府可以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楚姒苦笑,那三师姐真有这般厉害吗? “今儿我怕是没法跟你一道去寒山寺了。”楚姒扭头看着云颂伊。 云颂伊擦了擦眼泪,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 云颂伊点点头,笑起来:“今儿过来,就没打算离开,我可还有林世子交代的任务呢。” 楚姒眨眨眼瞅着她,她却只乐呵呵的笑:“我演技越来越好了,姒儿姐姐你竟半分也没瞧出来。”说罢,便附耳上前,小声说了一通,楚姒越发惊讶了:“这些也是林清愚安排的?” “嗯。外祖父现在好歹也是一朝老臣,他就算是抓着我也没法处置的,只是这法子委屈了姐姐你。”云颂伊歉意道。 楚姒轻笑:“委屈的是你们。” 云颂伊嘿嘿笑着:“不怕,反正就当是闹着玩了。” 楚姒哑然,不过听到说郑雲会来护着,倒也就安了心。 晚上,楚府灯火通明,开始张灯结彩,逐锦阁的下人们也都满面喜色,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十分热闹。 楚蓁蓁早早的躺下休息了,但想起徐瑾之前说的话,她又觉得不安。 “不会出事的,一定不会出事的。”楚蓁蓁安慰着自己,毕竟逍遥王府有焦思邈帮忙打理,府里楚秉松也应了,一定不会出事的。 这般想着,她才睡下了。 逍遥王府此刻也紧锣密鼓的布置着,焦思邈和徐瑾都站在花厅下,等着赵训炎的吩咐。 “王爷,妾身担心楚秉松会变卦。”徐瑾在底下道。 “不用担心,肯定会变卦。”赵训炎淡淡说着,这几日他一直安安静静的等着,没有弄出任何动静,为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赵训炎淡淡看了眼底下的焦思邈:“你去负责这件事,若是出了差错,另一只手也不用留着了。”焦思邈跟楚蓁蓁的事如何能瞒得过他,他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他越窝囊,那些人的戒心就会越低。 焦思邈怔了一下,道:“这件事由林清愚亲自着手安排,我担心……” “你不是可以直接进楚府吗?”赵训炎冷笑道,焦思邈怔住,忙跪了下来。 赵训炎看着他这般样子,嘴角的笑意更大:“好了,本王现在不打算罚你,但是你今晚就去楚府,给我盯住楚姒的动静,明日之事你不用插手。” 焦思邈现在哪里还敢管楚蓁蓁,应了是便退下了。 徐瑾站在一侧,也准备离开,赵训炎却道:“你去换上嫁衣。” “换嫁衣?”徐瑾惊愕的看着他。 赵训炎淡淡笑道:“自然,明日总要有人嫁入侯府,不是楚姒,那就是你。”想来,拿自己的妾去羞辱林清愚,他的表情应该十分精彩吧。 徐瑾面色唰的一下变白:“王爷。妾身……” “听不懂本王的话?”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玩的法子,这样一来,徐瑾这样的低贱之人也不用留在他府中,又能给林清愚一个教训,想来楚姒也会很高兴的吧。 赵训炎说完,便起身径直离开了,丝毫没有要再跟她说什么的意思。 待他一走,徐瑾便瘫坐在地上,满面苍白。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的房间,到了以后,一个下人也没有,连屋子里的灯也没人给她点上,凄凄凉凉,犹如那晚的天牢。 “不想嫁去侯府?”黑暗中,一道柔柔的女声传来,徐瑾怔住,这声音她从未听过。 “你是谁?” “来帮你的人。”那声音靠近,徐瑾抬起头,透过门前的光,只隐约瞧见不远处站着个女子。可看不清她的脸。 “你到底是谁!我如今不过是个罪臣之女,是个弃子,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徐瑾不解的看着她。 女子浅笑,莲步轻移,在她面前停下,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让徐瑾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自然是有的,不过……” 徐瑾没听她说完,便沉沉睡了过去。 见她睡了,女子这才摇摇头:“凡胎肉体,这香料我才用了这么些便受不住了。”说罢,看看身旁的人:“去准备吧,既然楚府我们进不去,那就换个法子。” 晚上,楚姒没有等到林清愚过来,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早上天不亮就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小福儿和春枝几乎都带着一股神圣感给楚姒开始换上嫁衣,喜娘也一早过来了,绞面扑粉,盘发化妆,便是这繁琐的程序便让人觉得头晕了,但楚姒却精神很好,手里抓着绿芽塞来的一个寓意吉祥苹果,眼中始终含着笑意。 春枝帮着喜娘给楚姒带上凤冠,小福儿则是叽叽喳喳的开始幻想进入侯府后的美好生活,傅大娘更是一大早赶了过来,给楚姒端了杯红枣茶。 楚姒望着那茶,轻咳两声,她如今还小,早生贵子嘛…… 等喜娘梳洗打扮好,楚姒才发现叽叽喳喳的丫环里少了绿檀。 “绿檀呢?” 绿芽浅笑:“许是昨儿玩疯了,现在还在睡觉呢。” 楚姒浅笑,云颂伊没来,但她知道她现在应该也被拉起来了,今日怕是要苦了她。 梳洗打扮完,便已经天亮了,按道理来说,新娘子化完妆以后就不能吃东西了,但傅大娘贴心。早早给喜娘塞了红包打发她出去了,这才提了食盒过来,都是做成一口一个的小点心,不会弄花了妆。 楚姒简单吃过一些,便被绿芽扶着道:“小姐,咱们去伊儿小姐那儿吧。” 楚姒明白她的意思,瞧了瞧屋子里的人,轻笑:“你们都在这儿候着吧,别跟着了,伊儿许是还在睡,你们过去怕吵着她。” 众人听罢,自然应了不再跟着,就见楚姒进了那屋,不一会儿便盖好了大红盖头被绿檀扶着走了出来。 院子里的人自然没有多猜,天色大亮以后,宫里也来了人。皇帝先赏了一波,而后来的竟然是一个许久不曾听闻出来过的嫔妃的赏赐。 众人听到这嫔妃的名字都怔住了,不是说她许久不曾出来么,怎么突然赏赐起楚姒? 来传旨的是个面容严厉的嬷嬷,一身深色宫袍,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着,她身后一字排开十来个宫女,手里捧着的都是上等玉器金饰。 绿芽准备扶着楚姒出来行礼谢恩,那嬷嬷应当也如之前的公公一样,说几句吉祥话便离开,可她却直直的站着,道:“楚小姐,娘娘还让奴婢给您传几句话。” 那嬷嬷说完,便等着楚姒接下一句,绿芽瞧见忙道:“请嬷嬷直说,小姐早上嗓子不舒服,这会儿也还没好呢。” 那嬷嬷见此,眼中露出几分讥诮,上前了一步靠近楚姒,笑道:“既如此,那楚小姐就不必多言了,只不过娘娘吩咐了,让奴婢一定亲手为您带上这支金钗。”说罢,她转头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支金钗来,的确好看,但是从没有说新娘盖住了盖头,除了新郎,还能让别人给挑开的。 绿芽上前,道:“嬷嬷,今天是我们小姐出嫁的大日子,这簪子奴婢替小姐收了,回头再带上吧。” 绿芽这话说的妥当,但没想到这嬷嬷面色一沉,直接抓起了绿芽的手腕:“娘娘的心意,楚小姐不能就这么浪费了吧。”说罢,一把将绿芽扔了出去,抬手便扯下了楚姒的盖头。 在场的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那嬷嬷也怔住了,这女子,不正是楚姒吗!可是来人不是说,楚姒已经跟藏在府中的云颂伊换了人吗,怎么会…… 楚姒早知道他们会有这一出,赵训炎岂是那等轻易罢休的人,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嬷嬷好似很大的怒气,可是楚姒惹着嬷嬷了?”楚姒亲自弯腰捡起自己的红盖头:“亦或是侯府的人,惹着宫里的贵人了?回头我们可要好生去宫里请罪了。” 那嬷嬷自知理亏,忍住怒气和疑惑,退让在侧低下头:“奴婢鲁莽了,还望楚小姐勿怪。”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自然不会怪你的。”楚姒浅笑道,看了看院子里的人,转头便回了房间。 她就是要让赵训炎看清楚,一会儿坐上花轿的人,还是她楚姒。 这一出没有起多大的风浪,在外人看来,楚府出了热闹喜庆就没别的了,却不知底下藏着的暗涌。 “世子爷来接亲啦!”喜娘从外面跑进来,逐锦阁更加热闹了起来,楚姒踩着红毯一路走到楚府门口,跟楚秉松拜别之后,便上了侯府准备的八抬大轿,楚姒的一百九十二抬嫁妆抬出来,直接站满了一条街,锣鼓唢呐欢天喜地,林清愚坐上高头大马,看起来也分外的得意,路旁的人更是羡慕的看着这一场婚嫁,至于楚蓁蓁,相较之下就显得很凄凉了。 王府只来了一顶普通的四人轿子,来接亲的是个无名小卒,侍从一共八个,她上了花轿以后,众人看到她的嫁妆,勉勉强强六十四抬还似乎轻飘飘的,寒酸的紧。 “小姐,上花轿了。”丫环扶着楚蓁蓁道。 楚蓁蓁看着街上还没完全走完的楚姒的车马队,气得脸都绿了,暗自咬牙。 “王爷怎么没来!”楚蓁蓁厉声问道。 楚秉松见她这个时候闹,面子有些挂不住:“你母亲才过世,现在王府能来迎娶你已经是恩赐了,快上花轿!”他现在只巴不得楚蓁蓁赶紧走! 楚蓁蓁闻言,抓着盖头的手死死握紧,恨恨的看着门前围着的全是看笑话的人,深深吸了口气,提步上了花轿去。 上了花轿。锁啦锣鼓也没有,反而听到一旁跟着的喜娘的嘲讽,楚蓁蓁气得肺都要炸了,但胃里又是一阵恶心涌来,她好容易缓过了气,抬手捂着肚子,眼中亮光一闪。若是她为王爷诞下了儿子,还担心压不过这些人么。 打定主意,楚蓁蓁也不再闹,安安稳稳坐着,任由人把这轿子摇晃的厉害也不发脾气了。 京华楼中,此时本应该在王府等着迎娶王妃的赵训炎稳稳的坐着,听着外面热闹的声响,笑道:“确认是楚姒?” “是,但是今天出嫁的人似乎有点多……”焦思邈站在一侧,他亲眼看到那嬷嬷确认了楚姒身份后,楚姒再出嫁的,应该不会有错。 “很好,那你们准备动手吧,不要弄错了。”赵训炎不断扣着桌子的手微微顿住:“王府的人已经出发了吗?” “听说徐瑾一早什么也没说。乖乖上了花轿,一会儿应该就会送到侯府了。” “很好。”赵训炎满意的笑着,起了身走到窗边,看着已经抬着花轿走到远处十字路口的人群,嘴角勾起,焦思邈见此,则是急急下了楼,命令已经等候多时的人:“准备行动!” “是!” 那些人身上都穿着迎亲队的衣裳,看着不远处的花轿,提步包围了过去。 正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两支花轿的队伍冲撞了过来,一时间,人群顿时乱了起来。 “小心些,都别伤到世子妃了!”林清愚着急大喊,侯府的侍卫没消半刻便将楚姒的花轿给围了起来,林清愚看了看已经横穿过自己队伍的花轿,皱皱眉头:“都小心些!” “是!”众人哪里敢含糊,忙应了声。 喜娘忙小心的掀开一部分的帘子,小声问道:“楚小姐,没事吧。” “嗯。” 轿子内只传来淡淡的一声。喜娘以为楚姒是吓着了,见人没受伤,便也没再多问,直接离开了。 赵训炎的人此时看了看等在一侧的王府的花轿,跟为首的人点点头,那一队花轿队伍又冲了过来,撞得人仰马翻,气得林清愚直接跳下马来:“你们小心些,看不到前面有人吗!” 林清愚气势不小,那些人瞧见他这般护着花轿,更加确信了里面的人就是楚姒,但是两个花轿相撞,在林清愚跟人理论的时候,花轿旁的喜娘直接被人拖走,而花轿里的新娘也直接被颠了出来,让侯府的人迅速把两个花轿里的人给换了。 林清愚跟人说完,看了眼撞在一起的花轿,神色沉了沉:“罢了,你们也是大喜,我便不计较了。”说罢。转头又上了马,这才带着被这接连两次莫名其妙的相撞弄得一点懵逼的迎亲队伍离开了。 锁啦锣鼓又欢天喜地的吹了起来,热闹非凡,似乎整个城中都变得十分热闹。 赵训炎站在京华楼看着这一切,面色沉了沉:“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有侍从匆匆跑了进来问道。 赵训炎看着加上自己的人一共有四个迎亲队伍且往四个不同方向去了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道:“派人跟着所有的迎亲队伍!” “是!”侍从二话不说便下去了,赵训炎也直接转身下楼,出了门也不管自己的人了,上了马便追了出去,等追上自己的人的时候,他们正吹吹打打的往王府的方向去,瞧见他过来,都愣了一下,均是停下行礼:“王爷!” 赵训炎勒着缰绳在花轿周围转了一圈,看着迎风吹起的帘子,再看看里面的人,这身形明显就不是楚姒。 “你是谁!楚姒在哪里?”赵训炎直接寒声问道。 轿子里的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嘴角高高翘起,也不说话。 赵训炎见此。拔出腰中的剑,抬手便劈开了这花轿,可花轿在散开的一瞬间,一大股粉末飘了出来,里面的红衣女子也直接一个闪身飞了出来,跳入一侧的房屋中消失不见了。 “追……”侍从忙道,赵训炎皱眉:“不必了,赶紧把另外两个花轿拦住!”既然自己的人已经在林清愚的花轿中了,而这里又是另外的人,那么楚姒一定在另外两个花轿里,只不过今天这一切,看来她是早有准备! 赵训炎打算亲自去追,一旁的侍卫道:“王爷,王妃的花轿也快到王府了,您看是不是……” “不必管她。”赵训炎扔下一句便策马而去,他隐忍了这么久,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他今天一定要把楚姒带回去! 赵训炎亲自去追,不多时便根据侍从的消息拦住了一个。 “把帘子给我掀开!其他人都杀了!”赵训炎寒声道。 “王爷可真是个坏人。”轿子里的人忙开口,听到这怪异的声音。赵训炎讶异了一下,便见里面的人已经出来了。五大三粗的身形,这分明都不是个女人。 他掀开红盖头,一侧的人差点吐出来,哪有新娘一脸大胡子的! “郑雲,怎么是你!”赵训炎眼中已有杀气,郑雲轻笑:“属下是听了太子吩咐,来给林世子凑热闹的。” “好一个太子!”赵训炎笑得咬牙切齿,有人赶过来,小声道:“王爷,另一队人马正往侯府而去。” 赵训炎闻言,已经气得面色发黑,冷冷看了眼郑雲,驾马又匆忙追去,却没注意到跟在花轿后头的两个戴着面纱低着头的侍女。 确定赵训炎的人都离开以后,郑雲才长长舒了口气,回头看着扮成侍女的云颂伊和楚姒:“你们赶紧离开,他一会儿就会发现不对劲。” 楚姒微微颔首,想起今日一早去见云颂伊时她说的计划,浅笑:“伊儿。你先回严府,随后再等我消息。” “好。”云颂伊虽然担心,但一点也不敢给她添麻烦。 楚姒这才回到轿子里,卸了自己头上的朱钗,又脱了身上的女装,赫然漏出里面的黑色男装来,带上帷纱帽,骑上马,一路往杨府而去。 等赵训炎追到另一队人马时,他们已经快到侯府了,看到守着花轿的林傅,赵训炎轻笑:“想不到林世子娶个女人,居然要走后门。” 林傅面色黑沉;“王爷什么意思?” 赵训炎冷冷看着他:“今日入本王王府的花轿跟你这花轿碰撞上了,本王新纳的美人被人掉了包,所以本王怀疑,是你们带走了我的人。” “王爷这话说的毫无道理。”林傅算算时间,慢慢拖着,跟他说了好半晌,直到赵训炎察觉出他是在拖时间了,这才终止。 “既然你不肯把人交出来,那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赵训炎看看左右,一大群人立刻涌了上来,而他也直接飞身到了轿子前:“如果这个人还不是,我就杀了你!” 赵训炎语气森寒,杀意已经掩饰不住,可轿子里的人还是没动静。 林傅看着赵训炎缓缓拔出剑,这才抽出藏在袖子里的信号弹,信号弹一出,侯府的侧门中便涌出了大量的侯府侍卫来,跟着侯府侍卫一起的,还有带着衙役的韩敏,和被他拖着一道过来的大理寺丞和马御史。 “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那马御史一瞧,面容立马就严肃了起来:“今日也是您大婚的日子,怎么在侯府外刺杀侯府的人!” “刺杀?”赵训炎看到这里,如何不知已经中计,但越是如此,他越气,越气就越不肯服软,他就不相信他筹划了这么久,居然抵不上一个小小的林清愚,今日他非要带走楚姒不可! 马御史看着他手中的长剑:“逍遥王,你到底想做什么!” “啰嗦。”赵训炎冷哼一声,转头便一剑削掉了轿帘,而马车里的女子却似乎会功夫一般,在他的长剑刺来的时候,直接闪身出来,二话不说就往韩敏和马御史身后躲。 赵训炎的情绪已经被挑了起来,提剑就要刺来,马御史吓得脸都白了:“王爷,杀御史言官可是重罪!” 赵训炎根本没心思理他,提剑就要调开那女子的盖头,林傅咬牙站在原地没有过来阻拦,今天来的这些大人们不受点伤,这计划都算失败。 女子在几个大人间灵活的躲着,可她的功夫到底敌不过如今被激怒了的赵训炎,才躲到大理寺丞的身后,胳膊便被他的剑划开了道血口子,大理寺丞也跟着受罪,胳膊上也被划了一道,鲜血直流,吓得当即瘫坐在地,胡子抖动着不知说什么。 赵训炎嘴角冷漠扬起,反手执剑挑开了她的盖头,里面的人赫然不是楚姒,而是她身边的丫环绿檀! “林世子这是打算纳妾吗!”赵训炎寒声问道,长剑便比在绿檀的脖子边。 林傅这才走过来,朝赵训炎道:“王爷,这是属下娶妻,何时说过是世子爷的花轿!” “你?”赵训炎死死拧了下眉头,手下微动就要划开绿檀的喉咙,可剑却被韩敏用手抓住:“王爷,您是要当着微臣的面杀人吗?” 赵训炎看着在场三人,京兆尹、大理寺丞还有一个御史,这明显就是给自己准备的。 赵训炎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看这迎亲的队伍,忽然想起什么,面色更加黑了,转头跳上马便快速离开了,他的侍从们自然也赶忙跟上。 待人都走了,马御史这才松开了憋着的气,瘫坐在大理寺丞旁边,道:“这个逍遥王,竟如此猖狂了,难道以为皇上真的会无止境的纵容他吗!我要去上折子,上折子!”说罢,转头寻了自己的人,上了自己的马车匆匆赶回去了。 大理寺丞也不敢多留,但一本参他的折子是少不了了。 赵训炎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现在只有一种被耍的团团转的愤怒和羞恼,方才郑雲的队伍居然有一匹马,而轿子后面还跟着几个带面纱低着头的侍女,加之方才林傅不断的在拖时间,所以郑雲那里一定有问题,只不过等他再次追上林傅的队伍时,楚姒已经进了杨府的门了。 杨谦修早已经跟楚姒通过气,她一来,便直接让人带到了书房。 “你没事吧。” “没事。”楚姒摘下帷纱帽,杨府的人立马过来开始给她梳妆打扮了。 杨谦修坐在厅堂外,浅笑着看着送来的嫁衣。让一旁丫环给她送进去:“这是你母亲当年喜欢的样式,得知你要出嫁,你外祖母连夜让人缝制好的,没想到现在竟用上了。” 待看到嫁衣送来时,楚姒眼眶微湿,喉头也有些哽咽了。 “杨老夫人可还好?” “你也是个倔的,死活不肯改口,跟你外祖父一样。”杨谦修无奈的笑着。 楚姒轻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眨眨眼,什么也没说。 楚姒这头换好衣裳梳好妆了,杨谦修才让人推着进来了,看到她的脸,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笑起来,眼中可见湿意:“你跟佩儿长得真像。” 楚姒抓着苹果的手紧了紧,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娘亲当年,也是这样吗? 好半晌,喜娘才终于道:“好了。” 楚姒微微颔首,让屋子里的下人都退下了,这才道:“杨老将军跟杨辞那里都已经提前通知过了吧。” 杨谦修想起她昨晚连夜送来的消息,点点头:“连夜使人送的消息,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快到沛县了,一到就会立刻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很好。”楚姒说完,这才回头看着他:“杨府的人怎么还没有搬去太子府?此事宜早不宜迟,等今日一过,逍遥王便会知道杨府也在算计他,他不会放过杨府的。” 杨谦修颔首:“你外祖母说了,我们要走,也要等你平安嫁了再走。当年亏待了你娘,如今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再亏待了你。” 楚姒心中有暖流涌过,似乎将心上的坚冰全都开了一般。她多想现在就认了杨老夫人,认了面前这个满眼慈爱的三伯父,可是她不行,她好不容易才把杨府推出赵训炎的阴谋之外,她不能再害了他们,谁知道前世的事情,会不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再来一遍呢? 她不敢想,更不敢做。 外面传来媚娘的声音:“少夫人,已经准备好了,世子的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好。”楚姒应声,却抬手朝杨谦修行了一礼,顿了顿,转身朝耳房处行了一礼,这才转头离去。 杨谦修怔住,到底是笑着摇摇头,到了耳房边,看着靠坐在暖榻上已经哭得双眼红肿的杨老夫人,笑道:“姒儿可比她娘亲聪明多了。” “你护着她,别让她再吃苦了。”杨老夫人几乎是哭着说出这几个字,似乎想把对女儿杨佩的亏欠全部都补到楚姒身上一般。 杨谦修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楚姒离开的方向:“放心吧。” 楚姒才杨府,一直偷听着的杨盈便急匆匆准备从角门离开跟赵训炎报信,但人还没出去便被拦了下来:“三爷吩咐了,您今日不能出府。” “凭什么!” “就凭你怀着杀人之心。” 杨谦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杨盈愤怒的扭过头:“三伯父,你怎么帮着她一个外人,就算你觉得亏欠了她娘,可是我爹呢,你们难道不欠他的吗!” 杨谦修早知道她如今嫉妒成魔,心中觉得可惜却也觉得可悲:“来人,送小姐回房,今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踏出房门一步!”说罢,他便转头离开了。 杨盈看着他的背影,恨得咬牙:“若是辞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杨谦修闻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理她。 林清愚虽然面上带着笑意,可心中却比谁都紧张,这计划太过冒险,既有赵训炎,又有她,若是一个环节没处理妥当都要出事。 “主子,差不多了。”有人上前道。 林清愚回头看了看那花轿,面色微凝,点了点头。 马车里的人依旧安稳的坐着,手里捧着平安果,心中怀着忐忑,可花轿忽然摇晃了一下,外面也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接着便是喜娘的抱怨:“怎么回事这些人,连世子爷的花轿也敢冲撞。”说罢又朝花轿里道:“楚小姐,您稍等会儿,小妇人去瞧瞧。” 女子安稳坐着,可这喜娘一走,竟半晌也没回来,等她终于掀开帘子一看,只余一行抬着花轿的人停在原地,林清愚和侯府的侍卫,包括方才的喜娘已经全部不见了人影。 女子从花轿里出来,自己扯下了盖头,浅浅笑了起来:“你已经知道是我了吗?”她喃喃说着,提步径直往侯府的方向步行而去,丝毫不管路人的指指点点和疑惑的眼光。 此时的侯府,侯夫人已经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侯爷倒是镇定:“放心吧。两个孩子都是聪明的,不会出事。” “但愿如此。”侯夫人即便这样说,面色也还是担忧,倒是坐在首座的赵煊逸,面上的表情则更多是一种期待,纵然他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想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外面终于有小厮欢天喜地的跑了回来:“新娘子来了!” 侯夫人差点就要亲自起身,却被一旁的婆子按住:“夫人,急不得,这是规矩。” 侯夫人闻言,这才又坐了下来,面上已经满是欣喜了。 楚姒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这一切好似梦一般。外面鞭炮大响,锣鼓喧天,轿夫们卖力的吹着喜庆的唢呐,小孩们一阵欢闹。 喜娘大声道:“新郎踢轿门!” 楚姒听到外面轻微的响声,嘴角在不觉中已经高高扬起,直到喜娘塞了一段大红的绸子在她手中,她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 “跨火盆!” “过马鞍!” …… 一道道礼数,楚姒丝毫不觉得繁琐,也不觉得累,只觉得这礼仪庄严而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楚姒扶着喜娘的手,嘴角高高扬起,从盖头下,只能看到林清愚的脚,还有他牵在绸缎另一头的手。 侯夫人眼眶微湿:“太好了,我还以为清愚喜欢林傅,原来他真的是喜欢女子的……” 侯夫人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林清愚看着对面一身红色嫁衣的人儿,眼里心里,都是欣喜,他终于娶到这个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了。 媚娘此刻站在侯府门外,听着里面的热闹,嘴角扬起,眼底却是湿意,看着过来的人,轻笑:“主子说了,回头他自会来寻你。” “可是我现在就要见他。” “何必呢?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人动情,你觉得会有挽回的余地吗?”媚娘苦笑,原来她也以为。林清愚这样的人,不会喜欢上任何女子,尤其是这些古板的闺阁小姐,没想到她还是错了。 “第一次吗?”她浅笑:“不是呢,他都跟我有孩子了,抛妻弃子,在你们的礼法里,是罪吧。” 媚娘看着她,淡淡笑着,目光中流露着可惜:“我不是你无极阁的人,不用听你的吩咐,但是我还是劝你一句,明月,回去吧。” “我要见他。”明月柔柔说着,语气里尽是倔强,这时候焦思邈也过来了,赵训炎不能来,但他可以。 焦思邈提步就要往里面去,媚娘面色微沉,将他拦住:“你胆子不小。还敢走正门。” 焦思邈将她打量一番,笑起来:“原来如意坊是林世子的,真是叫人惊奇。” 媚娘莞尔:“瞎说什么,我只是代表如意坊来祝贺的。” “我懒得跟你狡辩,让开,我要进去。”焦思邈不耐烦道,若是确定里面的人是楚姒,那他就该回去负荆请罪了。 媚娘皱眉,明月却淡淡转过眼睛漠然看着他:“你怎么如此聒噪。” 焦思邈阴鸷的盯着她:“你又是谁……” 他的话没说完,明月的手已经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声音依旧柔柔淡淡的:“都说了你很聒噪了,下次说话不要这么大声。”明月说罢,手一扔,焦思邈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疼得五官都快皱在了一起。 媚娘警戒起来,但还是没快过明月。 “我一直都不讨厌你,你也只是个痴人罢了。”明月点了她的穴位,淡淡说完,提步便走了进去。 媚娘微微咬牙:“素素和慕明都在我手里,你若是进去……” “那你杀了他们吧。这样,他会觉得更加的亏欠我吧。”明月笑起来,眉心的胭脂让她更加的好看。 “送入洞房!” 最后一道礼,众人都喧闹起来,赵煊逸坐在首座,面色依旧黑沉,微微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林清愚本该是牵着红绸带着楚姒进后院的,可他还没转身,一刀匕首便朝红绸而来,林清愚目光微动,翻身迅速将匕首踢开,而站在后面的楚姒转眼已被他打横抱在了怀中。 众人瞧着立在地上明晃晃的匕首,倒吸了口凉气,林傅则是带着侍从立马围了过来,可瞧见是明月,立即怔住。 明月旁若无人的走进来,瞧见林清愚,甜甜笑起来:“清愚。” 众人瞧着她这一身大红的嫁衣,一脸懵逼。除了侯爷夫妇和林清愚。 明月看了眼拿剑的林傅,道:“对我举剑,按阁中规矩,要剁去双手。” 林傅皱眉,绿檀直接走了出来:“你是谁?” 明月瞧了瞧她,笑道:“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绿檀嫌恶的皱眉,明月只浅浅笑道:“我是清愚儿子的亲娘,你说我是谁?”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又是一阵唏嘘,侯夫人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侯爷起了身:“这位姑娘,有事在婚礼后再说吧。” “为何不能现在说?我的夫君可是都要娶别的夫人了。”明月淡淡笑道。 林清愚深深叹了口气,看了她一眼:“当年之事你心里很清楚,明月,我回头再来找你,但是我林清愚的夫人,只有一个,就楚府嫡小姐,楚姒!”说罢,看了眼林傅:“今日任何胆敢在婚礼上捣乱之人。全部给我抓起来!” 林傅得了他的吩咐,立刻应声:“是!” 林清愚见此,小心翼翼的抱好楚姒,转头便往里面而去。 明月神色依旧淡然,笑看着盖着盖头的楚姒:“楚小姐,你忍心拆散我跟清愚吗?我们的孩子都大了,如今却不被父亲所认,这样抛妻弃子的男人,值得你托付终身吗?” 众人均是屏息,侯夫人也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而赵煊逸,则是紧紧盯着那个窝在赵煊逸怀中的小小人儿。 楚姒感受到林清愚微微绷紧的身子,浅浅笑道:“他是我夫君,自然值得我托付终身,而且,我信他!” 林清愚的身子松懈下来,嘴角高高扬起,头也微微抬高了些,异常的骄傲,抱着楚姒提步坚定的往后院而去。他的洞房花烛夜可不能叫人搅了呢。 而且,他这一辈子,都会用所有的力气,来疼她,爱她,护她,这世上仅此一个她,谁也比不得她半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报应不爽 回到后院,所有的流言都不听,所有的风雨都不闻,林清愚现最紧要的,是合卺酒,掀盖头,洞房花烛! 侯府没有外亲,所以房间里并没有来打搅的人。 喜娘端了个金盘来,上面放着金秤,林清愚拿了秤,绿芽便放了一个塞得满满的荷包在上面。 楚姒看着落在身前的身影,手握在一起,竟似小女儿一般紧张娇羞起来。 林清愚也紧张,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这样紧张,捏了捏手心的汗,小心的挑开盖头,盖头下一个目光清澈的佳人便出现在了面前。她睫毛微微颤着,如同扑闪着羽翼的蝴蝶,上了妆的她,比寻常时候更加的明艳动人,甚至连眼角都带着丝丝的春色。 喜娘笑着上前,端上了合卺酒。 林清愚和楚姒同时端过酒,相视一眼,似乎连空气也变得暧昧来。 两手交缠,一饮而尽。 喜娘这才撒了花生红枣在床铺上,接了绿芽封来的大红包,便说了祝福的话儿,笑着退下了,还很贴心的关好了房门。 林清愚放下杯子,走了过来:“夫人,今天累不累?”说话间,他已经坐在了楚姒身侧,开始替她卸去头上的簪子。 楚姒只以为他是心疼自己累了,浅浅笑道:“不是很累。” 林清愚摇摇头,将她的头发放了下来,开始替她按揉肩膀:“我瞧你没什么精神,定是乏了。” 楚姒本还想含情脉脉的说几句,可他的手好似越来越不老实,慢慢的竟开始替她宽衣解带了,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他扒得只剩一身里衣。 “那个……清愚,我还……” “放心,我会很轻的……” …… 楚姒深深记住了他这句话,可是事后却差点掐死他,说好的很轻呢,为什么还那么疼,这骗子! 绿芽和小福儿老远就把想要来听墙角的人给拦住了,小福儿一边数着林清愚给的银票一边歉意的跟要进来的人道:“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世子爷吩咐了,今儿谁也进不去。” 绿芽抿唇轻笑:“前面备了酒席,各位请去前院吧。” 众人瞧着这两丫环死活不肯让开,也没法,只能远远的瞧上一眼。 林竹隐看着依旧还在的赵煊逸,道:“太子爷,前面已经摆好宴席,可要过去?” 赵煊逸闷闷的喝着茶:“清愚出来了吗?” 林竹隐笑道:“还没呢,小夫妻刚见面。怕是要多说会儿话。” 侯夫人也走了过来:“清愚这孩子喜欢姒儿喜欢的紧,寻常又是个话多的,这会儿估计在掏心窝子呢。” 若是楚姒在的话,真的很想跟侯夫人说一句,她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林清愚哪里在掏什么心窝子,他是实干派啊! 赵煊逸越听面色越沉,到了最后干脆直接黑着脸站了起来:“本宫就不多留了,今日逍遥王闹了这么多事,一定有不少参他的折子了,本宫去宫里看看,也劳烦侯爷跟清愚说一声,晚上让他得空了去一趟太子府,父皇定然有指示,到时候本宫要与他商量一番。”说罢,便直接提步离开。 侯夫人待他走了,这才收起了面上的笑容:“这个太子,真的能成为贤君吗?” 林竹隐浅浅笑着:“太子勤政爱民是真的,但处理感情的问题上。还是太过稚嫩,且等等吧。”说罢,看向侯夫人:“明月走了吗?” “走了,但是我担心她不会轻易罢手,还有那个孩子……” “我相信清愚,他既然说不是他的,便一定不是他的,那孩子你我也见过,与清愚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想来,明月当年只怕是遇到了别的事情。”林竹隐淡淡说着,看着外面寻来的宾客,也不再多提,笑着迎了过去。 侯夫人立在原地,看着满屋子的喜庆,到底是笑了笑:“由着他自己处理吧。”说罢,也提步出去了。 侯夫人现在热闹非凡,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送的礼已经快堆满小库房了。 但与侯府的热闹相比,逍遥王府可以说是冷落至极。 楚蓁蓁的花轿被抬到王府门口便没人管了,还是她自己走进去的,至于王府内的的下人们,更是没有一个想搭理她的,虽然说里面装扮的极为喜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欢迎她。 好容易找到了赵训炎的书房,可是根本没人允许她进去。 “你们都给我让开!”楚蓁蓁大喊。 门口的侍卫相识一笑,根本不搭理她。楚蓁蓁在门口大闹要见赵训炎,可是里里外外,连都看她一眼的人都没有,整个王府都陷入了一种近乎冰冷的气氛当中。 焦思邈狼狈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还在书房外闹着的楚蓁蓁,道:“王妃稍等,王爷现在正在处理公务。” “处理什么公务,连拜堂也不拜了,我也是皇上御赐的王妃,王爷是想对皇上不敬吗!”楚蓁蓁大喊,焦思邈才想拦住她,可书房门却猛地被拉开了。楚蓁蓁先是看到面带杀意的赵训炎,再看看似乎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徐瑾,怔住了:“王、王爷……” 赵训炎心里的火正没处撒呢,看到楚蓁蓁这张脸就想起了今天把他当猴耍的楚姒,冷笑着走过来:“连你也敢威胁我了,你算什么东西!” 楚蓁蓁被骇住,腿软了软,后退了一步:“王爷,我……不,妾身的意思是,咱们是不是先去拜堂成亲,然后再……” “再洞房花烛?”赵训炎语带讽刺,这时候楚姒应该跟林清愚在洞房花烛了吧。 楚蓁蓁闻言,羞涩的低下头:“妾身的意思是……” “啪——!”她的话还没说完,赵训炎便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她脸上:“不要脸的女人,肮脏的东西,就凭你,也能做本王的王妃?”赵训炎只觉得心里的怒火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要不是你算计本王,你以为本王会娶你个脏东西吗!” 楚蓁蓁被打蒙了,扭过头就要去看焦思邈,焦思邈却忙低下了头,手死死的握在了一起。 楚蓁蓁复又看着红着眼睛如同魔鬼一样的赵训炎,声音颤抖道:“王爷,妾身如今身怀有孕,怀了您的孩子,您别这样……” “孩子?”赵训炎听罢,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跟楚蓁蓁绝不可能有孩子,如今她敢说自己怀孕了,那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孩子是别人的! 赵训炎狠狠的掐住她的脖子:“楚蓁蓁,你找死……”赵训炎似魔怔了一般,可越到了愤怒的巅峰,他脑袋里又开始闪过一些他觉得陌生的画面,那些画面里,楚姒满眼爱慕的看着她。 赵训炎摇摇头,想甩开那些画面,可画面却如何也甩不掉,只狠狠盯着面前的楚蓁蓁:“好,你要洞房花烛是吗,本王成全你!”说罢,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扯开了楚蓁蓁的衣裳。 楚蓁蓁羞辱的瞬间麻木在了原地,院子里识相的人全部都赶忙退了出去,包括焦思邈,只是他跟其他人不同,听到楚蓁蓁惨叫的时候,他眼中含着的,是杀意。 楚蓁蓁想在王府重新开始的希望,在初入府便彻底的破灭了。赵训炎像对待一个低等的青楼妓子一般对她,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以及她所说的肚子里的孩子。这样一来,府里谁还会把这个所谓的王妃当回事。 徐瑾好容易喘过了气来,方才赵训炎因为发现她还在屋中,差点将她虐打致死,如今看着院中污浊的画面,她不觉得羞愤,反而讽刺的笑起来。 逍遥王府的不堪很快便传了出去,马御史才写完一道折子,听到这话,立马又递了道折子上去,请求皇帝剥夺赵训炎如今兼任的一些官职。 此刻的养心殿中,皇帝看着折子,直笑。 珍娘坐在对面,面色沉沉。 “我还以为他的自制力有多强,原来区区小事,便惹他暴怒至此。”皇帝笑道,语气里的讽刺不用多言。 苏贵妃侍立在一侧并不说话,有珍娘在,她向来聪明的尽量拒绝跟她发生矛盾。 珍娘看着矮几上的折子,几乎全是参赵训炎的,道:“既如此,皇上也不必再费心思盯着他了,他自从天牢出来以后,不仅沉迷于女色,如今更是为了件小事而沉不住气,此人不堪大用了。” 皇帝看着名为贬低实为保护的珍娘,笑开:“如若只有这一些事也就罢了,可是你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珍娘接过折子,皇帝却望着她笑道:“这是杨老将军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说他们才到沛县,便抓住了当地的地头蛇,这地头蛇倒好,山高皇帝远,嚣张惯了,没认出微服进去的杨家祖孙,回头就把杨辞给抓了,说是要抓壮丁,杨老将军不试探还好,这一试探,他们竟是要抓了壮丁去做死士!” 珍娘放下折子,面色沉了沉:“这事跟赵训炎有什么关系。” “死士的事情一直跟他的关系就没扯清楚过,珍娘,明目张胆的抓活人做死士啊,这是多大的罪孽啊!”皇帝的语气有些急了起来。也冷了许多,半晌,却又笑道:“更有意思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珍娘不说话,皇帝却起了身,扶着一旁苏贵妃的手:“如今沛县一处,正是江河的下游,大雪一化,那里的水患必然是最严重的地方,到时候借着这个由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抓走,活生生做成死士。” 珍娘皱眉:“这与……” “有没有关系朕暂且不说,但是死士训练好了是做什么用的?那都是用来谋反的!”皇帝寒声道。 珍娘稳稳坐着,抬眼看着皇帝:“皇兄是想让珍娘做什么?以命祭河神吗?” 皇帝见她又拿自己的命威胁自己,轻笑出声,高公公这时走了过来:“皇上,太子来了。” “让他进来。” 苏贵妃神色微动,不多时赵煊逸进来,在他眼神略过自己时,微微朝他颔首。赵煊逸瞬间会意,上前来见了礼。 皇帝亲自将他扶起:“今日侯府可热闹?” 赵煊逸看了眼坐在后面的珍娘,道:“很热闹。” “那就好,不然要是出了事,林竹隐这父子明日不得烦死朕。”皇帝笑开。 赵煊逸朝皇上拱手,道:“回禀父皇,儿臣过来是想跟您说说小皇叔之事……” “不用说了,马爱卿的折子一张接一张,朕都知道了,这次让你过来,也是要让你去给你小皇叔传个话。”皇帝道。 赵煊逸面色微凝:“请父皇吩咐。” 皇帝又往前走了几步,这才道:“你去传朕的口谕,逍遥王初大婚,朕念其膝下无子,便留在府中休养吧,手上的所有事物一应交由你来管理,没有别的事情,暂时不要出王府了。” 珍娘闻言,站起身来;“你要圈禁他!” 皇帝笑着回头:“怎么是圈禁呢。朕何时说了圈禁,珍娘,你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转头扶着高公公的手便离开了。 赵煊逸起身,看了看苏贵妃,苏贵妃朝他颔首:“快去吧。” “是。”说罢,赵煊逸便迅速的出了宫。 苏贵妃见他离开了,这才没忍住喉头的腥甜,又咳了血出来。 珍娘缓缓走过来,看了眼苏贵妃:“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苏贵妃擦干净血,笑道:“煊逸这么多年,都是皇上教导的,是皇上教导的好。” 珍娘淡漠一笑,提步直接离开。 出了养心殿,竟看到天上一轮澄净明月,嘴角勾起:“倒真是要变天了!” 赵煊逸出了皇宫,见天色已暗,道:“林清愚来了吗?” “还没有。”旁人道。 赵煊逸微微皱眉。思考半晌,道:“告诉他,今晚不用过来了。”赵煊逸复杂的看了看落在屋顶的银色月光,面色黑沉,直接往逍遥王府而去。 长夜漫漫,但对于林清愚可不是如此。 楚姒已经疲惫的睁不开眼睛了,却还能感觉到他炙热的呼吸。 “姒儿,累不累?” “嗯。”楚姒勉强应着,林清愚听着她如猫儿一般的嘤咛,心疼极了:“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楚姒哑然,却笑道:“那你下次……” “我会注意的。”林清愚忙打包票,将她揽在了怀中:“早些睡吧,明日一早还有得忙呢。” “你不是说没有亲戚会过来吗?”这样一来,明天可以不用应付太多的亲戚,也不会太累。 林清愚弯起眼睛:“的确没有人过来,但是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楚姒轻笑,主动伸手将他抱住,把头钻进他的脖颈处。蹭蹭他温热的肌肤,嗅着鼻尖熟悉的清香,便沉沉睡了过去。 林清愚低头看她,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嘴角高高扬起,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心里却在喧嚣,在呐喊,她是我的了!她是我的了! 半夜,林清愚一直等着楚姒睡熟,这才小心起了身,换好衣服,又走到床边,看着依旧沉睡的她,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等我回来。”说罢,便转身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才出门,楚姒的眼睛便睁开了。 林傅早早在屋外等着了,见林清愚过来。这才迎了上来:“少夫人睡了吗?” “嗯。”林清愚颔首:“以后在府内改口称呼世子妃。” “是。”林傅应声:“我们现在过去,万一世子妃发现了,会不会……” “好了,多想无益,人都安排好守着了吗?” “安排好了,都是只听命与您的人,不会出事。”林傅道。 林清愚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房门,温暖一笑,这才提步离开。 京城内最塔顶,黑衣女子负手而立,目光淡淡的看着天上明月,似乎在等着某人。 等到身后终于有了声响,她目光动了动,却并未转身,只是看着京城中的万家灯火,浅笑道:“你终于来了。”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清楚了。”林清愚道。 “很清楚吗?”明月浅笑:“那你为何不认我和孩子呢?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回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你,你知道吗。好些次我们都差点死了。可是我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你了,我都咬牙撑了下来。” “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林清愚走过来,顺着她的目光往城里看:“当年师父离世,你便也消失了。” 明月想起当年的事,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旋即却被她掩饰了下来:“清愚,我一直都很爱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是我师姐,我也自认从未做过让你误会的事。” “你小时候救过我。”明月转头看着他,含着笑意的眼神带着泪:“那楚家小姐有什么好的呢,娇滴滴的深闺小姐,你居然情愿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吗?” “我跟什么样的人过一辈子,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而且……”林清愚转头看她,目光清寒:“你不了解她,也最好别靠近她。” 明月面上划过一丝受伤,笑看着他:“我原以为你过来,是来认错的。你知道吗,我到了你的家乡以后,一个人也没杀过。” 林清愚冷漠看着她,身上强大的气场也开始散发出来:“你若是动了她,我会把我这条命还给你,然后再杀了你。” 林清愚的话说得狠绝,没有半分挽回的余地,明月心痛至极,却笑了起来,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庞,笑开:“我真是后悔了,当初我不应该离开的,我应该留下,跟你成婚生子。” 林清愚微微皱眉,明月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林清愚则只是冷漠退开:“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走,这孩子又是谁的?” 明月听到他问这些,漠然的收回手,转过了身去:“孩子是你的,你还不明白吗?不过看来你今天不是来听我说话的,是想来说服我的。”明月说罢,直接从高阁跳了下去,林清愚和林傅却很清楚,她并不会受伤,只是她的声音也远远传了过来:“清愚,我不会轻易放手的。” 林傅深深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林清愚:“主子,这怎么办?” 林清愚看着逐渐消失的黑影,沉沉道:“找到素素和那个孩子,带来见我。” “是。” “等等。”林清愚又道:“这件事情,不要让姒儿知道,我怕她会误会,回头伤了自己。” 看着满心担忧的林清愚,林傅颔首,这才转头离开。 林清愚在阁上站了一夜,直至天明这才回去,小心翼翼的脱了衣服,用内力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这才又回到了床上,小心翼翼的将楚姒揽在了怀里。 看着她似乎仍在沉睡,小心的吻在了她的眉心,轻笑:“我真的好爱你。”林清愚轻声说着,趁着天色未亮,这才沉沉睡了过去,而楚姒则是悄悄扬起了唇角,舒舒服服的睡起了回笼觉。 逍遥王被处置的消息,一早便传了出来,随之传出来的,还有楚蓁蓁当晚因为房事过激而小产的事。 楚秉松听到消息后,只表面上让人送了两支山参过去便没了下文,因为他现在一心准备的,是把楚黛儿送上高位。 “你要去逍遥王府?”楚秉松不解的看着过来的楚黛儿:“我们现在跟逍遥王结仇,跟他划清界限还来不及,而且就算要去,你也应该是去侯府。” 楚黛儿轻笑:“父亲糊涂了,太子一直不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纵然过去,不也是自讨苦吃么。” “可是逍遥王……” “逍遥王如今落魄,他们没有资本跟我们谈条件的,而且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互利互惠的,他有什么不愿意的?”楚黛儿笑道。 楚秉松看她,竟有种不认识这个女儿般了的感觉。 楚黛儿很快察觉到了他的想法,笑着道:“父亲,女儿过来只是问问您的想法,做决定的还是您,您若是同意,女儿便过去逍遥王府,您要是不同意,女儿就去侯府。” 楚秉松思索片刻,道:“我随你一道过去王府。” 楚黛儿摇摇头:“父亲又糊涂了不是,您现在还打算靠拢太子呢,到时候若是逍遥王死活不同意,您的动作在太子看来,不等于是又脚踏两条船了么。” “那倒也是。”楚秉松叹息着摇摇头,回头在首座坐下:“我也是老了,最近想事情总是想不透彻。” 楚黛儿始终保持着笑容。似乎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个父亲的糊涂。 楚秉松抬眼看着她:“可是你一个女儿家,去了的话,逍遥王能信你吗?” 楚黛儿也觉得苦恼,半晌才道:“父亲可有什么信物?届时黛儿只说是替父亲传话不久行了么?” “好主意!”楚秉松不假思索的从身后的书架上一个隐蔽的盒子里,拿出了代表自己官职的玉牌:“你带这个去即可。” “是。”楚黛儿抬眼看了看对自己满心信任的楚秉松,如今他除了自己,也无人可以信任了吧。 楚黛儿从书房出来,看了看忽然冷寂下来的楚府,眸中生出些许轻蔑,她正往院外走着,一直往前跑的弘哥儿却猛的撞了过来,差点把猝不及防的楚黛儿撞倒。 楚黛儿虽没摔倒,却也有些狼狈了,跟在后面的烟雪吓了一跳,她知楚黛儿有多狠,忙上前道:“四小姐,没事吧。” 看着惊恐的烟雪姨娘,楚黛儿反而笑了起来:“没事。” “那就好。”烟雪小心翼翼的盯着她,一旁弘哥儿却不满道:“姨娘就是姨娘,见谁都是卑微下贱的东西。” 烟雪面色微白,楚黛儿的嘴角越发高了起来,看着烟雪:“白眼狼是不能养的,不然迟早要害死主人。” 烟雪微微抿唇,并不搭话。 弘哥儿看了眼楚黛儿,也是不喜,在他眼里,自己才是这府里的嫡子,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人。 “走开些,你挡着我的道儿了!”弘哥儿朝楚黛儿大喊道。 烟雪忙去拉他,弘哥儿反手便把手里玩着的球砸在了烟雪脸上:“你给我滚开!” 楚黛儿蹲下身笑看着弘哥儿:“你要记住了,这天底下只有一条路是谁都不会挡着你路的,别的道儿可都有人挡着,你要想顺畅的走,就得让人怕你,这样,他们就不敢挡你的道儿了。” 弘哥儿鄙夷的看她;“那什么路是谁都不会挡着我的?” “黄泉路。”楚黛儿笑得越发开心,弘哥儿不解什么是黄泉路,烟雪却吓得忙拉住弘哥儿,但弘哥儿丝毫不领情将她的手甩开:“离我远点,再敢拿你的脏手碰我,我砍了你的手。” “对,就是这样,对人越狠越好,这样大家就会怕你,就不会拦着你的路了。”楚黛儿笑道,也从原来的路上让到了一旁。 弘哥儿觉得尝到了甜头,越发鄙夷的看楚黛儿了,但对身边的人也越发的凶狠了。 楚黛儿丝毫不介意,烟雪却急的额头冒汗:“四小姐,弘哥儿不管怎么说……” “是,我的弟弟,自然要狠!”楚黛儿淡淡说完,提步便往逍遥王府而去,她今儿还要好好去探望探望楚蓁蓁呢。 烟雪看着她离开,手心死死攥紧。 楚姒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因为侯夫人叮嘱了,体谅她们小夫妻辛苦,不必早早过来奉茶请安。 楚姒坐在铜镜前,听着绿芽和小福儿吃吃的笑,微微挑眉:“笑够了吗?” “奴婢们是开心呢。”小福儿忙道,说罢看了看楚姒满脖子的草莓印,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林清愚穿戴好了,坐在一侧喝茶,瞧着几个热闹的丫环也跟着笑。 傅大娘把小厨房的人几乎都带过来了,一大早就端了熬好的鸡汤过来。 “小姐,一会儿先喝些汤再过去吧。”傅大娘笑道。在大户人家,早上去奉茶,得到中午才能吃上饭,而且不仅不能提前吃,还得先侍候公婆吃完了才能吃,到那会,楚姒还不得饿死了。 林清愚也跟着道:“怎么只有夫人有,我却没有。” 傅大娘原以为这个世子爷应当是有架子的,毕竟少年成名,又得皇上重用,多多少少会有些傲气,却不想一开口,便知跟楚姒是一样的好性子。 “给爷备了,奴婢这就去端上来。” “好,那我先跟夫人同喝一碗。”林清愚不害臊的走过来,坐在楚姒旁边,瞧着几个丫环不断的往她头上堆朱钗,轻笑:“夫人,为夫喂你,来……”说罢,盛了勺汤,仔细的吹了吹,送到了楚姒唇边。 两个丫环登时红了脸,憋着笑不断的抖动着肩膀。 楚姒面色微红,不好破了他的脸面,张嘴把汤喝下,可他竟开始得寸进尺了,一边喂汤一边甜蜜的话不断,听得绿芽跟小福儿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生怕被甜腻死在这儿。 几人正笑着。绿檀也回来了,一副才睡醒的样子,也是,昨儿应该累得她够呛。 “小姐,云小姐送消息来了。”春枝从外头进来。 楚姒忙回头看她:“怎么了?” “说是李家退婚了。”春枝为难道。 “退婚?”绿檀惊愕道:“伊儿小姐那么好个姑娘,李家为何退婚?” 春微微摇头;“云小姐的人没说,只说是退婚了,让小姐不要挂记,也不要怪李家。” 楚姒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想来是李夫人的主意。她主动提亲,定是想借严府稳固李潇在朝中的地位,如今太子有了绝对的优势,李潇又是太子的人,她也用不着严府了,便又急急忙忙退了婚。 “李府不长久,还是郑雲那儿好。”林清愚温柔笑道。 楚姒瞧见他关切的眼神,淡淡一笑:“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我强求不得,不过李府退了婚,只怕又会开始物色其他的小姐了,到时候他们少不得要来侯府叨扰。” “说什么叨扰,这是你家。”林清愚笑道,眼中的温柔似要溺死旁边的人。 绿芽听到这些消息,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楚姒嘱咐绿檀去看看云颂伊,出了这样的事,想来她在严府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只是不知道严老大人的病到底是到了何种程度了。 纷杂的早晨过去,楚姒也换好了一身林清愚早就准备好的大红色立领广袖长裙,而他则是一身月牙绞红边绣暗金色花纹的长袍,跟她这一身倒刚好搭配。 楚姒到了前院,才知道,什么叫跟她刚好搭配,跟侯夫人和侯爷的也跟搭配好吗,他们夫妻两竟也是一身绯红色衣裳。 侯夫人眼尖的一眼瞥见了楚姒脖子上的痕迹,眼睛一下子就弯成了跟林清愚一样的狐狸眼,笑嘻嘻的盯着她:“姒儿,昨晚休息的可好?床软不软。大不大,要不要换一个更大的?” 楚姒脸色爆红,安平侯轻咳两声,制止住不正经的侯夫人,笑道:“你们和和美美的,我跟你娘就放心了。”说罢,拿出一个盒子来给她:“拿去吧,这是给你的红包。”侯爷温和笑道。 楚姒瞧了瞧那盒子,看似很不简单的样子,跪下奉了茶,将东西交给丫环拿着,这才又跪倒侯夫人跟前奉了茶:“娘,喝茶。” “好,我的好媳妇。”侯夫人笑得开心,直接摸出一大串钥匙给她;“我打算跟你爹出去玩一阵再回来,这侯府可就暂时交给你管了?” 楚姒怔住,林清愚也怔住了,抬眼看她:“娘,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 “今天早上。”侯夫人笑眯眯道。侯爷也宠溺又无奈的看了眼侯夫人,转头笑道:“你娘也是临时起意,放心吧,我们不会去太久的。” “不会去太久是多久?” “一年……” “一个月。”林清愚瞪着他娘。 侯夫人身子往前倾:“半年!” “两个月!” “四个月!” “三个月!” “成交!”侯夫人哈哈笑起来:“我们本来就打算只去三个月,希望到时候回来能听到你们的好消息。”侯夫人忙将楚姒扶起,将钥匙交代楚姒手里,放心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侯府里没几个下人,好使唤的很,要是有不听话的,你就告诉管家,让她把人扔出去,清愚不听话也扔出去。” 楚姒莞尔,看着侯夫人总觉得能感受到真正亲人间的温暖。 林清愚哑然失笑,摊上这样的爹娘,他真不知是福是祸。 侯府这头其乐融融,逍遥王府内则是一片死寂。 楚蓁蓁没想到孩子这么容易就没了,孩子没了,她只觉得希望也没了。 她躺着的房间不比柴房好多少。偶尔还能看见老鼠乱窜。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楚蓁蓁都懒得睁开眼睛,只道:“是王爷要见我吗?” “你这样,王爷怎么可能会见你?”焦思邈看着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楚蓁蓁,眉头狠狠拧起。 楚蓁蓁见是他,睁开眼睛来:“我已经丢尽的脸面,你怎么还来见我。” 焦思邈面色黑沉,弯腰一手将她扶起:“我答应过你,会让你成为王妃,就一定不会失言。” “可是如今……” “你怕什么!”焦思邈寒声道:“如今赵训炎也不过是个被舍弃的棋子,他现在不过有个名头吊着而已,等他哪一天连名头也没了,也不过就是尘埃里的一条疯狗罢了。” 楚蓁蓁似乎听到了些许的希望:“你怎么帮我?你能让他重新爱上我吗?” 焦思邈嫌恶的松开手,一巴掌抽在她脸上,看着她狼狈的趴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气:“你要想让他看得起了,你就不能在他面前做一只摇尾乞怜的狗,你得让他知道你有用,不然他随时能杀了你!”焦思邈寒声道。 “可是……我本来打算生下他的孩子。然后……” 楚蓁蓁的话还没说完,焦思邈便一把掐住她的喉咙:“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楚蓁蓁扭头看着他:“不然呢,我当然只能怀上王爷的孩子……” “贱女人!”焦思邈近乎咆哮,看着楚楚可怜的她,却一把扯开了自己才给她穿好的衣裳:“人尽可夫的东西,我警告你,你要是听我的,我就帮你当上人人畏惧的王妃,你要是不听我的,就等着被人折磨死吧!” 楚蓁蓁对于他的侵犯已经没有感觉了,焦思邈索然无味,见此,俯身在她耳边道:“楚黛儿过来了,跟赵训炎相谈正欢,怎么,你被楚姒踩着就算了,如今还要被你那庶女出身,以前事事都对你言听计从的四妹妹踩在脚底下吗!” “不!” “那你就伺候好我!” 楚蓁蓁看着面容阴鸷的焦思邈:“你真的能做到吗?帮我当上王妃,帮我杀了楚黛儿!杀了楚姒!杀了楚秉松!” 焦思邈见她开始祈求。笑了起来:“自然。” 楚蓁蓁闻言,笑了起来,看着面前让她觉得恶心的男人,主动褪去了衣衫。 楚黛儿见到楚蓁蓁的时候,她面色潮红的靠坐在墙角,瞧见她过来,还是以前那副模样。 楚黛儿提步进来,嘴角淡淡勾起:“曾经如天仙一般的二姐姐,如今怎么成了这般落魄模样?” “你来做什么?” “我来帮你。”楚黛儿缓步走进来,华丽的衣装让楚蓁蓁生出羡慕。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楚蓁蓁冷笑出声,楚黛儿却也不恼,俯身笑道:“自然会信我,因为你要杀死楚姒,我也要杀死楚姒,你我联手,岂不是痛快许多?” 楚蓁蓁神色微动:“我不会跟你合作的,就是要杀,我也要自己杀。是楚姒把我害成这样的,但是楚黛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对我下过手!” “如果一个楚姒不够,那么再加一个楚秉松如何?”楚黛儿胸有成竹,楚蓁蓁果然满面惊愕:“你怎么……” “他冷血无情,亲手杀了你娘,也亲手杀了我娘,二姐姐,我跟你是一样的人,我们合作再好不过了。”楚黛儿的笑似乎带着一股蛊惑,楚蓁蓁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却又马上警觉道:“不过你休想拿我当枪使,我不会再跟以前一样那么笨了。” 楚黛儿莞尔一笑:“我自然知道,而且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二姐姐这次不需要出手,我来动手,让二姐姐看看我的诚意。” “什么机会?” 楚黛儿站起身来,目光似看向了远方:“江南,沛县!”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谁都想分一杯羹 为君离x的水晶鞋加更 楚黛儿离开后,楚蓁蓁在原地呆坐了许久,而后才起了身,去寻了赵训炎。 赵训炎起初以为她又是过来哭哭啼啼的,没成想她一来,便径直跪在了院门前,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说。 “王爷,怎么处置?”旁人问道。 赵训炎站在门边,看着院门前的那一抹声音,讽刺一笑:“由着她,既然她不甘心于此,那她最好做好放弃一切的准备,这样,她才算有几分用处……” “王爷的意思是,还要用她?” “自然要用,京城第一才女,你知道多少人肖想吗?”赵训炎冷冷回过头,既然皇帝让他明面儿上没有一丝权利了,那他就用别的办法来争取:“京城外的人从现在开始,全部转移走,暂时不要训练了。” “如今水患要发,正是我们神不知鬼不觉抓人的好时候……” “江南那边,你去信给两江总督魏贤,让他这段时间尽心尽力辅佐杨辞祖父,小心行事。”赵训炎道,旋即却笑了笑:“不过以他的性格,在江南跋扈惯了,一直就看不顺眼严肃古板的杨老将军,只怕本王这话传过去也没用。” 旁人颔首:“那属下这就去通知……” “不必了!” 两人话还没说完,屋子里便响起一道女声,听到这声音,赵训炎神色有些凝重,看了眼屋子里的人,待她们退下了,这才提步往里而去。 赵训炎拱手行礼。还来不及说话,一个巴掌便狠狠落在了他脸上。 “我早就警告过你,你居然还为了一个女人沦落至此,赵训炎,你既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那你也别怪我没把你当回事!”珍娘愤怒的看着他。 赵训炎忍下心中怒气,道:“刚好借此事退到暗中,让他们彻底放下对我的戒心,认为我不过是个为了女子失去理智的人,这样岂不是更好?” 珍娘疑惑的看着他:“这就是你的全部计划?” “自然不是。”赵训炎抬起头,看着恼怒的珍娘,道:“如今太子之势已不可挡。既然不能来明的,那我们就来暗的,让他们防不胜防。” “那你说说如何来暗的?”珍娘听出几分苗头,面色缓和了些,坐在一侧等着他说。 赵训炎轻笑:“太子手上最得力的助手就是安平侯府的世子林清愚,而林清愚此人看似无敌,但最大的软肋却是他如今娶了的夫人楚姒,我们从这里下手,再暗中蓄势,等到实在阻止不了的时候,再一举攻城,不也一样可以吗?” 珍娘听罢,冷冷一笑:“你说的似乎可行,不过……” 赵训炎手心微紧,珍娘却站起了身来,神色冷漠许多:“既然你暂时要退居幕后,那幕前我就再找个人来帮你吧。”说罢,便直接扭头离开了。 赵训炎面容阴鸷,看着她消失的地方,满眼杀意。 下午,楚姒跟林清愚出来的时候,仍旧疑惑:“你要带我去哪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林清愚浅笑,不多时,马车便停下了。 林清愚先下了马车。而后才扶着她也下来了,楚姒出来一看,眼眶立刻湿了,这里不是别处,正是生母杨佩的墓地。 这里已经仔细修葺过,看起来已经不失大家闺秀的体面,而且最重要的是,墓碑也换了,墓碑上的‘楚杨氏’已经改成了‘杨氏’,杨佩与楚府,再无瓜葛。 “谢谢你。”楚姒祭拜过后,轻声道。 林清愚莞尔:“这是我该做的,现在安息在此处的,也是我的娘亲。” 楚姒鼻头微酸,转身便将他抱住了。 绿檀和林傅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墓园外却忽然瞥见一个小小身影,林傅一惊,绿檀却已经追了出去,不一会便带回了一个看起来四五岁的孩子。 林清愚看到这孩子,惊愕不已:“慕明,你怎么在这里?” 楚姒不解,看了看林傅严肃的神情,便也猜到这孩子的身份了。 慕明抬起眼睛愤愤的瞪着楚姒和林清愚,眼底深处却似乎又带着几分渴望。 楚姒看他,面色蜡黄,身形枯瘦,一看便知寻常过的并不好。 “林傅,送他回去。”林清愚见他不说话,直接吩咐道。 “是!”林傅二话没说,上前便要带着慕明离开,慕明却一把挣脱开他和绿檀的手,只死死盯着林清愚:“你为什么不要我跟我娘!” 林清愚眉心微皱,楚姒抓着他的手紧了紧。 林清愚回头看了看她,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先回去吧。” 慕明死死咬着牙,愤怒的看向楚姒:“是不是因为她!娘说你就是爱上了别的女人所以抛弃了我们母子!”慕明抬起手指向楚姒,楚姒却看到了他手臂上露出的些微伤痕,微微皱眉。 林傅赶忙抓住慕明的胳膊,一把点了他的穴,抱着他便迅速离开了。 林清愚看着人离开,这才有些担忧的看向楚姒:“慕明是受了他娘的影响。” 楚姒颔首:“我明白的,那孩子看起来跟你一点儿也不像,而且我发现他手臂上有伤……” “我会让人去调查他生父的。”林清愚莞尔,不愿再多谈此事,只拉着她道:“走吧,去另一个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 “好地方……” 林清愚说罢,直接揽着楚姒的腰便离开了,绿檀费了好大劲儿才追上,等追上一看,立即惊呆了。她原以为林清愚会带楚姒去看什么花海或者秘密山庄什么的,结果居然是来看死人! 这里距离京城已经算是很偏僻的地方了,由一个高约两米的院墙围着,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而且方圆一里的树木都被砍伐了干净,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里是什么地方?”绿檀小声问道,看着院墙里摆放着的一具具尸体,惊愕不已。 林清愚将楚姒放在树上,轻声道:“这里有高手守卫,你们呼吸尽量轻些。不要发出声响,我去去就回。”说罢,一个闪身便消失了。 楚姒面色微沉,这一看便知也是制作死士的,只是那些躺着的人,有些面容熟悉的,不正是当初那些被放出来的流民吗?流民都是交由太子安置的,可是现在他们全部躺在这里,这说明了什么…… 楚姒不敢深想,不多时便见那院墙内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带着帷纱帽的男子,身形瘦长高大。周围的人无不是点头哈腰,看着气势,应该地位不低,但应该不是太子赵煊逸。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脚步停下,往四周看去,但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异常,这才又转头离开了。 待他走了,绿檀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她方才及时带着楚姒倒退了三百米,不然定要被他察觉。 “你可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楚姒小声道。 绿檀微微摇头,楚姒指了指刚才的树:“我们过去。看看人群里还有谁?” “是。”绿檀咬牙,小心翼翼的瞅了瞅那群人,正要带楚姒过去,却停下了动作,讶异道:“我看到了严家人。” “严家人?”楚姒面色微沉,绿檀微微点头,眯起眼睛往那人群里看:“严家的大爷,和他儿子严霁甫,严霁甫如今面色煞白,脚好似都软了,两眼无神的跟在后面,那严家的大爷则是跟在那帷纱男后面。点头哈腰的不知说些什么,声音太小听不清。” 楚姒面色凝重起来:“严家除了当初的大皇子,便谁也没有倚靠,如今居然帮人蓄养死士,他主子到底是谁?” 绿檀微微摇头:“等世子爷过来吧,他或许知道。” 楚姒颔首,她现在更担心的是云颂伊。如今严家大爷投靠其他人,定然不是严老大人的意思,这就说明,严老大人确实已经快不行了,不然的话,有他在。绝不会在此时站队伍。如果严家有此打算,那云颂伊便是最危险的,严家少女儿,他们若是要想拉拢谁,如今刚没了婚约的云颂伊一定是第一个被送出去的。 不多时,林清愚出来,揽着楚姒就走:“被他们发现了。”林清愚边走边解释道。 楚姒惊愕,连林清愚这样的高手都能轻易被发现,那里面的人是有多厉害。 林清愚不仅带着楚姒,还要拉着跑不快的绿檀,好容易进了城才算险险躲过。 “刚才怎么了?”楚姒抓着他的手道。 林清愚轻笑:“先回府再跟你解释。” “好。”楚姒看着他,难道之前他屡屡受伤。也是跟这些人有关系吗? 绿檀神色有些沉,方才林清愚出来的时候,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 一道回了侯府,林清愚还来不及解释,便看到了已经在候着的李夫人和李潇了。 李潇面色有些难看,始终不愿意跟他娘说话,待见楚姒和林清愚来了,神色这才好了些,起了身行礼,待看到楚姒跟林清愚牵着手时,头更低了些,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 李夫人倒是丝毫不记得以前跟楚姒的矛盾。一见她便笑了起来:“世子妃来了。” 楚姒淡笑,林清愚扶着她先坐好,这才道:“李夫人和李大人今日过来,可是有何要事?”按理说,除了侯府的亲戚,新婚头一天其他人是不便过来打搅的。 李潇红了脸,李夫人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笑道:“我们昨儿太忙,没去楚府恭贺,所以今天便急急赶了过来。”说罢,忙让人拿上了四五个锦盒。 楚姒淡淡笑着,没有丝毫揶揄的意思,毕竟看在李潇的面上,她也不能说什么:“那就多谢姑母了。” “客气了。”李夫人嘿嘿笑着,说了半晌,可林清愚就是不走,只得道:“潇儿,你不是有问题要请教林世子吗?” 李潇面色微青,但还是起了身,林清愚自然也没推脱,带着他去了书房。 带他们都走了,李夫人这才笑道:“是这样的,我……” 李夫人这话没说完,外头又来了丫环,说楚府的二夫人也来了。 李夫人面色沉了沉:“她来凑什么热闹。”说罢有转头看着楚姒:“约莫是瞧着你如今成了世子妃,特意过来巴结,你无需理她,她出身小户,我那二哥也只是个庶出的,没什么本事。” 楚姒淡淡笑着,端起茶浅浅喝了一口,看着这一个两个的,只当是头一天热闹热闹了。 不多时,便听到院外传来一阵笑声,而后才见个衣着富贵的妇人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个羞答答的少女。 楚姒眨眨眼,不多时那二夫人已经过来了,看了眼李夫人,笑开:“妹妹也来了,真是巧了。” 李夫人睨了她一眼,并不屑于搭理,好歹如今李潇也是翰林院的大人了,而二老爷还是个七品小官,没什么出息。 二夫人见她不理,倒也不气,又笑着给楚姒行了礼,并且隆重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女子:“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女儿楚柔,之前你还应了我说帮我照看一二的,你还记得吗?” 楚姒看了看那女子,身形纤瘦娇弱,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倒是有几分灵气。 李夫人直接笑了起来:“我二哥怎么了?连个女儿也照看不好了?” 二夫人依旧不理她:“本来我们也不该来麻烦世子妃,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的,如今老爷被调任去一个偏僻苦寒之地,若是柔儿跟着我们去了,岂不是就毁了么。”二夫人说罢,又道:“之前看姒儿你在楚府一直事务缠身,我们也不敢打搅,如今才敢过来的。若是你不愿意帮我们,我便是带着柔儿去跳了城墙也罢了……” 二夫人好一通哭诉,无非就是之前不去找楚姒,不是因为怕晦气,而是怕打搅她。而如今找来,是见她有了空,而且整日也没什么事,刚好帮着照看。 但她带着女儿过来,眼珠子还四处瞟,不正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么。 李夫人嗤笑,上下打量了翻楚柔:“你就是要找人照看,不去找大哥,居然来找自己刚出嫁的侄女儿,你这心思是不是也表现的太明显了?而且安平侯府可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历任侯爷,只娶一妻,不纳妾,怎么,你想让楚柔做通房丫头?” 楚柔到底是个女子,面色顿时通红,眼里也溢出了泪来,瞧着倒是楚楚可怜。 楚姒反正不接话,由着她们争,等争明白了她再开口。 二夫人怔住:“规定是死的……”说罢,许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明显了,马上又道:“再说了,我们也没这个意思,就是想让姒儿帮着相看个人家,小户人家就成……” 李夫人撇撇嘴,想着自己的目的,觉得如今要是帮了楚姒,她一会儿也能答应自己的要求,忙道:“既然是相看个小户人家,那你把人送到楚府去吧,回头我替她相看如何?毕竟我年纪也大,看人看得准,姒儿自己才多大,如何帮你去相看人家?真是笑话。” 李夫人讽刺的功力倒是厉害,几句话把楚柔说的都要哭出声来,二夫人也被说的哑口无言,只看着楚姒:“世子妃,你当初答应我了的,帮我照看……” 楚姒终于开了口,但她可没有把自己相公让出去的觉悟,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蒋柔:“柔儿妹妹想嫁个什么样的夫君,回头我寻人帮你看看。” 蒋柔闻言,想起二夫人交代的话,面容羞涩的垂下眼来:“跟姐夫一样的就可以……” 李夫人差点笑出声来:“这世上就一个林世子,怎么,让世子妃把位子让给你?” 蒋柔眼睛一红,又哭了起来。 楚姒笑着摇摇头,淡漠的看着二夫人:“你们若是不想离京,就去楚府吧,不管怎么说,也没有留在侯府的道理,楚府乃是丞相府,教养一个小姐总不是难事。” 二夫人闻言,还想哀求,楚姒却不想跟她再多说,只抬抬手。绿檀立马让人把她们母女给请下去了。 二夫人见此,深深叹了口气:“罢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楚府的你的那些丑闻我们也不替你保守了,那什么寒山寺梅花林,还有什么楚府的牛二……啧啧,世子爷不介意,也不知传出去侯爷侯夫人听到了会不会介意。” 蒋柔拉着她的手:“娘,黛儿姐姐说不能现在说……” 绿檀闻言,憋了一肚子火,敢情这两人过来,是楚黛儿撺掇的,还打算污蔑楚姒。 “二老爷充其量是个七品小官,敢污蔑世子妃,你们七品官都不想做了吗!”绿檀恼道。 二夫人梗直了脖子:“做一辈子偏僻的七品小官,倒不如不做。而且我们怎么就是冤枉了,当初那事儿,可是很多人看着呢,世子妃就是想瞒,如何能瞒得住!”说罢,见楚姒始终没有挽留,拉了一把蒋柔:“柔儿,我们走!” 楚姒淡漠的看着她们母子离开。朝李夫人眨眨眼:“您有何事,也直接说了吧。” 李夫人看着面不改色的楚姒,讶异不已,却忙看了看跟着站在一侧的绿芽,笑道:“我们这次过来,是想求世子妃身边丫环的。” 绿芽猛地抬起头,待看到李夫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面色一下子红了。 楚姒闻言,心中轻叹,从李夫人敢退了伊儿的婚,便知她不会是个好婆婆,如今来求娶绿芽。一个是为了讨好自己,另一个就是知道自己疼绿芽,知道绿芽喜欢李潇,想借此来做交换吧。 只不过绿芽的婚事,她是不能拒绝的。 “是吗?”楚姒淡淡笑着。 绿檀也猜到了李夫人的意思,可绿芽却似乎陷入了兴奋中,根本没想这些。 李夫人笑着看了看绿芽道:“自然,世子妃身边的丫环各个都是好的,绿芽姑娘更是如此,潇儿如今一心忙着自己的事,身边没个体贴人,我瞧着绿芽姑娘再适合不过了。虽然她不能嫁给潇儿做正妻。但潇儿如今也尚无正妻,不担心有人会压着管着她,待做了妾以后我也一定会好好疼她的。” 楚姒回头看了眼面色通红紧张不已的绿芽,笑道:“绿芽,你如何想?” 绿芽自然是愿意的,朝思暮想的人如今主动跟自己提亲,她如何不高兴。 “奴婢愿意。” “那好,去李夫人跟前行礼吧。”楚姒笑道,心中只期望绿芽嫁过去以后,李潇和李夫人会真的待她好。 绿芽到李夫人跟前,李夫人直接褪了手腕上一只足量的赤金镯子给她带上:“拿去玩儿吧。” “谢夫人。”绿芽声音微颤,眼里满是感激。 李夫人也跟着笑。扭头看楚姒:“我想绿芽早点入李府,世子妃看……” 楚姒看着越发激动了的绿芽,不知该说什么,只望着绿芽:“绿芽,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奴婢听小姐的。” 李夫人忙接话:“那就三日后吧,我查过了,三日后就是良辰吉日,世子妃看……” 楚姒看着绿芽半晌,见她没再说话,点了点头:“那就三日之后,李府的人以大红轿子来接。” 李夫人怔了怔,哪有妾入门还要用大红轿子接的。不过楚姒越是如此,便越可见她对这个丫环的重视。也是,自她生母过世,一直就是这个丫环跟在身边伺候,定然是当做亲人一般了的。 李夫人点点头:“好!” 绿芽面色更红了,李夫人倒是聪明的没再多说什么,待李潇回来以后,便直接告辞离开了。 绿芽也跪下朝楚姒磕了头,声音哽咽:“多谢小姐成全。” 绿檀也看出不对劲来,但还没开口便被楚姒拦住:“好了,三日后便出嫁,时间太紧了。你紧些回去,让小福儿和傅大娘一道帮你准备准备吧。” “是。”绿芽起身,眼泪已经是哗哗落下,却满面欣喜。 待她走了,绿檀才问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呢,李夫人一看也是个贪得无厌的,这一个个的,见你好了,谁都想来分一杯羹,跟巧取豪夺也没什么区别了。” 楚姒看着绿芽的背影,想起她前世因为自己而惨死,浅笑道:“她受了太多苦,应该要幸福的,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毁了她。” 绿檀闻言,心中感动:“小姐总是这样,回头要吃大亏的。” “再大的亏也吃过了,不怕。”楚姒浅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法子的。 林清愚这会儿也过来了,笑看着楚姒道:“这几日怕是没得清净了。” “怎么了?” “媚娘刚传来的消息,五皇子回京了。”林清愚走过来抓着楚姒的手,攥在手心:“方才我们在城外看到的那个带着帷纱帽的男人,十有八九便是五皇子。” 楚姒站起身来,却也想起这个五皇子来,眨眨眼瞧着林清愚:“因为在府中被发现行巫蛊之术而被流放的五皇子?” 林清愚颔首,看着楚姒了然的样子,眸光闪了闪:“当初揭穿他并大力推崇杀了他的人,便是如今的楚丞相,五皇子暗中回京,楚府怕是第一个靶子。” 楚姒闻言,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收楚秉松命的人,来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黑白颠倒 二夫人跟楚柔离开,立马就去找了楚黛儿。 她们到的时候,楚黛儿正在院子里浇花,不过她种的花看起来都很诡异,花蕊均是黑色的,而且冒着奇异的香气,闻着便让人觉得头疼。 二夫人带着楚柔站的远远的,把楚姒的话一字不差的说了,才道:“黛儿,你说这可怎么办,你不是跟婶婶说,楚姒一定会留下柔儿的么?” “自然会留下。” “可是现在……” “我没说是立刻留下啊。”楚黛儿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抽出手帕擦了手,这才笑看着她:“二婶婶,你既然说要去跳城楼,那就赶紧去啊。” “什么?”二夫人愣住,忙摆手:“我不是真的要跳楼,我就是想吓唬吓唬……” “是啊,吓唬吓唬,可你觉得几句话就能吓唬楚姒?”楚黛儿似看笑话一般,笑着走近,抬手挑起楚柔的下巴,看了看她的脸,道:“跟楚姒有几分相似,特别是这双眼睛,所以你放心,只要你进了侯府,林世子一定会喜欢你的,毕竟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说对不对?” 楚柔面色羞赫,二夫人担忧的看着楚黛儿:“黛儿,你这么聪明,你帮帮你二婶婶吧,如今你二叔被安置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我们要是跟着去了,待上十年,柔儿的未来可就完了,我也就罢了,七品县官我也就满足了,可是你说要是过去了,柔儿定然连个官宦人家都嫁不了,成了平民,我这苦不白受了么。” “你一个七品之女,就是留在京城,以为能嫁多好个人?六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不留任京城,也是发往各处,而六品以上的,除非是家中庶子,亦或是患有隐疾之人,才可能娶了柔儿,可是即便如此,能比得上安平侯府这等尊贵人家吗?安平侯府的一个下人如今都过的比你们富裕。”楚黛儿轻轻笑道,看到楚柔眼中的向往,又道:“话已至此,再说,便是我再撺掇你们了,这事做与不做,都在二婶婶。”楚黛儿说完,深深看了眼楚柔:“只可惜柔儿这张脸了。若是生在富贵人家,什么样的夫君嫁不得。” 楚柔痴痴的看着她离开,满眼的向往,也越发的自信了起来:“娘……” 二夫人恨恨的看了她一眼:“为了荣华富贵,你难道要你娘死了不成?” 楚柔闻言,忙闭紧了嘴巴。 二夫人见她如此,想想楚黛儿方才的话,咬咬牙:“走,咱们回去再商议。”说罢,拉着她便离开了。 楚黛儿站在门口,看着人离开,这才笑了起来。 “来人。” “四小姐有何吩咐?” “帮我给二姐姐递个信。”楚黛儿笑道:“就说明日,二夫人会被楚姒逼得跳城楼,让她能出府就出府,若是这个机会错过了,可就要等下一个了。” “是。” 楚黛儿看了看慢慢沉下来的天色,嘴角微微扬起,好戏似乎正在拉开帷幕呢。 此时的侯府中,林清愚被太子叫走了,晚上便只余楚姒一人。 楚姒跟林清愚所住的院子名唤似锦院。里里外外伺候的,全是有功夫的,安全的很。 “绿芽呢?”楚姒才回院子便问道。 小福儿从里头跑出来,忙行了礼:“绿芽姐姐在准备自己的嫁衣呢,来不及赶制了,便买了件裁制好的,这会儿她正绣花呢。” 小福儿看起来很高兴,左右她也不懂这些,反正只知道绿芽嫁了喜欢的人,她就觉得高兴。 “嗯。”楚姒闻言并没有多说,转头回房间换了衣裳,便跟绿檀二人从后角门坐马车离开了,无极阁的人依旧暗中跟着。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一直到了同福巷才停下。 徐桂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楚姒呢,没想到就听到了敲门声。 徐桂小心的取下门板,看着外头站着的人,忙道:“是姑娘有什么吩咐?” “嗯,你一个人出来就是。”绿檀说完,看了看他隔壁的院子,微微皱眉,转头便提步离开了。 徐桂不敢耽搁,忙提步跟了出来。 出了巷子口,楚姒直接让他跟着进了附近一个嘈杂的小酒馆,寻了个角落坐下,要了壶酒和点心,这才小声问道:“可有新消息。” “有,本打算去寻姑娘的,可姑娘才出嫁,我正愁怎么递消息呢。”徐桂忙笑道。 绿檀示意他不要有什么动作:“小声些,这里人多眼杂,小心别人听了去。” 徐桂这才忙颔首,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这段时间仔仔细细的盯着,城中好似冒出了新人来,才进京城,便接管了一处官家的兵器房。” “兵器房?”楚姒讶异,新进来的人她知道是五皇子赵奕恒,可是兵器房是兵部在管,怎么会落入他的手里? “是的,就是兵器房,而且是官家的。里面出了领头的人,其他重要的人全部里里外外换了个透。”徐桂道。 楚姒微微皱眉:“按道理说,这件事闹出的动静应该不小,为何京城没有传开……”楚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是皇上授意的! 楚姒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徐桂:“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徐桂点点头:“丐帮的兄弟还发现,京城里好像除了这一波人以外,还有不少有动静的地方,就连表面看似安静下来的逍遥王府,也打算把他们的王妃拿去送人……” “送人?送给谁?”楚姒不解,把自己名义上的正妻送人,这是赵训炎能做出来的事,但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难道他跟珍娘已经谈崩了? 徐桂摇摇头:“还不知道,逍遥王府只是流出了这个消息,应该还没这么快就送出去,听说新王妃才小产。”徐桂说完,看了看楚姒,见她面上没有别的表情,这才道:“还有楚府的四小姐,去见了逍遥王,我们有人常年守着王府后门讨要剩饭,跟那些侍卫们都熟了,其中有一个还是逍遥王书房的守卫,听他说,好像是在谈跟南疆合作什么的……” “什么?”绿檀的反应比楚姒大:“南疆怎么可能跟逍遥王合作!” 楚姒抬眼看了看绿檀,道:“南疆的势力现在分为两拨,逍遥王在朝中的影响力远比你现在看到的要大,自然会有人找他合作,但是是哪一拨就暂时不清楚了。” 绿檀看了看楚姒,微微抿唇,没再多说。 徐桂又道:“不过这都是听那人说漏嘴了才知道的,也不知真假。” 楚姒微微颔首,这定是如意坊也查不到的,要不是那人刚好说漏嘴…… “你让人继续盯着,看看能不能探听出来他跟南疆的合作是什么。至于新进来的那些人,你们只要远远跟着就可以了,不要刻意去打听。”楚姒道,那个五皇子警觉异常,而且这次回来,许是皇帝授意,皇帝这样的老狐狸,指不定就在盯着侯府,所以她最好不要招惹。 “那新王妃呢?要不要盯着她?”徐桂问道。 楚姒摇头,想起楚蓁蓁,淡淡道:“由着她吧。”她跟赵训炎相杀才是她最想看到的,而且楚蓁蓁的性子,把自己作死也是迟早的事情。 “绿檀,我方才瞧见外面有人,你去看看是谁。”楚姒忽然道。 绿檀没有多疑,立刻起身小声往门边而去,楚姒这才看着徐桂:“我接下来交代你的话,你万不可透漏一个字,否则……” “小的明白……”跟着楚姒,好吃好喝,做的事也不难,他自然不会自己找死。 楚姒看了看门口的绿檀道:“帮我查几个人。” “谁?” “绿檀,郑雲。” 徐桂惊愕了一下,忙点头:“我明白了。” “查到以后,来侯府亲自把消息给我,这件事不急,你慢慢查,万不可漏了马脚。”楚姒道,到了如今的节骨眼,她已经等不急绿檀跟她坦白了,伊儿也等不到郑雲跟她表明身份。 “是。”徐桂颔首,待绿檀过来的时候,楚姒已经交代完了。 回去的马车上,绿檀还陷在沉思里,她始终想不通,南疆怎么会跟赵训炎这样的人合作。 正想着,马车忽然猛的一停,紧接着,马儿便飞快的往前跑了起来,颠得绿檀气得直接掀起了帘子怒道:“你怎么驾马的……” 绿檀还没说完,楚姒便抓住了她,直直看着马车前的人问道:“你是谁?” 赶着马车的人并不打算说话,楚姒抓住手腕上的紫玉镯子,准备放出银针,那人却开了口:“楚小姐别急,我家主子想见见你而已。” “你主子是谁?”绿檀寒声问道,手已经拔出了匕首,那人淡淡道:“到了你们就知道了。”说罢,开始更快的驾马。 绿檀看了看楚姒:“无极阁的人被缠住了。” “我们只怕早就被他们盯上了。”楚姒看着前面的人,那人轻笑:“不算很早,就是我家主子刚巧看到了路过的楚小姐,想跟楚小姐说说话。” “鬼才想跟你们说话!”绿檀说罢,不顾楚姒阻拦,直接就冲了出来,可不过瞬间,她便被那人一掌打在右肩,猛地弹回了马车当中,疼得眉毛眼睛都挤在了一起。 楚姒惊愕:“你们是无极阁的人?” “无极阁?”那人先是疑问,旋即冷笑一声,楚姒便确定他们不是了。 “五皇子与我素不相识,如何要见我?”楚姒寒声问道,若不是明月的人,那这不认识的、且武功这么高的人,除了失踪这么多年没有信息在册的五皇子,也没有其他人了。 赵奕恒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是个聪明人,但是你可知道,聪明人都死得早!” “五皇子不也活到了现在吗,楚姒有何惧!”楚姒寒声说完,手腕上的银针同时飞出,让赵奕恒触不及防。 赵奕恒松开缰绳,拔出手臂上的银针,扭头看着楚姒,看着她那双带着恨意和警惕的眼睛,如同草原上的被苍鹰盯着的兔子,甚是有意思:“我说逍遥王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而搞得现在灰头土脸,原来这女子并不简单啊。”赵奕恒站在疾驰的马车上,一掌将马车劈开想要来抓楚姒,可转头,却不见了楚姒的身影,只有一个她身边的丫环。 绿檀见此,放出手里的迷药,加之赵奕恒并不打算抓她,她这才能得脱身。 赵奕恒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清凉月光下渐渐冷清的京城。轻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一个跟林清愚一样聪明的闺阁小姐,一个扮作丫环的南疆公主,还有她!” 赵奕恒停下了,他的人自然也都过来了。 “五皇子。” 赵奕恒淡淡看了看他们:“老鹰抓小鸡,没想到小鸡居然溜了,你们这些老鹰啊,爪子该好好练练了,实在不行,就得换一双了。” 众人忙低下头不敢说话,赵奕恒轻笑着转身:“走吧,父皇还在等我们呢。”说罢,看着背着光而来,由美人们抬过来的轿子,轻笑着上去了。 赵奕恒走了,捂着楚姒嘴的人这才将她松开。 “不要招惹他了。” 楚姒转头看着转头坐下的明月,有些奇怪:“你跟他有关系吗?” “没有!”明月听到这话的反应似乎有些激烈,而后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不是好惹的。你既然被清愚护在了院子里,就好好呆着,别有事没事往外面跑,我若是要杀你,你死了一百次了。” 楚姒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想起方才赵奕恒听到无极阁时讽刺的笑声,有一个想法似乎要形成,但还差点东西…… 楚姒在明月对面坐下,屋子里没有点灯,就着窗外的月光,楚姒隐约能看到她眼中的恨意。 两人静静坐着,什么也不说,直到林清愚过来。 林清愚接到消息以后,立刻赶了过来,瞧见楚姒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回去吧。”林清愚柔声道。 明月放下茶杯,道:“你不谢谢我吗,若不是我,也许你就见不到你的夫人了。” 林清愚脚步顿住:“我会用我的办法来谢你。”不等明月开口,便要离开。明月抓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林清愚,你以为我不敢杀她吗!” “杀了她便是杀了我,你若要杀我,我不拦你。”林清愚淡淡说罢,揽着楚姒的腰转头便走了。 她们离开,明月这才用手死死捂住如刀绞般的心口,声音虚弱如同孱弱月光,抬眼,仿佛林清愚就坐在对面:“清愚,我会让你娶我的!” 从客栈离开,楚姒一直在反复思考着他们的对话,每一句都没有放过,直到到了侯府,林清愚才佯装恼怒的看着楚姒:“你出去怎么不多带着些人呢!” 楚姒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她:“你是不是也早就认识五皇子,不是在京城,而是在……” “无极阁。”林清愚无奈的看着丝毫不怕自己发火的楚姒,屋子里的丫环们也都自觉的退下了,林清愚这才打横将她抱起来。一把放到了床上:“非逼我对你用刑。” 楚姒看着刚才还一本正经,现在就满面春意的林清愚:“我们不是在讨论问题吗……” 她话还没说完,林清愚便直接压了上来,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害怕,全部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直到两人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 楚姒躺在他怀里,面色绯红,林清愚扭头看她:“知道错了吗?” “嗯。”楚姒一脸诚恳,这样的对话方才已经来了几遍了,但凡她有任何不诚恳,林清愚都要借此‘惩罚’她一番。 瞧见楚姒如此,林清愚这才无奈笑了起来,小心的将她揽在怀里:“方才听到绿檀的消息,说你失踪了,我真的吓坏了,把最坏的结果都想了。” 楚姒听到他满是担忧的话,可以想象得到他当时的着急:“对不起,下次出去我会多带些人。”多带些人个鬼,到那时候不就谁都知道她楚姒来查消息了吗。 林清愚佯装拧拧她的小耳朵:“记住就好。如今京城比之前更加不安定了,五皇子一回来,不管是太子还是其他人,都会紧张起来,毕竟当年,对五皇子落井下石的人,可不止你父亲一个。” “还有谁?” “逍遥王自不必说,皇后和苏贵妃为了自己的儿子,自然也有参与,还有就是韩敏。”林清愚轻叹了口气:“韩敏当年只是一任知府,他所作所为不算是落井下石,可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是他查出五皇子在全国各地找了擅长巫蛊之人行了巫蛊之术的。” 楚姒面色微沉:“你的意思是,五皇子本来就做了这件事?” “没错。”林清愚颔首:“不过他这次能回来,想来当初皇上并不是真心要赶他走,毕竟当初他也是少年早慧,很得皇上欣赏。” “那太子那边怎么说?”楚姒问道。 林清愚看了看他:“太子的意思是,拿楚府做诱饵,让他上钩。” 楚姒莞尔:“好。”她早就察觉林清愚似乎早就明白了自己对楚秉松、对楚府的恨意,所以她现在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太子到底太过正直。而且也不了解楚秉松,这件事我会亲自来做。” 林清愚捏捏她的脸:“又忘了我的话,不要跟五皇子接触,此人极为心狠手辣,而且十分狡猾,跟赵训炎相当,赵训炎若不是早就被皇上防着,你这小命怕也丢了。” 楚姒轻笑,看着他弯起的眼睛道:“我不怕,不是还有你呢嘛?”前世已经死过一次,如今重生,也不是势单力薄,她怎么会怕呢?越是害怕的人,越死的早! 林清愚知道她的坚持,无奈将她拥在怀里:“好,我跟你一起,但是你不能以身犯险,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知道了。”楚姒轻笑出声,可是似乎跟他贴的太近,他又有反应了。 “那个……清愚……我想下去喝水……” “良辰美景,夫人怎能因下去喝水而辜负了,为夫来喂你吧……”说罢,俯身而下,窗幔落下,只剩映在床帘上深爱的身影。 因为五皇子回来而担心的不止林清愚,还有赵训炎。 赵训炎不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回来,但是即便他回来了,自己的计划也不会再改变,皇帝对自己的容忍已经快到极限,他没那么多机会了。 “王妃还在外面跪着吗?”赵训炎淡淡问道。 “跪着呢。”旁人道。 赵训炎莞尔:“很好,带进来。” 不多时楚蓁蓁便被搀扶了进来,她冻得面色发紫,浑身都僵硬了起来,进了暖和的屋子这才缓和了些,但是见到赵训炎时,她以为自己成功了,扯起嘴角笑道:“王爷,妾身……” 赵训炎拿了披风仔细将她裹好,走到她跟前,慢慢抚摸着她跟楚姒只有三分像的容貌,笑道:“你想要荣华富贵吗?” 楚蓁蓁这回变聪明了:“若是王爷给蓁蓁,蓁蓁就要,若是王爷不愿给,蓁蓁也不强求。” “很好。”赵训炎轻笑:“你又变得跟当初一样聪明了,本王可以给你荣华富贵,让王府的所有下人都不敢再瞧不起你,但是,本王现在遇到了困难,你愿意帮本王一下吗?” 楚蓁蓁忙点头:“妾身愿意。” “很好。”赵训炎面色变得冷然,随手指了一个侍卫:“现在,去诱惑他跟你在这里欢爱。” 楚蓁蓁愣在原地,脑子里像是被炸开了一般,那侍从也面色发白:“王……王爷……” 赵训炎看着楚蓁蓁:“怎么?不愿意?若是不愿意的话,现在就给我滚回柴房,一辈子留在那里烂成一堆骨头吧。” “不!”楚蓁蓁惊叫出声:“妾身愿意,愿意……” “很好。”赵训炎笑着转过身,直接命人关上了房门,自己则是坐上了首座,一脸兴味开始看楚蓁蓁勾引别的男人。 刚开始楚蓁蓁还放不开,可见赵训炎神色越来越不满,这才开始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不得不说,楚蓁蓁这个当年的第一美人,的确是没错的。她纯真如天仙的气质犹在,如今妩媚起来,越发让人把持不住。 楚蓁蓁看到房间里有使人致幻的盆栽,直接摘了几片放入嘴唇,咬碎了,这才抓住那侍从强行给他喂了过去,不多时,那侍从便缴械投降了,屋子里的气氛瞬间火热起来,而楚蓁蓁只觉得羞辱,任凭这个男人当着自己相公的面羞辱自己,也瞬间明白,自己在赵训炎眼里,只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赵训炎越看越满意,直接让人叫了焦思邈进来:“去安排吧,明天晚上,王妃就要去见杨国公。” 焦思邈低垂着头,眼角能看到一侧白花花的身子,抬手应是。 楚蓁蓁木然结束以后,便有人带着她下去了,奢华的院子,锦衣玉食,她想要的,都有了,可她也越发的痛恨起楚姒来,在她看来,若不是逍遥王这么迷恋楚姒,一定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 “楚姒!我迟早杀了你!”楚蓁蓁在躺上面前这张华丽大床时,咬牙说罢,这才任泪留下,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京城就很热闹了,楚家的二夫人要跳城墙,还口口声声喊着楚姒背信弃义,要逼死她。 楚姒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用早膳,林清愚早早起来上朝去了,而她则因为太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 “这是什么说法,什么叫我们小姐背信弃义。”小福儿气得不行:“她楚柔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一心想着往新婚姐姐的家里钻,而且二夫人还是庶出呢,还真是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如今还有脸面去跳城墙,这城墙她是怎么上去的?脸皮厚蹭上去的吗?” 小福儿这话点到了实处,二夫人一个七品小官的夫人,如何能上城墙?必然是楚秉松在背后做推手。 “先吃饭。”楚姒淡淡说了句,这件事,二夫人只是楚黛儿和楚秉松的一颗棋,楚黛儿要逼自己,楚秉松要钱和权,不过这二夫人和楚柔,自己也是没脑子,若不是贪心,也不至于被人耍的团团转。 绿檀胳膊被打得脱臼,林傅给她接回来后,抹了抹药,她便又开始活蹦乱跳了,一点也不在乎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的话。 “我看她们母子就是过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被四小姐盯上的,除了咱们小姐,哪里还有好过的。”绿檀直接道。 小福儿和春枝都不明白:“这事儿跟四小姐……” “四小姐可比二小姐厉害多了……”绿檀正要跟她们两扒拉,就听到外面传来消息,说逍遥王妃来了,还带着二夫人和哭成泪人的楚柔。 楚姒就知道楚蓁蓁闲不住,竟不知掺和到这事里做什么。 “去迎吧。”楚姒淡淡放下碗筷,漱口净手以后,这才带着人出去了。 楚蓁蓁带着一大帮的下人站在侯府门口,气势倒是很足,身边跟着的是面色苍白的二夫人和楚柔,而侯府外则是跟着一大片看热闹的乡民。 楚姒过来,行了礼,毕竟楚蓁蓁还是王妃。 楚蓁蓁本来瞧见楚姒面色红润过得不错的样子,有些生气,可瞧见她给自己行了礼,嘴角又扬了起来:“大姐姐何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楚姒并不理会她话里的高傲,淡淡起了身,道:“何事劳烦王妃过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人说,二婶婶竟被大姐姐逼得要跳城墙,所以来问问,省得二婶婶真跳下去了,那还不得坏了大姐姐的名声。”楚蓁蓁笑道,抬手拉着楚柔的手:“柔儿,有什么话你就说,今儿二姐姐也在这里,咱们开诚布公,让大家都知道,是不是大姐姐要害了你们。” 楚柔怯怯的看了看二夫人,二夫人忙反应过来,道:“王妃,我们也不是要逼世子妃什么,只是世子妃当初答应了要照顾我们,如今老爷已经离京赴任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到如此做……” 二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底下便是一阵唏嘘。 楚姒倒是没有什么难堪的,笑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们先住在楚府吗?而且我也会跟父亲提一提,再好好给柔儿选个夫家,怎么就成了我不信守承诺呢?” 楚姒的话一出,底下的人又点点头。 楚蓁蓁早知说不过楚姒,要来也只能来硬的,转头看了看楚柔和二夫人:“你们看,大姐姐也这样说了,本妃如今待你们过来,倒是帮错了人……” 二夫人忙道:“请王妃恕罪,世子妃她……”二夫人转过身指着楚姒:“世子妃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世子妃昨天说,怕世子爷看上我们家柔儿,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让柔儿住进侯府,即便是饿死在大街上……” 楚姒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二夫人瞧见她如此,心中有些惧怕,寻常的小姐遇到这样的情况,不应该都开始极力辩驳了吗,她怎么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二夫人越说越虚,楚姒这才道:“侯府本就有只娶一妻的规矩,二婶婶让柔儿妹妹以这样的名头住进来,觉得合适吗?且不说你这样大声的这这儿说会不会影响柔儿妹妹的名声,就是她不在乎,你也不在乎,且世子爷也真的看上了她,我依旧会告诉你,除非世子爷休了我,否则,侯府只有一妻的规矩,永远不会变!” 谁也没想到楚姒居然这般强势,在有些人看来,她这就是善妒了,可是侯府的规矩也的确是如此,也无可厚非,更别说她还是皇帝赐婚了。 二夫人愣在原地,无话可说,楚柔也是羞得满面通红,声音如蚊子一般:“大姐姐。柔儿……” “你见我不行礼不称呼我也就罢了,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们若是觉得无处容身,我现在就可以亲自带你们回楚府。二婶婶是楚府的儿媳妇,哪有住在侄女儿家的道理,可对?”楚姒又道。 二夫人面色一阵尴尬,忙扭头看楚蓁蓁。 楚蓁蓁轻笑,她今天过来,本来就不是来跟楚姒争论几句的。 “二婶婶,柔儿妹妹,你们要是再这样下去,倒不如死了算了……” 二夫人跟楚柔似乎反应过来,两人二话不说,便分头往侯府前的两座大石狮子上撞了过去。 楚姒微鄂,绿檀和府里的侍卫已经赶忙出手去扶人了,但跟绿檀同时出手的,是楚蓁蓁身边的一个婆子。 婆子背对着众人,绿檀才扶住楚柔,便见她痛苦的喊了一声,而后便瞧见她腹部居然深深插着一把匕首。 楚柔瞪着眼睛盯着那婆子,那婆子浅浅一笑,旋即开始大喊:“杀人啦!快保护王妃!” 众人顿时一片慌乱,侍卫们忙将楚蓁蓁围了起来,二夫人闻言,扭头就扑了过来,看着瞪着眼睛没了动静的楚柔,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柔儿,我的柔儿啊!” 绿檀怔楞在原地,抬眼看着那婆子:“是她杀的,我看到了!” “分明是你杀了人,你气不过她欺负你家世子妃,所以杀了她,我全看到了!”那婆子反口大喊。 “分明是你,你带着那匕首!”绿檀气得面色铁青,上前就要那拿那婆子,可是楚蓁蓁却立即下令,王府的侍卫立马扑了过来将绿檀压倒在了地上。 二夫人气疯了,上前来便开始对绿檀拳打脚踢:“你为何杀我女儿,你为何杀了柔儿!” 楚姒见此,直接跑了过来。让人拉开了二夫人,看着那群侍卫:“闪开!” “王妃吩咐……” “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在侯府面前动手,还敢欺辱本妃,全部给我抓起来,我要好好去问问逍遥王,这是何道理!”楚姒寒声道,侯府等着的侍卫立刻冲上来,王府的侍卫全部推开了。 小福儿和春枝赶忙过来把绿檀扶起来,楚蓁蓁却淡淡笑道:“大姐姐,难道你要包庇这个杀人犯不成?她可是才杀了你的妹妹啊!” 楚蓁蓁这话诛心,旁人都开始指责起来,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类的话扯了一大堆,二夫人也开始哭喊,这为了女儿撕心裂肺的样子,让旁人很是动容,更别说楚柔的尸体如今就在旁边放着了。 绿檀恨得眼睛都红了:“我说了不是我杀的就不是我杀的,杀人的分明是那个婆子!” 楚蓁蓁面上有些得意,笑道:“大姐姐,用你的标准来说。你这丫头算不算冒犯了我?皇家的荣誉可不会允许一个小丫环踩在地上的,我就是杀了她,也杀得吧!”楚蓁蓁说完,面色一寒:“还愣着做什么,此人敢在侯府前动手杀人,指不定是哪里派来的奸细,要谋害世子妃和本妃,立刻给我拿下,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焉能是妹妹能喊的!”楚姒站在绿檀身前:“侯府面前,我看谁能动私刑!” 楚蓁蓁早已胜券在握,如今人也死了,罪证确凿,楚姒还能如何? “二婶婶,你看这……”楚蓁蓁似为难般看向二夫人,二夫人挣脱开旁人的手,直接拔出簪子抵在了喉咙上:“楚姒,我不成想你竟然这样心狠手辣,居然要杀我的柔儿,如今还护着杀她的凶手,楚姒。你好狠的心呐,你这样的人,就活该下十八层地狱!你今日要是不杀了那个罪人,我也死在你们侯府门前,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们!” “放肆!”楚姒寒声喝止:“你亲眼瞧见是绿檀将匕首刺入楚柔的腹中吗!如若不是,说要化作厉鬼不放过本妃的话,你知道是何罪!” “大家都看着的,这你还要抵赖吗?楚姒,你因为不想帮我们,就杀了我可怜的柔儿,你跟恶魔有什么分别?”二夫人已经癫狂了,如今活生生的女儿就这么死了,她所有的希望也都破灭了。 “就是,想不到这世子妃居然这么恶毒……” “侯爷侯夫人要是在,肯定立马休了她!” “这样的恶毒之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 …… 众人议论纷纷,句句都是在骂楚姒的,绿檀气得说不出话,那婆子和楚蓁蓁才是颠倒黑白之人,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头一次她觉得这样无力! 楚姒深深吸了口气,好歹冷静下来,看着准备去寻林清愚的小福儿,将她叫住:“小福儿,等等。”寻了林清愚过来,就真是他们仗势欺人了。 “小姐……”小福儿泪眼汪汪的,看着绿檀和小姐就这么在自己府门前被人这样欺负,她哪里还看得过眼。 楚姒看了眼二夫人,道:“柔儿死了,我也很可惜,但是人不是绿檀杀的,我们也绝对不会认。” 楚蓁蓁走了过来,道:“大姐姐,你没必要为了维护个丫环而毁了自己、毁了侯府的名声啊,再说了,这死的可是你亲妹妹啊,大姐姐,你怎么变得如此心狠了?” 楚姒看着她身边的婆子,嘴角淡淡勾起,一把上前将她抓住。寒声质问着她:“我问你,你既然只是瞧见了,为何手掌底下会有血迹?” “我……” “只有手持匕首之人,将匕首深深刺入他人腹部时,手掌才会粘上染出来的血迹。”楚姒说罢,又抓起绿檀的手:“可是你看绿檀,手掌根本一丝血迹也无,我有理由怀疑是你杀了柔儿。” 那婆子惊慌,看了眼楚蓁蓁,忙道:“若是世子妃打算冤枉奴婢来替你的丫环开罪的话,那奴婢死了也就算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万没有还要被人冤枉的!”说罢,便挣开楚姒的手,猛的朝那大石狮子撞过去。 结局当然是没有撞上,毕竟四周都是侍卫,怎么也不会让她撞死,可却又惹怒了二夫人。 二夫人愤恨的看着楚姒,凄凉喊着:“你不要再演戏了,反正柔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既然你心思这么歹毒,那我就死给你看!”说罢,匕首便狠狠的朝自己的脖子扎了过去。 楚姒的心猛的提了起来,众人只看到有鲜血猛的飞溅出来,纷纷闭上了眼睛。 小福儿疼得泪眼汪汪,楚姒看着那簪子狠狠的扎入了忙挡着的小福儿的胳膊,好歹松了口气,一步上前冷冷盯着二夫人:“你就是要死,要化作厉鬼,也要找对了人报仇,不然楚柔就真是冤死了!” 二夫人怔住,春枝赶忙扶着面色煞白的小福儿。 楚姒回头淡淡看了眼楚蓁蓁:“来人,给我看住所有人!”说罢,这才蹲下身亲自去查看楚柔的伤口,不过破绽真的很明显。 楚姒冷冷眯起眼睛,杀意毕现,既然楚蓁蓁今日找上门来,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做你想做的事 钻石满1600加更 楚姒让人把那婆子押了过来,又比划了一番,这才道:“你身高最起码有八尺,而绿檀则是差不多只有七尺多左右,足足相差二十多厘米,按常理推论,两人若是弯肘刺人腹部,位置定然是不同的。”楚姒让人寻了个跟楚柔差不多身高的女子出来,比划了一番,位置是对的,然后再让绿檀过来:“若是绿檀要刺杀人而不被发现,她手肘的动作不会太大,区间都不够够着你下手那位置的。”楚姒扭头盯着那婆子:“我说的可对?” 那婆子也是愣住了,楚姒要是胡搅蛮超一通还好,可这有理有据的,让她不知怎么辩驳。 “这也不是绝对的……”楚蓁蓁还要说,楚姒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又道:“还有一个。这把匕首,也就是凶器,上面刻了标记。”楚姒扭头看着楚蓁蓁:“二妹妹要不要来看看,这匕首上刻了一个什么字?” 楚蓁蓁面色微白,扭头看着那婆子,她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要挑有印记的匕首吗。她怎么还…… “是什么字?”二夫人已经开始问了。 楚姒转头看着楚蓁蓁,楚蓁蓁立马反应过来,冷冷盯着那婆子:“没想到竟是你这婆子下的手,你是想挑拨我与大姐姐的感情吗!”说罢,不等那婆子回话,直接道:“给我抓起来,带回去好好问话!” “等等!”楚姒开口,这匕首上可没字,她得让人亲自承认才行,而且,她可没这么容易放人走了。 那婆子手都开始发抖了:“王妃,奴婢家中还有老人和孩子。而且这事儿也不是奴婢……”她慌了神,竟记不得自己匆忙准备的匕首是有刻字还是没刻字的了。 楚蓁蓁上前便是一巴掌:“怎么,你还想污蔑谁?你这婆子嘴里的话根本信不得!” 那婆子忙跪了下来磕头认错,头磕得砰砰响,旁人看得心里一阵发慌,纷纷低下头不敢说话。 “奴婢知错了,求王妃饶过奴婢一命吧!” 楚蓁蓁看了看楚姒,又看看惊愕的二夫人,微微抿唇,忙道:“跟我道歉做什么,你杀的可是本妃的妹妹,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婆子,我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来人,给我……” “光天化日,在我侯府门口杀了人,我岂能容她这样好死?”楚姒嘴角冷冷勾起,楚蓁蓁还想来侯府面前逼死绿檀,让自己颜面丢尽,今天就让她长长记性:“来人,把人给我送去京兆衙门,将这里的情况一一说清楚,告诉韩大人,死的人乃是逍遥王妃和我的妹妹,若是不严惩,逍遥王府和侯府定不罢休!” “是!”侍卫们二话不说便架起那婆子往府衙而去,楚蓁蓁怎么可能让那婆子轻易往府衙去,要是供出了自己,就是王爷也不会放过她。 “等等……”楚蓁蓁忙开口,转头看向楚姒:“大姐姐。这毕竟是王府的事……” “二妹妹难道想包庇这奴婢不成?她杀死的可是你的亲妹妹,还要污蔑与我,毁我侯府名声!”楚姒那她的原话回她。 楚蓁蓁面色白了白,看着看热闹的乡民,转头怒道:“你们看什么看,还不散开!” 众人见她如此。不敢多说,忙散开了,但三三两两的还在往这边看,她又不能当街杀人。 “大姐姐,我们屋里说……” “不了,这样的杀人凶手。入了我侯府,会玷污我侯府的清净地,而且柔儿刚去世,现在最紧要的是让她入土为安。”楚姒不理楚蓁蓁,转头看着一下子蒙了的二夫人:“二婶婶,我使人将你和二妹妹先送去丞相府吧。好歹丞相府也算是你的家。” 二夫人定定看着楚蓁蓁,眼里满是猩红:“蓁蓁,你怎么能杀了你妹妹呢,你怎么这么狠毒啊,你分明说好,只是来算计楚姒的。你怎么能真的害了你妹妹啊!” 二夫人这声音不小,还没走远的人们又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 楚蓁蓁有些羞恼,忙道:“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二夫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是你让我们假装自尽,逼楚姒不得不留下我们的。可你怎么转头就让人把柔儿杀了,她是你的妹妹啊!”二夫人痛心疾首的过来抓楚蓁蓁,却被她身边的侍卫一下推开了。 楚蓁蓁轻咳两声,忙想辩解:“是那婆子自作主张张,我如何知道……” “你是主子,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而且你之前不是还口口声声咬定是楚姒吗。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就开始反驳了!”二夫人哭着大喊,绿檀看着不忍心,脱下外袍给死去的楚柔盖好。 楚蓁蓁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想起今天自己的计划泡汤,面子也丢尽了,心中更加愤怒:“现在人都死了,怎么办,我会让那个奴才给楚柔陪葬的,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她陪葬不成?”楚蓁蓁大喝,看着二夫人被吓住,这才嘀咕道:“不过是个庶出之人所生的孽种而已,还想让本妃陪葬,荒谬……” “我现在就杀了你给我的柔儿陪葬,反正柔儿没了,我也不活了!”二夫人发疯似的要往楚蓁蓁身上扑,那些侍从们抓着她干脆扔在地上一顿好打。 “都给我住手!”楚姒面色冷沉,可那些王府的侍卫压根不听她的。 绿檀提步要上前,楚姒将她拉住,楚蓁蓁正愁没法子制她呢,她还自己往前撞,不是正中楚蓁蓁下怀么。 楚姒上前直接将王府的人推开,那些侍卫好歹没敢动她:“且不说这是我二婶婶,你们在侯府门口殴打一个妇孺,这就是王府的风度?有问过我侯府的意思吗!”楚姒看了眼侯府的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准备马车,通知人将柔儿的尸首收拾好送去相府?” 侯府的人动作很麻利,不一会儿便通知了棺材铺的人过来收拾好了楚柔的尸首。 楚姒扶起头发凌乱,面色灰败的二婶婶,这哪里还有当初那个圆滑妇人的影子。 楚姒轻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先让柔儿下葬了吧。” 二夫人似愣住了一般。扭头戚戚然看向楚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害死了我女儿……” 楚姒看着她满眼的泪和悔恨,不知说什么。 楚蓁蓁见楚姒将她护着,面色冷的不行,这已经跟她的计划完全相反了,受益的是楚姒,吃亏的反而是自己。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楚蓁蓁这样想着,上前佯装柔声道:“二婶婶,你也别生我的气了,那个婆子我会处置的……” “你给我滚开!”二夫人转身猛地将楚蓁蓁推倒在地,楚蓁蓁没个准备,仰面摔在地上,头上的簪子掉了一地,整个人狼狈不已,可看着周围还未散开的人,压抑着怒气,况且这是在侯府,楚姒不会让自己做什么的,她让人扶起来后,声泪俱下:“二婶婶,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就算我是王妃我也不怪你了,毕竟是我的下人伤了柔儿,是我管教不严……” 二夫人听着她这推脱责任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发狂大喊,纵是绿檀都心疼的不行,一个刚失去女儿的母亲,面对巧言令色颠倒黑白的罪人。有多无力她明白。 二夫人声嘶力竭的喊着,泪如雨下,可是楚蓁蓁还在说着推脱责任无关痛痒的话。 楚姒见也差不多了,让人直接带着二夫人上了马车去了相府,楚蓁蓁还要跟上,却直接被楚姒拦住了。 “大姐姐,你想做什么?”楚蓁蓁看着挡在身前的楚姒道。 楚姒望着她,神色清冷:“做你想做的事……” “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想做什么了……”楚蓁蓁忙道。 楚姒莞尔,让春枝扶着绿芽下去休息,叫了一直在场的侯府管家来:“你们带一支人去王府,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告诉逍遥王。并且……” “楚姒,你想害死我!”楚蓁蓁忙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楚姒看着她:“你不是已经害死了柔儿吗?”楚姒并不觉得谁无辜,但楚蓁蓁非要自己找上门来,那也不能怪自己了。 楚蓁蓁咬牙,死死盯着楚姒,楚姒却只笑:“并且。请王爷亲自过问这件案子,不管有没有幕后主使,都请王爷亲自告知相府一声!”她要用此事来逼赵训炎,赵训炎若是想包庇楚蓁蓁,逍遥王府就会更加不得人心,连亲人也能说杀就杀。那得多冷血! 可若是不包庇,那么楚蓁蓁要吃的苦头,只怕才刚刚开始! “二妹妹,现在可以回去了。”楚姒侧身让开。 楚蓁蓁看着一脸严肃身形高大稳健的侯府管家,深深吸了口气,狠狠瞪了楚姒一眼。直接提步离开。 带他们走了,绿檀才忙过来:“小姐,万一王府的人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怎么办?” “不会的,别人也许不会多管,但赵训炎不会,今日你受的屈辱和二夫人所受的丧女之痛。赵训炎会在楚蓁蓁身上替你们全部找回来的!”她太了解赵训炎了,他不怕不认识的人说什么闲言碎语,但是他的对手、他的敌人,但凡有一丝嘲讽他都会抓狂,这也是她让侯府管家亲自去的原因,今天的楚蓁蓁。怕是要狠狠吃些苦头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一个大局 楚蓁蓁回到王府以后,赵训炎见了侯府的管家,但让楚蓁蓁觉得奇怪的是,赵训炎并没有把她怎么样,反而送来了一堆华丽的衣裳首饰,让她好好打扮。 楚蓁蓁坐在房间里,她知道赵训炎想让自己去做什么,但是她觉得没关系,好歹自己有用了,就不会被人随意踢开。 “马车准备好了吗?”楚蓁蓁问道,收拾打扮完,已经天色将晚。 下人颔首:“准备好了,只等王妃您了。” 对于下人的尊敬,楚蓁蓁很享受,看着周遭华丽的一切,她似乎真的觉得自己梦想实现了。嫁给了自己爱的男人,成为了人上人,要开始过富贵荣华的生活了。 从院子离开,丫环带她走的是一条小路,然后从后角门离开。 楚蓁蓁才出了后角门,焦思邈便走了出来:“王妃,属下护送您过去。” 见是焦思邈,看着左边空荡荡的袖管,楚蓁蓁有些嫌恶:“你这样,能去吗?会不会丢了王府的脸面?” 焦思邈察觉出她的厌弃来,轻笑:“脸面?不是早已经被你丢完了吗?” 楚蓁蓁抬手就要打他,却被他一手捏住胳膊:“好了王妃,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杨国公若是生气了,你一会儿就痛苦了。”焦思邈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些不忍,可看着她面上的高傲,又生出几分怒气了,甩开她的手,转头便往前而去。 楚蓁蓁不知道杨国公此人,在她想来,顶多也就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而已,可等她见了才知道,她情愿伺候焦思邈这样的下贱人。 楚府,楚秉松既为五皇子回京的事儿而焦头烂额,这头楚蓁蓁杀了楚柔又让他头疼不已。 楚府大设灵堂,哀乐不止,好似从过年以后,楚府的丧事就没断过。 楚黛儿过来的时候,楚秉松正在想着怎么把二夫人给‘请’走。 “爹爹在苦恼什么?”楚黛儿过来,笑着福礼。 楚秉松瞧见她,面色好了不少,将这事儿跟她说了,楚黛儿却笑道:“这件事处理起来不难。” “不难?”楚秉松惊喜的看着楚黛儿:“黛儿可有什么两全之策。” “没有两全之策,但是也能让二婶婶暂时不在这里闹了。”楚黛儿浅笑道:“只不过爹爹怕是得帮帮忙才行。” 楚秉松也不笨,怀疑的看着楚黛儿:“你且先说说看。” 楚黛儿笑起来:“黛儿的法子很简单,只要让三姐姐去见见二婶婶就好了,她们同是被二妹妹所害,自然不会来找父亲麻烦,等她们出了府,父亲再想个法子,让她们再也回不来了就是。” 楚秉松看着言笑晏晏的楚黛儿。心中更加震撼,她居然明目张胆的撺掇自己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弟媳。 “黛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楚秉松寒声问道。 “自然知道。”楚黛儿浅笑,又上前了两步,道:“可是若是二婶婶不除,楚府就一辈子欠了他们的,三姐姐左右活着也不如死了痛快,父亲何不成全了她?再说了,她就是活着,能给父亲带来的,也只有羞辱,往后等弘哥儿长大了,说起家中还有这么一个姐姐,外人难免不想起楚府姐妹相争之事,让弘哥儿也难抬头啊。” 楚秉松听着她这话,微微皱眉,抬眼看她:“你跟逍遥王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谈好了。”楚黛儿笑道:“爹爹的那玉佩黛儿便先替您收着吧,这件事咱们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否则。皇后娘娘定然以为我们背叛了她。父亲现在可是踩着太子、逍遥王府和皇后娘娘的船呢,等女儿入了皇宫,父亲还怕什么?” 楚秉松面色沉沉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儿,相较于楚姒的冷漠,她这样的阴狠更让人觉得可怕。 楚黛儿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了起来:“父亲放心,黛儿自有分寸的。而且黛儿无依无靠,只能倚靠父亲,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拆了楚府的台。” 见楚黛儿这么说,楚秉松这才背过了身去,看着书房里挂着的一副百子图,叹了口气:“那人死以后,总要有人担了这罪责,你既然才跟逍遥王谈好,这罪名肯定不能是逍遥王府担……” “自然。”楚黛儿淡淡看着楚秉松的背影,笑道:“父亲不是正担心五皇子会回来报复么,我们既然敌不过五皇子,不如示好。” “如何示好?” “这罪责,就让安平侯府来担吧。”楚黛儿嘴角冷冷勾起,她要让林清愚好好看看,她跟楚姒,到底谁更优秀! 楚黛儿从书房出来,便看到站在门口面色雪白的烟雪姨娘,轻笑:“姨娘来了好一会儿了吧,是不是都听到了?” 烟雪抬起头死死盯着她:“那些都是你嫡亲的姐妹!” 楚黛儿皱眉,旋即笑起来:“我只忠于父亲,那些姐妹若是给父亲拖后腿的话,要她们有何用?” 烟雪气得面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楚黛儿莞尔:“好了,姨娘也别气了,好好伺候父亲去吧,不过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跟大姐姐说哦,不然我对你也不会手下留情的。”楚黛儿看着她眼中的愤恨,面上笑意更大,这才转头离开。 待她才走,烟雪刚想转身去劝楚秉松,楚秉松则是直接让人把她抓了起来,送回了院子。半步不许踏出去。 这会儿,二夫人正在哭泣,二老爷还没回来,灵堂里除了寥寥两个下人便没人了。 “二婶婶……” 一道声音传来,二夫人哭泣着回头,却差点吓得尖叫起来,那个用白布缠着头的女子,如同幽灵一般慢慢靠近,看起来分外恐怖。 楚秀秀望着她眼里的惊恐,眼中淬上毒意,却继续朝她走了过来。 天色已晚,侯府中却始终灯火通明。 小福儿因为受伤,早早回去歇着了,绿檀也受了打击,坐在一旁没什么力气,只有春枝在一旁贴身伺候着。 林清愚风尘仆仆的回来,都来不及脱下披风便冲进了房中,仔仔细细把楚姒打量了一番,见她没受伤,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都下去吧。”林清愚简单说完,便一把将还在翻书的楚姒打横抱起,转头便进了里间。 楚姒羞得满面通红:“外头还有丫环在呢。”她的话才说完,林清愚炙热的吻便压了过来,似将所有的恐惧害怕都化作了绵绵爱意给了楚姒才停下。 楚姒红着脸微微喘气,看着复又紧紧将她抱住的林清愚,知他担心,浅笑道:“放心吧,我没事。” “我怎么放心,这些人一个个的,成天没事干,就知道寻你的麻烦。”林清愚气得不行,听到消息时,只恨不得把楚蓁蓁那些人给撕碎了喂狗。 楚姒看着开始暴走的他,将他推开,笑道:“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不过这两天怕是有些麻烦。” “楚家老四也不是个安分的,如意坊送来消息,她现在正谋划着进宫,目的不明。”林清愚道:“今天皇上叫了太子和五皇子进宫,五皇子此次过来,的确是为了皇位而来。” 楚姒看他:“他是什么样的人?” 林清愚想起赵奕恒来,面色更差:“是个疯子。” “疯子?” “嗯。”林清愚这才起身褪去披风,搂着楚姒倚靠在了床边:“此人当初去过一段时间无极阁,可是老阁主死后,他跟我三个师姐全部都离开了,如今三师姐回来了,他也回来了。” 楚姒已经隐约猜到了赵奕恒跟明月的关系:“五皇子此次回来,除了争夺皇位,还要排除异己吧。” “嗯,我就是最大的‘异己’,所以往后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林清愚无奈笑道。 楚姒颔首:“我知道,我既是楚秉松的女儿,又是你的夫人,他针对我无可厚非,但是他应该不会把全部的目光放在我一个内宅妇人的身上,所以暂时还不用担心。” “还是要小心些。”林清愚道,说罢,拿出之前那块紫玉:“从现在开始,这块玉彻底属于你了。” 楚姒接过,看了看这块玉,还是上次那块,但上面好像多雕刻出了一朵梅花。 “无极阁大部分人还是听从明月的,不过这一部分人我已经抽离了出来,全部交由你来用,寻常也会在暗处保护你,但是你要记住,不到关键时刻不能用,他们一旦被发现,赵奕恒和明月都不会放过他们的。”林清愚看着她道。 “我明白了。”楚姒笑开,他特意把这玉佩做出分别来,想来明月手中也有一块吧:“你府里的这些丫环婆子们都够我用一阵的了,她们全是训练过的吧。” 林清愚越发将她揽紧了些,弯起眼睛笑道:“这些都是爹娘特意挑选给你的。” 楚姒微微挑眉,看来院子里的这些人也不能用了,让公婆知道自己成日打打杀杀,似乎并不太好。 “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林清愚的语气又变得暧昧起来,楚姒面色微红:“那个,我腰酸……” 她话还没说完,林清愚已经迅速将她扒了个干净,语气低哑,带着一股男性特有的魅惑:“既然腰酸,那我们去热水里泡泡,能缓解。” 楚姒面色猛地爆红,可再转眼,她已经是被禁锢在某人怀里了。 半个时辰后,绿檀脸红红的在外面,犹豫要不要开口,却还是林清愚察觉了,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是。”绿檀点点头,这才朝里面道:“小姐,楚府来人了,是烟雪姨娘身边的,说有要事跟您说。” “要事?”楚姒坐起身来,准备出来。可脚才落地便觉得酸软的厉害,又跌坐了回去。 “夫人小心些。”林清愚忙将她扶住,楚姒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小心的披好外袍,慢慢站了起来。 “将人带进来吧。”楚姒走到暖房来,看着绿檀红扑扑的脸,略心虚的垂下眉眼。 绿檀颔首,朝屋子里看了眼,忙跟见了鬼似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一个面容煞白满是急色的丫环便被带了进来。 “烟雪姨娘让你说什么?”楚姒让人先给她捧了杯热茶,让她坐下以后才问道。 丫环喝了茶暖了暖身子,平复了下紧张的情绪,这才将烟雪让她带来的话全说了。 说罢,绿檀都惊呆了:“四小姐这局也太大了吧,居然想罢所有人都算计进去!这也太狠了,不管怎么说三小姐跟她平常关系最是亲密的,没想到连她也不放过。” 楚姒神色淡淡,对于楚黛儿来说。这些人的存在不过是为了帮她达到目的的棋子罢了。 “我知道了。”楚姒回道。 那丫环起了身:“那奴婢就不多留了,姨娘还等着奴婢去回话呢。” 楚姒看着她,想了想:“等一下。” 那丫环不解的回头看她:“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楚姒略微思索着,既然楚黛儿发现了烟雪,就一定不会让她在有人出来回禀消息,若是能出来的,要么就是她故意放出来的,要么就是这丫头,只是烟雪身边的一个奸细。 “你方才说,四小姐要借杀了二婶婶和三妹妹,然后栽赃给侯府,可对?”楚姒问道。 那丫环点点头,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 楚姒微微颔首:“行了,你回去吧。” 丫环这才点头离开,楚姒看了看绿檀:“叫林傅连夜跟着。” “奴婢去吧。” “有陷阱,你去了会出事。”楚姒淡淡道。 绿檀惊愕不已:“小姐的意思是,四小姐故意放这丫环出来,让后引我们的人过去自投罗网?” “嗯,但这只是其一。”楚姒揉揉眉心:“明天她一定会真的下杀手。但是如果我们去了,她一定有法子将我们的人引出来,这就真的成了侯府在场的铁证了,可是若不过去……” “若不过去,她们也可以栽赃陷害。你今日跟楚蓁蓁的矛盾人尽皆知,世人愚昧,定以为你与她积下仇怨,楚黛儿再使人去煽风点火,你因为嫉恨楚蓁蓁成为王妃,而派人杀亲妹陷害于她,也不是没有人信的。”林清愚从屋里走出来,一身白色里衣,青丝散开均落在身后,加之他如狐狸般的眼睛,竟生出几分妖媚来。 楚姒轻咳两声,将目光收回:“极有可能如此,而且以楚黛儿的性格,可能会做的更狠,比如。屠杀尽所有知情人。” 绿檀光是听着就觉得十分血腥了:“那这可怎么办?” 楚姒扭头看着林清愚:“赵训炎那边什么情况?” 林清愚走过来,直接坐在她身边,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再拿了一旁的小被子,将她裹好了放在自己怀里:“楚蓁蓁现在去了杨国公府。” “杨国公府?”楚姒惊愕不已,杨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前世便有耳闻。此人快八十岁了,熬死了要继位的嫡子,如今嫡孙们为了争这国公爷的位置,斗得你死我活,但杨国公自己呢,却实实在在是个变态,传闻他有可能还可以再活二十年,因为他自断烦恼根,练了什么长生术,每晚都要找女子来采阴补阳,虽然不知道怎么补,可进了他院里的姑娘,出来后基本都疯了。不过杨国公此人,年轻时曾救过皇帝的命。所以皇帝一直很容忍他,也纵着他手握兵权不还,赵训炎大概是想让楚蓁蓁去换这兵权吧。 楚姒又扭头看看林清愚:“你还做了什么?” 林清愚弯起那双眼睛,一抹光亮从里面冒了出来:“通知了马御史和韩敏过去喝茶……” “噗……”绿檀差点笑出声。 楚姒莞尔,又道:“然后呢?” “然后?”林清愚微微挑眉:“然后五皇子很快就会知道,所以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然后让楚黛儿这盆屎扣在五皇子身上?”绿檀道。 楚姒眨眨眼:“没这么容易,五皇子是极聪明警觉之人,楚黛儿也不笨。” “那怎么办。”绿檀为难道,看着林清愚将楚姒抱在怀里,竟也不觉得奇怪了。 楚姒抽出手里的玉佩来,再扭头看看林清愚:“明月。” “嗯。” 林清愚颔首,见两人已经达成共识,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看看绿檀:“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杨国公府看看热闹。” 绿檀眉梢挑的高高的,待他们一进屋,便迫不及待的往杨国公府去了。 今天的夜色格外黑沉,连月光也被阴云挡住了。但这依旧挡不住杨国公府的灯火通明。 杨国公府在京城的存在感很低,因为里面的贵公子们几乎不跟其他人打交道,整日就在府里,杨国公此人更是神秘,传闻他有怪癖,可他很聪明,从不找京城里的女子。 这会儿,国公府后院里,女子的尖叫怒骂一道传来,站在廊桥上的枯瘦老人却越发尖利的笑了起来。 楚蓁蓁看着他,仿佛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干尸一般,猥琐的笑着朝她扑过来,自己越是逃,他仿佛越发的兴奋,佝偻着背,兴致一点也不减。 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玩了好半天,杨国公似乎累了,让人将楚蓁蓁抓了起来:“怎么,逍遥王送你过来。没告诉你要怎么服侍我吗?”杨国公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挲在地上的声音,干哑难听,让楚蓁蓁一阵恶心。她好歹也是逍遥王妃,是京城的第一才女,怎么能被比自己父亲年纪大了一倍的男人欺辱。 “变态!恶心!”楚蓁蓁纵使被人抓住,依旧大喊。 可杨国公看着她这张殷红的小嘴,兴趣越发浓了,忙让人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按在一旁的假山上。 “小丫头,真有个性,你可是唯一一个来了我这里还敢骂我的。”他慢慢靠近,解开自己身上淡薄的里衣,笑道:“怎么,是仗着自己是如今高高在上的逍遥王妃?” 楚蓁蓁后悔的眼泪落下来,看着他枯瘦的躯干,差点呕吐出来。 她这个动作激怒了杨国公,杨国公顿时没了跟她嬉笑的兴致,让人将楚蓁蓁压着跪在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高高在上的王妃又如何,可是赵训炎送来孝敬我的,那就好好伺候我吧!” 等楚蓁蓁看到他残破的烦恼根时,已经没有再说话的机会了! 绿檀藏在一棵浓密的大树上,看着这般场景,忙捂着嘴以防自己吐出来。 正当她打算院里杨国公那张仿佛升天了一般的脸时,院门口却忽然一阵热闹,便忙抬眼看去,却原来是马御史跟韩敏已经到了。 杨国公素来张狂惯了,更别说这事儿正在兴头上了,根本不打算理他们,可是韩敏跟马御史已经到了院子门口,只要再往里面走一点点,就能看到正在办事的杨国公和楚蓁蓁! “两位大人,我家祖父都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非要现在来说?”杨家的嫡孙杨宇凌道。 马御史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你们国公爷半夜请我们过来的,你不知道?如今说他睡了,这不是拿我等开涮吗!” 韩敏跟在一侧不说话,左右今夜他是知道怎么回事的,由着马御史开炮就好了。 杨宇凌也是气急,他家祖父几十年不曾邀请人来过府里了,但看了看那封信,又却是是国公爷的字迹,上面还盖着国公府的戳。 “快让开,我倒要看看这国公爷寻我们来是做什么,半夜调侃御史言官,这事儿皇上都没做过!”马御史义正言辞,可杨宇凌现在可是知道自己祖父在做什么的,他在兴头上的时候,谁的话也不听的,哪能让他们进去。 几人正在纠缠间,外头又来了声音,说五皇子亲自过来。 杨宇凌一下子愣了,五皇子不是才回京么,怎么来了这儿! 这下他不敢怠慢了,忙上前去迎,可赵奕恒已经走过来了,看了看阻挡在门口的人,笑道:“怎么了,国公爷不在吗?我是有事来请教他的。” “这……”杨宇凌不知说什么,可赵奕恒很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直接便提步走了进去,马御史跟韩敏连忙跟上,三人猝不及防的便看到了不远处不堪入目的一幕。 “咦,那女子不是……不是……”马御史瞪大了眼睛,楚蓁蓁他怎么会不认得。 马御史扭头看看韩敏,韩敏也一脸惊愕。 杨国公自然知道有人来了,可只要不是皇上,他都不放在眼里,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活春春以后,这才后退一步,提好裤子穿好衣服走了过来,而楚蓁蓁则是看到马御史几人,面如死灰,顺势倒在了地上。 杨国公看了看她,笑起来:“滋味不错。”说罢,抽出一张银票扔在她身上:“抬走吧。” 他说完,立马有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婆子过来,抬着楚蓁蓁便离开了。 马御史惊得嘴巴直打结,看着一脸呆滞的楚蓁蓁不知说什么好。 杨国公过来,笑道:“几位深夜过来,可是有事?” 赵奕恒还不及说话,马御史便炸了:“杨国公,你知道方才那女子是谁吗!你怎么敢……” “她自己送上门的,也是自愿的,你没看到我给了银子,而且全程你可见她有挣扎?”杨国公笑开。 他这话说的下流,马御史是个既古板又正直不过的人,被他这话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回头便抓着韩敏:“走,我们回去,上折子!” 韩敏看了眼眼带笑意的赵奕恒,微微皱眉,转头跟着马御史一道离开了。 待他们都走了,赵奕恒这才扭头看着杨国公:“国公爷身子看起来还不错,我这次回来,倒是带了不少蒙古美人。不知道国公爷可有兴趣?” 杨国公很是兴奋:“是吗?我让人找来的异域美人不是丑就是笨,想来五皇子送来的,一定不错,咱们里边说吧……” “好!”赵奕恒勾起嘴角,回头看了眼韩敏离开的背影,转头跟着杨国公走了进去。 绿檀瞧见这些,心思转了转,待人全部离开了,这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赶忙回去了。 她才回楚府,林傅也回来了,看起来还受了点伤。 “你怎么了?”绿檀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心提了起来。 林傅瞧见她担忧的神色,眼中冒出些喜意来:“还好不是你去,果然有埋伏,楚黛儿好像很想抓你。” 绿檀闻言,面色立马沉了下来,看看他手臂上的伤:“我先去给你上药吧,等早上小姐醒了我们再去汇报。” 林傅自然求之不得,点点头跟着绿檀走了。 绿檀边走边问道:“你是不是不会笑?” 林傅微微皱眉,没有回话,却试着扯了扯嘴角,绿檀一回头,看到他四不像的笑容,噗呲一声笑出来,林傅便忙松下了紧张的嘴角,唇边浮上了几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楚蓁蓁的失败出乎赵训炎的意料,他一直在等着楚蓁蓁回来,可看到她身上的银票和焦思邈带回来的消息时,气得一脚狠狠踹在楚蓁蓁的心尖:“连一个老头子你都伺候不好,本王要你何用!” “王爷,他没说不满意!” “没说不满意,都把你当青楼妓子打发了,还说没不满意?”赵训炎其实更气的是赵奕恒这回直接将他到嘴的鸭子给抢走了,而且楚蓁蓁做这事还被人发现了,按照马御史的性格,明天少不了参他一本,加之楚蓁蓁愚蠢的当着侯府的面杀了自己的妹妹…… “蠢货,就知道惹麻烦!”赵训炎气急,看了看地上嘴唇红肿的楚蓁蓁,只觉得恶心。还有今日侯府的人来说的话,更加让他觉得羞耻,在楚姒面前,他沦落至此,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来人,把她给本王扔去水牢!”赵训炎寒声道。 “王爷,王妃怕是受不了水牢的苦……”焦思邈忙道,赵训炎却冷笑道:“那这苦你来受?” 焦思邈忙低下头不说话,赵训炎冷哼一声,看了看旁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本王拖下去,不许喂饭,给我饿着!” “是!” 待楚蓁蓁被带下去了,赵训炎才转过头来狠狠盯着焦思邈:“你很喜欢楚蓁蓁?” “属下不敢。”焦思邈忙跪下。 赵训炎冷冷扬起唇角:“你敢不敢本王自然清楚,别以为你能瞒过本王!”赵训炎想起给自己带来羞辱的楚蓁蓁,冷冷盯着焦思邈:“看来五皇子是打算来找本王报仇了。” “王爷有何吩咐?”焦思邈道。 赵训炎低下头看着他:“我要你杀人,你敢吗??” “属下敢。”焦思邈觉得奇怪,自己替赵训炎杀过不少人了,他怎么还这样问。 赵训炎笑起来:“很好。”说罢,抽出一把匕首来:“去吧,杀了你一直一来想杀的人。” “一直一来想杀的人?”焦思邈抬起头,却瞬间反应过来:“父亲!” 赵训炎冷冷一笑:“现在距离天明还有两个时辰,他不死,那你就跟楚蓁蓁一起死。”他原本打算留着焦先生拉拢朝中官员的,可是现在皇帝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拉不拉拢这些人已经无所谓了,那么他就直接放弃吧。既然赵奕恒也想回来夺皇位,那不如就让自己来撕破他跟太子赵煊逸之间的那张窗户纸。他们二人相争,总有一死,可不管谁死,自己都是得益之人。 赵训炎从府中离开,直接递了消息:“天一亮,就去请楚家四小姐过来!”楚秉松的大限,也是时候到了! 楚姒第二天很早就起来了,因为林清愚要去上早朝,她也要开始准备应付今天的事了。 林清愚起身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楚姒,上前替她拿梳子慢慢梳着头发:“林傅今天会跟着你,绿檀这丫头就暂时留在府里吧。” 楚姒从铜镜中看到站在身后的他,嘴角微扬:“好。” 林清愚轻笑,她寻常只施淡妆,浅浅几笔便好了。 “今天我来给你梳头发。” “你会吗?” “自然,不然以你为在山中几年,我的头发都是谁挽的?”林清愚温柔笑着,抬手从额前往两边开始编辫子,一直编到脑后,才才取了两支简单的珠花挽好,看起来简单清丽,更多了分少女的气息。 楚姒浅笑:“今日的朝堂怕是很热闹。” “你知道的,马御史的性子……”林清愚无奈笑道。 楚姒莞尔,林清愚待她起身后,则是自觉地抬起了胳膊:“不喜欢自己穿衣裳,这样总觉得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楚姒瞧着他耍无赖的样子,轻笑,转头拿了他的官服过来。熟稔的替他穿好。 林清愚有些惊讶,原以为楚姒一定会弄不好这些腰带什么的,没想到她不仅条理清晰,而且动作也很利落。 “我在家特意学过。”楚姒淡淡笑道,似乎知道他的疑惑一般。 林清愚闻言,看着还在给自己扣腰带的楚姒,一把将她拥在了怀中,好半晌才将她松开了。 外头传来绿檀的声音,两人这才走了出来,一道用了早膳,林清愚便上朝去了。 待林清愚走了,绿檀把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这才小声将昨晚的情况都说了,一边说一边嫌弃:“那杨国公都老成一堆骨头了,居然还……啧啧……” 楚姒浅笑:“这京城大家族里的龌蹉,多的是你所想象不到的。”楚姒起了身,换下常服,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今天似乎会是大太阳,便挑了件鹅黄色的长裙,看起来十分具有少女的气息。 见时辰不早了,楚姒这才又交代了一番,便跟着林傅出府了,而她一走,楚府内也有了动静。 赵训炎一夜未眠,本来是等着楚黛儿过来的,可楚黛儿没等到,二夫人跟楚秀秀却先过来了,在门口痛哭大骂,要讨个公道,这事儿瞬间引来了一大波看热闹的人。 赵训炎气得差点摔了手里的茶杯,楚蓁蓁此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瘟神一般了,哪里还有以前半分想要接近的意思。 “王爷,这可怎么办,门口正闹着呢。”有人来道。 赵训炎面色沉沉,他自然要赶在五皇子的人过来之前把她们给处置了:“去通知韩敏,抓进去的那个婆子不用问了。人就是她杀的,让他即刻处置了,再告诉那二夫人和楚秀秀,就说王妃大病,不宜见客,让她们先回去。” “可她们若是不肯走呢?” “这难道还要本王教你如何做吗?”赵训炎寒声道。 “是!”下人不跟你多留,忙出去把这话说了,可二夫人哪里肯听:“我今天非要见到楚蓁蓁不可,我是她二婶婶,她病了我理应去见!” “这……”那侍从也只是个下人,看了看围成一圈的人,皱了皱眉头:“既然这样,您不如先去府衙,等韩敏大人审问的结果出来再说,我们王爷一定不会包庇那个婆子的,如何?”他一边说一边靠近,等走到二夫人身边便直接点了二夫人的哑穴,旋即扭头看着王府的侍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去府衙!” 说罢,立刻便有侍从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带着二夫人跟楚秀秀便上了马车,往京兆尹府而去。 人群中,远远停着的马车见到果然是预料中的情景,轻笑:“走吧,赶紧去五皇子府等五皇子回来。” “是,老爷。”说罢,马车便急急往五皇子府而去。 此时,马车里的二夫人被侍卫们拿剑抵着脖子:“你们一个个都不想活了吗!” 楚秀秀觉得反正活着也跟死了差不多了,但是她一定不会放过楚蓁蓁的,她就算是死,也要拉楚蓁蓁做垫背的。 “你们要是现在敢杀了我们,一定会被查出来的!”楚秀秀大声喊道。 那人皱眉,但他本也没打算杀她们,只是想吓唬吓唬罢了,毕竟王府现在正值多事之秋,现在要是再明目张胆的杀了相府的小姐,等于是给王府火上浇油了。 马车正行到一个稍显偏僻的巷子,马儿突然嘶鸣一声。便被劫停了。 “怎么了……”那侍从才掀开轿帘,长剑便穿过了他的脖子,二夫人跟楚秀秀均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巷子站着的全是穿着侯府制服的人,愣住:“楚姒?” 那群人为首的只是冷冷一笑,手里的剑往里一抬便朝楚秀秀刺来,楚秀秀忙躲到二夫人身后,让她挡在身前,便见那长剑直接穿过了二夫人的胸口。 二夫人不敢置信的瞪着眼睛:“楚姒,为什么……”说罢,便歪在了一边,瞪着眼睛却没了声息。 楚秀秀真正见到死亡,这才害怕的尖叫起来,尖叫声惊动了前面的马儿,马儿猝不及防的开始疯狂的往前跑了起来。 为首的人面色冷沉,看了看后面的人:“追!”说罢,便提起长剑要往那马车追过去,可还没走院,利器破空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几人均是警觉的转过身。可才转身,空中某处飞来的箭直接穿透了他们的心脏,一击致命。 带着帷纱帽的女子走过来,看着地上的人,面色微沉:“把他们身上的衣服全扒了。” “是。” 楚姒说罢,回头看了眼已经蒙面的林傅:“知道该怎么说吗?” “明白。”说罢,便往楚秀秀的马车追了过去。 楚姒翻出手中的紫玉,淡淡看着地上的尸体。想来这时候,明月求救的消息已经送到赵奕恒手中了吧,不知道楚秉松这次会把赵奕恒激怒成什么样子,她竟开始有些期待了。 林傅好容易追上了前面的马车,楚秀秀看着面前出现的黑衣人,忙开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杀我,你不要杀我……” “我不会杀你的。”林傅开口,说罢亮出腰间腰牌:“我是侯府的人,这次你被人算计了,侯府也被人算计了,世子妃让我来救你。但是你回去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 “楚姒?”楚秀秀不敢相信,分明是楚姒要杀她。 “快走吧。”林傅刚要说,暗中便又有杀手过来,刀剑相撞间,楚秀秀这才忙从帘子外看去,这次来刺杀的,都是穿着侯府衣裳的人,可是方才那人也说自己是侯府的人,难道真的是有人算计了楚姒? 楚秀秀脑子一片混乱,林傅见此,进了马车,一把拦住她的腰:“三小姐,对不住了。”说罢,便带着她飞快的往楚府而去。 楚秀秀感受着腰间的力度而温度,转过头看着林傅,趁他不注意,一把扯下他的面纱,眼睛顿时亮了:“你是林世子身边的人,是世子爷让你来救我的吗?” 林傅皱眉:“是世子妃让我过来的。世子爷没空管你。” 楚秀秀盯着林傅的脸,冷峻不已,可他揽着自己的腰却很有力…… 林傅哪里知道她在想这些,将她送到楚府后,想起楚姒的话,道:“你马上通知人去方才的地方抓人!” “好。”楚秀秀忙点头,林傅看着她有些奇怪的眼神,转头便迅速离开了。 楚秀秀捂着砰砰直跳的心,笑起来:“虽说是个下人,但现在我跟他,也正好配。”说罢,便忙听他的话去找人了。 楚姒在原地等着,一直等到林傅回来,这才道:“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楚姒莞尔:“这下,就只等五皇子过来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惯用伎俩 赵奕恒接到密信后,便匆匆从朝堂上回来了,才回府便看到了原本应该告假在家的楚秉松。 赵奕恒觉得讽刺,楚秉松应该知道自己想杀了他才对,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相爷可有要事?”赵奕恒记挂着那封密信,密信上盖着明月的印记,说有要事相商,所以他才这么着急回来。 楚秉松察觉他的杀意,忙笑着上前:“五皇子,这次过来,臣是想送五皇子一份大礼。” “大礼?”赵奕恒笑起来,冷冷看着他:“是送我流放还是送我下大牢?这礼几年前我已经收到过一份了,很是满意,相爷大可不必再来一份。” 面对赵奕恒的讽刺,楚秉松面色有些尴尬,却忙道:“五皇子去见了便知。” 赵奕恒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打理他,外头又传来一封密信,同样盖着一样的信戳。 楚秉松以为他要离开,忙道:“五皇子,就在东城街巷,您去了便知道。” 他的话才说完,赵奕恒便冷冷回头,一把揪住他的领口:“是你安排的东城街巷?” 楚秉松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愣怔的点点头:“算是吧,若是不去可就来不及了。”楚秉松这话简化了,他的意思是,再不去,就没法将侯府的人人赃并获了,但赵奕恒却一把将他推开,想起明月来信上的地址,竟也是东城街巷,想来是楚秉松抓住了明月。 “相爷真是好本事,居然连她也查到了。”赵奕恒的话带着威胁,楚秉松不解:“五皇子这是何意,臣只是……” 还不等他话说完,赵奕恒已经让左右的人直接拿刀抵在他的脖子上了:“既如此,那相爷就随我一道过去看看吧!” 赵奕恒带着楚秉松赶到所谓的街巷时,这里除了一排排被利剑刺穿了胸膛的人以外,便再无其他人了。 “你的人办的?”赵奕恒寒声问道,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楚秉松安排这戏到底是要做什么。 楚秉松从马车里出来,看着地上一个个被扒干净了外袍的人,怔住:“他们的衣裳呢?” 赵奕恒皱眉,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前方不远还有一辆马车,马车里有一个死了的女人。 赵奕恒闻言,匆匆赶过去,却发现里面只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楚秉松,你耍我?”赵奕恒寒声问着。 楚秉松忙跑过来,看了看马车里的人,死的的确是二夫人没错,可是按照计划,楚秀秀不也应该死了吗? 正在楚秉松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一大波人忽然靠近,赵奕恒才回头,便看到了领头跑来的护城将军和京兆尹韩敏。 “楚家三小姐说有人当街杀人,想不到竟是五皇子下的毒手。”韩敏从马车里出来,看着满地的尸体,再看着剑拔弩张的皇子府侍卫。沉声道。 赵奕恒见着他们,冷笑着看着楚秉松:“楚相爷,这就是你送给本皇子的礼物?” “这……我……”楚秉松怔住,后面跟来的马车里却跑出来个女子,那女子一过来便站在韩敏身边:“韩大人,就是这些人杀了逍遥王府的侍卫,还杀了我二婶婶,要不是我侥幸跑出来,只怕连我也……” “秀秀!”楚秉松惊愕的看着面前用白纱缠着头的女子,这不是楚秀秀是谁!她怎么跑到韩敏身边去了! 赵奕恒见此,更加确信是楚秉松在算计他,不由冷笑:“楚丞相,这是你第二次算计我了,怎么,以为本皇子很蠢吗?” 楚秉松忙转过头看着他:“不是的,五皇子,臣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赵奕恒看着不远处的尸首,道:“你去翻翻,那些人身边,定能搜出五皇子府的腰牌。”这都是诬陷的常用伎俩了。不过看着楚秉松慌张的样子,只怕是他打算算计别人,却没想到被别人反算计了。 韩敏看了看身边的衙役,衙役上前搜寻了一番,果然找到了属于五皇子府的侍卫腰牌。 韩敏见此,又让人在周围搜寻了一番,却都似乎是从这些侍卫身上被扒下来的血衣。 韩敏走上前来看着赵奕恒:“五皇子,处理起这些死人来很麻烦吧,是不是臣等来迟一步,这些人就都被扔到乱葬岗去了?” 赵奕恒冷冷勾起嘴角:“韩大人别急,还有人没到,我们再等等。” 韩敏皱眉:“五皇子此话何意?” 赵奕恒并不理他,只淡淡负手站着,看着周围的打斗痕迹,想来来做这陷阱的,一定是个高手吧,但是明月的那信戳是怎么回事呢? 赵奕恒唯独这里想不通,楚秉松打算再说些什么,逍遥王府的人却也到了。 领头的是逍遥王的贴身侍卫,侍卫上前:“我家王爷听说二夫人被杀,便赶忙使我等过来了。” 韩敏看向赵奕恒:“不知五皇子是何原由过来的?” 赵奕恒扭头看了看楚秉松,看着他满面灰白,眼珠子不停乱转的样子,轻笑:“楚大人,不如你来说说,你一定要本皇子过来,是何原因?” 楚秉松心里在不断的思考对策,可想来想去,已经没有两全之法了,心里狠了狠,这才看向韩敏:“老臣是被五皇子胁迫来此,他素来跟逍遥王和我有仇,这次得知逍遥王的人送我的弟媳跟女儿去府衙之后,半路便起了杀心,还威胁我,让我一定要过来,然后污蔑逍遥王,说这些都是逍遥王自导自演的……” 韩敏闻言,面色更冷了些,皇子间的这些厮杀本就是他最最厌恶的。如今却在自己面前上演了。 “五皇子,这件事……” “你只是京兆尹,就算要审问本皇子,也是大理寺的事,韩大人,可不要越权啊,污蔑皇族,可是诛九族的罪。”赵奕恒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看起来似乎是赵训炎,难道是为了报自己昨日抢了杨国公之仇?还真是小心眼,难成大器。 楚秉松闻言,怔住,但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忙道:“韩大人,那里死的可是我的弟媳,虽然她只是一介小官之妻,但也没有让人滥杀了的道理……” “我知道了。”韩敏沉声:“但这件事并不归我管。”韩敏手心攥紧,他可还记得上次玉娘之事,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再害了无辜的性命,这些皇子们之间的厮杀,最喜欢的就是利用旁人的性命来做伐。 赵奕恒满意的笑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韩敏。还是当年那张脸,固执而黑沉,一身洗的老旧的官袍在身,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忠臣的意思。 “韩大人是清官,本皇子自不会为难你,我会立刻进皇宫,请求父皇彻查此事的,也好还死去的人一个公道。”说罢,转头看着楚秉松,笑道:“也能还楚丞相一个公道。”说罢,便哈哈笑着,转身离开,便是王府的人也没敢将他拦住,只赶忙回去报信了。 韩敏跟护城将军自然也离开了,韩敏是随着进宫,那护城将官则是去办自己的事,只留下楚秉松跟楚秀秀。 楚秀秀一脸懵逼,她当时脑袋发晕,听了林傅的话,赶忙去找了人来抓坏人,可到场才看到自己父亲。 “爹爹,我们也先回去吧……”楚秀秀小声道。 楚秉松气得恨不得现在掐死她,看着她被纱布缠着的脸,恨得咬牙切齿:“你当初怎么没被火直接给烫死!”说罢,这才愤愤然离开。 楚秀秀闻言,手心死死攥紧,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楚府的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二婶婶的尸体带回去!” 她看着楚秉松离开的背影,心里同样恨得滴血,自己的脸毁成这样子,不都是他纵容楚蓁蓁造成的么! 等到这里所有人都离开了,附近某处院内才走出两人来。 楚姒站在院中,见外面的动静远了,这才扭头看着林傅:“回去吧,现在只等清愚的了。” “是。”林傅颔首,看了看楚秀秀方才离开的方向,她看到了自己的脸,但愿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朝堂这头,马御史正说的义愤填膺,想起昨晚那腌臜的画面,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而朝堂上的众大臣则是低下头不说话,毕竟这样的事情拿到朝堂上来讨论,实在是有辱斯文。 马御史可不管有没有有辱斯文,皇帝也是听得一阵头疼,看了看站在一侧的太子,道:“太子,这事你怎么看?” 赵煊逸走出来,面色更黑了:“杨国公素来好女色,坊间更是有不少不堪的传闻,依儿臣之见,父皇应当加以惩戒,也好消了这歪风邪气。” 皇帝听这话,摇摇头:“朕是问你,马御史所说的,逍遥王妃的事,你怎么看。” 赵煊逸也为难起来,这等有辱皇家尊严的事,他身为太子,不管怎么说都是错,只转头看着马御史:“马大人,你可真正看清楚了,那女子确实是逍遥王妃,而不是跟逍遥王妃长得有些相像的女子?” “这……”马御史犹豫起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真是相像的人呢:“这……臣当时也没跟她说话,杨国公只给了她银子便让人抬走了,不过当时五皇子也在,五皇子年轻,眼神也比老臣的好,定然看清楚了!” “五皇子?”赵煊逸眸光微亮,转头看着皇帝:“父皇若是想查清楚,可叫五弟来问。” 皇帝一听是五皇子,面色冷了些,咳嗽了起来,看了看朝堂上的人。道:“五皇子人呢?” “五皇子突然身体不适……”有人本想提醒下皇帝五皇子离开了,可他的话还没说完,殿外便急急走进来个人,在皇帝耳边耳语几句,皇帝面色顿时青了。 “退朝,太子、清愚、马御史都随朕到养心殿来!”皇帝面色不善,说罢,便扶着高公公的手离开了。 众人都不知道怎么了,也不敢胡乱猜测,林清愚却淡淡抬头,瞧见赵煊逸看过来,轻笑:“太子请。” 赵煊逸待人散开以后,这才道:“这些事是你……” “不是。”林清愚弯起狐狸眼:“都是他们自己做的,我只是帮了他们眼见为实而已。” 赵煊逸了然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转头跟着去了养心殿。 皇帝坐在养心殿里,外头的消息一桩桩传来,让他头越发疼了。 “皇上,逍遥王来了。”高公公小声提醒着合着眼睛倚靠在暖榻上的皇帝。 皇帝这才睁开眼睛来,淡淡看了眼来人,道:“那些消息你可都听说了?” “听说了。”赵训炎淡淡道。 皇帝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道:“那外面的事情,都是谣言了?” 马御史激动的站出来,赵训炎冷冷扫了他一眼,道:“王妃昨日好生在王府,根本没出去过,不知马御史是年纪大眼花了,还是见本王如今势微,也想来踩一脚?” “你——!”马御史气得胡子直抖,抬手便指着他:“我乃言官,从不会迎高踩低,所说之话,句句为实!” “是吗?”赵训炎淡淡看他:“那我王妃好生在府中,这话又怎么说?” “这……”马御史犹豫起来:“要么京城能找出一个跟王妃长得极为相像的女子,要么就是王爷在撒谎。” 赵训炎面对马御史的指责,一点也不生气,只淡淡朝皇帝拱拱手:“回禀皇上,王府这几日风波不断,就在今晨,我手下最得力越最受人敬重的幕僚焦先生被人刺杀。昨晚还有人妄图来府中绑架我的王妃,王妃如今身受重伤躺在床上,若是皇上不信,可去王府一一查问。” “焦先生死了?”马御史很是震惊,毕竟焦先生的学问德行在不少官员中都是备受推崇的。 赵训炎声音寒了一些:“被人刺杀身亡,王府现在正在追查凶手。” 皇帝看了看赵训炎,微微合起的眼睛中精光毕现,不多时,五皇子赵奕恒也到了,韩敏紧随其后,如今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了赵奕恒,毕竟他跟赵训炎有仇,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楚姒回到侯府以后,便看到了早早在等着的楚黛儿。 她有些讶异楚黛儿会来,楚黛儿却不惊奇她才从外面回来,因为从楚秀秀去搬救兵开始,她便知道,自己的计划黄了。 看着楚姒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头发简单的辩着辫子挽在身后,一副无忧无虑少女的模样。她心中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 “大姐姐回来了。”楚黛儿起身笑道。 楚姒看着她竟以一副主人家的姿态来迎接自己,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径直在首座上坐下,小福儿赶紧捧了茶过来:“四妹妹怎么来了?” 楚黛儿看了看左右,不见绿檀,只是林傅跟着,轻笑:“就是过来看看大姐姐,毕竟才出了柔儿的事,怕大姐姐心里觉得愧疚。” 楚姒莞尔,也耐心跟她坐在一旁,笑道:“听说现在还有不少南疆人在京城。”楚姒捧着茶喝了一口:“就在同福巷,便有不少,四妹妹可知道?” 楚黛儿的手明显一僵,旋即笑开:“这我倒是不知道,我现在一心忙着自己的事儿,哪里还有心思管旁的。” 楚姒淡淡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模样,倒真是佩服她的心性。自己是重活一世才有这样的隐忍,那她呢? 楚黛儿察觉到她的探寻,笑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差点忘了正事,这是烟雪姨娘让我带给姐姐的,姐姐看看吧。” 在她盒子拿出来的一瞬间,林傅便紧张了起来,因为从这个盒子里,他嗅到了血腥味。 楚姒察觉到林傅的眼神,抬眼看着楚黛儿:“四妹妹最近还有去皇宫吗?”楚姒不理这盒子,淡淡问道。 楚黛儿微微挑眉,笑看着她:“时常去,皇后娘娘一个人在深宫寂寞,时常让人寻我进去,跟她说说话解解闷子,知道三姐姐的脸受伤了不能进去以后,还觉得可惜呢。所以我想,回头大姐姐有时间了,也可以一起进去。” “我就不去了。”楚姒笑道;“想来皇后娘娘不喜欢我告诉她,四妹妹是南疆人之事的。”皇后定然知道楚黛儿之前的事,但绝不会希望她现在还跟南疆人有联系。南疆人在皇帝眼里,便是敌人,里通敌国。可不是一个‘废后’的罪名就能解决的,而且这个消息,想来苏贵妃等人应该很乐意知道。 楚黛儿的面色果然变了变,却也不跟楚姒绕弯子了:“大姐姐这是在威胁我?” “你不也威胁我了吗?”楚姒看了看那木盒子。 楚黛儿笑出声来:“不过,你一直没有跟太子和苏贵妃说,是因为手里没证据吧,污蔑皇后,可也是大罪呢。” “会有的。”楚姒不咸不淡的说着,楚黛儿看着她眼中的敌意,笑起来:“父亲知道你恨他,但一定不知道你居然想毁掉整个楚府,若是他知道了,你猜会怎么样?就算是鱼死网破,安平侯府怕也讨不到好吧。” 林傅听着这番威胁,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楚姒,却没想到她还是坐的稳稳的。 “那四妹妹不如试试,看看父亲知道了,你也想毁掉整个楚府,你跟你身后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楚姒淡淡道。 楚黛儿死死抓着手里的茶杯。几乎要将这茶杯捏碎了一般:“楚姒,你以为你这次就赢了吗,我告诉你,你选错人了,五皇子是皇帝选中的人,你以为皇上会对她怎么样吗?” 看着终于忍不住了的楚黛儿,楚姒这才抬起头笑了起来:“五皇子如何,与我有什么干系?四妹妹这话我听不明白。” “楚姒,你不要再演戏了,就是你,察觉到了我的计划,所以才……” “计划?四妹妹的什么计划?”楚姒反问道。 楚黛儿气得咬牙切齿,可楚姒始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楚姒,你方才从外面回来,便是最好的证据?” “证据?”楚姒浅笑,看了看林傅,林傅拍拍手,不一会儿便来了十来人,手里捧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锦盒。 为首的人道:“世子妃,您挑选的礼物我们都已经给您打包好送来了。” “好,拿去库房放着。”楚姒应了声,转头看着楚黛儿:“我去挑选了明日回门的礼物,怎么,有什么不妥?” 楚黛儿见她已然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想来她从昨晚便开始准备了吧。 楚黛儿见此,反倒不恼了:“这一局,算我输了,但是我即便输了,也还是要送些礼物给大姐姐的,大姐姐既然明日回门,那便明日再收吧。”说罢,浅浅行了礼,走之前似乎想起什么,转身笑道:“大姐姐口口声声说我是南疆人,可大姐姐别忘了,你身边那个,可比十个我都重要呢。”说罢,见楚姒神色微动,这才满意离开。 待她走了,小福儿才气得不行,可一动便扯到了伤口,疼得直抽凉气:“这个四小姐,一过来就要见绿檀,春枝姐姐顶不住,好歹奴婢给拦住了。” “辛苦你了。”楚姒笑看着她:“你的伤还没好,回去歇会儿吧。” 小福儿点点头,看了看楚黛儿拿来的锦盒:“这个锦盒奴婢也给您收回去吧。”说着便要伸手去拿,林傅忙想拦住,可跟小福儿手臂一交错,那锦盒便被打翻了,里面滚落出一只断手来。 小福儿吓得面色煞白,怔怔看了眼林傅,两眼一翻便直直晕了过去。 好在林傅及时接住,楚姒看了看那手掌,应当不是烟雪的,但应该是她昨晚派过来传消息的那丫环的,算是对烟雪的警告,也算是对自己的警告。 “烟雪……”楚姒微微皱眉,她现在根本没法护住烟雪,烟雪在楚府,是楚秉松的姨娘,他们要是下起手来,也不会讲究什么名正言顺,不过他们既然知道烟雪能威胁自己,想来不会轻易动她。 楚姒这般想过以后,稍稍放心了些,转头却听到二老爷楚侃从八宝阁跳下来自尽的消息。 “怎么死的?” “听说是才赶回来,便听说了妻女身亡的消息,一个人去八宝阁买醉,结果喝多了,便从阁上跳下来了。”来人回禀道。 楚侃算是一个比较窝囊的人,寻常都是二夫人拿主意,如今一夕之间,老婆孩子全死了,杀人的还是当今五皇子,想来他既觉得伤心,又觉得得罪了五皇子,死也是迟早的事,便借着酒劲自杀了,不过他死了倒清净,只是让楚秉松又要郁闷了,这罪楚秉松要是不给他们一家子找回来,怕就算夺过了五皇子的手段,也要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他回来的倒刚好是时候。”楚姒除了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楚侃这一死,五皇子很楚秉松之间的嫌隙想来更深,楚秉松打算抱住五皇子这棵大树的愿望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实现了。 “世子妃,属下想……”林傅在一旁道,楚姒微微颔首:“你去见绿檀吧。”绿檀的身份现在既然瞒不住,那就要想一个两全之策了。 林傅颔首,急急离开,楚姒这才疲惫的坐在一旁,看着外面灰暗的天色,神色沉沉。 林清愚是临近半夜才回来,楚姒没睡,似锦院的一众下人们也都没睡。 林清愚回来便直接进了房间,楚姒已经吩咐下人去热饭菜了。 “结果如何?”楚姒起身,替他解下身上的披风。 林清愚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让下人们都退下了。这才道;“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楚姒不解,林清愚轻笑道:“这件事皇上交给了大理寺,想来是查不出个什么了,但好歹要照顾丞相爷的体面,也要给死去的楚侃一家和百姓们一个交代,五皇子暂时不会接管京中任何职务,除了能出府以外,现在跟逍遥王一样了,至于逍遥王府的事情,也被人算在了五皇子的头上,认为是他才回京便急着报复,先是跟杨国公联合污蔑了逍遥王妃,又杀了逍遥王手底下最得力的幕僚,回头又杀了楚相爷的弟媳,打算栽赃给逍遥王。” “总之就是,五皇子才回京,便被楚秉松弄成了一条咸鱼。”楚姒道。 林清愚弯起眼睛来:“接下来楚丞相怕是有罪受了。” 楚姒莞尔:“他该受的。” 林清愚将她揽在怀里:“你可别高兴的太早,赵奕恒肯定会猜到侯府也参与其中的。” “我知道。”楚姒轻笑:“他要是出手,这拳头我定让他都打在逍遥王身上。”楚姒想想林清愚今日的话,纵然赵奕恒棋差一招,但赵训炎也没好到哪里去,知道了楚秉松的险恶用心,跟才回京的五皇子立马就怼了起来,想来一定浑身不对劲吧。不过这才刚刚从神坛落下来了,还没跌落到尘埃,等到他真正变成万人足下之灰尘时,她再告诉他,他前世可是凭借着手段踏上了他梦想中的皇位,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楚姒嘴角冷冷勾起,现在他若是回府,跟楚蓁蓁一定十分‘相爱’吧。 此时的逍遥王府中,楚蓁蓁还在水牢里,等听到门口有动静的时候,这才抬起头来:“王爷,饶了蓁蓁吧,蓁蓁是真心爱你的……” “爱?”淡漠的声音传来,楚蓁蓁只觉得脑袋一片昏沉,根本分不清来人是谁,她点点头:“爱,王爷,蓁蓁是……” 下巴被人死死掐住,楚蓁蓁吃疼的抬起头,好容易看清面前的人,却将方才的爱意全部收起,讽刺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焦思邈阴鸷的盯着她:“赵训炎只把你当做一颗弃子,你还爱他吗!” “我不爱他我爱谁?我嫁给他了,只有他能给我荣华富贵,我自然爱他!”楚蓁蓁想着,她要成为人上人,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尊敬她,不敢再欺辱她! 焦思邈满面讽刺:“你跟我走,我让你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呸……”楚蓁蓁一口唾沫吐他脸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我是丞相府嫡女,是京城第一才女,还是当今逍遥王的王妃!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王爷跟前一条下作的摇尾乞怜的狗罢了,不知死活的东西……” 楚蓁蓁话还没说完,焦思邈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然后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看着她泡在污水里的身体,冷哼一声:“既然你想当一条被男人亵玩的畜生,那我成全你。”说罢,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楚蓁蓁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她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水牢已经将她折磨的快脱了形,可是她仍旧幻想,赵训炎会良心发现,会察觉到自己的爱意,会放她出去,然后好好宠爱她。 焦思邈完事以后,本打算再狠狠羞辱一番楚蓁蓁,地牢门口却传来掌声:“好,很好,本王没想到,她这样人尽可夫的贱人,居然还能得你如此真心。” 焦思邈怔住,忙跪下:“王爷……” “你放心,本王不会怪你。”赵训炎笑道。 焦思邈震惊的看着他,他却只是淡淡站在高处,俯视着他们。 楚蓁蓁忙道:“王爷,是他强迫我的,你快杀了他,杀了他!” “不,本王很欣赏他。”赵训炎寒声笑道,看了看一脸惶恐的焦思邈,道:“本王若是把她赐给你,你敢不敢不要自己这条命?” 焦思邈猛然抬头,但他知道,自己不管答不答应,都是一死,逃不掉的:“请王爷吩咐。” “很好。”赵训炎越发满意起来:“本王要你,替我去杀了杨国公!” 焦思邈怔了一下,本以为是要杀五皇子亦或是楚秉松,却没想到居然是杨国公。 赵训炎莞尔:“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很好,楚蓁蓁你带回去吧,好好享用。三日后是杨国公大寿,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失手了。”赵训炎说罢,扔下钥匙,看楚蓁蓁如同看一块破布般,转头离开。 他脑海中有画面,有自己一身龙袍。牵着楚蓁蓁登上皇位的画面,可是看着这样的楚蓁蓁,他想,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让她做自己的皇后,配坐在他身边跟他共拥江山的,只有楚姒! 第二天一大早,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着皇家秘闻,但五皇子似乎根本不在意,带着人惬意的出入京华楼,跟世家公子们一道喝茶赏花赏美人,好不快活,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对于大理寺的调查更是不屑一顾。 跟他这般惬意相对而言的,是楚秉松的惊慌,他从昨日回府以后,便真正开始生病了,躺在床上冷汗不止。 楚黛儿一早就过来了,看着躺在床上的他,端了汤过来:“父亲……” “你滚出去,都是你的馊主意害的!蠢货,蠢货!”楚秉松大声呵斥,楚黛儿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心中的怒气,笑着将汤放在一侧:“既然父亲不想喝汤,那便算了,只是一会儿大姐姐回门,父亲可要去见见?” “她什么时候过来?”楚秉松道。 “一会儿就来了。”楚黛儿笑着将他扶起来:“宫里也传来了消息,皇后娘娘说了,沛县那边很快就安置妥当了,皇上一定会同意选秀的,到时候父亲就什么也不用怕了。” 楚秉松闻言,狠狠抓着她的手臂:“真的?” “自然是真的,杨家祖孙在沛县忙活着,皇后娘娘的人也没闲着。”楚黛儿笑道。 楚秉松看着她,担心道:“那咱们的人……” “您放心,这次我们的一人一个也没过去,全是皇后的人,就算要查,也查不到我们身上。”楚黛儿笑道。 “那好,这件事你千万别让楚姒发现了……” “可是咱们府里有一个楚姒的眼线。想让她不察觉出蛛丝马迹,怕也很难……”楚黛儿有些为难道。 “眼线?谁?” 楚黛儿抬眼看着她,张张嘴,一副万分不想说的样子:“父亲,这次事情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有人早早把消息听了去,又泄露了,不是父亲与我,还会有谁?” 楚秉松想起什么,面色一沉:“她怎么会……” “黛儿本不打算告诉父亲的,可前些天还查出烟雪姨娘原来一直与府中的王贵暗通款曲,而后王贵一死,她便开始憎恨父亲,以为是父亲发现了并杀死了王贵……” 楚秉松听着这话,惊愕不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最宠的姨娘居然跟别人男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吃。 “你可有证据?”楚秉松不敢置信,楚黛儿道:“父亲可以去看看王贵的卖身契,他与烟雪姨娘乃是青梅竹马……” “好了!”楚秉松寒声打断她的话,哪个做父亲的都不想被女儿揭穿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 两人正说着,外面便来了消息。说楚姒已经到了。 楚秉松让人扶着起身穿了衣裳,一直在纠结这件事,在出门之前还是停下脚步,看了眼跟在身侧的管家,道:“你去办这件事,就说烟雪想追随大夫人去地下伺候,已经跳湖自尽了。” “是。”管家颔首,转头便出门匆匆往烟雪的院子而去。 楚黛儿跟在楚秉松身侧,看着院子里规整冷肃的景色,嘴角勾起,楚姒,你一定以为我不敢杀她吧! 楚姒进府的时候,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但楚黛儿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把绿檀带来了。 楚黛儿的目光在绿檀身上并未多做停留,只偏过头看着楚姒和林清愚。他们二人穿着同色的衣裳,楚姒一身大红长裙,眸光清寒,端端站着,竟比皇后的仪态更加端庄。而且这尊贵的感觉和让人恨不得低下头的气势,更是比当今皇后的还要足。至于林清愚,他不似初见时的那般温润,多了几分清贵和疏离,狭长的眸中满是清冽的目光,如刀削般精致的五官让人挪不开眼睛,还有他即便是就这样站着,也有让人想要靠近的气息,这个男人,她想要。 林清愚牵着楚姒的手定定站着,眼角都没看站在后面刻意打扮过的楚黛儿。 说是来回门,表面上的功夫自然也要做足了。 楚秉松巴不得跟林清愚套上近乎,上前寒暄几句后,便道:“世子爷,我们去书房说话吧。” 林清愚转头看了看楚姒,楚姒微微颔首,这才转身离开。 待林清愚跟楚秉松一走,楚黛儿还没回过神来,绿檀的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问你,烟雪在哪里。”楚姒淡淡问道。 楚黛儿嘴角勾起。艰难的开口:“跟聪明人玩,果然很有意思。” 她话落,绿檀的手更紧了些,楚黛儿的脸瞬间白了起来:“楚姒,你敢在这里杀了我吗?” “你若是杀了烟雪,我杀了你又何妨?你不过也是人的一颗棋子,没有在最重要的位置,死了,你以为父亲会声讨我吗?顶多学你,找个人来顶罪便是。”楚姒走过来,看了眼吓坏了的丫鬟婆子们:“烟雪姨娘在哪儿?” 婆子们看了看楚黛儿,均是不敢吱声,楚姒却扭头看着楚黛儿:“同福巷七十二号里的人,想来不希望被打搅吧,若是现在有官府的人冲进去,四妹妹,你会受什么样的惩罚?”楚姒淡淡勾起嘴角。 楚黛儿没想到楚姒会这般威胁自己,好容易将绿檀推开,喘了口气后这才道:“你居然敢这般暴露自己,楚姒。烟雪对你真的很重要吧。你知道吗,你这样重情重义的人,软肋真的很多,随便一根,我都能掐死你!” “你——!”绿檀气得还要动手,楚姒却轻轻拉住她的手,看着楚黛儿,眼睛弯起:“那你试试。” 楚姒转身要走,楚黛儿忙转过身:“楚姒,你别以为你天下无敌了,天底下这么多人,你以为你次次都能好运逃过吗?” “我从来没有什么好运。”楚姒并没有转过身,但她知道,每一次她是冒了多大的危险才成功了,她从不心存侥幸,时时警惕时时猜想,每做一件事都要把最坏的情况想尽,她不认为这是靠好运气换来的:“但是四妹妹,你的目的分明与我无关,可为何屡次杀我的人。还要致我于死地呢?” 楚黛儿轻笑:“从开始到现在,我杀过大姐姐的人吗?” 楚姒眸光冷漠:“沈妈妈之死,你真的以为我会以为是楚秀秀或是楚蓁蓁杀的?” “沈妈妈?”楚黛儿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原来是哪个被母亲打断了腿扔在洗衣房的婆子……” 楚姒手心微紧,淡淡舒了口气:“我你会让你知道,那个洗衣房的断腿婆子,命有多珍贵。”说罢,提步便往烟雪的院子而去,希望她来的还不算晚。 绿檀在跟着楚姒的脚步离开以前,回头看着楚黛儿,眼神哀怜:“你真可怜。” “我不需要那你来可怜我!”绿檀的话似乎触痛到了她某根藏在最深处的神经,让她一下子失控。 绿檀轻哼一声,转头离开,楚黛儿却似脱了力坐在座位上,抬起满是红丝的眼睛看着她淡然离去的背影,心中发狠,楚姒,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后悔了 并钻石满1700加更 等楚姒赶到的时候,院子里里外外都流露着一股悲凉之感。 丫环婆子们均站在院中,低着头,面色凄凄,纵使今日还出着太阳,楚姒仍旧觉得身上没有一丝暖意。 绿檀跑在前头匆匆推开房门,便看到两个人刚好把烟雪挂上了房梁,看着挣扎的烟雪,绿檀才要上前,管家便看了眼左右粗壮的婆子,婆子们上前,一把将绿檀抱住,让她动弹不得。 “大小姐,这是老爷的吩咐……” “我现在是世子妃。”楚姒声音冰寒,上前直接抽出绿檀的佩剑抵着那管家的脖子:“放人!” 管家怔了怔,低下头不敢说话,楚姒见此,反手便利落的割破了那婆子的胳膊,疼得她大叫一声,绿檀这才得以挣脱出来,一人一脚将她们踹在地上,借势飞身而上,才将烟雪救了下来。 烟雪喘息着,好容易缓过气来,可看到楚姒,便泪如雨下。 “大小姐。”烟雪泣不成声,也不知是哭自己方才差点就要死了,还是对楚秉松的冷漠的控诉,她自认,虽不爱楚秉松,可帮他打理府内庶务也是尽心尽力的。 那管家见此,转头便带着两个婆子离开了。 楚姒这才将她扶起:“我已经让世子去跟父亲说了,今日便会接你去侯府小住,等到时候你若想离开,我再去替你求了韩大人,给你重新办一张身契。” 烟雪摇摇头,对于楚姒,她十分感激,纵然知道她也利用了自己,可她的利用从不是建立在威胁和伤害上的,所以她仍旧感激。 “大小姐,我想求你一件事。”烟雪抬眼看她。 楚姒微微蹙眉:“你想做什么?” 烟雪知她察觉了,立马起身跪着朝她磕头:“请大小姐能答应我,待我死后,能让我与王贵合葬在一处。” 楚姒看了她半晌,到底是叹了口气:“纵使只有你一个人,去青山绿水的地方生活,不也很好吗?” 烟雪抬起头来,满眼泪水却笑了起来:“若是王贵在,吃糠咽菜我也觉得幸福,可他不在,再好的生活对我来说都是炼狱,大小姐,我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楚姒不知说什么,可心中竟觉得感动,感动于烟雪的大胆和忠贞,感动于她的执着和深情,若是楚秉松能有她一分至情至性,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好,我答应你。”楚姒看了看她,知道自己这一应诺,便等于同意她自尽了:“你多保重。”说罢,带着绿檀转头便要离开,烟雪却笑着哽咽道:“大小姐放心,谁也不能再拿我威胁你了,我会报答你的。” 楚姒脚步顿住,看着面前景象,似乎变得更加的灰败凄冷起来,这哪里有春天生机勃勃的样子呢,分明比冬月的雪更加冰冷。 楚姒到底没有再劝,她甚至怀疑自己屡次让她活下来。到底是救她还是在折磨她。 从烟雪的院子出来,楚姒回了逐锦阁。 逐锦阁的下人们都被遣散了,只留下一两个在打扫的,瞧见楚姒回来,分外兴奋。 楚姒看着她脸上洋溢出的笑容,莞尔,让人赏了几个金豆子,算是回门的福气。 回了原来熟悉的暖阁,楚姒这才打发了人都下去,只留下绿檀。 “坐吧。”楚姒在原来的位置坐下,绿檀看了看已经总是死皮赖脸蹭着坐的地方,眼眶湿了起来:“小姐……” “先坐吧。”楚姒轻笑着,给两人都倒了茶,又让人取了她最喜欢的糕点来。 绿檀瞧着这些,鼻头发酸:“等绿芽春枝都嫁了,我再走。” “我没有赶你走。”楚姒瞧着她委屈的样子,笑道:“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倔强又直爽的性子,跟现在真是不同了。” “变聪明了。”绿檀跟着笑,眼睛里的泪满满的,就是不让它流出来。 楚姒瞧着她还是这幅样子,放心了不少:“既然你连林傅也不愿意说你出来的原因,我便也不问,但是我知道。肯定跟黛儿背后的人有关系。” 绿檀抓着糕点的手微微一顿,将那块糕点满满塞入自己的嘴里,才含糊笑道:“小姐最聪明。” 楚姒笑着摇头:“如何是我聪明,分明是你目的太明显。” 绿檀嘿嘿笑着,不说话,看着楚姒的眼神有些复杂,却又忙掩饰了下去:“小姐,你真的非要杀楚黛儿不可吗?” “一命偿一命。”楚姒浅笑,看着绿檀犹豫的样子,道:“你担心我会跟她背后的势力有所牵扯吗?” 绿檀颔首,忙抓住楚姒的手:“那些人很危险的,你千万不要去查了……” “放心。”楚姒拍拍绿檀的手:“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些人是谁。” 绿檀微微咬唇,似有些丧气:“对不起,给你带了这么多麻烦,不过过段时间南疆会有使节进京,是我的哥哥过来,两国战事将停,到时候那些人只怕会耐不住。” “所以你更加要早些回去了。”楚姒道:“你这样偷偷溜出来,他们一定急坏了。” “你怎么知道……”绿檀还要在说,外面忽然来丫环。 “世子妃,出事了。” 来人是侯府的,楚姒闻言,直接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烟雪姨娘死了。” 楚姒皱眉:“继续。” 那人看了看楚姒,担心道:“她自尽在楚府大门前,死前大喊是四小姐谋害她。” 楚姒心中微沉,她早知烟雪会自尽,却不想她死前还是帮了自己一把,不过她临死也不肯指认楚秉松,怕是想保护尚在府中的弘哥儿吧。 “人在哪儿?” “尸体已经被抬到大堂了,相爷对外宣城她是疯了,打算让人把尸体扔去乱葬岗。” 楚姒脚步顿了顿:“你去安排人,让她跟王贵合葬一处。” “是。” 见她离开,楚姒这才回头看了眼绿檀:“你不是说要来收拾一些物件么,你现在自己收拾,随后来前院。” “是。”绿檀站起身来,目光清明,可手指头却绞在了一起。 楚姒并未多想,绿檀待她走远了,面色这才变得冷漠起来,眼中的泪也终于落下,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喃喃念了句‘对不起’,便转头回房间了。 绿檀才进去,远处的人瞧见这般场景,忙回去跟楚黛儿回禀了。 “是吗?”楚黛儿淡淡放下手里的匕首:“纯真的小公主终于也变坏了啊。” “那我们怎么办?”来回话的黑衣人道。 楚黛儿站起身来:“怎么办,当然是帮她一把。” “怎么帮?” 楚黛儿睨了他一眼,轻蔑笑道:“真不知养你们这些猪猡是做什么的……”她话还没说完,那人的手便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别以为你高我们一等,我想要杀你。如同你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以为主人会怪罪我们吗?你在她眼里,也不过一条下贱的走狗罢了!” 楚黛儿愤怒的想推开他的手,可他手下的力气却越来越大,直到楚黛儿面色发白,这才一把将她扔在了一边。 楚黛儿喘息着,看着死死攥在手心的匕首,目光怨毒。 “说,怎么帮她!” 楚黛儿喘息过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般坐在一侧:“使团里有南朝当今皇子,你说若是这皇子被人杀了,南疆这仗是打还是不打?一个小公主而已,你以为她能阻止什么?” 那人冷冷看了眼楚黛儿,冷笑一声:“果然是最毒妇人心,这天底下哪个男人敢娶你,当真是活腻了。”说罢,这才提步离开。 他一走,楚黛儿手里的匕首便死死的刺入了一旁的木桌中,楚黛儿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大喊一声,可待走出房门时,她便又成了那个楚府最端庄的四小姐。 楚姒见到烟雪尸体的时候,她已经被白布盖住了,可白布上染出的血足以见得当时情况惨烈。 “怎么还不抬出去,恶心死了!”楚弘跟在楚秉松身后,他看起来长大了些,身量也高了些,可眼底的嫌恶和怨愤却也越来越多。 楚秉松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楚姒,寒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我抬出去!” 立马便有四五个婆子过来了,抬着烟雪便出去了。 烟雪是自尽,官府的人自然没有来追究,但楚秉松仍旧不满,因为他知道是楚姒去了烟雪的院子救下她以后,烟雪才去前门自尽的,口口声声都在说是楚黛儿要害她。 “世子妃来了。”楚秉松不知不觉,架子又摆了起来。 楚姒看着他,再看看楚弘,眸光清寒:“楚府如今多灾多难,父亲有时间,不若去寒山寺小住一阵子,许是能避过灾祸。” “不必了,回头我会请大师过来做法。”楚秉松语气冷漠,林清愚坐在一侧,面色寒了许多:“既然世子妃的话楚丞相觉得没有必要,那我们也不多说了,至于方才你说的,要跟皇上请奏换一处府邸的事,我看还是楚丞相亲自上折子吧。”林清愚站起身来,走到楚姒跟前温柔道:“夫人,可曾乏了?” 楚姒看着楚秉松如同吃了苍蝇般难堪的神色,嘴角勾起:“还好。” “可我看你都累了。”林清愚自然的抬手替她按揉的太阳穴。 众人瞧着林清愚这般宠溺楚姒的样子,纷纷低下头,就连楚秉松也没想到,外人传闻素来对谁都冷漠的安平侯世子居然这般疼楚姒。 就在楚姒无奈的享受着林清愚的嘘寒问暖时,门口忽然闪出一道人影来,侯府的人瞧见个把头包的严严实实的女子跑出来,均是吓了一跳,而楚秉松则是黑沉了脸,不满道:“秀秀,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秀秀一来便跪在了地上:“求父亲成全!” “成全什么?” 楚秀秀手心紧了紧,道:“求父亲成全女儿跟世子爷身边侍卫的婚事!” “什么?”楚秉松惊愕的抬头,跟在林清愚身边的林傅更是恨不得掐死楚秀秀。 林清愚回头看了眼林傅,微微挑眉,林傅面色更冷,实实在在变成了个大冰块。 楚秀秀把话又重复了一边,楚秉松确认自己没听错以后,这才抬头愕然的看着林清愚:“这……” “楚小姐可是看中了本世子身边的侍从?可是以你这样高贵的身份,他们怕是配不上……” 林清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秀秀打断:“就算我下嫁,如今我脸也毁了,他一个奴才,我跟他正好合适。” 林傅想骂人,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拎不清的。 楚秀秀抬头去看林傅,指着他道:“他救了我的命,我要以身相许……” 林傅还没拒绝,扭头看到绿檀已经走了进来,身上这寒冰,结的比自己还厚。 林清愚好笑的看着林傅:“你可愿意娶?” “自然要愿意!不然我就去死,反正我活着也不如死了……”楚秀秀一脸可怜的看着林傅,以为他既然救了自己,定然不想让自己去死,但没想到林傅却道:“楚小姐生死与在下无关,而且在下已经成婚,不敢纳楚小姐为妾。” 楚秀秀怔住,绿檀也同样怔住了,楚姒赶忙按住要暴走的绿檀,抬眼看着林傅,林傅却悠悠然把目光转向绿檀:“绿檀,我们已经坐过花轿迎过亲了,你觉得我还需要纳妾吗?” 绿檀面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咱们还没有……”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没有拜堂成亲洞房花烛,怎么就算成婚了。 绿檀话还没说完,楚秀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发疯似的上前抓着林傅:“你是不是嫌我丑所以嫌弃我,是不是!” 楚秉松看着这场闹剧,面色黑得要滴出水来:“来人,带三小姐回去休息!”之前五皇子的事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呢。 “爹……” “从明天开始,三小姐跟聂姨娘一起去家庙替老夫人和大夫人守灵,没我的吩咐,不许回来。”楚秉松冷冷道。 楚秀秀愣在原地,被发配去家庙,那可就是要死在那里了。 楚弘见此,朝她扮了个鬼脸;“丑八怪!” 楚秀秀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被人拖走,楚黛儿早在外面听着了,见这边没了响动,这才走了进来。 “世子爷。”楚黛儿进来给林清愚见了一礼,林清愚淡淡扫了她一眼,转头看着楚秉松:“我跟世子妃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就不多留了。”说罢,直接带着楚姒离开了,楚黛儿在他眼中依旧如空气一般。 楚黛儿看着落在后面的绿檀,一把抓住她:“小公主,要是再失手,你那母亲和哥哥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吧。” 绿檀面色微白,一把将她推开:“不用你管,可怜虫!”说罢,看了看楚姒的背影,微微咬唇,提步跟了上去。 楚黛儿面含笑意。却死死咬牙,终有一日,你们会后悔的! 林清愚一直把楚姒送回侯府,这才放心离开,今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林傅依旧跟在楚姒身边,不过他的目光全程落在绿檀的身上,绿檀则是红着脸,思绪纷杂。 回了似锦阁,楚姒本打算去看看明日就要出嫁的绿芽,但绿檀却将她叫住了。 绿檀看着林傅,想想他昨日的告白,再想想楚姒今日的话,到底她还是下不去那份狠心。 绿檀跟楚姒深谈过后,侯府便有人马立刻悄悄出了京城,往南方而去。 第二天一早,楚姒很早就醒了,替林清愚更衣之后,这才用了早膳,并让人准备了一个大箱子,再给绿芽准备了五千两的现银作为嫁妆。 绿芽一早梳好妆告完别以后,便被人扶着上了花轿。 李府按照楚姒的要求,来的是大红的花轿,抬轿子的也是四个人,有喜娘有吹奏的队伍。瞧着倒是规规矩矩的。 送走了绿芽,院子里的丫环们心里落寞,但又开始忙活春枝出嫁了,她是十五的婚事,也就是两天以后,跟绿芽的挨得很近。 楚姒用过午膳以后,本打算小憩一会儿,才刚刚大婚,她竟也惫懒起来,不想立刻动手杀人。可她不想,偏偏有人不放过。 杨盈过来的时候,身边还有侧妃蒋繁。 蒋繁气色差了很多,毕竟才小产,太子府中又多了那么多美人,她失宠是肯定的。 杨盈才过来,便气势汹汹的抬手指着楚姒大骂:“你非要害死辞哥哥不可吗!” 楚姒有些诧异,毕竟沛县那边一直没有传消息过来,她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楚姒让人引了在小花园的凉亭坐下,这才问道:“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太子府都收到了消息,说河堤出了事,死伤上百的百姓,祖父也差点因此丧命,现在就剩辞哥哥在那里守着!”杨盈气得恨不得直接上来掐死楚姒,蒋繁只静静坐在一旁看着。 楚姒微微皱眉。看了眼跟着的林傅:“可有此事?” 林傅微微摇头:“没有。” “没有?”杨盈一听,又恼了:“分明是定国公府送来的消息,说沛县死人了,还有百姓传谣说什么天降大灾,楚姒你不仅要害死杨府,还要害死太子是不是?” “杨小姐慎言!”绿檀实在忍不住:“什么叫我家世子妃想要害死人,我世子妃做了什么了?” “她撺掇……” “盈儿,空口无凭,不要乱说。”蒋繁淡淡道,她声音有些虚弱,想是这次元气大伤。 楚姒看着杨盈;“方才杨小姐说,是定国公府送的消息?” “可不是?现在太子正派人去沛县呢!”杨盈道。 楚姒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起身看着林傅:“你现在去寻世子爷,把这件事跟他说。”定国公府可以算是太子的心腹,但沛县分明尚未出事,他们为何要传这样的消息?盯着沛县的人应该不少,此时的慧能还没将那总督魏贤拿下,只怕是出了事…… “对了。”楚姒想起出嫁前云颂伊送来的寒山寺方丈的信,扭头看着绿檀:“快去将放在信盒中的第一封信拿来!” 林傅看了看暴怒的杨盈跟淡淡坐在一侧的蒋繁:“世子妃,世子爷吩咐过了,我跟绿檀必须时时刻刻守在您身边。” “无妨,这里是侯府,不会出事。”楚姒有些急道。 两人对视一眼,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这才转头离开了。 蒋繁看着周围守着的下人,轻笑着扫了一眼杨盈,杨盈会意,走到楚姒身侧:“楚姒,你到底要纠缠辞哥哥到什么时候?” 楚姒被她逼得站起身来,但却留了心眼,后退一步,刚好到了凉亭的护栏边,这护栏下便是湖水,如今虽已春天,却还是寒冷的紧。 “何来纠缠一说?” “你就是个狐狸精,迷倒了那么多男人不说,如今还想来迷惑太子……”杨盈的话越说越不对劲,楚姒看了眼已经站在护栏边的蒋繁,面色一惊:“蒋侧妃……”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蒋繁便已经纵身跃进了湖中。 楚姒咬牙,一把掐住杨盈的脖子:“你脑子能不能清醒一点,我死了或是蒋繁死了,对杨家一点好处也没有!” 杨盈看着突然面色凶狠的楚姒,被吓住,楚姒却懒得理她,转头跟着跳入湖中。 待到了湖中,楚姒才明白蒋繁真正的目的。 自己伸手将她拉住,她却借着力翻过身。将自己狠狠的推向湖底,自己让湖面上浮了起来。 楚姒能听到她大喊:“快,世子妃飘到那个方向去了!”蒋繁大喊,一副着急的模样,她所指的位置,正是出水口,合情合理,可楚姒却只是不断的在往湖底沉而已,这个湖底很深。 楚姒使力想往岸上游,才发现自己抓着蒋繁时,手臂被她扎入了两根银针,浑身开始失去力气,想来当初她瞧见自己用银针杀那两人了吧。 楚姒努力的憋住气,可她到底不是神,待沉到湖底时,憋住的气才吐了出来,湖水不断的往嘴里灌进去,刺的她心肺都疼。 透过湖面可以看到此时的蓝天,阳光依旧耀眼,可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了。 就在楚姒以为这一次要为自己的懈怠而付出生命的代价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紧紧将她拉住,一把将她了起来,等到出了湖面,才看清来人。不由悲从心中来。 林清愚才听到林傅的消息,便什么也不顾独身赶了回来,得知她掉落湖中后,并没有听蒋繁的话,而是一头扎入湖中,才找到了楚姒。 楚姒好容易吐出了喝进去的水,这才大口的喘息起来。 瞧见这里,蒋繁和杨盈都怔住了。 旁人忙拿了披风过来,林清愚小心翼翼的将她裹好,这才将她抱在怀中:“别怕,没事了。” 楚姒好似从来没有这般伤心过,被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她是多么感激啊。但她也庆幸蒋繁这一招,让她彻底清醒,这些人若是不死,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有宁静的日子! 林清愚小心的将她抱起来,丝毫不顾自己也浑身湿透寒风刺骨,眸中看向蒋繁和杨盈的眼神,似乎能将他们吃了一般。 “蒋侧妃好似十分不喜欢我的世子妃?” 他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寒冰,让蒋繁莫名害怕:“本妃……” “既如此,那侧妃还是好好留在太子府的好,鲁莽可是能害死人的。”林清愚的话不像是告诫,而像是在下命令。 蒋繁微微咬牙,但她本来就不想活了。孩子掉了以后,御医便已经确定,她这辈子都无法再孕。这些都是楚姒害的,所以她不要别的,就要楚姒死! “这是你跟我说话的……” “来人,把她们给我丢出去,往后若再踏入侯府一步,直接打断腿给我扔回去!”林清愚寒声道。 “林清愚,你敢,这好歹是太子侧妃,你敢不把太子爷放在眼里!”杨盈立马上前道。 林清愚冷冷瞥了他们一眼,立马有人上前来,丝毫不客气的压住她们和众奴仆,直接扔到了大门口,任凭围观的百姓看笑话。 绿檀跟林傅急急赶来,但林清愚只是冷冷瞥了他们二人一眼便离开了。 楚姒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小心翼翼的抓着他胸口的衣裳道:“清愚,我没事……” “差点命都丢了还没事!”林清愚大怒,却红了眼眶,方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就再也不能跟她说话了。 楚姒小心的贴在他胸口:“别生气,下次绝对不会了。”没有下次了,这些人既然不想活长久,那就不要活了吧。 林清愚紧紧将她拥住,却还是威胁似的道:“你再敢让自己受伤,我便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去掀了那劳什子的逍遥王府,狗屁太子府!” “好。”楚姒知他是担心,但他这样,自己心头反而有一些些的小甜蜜。 好歹把楚姒安顿好了,林清愚瞧着她冻得面色煞白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敢耍流氓。 林清愚本是从太子府急急赶来的,这会儿赵煊逸自然也派人过来了。 “世子爷,太子请您过去……” “不必了。”林清愚寒声回着,转头温柔看着楚姒:“我一会儿去一趟皇宫,这理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你想做什么?” “你想要什么?皇帝有的东西,什么都可以要。”林清愚抬起手指刮了下她的小鼻子笑道。 楚姒挑眉:“那就……夜明珠?”听说是个稀罕玩意儿,拿来当夜灯也不错。 “好。”林清愚轻笑着吻了她的额头,这才转头离开。 他一出去,楚姒便听到了他劈头盖脸训林傅的声音,而后才见绿檀小心翼翼的跑了进来,才进来便红了眼眶:“对不起……” “好了。”楚姒拿过她一直捏在手里的信,看了看里面的内容,长长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怎么了?” “那慧能跟魏贤,是一丘之貉,我们疏忽了。”楚姒微微咬牙,可方丈大师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他在信上说,慧能一定会帮她,这又是为何,难道慧能跟魏贤还有别的恩怨不成?但不管怎么样,慧能该要有动作了。 楚姒让绿檀把信拿去烧了,自己起身穿好衣裳,这才出来叫了林傅:“你帮我送个消息出去。” “给谁?” “慧能。”楚姒道:“既然定国公府也参与了进来,想来是五皇子和逍遥王,只怕有一方已经控制住定国公府了,逍遥王如今已经失势,以魏贤的性格,他一定会另投它主,而他素来跟太子不对付,转而投靠五皇子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早死早好。”楚姒道,说罢,她甚至怀疑蒋繁没头脑的跑来找麻烦,这位五皇子赵奕恒也出了不少力,他的力还是要赶紧使到楚府去才好。 林傅安排人去办楚姒交代的事情,楚姒想了想,又让人给韩敏递了个信。 京城当天又变得热闹了,先是又‘太子侧妃被扔出侯府’的八卦可以听,下午还有官兵去同福巷抓人的热闹可以看。 韩敏带人抓了有十多人出来,这十人也就罢了,但里面搜出的正在喂养的毒蝎子更是有达上百只之多,吓得隔壁的徐桂差点瘫倒在地。 韩敏此时站在屋子里,里里外外都有衙役把守,旁人又递来消息:“大人,这里面可能有密室!” “给我搜!”韩敏直接沉声下令,暗处的人听到这个消息,这才紧急转移,但盘踞了这么多年的根据地和养的这么多毒蝎毒虫算是全都毁了。 楚黛儿这会儿正准备进宫去见皇后,沛县的事她也打算加快速度,但还没出府,便听说了同福巷被查的事。 来回话的还是当初那个带着黑色斗篷的男子,男子冷哼一声:“主人很生气,让你今晚务必去见她!” 楚黛儿脚有些软,一想到要去见她,背后一阵发凉,似乎想起了那些曾日日夜夜落在自己背后的鞭子。 “我知道了。”楚黛儿微微咽了口气:“可查出来是谁跟京兆尹透漏的消息?” 那黑衣男子冷冷勾起嘴角:“还能有谁?不就是你一直解决不掉还苦苦纠缠的楚家大小姐吗?” “楚姒!”楚黛儿五官都快变得扭曲:“我迟早杀了她!” “主人说了,让你不要再跟她纠缠,我们的目的不能再耽搁,一旦南疆使团进京,我们的计划就全部泡汤了!”黑衣男子道。 “那你就去杀了那个小公主和皇子,他们死了,南疆永远不可能再求和!”绿檀近乎咆哮,那人却只冷哼一声:“我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准备准备,晚上老地方见主人。”说罢,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黑衣男提步便消失在了屋子里。 楚秀秀来的时候,楚黛儿正满面阴狠的瘫坐在凳子上。 楚秀秀忽然惊惧了一下:“四妹妹,你怎么……” “三姐姐来可是有什么事?”楚黛儿站起身来。 楚秀秀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我是来请四妹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帮我出个主意,我不想去家庙,我想嫁人……” “嫁人?”楚黛儿眸光阴鸷,袖中藏着的匕首也落入手心:“可是三姐姐,你知道你害得我多惨吗?” “四妹妹,我怎么……” “你怎么害我了?”楚黛儿步步逼近,此时的楚秀秀仿佛变成了楚姒,她阴狠的看着她:“若不是害得我算计安平侯府的计划失败,楚姒怎么还会耀武扬威的出现在我面前?要不是你愚蠢,楚姒早死了!” 楚秀秀又往后退了两步,可是院子里压根就没有丫环,她心慌不已:“四妹妹,你院子里的丫环呢?” “都被我打发出去了。”楚黛儿看着她害怕的样子,轻笑:“你也会害怕吗?” “会,四妹妹,我求求你帮帮我,以后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我帮你对付楚姒,我帮你对付楚蓁蓁……”楚秀秀的话还没说完,眼睛便猛然睁大,楚黛如同跟她相拥一般抱着她,轻笑:“你现在就能帮我。” “四妹妹……”楚秀秀低下头。看着刺入腹部的匕首,满眼不敢置信:“为什么?” “为什么?”楚黛儿抽出匕首,又往她腹部狠狠刺了一刀:“因为你们都欺负我,所以我要你们都死!” “可是我……” 楚秀秀还想多说,楚黛儿的匕首再次刺入,看着她目眦欲裂的样子,松开手让她倒在了地上,轻笑:“反正你容貌已毁,活着倒不如死了,我这是在成全你。”说罢,便转过了身,深深吸了口气,一刀刺入了自己的腹中,痛的面色苍白却不忘记往外大喊:“救命!” 楚秀秀能看到外面有丫环婆子涌进来,她想求救,她还不想死,可那些婆子们却像是没看到她一般,跑来跑去,在自己的身体上踩踏,但她们只记得救楚黛儿。 她张着手,张着嘴,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楚秀秀抬眼看着蓝天,白云越来越少,乌云越来越多,日子好像咻的一声,回到了当年那个雨夜。聂姨娘被大夫人因为一件小事而痛打一顿,逼她们母女都跪在院子里淋雨还不许吃饭的时候,她便发誓,要做人上人,所以她原来巴结楚姒,后来巴结楚蓁蓁,再后来巴结楚黛儿,可最后却还是被楚蓁蓁毁了容貌,被楚黛儿要了性命。她想,如果重来一世她还会这样吗?她觉得会,因为如果不巴结,她就只能死,跟聂姨娘一起死…… 眼里最后的画面,停留在聂姨娘匆匆赶来,面如死灰的脸上,她想她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被她嫌弃却依旧为她毫无保留的娘亲吧。 楚黛儿眼中有泪滑落,可抬起的手终究是无力垂落,没了声息。 “秀秀——!”聂姨娘撕心裂肺,屋里只走出个丫环来,道:“四小姐也受伤了,她说杀了三小姐的,正是世子爷身边的那个侍卫!” 聂姨娘闻言,看了看那丫环,她并没有糊涂,杀了她女儿的,只有楚黛儿,从一开始她就看得清楚,楚黛儿才是这府中最狠的人。 “秀秀,娘带你回家。”聂姨娘说罢,忍着痛苦,忍着泪,亲自顿下,将楚秀秀背在背上,如同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一般,笑着安慰她:“你呀,就喜欢磨你的亲娘,睡觉都要娘背着哄……” 丫环看着聂姨娘,眼眶有些湿,听着她一遍一遍哄着楚秀秀离开,这才转头回去禀报了。 楚黛儿这是第一次失算,她没算道聂姨娘居然是个脑子清楚的,可随之而来的,除了这个,还有突然回府来探望她的楚蓁蓁! 楚姒坐在似锦阁中,徐桂跪在底下,把隔壁屋子里的事一件不差的全说了,到现在还在瑟瑟发抖。 “小的算是明白您之前说过的话了。”说什么自己知道以后,不要太害怕,现在他吓得半条命也没了。 楚姒轻笑:“若是你不愿意再替我做事,现在可以离开。” 徐桂闻言,忙摇头:“小的这次过来是想告诉小姐,这事儿干得真他娘的漂亮!” 小福儿在一旁轻咳两声,示意他注意用词。 徐桂忙捂着嘴点点头,抬眼看了看绿檀:“这位小姐……”她现在可不敢把绿檀当做小丫环了。 楚姒轻笑:“暂时不用管她,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查到了多少?” 徐桂点点头,忙道:“那楚四小姐跟逍遥王合作的具体内容还是没查清,不过倒是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说。”楚姒道。 徐桂看了看左右,楚姒莞尔:“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徐桂这才道:“小的认识一个人,他跟宫里一个御膳房的太监很熟,听他传来的消息,说是偶尔听到了楚黛儿跟皇后娘娘的一些话,好似跟五皇子有关。” “五皇子?”楚姒惊愕的抬起头,楚黛儿的手笔好大啊,五皇子牵制住了定国公府跟蒋繁等人,她则是想跟五皇子和赵训炎都合作,手里还捏着一个相府! 徐桂点点头:“只隐隐约约听到她们提了五皇子,但这么久以来,五皇子整日在京华楼跟人吃喝玩乐,并没有要进宫见皇后娘娘和楚家小姐的意思,所以小的不敢确定。” 绿檀微微拧起眉头:“会不会他们打算造反?” 楚姒看了她一眼:“五皇子不会。”登基都要讲究个正统,赵训炎若不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也不会造反的,而且楚黛儿背后那帮人的目的如今尚不明晰,以五皇子此人的心性,他不会轻易被一个楚黛儿就捏在手里。所以这条食物链更可能是皇后、五皇子和楚黛儿背后的南疆人,若是这样的话…… 楚姒嘴角勾起:“看来逍遥王还不知道。” “小姐的意思是……” “算是送给逍遥王的一份礼吧。”楚姒嘴角高高翘起,若是赵训炎知道自己被一个楚黛儿捏在手里玩弄,一定会很生气吧,以前运筹帷幄的他,现在沦落至此,不知作何感想! “是!”徐桂忽然激动起来,有一种要干大事的感觉:“对了,还有城中那兵器房……” 楚姒想起这兵器房来,之前是交给了五皇子管理:“怎么了?”楚姒似乎猜到了结果,徐桂道:“里面的人好似根本没有换,是不是说这地方不是五皇子在管?” 绿檀轻笑出声:“你想法倒是挺多的。” 徐桂朝绿檀嘿嘿直笑,却忽然发现站在一旁的冰块脸男子似乎不太高兴。 没等徐桂想明白,楚姒便道:“现在先不要去招惹五皇子,他既然回京,暂时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呢,咱们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既然他敢操控太子府的人来挑衅,那就让太子去想法处置他吧。 “是。”徐桂又连连点头:“那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嗯。”楚姒颔首。想了想:“你去逍遥王府送完信以后,便带着人盯着逍遥王府的动静,里面就是飞出来只苍蝇,你们也要跟紧了,看看他们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一字不差的送来。” “好。”徐桂应声,小福儿便又翻出来个荷包给她,她自己现在一只手还包扎着呢,瞧着徐桂愣声直笑,徐桂被她笑得很不好意思,红着脸赶忙跑了。 小福儿瞅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以前还是个土匪呢,现在乖得跟个兔……” “孙子!”林傅直接把她的话给接了。 小福儿愣了愣,瞧了瞧绿檀,再瞧瞧楚姒,捂着嘴笑了起来。 楚姒瞧着她们,也是摇头,心里却想着绿芽,不知道她现在在李府怎么样了,不过她嫁去了李府,李夫人怕是不久就会过来。 楚姒想起这李夫人也是一阵头疼,但是头疼的事儿多了,倒也不在乎这么一件两件的了。 天色渐晚,但楚秉松却根本没有丝毫困倦之意。楚秀秀忽然死了,楚黛儿也受伤了,她口口声声说是安平侯府的人杀的,可是他不用看也能断定,人是她杀的,他的这个女儿有这么狠毒。 弘哥儿才下了学,跟着楚秉松在书房里读书习字,他这个儿子聪明,读书更是一点就通,将来保住楚府不是难题,把楚家变成百年的簪缨世家也不是问题。楚秉松想到这里,安了心,毕竟楚家要是成为了百年大族,他才可以将当初瞧不起他的人都狠狠扇一巴掌! “爹爹,弘哥儿想去太学院。”正在习字的弘哥儿忽然道。 楚秉松微怔:“去太学院做什么?”如今楚家虽一个女儿成了王妃,一个成了世子妃,但屡屡死人,在京城里,就是自己,那些官员们也都避之不及,若是让弘哥儿去太学,少不得要受欺负。 弘哥儿却很执拗要去;“今天先生跟我说,聪明的贵公子都在太学院呆着。我要去,我才不要一开始就矮了人家一截!”弘哥儿愤愤。 楚秉松看着他这样子,微微皱眉:“你不怕去了有人欺负你?” “谁敢欺负我?”弘哥儿站起身来:“我现在一个姐姐是王妃,一个是世子妃,爹爹还是当朝丞相,我看他们谁敢欺负我,要是欺负了我,我就学四姐姐教我的,全部都杀了!” 楚秉松闻言,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很好,我的儿子就该有这样的霸气!”说罢,便安慰他让他好好念书,回头一定给他安排上太学,可回头自己便后悔了,他去哪里找人再把他送入太学院呢? 正在楚秉松苦恼的时候,定国公秦昊亲自登门了。 楚黛儿这头,她不仅对人下手狠,对待自己同样狠,匕首刺入腹部,让她到现在也还没缓过劲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楚黛儿看着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一言不发的楚蓁蓁,终于恼了起来。 楚蓁蓁就那样定定坐着,衣裳都是华贵的长袍,朱钗首饰一样不少,只是眼睛失了神。 听到楚黛儿这话。楚蓁蓁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四妹妹,你说要怎么惩罚一个男人呢?” 楚黛儿闻言,冷笑起来:“二姐姐是京城第一才女,什么男人的心得不到?得到他们的心,然后再用脚碾碎,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王爷的心。”楚蓁蓁眼神动了动,看向她:“四妹妹,你教教我好不好?” 楚黛儿看着行为有些诡异的楚蓁蓁,道:“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王爷让你来的吗?” 楚蓁蓁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喃喃道:“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直接杀了他吗?” “你谁都杀不了。”楚黛儿讽刺一笑:“你要是想惩罚逍遥王,很简单,他最在乎的不是权利吗?剥去他的权利,让他赤裸裸的站在众人面前,被人围观,被人指点,你就是不杀他,他也被比你杀他痛苦千万倍了。” 楚蓁蓁眼睛微亮:“那你愿意帮我吗?” “我帮你?你开玩笑吗?”楚黛儿不屑道,就算真的要杀赵训炎,她也绝不会在楚蓁蓁面前表露出来。不过没想到的是,她才拒绝,楚蓁蓁反而笑了起来,眼睛也变得有神了:“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什么意思?”楚黛儿不解。楚蓁蓁却站起了身慢慢朝她走过来:“四妹妹,你说过你会帮我成为王妃的。” “你现在难道不是王妃?” “是。”楚蓁蓁颔首:“可却是一个被人剥去所有遮羞布的王妃,我现在比青楼的妓子还下贱,这是王爷亲口说的,多谢四妹妹的成全。” 楚黛儿越发觉得她鬼气森森的,按道理说以楚蓁蓁的脑子,她想不明白这样的事情才对。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楚蓁蓁笑起来:“我要帮你,帮你成为皇妃。”楚蓁蓁道。 楚黛儿奇怪的看着她:“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要睡了,迟些我会去找你。” “好,你一定要来,你很久都不来王府了。”楚蓁蓁笑着说完,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楚黛儿皱眉,待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将她叫住:“你真的恨逍遥王?” “他都把我赏赐给别的男人了,我自然恨他!”楚蓁蓁满腔恨意。 楚黛儿见此,笑了起来:“好,回头我会找你的。” 见她如是说,楚蓁蓁这才出了相府,见也没见楚秉松,便径直上了外面的马车,才上马车就被男人狠狠掐住了脖子:“你试探出来了吗?” 楚蓁蓁淡淡看着他:“试探出来了,她太狡猾了,我花了很长时间。” “哦。是吗,那她到底是忠于逍遥王还是忠于五皇子?”焦思邈阴鸷盯着她。 楚蓁蓁拧开她的手臂,冷冷盯着他:“她想跟逍遥王合作,至于目的,好像跟南疆有关!” 焦思邈怀疑的看着她,抬手轻轻抚摸方才自己差点捏断的脖子,笑道:“你不会是在骗我吧,蓁蓁,你现在是我的女人,赵训炎只把你当做一条狗一样任男人玩,别告诉我你现在心里还爱他,还要帮他。” 楚蓁蓁看着他这般,心猛地提起,却只道:“你对我又比他对我好了多少?当初在寒山寺,不是你跟云康两人……” “云康死了!”焦思邈阴狠盯着她:“跟我共享过你的男人,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再过两天,我就要去杀了杨国公,然后是赵训炎,蓁蓁,我才是真的爱你啊!”说罢,也不顾马车外还有人,一把扯开了楚蓁蓁的衣服,死死咬住她的肩膀吗。直到出了血才冷冷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敢骗我,我一定第一个杀了你!”焦思邈说完,便将她狠狠压在了身下。 夜深后,楚黛儿悄悄从相府后角门出来,上了早就等在一旁的马车,往京城某处而去。 她的马车才走,暗处等着的人也小心跟上了。 赵训炎本来还在盘算着如何挑起太子府跟赵奕恒之间的争斗,好坐收渔翁之利,可不等他动手,外面便传来了消息。 赵训炎听到这话,气得直接将握在手里的玉珠捏了个粉碎:“她以为她是谁!敢把本王也玩弄在鼓掌之中,她这是找死!” “王爷,现在怎么办?”那人道,说罢又抽出怀中的信来:“这是才送来的,说让王爷连夜带人过去,有大礼送给王爷!” “信是谁送来的?”赵训炎冷冷看着他。 “这……是后院有人丢进来的,等属下出去查看时,已经不见踪影了。” 赵训炎这才拆开信封,看着里面只是一个地址,犹豫起来。去或不去,都是陷阱,但是去了,有可能被陷害,也有可能被人当枪使。可是不去,这又的确是一个收拾五皇子的好机会! “不如把这信送去太子府,让太子府的人去?”那侍卫道。 赵训炎冷哼一声:“你以为这局是谁做的?”除了太子那帮人,还有谁这么希望五皇子失事呢? “去,备马!”赵训炎说罢,便直接提步离开。 京城的风吹得更猛烈了些,才变暖的天气似乎又要冷了下来,天空中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开始落下,春天,真正来了。 楚姒看着放在房间里的夜明珠,再看看累得趴在她身上的人儿,笑道:“皇上真把这夜明珠给你了?” 林清愚颔首,捏捏楚姒的小耳朵:“除了夜明珠,我还给你准备了份礼。” 楚姒不解,林清愚抬起头傻傻笑着:“我送你一个孩子吧!” 楚姒:“……”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煞神 “受伤了?”淡漠的声音传来,让人背脊发寒。 “是,安平侯府的人为了报复……” 话还没说完,便见一条长长的鞭子抽了过来,打在她背上,立刻便见皮开肉绽。 “在我面前还要撒谎,这几年长本事了?”依旧是那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楚黛儿跪在地上,死死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喊叫:“黛儿不敢。” 一身黑衣的女人站在她跟前,看了看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眸光淡淡:“若是让我发现你再惹来麻烦,我会取了你的性命。” “是。” 楚黛儿应声,那黑衣女人转头便走进了黑暗中,只留下声音:“入宫的事情要加快,我已经等不急了。” “那南疆使团……” “没那么容易进京。”女人的声音愈来愈远,待到完全消失,楚黛儿才抬起头来,看着这空荡荡只余一盏如豆烛火的房间,心中凄冷,站起来时因为扯动了背上的伤口,让她猛地倒吸了口凉气。有风从门口灌进来,楚黛儿回头,便看到了之前那个斗篷男:“还有何事?” “哼,知道痛了?”斗篷男嘲笑道。 楚黛儿眸光怨毒,却不去看他:“有事快说。” 斗篷男走近,一把抓在楚黛儿的腰上,疼得她额上都冒出汗珠来,见她如此,这才笑道:“主人吩咐了,沛县之事,由我亲自处理,你这几日多多进宫去陪伴皇后娘娘,直至能够得皇上宠幸为止,不然……” “我知道了!”楚黛儿忍着痛,扭头看他:“那沛县之事,你可千万不能失手了,我花了这么多的精力,你若是敢搞砸了,我一定杀了你!”楚黛儿说罢,一把甩开他的手,这才出了房门,坐上楚府的马车匆匆回去了,两人却都没察觉暗处,已经有一双眼睛盯着许久了。 楚姒听到消息时,是在后半夜,此时她双腿无力,人也困倦的不行,不过一听到是关于沛县之事,又强行打起了精神。 来回话的是无极阁的暗卫,看到把楚姒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抱出来不肯撒手的林清愚,微微挑眉,将方才楚黛儿的事都说了。 “她居然这个时候杀了楚秀秀。”楚姒微微皱眉,她本以为楚黛儿下手至少也会更加的隐秘,想来这次是被逼急了,逼急了好,逼急了就容易露出马脚。 暗卫颔首:“她连夜去见了背后的那伙人,打算尽快对沛县动手。” 林清愚怕楚姒担心,先接过话:“沛县那边可都布置好了?” “一切按照世子爷吩咐,杨老将军和少将军的替身已经准备好了,也给他们二人递了消息。让他们小心河堤出事,而且……”暗卫抬眼看向楚姒:“世子妃安排的慧能和尚,已经开始四处散播消息了,想来魏贤此时应该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了,所以我们要防的还是京城派去的人。” “很好。”楚姒颔首,又看向林清愚:“听说太子府派了人过去?” 林清愚颔首:“是定国公传的消息,背后许是五皇子在操控,不过太子不信我之言,纵有疑虑,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遣了郑雲亲自带人过去。” “怎么是郑雲?”楚姒担心道:“郑雲是将军,他带兵过去,怕会落人口实。” 林清愚轻叹一声:“这是他自己请缨的,他过去若是能处理好这件事,太子会替他求皇上赐婚,若是失败……” “若是失败,太子也要受牵连,但这罪责怕要他一人扛,不过除了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楚姒心中轻叹,却担心云颂伊是不是知道这件事,自己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她应该也是如此。 “不过……”林清愚瞧着楚姒沉思的样子,心中爱怜的不行,又将她搂紧了些:“这对郑雲也好,对太子也好,都是一个机会,如果此救灾成功,便是五皇子,只怕也难以撼动太子的地位了。” 楚姒莞尔,却知道这次事情的凶险了。 林清愚又交代了些细节才让人下去了,看了看疲惫的楚姒:“回去歇着吧,明日又是忙碌的一天。” 楚姒莞尔,被他小心翼翼的抱回了房中。 这两日日子算是忙碌的,婚后三日才过,管家便把侯府的账目都搬来了,一副要楚姒来打理的架势,楚姒也是这时才知,侯府这庄子铺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多,是非常非常多,富可敌国那种,对于皇上为何这般重用着林家又防着林家,楚姒算是明白了。 两日内,楚姒算是大致了解了一遍,但是侯府的人都是侯爷夫妇挑选出来的最信任的人,她自然不会再把这些给别人管,还是由他们管着自己随时查看罢了。 第二天一早,便是到了春枝出嫁的日子,不过楚姒一早也收到了请柬,杨国公府递来的。 “怎的这时候送请柬来?”绿檀看着来送请柬的人婆子,趁着林清愚不在来请楚姒,这分明就是另有目的。 那人却是个圆滑的,并着手规规矩矩的站在楚姒跟前歉意道:“本是打算早就送过来的,可是没成想送漏了,还是今儿一早大公子查看的时候才发现的,这才命奴婢急急送来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家大公子还拖奴婢给世子妃带了一匣子的南海珍珠。算做赔礼。” 楚姒看着手里的请柬,杨国公府在皇帝眼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可是这跟自己并没有关系,而且杨国公此人有如此怪癖,她才不想过去。 “今日我已经做了安排,怕是去不了了,随后便差丫环送礼去国公府上……” 楚姒的话还没说完,那婆子便又笑道:“世子妃成日在府中,想也寂寞,今儿这宴会上,太子府的侧妃和杨家的小姐可都在,还有那云家的小姐,正好与您说说话呢。” 楚姒微楞,这在正视起这婆子来,看着她精光直冒的眼睛,道:“太子和皇子们是不是受邀前去了?” “自然。”婆子心中暗叹楚姒聪明,倒也不瞒着:“今日太子、逍遥王和五皇子七皇子等都受邀,世子爷那边我们自然也使人送了请柬过去。” 楚姒在意的是这五皇子赵奕恒,他邀请了伊儿和杨盈,便是在威胁自己,他为何一定要自己过去不可,用来威胁清愚吗? 楚姒站起身来,看了眼绿檀:“我们去准备准备就过去。” 那婆子似乎并不打算先回去:“那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楚姒淡淡看了她一眼,转头进了里间。 才到里间绿檀便道:“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去,肯定是陷阱。” “陷阱也得去瞧瞧。”楚姒找出之前还剩下三枚银针的紫玉手镯戴上,外头来迎亲的傅良生也上门了。 楚姒看了眼绿檀:“你先去找人给世子爷递个信,我这儿还能拖一会儿。” 绿檀见此,只得从一旁的窗户跳了出去。 楚姒从房间出来,看到一身大红喜袍的春枝和傅良生,郎才女貌果然登对。 春枝有些哽咽,随着傅良生一道给楚姒跪着:“大小姐,奴婢明天就回来伺候您。” 一旁的小福儿头上也扎了红花,闻言,吃吃笑了起来:“就算小姐这儿算表嫂的娘家,表嫂你也不急着这么早回门呢。” 春枝面色更红,傅良生感激的跟楚姒磕了头,说了保证的话,这才带着哽咽的春枝出了门。 楚姒看着手里拿着瓜子花生一脸喜气的小福儿,笑道:“给这位嬷嬷也抓些吧,沾点喜气。” “好。”小福儿应声,抓了把放在那婆子手中。 婆子微微愣住,看了看楚姒笑道:“世子妃,请问现在可以过去了吗?一会儿宴席就要开始了。” 楚姒瞧见已经回来站在门口的绿檀,微微颔首,但走之前瞧着婆子看绿檀的眼神,顿了顿:“林傅在哪儿?” “在门口准备马车。” “国公府特意准备了车马……” “世子妃出行,当然得坐侯府的马车,而且世子妃的出行马车可是世子爷专门定制的。”绿檀直接道,她实在不喜欢这婆子,一双眼睛不断在她身上打量,让她甚是厌恶。 婆子见此,笑着不再多说,楚姒看了看绿檀,又看了看小福儿:“小福儿跟着伺候,绿檀留在府中。” “啊?”绿檀不解:“小姐,小福儿又不会功夫……” “放心吧。”楚姒上前一步,朝绿檀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说了句话,这才带着小福儿提步出去了。 那婆子俨然没想到楚姒会不带绿檀,怔在原地。 楚姒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回头看她,神色冷些了:“嬷嬷怎么了?莫不是改变主意要来侯府伺候了?” 那婆子忙回过神,提步匆匆跟上,敷衍了几句,楚姒看着她不断回头瞥绿檀,面色微微有些凝重,绿檀的身份摆在这儿,这事儿说小可小,说大也能安个里通敌国的罪名了。 出了府,林傅早已经在候着了,小福儿跟着楚姒上了马车,那婆子坐之前的马车,一道往杨国公府去了。 绿檀瞧见人都走了,这才忙回头看着傅大娘:“傅大娘,若是再有人来问我,你就说我被人抓走了。” “被人抓走?”傅大娘不解,绿檀来不及多解释,会房间找了匕首来,叫了侯府的人交代了几句,把院子里弄出打斗的场景来,这才简单收拾了一下,直接出府了。 傅大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不笨,瞧见方才楚姒的样子,便知要出事,等绿檀一走,忙敲锣打鼓的去找侯府侍卫,说绿檀被抓之事了。 此时的逍遥王府中,赵训炎还在思考当晚循着那地址过去以后,见到了的场景,但他依旧不确定楚黛儿到底是暗中已经跟五皇子勾结,还是有人刻意在挑拨。 “王爷,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旁人道。 赵训炎颔首:“焦思邈呢?” “在外面候着。” “很好。”赵训炎莞尔,提步出了门,看到站在焦思邈身后的楚蓁蓁,冷笑一声,提步离开。 楚蓁蓁想跟上去,但看了看面前的焦思邈。又咬咬牙忍住了,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焦思邈抬起头来,看着她:“今天的计划你记清楚了?” “嗯。” 瞧着楚蓁蓁的样子,焦思邈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你一定要记清楚,真正爱你的只有我,你在赵训炎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要是关键时刻敢背叛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明白!”楚蓁蓁咬牙。 焦思邈见此,这才提步追了出去。 赵训炎坐在马车里,楚蓁蓁自然也坐在马车里,最起码在外人眼里,这还是他的王妃,而焦思邈则是骑马跟在外面。 赵训炎反复拿着手上的信纸看,可终究只是怀疑,拿不定个主意。 思虑间,瞧见楚蓁蓁并在身前紧紧握着的手,赵训炎抬起眼来看她:“你当真爱本王如命?” 楚蓁蓁闻言,以为他突然想通了。眼眶顿湿,泪眼朦胧的看着赵训炎:“若是可以,蓁蓁愿意舍弃一切,只为跟王爷在一起。” “是吗?”赵训炎嘴角浮出一抹讥讽,却抬手将她的手握住:“来,坐本王身边来。” 楚蓁蓁只觉得好像是在做梦,只有梦里赵训炎才会待她这么温柔。 楚蓁蓁坐过来,小心的攥着他微凉的手掌,恨不得把心里话全部都说出来。 赵训炎眸光微凉,看着满眼是泪的她,不得不承认,她模样确实很漂亮,只可惜…… 赵训炎抬手轻抚她的脸:“你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吗?” 楚蓁蓁怔住,先是摇头,而后却点了点头。 她抬眼看了看外面,又看看柔情似水的赵训炎,终于开口:“若是王爷往后能真的待蓁蓁好,蓁蓁可以保证,一定能帮王爷,扳倒五皇子!” “哦?”这下换赵训炎惊讶了。他一直以为楚蓁蓁是个绣花枕头,却不想还知道自己跟五皇子为敌之事:“如何说?” 楚蓁蓁微微咬牙:“楚黛儿暗中投靠了五皇子,但蓁蓁已经设计,让五皇子以为她是你这边的人,我们可以利用楚黛儿来杀五皇子……” 赵训炎闻言,眼中又生出一些鄙夷来,到底不是楚姒,想法浅窄许多,楚黛儿可比她聪明多了,更何况有皇帝撑腰的五皇子,不过她说的焦思邈的计划…… “若是你今日表现好的话,本王可以答应你。”既然有用,他也就不吝啬用了。 楚蓁蓁惊喜的看着他,大胆的扑入他的怀中,见他没有将自己推开,嘴角这才高高翘了起来。 楚姒到了杨国公府时,才发现来的人似乎并不多,不过浅色的轿子倒是不少,想来是些女眷。 杨国公其人,早已不与京城贵胄往来。相信这也是皇帝愿意纵容他的原因之一吧。 楚姒下了马车,之前那婆子立马便过来了:“世子妃这边请,杨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都已经在等着了。” 楚姒看了看这婆子,微微颔首,提步便跟着进去了。 才进杨国公府,楚姒便觉得奢华。五步一廊十步一亭,造型各异的湖石假山更是多不胜数,随处可见院子里名贵的花草树木,便是地上的汀步,也是选用的上等石材,楚姒往前走的路上,更是瞧见一个观赏小鱼池的池底,居然是用宝石铺成的,极尽奢华。 楚姒一路往前,目光并未在这些景致上多做停留,而是小心的记着来时的路。 婆子带着她走过一道长廊,而后才觉豁然开朗,平静的湖面上三五只小舟停留在湖面,想来是用来夏季采荷的。宽阔的湖面上有一个没有桥连着的湖心亭,湖心亭周围都是水。想要离开,除非坐上小船。 “世子妃,上船吧。”婆子引着楚姒走到湖边,有人立马撑船过来。 这里离湖心亭较远,亭子四周挂着帷纱,根本看不清里面有几人。 楚姒脚步停住:“里面是谁?” “世子妃去了便知。”婆子笑道。 楚姒嘴角勾起:“我不是来跟你打哑谜的,既然你不说,那这地方我也不去了,杨国公这么多年安分守己,就连亵玩女子都是特意从京城外挑的,想来不会想要在这时候跟安平侯府起冲突,你说对吗?” “这……”这婆子显然不知道楚姒是个这样难缠的,转头看了看那湖心亭,上前跟船夫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船夫便立刻划船去那湖心亭回禀了,不多时,亭上的帷纱被掀开,隐约有少女在其中。 “没有云小姐。”林傅道。 楚姒扭头看着婆子,婆子忙道:“云小姐随后就到,杨小姐正在亭中呢。您先过去吧。” 楚姒看着林傅:“以你的轻功,可以直接过去吗?” “可以是可以,若是没有阻拦的话。”林傅警惕的看着婆子。 婆子轻笑:“这位大人在岸上守着便是,左右什么都能看得见,凉亭里都是女眷,你过去也不好对不对?” “不必了,我在此处等伊儿过来……”楚姒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婆子面上笑容冷了许多,湖心亭中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女子扑通落水的声音。 楚姒惊愕的看着这婆子,这婆子却似什么也没瞧见一般,周围的船只也纹丝不动。 “这湖水可深百尺,寻常采莲时,落下去的姑娘们可没一个能起来……”她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林傅便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救人!” 婆子喉咙只能发出微弱的求救声,楚姒眸光清寒,这些人真把自己当做寻常软弱可期的深闺小姐了么。 “扔到湖心!” “是!”林傅丝毫没有犹豫,提着那婆子便带了起来,一把扔到了湖中。 “还不救人!”楚姒朝船夫道。 船夫们面面相觑,楚姒神色微寒:“林傅。把他们都给我扔下去救人!” “是!”林傅站在湖心亭一帮吓坏了的丫环小姐中间,足尖轻点,几步便朝这些船夫扑来,可这船夫竟都是些会功夫的,抽出腰间的刀剑便开始跟林傅对打了起来,不过他们哪里是林傅的对手,不一会儿便被林傅一个接着一个像下饺子似的全部给扔了进去。 “还不快救人!”一道男声传来,一会儿又出现一帮侍卫扑通扑通往水里跳,场面甚是壮观。 楚姒回头,便瞧见一个面色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男子正在下令,但看他的神情,似乎十分悠然。 似乎察觉到楚姒的疑惑,男子上前行礼:“杨宇凌见过世子妃。” 楚姒看着他面无轻浮之色,想起来这便是杨国公的嫡长孙。 楚姒不及说话,湖里的人便一个接着一个被救了出来,哪成想这杨宇凌直接走到湖边,一把将刚被救起的船夫一脚给踢了下去:“你救他们做什么,他们胆敢对世子妃不敬,死不足惜!” 众人忙又将那些船夫给扔进了湖底,只将那婆子和已经昏迷的杨盈救了出来。 楚姒看了眼小福儿,小福儿立马上前去救杨盈,好半晌,才见杨盈终于吐出了口里的污水,睁开了眼睛。 “还不带杨小姐下去换衣裳?”杨宇凌又道。 楚姒看着似乎很殷勤在帮自己的他,心中越发怀疑:“这是杨公子安排的?” 杨宇凌笑着朝楚姒拱手:“有幸邀请世子妃过来,湖心亭上还有太子府的侧妃和其他小姐,云家二小姐一会儿就过来了,不过云家大小姐还在上面,您先上去玩会儿吧,等宴席开始了,我再来接您。”说罢,直接让人把杨盈给带走了。 楚姒算是了解到杨府的目中无人了,看着杨宇凌示意她上船的样子,莞尔,转头看了眼林傅:“世子爷也应该来了。” 林傅颔首,朝杨宇凌拱手,也不等他说话转头便离开了。 杨宇凌微微一怔,却丝毫不慌张,笑着看楚姒上了船,这才转头离开。 小福儿有些战战兢兢,这杨府一看就是有阴谋的:“小姐,咱们回去吧。” 楚姒轻轻舒了口气:“且等等吧。”杨府今天有动作,她能逃一时,往后也还是会有接触,倒不如现在搞明白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楚姒才上了湖心亭,便看到了早早在一旁坐着的云颂月,云颂月对面的是太子侧妃蒋繁,不过蒋繁苍白的面色中透露出一股不正常的青色。 瞧见楚姒过来,蒋繁只抬了抬眼睛,便垂下了眉眼盯着自己的茶杯不说话,俨然已经没了当初那个风华正茂侧妃的样子。 亭中还有其他的小姐,但楚姒没有说话的心思,便带着小福儿坐在一侧,安静等着杨府露出他们的目的来。 云颂月这会儿却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道:“你见过杨国公了吗?” 楚姒见她眼中有惊惧,微微皱眉:“怎么了?” 云颂月面上恐惧更深,小心的给她指了个方向,楚姒抬眼看去,却见靠近湖边竟还有一处三层的八宝阁楼,而阁楼第三层则站着个面容猥琐的老人,正盯着这凉亭,不知说些什么,他旁边站着的,便是五皇子赵奕恒。 赵奕恒跟楚姒的目光对上,笑了起来,可那笑容分明冷的紧。 楚姒手心微紧,看了看蒋繁:“侧妃是不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蒋繁不说话,慢慢转动着手里的茶杯。 楚姒微微皱眉,看着在湖边投喂锦鲤玩得开心的闺中小姐们,正思索着,便来了只小船,船头的出船夫道:“韩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她是韩敏的侄女儿。”云颂月在她耳边小声道。 楚姒见那韩小姐一脸天真,年岁也不过十二,上前将她拉住:“韩小姐。” 女子转头看着她:“你是?” “我是楚姒。” “原来是世子妃。”韩小姐忙笑着行礼,可这边船夫也催了起来:“韩小姐,请吧。” “好。”这韩小姐赶忙应声,歉意的看了看楚姒:“世子妃,那我先去了……” “你知道是去做什么?”楚姒拉着她的衣裳。 这韩小姐甜甜一笑:“好像是一个什么游戏,一会儿大家都要过去的。”说罢,那船夫趁着楚姒回头,一把将她扯上了船。 楚姒还要多说,蒋繁却开了口:“这戏就是给你看的,你急什么?” “你什么意思?” “你得罪了人,却要连累这些小姐们,她们的父亲母亲都是不知名的小官,被杨国公特意邀请来的,家中均是有这样的妙龄女子,你觉得杨国公请她们过来是做什么?替他的嫡孙选夫人吗?”蒋繁嘲讽的看向楚姒:“太子让我过来,是告诉你,今天你在这里安安分分的什么也不要做,不要再招惹麻烦,不要去招惹五皇子,否则……” “否则我会死吗?”楚姒冷笑,原来蒋繁是太子遣来的,想必太子也知道杨国公的目的吧,他又想做什么呢?借此一举打垮投靠了五皇子的杨国公? 楚姒不再理会蒋繁,蒋繁却笑着站起身,看着这辽阔的湖面:“就算你不听我的,可你又能如何?” 楚姒冷冷勾起嘴角。抬起手,手中镯子里的银针飞出,稳稳刺入还未划远的船夫的脖子。 那船夫愣了一下,旋即便一头栽倒在了湖中。 韩小姐吓得尖叫一声,周围的船夫立马看了过来,警惕的看向楚姒。 小福儿也吓得赶忙拉楚姒的衣袖:“小姐……” 楚姒朝着韩小姐道:“别怕,把船划过来!” 韩小姐毕竟还小,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办,听到楚姒的话,忙去摇那船桨,但停在周围的船夫也都忙朝这边过来了。 韩小姐听到响动要回头,楚姒忙道:“不要回头,往我这边来!” 看着楚姒笃定的样子,她没有犹豫,赶忙将船划了过来,虽然速度不快,但好歹船也离得不远。 船才到湖心亭边,楚姒便直接从亭中跳入船中,让小福儿把韩小姐拉入亭上:“你们没有我的吩咐,都不许跟人走,明白吗!” 亭上的小姐们都吓呆了,见楚姒面色严肃,均是愣愣点头。 云颂月见此,也要跟着楚姒离开,却被蒋繁拉住:“你想跟着她一起送死?” “我……”云颂月咬咬牙,楚姒冷冷扫了她一眼,看了眼小福儿:“上来。” “好。”小福儿相信楚姒,没有丝毫犹豫的跟着跳上了船,楚姒才回头,那些船夫便已经围了上来。 “怎么,杨国公是打算光天化日之下,杀了本妃!”楚姒声音不小,说罢,直接扭头,对上八宝阁中正诧异看过来的杨国公。 杨国公面色微沉:“五皇子,我虽然愿意帮你,但不代表要跟安平侯府为敌,他们那一家子是什么脾性你也是清楚的,听闻林世子十分疼惜这个世子妃,若是她在这里出了事,回头要做出什么荒唐事来,谁来负责?” 看着畏缩了的杨国公,赵奕恒笑笑:“想成大事,还怕这些?难道你以为父皇会对你如何吗?不会的,你是在帮本皇子,就是在帮父皇。” 杨国公皱眉,扭头又看着楚姒,半晌没有出声。 那些船夫没有指令,既不敢放楚姒走,也不敢对她动手,只愣愣拦着她。 楚姒看了看小福儿:“可带了火折子?” 小福儿点点头,忙抽出了火折子给她:“小姐想做什么?”小福儿忽然有些担心。 楚姒左右看了看,四月的天了,今儿也还有太阳,看起来倒是春光明媚,不过临湖那处仍旧有干草枯枝在,楚姒指了指那处:“把船划过去。” “是。”小福儿忙点头。 众人看着楚姒往根本没有路尽是杂草的岸边而去,均是惊愕,随后则是惊呼出声,因为楚姒过去,直接放了一把火。 看着越来越浓的烟,杨国公着急起来:“我的大寿,怎么能着火!” 赵奕恒不急不缓的坐在一旁:“时辰也快到了,国公爷不若先去前院吧,这里的美人我帮你盯着。” 杨国公怀疑的看着他:“五皇子,你要知道,杨国公府手里握着的权利,足以帮你登上皇位,所以……” “所以我不会让国公府出事的。”赵奕恒淡淡看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势,笑道。 杨国公见此,这才让人扶着颤颤巍巍往前院去了。 他一走,旁边便来了人:“五皇子,已经准备好了。” “很好。”赵奕恒淡淡笑着:“告诉焦思邈,人一定要死透了,别给本皇子来一个半死不活还能说话,否则,神仙也保不住他。” “是。”那人下去之后,赵奕恒看了看底下的船夫们,做了个手势,那些人会意,直接抽出了手里的刀朝着楚姒围了过去。 湖心亭里的人都吓坏了,纷纷蹲下身子颤抖的抱成一团,蒋繁却直直的站着,眼中含着期待。太子让自己来警告她,自己已经做到了,可她偏偏自己要找死,也怪不得别人了。 小福儿回头看着围过来的人,拦在楚姒身前,却差点哭出来:“小姐,怎么办……” 楚姒瞧她:“你可会水?” 小福儿擦了把眼泪,摇摇头。 楚姒微微叹了口气,捡之前那船夫落在船上的刀,将小福儿拉在身后:“把我们的船点燃。” “啊?” “快!”楚姒说罢,手里的银针飞出,踏上她船的两人迅速昏倒便跌落水中。 见状,后面的人都有些犹豫,楚姒握着刀,虽不熟练,却也只能拼死一搏。赵奕恒对无极阁很熟悉,跟着自己的人迟迟不见出来。想来是已经被缠住了,不知道林傅那边怎么样了,不过现在这里燃起了大火,想来很快便会有人赶来。 正在楚姒犹豫怎么下第一刀时,听得一声惊呼:“姒儿姐姐!” 楚姒闻声,心下松了口气,那些人均是回头,楚姒见小福儿始终没能把自己的船点着,只能放弃用火烧船的计划。 云颂伊瞧见这方有大火以后,便急忙赶了过来,见到一帮提着刀的人围着楚姒,瞬间便气恼的转头看着杨宇凌:“快救人!” 杨宇凌抬头看了看阁中已经消失的人,微微皱眉,没有出声。 云颂伊见此,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上前便抽出匕首抵着他的脖子:“我再说一遍,救人!” “我就是回去叫救兵也得……” 杨宇凌话还没说完,云颂伊已经没有耐心了,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裆部,而后再用手肘狠狠撞了下他的背部,看他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直接一脚踩住他的脑袋,匕首落在他的眼睛上,冲他身后拔刀的人道:“还不去救人,不然我现在就挖了你们主子的眼珠子!” “你敢动手,就是害了严府,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云颂伊手上的力气大了些,她功夫一般,但对付杨宇凌这个身体被掏空了的家伙还是绰绰有余。 杨宇凌感觉到那锋利的刀尖已经划破了眼皮,吓得哀嚎不止:“救人,快救人!”眼睛瞎了,就再也不能跟人争了。 那些侍卫们站立不动,云颂伊懒得跟他们废话,回头便瞧见楚姒已经跳入了湖中,咬牙,一刀在杨宇凌脸上拉开一条丑陋的疤,杨宇凌大喝:“你们都是死人,要看着主子我死是不是?我要是没死,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剁了喂狗!” 他这话一出,这些人才赶忙上了船去。 “女侠。放过我……” 云颂伊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脊梁骨上,疼得他当即便晕了过去。 云颂伊赶忙转头,可那些拿刀的人也扑通扑通下了湖。 正当云颂伊也准备跳下去的时候,云颂月忙朝她大喊:“伊儿,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她站起身,话还没喊完,不知哪里飞出一支利箭,直接穿透她的心脏,她还来不及哀嚎一声,便瞪着眼睛扑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云颂伊只觉得心口似乎被人猛地敲了一锤子,她不喜欢云颂月,可她到底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如今就在自己眼前死去…… 凉亭中一片大乱,吓坏了的小姐们见楚姒往水里跳,也跟着纷纷往湖里跳,蒋繁面色苍白的瘫坐在地,看着瞪着眼睛却没了声息的云颂月,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当她害怕的时候,一只手从水里伸了出来。牢牢抓住凉亭,蒋繁大惊,而后便见楚姒拉着呛水晕过去的丫环爬了上来。 楚姒看了看云颂月,再看看云颂伊,小心的靠在凉亭一侧,抬眼往那八宝阁中看去,此时站着的,赫然竟是楚蓁蓁。 楚蓁蓁身边的人收回箭,不过她似乎并不知道楚姒也在此。 “死一个不够。”楚蓁蓁寒声道。 她话音才落,八宝阁中的弓箭手又拉起了弓来,此时瞄准的是凉亭中愣住的蒋繁。 楚姒见状,抓着蒋繁的胳膊便猛地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才将蒋繁拉过来,便见利箭立刻就落在了放在蒋繁所在的地方。 楚姒小心躲在凉亭的柱子后面大口的喘着气:“别出声!”楚姒说罢,看了看手腕上的镯子,可里面的银针已经没有了。 将蒋繁和小福儿藏好,楚姒才回头往阁中去看,又有利箭飞来,而此时湖中的那些刺客们也循着楚姒的踪迹跑了上来。 楚姒直接捡起地上的箭,起身便猛地刺入了那只爬上来的胳膊。 蒋繁看着楚姒。仍旧想不通为何她要救自己,分明自己几次三番的要杀了她。 “小心后面!”蒋繁脱口而出。 楚姒起身一把将面前的人一脚踹下去,拔出利箭后回身便将利箭又刺入了从身后而来的男子心口。 蒋繁看她,一身大红色的长裙,浑身濡湿,面上还有水珠滴下,可她却只喘着气,没有一丝害怕。 那男子看着楚姒狠厉的面容,怔住,楚姒却没有这么多时间来跟他磨叽,一把将他推入湖中,可这动静也让楚蓁蓁察觉了。 楚蓁蓁看着浑身湿透,似乎已经精疲力竭的楚姒,嘴角冷冷勾起,抬手指着她:“我要她死!” 弓箭手瞄准楚姒,楚姒看着那利箭射来,却似乎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楚姒大口喘着气,就在以为必死无疑之时,蒋繁却忽然冲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住。而利箭则狠狠刺入了她的后背。 蒋繁痛苦的倒在楚姒身上:“我不欠你的……” 云颂伊这时也赶了过来:“姒儿姐姐,蒋侧妃!” 楚姒看着面色痛苦的蒋繁,咬牙:“蒋侧妃,你先忍一会儿,太子很快就会带人过来了!” “好。”听到‘太子’二字,蒋繁的眼神亮了些,可背后中箭的地方却开始不断冒出鲜血。 楚姒将蒋繁交给云颂伊,起身看着楚蓁蓁,寒声道:“二妹妹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我做梦都恨不得你死!”楚蓁蓁怨毒的看着她,转头呵斥着旁边的人:“还不动手,愣着做什么!” “我看今天谁敢动世子妃!” 林傅抬手便了断了两个弓箭手的脖子,冷冷睨了一眼楚蓁蓁,转头便见一抹白色的影子闪过,湖底那些刚刚想趁机爬上来解决了楚姒的人,才露出个手臂来,便觉一阵剧痛,而后鲜血便在湖中晕染开! “对不起,我来晚了。”林清愚死死抱着楚姒。 云颂伊收回手里的刀,看着国公府的侍卫靠近,小声道:“世子爷……” 此时。府中的人已经寻着大火寻来,一来,便看到杨府的人正提着刀将湖心亭围了起来。 林清愚寒声看着靠近的人:“杨国公已死,你们不回去护住,反而在此害人,杨国公府要你们何用,不如我来替他肃清杨府吧!林傅——!” 林清愚话音才落,无极阁暗卫如黑影般窜出来,不消半刻,血流成河! 云颂伊愣在原地,他身上透出的杀气竟比久经沙场的将军更加凶残。 湖面顿时安静下来,湖岸上更是一片死寂。 林傅让人将跳入湖中的小姐们一一救起,可她们出来,看着如同煞神一般的林清愚,吓得更加不敢说话了。更加没曾想这个瞬间屠尽杀手人命的煞神,转眼便满眼疼惜的看着怀中女子,语气极尽温柔:“去前院,我替你报仇。” 楚姒似乎感觉到周围奇怪的目光,微微挑眉:“先把我放下来,蒋侧妃还……” 她话还没说完。林清愚便淡淡扫了一眼一旁奄奄一息的蒋繁,留下林傅,转头便带着楚姒直接消失在了湖心亭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百口莫辩 楚姒跟林清愚到了前院时,这里已经是一片混乱了,宾客们害怕的躲在一边,杨府的侍卫们则是拿刀架在不及逃走或根本没想着逃走的焦思邈脖子上,至于正准备庆贺大寿的杨国公,已然是被割断了喉咙,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大胆刺客,竟敢众目睽睽之下杀我祖父,你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如此义愤填膺的是杨国公府的嫡次孙,杨宇凌的弟弟的杨元虎,生的倒是高大,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很是有神。 焦思邈不说话,却抬眼看向了已经回来的楚蓁蓁,可见她神色冷漠,心中咯噔一下。 “还不说?”杨元虎冷喝一声,扭头看着赵训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府上的,你要是不说,我就只能问你主子了!” 赵训炎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看了看杨云虎道:“杨公子无需指桑骂槐,焦思邈早已被本王驱逐出府,本王再蠢也不会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杨国公。” 赵训炎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觉得有理,纷纷跟着点头。 杨元虎却不吃他这一套,虽然他早就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但这锅还就得逍遥王来背! “哼,驱逐,莫不是王爷是在方才将他驱逐的?我杨府可没听说过半分王爷将人驱逐之事,而且……”杨元虎转头盯着他冷笑,丝毫没把这个王爷放在眼里:“逍遥王如今被禁足,杨府虽有邀请,王爷理应拒绝才是,如今却亲自赶过来,想来是为了拉拢我祖父,我祖父不同意,王爷才下此毒手吧!” 杨元虎的话让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唏嘘,赵训炎饶是心中生气,面上却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轻笑道:“何来拉拢一说?” “若不是拉拢,王爷怎么会将自己的王妃……” “你休要胡说!”楚蓁蓁站在赵训炎身侧寒声道,如今发起怒来,倒是有几分王妃的威仪:“王爷早已查清,是你们想侮辱王爷,故意找了一个跟我相似的女子,还特意邀请了马御史等人过来,就连马御史都不能确认那人是本妃,你们又怎敢在此大放厥词?污蔑皇族,就是定你一个死罪也定得!”楚蓁蓁说罢,心中甚是为自己这番话而高兴。 杨元虎怔了怔,微微皱眉,不想过多跟她纠结此事,反正话已经传出去,再辩驳也是无用。 他扭头继续看着焦思邈:“你来说,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若是不肯说实话,可别怪我累及你的家人!” 焦思邈阴毒的看了眼楚蓁蓁,似警告一般,这才抬眼看着赵训炎:“王爷。是你吩咐我做的,还说过一定要保护属下的家人,为何现在……” “你已经被驱逐出府,本王怎么可能给你这样的承诺?”赵训炎抓着这一点不放。 焦思邈咬牙:“属下何时……” “就在你亲手杀了你父亲而被本王查出来之时!这么多年来,你不断给他下毒,奈何本王察觉,制止了你,你便忍无可忍,竟对你生父下次毒手!如今本王不知你听了谁的命令,竟想到如此恶毒的法子,混进杨国公府,在众人面前杀了杨国公,然后再栽赃污蔑本王!”赵训炎说罢,淡淡看向杨元虎,丝毫没有惊惧慌张的模样,道:“本王素来敬重杨国公,想他大寿,难得能过来一聚,却不曾想竟被杨公子如此嫌弃。看来,杨国公府的确如外人所说,除了皇上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你——!”杨元虎正要跟他辩驳,焦思邈却忙看向楚蓁蓁:“王妃,你是亲耳听到王爷对我的吩咐的,对吗?” 楚蓁蓁讽刺的看着焦思邈,轻笑:“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因为弑父而被驱逐出王府后,本妃便再也没见过你。王爷念在你和焦先生这么多年对王府还算忠心耿耿,你又是焦先生最后的血脉,饶你一命,没曾想你居然恩将仇报,你这样的恶徒,死不足惜!” “楚蓁蓁——!”焦思邈大喝,楚蓁蓁却扬着下巴,根本不屑于看他。 事情到这里,算是很清楚了,焦思邈反被算计。 赵奕恒淡定站在一侧,没有出声,左右焦思邈是死是活,对他影响都不大,重要的是,杨国公死了,父皇的这一块心病也就了了。 正当赵奕恒准备离开的时候,林清愚则是直接站到了他面前:“五皇子怎么这么着急走?” 赵奕恒看着他,再看看已经站在他身侧的楚姒,轻笑:“本皇子要去哪儿,还要跟世子爷交代?” 林清愚眸光冰寒,嘴角冷冷勾起:“杨国公之死,事关重大,我听人说,杨国公生前跟五皇子密谈许久,想来五皇子不会一点内情也不知。” 赵奕恒没打算牵扯安平侯府和太子,只是想用点小伎俩让他的女人吃点苦头罢了,竟不想他连这也不放过。 “不知,杨国公与本皇子所说,皆是玩笑话……” “是吗?”林清愚打断他的话:“可是在五皇子跟杨国公所待得八宝阁,在你们离开后。立刻有人搭弓,要将湖心亭的女子射杀干净,云府大小姐已死,太子府侧妃已受重伤,杨府的侍卫更是联合要绞杀世子妃和一众女眷,五皇子当真一点也不知?” 赵奕恒闻言,眉头微微皱起,扭头看了眼杨元虎,杨元虎微微咬牙:“世子爷可有证据是杨国公府的人动了手?” “来人。”林清愚看着他,寒声道。 不多时,林傅便把已经清醒过来的杨宇凌提了过来。 杨宇凌本来晕倒在湖边,一醒来,眼前满是鲜血和断肢,吓得他差点崩溃,再转眼,就被人带过来了。 “大哥?”杨元虎惊愕道。 杨宇凌抬眼看到林清愚和楚姒,吓得差点喊出声,好歹忍住,这才匆忙跪倒赵奕恒跟前抱着他的腿:“五皇子,救命!” 赵奕恒无语的一脚将他踢开,杨国公竟调教出这样的蠢孙。 “湖心亭到底发生什么了?”赵奕恒淡淡问道。 此时云颂伊也已经赶过来了,身后的人抱着的是云颂月的尸体,她上前来便直接拿出一串腰牌:“回禀五皇子,这是在那些人身上搜出来的,全是杨府的腰牌。” 杨元虎面对这些,也有些无话可说。 赵煊逸始终坐在一侧不说话,旁人来回禀说蒋繁中箭,也只是让人把蒋繁送回太子府,却留下了手里的弓箭。 赵训炎淡淡睨了一眼楚姒,大红的袍子,微白的面色,带着几分凄楚,却越发让人觉得疼惜了。 赵奕恒浅笑:“即是杨国公府的腰牌,你直接跟杨公子讨要公道便是。” “可是……”云颂伊有些哽咽,盯着赵奕恒:“在凉亭中所有小姐们都看到了,之前您跟国公爷在八宝阁,而后这利箭就是从八宝阁射出来的,杨府的侍卫们也开始对小姐们动手,五皇子觉得这事儿能跟您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赵奕恒瞧着她,嘴角冷冷勾起:“杨国公如今也被人杀了,难道也跟本皇子有关系?方才可是有人招认出,是逍遥王府……” “你就这么希望你小皇叔死吗?”赵训炎笑看着赵奕恒:“焦思邈此人明显是遭人利用,污蔑本王,他仅凭一张嘴,就要将此脏水泼在本王身上,五皇子便给本王盖棺定论了?” 赵奕恒微微皱眉,林清愚不是太子府的人么,怎么也帮着对付自己? 赵奕恒眸光冷了冷,朝赵训炎拱手:“小皇叔勿怪,奕恒也是着急了,不过这云小姐上来就指认是本皇子,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 “我亲眼瞧见了,放箭的人是她!”一道女声响起,楚姒微惊,回头瞥见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韩小姐,心中微沉。 楚蓁蓁见被人指认,才要说话,就见楚姒道:“我也看到了,杀了云小姐,射伤太子侧妃的,真是逍遥王妃。” 楚姒话落,周围的人均是瞪大了眼睛,这里的场景一下子变得非常有意思,五皇子疑似撺掇焦思邈陷害逍遥王,逍遥王又利用我王妃污蔑五皇子,而其中受罪的正是杨府。 “空口无凭……” “若是有凭呢?”林清愚道,他上前一步,站在楚姒身前将她护住,面带杀意的看着楚蓁蓁,敢伤他的夫人,他绝不放过! 赵煊逸示意林清愚不要插手,这件事让五皇子和逍遥王互掐才是对太子府最有利的,可林清愚压根没理他。 林傅直接拖了两个人上来,楚蓁蓁一看,这两人不就是之前的弓箭手吗? “他们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林傅淡淡说着,点了他们的穴,两人立刻清醒了过来。 林傅根本没折断二人的脖子,不过是点了穴,顺便踢断了二人的腿骨罢了。 这两人是逍遥王府的死士,张嘴就要去咬嘴里的毒囊,却早被林傅取下了。 林傅看着他二人:“说,是谁指使你们拿箭去射杀凉亭中的小姐夫人的?” 两人自然不会说,伺机自尽,林傅却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两颗穿骨钉来:“反正也是要死,痛快的死和受尽穿骨钉折磨、浑身经脉尽断而死,你觉得哪个更加容易?” 两人面带恐惧,穿骨钉在江湖之中早已经被禁用,此物杀人,太过残忍,一旦穿骨钉钉入肩胛骨,便浑身经脉尽断,而且穿骨钉中喂养的毒虫会慢慢游遍他们的全身,不至死,却整日噬咬他们的血肉,他们既痒又痛。因经脉尽断而不能去挠,很多人就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活受着这非人的折磨而死。 “你怎么会有穿骨钉?”那人怀疑。 林傅在他耳边轻声几句,那人便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恐:“我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蓁蓁回头便抽出侍从的刀,一把刺入他的心口。 林傅没有阻拦,他就是要逼楚蓁蓁动手! 楚蓁蓁从方才的恐惧里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的手,忙后退一步:“你们休想污蔑本妃!”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不能就这么毁了! 赵训炎因为她的愚蠢而狠狠拧起眉头:“来人,王妃的疯癫之症又犯了……” “恰好。”林清愚浅笑:“我听说杨府内的大夫是医术极高明的,不若让大夫赶紧过来看看!” 杨元虎没有迟疑,立马让人去请大夫,这罪名能扣在逍遥王府的身上自然最好。 林傅看着另一个人:“还不说?” “我说我说,是王……”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林傅抬手便抓住,却没成想一旁站着的看似无害的杨府侍女却忽然拔出头上的簪子。狠狠刺破了那人的喉咙,转头便咬破了自己嘴里的毒囊,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林傅愕然,抬眼看着林清愚,林清愚只是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转头看着杨元虎:“杨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如今看来,这事儿跟杨府只怕脱不了干系了吧,敢刺杀太子侧妃和世子妃,杨府是打算做什么?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刺杀本世子和太子爷了?你们要谋反吗!” 林清愚这谋反的帽子扣下来,杨宇凌吓得浑身发抖,一把抱住赵奕恒的腿:“五皇子,你答应过我……” 杨元虎上前直接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直扇得他头脑发晕。 众人诧异,杨元虎却跪在地上寒声道:“回禀太子爷、逍遥王爷和五皇子,此事微臣想来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哦?怎么回事?”赵煊逸被逼得不得不出来,看着他问道。 杨元虎微微咬牙,道:“前段时日,微臣便见家兄跟逍遥王府的王妃时有往来。大家也知道,家兄行为不检,素爱美人,而后,又将王妃呈给祖父,以此来博得祖父独宠……” 杨元虎此话一出,众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今天大丑闻一般,纷纷侧目看着面色发绿的逍遥王。 楚蓁蓁恨不得上前撕了杨元虎,却被人死死摁住不让她动弹。 赵训炎只寒声道:“杨公子如此污蔑王妃,若是没有证据,本王一定好好去问问皇上,这该定什么罪!” 杨元虎咬牙,事已至此,不管赵训炎再怎么威胁,他现在也要抱紧了赵奕恒的大腿:“王爷尽可威胁微臣,左右祖父已死,家兄犯下如此大错,杨府早已经毁于一旦!” 赵煊逸看了眼逍遥王,对杨元虎道:“继续说!” “是!”杨元虎颔首。看了眼杨宇凌,继续道:“而后便听得祖父不愿意跟逍遥王府合作,兄长又已经等不急想继承国公爵位,所以跟逍遥王联合一起,先杀了祖父,然后再栽赃嫁祸给五皇子,好挑起林世子、太子跟五皇子之间的仇恨,这样他们就坐收渔翁之利了。” “你……”杨宇凌才要说话,赵奕恒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他便立马住嘴了,他相信赵奕恒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他的。 杨元虎说完,这些事情似乎都顺了一般,楚姒看了眼吓坏了的韩小姐,再看了眼眼睛通红的云颂伊,微微皱眉,但若是想今天扳倒五皇子是绝对不可能的。赵训炎的准备根本不如他的充分,林清愚更是如此,但逼得杨元虎把脏水全部泼在逍遥王身上,把赵奕恒拉到明面上来跟赵训炎正面交战。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焦思邈被人压着跪在一侧,反而笑了起来:“我可以作证,的确是我跟杨大公子勾结的,这都是听了逍遥王的意思,却没想到如今王爷利用完我们,就要把我们一脚踢开!” 赵训炎如今百口莫辩,但他知道这里还有帮他的人,不然方才那个突然冒出的丫环不会杀了那两个拉弓之人。 赵训炎冷冷看着杨元虎:“你口口声声污蔑本王,那方才射箭之人正要开口,为何杨府的人突然要将其灭口?” “这……”杨元虎微微咬牙,赵奕恒却浅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杨府来了这么多奸细,出一个内鬼也不奇怪,对吧小皇叔?” “你——!”赵训炎这次真是百口莫辩,但所有人都清楚,不会有人杀他。 赵煊逸看着这样的场景,自然是喜闻乐见,这正符合他的心意。 “这样复杂的事情,看来只有请奏父皇。让父皇亲自来审了,毕竟杨国公不是普通人,大理寺怕也受理不了,更何况如今还牵扯到小皇叔和王妃。”赵煊逸看似公正道,但赵奕恒和赵训炎肯定是都不愿意把事情闹到皇上那儿去的,不过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众目睽睽,这几十双眼睛盯着,两人均是无法洗脱嫌疑,虽然他们贵为皇族,可死的人是独得恩宠几十年的杨国公,伤的人是太子的侧妃和林清愚的世子妃,怎么也含糊不过去的,更何况太子根本不会让这件事含糊过去。 “五皇兄,小皇叔,现在随本太子进宫吧?”赵煊逸寒声说罢,又看看林清愚:“剩下的人交由林世子代为处置。”交代完,便直接提步往外而去。 赵训炎深深吸了口气,冷冷看了眼楚蓁蓁。这才转身提步而去。 赵奕恒走到林清愚跟前,浅笑:“你跟我到底什么深仇大恨呢?” 林清愚同样笑:“五皇子想来是知道我的脾性,下次我夫人若是少了根毫毛,我都绝不会手软。” 赵奕恒闻言,微微眯起眼睛,眼带杀意的看了眼楚姒,楚姒倒也不惧的与他直视。赵奕恒见此,哈哈大笑起来:“世子妃还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妙人儿。” 众人听着赵奕恒的笑声都觉得发怵,纷纷低下头不敢再说,林清愚则只是抓着楚姒的手紧了紧,笑道:“别怕。” “不怕。”楚姒与林清愚相视一笑。 楚蓁蓁本也想跟着离开,林清愚看了眼林傅,林傅立即上前将人拦住:“王妃,大理寺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您先别急……” “你凭什么拦我,我不去大理寺!”楚蓁蓁大喊,对于大理寺她莫名的恐惧,楚其泰就是在大理寺不清不楚死的,她一旦去了,定然也出不来。 林傅却冷冷道:“逍遥王妃被人指证谋害太子侧妃和世子妃,如今太子爷已经下令,王妃还是不要再挣扎的好,若只是误会,您去大理寺走走过场也就出来了!” “我是王妃,我看你们谁敢拦我!”楚蓁蓁说着就要往外头走,这时候韩敏已经拖着大理寺丞急急忙忙赶来了,才到,看了看林清愚,便立即封锁了现场,一应相关的人全部都要带走。 杨宇凌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杨元虎:“你不会真的把我给卖了吧。” 杨元虎看着这么大声的杨宇凌,只当他是真的吓傻了,才死几个人,被林清愚这么一吓唬便破了胆,语气冷淡道:“放心,等皇上让人查清楚了,自然会放大哥出来的。”说罢,便让左右的人立刻上前,一把擒住了杨宇凌。 云颂伊丝毫不同情他,可杨宇凌却忙朝她大喊:“云小姐,我是跟你过去救人的,我没有要杀人……” 云颂伊自动屏蔽他的声音,转头看着楚姒:“姒儿姐姐,我先带云颂月回云府。” 楚姒见她纵然伤心,却依旧很镇定,想来接连发生这么多的变故,她已经成熟了不少吧:“你先回去,回头我再来找你。” “好。”云颂伊颔首,转头才敢哭出来,胡乱抹了把眼泪,看着已经死去的云颂月,微微咬唇:“来人,带大姐姐回府!” 楚姒看着她离开,心中沉重,如今夺位之争似乎越来越激烈,卷进去的人似乎也越来越多了。 韩小姐一见韩敏过来,连忙跑到他身边,开始抑制不住恐惧和悲伤,哭了起来。她才来京城,便遭受如此惊吓,想想若不是楚姒,自己指不定就死了。 韩敏安慰了她一番,过来朝楚姒拱手:“多谢世子妃。” 楚姒看他,提醒道:“如今五皇子在京城,韩大人还是让韩小姐赶紧离京才好,至于韩家人,暂时也不要回来,就在老家留着。” 韩敏皱眉沉思,以他以往的性格,定然是不惧权贵,但现他却知道,他的不惧,保不住家人的命。 “我知道了,多谢世子妃指点。”韩敏严肃道。 楚姒微微颔首,正说着,杨元虎却走了过来,先是朝韩敏拱手,而后才道:“韩大人,杨府方才听人说,侯府好似有南疆人,好似就在世子妃身边伺候着,不知是真是假,韩大人还是去查一查,世子妃若是出了意外,到时候可就晚了。”杨元虎的这话似威胁,不过他俨然还不知道林清愚的‘凶残’ 韩敏看了看楚姒,楚姒则是冷淡看杨元虎:“原来杨公子连侯府也盯着了,可真是辛苦你了。” 林清愚上前一步,不满挡住杨元虎看楚姒的视线,浑身冰寒:“杨国公蓄养的士兵,原来我只当是替皇上训练的,原来竟是盯着侯府的,不知杨公子还盯着谁,是不是连皇宫也盯着了?” “微臣怎么敢……” “不敢吗?”林清愚狭长的眸中涌动的全是恼怒:“可本世子却接到消息,说皇上的内宫发现的细作。竟就有杨府的!”林清愚这说话的方式和污蔑的方式跟杨元虎方才的话一模一样。 杨元虎怔住:“世子爷,太子想来不愿意这时候惹麻烦……” “可本世子愿意惹。”林清愚冷淡看着他,立即对韩敏道:“韩大人既然保护京城百姓安危,如今是不是可以给皇上上折子了。” “自然……” “林世子,你那府中蓄养南疆人,岂不也是里通敌国的大罪!”杨元虎哪知林清愚竟这般不为太子府着想,完全我行我素一心护着楚姒。 “里通敌国?”林清愚冷冷盯着他:“是谁教你拿南疆之事来污蔑安平侯府的?是想趁着侯爷不在府中,欺负本世子吗?” 众人听着这话都替杨元虎叫苦,谁敢不要命了欺负他呀。 杨元虎被噎住,嗫嚅道:“世子妃身边的贴身丫环绿檀,不就是南疆人?我可是有证据……” 杨元虎的话还没说完,林傅便从杨国公府外领了个人进来,小福儿瞧见是自己娘,瞪大眼睛:“娘,你怎么……” 傅大娘看了眼这杨国公府剑拔弩张的气氛,上前便跪在楚姒跟前:“世子妃,有歹人闯入侯府,将绿檀姑娘劫走了!” “什么!” 跟楚姒同时轻呼的是杨元虎,杨元虎立马惊愕的看着楚姒,他这本是打算将逍遥王拖下水以后,再以此将安平侯府也拖下水的,怎么会那个丫头不见了…… 楚姒立即转头看他:“杨公子,既然你的人一直盯着我的丫头,那你一定很清楚她现在哪儿了?” “我……”杨元虎跟这对夫妻说话,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世子妃,这丫环定是……” “世子妃,您快回去看看吧,侯府被打伤了不少人,那些人也不知抓了绿檀去做什么!”傅大娘又道。 楚姒心里夸赞了一句傅大娘机灵,扭头冷冷盯着杨元虎:“旁人均知,我待这几个丫环亲如姐妹,杨公子,你才污蔑绿檀为南疆人以后,她便被人抓走了,怎么,想来个死无对证吗!” 杨元虎彻底被噎住:“我没抓她!” “不是你抓的,还能是谁?”林清愚寒声道:“杨公子这么怨憎侯府,不仅日日监视侯府,如今更是抓走了世子妃的贴身侍女,本世子倒要进宫请皇上还侯府一个公道!” 杨元虎心中叫苦:“我哪有日日监视侯府……” 韩敏都忍不住想笑,上前一步:“监视侯府可是杨公子自己说的,不然哪里得来的消息,还来的这么准时?”韩敏看了他一眼,就他还想给林清愚夫妇下套,现在把自己绕进去就开心了。 杨虎百口莫辩,大理寺丞此时一脸苦哈哈的过来,抓了这么多人,听着方才短短时间内发生的这么多的事情,里面牵扯的人便让他觉得发颤了。 “世子爷,臣先带人回去了。” “大人辛苦了。”林清愚看着被绑起来的焦思邈和杨宇凌,再看看满面愤怒,却又夹杂着恐惧的楚蓁蓁,淡笑,仅仅是受这些罪,可还不清他们方才差点杀了楚姒的罪! 大理寺丞笑笑,哪里敢受林清愚的礼,立马让人把人都给带走了。 杨元虎怔楞住,林清愚却是说到做到,立马看了眼韩敏:“韩大人,失踪的丫环就麻烦你去寻一寻了,我这就进宫去了。” “世子爷……”杨元虎才要将他叫住,林清愚却只淡淡扫了他一眼,跟楚姒交代了一句:“不要再让林傅离开身边。” “明白。”楚姒颔首。 见此,林清愚这才转身往皇宫而去。 杨元虎看着林清愚离开,总有一种自己才是被算计了的感觉,若是林清愚借着这事儿去宫里胡搅蛮缠一番,指不定五皇子也要受累。 杨元虎好容易想明白了,忙叹了口气就要上前来跟楚姒套近乎,女人总比男人好对付些。 他上前一步:“世子妃,这件事确实是我……” “小福儿,去准备准备,咱们回府。”说罢,压根不搭理杨元虎,朝韩敏道:“后院湖中想来死了不少人,还劳烦韩大人处置了,不知今日来的小姐们可有事,也劳烦韩大人一一问过才好。” 韩敏应声:“世子妃放心。” 楚姒颔首,提步便带着人离开了。 杨元虎还要追,韩敏却将他拦住:“杨大人不觉得此时替杨国公安排下葬更重要?” 看着韩敏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杨元虎再看看早已做鸟兽散的宾客,再看看狼藉的院子和一地的鲜血,面色黑沉,朝韩敏拱拱手,转头便去安排下葬之事,可越看着自己祖父死不瞑目的样子,越觉得自己这次好似赌错了。 楚姒出了杨府,上了马车,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杨盈送回太子府了吗?”楚姒问道。 小福儿颔首:“奴婢亲眼瞧见她跟蒋侧妃一道离开了才过来的。” “嗯。”楚姒微微点头,想了想,道:“先去太子府吧。”趁着太子没回来,她要好好跟杨盈把这道理说说,若是再不听,只能打断腿留家里了。 杨国公死了,最惊讶的是定国公秦昊。 秦昊坐立不安的在厅堂中,白氏就坐在一侧淡定的把玩着五皇子托人送来的一对貔貅。瞧见他这般紧张,笑道:“你慌什么,杨国公死了就死了,他败德这么多年,也早该死了,就是五皇子不杀他,他那两孙子也迟早杀了他。” 秦昊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岂是在心疼杨国公被杀?” “那你做什么这般慌?难不成你以为五皇子会像对他一样对你?那可不会,咱们定国公这么多银子,五皇子巴结咱们还来不及呢。”白氏很自信,当初太子不也是因为定国公府有钱而处处好言相待么。 秦昊越发觉得跟她说不通:“你一个内宅妇人,懂什么?朝局哪里是你说的这么简单的?” “不然的话那是……” 秦昊叹了口气,看了眼坐在一边畏畏缩缩的秦勋:“你赶紧去递个信,楚秉松那儿子咱们暂时不要动手。” “可是五皇子吩咐……” “那也要过一段时间!”秦昊寒声道:“一个个都是没脑子的,现在太子优势还在,咱们这么早就表现出来跟了五皇子,要是五皇子万一败了,或是想一脚踢开咱们,咱们不是那杨国公就是逍遥王手底下的那个焦思邈。” 秦勋反正听不懂,但看自己父亲一脸严肃的样子,忙点头:“好,那儿子现在就去安排。” “嗯,让那楚弘先蹦跶几天,反正他也是目中无人,迟早惹麻烦。”秦昊抬抬手不愿意再多说,但仍旧觉得不安心,毕竟他已经帮五皇子骗过太子了:“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得做点什么……”秦昊思来想去,一拍桌子站起来:“来人,准备马车,我要去趟太子府!” “你去太子府做什么?” “太子妃受伤,我自然要去看看。”秦昊说罢,提步便出门了。 楚姒到太子府的时候,蒋府的人已经来了不少了,蒋夫人和宁氏都在,不过看自己的目光却是很复杂。 楚姒简单问过以后,便去找暂时住在太子的杨盈了。 杨盈此时已经清醒。坐在房中面色苍白,左右的丫环均是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楚姒进来便打发了丫环出去:“知我来找你做什么?” 杨盈怨憎的看着她:“都是你害的,灾星,祸害!” 杨盈的话才说完,楚姒便走上前,俯身对上她的眼睛,声音清寒:“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作死,我就割断你的脖子,左右杨辞少年英俊,找十个比你聪明的大家闺秀来也不难!” 她没曾想到楚姒竟敢这样威胁她,她不信:“楚姒,你别想吓唬……” 杨盈的话还没说完,楚姒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别以为我不敢,我杀人的时候,从来不会手软!” “你!”杨盈挣扎的去推楚姒,楚姒这会儿的力气却变得分外大。因为从杨国公府出来,她还不及回府换衣裳,身上仍旧沾着湖水的湿气和血腥气。杨盈对上她满是杀气的眼神,心中生出怯意。可仍旧死鸭子嘴硬:“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否则……” 不等她威胁的话说完,楚姒手下的力气更大了些,这个蠢货想害死杨府满门的话,她现在就能杀了她! 小福儿惊呆了,傅大娘拉着她不要出声,直到杨谦修赶来,楚姒才松开手。 杨盈倒在一旁大口的喘息,看到杨谦修直接哭了起来:“三伯,她要杀我。” “楚姒,这是…………” 楚姒一点也没有隐瞒,反而神态冷漠:“你们最好把她看住了,下次她再敢跑出去生事,我一定亲手杀了她,绝不会手软!” 杨谦修闻言,微微皱眉,但杨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好言好语她根本不会听。 杨谦修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有人进来:“世子妃。定国公过来了,侧妃也醒了,请您过去一趟。” 楚姒略松了口气,扭头看了眼满眼怨毒的杨盈:“我会请侧妃往后出门不带着你,在杨辞跟老将军回京之前,你最好不要踏出太子府一步!”楚姒说罢,这才提步往外而去。 小福儿跟在后头:“小姐,咱们先回去换身衣裳吧,这天儿还冷,回头您要着凉了。”纵然林清愚的披风也在她身上,但才泡过湖水,不及时驱寒,也是会着风寒的。 “不急。”楚姒道,蒋繁这会儿叫她过去,秦昊此行过来,怕不是请安这么简单。 楚姒到的时候,蒋夫人正将秦昊拦在门外。 “侧妃还未苏醒,太子也还没回,国公爷迟些再来吧。”蒋夫人道。 秦昊站在底下裹着黑色披风。面上的横肉似乎少了不少,看着同样两鬓斑白的蒋夫人,笑道:“我只是过来探望,若是侧妃……” “侧妃既然没醒,国公爷过来便是打搅,怎么,国公爷的时间很空闲吗?” 听到一语戳穿的话,定国公黑着脸回头,瞧见是楚姒,微微愕然,她怎么在这,她不也是五皇子算计中的一员么。 楚姒了然轻笑,走过来站在门前,挡住秦昊的路:“听闻沛县的水患出了问题,是国公爷亲自来递的消息,之前我跟世子爷还在商量,要不要撤换掉我们留在沛县的眼线呢,毕竟我们的人可是什么也没察觉到的,这件事我们都不敢跟太子说。想着回头去请教请教国公爷,既然国公爷有时间,不如我们聊聊?” 蒋夫人闻言,对楚姒生出几分不喜,内宅妇人怎么还管起朝廷中事来,但见她在维护蒋繁,到底没开口。 定国公愣在原地:“你们有眼线在沛县?” “嗯,太子爷安排了人,我们也悄悄安排了人,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您说对吗?”楚姒一脸平静。 “这这……”秦昊心中略慌,挡住买通了太子的人,也把守住了沛县所有来京的关卡,却不想还是漏算了这林清愚。 “国公爷没时间?” 秦昊似忽然想起什么,忙道:“对,想起还有事没跟太子禀报,既然侧妃没醒,那我迟些再来。”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楚姒看他藏在胸口衣裳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微微挑眉,转头要进去见蒋繁,不想蒋夫人竟拦在了门口:“世子妃,侧妃没醒,你也先回去吧。” 楚姒看着过河拆桥的蒋夫人,玩味的勾起嘴角:“好,那蒋府之事,我就不跟侧妃说了。” “蒋府之事?”蒋夫人不解,宁氏却是知道楚姒的厉害,忙扯了扯蒋夫人的袖子,又朝她使了使眼色,可楚姒却已经转头离开了。 “世子妃,且等等……” 楚姒笑着转头,看着蒋夫人:“恰好侯府还有要务,我便回头再来探望吧。”既然他们都没学会‘时不我待’这个词,那便算了。 蒋夫人看着楚姒居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又拉不下脸去求她,只能闷得脸色发青,转头去寻蒋繁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孤立他,羞辱他 “失败了……” 灰暗的屋子里,女子喃喃念着传来的消息,面上生出些讽刺:“想不到楚蓁蓁最后居然会叛变。” “你打算怎么做?”斗篷男站在门窗紧闭的房间里,看着躺在床上的楚黛儿,语气冰冷。 “还能怎么做,当然是等着结果出来。”楚黛儿抚摸了一下腰上的伤口:“皇后娘娘今天派人来过来了,我已经请求去皇后宫中暂住,这几日就会走,若是五皇子不行,皇后只怕不会再愿意合作。” “五皇子那边有皇帝撑腰,不会出大事,但赵训炎你得抓紧了,如今他不仅没去跟太子斗,反而把你们折磨的头破血流,这可得不偿失。”斗篷男道。 楚黛儿睨了他一眼:“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赵训炎这么多年都是吃素的吗?想拿他当枪使,你以为真有这么容易?” “容不容易那都是你的事,主人只要结果,若是南疆使团到京城之前,你还没办妥,就永远不要去见她了。”斗篷男讽刺的看了她一眼,转头便离开了。 楚黛儿阴毒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但想起不能动的楚姒,她有恨得咬牙切齿,同龄人里能有这样一个对手,真是让她既觉得痛快,又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千刀万剐! 楚姒回到侯府时,绿檀已经离开了,虽然原定也是这几日让她走,但没想到竟是这样匆忙,她离开后应该会去找来京的使团吧。 楚姒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越发清冷的房间,转头看了眼林傅:“你也下去休息吧。” 林傅拱手,便闪身到了暗处守着。 楚姒无法,也只得先回去,洗漱过后,这才坐在了暖榻上。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福儿因为着了风寒,不住的打喷嚏,楚姒便让她下去歇着了,只留侯府的人在身边伺候。 楚姒想起严老大人和寒山寺方丈,决定明天还是要上山一趟,但今晚既然大人物都去了皇宫,她倒可以放开手脚了。 “林傅。”楚姒唤道。 林傅很快便出现在了她面前,楚姒瞧了瞧他,眼睛里血丝好像有点多,微微扬眉:“帮我个忙。” “世子妃请尽管吩咐。”林傅道。 楚姒小声跟他耳语一番,林傅闻言,心里也是一腔愤恨,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好。”楚姒说罢,又道:“去帮我把媚娘请来。” “是。”林傅应声,转头便下去安排了。 楚姒懒懒的倚在暖榻上,这时候赵训炎已经处于劣势了,若是再给他来点风雨,只怕曾经风光无限的逍遥王。便永远也翻不了身了,若是翻不了身,被人踩在脚底下,他会如何? 楚姒莞尔,现在她竟生出些期待了。 李夫人寻来,是楚姒意料中的事,她们来的时候,刚好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林清愚没回来,侯爷夫妇也不在,楚姒便让人在似锦院简单做了些菜,邀了李夫人一道用饭。 “绿芽也坐下吧。”楚姒淡淡说着。 “奴婢……” “你现在是李翰林的妾氏,又是走侯府出去的,无需自称奴婢。”楚姒抬头望着她笑道,看着她有些肿的眼睛,再看看她站在李夫人身侧拘谨又不自然的模样,想来李夫人一定是好好‘教导’过她了。 闻言,李夫人笑道:“妾氏那也是不能跟世子妃同坐一桌……” “她以前就是与我同桌吃饭,在我眼里,她就如同我的妹妹一般。”楚姒看着百般试探绿芽在自己心中地位的李夫人。语气冷淡了些。 李夫人是察言观色的老手,见此,忙笑道:“既然世子妃都这么说,那我也不拘着她了。”说完,回头看看绿芽,笑道:“世子妃恩宠,你也赶紧坐下吧。” 绿芽这才敢坐下,悄悄感激的看了眼楚姒,楚姒这才提箸。 晚饭过后,小福儿殷勤的围在绿芽身边,李夫人面色中带着些许的厌恶,绿芽敏锐察觉,忙停止了跟小福儿的嬉笑,安分的坐在一侧不说话。 丫环端了茶来,楚姒起身,进了暖阁坐着,笑看着似乎心事重重的李夫人,道:“李夫人如今过来,可是有何事?” 留人瞧见楚姒压根没打算唤自己姑母了,也只得忍着,笑道:“这次过来,的确是有一件小事还希望世子妃能帮帮忙。” 楚姒喝了口茶,等着她继续说。 李夫人放下茶盏,身子往前倾了些,笑道:“是这样的,如今潇儿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是求娶了绿芽在身边服侍,可到底少了个正房夫人,前些日子我也问过了,东郡王家的小孙女刚好比我们潇儿小三岁,也正在寻亲家,但是我们到底跟东郡王家不熟,所以没这个脸面过去。” “东郡王家的小小姐!”小福儿讶异不已:“东郡王家的老太君跟太后可是手帕交,虽太后去世,可皇上一直对东郡王家恩宠未断,这小小姐听闻也是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李夫人,这样的人家除非王侯将相。寻常人家过去,东郡王怕是舍不得的吧。”岂止是舍不得,李潇不过才成了个五品官,虽也得太子器重,可到底是文官,家中除了小姐这个远亲和如今名声臭不可闻的相府,哪里还有什么得力的倚仗,让小姐过去,还不得被东郡王一家给笑死。 李夫人被小福儿这般一说,面色有些尴尬,却梗着脖子道:“潇儿也是少年英才,现在便得太子重用,往后了去,泼天的富贵也是能挣得的……” 楚姒听她又将李潇天上地下的夸了一通,唯独不提李府现在的尴尬境地,李老爷八代清贫,家中没有殷实家底不说,他这个官也是靠了楚秉松才有的,东郡王府这样真正的尊贵人家,岂能看得上这样的?李潇就是再少年有才,也是弥补不了的,更何况李夫人这样一个惯于捧高踩低的。 “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东郡王好似看上了镇远侯的嫡长子。”楚姒淡淡道。 “镇远侯那也是在戍边呢,那小小姐嫁过去了,猴年马月才能回京一趟,哪里及得这就嫁在门口的?”李夫人忙道。 小福儿常年在京城,这样的道理还是懂的,这些小姐们嫁人,哪里是嫁给男人,分明就是嫁给男人们背后的家世。 楚姒浅笑道:“我跟东郡王府不熟,但这个话我可以寻人帮你问问,能不能成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纵然生气她无原由的退了伊儿的婚,可好歹也要看在绿芽的面上不能拒绝。 李夫人闻言,有些不满意,扭头看了看绿芽,皱皱眉头:“绿芽这丫头也是愿意的,毕竟大家小姐嫁来李家,李家才能真正的成为贵族,省得那些人说三道四,而且大家小姐们知书达理,绿芽到时候过得也松快……” 瞧见她竟明目张胆拿绿芽来威胁自己,楚姒面色冷了几分:“若是绿芽在李府过得不痛快,回侯府便是,潇表哥是文人,有才气更是温柔解意,想来也不会为难自己的妾氏。” 李夫人见楚姒生气了,不敢再说,毕竟李潇现在还得靠着侯府呢。 她忙笑道:“那是,绿芽这孩子聪明又懂事,断不会受委屈的,只要她能紧守妾氏的本分就是。” 李夫人这话还是威胁,绿芽垂下眉眼微微咬住嘴唇,楚姒不愿再多说,正好这会儿李潇也匆匆赶来了。 李潇才进来,一见楚姒,一身月牙白的常服,发髻只缀着几朵简单的珠花,淡扫娥眉,看起来清雅如仙般,让他面色一下子红了。 “见过世子妃。”李潇行礼。 楚姒淡笑道:“潇表哥来的正好,李夫人正与我说,让我去东郡王府给你提亲的事儿呢,李夫人极喜欢东郡王府的小小姐,相信到时候东郡王若是肯让小小姐下嫁,一定会是一个贤妻良母。” 楚姒这话一出,李潇脸色更红。李夫人不知天高地厚,他又怎会不知,忙道:“这件事就不劳烦世子妃了,回头若是我真想求娶,定会亲自登门的。” “潇儿!”李夫人见他自己拒绝,忙喊道,李潇却冷了脸:“东郡王府是簪缨世家,是大族,大妹妹才成为世子妃,为我去提亲,母亲是想让儿子在群臣面前丢尽颜面吗?” “这怎么会……” 李潇不想跟她在这里起争执,对他娘他是满心的无奈,上次退亲的事至今还觉得愧对楚姒,所以她身边的丫环去了李府后,他是处处以礼相待好生关照着的。 “大妹妹,我们便不打搅了,等下次有时间,再登门拜访。”李潇说罢,就要离开,李夫人却祈求的看着楚姒,楚姒无法,只得道;“这件事我会使人去问问,不会让潇表哥丢了颜面的。” 李潇尴尬的不知说什么,脸色微红,看了眼李夫人,又朝楚姒行了礼,而后便径直离开了。 李夫人感激的又跟楚姒说了一番,这才离开,还讨好似的特意让绿芽留下了,让她明日再回去。 楚姒瞧着绿芽痴痴追随着李潇的目光。哪里舍得留她,瞧着她已经盘起了妇人髻,面扫淡妆,锦衣华服,也满意的笑了起来:“潇表哥回去许是要受气,身边没个人伺候也不行,你先回去吧。” 绿芽忙道:“不,奴婢……绿芽愿意留下来伺候小姐。” “好了,你那点小心思小姐岂会不懂。”小福儿掩唇轻笑:“不过你也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免得小姐担心。” 绿芽忙点点头,看着楚姒满眼是泪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转身离开。 楚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她现在只希望李潇能真正待绿芽好,也真正希望李潇能得太子重用。太子对他是没有防备心的,或者说防备心比对林清愚的少了很多很多,希望她留下的这一条退路,最后能有用。 “去把今日杨国公府送来的那一盒南珠送去给绿芽。”楚姒道。 小福儿惊楞不已:“一盒子全拿去啊!”那一盒子少说也有二十粒白色浑圆的上等南珠,一颗便是价值千两。一盒那可是两万两啊! 楚姒睨了眼小福儿:“快去,办好了回头给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粉色绣蝴蝶花纹锦缎给你去裁衣裳!” “好!”小福儿立刻不纠结了,转头便抱着那盒珍珠追了出去。 楚姒浅笑着摇头,傅大娘在一旁道:“小姐就是太惯着她了。” “惯着好,这样她以后总不会因为银钱而做出傻事。”楚姒淡淡说着,但这些个丫环她都是当亲妹妹一般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傅大娘,还要麻烦你帮我个忙。” “小姐请吩咐。”傅大娘忙道。 楚姒莞尔:“帮我去找一趟徐桂,让他找到之前的兵器房,炸了。” 傅大娘本以为是小事,听楚姒说完,瞪大了眼睛:“炸兵器房,查出来是死罪!” “所以你让徐桂去办,他会知道怎么做的。”楚姒笑道,徐桂以前就是干这些营生的,炸一个只是用来打造兵器的兵器房,应该不是难事,更不用说这么些年朝廷少有打仗,这兵器房也是空置许久。根本都疏于管理了:“你让他晚上趁着无人的时候去,尽量不要伤着人。” 傅大娘咽了咽口水:“小姐,您这是……” “报今天的仇呢。”楚姒轻笑,她不让五皇子跟赵训炎这两人现在就掐起来,怎么对得起今日所受的苦,再者,楚黛儿很快要进宫了,她也要另外再想个法子才是。 傅大娘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见楚姒是真打算这么做,愣着不知说什么好:“小姐,那徐桂在什么地方?” 楚姒瞧见她害怕的样子,莞尔:“你今晚在后角门等着就是。” 傅大娘一听,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那好,小姐可还有其他要交代的?” 楚姒发现这傅大娘的确比几个稚嫩的丫环要精明许多,莞尔:“暂时不用,你先让他去做,不要伤到里面的人,不要暴露身份,即可。成不成都不打紧,弄出些响动来就行。” “是。”傅大娘颔首,这才忙退了出去。 楚姒见都交代清楚了,人也有些乏,倒是没在意小福儿怎么还没回,便靠在暖榻上闭目养神了。 这会儿的小福儿可神气呢,一出来便瞧见李夫人对绿芽呼来喝去的,当着李夫人的面拿出那一盒子的南珠来:“小姐说了,绿芽姐姐你就跟小姐的亲妹妹似的,这些南珠拿回去玩儿便是,回头要是再要什么,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定要跟我们说。” 李夫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绿芽眼角濡湿:“是。” 李潇瞧见,便知楚姒是不允许李夫人欺负绿芽的,便对绿芽又生出几分保护的心思,上前扶着绿芽的肩:“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绿芽面对温柔的李潇,微微颔首。这才跟着他一道上了马车,气得李夫人面色铁青,愣是一个字也没说。 小福儿见马车离开,这才噘嘴,扭头离开了。 她一走,侯府不远一直停着没动静的马车才跟着李府的马车而去。 到了深夜,楚姒半梦半醒间,瞧见林清愚好似回来了,却跟林傅在外说着什么。 她动了动,林清愚便察觉到了,只低声跟林傅道:“这件事你先去处理,五皇子暂时不要动,也不要跟世子妃说。” “是。”林傅应声,转头便退下了,林清愚这会儿才掀开珠帘走了进来,瞧见楚姒迷蒙的眼睛,上前柔声道:“吵到你了?” 楚姒微微摇头,看着跳跃的烛火的蜡烛还剩下一大半,便知这夜还长:“怎么样了?” 林清愚自是知道她在问今天的事:“大理寺已经在审问了。逍遥王、太子及五皇子暂时留在宫中,我一会儿也要回去。” “你们还在商量别的事情?”杨国公之死应该不至于把他们统统留在宫中才对。 林清愚微微颔首:“沛县那边出了点事。” 楚姒瞬间清醒过来:“怎么了?” “魏贤死了,你派去的和尚慧能也死了,听传来的消息,都是跳河而死,百姓传闻是祭了河神,杨老将军打捞尸体的时候,从河底捞出一块刻有‘绝’字的石头,众人都以为是不祥之兆,加上如今杨国公突然死去,几位皇子王爷又纠缠进来,所以皇帝可能会打算重新进行祭天仪式。” “祭天!”楚姒更加惊愕,皇家的祭天仪式,往往都会找一个贵女来做祭祀,虽不取其性命,但将其封存起来永世困于皇家陵墓之中,也跟杀死差不多了。 “你先别担心,就算真正要祭天也没这么快,但选秀一事。怕是拦不住了。”林清愚轻抚着她的小脸:“不过你放心,杨老将军和杨辞暂时没事,这段时间,江南水势已经稳定了,他们不日便会回京。 “让他们回来,还不如不回来,找个地方安安生生过日子的好。”楚姒微微皱眉,杨老将军是个固执的,若是知道皇帝真意是要祭天,定然不会同意,这已经封存了百年的仪式现在拿出来可不是喜闻乐见的事。 林清愚瞧见她担心的样子,轻笑:“他要是能听你的,他就不是杨老将军了,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 楚姒看着他:“我不希望连累你。” “说什么连累。”林清愚捏捏她的小脸蛋:“我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同理,我的事我夫人也会帮我,对不对?” 楚姒眼眶微热:“你能有什么事?” “自然有。”林清愚捏捏她的小鼻子:“我现在很担心我夫人吃不好睡不好,你能帮我吗?” 楚姒心中微动,抬手圈住他的脖子,他便也俯身而下将她紧紧保住,柔声在她耳边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先歇着,杨国公府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就了了,你好好在家等着吧。” “好。”楚姒应声,林清愚便在她额头轻轻一吻,这才转身又离开了。 楚姒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烛火摇曳一番,将屋子里的黑影都拉长,似乱舞的群魔一般,楚姒眨眨眼,她现在更想知道,在沛县到底是谁杀了慧能,为何要杀他! 夜晚的黑暗,最是容易藏污纳垢,楚黛儿见到楚蓁蓁的时候,她正在颓废坐一间看起来如同普通房间的牢房里。 她还未被定罪,加之她的身份,即便是带来了大理寺,大家伙也都好生待着。 见到楚黛儿过来,楚蓁蓁抬眼看她:“四妹妹是来救我的?” 楚黛儿面色泛白,她受了伤,坐着马车颠簸过来,已经是耗尽了她的力气。 瞧见楚蓁蓁,冷笑道:“二姐姐看似在这里住得很舒服。” “你是来嘲讽我的?”楚蓁蓁冷冷看着她。 楚黛儿轻笑:“怎么会呢?我是感动于二姐姐对逍遥王的深情,竟为他要丢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才来的,要进这大理寺可不容易,你也知道,父亲并不希望我过来。” 楚蓁蓁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问问二妹妹,可曾后悔了?” “后悔?”楚蓁蓁轻笑:“王爷会救我出去的,我为何要后悔?” “是吗?”楚黛儿又走近一步,裙子底下的毒蝎子却不知不觉的爬出来,再顺着床沿一路爬到了楚蓁蓁的床上:“二妹妹不后悔最好,那明天,可一定要帮王爷……” “用不着你提醒。” “我的话还没说完,王爷最恨的是屡屡帮太子的安平侯,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帮王爷将安平侯府拖下水,否则……” “否则如何……” 楚黛儿指了指她的脖子:“你觉得呢?” 楚蓁蓁感觉到有东西在爬,登时便要去拿手抓,楚黛儿忙道:“别吓坏了它,不然可没有解药。” 楚蓁蓁白着脸是,死亡的恐惧让她颤抖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是不是五皇子的人?” 楚黛儿勾起嘴角,看了眼始终盯着这里的焦思邈,上前轻声在楚蓁蓁耳边道:“我自然不是,我是来杀焦思邈的,所以我是帮逍遥王的。” “你怎么杀他……” “你脖子上的蝎子啊。”楚黛儿语气轻巧:“二姐姐,焦思邈可是五皇子的人,你趁早杀了他,这样一来王爷就不用担心担心有人指证了,而且王爷一定会欣赏你的果断的。” 楚蓁蓁愣住:“真的吗?” “二姐姐这么聪明,自己想想,杀了他对王爷有什么坏处?”楚黛儿继续蛊惑道。 楚蓁蓁微微咬牙,转头朝牢房边走过去,而那蝎子也躲到了她头发里。 “焦思邈,你过来……”楚蓁蓁微微颤抖着。 焦思邈阴鸷看过来,看着楚黛儿,楚黛儿有多狠他是知道的。 “你想跟她联合做什么?”焦思邈一过来,便一把掐住了楚蓁蓁的脖子,楚黛儿趁机念了几句什么,那毒蝎子便迅速爬上焦思邈的胳膊,蛰了他一下。 焦思邈大惊,松开楚蓁蓁,死死掐住胳膊大喊,可等差役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痛苦的倒在地上开始不断的翻滚哀嚎:“楚蓁蓁,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为什么!”焦思邈大喝一声,终究挡不住七窍流血而亡,死状极惨。 “快,是王妃放出的毒蝎子,快跑,快跑!”楚黛儿忽然大喊。提步便往牢外跑,嘴里还不断念着什么。 楚蓁蓁还没反应过来,放在的脑后便爬出大量毒虫蝎子来。 差役们有胆子大的忙拿脚去踩,被蛰到的也当即殒命,其他人也赶忙跟着跑了,只有楚蓁蓁瑟缩在原地,看着那些毒虫们扑上死人的尸体,将他们咬得血肉模糊,可唯独不攻击自己。 楚姒第二天一早,便听说了逍遥王妃蓄养南疆蛊虫杀人的消息,小福儿在一旁说的绘声绘色的:“听说那焦思邈被咬得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头了……” “好了小福儿。”傅大娘忙制止道。 楚姒淡淡喝着粥,林傅此时也过来回话了。 “世子妃,已经办妥了。”林傅道,就是他诱使楚黛儿对楚蓁蓁下手的,不过楚姒没想到她居然会选用这么阴毒的办法。 “嗯,她应该很快会发现是你,这几日小心些。”楚姒嘱咐道。 “是。”林傅颔首,转头又退下了。 小福儿一脸懵逼:“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楚姒笑看着她:“包打听,你再去后厨问问,看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小福儿嘿嘿笑起来:“好,奴婢这就过去。”行了礼一溜烟就跑了,傅大娘也是满脸的无奈。 楚姒瞧着她笑道:“昨晚的事交代好了吗?” “嗯。”傅大娘颔首:“那人问什么时候动手,我说随他安排。” “嗯。”楚姒微微点头,徐桂办事也是越来越细心,跟着自己倒也算踏实,能力也提高了不少,这次若是能办妥,倒是可以放心让他做更多事了。 用过早膳以后,楚姒便带着林傅去了京华楼,她要去亲自看着赵训炎跌落尘埃的模样,看看他是否会后悔! 大理寺牢中的事一传出来,京城中好似约定好的一般,流言便开始传得飞快,不过这等皇家丑闻大家伙也都不敢明面上说的,但又八卦度极高,什么逍遥王秘密送王妃给杨国公,而后又杀了杨国公陷害才回京的五皇子,再有逍遥王妃勾结南疆人,谋害指证逍遥王的焦思邈…… 这样的谣言传到宫里的时候,赵奕恒自然心里畅快了,这样一来,怎么推这帐也算不到自己头上。 赵训炎站在养心殿中等着皇帝过来,昨晚珍娘来过,纵使羞辱于他,可皇帝定也不会轻易杀了自己,可竟没想到一早上便出了这样的事。 等了一早上都未见皇帝的身影,只过了好半晌才见高公公过来,说皇帝身体抱恙,让众人都先回去,独独却留下了太子。 出宫门的时候,赵奕恒忽然将他叫住。 “小皇叔觉得,这件事到底谁在背后操控?” 赵训炎看着冰冷的宫墙,诺大的深宫给他的,是对亲情的憎恶。 “五皇子天资聪慧,自然已经知道,何必问我?”赵训炎提步想要离开,赵奕恒看着他的背影却笑了起来:“当年良妃的死,不知小皇叔可查清楚了。” 赵训炎脚步顿住,死死拧了下眉头:“不需要你来操心。” “是吗?”赵奕恒见他又要走,继续笑道:“据我所知,当初良妃被人下了媚药,而后才……” “闭嘴!”赵训炎有些失控,旋即深深吸了口凉气,冷静下来,阴狠的盯着赵奕恒:“我是你小皇叔,我母妃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赵奕恒淡笑:“我只是想提醒小皇叔一声,替仇人磨刀,这事儿你干了二十多年还没想明白,觉得甚是可怜罢了。” 赵训炎手心死死握紧,看着赵奕恒讽刺的脸,若是当年,他便是杀了他,皇帝也无话可说,可是现在…… 赵奕恒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看着他微红的眼眶,面色更加讽刺:“不知死去的良妃娘娘作何感想。”说罢,径直乘了皇子府的马车便离开了。 他一走,一帮跟着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也都回皇宫了,压根没把赵训炎放在眼里。 赵训炎手心握紧,转头道:“去大理寺!” “是。” 赵训炎的马车到了大理寺门前,大理寺的人圆滑,虽然知道赵训炎如今彻底失势,但难保还有爬起来的一天,对他倒也恭敬。 “让开!”赵训炎看着虽然满脸笑意但拦着不让他进去的守卫,寒声喝道。 那守卫忙道:“这可不行,王爷,里头正在清理那些南疆的毒虫呢,您进去了小心伤着玉体。” 赵训炎忍住心中的气:“大理寺丞呢,叫他出来见本王!” 那侍从对视一眼,忙道:“大人这会儿忙着审理案子呢,怕没空见您,您看这样行不行,等我们大人忙完了。立刻跟他说您要见他!” “你大胆,这可是逍遥王,你们敢这般无礼!”赵训炎的侍卫忙道。 那侍卫面色冷了些:“规矩就是规矩,纵使是王爷,也不能为难我等对不对?” 赵训炎微微咬牙,提步就要往里面走,他今天非要见到楚蓁蓁不可,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可他才往里面走了一步,侍卫们却纷纷抽出了刀来:“王爷,您也不能为难我们是不是?这大理寺可不是您的菜园子,随随便便谁都能进的。” 赵训炎第一次被一个无名小卒这样当众羞辱,但他得忍,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对他不利,皇帝还不知道会下什么样的旨意,他只有忍! “王爷……”旁人小心翼翼额凑上来,赵训炎一甩袖袍:“去京华楼!” 逍遥王府的马车又急急到了京华楼,才到京华楼的门口,便瞧见里面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们纷纷躲在一侧,看着他议论纷纷。 赵训炎脸色黑沉,提步走了进去,掌柜的一瞧,忙上前道:“哟,王爷来了。” “哼!”赵训炎冷哼一声,便要往雅间去,那掌柜的忙将他拦住:“王爷,雅间已经满了,您看要不……在大堂挤一挤?” “放肆!王爷尊贵之躯,怎能跟这些不入流的小姐公子们坐在一起!”侍卫提起刀要动手,便听得大堂里有人笑道:“不挤就不挤,自个儿出去就是,省得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公子们呼吸的空气碍着你们王爷的金贵之躯!” 此人说罢,众人纷纷跟着笑了起来,赵训炎看过去,也不过是些普通官员的儿子罢了,一群附庸风雅的蛆虫,如今也敢来嘲讽自己了! 赵训炎站在原地,面色黑沉,侍卫道:“王爷。要不要把他抓起来!”以前的逍遥王多威风,谁瞧见都是点头哈腰,巴不得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他,只求他能多看两眼。 “不必。”赵训炎面色紧绷,扫了一眼大堂众中人,转头便出去了。 走到门口,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赵训炎猛地抬头,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楚姒。 楚姒神色淡漠,看着他时,眼神中甚至有一些讥讽,这让赵训炎很是抓狂。 可不等他抓狂,京华楼内撞出个喝得醉醺醺的不知哪家的公子。 赵训炎有功夫还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可见他是借酒装疯。 “哟,这是撞着哪位大爷了?”那公子揉揉眼睛。 赵训炎拂拂衣袖,冷着脸站在一侧盯着他,等着他来点头哈腰,可他却大笑起来:“原来是把老婆送给人玩的逍遥王啊,啧啧。真是了不起,什么时候把那京城第一才女也送来给我玩玩?我保证让她满意,也保证往后见着咱们的逍遥王爷,一定好酒款待,如何?”他话说完,京华楼内的笑声更大了,外人都替他觉得羞耻。 “你好大的胆子!”侍卫怒了,赵训炎也快忍不住了,可他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再做什么。 “他喝醉了,不跟他计较。”赵训炎忍住所有的羞辱,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依旧站在窗边的楚姒,看着她勾起的唇角,死死咬牙:“回府!”说罢,转头便上了马车。 那侍从气不过,却也只得跟着一道离开了。 楚姒看着这马车离开,再看了看底下的人,点点头,那人便快步闪身进了个巷子不见了。 赵训炎的马车行到一般。才下令:“方才那人记住了吗?” “记住了。” “杀了。”赵训炎寒声道。 侍从兴奋的点点头,忙转身离开了,可等他赶到的时候,等着他的是四五个黑衣人。 “你们是谁?” 为首的黑衣轻笑,抬手,周围的人迅速出手便将他擒住了。 “送去京兆府,说他意图杀害高公子!”高公子就是方才喝醉酒的公子。 “是!”几人卸掉侍卫的下巴,取出他嘴里的毒囊,便扛着他往府衙去了,至于这位高公子,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坐在京华楼中,楚姒淡淡看着街上依旧繁华的景象,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前世的赵训炎,人人惧怕,人人巴结,如今的赵训炎,已经被跌落尘埃,四处碰壁。但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他骗了自己,任由自己被做成人彘,害死芙儿,害死绿芽,害死杨府满门!这一点点的羞辱,怎么够! “世子妃,接下来怎么做?”林傅站在一侧。 楚姒回身坐下,不再去看京中繁华:“接下来等着便好,我们的人点到即止,如今他已经是笼中兽,不用我们动手,自会有人迫不及待的去踩一脚。” “是。”林傅颔首:“那沛县那边还要继续盯着吗?” “盯着,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们杀了魏贤也就罢了,可为何还要杀慧能?”楚姒想不通,便觉得奇怪:“郑雲那里你们也看着些,这次不知道背后到底是哪只手,总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林傅看着她担心的样子。道:“世子爷一定会保住杨家的。” 楚姒莞尔:“我知道。”可林清愚再强,他也只是人,不是神,这世上刁钻的人多了去了,谁能保证次次都能刚好躲过呢。 林傅见她依旧担心,倒也不再多劝:“您准备什么时候去寒山寺?” “现在去吧。”楚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早,够她来回一趟了,寒山寺也是早去早好。 “好。”林傅颔首,转头便去安排马车了,不多时,侯府的马车已经出了城。 等赵训炎冷静下来,想召回才遣派出去的侍卫时,已经传来了消息,侍卫被抓,韩敏已经直接上折子了。 “王爷,徐侧妃求见。”屋外忽然有人道。 赵训炎看着紧闭的书房门,掌心蓄力,对准房门。只听见‘砰——’的一声,门外传话的侍卫便跌落了进来,进来后不顾疼痛,忙战战兢兢跪好:“王爷恕罪!” “你刚刚说谁在外面?” “是徐侧妃……”那人忙道。 赵训炎眯起眼睛:“徐瑾……她来做什么?” 真当赵训炎不解时,门口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穿着寻常跟楚蓁蓁一样的衣服,面上带着浓妆,竟跟楚蓁蓁有几分相似,她莲步轻移而来,跪在赵训炎跟前:“徐瑾愿意帮王爷。” 赵训炎冷哼一声:“就凭你,怎么帮?” 徐瑾抬起头,眼中闪着光芒:“王爷想想,若是王府里,全是跟王妃长得差不多的女子,那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赵训炎眉头紧皱:“你们再像,那也不是楚蓁蓁……” “可是只要像不就够了么?那日亭台射箭的女子,杨国公府被马御史发现的女子,和如今牢里的王妃,谁能保证自己的眼睛看得绝对没错?只要对外说,这些都是某人的阴谋,王爷觉得这样,可行?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妾身知道,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大理寺牢中。”这是当年无意间看到身为大理寺丞的父亲曾悄悄进入过,所以才知道的。 赵训炎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也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可愿意吃苦?” “妾身愿意,只要王爷能让徐瑾在您身边伺候。” “很好!”赵训炎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嘴角勾起,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一侧的房间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褫夺封号 并钻石满1800加更 楚姒赶到寒山寺,方丈却不在,只说是闭关修炼去了,楚姒便也没多想,转头去寻了严老大人。 严老大人的病越来越厉害了,才短短半个月,已经形容消瘦,躺在床上不断的咳嗽着,就连呼吸都是费力的。 听闻楚姒来了,严老大人让云夫人扶着坐了起来,可即便是这样一番小动作,便让他呼吸急促起来,苍白的脸也泛起些红色。 “世子妃来了。”严老大人开口,语气里是笑意。 楚姒想起他曾托颂伊给自己的东西,上前一步:“老大人可好些了?” “好不了了。”严老大人笑笑,看了看她:“那些东西世子妃可曾去瞧过了?” “还没有。”楚姒自然知道他是说的那些庄子铺子,和留下的所谓的‘人’:“这几日事务繁忙,所以暂时未得空闲。”楚姒走过来,云夫人安排了她在一旁的凳子坐下,让人倒了茶:“给世子妃添麻烦了。”云夫人歉意道。 楚姒摇头:“不妨事的,我跟伊儿是朋友。” 瞧着楚姒的样子,严老大人终是叹了口气:“我苦心想安排好伊儿,可到头来还是没能安排好,最后还要麻烦世子妃多操心。” 楚姒知他这话是想让自己应承下照顾云颂伊,她倒也没拒绝:“伊儿聪慧懂事,如今能力也强,严老大人尽可放心。” 见楚姒应了,严老大人这才叹了口气,让云夫人带着人先退下,他要单独跟楚姒说几句话。 云夫人似乎早有准备,很快便带了人退下了,亲自守在房门前不许人靠近。 严老大人好容易咳嗽停下,这才看着楚姒道:“世子妃想来也已经知道五皇子了。” “嗯。”楚姒颔首,她此行过来,也是想问问严府跟五皇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严老大人又叹了口气,深深看了眼楚姒:“你可知五皇子的母妃是何人?” 楚姒摇头:“他母妃好似自他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 “没错。”严老大人接过话:“这么多年,没有谁曾真正见过五皇子的生母,以前五皇子也只是交由宫人抚养,可是……”严老大人似想起什么,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满脸苍白才停下来:“当年我进宫,是见过这位娘娘的,可她也算不得是娘娘,当时见她,她不过是个落魄宫女,生下五皇子后,便被打入冷宫,慢慢死去。” 楚姒闻言,不解,这与五皇子和严府有什么关系呢? 似乎察觉到楚姒的不解,严老大人这才道:“见过这位娘娘的大臣,只有我一人,这么多年都是一个秘密,毕竟五皇子的身份摆在这里,而且他自小聪颖,很得皇上喜欢,但从未有人说过他母妃是怎么死的。” “难道是有人谋害?”楚姒越发觉得复杂起来,可是不弄清楚这些细节,这一团如乱麻般的事情永远也理不顺。 严大人微微颔首:“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当年的良妃知道,皇上知道,我是侥幸得知,但还有一个人知道。” 楚姒面色有些凝重起来:“淮阳公主也知道。” 严大人倒是惊愕的看了眼楚姒:“没错。” 楚姒看着捧在手里的茶盏,慢慢用手指摸着茶盖,道:“良妃之死跟淮阳公主有关,这位娘娘之死也跟她有关,可是这关严府什么事呢?” “宫闱斗争,如今已是贵妃的苏贵妃娘娘又怎么可能只是旁观者?有没有参与我且不说,但凭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所说,五皇子投靠皇后……而且当年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没死的,也就是我这样没有暴露出来的和一些死不了的了,如今我已经是命不久矣,但我担心五皇子有朝一日翻起旧账来……”严老大人忽然有些哽咽:“我千叮咛万嘱咐。除了皇室正统,我们绝不帮扶任何一个还未被皇上立为太子的皇子,可是等我一上山,他们就迫不及待跟五皇子勾结了起来,因为知道五皇子背后是皇上在撑腰,所以连如今的太子也不放在眼里,皇室之争,可是一场厮杀啊,更不用说五皇子极有可能拿出当年之事,来驳斥太子之位的正统,毕竟那件事牵扯的可不止单单几个娘娘,严府成了遗臭万年的罪人不说,严家满门可怎么办……” 楚姒见他原是担心这个,轻轻松了口气:“太子为人贤德,在百姓中也颇有好名声,这点事情还不足以撼动他的地位,严大人尽可放心。而且严府……五皇子不一定会知道当年之事,再说就算知道了,这些人之死,也不一定就跟五皇子有关。” “我放心不下。”严大人认真的看着楚姒:“世子妃若是有时间,希望能尽早去看看我给你留的那些东西,一定能有你们能用的。我大限将至,劝不住我这两个儿子,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事情在发展成最坏的样子时。太子能够念在我今日对世子妃所说的一番话和所准备的东西,能饶严府满门。” 楚姒手心微紧,看着如此的严大人,眉头微微皱起。 正想着,屋外忽然有了动静,而后便见云颂伊急匆匆进来了。 她一进来便带进了一股冷风,楚姒瞧着她的装束和冻得发红的脸,想来是骑马而来。 “姒儿姐姐,外祖父。”云颂伊行了礼,看着严老大人的样子,眼眶又红了几分。 “伊儿来了。”严老大人方才说这些话,已经是疲惫至极,看了看楚姒:“世子妃,我知你沉得住气,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告诉太子,不然严府……” “我明白,等到了适当的时机我自会告诉太子。”楚姒看着严老大人,他如今也是谁都不敢信了,这才万般无奈之下把这些话告诉自己吧。 严老大人颔首,云夫人也走了进来,瞧了瞧他的眼神,便对二人柔声道:“你们出去走走吧,四月的天,山上开了不少花,也有不少夫人小姐们在山边的草坪上放纸鸢。” 云颂伊现在很懂事,半分不敢打搅,点点头便跟楚姒一道出去了。 待她们走了,严老大人才道:“小小女子,能有如此性格与心智,实在是太难得了。” 云夫人叹了口气:“是个可怜的,没经历过事的,哪里知道‘隐忍’二字呢。” 云夫人看着云颂伊跟楚姒离开的方向,眼中竟有些释然和满足,似乎她的女儿已经有了托付,她也无需再留一般。 跟云颂伊出来,日影偏西,阳光倒也还有。 楚姒看了眼云颂伊:“怎么这么着急上来。” “我担心又出事。”云颂伊低头道,杨国公府的事的确把她吓坏了,她担心楚姒独自上山,又发生什么危险。 楚姒看了眼她的脖子和露出的手背,都有抓伤:“云府去严府闹了?” “嗯。”云颂伊没有刻意隐瞒,知道也瞒不住楚姒:“我现在倒不担心他们闹,我担心他们会做傻事。” “做傻事?” “嗯。”云颂伊面色忽然有些紧张,转头看着楚姒,似下了决心一般才道:“霁甫表哥跟我说,他们好似在跟五皇子来往了,这事儿不知怎么的,竟被我以为永远昏死过去的云康听到了,他如今已经醒来,知道后。便撺掇云家人,不知要谋划些什么。” “暂时还掀不起风浪。”楚姒想了想,道:“云府现在失势,府中财物被缴,云家也没有几个出众的人,京城里这些人都不会用他们的,你暂时可以放心。” “我就是担心他们会走什么歪门邪道的,云康你也知道,以前一直跟着焦思邈混,没什么正心思,如今父亲和云颂月一死,这帐还不知他们要记在谁的身上。”云颂伊很是担心,楚姒笑笑:“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云家你若是实在担心,找人暗中盯着动静便是,如今能折腾出水花的也就云康了,盯着他就好,其他的暂时不用担心,他们就算要投靠谁,也不是京中这些人。” 听楚姒这般说,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转眼间两人已是走到了草坡。 “对了,郑雲这段时间可有跟你来信?”楚姒问道。 提起郑雲,她目光又黯了些:“没有,也不见人了。”说罢,又强打起精神,释然笑道:“大伯父已经在给我物色人家了,也不用等什么郑雲了,他才不会娶我。”不然的话早就开口了,哪用等到现在。 “是吗?”楚姒莞尔:“可我怎么听说,他正准备让太子跟皇上说说,好给你和他赐婚呢?” 云颂伊脸色猛地一红:“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楚姒笑看着她:“郑雲又没有妻妾,对你的心思大家伙也都看得出来,至于没来求娶,也许是另有隐情呢?” 云颂伊脸色爆红,身边都似乎冒出了粉色泡泡。 楚姒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大伯父可曾说过要把你说给哪个人家?” 云颂伊回过神来,想了想:“好似是现任大理寺丞的侄子,不过我也就偷偷听到他们这么一说,却不知是真是假。” “大理寺丞?”楚姒惊愕不已,瞧了瞧她,道:“我现在要马上回京,你要留下还是一道回去?” 见楚姒这么着急,云颂伊也忙道:“我护送你一起回去。” 楚姒不及多说,带着人便匆匆下山往京城而去,至于方丈大师,她只能回头再来见了。 夜色渐黑,京城里的议论比往常热烈多了,这短短半年来,京城里似乎一下子就风起云涌了,老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这更新迭代的事儿似乎分分钟就会发生。 宽阔的京城街道上,一辆马车从逍遥王府的后门跑出来,穿过街巷,到了一片看起来很普通的居民巷子停下,从里面走出几个带着黑纱帷帽的女子来,为首的朝她们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转身离开。 见人都走了,为首的才转头看着马车:“王爷。” 赵训炎确定无人跟着后,下了马车:“你确定能行?” “王爷放心。”徐瑾柔声笑着,她的富贵,她终究会自己赚来! 徐瑾带着她一路穿过暗巷,暗巷潮湿而阴暗,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徐瑾和赵训炎一路往前走,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地牢里,这里完全就是在牢中一个废置在角落的阴暗牢房中,根本不用穿过进入牢房之前的差役守卫。 “爷,便是这里。”徐瑾停下脚步,指了指斜对角的一间牢房:“王妃在那儿。” 赵训炎抬眼看过去,果然看到头发凌乱,满脸惊恐坐在地上的楚蓁蓁,赵训炎现在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她又偏偏还不能死。 “来人,去把牢门开开。”赵训炎低声吩咐着。 立即便有一身黑衣的侍卫出来,仔细看了看周边几个已经被清空的牢房,知道定是受那毒虫之因而被迁移走了,只留下一个楚蓁蓁。 侍卫才靠近牢房,楚蓁蓁便想要大喊。 “王妃,我们来救你了。”侍卫忙道。楚蓁蓁见此,这才憋住了气:“是王爷让你们来的吗?”她极小声道。 “自然。”侍卫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很快的打开了牢门,进去一把拉着她:“走吧。” “就这样走会被发现的。” “不会。”侍卫指了指在另一处等着的徐瑾,徐瑾穿着跟她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妆容,在这朦胧烛光下,还真像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楚蓁蓁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侍卫手下的力气更大了些:“王妃出去以后便知道了。” 楚蓁蓁还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得牢门口有动静,侍卫只得一把扛过她,将她带了过来。 徐瑾回头看了看赵训炎:“王爷按妾身说的去做,一定能行。” 赵训炎嘴角勾起:“放心吧。”徐瑾倒是有几分玲珑心思,可是,一个女人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呢?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 屋外响起大理寺丞的声音,他低声跟旁人说着什么:“这也太冒险了,万一被人查出来……” “怎么可能查出来,反正是畏罪自杀,以前又不是没人做过。”旁人道,赵训炎听罢,居然是严家老大的声音,面色沉了沉。 侍卫很快锁好了牢门,看了眼已经把自己头发弄乱,衣衫弄脏的徐瑾,笑道:“侧妃,对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 徐瑾话还没说完,那侍卫手里方才从楚蓁蓁身上抽出的簪子便直接飞出,直接刺入了徐瑾的心脏。 徐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赵训炎:“王爷……”她才帮了他,他怎么会这么快就要杀了自己灭口,这不对,但凡他还想跟五皇子他们争夺一番,都不会这样的…… 赵训炎看着徐瑾瞪着眼睛倒在地上,这才转头睨了一眼楚蓁蓁:“走吧。” “王爷……你为何杀了……” “她知道你这么多秘密,你觉得留着她来威胁你更好?”赵训炎看似在为楚蓁蓁说话,但心里却是嘲讽,徐瑾的确展现出了比楚蓁蓁更高的智商,但是他思来想去,徐瑾都不能活,她对自己有恨,她贪婪而且狠毒,这样的女人,早点死了才不会有麻烦,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是楚姒! 楚蓁蓁闭紧嘴唇。侍卫办妥之后,这才急急跑了过来:“王爷,他们来了。” “很好。”赵训炎小心站在暗处,看了眼背着光走进来的人果然是大理寺丞和严家老大,嘴角冷冷勾起,这才带着人从密道离开。 密道的这头连接的是一个没人住的小屋子,里里外外都是空寂的。 楚蓁蓁被侍卫扶着出来坐在一边的草垛上,这才转身看着逍遥王:“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赵训炎看了看天色,今晚天空依旧有厚厚的云层,但圆圆的月亮还是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带着凄冷的光亮,这场景似乎在哪儿见过…… 赵训炎一阵头疼,脑袋里飞速而过的,是同样的夜里,自己吩咐楚秉松栽赃诬陷楚姒,然后将她押入地牢的场景。 见他面色微白,侍从忙唤道:“王爷?” 赵训炎惊醒,看着侍卫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又扭头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楚蓁蓁,也不知内心想弥补楚姒,还是有别的情感左右,他走到楚蓁蓁面前,牵起她的手。温柔道:“相信我吗?” 楚蓁蓁受宠若惊,忙点头:“信。” “那好,要委屈你吃点苦头,但是我一定不会像取了徐瑾性命一样,取了你的性命的,好吗?”恍惚间,赵训炎似乎在对方才那画面里眼神绝望的楚姒在说。 楚蓁蓁连连点头:“蓁蓁不怕吃苦,只要能跟王爷在一起,蓁蓁什么苦也愿意吃。” “好。”赵训炎待看清面前的是楚蓁蓁,这才冷漠的松开了手,转头看着侍卫:“动手吧。” 侍卫颔首,走到楚蓁蓁面前:“王妃,对不住了。”说罢,不等楚蓁蓁反应过来,便直接拿麻绳帮了她的双手,再将另一头扔在房梁上,将楚蓁蓁直接吊了起来。 “王爷,这是……”楚蓁蓁大惊,赵训炎却只道:“你要记住,到时候有人来救你,你就大声说,是大理寺丞秘密将你调离大牢,然后对你施以酷刑,然后逼迫你开口承认杨国公府的罪行,明白吗?” 楚蓁蓁似乎明白了些。点点头,那侍卫手里的鞭子便迅速抽了过来,鞭鞭伤皮不伤骨,却鞭鞭皮开肉绽,不过十来下,楚蓁蓁便晕死了过去。 赵训炎见此,嘴角大大的勾起,看了看这清凉月色,楚姒的脸似乎又冒了出来。 “你迟早是我的!”赵训炎冷淡说罢,提步便迅速离开。 等楚姒赶回京城,跟林清愚一道到了大牢时,刚好遇上大理寺丞准备暗中处理一下徐瑾的尸体,最起码要更像是自尽而不是他杀,不过他没认出来的是,这死了的人,是徐瑾。 “这是怎么回事?”林清愚拦在大理寺侧门,寒声问道。 大理寺丞闻讯赶来,严大人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偷偷离开了。 “这……是她自杀的,本官正要把尸体送去验尸房呢。”大理寺丞也是一脸愁苦,毕竟这人真的不是他杀的。 楚姒看了看,一眼便认出是徐瑾,但他们没认出来也正常,这昏暗的天色,加之二人外形身高本就差不多,徐瑾又这样刻意装扮了一番。寻常人不熟悉的,也认不出来,他们应该是被逍遥王给算计了。 “这是逍遥王府的侧妃徐瑾,前大理寺丞的庶女。”楚姒道。 大理寺丞惊愕不已:“怎么可能?”说罢,旁的人忙去掀开徐瑾脸上杂乱的头发,再将灯笼凑近了些,这一瞧,果真不是楚蓁蓁。 正僵持间,韩敏忽然带人赶来了过来,瞧见林清愚和楚姒还惊愕了一下,却忙过来行了礼:“世子爷怎么也在此处?” “世子妃突然想来看看逍遥王妃,哪知才过来,便见有人自尽了。”林清愚也察觉到了什么,瞧着他面色更沉,问道:“韩大人此番过来是为何?” 韩敏深深叹了口气;“方才逍遥王府的人来报案,说是逍遥王府进了宵小之徒,劫走了侧妃,所以我才特意出来搜查。” “劫走?”大理寺丞更加蒙了:“怎么可能呢?逍遥王府守备森严……” “今日几个小户的公子当众欺辱逍遥王,事情已经传遍全京城,逍遥王府进几个歹徒,也不是说不通,但唯一解释不通的,是为何要劫走逍遥王侧妃……”韩敏看了看前面,发现有死尸:“这是……” 楚姒微微皱眉,想不到赵训炎居然借力打力。反应的这么迅速,才安排了人去羞辱他,他便借机做出了‘闯入王府的宵小之辈’。果然,这般阴狠的才是他,而这徐瑾之死,怕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是徐瑾,失踪的徐侧妃。”楚姒淡淡道。 韩敏惊愕的看着大理寺丞:“这……” “本官也是才发现的,是自杀……”大理寺丞忙道。 林清愚看着的确是一脸懵逼的大理寺丞,道:“这件事怕没有这么简单,死一个徐瑾没什么,就算是有人敢当众羞辱逍遥了,皇上也只会为了皇家颜面而说几句,但是私闯逍遥王府,还劫走并杀害了逍遥王侧妃,这件事一定是要导向一个什么结果。”林清愚思忖起来,转头看了看徐瑾的这身打扮,再与楚姒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中似乎都已经明白了什么。 楚姒看了眼大理寺丞:“既然这是假的王妃,那真王妃呢?”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可这偌大的京城,又是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这一时半会怕也找不到人……” 楚姒看着依旧沉着的在分析的大理寺丞,心中觉得有些可惜,看了看林清愚:“不如去太子府坐坐吧。” “正有此意。”林清愚莞尔,大理寺丞此人还算是中正。但这次明显是被算计了,而且他背后的人应该就是五皇子,若是能争取到太子这边,倒也不错。 见林清愚要走,大理寺丞忙上前:“林世子,这……” “大人还是赶紧想想,若是要栽赃,大人有什么不在场的证据吧。”楚姒说罢,看了看韩敏,韩敏会意,待楚姒跟林清愚一走,立马也对大理寺丞道:“这件事我会上书给皇上,若是大人确实与此事无干,相信皇上一定会有一个公正的论断。” “好好!”他连连点头,韩敏闻言,看了看尸体:“这尸体我怕是要带走。” 大理寺丞没有阻拦,毕竟韩敏的要求合情合理。 远远的,赵训炎站在附近的茶楼的窗边,瞧见这里的场景,嘴角冷冷勾起:“可以行动了。” “是!” 赵煊逸听闻楚姒也过来了的时候,停下手里的墨笔,看着手中画了一半的图,慢慢卷了起来,收好放在一边了,才让他们进了书房。 林清愚始终站在楚姒身前。他只能瞧见楚姒露出的些许衣服。 她穿着一身正红,跟林清愚身上绞着红色图文的锦服还真是搭配。 赵煊逸让二人坐下:“怎么了?” 林清愚简单将方才的事情说了:“臣以为,大理寺丞此次若是能救下,绝对有益无害。” 赵煊逸微微皱眉:“大理寺丞也换了几任了,不怕再多换一个。” “可难得一个如他这般中正的。” “若是中正,怎么会去投靠老五?”赵煊逸面色冰寒,林清愚莞尔:“五皇子跟皇后已私下有往来,若是皇后认下这个儿子,他便是嫡子,且是太子的皇兄。” 赵煊逸手心死死握紧,他始终不是嫡子,不是所谓的正统。 “此人有智谋,老顽固罢了,这次的事情,正好借逍遥王之手敲打他一番,还可以借机让五皇子吃点苦头。”林清愚淡淡道,见丫环捧了茶和糕点上来,挑了一盘粉色的方块状糕点推倒楚姒面前,小声道:“这个味道不错,听说有利于月事,不会闹肚子疼。” 楚姒差点被茶呛着,瞪了他一眼,林清愚笑笑,又转过头去一本正经的看着赵煊逸:“五皇子背后站着的人,想来不用臣提醒,太子爷也是知道的。” 赵煊逸将她们夫妻的小互动收在眼底,面色冷沉:“本宫自然明白。”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路过楚姒时,似乎能闻到她身上的一缕馨香,不由浮出些笑意来,看着屋外黑沉的夜色,道:“不过我们不能对他动手,父皇不想我对他动手。” “那就让逍遥王动手,不是正好吗?”林清愚淡淡笑道。 赵煊逸单手负于身后,似乎有些沉重:“本宫听高公公说,父皇的身子是一日差过一日一日了,如今天气已经暖了,还是咳嗽不止。” 楚姒微微讶异的抬头,前世皇帝是死于非命,但还没这么早。 林清愚却也站起了身来,走过来:“不说话的孩子,永远都吃不到糖的,要么哭,要么凭能力抢,太子想要一个温暖的家,臣能理解,可是臣也希望太子明白,有些的东西,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太子顾虑皇帝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不想兄弟残杀,可他不杀,五皇子会杀,逍遥王会杀,甚至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也会杀。 赵煊逸忽然转过头看着林清愚,看着他深邃的眸子和冷淡的表情,有些怒意:“你怎么会明白,你从小父慈母爱,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你根本什么也不明白。” 闻言,楚姒的表情有些冷,若林清愚真过得这么痛快,他的性子应该是狡黠而不知世事的,怎么会一眼便明白自己所经受的苦难呢? “世子爷,时辰不早了,咱们不打搅太子休息了吧。”楚姒站起身来,柔声对林清愚道,她心疼林清愚来帮太子,却还要被他戳刀子。 赵煊逸哪里不明白楚姒这是此跟自己抗议,冷着脸转过头去依旧看着屋外:“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本宫自有决断。” 林清愚也不多劝,拉着楚姒的手便离开了。 太子府的石板路很平整,可林清愚依旧小心翼翼把楚姒护在怀里,她走急了些林清愚都要拉住她:“慢些走,时间长着呢,还怕走不出去?” 楚姒看着他似乎没心没肺的样子,莞尔:“有你在就能走出去。”走出太子府,走出心中的魔障。 很快便来了消息,说是京城各处忽然冒出好几个跟逍遥王妃相同打扮并且模样相似的女子来,纷纷要往城外跑,说是要去逃命,把她们抓着了,才从她们身上搜出了五皇子府的腰牌来,审问的时候,竟全都自尽了,事情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楚姒跟林清愚回到府中,小福儿准备好热水便退下了,她们夫妻在一块的时候,总不喜欢旁人伺候。 林清愚才进房间便拉住楚姒的手:“是不是偷偷溜出城了?” 楚姒微微咬唇,小声道:“我想去看看严老大人。” 瞧着她一副委屈的模样,林清愚心中哪里有半点的生气,却佯装生气的捏了捏她的小脸:“下次可一定要多带点人,小心些。” 楚姒见他并不是要阻止自己出去,松了口气,抬眼看他,可感激的话还没说出来,林清愚的吻便压了下来,夺了她的呼吸。 唇舌交缠间,林清愚低哑而魅惑的小声道:“你跑了一天,一定累了,我带你去洗漱……” 楚姒想起小福儿刚准备好的洗澡水,瞪大了眼睛,林清愚却已经打横将她抱起,转瞬便进入了此时已经水汽弥漫的浴池中。 一晚,春水荡漾。 第二日一早,楚姒是在窗间照进来的阳光中醒来的,醒来的时候,林清愚已经去上早朝了,想来今天一定有一场好戏在等着他吧,杨国公府的事,大理寺丞的事。 用过早膳以后,小福儿便又将昨晚京城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一旁绣花:“小姐,你说这二小姐被谁给抓去了?” “你很关心?”楚姒翻着手里的书出神,待小福儿说话才回过神来。 小福儿点点头:“二小姐这人也太坏了,要是给人救走了,那奴婢可不甘心。” “就你知道胡说八道。”傅大娘从外头进来,瞧见小福儿也是一脸无奈。 楚姒莞尔:“在我跟前,由着她说便是,没个敢说真话的人,这日子也太乏味了些。” 傅大娘见楚姒纵着,也只是笑笑,想起来意。道:“外头云小姐来了。” “请她进来吧。”楚姒笑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好太阳,跟小福儿道:“让人去外面那片小桃林边准备桌椅茶水,咱们去外面晒太阳。” “好嘞!”小福儿闻言,眼睛都亮了,立马下去安排好了,待云颂伊过来的时候,便瞧见楚姒已经在桃林中慵懒坐着晒太阳了。 “姒儿姐姐,我来给你送东西了。”云颂伊笑着坐在一侧,手里拿出沓纸条来:“这是外祖父那庄子里的人托人给我,再让我转交给你的。” 楚姒接过那份名单,看了看,一共三十几页,一页上也有三四十个名字,看起来倒是普通。 “这是什么?”楚姒不解。 云颂伊也摇头:“我也不明白,那人什么也没说,只说有机会要给你。”云颂伊坐在一旁,虽然沉稳不少,可放松下来也还是跟个小姑娘一般,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到底少了几分天真。 楚姒想起严老大人的话,他嘱咐自己一定要去见见他留下的人,看来这份名单也许与那些人有关系。 楚姒将名单收好:“回头再去吧。” “嗯。”云颂伊点点头,身子往楚姒这边倾了些,有些羞涩的咬唇,看着楚姒道:“郑雲来信了。” “说什么了?” “说是快到京城了,他现在跟杨家两位将军在一起,在马家渡被滞留了,说是马家渡有疫情,他们要先留下看过大夫,确定无事以后才会上京来。”云颂伊笑道,说着还把郑雲的信拿来给楚姒看。 楚姒瞧着,字体遒劲,倒像是郑雲能写出的字,只不过…… “不对。”楚姒坐起身来,看着这张纸,这字迹更像是模仿出来的,因为自己也擅长模仿字迹,模仿出来的字迹有一点,那就是每一个字的特点一定都非常凸出,没有随意性,而且也很生硬。 “怎么了?”云颂伊也跟着紧张起来:“这纸有问题?” 楚姒忙招呼小福儿:“去世子爷的书房要一张郑将军曾写过的字贴来。” 小福儿瞧见楚姒面色紧张,点点头,忙往书房而去。 云颂伊的心也狠狠提了上来:“姒儿姐姐,到底怎么了?” “送信的人还跟你说了什么吗?”楚姒问道。 云颂伊仔细想罢,摇摇头:“什么也没交代,只说让放心,他们都没事,不日便会到达京城。” 楚姒皱眉,若是不日就会到达,郑雲应该不会来信,而且以他的性子,一定想着等求了太子赐婚以后再跟云颂伊说,现在来信,无非是安抚他们,让他们不去关注杨家和郑雲的事。 “林傅。”楚姒道。 林傅立马出现在一边:“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沛县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没有,这两日什么动静也没有,自从魏贤跟那和尚死了以后,就没消息了,我们屡次派过去的人也还没有动静。”林傅道。 楚姒看他:“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派过去的人还没到沛县,就已经出事了?” “我们派过去的都是无极阁的人,以他们的本事,就算遇上交战,也不会不至于连一条消息都发不出来。”林傅犹豫道。 “若是遇上比他们厉害的,或是……”楚姒站起身来严肃的看着林傅:“或是能给他们发号施令的呢?” 林傅面色微沉,低下头不说话。 楚姒看着他,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你不擅长说谎,但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但世子妃,现在还不是时候。”林傅为难道。 楚姒微怒:“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杨家人都死了吗?” “杨家人不会死的!”林傅忙道,楚姒微微眯起眼睛来,看着林傅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样子,心中越发疑惑,他们到底在瞒着自己什么? “魏贤跟慧能之死,与你或者他,有关系吗?”楚姒再次问道。 林傅低下头不说话,楚姒心中已经有了结果,转头坐下:“你先退下吧。” “世子妃,你要相信世子,他也是为了……” “好了,退下吧。”楚姒忽然就觉得浑身都变得疲惫起来,她知道自己应该相信林清愚的,也理解他没有把所有的事情告诉自己,正如自己也同样对他保守秘密一般,可是一想到他们竟对对方都互有这么大的秘密,心又立刻揪了起来。 “姒儿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云颂伊瞧见这般场景,小心翼翼道。 楚姒微微摇头:“这不关你的事。”正说话间,小福儿已经找来了郑雲的字帖。 楚姒看了看林傅:“郑雲这件事跟你们有关系吗?” 林傅摇摇头:“没有。” 楚姒这才拿过了两张字帖开始对比起来,果然,云颂伊拿来的这张字条是有人刻意模仿的。 “你们现在能查到他们的安危吗?”楚姒问道。 林傅微微咬牙,他不知道怎么说。 林傅为难间,林清愚已经回来了,可以说他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他们在沛县时,就已经失踪了。”林清愚走过来。 楚姒面色微白,手心紧紧抓着那纸,林清愚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眼中的伤痛,在她身前停下,拉着她的手,小心的摩挲着她的手背:“姒儿,我已经遣了大量的人去找了,既然抓他们走的人没有放出消息,一定还活着。” 楚姒强忍住泪不让它流出来,定定看着林清愚:“你知道是谁抓走了他们。”她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她肯定林清愚知道。 林傅上前一步还想说什么,林清愚却让林傅停下,轻轻叹了口气:“是明月。” “为什么。”楚姒喑哑问着。 林清愚看着她强忍悲伤的样子,心中也如刀割一般:“姒儿,明月现在还不会伤害他们的,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解决好这件事。” 楚姒能猜到明月抓了他们有什么目的,她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嫁给林清愚。 看着他面上的挣扎,楚姒哪里忍心去怪罪,可她只怪自己,为何重生一世,却还是要拖累了杨家。 “那郑雲呢?”楚姒道:“明月认识郑雲,她不会带走郑雲。” “太子下令,暂时封锁杨老将军和杨辞失踪的消息,所以郑雲暂时也不可能回来,而且……”林清愚转头看着一脸担心的云颂伊:“他的确在马家渡感染了疫病,信也的确是他让人写的,为了不让你担心,但没想到你会把信拿来找姒儿。” 云颂伊红着眼眶,站起来来来回回的走:“他会不会死……” 看着焦灼起来的云颂伊。林清愚道:“可能会,如今已经生命垂危,但他绝不想你过去见他的。” 听林清愚这么说,云颂伊已经决定好要过去了,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谁从自己的生命消失了,既然他死活不肯开口,就让自己开口吧! 云颂伊转头歉意的看着楚姒:“姒儿姐姐,等我见过郑雲,就去沛县帮你寻杨将军。” “你先去见郑雲,去之前要喝防疫的汤药。”楚姒嘱咐道,但瞧见林清愚这么说,便知郑雲没有命垂一线,不过感染了疫情可能是真的,也许还有别的任务在身。 云颂伊点点头,提着裙子便跑了,边跑边跟旁边的丫环吩咐:“快,去备马!” 等他们都走了,林傅这才拖着不解风情的小福儿一道退下了。 林清愚拉着楚姒的手:“姒儿,对不……” 林清愚的话还没说完,楚姒的身子便往前一倾,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不怨你。”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林清愚瞧见她如此,心中生出一股感慨:“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 楚姒闷闷的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不肯说话。 林清愚小心的将她抱着,蹭蹭她的小脑袋:“等这阵子过去了,我再将以前的事好好跟你说说。” “好。”楚姒闷闷的应了一声,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来,他不怨自己有事瞒着他,他也时时刻刻能体谅自己的难过,保护自己的脆弱,这样的他,她如何舍得生气。 林清愚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忘了跟你说,杨国公府的事情,皇上已经下诏了。” 楚姒将眼泪在他身上蹭干,这才肯抬起头来:“什么旨意?” 林清愚轻笑:“有韩小姐出来作证,杨国公府的罪名逃不掉了,国公府便被褫夺爵位,嫡长孙杨宇凌涉嫌谋害自己的祖父,被判死刑,其他人参与者同样被下斩立决,至于杨元虎,则是贬为平民,驱回老家,永世不能踏入京城一步,杨家所有的权利全部收缴上去。逍遥王对于五皇子的指责没有真凭实据,所以他没事,但是众小姐瞧见了逍遥王妃命人射箭刺杀,焦思邈当众杀人。如今死无对证,皇上倒也没对逍遥王重罚,只是也借机褫夺了封号,剥夺了逍遥王府府邸。” 楚姒微讶,虽然想不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但也算是没有超出意料太多了,皇上不会轻易处置逍遥王,赵奕恒本来就是皇帝的刀,只是杨国公府这次被赵奕恒给玩死了,杨国公府的人就是死只怕都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逍遥王什么时候搬王府?”楚姒到了。 林清愚莞尔:“圣旨应该很快就到逍遥王府了,所以我特意回来,问你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楚姒闻言,笑了起来:“好!” 林清愚莞尔,扶着她站起身来:“走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嗯。”楚姒颔首,感受到他牵着自己手时的温柔,嘴角微微扬起,既然相爱,又有什么难关是闯不过去的呢! 两人一道往外走,可是还没走出似锦阁,太子府便来了人:“世子爷,太子有请。” 林清愚学着楚姒皱皱眉头:“不是说过迟些再去吗?” 冷刀沉着脸:“太子传召,世子爷难道要抗旨不成?” 林清愚微微挑眉:“林傅,扔出去。” “是!”林傅知道冷刀素来不喜林清愚,可自己又何尝喜欢他?林清愚一下令。便立即闪身过来。 冷刀直接抽出了长剑:“世子爷,你当真是不把太子爷放在眼里不成!” 林清愚看着已经被林傅完全虐打的冷刀,眸光清寒,一股威仪自出:“我自然把太子放在眼里,可安平侯府也不是你这等宵小可以吆五喝六的地方,还好没吓到我的世子妃,否则,把你大卸八块也使得!” 冷刀脸黑了个透,不过三十来招,便被林傅擒住了双手反压在身后:“不识好歹!”说罢,拎着他便往府外而去。 楚姒抓着林清愚的手紧了紧;“你去太子府吧,太子其人,看似贤德,却也容不得你不把太子府放在眼里,如今是你对他有用,有朝一日……” 见楚姒满面担忧,林清愚笑嘻嘻的捏着她的脸,完全不复方才高冷的样子。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但是你一个人去逍遥王府看热闹,我不放心,万一太好看了,你忘记回家了怎么办?”林清愚无奈道。 楚姒轻笑出声,却踮起脚尖快速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自己的脸也迅速的红了起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永远不会忘记的。” 林清愚给了楚姒一个灿烂的笑容,待林傅回来之后,便道:“破刀扔在大门口了?” “是,现在还气急的要去跟太子爷告状呢。”林傅满眼的鄙夷,这么大人了,挨打还要去告状。 林清愚微微颔首:“你跟着世子妃,我去趟太子府。” “是!” 林清愚交代完了,这才不舍的又看了眼楚姒,往外而去。 小福儿瞧见人走了,这才松开捂在脸上的手,悄悄瞧着楚姒:“小姐,奴婢能跟着一起去吗?”楚姒出门总是不带她。 闻言,楚姒却点了点头:“走吧。”说罢,便一道往逍遥王府而去。 此时的逍遥王府,接完圣旨的赵训炎,可以说是很生气了,方圆百米都能感受到他压抑着的怒气,毕竟褫夺成年王爷的封号和府邸,那都是有罪的王爷才会遭到的惩罚,可皇帝偏偏不骂他不打他也不关他。 “逍遥……哦,不对,十七王爷,奴才这就回去复命了,按照规制。您这府邸得……” “本王知道了。”赵训炎面色冷沉,十七王爷?按照他的排行来称呼他,等同在羞辱他。 瞧见他这般,那太监并不多说什么,甩了甩手里的拂尘便领着人离开了。 旁的侍从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王爷,咱们搬到那儿去?” 赵训炎冷冷咬牙:“搬去别院。”说罢,扭头便要进去,便瞧见里面走出一列官兵来,为首的瞧见他,忙朝他拱手,却没有任何的谦卑之意:“属下是负责帮您搬家的,里里外外清点了一番您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您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在周围围观的人瞧着,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王爷做的可真窝囊,先是娶了个罪臣之女,后来又娶了个名节也没了的女子做王妃,现在更是连封号也被褫夺了,这可是绝无仅有本朝的第一例啊!” “可不是么,还王爷呢,连个小皇子都不如。”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赵训炎听得清清楚楚。 那领头的官兵闻言,笑了笑,朝那群人道:“你们在议论什么,王爷就算没了封号没了府邸。那也还是皇家的贵人,岂是尔等小民能比的?” 赵训炎面色黑沉,拿自己跟升斗小民比,这样的羞辱他也能忍。 赵训炎不打算跟他在这门口争执,提步要进王府去,却被那人提步拦住:“王爷,这府邸可不是您的了,您不能再进去了。” “你大胆!”赵训炎的侍卫冲上来。 那人又道:“按照规矩,您这身边的侍卫也一应要收回去。” “这些都是本王自己培养的人……” “可他们都是早些年皇上拨下来的,算是逍遥王的仆人,可您现在也不是逍遥王了,这些人自然要收回去。”那领头的说完,又道:“您也别气,你玩过的女人我们是不会要的,都给您带走……”他的话还没说完,赵训炎便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掐断你的脖子!” 那将领抽出腰间的令牌来,明晃晃的,竟是赵奕恒的人。 正在赵煊逸准备干脆掐死他时,有人及时过来:“王爷,王妃找到了!” 赵训炎闻言,这才深深吸了口气,一把将那将领摔倒了台阶之外,冷哼一声。 他赵奕恒敢这么对自己,到时候一定让他好看! 人群之外。马车中的楚姒瞧见赵训炎离开,听到他要去找楚蓁蓁的话,眨眨眼睛:“林傅,去丞相府!”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的报复 楚秉松见到楚姒的时候,他正让人接回在太学院上学的弘哥儿。 弘哥儿眼圈都被人给打肿了,眼珠子往外凸,似乎要掉出来一般,脸上满是血口子,衣裳也都是灰尘。 “这是怎么了?”楚秉松从书案后站起来看着弘哥儿,抬头冷冷盯着他的书童。 书童比弘哥儿大十来岁,但却没有受伤,瞧见他质问,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回禀老爷,小公子是被人欺负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楚秉松皱眉,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弘哥儿不要惹事,难道是别人故意打的? 书童扭头看了眼弘哥儿,立马道:“是被好几个小公子堵在了墙角打的,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他们骂我是贱种,是煞星!”弘哥儿自己开了口:“我听着气不过,便上去踢了他们,他们竟就把我打成了这样。” 楚秉松闻言,看向那书童:“都是哪些公子?” “都是郡王府或者长公主府的……”书童战战兢兢,楚秉松闻言,却知道这公道是要不回来了,只冷眼看着楚弘:“往后再遇上挑事的,你不管他们就是,好好上你的学。” “可是……” “可是什么!”楚秉松不满起来:“从一开始我就教过你,要跟他们打好关系,这些都是贵人,以后你走上仕途,那都是对你有帮助的,你可倒好,竟成天想着跟他们打架,不就是骂你几句吗,有什么忍不了的?” 楚弘被训斥,心中更加委屈,却也只能低声应了是。 楚秉松瞧见他乖顺的听了话,这才看了眼管家:“带下去,找个好大夫来,这两日就在家中休息。” “是。”管家忙上前一把抱起了楚弘,书童本也想跟出去,楚秉松直接阴鸷道:“主子挨打,你倒是一点事儿也没有……” “回老爷,奴才被人拉住了……” “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断腿,赶出府去!”楚秉松懒得多说,抬抬手便让他下去了,任凭他怎么求饶也不肯听。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把楚黛儿送进宫,府外的事他一概不想管。 可他不管,楚姒这时却非常的希望他能来管管。 “老爷,世子妃来了,就在前院呢。”忙有人来报。 楚秉松提着墨笔的手一顿,狠狠拧了下眉头,嫌恶道:“她来做什么,自她嫁到了侯府,便似忘了楚府一般。”楚秉松讽刺说着,却站起了身。朝旁人道:“四小姐进宫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很好,让她即刻动身,不用来请安了。”楚秉松交代完,这才往外去。 走到门口瞧见弘哥儿在哭闹,微恼:“怎么了?” 管家也是一脸为难:“小公子想去见烟雪姨娘……” 楚秉松的脸更沉:“烟雪已经死了,你去聂姨娘那儿吧。”楚秉松说完,瞧见弘哥儿哭闹的更厉害了,心中升起一丝厌烦,扭头便去了前院。 此时已近日暮,楚秉松过来的时候,恰好瞧见楚姒正坐在外面投进厅堂的霞光里,让他有几分不敢直视。 “父亲来了。”楚姒语气淡淡,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楚秉松上前,纵然满心不愿,却还是行了礼:“见过世子妃。” “父亲不必多礼。”楚姒淡笑着放下方才小福儿摘来的梅花枝,梅花已经没了,只剩一截褐色的树枝,上面倒难得有一片嫩叶,瞧着十分可爱。 见楚姒都没抬头瞧他。楚秉松有一种被羞辱了的怒气,可偏生,他得忍着! “不知世子妃特意过来,可是有何要事?”楚秉松耐着性子问道。 楚姒莞尔:“父亲不说我倒差点忘了。”楚姒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笑道:“父亲快去瞧瞧二妹妹吧,听说她现在出了大事。” “出了大事?”楚秉松自然听说了楚蓁蓁失踪的消息,可他现在压根不想跟已经被褫夺了封号的赵训炎有任何关系,所以一直装聋作哑:“可是失踪之事?” “嗯,听说方才已经寻到人了,之前还有流言说,是大理寺丞绑架了二姐姐,而二姐姐又是在四妹妹得了您的授意去大牢看过以后才出蛊虫一事的,外面都在传,是不是父亲想帮十七王爷,所以联合了大理寺丞一起……” “胡说八道!”楚秉松忍不住了:“若真是那样,当初那蛊虫就该直接吃了蓁蓁……” “若是蛊虫吃了二妹妹,那不就等于是四妹妹放的蛊虫杀人灭口了?”楚姒莞尔,楚秉松面色微白,憋着一口气道:“这些都是空口无凭!” “所以父亲赶紧去看看,万一真的有人就信了这没有凭据的话,那可如何是好?”楚姒又道,看着楚秉松眼里升起的怀疑,又道:“就算父亲不在乎名声面子,侯府好歹也还是要的。” 楚秉松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了眼下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准备马车!” “是!”那人才要走,楚秉松又道:“去,快去把四小姐拦着,让她迟些进宫。”楚秉松说罢,看了看楚姒:“世子妃可要去看看?” “请。”楚姒淡淡一笑,却提步走在了楚秉松前面。 楚秉松气得面色铁青,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等楚姒几人赶到时,楚蓁蓁已经被人从房梁上放下来了,大理寺丞、京兆尹和在家小酌时被扯来的马御史看着如今的楚蓁蓁,心里一阵唏嘘,堂堂逍遥王妃。被吊在这里这么久,两只胳膊都快废了,更别说此刻她满身鲜血,面色惨白的骇人样子了。 赵训炎冷冷盯着大理寺丞:“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这……”大理寺丞还能怎么说,赵训炎把人证物证都准备了个齐全,死了一个徐瑾,又死了跟楚蓁蓁长得差不多的四五个女子,这帐全部算在了他和五皇子身上,偏生这会儿五皇子又不见了人影。 “韩大人,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拿人,是觉得本王现在只是个窝囊废,连你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吗!”赵训炎沉声呵斥。 韩敏忙拱手:“下官不敢,只不过给大理寺丞定罪,还要先启奏过太子和皇上,非本官一人能定罪。” “还有五皇子……”楚蓁蓁还有一口气,虚弱喊着,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苦不能白受,一定要把五皇子拖下水! 众人闻言,皆是低下了头,谁不知道五皇子背后的可是皇上,如今指责五皇子,难道是在说是皇上下旨的么。 大理寺丞正在犹豫要不要一个人把罪责全担下,这样好歹五皇子能看在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保住自己的家人,可不等他做出反应,人群里便快速跑来一个人,一瞧见地上的楚蓁蓁,立马两眼盈泪:“我的蓁蓁……” 楚秉松一副爱女心切的模样,赵训炎直皱眉,完全不知道一直躲着的楚秉松这会儿蹦跶出来做什么。 “楚丞相……”赵训炎才开口,楚秉松便立马上前拉住着楚蓁蓁的手:“女儿,你说,到底是哪个歹人敢如此欺辱你,父亲一定替你做主!堂堂皇上亲自赐婚的王妃,堂堂丞相府嫡女,究竟是惹了什么人,竟让人如此欺辱折磨,是当我丞相府的人都是死的吗!”楚秉松不及细想,忙证明着自己是一个好父亲,不会做出为了利益而坑害女儿之事,不然相府名声再臭一点,往后楚弘和楚黛儿哪里还有前途,哪里还能护住相府。 赵训炎闻言,看了看人群里的楚姒,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道:“既然有相爷这句话,本王也放心了,本王如今刚被皇上褫夺封号,不便进宫,这件事就劳烦相爷一定要跟皇上讨个公道了!五皇子敢联合大理寺丞一起如此折磨虐打本王的王妃,劫走并杀害了本王的侧妃,这理一定要找回来!本王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家之人,是先帝的血脉,遭人如此羞辱欺负,若是不给个公道,王府和相府,誓不罢休!” 楚秉松听完就懵逼了,不是说流言指责是他吗?怎么是五皇子和大理寺丞? “这……” “楚大人,本官正要进宫跟皇上禀明此事,既如此,我们一道进去吧。”韩敏上前道。 大理寺丞面色惨白,但如今五皇子已然被牵扯进来,那王妃又口口声声指责是五皇子主使,他就是想担也是担不住的。 “我也随你们一同入宫……” “恐怕不行,如今已有人指证,昨晚本官也亲眼看到你打算处理侧妃徐瑾,所以大人,还劳烦你先去京兆衙门小住一段时日了。”韩敏转过身道,要是没有楚蓁蓁的指证,这房间里搜出来的密道也没有通向大理寺监牢的话,倒不至于抓他。 大理寺丞见此,沉沉叹了口气,朝韩敏行了一礼:“此时的确与本官无关,还请韩大人一定要跟皇上禀明!” 韩敏也回以一礼,让人带走他后,这才转头看着楚秉松:“丞相爷,咱们进宫吧!” 楚秉松面色铁青,可他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从内走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楚姒,咬牙切齿:“世子妃,你不是说……” “那或许是我听错了。”楚姒淡淡笑道。 楚秉松深吸一口气,扭头便跟着韩敏离开了。 呼啦啦的一大帮子人都走了,只剩下赵训炎。 赵训炎看着楚姒,上前一步:“世子妃,真是好久不见了……” “最好一辈子都不见。”楚姒语气淡漠,看了眼地上的楚蓁蓁,道:“二妹妹为王爷付出了这么多,王爷可要好好待她才好,莫再负了一片痴心。”说罢,径直转头离开。 赵训炎阴鸷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冷冷勾起。 “王爷……”楚蓁蓁强忍着疼痛唤道。 赵训炎却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弯腰捡起楚姒方才落下的梅花枝。嘴角弯起,淡漠道:“回府。”说罢,径直离去,楚蓁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凉至极,却撑不住身体的疲倦直接晕了过去。 上了侯府的马车,小福儿道:“小姐,这就完了?” “完了?”楚姒勾起唇角:“怎么可能,去如意坊!” 林傅驾着马车径直往如意坊而去,等楚姒赶到的时候,媚娘已经准备好她要的资料在等着了。 “世子妃来了,楼上请吧。”媚娘早早在门口候着。 楚姒颔首,看了看如意坊内依旧无忧无虑在挑着衣裳首饰的夫人小姐们,有些恍惚,转头却不再多看,直接上了楼。 “都查清楚了吗?”楚姒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媚娘拿了一封信来:“都在这里了,当年淮阳公主谋害良妃的证据。” “淮阳公主谋害良妃?”小福儿惊愕不已:“民间不是都传良妃娘娘是病死的么。” “的确是病死的,心病。”楚姒道:“这件事牵涉广泛。”楚姒面色有些沉重起来,也明白了为何严老大人会这么担忧。因为不管是五皇子登基还是太子登基,严府都少不了一场灾祸。 “世子爷知道了吗?”楚姒问道。 媚娘颔首:“这封信刚查出来的时候,已经给世子爷送去过一份了,但他说都交由世子妃处置。”媚娘悄悄看了眼楚姒,一身月牙白广袖长裙,略施粉黛便已经惊为天人,垂着眼帘思考的模样,有几分疏离,让人轻易不敢亵渎。 楚姒顿了半晌,才道:“寻人把内容重新写一份,把里面严府的内容剔除掉,其他的给十七王爷府、五皇子府、淮阳公主及……”楚姒略微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林傅:“马御史你能劝他早点告老还乡吗?” “他是个老顽固,不可能告老还乡的,就是碰到铁钉子,碰的头破血流也不会走,除非死。”林傅道,这个马御史跟之前的张御史都是一个脾气,古板的要死。却也什么话都敢说,朝廷有这样的言官,是福气。 楚姒闻言,微微皱眉:“既如此,那就不用送去御史府了,先送去这些地方吧。” “明白。”媚娘二话没说,立即让人下去重新誊写了。 坐在楚姒对面,媚娘给楚姒倒了杯茶:“世子妃,当年的事情虽然有真相,可并无证据,他们不会怀疑吗?” “会。”楚姒淡淡思忖着:“五皇子知道自己生母是宫女,却不知道她以前竟是淮阳公主身边的,更不知道她曾被淮阳公主的驸马倾慕,所以也就不会知道她生母之死,全局都是淮阳在操纵,至于赵训炎,他早已知道良妃是因她而死,却一直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现在把他们面前的窗户纸都捅破了。让他们撕破脸,总比看她们慢慢吞吞的厮杀要精彩。” 媚娘略微诧异的看着楚姒,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面色极为平静,可分明,她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啊,在当初那尼姑庵中,真的学到了这么多吗? 知道媚娘的疑惑,楚姒却没有解释的打算:“先去办吧,他们若是查起此事来,尽量不要让严府卷进去。” “可是如今严府的两位大人已经在秘密帮五皇子做事了。”媚娘道。 “我知道。”楚姒拿出之前云颂伊给她的一沓名单:“你先去帮我查查这些名单上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媚娘接过来,看了看:“都是些很普通的名字。” “嗯。”楚姒颔首:“严老大人嘱托我去见一个人,可我现在有人盯着,若是去见,必然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所以你先帮我查一下,我这段时间会找时间去见一见他们。” “好!”媚娘应声。 楚姒看了看外面,天色将暗,京城的灯火也亮了起来。红彤彤的灯笼映照下,繁华而又热闹的街市开始呈现在眼前。 “林傅,准备好了吗?”楚姒淡淡问道。 林傅颔首:“世子妃可要去看看?” “不必了,这几日徐桂有行动,我们回府候着便是。”楚姒笑起来,看赵训炎出丑,她已经没那个功夫了,让别人去围观吧。 媚娘还不解楚姒什么意思,待她们走后,才有人来报,说赵训炎的新王府,因为地契问题,让人在门口闹了起来。 赵训炎的侍从都要气炸了,看着在门口一副不怕死模样的满身横肉的男子:“你什么意思,这府邸我家王爷早就跟你买了十来年了,你现在跑来说地契有问题,你是存心想跟王爷做对吗?” “哎哟喂,小的可不敢啊,可是。这宅子也是我前些年一时糊涂才卖掉的,现如今我想明白了,这里头埋着的三个奶娘奶爹,又有他们一家的小祠堂,还有我家老太爷落入湖底的尸骨,我要是不把这宅子要回来,我对不起他们啊!” “胡扯!”侍卫气得脸都绿了,可那人一点也不怕,继续哭天抢地:“这位大人,这宅子当初我卖了一百两啊,那时是看在王爷喜欢的面子上,我不得不从啊,如今这宅子,少说也得四五万两才行吧,要不这样,你们给我五万两银子,让我去办个法事把我的奶爹奶娘和我祖父的尸骨接出来,我就不要这宅子了,如何?若是不行。我付十倍的银子,把我这宅子收回来……” “少胡扯!”那侍卫一把将他推开,他便干脆就势扑倒在了地上,大喊:“十七王爷杀人啦,十七王爷抢占民宅,还杀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啊!” 他这破锣嗓子,方圆十里的人都听到了,更别说这里靠近江边,江上的船坞成堆,来来往往的都是贵人公子,瞧见这里的热闹,谁还不来看一眼? 赵训炎此时在府中,面色铁青。 “王爷,要不要我把人……”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训炎面色清寒:“你只要一动手,立刻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那怎么办,难道由着他闹?属下看他那阵势,三两天不会消停。”那侍卫忙道,现在才匆匆搬过来,连屋子都还没收拾好,跟过来的也就仅仅四五个侍卫和十来个丫鬟婆子,都够不上一个大家小姐的奴才定例。 赵训炎微微皱眉,四五万两他不是拿不出来,可一拿不就承认了强抢民宅么,更不用说这宅子是这人自己送上门来的了。 “由着他闹,等宫里的决断下下来以后再做处置。”赵训炎也是没吃过这样的委屈,可现在这样的形势,以前一手遮天的逍遥王,居然要忍着一个撒泼刁民。 “是。”侍卫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再乱说。 正说着,有婆子赶了过来:“王爷,已经重新叫了牙婆来,买了四十个丫环小厮,您看……” “可以了。”赵训炎冷冷道:“其他的人本王自有安排。”赵训炎寒声道,他这么些年来不是没有暗中培养的势力,但大多都经过了珍娘的手,他不能用,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调出那一帮人来的。 赵训炎看着比逍遥王府小了十倍不止的院子,羞辱的感觉充斥全身,抬手便将桌上的器皿全部掀落在地,听着瓷器破碎的声音,他才咬牙,闭上了眼睛:“都退下吧!” “是!”下人们不敢多说,纷纷退下,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一支利箭射来,赵训炎敏捷的将箭劈断,却看到了箭上裹着的一封信。 此时的十七王府外,茶楼三楼临窗的雅间,美人正一件一件剥落身上的衣裳,扭动腰身,跳着妖艳的舞蹈。 琴声靡靡,酒香浓烈,房间里充斥的全是妖娆的身体。 “三皇子,有人送信来。”有侍卫从外走进来,低声道。 赵奕恒懒懒放下手里的酒杯,收回落在十七王府的目光,嘴角淡淡勾起:“查出那闹剧是谁做的了么?” “京城一个小公子,以前吃过逍遥王的亏。”侍从忙道。 “还真是有趣,不过我很喜欢。你去想想法子,争取把曾经的逍遥王面上这张高高在上的面皮给我扒下来,让越多人踩越好。”赵奕恒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打开手里的信,待看完内容以后,面上的笑容全无,冷着脸盯着来人:“信是谁送来的?” 那人一脸惶恐:“是小二拿来的,说是一个带着帷纱帽的男子送来的,没看清人长什么模样,那人也什么消息都没留。” 赵奕恒下巴微微抬了抬:“没想到把我也算计在内了!” “三皇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来人问道。 赵奕恒将信收起,嘴角淡淡勾起:“查淮阳公主的事怎么样了?” “皇上那里……” “父皇还真是不怕世俗,若是这事传了出去,想来父皇一定会颜面尽失,羞愧而死吧。”赵奕恒讽刺道。 “三皇子,您打算……” “自然不是,我现在可全都仰仗着父皇荣恩呢,至于淮阳公主跟赵训炎……”赵奕恒嘴角冷冷勾起:“让人去帮帮他,最好人尽皆知,这样,我就不信他们还能继续合作!” 赵训炎站在窗前,冷冷看着现在的十七王府,眼睛眯起,赵训炎,当年你差点害死我,一定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楚姒才回到侯府,天色便已见黑沉了,林清愚还没回来,楚姒便先回了似锦院。 楚姒才回来,傅大娘便赶过来了:“小姐,今日韩小姐来过了,说是明日要离京,今日想来跟您道别,瞧见您不在府中,等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嗯。”楚姒微微颔首。她现在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傅大娘使人端了晚饭来,一边布置一边道;“还有李夫人,又使人来问,那东郡王府之事……” “她可真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人!”小福儿简直气坏了。 傅大娘忙看了她一眼,制止住了她口无遮拦的嘴,笑道:“春枝说明天就回来伺候了,如今盘了发,算是姑姑了。” 楚姒闻言,顿住,心中感慨,唇边却扬起了笑意:“明日回来,似锦院所有的丫环婆子月例都翻倍。” 傅大娘惊喜的看着楚姒,忙道了谢。 楚姒莞尔,吃过晚饭以后,便觉得疲惫的紧,才洗漱完,就沉沉睡了过去,连林清愚是几时回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楚姒便听到了消息,大理寺丞罪证确凿,打入大牢,不日流放。 “怎么会……”楚姒坐在梳妆台前,听着林清愚说这话,还是十分惊讶:“我分明已经找了楚秉松去声讨五皇子,怎么这罪最后还是落在了大理寺丞身上?” 林清愚淡淡笑着,坐在一侧,温柔把玩着她的头发:“太子并没有出声,韩敏和楚丞相虽有争取,但太子一党都未发声,皇上又怎么会借机处置五皇子呢。” 楚姒心中顿时有些失望:“太子他……” “太子贤德,这流放之罪已是最大的宽恕。”林清愚看着生气的楚姒,小心的将她揽在怀中:“别气。” 楚姒也不知为何,嫁人之后情绪特别易波动。 “再过几日,是皇后生辰,宫中怕是会有宫宴,这几日你可能要好好准备一下了。”林清愚道。 楚姒越发惊讶了:“宫宴?大皇子才过世,皇后怎么……” “因为五皇子已经等不及让太子在百姓心中占据更多的位置了。”林清愚解释道。 楚姒垂下眼帘:“宫里这些人,骨肉亲情全都是建立在权欲之上。” “倒也不全是,但是那样的人少。”林清愚捏捏她的小脸:“好了,出去吧,一会儿你的春枝丫头要回来了。” “嗯。”楚姒这才点点头,林清愚却将她打横抱起,悠悠然出了门,楚姒直到吃完早膳时,还是满脸通红。 小福儿拉着春枝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下人们也没一个敢抬头的,均是抿嘴偷笑,心里却羡慕这世子爷把他们小姐宠得没边儿了。 “吃饱了吗?”林清愚温柔问道。 楚姒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世子爷今天是不是没事?” “没事……”林清愚话才说完,便见林傅急急走了进来,面色微沉:“世子,出事了。” 楚姒心中咯噔一下,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韩小姐……死了。”林傅沉声道。 楚姒手心微紧:“怎么死的?” “说是今早出门的时候,一匹疯马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直接踢在躲避不及的韩小姐身上。”林傅道。 “一定是有人报复韩敏。”楚姒面上红色迅速褪去,之前他的小儿子被马踢死,如今韩小姐也在他面前被马活活踢死。 林清愚抓着她的手:“姒儿,我会查出来的。” 楚姒抓紧他的手,只抬眼看着林傅:“韩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收了尸体,留在府中闭门不出。”林傅担忧的看了眼楚姒,又悄悄朝林清愚使了个眼色,可楚姒还是发现了:“说吧,还有什么事。” 林傅微微咬牙,林清愚却将楚姒揽在怀中:“咱们不听了……” “不行。”楚姒语气变得颤抖起来:“是我把韩家人拖下水的……”若不是她重生,若不是她设计赵训炎,韩敏不会遭遇这些。 “不关你的事,就算没有你,韩敏作为京兆尹,这些事他也一样会去做的!”林清愚安慰道,转头看着林傅:“你先退下……” “说吧。”楚姒抬眼头来看他:“韩大人的家人……是不是出事了?” 林傅面色担忧,看着林清愚并不再阻止,只得开口:“一直跟着的无极阁的人传来消息,韩夫人和韩公子,一夜暴毙!” 楚姒攥紧的拳头都开始发抖,直直看着林傅:“查出是谁了吗?” “五皇子,赵奕恒。” 楚姒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说罢转头看着林清愚:“你去看看韩大人吧。”受如此打击,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那你答应我,不要做傻事。”林清愚满是担忧,他的姒儿,智谋过人,手段过人,可一人难敌四手,更不用说如今有皇帝撑腰的五皇子了,她内心深处的柔软和善意,才是最能折磨她的。 楚姒看着他,竟露出些笑意来:“放心吧,不会的。” 瞧着她这般笑,林清愚知道她肯定不会白白咽下这口气的,也只得轻叹:“那好,如果你要做什么,等我回来,我陪你一起。” 楚姒看着林清愚,看着他眼中的担心,看着他满面的温柔和包容,朝他轻轻一笑:“好!” 林清愚见她应了,这才将林傅留下。独身一人往外而去。 等林清愚一走,楚姒便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了暖榻上,看似神色木然,实则脑中转的飞快。 她不会让五皇子沾沾自喜的,不会让他这样随意残害忠良的人坐上皇位的,更不会让他的手继续伸向下一个人! “林傅,派人去马御史家了吗?”就在众人以为楚姒要一直这样时,她却忽然开口道。 林傅微微颔首:“已经有人守着了。” “都是无极阁的人?” “嗯。”林傅点头,楚姒却开始不放心:“调派侯府的人暗中护着,无极阁的人藏在暗处。” “可是……” “没有可是,听我的赶紧去。”楚姒道,无极阁的人号称各个武功绝顶,可留在韩夫人身边的,竟连一个人都没保下来,他自己却还能活着,这只说明,现在无极阁的人,已经不那么可靠了,即便仍有一部分死忠,林清愚却全部留给了自己。 楚姒看看一直随身带着的紫玉,眉头微微皱起:“你去一趟相府吧,相府这会儿,应该出事了。”如果是五皇子要动手,楚秉松也不会好过的。 林傅闻言,转头便退下了。 瞧见楚姒这个样子,小福儿很是担心,悄悄走近,道:“小姐,您没事儿吧,奴婢能不能帮您做点儿什么?” 楚姒努力忍住心中的怒气,压制住,立即把赵奕恒生母身份的事公之于众的冲动压制住,这样的手段对付赵奕恒未免太低级了,这样的毒蛇,要打就要打三寸! “去准备马车。” “小姐要去哪儿?”小福儿已经做好跪下求楚姒别出府的准备了,楚姒却只淡淡道:“你去李府,请李潇过来一趟,一定要请来!” “是。”小福儿虽不解楚姒为何要请李潇来。但还是应了声,急急便出门去了。 楚姒走到门口来,看着已经拨开了晨雾落在门前的阳光,心思沉沉。 似锦院门口匆匆跑来的丫环,楚姒一瞧,便知道,麻烦已经上门了。 “世子妃,三皇子来了!” 春枝忙走过来:“小姐,要不要去请世子回来!” “世子没这么快回来。”楚姒淡淡说着,既然赵奕恒找来,林清愚出门定也是被他设计好了的,就算他回过神来想回来,路上定也被人拦着了。 楚姒抬步就要走,却似乎想到什么,前世的五皇子,好似特别特别害怕听到鞭子的声音,以前她不明白为何,可现在却明白了,因为五皇子生母。便是被人活活鞭笞之后才死的。 “春枝,去准备些东西……”楚姒嘴唇淡淡掀起,既然五皇子要找上门来,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赵奕恒此时正在花厅中坐着,以为楚姒就算过来,怎么也得再磨蹭半个时辰,可不曾想她竟这样直接来了,面色冷漠,眼中一丝他料想的惧怕也没有。 楚姒简单行礼,不等赵奕恒开口,便笑道:“三皇子看来心情很好。” 赵奕恒见此,嘴角勾起:“还不错……” “也是,毕竟大理寺丞的密信还没送到太子府。”楚姒淡笑着坐在一侧。 赵奕恒看着故弄玄虚的楚姒,轻笑:“哦,是吗?还有密信?” “怎么,三皇子不是来问世子爷密信之事的?”楚姒笑道:“密信上,好似还盖着这个戳印呢。”楚姒抽出一张纸来,上面的印戳正是那紫玉上的,跟当初送去三皇子府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你……”赵奕恒冷冷说着。不待说完,楚姒便笑起来:“什么果然是我?三皇子丝毫不关心那密信的内容吗?” 赵奕恒冷笑一声:“无非就是本皇子如何陷害忠良,如何手段狠毒,如何如何……可是,那又如何?哪个皇子手里没几条人命,世子妃既然开诚布公的说了,本皇子也不跟藏着掖着,你们现在投靠的太子,怕也救不了你们……” “是吗?”楚姒看起来神色平静极了,仿佛丝毫没把赵奕恒放在眼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激怒他:“可是我听说,那信上写的,好似是当年皇宫发生的一桩命案,一位宫女得了皇上宠幸,却被人报复杀害……” 赵奕恒面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而后却哈哈大笑起来:“好,能把明月都逼得离开京城的女子,果然不简单!”赵奕恒站起身来,走到楚姒跟前:“世子爷有你这样的女子为伴。可真是福气……” 楚姒抬眼直视着他:“三皇子孤寡一生,不也是福气?” 赵奕恒越发觉得有意思起来:“小小女子,居然这般有心机,你该不会身体里住了个几百岁的妖怪吧。” “身体里住了妖怪的,难道不是那些谋害忠良的人?”楚姒冷笑。 赵奕恒的笑容越发冷了起来:“世子妃,你这样逼我,会很危险的。” “不逼三皇子,难道我就不危险了吗?这样自欺欺人的话,三皇子还是留在夜里跟自己说吧。”楚姒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外面的侍从丫环立刻要冲进来,却听得屋外忽然想起一阵鞭子抽打的声音,赵奕恒的脸色迅速变黑,眼睛如同鹰鹫般锐利的往外看去,人也迅速的闪身出去,却只瞧见一个侍从正拿着鞭子在狂抽院子里的一棵树,顿时从心魔里抽离出来,扭头冷冷盯着楚姒:“世子妃这是何意?” “这是请大师开过光做过法的,说是院子里的这棵树乃亡灵树,要每日此时抽打一百遍子。才能永保侯府安宁。”楚姒说罢,看着那侍从:“继续。” “是。”侍从闻言,手里的鞭子又开始抽打了起来。 楚姒看着赵奕恒死死攥紧的手,莞尔,她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不曾想这传言竟是真的,那么赵奕恒如此害怕,想必当初他应该在现场吧,那么他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些人呢?如果看到了,为何迟迟不动手?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利用他们么。想来前世不得见他,是因为赵训炎的顺风顺水吧,既如此,赵训炎一定还知道更多赵奕恒的秘密。 楚姒想通这一点,眸光立马凝聚起来,看着赵奕恒越来越黑的脸,半晌,才开口:“三皇子。你要在这里听完一百鞭子吗?” 赵奕恒阴狠的看着楚姒:“世子妃果然是个烈女子,但是今天敢暴露出这么多,来日不要后悔才好!”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楚姒稍稍缓了口气,她今日说与不说,这笔账都记在了侯府头上,有什么区别呢。 “林傅。” “世子妃有何吩咐?” “丞相府的消息传来了吗?”楚姒问道,林傅摇头:“还没有。” 楚姒微微颔首:“继续盯着。”说罢,看着府门前已经出现的人,冷厉的抬起眼来,太子是个好太子,可是一直畏缩在后,那侯府做挡箭牌,这可就不行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要造反 并钻石满1900加更 李潇匆匆赶来,瞧见楚姒时,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乌云也把太阳遮了,天色一下子就暗了起来。 坐在花厅里,楚姒让人端了茶来,想了想,这才开口:“潇表哥可听说了大理寺丞之事?” 李潇闻言,颔首:“听说了。” “觉得其为人如何?” 李潇不解楚姒真意,倒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看法:“此人不善弄权术,能力中上,对朝廷有一颗忠心,可也仅有一颗忠心罢了。”李潇望着楚姒,看着她担忧的神色,道:“世子妃是想问太子如何看?” 楚姒微微摇头:“太子如此举动,我能理解,但是潇表哥认为,大理寺丞这样人所皆知的忠臣,会做出踩低十七王爷,谋害其侧妃,并逼迫其王妃污蔑十七王爷的事吗?” “不会。”李潇很肯定:“他虽出任大理寺丞这个职位不久,并未听说有滥用酷刑的事,且他素来清廉,比马御史都还节俭些,定做不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那潇表哥愿意冒死,去跟太子说这番话吗?”楚姒继续道。 李潇闻言,犹豫了一下。 楚姒只瞧他这犹豫,便知这个潇表哥已经开始融入这个复杂的官场了,他已不是当初那个有一腔孤勇的李潇了。 “太子乃是民之所向,是未来的帝王,你我能理解太子的难处,可是百姓们不会理解,他们根本不知官场内幕,不知朝廷势力的倾轧,所以潇表哥,若是大理寺丞此次丧命于流放途中,太子苦心建立的名声,岂不是要毁于一旦?”楚姒道。 李潇面色紧了些,犹豫的看了眼楚姒,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丫环:“世子妃,有些话我想与你私下说。” 楚姒抬手,丫鬟婆子们便都退下了,待人全部散去后,李潇才站起身来,面色凝重道:“太子不敢出手,是因为苏贵妃已经出事了。” 楚姒想起上次去见苏贵妃来:“怎么了?” “中毒,很罕见的毒,苏贵妃让人封锁消息,但当时我与太子一道去见的贵妃,这件事怕是世子爷也不知道,所以……” 李潇没说完,楚姒便只是无奈摇摇头。 “我只问李大人一个问题。”楚姒面色冷沉。 李潇见她严肃起来,忙道:“世子妃请说。” “为君者,是应以家为重,还是以江山社稷为重?”楚姒道,这是个两难之题,她也不知道怎么选,可是太子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必然会不断面对这样的问题。 李潇咬牙:“世子妃,太子到底也是凡胎肉体,而且孝字当先……” 楚姒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既如此,就当我今日未曾请李大人过来,不过李大人,这次你们要当心,大理寺丞被驱逐,韩大人满门被杀,忠良被迫害至此,往后还有几个敢站出来的人。” 李潇愣在原地,他读多了孔孟之道,却忘了权利倾轧下的残酷。 小福儿进来:“李大人请吧。” 李潇讪讪转身,走了几步到底还是停下,回头给楚姒作揖:“世子妃乃有大才之人,今日多谢提点。” 楚姒见他开窍,心下稍宽,却不再多说,她在这世俗的眼光里,到底是内宅妇人,而且她懂的,确实也是皮毛,这些问题。还得那些自己在旋涡里的人去解决。 打发走了李潇,楚府那头的消息便也传来了,只是楚姒没想到的是,赵奕恒居然这么狠。 等赶到丞相府的时候,可以用‘凋敝’二字来形容昔日辉煌大气的楚府了,薄薄细雨似没个停了,雨幕中,楚府的下人们皆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纹丝不动。 小福儿给楚姒撑着伞,有些怯怯:“小姐,咱们不进去了吧,您才新婚……” “无妨。”楚姒淡淡说着,接过小福儿手里的伞,踏上熟悉的石板路,往楚秉松的院子而去。 老远,就看到了畏畏缩缩立在院子门口的下人,瞧见楚姒过来,也是忙行了礼,却不敢出声。 楚姒顺着往前看去,汇聚在低洼中一滩滩的雨水已经变成血水,一身缟素的妇人仰面躺在地上,腹中是一把匕首,腹部却已经全部被染红,她两眼睁着望天,早已没了神采,微微凹陷下去的脸颊和高高凸起的颧骨。可见她这段时日熬得艰难。 “是聂姨娘!”小福儿轻呼出声,一侧的春枝忙嘘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半晌,朝楚姒摇了摇头。 楚姒心中说不出怎样的复杂,看了眼跪在一边已经痛哭失声的聂姨娘的丫环,道:“替你们主子把眼合上吧。” 丫环闻言,上前轻轻合上了聂姨娘的眼睛,她这一动,楚姒才看见,她背后也挨了刀子,血窟窿中汩汩不断冒着鲜血。 “春枝,带她去逐锦阁包扎。” “是。”春枝应声,让招呼人将她扶走。 楚姒看了看黑洞洞的房间,提步要往里走,林傅见她拦住:“世子妃……” “无妨。”楚姒推开林傅,到底还是走了进去。 楚秉松的房间里,丫环小厮们都跪伏在地上,周围全是破碎的瓷器,血液的浓烈腥气从里面传来,楚姒才走过去,便听到楚秉松嘲讽的声音:“你也来看我笑话了?” 楚姒扫了一眼,弘哥儿的尸体歪着躺在地上,旁边是瑟瑟发抖的大夫,想来是聂姨娘在外杀了弘哥儿以后,楚秉松便愤怒的杀了聂姨娘,而后再把弘哥儿抱了进来,请了大夫,可是为时已晚。 楚姒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因果循环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楚姒抬了抬手,让人都退下了。这才道:“父亲认为聂姨娘为何要杀弘哥儿?” “那个疯婆子,死了女儿,就来报复我的儿子!”楚秉松大吼出声,楚姒却只淡淡道:“父亲可曾想过,秀秀到底是怎么死的?” 楚秉松怔住,却有些不屑:“她不过是个无用的蠢货,死了就死了……” “可她也是你的血脉!是你楚秉松的女儿啊。”楚姒压制住心口的怒火,当年他舍弃自己时,也是这般想的吧。 楚秉松睨着楚姒:“女儿又如何,能跟儿子比吗?能传宗接代吗?能带给家族荣誉吗?屁都不是,只知道拖后腿!” 楚姒闻言,嘴角反而勾了起来:“有因必有果,父亲既然这么不屑自己的女儿,儿子死了似乎也没什么意外的……” 楚秉松越发狠毒的盯着她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冷冷看着她:“别以为你嫁了个世子,就真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就死,也是你的父亲,我现在就能让侯府休了你,让你成为弃妇,让你成为千夫所指的下贱女人!” 楚姒神情越发冷漠:“那你就试试看!” “楚姒!” “楚秉松,你做了这么多孽。就没想过终有一日要还吗?”楚姒冷眸轻转:“当年惨死的娘,祖母,秦雪,楚其泰,秀秀,还有烟雪、聂姨娘和弘哥儿,哪一个不是因你而死?” “你……你都知道了?”楚秉松忽然心虚。 楚姒浅笑:“我知道,四妹妹知道,二妹妹知道,我们都知道。” 楚秉松闻言,上前来就要掐楚姒的脖子,却被楚姒轻巧躲过:“父亲好歹还是一朝丞相,难道真的想一无所有吗?” 楚秉松怔住,阴狠的盯着楚姒:“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情你肯定动了手脚!” “父亲也太高看我了,如你所言,我只是一个连你蠢儿子都比不上的女儿,若要动手脚,怎么能瞒得过英明神武的父亲?”楚姒镇定看着他。 楚秉松面对她这一番话,咬牙切齿。 “父亲也别急,楚家也不是后继无人。”楚姒看了眼楚弘的尸体,提步往外走。 “你什么意思?”楚秉松不解的跟在后面。 楚姒在踏出房门之前,扭头轻笑:“李夫人不也是楚家嫡出吗?可是父亲的亲姊妹呢,李潇身上不也留着楚府一般的血,若是父亲想要培养人,这样一个好苗子,父亲何不扶持一把?眼下,可正有一个机会呢。”楚姒说罢,便提步出去了,她相信楚秉松能想的清楚其中的利害,至于楚弘死了,聂姨娘死了,以他冷漠无情的性格,他根本不会难过太久。 楚秉松站在门口,看着撑着纸伞,在下人簇拥下离开的楚姒,面色冷沉如铁。 “老爷……这……”管家大胆的上前来,楚秉松闭上眼睛,半晌,才道:“你打理便是。” “是。”管家应声便要去安排,却听到楚秉松又道:“等等……” “老爷还有何吩咐?” 楚秉松转过来,皱着眉头看他:“你觉得是四小姐可靠,还是大小姐可靠?”照楚姒所说,去拉拢李潇,培养他,若是能争取过继到自己名下,楚府也算后继有人,等他自己再生一个儿子出来,也就不怕了,可是楚姒的话能信吗?至于楚黛儿,她才入宫,选秀的消息迟迟没下,估计还得等等,至于她跟五皇子勾搭在一起,还牵了皇后这根线,他不是没有察觉,但想着五皇子若是能够借此跟自己不计前嫌,也是一条出路。 管家愣住,半晌才道:“奴才不知……” 楚秉松一把将他推开:“滚下去吧。”发泄完,看着狼狈离开的管家,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以后的自己。楚秉松越发为难起来,看了看雨幕中跪着的丫环,心沉了沉:“你们三个,进来伺候!”说罢,转头便往里间而去。 楚姒没有回侯府,而是直接往韩府去了,到的时候林清愚已经离开。 韩家大门紧闭,里里外外都可见白色缟素已经挂上。 “世子妃,要去敲门吗?”林傅在一侧道。 楚姒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看,微微摇头:“韩夫人的尸身运回来了吗?” 林傅微微摇头:“听说韩大人直接让人在老家葬了。” 楚姒微微皱眉,韩敏这次怕是伤透了心了,这个能人,怕也是留不住了。 “罢了。”楚姒叹气,太子自己留不住的人,她又何必来费这个心思:“回去吧。”楚姒说完,才要走,远远便见有马车过来。 黑色的马车还没到韩府门前便停下了,从里面走出个一身黑衣绣金色云纹的男子,头束金冠,目光坚毅。 “太子,撑着伞吧……”旁的侍卫忙撑开伞。 赵煊逸微微摇头,抬头看了眼紧闭的韩府大门,提步走了过去,亲自敲了门。 楚姒略惊讶了一下,赵煊逸似乎也察觉到了有目光在盯着他,一回头,楚姒的马车已经放下帘子离开了。 赵煊逸并未多想,待门拉开,才道:“韩大人可有时间一见?” 那人面色灰暗,却点了点头,将赵煊逸一人迎了进去。 楚姒靠坐在马车内,小福儿跟在一边,道:“想不到这太子还能如此纡尊降贵……” “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做不好一个能揽万人心的好太子的。”楚姒淡淡扬起嘴角,赵煊逸过来,也不知是他自己想通了,还是李潇的功劳,不过不管怎么样,他只要能站出来,就表示,他不会再百般任由皇帝处置,辅佐这样的人,她也才好安心。 既然出来了,楚姒也没让马车直接回侯府,而是转了道,往十七王府去了。 十七王府外现在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众人皆是因为热闹而来。 昨日在十七王府外闹得凶的人已经被杀了,现在家属抬着尸体在十七王府门前哭诉不止,还嚷着要去告御状。 楚姒听着林傅回来的禀报,有些奇怪:“谁杀的人?”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十七王府的,若是他下手,他们全家应该都被灭口的。”林傅道。 楚姒想到了赵奕恒:“如今京中珍娘与赵训炎的仇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样的丑闻传出去,想来应该也是五皇子的功劳。” 林傅颔首,看了看天色:“世子妃,早些回去吧,迟了世子爷该担心了。” “好。”楚姒颔首,听着外面的哭闹声,再看了看狼狈到不敢开门的赵训炎,神色淡淡,这一次,赵训炎这劫应该避不过了吧,他与珍娘之前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珍娘不下手,赵训炎也不会再忍,等的也只是一个时机了! 此时的十七王府中,赵训炎黑沉,一遍遍送来的消息,已经将他打落谷底,想要靠珍娘翻身,永远也不可能了。 “人在哪儿?”赵训炎寒声问道。 “就在院中。说是淮阳公主遣来的。”侍从道。 赵训炎手中攥着的茶杯几乎要被他捏碎:“她这么迫不及待了么?几十年也忍了,如今事情才败露,便迫不及待的要动手?” “王爷的意思是,来人是刺客?” “先带进来!”赵训炎黑着脸,他丝毫不知此时也有人以他的名义,去见了珍娘,袖子里藏着刀。 来人是个面带刀疤的黑衣男子,看着赵训炎,朝他一拱手:“淮阳公主命属下告诉王爷……” 他的话没说完,手里便亮出了刀,猛地朝赵训炎刺来。 赵训炎武功上乘,加之侍卫在侧,不过几招便轻松将他制住,可他却很快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赵训炎见此,生出些疑惑来:“以珍娘的手段,她不会派一个这样的人过来,而且丝毫没有章法计划……” “是不是这人太急了?” “不是。”赵训炎皱眉,笃定的看着地上已经死了的人:“这不是珍娘的人,是有人假借她的名义派来的人,一定是……”赵训炎的话还没说完,方才还态度紧张的侍从却忽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冷笑一声:“不,王爷理解错了,公主的意思就是要取了王爷性命,然后嫁祸给太子!”说罢,手里的刀便狠狠朝赵训炎刺来。 屋子里的打斗声迅速吸引了外面的人过来,仅有的侍从一脚踹开了房门。提刀便朝赵训炎杀来! 赵训炎怎知珍娘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使出全身力气开始搏斗,可他身为堂堂王爷,居然被自己的手下追杀,若是此时跑出去叫人,定然被外面围观的所有人瞧不起! 赵训炎从没有这么觉得狼狈不堪过,手中的剑自沾了血,便如同疯魔了一般,开始疯狂的厮杀起来,地上一个个倒下的,或是侍卫,或是会武的侍女,直到赵训炎将这十几人屠杀殆尽,才停下手来。 细雨绵绵,落在他脸上,让他生出些恍惚,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堂堂王爷,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微冷的风吹来,让他经不住微微抖了一下,却瞬间清醒! “不对,不对……”赵训炎连连后退,这些人在跟自己动手的时候,不断把自己往院子门口逼,而后却全部死在了自己的刀下,这一定有阴谋! 赵训炎提步就要离开。王府大门却猛的被人一脚踢开,还在围观昨日讨要院子未果而被杀害的人的百姓,瞧见浑身沾染血迹,手执一柄带血长剑面色阴寒的赵训炎时,纷纷怔住了,再看看地上横七竖八已经死去的王府下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我们温良儒雅的逍遥王,分明是地狱来的魔鬼啊!十七王爷被恶鬼俯身了!”人群后中有人惊呼,百姓们见状,纷纷四散而逃,十七王爷在府上滥杀的事瞬间传开。 赵训炎看着守在门口,似乎要将他拿下的官兵,冷笑起来:“你们来的真及时!” “是不是我们迟了一些,外面围观的百姓都要被十七王爷屠杀殆尽?”领头的人是新任守城将军梁昭,年仅三十,但却是赵奕恒极为欣赏的人,以手段阴险著称。 赵训炎阴鸷的笑起来:“若是你们早些过来,说不定能看到更精彩的一幕!”若是他们早一分踢开这门,就能看见是自己被人围攻,可是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他很清楚,没有人会再为自己辩护,从上至下,从皇帝至百姓,他们都恨透了自己! “十七王爷,你这些话,留着跟皇上去说罢。皇上容忍你到如今,你却还在滥杀无辜,十七王爷,真是对不住了!”梁昭说完,阴险一笑,抬手大声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抓起来!” “我好歹是王爷,先帝之子!”赵训炎眼角发红,冷厉喝道,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梁昭冷冷一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给我抓起来!” 赵训炎见此,便知自己一旦被他们抓住,不等见到皇帝,怕也没命了,反而释然一笑,似乎放下了心中纠结许久的事:“既如此,那我不如做一个庶民吧!”说罢,手中长剑落地,拍拍手,院中潜藏的四五个浑身都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双无神眼珠的人便迅速到了赵训炎身前,梁昭甚至可以闻到他们身上尸体腐烂的味道。 “死士?”梁昭微惊,却笑起来:“赵训炎,你要造反不成!” “这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的吗!”赵训炎说罢,留下死士,转头便闪身消失在了院中。 梁昭见状,咬牙:“调派人马马上去追!”说罢。自己也跨身上马,急急往赵奕恒府中而去。 等楚姒听到赵训炎府里消息的时候,愣住:“怎么会这么快……” 林傅给她撑好伞,待她下了马车后才道:“五皇子处事利落,而且背后有人撑腰,调派人马这等都是小事,也知道太子不会出来护着赵训炎,所以便放开了手脚。” 楚姒往院子里走去,还是觉得太快了些:“这件事世子爷可知道?” 林傅微微咬牙:“世子妃……” “说。”楚姒直接道。 林傅顿下脚步,看着她;“你别怪世子爷,他也想让您亲自动手,可是赵训炎跟珍娘的窗户纸已经被捅破,这一步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 “所以是我安排了人去见赵训炎,故意漏出马脚,逼珍娘的人动手,而后又通知了梁昭。”林清愚从她身后走来,楚姒回头,看着他眼带歉意的模样,笑起来:“我为何要怪你。” 林清愚小心的走近,上前替她撑着伞:“你说过不让我帮你报仇。” 楚姒瞧着他把自己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样子,眼睛弯起来:“我是担心把你扯入我的是非当众。” 见她并未责怪,林清愚这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楚姒靠近他的胸膛,似乎还能听到他跳的很快的心跳声。 林傅几人知趣的退下,半晌,楚姒才动了动:“那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林清愚看着伞外绵绵细雨。笑道:“你知道烟雨落下时的湖面,是怎样的风光吗?” 楚姒微微摇头,她从未关心过这些,也从未有空闲看过这些。 林清愚笑起来:“走吧,我们去看看。”说罢,温柔牵起她的手,提步往外而去。 楚姒还想问问,可瞧着他扬着嘴角不断笑起来的样子,也咽下了嘴里的话,偶尔,也要放松一下的。 林清愚带着楚姒上了马车,往京华楼而去,至于小福儿,现在堵着要跟上的冷刀:“都说了你不许跟上去!” “太子的吩咐……” “太子就巴不得我家世子爷把命都搁他身上!”小福儿不满道。 冷刀看着面前这个不怕虎的初生牛犊,冷冷咬牙:“我不跟女人计较,你闪开!” “我就不!” “你!” “我?” 冷刀气得吐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福儿死命的抱着自己胳膊,再看看已经走远的马车,深深吸了口气才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 京华楼后面的湖泊,小船仍泊在岸边,林清愚小心扶着楚姒上了船,拉着她的手走到船尾,笑道:“听说今日相府出事了?” 楚姒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嗯。” 林清愚揽着她,温柔笑笑:“不怕,侯府会是你永远的家,相府在与不在,都与你没关系。” 楚姒心中渐暖。靠着他不说话,只看着这淅淅沥沥落在湖面上的细雨,春风吹过,雨水也如天上垂下的薄纱一般慢慢浮动,让人觉得心似乎也被清洗的干干净净了。 宫外的事,不多一会儿便传到了宫中,珍娘似乎早已经猜到了这样的结局。 皇帝坐在一侧,看着她颓然的模样,站起了身:“珍娘,过去的事,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 珍娘冷冷一笑,抬眼看他:“原谅?你以为一命真的能抵一命吗?” 皇帝不说话,盯着她看了半晌,转头便出去了,边走便咳,咳得手帕上全是血。 高公公在侧,小心扶着皇帝:“皇上,您早些回去歇着吧,这春雨才下,寒得紧,您可别又……”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放心吧,还能撑几日。”皇帝一边说,一边准备上龙辇,可走到一半,又退了下来:“罢了,朕走走吧,这诺达的皇宫,朕许久不曾好好看过了。” 高公公有些担心:“皇上,前边儿是冷宫,阴气重,您还是……” “你也没必要避讳,当年的事,奕恒定早就知道了。”皇帝心中早已清楚明白:“让他争,也算是还了他的孽债。” 高公公不敢多说,皇帝想了想,道:“听说皇后接了楚家的女儿常住宫里了?” “是的,楚家的四小姐,闺名楚黛儿。” “哦,四小姐。”皇帝似想起这个人来:“小小年纪,便才华过人。”皇帝说着说着,又猛地咳嗽了起来,经不住身体的疲累,这才坐上了龙辇,上去前却不避讳的笑了起来:“他们都劝朕重开选秀,好消除民间之苦,你说朕是开还是不开?” “这……皇上……”高公公更加为难了,皇帝倒是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去,传旨,让清愚和他夫人,明天一早还宫里见朕,朕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说。”笑罢,看了看阴云密布,似乎沉闷的要塌下来的天,皇帝嘴角抖了抖,笑容到底再也挂不住,转身上轿,一个字也不想再说。 楚姒是在半夜才得以泡入温水池子里的,瞧见林清愚也钻了进来,满脸的无奈。 “我累了。” “我知道,我不会再动了。”林清愚游过来,非要抱着她,这样他才觉得安心。 楚姒满脸无奈:“你上半夜次次都这么说……”她无声控诉,可架不住林清愚兴致高昂,他在她耳边哑声轻轻道:“我忍住,我不乱来……” 楚姒看着他又开始不安分的手,气得扭头要咬他,却一把被他噙住了双唇,也在不知不觉中,陷在了他的柔情之中。 夜色黑沉,可雨却已经停了,赵训炎逃走后,十七王府的下人们也都卷了财物跑光了。 楚蓁蓁半夜醒来时,想要喝水,喊了半天却不见有人过来。 她浑身如同撕裂般疼痛,睁开眼,借着窗外些许亮光,才发现自己竟不过是躺在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里,心中顿有怨气。 可她顾不得生气,她口渴极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去拿床头茶几上的茶水,但到底太远了,她一个不慎,便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噗通一声,似乎惊动了什么人。 “这王府里难道还有人?”有男人低声问道。 另一个人忙摇头:“没有,赵训炎都畏罪潜逃了,府里的下人都跑光了,还哪里有人。咱们赶紧再翻翻,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了赶紧走!” “好。”说着,两个黑影又开始继续翻找,楚蓁蓁却惊住,捂着嘴蜷缩在暗处,忍住心底的悲伤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却还是被那两个人发现了。 他们转头看到楚蓁蓁,先是惊讶了一番,而后看到她手腕上的两只价值不菲的镯子,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上前便强行夺过了她的镯子。 “你们干什么!我是逍遥王妃,我是相府的嫡小姐,你们敢抢我的东西,我一定杀了你们!”楚蓁蓁发出所有的力气来喊,想有侍卫或丫环赶来,可是外面根本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两人对视一眼:“原来是貌若天仙的楚家二小姐啊,听说你伺候过不少男人,上有王公贵戚,下有贩夫走卒,怎么样,不如也来伺候伺候我们哥俩儿吧!” “你们敢!”楚蓁蓁惊恐大喊,可是那两人已经不管不顾了,一并抓着楚蓁蓁的胳膊,就爱开始扯开了她身上本就不多的衣裳。 楚蓁蓁发出破碎的喊叫,她期望有人来救她,可是直到身上的两个畜生完事,依旧没有人过来。 楚蓁蓁忙扯过一旁的衣裳,想盖住自己赤裸的身体,可那两人却望着她满是伤痕的身体一脸鄙夷:“京城第一才女,滋味也不过如此。” “大哥,我们要不要杀了她?”另一人一边穿好裤子一边道。 为首的想了想,准备动手,屋外却忽然传来呵斥:“你们大胆,相爷就在外面,我看谁敢动手!” 女子的呵斥声,让两人怔住,想也没想便跳窗跑了。 楚蓁蓁以为真的是楚秉松来了,开始爬着往爬:“救我,救我……” 屋外走进来一个女子,一身褐色的麻布裙子,五官平平,脸上一道从眼角划拉下来的巨大的疤痕却十分惹人瞩目。 “小姐,奴婢莺儿来见您了,您过的可还好?” “莺儿?”楚蓁蓁顿住,抬头看着熟悉的脸:“你……你没死?祖母不是已经杀了你吗?” 莺儿轻轻一笑:“莺儿还算有几分福气,没死在小姐手里。怎么,小姐这么失望吗?” 楚蓁蓁开始往回缩,可是她根本连站起来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莺儿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猛的扯着赤裸着的她在地上滑动,直到将她扯到了院子口才停下。 看着路上的血迹,听着楚蓁蓁的惨叫,莺儿觉得痛快极了:“你不是打我骂我还要杀我吗,来呀!”莺儿的语气越发狠厉起来,一把将楚蓁蓁的身体踢翻,看着她的小脸,凑近了些,道:“小姐觉得奴婢脸上的疤好不好看?” 楚蓁蓁已经半死不活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莺儿冷笑一声,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在楚蓁蓁脸上拉开一个大大的血口子,听着她绝望的叫声,哈哈大笑:“楚蓁蓁,活着很痛苦吧,你害死了多少人,想过她们会回来找你索命吗!” “不……”楚蓁蓁还不想死,她不甘心,可莺儿手里的簪子已经直接朝她的喉咙刺了过来。 就在楚蓁蓁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空中一道寒芒闪过,莺儿不及抬头,利箭已经刺穿了她的心脏,她瞪着楚蓁蓁,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楚蓁蓁看着一双黑色的锦靴走到自己身边,她眼睛花了,看不清来人,只听他道:“你想活吗?” “想!” “活下来做什么?” “杀人!杀楚姒!杀楚秉松!” “还有呢?” “赵训炎!”楚蓁蓁咬牙,将她利用干净,就如同破鞋一般抛弃,任人羞辱,她不会放过赵训炎的,绝对不会! 赵奕恒满意的笑了起来:“很好,你最好记住今天的话!” 楚姒第二天早早便起来了,因为要跟林清愚一道进宫去。 小福儿还在想要替楚姒准备什么样的衣裳,林清愚已经穿着一条白底绣宝蓝色花纹的衣裳出来了,头上带的也是缀了蓝色宝石的冠子,看起来带着几分冷肃,让人不敢直视。 小福儿一瞧,立马就将楚姒的蓝底白花的长裙拿了出来,备的也是蓝色的首饰,看起来端庄清雅,又不失尊贵。 “小姐,这件是立领的,刚刚好。”小福儿笑嘻嘻讨好道。 楚姒满脸羞红,看着铜镜里,自己满脖子的印子,回头瞧了眼正等在一侧的林清愚。 林清愚一见她,所有的冰霜瞬间化开,笑起来温柔儒雅的如同此时书院里的书生。 林傅站在外头:“主子,有消息。” “嗯。”林清愚淡淡应了声,提步便出去了,听林傅回禀完,淡淡道:“既如此,便帮他一把吧。” “可是王爷,若是太子知道了……” “无妨。”林清愚淡淡说着:“这次一定要保证赵训炎能顺利造反。” 林傅抿嘴,却还是点了点头。 林傅这厢才走,傅大娘也急急来了,给楚姒递了纸条。 楚姒瞧着徐桂递来的消息,轻笑:“他倒是会把握时机。” 林清愚走进来,亲自拿起一朵白色珠花并入楚姒的发髻:“怎么了?” 楚姒莞尔,看着身后站着的专心替自己理着发髻的赵训炎,笑道:“兵器房被炸了。” 小福儿瞪大了眼睛:“谁这么大胆!” 春枝忙扯了扯她:“我们去准备食盒,一会儿小姐姑爷怕没时间留下吃饭了。” 傅大娘满意的看了眼机智的春枝,也跟着退下了。 待珠花并好,林清愚看着面前让人惊艳的女子,眼睛发光:“这样好看的姑娘,出去给他们看,真是他们的福气。” 楚姒乐不可支,他左右惯了说这些甜言蜜语的话。 站起身来,替林清愚整整衣裳,这才笑道:“你能猜到皇上让我们去,是什么事吗?” 林清愚看着她肉肉的耳垂,抬手捏了捏,笑道:“皇上现在最心烦的,不就是后继之人么,不过我们去,陪着他解闷子就是,闲事莫管,省得麻烦上身。” “明白。”楚姒莞尔,看着他又开始盯着自己的嘴唇出神,忙道:“时辰不早了,走吧。”说罢,拉着他的手便转身往外去了。 林清愚看着她微红的耳根,眼里的笑越发多了起来。 十七王妃被歹人奸污并虐打的消息,一早迅速在京城传开了,楚秉松出门都恨不得带个帷纱帽子才好。 下朝之后,直接就去了李府,准备听楚姒的,先试探试探情况,毕竟楚黛儿哪里还不一定可靠,可才到了李府,便被人拦在了外头。 “你们大胆!”管家在一旁呵斥道。 守在门前的也不怕,只道:“您也别急,我们这不是进去禀报了么。” 楚秉松没成想李府竟然也敢来拦自己了,而且他更加没想到的是,他在这里耗了一上午,李夫人压根就没打算让他进来,现在楚府不断死人,除了嫁出去的,几乎都死光了,在她看来,楚秉松就跟瘟神没差多远了,可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就只能在外耗着,直到把楚秉松耗走。 “听说今儿姒儿得了皇上传召进宫去了?”李夫人在暖榻上斜躺着,绿芽跟在一边捶腿:“好像是。” 李夫人闻言,满意的笑起来:“这可正好,不过要是能让她在皇上跟前提一提东郡王府的事儿就好了。”说罢,又觉得等不急了,忙道:“快去,准备马车,咱们去宫门前等着。” 绿芽满脸为难:“夫人……” “哎呀,还愣着做什么。”刘夫人忙起身,推了绿芽一把:“快去,乖孩子,放心,等东郡王府的小小姐进门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 绿芽微微咬牙,却一把跪在了地上:“夫人,您让小姐去给夫君提亲,本就不对,如今咱们求上了门去,还堵在宫门口,夫君知道了,定然要生气,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就让潇儿守着你过一辈子?”李夫人戾气重了起来,寒着脸看着她:“我要不是看在姒儿的份上,早把潇儿身边伺候的两个丫环开了脸提了姨娘了,绿芽,你不要不知好歹!” 绿芽眼中泛出泪花来。李潇待她好她知道,可是她也不愿楚姒为难。 李夫人见状,又柔声道:“潇儿的前途富贵,他自己不愿意争,咱们要是再不替他争一把,以后可怎么办?” 绿芽闻言,这才抹了泪:“那这件事……” “好了,今日我也不要你去,你就留在家里吧,我自己去。”说罢,也不管绿芽,提步便走了,绿芽见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楚姒见到皇帝时,皇后和楚黛儿也在,才进宫门,皇帝便笑着说了几句,打发皇后带着楚黛儿跟她一道去御花园了。 林清愚不放心:“皇上,姒儿最近染了风寒,怕是吹不得风……” 皇帝笑了起来:“不怕,年轻人,一点儿冷风算得了什么。”说完,又叫高公公拿了一件斗篷来给楚姒,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朕赏赐给你的斗篷,什么寒风也挡得住,定不会有事,放心。” 楚姒看了看林清愚,接了这斗篷,想来有皇上这话在,皇后跟楚黛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御花园很偏,乘着轿辇好一会儿才到。 才下轿子,皇后便看着楚姒,道:“世子妃,本宫身子不好,你也来扶着吧。” 楚姒看了眼跟在一侧的楚黛儿,淡淡应声上前。 她能闻得到皇后身上浓重的药味,想来大皇子去世,对她打击不小。 “听闻世子妃昨日跟五皇子生了嫌隙?”皇后忽然道。 楚姒看着她抓着自己手的力气忽然变大,淡淡笑道:“五皇子觉得是嫌隙吗?姒儿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争辩而已。” 皇后看了她一眼,分明是已经说绝了的话,在她嘴里,竟只是小孩子闹脾气一般,而且态度从容,丝毫没有惊惧。 “世子妃好心性。”皇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楚姒眼角看了下楚黛儿,她好似十分平静,跟在一侧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御花园的八角亭坐下,才见有嬷嬷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上来:“娘娘,先喝药吧。” “嗯。”皇后应声,还未喝便拿帕子捂住了口鼻:“这药味也实在太苦了些,姒儿你闻闻,这岂是给人喝的?”皇后说着,便把药推了过来。楚姒也的确闻到了那股浓烈的苦味,微微蹙起眉头:“的确很苦。” 皇后轻笑,到底是喝了两口,便放在了一旁,却又有宫女跑过来,端了糕点上来,这糕点却异常香。 楚姒开始有些怀疑起来,极苦的药,极香的糕点,让她避之不及的,都是这浓烈到难以掩盖的味道。 皇后拿起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放在嘴里,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吃了药后,总要吃点甜的,不然都怕要吐出来了。”说完,却站起了身:“听闻前面有一些花开得正好,去瞧瞧吧。” 楚黛儿小心在一旁扶着皇后,楚姒也想起身跟上,可才站起来,眼前便猛地一阵眩晕,让她不得不跌坐回凳子上。 皇后似诧异般看她:“世子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走了几步路就累了?” 楚姒脑子快速转着,她头上有簪子,袖中有匕首,但身边无自己人,如今又这般晕眩,她不可能逃过的。 “皇后娘娘,皇上……” “哦,对了。本宫立刻去替你叫太医来。”皇后一脸着急的模样,回头看了眼楚黛儿:“黛儿,快扶本宫去找太医。”说罢,又嘱咐了宫女:“你们留下伺候,世子妃要是出了事,本宫拿你们是问!” 楚黛儿扭头看了眼楚姒,见她艰难的抬眼看向自己,嘴角挑衅的扬起,你以为有皇上撑腰,就能逃过一劫了么!打垮你,就打垮了林清愚,打垮了林清愚,太子就断了左膀右臂,此时不杀,何时杀! 楚姒看着面前的人影不断分开又重叠在一起,她想,必然是那浓烈的药味和糕点的香味重合,才会让她如今四肢无力,至于皇后,她喝下那药,便是解药吧! 楚姒伸手,想去拿放在桌上的药和糕点,可还没拿到,一只粗糙的大手便一把抓住她的手:“世子妃想要什么,本皇子替你拿?” 楚姒听得出这声音,赵奕恒的。 赵奕恒看着她,这副模样。的确绝色。 “昨天才说过的,要你小心些,你怎么就这般粗心大意呢?”赵奕恒的手慢慢伸进了她的袖子,让她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大卸八块! “你也别低估我!”楚姒咬牙,想抽开手,却被他死死攥住。 赵奕恒上前靠近楚姒,轻嗅她身上的香味,嘴角高高扬起:“真香,不知道吃起来,是不是也这么香……”他缓缓靠近,手已经圈起楚姒的腰。 楚姒蓦地心中生出惊恐来:“赵奕恒……” “我们去房间里说吧,如何?你这样娇软的身体,滋味一定特别美……” “求你,不要……”楚姒眼眶微湿,她已经能察觉到意识越来越不清晰,身上的力气也在极快的而被剥离走。 “求我?”赵奕恒似乎听到了极大的笑话,手从楚姒的腰慢慢往上滑:“那不如在床上求我吧……” 楚姒心底积压的恨意猛地喷薄而出,眼睛发红如同地狱来的魔鬼:“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赵奕恒已经一把将她抱起,冷冷笑了起来:“是吗,那你就来试试!这是林清愚欠我的,他敢让明月生下孩子还抛弃在外,我也敢让他的女人尝尝这样的痛苦!” “我看你敢!” 赵奕恒还没走出凉亭,林清愚手里的长剑便直接刺了过来,赵奕恒躲避不及,脸上直接被划拉出一道大大的血口。 赵奕恒冷哼一声:“你胆敢刺杀……”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清愚已经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楚姒接到自己的怀里,等赵奕恒想到反抗时。他方才碰了楚姒的胳膊已经脉尽断,浑身的刀口都在冒血,再看,林清愚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清愚,不要。”楚姒无力的抓着他的衣襟,在他的胸口,她内心不断翻滚的嗜血之意才逐渐平息下来。赵奕恒现在还不能死,或者说不能死在这里,死在林清愚的剑下。 赵奕恒狼狈的躺在地上,发狠的看着林清愚:“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我一条命,换你们侯府满门抄斩!” 禁卫军迅速围了过来,林清愚浑身的肃杀之气如同欲百战之血而归的杀神,他手中长剑飞出,没有刺入赵奕恒的心口,却狠狠的贴着他的脖子,刺入他身后的土地。 楚姒微微松了口气,可意识却再也撑不住了,只在晕过去之前,听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林清愚看着已经晕过去的楚姒,将她稳稳抱起,转头看着似乎掐着时间而来的皇帝,背脊挺直:“皇上想要臣搅进这潭浑水,就拿女人动手吗?” 高公公皱眉,皇帝却神色淡淡,笑看着林清愚,再看着他死死护在怀里的楚姒:“朕只是想证明。外面都传天下无敌的林世子,有一个世子妃成了软肋,没曾想,真是如此。” 林清愚不说话,皇帝却又道:“既然你方才还自称为‘臣’,朕不杀你。” “父皇……”赵奕恒站起身来,两条胳膊却已被林清愚断了经脉。 皇帝只是看了他一眼:“奕恒,如果是你,你怎么罚?” 赵奕恒扭头看着林清愚:“此人目无王法,为了个女人便差点差点杀了儿臣,且侯府暗中勾结江湖第一杀手帮派无极阁,囤聚大量金银,以儿臣看,有极大谋反嫌疑,不如抄家问罪,削侯府爵位,流放漠北!” 高公公闻言,赶忙低下头,可皇帝还是问到了他:“高公公,你说呢?” “奴才不知……” “你个糊涂奴才,朕要你何用啊?”皇帝的语气似乎很是轻松,看了看急急赶来的皇后和楚黛儿,笑容越发大了起来:“朕听闻楚家四小姐,贤良淑德,温婉娴静,你两个姐姐都由朕赐婚了,。你如今又帮朕伺候好了皇后。朕该嘉奖你。” 楚黛儿微微皱眉,跟皇后悄悄对视一眼,完全不知道皇帝这是唱的哪出,上前道:“臣女只是尽了本分罢了,当不得……” “果然谦虚有礼,朕越发想赏赐你了。来人,拟旨!楚家四小姐,秉性纯良,知礼谦和,且年纪正好,赐婚于五皇子,为五皇子妃!” 皇帝的话说完,众人皆是一愣,尤其是赵奕恒:“父皇……” 皇帝依旧笑,深深皱纹里藏着的,不知是笑还是刀。 “你放心,清愚这回,也太过分了,朕一样会罚!”皇帝看着林清愚,再看看他怀里的楚姒,嘴角的笑容越发多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生与死 楚姒醒来的时候,眼前的是一片明黄色的帐顶,旁站着的,也是宫女。 她迅速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猛的坐起身来,一旁候着的嬷嬷瞧见,连忙走了过来:“世子妃醒了?” “这里是哪里?” “您放心,这里是养心殿的侧殿,皇上吩咐了,您一醒,便去殿里请安。”嬷嬷耐心道。 楚姒站起身来:“那现在去。” 嬷嬷瞧见她着急的模样,笑起来:“世子妃别着急,去见皇上,仪态还是要注意的。”说罢,看了看周边的宫女,宫女们立即簇拥上前:“世子妃请。” 楚姒面色微沉,由他们拉着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捯饬,半晌,才停下了动作。 “世子妃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难怪世子爷死也要把您捧在手心里。”一旁嬷嬷笑开。 楚姒听到‘死’字,心缩成一团,忙抓着那嬷嬷:“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您好好的,世子爷也就好好的。”嬷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待她梳妆好了,才恭敬的退让在了一侧:“世子妃请吧。” 楚姒见她不愿意多透露什么,只得起了身往养心殿主院去。 高公公一早在殿门前候着了,瞧见楚姒过来,上前见了礼:“世子妃且先侯一会儿,皇后娘娘正在里头呢。” 楚姒颔首,但瞧了瞧天色,已经是快晚上了,他们过来也是早上的事儿,如今一天过去,皇后跟楚黛儿还没闹完吗?左右不见林清愚,她心中焦急的很,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一定是私自跑过来的,还当众刺伤了皇子赵奕恒,这犯的罪,皇上若是心狠,就是削职流放也使得。 高公公瞧见楚姒焦急,笑道:“世子妃别急,世子爷就在殿外候着呢。” 楚姒闻言,一回头,便看到大殿外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皇上罚世子爷跪着,等见过您以后,再谈怎么罚世子爷,毕竟世子爷犯的,可是大罪呢。”高公公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似乎这件事并没有很严重一般。 “皇后在里面还要多久?”楚姒依旧着急,林清愚身体内的毒一直未解,现在外面又开始飘起了细雨,他跪了这么久,一定会生病的。 高公公笑道:“世子妃,关心则乱,世子爷就是这样被罚跪的,您可别太急了。” 面对高公公的提醒,楚姒警醒过来:“多谢公公提点。” 高公公但笑不语,立在一侧候着。 楚姒远远看着林清愚,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手心微紧。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才终于见里头走出个人来。凤袍加身,气度雍容,可唯独面上神色似乎有些恍惚。 瞧见楚姒在外候着,笑道:“世子妃醒了?” “见过皇后娘娘。”楚姒低垂着头,本以为皇后会离开,却没想她竟几步走到自己跟前来:“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楚姒不知她是何用意,却还是依照她的话抬起了头。 皇后看着她,胜雪的肌肤,好看而自然的五官,让她越发的恍惚起来,当年初入宫的自己,不也是这般的风华正茂么。 “真是好看,也难怪世子对你一片痴心,为了你,差点杀了五皇子。”皇后笑道。 楚姒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莞尔:“五皇子当众意图猥亵臣子之妻,就算当时不是姒儿而是别的女子,相信世子爷也会出手的,否则,岂不是害了五皇子,也坏了皇家的名声?” 皇后没想到楚姒敢这样跟自己说话。面色沉了些:“之前倒不知你是这样的伶牙俐齿。” “皇后娘娘过誉了。”楚姒低垂下眉眼。 皇后不再跟她多说,回身看了看方才的养心殿,面色紧了紧,提步而去。 楚姒瞧见她这般,想来她想把楚黛儿推为皇妃的计划,失败了吧。楚姒还不知道的是,楚黛儿如今阴差阳错,竟成了五皇子妃。 入了养心殿,皇帝正疲惫的靠在暖榻上,桌前茶香袅袅,地上的跪垫还没来得及撤走。 高公公上前小声道:“皇上,世子妃来了。” “嗯,过来吧。”皇帝淡淡说着,转头看了看楚姒,朝她招招手:“过来回话。” “是。”楚姒心中冷沉,提步上前,却在距离皇帝三步远的时候便停下了。 皇帝瞧见她这举动,笑了笑,却并未要她再上前:“你觉得这件事,朕应该怎么处置?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最宠爱的臣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楚姒微微皱眉,抬起头来看他,皇帝两鬓全白,时不时的咳嗽让他看起来更加苍老,可一双眼睛却越发的神采奕奕起来。 “世子爷有错,当罚。”楚姒道。 “哦?”皇帝显得有了些兴趣:“继续说。” “他不该因为看到五皇子强行威胁其妻时,而不将皇家颜面放在眼里,动手刺伤五皇子,更不该不经皇上您允许,就私自救下楚姒,该罚。”楚姒目光平静,皇帝却听得嘴角抽了抽,她这哪里实是在说林清愚该罚,分明是在控诉赵奕恒。 “皇后说,你当时身中怪药,五皇子过去以后也身中怪药,所以才对你做出如此举动的。”皇帝继续笑道。 楚姒不知皇帝到底要做什么,只道:“既是如此,那就更该罚世子爷了,他为何不事先查证以后再动手,这样的话,也不至于让五皇子受伤了,最多搭上楚姒一条命罢了,楚姒一条命,哪里及得五皇子珍贵。” 高公公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这世子妃胆子也忒大了,直接就敢在这里怼皇上。 “皇上,世子妃她也是受了刺激……” 皇帝制止住想要替楚姒说话的高公公,似乎有精神了些,盯着楚姒:“那朕再问你,五皇子该怎么罚?” 楚姒嘴角勾起:“五皇子既然身中怪药,他也是受害者,只不过皇上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谁下的这怪药,为何楚姒中了这怪药后,浑身疲乏,四肢无力,而五皇子则是身强力壮,欲望强烈,不对宫女下手,偏偏要对楚姒下手。” 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样子。皇帝的兴致越发的高了起来:“这样说来,五皇子也有自导自演的嫌疑?” “楚姒不敢妄自揣测。”楚姒低下头来。 皇帝瞧见她又开始服软,反而笑了起来:“聪明是聪明,可这嘴也太不饶人了。” 楚姒手心微紧,要不是皇帝下了这个套,她才懒得跟他说这么多,这很明显就能看出来是皇帝做的局,从头到尾都似乎被他所安排,到了现在还是这幅清淡的样子,看自己更有一种试探的感觉。 “既然你这么说,朕就罚清愚……”皇帝的语气犹豫起来,看了看楚姒紧紧攥紧的手心,轻笑:“听说侯府富可敌国,既如此,就让他捐个三十万两充国库吧,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楚姒咬牙,并不接话。 “还有。”皇帝笑起来:“过几日就是皇后生辰,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过来,朕好久没有听清愚弹过琴了,届时京城最有名的琴师也在,还有蒙古此番敬献的异域舞姬一起,得要让他好好给朕弹一个曲子,伤了朕的皇子,总要给朕一个台阶下不是?” 楚姒憋住心中的怒气,拿走侯府三十万两,让林清愚登台弹琴,把他当什么?戏子吗? 皇帝察觉出楚姒的怒意,面上笑容更大了:“去吧,春天雨寒,别又落下了病根。” 楚姒压制住心中怒气,恭敬行了礼,抬眼看了看笑意深沉的皇帝,转头便离开了。 瞧着楚姒离开,皇帝倒是生出几分失望来:“那传楚家四小姐不是说这个楚大小姐智谋过人,还不断暗示楚府那些事都是她插手的吗,怎么由朕看来,不过就是个从聪明些的娇娇小姐罢了?” 高公公忙笑道:“皇上怎么关心起了这个?” 皇帝笑了笑:“朕不关心她,但她成了林清愚的软肋,朕不得不关心啊。” 高公公退在一侧不说话,才走出养心殿的楚姒却似听到了方才皇帝所说的话一般,方才面上表现出的愤怒和压抑全无,只有担心。皇帝不怕冒出来的刺头,就怕那些还隐藏着的利刃,林清愚越是有把柄能捏在他手里,他才会对财力雄厚又智多近妖的林清愚放心,天底下最复杂的心,便是皇帝了的吧。 楚姒不再多想,走了几步,几乎是提起裙子小跑着往宫门前出的了,到了门口,林清愚也被人扶着站了起来。 “姒儿……” 林清愚的话还没说完,楚姒便不顾周遭目光,一把将他抱住。天知道她方才在房中醒来时,不见林清愚的恐惧,若是他就此没了,她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林清愚瞧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楚姒,会心一笑,抬手将她拦住,柔声道:“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楚姒点点头,从他怀中站起来,看着他已经开始发白的脸,握着他冰凉的手:“我们回家。” 林清愚颔首。才提步,喉头便涌上一股腥甜,他立马咽了下去,用内力压制住体内的躁动,跟着楚姒一道往宫外而去,却走了不到百步,便再也撑不住,直直往后倒去。 林清愚晕过去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帝耳朵里,闻言,只道:“派太医过去。” 高公公吩咐下去,又端了参茶来:“皇上,喝些热茶吧。” 皇帝看了看,推在一边:“不必了。”说完,看着高公公一脸担忧的样子,笑起来:“你也不用成日里一副朕马上就要死了的样子,也别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给朕补,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皇帝说着说着,又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高公公忙拿了金盆过来,皇帝一咳嗽,便吐出一口血。 端了茶漱了口,才疲惫的躺在床上:“朕的日子不多了,这些事儿朕由不得他们慢慢玩了,得加快了,加快了啊……” 高公公立在一侧,瞧见他不断咳嗽着,垂下眉眼不敢再多说。 楚姒回到府中,安顿好林清愚,才知道皇帝在她晕倒后,把楚黛儿许配给了五皇子的消息。 小福儿瞧着外面天色已经暗了,端了热汤进来:“小姐,你也喝一些吧。” 楚姒摇摇头,她根本一点胃口也没有。 “林傅呢?” “在外候着呢。”小福儿道。 楚姒起身,嘱咐小福儿和春枝守着,自己则是走了出来。 林傅似乎并不意外,上前见了礼:“世子妃。” “解药是不是还得找郑雲要?”楚姒问道。 “那药丸我们还有一些,世子妃不用担心。”林傅道。 楚姒怎么可能不担心,这毒一日不全解了,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可还有别的法子吗?”楚姒问道。 林傅皱起眉头,看了看楚姒,把欲脱口而出搪塞的话咽了回去;“这毒跟寻常的毒不一样,没有解药,一直以来喂给世子的药丸,都只是压制的药而已,没人知道解法。” 楚姒面色微微发白:“这药的毒症,除了表现出来的这些,还有什么?” 林傅摇摇头:“不知,这毒药是由人调配出来的毒药,当初调配的人已经死了。” “所以郑雲是……” “那人的儿子。”林傅到底没瞒住,楚姒银牙微咬,只觉得头有些晕,扶住门框站稳,快速的呼吸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世子妃,世子爷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咱们的事儿……” “继续做。”楚姒道:“皇后寿诞将近,一定会借机将五皇子认作嫡子,楚家也会成为五皇子的助力。”虽然赵奕恒恨楚秉松,但楚秉松一定会抱着愚蠢的幻想,而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楚秉松就算现在已经沦落成这样,还是仍存有一定实力的。 林傅不解:“那世子妃的意思是……” “楚府,可以不用留人了。”楚姒说罢,抬眼看着林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傅忙拱手:“属下明白。” “去办吧,另外,营救杨家人的事情,我希望可以尽快,若是再迟,这件事肯定瞒不住。”楚姒道。 林傅点点头,转头便出去了。 晚上,楚秉松正办完事,身上都是汗,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的侍女,道:“谁先生出儿子,谁就直接提上姨娘的位置,荣华富贵不会少,别成天哭哭啼啼的!” 三人哪敢说个不字,忙起身应是。 楚秉松看着她们三个这般样子,想起如今楚黛儿已经被赐为五皇子妃,心情更好了些,加之服用了壮阳药,现在兴致又起来了,常年严肃的脸上也露出猥琐的笑意,上前抓着一个便摁倒在了暖榻上。 如此夯哧夯哧一夜,林傅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这才悄悄溜到了窗户边,点燃了手里特质的催情香,这催情香里,还添了些别的东西。 楚秉松已经累得不行了,眼前也开始恍惚起来,三个似乎同样精疲力竭的侍女在这一刻,竟然变得异常妩媚起来,楚秉松看了看自己仍旧兴致不减,心中想要停止,可是身体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眼见着天就要亮了,林傅这才在暗处躲了起来,直到天大亮,管家才匆匆过来。 “老爷,李大人来了。”管家在外道。 李潇跟着站在院子里,听闻昨日楚秉松来等了一上午,他怎么也是要来见见的。 管家敲了半天门,可里头已经不闻楚秉松的声音。 “这……”管家忙走下来:“李大人,老爷许是昨夜累着了,要不您看……” 管家正打算跟李潇离开,却听得屋里丫环忽然尖声一叫,李潇怔住,忙跟管家推门赶了进去,却发现几个侍女下身全是血,而楚秉松此时正跪坐在床上,手里死死掐着其中一个的脖子,但他身下也同样满是鲜血,似乎已经停不下了一般。 “难道是昨晚那晚壮阳汤?”管家吓得腿软。 李潇忙道:“快,把他打晕!” 管家二话不说,上前拿起个花瓶便狠狠砸到了楚秉松的头上,楚秉松抬眼恍惚的看着面前的人,便直直晕在了一旁,没了声息。 李潇愣住了,上前探了那侍女的鼻息,已经是死了。 “把人都抬出去。”李潇说罢,又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可大夫过来以后,说的话让他更是大跌眼镜。 想要救楚秉松,就必须断了他的烦恼根! “这……”管家吓得跪在地上:“李大人,您给拿个主意吧。” 这主意李潇怎么敢拿,不断怕楚秉松丢命,断了又怕楚秉松会因为颜面尽失而自尽,怎么着都是个死字。 正在李潇犹豫的时候,好歹李夫人赶了过来。 李夫人自然不会想楚家就此断子绝孙,自然是不肯断,就由着楚秉松这样耗着,还顺便赶忙把李潇拖回了家。 瞬时,楚秉松淫乱后宅,要断子绝孙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赵奕恒此时坐在府中,两只胳膊就算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药,想要完全恢复也得一年时间,如今能做到的,只是恢复动作而已,林清愚下手时还留有余地,倒不至于完全废了。 听到楚府的消息,赵奕恒再也忍不住:“楚秉松现在给我唱的哪一出!” “五皇子,马上他就是您的……” “闭嘴。”赵奕恒沉声道,本来计划万无一失,却不想父皇竟会让林清愚冲出来,冲出来也就罢了,正好借机毁了安平侯府,可父皇居然放过了那林清愚不说,还将楚黛儿这样一只烂鞋丢给了自己。 赵奕恒在房中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倒也不烦恼了。 “我真是庸人自扰。” “五皇子有办法了?”旁人忙问道。 “方法千千万,就看咱们怎么用了。”赵奕恒想起当时林清愚愤怒的样子来,心中越发的高兴:“皇后娘娘的寿诞,一定要好好准备准备。” “是。” “还有……”赵奕恒突然想起什么:“杨家那两人还是没有找到吗?” “没有,杨老将军跟那杨辞,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是不是太子藏起来了,故意等咱们出手?不然为何杨家人一点动静也没有?”旁人道。 赵奕恒冷笑一声:“愚蠢,你盯着杨府做什么,你要盯着楚姒,楚姒对她那些丫环和亲人,可是十分爱护,唯独的恨楚府的人罢了。” “那五皇子的意思是……” “先杀一两个,警告警告她,让她知道,本皇子可没她想象这么好拿捏。”赵奕恒似乎抓到了楚姒的软肋,闲适的倚靠在一旁的门框上,淡淡看着屋外风景,楚姒。跟我玩,你还嫩了点! 媚娘一早上就过来了,借着送衣服的名头,到了里间见了楚姒。 “世子妃,世子爷可还好?”媚娘看着她,一身素色常服,神色淡淡,眼眶微微肿起,似乎没有休息好。 “还好。”楚姒淡淡道:“这次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媚娘转头拿过一个匣子来,匣子打开,里面都是当初楚姒拿过去给她的名单:“之前您让我查的名单,已经查出来了,全是死人。”媚娘将名单递给她,但凡死了的,都用红笔勾去了。 “全死了?” “嗯。”媚娘颔首:“死因不详,很多都是意外失踪,然后再没回来过。” 楚姒看着这厚厚的一沓名单,明白了些什么:“这些人主要集中在哪几个州县?” “泉州、掖县、临安……”媚娘报了十来个地名,楚姒对其中七八个都有印象,应该是前世赵训炎无意中提过。之前她没在意,现在看来,却都是蓄养的死士了,但是剩下的五个,有一个在京城,就是之前林清愚偷偷带她去过的地方,那里是属于五皇子的地界儿,由严府帮着管理,那么剩下的地方…… “除了这八个地方,你遣人去剩下的地方看看,最好能查到蓄养死士的窝点,潜伏不动,等我消息。”楚姒严肃道。 媚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明白,不过……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媚娘眉头微微皱起:“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严老大人……应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了。” 楚姒银牙微咬不知该说些什么,可命数这个东西,谁也把控不住的。 “我知道了。”伊儿还在邻县,那里是疫病防护区,不知道她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媚娘离开,傅大娘便匆匆从外赶了过来:“小姐,徐桂说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见我。”楚姒觉得头有些晕。晃了晃,险险站住。 傅大娘有些担心:“世子妃,您已经一夜未曾休息了,要不要……” “嗯,我一会儿就去休息,先叫他进来吧。”林清愚昏迷不醒,她心中着急,但她也一定要在他醒来后,看到的事情还是跟他昏迷前一样,她不能让这里变成一团乱。 傅大娘不再多说,只叮嘱小福儿小心伺候着,这才下去寻了徐桂过来。 徐桂才来,便跪在了地上:“小姐,我们的人传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说吧。”看着徐桂煞有其事的样子,楚姒疲惫笑道。 徐桂抬起头:“楚家二小姐,现在正住在五皇子府上。” 楚姒闻言,却是惊讶了一下,旋即道:“还有呢?” “我们的人还听说,五皇子府的侍卫们好像接了什么命令,说晚上就要到侯府来。”徐桂道:“这是在外要饭的丐帮兄弟传来的,也不知准不准确。” “不准确。”楚姒微微摇头:“五皇子的人不会来侯府。但是他必然会有所行动……”赵奕恒现在回来,就没做要忍气吞声的准备,更何况是自己的气。 “那、那怎么办?”徐桂急道。 楚姒轻笑:“放心,兵器房的事情你做的很好,这次也不用担心。”说罢,让小福儿拿了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过来:“吩咐下去,多注意盯着五皇子府,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即便是半夜也可以。” 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徐桂连连点头,脑子里转了几番,还是抬起了头:“有一件事不知道您需不需要知道……” “还有什么事?” “就是逍遥王的事,之前他逃离京城的时候,我们的人都看到了,他出了城,半夜换了身衣裳以后,又折了回来,而后便没了踪迹,但是城门口都有我们的兄弟日夜守着,就没见他再出城……”徐桂犹犹豫豫道,他也不知这消息有用没用。 楚姒眉头微微皱起来:“赵训炎没有出城?”那他想做什么?他不是应该去找那些死士们来围攻来造反么?亦或是说,他没有出城,是因为这城中,还有他里应外合的盟友? 楚姒眉头狠狠拧了一下,抬眼看着徐桂,不及收住眼中的狠厉,吓得徐桂连忙跪了下来:“姑娘恕罪!” 楚姒收回外露的情绪,道:“没事了,你先退下吧,赵训炎也继续盯着,最好能查出他到底是跟谁汇合了!” “是!”徐桂闻言,这才急急忙忙下去了。 徐桂一走,正巧春枝过来,歉意的看了眼楚姒:“小姐,奴婢公婆突然生病,方才夫君过来,一脸急色,奴婢能不能先回去瞧瞧?” “怎么突然生病了,莫不是昨夜淋了雨着了风寒?”小福儿忙问道。 春枝也是一脸着急:“不知道,我今儿一早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可方才夫君突然过来,面色惶惶,所以奴婢想先回家看看。” 楚姒看着春枝,想起方才徐桂的话,眨眨眼:“行,你先回去吧。” “多谢小姐!”春枝忙行了礼,这才急急忙忙往回而去。 “这样的天儿,是容易生病。”小福儿在一旁感慨,楚姒看着春枝的背影,微微摇头:“小福儿,你跟傅大娘就留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要去。”楚姒说罢,便径直起了身。 小福儿着急道:“小姐要去哪儿?” “我回一趟楚府,父亲生如此大病,做女儿的自然要回去看看。”楚姒大声说罢,便叫了林傅一道出了侯府。 侯府的马车快速的往街市而去,在路过一个巷子口时,忽然颠了一下,顿了顿,而后才又急急跑开。 远远跟着侯府马车的人见此,这才又跟了上去。 确定跟着侯府的人离开以后,楚姒才看了眼林傅:“快去跟着春枝。” “那世子妃你一个人……” “放心,前面就是太子府。”楚姒道。 林傅还是不放心,楚姒又扬了扬手里的紫色玉佩,道:“放心吧。” 林傅看着楚姒,她虽然聪明,可也太大胆了些:“那好,世子妃您一定要保重!” 楚姒看着他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微微挑眉,林傅这才提步离开。 楚姒看着前面的太子府,整整衣衫,直接提步走了过去。 春枝在后门见了傅良生以后,便一道往家里而去。 “母亲生了什么病?”春枝边走边急着问。 傅良生眼眶泛红,眼有湿意,抓着春枝的手忽然用力:“等等,咱们还是不回去了。” 春枝看着穿过前面的巷子就是自己家了,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傅良生硬气的咬牙:“你回去伺候世子妃吧,世子妃待你好,你就好好跟着她,要是以后有更好的人……” “你说什么呢!”春枝满面通红,娇嗔的打了他一下:“行了夫君,咱们赶紧回去瞧瞧吧,若是严重,还得去请大夫呢。”春枝说着就要往巷子里去,可偏偏傅良生一把拉住她:“不行,你赶紧离开,赶紧走!”他一边说一边把春枝往外推,可不等春枝再问,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才见四五个提刀的黑衣男子,顿时愣住。 傅良生把春枝护在身后:“快跑!” “不!”春枝摇头,傅良生一个书生,怎么打得过这些人。 “你快跑啊!”傅良生害怕的嘴唇开始发抖,可却依旧死死把春晖护着,见她不肯离开,干脆一把将她推开,回头看着那些黑衣人:“她跟你们无冤无仇……” 傅良生的话还没说完,便没了声音,春枝跑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到那黑衣人已经将长剑刺入了傅良生的肚子,一股似乎要将她撕裂的悲伤袭来:“不——!” 傅良生的手死死抓着拿剑。嘘声喊着:“春枝,走!走!”他话不及说完,那人猛地抽出长剑,抬手便割断了他的喉咙。 春枝愣在原地,似乎浑身都僵住了,眼睁睁看着那利剑朝自己刺来,却没了反应。 林傅赶到的时候,那剑距离她的脖子已经只有一片树叶厚度的距离了。 “春枝,快走!”林傅喊道。 春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般,上前跪在傅良生身边,颤抖着手探了他的鼻息,这才绝望哭了起来。 林傅功夫自然在这些人之上,以一敌五虽然吃力,可到底还是护住了春枝。 楚姒带着太子府的救兵赶到时,五个人已经死的只剩下两个了。 “全部抓起来!”赵煊逸亲自带兵过来,楚姒看到春枝以后急急从马车上下来,赵煊逸一把将她拉住:“危险,一会儿再过去!” 楚姒看着地上的血,看着已经死去的傅良生,看着绝望的春枝,心痛难忍。拂开赵煊逸的手,提步走了过去。 赵煊逸面色黑沉:“还愣着做什么,保护好世子妃!” 林傅有人相助,自然很快将剩下的两人抓住了,卸了下巴,取了毒囊。 赵煊逸走过来,让人搜了他们的身,可是根本没有腰牌之类的信物在身上,赵奕恒这次是有备而来,这几个人也早就做好了活不了的准备。 楚姒小心翼翼的靠近,看着春枝:“春枝……” “小姐,我什么都没有了。”春枝绝望的看着楚姒,她见过了太多人死,江妈妈、白雪,如今是她唯一的爱人傅良生,她以为这辈子终于有了倚靠,有了归属有了家,可是老天残忍,还是夺走了傅良生的命。 楚姒心疼的上前将她抱住:“你还有我,我们回家。”她微微哽咽,她是打算找太子府的人来。这样赵奕恒知道太子在盯着,下手也会有所顾忌,可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赵煊逸看着楚姒,不知该说什么,冷冷盯着那两人,知道也是问不出话了:“带下去……” 就在那两人才路过春枝身边时,春枝却一把将楚姒推开,转头捡起了地上的刀,狠狠的刺入了刺客其中一人的腹部:“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春枝失控大喊,旁人想要去拦,赵煊逸则是淡淡抬手阻止了,看着站在一侧眼眶发红的楚姒,眉头微皱。 春枝发泄完,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看着那人倒在了地上,痴痴转过身,看着倒在地上的傅良生,喃喃道:“你方才还跟我说话呢,还赶我走,你要赶我去哪儿啊。” 林傅不忍心看,扭过头去。 楚姒开口,声音喑哑:“春枝……” “小姐,我想去陪他。”春枝转过头凄凉的看着楚姒,天上落起小雨来,淅淅沥沥的,落在人脸上,很是冰冷。 楚姒手心死死攥紧,她不知道再怎么挽留这条已经心如死灰的命,在白雪去世后,春枝便已经没了活着的想法,直到傅良生出现,可是现在,傅良生也死了。 “春枝,一切还可以再重来……”林傅想劝,楚姒则是闭上了眼睛,任泪落下,爱人眼睁睁在眼前被人杀死,她知道这有多痛苦,更何况春枝在这世间,已无牵挂。 “没有重来了。良生在底下等我,我不能再陪你们了。”春枝凄楚一笑,她真的很感激楚姒,若不是遇见她,她怎么可能知道,活着原来是生活,而不是等日子一天天过去,等死亡那一天的到来。 春枝的刀到底是划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条大大的血口子,让人不忍心看。 她倒在傅良生旁边,扭过头看着他似乎还很生动的侧颜,想说话,嘴里的血却不断的冒出来。她想感激他,感激他让自己体验一段美好的日子。她似乎还记得初次躲在屏风后见他时,他羞涩而清隽的模样,还记得他每日提着老母鸡过来见她,要给她煲汤养身体的羞涩样子,也记得那晚大红灯笼大红喜袍,他告诉她,白首不相离,可是,没有以后了…… 楚姒极力忍住心口涌出的悲伤和痛楚,深深咽下所有的苦,看着春枝没了声息,转头看着赵煊逸:“这个人,一定要开口。” 赵煊逸知道她说的是剩下的唯一的活口,轻叹了口气:“这些人不怕死……” “那就让他们生不如死!”楚姒声音哑的似乎发不出声音。 赵煊逸不解,待看到楚姒发红的如同地狱里的眼睛,愣住:“楚姒……” 楚姒转过身,看着那人:“你不怕死?” 那人只是挑衅一笑:“死有何惧?我无家人亲朋所累,死而已,一条命,你们要便拿去!” “好,有胆魄!”楚姒寒声接着他的话,嘴角冷冷勾起:“那你可曾听过,有一种酷刑,叫做铜牛刑?” 那人皱眉,显然是不知道。 楚姒嘴角的弧度越发大了:“铜牛身上有一个可以打开的门,里面是中空的。犯人被关进牛里之后,在牛的下方点火,直到把铜烧红。让犯人慢慢被烤死。怎么样,是不是听起来一点儿也不疼?” 那人微微咬牙。显然有些惧怕,但仍旧视死如归,可楚姒的话还没说完呢。 “但我不会让你就这样被活活烤死的,我用小火,让你受尽折磨以后,再将你拖出来,生生剔了你的皮肉,让可见身上白骨,这样,如何?” “你是魔鬼!”那人闻言觉得颤栗了,死不可怕,但是一想到如此刑罚,他便开始害怕起来。 “那也是你们逼的。”楚姒寒声说罢,扭头看着皱眉望着自己的赵煊逸,心中微凉,淡淡道:“太子爷,用这个法子不就能问出幕后主使了?” 赵煊逸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丫环,你便要如此报复吗?” 楚姒手心微紧,下巴微微抬起冷漠看着他:“太子觉得很残忍吗?对太子而言,她只是一个丫环,她丈夫也是平头百姓。可对于我而言,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楚姒知他不会理解,她不强求,赵煊逸理不理解,关她何事? “林傅。” “世子妃!”林傅急急过来。 楚姒微微咬牙:“让人安排好春枝和傅家人,你随我去丞相府。” “楚姒,丞相爷毕竟是你父亲。” “太子以为我要做什么?”楚姒淡淡看他,赵煊逸却在此时感觉到了自己跟楚姒巨大的差距,他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楚姒的心了。 “京城里还有很多眼睛盯着,你小心些。”赵煊逸声音柔了些。 楚姒转过头去没有再看他:“之前听说五皇子意外的很害怕鞭子的声音,在侯府时听到鞭子的声音,会浑身紧绷,而且我还听说,因谋反逃匿的逍遥王,其王妃现在正住在五皇子府。”楚姒并未多说,只道:“太子若是有时间,多进宫陪陪苏贵妃吧。”说完,提步便离开了。 赵煊逸看着她消失在了雨幕中,心上的某一块似乎也被她拿走了,可这样的女子,不适合皇宫。 “来人……” “太子。”忙有人过来。 赵煊逸回头看了眼那人,淡淡道:“照世子妃之法,放入铁牛中,以小火烹之,不让他死,直至本宫回来为止!”说罢,提步上马,往皇宫而去,只有几日就是皇后生辰,他也要好好准备一份‘礼物’才是!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套 楚秉松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见到楚姒的时候,眼珠子都懒得动,只躺在床上盯着帐顶。 他现在身下已经痛到麻木,他的脑袋里一直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那几个丫环,不是被他掐死的,就是离开后自杀了,他楚秉松从此以后,真的断子绝孙了。 “所有人都先下去。”楚姒站在楚秉松床边道。 屋里的人看也没看楚秉松,忙低着头离开了,唯有林傅在侧。 “世子妃……”林傅递上一个小玉瓶来。 楚姒接过,在楚秉松勉强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解药,能救你的解药。” 楚秉松的眼睛顿时有了神采,看着楚姒:“难道是你……” “没错。”楚姒丝毫不否认:“这毒是十种毒药一起调制出来的,除了我的人,没人能调制出解药,所以你可以选择听我的,还是选择断子绝孙。” 楚秉松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死死盯着楚姒,嘴里的话如同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当初就该杀了你的,杀了你的!” 楚姒冷冷勾起嘴角:“当初?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你什么意思?” 楚姒不再多说,只冷冷看着他:“解药你要,还是不要?” 楚秉松咬牙:“你要什么条件?” “很简单。”楚姒俯身靠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可楚秉松已经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反正你的命也要丢了,就算皇上到时候再护着五皇子,也不过定你一个污蔑之罪,楚相爷有功,皇上不会杀你的。”楚姒直起身冷淡说道。 楚秉松看着她,不解:“你到底跟五皇子什么仇,要这么害他!” “我跟他没仇,不过那是以前了。”楚姒从玉瓶里拿出一粒药丸来,白色的,在楚秉松眼前晃晃:“不要吗?” 楚秉松既羞耻又痛恨,瞪着楚姒:“我怎么知道这药是真的还是假的。” “放心,为了保证你能活到那一天,我会给你试用两颗的。”楚姒说罢,倒了两粒出来给林傅:“喂他吃了。” “是。”林傅接过药丸。上前便捏住楚秉松的下巴,不等他反驳,药丸便已经被他塞了进去。 楚秉松咳嗽几声,将药丸咽下,很快便起了药效,下身不但有知觉了,而且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好了?”楚秉松惊愕,楚姒淡淡看他:“不过是这一两日没事罢了,过了这一两日,痛苦可是会加倍的。” 楚秉松的手死死抓着被子:“楚姒!” “既然吃了药,就代表你同意了,这几日你胆敢透露出今日一个字,我保证你生不如死!”楚姒危险的看着她,他要是敢逼她,她一定下得去手! 楚秉松看着楚姒离开,面色铁青,却开始开口问道:“我是你父亲,你为何这样对我!我生你养你……” “生我养我之人……”楚姒喉头有些哽咽,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悲伤:“生我养我之人,早就被你杀光了,就凭你,也配称‘父亲’二字?” 楚秉松怔住,楚姒却不想再多留一刻,带着林傅提步便出了楚府。 赵奕恒接到消息时,有些惊愕:“居然被她发现了……” “五皇子,要不要我们派人……” “暂时不用派人了,她把太子也拖了进来,想必接下来,太子也会有动作。”赵奕恒转过身去,坐在凳子上开始想对策,外面却传来消息,说楚四小姐求见。 赵奕恒不喜欢这个女人,看着便是一副心机深沉的模样,永远都在算计人。 “她来做什么?”赵奕恒语气有些冷。 来人摇头,赵奕恒抬手:“打发回去。” “是。”那人退下,不多会儿又回来了:“五皇子,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是关于安平侯府的。” 赵奕恒不满的抬头:“又来一个自作聪明的,罢了,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外面才走进来一个身披斗篷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赵奕恒瞧着她讽刺道:“怎么,怕被人发现你私下与本皇子幽会,影响了名声?” 楚黛儿浅浅一笑,冷冷道:“五皇子真会开玩笑,臣女过来,是听说五皇子对楚姒下了手,所以才赶过来的。” “皇后娘娘的消息到的真快啊,莫不是楚姒提前知道了,也是你们告诉的吧?”赵奕恒寒声道。 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楚黛儿心中鄙夷,面上却含着笑意:“五皇子还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楚姒,你如今惹了她,就等着吃苦头吧。” 赵奕恒下巴微微抬起:“一个女人而已……”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的心智计谋,比五皇子想象的可要深得多。”楚黛儿笑道。 赵奕恒依旧没有放在眼里:“你就是来说这件事的?” “当然不是。”楚黛儿淡淡看着他笑道:“皇后派去沛县的人接到消息,杨家那两人失踪,是一个名叫明月的女子做的,想来。五皇子认识此人吧。” “明月?”赵奕恒面色紧绷起来,他一直以为明月是被气走的,却不想竟是带走了杨家人,她想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赵奕恒忽然转头看着楚黛儿,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跟明月的事,这件事出了他和明月,没人知道,除非她抓住了明月…… 赵奕恒想到此处,上前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说,你把明月怎么了?” 楚黛儿面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只剩苍白,却挤出笑容:“都说林清愚的软肋是个女人,原来五皇子的也是……” 赵奕恒一把将她推开,看着她狠狠撞在门上,而后才滑落在地,嘴角勾了起来,上前一步挑起她的下巴:“没错,本皇子的软肋就是一个女人,而且从今以后,这个女人叫楚黛儿……” 楚黛儿皱眉,却跟他相视一笑。 赵奕恒心中越发厌恶,收回手转过身去:“你们打算怎么做?” “杨家人一死,楚姒必定崩溃,林清愚是个极度护妻的,若是杀了杨家人的是太子,五皇子以为如何?”楚黛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站起身来。 赵奕恒闻言,眉梢微挑:“是个好主意,但是也是个蠢主意,太子怎么可能杀了杨家人?” “为什么不会?”楚黛儿直接反驳道:“若是杨家的人杀了太子那天真可爱的唯一的女儿,你觉得太子是恨,还是不恨?” “你的意思是……” “五皇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是无用的女人和孩子,当杀则杀!”楚黛儿阴狠道。 赵奕恒扭头看着她:“现在看来,你的确比楚姒高明,她聪明,却太多情,但你不同。你的心已经黑过市集的刽子手,你就是个天生的杀人魔。” 楚黛儿脸上并没有出现笑意,听着他讽刺的话,淡淡道:“五皇子不觉得我这样的,更加好用吗?” “的确。” “那这件事……”楚黛儿试探的看着他。 赵奕恒冷笑:“放心,我知道明月在哪里,至于太子府的小女儿……”赵奕恒轻轻叹了口气,旋即笑起来:“死了,总比活着好。” 楚黛儿见他应了,笑容越发大了,行了礼,便悄声退下了,出了五皇子府,楚黛儿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跟来,这才上了停在拐角处的一辆黑色马车。 林清愚醒来,已经是临近晚上,醒来的时候,楚姒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看着她微红肿的眼睛和睫毛上仍旧沾着的眼泪,心中揪疼,小心翼翼的起了身,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小姐……”小福儿从外面端了药进来,林清愚忙嘘声,转头瞧见楚姒似乎要被惊醒,便直接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林清愚叫了小福儿出来:“世子妃一直没歇息?” “嗯。”小福儿嗓子有些哑,看起来神色也有些恍惚。 “发生什么事了?”林清愚自己端过药喝了,问道。 小福儿一开口便是泣不成声,那是她的表哥表嫂啊。 林傅听到动静,从外头进来,简单将今日的事情都说了,林清愚听罢,才皱起了眉头,打发了小福儿几人都下去歇着,这才问道:“五皇子府盯着了吗,可有动静?” “方才传来的消息,楚黛儿去过五皇子府了,但五皇子府内安插不进去我们的眼线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只是跟着那楚黛儿,听到她与人谈话,好似要对杨家人和太子府动手。”林傅道。 林清愚细细想着,他熟悉赵奕恒,也知道他的行事方法,更对楚黛儿的心狠手辣早有耳闻。 “世子爷,咱们是不是得做个准备才行?”林傅小声问道。 “太子府现在还住着杨家人?”林清愚忽然问道。 林傅颔首,林清愚笑道:“你去准备人手,立刻把杨家人全部接来侯府小住。” “若是他们不愿意来……” “那就打晕了扛过来。”林清愚道:“这点都要我教你?” “不用不用。”林傅忙道:“就是觉得您这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 “有效就行。”林清愚笑道,若是楚黛儿跟赵奕恒勾结,又牵扯上了杨府和太子府,那住在太子府的杨家人便是最好利用的棋子。 林清愚看了眼还站着的林傅:“怎么,要主子我送你过去?” “不是,属下是担心太子……” “到时候他就会理解了,你这样……”林清愚跟他交代了一番,林傅斜睨着林清愚:“这也太坏了。” “他们要杀人,我们要救人,到底谁坏?”林清愚笑道,身子还是软软的没力气,懒得骂他:“再不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一辈子去无极阁当你的护法吧。” 林傅不再多说,带着人,消无声息的离开了侯府。 他才走,宫里便来了人,跟林清愚要这三十万两银子。 林清愚倒是很痛快,直接拿了三十万两的银票出来。 “世子爷果然大方……” “大方?”林清愚一身白色常服,坐在首座虚弱笑道:“回去劳烦公公跟皇上说一声,这里头不仅包括了侯府所有的现银,还有我爹的私房钱,回头我爹跳脚,请皇上一定下个圣旨,让他不许打儿子。” 那公公笑得不行,却也叹他聪明,拿出三十万两便搭上了侯爷的私房钱,这是告诉皇上,侯府就只有这么多银子么?这公公没多说,只连声应了,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林清愚才回了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楚姒,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替她将被子掖好:“放心,敢欺了你的人,我一定不会轻饶了。” 赵煊逸从皇宫回来以后,面色很沉,一是苏贵妃的病症似乎越来越厉害了,不断的咳血,跟皇帝的病症很像,可是谁都不敢质疑什么,二就是赵奕恒的事,他那么怕听到鞭子的声音,想来是因为当年年幼时,亲眼见到生母被受鞭笞之刑,关于他的童年之事,赵煊逸倒是知道了不少,说来凄惨,但绝不是他如今滥杀无辜的借口。 赵煊逸才进门,就见有人匆匆赶来:“王爷……” 看着冷刀一脸憋屈,赵煊逸道:“怎么了?”他边说边往里走,还没走进去,便听冷刀道:“您去杨家人住的院子看看吧。”冷刀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赵煊逸见他不肯说,想来是出了事,二话没说便往杨家人暂住的小院而去,只不过才到院子里,就发现平日总要闹腾的杨盈,今天似乎没出来。 “人呢?”赵煊逸寒声问道。 门口守着的丫环忙道:“在里头歇着呢。” 赵煊逸扭头看了看冷刀,冷刀面色青白不定,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提步便往里而去,但才推开房门,就默默走出来了。 “太子……” “清愚许是有他的安排。”赵煊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不合适,提步便出去了:“别盯着这里了,之前让你们审问的人,开口了吗?” “开口了,正等着王爷过去呢……” ……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林傅冷着脸端端坐着,看着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他不受控制的翘起兰花指,将一旁的茶杯推了下去,摔了个粉碎。 那二人奇怪的看着他,皆是憋着笑,林傅也想笑,原来男扮女装这么滑稽的,以前都是自己被林清愚压着屈辱的扮,现在不同,是林清愚压着自己连带手下一起屈辱的扮。 “笑什么笑,杨小姐不就是这么喜欢摔东西的么?”林傅低哑的嗓音出来,看着那两人差点没憋住,挑挑眉头,抬手又掀翻了四五个玉器,听着盛着玉器碎裂而悄然靠近的脚步声,眸中寒光乍现。 楚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天黑,屋子里点着蜡烛,烛光看起来很暖。 “醒了?”林清愚的声音传来,楚姒抬眼看他,他却已经端着热汤过来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听下人说,你自昨日起就粒米未进。”林清愚语气里满是心疼。 楚姒眼眶微湿:“清愚,春枝死了……” “我知道。”林清愚瞧见她眼中的湿意,心也猛地揪在一起:“这件事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可若不是我……” “若不是你,也许她早就死在楚府的后宅了。如今你要想的,是如何养好身体,这样你才能有力气去护住身边的人,不让他们再有下手的机会。”林清愚柔声安慰着。 楚姒抬眼看他:“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护住她们……” “一定可以的,我会跟你一起。”林清愚轻轻笑道,瞧见她这般,便将手里的汤放在一侧,小心的将她抱在怀里:“你知道皇上昨日之举,意味着什么吗?” 楚姒没有多想,摇摇头,林清愚笑道:“意味着他并没有想要扶五皇子上位,五皇子不会有得逞之机会的。” “那皇上为何一直……” “这也正是让人起疑的地方,也许……只是为了看皇子们互相厮杀,以此来锻炼太子的心性与能力,毕竟当年的皇上,也是在这样一片厮杀中过来的。”林清愚道。 楚姒闻言,对皇帝、亦或是说对皇宫,都更加厌恶了,这样的皇权争斗,真相实在是太过丑恶。 “那后天的皇后生辰……” “将会是最热闹的时候。”林清愚笑开,捏捏她的小脸蛋:“好了,别伤心了,先喝点汤,回头我带你去看场戏。” “看戏?” “嗯。”林清愚颔首,本来五皇子不会有次一劫,可偏偏,他信了楚黛儿。 夜晚的太子府格外的宁静,太子在地牢中审问着那侍从,可这侍从虽然开口了,知道的却并不多,但好歹这次刺杀的事情算是承认了。 “把人送去大理寺,这折子连夜送去皇宫。”五皇子派人刺杀,证据确凿,虽然皇上不会因此而惩罚他,但是五皇子滥杀的名声一旦传出去,便是再也无法更改的。 赵煊逸审问完,疲乏不堪,揉揉眉心,提步往回而去,才走到一半,便听到有打斗声传来。 冷刀忙将他护住,大喝道:“来人,保护殿下!” 赵煊逸将他拨开:“是杨家人住的小院,快去看看。”赵煊逸并不担心出事,但是这来刺杀的人他却分外感兴趣。 一行人匆匆赶到,这里已经是打得不可开交。 “全部给我抓起来,要活口!”赵煊逸下了命令。 为首的黑衣人瞧见这阵势,哪里还不知道是中计了,可奈何面前这两个画着浓妆还长着胡子的女人武功实在太高,根本逃不了。 “入了本姑娘的眼,还想逃?”林傅低哑的嗓音出来,那人胃里一阵恶心,朝着他的心口便戳了过去,只听见噗呲一声,林傅低下头,从胸前掏出两个大橙子。瞧了瞧,怒的一把就摔在了面前男人的脸上:“不知道打女人不打胸吗,你个完犊子的!”林傅脑海里浮现出某次绿檀冲他大吼的样子,嘴角奇怪的勾起,那人却以为林傅是思春了,一边恶心一边打,战斗力下降不少,很快便被林傅擒住,三两下便卸了下巴取了毒囊。 为首的被擒住了,后面的也很快就被拿住了,林傅的人出手都很利落,冷刀还不急动手,他抓着的人便服毒自尽了。 赵煊逸走过来,看了看被抓着的人,再看看林傅:“林世子呢?” “在家照顾世子妃。”林傅老实道。 赵煊逸嘴角抽抽,堂堂男子汉,居然在家照顾女人。 “你们这招……” “世子爷说,我们这招,就叫做能屈能伸。”林傅自信答道。 冷刀气得不行:“堂堂男儿,居然涂脂抹粉,弄成这样,你们真是……” “怎么?不服?”林傅淡淡看着他:“太子爷身边的侍卫功夫也太弱了,还成日里叽叽歪歪,跟世子妃身边的侍女差不多了。” 冷刀气得就要动手,赵煊逸只道:“好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是。”林傅说罢,看了眼冷刀不甘的神色,提步便走了。 赵煊逸看着地上的人,寒声道:“来人,全部给我上铜牛刑!” 远远的,林清愚拦着楚姒站着:“怎么样,林傅美不美?” 楚姒莞尔:“那些人都是五皇子的人?” “嗯。”林清愚颔首:“不过五皇子似乎还是很自大,似乎没有意识到楚黛儿身后是什么人呢。” “所以……” “所以,我们得再帮帮他。”林清愚笑道。 林傅过来,朝两人行了礼:“世子爷,已经办妥了。” “很好,接下来你该知道怎么做?” “属下明白。”林傅颔首,带着人又离开了。 “他们去做什么?”楚姒道。 林清愚拿着披风将楚姒又裹紧了些:“有一招叫引蛇出洞,然后打蛇七寸。” 楚姒不解吗,林清愚却已经眯起了他那双狐狸般的眼睛,揽着楚姒的腰笑道:“咱们去看过你就明白了。”他本来还不打算这么早让赵奕恒跟楚黛儿掐起来,毕竟楚黛儿还未嫁过去,可现在赵奕恒既然这么迫不及待,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赵奕恒得知晚上行动失败后,便知有埋伏,迅速道:“吩咐下去,今晚守好五皇子府,让管家清点好人数,没有本皇子的命令,谁也不许离开……” 他的话未说完,就听到有人来报:“五皇子,出事了?” “怎么了?” “方才有一个极丑的女子在府门前,自称是炸了兵器房的人,还挑衅说要杀了五皇子,侍卫长一听,便要去抓他,哪知那人功夫极好,不等我们抓住就跑了,侍卫长便直接带着人追去了。” 赵奕恒闻言,手心微微收紧。 旁的人道:“五皇子,会不会是那楚黛儿设的局?” 赵奕恒微微咬牙:“不知道,这个女人,在跟本皇子合作之前,还口口声声要帮赵训炎呢,现在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 “那……” “不用去追了。”赵奕恒寒声道:“那些人今晚出去,怕是回不来了。” 众人皆惊:“五皇子,侍卫长可是从小跟着您……” “怎么,本皇子的话你们是听不懂吗?”赵奕恒怒道。 “是……”众人怯怯不敢再说。 赵奕恒转过身去,准备连夜进宫去找皇后商量对策,可不等他出门,便又听人道,梁昭带兵去了同福巷,说是发现了大量的南疆人。 “南疆人?”赵奕恒气得青筋暴起:“我记得楚黛儿就是南疆人的女儿,是不是!” “是。” 赵奕恒一甩身上的披风,翻身上马,大声喝道:“既然京中发现了南疆逆贼,你们还等什么,随本皇子去抓逆贼!”说罢,便浩浩荡荡带着人直接往同福巷而去。 某处三层高的楼顶上,一男一女正安静站着,看着不断涌来的人,道:“这里不是楚黛儿他们藏匿的地方,上次韩敏已经带人查过。” “自然不是。”林清愚笑开:“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抓住了,那些人也不会在京城藏了这么就还没被人发现了。” “那你这是打算……?”楚姒不解道。 林清愚面上笑容更大:“这里可有一份特别礼物。” “礼物……”楚姒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人呼啦啦一大帮子进去,而后又看着人呼啦啦一大帮子的出来,赵奕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谁说的这里藏着南疆人!” 众人皆是不敢说话,侍卫长低着头:“属下明明看见那人窜进了这里,可里面怎么会是淮阳公主的私院……” “你呢,梁昭,谁让你来的?”赵奕恒语气不善。 梁昭慌忙拱手:“是有人递了消息,说这里藏有逆贼,所以才……” 赵奕恒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一下下的,是谁给他做的连环套。 梁昭抬起脸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奕恒:“五皇子,那淮阳公主跟一个野男人共度春宵……” “闭嘴,淮阳公主怎么可能跟野男人共度春宵?”赵奕恒脸色好歹好了一些,想起当年淮阳为非作歹的时候,脸微微偏在一侧:“那里面的男人,比淮阳公主可是小了二十岁,若说是他的儿子,本皇子倒是信。” “那……” “这件事,你们谁要是敢透露出一个字来,本皇子要了他的命!”赵奕恒说完,提步上马:“所有人回去,我入宫,求见皇上!” 楚姒没有看明白,只看着赵奕恒带着人往皇宫的方向去,道:“淮阳公主不可能……” “的确不可能,里面不是淮阳公主。”林清愚眨眨眼:“这是纯粹的污蔑。” 楚姒瞪大了眼睛:“可是怎么会……” “怎么会准备了这么久是吧。”林清愚笑起来:“这不是我准备的,是当初的逍遥王亲自准备的,我只是把他的人借来一用罢了。” “赵训炎?”楚姒想起徐桂的话来,他在京中还有接头人:“他准备这些,是打算污蔑皇上跟珍娘有私情,把这作为他谋反的由头么?” “我的姒儿就是聪明。”林清愚捏捏她的小脸,瞧见她小脸冰冷,又抬起手来,小心的贴在她脸上,笑道:“这件事他暗中准备很久了,他一直都没有全心全意的相信淮阳,这算是他布置很久的一步棋吧。虽然这里一直很隐秘,但他不知道的是,我的如意坊,早在十年前便已经开始收集京城的信息了。” “这样一来,如意坊岂不是暴露了。”楚姒担心道,按照林清愚的计划,如意坊应该还要隐藏才对。 “无妨。”林清愚笑起来,眼睛里都闪着光:“如意坊的存在本来就是以备不时之需,现在不就是正需要的时候么。” 楚姒释然,笑了起来:“谢谢你。” “那等你身子养好了,再好好回报我……” 楚姒面色微红,却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下他的脸,看着他的脸也迅速变红了,这才满意的笑起来:“赵训炎在城中,你可知道?” “嗯,在查了。”林清愚笑道。 楚姒颔首:“他应该是想里应外合。” “不怕,他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而且目前也没有最好的时机,所以他不会动手的。”林清愚笃定的笑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回家去,让我安心的抱着你睡一觉……” 楚姒抬起头想看他,可他的唇却已覆盖上来。 楚姒睁着眼睛,看着这万籁俱寂的夜,看着天上流泻而出的银色月光,慢慢闭上眼睛,这一刻,似乎生命中所有的痛,都变得温柔了。 赵奕恒是在一大清早进宫了,见到皇上时,赵煊逸已经来了。 赵奕恒冷冷一笑,只当算计自己的是赵煊逸,却不待开口,便听到皇上道:“太子上折子,说,瞧见你昨晚与梁昭一起,去见南疆人了?” “父皇,昨晚儿臣所见之人并非南疆人……” “是吗?”皇帝淡淡打断他的话,高公公走了过来,道:“五皇子,昨晚你们所去的那处地方,是之前韩大人亲自搜查过的南疆人藏匿的窝点……” “怎么可能?”赵奕恒皱眉,却想起,当时天黑,他并没有注意这么多,而且进去以后看到的是另一番场景:“父皇,儿臣并没有去见南疆人,只是接到消息说里面有南疆人所以才过去的。” “是吗?那人呢?” “到了以后才发现,里面不是南疆人。”赵奕恒忽然有些犹豫起来,如果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淮阳公主的事来,加之太子在这里,这个把柄也就不算把柄了。 赵煊逸则是道:“昨天本宫倒是抓到一些有意思的人,一批是五皇子派去刺杀世子妃身边丫环的,一批是昨晚去太子府刺杀杨家人的,而且被抓住的刺客都已经承认,是受了五皇兄指派……” 赵奕恒皱眉:“是谁要如此冤枉我?” 赵煊逸早就知道他不会承认,又道:“还有昨晚的梁昭,本来是才提拔上来的护城将军,可却屡屡奇怪的出现。先是指责十七王爷谋反,昨晚又撺掇了五皇兄去南疆人的窝点,没有抓到一个南疆人,效率比京兆尹的衙役还低不说,还屡屡跟皇家人牵扯在一起……” 赵奕恒这才明白,他们饶来绕去,目的竟是要断了自己梁昭这条胳膊。 “老五,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皇帝道。 赵奕恒纵然气自己被算计了,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又无法保住梁昭:“昨晚的确是儿臣鲁莽,听了梁昭的鬼话,他虽是儿臣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能力欠缺,心智不坚,五皇子府也出了内鬼,此次儿臣回去一定……” “依本宫看,不若削了梁昭的职,再撤了五皇子府的侍从,由父皇重新指派一批人过去。至于抓到的那些刺客,五皇兄若说是被冤枉的。那本宫一定再好好审问,直到问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赵煊逸道。 赵奕恒自回来,还没如此吃瘪,却只得咬牙拱手认错:“劳烦太子。” 赵煊逸看着他,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又看了看皇帝:“父皇以为如何?” 赵奕恒手心微紧,本想着皇帝还能再帮帮自己,却听皇帝道:“朕乏了,懒得管了,就听太子的吧。” “是。” 赵煊逸出了大殿,便被赵奕恒叫住:“太子这是在为谁出气不成?听说昨天,世子妃伤心的昏了过去。” 赵煊逸淡淡看他一眼:“你也快要娶妻了,早些回去准备吧,至于南疆人,本宫重新任命了护城将军之后,会开始全城搜捕的。听闻未来的五皇子妃乃是南疆人所生,不知她现在跟南疆人是否还有联系?若是有,五皇兄可要注意些了,南疆虽说已有使团入境,但迟迟不见过来。南疆人现在,可依旧还是我们的敌人呢。”赵煊逸说罢,看着他铁青的面色,淡淡笑着,转身离开。 赵奕恒想起昨天特意来提点子的楚黛儿,提步便去了皇后宫里,可到了皇后宫中才知,楚黛儿昨天根本不是听了皇后的命令才出去的。 此时的楚黛儿,跪在黑暗的房间里,鞭子不住的抽在她的背上,直到她忍不住倒在了地上,鞭子才终于停止。 “这就是你办的好事,我让你去勾引皇帝,你却勾搭上了一个五皇子!现在倒好,太子一旦接管护城军,你就是有千军万马,也难冲进来!”女人暴怒,楚黛儿无力的趴在地上:“就算是嫁给五皇子,我也一样能杀了皇帝!” “那不同!”女人怒道:“我要你嫁给皇帝,然后再杀了他!”女人眼睛发红,摇曳如鬼魅的烛光映照着她的脸,让她看起来十分的狰狞。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反正不是要杀了他吗?”楚黛儿不甘心。 女人看着她浑身的伤,慢慢靠近她,捧起她的脸:“黛儿,你不明白,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尝到这世间最大的痛苦。” 楚黛儿看着她的眼睛,带着几分偏执的痴狂,她仍旧想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 “反正你离出嫁还有一段时间,去吧,回去皇宫,去皇帝身边,想办法成为他的女人……” 女子说完,才漠然转身离开,丝毫没有顾楚黛儿浑身的伤。 待屋子里的人全部离开了,楚黛儿眼里的泪才落下来,她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她为何从一出生,就要经受这一切。 她看着眼泪落下,落入地上消失不见,这才喃喃开口:“娘,为什么……” “你该回去了。”斗篷男子出现,楚黛儿不及站起来,便被他一把拎起,直接扔到了大街上。 来来往往的人,看到被扔出来的楚黛儿,看着她浑身的伤,开始议论纷纷。 楚黛儿眼里已经没有泪,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拢起身上的衣裳,看着周围的百姓,嘴角冷冷勾起。 看吧,看吧,终有一日,你们全都要死! 楚姒此刻坐在暖榻上,徐桂那里迟迟没有消息,严老大人似乎还能再撑几天,沛县那边也是一样的杳无音信,让她有些担心起来。 两天已经过去,林清愚开始早出晚归,似乎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就连韩大人,到底还是辞官了,楚姒不知是该高兴韩大人如此离开,总算保住一条性命,还是该难过,朝廷从此,失去一位良臣。不过明日就是皇后生辰了,皇上的心意,明日便能确定了,太子到时,也不用再畏首畏尾了吧。 楚姒看着窗外冉冉阳光,嘴角扬起,如今已经是五月了呢。 小福儿匆匆从外头赶来,拉着楚姒道:“小姐,出事了。” “怎么了?”楚姒忙道。 “方才李夫人带着绿芽姐姐回来的时候,跟正巧要过来的杨小姐起了争执,杨小姐打了李夫人,跑出府去了。”小福儿忙道。 楚姒旋即站起身来:“找人拦着了吗?” “根本拦不住。她拿着刀呢,谁拦着捅谁!”小福儿急道。 楚姒顿住脚步:“绿芽跟李夫人可受伤了?” “倒是没有。” “那就好。”楚姒松了口气,道:“来人,直接给我把杨盈打晕了带回来!” 她才吩咐完,立马便有人下去了,李夫人也顶着一头被抓的乱糟糟的头发过来。 楚姒没有看她,只看着绿芽脸上的巴掌印,这明显不是杨盈打的,而是李夫人下的手。 “哎哟,世子妃,你们这杨小姐居然敢动手打人,还敢对我动刀子,也不知家里人怎么教养的,只怕杨家人也是这样的货色……”李夫人抱怨着,楚姒便看到她身后一道歉意而来、行动缓缓的杨老夫人,眼眶微热,提步便匆匆迎了过去。 李夫人以为她是来迎自己的,忙笑起来:“世子妃,你慢些……” 话还没说完,楚姒便越过她扶住了杨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杨老夫人眼眶微湿。歉意道:“对不起世子妃,盈儿她太刁蛮,所以……” “无妨的,小孩子,多教教就好了。”楚姒安慰道,李夫人愣住:“姒儿,她可是打了……” “绿芽是她打的吗?”楚姒抬眼问道。 绿芽微微咬唇,低下头,李夫人把话咽下去,只嗫嚅道:“我也是气急了……” “来人,李夫人受惊,送她回李府歇着,绿芽留下,回了娘家,怎么也要住几天再走!”楚姒强硬道,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李夫人一阵尴尬,可再看楚姒,她已经转身离开了。 小福儿睨着李夫人,当着小姐的面还欺负小姐的人,她就没见过几个能讨着好的! 绿芽还不肯走,却被小福儿一把拖走了,绿芽就是太忍她了,才任由她打骂。 楚姒才扶着杨老夫人进了房间,她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世子妃,求求你,一定要救救辞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 杀戮前夕 瞧见杨老夫人这么急,楚姒还以为是杨辞来信了,却原来是杨盈整日在她耳边说,杨辞久久不归,一定是遇害了。 “少将军没事,您放心。”楚姒扶着她在一侧坐下,心里开始盘算要怎么把杨家人就回来。 杨老夫人本不想麻烦楚姒,可是杨辞毕竟是杨府唯一的血脉,她怎么能不担心。 “世子妃……”杨老夫人想去拉楚姒的手,她跟杨佩生的太像了,似乎自己亏欠了的女儿,如今就在自己面前一般,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我都知道,你一直在护着杨家,多谢你了。” 听到她跟自己道谢,楚姒心中酸涩,外面也来了消息,说杨盈已经被打晕带回来了。 “小福儿,你去交代一下,杨小姐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踏出侯府一步!”楚姒神色严厉。 小福儿应声便忙出门去了,楚姒转头看着老夫人:“这些事,等日后我会详细跟您说,但现在不是时候,希望您能理解。” 老夫人连连颔首:“我理解我理解,我就是担心……会拖累了你们,左右我老婆子也活不长了,死了无妨,只是辞儿……杨家满门忠烈,只剩下这一根独苗了,我原不想他跟他祖父和父亲一样从军,可是他祖父固执,这个老顽固,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如今又来害孙子孙女……” 楚姒看着她浑浊的泪,勉强撑起笑意:“老将军是一心为朝廷,为百姓,若是没有他这样固执的老将军。我们百姓何以得安宁。” 老夫人说着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本来身子未好,如今京中的紧张局势更是能感受得到。 楚姒又安慰了一番,这才将人送了回去。 送走老夫人,楚姒独自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绿芽过来。 “小姐。” “嗯。”楚姒应声,转头笑看着她:“跟李大人还好吗?” 绿芽闻言,脸上飞起一抹绯红:“很好,夫君待我很好。” 楚姒看着天色将晚,天际竟有红霞,心中释然:“那就好。”前世亏待了绿芽,这一世让她跟心爱的人一起,也算是偿还吧。 “小姐,看您很是疲乏。”绿芽瞧见楚姒疲乏的坐在暖榻边,便熟稔上前开始替她揉肩。 楚姒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到一边来:“他最近都在忙什么?” 绿芽坐下,道:“夫君好似整日念叨着使团进京的事儿,但不知是哪儿的使团,成日忧心的很。” 楚姒想罢,现在进京的使团只有南疆的,现在绿檀应该已经跟南疆使团汇合了吧。 绿芽说了几句,便说开了,开始说着李府的种种,楚姒也耐心听着,直到小福儿过来说要吃晚饭了才停下。 绿芽起了身想要告辞:“小姐,夫人在府里还要人伺候……”绿芽满面的为难,小福儿却不开心了:“绿芽姐姐,小姐这是在替你撑腰呢,你这么容易就服软了,小姐这不是白替你得罪李夫人了。” 绿芽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现在身在李府,成日都要看李夫人的脸色,这也就罢了,她最担心的还是李潇误会。 楚姒明白她的难处,但笑道:“你放心,不出半个时辰,潇表哥就会过来。” 绿芽微讶,旋即面色变红:“夫君他忙着太子的事情,怕是没有闲情……” 正说着,外面有人过来,说世子爷回来了,李潇也跟着过来了。 楚姒莞尔:“看吧。”李潇如今越来越得太子青眼,太子却对侯府的防备越来越重,迟早一日李夫人不会再忌惮自己,那时候绿芽的日子可想而知,所以现在让李潇护着她,才是要紧。 林清愚才进来,楚姒便起了身,自然的上前:“你来的倒是刚巧,傅大娘刚好做好晚饭呢。” 林清愚笑起来:“我就是这么的有福气。” 李潇在一旁瞧着她们两夫妻之前的小甜蜜,心生羡慕,看了看一旁的绿芽,想起小厮来传的话,忙上前:“世子妃,今日家母多有叨扰,还请世子妃千万别放在心上,李潇在此赔罪了。” 林清愚看了看楚姒,嘴角勾起:“世子妃就是这等小气之人?” 李潇微楞,忙摇头:“臣不是这个意思……” “李大人无需惊慌。李夫人今日也是受了惊吓,杨家小姐已经受了惩罚了,待日后一定会登门道歉,至于其他的……”楚姒看了看绿芽:“我一直拿绿芽当亲妹妹,李夫人今日冲动,在我的府里没有原由的打了她,我这个做娘家人的若是再不撑腰,怕往后她们婆媳的矛盾会更深。” “世子妃说的有理。”李潇忙道,看了看绿芽,有些心疼。 楚姒瞧见他的眼神,便知他是对绿芽有意了,也是,绿芽这样的性子,尖锐的棱角已经被磨平,为人知礼大方,心思也细腻,如此喜欢李潇,想必也将他照顾的十分妥帖。 “方才留她用晚膳,她非要回去伺候,这下好了,你既然来了,便一道领回去了吧。”楚姒笑道。 李潇闻言,忙拱手,抬眼瞧见跟林清愚牵着手的楚姒,赶忙垂下了眼睛,走到绿芽身边:“我们回去吧。” 绿芽娇羞颔首,跟楚姒几人行了礼,这才随李潇一道离开了。 林清愚揽着楚姒坐下:“太子已经上折子,准备再提一提李潇的官职了。” 楚姒惊愕:“他才入仕途,提官职是不是太快了些?” 林清愚淡淡呼了口气,笑道:“李潇为人聪明,官场之道更是一点就通,甚得太子心意,提升也是迟早的事,我唯一担心的,是这官场走得太快太顺,避免不了的就是骄傲自大,纵然他表面看起来谦逊,可也抵不住一群他曾经仰视的大臣们都在身边溜须拍马。” 林清愚的担心有几分道理,楚姒很明白。李潇前世跟着楚蓁蓁和逍遥王,一样也得重用,却因为路越走越偏,为人也越来越刻薄,手段也越来越毒辣。 楚姒尽量不去想前世,只带着些期许笑道:“但愿他能守住本心吧。” 林清愚轻笑,亲自盛了饭在她面前:“娘子,用膳。” 楚姒嘴角勾起,不再多想。 一夜很快过去,京城依旧平静的让人觉得心慌。 第二天天还没亮楚姒便醒了,看着比自己早醒开始在预热的林清愚,有些无奈,这家伙,怎么精力这般旺盛呢。 缠绵的早上过去,楚姒起身的时候,觉得腿都有些软,而林清愚则只顾看着她笑。 “今天穿这身。”林清愚指了指已经放在梳妆台上的匣子。 楚姒眨眨眼,转头去打开,才看见是一套大红色的广袖长袍,一侧配套的是红宝石的头面,看起来十分的华贵。 “这也……” “无妨,我的世子妃,就是比他们那些庸脂俗粉好看些,让他们嫉妒去吧。”林清愚笑起来,皇上今儿还让他登台弹琴呢,既如此,就让他们好好羡慕一下吧。 楚姒哪里知道他是这样的心思,不过今日有好戏看,穿什么也就不打紧了。 小福儿给楚姒梳妆完,惊得嘴都合不拢了。 一身大红色交领掐腰广袖长裙,里面衬着的是月牙白的底衫,腰间用一指宽的同色束带,更加显得腰身盈盈一握,身材也越发的玲珑。臻首娥眉,点绛红唇,眉目间似带着丝丝魅惑,偏偏幽深的目光又让人不可亵渎。不算繁复的发髻上,缀着两只拇指盖大小的红宝石簪子做点缀,如同红梅一般,梳在后面堆成花苞的发髻上,缀着金色流苏的红宝石簪子,其余青丝均散落身后,耳朵上一对白色耳环,让她妩媚之中多了几分纯净,手指上点了大红的蔻丹,她静静站在那儿,红唇微抿,便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叫人挪不开眼。 “小姐,你可真好看!”小福儿惊讶道。 楚姒微微侧过身去看站在一旁的林清愚,看着他眼中同样的惊讶之色,笑起来:“出发吗?” 林清愚弯起眼睛笑起来,提步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娘子跟着为夫慢慢走。” “好。”楚姒应声,看着一身月牙白底绣红色花纹的林清愚,剑眉星目,面若玉冠,公子世无双,不过如此了吧。 出了侯府,马车便直接往皇宫而去。 从这里到皇宫。不算远,到了的时候,还未到中午。 皇后生辰,照例,大家提前入宫,大多在御花园候着,说说话,宴席是下午开始,晚上是高氵朝。 “世子爷,世子妃,太子爷在前边等着二位呢。”两人才进来,便有公公道。 “嗯。”楚姒颔首,问道:“楚丞相可来了?” 那公公愣了一下,旋即道:“楚相爷身患重病,怕是来不了。” “是吗?”楚姒淡淡笑着,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去相府看看,之前父亲还说一定要来给娘娘贺寿,顺便见见四妹妹,让他可千万别迟了。” 立马有人应声退下,那公公更加惊讶了。毕竟楚秉松这病怎么来的,大家都知道,皇后娘娘怕是巴不得他不来呢,这世子妃怎么还想要他过来? 楚姒林清愚二人往里走,那公公熟稔笑道:“听闻相爷身子好了不少,这回皇上有赐婚四小姐跟五皇子,真是大喜呢。” 林清愚睨了他一眼,笑道:“公公回头可要好好去相爷面前伺候,沾沾喜气,不然‘祸从口出’这四个字,可就要在公公身上应验了。” 那公公一怔,张张嘴,半句话也不敢再多说。他原是皇后宫里的,今天也是皇后让他来伺候的,听林清愚这么一说,自然知道露馅了,再敢打探,怕要被这连五皇子也敢打的世子爷给处置了。 这公公引了二人绕一圈,才到了离御花园不远处的一个凉亭,赵煊逸等待已久,蒋繁也在。 蒋繁身边还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瞧着四五岁的模样,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倒是有几分灵气。 楚姒二人上前见了礼,蒋繁看楚姒的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坐吧。”赵煊逸道。 林清愚带着楚姒坐下,便听赵煊逸吩咐侍从去外面守着,这才道:“父皇知道韩敏辞官后,很是生气。” “太子早就料到结果如此,不是吗,想来已经有应对之策了。”林清愚神色如常,自顾自的给楚姒倒了杯茶。 赵煊逸不去看楚姒,怕一看便挪不开眼睛,只淡淡道:“知道又如何,韩敏终归只有一个,这一次,朝中那些大臣们也都开始畏手畏脚了。” 林清愚薄唇微扬:“敢于出头的忠臣满门被灭,被逼辞官,谁现在还敢开口,那一定是不要命的烈士。” “你……”赵煊逸见他讽刺,才开口,又将话咽了回去,淡淡道:“我好歹是太子,你说话不能总是驳我。” “我若是不驳,太子到哪里去听真话?”林清愚浅笑道。 楚姒听着,嘴角也跟着扬起,林清愚还真是有恃无恐的,什么也不怕的样子。 蒋繁的女儿盯着楚姒看了半晌,开口道:“你就是世子妃娘娘?” 楚姒闻言,讶异了一下,看看蒋繁,蒋繁垂下眼帘:“瑶儿……” “世子妃娘娘生的真好看。”瑶儿迈着小腿跑到楚姒跟前,笑道:“世子妃娘娘,你头上的簪子也好看。” 楚姒莞尔,抽下头上的簪子:“给你玩吧。” “好!”瑶儿很开心,瞧着梅花头的精致簪子,回头看着蒋繁,咯咯直笑。 楚姒没多说这么,却没想到这孩子反而粘自己的很,拉着自己的手便要出去玩,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芙儿,左右听他们说话也无聊,楚姒便起了身,随着蒋繁一道告辞了。 两人在御花园里走,这里不少官家小姐,时有过来请安的,瞧见楚姒,莫不是羡慕嫉妒,楚姒却始终很淡定。 “你上次离开,说蒋家出事了,出了何事?”蒋繁忽然问道。 楚姒想起,反而笑起来:“没事。”她随口说的,只是想吓唬一下蒋家人。 蒋繁远远看着在花丛里玩闹得开心的女儿,摸摸肚子,心中生出些黯然来:“你还记得我大哥蒋岸么?” “嗯?怎么了?”那个传闻草包但实际上一直在暗地里帮助赵训炎的蒋岸,她自然记得。 蒋繁叹了口气:“自从逍遥王逃走,他便像是蔫了一般,成日躲在家里不肯出来,母亲和大嫂来我这儿哭诉好多回了,都没用。”蒋繁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自嘲:“我不能给太子生下皇子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楚姒脚步停住,转头看她:“你好歹还有一个女儿……” “女儿终究只是女儿。”蒋繁眼中生出几分失望,楚姒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正说着,便瞧见前面迎来的,是皇后跟楚黛儿。 楚姒二人上前行了礼,皇后笑道:“许久不曾见到繁儿了。” 蒋繁浅浅笑着,她自然见不到皇后,因为她是苏贵妃的儿媳妇。 “你去瞧过你母妃了么了,听闻病的很严重,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来是什么病症。”皇后依旧含着笑意,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楚姒看着蒋繁微微握紧的拳头,抬手拉住她,笑道:“皇后娘娘怎生来了这御花园?前阵子听闻您头疼的厉害,可好些了?” 皇后闻言,看了看楚姒这张脸,神色冷了些:“到底是世子妃贴心,还惦记着本宫的病。” 楚姒眼角瞥到楚黛儿,穿着高领的裙子,让她失色不少,而且隐约间,似乎能看到她脖子上的淤青,想来是被人掐的。 “四妹妹气色不是太好?”楚姒问道。 楚黛儿冷冷一笑:“大姐姐眼神不好吗?我气色怎会不好呢?我可是马上就要嫁给五皇子了呢。”她说这话似在咬牙切齿一般,睨了一眼蒋繁,又看着楚姒,笑道:“每天都在有好事发生,我的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 楚姒闻言,眉心微紧,却发现视线之内,瑶儿不见了。 楚姒的微微提起,想起前世那个该死的老太监,忙道:“皇后娘娘若是来欣赏风景的,那姒儿便不打搅了。”说罢,便拉着蒋繁让在一侧。 皇后也不强留,看了看一侧的楚黛儿,见楚黛儿垂下头不说话,心中了然,笑道:“你们不愿意陪着本宫,本宫也不强求,玩儿去吧。”说罢,便带着楚黛儿离开了。 她们一走。楚姒便忙道:“快去找瑶儿!” 蒋繁左右看了看,果真不见了女儿,第一时间没有想到马上去找人,而是拉着楚姒:“世子妃,这件事千万不能闹大,不能让太子知道!” 楚姒皱眉,但心中焦急,便点点头:“我们先带着人去找!” “我们分头找!”蒋繁紧紧攥着楚姒的手道。 楚姒看着她,微微皱眉,但想到孩子的安危,便点点头,快步转头离开了。 有一个宫女说瞧见一个太监引了瑶儿往左侧的偏殿去了,那儿有一大片的池水,楚姒想罢,提步便寻了过去。 看着楚姒的背影消失,方才还焦急万分的蒋繁便冷静了下来,身后蒋夫人和宁氏也走了过来。 “你做的很好。”蒋夫人淡淡道。 蒋繁眼眶微红:“你们答应我,不会伤害瑶儿的。” “放心吧,瑶儿好着呢。”蒋夫人笑道,转头看了看宁氏,宁氏会意,上前拉着蒋繁的手:“真是辛苦你了,但是这些都是为了蒋家好,你是蒋家的女儿,一定能明白的,对不对?” 蒋繁没有说话,慢慢拨开她的手:“太子定还在等着,我先去见太子。”说罢,便径直转身离开。 宁氏见此,退在一侧:“母亲,咱们这样对侧妃,万一她发现了……” “哎,我的傻女儿,若不是这样,等到日后那人成功了,咱们跟太子府的关系怎么划得干净?”蒋夫人叹了口气,看起来也是十分的心疼:“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人不成功,太子也会因为这件事,而真正觉得愧对繁儿,一定会更加怜惜她,这对咱们蒋府,都不是坏事。” “是。”宁氏不敢在多嘴,心里只庆幸,还要自己生的是孙子,而不是孙女。 楚姒沿途一路寻过去,后面跟着的宫女却越来越少,她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世子妃,是不是那里?”身边的宫女道。 楚姒看了看,还剩下两个。 “你进去。”楚姒指着其中一人道,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警觉。 “世子妃……”为首的宫女眼中瞬间漏出异色,楚姒一瞧便知是陷阱,嘴角冷冷勾起,淡淡拔下头上的簪子,抵着跟自己一般高的宫女:“我现在就是杀了你,再将你抛尸此处,也不会有人怀疑吧,毕竟你们敢谋害世子妃。” “世子妃这话是何意,奴婢们半分没有谋害您的意思啊……”那宫女忙道,另一个则是畏畏缩缩的准备跑,楚姒直接道:“你若是现在赶跑,我现在就去叫人,将你们全部绑起来沉入湖底活活淹死,想来那滋味应该不好受吧!”楚姒的语气冷漠至极,哪里有方才温婉端庄的影子。 “世子妃……” “我再说一次,进不进去?”楚姒下了狠手,簪子直接刺入她的脖子里,热血顺着她的脖子留下,胸前的衣服都被染红。 宫女吓得面色惨白:“奴婢进去、进去……” “很好。”楚姒莞尔,直接将她推了进去:“你过来。” “世子妃饶命!”她过来便直接跪伏在了地上,楚姒微微皱眉,不及说话,便见这宫女一把抱住自己的腿就要将她推倒,楚姒一个不慎摔在地上,眼见这宫女面色狰狞的要扑上来,快速的转过身,等她扑上来时,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翻身将她压在地上,手里的簪子快速刺出,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那宫女愣住,心口的疼痛让她似乎忘却了一切,只看着面前满面杀气的楚姒:“你……” “以为我不会杀人吗!”楚姒语气冰凉,她不滥杀,但杀她的人,她也不会手软! 宫女怔怔倒在地上,楚姒拔出簪子来,眼眶似乎染上血色,一身红衣更像是地狱里的火焰,让她浑身的杀气都沸腾起来。 “稚子何辜!你们连孩子也不放过,死了也罢!” 见进去的宫女没了动静,楚姒想也没想,转头便要离开,她对这样地方可没有什么好奇心,更没有什么烂好心,那宫女要死,便是她的命。 楚姒跨过宫女的尸体要走,身后的屋子里却忽然响起一声尖叫,那童稚的声音,像极了前世里,芙儿的惨叫声,她的绝望和恐惧,瞬间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救命……不要……!” 瑶儿的稚嫩声音不断传来,楚姒似乎听到里面还有布帛撕裂的声音,这声音仿佛剪断了她脑袋里最后一丝的理智。 她没多想,提步就进了侧殿,看着紧闭的房门,一脚踢开,果然,在这空荡荡的又诡异阴森的房间里,一个面相丑恶的老男人正抓着年幼的瑶儿。 “不要,不要……”瑶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断的尖声大喊,而那老太监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进来一般,之前进来的宫女瑟瑟发抖的站在一边,瞧见楚姒过来,连忙跪下。 楚姒看着一旁的长扣花瓶,直接提在手中:“住手。”楚姒压制着心中怒火,可那太监却似中了药一般,不断的撕扯这瑶儿的衣服。 楚姒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手中的瓷瓶直接狠狠砸在那老太监的头上。 老太监怔了一下,两眼一翻便倒在一边没了动静。 那宫女吓坏了,不断的磕头:“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 楚姒没理她,看着吓坏的瑶儿,小心的替她穿好衣裳,瑶儿却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世子妃娘娘,瑶儿好怕……” 楚姒眼眶微湿,开口才知声音也嘶哑:“不怕,没事了,坏人都死了。”她安慰着瑶儿,更像是在安慰着前世的芙儿和自己一般。 看了看寂静的屋子,楚姒抱起瑶儿道:“是谁下的令?” “奴婢不知……但是、但是世子妃您不能走。”那宫女道。 楚姒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门口却冲进四五个壮实的年轻太监来。 为首的看了看这场景,冷笑道:“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 “你们主子呢?” “我们主子忙着呢,世子妃若是想见,迟早会见到的!”说罢,一抬手,四五个太监纷纷开始解自己身上的衣裳,为首的上下打量了楚姒一番,笑起来:“世子妃如今,可是要便宜我们这些残缺之人了,希望事后,世子爷不会介意……”说罢,几人纷纷扑了上来,而楚姒心底的弑杀之意也彻底被勾起! “太子,不好了。”蒋繁匆匆跑过来,眼眶红肿。 “怎么了?”赵煊逸皱眉,林清愚没见到楚姒,直接起了身往外而去。 蒋繁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真是嫉妒又羡慕楚姒有一个这样将她视若珍宝的丈夫。 她忙道:“世子爷,世子妃往侧殿的方向寻去了。” 林清愚微微眯起眼睛,眼带杀意:“是吗?” “清愚,你想做什么!”赵煊逸见他身有杀气,上前一步道。 蒋繁低下头:“太子,快去找瑶儿和世子妃吧,我担心她们……” “她们可跟谁起了争执?” “皇后娘娘和五皇子的准皇子妃……”蒋繁道。 林清愚面色微冷,皇宫中不能暗中带无极阁的人进来,楚姒走时,他以为她应该不会离开御花园,怪他,又大意了! 林清愚不再管他们,匆匆往偏殿方向而去。 赵煊逸也提步跟了上去,顺便吩咐了下去:“通知御林军,若是一会儿世子发疯,你们一定要拼死拦住。”若是楚姒出了事,以林清愚的性格,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果然,楚姒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一堆人匆匆赶到时,已经看到殿前死了的宫女。 林清愚的心猛的提起来,看着前面大门紧闭的殿门,林清愚却率先一脚踢开了门,待开门之后,却是一地狼藉,倒在地上的太监们一个个衣不蔽体,头上似乎都被瓷器砸过,没了声息。至于远远倒着的女子…… 蒋繁连忙赶来:“是不是世子妃……”等她看清这里的状况,里里外外哪里有楚姒的影子,分明都是太监和宫女。 赵煊逸的脸色黑了起来:“秽乱后宫,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本宫好好查查,看看都是哪个宫里的宫人,查出来之后,直接呈报给皇上和皇后娘娘!” “是!”立马有人应声,而蒋繁还处在呆愣之中,直到屋外传来响动。 “怎么会出这等事!”外面皇后的怒斥声传来,不一会儿一大帮人呼啦啦就进来了。 赵煊逸出去将她拦住:“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皇后神色冷冷:“本宫听闻有人敢在今日,行污浊之事,实在气不过,便想来瞧瞧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 赵煊逸闻言,让在一侧:“儿臣已经让人去查这些宫人都是哪个殿里的了。” 皇后带着楚黛儿提步上前,一看便惊讶了,这里里外外,根本没有楚姒的影子,不由看了看楚黛儿一眼。 楚黛儿却只是微微挑眉。楚姒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那她也不配做自己的对手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正僵持着,外面又有了动静。 “快请太医!” 是楚姒的声音,林清愚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待看到楚姒时,一颗心才终于落下,但却瞧见她头上少了只簪子,手腕上带着的紫玉镯子似乎也翻了出来,看起来因为慌忙之间,袖子还有一角别在了手镯里,这手镯,他才给她又上了十发的银针。 楚姒看着浑身都笼罩着寒气的林清愚,笑道:“我没事,赶紧请太医吧,小郡主落水了,我才将人救上来。” 蒋繁匆匆赶来,看到睁着一双大眼睛,浑身湿透了却被楚姒用披风裹着缩在她怀里的瑶儿,上前一步:“瑶儿。你怎么……” 瑶儿往楚姒怀里瑟缩了一些,不敢去看蒋繁,楚姒冷冷看了她一眼:“小郡主不小心落入水中。” 蒋繁看着自己女儿对自己的抗拒,心中受伤,却开始怀疑蒋家人是不是没有把她的瑶儿摘出去,而是用来引诱楚姒了。 “人没事就好。”赵煊逸赶来,瑶儿一瞧见他便哇哇大哭了起来。 赵煊逸虽然面冷,可自己的孩子还是心疼,瞧见她不愿意要蒋繁靠近,心中也猜测到了一些:“蒋家人今日是不是也来了?” 蒋繁垂下眼帘,手死死的绞在一起:“是。” 赵煊逸沉沉的看着她,林清愚却将孩子交给了赵煊逸:“自己的孩子自己看好。”说罢,仔仔细细打量了楚姒,瞧见她上的数道伤痕,心疼不已:“姒儿,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他没成想竟有人这么大胆。 “我没事。”楚姒微微摇头,那些人至死也没肯说出幕后主使,但看看蒋繁,再看看皇后和楚黛儿,似乎能知道是谁。 皇后瞧见首战失败,似乎也不急,只笑道:“世子妃受惊了吧,不如去本宫殿里歇歇,压压惊,等晚宴开始了再过来。” 林清愚才要说话,楚姒便定定瞧着皇后笑道:“多谢娘娘好意,只不过姒儿答应了父亲,一会儿要去殿前迎接他,他说今日为了给娘娘庆贺生辰,特意备了大礼,姒儿好奇心重,这会儿已经十分好奇了,哪能等到晚上呢。” 皇后看着她,平静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波澜,这里面的人难道不是她杀的吗? 皇后睨了一眼一侧的林清愚,可他也是衣衫整齐未乱的样子,里面布置的更像是宫人自己厮杀的模样。 正在皇后疑虑的时候,楚姒又道:“四妹妹也与我一道过去吧,父亲见到你,一定十分开心。” 楚黛儿没想到楚姒居然会主动出击,倒是勾起嘴角:“好!” 林清愚看了看楚姒,楚姒却只抓着他的手动了动,示意他不要担心,便笑看着楚黛儿道:“四妹妹,请吧。” 楚黛儿跟皇后见了礼,转头便跟楚姒一道离开了。 皇后见罢,转头也离开了。 林清愚定定看着焦急的蒋繁,道:“蒋侧妃似乎不会长记性的。” “清愚!”太子微微沉声,好歹他还在这里,林清愚这威胁也太明显了些。 林清愚只是淡淡笑起来,看了看赵煊逸:“太子,臣还有其他事,便不多陪了,但臣希望太子明白,您的贤名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可要是有人釜底抽薪,这塔可就塌了。” 蒋繁手心死死攥紧,赵煊逸却沉默起来。 林清愚又看了眼蒋繁,转过身语气淡漠道:“我手下的人查到蒋岸似乎一直秘密与人通信,且不知这人到底是谁呢。”说罢,便直接提步离开。 瑶儿瞧见楚姒离开,抓着赵煊逸的袖子不肯撒手。 赵煊逸面色黑沉如铁,看了眼蒋繁,直接提步离开。 待她们都走了,蒋繁才觉得头晕不已,往后倒退了一步才站稳。 “侧妃,您没事吧。”忙有人问道。 蒋繁面色发白,努力让自己站稳,却似下了决心一般道:“去找蒋夫人!” 楚姒淡淡往前走,楚黛儿跟在她身侧,见她始终不说话,有些奇怪:“楚姒,你到底叫我来,有什么事?” “不是说了,去见父亲么?”楚姒浅浅笑道。 楚黛儿依旧不解,怀疑的看着她:“你想耍什么花招?” “我能耍花招么?这皇宫可没我的人呢。”楚姒淡淡往前走,却径直往一条偏僻的巷子而去,身后的宫女愣了一下,忙上前提醒:“世子妃。这里不是……” “我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楚姒淡淡说着:“这里离宫门更近。” 楚黛儿怀疑的看着楚姒:“你怎么知道?” “若是我跟你说,我做了一个预见未来的梦,你信吗?”楚姒笑道。 楚黛儿觉得此时的楚姒有些诡异:“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姒撇撇嘴,想起前世,皇后也有生辰宴,生辰宴上死了不少人,都是赵训炎想弄死的人,所以她想看看,这一次的宫宴,是不是赵训炎依旧主宰了。 走到一个宫门前,楚姒停住脚步。 楚黛儿没来过这里,但看着宫门前落下的灰,便知此处只是一处废弃的宫殿而已。 “楚姒,到底想做什么!”楚黛儿开始有些抓狂。 “四妹妹进去不就知道了?“楚姒莞尔,楚黛儿还没回过神来,楚姒手腕上的银针便飞出,让她避无可避。 楚黛儿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她:“楚姒,你敢杀我。这里这么多人证!” “我何时说要杀四妹妹了。”楚姒笑起来,她不会蠢到在宫里杀了楚黛儿,可是后面跟着的宫女们似乎都吓坏了:“世子妃,您这是……” “这是我跟四妹妹的游戏,四妹妹输了。”楚姒平静笑着,她似乎从来没有这般平静过,在经历瑶儿一事后,前世所有的恨意似乎都爆发了出来。她微微偏着头,看着倒在地上仍旧挣扎的楚黛儿,笑道:“既然四妹妹也喜欢玩污蔑的游戏,那我们玩吧。” 她说这话的声音很小,只有楚黛儿听到了。 楚姒转头看着宫女,笑道:“四妹妹身子不适,你们赶紧去找人叫太医,留下两个,赶紧把四妹妹扶进去休息一会儿。” 见楚姒没有别的动作了,她们才敢靠近。 “楚姒……”楚黛儿想喊,楚姒只是笑看着她:“四妹妹,你先歇会儿吧,我去接父亲。”看着楚黛儿被人抬了进去以后,这才转过身离开。 若是她没猜错,里面的东西,一定能让楚黛儿原形毕露的。 楚姒从巷子里出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全程死死握着,指甲嵌入了手心仍旧不知,反而鲜血与大红的蔻丹一起,在阳光里,显得更加的鲜红。 楚秉松是被楚姒的人‘请’来的,他来的时候,衣衫似乎都未穿整齐,浑身在发抖,一瞧见楚姒,便如饿狼见了肉般扑过来:“楚姒,给我解药!” “父亲在说什么?”楚姒淡淡后退一步,让人将他拉住:“您给皇后娘娘准备的厚礼,可准备好了?” 楚秉松面色发白:“你这样做会害死我的!” “父亲在说什么呢,若是没准备好,就先回去吧。”楚姒冷漠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楚秉松死死咬牙,在她走了几步之后,才终于开口:“我准备好了!” “那就好!”楚姒头也没回,只冷淡转头:“四妹妹也来接父亲了,父亲与我一道去见她吧!”说罢,便提步离开。 楚秉松看着楚姒的背影,大红的衣裳如同铺开的鲜血,好似杨佩死时,倒在血泊里那满是恨意的模样。 楚秉松浑身抖了一下,总有一种今日来了,就回不去的感觉,可是他就算是现在回去,也活不久了! 一狠心,楚秉松直接提步跟了上去,只是没想到楚姒还给他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权力催白骨 楚黛儿衣衫全部被染红,周身全是鲜血,之前跟来的宫女惊呆了,立在原地,看着源源不断往楚黛儿身上爬咬的毒虫,浑身都颤栗起来。 楚秉松瞧见这情景,怔在原地:“怎么会……” “快去找御林军!”楚姒立即道。 楚秉松脚步有些不稳:“怎么会这样,黛儿她怎么会是……” “只有用毒蛊喂养出的毒人,才会被毒虫爬遍全身,而不被咬死吧。”楚姒勾起嘴角,近乎讽刺的看着楚秉松:“父亲想必知道,那些毒虫只爱她的血。” 楚秉松扭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还知道楚黛儿,根本不是父亲所出。你替别人养了几十年的女儿,视若珍宝,却将轻声女儿摒弃若杂草,父亲觉得这一辈子,是不是特别光宗耀祖?”楚姒淡淡笑着,语气里却尽是薄凉。她已经不失望了,对于楚秉松,只有恨。 楚秉松手抓住门框才不让自己倒了下去:“你胡说……七姨娘她……” “七姨娘在嫁入楚府之前,就已有身孕。”楚姒淡淡看着她。 “你胡说!你娘当年就想这样,逼我休了七姨娘,如今没想到你也学会了她这胡说八道的一套!”楚秉松寒声道。 楚姒闻言,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心中冰凉:“这就是你勾结南疆人,一定要逼死母亲的原因吗!” “是秦雪杀了你娘,不是我!”楚秉松还想辩解,楚姒已经懒得再听。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楚姒往门口看去,却并不是御林军的脚步声。 不多时,十来人靠近,为首的是两个面容严肃的嬷嬷。 楚姒看了看她,她也看了看楚姒,眼中带着杀意。 “你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楚姒当即问道。 对于楚姒一下子就看穿了她们的身份,那嬷嬷惊愕了一番,旋即行了礼:“听说四小姐出事,娘娘即刻便派遣了奴婢们过来。” 楚黛儿因为失血过多,加之她本身就浑身是毒,就算是世上最好的迷药,也没能困住她许久。 清醒过来后,嘴里不知念了几句什么,那些毒虫们便纷纷褪去,为首的嬷嬷赶过来时,刚巧瞧见那些毒虫离开。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四小姐回去!”为首的嬷嬷厉声道,说罢,看了眼两边站着的瑟瑟发抖的宫女,面色冷沉:“把她们也带回去问话!” 楚姒静静站在门口,瞧见楚黛儿眼底的恨意。面上的笑容更大,今日这一次,想来五皇子是不可能娶她了,皇后对于她的身份也会开始忌惮起来吧。 为首的嬷嬷过来道:“世子妃,前面宴席快开始了,您也早些过去吧。” 楚姒淡淡颔首,瞧见人离开,才回头看着楚秉松:“父亲,现在你能靠的,也只有我了。我是恨你,但我一定不会亲手杀你,你若是信我,或许能保一命。” “你不怕我把你所有的罪行都抖落出来?”楚秉松威胁道。 楚姒淡淡垂下双手,背脊更加挺直了些:“父亲想杀我,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成功过吗?还要再试一次的话,不怕你弑母杀妻的事情败露吗,到时候,楚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声望,可就要毁于一旦了吧,祖母怕也就白死了……” “楚姒!”不等她说完,楚秉松便咆哮了起来,眼底也溢出泪来;“我到底是你的父亲,你为何要这么赶尽杀绝!” 楚姒对于他的愤怒,早已没有丝毫感觉:“若是父亲能做到不赶尽杀绝,我也能做到,可是你能吗?”楚姒淡淡侧身看他,瞧见他依旧没有丝毫悔意只想着杀了自己的样子,自嘲的笑笑,径直提步离开。 楚秉松看着她即将要走,直接跪了下来:“楚姒,算我求你,饶记过我吧!” 楚姒脚步顿住,抬起头来,不想让眼中的泪罗出来:“母亲死的时候,这样求过你吗?” “我……”楚秉松语塞,杨佩死前备受凌辱,她自然求过。 楚姒见他不说话,任由他跪在地上,也只是凉了语气:“今晚若是你的故事没讲好,那从今往后,楚府便要遗臭万年,你就是死了,也会被列祖列宗唾骂,被楚家的子孙们鄙夷,要如何做,你自己做决定!”楚姒说完,径直提步离开。 楚秉松看着这空荡荡的巷子,恨得猛捶自己的心口,可是他再怎么后悔当初没有早早杀了楚姒,也已经没用了。 楚姒走到宴席所在地时,远远便看到了热闹的人群可如织的烛火,宫女们打扮的花枝招展,穿行于已经落座的各位锦衣华服的贵人之间,天色渐晚,丝竹之声已经响起,舞姬们已经开始翩翩起舞,觥筹交错,热闹非凡,而自己,竟好似走不过去一般,想起今日手上沾染的血迹,楚姒觉得,前面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拦住,让她处在无边的孤寂之中,挣扎而喘不过气。 温暖的手将她牵住,让她迅速从心底的冰河中出来,转头瞧见熟悉的人,她眼中的寒冰这才化开:“清愚。” “走吧,一会儿我还要表演呢,你不在,我紧张。”林清愚莞尔。 楚姒脸上终于牵起笑容来,转头扑进他的怀中。 林清愚像安慰小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一切有我呢。”他寻了好久,才寻到远远站着的楚姒。她瞧见她抬出脚步,又缩了回来,浑身冰冷的样子让他觉得陌生又恐惧,生怕她会这样冷漠的离开,永远也不回来。 两人回到宴会时,赵煊逸已经坐好,蒋繁跟在后面坐着,眼睛微肿,似乎才哭过,脖子上有一道血痕,看起来像是簪子划破的,再看看坐在远处席位的蒋家人,蒋夫人面带愠怒,宁氏面色惨白,想来是闹翻了吧。 林清愚的位置安排在赵煊逸旁边,瞧见他过来,赵煊逸道:“没事吧。” “没事。”林清愚淡淡拒绝赵煊逸的关心,小心扶着楚姒在身边坐下,把赵煊逸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的。 赵煊逸见此,也不再多提,只道:“五皇兄今日没出现。” 林清愚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给楚姒倒了杯茶:“先喝些热茶暖暖。” 楚姒接过,林清愚又抽了自己的帕子来,亲自替楚姒擦擦嘴角:“一会儿你就好好看表演。” “嗯。”楚姒颔首应着。 赵煊逸看着完全忽视自己的二人,面色微沉。便听得外面传来呼声,皇上和皇后已经到了。 顿时,百官朝拜。 皇帝坐定,淡淡扫了一眼林清愚和楚姒,似乎她们做过什么,他心知肚明一般。 “都平身吧。”皇帝说罢,便靠坐在凳子上,看起来气色奄奄,身体似乎又差了些。 百官门自然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前献礼,轮到赵煊逸时,他准备的礼物是一份政绩单子。 皇后瞧见,忍着脾气,笑着看了眼一旁面色病态苍白的苏贵妃,笑道:“你瞧瞧,太子的礼物就是别出心裁,有这样的皇儿,本宫真是太开心了。” 苏贵妃知她讽刺,嘴角扬起:“多谢皇后娘娘夸赞。” 皇后碰了颗软钉子,面色不变,只淡淡转头看着底下的楚姒:“听闻世子妃也准备了大礼,本宫可是期待了许久呢。” 楚姒微讶,她何时说过准备大礼?更何况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根本无心跟她周旋,可是她又开了口。 林清愚站起身来:“自然是准备了的。” 楚姒抬眼看他,他却只笑道:“不过我们的表演是给娘娘压轴的。娘娘稍等。” 瞧见他这般说,皇后自然也无话可说,只得笑笑,客气几句。 本来以为就是如此了,姗姗来迟的五皇子赵奕恒却在这时候出现了,不过他来这么迟,显然不是跟皇后商量好的,因为他身上衣裳未换,面容看起来也有些邋遢。 “奕恒怎么来的这么迟?”皇后笑着责怪道。 赵奕恒面容严肃,转头睨了眼楚姒和林清愚,上前道:“因为儿臣临时接到来自沛县的消息,紧急处理好了,这才赶了过来。” 赵煊逸皱眉:“五皇兄还真是热心,不知五皇兄是怎么处理的?”赵奕恒的权利早就被撤掉,他根本无可用之人。 赵奕恒冷冷勾起嘴角:“太子爷早早来宫里享受这荣华富贵,臣自然要替太子爷多操几份心。” “沛县之事,容后再议。”皇帝终于开口:“今日毕竟是你母后生辰。” 赵奕恒看了眼皇后:“相信母后会理解儿臣的。” 皇后见此,知道他是有了把柄,便道:“你说吧,本宫生辰算不得什么,百姓的安危最重要!” “是。”赵奕恒忙拱手,这才道:“方才沛县紧急传来消息,之前修筑的堤坝塌陷,原本挡住的洪水倾泻而出,百姓死伤上千人,而负责此事的杨家人,已经不见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什么?”赵煊逸猛地站起身来,那堤坝修建的极为坚固,不可能坍塌,除非人为的将堤坝挖开一个口子……赵煊逸狠狠盯着赵奕恒:“那百姓……” “其余的百姓我已经吩咐人去安置了,还望太子不要责怪臣擅作主张才是。” 赵煊逸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说怪他,但是这件事做成这样,不仅自己在民间的威望被毁,连杨家人也被牵扯进来。 楚姒手心死死攥紧,盯着赵奕恒,若是杨家人还找不到,那赵奕恒一定会扣上一个畏罪潜逃的罪名。 林清愚抓着她的手,让她的手心松开:“既然处理好了,那就没事了,今日毕竟是皇后娘娘生辰,我们便借着娘娘生辰之喜,为百姓祈祷吧。” 林清愚话落,众人均是附和,他这话说的妙,既讨好了皇后,又不至于落了赵奕恒的面子,不会被人扣上不顾百姓死活的帽子。 赵奕恒阴狠的看了眼林清愚,自然是不能再扰了皇后雅兴,但这一局算是他赢了。 赵奕恒在赵煊逸对面坐下,举起酒杯看了看面色冷沉的赵煊逸,抬头一饮而尽,今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歌舞升平,鼓瑟吹笙,皇后见气氛逐渐恢复,这才起了身,走下台阶,对着皇帝拱手道:“皇上,臣妾今日有一事相求。” 皇帝眸中微亮,却笑道:“今日是你生辰,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众人也都屏住呼吸听,赵煊逸的手死死攥紧了酒杯,扭头看了眼林清愚,可他的神色似乎依旧很冷静的样子。 “臣妾自佑儿去世之后,便每日难以安寝,难以有一国之母的风范,但这段时日,多亏了楚家四小姐常来陪伴,后楚小姐蒙的皇上恩赐,能够嫁给五皇子,所以臣妾想,不如就此,让五皇子过到臣妾的名下来。也算是全了跟楚四小姐的名分。”皇后垂着眉眼道。 皇帝定定看着她,众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他要是同意了,便说明,皇上实在是更看好五皇子的,可若是不答应,那太子之位就算是彻底稳固了。 皇帝沉默不语,半晌,大咳起来,看着自己帕子上的血,松了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众爱卿可有觉得不妥的?” 楚姒瞧见赵奕恒挑衅的朝自己看来,嘴角微微扬起,睨了一眼坐在后面的楚秉松。 楚秉松心中忐忑不安,可思来想去,还是站起了身:“臣以为不妥。” 众人一片哗然,抬眼朝他看过去,赵奕恒手心微紧,嘴角却冷冷勾起。 “丞相爷是觉得本皇子不配吗?” 楚秉松走上前来,跪在地上:“臣以为,五皇子虽贵为皇子,但品行不端,行为不检,不足以得皇后娘娘如此宠爱。” 皇后气个半死,值不值得几时轮到他楚秉松来说了,她寒声道:“楚丞相,此话何意?公然污蔑皇子,可是大罪!” “臣自知大罪,但皇后娘娘已经失去大皇子了,臣不忍心看您往后再失去一个儿子。”楚秉松跪伏在地,皇后气得头晕,扶着额头微微合上眼睛,寒声道:“你敢这么说,那你一定有充分的证据吧!” “有。”楚秉松此时仿佛都视死如归了。 赵奕恒现在只恨自己怎么没早点杀了他! “那你说,到底是什么证据,让你将方才才救了万民于水火的五皇子,指认为品行不端之人!”皇后怒道。 楚秉松抬起头来,也不看赵奕恒,只看着皇帝道:“五皇子强占逍遥王妃,此乃乱伦;五皇子暗中与人勾结,在京城里蓄养死士,此乃不义;五皇子已经查到当年生母,乃是淮阳公主身边丫环,又查到生母乃是被淮阳公主所害死,便寻了与淮阳公主一样的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打算用以污蔑淮阳公主,此乃……” “你闭嘴!”赵奕恒寒声道:“堂堂一朝丞相,都是这样空口无凭污蔑人的吗?” “臣有证据。”楚秉松道。 “证据?”赵奕恒冷笑一声:“你这样人的证据,能信吗?前几天才传出你要断子绝孙的消息,丞相爷,你做了多少亏心事你心里清楚吧。” 楚秉松面色白的厉害,扭头看向皇帝:“皇上……” “呈上证据便是。”皇帝淡淡道,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楚秉松咬牙:“如今五皇子妃就在五皇子府养着,皇上即刻派人去搜查便是;至于死士,想必臣方才一说出口,就有人递了消息出去,怕是查不到了……”楚秉松睨了一眼面色惊慌的严家人,继续道;“淮阳公主一事,臣已经把证据带来了。”说罢,抬眼道:“她们此刻就在宫门外候着,皇上派人去接回来便知。” 皇帝眼神闪了闪,看了眼高公公,高公公会意,提步离开。 赵奕恒见此,心下微狠,抬头朝皇帝拱拱手,道:“回禀父皇,儿臣虽然知道当年之事,但从未想过要报仇,楚丞相这是污蔑,而且那几人谁知道是不是他自己找来污蔑儿臣的?” “是不是污蔑,五皇子一会儿便知。”楚秉松道,想起楚姒之前交代的话,微微咬牙:“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五皇子还几次三番的派遣刺客去太子府,这件事虽然太子顾念兄弟之意不想声张,但我们这等做臣子的,愿意为太子殿下说出真相……” “你胡说八道!”赵奕恒不满的站起身来,谋害太子,这是死罪! 赵煊逸面色微黑,这件事他跟皇帝提过,可是皇帝并没有做出处罚,显然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楚秉松如今在文武百官面前说了出来,他自然也不会再为赵奕恒打掩护。 赵煊逸上前来,拱手道:“回禀父皇,楚丞相所言,确有其事。” 皇帝又开始咳嗽起来,咳了半晌,直到高公公回来。 “回禀皇上,楚丞相的证人,自尽了。”高公公道。 楚姒闻言,看了眼林清愚,瞧见林清愚眼中的了然,心中微沉。这两人一见便是高公公刚才过去秘密处置了,可是皇帝到底想做什么?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厮杀吗? 赵奕恒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看了眼楚秉松:“楚丞相,这不会是不想来个死无对证吧?” “我……”楚秉松语塞,道:“可是太子手上也有证人,证明五皇子派人去太子府刺杀。” “那是我的人去抓刺客,不小心经过了太子府,结果被太子府的人抓到了,误认为是刺杀太子的刺客罢了。而且你看看,太子现在身上可有一点伤痕?再者,多的是相爷这般为了报私仇,而不折手段之人,相爷怕是怨恨我的人毁了你的女婿、我的小皇叔的锦绣前程,所以才以此毒计报复吧。” 楚秉松面色紧绷,却笑起来:“五皇子的口才如此了得,当年在府中行巫蛊之术的时候,若不是证据确凿,想来也要被五皇子躲过去了吧!” 赵奕恒面色黑沉的要滴出水来,转头看到楚姒,见她唇瓣含着淡淡的笑意,气得直接将手里的杯子也捏的粉碎。 众人皆是一惊,赵奕恒快步上前朝皇帝拱手:“父皇,儿臣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情。当年之事,之事儿臣年幼为之,如今已知道错误,还望父皇相信儿臣!” 皇帝面色越发白了,看了看底下站着的人,道:“去过五皇子府了吗,十七王妃在不在府上?” 高公公道:“来回还要会儿时间呢。” “这样啊。”皇帝慢慢说着,看着底下的人道:“既然证据还要过一会儿才来,你们便先歇会儿吧。” 赵煊逸不解,赵奕恒心里却松了口气,以为皇帝是就此放过了他,唯有楚秉松战战兢兢:“皇上……” “行了,你也歇着吧,劳烦你今日大病跑来。”皇帝淡淡道。 皇后还站在殿下,看着皇帝道:“皇上,臣妾之事……” “留着日后再说。”皇帝道。 楚姒瞧着皇上这轻飘飘的态度,似乎就要将这一篇翻过去了一般。但楚蓁蓁必然在五皇子府,她已经让后徐桂查探过,赵奕恒也不可能这么快转移,若是查不到,只能说皇上可以庇护了。 歌舞照起,皇帝却不爱听了,看着林清愚:“清愚,你来。” 林清愚拍拍楚姒的手:“你喜欢听什么曲子?” 楚姒眉梢微挑,这里还有一个轻飘飘的,怎么总觉得更像是他们两在博弈呢。 “那就……《长相思》吧。”林清愚说罢,便登上了中间的舞台,左右皆是乐师,旁边待着舞姬。 林清愚在古琴前盘膝坐下,随意拨弄了几个音,底下的人都一脸期待,这样英俊不凡,气度清贵的世子爷,弹奏的曲子也一定十分美妙吧。 就在众人等着悦耳的轻声响起,琴师们跟着合奏,舞姬们跟着跳舞时,林清愚开始动手了,轻声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难听! 简直难听至极,楚姒发誓,她刚开始学琴的时候,也没弹过这么难听的。 乐师们都怔住了,不知该怎么合,舞姬们更是一脸懵逼,抬了抬手,实在是跳不起来。 林清愚在拨弄了一阵之后,这才朝楚姒看了一眼:“下面这曲子,送给我的夫人……” 楚姒眨眨眼,林清愚手指轻轻拨弄,靡靡而情长的长相思便悠悠入耳,有了之前的做对比,现在的可谓天籁。 靡靡一曲罢,林清愚手下的动作忽然加快,十面埋伏的主旋律已经出来,似乎再召唤乐师们一起弹奏。 乐师们瞬间会意,琵琶声起,紧张的气氛瞬间笼罩全场,楚姒也从痴迷中清醒,看了一眼皱眉的赵煊逸。却发现身后一直跟着的林傅已经没了踪影。 众人正在摇头晃脑,楚姒已然清醒,小声喊着赵煊逸:“太子,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赵煊逸回过神来,问道。 楚姒看着林清愚:“他似乎在提醒什么?” “提醒?”赵煊逸不解,转眼,却闻破空之声传来。 赵煊逸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说罢,直接抽出身后侍卫的剑,拉起愣怔的蒋繁一道跑上高台,挡在了皇帝身前。 赵奕恒愣住,看了眼同样惊愕的楚秉松,眉头微皱,难道不是他的陷阱吗? 林清愚的琴声停住,翻身而下保护住楚姒,楚姒却在他耳边道:“这林子后面有一道门通向宫门前那座废弃宫殿!”这是当年赵训炎的计划,他借此虽损失了不少埋伏在宫里的眼线,却杀了不少反对他的大臣。 “呃——!” 一道被利器刺中而发出的惨叫传来,楚姒转头看去,严家的二老爷身中利箭,而大老爷却将他当做挡箭牌挡在了身前。 御林军很快赶过来,林清愚拉住楚姒,冲赵煊逸道:“太子,守住宫门!” 赵煊逸颔首:“来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有利箭朝他飞来,他抬手打落,呵斥道:“来人,封锁此处,并守住宫门,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出宫!” 他的命令一下,赵奕恒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眼皇后。 皇后面色微白,微微抿唇,看着挡在身前的侍卫,再看看身边的嬷嬷和落在脚边的箭支,那嬷嬷会意,一咬牙,捡起地上的箭便冲着赵煊逸刺来。 赵煊逸没有察觉,可是一直小心翼翼盯着周围的蒋繁发觉了,当长箭入体,她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赵煊逸没有察觉她的异常,一心对付着面前不断射来的箭,楚姒却看到了蒋繁缓缓倒在了地上。 “侧妃——!”楚姒惊呼出声,赵煊逸这才发觉,这么多年来对蒋繁从没有的感觉,现在这一刻却似乎全部都冒了出来。 “繁儿!”赵煊逸想弯下腰,可越来越多的箭刺了过来,他要护住皇帝,他根本不能弯腰去抱蒋繁。 现场越来越乱,皇帝不断咳嗽着,毒辣的眼睛却没放过在场每一个人的反应。 蒋繁倒在地上,看着楚姒的眼神,想开口,可开口就疼得厉害,这一箭刺在心口,比在杨府受的那一箭疼多了,但似乎……太子依旧不在乎。 蒋繁眼睛干干的,好似流不出泪了,她只觉得亏欠了自己的瑶儿,别的人,她问心无愧。为了太子,她耗了一辈子,如今把命也给他了,便再也不欠他了吧…… 赵煊逸不知不觉中,也红了眼睛,却也在这一刻,更加清晰的能感受到身处高位,所要陷入的两难。 楚姒抓着林清愚:“蒋侧妃……” “嗯。”林清愚颔首,揽着楚姒的腰便到了殿前,只是他大伤未愈,根本动不了全部的功夫,只勉强挡住利箭。 楚姒将蒋繁扶起:“蒋侧妃……” “楚姒。”蒋繁头一次不嫉妒楚姒了,甚至觉得羡慕:“帮我……帮我照顾瑶儿。好不好……” 楚姒微微咬牙:“太医很快就来了……” “救不活了,我感觉得到。这一次跟上一次不一样,我能感觉得到我救不活了。”蒋繁笑起来,可这一笑似乎扯动了伤口,让她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我对不起瑶儿,我对不起她……” 楚姒微微皱眉:“瑶儿若是没有母亲,日后会过得很苦。”太子迟早登上高位,若是没有生母护着,那些女人会吃了那个孩子的。 蒋繁眉眼间染上担心,死死抓着楚姒的手:“所以我求求你,帮帮我的瑶儿,她喜欢你,你能帮她的,我知道,楚姒你帮帮她……” 楚姒轻叹:“你何苦呢?” “我太嫉妒你了……” “可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曾经的瑶儿。”楚姒淡淡说着,她有什么能让人嫉妒的呢?那些苦难吗?若是可以,她倒更愿意只生于小户之家,样貌平平,家世平平,却父母亲和,兄妹友爱。 蒋繁显然没有想到过这些,可她却越来越疲惫了,她能感觉得到生命在慢慢流失:“你如今也苦尽甘来了。” 楚姒不说话,看了看那些刺客似乎已经处于败势,才道:“你留点力气跟太子说……” “他不会听的,太子怨我,这么多年来他都怨我,我知道的。”蒋繁眼眶通红,却一滴眼泪也没有。 楚姒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夫妻之间,自己根本不了解。 终于,刺客被抓,一切都变得宁静下来。 蒋夫人看到自己女儿如此,怎么可能还不心疼,直接扑了上来开始大哭。 蒋繁却只抓着楚姒的手:“照顾瑶儿……” “繁儿,你放心,瑶儿我们一定会照顾的!”宁氏忙道。 蒋繁开始摇头,可声音却越来越弱:“不……不要你们……要楚姒……” “繁儿,我的繁儿啊!”蒋夫人是真的哭得伤心,楚姒转头看着正护送皇帝离开的赵煊逸,心中漠然。 蒋繁到底还是死了,没能见到赵煊逸最后一面。 赵煊逸过来的时候,只剩下蒋繁的尸体。 “繁儿,可留了什么话?”赵煊逸低声问着。 “繁儿说将瑶儿……” “侧妃临终前,求太子为小郡主求个封号,设郡主府,待太子另娶新妻时,小郡主便搬去郡主府住。”楚姒压过宁氏的声音。 宁氏怔住:“你胡说……” “侧妃与我说话的时候,你们在吗?”楚姒淡淡睨了她一眼。 宁氏无言以对,拉了拉蒋夫人,蒋夫人自然也知道轻重缓急,若是拿捏不住赵瑶儿,往后还拿什么来威胁太子。 蒋夫人立马跪在地上,悲痛道:“繁儿说,要将瑶儿交由我们……” “本宫自会考虑。”赵煊逸说罢,看了眼楚姒,半晌才开口:“多谢。” 楚姒小心将蒋繁放在地上,起身让到一侧,赵煊逸这才使人,将蒋繁的尸体收了回去。 蒋夫人见太子并未听自己的,又开始大哭起来:“我的繁儿,我可怜的瑶儿……” “要哭回去哭,这里是皇宫!”赵煊逸寒声道。 蒋夫人和宁氏皆是停下哭声,拿帕子捂着嘴,赶忙行了礼退下了。 林清愚过来,看了眼赵煊逸:“抓到的没有活口。” 赵煊逸手心微紧:“剩下的看到往哪里去了吗?” 林清愚看了眼楚姒,道:“小树林后面有一条路通往宫门口的一处废弃宫殿。” 赵煊逸闻言,看着侍卫:“去追,一定要抓到活口!” 赵煊逸看着一片狼藉的宴会,再看着同样面色冷沉的赵奕恒,上前两步:“五皇兄,这下你高兴了?” 赵奕恒沉沉道:“不是我做的。” “是吗?”赵煊逸心中似乎已经将那丝兄弟情也斩断了,只冷笑道:“那你行刺太子府的事呢?” “都说了……” “父皇一定会明察秋毫的。而且今日死了这么多的大臣,本宫也一定不会让罪魁祸首轻易逃脱!”赵煊逸的眸中染上狠意,这是第一次,他认为有些罪恶,只能用杀戮来制止! 赵奕恒面色沉沉,不再多说,这会儿高公公却出来了。 “皇上口谕!” 众人皆是跪下听旨,便听高公公道:“皇上命,太子兼任大理寺丞一职,彻查今日一事及楚秉松状告五皇子赵奕恒一事!并念在楚丞相年事已高,多病缠身,特允许其辞官归隐,待五皇子一事水落石出之后,方可离京还乡!钦此!” 楚秉松虽早已料到如此,却还是忍不住心如刀绞,他不折手段想要保住楚府,到头来,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赵奕恒面色阴鸷,稍稍抬起头来,看着就在前方的楚姒,恨不得现在上去,生饮了她的血! 高公公看着赵煊逸,几步下来,交了一块玉牌在他手里:“太子爷,皇上吩咐了。如今皇宫里头也不安全,还劳您多费费心,把这宫里也查一查才好。” 众人惊愕的看着赵煊逸手中的黄色玉牌,这可是能调动禁卫军的信物。 赵煊逸颔首:“本宫一定尽心竭力。” 高公公又嘱咐了几句,看了眼在一旁的林清愚和楚姒,道:“皇上吩咐了,今晚林世子和世子妃暂时不用回府了,去养心殿候旨。” “是。”林清愚面色也微微沉了些,待高公公走了,楚姒才道:“皇上一下子将太子捧起来,是想做什么?” 林清愚看着同样面色黑沉的赵煊逸,道:“太子也知道,真正如履薄冰的的日子,现在才真正开始,若是这次一着不慎摔了下去,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这算是皇上给太子的机会吗?”楚姒皱眉。 林清愚淡淡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是给其他皇子的一次机会。” 赵煊逸点了一下晚上死伤的人数,直接命令禁卫军开始封锁皇宫,不管是谁,只要出宫,都要仔细搜查,赵奕恒也不例外。 楚姒扫了一眼赵奕恒,瞧见他也正看过来,嘴角淡淡勾起,杀了我的春枝。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容易罢休么! “五皇兄,出宫吧!”赵煊逸走来。 赵奕恒死死咬牙,轻哼一声:“我还要去跟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了。”赵煊逸直接道:“皇后娘娘受了惊吓,现在要好好休息。” “你……” 赵煊逸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来人,护送五皇子出宫!”说罢,直接提步离开。 赵奕恒这是第一次被他踩成这样还无力反驳。 赵奕恒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抬手暴躁的锤了一把旁的桌子,死死盯着楚姒:“林世子,你最好把你的女人看好了,否则……” “我的世子妃,不用五皇子操心。五皇子有这时间,不若去看看藏在家中的姘头?” “姘头?”赵奕恒听到这两字,气得发抖:“你当本皇子是什么人?” 林清愚微微挑眉:“难道不是,跟小皇婶……” “林清愚你——!”赵奕恒气得说不出话,好容易让自己冷静一些,才道:“我不在这里跟你们耍嘴皮子,但是你们记住,你们迟早会后悔的。” 楚姒淡淡看着他:“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 赵奕恒阴鸷的盯着楚姒,冷笑出声:“楚家大小姐果然厉害,摧毁了庞大的出丞相府,还魅惑林清愚抛妻弃子,对你鬼迷心窍。我不怕鬼,但是楚小姐,你应该怕吧。” 林清愚将楚姒护在怀里:“明月的孩子是谁的,五皇子当真不知?” 赵奕恒皱眉,但林清愚却不再跟他多说,只柔声看着楚姒:“皇上还等着,我们去养心殿吧。” “嗯。”楚姒应声,随林清愚一道离开,丝毫不再理赵奕恒。 严家人看着林清愚走了,这才急急扑上来:“五皇子,我弟弟死了……” “死了你找我哭什么!”赵奕恒压制不住的怒火喷薄出来,旋即却很快冷静:“既然他要查,我就陪他查,他死了个女人,严家还死了个大人呢,看看到底谁担得起这责任!”说罢,一甩袖袍,直接提步离开。 严大人心中惶惶,看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的弟弟,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直到这里的人都散开,暗处才走出个人来,看着这里的一片狼藉,好心情的扬起嘴角:“倒是有几分本事。” 看了看缩在一旁的蒋家人,笑道:“还愣着做什么。太子府的那个小丫头你们都搞不定么?” “是楚姒她……” “她算小郡主的什么人,有她说话的余地吗?”说罢,凤眸轻转:“趁着现在蒋繁的尸体还在,你们有多少本事,就用多少本事,若是厉害,就是把这罪推在楚姒身上也可以。” 宁氏依旧胆小的不敢说话,蒋夫人却咬咬牙:“多谢公主指点!”说罢,拉着宁氏快速往宫外而去。 皇后的生辰算是就这样被搅了,她想要做的事也一件都没达成,反而给了皇帝借口,说她受到了惊吓,让她暂居宫中不要出门。 “娘娘……”有嬷嬷急急过来,皇后睨了一眼,冷声道:“楚黛儿在哪儿?” “已经看起来,但是我们是不是还要跟五皇子商量一下?”那嬷嬷问道。 皇后轻哼一声:“今日之事,他办的也太差了,虽然沛县之事可以做下文章,却没想到居然让人闹成这幅场景,过继之事不但没了下文,连本宫也让皇上有借口软禁宫中!” 嬷嬷不敢多说,皇后也懒得再说,瞧见时辰不早,道:“仔细看着楚黛儿,你们也别做的太明显,皇上的圣旨还在,她迟早是要嫁给五皇子的。” “那她的身份……” “你再找人确认一下,说不定是楚姒的计谋也说不定。”皇后想起今日的事来,明明已经安排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楚姒竟然全部逃过了,她单独叫走楚黛儿,只怕也是早有准备吧:“她既然早有准备,那宫里肯定有她的人,你仔细查查,一定要把人给我揪出来!” “是。” 嬷嬷不再多说,皇后揉揉疼得直跳的太阳穴,想起今日偷鸡不成蚀把米,便觉得糟心,可一想到太子得势,她便不得安宁。 “安平侯夫人还未回来?” “是。” 皇后沉声:“让人盯着,一旦回府,立刻请进宫来。” “是。” “去准备轿子,本宫要去见皇上!”皇后到底还是站起身来,如果不把五皇子过继过来,她总觉得不安心,今天不论如何她都要达成。 楚姒跟林清愚此时在养心殿外候着,天色黑沉,温度也慢慢降低了,林清愚的手一直揽着楚姒,怕她站不住。 两人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才见高公公出来。 “皇上方才小憩了会儿,世子爷和世子妃久等了,现在进去吧。”高公公笑道。 楚姒哪里不知皇帝这是故意让他们站着的,若是皇上小憩需要等候,完全可以让他们去侧殿候着。 楚姒才走动,便觉脚似乎都僵了,但好在有林清愚撑着她的身子,她一步步才勉强走稳。 进了殿里,殿内灯火通明,楚姒这是第一次晚上见到皇帝,就算是前世,他也不愿意晚上见人。 二人行了礼,高公公这才掀开帘子,皇帝已经褪下龙袍,身上只穿着明黄色的里衣,外披厚重披风,瞧见他们,似随意般笑道:“来了。” “皇上身子可好些了?”林清愚带着楚姒跟在他身后。 皇帝走到暖榻边坐下,高公公又连忙端了参茶来,皇帝瞧了一眼,推开,笑起来:“他就是这样,生怕朕现在就死了一般。”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似乎心肺都要咳出来,楚姒看着皇帝眉间萦绕的死气,知道他的气数可能真的要近了,这才是他为何这么快把太子提上来的原因吧,他没时间了。 瞧见楚姒盯着自己发亮的眼睛,皇帝笑起来:“世子妃好似对朕的皇宫十分了解。” 楚姒微微讶异了一下,旋即低下头:“以前常听父亲说,记性好,所以便知道。” “难怪……”皇帝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但宫门前那废殿的事自然瞒不过他。 “今晚之事,你们怎么看。”皇帝到底问道。 楚姒不知皇帝特意把他们二人叫来问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但皇帝只笑道:“朕几个儿子,不是太忙政务,一本正经,就是想着要从朕这里谋夺些什么,倒是你们,一看就什么都不想要,巴不得马上就走。” 林清愚莞尔:“有些人爱权财,有些人爱自由。” 皇帝笑笑:“自由,难道不是拥有权利以后才能有的么?”皇帝说完,看着林清愚的眼神有些锐利。 林清愚只是寻常般笑着:“皇上是掌握着天下,可不见得比臣自由。” “你倒是大胆。”皇帝似训斥般,说完却笑了起来,身体也放松了,慵懒的倚靠在软垫子上:“世子妃,朕撤了你父亲的官。你怎么想?” “相府经历了这么多事,停下来歇歇,是件好事,父亲定也愿意享受田园之乐。”楚姒道。 皇帝哈哈笑起来:“你倒是个好女儿,可朕的楚爱卿怕是不怎么喜欢田园。”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楚姒莞尔。 皇帝闻言,笑得更加大声了,皇后过来的时候,老远便听到了皇帝的笑声。 看着宫门前的人,问道:“里面是谁?” “世子爷夫妇。” 皇后面色一沉:“去跟皇上禀报,说本宫求见。” “娘娘……”那太监一脸为难。 “怎么了?” “皇上吩咐,不管是谁来求见,都要在殿前候着,不许通报,要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以后才能通禀。”太监说罢,看了看皇后:“您的金贵之躯……” “本宫候着便是!”皇后似下了决心,今天要是这过继之事不说完,往后皇帝更加不会同意了。 众人不敢再说话了,皇后听着里面传来的一阵阵的笑声,面色越来越差。 殿内,跟皇帝半绷着说了半晌,皇帝也乐够了,这才道:“你们两真是好性子,朕这姻缘倒是下对了。若是把别人许了清愚,他指不定早跑了。哪里还能安安心心留在京城辅佐太子。” 楚姒底下头,皇帝这话怎么越听越像是威胁。 皇帝朝楚姒招了招手:“过来,坐朕旁边。” 楚姒不知这老狐狸又打什么主意,但还是上前行了礼,坐在了皇帝暖榻的旁边。 皇帝满意的笑起来,却目光凌冽的看着林清愚:“清愚现在,应该能安心帮着朕的太子好好打理这江山了。” 林清愚的笑容也冷了些:“臣一直都在尽心辅佐。” “是吗?”皇帝笑起来:“无极阁可是个跟朝廷作对的组织,不如,你去把无极阁剿灭?” 楚姒微微皱眉,才要起身,却被一旁的高公公用眼神制止住。 林清愚淡淡看着皇帝:“无极阁从未与朝廷作对……” “你看,朕只是问问,你便偏向了你的无极阁。”皇帝笑起来,笑容里带着威胁。 林清愚长眸微冷:“若无极阁的人对抗朝廷,臣也绝不会同意的。” “这样说来,无极阁还是掌握在你的手里?”皇帝笑道,说着,看了看楚姒:“世子妃可知道这件事?” 楚姒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起来,林清愚却只拱手:“皇上认为,臣另有盘算吗?” 高公公惊得忙低下头,皇帝却又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的盯着他:“朕不能怀疑吗?” “当然可以。”林清愚笑起来:“皇上乃一国之君,忧国忧民本就是您的分内事,若是您不放心,臣现在便可以交出手上所有的东西,带着妻子归隐。” 皇帝闻言,却是笑不出声了,只淡淡道:“你知朕的意思,怎么还跟小孩子一般耍性子呢。” 林清愚嘴角淡淡勾起:“臣不敢。” 两人之前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生疏起来,皇帝看着他半晌,瞧见他丝毫不肯真正服软的样子,倒也没再计较了:“罢了罢了,你这倔性子,跟你爹当年一模一样,说离开就离开了,丢下兵权,带着妻儿,消失了这么多年才肯回来。你可别学你爹了,朕当年是已经皇位稳固,现在的太子可还需要人辅佐呢。” “是。”林清愚不再多说,皇帝瞧着外头,天色渐渐亮了,这才摆摆手:“罢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楚姒也起身见了礼,离开时皇帝却还道:“世子妃,你四妹妹要嫁给五皇子,如今朕把他爹发配乡下了,届时你可要多多帮扶些。” “是。”楚姒应声,却实在不明白皇帝到底什么意思,如今看似打压五皇子帮着太子,也叮嘱林清愚帮扶太子,却为何屡屡又暗示不要动五皇子呢? 楚姒不明白,但跟着林清愚一道出来见到皇后时,似乎又有些明白了。 皇后等了一宿,早已是面色苍白,走动的时候,腿都僵了。 林清愚带着楚姒在一旁行礼,皇后经过的时候,只是笑看着楚姒:“本宫觉得与世子妃分外投缘,正好黛儿也在本宫宫中,届时世子妃也多进宫来陪陪本宫吧。” “是。”楚姒自然不能拒绝。 皇后嘴角划起弧度,抬头看了眼林清愚,神色微冷,转头便进去了。 林清愚揽着楚姒出来,才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怕,皇后就是只纸老虎。” “皇上会让五皇子过继么?”楚姒问道。 林清愚想起方才的事,缓缓松了口气,笑道:“不会。” “那不动五皇子,是不是有别的原由?” “因为皇上不会把恨留给下一任皇帝。”林清愚道:“不管下一任的皇帝是谁,新朝建立,需要绝对的稳定,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好兄长,但绝对是个好皇帝。” 楚姒闻言,看着这深深宫墙,只觉得浑身都没温度了。里面所有的情义都夹杂在权利的旋涡之中,被这旋涡无情吞噬,露出权利的皮相下血淋淋又残忍的白骨。 两人均是疲乏,回到丞相府,太子却早已经在侯府等候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做个恶人 并钻石满2100加更 赵煊逸看到楚姒跟林清愚一道回来,淡淡看了二人一眼:“世子妃也留下听一听吧。” 楚姒看了一眼林清愚,林清愚颔首,楚姒这才应声坐下。 “沛县之事,你们怎么看?”赵煊逸开门见山。 “有人挖了河堤,死了百姓,无非是为了将罪责栽赃到杨家人头上,若摧毁杨家,等于断太子手臂,而且此次死伤数千的百姓也会算到太子的头上。”林清愚道。 赵煊逸沉沉看着他:“郑雲查了这么久还没有丝毫动静,看来需要清愚你亲自去查了,杨家人必须要露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楚姒微讶,忙扭头看着林清愚,林清愚却只是轻叹一声:“太子如何确定,调走臣,不是他们的目的呢?” 赵煊逸皱眉,黑沉着脸开始思索起来:“可是你若不去,便没人可去了。连郑雲都被困着,半点蛛丝马迹都传不回来,我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一点点的击垮,而且之前你不是说过,死士都是用死人做成的吗……” 楚姒也跟着微微皱起眉头来,思来想去,京城里就只有这么多人,还有可用的…… “太子可曾想过才告老还乡的韩大人?”楚姒忽然道。 林清愚瞬间明白过来,眼睛微亮,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韩敏?”赵煊逸看了看她:“他心如死灰……” “可他也是个好官,他心系百姓疾苦,如若知道如今死伤上千的百姓,一定愿意重新出山,但就看太子爷要怎么跟韩大人说了。”楚姒道,若是这次韩大人肯出来,太子这一局可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仅能挽回百姓的心,揪出幕后的人,还能让韩大人回心转意。 赵煊逸也想到了这一点,看了看楚姒,看到她面带欣喜的样子,嘴角不觉竟浮上些许的笑意:“我可以试一试,若是韩大人愿意去,我会暗中布置让他去查,明面上再安排其他人过去。” “太子英明。”楚姒起身行礼。 赵煊逸定定看着她半晌,到底只是往后坐了坐:“但是韩敏能查出幕后主使,不一定能救出杨家人,所以清愚还是要过去,最好马上启程,以最快的速度办完,然后再悄悄回来。” 楚姒面色微沉,林清愚过去。留在京城的人会更加容易动手。 “太子……”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赵煊逸有些气恼的站起身来,林清愚到底是臣子,不是他的主子:“我去城门口等你,半个时辰以后出城!至于世子妃和安平侯府,本宫会替你看着,绝不会出事的,你尽可放心。” 赵煊逸说罢便提步走了,楚姒面色冷沉,林清愚却走过来,轻轻揽着她的肩:“太子手上现在无人可用,经过昨晚一事之后,他能有此决心是好的,只是不知幕后那些人到底是怎么计划的。”林清愚也开始不放心,一想到垂死要独自留在京城,他便觉得心惊肉跳。 “我担心这是个阴谋。”楚姒道。 林清愚莞尔,他又何尝不知呢:“就算是阴谋,我也要过去,沛县一处,到底是谁在操纵尚不得而知,你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林清愚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笑道。 楚姒叹了口气:“好,但是要答应我,一定不能出事。” “放心。” 楚姒怎能放心呢,一直送他出了城,她的心还是悬着的,即便知道他周围有人护着,可此行凶险万分,万一不慎…… 楚姒不敢再想,小福儿跟在身边小声道:“小姐,太子在朝这边看呢。” 楚姒背脊挺得直直的,就是不肯回头:“就当没看见,回府。”说罢,便直接上了马车,看也不愿意看他一眼。 待楚姒的马车离开了,赵煊逸才沉沉呼了口气,道:“即日起,保护好侯府和世子妃,出了半分差错,你们提头来见!”说罢,才转身上了马车:“去皇宫!” 回了侯府,楚姒看什么都觉得不是滋味,什么鲜花绿草,如今在眼里也似失了颜色一般。 她正准备去好好理理,看看有哪些疏漏,还不到走回似锦院,便听人来报,说严老大人去世了。 严老大人应该是听说了严家二老爷昨晚被射杀以后,气血攻心而亡,楚姒赶到严府时,云夫人已经哭肿了眼睛。而且远远的,便听到严家大夫人的埋怨声:“伊儿也是,这么多天也不知野到哪里去了,如今二伯父和外祖父都亡故了,还不见个人影。” 云夫人低垂着头站在一侧听凭训斥,可是这要是严老大人在的时候,严大夫人哪里敢这么欺负云夫人。 严霁甫也站在一侧,远远的,瞧见楚姒走过来,眼睛都亮了,忙推了自己娘一把,这才转头跟楚姒见了礼:“世子妃。” “嗯。”楚姒淡淡颔首,看了看一下对人颐指气使的严大夫人,越过她径直走到云夫人跟前,柔声道:“死者已矣,您节哀。” 云夫人一见楚姒,眼泪又止不住了,忙拿帕子擦去,哑着嗓子道:“多谢世子妃。” “您也别怪伊儿,她听到消息以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楚姒安慰道。 严大夫人在一旁,面色有些尴尬,觉得楚姒这话似在打她脸一般,忙拉着严霁甫就要走,但严霁甫却不肯走,推开了自己的娘,走到楚姒跟前:“姑母,您也累了,既世子妃来了,便一道去外面走走吧,这儿有娘他们看着呢。” 云夫人正巧有话要跟楚姒说,便点点头,与楚姒一道绕过灵堂,到了严府后头的一个偏僻的凉亭里坐下。 今日天气阴沉的很,天上阴云密布,似随时都要塌下来一般,让人心口的都闷闷的。 严霁甫也跟着坐了过来,云夫人笑看着他道:“霁甫,你帮姑母去拿些糕点来吧。” 严霁甫见是要支开自己,想着还有理由能来,便也没拒绝,识趣的走开了。 待他走了,云夫人才抓着楚姒的手,强忍着悲伤,道:“世子妃,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你。” “云夫人直说便是。”楚姒忙道,不知她为何突然这般。 云夫人眼泪朦胧的看着她道:“此事一过,伊儿只怕会被严家人安排出嫁,原本我想用守孝来躲过,可是一守孝,便是三年,三年以后,伊儿都十七了,严家人哪里还容得了我们母子两。” “这您放心,严老大人留了不少的铺子庄子,我已经在让人安排都转到伊儿名下了。”楚姒忙道。 云夫人摇摇头:“严家那些铺子庄子,不能让人知道,世子妃,你要尽快去看,迟了就会出问题。我要求世子妃的是,能不能想想办法,让人赶紧上门来求亲,小门户的也没关系,趁着我大哥还没完全接过严家大家长的位置,不然,我的伊儿……” 楚姒看着她,有些羡慕云颂伊,能有这样一个疼她的娘在身边:“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 云夫人感激不已,牢牢抓着楚姒的手:“还有一件事……”云夫人擦干了眼泪,又给楚姒倒了茶,道:“寒山寺方丈,也于昨晚圆寂了。” “圆寂!”楚姒皱眉,这也太巧了,怎么会突然圆寂。 云夫人颔首:“消息还没传出来,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再去寒山寺。就在京城里好好住着,我听说世子爷也走了,你一定要万分小心。”云夫人看着楚姒,眼里似有说不尽的话,但看看楚姒的身后,到底没有再说。 “姑母,糕点拿来了。”严霁甫从后面走来。 云夫人捏了捏楚姒的手,瞧着严霁甫道:“多谢了。” “您跟我客气什么。祖父这段时间重病,都是您在身边照料,应该是我们多谢您才是。”严霁甫坐在一旁道。 他这话说的奇怪,云夫人是严家女儿,照顾父亲本是应该,严霁甫却生生将她说成了外人一般。 “对了姑母,之前跟您提过的,我的同窗好友的叔叔,如今已是兵部侍郎,跟伊儿真正是郎才女貌,您考虑好了吗?”严霁甫道,丝毫不避讳楚姒在场,似乎要用这样的消息来炫耀一般。 楚姒想起这兵部侍郎,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当伊儿的父亲都当得,他们居然要撮合这样的婚事,还说什么郎才女貌? 云夫人低垂下眉眼道:“如今你祖父和二伯父刚去世,我哪有心思考虑这些。” 严霁甫笑笑:“也是,那等过了这些时日再说吧,只是我听说,这侍郎大人也在物色娇妻,怕伊儿错过了这个机会,毕竟之前她也是被人退婚过……” “严公子真是菩萨心肠。”楚姒打断他的话,看了看云夫人的面色,道:“云夫人,可是乏了,我送你回去歇着吧。” 楚姒才要起身扶起云夫人,严霁甫忙道:“哪用世子妃来扶。”说完,招呼了两个侍女连忙扶起了云夫人:“快,送姑母回去休息。” 他话落,云夫人已经是被人直接扶着走了。 小福儿都惊讶了,云夫人在这府里,竟势弱至此。 楚姒冷冷盯着严霁甫:“严公子真是好心。” 严霁甫似乎没看出楚姒的讽刺,笑道:“云府如今家破人亡,沦为平头百姓,虽然姑母还是云家人,但我这个做侄儿的总不能看她流落街头。” 楚姒看着他,只觉得他的变化真大,前些时候,还是容易羞涩的清隽书生一个,如今已经成了恃强凌弱,连亲人也不放过的纨绔公子哥。 “严大人真是教子有方。”楚姒冷冷说完,转头便要离开。 严霁甫本想让楚姒高看自己一眼,哪知她这就要走,心里一急,提步就将她拦住:“世子妃,您慢些走,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世子妃要走便走,你要说话,世子妃就要留下听不成?”小福儿直接上前呵斥道。 严霁甫语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严公子不还是没让开么?”小福儿毫不留情的讽刺道,现在世子不在,绿檀不在,春枝和绿芽也不在,她可要雄起,保护好小姐! 严霁甫被小福儿怼得满面通红,讪讪的让在一侧,可眼看着楚姒就要走,到底是忍不住开口:“世子妃,前院的扶桑花开了,不如去看看?” 楚姒不知这严霁甫到底是怎么想的,回头看着他:“严公子认为,如今严府两位大人过世,我有心情赏花?” “我……”严霁甫怔住,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姒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有丫环过来,瞧见严霁甫,上前小声道:“大公子,老爷唤您过去呢。” 严霁甫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丫环压低了声音:“说是五皇子养着的那些人,要赶紧处置了……” 严霁甫闻言,紧张起来:“知道了。”说罢,这才匆匆离开了。 楚姒离开严府以后。当即去了严老爷所留下的铺子。 他的铺子都极为隐僻,而且看起来潦倒的很。 马车在城中转了半天,才终于在一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小酒馆停下。 小酒馆里里外外没有一个客人,只有掌柜的撑着脑袋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外面有响动,才连忙睁开了眼睛,一瞧面前之人穿的富贵,忙笑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楚姒莞尔,拿出一块玉牌来放在柜台上,掌柜的小心翼翼接过,仔细瞅了瞅,才怀疑的看着楚姒:“这位小姐……” “什么小姐,是夫人!”小福儿忙道。 掌柜的连连点头,楚姒道:“我是楚姒。” “世子妃?” “嗯。” 掌柜的面色一惊,忙朝外头看了看,这才道:“世子妃二楼请,左拐进最里间的房间,稍后片刻。” “嗯。”楚姒颔首,私下看了看,这才提步往二楼而去。 掌柜的出了们,看着马车夫,忙道:“这屋子后头有喂马的地方。” 待门前的人都散了,这才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才回身关紧了房门,急急往街巷其他几个地方而去。 楚姒进了掌柜所说的房间,这里布置的极为简单,入门便是茶桌,左边儿有用帘子隔开的卧室,剩下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小姐,歇会儿吧。”小福儿熟稔的倒了茶,推开了窗户,可窗户才推开,便轻呼一声:“小姐,这里居然能看到整个严府。” 楚姒朝窗外看了一眼,淡淡颔首,想起之前云夫人交代的话,和严老大人死前的担心,总觉得严家还藏着什么大秘密一般,可是他为何不托付给自己的儿女,要托付给自己呢? 楚姒头疼的揉揉眉心,不多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跟着的侍从立马警觉起来。 “里面可是世子妃?” 外面的人问道。 楚姒颔首:“进来吧。” 外面的人闻言,推门而入,看到楚姒一身常服过来,还惊讶了一番,忙上前见礼。 楚姒看着几人,各个衣着干练,面色严肃,目光坚毅且清澈,道:“上次那份名单,便是你们递来的?” “是。”为首的点点头,又从袖子里抽出了份名单来:“这是此次沛县失踪的人员名单,除去老弱妇孺及八岁以下孩童,共五百三十六名。” 楚姒接过名单看了看,皱起眉头来:“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死不见尸,不是死亡而是失踪了?” “嗯。”他点点头:“官方说法是冲入河流中了,可下游我们已经查探过了,这些男子,没有尸首。” “可查出人运到什么地方了?” “查到了。”说着,那人又递了个地址过来。 “已经确定过了吗?”楚姒问道。 他点头:“我们的人查过,要带着这么多人离开沛县,不可能不被发现,但不见有囚车或大批人口出城,却见过有大型货船,这两日出航。” 楚姒这才颔首,将手里的名单和地址都交给一旁的侍卫:“快马加鞭,送去给世子!” “是!” 侍从离开,为首的那人倒是生出几分对楚姒当机立断的钦佩。 楚姒看了看他:“你叫什么名字?” “严一!”说罢,又介绍了身边的两人:“他们是严二和严三,我们都是严老大人捡来的孤儿,没有名字,严一严二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取的。” “那你们可怀疑过,严老大人为何要把你们交给我这个小姑娘?”楚姒又问道。 严一摇头:“老大人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从不怀疑。” 楚姒闻言,倒是笑了起来:“严老大人培养你们这么多年,你们都负责什么?” 严一上前:“我是负责管理,严二负责情报,严三负责行动。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跟踪死士的事情,查到了不少情报。” 楚姒相信这一点,但凭他们收集的那么多的名字,便可知道这么多年的用心。 但是…… “皇上,是不是知道你们的存在?”对于蓄养死士,这么庞大的失踪人口,皇帝不可能不知情,就算他这几年老糊涂了,也不会半点风声不知。而且严老大人之所以把这些人交给自己,是不想他们助纣为虐,还有一点,就是怕他们带来的危险,云颂伊承受不住。 严一低下头,面色微紧,却并没有撒谎:“知道,但老大人跟皇上承诺过,他只要在世一天,绝不会透露半点消息。” “可是他今日已经过世了。”楚姒眨眨眼,严老大人真是好盘算啊。 严一几人眼眶都有些红,楚姒却淡淡道:“几分名单并不致命,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地址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只等世子妃一声令下……” “一声令下,你是要逼谁造反?”楚姒轻笑道,若是这么容易处置,严老大人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只让他们看着了。 “这……” “给你们一天时间。”楚姒道:“你们祭拜完严老大人后,明日把负责人都带来这里集合,我会告诉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几人惊愕的看着楚姒,均是跪下拱手:“是!” 小福儿看得倒是热血澎湃,楚姒离开的时候,她还攥紧了小拳头:“这些坏人,居然把人拿去做死士,回头可要好好治治!” 楚姒轻笑出声,这要对抗的是成千上万的死士军团,不是后宅里不听话的阿猫阿狗,这么好处置的话,也不会让赵煊逸才听到风声,便一定要林清愚去沛县了。 从客栈出来,天色已经晚了,楚姒想了想,还是直接回了侯府。 再次听到云颂伊的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小福儿说,云颂伊快马加鞭连夜赶回来的,却被严家人故意刁难,在严府外跪了一宿,等到天亮人多了,才让她进门。 小福儿盛来早餐,楚姒没什么胃口,昨晚可以说一夜未眠,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吃不下。 “严府你让人多看着些,别让严家人闹出了事。”楚姒道。 “哎。”小福儿应了,瞧着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常服,转头拿了披风来:“姑娘,如今这天儿还凉着呢,您可千万别感冒了。” 楚姒看着外面,好似又下起了雨来,雨已经不似三月那般淅淅沥沥了,而是噼里啪啦的落下,合着风打在窗台上,反倒让人觉得好睡觉。 楚姒干脆煨在暖榻上,疲乏道:“我再睡一会儿,午膳时再叫我吧。” 小福儿瞧着她这般,笑起来:“小姐真是个懒猫儿……” 傅大娘从外头进来,瞧见楚姒这般,忙拉了小福儿:“你小声些,万一小姐是有了身子……” “有了身子!”小福儿惊呼起来,傅大娘忙捂住她的嘴:“你这丫头,嗓门怎么这么大。” 小福儿忙嘘了声,学着猫儿一般弓着蹑手蹑脚的往外走,边走边问:“怎么可能这么快,小姐嫁过来,还两个月不到呢。” 傅大娘一想起这个,颇为得意:“还不得多亏了我前些时候给小姐熬的汤药,那可是能帮着要孩子的……” “哦……”小福儿一副受教了的样子,两人正说着,便见到有人似乎在似锦院门口闹。 小福儿一惊,不等说话,就见杨盈杀气腾腾的冲了过来:“楚姒呢,我要见楚姒!” 小福儿忙将她拦住:“小姐歇着呢,而且在这里是世子府,你怎么这么没规矩的……” 杨盈不管,朝着里面大喊:“楚姒,你不是说要保住杨家人吗,如今他们都被大水冲走了,你怎么都不吭声!” 楚姒实在疲乏的很,觉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可外面吵闹不停,也只得爬了起来。 站到门口,看着被小福儿抱住的杨盈,道:“小福儿,让她进来。” 小福儿咬牙,好容易松开了手,杨盈急急冲上前去,抬手就要打楚姒,却被楚姒一把抓住了手臂:“你没见到他们的尸体,就不要信口开河!” “可是现在……” “现在如何?”楚姒冷冷看着她:“世子爷已经去沛县了,你还要怎么样?” 杨盈不依不饶,红着眼眶看着楚姒:“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就想到为自己好,半分没有考虑过杨家,杨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你都要害死……” 楚姒听到她嘴里不断冒出的‘死’。沉沉叹了口气:“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要再敢胡闹,我立即将你丢到水里淹死!” 杨盈看到楚姒眼底的狠意,愣了一下,趁着她愣着的空挡,楚姒直接将她推开:“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杨盈见她居高临下,心里疯狂的恨意涌出,拔出头上的簪子便狠狠朝着楚姒的背部刺来。 听到哀嚎声,杨盈顿住,楚姒也赶忙转过身,看着小福儿,楚姒一下子就慌了,似乎春枝绝望的样子又在眼前出现。 小福儿抓着楚姒的肩膀,勉强笑道:“小姐,还好奴婢屁股肉多……” 楚姒一瞧,金簪子果然扎在小福儿的臀部,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却看向一旁的杨盈,冷声道:“你真以为我会此次容你!” “你能把我怎么样……”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沉到水里,不淹死她,也别让她好过!”她本不想动手,可杨盈似乎脑子坏掉了,成日以为自己不敢动她。 “楚姒,你敢,我也是杨家的女儿,你敢……” 杨盈还在哀嚎,楚姒抬抬手,还未说话,外面又来了人,在她耳边小声道:“徐桂有急事求见。” 楚姒颔首,看了眼杨盈,将小福儿交给了傅大娘,便往侯府后角门而去。 杨盈开始挣扎,朝着楚姒咆哮,半分没有小姐端庄,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叫人生厌。 迟迟赶来的杨老夫人和杨谦修刚好撞见要出去的楚姒,杨老夫人面带病容,一脸歉意:“世子妃,对不起……” 楚姒沉沉叹了口气:“杨盈实在要好好管管,我本不想插手,但她屡次三番不懂事,若是再不纠正,少将军往后怕要吃不少苦。” “我们知道。”杨谦修点头,看着楚姒:“世子妃,父亲和辞儿他们……” 楚姒手心微紧:“他们不会有事的!”她心中如同放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看了看满面愁容的老夫人,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让人伺候着,直接转身离开。 杨盈看着楚姒真的走了,面色沉下来:“不要脸的女人,世子爷才走,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私会男人了……” “你给我闭嘴!”杨谦修闻言,怒道。 杨盈见杨谦修也不帮她还骂她,心中又委屈又恨,死死盯着他:“你们就相信楚姒吧,迟早她要把你们全部害死!” 杨谦修抬起手来要打她,杨老夫人还是于心不忍:“算了,盈儿,你先回去吧,我们会跟世子妃解释……” “我才不要你们解释……”杨盈还没说完,傅大娘朝老夫人二人行了礼,直接让人把杨盈绑起来扔到一边的湖里去了,惨叫声连连。 徐桂在后角门几乎都站不住了,来回的走,不停的搓手,见到楚姒出来了,这才忙上前道:“世子妃,相爷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今晚悄悄离京了。” 楚秉松会离开,楚姒并不惊讶,皇帝也不会阻止他,但是,他绝不可能活着离开! “这件事,你放个消息给五皇子府。”楚姒淡淡道。 “五皇子府?” “嗯。”楚姒颔首:“现在不会有比五皇子更希望他死的了,晚上。我们去看场好戏就是了。” 徐桂闻言,点点头:“那我这就去。” “还有。”楚姒叫住他:“通知完五皇子之后,立即告诉太子,五皇子今晚会对楚秉松下手。” “是!”徐桂看了看楚姒,瞧见她面色冷漠不已,不再多说,转头便匆匆下去了。 楚姒趁着越发沉闷的天色,雷声隐隐作响,预示着大雨的来临。 风卷起她散落在身后的长发,让她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更加的冰寒。 想起楚秉松就要死了,楚姒心下稍松,她死了,算是能给母亲一个迟来的交代了吧。 楚姒闭上有些干涩的眼睛,任凭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寒冷了。 杨盈被折腾的半死不活了楚姒才回来,杨老夫人哭得两眼发红,楚姒到底是不忍,让人放了杨盈。 杨盈趴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很是狼狈,死死盯着转头要走的楚姒,道:“我要回太子府,你不能强留我在这里!” “你敢踏出侯府的门,我就敢打断你的腿!”楚姒淡淡睨了她一眼,瞧见她似乎不相信的样子,直接吩咐道:“你们都给我看住了,但凡她要敢出去,谁要是没有打断她的腿,我就要你们拿命来见。” “是!”众人整齐划一的声音,骇得杨盈面色发白:“楚姒,你怎么如此狠毒!” 楚姒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说完,这才转头回了房间去,小福儿挨了这一下子,她再不惩治杨盈一番,谁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更加难以挽回的事。 对此,杨家人一点意见都没有,杨谦修看着杨盈吃瘪,反而笑了起来:“我们都镇不住的人,想不到姒儿倒是镇住了。”杨老夫人叹了口气:“都是孽债啊。” 杨家人全部离开了,楚姒才松懈下来,但却已经是睡不着了。 叽叽喳喳的小福儿回去养伤了,跟在屋子里伺候的也都是不熟的,楚姒想罢,竟觉得饿了起来,可又想起自己这个月月事好像迟迟未来,不由一个激灵。 “不会的,怎么可能这么快。”楚姒安慰着自己,她还没有做好再要一个孩子的准备。她尽量避免了去想孩子的事情,就听外面来人,说太子来了,还带了小郡主赵瑶儿。 此时的宫中,宫宴那日发生的刺杀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能不出宫的也全都在宫里头守着,唯独皇后,来来回回往养心殿的跑,最终还是没能让皇帝答应过继一事,对于楚黛儿,便也没了耐心。 楚黛儿此时跪在宫门前,她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 “你回楚府去吧,娘娘吩咐了,这些时日实在疲乏的很,没精力照顾四小姐,等四小姐出嫁了,再来请安便是。”嬷嬷站在门口道。 楚黛儿抬起头,面色苍白,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准备,就这么轻易被楚姒给毁了! “我想见皇后娘娘,我有话一定要跟娘娘当面说!”楚黛儿坚持道。 可嬷嬷看着她,只是淡淡一笑:“娘娘前几天受了惊吓,而且您的事儿娘娘也封锁了消息没跟人说,四小姐就放心回去吧!”说罢,便直接转头离开了。 楚黛儿手心死死攥紧,这次失败,她一定会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她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她一定要想办法! 楚黛儿出了皇后的宫中,径直往前走,可走了一段,便停下了。 “哪里是往养心殿的方向?”楚黛儿问着身边送自己出宫的人道。 那宫女讽刺的看她:“四小姐,您还是赶紧出宫吧,您这般私下去见皇上,娘娘会不高兴的。” 楚黛儿拔出头上所有的簪子塞到她手里:“我只想跟皇上道别,没有别的想法,姐姐放心,就算见到了皇上,我也不会说别的事的。” 那宫女瞧着手里沉甸甸的簪子,咬咬牙:“那到时候奴婢可说是您自个儿非要去的,奴婢没拦住。” “好。”楚黛儿颔首,宫女这才抬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楚黛儿看了看,直接快步过去了,却在转过弯的时候,狠狠拿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直到满是淤青,这才,满意的慢慢往前而去。 “救命……” 楚黛儿跌跌撞撞到宫门前:“我要见皇上。” 太监瞧见是她,忙进去回禀了,不一会儿她便进去了。 皇帝正一个人无聊的下着棋,她进来看也没看:“怎么了?” 楚黛儿忙行礼:“臣女是来跟皇上告辞的。” 皇帝头也懒得抬,淡淡颔首:“可以了,走吧。” 楚黛儿咬牙,伸着脖子看了看皇帝的棋盘,脑子一转,道:“您的白子要输了。” 皇帝捻起白子的手微微一顿:“朕自己跟自己下棋,怎么会输呢?” “如果是臣女来执黑子的话,您的白子就输了。”楚黛儿上前一步,皇帝笑起来:“好,你过来,朕倒要看看你怎么赢了朕的。” “是。”楚黛儿,嘴角勾起一抹邪佞,款步上前,却捏破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药丸。 这头,已然是下午,楚姒看着赵煊逸非要留下的瑶儿,面色有些沉,他不是承诺了要保护好侯府么,如今把唯一的女儿放在这里,侯府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 小孩子的感觉总是敏锐,瑶儿怯怯的拉了拉楚姒的衣裳:“世子妃娘娘,你是不是不喜欢瑶儿,也要像娘亲一样,抛弃瑶儿……” 楚姒闻言,到底心软了,朝她笑笑:“怎么会呢,走吧,让傅大娘给你准备糕点,我教你识字,如何?” “好!”瑶儿笑着点点头,看着楚姒的眼睛里都闪着光。 一下午楚姒都在哄这孩子,好容易瞧见她玩累了,这才让人带着下去歇着了。 楚姒去里间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带上了帷纱帽准备出去,傅大娘跟在旁边犹犹豫豫的问道:“世子妃,您要是能让别人办的事,就甭自己出去了。” “嗯。”楚姒颔首。 “世子妃,您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吧。”傅大娘又问道:“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比如甜的辣的或是酸的?有没有头晕头痛畏寒恶心?” 楚姒哪里还不明白傅大娘想问什么,笑道:“您放心,就算要怀孩子,哪有这么快。”最起码也得一年时间吧,她是这样感觉的,不过林清愚这阵子也确实折腾的厉害。 傅大娘嘿嘿笑着,忙端了汤来:“那您先喝了这汤再走。” 楚姒没多怀疑,接过便喝了些,看着傅大娘一副放心了的样子,疑惑道:“这是什么汤?” “普通的补身体的。”傅大娘忙道,生怕楚姒怀疑一般。 楚姒也只是笑笑,放下碗便出去了,傅大娘追出半里地,都在唠叨注意事项,直到楚姒上了马车。 徐桂在前头赶着马车,瞧见傅大娘如此,不由笑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楚姒松了口气,笑道:“没事,天色已经黑了,事情你都办妥了吗?” “放心吧,我徐桂办事。必定妥当!” “好。” 马车急速往城门而去,此时的黑夜中,也有一个背着包袱小心翼翼往城门赶的人。 青色的不起眼的轿子,到了城门口被人拦住,旁边的小厮却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里面坐着的贵人是谁吗?” “是……” “李大人府的,如今赶着出城,要是耽误了事儿,回头跟太子爷说了,砍了你的脑袋!”那小厮凶道。 官兵看着里头递出来的李府的腰牌,没敢再多检查,左右京城也没下什么禁令,便放行了。 轿子里的人松了口气,出了城以后便急道:“快些走,去前头换了马车,要赶在天亮之前离开!” “是。”小厮应了声,让抬轿子的人加快了步伐。 小轿子到了楚秉松早就让人准备好的马车边,下来后四处看了看,没有人跟着,这才放松下来,却也悲从心中来。 “想我楚秉松,已经位极人臣,如今却落得个家破人亡,前程尽毁的下场!”楚秉松哀叹,可看了看这漆黑的夜,却又冷笑起来:“若是再给我个十年。我定能再教出个状元郎出来,到时候……” “老爷,咱们先走吧。”小厮总有些害怕,总觉得危险。 楚秉松不满的睨了他一眼:“我还用不着你来提醒。” 小厮撇撇嘴,小声嘀咕着:“如今不也是平头百姓一个,还摆什么谱,又不是正经退休的老丞相……” “你!”楚秉松气得心口疼,到底忍下这口气,上了马车:“我回头再收拾你,走吧,赶紧离开,迟了就来不及了。”楚秉松坐在马车里说道,可说完,仍旧不见马车动起来,不由掀开帘子恼道:“你们都死了不成!” 才说完,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涌来,楚秉松抬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活人,全倒地上死了。 一股巨大的恐惧感袭来,让楚秉松连连往后缩,可马车就这么点大。 “你们是谁?” “取你命的人……”外面的声音传来,楚秉松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怎么是你……” “不然相爷以为是谁?”赵奕恒是恨极了才亲自寻来,看了看楚秉松:“不过相爷也不用怕,我不会杀你的。” 楚秉松想也没想便开始跪下求饶:“五皇子,你放过老臣吧,那些话都是楚姒让我说的。” “楚姒?果然是她。”赵奕恒冷哼一声,又道:“若是如此,她只怕猜到我今日回来杀你了吧,指不定今日这消息都是她送的。” “所以五皇子……” “所以我不杀你。”赵奕恒笑得灿烂:“你往前跑吧,能跑多远是多远。” 楚秉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赵奕恒让他走,他自然不多留,忙自己驾着马车开始欣喜若狂的往前跑了。 一旁的侍从道:“爷,真的让他跑了?” “你觉得可能吗?”赵奕恒冷冷笑起来。 “那……属下跟过去悄悄杀了他?”侍从又道。 赵奕恒微微摇头:“不必,楚姒只怕早就料到我会来动手,说不定都已经通知太子来抓一个杀人现场了。” “所以……” “所以?”赵奕恒睨了他一眼:“当然是在这里等着我们的太子爷过来,告诉他,楚秉松跑了,我可不敢轻易动手!就是不知道太子那张脸会有多臭……”说罢,他便大笑起来。 “爷英明!” 楚秉松以为安全了,不停的往前面跑,可跑着跑着,就瞧见前面有一辆马车拦住了路,小心看了看,并不见有官府的人,这才大声喊道:“给我让开!” 马车依旧纹丝不动,楚秉松气得直接抬起鞭子就要去抽对方的马,也不管他们会不会因为马儿受惊而摔死。 可马鞭子才打下去,便见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没入自己的马身,马儿哀鸣几声,便倒在了地上。 楚秉松也从马车上滚落下来,一身狼狈,头发也散乱了:“你们到底是谁?” “父亲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楚秉松却并不觉得高兴,只白了脸:“怎么是你!” “父亲还想是别人?你希望是谁呢?被你做成人彘的母亲,还是秦雪,亦或是你逼着服毒自尽的老夫人,或是你引以为傲的楚其泰和楚秀秀?”楚姒并未下马车,淡淡在里面坐着,只看了看手腕上的紫玉镯子,小心收好。 楚秉松咬牙:“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过你不会杀我的……” “你说话都能出尔反尔,我为何不能?” “你……”楚秉松见她果真要杀自己,面色铁青:“楚姒,你要杀我,就是弑父,天理不容……” “天理根本不关心我,它连你这样的畜生都没管,又怎么会来惩罚我呢?”楚姒淡漠笑着。 楚秉松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到底是跪了下来,语气也变成了祈求:“楚姒,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求求你……” “求人没有用,只会被人宰割的。”楚姒眼眶微湿,她前世的苦苦哀求,换来的,只是他们无情的背叛和抛弃,她不屑于哀求。 楚秉松已经听不进去这些话,他还不想死,他还想再回来京城,重振楚府,他不想被人看不起,死了以后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他不断的磕头,砰砰声听得徐桂都心惊肉跳,可楚姒只是一下下数着,但数来数去,都抵不了娘亲为他付出真心付出一切反而被他做成人彘的恨! “好了。”楚姒淡淡出声,却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楚秉松抬眼看她,摇晃的灯笼下,她像极了地狱里来的索命的冤魂,特别是像杨佩。 他瑟缩着往后倒退了几步:“楚姒,你不能弑父,要是让人知道了……” “从我决定回来报仇开始,我就没打算能瞒着谁。”楚姒淡漠的靠近,楚秉松则是惊惧的不断往后缩:“是你,是你设计了我,设计了楚府,对不对!” 楚姒见他这时候还在说这样的话,嘴角扬起:“你我都是局中人,何来谁设计谁一说?楚秉松,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后悔吗?” 楚秉松看着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块是石头:“楚姒,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问我一句我后不后悔吗?” 楚姒眸光清寒:“是!” “我后悔,你会放过我吗?”楚秉松定定看着她。 楚姒冷笑一声:“我杀了你,然后跟你说对不起,你会活过来吗?” 楚秉松咬牙,深深吸了口气:“那你靠近些,我告诉你……” 楚姒定定看着他,眼眶酸涩的很,她不曾想,已经到了这样的关头,他还是死不悔改。 “徐桂,给我砍断他的右手!” “是!”徐桂没有犹豫,拎刀而上,直接便砍断了他的右手。 楚秉松开始哀嚎:“楚姒,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我再问你一遍,你后悔吗?”楚姒执着问着,不为自己,也为了付出深情却惨遭背叛而死的母亲。 楚秉松忙点头:“后悔后悔……” “是后悔骗了我娘的心,让她众叛亲离之后又杀了她,还是后悔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杀了我?”楚姒继续问道。 楚秉松心里后悔的当然是畏手畏脚没杀了楚姒,但嘴上却说不出后悔杀了杨佩的话,如果重来,他依旧会杀了杨佩。 楚姒冷冷扬起嘴角:“徐桂,右腿!” “是!”徐桂额头冒出些许汗,但仍然挥起了刀。手起刀落,楚秉松的惨叫声惊得他耳膜都要破了。 楚姒提着红灯笼,看着开始在地上爬行的楚秉松,跟在他后面不疾不徐:“我问你,你后悔吗?” 楚秉松惊恐大喊:“你就是恶鬼,恶鬼!” “徐桂,左腿!” “是!” “我后悔,我后悔了,我不该杀了你娘,我不该骗她,不该让她被秦雪折磨羞辱……” 楚姒眼眶湿了:“废了左腿!” “楚姒!”楚秉松怒喝,徐桂上前一步,直接解决,楚秉松此时已经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了,头发凌乱散落在一旁:“楚姒,你说话不算话……” “我若是说话算话,岂不是不像父亲了吗?”楚姒的泪落下,前世宫里血流成河,宫外血流成河,她如何会心软,如何能心软! “左手!” “是!” 楚秉松已经面如死灰,楚姒将灯笼提前些,照着他的脸:“你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如今死了也就死了,可娘亲是有情有义之人,你这样折磨她。不止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是在一片片将她的心凌迟!我本也想让你享受剜心之痛,奈何,你根本没有心。”楚府满门,死的死,散的散,他眼里关心的,从来只有自己那微薄又可怜的自尊和荣耀,至亲于他,只是无情的工具。 “楚姒,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楚秉松奄奄一息。 楚姒却只淡淡笑道:“你又知不知,我便是那厉鬼前来索命呢?” 楚秉松怔住,楚姒浅浅一笑,转头离去。 浓烈的血腥味钻进她的鼻子,让她胃里一阵翻腾,走到马车边时,终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徐桂忙赶来:“姑娘……” “放了他的血,让他慢慢死……”楚姒冷漠说完,转头便上了马车。 徐桂看着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冷的喘不过气,可偏偏,他又见过她善良的样子。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徐桂想不通,解决完楚秉松以后,才感慨道:“若是能做一个好人,谁又愿意做恶人呢。”说罢,这才驾着马车,走官道,绕远路去了另一道城门。 赵奕恒如愿等到了太子的人,一看到赵煊逸,便笑道:“这次你要失望了,我不但没有杀人,还帮你看住了逃离的犯人。” “那人呢?” “你使人往前去追就是。”赵奕恒笑起来,看着赵煊逸黑沉的脸,笑道:“怎么,太子爷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迟迟不回府,就是在做这件事吗?” “不然呢?”赵奕恒浅笑:“我也是相帮太子出一份力。” “若是楚秉松死了,我是不是要怀疑,是你动的手?”赵煊逸寒声道:“你跟楚秉松的仇怨,可是满朝皆知,如今半夜你不待在皇子府,居然在城外……” “我也跟太子有仇,可我对太子如何了吗?” 赵煊逸沉着脸,并不再跟他多说什么,直到侍从过来禀报:“回禀太子爷,找到人了。” “人呢?”赵煊逸语气不善。 那人面色微白,到底还是道:“被做成人彘……快死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逼迫成长 赵煊逸带着人见到楚秉松时,他还没死,但赵奕恒却差点吐了出来。 浓烈的血腥味怎么也吹不散,似乎要钻到人心里去。 楚秉松已经不奢望还能活下去了,他只求快些死去,这样就不用承受煎熬,也不用担心再回忆起这短短半年间丞相府的浮沉了。 “是谁杀的你?”赵奕恒开口问道。 楚秉松张着嘴,想说出楚姒的名字,可徐桂临走时,已经割破了他的喉咙,让他只能盯着赵奕恒,根本发不出声音。 赵奕恒皱眉,抬头看了看赵煊逸:“不是我动的手,若是不然,绝不会让你发现这些证据。” “本宫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欲盖弥彰?” “我说了不是我就不是我!”赵奕恒怒道,好容易压制住体内的怒火,这才道:“这件事你仔细查查便知,我与楚秉松虽有恨,但我下手素来利落,绝不会把他做成人彘,而且我听说,他的两任妻子都是被人做成人彘而死,这指不定是仇家寻仇呢?” 赵煊逸淡淡看了他一眼,再去看楚秉松,可楚秉松似乎已经到了大限,耳朵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他死了…… “这件事本宫自会呈报父皇,楚丞相才当众指责五皇兄,便被人取了性命,这件事着实可疑!”赵煊逸盯着赵奕恒,这意思虽没有亲眼看到,但只有赵奕恒最有犯罪动机。 赵奕恒还想说话,赵煊逸却不打算听了,直接让人收拾好楚秉松的尸体,便启程回京了。 赵奕恒手心微紧,看了眼地上的鲜血,翻身上马,往京城而去,他好不容易化被动为主动,可不能现在出了乱子! 此时的楚姒早已回到城中。马车没有去侯府,而是往昨天的那间客栈而去。 掌柜的早已经在候着了,徐桂在外面等着,楚姒则是上了二楼雅间。 严一带着人等着,一见她来,都跪下认主。 “起来说话吧。”楚姒淡淡说罢,在一旁寻了水盆净了手,这才在窗边坐下。 “世子妃,人都带来了。”严一上前道。 楚姒看了看,统共也就七八人,都跟在严一身后,头上扎着白布,面容严肃。 “都是负责什么的?”楚姒又问道。 严一上前:“都是底下小管事的,跟着严二严三一道,收集情报并且动手。” “嗯。”楚姒颔首:“既如此,从即日起开始,死士之事,你们暂且停下动作。” 严一闻言,很是不解:“现在停下,那咱们之前查的岂不是都白费了?” 楚姒摇头:“若是你们现在不停下,皇上还会放过你们?之前严老大人承诺的,也是他在世一天,就不会让你们说出死士之事,如今他已然去世,你们还要继续再查,你以为皇上会让你们现在把情况公之于众吗?” 严一不解:“可是皇上之前也没说……” “皇上之前不阻止你们,是希望日后真的有人能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但要你们收拾,也不是在他即将退位的时候,皇上这辈子还没爆出过什么大污点,你们若是现在说了,等于是告诉百姓,朝廷一直都知道有人不顾百姓死活蓄养死士的,你们岂不是自找死路么。”楚姒说道,思来想去,也觉得只有这一个原因,他纵着儿子们蓄养死士互相争斗的事若是被爆出来,他这个明君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如今他知自己已近大限,定然不会让人这个时候爆出来跟他有关。 严一眉头死死锁着:“世子妃,我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还请世子妃多多指点。” “你们现在停下查死士之事,这件事会另外有人继续查的,但是……”楚姒眸光渐渐变得冷漠起来:“你们现在要去办三件事。” “世子妃尽管吩咐!” “第一件,寒山寺方丈大师的真正死因。”方丈就这么死了,她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这跟沛县之事一定有什么联系。 “第二件,你们派人盯住京城,若是可以,最好找出逍遥王在京城里的同伙。”楚姒又道,逍遥王就是一个埋伏着的炸弹,他潜伏在这京城里,一定有什么阴谋。 严一微讶:“他在京城里?” 楚姒颔首:“不仅在京城,而且还在密谋着什么,所以我要你们尽快查清楚!” “是。那……第三件事呢?”严一道。 楚姒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严府,道:“保护好云夫人和云小姐,你们老大人想来早就察觉到了云家大老爷现在正在做什么吧。” 严一面色有些黑沉,却没有否认:“知道。” “那就好。严家现在跟五皇子沆瀣一气,云夫人和云小姐没了严老爷在背后做支撑,我担心他们会拿她们二人做文章。”楚姒道,想起云夫人之前憔悴的模样,她生出几分不忍来,伊儿现在十分难受吧。 严一见楚姒还挂记着严府,心中欣慰:“世子妃放心,我们一定办妥这三件事。” 楚姒颔首,看着漆黑的天色,嘴角扬起:“又是一次风雨欲来,你们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若是你们全军覆没了,云夫人和云小姐可就彻底没人管了。” 严一咬牙,点点头:“是!” 交代完这里的事情,楚姒这才回了侯府,但才到,便听到有人传来消息,说杨盈放火烧了自己的房间,乘乱逃跑了。 楚姒看到担心的旧疾复发又倒在了床上的杨老夫人时,面色黑沉的把众人都给吓住了。 “现在城门已关。她出不了城,派人去找。”楚姒吩咐道。 管家颔首:“禀世子妃,已经让人去找了,但是有人看到杨小姐好像半途遇到了五皇子的人,跟着五皇子一道离开了。” 杨谦修在一旁重重的叹了口气:“世子妃,你不用管她了,生死由着她吧。” 楚姒闻言,看着老夫人不舍闭上眼睛的模样,心中却轻叹:“放心吧,人我会带回来的。” “姒儿……”就在楚姒要走的时候,杨老夫人却抓住了她的手:“你不要操心了。” 楚姒转头看着她:“杨盈也是杨家的女儿……” “她自小骄纵,我们已经管不住她了,可我不能让她再拖累了你,由着她去吧,是福是祸,都是她的命!”杨老夫人红着眼睛,看着楚姒的模样,跟自己的佩儿真像啊,她们都是吃了苦的,自己如何能再拖累了她们。 楚姒看看杨谦修,杨谦修也只是道:“五皇子的事我们也有所耳闻,现在世子爷不在府里,侯爷夫妇也不在,你一个女儿家,有多危险我们也是清楚的,你不要再管她了,等到辞儿回来了……”杨谦修顿了顿,他心里对杨辞回来也不报太多希望,只叹道:“等辞儿回来,盈儿自己就会回来的。” 楚姒见此,不再多说,只安慰了他们好生住着,这才离开。 半夜,侯府依旧不得安宁,大火好容易扑灭了,楚姒却怎么也睡不着。 管家在花厅候着,等着楚姒的吩咐,楚姒思来想去,还是出来了:“去一顶小轿,明日去五皇子府接人。” “是。”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世子爷,让他安安心心办事就好。”楚姒又叮嘱道,管家听着,唇边含着些许笑意:“这件事只怕老早就传到世子爷的耳朵里了,不过世子妃放心,咱们爷的本事大着呢,定不会出事的。” 楚姒听着,心中觉暖:“时辰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说罢,便转头回了房间。 傅大娘早已经贴心的放好了水,瞧着楚姒坐在一旁发呆,笑起来:“世子妃,都说一孕傻三年,您可得好好喝些奴婢炖的汤,补身子的,不会让人变笨。” 楚姒轻笑:“没怀孕,你们想多了。” 傅大娘嘿嘿笑着,瞅了瞅楚姒的肚子,瞧着她也乏了,便也不再多说。 等打发走了傅大娘,楚姒这才褪了衣裳,去温水里泡着了。 想起今天楚秉松的死状,楚姒并不觉得多高兴,若是可以,她甚至希望自己从来没报过这个仇,希望一切都重来,娘亲依旧还在。 闭着眼睛泡入池子里,楚姒脑中又开始回忆起前世来,直到她憋不住气起了身,才发现她早已经起了身睡在床上了,方才前世只是个噩梦。 “还真是傻了。”楚姒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看了看窗外,早已天光大亮。 外头传来敲门声,楚姒想起昨天的事,急急起了身,光着脚便开始穿衣裳了:“进来伺候。” 傅大娘从外头进来,瞧见楚姒居然是光着脚,忙道:“哎呀小姐,可不能光着脚,虽然快到六月了。可这天儿也还有寒气呢。” 楚姒瞧见她慌张的样子,却似乎还未知道楚秉松已经死了的消息,难道是太子把消息封锁了? 楚姒没多想,左右人死了,也绝查不到自己头上来,便先由着他吧 楚姒看着她笑起来:“你这样担心,回头请个大夫来瞧瞧吧。”等瞧出来不是了,她也能安心些了。 傅大娘忙点头:“有了这些反应,应该也有一月多了,大夫也能瞧出来了。” 楚姒笑笑,才梳妆好,便听到外头小跑的声音,而后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跑了进来:“世子妃娘娘!” 瑶儿欢喜的跑过来,才一天的功夫,便放开了,本来侯府的人也都亲和,明里暗里也没那么多小心思,加之楚姒身边这几个贴身跟着的,更是亲近,所以她一下子就混熟了。 楚姒看着她笑笑:“饿了吧,一会儿一起吃早膳!” “好!”瑶儿颔首,瞅了瞅楚姒:“我听他们说,世子妃娘娘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弟弟了呢。” 瞧着瑶儿好奇的眼神,楚姒莞尔,也学着调皮笑道:“或许是个妹妹呢?” “妹妹不好,弟弟才好。”瑶儿的目光忽然暗淡起来,楚姒知她是受了蒋繁的影响,上前揉揉她的小脑袋:“我就是喜欢瑶儿,所以才想生个女儿,等出生了,瑶儿就帮我带妹妹。” 瑶儿闻言,大大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点点头:“好!” 楚姒莞尔,傅大娘在一旁瞧着,忙让人上了早膳。 早膳过后,楚姒瞧着外面是个大晴天,便让人陪着她道院子里玩,管家这会儿也来了消息。 “已经确定杨小姐的确是在五皇子府了,但是我们的人去接,她就是不肯出来。”管家面带为难。 楚姒闻言,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了。 “小姐,要不由着她在五皇子几日?她也是个大姑娘了,五皇子尚未婚配,她这样冒失跑过去,定会知道人言可畏的。”傅大娘提议道。 楚姒微微摇头:“她若是知道人言可畏就好了,而且我最担心的,不是她犯糊涂,而是五皇子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到手的机会啊。” 傅大娘大约猜到些什么,不敢再说,楚姒瞧着外头玩得正欢的瑶儿,道:“你再使人去一趟太子府,让他想想法子吧,杨盈好歹也是杨家忠烈之后,别折在了五皇子府。” “是。”管家颔首退下,楚姒也有了些精神:“去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严府。”严家一屋子的豺狼,就剩下云夫人和云颂伊两个女眷,她总有些不放心。 等楚姒到了严府时,严家内正得热闹。 严老大人尚未下葬,可门口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云颂伊将云夫人护在身后,面色发青,怒目而视的瞪着面前的严打夫人:“大伯娘也欺人太甚,外祖父生病,全是娘亲在身边照顾,你们连去看几眼都没有的,如今娘亲要扶棺送行,怎么就配不上了!” 严大夫人面色也不好看,她本以为私下里解决就是了,没成想云颂伊当众便开始发脾气:“这就是你云家教你的规矩?”她口口声声依旧把云颂伊划归为云家人。 云颂伊咬牙:“我的规矩都是娘亲教的,自认为不差,而且这件事无关乎规矩不规矩,大伯娘如今瞧见外祖父过世了,就想要把我们母女踢出去,我告诉你,我们不用你赶,等给外祖父扶棺下葬了,我们自会离开!” 听到这话,严夫人心中倒是开心了,面色也好了些,道:“也不是我不让你们扶棺,可是纵观古今,哪有女儿家扶棺的道理?” “大伯父要在前头,你又说大表哥生病了不宜送人下葬,剩下的叔伯兄弟都不如我娘跟外祖父亲,我娘怎么就送不得这最后一程!”云颂伊眼里嚼着泪,众人瞧着也都议论纷纷,认为她不讲道理,可是她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娘亲这份孝心她一定要全了。 云夫人这几日粒米未经,早已经跪的双腿发软没有力气了,想要再喊一声让他们不要吵了都喊不出来。 “你这是强词夺理……”严大夫人还要说,严大老爷倒是出来了,面色很难看:“你们这是在闹什么,你外祖父走了你就这么耐不住要让严府丢尽颜面吗?”他口口声声都是在指责云颂伊。 云颂伊死死忍着泪,盯着他:“分明是大伯母……” “你跟长辈争执还有理了,还在你外祖父灵棺前闹,我看你是半点孝心也无,严府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养了条白眼狼!”严大老爷说完,看了看云夫人,寒声道:“妹妹早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多年我白养你们母女,我自认仁至义尽,既然今日你们还要闹成如此样子,便都离开严府吧,父亲不需要你们这样不孝的子孙!” “不孝的到底是谁!”云颂伊看着母亲面色发白的样子,于心怎忍。 “你……”严老大人抬手就要打她,云夫人却忙站起了身,勉强走来,却定定看着严大老爷:“我们会离开的,也不会再闹了,你原谅伊儿这一次吧,她尚年幼……” 严老大人冷哼一声,但怎么会让云颂伊离开,自己膝下的女儿,才舍不得嫁给那些糟老头。 “罢了,你们不必离开,但是……” “我即是云家人,就不会留在你们严府!” “伊儿……”云夫人忙劝道,云颂伊却拉着她的手:“娘,难道我们要留下来看她们的脸色过活吗!”自己倒也罢,左右还有些功夫,可万一她们把自己嫁了,娘留在这府里不就是任人宰割了么! “老爷,时辰到了……”有下人忙过来道。 严大老爷见此,这才忙停了话,看了看旁的人:“夫人和小姐都累了,把她们请回去好生歇着!” 旁人会意,招呼上来四五个粗壮的婆子,这是要把他们给看起来了。 云颂伊咬牙,今日这门若是出不去,往后就更加出不去了,这般想罢,抬手就要硬闯,却听身后严霁甫淡淡道:“伊儿,别闹了,不然弄出个死伤来,谁负责?” 严霁甫的威胁很有效,云颂伊看了眼已经虚弱不堪的云夫人,到底收回了手。 严霁甫淡淡笑起来。云颂伊只能着看着棺椁出门,泣不成声的云夫人,默默流泪,只恨自己无用,对付不了这些豺狼虎豹。 棺椁送走,严府的人也走了一大片,唯留严霁甫在府里。 “好了,把她们带回去……”严霁甫语气冷漠道,若是换做以前的云颂伊,一定不管不顾的打起来了,可是现在不行,她有娘亲,她要护着她! 正当她绝望离开的时候,后面楚姒便到了。 其实她早便到了,只是没下马车,她想看看严府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目前看来,并不乐观。 “世子妃……”严霁甫的眼睛亮了几分,楚姒却只看着云颂伊。她消瘦了不少,原本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了,眼睛更加的清亮,却也少了份天真,多了份冷漠。 瞧见楚姒过来,云颂伊的心才真正亮了起来:“姒儿姐姐……” 楚姒上前,让人扶住她和云夫人:“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们去侯府小住几日,不知你们可愿意?” “这……世子妃,家父吩咐了……” “严大老爷是软禁了她们吗?还是她们签了卖身契,连出门都要你们过问?”楚姒淡淡笑道。 严霁甫无话可说,但他不能让她们离开,又道:“如今祖父和二伯父才过世,她们理应留下……” “这又是何规矩?严府新订立的吗?”楚姒笑问道。 严霁甫知楚姒是有备而来非要带走她们的了,干脆笑着上前,道:“世子妃,她们一旦走了,往后想回来可就难了,难道世子妃打算让云府的余孽,在侯府住一辈子,坏了侯府的名声吗?” 楚姒讽刺的看着他:“称呼自己姑母和妹妹为余孽,严公子当真是一等一好品行。” 严霁甫听楚姒这样说,面色有几分尴尬,却好面子道:“云老爷已经入狱……” “就算云老爷因贪墨之罪而入狱,但皇上都未给云家其他人定罪,严公子这番论断又是怎么出来的?”楚姒当即问道,严霁甫无话可说,闭紧嘴站在一侧,但拦着的婆子似乎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楚姒又看了眼严霁甫:“严大人是要坐实这软禁之名了?不知道马御史是不是知道这件事,太子爷又知不知道……” 严霁甫冷冷盯着楚姒,却威胁起来:“世子爷如今不在侯府,太子又日理万机,侯府更是没有个男人,世子妃整日独身往外面走,可是很危险的……” “我自然知道危险,所以出门都带了侍卫的。”楚姒淡淡笑着,外面却一下子涌进二三十个侯府的侍卫来,各个面容严肃,身材魁梧。 严霁甫一介书生,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渺小不少。 楚姒看着他脸上神色变了变,微微挑起眉梢。看着云夫人和云颂伊:“伊儿,带着夫人跟我一道走吧。” “嗯。”云颂伊一把将面前的婆子推开,瞧见她们还要围上来,只道:“怎么,连世子妃的吩咐你们也敢不听了?” 那婆子看了看严霁甫,严霁甫并未说话,似默认了一般。 云颂伊扶着云夫人出了门,云夫人到底不舍,这里毕竟是她从小到大的家,如今严老大人才过世她便离开,这如何舍得,可她也不是糊涂之人,留下来也只是害了自己的女儿,便没多留,跟着云颂伊直接出了云府。 楚姒看了眼严霁甫,转头便要走。严霁甫往前一步,侯府的侍卫立刻做出拔刀的姿势,他只得讪讪停住脚步,冲着楚姒道:“世子妃,你一介女流。还是不要卷到这些险恶之事中的好。” 楚姒脚步微微顿时:“那我也回送严公子一句,你一介书生,还是好好念书,想着如何报效朝廷,帮助百姓的好。”说罢,直接提步离开。 严霁甫看着楚姒丝毫不担心不害怕的样子,既为她这份利落潇洒着迷,又生气她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似乎自己在她眼中,不过如一粒不起眼的尘埃一般,惊不起她心中的任何波澜。 楚姒回到马车中,不及安慰,直接道:“直接去太子府。” “不是回侯府吗?”云颂伊忙道。 楚姒莞尔:“世子和侯爷都不在,若是严府上门闹,我也护不住你们,现在哪里都不如太子府安全。” 云颂伊点点头,云夫人却担心道:“万一太子爷不肯……” “他会肯的!”赵煊逸担心蒋府的骚扰,把女儿丢给自己,现在自己拖他照看云颂伊,他没有理由拒绝。 赵煊逸本来在书房中,今天宫中放生了一件让他大跌眼镜的事,他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就听说楚姒过来了,想着,竟有几分高兴。 看钱面色惶惶的云夫人,赵煊逸不解:“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 “云夫人有密报要上报给太子爷,但严府严老大人已经去世,云夫人跟云家又早已和离,脱离关系,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来太子府求助,望太子收留几月。”楚姒道,若是快的话,也用不了几月,等郑雲回来,娶了伊儿过门,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赵煊逸看着在自己面前耍小聪明的楚姒,冷硬的嘴角牵起些许弧度:“既如此,本宫便允了。”说罢,直接叫了人来:“去收拾处偏院来,准备好笔墨纸砚,让云夫人慢慢些下要说的密报便是。”赵煊逸根本不抱有云夫人能说出什么秘密的想法,但云夫人却不这样想,她转头看了看楚姒,楚姒朝她点点头,现如今得太子的照拂,比得谁的都可靠。 赵煊逸才安排了人住下,便听人来报,门口有不断游荡着往里头探看的人。 “可查到是谁了?”赵煊逸问道。 “是严府的人,头上的白布还未扯下来呢。”来人道。 赵煊逸面色沉了沉:“严大人倒真是长本事了!去把人给我抓起来,以窥探太子府之名,打五十个板子再把人给我送回去!” “是!” 楚姒在一旁看着,借着太子府的东风就是爽快。 见云颂伊和云夫人暂时安置好了,她也不打算在太子府多留,转身准备告辞,赵煊逸却道:“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楚姒皱眉:“瑶儿还等着我照顾……” 赵煊逸见她巴不得立刻逃离自己,面色也跟着沉了些:“是关于楚黛儿的,你应该要知道。” 楚姒微讶,却还是点了点头:“太子。去那处凉亭吧。”见赵煊逸转头要往书房去,楚姒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道。 赵煊逸回身看着她面带紧张的样子,眼中又浮现了些许的笑意,看了看她低着头还矮了自己一大截的样子,好心情的背着手淡淡往那处凉亭而去。 楚姒跟着身后,看了看担忧的云颂伊:“你迟些来侯府寻我。” 云颂伊颔首,这才扶着云夫人离开了。 楚姒跟了过去,赵煊逸才开口楚姒就愣住了:“皇上跟楚黛儿……” “嗯。昨天的事,她已经被提为贵人了。”赵煊逸寒声道。 楚姒眼睛都瞪大了:“怎么可能……”皇上的身体应该早就不行了,怎么可能行男女之事,而且还是楚黛儿,皇上定了解她的心性,是绝对看不上她的。 赵煊逸面色沉沉:“这件事已经传出来了,百官倒是不断的上折子,说庆幸父皇身子健康,但本宫看得出来,父皇已经……”赵煊逸没接着往下说,但楚姒明白。 楚姒仍旧惊讶,没成想一来二去,楚黛儿还是得手了:“那太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听说贵妃娘娘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皇后娘娘没有成功过继五皇子,原定的五皇子妃成了皇上的贵人,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赵煊逸看着她,就知道她能看得懂这复杂的事情:“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母妃,若楚黛儿还跟老五一条心,最危险的就是母妃和父皇,一旦他们得逞,后果将不堪设想。”伪造遗照的事儿前朝不是没发生过,若是届时赵奕恒借机起兵,他是不占优势的。 “太子是何打算?”楚姒隐隐察觉到他的盘算,赵煊逸却盯着她:“我需要宫里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人,保护好母妃和父皇……” “禁卫军现在都归太子统管,保护好苏贵妃和皇上也不是难事。”楚姒道。 赵煊逸轻笑:“禁卫军的调令虽在我手里,但你以为这些人就都是我的人了吗?”赵煊逸站起身来,看着凉亭便临着的假山流水,目光淡淡:“就连高公公,服侍了父皇几十年,也不一定就是父皇的人。何况其他人。” 楚姒皱眉,赵煊逸又道:“我已经感觉得到,藏着的人快忍不住了,很快就会再有动作的,我们若是不提前准备好,一定会被他们吃住,楚姒,这一开始,就是你死我活,你知道吗?” 楚姒瞧着他,想来这个道理也是他才明白的吧。 “我不会进宫的。”楚姒仍旧拒绝进宫,太子手底下那么多可用的人,为何偏偏要她去不可。 “你拒绝本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赵煊逸的语气冷了起来。 楚姒听着他已经将称呼改成了‘本宫’,心微微提起来,起身行礼:“我怀孕了,不想一尸两命。” 赵煊逸神色僵住,手心微微收紧:“确认了吗?” “嗯。”楚姒心略慌,但确不确定,现在她也不能改口了。 赵煊逸到底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另外安排人。” “嗯。”楚姒行了礼便要走,走之前却又道:“太子可去过淮阳公主的寝殿?” “怎么?” “宫中布有不少密道,但这些密道中,绝大部分都是通向淮阳公主寝殿,太子既然手握禁卫军,想来这一点还是能查的。”楚姒道。 赵煊逸皱眉,若是查出淮阳公主,只会触怒父皇,他不是没想到,但就算查到了,他也不能说。 似乎猜到太子的想法,楚姒又道:“如今楚黛儿也被提为贵人,太子您觉得,皇上是逼太子您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呢,还是继续容忍他人把持皇宫?”皇帝的心意她不敢确定,但种种迹象,都透露出皇帝在逼太子成长的感觉。太子是有贤名,却也太为贤名所累,而皇上就不同。他是明君,但却是一个能不折手段的明君,他定然是觉得只有不折手段才能管理好这万里江山,所以才屡次逼迫。 赵煊逸怔住,转头死死盯着楚姒,楚姒自然不会傻到还要继续说下去,行了礼便提步离开了。 赵煊逸看着她的背影,牙关微紧。 “来人!” “太子有何吩咐?” 赵煊逸又回头看了眼为了点鱼饵就开始争夺离开的锦鲤,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通知禁卫军集合,之前查到的暗道,立即查下去,不管查到谁,立即来报!”既然已到这种关头,若是他再不抢占先机,等到皇上一死,那太子府便没有任何优势了。 楚姒出了太子府,才上马车便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她掀开帘子去看,可四下并不见有人,微微皱眉。只得让马车离开。 侯府的马车才走,前边不远处的巷子里便走出一个浑身包裹着黑色斗篷的人来,瞧见楚姒离开,斗篷下的嘴角才邪气的勾了起来:“怀孕了么……” 严大老爷才安葬完,回来,看到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的人,回头就给了严霁甫一个巴掌:“谁让你擅自做主派人去太子府门口打探的。” 严霁甫这是第一次挨打,既气又觉得羞耻,红着眼睛死死咬牙,站在原地一个字也不吭。 严大夫人忙上前来:“好了,霁甫也是担心……” “担心?让安平侯的人把她们母女带走的时候,怎么不担心了?你以为她楚姒还真敢明目张胆的在严府抢人不成?”严老大人寒声道。 严霁甫看着他:“万一她就敢呢!” “她要是敢,我现在就能上报皇上,严家大人尸骨未寒她便欺负到了门上,怎么也要让安平侯府吃点苦头,可你……”严大老爷气得不知说什么:“罢了罢了,我也懒得在这儿骂你了。” “那,咱们要不要告诉五皇子……” “嘘……小声些!”严大老爷忙制止住自己的夫人:“这是家务事,不用麻烦他,咱们自己解决,不过城郊的那些人还没解决,我不能久留在府,你们先歇着吧,别再给我出什么岔子了。” “是。”严大夫人忙拉着严霁甫应了是。 严大老爷说罢,便忙换了身寻常的衣裳,走后角门出去了,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一个一身黑衣斗篷的男子跟着。 楚姒才回到侯府,便听说蒋家的人来了,正在前厅候着。 小福儿拖着受伤的身体出来了,瞧见楚姒回来,忙道:“小姐,小郡主被她们叫过去了,本来想走,好在管家让人把侯府给封锁住了。” 楚姒瞧着她:“你先回去吧……” “不行,万一蒋府的人真要抢人,伤着您和小小姐了怎么办。”小福儿盯了盯楚姒的肚子。 楚姒眨眨眼,小小姐? 楚姒见她不肯走,便也不拦着,提步往前去了,她也正想探探蒋家人的口风,看看赵训炎是不是真的跟蒋岸搅在一起,哪知才到了前厅,便听到瑶儿惊恐的大哭声,楚姒往里一瞧,那宁氏正面容严肃的不知再跟瑶儿说些什么呢,手还紧紧的捏着瑶儿的肩膀。 “蒋少夫人好大的排场!”楚姒直接进来道。 宁氏一怔,手下一松,瑶儿便乘机跑开扑倒了楚姒的怀里:“世子妃娘娘救我……” 宁氏面色沉了沉,才要开口,楚姒便道:“怎么,蒋家人过来,见到本妃不行礼吗?” 蒋夫人面色尴尬了一下,看了看宁氏,只得跟着她一起起了身行礼。 楚姒瞧着她们,笑道:“这后来的礼,不行也罢,底下坐着吧。”楚姒说完,便到了放在蒋夫人坐着的首座坐下。 蒋夫人被呛声,忍下了,只笑道:“世子妃莫气。我们也是再跟瑶儿说笑呢,她想起了亲娘,所以伤心。我们这次来,是想着繁儿头七快到了,太子忙于公务,蒋府便操办了,这次来是专程接瑶儿去蒋府的。” 亲娘头七,女儿回去祭拜那是正经的,虽然蒋繁是侧妃,但太子无正妃,瑶儿回去也是合情合理,但楚姒怎么可能让瑶儿跟她们走呢。 瑶儿似乎害怕了,小心翼翼的拉着楚姒的袖子:“世子妃娘娘,瑶儿想娘亲,不想去蒋府……” 宁氏忙上前,手大力的摁住瑶儿的肩膀将她拖来:“好瑶儿,你得回蒋府才能见着你娘亲,你娘亲是蒋府的女儿。” 瑶儿吃疼,却忍住了眼泪,怔怔的看着她:“我回蒋府。就能见到娘亲吗?” “当然……” “死者已矣……”楚姒起身,抬手打开宁氏捏住瑶儿肩膀的手,笑看着她:“你们是觉得蒋侧妃会回魂?” 宁氏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楚姒笑道:“瑶儿就在侯府,头七之日,本妃会通知太子府的人来接她,送她过去。” “你这……” “对了。”楚姒又道:“之前听蒋侧妃提起,很是想念哥哥蒋岸,说他一直在外奔波,许久不来见她,这次蒋侧妃还魂一定回来见他的吧。” 宁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世子妃,夫君他一直在家,哪有在外奔波……” “那蒋侧妃是说谎了?” 宁氏慌张起来,楚姒见此,心中已有了数,道:“侧妃头七之日,我会跟太子提一提的,蒋大人公务繁忙到连见亲人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不是的!你不要乱说!”宁氏忙道。 蒋夫人阴翳的盯着楚姒,因为那人说过,这群人里。最危险的人实则是她,他们要想办法,除掉她! 发现蒋夫人眼神不对的是小福儿,不等她出声,就见蒋夫人身侧的丫环快速往前来:“小郡主,您就随我们回去吧……”她夸张的靠近,小福儿一直盯着她,还是发现了她手指间夹着的一块薄薄的刀片。 说时迟那时快,小福儿想也没想,猛地推了一把宁氏,宁氏往前一扑,头狠狠撞到桌角,而那丫环也被撞开了,可她唇边却露出了笑意,似乎早就等着人动手一般。 宁氏倒在地上,两眼一翻,没了动静。 小福儿愣在原地,一股死亡的恐惧迅速袭了上来。 楚姒看了眼小福儿,上前便抓住那打算退到后面丫环的胳膊,看着那丫环一脸无辜的样子,面色微沉:“想在侯府耍花招,这也是逍遥王教你们的吗?” 蒋夫人面色发白:“你休要胡说……” 楚姒直接扯开丫环的袖子,看着她忍痛将刀片嵌入胳膊中而鲜血直流的样子,微微咬牙:“你不是蒋府……” 楚姒的话没说完,那丫环便利落的拔下头上的簪子,朝楚姒的心头刺来! 屋外的黑衣男人薄凉笑着,楚姒,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呢。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操控 既然是在侯府,怎么可能让楚姒受伤,那丫环出手之际,侯府的侍从便已迅速进来,将她按在了地上。 楚姒看着外面都冒出来的侍卫,总觉得这是有人在试探侯府的实力一般。 楚姒淡淡也不去看地上的丫环,只转头去看倒在地上的宁氏:“蒋少夫人看起来像是很严重,来人,把人抬下去,好生安置在侯府内,并马上去求请太医来,这些时日,就让蒋少夫人留在我侯府内好生休息吧。” 宁氏一听,心里便慌了,她本是打算故意装晕,好给楚姒扣个嚣张跋扈的帽子,也好把瑶儿带走,可若是请了太医来,不就露馅了吗。 宁氏忙睁开眼睛,虚弱的看着楚姒:“世子妃放心,我没事……” “那可不行,我这丫环莽撞,回头我再训她,但现在一定要照顾好少夫人才是。”楚姒淡淡道,说罢还对一旁的丫环道:“快些去请太医来!” 宁氏听罢,只得坐起了身来:“不必劳烦了,我没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只是你这丫环……” “一说丫环……”楚姒嘴角勾起,转头看着被摁在地上的人,道:“蒋府居然这么大的胆子,敢直接行刺本妃,是看着侯府只有本妃一人,所以就觉得可以任意欺负吗?” “我……这……”宁氏不知说什么,看了看僵着脸在原地的蒋夫人:“母亲,这人好似不是蒋府的人……” “不是蒋府的人怎么会跟在蒋夫人身边伺候?”小福儿都看明白了。 蒋夫人看了眼那丫环,似早有准备般:“这个丫环干脆送到衙门去问问,我也不知她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送去衙门就不必了。”楚姒莞尔,看着蒋夫人一副放心了的样子,继续道:“来人。把人给我直接送到太子府去,太子既应了世子,答应一定会保护侯府,想来这件事他也一定会抽时间处置的。” “你……太子公务繁忙……” “我只是个妇人家,可不懂朝政,太子忙不忙我不管,我只知道蒋夫人带了刺客来侯府要杀我。”楚姒学着她,无赖谁不会做,只是跟她玩这样的小心思,她还真没多大的劲儿。 蒋夫人面色白了白:“世子妃,这人不是我指使的,不信你问她?” “是吗?”楚姒道,她自然是不会去问的,她们既然都串通好了,定问不出个东西来。楚姒看了看蒋夫人身后跟着的另外两个丫环,不断的往外看,似乎在打量这个院子一般,再看她们并在身前的手,右手虎口与食指指节处,分明还有老茧,定然是习武之人,她们这次过来,一为带走瑶儿,另一个就是为了打探侯府的真正实力吧。 蒋夫人连忙点头,楚姒浅笑:“罢了,今天我也乏了,要问等太子去问吧,蒋夫人才失爱女,我也不跟蒋夫人计较这件小事了,蒋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便请回去吧。” 蒋夫人瞧见楚姒这幅包子的模样,心中松了口气,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的瑶儿:“那我们过几日再来接瑶儿。” “下次过来,蒋夫人可不要再带刺客了。”楚姒淡淡笑道。 蒋夫人面色一阵青白,让人扶起了宁氏便匆匆离开了。 她们才走,小福儿便迎上来:“小姐,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们,她们方才可是要杀了……” 楚姒示意她注意还在一旁的瑶儿,不管怎么说,蒋家也是她的外家。 “来人。” “世子妃有何吩咐?”立马有人过来。 楚姒低头看了眼被摁住的丫环,道:“马上派人跟住方才蒋夫人身后的那两个丫环,她们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要一字不差的听回来。”背后那人主动出击,如今这一招,是想警告自己么。 “是,那这个丫环怎么处置?”那人问道。 楚姒低头看了看她,知道她也不会说什么了,道:“让人小心看管着,先扔到柴房。” “不送去太子府么?” 楚姒嘴角淡淡勾起:“她们早就准备好了见到太子时的说辞,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得逞呢?” 楚姒的话说完,那丫环果然脸色变了变,楚姒满意的扬起嘴角,回头看着瑶儿,细心安抚道:“放心吧,没事了。” “世子妃娘娘,之前她们跟我说,要让瑶儿去祭天,祭天是什么?”瑶儿眼带恐慌,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姒怔住。瑶儿不提,她都差点忘了林清愚当时所说的,沛县挖出块凶石,皇帝打算重开祭天仪式,所要用的贵女会是瑶儿吗?还是蒋家背后的人,想借此来挑拨皇帝跟太子之间本就不好的关系? 楚姒安慰的看着她道:“放心吧,绝不会发生的。” “真的吗?” “嗯!”楚姒重重颔首,祭天本就是无稽之谈,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有妖怪才需要拿生人的性命去祭祀。 安抚好瑶儿,才让人带下去歇息了,瞧了眼似乎还未从恐慌中回过神来的小福儿,楚姒笑道:“好了,你也乏了,回去歇着吧。” 小福儿忙回过神来,道:“还有事儿没办呢。” “事儿?” “嗯。”小福儿看看楚姒的肚子,眼睛都亮了起来,不多时,傅大娘便兴冲冲带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大夫回来了。 楚姒瞧见,只得无奈扶额。 此时的皇宫中。皇后早已是气得生了场大病,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楚黛儿……她怎么配!” “娘娘,已成定局,您就不要生气了。”一旁的嬷嬷劝道。 皇后越想心里越是窝火,她实在想不通,皇帝身子已经差成那样,怎么可能还能行房事,而且还越级直接提了楚黛儿的贵人身份。 “不行不行,去准备轿子,本宫要去见皇上!”皇后爬起身来就要往外去,嬷嬷忙拦住她:“娘娘,皇上吩咐过……” “他没让本宫不许去养心殿!”皇后怒道,嬷嬷们不敢说话,这才由着她急急换好衣裳,往养心殿去了。 等她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养心殿内燃着烛火,高公公也一早就在殿前候着了,似乎知道她要来一般。 “娘娘,皇上今儿精神头不错,您去了可千万别……”高公公提醒道,皇后铁青着脸点点头,她跟皇帝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可一想到皇帝居然跟楚黛儿……她就觉得受不了。 好容易来了殿里,却一眼看见楚黛儿正跟皇帝对坐在暖榻上下棋,两人有说有笑的,顿时差点背过气去。 高公公上前一步:“皇上,皇后娘娘过来了。” “嗯,先候着吧,我跟黛儿把这一局下完。”皇上淡淡笑道。 楚黛儿抬眸,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皇后,低垂下眼帘不知想些什么。 一局下完,已经是过了半个时辰,皇后早已经等的两眼发晕。 楚黛儿看了眼棋子,自己的黑子已经被吃完了,心中猛地一个激灵,抬眼却只见皇帝笑意寻常,道:“还是皇上厉害。” “朕不行了,朕老了,你看看方才多险,朕要是稍稍懈怠一下,可就满盘皆输了。”皇帝哈哈笑起来,罢了,才转头看着皇后,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后哑然,她过来都还没说话,皇帝就打发她走。 “皇上,臣妾……” “黛儿,扶朕回寝宫吧。” “是。”楚黛儿起身,小心扶着他的胳膊一道往寝殿内而去。 高公公见人进去了,这才走到皇后跟前:“娘娘,时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明日再来说吧。” “皇上的身子……还受得住么!”皇后憋着气问道。 高公公淡淡笑着:“娘娘放心,皇上这几日精神头好着呢。” 皇后深深吸了口气,转头便离开了。 出了养心殿,她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回自己的寝殿。 “去,准备马车,本宫要连夜出宫……” “娘娘,四门已关……” “本宫实在想念家中父亲了,一定要现在出宫!”皇后厉声道。 宫女们哪里还敢不从,忙又伺候着出宫了。 听到楚黛儿的消息,赵奕恒倒是惊喜了一番:“想不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皇后一身大红色斗篷裹身:“原本是你的皇子妃,如今竟成了你父皇的妃子,奕恒,这件事对你不利。” 赵奕恒想了想,竟笑起来:“楚黛儿乃是楚家的四小姐,如今楚家除了楚姒和她,可以说全军覆没,就连楚秉松也死了……我娶了她更加不利。” “楚秉松死了?”皇后还没听到这个消息,赵奕恒却似了然般笑道:“想来是父皇为了顾及楚黛儿的面子,让太子压住了这个消息。不过这样的楚黛儿,对我们来说,真的没什么用了,父皇喜欢,就让她在父皇身边伺候着就是。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贵人,不及您的皇后之位,如今她正得圣宠,娘何不让她从中斡旋,将我过继到您的名下呢?” 皇后闻言,面色沉了沉:“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不就是南疆人么?”赵奕恒嘴角邪佞扬起,楚黛儿是南疆人的事,他早已经知晓:“就是不知她在南疆到底算个什么人物了,若是个细作也就罢了,荣华富贵她总还是想要的,到时候若是实在留不住,杀了便是,只要她现在对我们有用。” 皇后面色沉了沉:“本宫的殿里是不是也有你的人?” 赵奕恒笑起来:“娘娘无需生气,这皇宫各处,不本就是藏着各种各样的细作么,娘娘敢说五皇子府就没有您的人?”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不是来跟你扯这些的,如果你觉得你能把握住楚黛儿,此人可以一用,但若是日后……” “娘娘放心,她在我眼里就如同一只蚂蚁,我想什么么时候碾死她就什么时候碾死她!”赵奕恒笑道。 皇后见他如此笃定,也不再多说,此地更是不能久留,便直接站起了身来:“楚蓁蓁你打算怎么处置?” 赵奕恒想起楚蓁蓁来,只觉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更加有趣了:“留着,自有用处的。” 皇后冷冷看了他一眼:“本宫奉劝你一句,楚蓁蓁纵然貌美,但也不过是个低贱之人,你万不要因小失大。” 赵奕恒站起身来,恭敬的朝皇后行了一礼:“娘娘放心……” 皇后见此,便要离开,赵奕恒却又追上前一步,小声道:“娘娘曾答应我的,淮阳公主一事……” 想起这件事来,皇后面上终于有了笑容:“放心吧,太子已经在查她了,到时候我们暗中使些手段,就能一箭双雕!” “是。” 看着皇后离开,赵奕恒这才收敛起了面上的笑容,道:“把楚蓁蓁带来!” 楚姒晚上疲乏回到床上时,仍旧觉得没有从震撼里回过神来,她忘不了大夫一脸欣喜的看着她时的样子,她真的有孩子了! 楚姒的手放在小腹处,现在还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心中仍旧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悲伤,不知为何,想象里,若是怀了清愚的孩子,她一定是高兴的,可是现在,她却难受的想要哭出声来。 悲伤难以自抑,她蜷缩起来,小心的抱着自己,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迷迷糊糊中,只觉得背后变得温暖,好似有人将她抱进了怀里一般,她意识还未清醒,只呢喃喊着:“清愚……” “我在。” 熟悉的声音传来,楚姒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紧绷的身子松懈不少,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便怔住了,看着将她揽在臂弯里熟睡的脸,眼眶微湿。 似乎察觉到她已经醒来,林清愚也醒来,一瞧见她,便道:“小福儿去信说你挑食不肯吃饭,我便连夜赶了回来。” 楚姒一把将他抱住,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林清愚轻笑,缓缓拍着她的背,直到楚姒收拾好了情绪,才笑道:“你送去的地址韩大人已经暗中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至于明月,我也已经找到了。”林清愚轻叹了口气:“若是我没猜错,慕明这孩子,真的是赵奕恒的,至于为何赵奕恒不知,而且明月不愿意承认,想来那日还发生了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楚姒皱眉:“她们现在在哪儿?” “在无极阁。”林清愚道:“明月看似凌厉,但从小便是个软性子,杨家人没事。” 楚姒皱眉:“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怎么了?”林清愚瞧着楚姒似乎有别的担心。 楚姒将杨盈的事情说了,林清愚想了想,道:“我会尽快把人带出来的。” 楚姒微微颔首,抱着他不肯撒手,但是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孩子的事,小福儿是打算让自己亲口告诉他么? 楚姒想了想,并没有提这件事:“你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就要走,沛县之事才刚刚冒头,但如意坊来消息,赵训炎的死士军团已经开始往京城的方向聚拢了。”林清愚道:“太子那里我已经送去了消息,要加快做准备。” “嗯。”楚姒颔首:“赵训炎在京城的同伙十有八九是蒋家人,但还有什么别的人我便不知,而且我怀疑他和珍娘为了利益,还是勾结在一起。” 林清愚缓缓顺着她的青丝,笑道:“这件事你要想办法抽出手来,让太子、五皇子和皇后去搅和,这是一场硬仗,这几个人的利益早已经盘结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谁死,其他人都不会好过。” “我明白。”楚姒颔首:“南疆使团到哪儿了?” “过来的路怕是有些艰难。”林清愚想起林傅的汇报,但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便道:“迟些我再跟你说,南疆使团暂时不用太操心,先办京城之事为要。” 楚姒看着他起身穿衣,想罢,也跟着起了身,替他拿过外袍,开始替他打理。 “嗯,你能不能让郑雲先回来一趟?”楚姒道。 “郑雲?跟云小姐的事么?”林清愚莞尔,楚姒却笑看着他:“你早就知道了?” “是郑雲早已经跟我来了好几封信了,说要先回京城办婚事,我思来想去,也没有拦着的道理,便允了,他回来,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林清愚笑看着她,她总是这般,自己忙的焦头烂额,身边的人她也还要费尽心思的照顾好。 林清愚收拾好要离开,楚姒也没开口告诉他自己已有身孕的事,这个孩子,总是让她感觉到莫名的悲伤。 林清愚轻轻吻在她的额头上:“有心事?” “嗯,等你办完沛县的事,我再告诉你。”楚姒笑道。 林清愚莞尔:“好。”说罢,便转头离开了。 待林清愚走了,楚姒这才颓然的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可不知为何,关于前世的记忆,她竟然开始慢慢模糊了起来,那些曾经剜她心骨的画面也慢慢变得有些模糊。 小福儿进来的时候,瞧见她在发呆,笑起来:“小姐怎么了?莫不是才怀了孩子,就傻了?” 楚姒看着她还一瘸一拐的模样,笑道:“你倒是胆子大了,敢私下里给世子爷递消息。” “嘿嘿……”小福儿傻笑想蒙混过关。两人笑着说了会儿话,楚姒心下也松快了些,便院子里,此时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昨儿派出去的人也已经回来了,跟着一道过来的,还有乔装一番了的严一。 楚姒提着小水壶走到花圃旁小心的浇花,瑶儿跟在一旁看得起劲,楚姒淡淡问道:“查到了什么?” 严一看了看一旁的侍卫道:“昨天我们跟着的人,跟世子府的侍卫碰上了,遇上了逍遥王赵训炎!” “嗯,还有呢?”对于赵训炎出现,楚姒并不意外。 “我们还发现,他暗中还跟南疆人搅和在了一起。”严一又道。 楚姒浇水的动作微微一顿,让人把瑶儿带下去玩,这才带着他们入了不远处的凉亭:“哪些南疆人?”楚姒面色严肃,若是楚黛儿的那一拨人,那她似乎就能猜测到那些人一直以来的目的了。 “这伙南疆人世子妃应该知道,就是之前同福巷的人,还被韩大人查出来过。”严一道,小心的看了看楚姒:“我们知道,世子妃好似也有人在盯着他们。” “嗯,但我的人没有查到他们私下里跟赵训炎搅和在了一起,而且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有这样的默契。”若是如此,楚黛儿也应该是知道的,但赵训炎最主要的目的,一个是为了报仇,另一个就是狼子野心,真的要夺了这皇位!若是真的能跟南疆人合作,那么一定是有共同目的。可据她所知,这伙人跟南疆皇室那边没有联系。 “难道是七姨娘?”楚姒被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七姨娘是谁?”严一不解。 楚姒定定看着他:“十几年前,南疆有一个与人私奔的公主,后怀孕,入了楚府,可却在生下楚黛儿以后,被楚家人毒死了,但据我所知,她根本没死,而是逃走了。” “您的意思是,那为首之人就是当年与人私奔逃走的南疆公主?”严一道。 楚姒颔首:“极有可能。” “若是如此的话,她一直留在京城,还想方设法的把女儿嫁入皇宫,跟逍遥王合作,她是打算事成以后,让我们跟南疆开战?可是这样作为报复的话,时间拖得也太长了,她难道有这个耐心不成?而且谁也无法保证,我们一定会跟南疆开战。”严一分析道。 楚姒也点点头,眉头却狠狠拧了起来:“她一直没有动手,很有可能是身边没有人,而且身体也出了状况,还一个就是,她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打算报复当年跟她断绝关系的南疆……” “那还能是什么?”严一不解。 楚姒看着他:“若是你是她,你抛弃一切荣华富贵,跟他私奔而来,他却抛弃了你,你最想做什么?” “当然是要他不得好死。”严一身边站着的侯府的人已经忍不住了。 “那世子妃的意思是,她们留下。主要是为了报复人?” “跟南疆开战也可能是目的之一,但是现在还不好说,我现在最怀疑的是,当年那个负心汉到底是谁。”楚姒不敢多想,却忙道:“这件事暂时保密,不可以说出去,你们先盯住她们,看看她们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如今楚黛儿已经得手,赵训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若是迟了,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是。”严一颔首,准备离开,楚姒却又道:“还有,让你们查的,方丈的死因可查清楚了?” “还没有,但是已经有些眉目了。”严一道。 楚姒微微颔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太子府,但是不等她出门,赵煊逸却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一进来。赵煊逸便紧张的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还好没事,蒋家那丫环呢?” “我让人先关起来了。”楚姒跟在他身后,但他步子迈得大,自己只得稍稍小跑起来,才得以跟上。 赵煊逸察觉到她的动作,脚步缓了些,看着走在身后的楚姒,道:“原本看在母妃和蒋繁的面子上,本宫不打算动蒋府的。” 楚姒闻言,这赵煊逸倒是跟自己讨论起政务来了,不由微微挑眉,低垂下眉眼不说话。 赵煊逸似没察觉到她的默然一般,继续道:“蒋家的老太爷一直不看好我,认为我优柔寡断,不及逍遥王一般的利落,也不及他能用手段。”赵煊逸边说边进了林清愚的书房,在首座坐下,看了眼楚姒:“你也坐吧。” 楚姒瞧着他倒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低下头没说话,在一侧坐下。 赵煊逸想了想,还是让人拿了几个锦盒来:“这是我让人寻来的,都是温和补胎的药,回头你炖些吃了。” 楚姒眉心微紧:“这些物件侯府都有……” “我既答应了清愚要照顾好侯府,便不会食言。”赵煊逸见她拒绝,心中有气,却又舍不得跟她生气,只淡淡道:“蒋家人与人勾结的证据我手上的还不足,但是这几日便会动手,届时蒋繁头七……”赵煊逸眉头紧了紧:“你跟瑶儿要小心。” “是。” 赵煊逸看她还是一副冷淡模样,又道:“你父亲……” “父亲怎么了?”楚姒不解的看他,赵煊逸盯着她半晌,见她面上并无一异色,这才道:“你父亲病故了,我已经让人收敛好尸身,楚家已无直系子孙,我通知了李潇去楚府操办丧事,今日你怕是就要回楚府去,而且楚黛儿也会回去。” “我明白。”楚姒颔首,这次再回楚府,才是真正的物是人非,而且一直在五皇子府的楚蓁蓁,想必也会有所行动吧。 “你明白就好。”赵煊逸说完,看了看这屋子,已经是找不出话来是了,可又不想这么早离开:“瑶儿……” “宫中密道之事不知太子查的怎么样了?”楚姒问道,跟他在这里聊孩子,实在是有点奇怪。 赵煊逸想了想,看了看楚姒,消瘦了些,衣裳也早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绿色的春装,淡淡坐在那儿,看起来就如春天里的柳叶儿,娇柔却带着一股韧劲儿。 “还在查……” “我听人说,皇后娘娘昨天好似出宫,去见了五皇子,上次宫内刺杀的事,想来大家都是心有余悸的,还望太子早日查出幕后之人。”楚姒道。 赵煊逸见她这样一副疏离的态度。也知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便起了身:“嗯,你收拾收拾,回楚府吧,若是有事,来寻我……” “多谢太子。”楚姒起身行礼。 赵煊逸走到她跟前,看着她只并着两支珠花的发髻,不自觉的想抬手轻抚,可到底忍了下来,转身离开了。 赵煊逸走了,楚姒才松了口气,疲乏的坐在了凳子上,果然,没多久楚府的消息便传来了。 小福儿一边替楚姒换上白色的孝服一边嘟囔:“小姐才有了身孕,便要去跪着,这万一要是有了个好歹……” “别乌鸦嘴。”傅大娘忙道:“就你喜欢说些不吉利的话。”傅大娘捻起白色的绢花替楚姒戴好,这才训斥道。 小福儿撇撇嘴不敢再多说,楚姒换好衣裳,便扶着傅大娘的手往前而去,才到侯府门口,便瞧见了早已经等着的杨老夫人和杨谦修。 两人均是换了身衣裳,瞧见楚姒来,杨老夫人才递了个盒子来给她:“这是养身子的暖玉,此去到底要沾染些阴气,你可千万照拂着自己。” 看着杨老夫人满眼担心的模样,楚姒已经到了喉咙的一声‘外祖母’到底还是咽了下去:“多谢杨老夫人。” 杨老夫人笑着,怕楚姒担心,退在一侧:“你先去吧。” “嗯。”楚姒颔首,这才离开了,此行一去,又是一场硬仗。 瞧见楚姒离开了,杨谦修才安慰道:“母亲,您别担心了,姒儿这丫头可比她娘精明,定不会出事。” “哎……”杨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我这担心也是瞎担心,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我们过去,盈儿也不一定肯回来。” “她会肯的,咱们不住侯府。回杨府就是了。”杨老夫人道。 杨谦修微微皱眉:“也只能如此了,盈儿就是自小太娇惯了……” “杨家就她一个女儿家,也没个像样的女人能教导她为女、为妻之道,咱们只觉得她可怜,一味的宠着,这不怪盈儿,只怪我们。”杨老夫人眼中又盈出泪花来,杨谦修见此,却也不再多说,只是看着杨老夫人出了门,悄悄塞给了旁人一张纸条。 待他们也走了,方才那小厮才急忙拿着纸条去见了管家,管家看完纸上的内容,面色顿了顿:“去跟世子妃说一声吧。” “是!” 楚姒的马车到了楚府门前,此时的楚府门口倒是来了不少人了,不看楚秉松的面子,也要看李潇的面子、看太子的面子,再不济还要看侯府和楚黛儿的面子。 见到侯府的马车过来,李潇早早迎了过来。 “世子妃。” 楚姒神色淡淡:“辛苦潇表哥了。” 李潇面上露出些许的喜色,看着楚姒。一身白衣似乎更加的适合她,将她衬托的纤尘不染,犹如九天仙子一般。 “潇表哥,怎么了?”楚姒见他看着自己发呆,忙问道。 李潇忙回过神来,这才低声道:“四妹妹和二妹妹都到了,正在里头呢,一会儿你进去……” 李潇嘱咐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楚蓁蓁已经跑了出来,带着面纱,看起来狰狞不已。 她虽是赵训炎的王妃,但赵训炎谋反并没有实锤,只是他自己心虚跑了而已,所以定罪的圣旨并没下,楚蓁蓁也就成了个不尴不尬的存在。 瞧见她怒气冲冲的跑出来,小福儿赶忙拦在楚姒身前,却没想到楚蓁蓁力气极大,一把便推开了小福儿,上前便要拉扯楚姒,好在被侯府的人给拦住了。 楚蓁蓁见此。笑起来:“大姐姐怎么还有脸回来?你杀了父亲,你就是个弑父的恶魔!” 楚姒面不改色:“二妹妹在说什么?” 李潇想上前来拉一把楚蓁蓁,却被楚蓁蓁打开,并冲着他讽刺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李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贪慕楚姒了,可偏偏楚姒嫁给了世子,你就只能死皮赖脸的娶了她身边的丫环,还成日沾沾自喜,如今还跑来操办父亲的丧事,你要是有这功夫,怎么不去替我父亲伸冤!” “你在胡说什么!”李潇面色铁青,楚姒看着他,他眼里已经隐约流露出些许的戾气。 楚蓁蓁冷哼一声:“我在说什么你很清楚。”说罢,转头看着楚姒:“你这个恶魔,煞星!自你回楚府的半年,楚府就不断的死人,如今更是满门都死绝了,怎么。因为当年父亲杀了你娘,所以你就要以同样的方式,杀了父亲吗!” 众人一片哗然,原来当年大夫人是被楚秉松杀的! 楚姒神色依旧淡然:“当年娘亲是抑郁而亡,何来父亲杀她一说?” 楚蓁蓁闻言,更加大声的笑起来:“你还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儿,隐瞒母亲的死因不敢说,还亲手弑父……” 楚姒嘴角淡淡扬起:“二妹妹似乎有证据。” “当然有证据!”楚蓁蓁阴冷的盯着楚姒,靠近她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楚姒,你就是个孽种,当初早应该随你母亲一道死了的……” “你大胆!”小福儿听得真切,忍不住大声呵斥道。 楚蓁蓁借机退后一步:“怎么,如今大姐姐已经连我也要杀了?” 楚姒扫了一眼众人怀疑的目光,心中无感,只道:“既然有证据,那就拿出来吧。” “大姐姐以为我不敢么?”楚蓁蓁寒声笑着,转头道:“还不把那个刽子手带上来!” 楚姒看着人群中挤开几个人,那几人楚姒面熟,赵奕恒身边的,但是他们抓着的人…… 楚姒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徐桂怎么会被他们抓到! “怎么,姐姐不认识?此人成日在楚府门口转悠,那日父亲偷溜出城,他就是听了你的吩咐,将父亲做成了人彘,跟当年你娘的死法一模一样,你还敢说这不是报复?”楚蓁蓁讽刺的笑着,眼睛却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她知道赵训炎一定回京城了,而且这时候一定在人群里看戏呢。 徐桂嘴被堵住了,身上全是伤痕,看来已经受过酷刑。 楚姒只直直盯着楚蓁蓁:“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楚蓁蓁哈哈大笑:“当日五皇子和太子都出了城,他们看得真真切切的,可是为了压下这件事,保护安平侯府的名声,太子爷竟然屡屡威胁五皇子,这件事五皇子都可以作证!” 楚姒淡淡看着楚蓁蓁,抬眼,便扫到了站在门口的楚黛儿,她眼带戏谑,一副看戏的模样,这次楚蓁蓁又是她们的棋子吧。但楚蓁蓁想做什么? “若是真有此事,也当是宫闱秘闻,二妹妹是如何知道的?当真如坊间谣传的,你住在五皇子府?”楚姒淡淡道。 “你休要胡言!”楚蓁蓁忽然疯狂的喊起来,似乎极怕赵训炎听到,她极想杀了赵训炎,但又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所以决不能让他听到自己疑似与人私通的消息。 楚姒见此,便知她弱点在哪儿了,上前一步,道:“十七王爷传闻就在京中,不知他知道以后,作何感想。” “你胡说!”楚蓁蓁一下子乱了方寸,楚姒又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是五皇子让我说的!”楚蓁蓁脱口而出,旋即便反应过来:“楚姒,你诈我!” 此时楚黛儿已经走了过来,看了眼楚蓁蓁。道:“二姐姐,怎么在众人面前闹呢,咱们姐妹有什么事回去说,毕竟这证人还没开口……” “不要你在这里假好心!”楚蓁蓁不满的推了她一把,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忙转头阴狠的盯着徐桂,道:“你说!” 徐桂嘴里的布巾被拔掉,但他知道楚姒的狠,他现在要是敢说,往后也是死路一条:“小的不知道您要我说什么?” 楚蓁蓁见他不认,拿过一旁的鞭子便劈头盖脸的往他身上抽打:“我让你不说,我让你不说……” 她似乎所有的恨都蕴藉在了这根鞭子里,一鞭鞭下去,徐桂脸上都皮开肉绽,隐约可见白骨,没几下便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小福儿吓得捂着嘴哭起来,楚姒银牙紧咬,抬眼看到楚黛儿唇角的讥笑,忍住心中的怒气。道:“住手!” “你说!你说!”楚蓁蓁似魔怔了一般,不停的抽打,半分没有停下的意思。 楚姒看了眼侯府的侍从,还不及上前,就见有快马过来,而坐在马上的人正是五皇子赵奕恒。 赵奕恒看了看楚姒的肚子,眸光狠辣,他绝不会让林清愚有孩子的! “我看谁敢仗势欺人!”赵奕恒嘴角冷冷勾起。 李潇见状,本想上前一步,楚姒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去寻太子,自己则是淡淡看着赵奕恒,也跟着众人行礼:“见过五皇子,不过您今日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祭拜亡父的?亦或是,来接十七王妃的。” 赵奕恒闻言,吃瘪皱眉,却冷冷道:“本皇子就是见不得有人仗势欺人……” “五皇子不就是正在做这样的事吗?”楚姒直视着他。 “好一张利嘴!不过本皇子不与妇人争执,这次过来,就是要开棺验尸。定能查出蛛丝马迹!本皇子虽与楚丞相有仇,但是他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不少人怀疑是本皇子下的手,如今虽然是十七王妃看似找到了证据,世子妃却拒不承认,没法子,只能本皇子自己来自证清白,届时还请楚贵人做个见证!” 楚黛儿淡淡睨了眼楚姒,下巴也微微扬起了些:“自然。” 小福儿抓着楚姒的袖子:“小姐,咱们还是回侯府吧。” 楚姒微微摇头,如今箭在弦上,容不得她做主了,赵奕恒这一次大费周章,竟是为了对付自己这样一个女眷。 正当楚姒准备提步进去的时候,忽然有人过来,在赵奕恒耳边耳语几句,赵奕恒顿时面色大变,转头越发阴狠的盯着楚姒:“严家人还真是跟你同一条心!” 楚姒不解,但看他如此生气,又提到严家,难道是他京郊蓄养的死士被发现了? 见他匆忙要走,楚姒淡淡道:“五皇子不留来验尸以证清白了?” “你——!”赵奕恒终于知道楚蓁蓁每次在提起楚姒时为何都是咬牙切齿了。 赵煊逸也急急赶了过来,楚姒见此,才转头往人群里看去,方才她又觉察到那道阴冷的目光了,可到底是谁,竟只是一道目光便让她心慌起来!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性本恶 为小小小小星星525040南瓜车加更一万 楚姒回望一圈,也没有找到那道目光所在,反而是人群里有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子低下头离开了,楚蓁蓁也好似看到了什么,眼睛直直的,提步就要走,却被赵煊逸拦下。 “十七王妃。” 楚蓁蓁想一把推开他跟着那黑衣人离开,奈何赵奕恒制止的目光看过来,只得顿下。 “太子,你也是来帮楚姒的吗?”楚蓁蓁寒声问道。 赵煊逸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楚姒,道:“本宫已经听闻你方才所说种种,若是存疑,现在就可以将楚大人的尸首交由大理寺处理,至于你空口无凭的猜测,你难道以为冤枉一个人,这么容易吗?” “你——!”楚蓁蓁语塞,她现在心都跟着那黑衣人走了,楚姒自然也看出来了,便将计就计,上前道:“二妹妹也是气急了,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楚蓁蓁看着赵奕恒,赵奕恒也急着离开,可楚秉松的事儿不解决,他就要被拖在这里,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见他也不说话,楚蓁蓁一把推开了赵煊逸,转头就往人群里跑去,顿时一阵骚乱,趁乱,赵奕恒也跑了。 赵煊逸面色冷沉:“来人,把人给我……” “等一下。”楚姒拦住赵煊逸,看了看身边跟着的侍卫,侍卫会意,转头便暗中离开了:“父亲病故,还是让他得最后一份安宁的好。” 赵煊逸看了看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鲜血的徐桂,他总要给人一个交代:“来人,把此人移交京兆府。”说罢,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十七王妃想来是刺激太大,神志失常,立即请太医过来会诊。”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此,自然也不再围着。都散开了。 楚黛儿一脸笑意的站在后面,瞧着楚姒:“大姐姐受惊了。” 楚姒看着她,想起所查到的事,眉头拧了拧,并未多说什么。 李潇过来,算是松了口气:“大家先进府吧。”说完又朝赵煊逸拱手:“多谢殿下此次……” “本宫只是刚巧在查十七王妃的下落罢了,你们继续吧,本宫会使人将十七王妃寻回来的。”赵煊逸看了看楚姒,转身便上马离开了。 徐桂也一并被他带上了,但他看了看楚姒的目光,心里到底是松了口气,也庆幸还好刚才什么也没说。 “小姐,您可千万小心些,毕竟……”小福儿才要开口,楚姒便打断了她的话:“放心吧。”说完,便跟着一道进了楚府,但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黑衣男子便是赵训炎,楚蓁蓁只有在看到赵训炎时,才会如此激动。 楚姒猜的没错,楚蓁蓁跟着跑了好几条巷子,已经忘了来路时,前面的人才停下了。 “王爷……”楚蓁蓁声音有些颤抖,看着他的身形,这不是她朝思暮想的赵训炎又是谁? 斗篷下的脸露出几分阴鸷,转头闪身进了旁边的一个破旧的小院子,楚蓁蓁想也没想就跟着跑了进去。 “王爷……”才进去,楚蓁蓁就被人掐着脖子摁到了墙上,她盯着眼前的人,眼眶发红,心中发苦,她朝思暮想,只为再见他一面。 “是不是很想杀了我?”赵训炎看着楚蓁蓁眼里的泪,讽刺的笑起来。 楚蓁蓁定定望着他:“王爷,蓁蓁不怨你当初独自逃走,也不怪你让蓁蓁受了这么多委屈,王爷,蓁蓁只求你,让蓁蓁跟在您身边伺候好不好。”她无法摆脱心中的爱意,她就是喜欢赵训炎,自小就喜欢,喜欢了这么多年,即便他羞辱她,折磨她。 赵训炎怀疑的看着楚蓁蓁,可脑子里的画面飞速闪过,只轻薄的笑道:“我无权无势,你也愿意像条狗一样跟在我身边?” “蓁蓁愿意。” “哼……”赵训炎不屑的轻嗤:“你有多喜欢权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嫁给我,也就是图一个王妃的名头,甚至想着日后能登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楚蓁蓁,你这样浅薄的女人,怎么配呢……”赵训炎不屑的将她扔在地上。 楚蓁蓁的手被地上尖利的石子划破,疼痛传来,她却觉得不及心痛。脸上轻纱落下,露出带着狰狞伤疤的脸,她慌忙捡起地上的轻纱想捂住脸,却怎么也遮不住了。 半晌,她终于放弃,颓然的坐在地上。 她恨他,却更爱他:“王爷,蓁蓁是爱你的……” “爱我?所以想着跟赵奕恒一起密谋害我么?” “蓁蓁没有……” “没有?”赵训炎冷嗤一声,不及说话,周围便闪出四五个跟随而来的男子,这是赵奕恒早就秘密安排跟在楚蓁蓁身后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赵训炎冷冷笑起来,却只拍拍手,屋子里便涌出了十来人,手起刀落,很快便将这几人解决了,满地的鲜血,甚至残肢都滚落到了楚蓁蓁面前来,吓得她面色惨白。 赵训炎一把提起她的衣裳,像扔一块破布般将她扔到屋子里,猛的关上房门。 “你如此的低贱,却成日在外游荡,怎么,怕世人不知本王有你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王妃吗?”赵训炎冷冷看着她,对于楚蓁蓁,他已是厌恶至极,可是想起脑子里曾闪过的画面,却又觉得讽刺至极。 楚蓁蓁祈求的看着他:“王爷,那些都不是蓁蓁自愿的。” “不是自愿的?为何你还那么享受呢?”赵训炎冷漠笑着:“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整日跟其他男人欢好,楚蓁蓁。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 楚蓁蓁看得到他眼中的杀意,她以前有多爱,现在就有多痛,她到底是不笨,放弃方才的乞怜之姿,抬眼看着他:“王爷,只要你肯放过蓁蓁,蓁蓁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包括潜伏到五皇子身边……” “那你说说,你在他府中这么久,可曾探问到了什么吗?”赵训炎居高临下的看着楚蓁蓁,冷声质问道。 楚蓁蓁咬牙,可死来想去,她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获取到。 “五皇子跟皇后有联系……”楚蓁蓁绞尽脑汁,可她知道的事情,赵训炎早已经知道了。 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本来想慢慢折辱你而死,可是思来想去,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你今日办的蠢事,真是太蠢了。”赵训炎鄙夷的说着,抬手。便出来一个女子,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中放着匕首、白绫和一壶毒酒:“念在你没有泄露本王机密的份上,本王可以允许你自己选择……” “王爷一直以来看上的,都是楚姒吧……”楚蓁蓁忽然道,看着赵训炎眼中突然迸发的寒光,楚蓁蓁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得满脸是泪:“我就想不通,楚姒到底有什么好,不及我貌美,不及我有才华,甚至连出身也不及我,她就是个贱人,是个孽种……” 不等楚蓁蓁说完,赵训炎已经亲自拿了匕首狠狠的刺入了她的心窝,而楚蓁蓁似乎在等着这一刻般,只是这一刻的到来,比她想象中的更疼。 她虚弱的看着赵训炎:“王爷,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赵训炎看着楚蓁蓁死去,心口浮起一丝异样,脑海中那些画面不断飞来,让他思绪陈杂:“你还要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夺位,因为我听到过你跟人说过,良妃娘娘当年跟皇上……” 楚蓁蓁的话还没说完,赵训炎的匕首便猛地拔出,又狠狠的刺了进去。 楚蓁蓁脸色煞白,已经看不到一丝的血色,她却觉得解脱了,心里所有一丝的眷恋也断了,嘴角勾了起来,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囊,狠狠的朝赵训炎的脸上吐去。 赵训炎只觉得那液体飞溅到了脸上,到了眼睛里,让他躲避不及,辛辣的刺痛传来,他方才对楚蓁蓁的一丝丝愧疚全部化作恼恨,一脚将她狠狠踹开。 楚蓁蓁被踢得砸在不远处的门板上,重重落下,只惊起一片尘埃。 透过尘埃,她看到赵训炎苦苦挣扎的样子,笑起来。 她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她恨赵训炎,却从未想过要杀他,即便他当自己是块臭抹布,当自己是个累赘,可她也依旧不想杀他,但她要他这一辈都要记住自己!只是临了,她却回忆起前尘种种来,只是她不后悔,若能重来,她一定还会如此,只是她会更早的杀了楚姒!杀了她! 她的五官因为恨意而变得扭曲起来,就这般扭曲着,没了声息。 赵训炎只觉得脸上疼痛的地方似乎在腐蚀,腐蚀他的皮肉,腐蚀他的眼睛,让他面目全非! “快拿水来,拿药!”赵训炎失控大喊,屋外跟着的人听到这般动静,立即回去禀报了。 楚姒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准备去耳房稍稍歇息会儿,听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本以为赵训炎不会这样轻易杀了楚蓁蓁,毕竟楚蓁蓁留在赵奕恒身边,还算有些价值,但现在却这样杀了她,看来赵奕恒身边已经有他的人了,楚蓁蓁对于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 没有利用价值便弃之如敝履,这还真是赵训炎的风格! “通知太子了吗?”楚姒坐在耳房内,问道。 侍从颔首:“太子爷的人正往那边去,只是我们担心,她才污蔑了世子妃,转头人就死了,坊间怕是要传出谣言来。” “嗯,若是五皇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楚姒道,小福儿在一旁听得气愤:“这人又不是咱小姐杀的,凭什么冤枉小姐!” “因为也没有证据说是赵训炎杀的。”楚姒淡淡解释道,说完,又想起楚黛儿之前的笑来,她应该早就料到了楚蓁蓁的死吧,若是严一之前说的没错,楚黛儿如今又成了赵训炎的人,那么赵奕恒也是被她所利用了? 楚姒又看向那侍卫:“五皇子分身乏术,怕是不会过来,你们去盯着太子的人,一旦发现异常,立马抓住,并禀报太子!”太子过去,一定会将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收起来,可却防不住那群人里,有楚黛儿他们的人。 侍从闻言,面色紧绷,行礼后便迅速离开了。 楚姒也坐不住了,前前后后好似已经不见楚黛儿许久,她起了身,问道:“李大人在哪里?” “在前头招呼宾客呢。”小福儿道。 楚姒边往外走边道:“一会儿见到李大人,你只让他迅速来书房!” “书房?”小福儿不解,楚姒却已经独身往楚秉松的书房去了。 小福儿见此,便只得提着裙子便小跑着去寻李潇了。 楚姒带着人赶到书房的时候,楚黛儿果然在里面,只不过她好似正拿着楚秉松的印信在一张张纸上摁下印子,瞧见楚姒过来的时候,面上是一闪而过的慌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父亲书房可还有什么需要整理的。”楚姒提步走进来,一应的丫环侍女也跟着鱼贯而入,楚黛儿无法,只得将手里的信拿东西盖住了,却守住那位置没有挪开;“这里我已经在整理了,就不劳烦大姐姐动手了。” 楚姒自顾自的看了一圈,落在楚黛儿手下的东西,露出的边角可见墨迹是新的,想来她正在写什么,写完后再盖上楚秉松的印信。 楚黛儿微微皱眉,抬手将那一角拦住:“大姐姐不去前面招呼着么,如今楚家无长子,姐姐又是长女……” “我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楚姒在一旁坐下,看着楚黛儿道。 楚黛儿瞧着她这般,想来是临时起意,却不知她要耍什么花招,提高了警惕:“你想说什么?” “妹妹的身世。” 楚姒话音才落,楚黛儿的手便收紧了,她自然知道自己不是楚秉松的亲生女儿:“我的身世就不劳烦姐姐操心了。” “七姨娘当初是跟人私奔,在进入楚府之时,便已身怀有孕,我本以为那负心人已死,可是最近在查阅楚家资料时,发现,好似并没有死。”楚姒说完,盯着楚黛儿,丝毫不放过她面上一丝丝的表情。 楚黛儿明显不知道这件事,但惊讶一闪而过,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看着楚姒笑起来:“大姐姐是想证明什么?证明我不是楚家的女儿么?” 楚姒已经得到答案,便不再多说此事:“自然不是,四妹妹永远是楚家的女儿。” 楚黛儿总觉得楚姒有些不对劲,可又看不出端倪来,直到李潇带着人匆匆赶来,才咬牙,将方才准备的东西全部捏成了纸团,泡进了一旁的茶壶里。 “这是……”李潇看到楚黛儿的动作,讶异了一下,又转让看向楚姒:“世子妃没事吧。” “没事。”楚姒淡淡笑道:“只是想着,潇表哥若是有功夫,能帮忙整理一下父亲的书房,我跟楚贵人都是女儿家,寻常也少来书房,里面有不少的典籍资料也都用不上,潇表哥如今正是翰林,想来你可能有需要,所以便让人唤你过来了。” 李潇闻言,看着楚姒轻飘飘的样子,再看看楚黛儿面带不虞,明白了些什么,抬手道:“是。” “还有……”楚姒又道,看了看放在书案上的印信:“父亲既已过世,印信之类的东西,还请潇表哥能收起来的都收起来吧。” “是。”李潇颔首,立即便让人进屋收拾了,包括印信。 楚黛儿难得面色有些发青,咬牙看着楚姒:“大姐姐真是体贴!” “楚贵人过誉了。”楚姒淡淡笑道。 楚黛儿看着她,同样笑起来:“大姐姐有时间关心我,不若多关心关心杨家人。” 楚黛儿的话才说完,外头侯府的人便来了。 “世子妃……” 楚姒瞧他,神色有些严肃,看了看李潇:“这里便劳烦潇表哥了。” 李潇有些担心的看她:“可需要我帮忙?” “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来寻你的。”楚姒说罢,便提步出去了,等到了没外人的时候才问道:“怎么了?” “杨老夫人去五皇子府了,说是要接杨小姐回杨府去,杨家三爷留了信,说杨老夫人这次怕是要以死相逼。” 楚姒闻言,直接让人去准备马车。 傅大娘跟在一侧:“世子妃,您现在还有身子呢……” “嗯,我知道。”楚姒说罢,又道:“去,叫几个能打的婆子来。” “小姐,您不是真要打断杨小姐的腿吧!”小福儿惊愕道。 楚姒轻笑出声:“当然不是,不过现在五皇子不在府里,杨盈耍性子定不会这么容易出来,五皇子府的人也不会轻易放人,咱们得去抢人。” “那为何是婆子?找咱们的侍卫不就行了?”小福儿还是不解跟在楚姒身边问道。 傅大娘看了她一眼,点点她的小脑袋:“你这笨脑子,若是侍卫过去,动刀动枪的,那是要造反还是做什么?侯府哪里还能讨着好?咱们使婆子过去,顶多也就是妇人家使性子闹脾气罢了,那五皇子还能给咱们安一个造反的名头不成?” 楚姒闻言,笑了起来:“小福儿,你得多跟傅大娘学学。” 说罢,底下的人已经去侯府找人了。 楚姒来不及多交代,留下傅大娘跟人说一声,自己则是带着小福儿往五皇子府去了。 到了的时候,情况果然跟预想的差不多,杨盈使性子,连出来见一面都不肯,杨老夫人跟杨谦修则是等在门口,似乎跟门口的侍卫对峙了起来。 “你让盈儿出来见我一面也好,她要是不出来,我便一直在这儿等着,等到死为止!”杨老夫人嗓子都哑了,杨辞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她成日担心的睡不着,杨盈如今还要添乱,她哪里能让这事儿再分了楚姒的心。 “都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就是死在我们五皇子府,那也是见不到的。”侍从看起来态度很嚣张,反正杨家现在就剩个残废和两个女眷,那还不是想欺负就欺负。 楚姒的马车没有过去。小福儿在车上听着,就要下去骂人,却被楚姒拦着:“再等等。”这点程度,还不能够支撑她带人去闹,只能先委屈她们一下了。 杨谦修面色冷沉:“我们杨府好歹是一品将军府,就连五皇子见了都要客气几分,你是什么品级,敢如此对老夫人说话!” 那侍从冷着脸,满眼的不屑:“我要敬重,也是敬重能上战场的将军,而不是一个老女人和一个残废!” “你大胆!”杨谦修怒不可遏,他被人羞辱惯了,早已麻木,可是自己的母亲…… 杨老夫人并不生气,她只要见着杨盈:“盈儿,祖母带你回杨府,你出来吧。” 杨盈在院子里藏着,听到外面的对话,自然于心不忍,可是她又不想这么轻易出去,毕竟赵奕恒答应了她,一定会救出辞哥哥的! 杨盈不说话,外面的人讽刺笑道:“杨府亏待自己的孙女,还想把人接回去?我们五皇子那是大发善心,才收留了杨小姐,现在可不能让你们把人带走。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杵着了,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叫人把你们轰走!” 杨老夫人哪里肯走,她额头已经冒出汗来,两鬓银丝在风中颤抖着:“盈儿,你听话,跟祖母回去吧……” “你走不走……” “等等!”杨盈到底站出来,看了看杨老夫人和杨谦修,想起杨谦修之前的怒目而视,又冷漠道:“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你们不要在这里等着了!” “你还在闹什么,盈儿,你知不知道现在形势有多危险。你一个女儿家,就这样住在陌生男子的府邸,你让辞儿回来以后,脸往哪儿搁,你不想嫁给他了吗!”杨谦修难忍怒气。 杨盈一听。面色更冷了,方才动摇的心思半点也无:“明明是你们不顾辞哥哥的生死,辞哥哥就是听了楚姒撺掇才去治那什么破水的,现在好了,他们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高兴了?” “盈儿,世子妃说过了,辞儿他们没死……” “她说的你们就信,我说的你们怎么不信!”杨盈眼眶红了,冲着杨老夫人大声吼道,看着杨老夫人满眼的泪和身影佝偻的样子,到底忍住了已经到了喉咙的尖利的话:“你们走吧,我不跟你们回去,我会救出辞哥哥的。”说罢,转头就要走,杨老夫人差点就跪了下来:“盈儿,你不能再闹了!”赵奕恒是个多危险的人他们怎么会不知道,杨盈一个女儿家,落在他手里,还不知要受什么样的苦! “盈儿,听话,跟祖母回家。”杨老夫人颤颤巍巍的上前两步,却控制不住的吐出血来,她早已病入膏肓,能撑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 杨盈回头看了一眼,拳头紧紧握起来,上前一步想将她扶起,却被侍卫拦住:“杨小姐,你不能踏出五皇子府一步!” “你胡说,我想来就来,我想走就走,五皇子要拘禁我不成!”杨盈大喝一声,抬手就要去推那侍卫,却不想被侍卫粗暴的推倒在地上。 杨老夫人一急就要上前,侍卫一拥而上,楚姒看了眼已经蓄势待发的十多个婆子,微微颔首。 杨盈正眼睁睁看着杨老夫人被人推搡开而觉得无助时,忽然涌上来一堆婆子,抬起拳头就朝侍卫头上砸。 侍卫们见此,才要拔刀,便听一道清冷女声传来:“五皇子这是要血洗门前不成!” 那些人见到是楚姒,又都收回了刀:“世子妃,这是五皇子府的事……” “杨家人乃是我外祖家,又是我侯府的客人,如今你们连侯府都未通知一声便要杀人,难道这还是你们五皇子府的事?”楚姒上前来,让小福儿扶着老夫人赶紧上马车。 那侍从语塞,但是五皇子交代过,杨盈既然来了,就决不能离开! “今天谁也不能带走杨小姐!” “我看你们敢动手!”楚姒又上前一步。 那侍从连连后退,现在五皇子肯定不是跟侯府闹翻的时候,而且她若是带侍卫来就好了,自己动手也有个由头,却偏偏是一帮连武器也没带,挥着拳头就上的婆子! 楚姒走到杨盈面前,一把将她拉起,护在身后,看着侯府的侍卫将自己团团围住:“怎么,打算杀了我?” “属下不敢,但是五皇子吩咐……” “那五皇子人呢?”楚姒又问道。 那人咬牙:“世子妃……” “既然五皇子不在,你们又是听了谁的命令要杀我的?还是说你们是五皇子府的奸细,打算杀了我。然后栽赃给五皇子?”楚姒面色淡然,稳步往前走,那些侍卫们只能步步后退。 马车上,杨老夫人担心的连连要下去,好在被小福儿拦住:“您放心吧,小姐没事儿呢。” 说罢,小福儿这才猫着腰往外头看,只等有人动手,就上去救楚姒。 “世子妃,我们没说要杀人……”那侍卫觉得自己都要被楚姒带跑偏了。 “不杀人?那提着刀拦着我做什么?”楚姒又道。 那些人面面相觑,忙将刀扔在了地上:“世子妃,实在是五皇子有吩咐,杨小姐的确不能离开。” “理由是什么?” “理由……”正当那为首的还在绞尽脑汁想理由的时候,楚姒便已经拉着杨盈快步往前走了,那些侍从还要围上了,婆子们却已经开始痛揍了。 这些婆子各个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如今这侍卫心有余悸,又扔了刀剑,便成了只有挨打的份了,还要眼睁睁看着楚姒把人带走。 楚姒将杨盈推上马车,看着还要追上来的侍从。寒声道:“本妃现在有孕在身,若是胎儿出了半分问题,本妃定要去皇上面前讨要个说法!” 那些人怔住,瞅了瞅楚姒的肚子,眼睁睁看着她拉着杨盈,坐着马车离开了! 瞧着楚姒的马车平安离开,婆子们也都默契的跟在了后头离开了,为首的侍卫看了看众人,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禀报五皇子!” 杨盈坐在马车里,看着一侧的楚姒,方才在她背后时,她竟觉得这人胆子居然是这样大的,而且的确聪明,难怪辞哥哥…… 不行,辞哥哥怎么能喜欢她! “楚姒!”杨盈还要开口,楚姒却道:“你觉得杨辞最讨厌你什么?” 杨盈没成想她竟说这样的话,眼眶立即红了,脖子梗得直直的:“谁告诉你辞哥哥讨厌我了,辞哥哥要不是被你唆使、被你魅惑……” “盈儿……”杨老夫人想劝,却只听楚姒淡淡道:“他讨厌你,而且是非常厌恶你,因为你跋扈自私,愚蠢又自我,永远拎不清事情还不断的惹麻烦闯祸。” 杨盈紧紧咬牙,却没有反驳。 楚姒见她停住,淡淡笑起来:“你以为你苦,你可怜,大家都对不起你,在凶你,欺负你,可是谁又不苦?杨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杨三爷有勇有谋,却因残废而困于轮椅,终年不得出去,杨辞与你一般,父母双亡,可谁同你一样,成日只陷在自己的苦难中,而不问周围亲人的感受了?” 杨盈眼中盈满眼泪,偏过头去不看她,似被她戳中了内心一般。 楚姒看了看杨老夫人,却不再多说,剩下的,让杨老夫人自己去说便是了。 马车行到分岔路口,却停了下来,楚姒问道:“你们是回杨府,还是去侯府。” “杨府!”杨盈倔强道,语气却是软了不少,睨了眼楚姒:“你别以为我会感激你,若是辞哥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罢,便独自下了马车。 杨老夫人无奈的摇头,看了看楚姒:“盈儿会想明白的。” 楚姒瞧着她虚弱的样子,道:“我回头会请太医过来,这段时日你们就在家好生休养,让人好好守着杨府,暂时不要出门。” “好。”杨老夫人点点头,这才扶着小福儿的手下了马车。 外头已经有另一辆马车在候着了,楚姒瞧着马车离开了,这才叹了口气,靠在一侧不知想些什么。 小福儿觉得憋屈:“小姐一心为她好呢,她竟是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的。” “她还小。总归是还没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便由着她吧,等杨辞回来了,我也便不用操心了。”楚姒说罢,便让马车掉头又回了楚府去了,楚黛儿这次回来,怕也不会消停,但她如今怀着孩子,还是要听清愚的,把手抽出来才是。 这头,赵奕恒赶到的时候,严大老爷已经一脸懵逼的坐在门口,一侧的严霁甫一脸惶惶,瞧见赵奕恒过来,忙上前行礼:“五皇子……” 赵奕恒没有理他,下马之后直接提步跑了进去,不多时便黑沉着脸跑了出来:“谁做的!” “不知道……” “不知道?”赵奕恒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裳:“我让你把人转移,你倒好,全部转移到阎王爷那儿去了,你知道培养这些人花了我多少心血吗!” “五皇子,我接到消息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我本打算今日便将人带走……” 严大老爷的话没说完,赵奕恒便将他一把推开,死死压制着心中怒火:“查了吗,是谁干的?” 严大老爷后退一步,忙道:“没……没查到……” “没查到!”赵奕恒大声质问:“我数千的死士,一夕之间全死了,你居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到?” 严大老爷垂下脑袋:“我也不知为何,就是没有任何动静,而且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经过打斗之后被杀死的,好似是自愿被杀死……” “自愿?”赵奕恒重重呼了口气,他当初训练这些死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对付赵训炎的人,父皇也知道赵训炎在训练死士,这些人原本就是预备做他攻城时用的,这些好了,父皇若是知道了,定然对自己失望。 赵奕恒思来想去,还是吩咐道:“我大概知道这件事是谁动的手了,你们暂时不要把消息泄露出去……” 赵奕恒的话还没说完,边有人来报,说太子的人已经往这边来了。 闻言,三人表情各异。 “他怎么如跗骨之蛆一般!”赵奕恒愤愤然却又无可奈何,转头跨上高马,冷冷看着严大老爷:“此事看来已经瞒不住了,你留下来清理干净,我会立即入宫!” “是。”听到五皇子还能去见皇帝,严大老爷的心安了下来,当初选择投奔赵奕恒,最重要的一点也是看着他背后站着的似乎是皇帝。之前皇帝立了太子,又给了太子禁卫军之权时,他还怀疑了一番,若是此次之事皇帝不予追究,那皇帝就还是站在五皇子身后的。 “父亲,咱们怎么办?”严霁甫到底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慌张起来。 严大老爷早已是身经百战,看了他一眼:“你现在立刻回严府去,一个字不要提这里的事。” “那父亲你?” 严大老爷面色黑沉,转头往里面看了看,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跟五皇子相关的东西全部焚毁!”说罢,匆匆上了轿子:“我去拦着太子,你快些离开。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严大老爷说完,便放下轿帘匆匆离开了,他的想法很简单,太子是贤太子,定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污蔑一个老大臣的,就算是怀疑又如何,没有证据,谁也不能奈他何! 楚蓁蓁的死讯很快便传来了,侯府的人也的确抓到了两个鬼祟的侍卫。 楚姒跟李潇匆忙赶到时,楚蓁蓁的尸体被扔在院子里,曝晒在阳光下,浑身的鞭痕,看来是死后被人鞭尸了。 李潇不忍去看,连忙让人拿布盖上,楚姒却只沉着脸,她没成想,赵训炎手段竟毒辣至此! “世子妃,你还是不要看了。”李潇忙道。 楚姒叹了口气,看了眼太子府领头的侍卫冷刀,道:“可搜查到了什么?” 冷刀目光睨了一眼被抓住的内鬼。道:“没有。” “这件事一定要好好查查。”李潇道,但他们都知道,这是查不出端倪来的,谁会相信是逍遥王动手的呢。 “把尸体带回去,一起葬了吧。”纵然楚蓁蓁前世对自己那般狠毒,但是人死恩怨消,她跟赵训炎相杀这么久,定然从未占过上风,临了还被赵训炎鞭尸。 李潇命人把尸体带走,楚姒看了看前边的屋子,提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地上似乎还有被腐蚀的迹象。 楚姒看了看那血迹,在看着被腐蚀的地方,心中了然。 “等等……” “世子妃,怎么了?”冷刀过来问道。 “你们在城中找找,找身上有才被腐蚀伤痕的男子,最有可能是面上,这人面有腐蚀伤痕,一定会去买药,你们马上派人盯住各个药铺。查问来买相关药材的人,定能找到线索。”她纵然知道赵训炎在哪儿,但是他们逃跑的速度太快,不如借此,让所有人都开始盯着他们! “是!”冷刀看了看楚姒,顺着她的目光也查探了一番,这才带着人离开了。 楚姒转身离开,却又觉得后脊发凉,猛地转头,对上一双阴鸷的眼,楚姒微怔:“有人!” 侍卫们立即追了上去,楚姒却看着那黑影,面色微沉,赵训炎已经找上门来了。 “世子妃,没事吧?”李潇忙过来道。 楚姒微微摇头,看着前面楚蓁蓁的尸体,看着她垂落下的抓的十指全是因为抓挠而指甲全部脱落以致满是鲜血的手指头,面色沉了沉:“没事,先回去吧。”说罢,提步便往楚府而去。 听闻楚蓁蓁死了的消息,楚黛儿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并没有多惊讶,用晚膳的时候,她便借故悄悄离开了。 楚姒知道她要去哪里,却没有让人跟上。 晚上严一过来,又回了几条消息。 “那伙人把五皇子在京城的死士全部杀完了。”严一道。 楚姒坐在逐锦阁的暖房里,听着这话,先是惊讶,而后又道:“他们可有其他同伙动手?”她总是觉得赵训炎还有其他同伙。 严一却摇摇头:“没有发现,是赵训炎的人亲自动的手,杀人的时候,有奇怪的琴声响起。” “是珍娘。”楚姒笃定道,珍娘用琴声操控死士她早已知道,可为何突然要杀掉这么多人呢?难道她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若是如此,楚姒也能想得通,毕竟太子马上就要查到珍娘了,而皇上又重新宠幸了楚黛儿,她被逼急了动手也是有可能的,但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再去查查,这件事我总觉得还有其他阴谋。”楚姒道。 “是。”严一颔首,却有些失望道:“太子的人今天什么也没查到,这件事怕是要不了了之了。” “不会这么轻易了结的,上千个死士,你以为京城中能瞒得住么?就是赵奕恒想瞒住,赵训炎也不会让他瞒住的,闹得京城里人心惶惶,才是他想看到的。”楚姒道,她想着,若是死士之事被爆出来,最心慌的,应该是皇上,可他完全能推到别人身上,这一点赵训炎和珍娘定然也想到了,他们不会做无用功的。 若是城外那十多个蓄养死士的地点被爆出来,还有沛县死伤数千百姓的事,还有…… “糟了!”楚姒忽然坐直了身子。 小福儿吓了一跳,严一也忙问道:“世子妃,怎么了?” 楚姒站起身来,便急急往外走便道:“太子现在在哪里?” “还在处理死士之事呢?”严一追出来,楚姒看着正巧过来的李潇,上前抓着他道:“快去通知太子,立马守住皇宫,不要让外面的消息传入宫中。” “怎么了?” “你先去,我回头再跟你解释。”楚姒说罢,提着裙子便匆匆往外去:“先回侯府!”回侯府她才能调配人手,若是皇上的丑事全部被爆出来,尤其是她担心的那一件,她想不用天下哗然,皇帝自己就要嗝屁了,皇帝一嗝屁,京城就守不住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声渐紧 楚黛儿听到他们的计划时,颓然的坐在地上,怔怔看着她:“你从未告诉我,我爹是……” “开心吗?”女人靠近:“我让你认了你的亲爹!” 楚黛儿抬眼看着她,控制不住眼泪落下:“娘,为什么……” “从今往后,你不用叫我娘了,因为……”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训炎便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急,我们的计划不一定能成功。” 女人抬头,看着他脸上已经带着张面具了,冷笑道:“怎么,被你家的小花猫抓花了脸?” 赵训炎手心微紧:“这不关你的事,我们之前说过,既然合作,那就要好好合作,你想作废吗?” “皇帝一死,我的仇也就报了,我凭什么还要听你的?”女人转身就要离开,赵训炎却冷笑道:“就凭你还想杀了南疆现在的皇帝,你的哥哥,当年把你赶出南疆的人,对吗,朗月邱公主?” 女人脚步顿住,屋子里的人也迅速拔出了刀剑,可赵训炎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上前一步道:“楚黛儿不管怎么说,目前都是对你有用的,事情还没成定局,我们还是不要过早的断了自己的后路。” “你不是打算将她跟皇帝的事情散播出去么?”朗月邱阴冷的看着他。 赵训炎想起之前跟楚姒对视一眼,摇摇头:“我改变主意了,这个办法不能保证那个老皇帝一定会死,而且……”赵训炎看了看楚黛儿,道:“五皇子赵奕恒手里,还有别的力量,对吧?” 楚黛儿面色灰败,赵训炎说的没错,她的确知道赵奕恒的其他力量,但她也瞒着这里的人,因为她不相信他们! 朗月邱听罢。走到楚黛儿身边柔声道:“你怎么能骗我呢?” 楚黛儿天眼死死盯着她:“因为我担心你有一天,连我也会杀了。”她就是个疯子,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未对自己好过,她会杀了自己的,一定,所以她不能手上空无一物。 “真聪明,不枉我培养你这么多年。”朗月邱的脸从黑暗中露出来,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可见当年毒药对她的作用,她即便擅长用毒,可才生下孩子,身体正虚弱,又怎么能对付得了那样的毒呢?还好,楚老夫人和楚秉松都已经下地狱了。 楚黛儿往后退了一些,想要脱离她的注视,可还没动,朗月邱便阴冷笑道:“别怕,我的孩子,等我们报完仇,荣华富贵还在等着你。” 赵训炎也走上前来,盯着楚黛儿:“你现在即刻回楚府,拖住楚姒。” “你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楚黛儿讽刺道:“她屡屡坏你好事,你该不会是爱上她了而舍不得下手吧!” 赵训炎丝毫不怒,只笑道:“就算是又如何?你别想再对她下手,我看中的人,只能我来,慢慢折磨致死,而且……”赵训炎怜悯的看着她:“你暂时也不能回皇宫,我要你想办法,去侯府!” “楚姒不会让我去的……” “她会的,只要……你为了救她,身受重伤……”赵训炎说罢,朗月邱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却并没有拒绝,抬手让楚黛儿出去。 之前的斗篷男一把拖起楚黛儿,像扔破布一般将她丢了出去。 朗月邱看着赵训炎:“你打算做什么?” “今天在杀了楚蓁蓁以后我才明白,就这样直接取了老皇帝的性命有什么意思。”赵训炎淡淡道,对于楚蓁蓁的死,他仍旧没有丝毫的歉意。 朗月邱皱眉:“我只想要他死,现在的折磨已经够了!” “你不用杀他,他也撑不到明年了,何必呢?”赵训炎眼上升起亮光来:“杀人,就得如同猫捉老鼠一般,让他时刻处于惊恐之中,处于刀口之下,却不杀他,而让他比死还难受!” “说计划!”朗月邱已经开始不耐烦。 赵训炎轻笑道:“你认为皇帝最在乎什么?” “他的皇位!”朗月邱面色冷沉。 “不对。”赵训炎摇摇头:“他年轻的时候在乎皇位,老了以后就开始在乎女人了和名声了,楚黛儿算一个,他的江山社稷算一个,但还有一个人,他至死都不会轻易伤害……” “谁?” 赵训炎冷冷抬头,目光看向外面:“淮阳!” 朗月邱微微怔住:“她在跟你合作……” “那又何妨,只要她一死,这罪名就是赵煊逸的了,而且心在老皇帝有楚黛儿拖住,她已经没什么用了。”赵训炎眸光迸发出寒芒来,嘴角也邪肆扬起,赵煊逸,贤太子,若是杀了老皇帝最宠爱的淮阳,不知老皇帝会做出什么反应! 楚姒的马车匆匆往外赶去,如今天色已黑,外面也开始飘起了毛毛细雨来。 楚黛儿寻到马车时,朝身边的人微微抬手,旋即,立刻出现一拨人将楚姒的马车围住,不由分说的杀了过来。 但那些刺客才靠近,侯府的侍卫便跑赶紧了,没一个拔刀的,任由他们往马车里捅。 “上当了!”暗处的楚黛儿轻呼一声,旋即却冷笑起来:“楚姒就是楚姒,跟她玩才真有意思!” “那我们怎么办?”旁人问道。 楚黛儿想起侯府,想起里面如今正住着的小郡主,笑起来:“她有这么多的顾虑,逃得了一次,还能逃得了两次么……” 楚姒此时已经走小路回到了侯府,严一也已经准备随时听吩咐了。 楚姒一边往里头一边道:“谣言我们是封不住的,立马下去。将这几件事传播出去。” “什么事?” “第一件,沛县挖出凶石,乃是天降大祸,有名僧以血祭河,世子爷已经查出,此乃有心人为之。第二件,邻县疫病之症,乃是人祸,将军郑雲不日回京,已经查出乃有心人为之。第三件,丞相楚秉松和十七王妃之死,太子也已查出,乃是有心人为之。”楚姒说完,严一已经瞪大了眼睛:“世子妃,这些没有根据……”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等到他们的消息一放出来,百姓们就算议论,也不敢断定说什么了,既然咱们阻止不了。就先帮着搅浆糊吧。”楚姒道。 严一颔首,即刻吩咐了人去办。 楚姒回了似锦阁,找到当初林清愚给自己的紫色玉佩,对着侯府的侍从道:“你即刻把玉佩送去如意坊,让二当家的立马将京城中所有跟随太子的大臣的丑闻都散播出来,最好用小纸条写了到处散发,造出有人要陷害太子,陷害皇上的假象。”如此一来,如意坊算是不能留在京城了,但是却能让京城这锅水彻底变浑浊,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矛头会指向太子了。但赵训炎不会这么轻易收手,若是治不了太子,出风头的赵奕恒便不会好过。 侍从忙接过玉佩,匆匆往如意坊去了。 严一有些佩服楚姒,如此借力打力之法,也亏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来。 “小姐,您别太操劳了。”小福儿瞧着楚姒,今儿一天都是在不断的来回奔波,这样子孩子可如何是好。 楚姒也觉得有些疲乏,似乎确认有喜之后,她总是觉得昏昏沉沉的:“这件事不能懈怠。”如今清愚不在京城,郑雲也还没赶回来,太子身边能用的人实在不多,皇帝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若是真知道了跟楚黛儿的关系,一旦死了,太子就危险了,她现在能做一些就做一些吧。 正说着,外面有消息传来:“世子妃,云家小姐来了。” “伊儿?”楚姒不解她这会儿过来做什么:“让她进来。” “是。” 不多时,云颂伊便匆匆跑了进来,额前发丝有些乱,她一进来便道:“姒儿姐姐,郑雲已经秘密到京城了。” 楚姒闻言,心中踏实了些:“那你过来是……” “是他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林世子早已料到了今日的情况,已经做了准备,请你不要担心,他会处置的。”云颂伊道。 “世子是怎么安排的?”楚姒问道。 云颂伊一说,众人便愣住,这世子爷倒是好,跟楚姒想一块儿去了。 “还有,世子爷说,皇上跟楚贵人并没有夫妻之实,所以就算皇上听到了,也不至于气死。”云颂伊又道。 楚姒闻言,倒是惊叹皇帝居然还留了这一手,不过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但死士的事情却是瞒不住了。”楚姒道。 云颂伊颔首:“郑雲说,世子和太子商量过,这次不会对五皇子手软的。” 听罢,楚姒这才算是长长松了口气,她现在只恨不得能倒头大睡一觉才好。 见太子已然有了警惕和准备,楚姒也就不掺和了,看了眼严一:“你先下去吧,之前让你盯着的消息要继续盯着。” “是。”严一退下,楚姒这才拉着云颂伊的手:“坐到边儿上来。” 云颂伊在楚姒面前还是跟个孩子一样,没什么戒备,只笑道:“姒儿姐姐都有孩子了。” “你也会有的……”楚姒笑起来,云颂伊面色一红:“姐姐取笑我。” “怎么算是取笑呢。小姐这是在祝福你呢。”小福儿笑起来,一瘸一拐的去倒茶。 云颂伊看了看楚姒这屋子,贴身的四个丫头,如今就剩下一个,以前每次过来都是叽叽喳喳的,如今却清冷了许多。 “绿芽还好吗?” “好着呢,如今是专宠一人,有啥不好的。”小福儿叽叽喳喳的说着,她许久没人唠叨了,见着云颂伊,可算是能痛痛快快的说话了。 云颂伊弯起眼睛来:“她倒是个有福气的。” “可不是吗。”小福儿想起春枝来,眼眶红了些,将茶端过来:“我就盼着绿芽姐姐能好,我这辈子就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等年纪大了,小姐在给我抬个嬷嬷,月例涨个四五倍……” 云颂伊哈哈笑起来:“你倒是会想,前些日子我瞧见太子府的侍卫冷刀了,磨磨蹭蹭的,还跟我打听你来着……” “他?”小福儿闻言,忙摆手:“榆木疙瘩,还不如林傅呢,虽然冷了些,可又帅功夫又厉害,冷刀那傻大个,我才看不上呢。” 楚姒跟云颂伊对视一眼,皆是哈哈笑了起来。 入夜,云颂伊干脆也没走,就在侯府住下了,可半夜时分,便听到外面传来了打斗声,那伙人对于侯府似乎十分了解,很快便窜到了楚姒的院子里来,而楚姒的东侧院里,住着太子的女儿瑶儿。 云颂伊想明白这些,顾不及多想,随便套了衣裳拿了佩剑便跑了出去,到时,这里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 楚姒睡得沉也被惊醒,看着他们竟是冲着瑶儿来的,有些惊愕,看着全部守在自己身前的人,道:“快去救瑶儿!” “是!”那些人听着命令,直接提到追了上去,但这伙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带了大量的迷药和毒粉,而且并不执着于打斗,只抓了瑶儿以后便跑了。 “快去追!”楚姒忙道,云颂伊跑过来:“我去叫郑雲!” “等等!”楚姒拉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我知道他们要去哪里!”楚姒说罢,便直接拉着云颂伊跑入了雨幕中。 侯府的马车迅速跑了出去,藏在暗处的人瞧见楚姒出来了,嘴角微微扬起:“动手!” 楚姒的马车正往前跑着,忽然一伙人围了上来,亮出了手里的刀。 楚姒面色微寒:“伊儿,你先去找郑雲!” “不行……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太危险了。”云颂伊道。 楚姒皱眉:“他们不会杀我的。”楚姒冲她使了个眼色,云颂伊眨眨眼,会意:“好,我先走。”说罢,提步便冲出了马车,往某个方向而去。 那些人正要追,暗处的楚黛儿做了个手势,那些人会意,即刻便扑了上来,可不及靠近马车,便闻利箭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噗噗声不断,等周围没了响动,暗处才走出一个男子来,坐在马车前头,驾着马车离开了。 暗处的楚黛儿面色冷沉,她方才看得清楚,箭只不是从里头发出来的,而是周围。 “怎么办?” “她以为她能逃得过么,她千算万算,也绝对算不到我会直接去侯府!”楚黛儿说罢,冷笑着看着焦头烂额的楚姒离开,转身往侯府而去。 云颂伊就在下一个路口等着马车,马车来了才赶忙上了车:“好险,姒儿姐姐,你竟随身带着人。” “是你随身带着人。”楚姒笑看着她,云颂伊不解,待前头的马车府转过头来,才欣喜的瞪大眼睛:“你怎么来了?” 郑雲露出标志性的大胡子,笑道:“我担心你。” 简单的一句话,让云颂伊脸色猛的爆红。 楚姒看着出侯府时,侍卫悄悄塞到她手里的纸片,告诉她郑雲暗中在跟着,她才这么放心没有带侍卫就出来了。 “世子妃,我们去哪里?” “往东城去。”赵训炎他们的老巢在那里,抓了瑶儿,一定会往那里去的。 “是!”郑雲应声,快马加鞭往东城而去。 赵训炎此刻就坐在客栈二楼,临窗看着底下,他似乎在等着楚姒过来一般。 没多久,果然一大片黑衣人靠近了,为首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紧随其后的,是一辆只有一个车夫的马车。 “站住!” 楚姒从马车里出来,看着前面的黑衣人大声喝道,那群人果然停下了。 为首的抬起头,看了看在窗边的赵训炎,朝他点点头,便转头放下孩子,却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们主子呢?”楚姒寒声问道。 那黑衣人不说话,瑶儿似乎吓坏了,不停的朝楚姒张着手:“世子妃娘娘,瑶儿怕……” 楚姒手心死死攥紧,她生怕这次又跟上次上次的春枝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 “瑶儿别怕,我会带你回去的。”楚姒柔声安慰道。 “是不是想起了芙儿?” 一侧的声音传来,楚姒浑身僵住,芙儿是她的秘密,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 “怎么?忘记芙儿了?”赵训炎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撑着一柄血红色的伞,一身鸦青色长衫,抬头看着楚姒,她真真跟以前不一样了啊,以前的她,空有一腔痴心,却没有如今的脑子。 楚姒定定看着他,难道,他竟想起了前生之事? 不可能的,他怎么会…… “楚姒,本王前段时间总是在做一个梦,梦里你被人……” “既然是梦,你又何必来我面前说?”楚姒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看着赵训炎:“是你杀了楚蓁蓁?” 赵训炎没成想她竟关心这个,笑道:“怎么,你不开心吗?我以为她死了,你一定最开心才对。” “那你是承认了?” “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楚姒,你以为你如今还能奈我何吗?”赵训炎淡淡走到瑶儿身边,抬手轻放在她的头顶:“我只要这样一用力,她就会死,跟你的芙儿一样,死无全尸!” “赵训炎!”楚姒终于忍不住,云颂伊拉了她一把。让她猛地从仇恨中清醒过来。她竟觉得心口沉闷,开始微微喘息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自然是想做我梦里已经做到了的事。”赵训炎冷冷笑起来,楚姒却松开了云颂伊的手,往前两步:“那你放了瑶儿。” “放了她?你怎么可能还会心平气和的在这里跟我说话呢?”赵训炎说着,手下的力气大了些,瑶儿便忍不住痛意哭了起来。 楚姒心疼不已,微微哑着嗓子看着黑暗中的他:“我来交换他,你放过瑶儿……” 赵训炎淡淡看着楚姒,轻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楚姒,你想跟我同归于尽吗?” 楚姒见他察觉,松开手里握着的匕首,取下手上的紫玉镯子,一步步缓缓靠近:“我不杀你,你放了瑶儿,我来换她。” 赵训炎见此,兴致越发浓了,身后的人却提醒道:“王爷,我们不能……” 他抬起手,让身后的人闭嘴,兴致勃勃的看着楚姒:“你当真愿意跟着本王?” “不愿意。”楚姒眸光清寒:“但我要救瑶儿!” 赵训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好!楚姒,你这性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了!”说罢,松开了放在瑶儿头上的手,瑶儿见状,立马扑进了楚姒的怀里,赵训炎也迅速的抬手去抓楚姒。 当瑶儿才扑入楚姒怀中时,楚姒便转过身,借势将她一把推开,当赵训炎抓到她的脖子时,她反手便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的刺入了赵训炎的手臂中! 赵训炎吃疼,阴鸷的盯着楚姒,郑雲却借此机会,执剑刺来,赵训炎为了自保,只得快步后退,眼睁睁看着楚姒带着人一道上了马车。 “快追!” “不必了!”赵训炎阴鸷笑着,冷冷看着面前的郑雲,似透过他瞧着楚姒一般:“你记住你今日的话。你答应了跟着本王,本王就一定会让它实现的!”说罢,转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郑雲确信人已经离开,此忙转头瞧着楚姒:“世子妃,我们赶紧回去吧,我派人去追他们!” “不必了,追不到的。”楚姒看了看一旁的院子,这里就是他们汇合的地方,如今赵训炎敢在这里动手,说明他们已经撤离了,也一定做好了两手准备。 瑶儿扑在她怀中大哭,她小声安慰着,抱着她上了马车:“你使人去告诉太子今日之事,如今京中局势越来越紧张,沛县之事若是再不解决,怕是要出事。” “明白!”郑雲立即让人传了消息出去,而太子赵煊逸也抓到了赵奕恒的弱点。 夜晚的养心殿外,赵奕恒在门口等了整整一天皇帝都不肯出来相见,让他开始心慌了起来。原本以为,皇帝能培养当年流放的他,又特意接他回京来,是看好自己,并打算扶持自己登上皇位,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太子,自己回京也都成了一个笑话。 赵煊逸连夜赶来,瞧见他时,他正准备硬闯。 “五皇兄要做什么?” “原来是太子来了,我只是见父皇一直没传出消息,想着他老人家身子孱弱,如今是不是被某些人给控制住了,所以才要进去看看。”赵奕恒冷笑道。 赵煊逸冷冷盯着他:“是吗?那不如本宫替五皇兄进去看看吧。”说罢,他便要提步而去,赵奕恒面色一紧,高公公却来了消息,让他跟着一道进去。 皇帝又是深夜未眠,他如今的睡眠越来越少了,他生怕自己一旦睡着了,就醒不来了。 “来了……”听到脚步声,皇帝缓缓道。 二人均是行了礼,赵煊逸上前一步:“父皇,今日京郊查获数千死士,还请父皇准许儿臣搜查全城!” “嗯,你去做便是,你是太子……”皇帝慢慢道。 “可是……”赵煊逸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但想起楚姒之前的话,面色沉了沉,道:“父皇久不上早朝,如今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政务儿臣的权限只能处理一部分……” 皇帝笑起来:“瞧朕这脑子,竟忘了这事,来人啊,拟旨,即日起,太子监国,一应事物交由太子处理便是。”皇帝似乎十分满意,太子开始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不是再一味做个贤王,什么都要让出去了。 “是!”赵煊逸抬手行礼,赵奕恒却黑了脸,太子若是监国。那不等于完全把持了朝政么。 “父皇,儿臣……”赵奕恒才要开口,皇帝便看着他:“对了,奕恒,你也老大不小了,一直还没成婚,怎么样,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赵奕恒皱眉:“父亲身子还未好,儿臣无心儿女情长。” “是吗?朕瞧着皇后娘舅家的女儿就不错,听闻也是生的貌美如花,之前皇后还打算把人许给太子做太子妃呢,朕看就跟你最合适。”皇帝笑起来。 赵煊逸微微怔了一下,皇帝这算是在挑拨五皇子和皇后之间的关系么,皇后娘舅家可只是个江南小官,虽然攀了皇后这高贵身份,但早年间因为犯事,早就被贬下去了,这么多年都没提上来。 赵奕恒的脸色也不好看:“父皇,儿臣……” “怎么,不喜欢?”皇帝又道。 赵奕恒死死咬牙:“儿臣不敢。” “那就好。这门亲就算定下了。”皇帝摆摆手不愿意再多说,赵奕恒这才跟着一道退了下来。 走到门口,赵奕恒才笑道:“恭喜太子爷了,如今已得监国,这万里江山已经是唾手可得。” 赵煊逸看了看他:“多谢五皇兄了,本宫还要去查死士之事,严家的夫人跟本宫说,严家老大人在死之前,就查到了不少死士的消息,还有关于城外的,本宫这段时日怕是都忙的紧了,若是五皇兄无事,本宫就先回去了。” 赵奕恒面色铁青,难道父皇所说的,暗中一直有人在盯着他的死士的人,就是严家人? 见赵奕恒神色不虞,赵煊逸心情反而好了些,直接提步离开了。 赵奕恒盯着他的背影,咬牙转头想要再去找皇帝,自己蓄养死士他是知情的,他若是不拦着赵煊逸,自己一定会被揪出来的。 “五皇子,皇上已经歇下了。”有人将他拦住。 赵奕恒不相信皇帝已经放弃自己了,道:“你去跟父皇说说,就说我有急事求见。” “您若是有事,明儿再来吧,皇上歇下以后,谁也不许打扰的。”小太监道。 赵奕恒哪肯这么轻易离开,道:“那你们把高公公叫来!” “高公公伺候着皇上呢!”小太监又道。 赵奕恒看着天色,还有几个时辰便要天亮了,天亮以后才能去找皇后,这般想着,便直接在门前跪了下来:“我一定要见到皇上,否则便不离开!” 那太监瞧了瞧,没有说话,只定定站在了一侧。 赵奕恒跪在门前,天上的雨未停,落在他的脸上,寒得彻骨,虽早已知道皇家亲情比纸薄,但从未想到,竟无情至此! 他赵奕恒好不容易才从流放途中活下来的,他一定要成为万人之上的人,他要掌握这万里江山! 风声渐紧,能睡熟的没几个人。 赵煊逸到了宫门前,禁卫军首领便来回话了。 赵煊逸听罢,回头看了看,道:“看守着,明日等本宫过来再说!” “是!” 赵煊逸上马车前,回望了一眼这深深宫殿,心中不知想着什么,面上冷漠的不带一丝情感,转身上了马车离开。 第二天一早,京城的小道消息又开始满天飞了,死士之事无法掩盖,根本遮掩不住,但随之而来的各种消息,也让人捉摸不清了起来。真真假假,谁能分辨的清楚呢,人心惶惶之后。也就是图一乐了。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闷热了,楚姒换上了微薄的艾绿色长衫,腰间束着月牙白的腰带,挂着一串铃铛,走起路来叮咚清脆,似减去了这初夏的烦闷一般。 太子知道昨夜之事后,抽空过来了一趟,郑雲干脆也就出面了,但此时并不是求太子赐婚的时候。 “瑶儿呢?”赵煊逸来了之后便问道。 楚姒引了他在花厅坐下:“还在睡,昨夜没敢睡下。” 赵煊逸见她也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禁卫军昨天传来消息,密道查到了,通向淮阳公主寝殿,这件事我打算过两日再跟父皇禀报。” “为何?”楚姒不解。 赵煊逸面色微紧:“父皇已让我监国,他的身子骨,应该是撑不了几日了。” 楚姒皱眉:“皇上一旦去世,淮阳公主不会等在宫里的。” “我知道,但是若是直接捅到父皇面前,他也下不了手,父皇对她一直都十分……”赵煊逸张了张嘴,没继续说:“若是说开了,父皇就是想偏袒也偏袒不了了,到时候淮阳一旦出事,或拿当年之事来威胁父皇,那父皇的一世英名就毁在我手里了。”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杀了妹妹的丈夫,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只会让整个皇室都成为天下的笑柄。 楚姒察觉出他的担忧,但是这时候,她却更加觉得耍尽心机不顾念亲情的皇帝反而更有担当。 “太子可曾想过,若是皇上想要阻止此事被揭发,不可能一直留着父亲到现在,当年杀了驸马的,可就是父亲。”楚姒道,这件事她早已经知道。 赵煊逸自然也知道,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赵煊逸皱眉,他有自己的考量,若是整个皇室都沦为笑柄,那他就算登基,也要永远笼罩在这笑话当中。 “此事不必再议,我自有分寸。”赵煊逸站起身来,看了看楚姒:“楚家的丧事,你不用管了,让李潇处置吧,你借怀孕的原由留在侯府便是。”说罢,便要提步而去。 楚姒皱眉,道:“太子,还有沛县之事,要尽快查清楚了,赵训炎如今已经肆无忌惮,只怕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嗯。”赵训炎冷淡的应了一声,便提步离开了。 他一走,郑雲自然也跟着走了。 云颂伊从侧间出来,看着楚姒:“姒儿姐姐,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安心照顾孩子才好,世子爷那般聪明,一定没事的。” “我是担心京城出事……”赵训炎在京城闹得越凶,林清愚那边就越安全,但他总是被拖着回不来。也不是件好事。 午饭过后,楚姒本打算去一趟京兆衙门,好歹先把徐桂捞出来,但不等出去,便听得傅大娘慌慌张张跑来,说侯府的侍卫刺伤了楚黛儿。 楚姒无力的叹了口气,侯府的人定然不会轻易动手,除非是楚黛儿自己撞上的。 “人死了吗?”楚姒问道。 “受伤了,剑都穿过了肩膀,鲜血直流。”傅大娘急道。 楚姒却表情淡淡,楚黛儿现在难道还不知道自己跟皇帝的关系么?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没有传出来,想来他们还想让楚黛儿做些什么。 “去前院看看。”说罢,便提步而去,走之前嘱咐一定看好似锦院,没她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云颂伊紧随其后,原本想着楚黛儿顶多是来出苦肉计,想要挟或栽赃,到了门前一瞧,这哪里是什么苦肉计。分明是半条命都搭在了里面。 “请太医了吗?”楚姒问道。 “请了,在路上。” 楚姒实在不想让楚黛儿入侯府,但是情况如此,她不得不让她进来:“安排楚贵人住在厢房……” “我要住在似锦院!”楚黛儿自己开口,要盯着楚姒,住得远了怎么行。 楚姒莞尔:“似锦院已经住满,给贵人准备的院子,乃是侯府最好的,绝对不会慢待了贵人!”楚姒说罢,便不容她在多说,直接让人给抬进去。 至于动手的侍卫,看着他咬着牙跪在地上的样子,面色沉了沉。 一旁的人似乎并不打算多纠结此等小事,只道:“相信世子妃一定会好生处置胆敢伤害贵人的奴才!” 瞧见这婆子要进去,楚姒慢悠悠的将人拦住,道:“我侯府的奴才,从来不会轻易与人动手,这位嬷嬷可否说下原由?” “原由?还不是他瞎了眼睛没认出贵人来,以为是刺客便先下了手……” “那你们这些奴才呢?明知主子有危险,怎么不拦着?主子受了伤。你们一个个倒是毫发未伤。”云颂伊恼道。 那嬷嬷是宫里来的,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奴婢怎生比的过一个会功夫的侍卫……” 她的话没说完,云颂伊便直接拔出簪子朝她刺来,那嬷嬷一愣,连连后退几步,云颂伊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我瞧着这反应很快嘛,我不过是把簪子的功夫你便已退出五步远,他若是拔剑,你该早拦在主子身前了吧。” 那嬷嬷面色有些沉,还要辩驳,楚姒却转头看着侍卫,面容严肃:“为何拔剑?” “属下甘愿领死……” 楚姒扶额:“我问你为何拔剑,老老实实说!” “因为……”那侍卫犹豫了一番,看了看坚持的楚姒,道:“因为昨夜属下瞧见有几个穿着黑衣的刺客靠近,其中一人跟楚贵人生的一模一样,今日楚贵人突然过来,还带着剑,我不及多想,所以才动手。” 那嬷嬷冷笑起来:“世子妃这下没话说了吧。” “你很高兴?”楚姒转头看她。 那嬷嬷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她好歹也是宫里的嬷嬷,哪里被外头的这样给过脸色,只绷着一张严厉的脸道:“奴婢可不敢高兴,但是世子妃最好据实处理,否则告到皇上哪里,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贵人……” “小福儿,掌嘴!”楚姒寒声道。 小福儿闻言,上前啪啪就是两巴掌,虽然她也不知道楚姒凭什么要掌嘴。 那嬷嬷蒙了,朝楚姒怒目而视:“世子妃这是何意?” “你心知肚明,你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威胁本妃,本妃如何掌你的嘴不得?”楚姒道。 云颂伊在一旁看着那嬷嬷都愣住了,心里直叫好! 这里是侯府,楚姒想怎么说都行,那嬷嬷忍下怒气来,道:“如今世子妃嘴也掌了,这下人……” “来人,把人都给我带下去关起来,等世子爷回来以后再做处置!”楚姒寒声道,这侍从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她一时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先拖着。 这嬷嬷怔住:“世子妃,人证物证俱在,你为何还要等世子爷回来才动手?” 小福儿机灵上前一步道:“当然是我们世子妃怀孕了,如何能动手杀人?这不是造孽么?” 嬷嬷黑了脸,只得看着人把那侍从带下去,提步便要进去寻楚黛儿,楚姒却又笑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这一群人,连主子都护不住,如今还在这里撒泼,想来寻常也是不把贵人放在眼里的,全部都给我送回宫里去,请皇后娘娘处置!” 那嬷嬷一听,落到皇后手里哪里还能活命,这才慌了起来:“世子妃,你不能把我们送走,我们是贵人的人……” “我又没对你们如何,要处置你们的可是皇后娘娘,你们若是觉得有冤屈,便去皇后娘娘跟前说吧。”楚姒说吧,转身便回了府内,也不理那些哭着喊着的嬷嬷了。 才进府,楚姒想着楚黛儿,道:“管家,劳烦你即刻安排十个功夫上乘的嬷嬷精心伺候,另外,每日请太医过来请脉,诊金翻十倍便是。” 管家瞧着楚姒有条不紊的样子,笑着点头,转头便退下了。 “姒儿姐姐,难道真由着那楚贵人留在世子府?”云颂伊担心道。 楚姒微微摇头,这样的时候,肯定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去通知李大人。” 小福儿不解:“叫李大人能赶走……请走楚贵人吗?” 楚姒淡淡一笑:“能,当然能!”不仅能送走楚黛儿,还能给背后藏着的人一个惊喜!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过是块垫脚石 为雪花637365的两只水晶鞋加更 六月份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方才还在下,转头便天晴了。 赵奕恒在宫外站了一夜,始终不得皇上相见,转头便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也是听他说了,才知皇上已经把自己娘舅的女儿许给了赵奕恒,听他又说完城外死士一事后,便知皇帝是已经放弃了他,选择太子了。 “一切都完了……”皇后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原本赵佑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可惜……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父皇当初让我回京,一定是有目的的……”赵奕恒瞧见皇后脸上的失望,忙道。 皇后看了看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罢,只是叹了口气:“你真是太不了解皇上了。” 赵奕恒疑惑的看着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后莞尔:“你可知道当年皇上是怎么才登上皇位的吗?” 赵奕恒面色微沉,皇后抬抬手打发殿里的人都出去了,自顾自继续道:“当年皇上那么多兄弟,他本不是嫡长子,他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宫人生的罢了,谈不上有什么外戚的支撑,后来她母妃在宫闱争斗中死了,他就成了一个人人可欺无权无势还无人庇佑的小皇子,但若不是这些欺凌,他也许还成不了今日杀伐果断的王。”皇后说着说着,似回忆起了以前,看了看底下站着的赵奕恒:“原本我以为皇上是在你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想培养你,没成想,他只是拿你们做笼中争斗的野兽罢了,胜出者才能得他垂怜,你输了……” 赵奕恒面色冷沉的看着她:“不可能的,是父皇默许我训练了这么多死士,是他让我回京来争位,是他让我……” “他不让你回来,你怎么跟太子争?你不跟太子争,原本的贤王如何蜕变成跟皇上一样的君王?你娘不过是淮阳身边的一个贱婢罢了,你真以为皇上会拿你代入当年的自己?”皇后语气嘲讽起来,她对于赵奕恒本来还抱有一丝希望,可知道皇上未经她的同意,就私自许了曾经因罪而被贬谪下去的娘舅的女儿给他为妻之后,便半分希望也没了。皇上这样做。与将徐瑾这样的罪臣之女许给曾经风光无量的逍遥王有何区别?可现在逍遥王现在又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呢? 赵奕恒依旧不肯相信,他不相信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棋差一招,便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皇后站起身来,尾指翘起,念着手里一串珍珠项链,稍一用力,项链便断了,珍珠洒落一地。 皇后见此,淡漠的笑了笑:“好了,回去吧,安安心心娶了你的皇子妃,皇上既然还愿意给你赐婚,就表示只要你不同逍遥王一般仍存妄想,他是不会杀你的。”说罢,转身就要走。 赵奕恒冷冷看着她:“那你呢?你膝下无子,娘家无势,就算皇上不杀你,等太子一登基,他会放过你吗?苏贵妃会放过你吗!” “苏贵妃?”皇后面上失望更多:“你认为她能活到太子登基之时么。” “你什么意思……” 皇后冷笑起来:“我与皇上几十年夫妻,果真,我才是最懂他的。”皇后说完,提步便离开了,也不管赵奕恒再说什么。 从皇后宫里出来,赵奕恒又去了趟养心殿,可是毫不意外的,他又被拒之门外了。 赵奕恒想起太子所说的,乃是严家人出卖了那几千的死士,狠狠吸了口凉气,提步往宫外而去。 皇后本打算休息了,忽而听得有人来报,说侯府送来了几个宫女,说是保护主子不利,而被送来的。 “她们保的是哪个主子?”皇后倚在软榻上淡淡问道。 “楚贵人。” 皇后身子一僵,若是换做赵奕恒过来之前,她也许就处置了,但是现在,她却不想再掺和。 膝下无子,她却还有娘家满门,她不能一错再错,既然明白了皇帝的心意,她便不会再冒险。左右太子登基,她仍旧是太后,就算太子不把她放在眼里,她也可以忍。 “把人送回楚贵人宫里去。”皇后摆摆手,不愿多说,那宫女见了本还想提一提楚黛儿的伤势,见她不想听,也就把话咽下去了。 太子本是在处理政务,谁知李潇竟急匆匆赶来,参了侯府的折子。 “你参侯府?”赵煊逸面色冷沉,不知道李潇要做什么。 李潇面色坚定,站在殿下,道:“是,微臣要参侯府世子妃,治家不严,竟纵容下属伤了楚贵人,如今更是把楚贵人留在侯府,没有送到宫里来,实在是太过分!” 赵煊逸怔了怔,瞧了瞧两边站着的大臣,转头看着他道:“你说楚贵人受伤了?” “是的。”李潇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但这事儿根本怪不到楚姒头上去,倒是李潇很坚持:“楚贵人乃是千金之躯,如今在侯府被伤,如何还能留在侯府呢,所以臣建议,即刻命世子妃将人送回宫里来,让太医好生照顾。” 赵煊逸这下算是明白李潇的意思了,楚黛儿这次过去,怕是故意要留在侯府的。 “既如此,本宫随后便会遣人……” “既然黛儿喜欢,便让她留在侯府吧。”赵煊逸正说着,皇帝的声音却忽然从侧间传来。 赵煊逸急忙起身,扶了他坐到殿上:“父皇怎么过来了。” “朕怕你被底下这些老顽固烦,所以来看看。”皇帝轻声笑道,看了看底下站着的李潇:“你就是当初挑出来的头批入殿试的吧。” 李潇不知皇上竟还记得他,忙拱手。 皇帝笑了笑,道:“侯府这事,朕方才在后头听着了,误会而已。黛儿与世子妃乃是亲姐妹,哪有什么隔阂的,便由着她们姐妹聚聚吧。” 赵煊逸面色有些凝重,楚黛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清楚,而且她又暗中帮着逍遥王。 “对,之前宫宴刺杀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皇帝忽然问道。 赵煊逸想了想,还是道:“还在查,不过宫内查出不少的密道来。其中一条便指向了……” “咳咳……”皇帝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才停下,自然又是一手的鲜血,他轻叹一声:“老了,不中用了。” “父皇正值盛年……” “哪里还什么盛年不盛年,黄土都埋到脖子了。”皇帝轻笑道,净了手喝了茶,才道:“你继续看折子吧,朕就不劳费这心力了,你说的那密道之事,还是得查,继续查……”皇帝说完,便悠悠扶着高公公的手出去了。 赵煊逸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让自己查出淮阳公主还是不想。 “太子……”李潇抬手,皇上既然发了话,那楚黛儿必然是挪不走了,这件事他还是要去告诉楚姒才行。 赵煊逸轻叹了口气:“你先去吧。” “是。”李潇忙行了礼离开,上了马车便匆忙往侯府而去。 楚姒这会儿坐在花厅里,云颂伊在一边:“姒儿姐姐,今日天气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楚姒摇摇头,定定看了看她:“郑雲不日就会迎娶你进门。我给你准备了几间庄子铺子,你去看看吧。” 云颂伊面色绯红:“我不急,我得留在这儿保护你。绿檀不在,小福儿又成了伤兵,你身边没个人怎么行,你可还怀着孩子呢。” 瞧见她这般担心,楚姒抬手摸了摸还未有什么反应的肚子,轻笑道:“不会有事的。”想起曾经方丈大师给自己的签词,他言‘世间万物皆因缘起,因缘灭,此生则彼生,此灭则彼灭’,自己重生的缘乃是前世的人,自己得以嫁给林清愚,也是得益于重生,可如今前世那些人正一个个死去,此生彼生,此灭彼灭,她想,这个孩子若是缘分,总会留下来,若是留不下…… 楚姒不再去多想,正好严一有消息传来了,方丈大师的死因已经查出来了,并非圆寂,而是被毒虫所噬。 楚姒闻言,身子有些虚:“是南疆人……” 严一担心的看了看楚姒:“是逍遥王……” 楚姒想起他之前说的话来,他说一梦梦到前世,想来不仅仅是如此,他还去找了已然看透自己前世今生的方丈大师求证吧。 “还查到别的吗?”楚姒继续问道。 严一想了想,道:“我们查到这位大师,出家前,好似是京城人士,只不过他是少年出家,出家后,便极少来京城了。” “是京城人士也不足为奇。”云颂伊道。 严一颔首,又道:“但怪就怪在,我们只查到他是京城人士,他其他的资料好似全部被抹去了一般,一丝踪迹都没有。” 楚姒闻言,也觉得奇怪,但并不觉得这件事情里藏着什么阴谋,便道:“先不用管这一处了,你们先盯着京城的动向吧,京郊死士全部被杀,若是五皇子被逼急了,我担心还会有一场厮杀。” “厮杀?这么严重吗?”云颂伊惊愕道。 楚姒淡淡笑着:“执念岂是这般容易放弃的。”赵奕恒少时吃了那么多苦,忍了那么多恨,初回京城时,也是踌躇满志,以为皇上是帮着他的,可若是他发现皇上不过是拿他当太子的一块踏脚石时,他如何不会抓狂。 “罢了,先不说这么多,也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先让人盯着便是,一有异动,即刻来报。”楚姒叮嘱道。 “是。”严一领命退下,外头李潇便来了。 李潇将皇上的意思说了,楚姒听着,越发不知道皇帝到底要做什么了。 “世子妃,楚贵人她一定要留在侯府吗?”李潇也有些担心,跟着太子这么久,又娶了绿芽,楚黛儿是什么样的人他如何不知道呢。 楚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会再想法子。她不走也罢,如今侯府里暂时没有她的人,她也掀不起风浪来。” 李潇颔首,又道:“对了,太子听闻这两日的事后,已经开始准备全城搜捕了,这段时日京城应该会比较乱,你要小心为上。” 楚姒颔首,全城搜捕正是她想要的,不然赵训炎和那伙人永远潜藏在京城总也不安全。 “这次劳烦潇表哥了。”楚姒起身道。 李潇忙笑起来:“不妨事的,对了,绿芽知你怀孕了,想来看看你,不知可方便?” “迟些时日吧。”楚姒道,看着李潇提起绿芽时,眼中已有爱意,也满意的扬起了唇角:“等蒋府的事情了了,她再过来。”蒋繁头七已近,太子准备对蒋家动手,蒋家肯定也有所察觉,这段时间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带走瑶儿做护身符的。 李潇点点头,瞧着楚姒,有些出神。如今换了微薄的春衫,身形看起来更加的纤弱,但这纤弱的身子里,却藏着一个强大的灵魂,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送李潇离开后,楚姒便去见了楚黛儿,楚黛儿已然醒来,似乎正等着她过来一般,但楚姒更加没想到,有朝一日楚黛儿竟会开口要跟她合作。 楚姒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众丫环们都在外面守着,窗户打开了,又微暖的风吹进来,夹杂着花香。 楚黛儿倚在床边看着她,面上平静无波,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可偏生就是这样,她才恨! “我与你本无大仇,何不合作呢?” 楚姒端着汤羹的手微微一顿,并不应话,沈妈妈之死、江妈妈之死、白雪之死甚至她不知道身边这些种种,是不是都有她推波助澜,她们之间怎么能说没有大仇呢。 见楚姒沉默,楚黛儿并不生气,反而笑起来:“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身世,我不会由着他们这样摆布的!”楚黛儿眼带恨意。 楚姒淡淡看着她:“你想如何?杀了赵训炎,杀了你背后那人吗?” “是!” “可我如何能信你?”楚姒站起身来,抬步去将另一侧的窗户也打开了,外面阳光正好,照的草坪绿得让人心静:“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冷血无情,手段狠辣,我跟你合作,岂不是与虎谋皮?” 楚黛儿早知她不相信自己,只冷笑道:“你以为你有得选择吗?如果不跟我合作,他们迟早会杀了侯府满门,杀了你在乎的杨家人,杀了你!” “我的人我自会保护,但与你合作……”楚姒转过身来,背着光,却将楚黛儿眼中的算计看得清清楚楚:“永远都不可能!” 楚黛儿咬牙,见她不肯,也不再提,只笑起来:“楚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秘密。” 楚姒手心微紧,面色淡淡道:“是吗?” “你自从尼姑庵回来之后,便性情大变,整个楚府都是毁在你的手中……” “妹妹过誉了,楚府毁了,还有你的一份功劳。”楚姒淡笑道。 楚黛儿看着她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面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我跟你说过无数遍‘你会后悔’,现在还是这句话,等你快死的时候,我会亲自到你面前来听你跟我说这句话的!” 楚姒慢慢朝她走近,楚黛儿身子往后缩了一下:“你想做什么?” 楚姒走到床边站定,看着她眼中带着的恐慌,轻笑道:“你现在是在我的地方,你既然知道我敢杀人,凭什么认为我不敢杀了你?大不了布置一场刺客大闹侯府的假象罢了,你死了也就死了,若是皇上敢追究我的责任,我就让人将你是皇帝亲女之事散播出去,你以为到时候皇上还会来追究我的麻烦?” “你不会的……”楚黛儿话还没说完,楚姒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抓了一支匕首比在了她的脖子上:“永远不要赌我会不会做什么,杀人,别以为只有你才会。”楚姒语气冷然,看着她眼中已然带着慌乱,这才缓缓收回了匕首,转身走开,走出去之前也只是平静道:“以前的楚黛儿,什么也不怕,可如今的楚黛儿却怕死了,因为一旦死了,那些人利用你一辈子的仇,就再也无法报了……” “楚姒!”楚黛儿声音变得尖利起来,楚姒脚步未停,才走出房间,面色的笑容便全部落了下来,只剩下冷漠:“看好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她既然要来,那就来吧!纵然她现在要替太子顾全大局,但只要她敢动手,她才不会管太子的什么大局! 此时的皇宫中,气氛变得异常的沉闷,天上分明出着太阳,可底下的人却只觉得闷得紧。 皇帝看着眼前的人,眼角的褶子似乎又多了些:“淮阳,你也生出白发了……” 珍娘冷漠的站在一侧:“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来了。” “最后一次过来了。”皇帝笑起来,声音沙哑而虚弱,似乎随时会断了这口气一般:“太子已经发现你了,你闹了这么多年,也该闹够了。” 珍娘闻言,手指微微收紧:“怎么,要杀了我吗?” 皇帝抬眼看她,笑道:“朕怎么会杀你呢?只是这么多年,朕已经疲了乏了,当年之事朕并不是全因为你,才杀了他的。” “我知道。”珍娘嗤笑一声:“因为他手掌军权,你容不得他功高盖主。” 皇帝抬眼看了看她,扶着高公公的手站起身来,慢慢朝她靠近:“你既然知道,为何还……” “可你还是杀了他,还软禁了我,世人都称颂你是个明君,却没人知道你才是这个世上最大的恶魔!”珍娘看着他已经迈不动的沉重步伐,看着他脸上萦绕的死气,不知为何,眼里就冒出了泪。 皇帝轻叹一声,走到她跟前想要抬手去拢她耳边散落的头发,珍娘却狠狠将他的手打开:“不要碰我!” 高公公担心的看了看皇帝,他却似释然一般,笑了起来:“你收拾一下,离开吧。”说着,便让高公公拿出一块金令来:“拿着它你就可以出宫,城外已经备好了马车,够你此生衣食无忧的,离开这里吧。” 皇帝说完,便带着高公公出去了。 珍娘望着手里的令牌,死死攥紧,猛地转过身看着他:“你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会离开!” “你真的这么恨朕吗?”皇帝顿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珍娘看着他已经佝偻的背影,已经苍白的头发,恨了这么多年,她已经不知道心中的还是不是恨了,可嘴上仍旧道:“对,我恨你,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被五马分尸千刀万剐而死!是你毁了我的一辈子!” 皇帝老眼浑浊。面上却只笑了起来:“既然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原谅朕,那便罢了,你恨吧,只要你离开皇宫,离开这些是非,好好的去过下半生。”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珍娘想追上去,可她的固执和骄傲让她死死站在原地,喉头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 侧殿里走出个人来,看了看她,小心行礼道:“公主,外面来信,说要过来见您。” “什么时候?” “他们说越快越好。” 珍娘闭上眼睛,眼泪落下,却只一把将手里的令牌给扔了出去:“明日晚上过来。” “是!”那宫女看了看珍娘:“公主,您……” “我没事,退下!”珍娘说罢,转头回了房间,等到无人的黑暗处,翻出一直偷偷祭奠的驸马的灵位,却早已没了丝毫感觉,只冷冷的扔在了地上,整个人也瘫坐在了地上,两眼空洞,似乎一生几十载,都成了泡沫。 赵奕恒回到皇子府后,很快便知楚蓁蓁被杀和杨盈被楚姒抢走的消息,再也忍不住,拔刀连连砍了好几个前来回禀的侍卫:“废物,都是废物,没一个能用的!” “五皇子,那现在……”站在一旁的人心惊胆战的问道。 赵奕恒想起楚姒来,这个女人,她怎么就这么厉害! “通知下去,城外蓄养的死士,准备入京!” “五皇子,这个时候……” “怎么,现在不让他们进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严府的人背叛我,等到太子找到证据抓我下大牢吗?”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赵训炎之前的运气,能够得到珍娘这样的人的照拂,若是真如皇后所说,自己只是父皇用来磨砺太子的石头。那么自己终有一日会被杀! 旁人哪里敢多说,连连点头:“我们尽快……” “不……”赵奕恒想了想:“你们不需要快,但一定要小心,太子现在为了赵训炎的事焦头烂额,不会这么快对我动手的,你们偷偷将人带来,不能叫任何人发现,明白吗!” 那人连连点头,赵奕恒这才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想来想去,报复的办法他却觉得只有一个,严家人敢算计自己,那就等着收尸吧! 夜了,楚姒正跟云颂伊吃饭呢,外面便见郑雲带着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云颂伊一瞧见他,本是高兴的,可看着他沉着脸的样子又有些担心:“怎么了?” 郑雲深深的看了一眼云颂伊,咬咬牙,道:“世子妃,五皇子今日下午使人去了严府,求婚伊儿。” 楚姒微微怔了一下:“五皇子不是得皇上赐婚了么?” “他求的是侧妃。”郑雲难掩怒气,他本打算找机会跟太子开口,却不想五皇子竟先开口了。 “严家人答应了?”云颂伊忙抓着他的手问道。 郑雲面色铁青,定定看着她,心中不忍不舍,可还是点了点头:“是,严家大老爷很快便同意了。” 云颂伊顿时红了眼睛:“我才不要嫁什么劳什子的五皇子,大不了我逃婚就是,去闯荡江湖!” “闯荡什么江湖,你一个女儿家,江湖有多危险你不知道!”郑雲忙道。 云颂伊鼻子一酸,瞪着他:“难不成去嫁给那五皇子不成?” “当然不行!”郑雲也怒道,两人微怔,均是红了脸,又相互撇开了眼去。 小福儿在一旁也跟着愣住了:“这五皇子早不娶晚不娶,怎么偏偏挑了这时候……” 小福儿话未说完,杨府又来了人,说赵奕恒又使人去了杨府,求娶杨家小姐杨盈。 是杨谦修亲自过来的,一到屋子里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跟楚姒说完以后又道:“五皇子已经让人传了消息,说盈儿在五皇子府住了多日,跟他已有……”杨谦修咬咬牙:“虽是无稽之谈,盈儿也有了婚约在身,但他这般,实在是叫人不知怎么拒绝。” “他是被逼急了。”楚姒道,起了身带着大家一起到了内间,又让人守着外面,这才道:“想来皇上是已经选定太子了,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太子的一块垫脚石了。” 小福儿端了茶上来,不敢多说,小心的立在一侧。 郑雲面色铁青,铁拳死死握着:“他这样子做,是想报复吗?” “嗯。”楚姒颔首:“的确是报复,还一个就是为了拖人下水,和掩人耳目。”楚姒道,看了看郑雲:“他应该知道你跟伊儿的事,这件事不管他怎么折腾怎么说,你都不要露面,不要冲动。” 郑雲咬牙,一拳头捶在桌上:“真他娘的憋屈!” 杨谦修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道:“盈儿现在在家要死要活的,我也是没法子了,所以才来问问你,到底如何是好。” 楚姒看着郑雲道:“皇上给五皇子赐婚,婚期可定了?” 郑雲一个激灵。忙道:“还没有。” “嗯,等婚期下来再说,就算现在应了,也绝不可能让侧妃在正妃面前过门的,到时候你们拿这个搪塞便是。”楚姒道,赵奕恒并不是个笨人,不会单纯的只是想要娶两个女人回去报复一下,他一下子把事情闹大,无非是为了迷惑人眼,他背后一定还在计划着什么,比如当初查出来的,剩下的那些死士。 郑雲还是觉得不放心:“这能拖多久呢?万一皇上下令,即日完婚,那岂不是……” “好了,姒儿姐姐总不能去杀了五皇子吧。”云颂伊看着着急上火的郑雲道,说罢,又转头看向楚姒:“姒儿姐姐,实在不行,我还是跑路吧,严家人是死是活,我管不着,我只要我娘活着就行。” 楚姒莞尔。看着她一副分明红了眼睛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倒觉得她是真的懂事了:“你们先不要计划这些,郑雲,你要提醒提醒太子,注意城外的情况,五皇子不会这么着急动手的,但皇上的身子越来越差……” “我知道。”郑雲知道楚姒在担心什么,太子如今根基尚不稳固,皇帝一旦驾崩,莫说五皇子,潜伏在京城的赵训炎和心怀不轨的南疆人也会趁机起事,就更加不用说国境边虎视眈眈的小国了。 郑雲看了看云颂伊:“你随我到外头来。”他必须好好教育一下她,动不动就要去闯荡江湖,江湖那么多险恶,成日打打杀杀,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出去还不得被人剥皮拆骨了。 “我不去……”云颂伊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心里有些怯意。 “你去不去!”郑雲恼了起来。 云颂伊一瞧,方才的怯意没了,只觉得鼻子也酸眼睛也酸,自己这两月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是自己要被五皇子害了,他倒好,还冲自己发脾气。 “我就不去!” 郑雲一瞧她眼底的眼泪,又是心疼又是心急,安慰也不知怎么安慰,干脆上前一把将她扛到了肩上,朝楚姒道:“世子妃,我跟她说几句就让她回来。” 楚姒嘴角噙着笑意,眼睛都弯了:“好。” 云颂伊猛的捶他的背:“大胡子,王八蛋,放我下来!” 郑雲颠了颠肩膀上的人,直接转头出去了。 他们走后,屋子里便只剩下杨谦修。 杨谦修也准备走,楚姒却道:“杨盈你要盯紧些,她太过记挂杨辞,为了救杨辞,也不管真假,一定是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所以我担心赵奕恒会利用她这一点,而做出什么事来。” 楚姒没有说的太直白,但杨谦修是过来人。 “母亲这几日身子越发不好了……”杨谦修看着楚姒,她越发的消瘦了,似乎怀了这个孩子以后,非但没有养胖,反而消瘦了很多。 楚姒抓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太医怎么说?” 杨谦修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到底没忍心说出实情来:“还能撑一段时间,只是分外的想念你,你若是得空,去看看吧。”对于杨佩的亏欠,她总想在楚姒身上补回来,但是如何补得回来呢,特别是楚秉松一死,传出来的杨佩的死因,对她已经是沉重一击了。 楚姒亲自送了杨谦修出侯府,待见他上了马车以后,还想说什么,可话到了嗓子眼,愣是没说出来,只得看着马车离开。 “小姐,您没事吧?”小福儿见她面色有些白,问道。 楚姒微微摇头:“不妨事,就是有些头晕。”说罢,转头便回去了。 林清愚好些日子没来消息了,她有点担心,他一直说沛县不危险。可是怎么可能不危险呢。 回到院子里,瑶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扑在她身上软软糯糯的问道:“世子妃娘娘,我们明儿是不是就能去看娘亲了。” 楚姒算算日子,的确也到了蒋繁头七的时候,也是太子准备动手的时候,笑道:“是,瑶儿是不是极想娘亲了?” “嗯,昨儿还做梦,梦到娘亲直跟瑶儿说话呢,虽然她怀了弟弟以后就不爱理瑶儿了。” 楚姒看着她失落的小脸,笑道:“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你娘亲不过是怀了孩子太累了,所以疏忽了瑶儿。”楚姒牵着她的手往里头走,走着走着,之前那道森冷的目光又出现了,她警觉的一回头,便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世子妃娘娘,你怎么了?”瑶儿问道。 楚姒看了看方才那地方,只剩下一小片树林,那树儿枝叶茂密,正是藏人的好地方。 “来人。” “世子妃有何吩咐?”立即有人过来。 楚姒指了指那片树林:“那几颗树可有什么讲究?” “讲究?”那人想了想:“没什么讲究,就是这树是当年侯夫人亲自种下的。” 楚姒闻言,打消了全部砍掉的想法,心中却生一计,抽出腰间的铃铛来,道:“去准备一百个这样的铃铛,挂在那树枝间,但凡有鸟兽飞过,我都要听到有铃铛声。” 那人不知楚姒为何这般做,却没有质疑,应了声便下去吩咐了。 “小铃铛……”瑶儿瞧见铃铛十分高兴,楚姒蹲下身来,将身上这串铃铛挤在了她的手腕上:“送给瑶儿。” 瑶儿看着面前的楚姒,目光温柔,就跟自己的娘一样,抬手便圈住楚姒的脖子,小脸在楚姒的脖颈间绵绵蹭着:“瑶儿最喜欢世子妃娘娘了。” 楚姒闻言,笑起来,却只感叹小孩子果真是这世上最纯净的存在。 “好了,我们回去,好好准备一番,明日去见你娘亲吧。” “嗯!”瑶儿高兴的点点头,便随着楚姒一道离开了。 楚姒见到云颂伊的时候,她的嘴唇微微有些红肿,就连小福儿都看出是怎么回事了,低着头偷偷笑。 云颂伊又恼又羞,坐在花厅里捧着茶杯想遮住脸,可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后羞恼的道:“这个无耻王八蛋,迟早有一天……” “你要嫁给他。”小福儿忙接话。 云颂伊一怔,脸色爆红。 楚姒笑起来,道:“你先回一趟太子府,安抚一下你娘亲,我担心严府的人很快回去找你们的。” “他们找我做什么……” “既然把你许给了五皇子,你说找你做什么?”楚姒熬。 云颂伊想明白了,只恨得咬牙:“他们还有脸来把我们接回去么?他们赶来,我就狠狠揍他们,反正我现在也不在乎这些名声不名声的了。” “嗯,到时候能揍多狠就揍多狠吧。”左右五皇子是打算把事情闹大,不想让人去注意他真正在做什么,那么就帮他一把! 第二天一早,楚姒便收拾好了,准备送瑶儿去蒋府,可蒋府早早来了人,要单独接走瑶儿。 “世子妃。这是繁儿头七,去的都是亲近的家人……” “世子妃娘娘就是我的家人!”瑶儿忙抓着楚姒的手。 宁氏看了她一眼,瞧见原本乖顺的瑶儿居然也知道反抗了,不由沉声道:“小郡主,你不想去见你娘亲了吗?” “当然要见……” “那就随舅母走吧。”说罢,上前来便一把将瑶儿抱在了手里并趁机道:“你要是现在不去,可就一辈子见不着你娘了。” 瑶儿闻言,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姒提步上前,蒋府的人立马将她拦住:“世子妃,这是蒋家的家务事,您乃尊贵之躯,如今又怀了孩子,还是不要沾染了晦气才是,不然您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蒋府可担不起责任!” 楚姒面色微凝,看着几近嚣张的宁氏,她们想要做什么! 瑶儿被塞入马车,宁氏看了眼楚姒,快速的上了马车离开了。 “小姐,小郡主好歹身份在哪儿,她们应该不敢对小郡主如何吧,再说了。她们还是小郡主的亲人呢。”小福儿安慰道。 “有时候亲人吸你骨血,才是有苦说不出。”楚姒轻叹一声,看着不远处落在地上的一串铃铛,这是昨日她才给瑶儿戴上的。 楚姒上前将铃铛捡起,胃里却又开始一阵翻腾,她不知为何,这个孩子似乎闹腾的比较早,时时让她觉得悲伤和难受。 “小姐,您没事吧!”小福儿急忙跑过来,楚姒抓起铃铛放在手中看了看,道:“不行,我们还是要过去。” “可是咱们去了,也不一定能进蒋府,您现在又怀着孩子,万一有个磕碰什么的……” 楚姒转头便叫人准备马车了,又命人去告诉太子此事,转头便上了马车往前追去,但早有人埋伏在她的必经之路上,似乎并不想让她追上前面的人。 听着外面短兵相接的声音,小福儿慌张的拦在楚姒身前:“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外面太危险了。”刺客都敢光天化日之下出来了。他们就算是追上了前面的人,怕也带不走小郡主。 楚姒面色微沉,蒋府既然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就说明她们早已料到太子今日会动手,瑶儿被她们带走,一定不会安全。 “掉头,走另一条路!”楚姒忙道。 马车又颠簸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可毫无疑问,一样有刺客在守着,只是这些刺客好似并不算杀楚姒,只是想抓活口而已。 带来的侍卫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这源源不断的刺客,让他们措手不及,有刺客一步上前,直接劈开了楚姒的马车。 小福儿大惊,转过身就挡在楚姒面前,眼看着那剑就要刺下来,楚姒却拉着小福儿直接往旁边一翻,两人均是滚落在地,却险险躲开了刺来的剑。 为首的似乎发现了他用剑想杀了楚姒,过来冷冷盯了他一眼,收起剑抬手便要去抓楚姒,楚姒一把将小福儿推开,忙准备叩开手上的紫玉镯子,可不等她动手,那人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的将她扯了起来准备带走。 就在小福儿捡起地上的木板要朝那刺客砸过去的时候,空中寒芒一闪,便见一柄寒剑直接刺入了那人的心口,一剑致命。 小福儿张着嘴愣在原地,楚姒抬头看了看,却是一袭白衣过来,不等她看清,一道有力的手臂便揽住了她的腰身,带着她连退好几步,躲过身前的长剑,反手便了结了面前刺客的性命。 “世子爷!”小福儿看清来人的脸,惊喜的喊出声。 众人皆是怔住,剩下的黑衣人一见是林清愚,直接收队撤离了,可才欺负了林清愚的世子妃,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全身而退! “不用留活口!”林清愚寒声吩咐完,这才看着怀中讶异的楚姒,佯装恼怒道:“你既有了身子,怎么还往外面乱跑,要是孩子没了,你得吃多大苦你知道吗!”女子生产本就是大事,半途没了孩子,要亏多少的元气!她身子本就弱,万一有个好歹,他怎么办。 楚姒看着他,见他更多的是在担心自己而不是孩子,道:“你怎知我不会母女平安?” 林清愚见她不认错,也不再跟她多计较,只将她抱在怀中道:“还好我知道你有身孕及时赶了回来。”若是方才那人将楚姒带走了,他便是要恨死了自己也挽不回那些人对楚姒的伤害。 楚姒明白他的心有余悸,莞尔:“不会有事的,你在呢。” 听着这话,林清愚无奈的笑起来,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好了,随我回去吧。” “不行,我要去找瑶儿。” “瑶儿?赵瑶儿,太子的女儿?”林清愚问道。 楚姒颔首,将方才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想简单说了一下,林清愚便点点头:“我随你一起去。” “好!” 楚姒才应声,便见有人过来:“世子爷,我们带回来的人……” “迟些再说。”说罢,一把揽着楚姒便往前追去。 那人愣住,回头看了看才进城骑着马赶来的人,松了口气:“韩大人,这次秘密回京,您可要先去见太子?” 韩敏透过黑色的帷纱帽,看了看满地的血腥,道:“不必,直接进宫,求见圣上!”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掌权者的游戏 楚姒随着林清愚一道追上蒋府的马车时,马车停在一个破旧的巷子里,左右都不见人。 林清愚将楚姒放下:“不要过来。”说罢,上前便查看了一番,但马车里已经是人去楼空。 “不见了。”林清愚看着地上的痕迹,人应该是往前面去了,但前面是一条一眼可看到头的死胡同,再看看左右,皆是普通民居,看起来似乎没有人住。 楚姒上前来:“跑了吗?” “嗯。”林清愚颔首,拉着楚姒的手道:“放心,蒋家人暂时不会伤害瑶儿的,瑶儿现在是他们的护身符。” “那我们先去蒋府看看。” “好。”林清愚颔首便随着楚姒一道往外去了。 蒋府门口现在已经围了一大群的官兵,里里外外都围得严实,领头的是太子赵煊逸新提拔上的京兆尹。 林清愚跟楚姒在不远处的一处茶棚里坐下,并没有选择跟过去,蒋家人现在想必在京城某处躲起来了吧,没有赵煊逸的命令,他们是出不了城的。 “太子手中并无确凿证据,没成想蒋家人竟是心虚先跑了。”林清愚道,看了看,瞧见楚姒额头有汗,直接抽出手帕替她擦了擦:“不过太子这一步走得急了,京城发生不少事,只怕要闹得人心惶惶。” 楚姒看他:“若是太子不动手,蒋府岂不是要助纣为虐,帮着赵训炎害更多人?” 林清愚莞尔:“没错。” 楚姒看着他并不否认,也释然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仅凭一颗仁心,是坐不稳那个位子的。” 林清愚见她明白,便也没再跟她深度讨论这个问题,只道:“你如今不要思虑过多,容易累。” “好似你生过孩子似的……” “没生过的,但见人生过。”林清愚弯起眼睛,痴痴的看着她:“等太子登基了,你是想留在京城还是想跟我离开?” 楚姒微微挑眉,还不及回答,便听到前面一阵嘈杂。而后便见有人提刀在里面厮杀,蒋府门口一时间鲜血四溅,围观的百姓们都开始抱头逃跑。 “怎么了!”楚姒站起身来。 茶棚的老板也赶紧跑了,林清愚将她护在怀中,轻叹道:“是他们给太子的局,不多时,就会传出太子滥杀无辜的罪名来,京城连连发生的诡异的事情,只怕也会推到太子头上。” “怎么会……”楚姒惊愕,他不想蒋家人竟然这样狠,非要置太子于死地不可。 林清愚看了看前面的血腥,让楚姒不要看,上前便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动刀的人全部抓起来!要活口!” 那京兆尹见是他,忙让人动手抓人,留活口。 林清愚见罢,转头看着楚姒:“我先送你回侯府。” “好。”楚姒不再多说,他一定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办。 楚姒回了侯府以后,小福儿便急急跑了过来:“小姐,韩大人回来了,是不是说杨家老将军和少将军也回来了?” “不知。”楚姒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楚姒提步往似锦院走,她不能这样干等着,她要想想办法帮帮林清愚! 正在她焦急的时候,媚娘却过来了,顺便送回了那块紫玉。 如意坊虽然关门,但他们人却一直留在京城。 “世子妃,这是今日一早查到的,有人匆匆买下了这两处的宅子,想来是用来藏身。”媚娘道。 楚姒想罢,蒋家人不可能现在躲到自己的家产里面,否则很容易就会被人查出来。 “派人盯着了吗?里面可有什么动静?” “嗯,有动静,但也有不少黑衣刺客守着,我这次过来是想问世子妃,何时动手。”媚娘问道。 楚姒听到‘黑衣刺客’,便想到了之前刺杀的人:“那些黑衣人全是赵训炎的人吗?” “不知道,但是我们查了今日刺杀世子妃的刺客,全是赵训炎的人。”媚娘颔首。 楚姒闻言,颓然坐下:“暂时不能动手,赵训炎一定设好了陷阱等我们过去。” “是……”媚娘没有多说,担忧的看了楚姒一眼,又安慰道:“世子妃暂时不用担心,她们不会杀了这张护身符的。” 楚姒摇头:“赵瑶儿对蒋家人是护身符,但对赵训炎却不是,她顶多算赵训炎的一颗用来让太子痛苦的棋子而已,至于蒋家人,我想不用我们动手,赵训炎也会处置了。”他从不留对自己毫无价值的人,除非蒋家还有什么价值是她所不知道的。 让媚娘离开后,楚姒准备起身去见见楚黛儿,可是才站起来,便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赵煊逸正在书房中处理奏章,他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奏章,不停的给出批示,但对于前来回话的人却视而不见,直到林清愚过来。 林清愚看了看立在一侧的侯府的人,便知太子已然知道了女儿失踪的消息,看着他面色冷漠的模样,道:“见过太子。” 赵煊逸的手仍旧不停,林清愚让人退下,转头关上了房门,这才道:“太子所料不错,沛县的缺口的确是五皇子动的手脚,死伤的百姓也是他动的手,但是……” 赵煊逸的手终于停下,林清愚见此,继续道:“杀了魏贤和慧能的,是宫里那位。” 赵煊逸面色紧紧绷在一起,似乎下一秒便要发极大的怒火,林清愚也能看得到他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的手。 “韩敏已经进宫了。” 林清愚说完,赵煊逸这才猛的抬起头:“他想说什么?” “太子觉得呢?这是皇上让太子查的,查到了什么便说什么。”林清愚道。 赵煊逸猛地一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林清愚,你到底想做什么!”幕后凶手是皇帝,就算证据确凿也不能说! 林清愚看着他还是如此,嘴角淡淡勾起来。眼中难免有些失望:“太子瞻前顾后几十年,如今还在担心什么?” 赵煊逸面色紧绷:“你难道不知道,皇上一言,抵本宫千句吗?” “可太子现在已然代理朝政。”林清愚语气依旧不疾不徐,看着他眼中的异色,又道:“太子可曾想过,皇上明明对沛县之事了如指掌,却为了使人杀了慧能和总督魏贤?” 赵煊逸不说话,林清愚莞尔,自顾自道:“因为魏贤掌江南,可以说是一方土皇帝,若不杀他,逍遥王怎么可能这么快失势?” “你的意思是,父皇反而是为了我好?” “皇上做事,总有千万个意思,就看太子想要领悟哪一个了。”林清愚说罢,往一旁坐下:“如今蒋府门前大开杀戒,太子接下来要面对的狂风骤雨,难道打算让韩大人这般的忠臣替太子挡在面前。而太子则躲在书房中批阅这些奏折么?” 赵煊逸面色铁青,额间青筋暴起:“他进宫多久了?” “一个时辰……” 林清愚话没说完,赵煊逸便直接提步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林清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提步回了侯府。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没有一丝风,让人烦闷的紧,心中似乎夹杂着恐惧与愤怒窜成的火,几乎把人焚烧殆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灰暗的屋子里,朗月邱站在门前,问着里面坐着的一身鸦青色衣衫,似要隐入这片黑暗之中的赵训炎。 赵训炎却不答话,他仔仔细细的回想着脑海中的画面,他知道的事情,要比楚姒多得多,比如前世为何侯府一直不肯出山,比如他如何一步步的登上皇位。 朗月邱见他不应,又上前一步:“你没有接下来的计划了吗?” 赵训炎邪肆的扬起唇角,凤眼微抬:“急什么,南疆的使团还没到,赵奕恒也已经耐不住了,今晚淮阳一死,京城一乱,我们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你确定能成功?” “自然。”赵训炎嘴角高高扬起:“楚贵人在楚府养伤,你要叮嘱叮嘱她,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不然……” “我知道,但侯府守备森严,想要见到她,除非她自己出来。”朗月邱冷冷说着:“她已经开始起了异心,不是那么好管了。” “我了解她,她这样的人,心中的恨意便足以支撑她继续屠戮下去,她不会停止的。”赵训炎说完,便已起了身:“我去皇宫,至于蒋家人,你再好好问问,他们守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骗我,全部杀了便是。” “那个小女孩呢……” “小女孩?”赵训炎想起还有个瑶儿来:“暂时不要动她,不要激怒楚姒,等到赵奕恒跟太子耗尽了,我们再动手。”说罢,他提步便往外而去。 他才走,之前的斗篷男走了过来:“我们难道要听他的不成?” “此人心思狠辣,听他的?”朗月邱冷冷一笑,手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白玉瓶子:“你可听说过连心蛊?” “连心蛊?将两人的生死系在一起的蛊虫?可是这种蛊虫不是早就已经灭绝了吗?”斗篷男道。 朗月邱淡淡一笑:“我手上的是最后一对,这种蛊虫永远都不会死,只是以前那些人太蠢,不知道在人死后,把蛊虫从他们的心脏里挖出来。” 斗篷男眼睛瞪大:“南疆的前皇后陛下便是死于连心蛊,莫非……” “你想死吗?”朗月邱语气如常,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斗篷男忙低下头:“属下誓死追随公主,可是这蛊虫给赵训炎用,是不是太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呢,到时候我再挖出来就是了。”朗月邱说罢,直接将剩下的一只放出来。直接放入自己的嘴里。 斗篷男怔住,看着她:“公主,怎么不让属下来!” 朗月邱淡淡一笑:“入了我腹,他才不敢杀我。”这蛊虫入腹,没有丝毫感觉,可朗月邱却知道,自己和赵训炎,不管谁,都不能轻易死去了。 赵训炎并不知她是何时喂了自己这蛊虫,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待从密道进入珍娘宫里,见到她时,她正一身黑裙,收拾利落的坐在首座。 这是一个完全密封的房子,除了一个小口,一丝光亮也照不进来。 大大的夜明珠将里面照亮,珍娘似乎思虑了很久,抬眼看着赵训炎:“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可曾考虑过,直接杀了皇帝?”赵训炎笑道:“不管你是下毒还是刺杀,他都直接能死,然后我的兵马会立即入城……” “你以为我会信你?”珍娘讽刺看他:“赵训炎,你是我培养出来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是吗?”赵训炎淡淡站在下面,看着她:“皇帝若是再苟延残喘个半年,兴许太子的位子他就坐稳了,到时候我们可就都是他案板上的鱼肉了。” 珍娘眉眼微挑,冷冷睨着他,带着些许不屑:“如果你听我的,早点杀了楚姒,毁了侯府,还能有今日的担忧?” 赵训炎脚步停下,看着她:“我们今日不是来争吵的。” “我自然知道。”珍娘也站起身:“我已经决定了,明日出宫,离开京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 赵训炎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当年之事……” “我为了这个仇,耗了一辈子,如今他已经快死了,我没必要亲手把刀插入他的心口!”珍娘说完,嘲讽的看着赵训炎:“我知道你还想杀他,因为你娘当年不知羞耻……” “你闭嘴!”赵训炎抬手掐住珍娘的脖子,珍娘却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的人可都在门口守着!” 她早知赵训炎狼子野心,而且他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她怎么会不了解他想要做什么! 赵训炎冷冷将她松开,看着她一脸杀意的模样:“那你今日是打算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珍娘眸光微闪:“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杀了你。”珍娘淡淡说完,看了看放在墙角的夜明珠:“这夜明珠是你千辛万苦寻来送我的,我没有……”珍娘抬手要去拿那颗夜明珠,后背却被人一刀刺穿。 珍娘睁大了眼睛低下头,看着穿过自己心口的刀,嗫嚅着开口:“为什么……” “你杀了我娘,还问我为什么?”赵训炎猛地抽出刀来,看着她倒在地上,血汩汩冒出来,又提刀在她的额头开始刻下‘淫贱’二字:“你不过也是个淫贱之人,这么多年却一直拿母妃的死来百般羞辱于我,就凭你,你也配吗?” 珍娘想喊外面的人,却被赵训炎一把踩住脸,她连叫喊声也发不出来。 那夜明珠落了下来,滚落在墙角,将墙角照的通明,也映照出她此时满脸的狰狞。 赵训炎冷冷看着她,紧绷的脸松开,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看到皇帝内疚而死吗,现在他就会内疚而死的……” 珍娘又想起那日皇帝离开时,病弱的背影,不知为何,知道他将内疚而死,她居然心痛起来。 “然后我再杀了他的儿子,一个一个杀,最后再夺了他的皇位,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后悔当年对我母妃……他该死!”赵训炎说罢,一刀将珍娘的腰带挑开。 “哼,你自觉比我母妃高贵,到死又如何,还不是比青楼妓子更加下作的人……淮阳公主,呵……”赵训炎嘲讽罢,提刀抵在珍娘的喉咙处:“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肯交出控制死士的琴谱,我可以为你穿好衣裳,让你不至于死得这么难堪。” 珍娘望着他,恨红了一双眼睛:“我好歹养育你几十年……” “养育?你不过是把我当个牲口在喂罢了,让我苟延残喘,也不过是为了报复皇帝!”赵训炎几近咆哮,可想到外面的人,又收住了声音,笑起来:“琴谱你不给也罢,左右我也记得差不多了。你的确对我有恩,做为报答,我会亲手杀了老皇帝的,如何?” 珍娘眼中落下的泪已经变红:“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没说完,赵训炎一剑便剜出了她的眼珠子:“你这双眼睛盯了我几十年,我恨透了它们!” 珍娘痛苦的嘶喊出声,可赵训炎却借机割了她的舌头,阴鸷的看着浑身鲜血的她,冷冷笑起来:“你训斥我的话,我也听够了,还有这双屡次打我的手……” 赵训炎满手鲜血,手起刀落,珍娘的右手已然断了。 外面终于听到了些许的响动,开始往这边过来,赵训炎心中的恶气似出了一半,挪开踩在她身上的脚:“曾经高高在上的淮阳公主,如今却是一个恐怖下贱的女人,淮阳,你这辈子,活该!” 赵训炎看着她颤动的身体,桀桀笑了起来,提步,便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珍娘听得到他脚步离开,浑身已经疼到麻木,她现在后悔,若是昨日听了皇帝的,离开这里该多好。 她听得到嘈杂的脚步声靠近,听得到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可这惊恐的尖叫对她,比杀了她还要让她觉得痛苦,她情愿就这样死了,也不要让人看到自己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伴随着宫女们的尖叫声的,还有密道里传来大批的脚步声,不多时,禁卫军将领带着人已经赶到:“这是……” “是你们杀了公主殿下!”宫女里有人大喊。 禁卫军们不擅言辞,开口便反驳,可那宫女却有理有据:“我们都在外面守着,只有你们从密道里面来,不是你们是谁!我们要去禀报皇上!” 珍娘躺在地上,她想大喊,不要,不要告诉皇上,若是他真的内疚而死,她会更加的后悔!后悔几十年来执念于折磨皇帝。后悔培养了不折手段的赵训炎,后悔自己不折手段,杀了那么多人。 消息传到养心殿的时候,赵煊逸正在跟韩敏一起像皇帝汇报沛县情况,皇帝看起来兴致缺缺,似乎早就知道赵煊逸会发现一般。 高公公满面严肃从外面匆匆而来,快到殿前时,没走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你好生走,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知细心些。”皇帝笑起来。 高公公看着合着眼睛悠闲坐在暖榻上的皇帝,声音都颤抖起来:“回禀皇上,淮阳公主她……” “怎么了?”皇帝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高公公看看赵煊逸,又看看皇帝,这才鼓起了勇气道:“死了。” 皇帝拨弄着珠串的手微微一顿,声音轻了许多:“怎么死的?” 高公公有些不敢说,可皇上问了又不能不说:“心口有一剑,还有……还有……” “说吧,别婆婆妈妈的,你难道年纪跟我一般大了,不记事了?”皇帝依旧是方才清淡的语气。 高公公跪伏在地上,道:“衣裳被人挑开,脸上被人刻下字,双眼被挖,舌头被割,右手也被人……” “好了。”赵煊逸寒声阻止道。 高公公不敢再说,皇帝到底没忍住,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这条命都咳出来了一般。 赵煊逸见状,忙上前端了清水拿了帕子过来小心伺候着,对着旁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请太医!” 皇帝好容易咳嗽完了,才抓着他的手,道:“朕的身子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父皇……” “你看看,连宫里的人都护不住了,你既然管着禁卫军,好好查查,是谁下的手。”皇帝道。 外面又有小太监过来,朝皇帝行了礼:“皇上,淮阳公主身边的宫女求见。说知道是谁杀了公主。” “进来。”皇帝道,赵煊逸手心微紧,想起之前林清愚和楚姒都说过的话,面色微紧。 那宫女一进来,便哭着跪倒在殿前:“皇上,奴婢看到了,是太子殿下的禁卫军,谋害了公主!”她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禁卫军也确实是从密道进去的,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赵煊逸急忙上前,皇帝却只疲惫的摆摆手:“这件事交由太子去查。” “皇上?”那宫女俨然没想到会是这般场景,皇帝抬起浑浊的眼,看了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珠儿。” “你随公主殉葬吧。”皇帝简单说完,便起了身,朝公公道:“老家伙,扶朕回去休息,朕乏了。” 众人皆是怔住,包括那珠儿。 “还愣着做什么,皇上的话没听到不成!”赵煊逸寒声道。 周围立即涌上人来,将珠儿拖了下去,韩敏似乎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从沛县之事,从处理逍遥王,到如今的淮阳公主之死。 韩敏站起身来,越是认清这样的事实,他越是无法留在这浑浊不堪的官场。所有人的生死都是当权者的一场局,他这个京兆尹做得又有什么意思?抓人放人,都是他们的游戏罢了。 “太子殿下,草民已经帮您处理好了沛县一事,恳请准允出宫。”韩敏拱手作揖,头发白了不少,苍老了不少,之前眼中总是闪着的一心求正义的光芒也少了不少。 赵煊逸定定看着他:“韩大人,本宫需要你……” “可草民已经才思枯竭了,留下来一具行尸走肉,太子不如多启用一些博学多才之人。”韩敏仍旧拒绝。 赵煊逸脸上隐约可见怒意:“如今本宫正是危难之际,韩大人不愿留下涉险,本宫能理解,韩大人先出宫吧,待明日一早,本宫再送你离京。” 韩敏闻言,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曾经廉正的太子,现在这么快就学会了皇上手把手教的东西。 韩敏告辞,赵煊逸看着他离开后,才道:“来人,给我盯住他。” “是!” 韩敏是个人才,若是不能为己用,也不能为别人所用,但若要现在下手,他又下不了手。 冷冷咬牙,赵煊逸回头看了眼方才皇帝抓着自己时,而沾染在手上的血,提步便往外而去。 楚姒的马车早就在宫外等着了,下午晕过去以后,她脑海里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淡,淡到她几乎快要忘记前世的事了。 林清愚下午回来,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死活拉着林清愚一道出来了。 见韩敏过来,宫外立刻便闪出三四个黑衣人,堵了他的嘴便快速将他带走了。 楚姒轻呼,林清愚却抓着她的手:“放心,没事。” 说罢,林傅便驾着马车往前而去。 再见到韩敏,是在一处小宅子里,韩敏面色颓然,见到林清愚和楚姒才稍微好一些,与他们将今日宫中的事说了,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已经跟太子提了明日离京。”韩敏叹息一声。 楚姒自然理解他,却道:“今晚便走吧。” 韩敏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只得苦笑:“好。” 林清愚看了看他:“这次淮阳公主被杀,韩大人觉得是谁下的手?” 韩敏微微皱眉,如今却不敢断定了。 林清愚见此,便知他是真的对太子死心了,也不多劝:“一朝天子一朝臣。早日离开也好,终归这万里河山,天下百姓,总会有个活法。” 韩敏心中微动,可想起今日之事,还是摇摇头。 楚姒见状,便道:“不多时便要天亮了,赶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出城吧。” “嗯。”韩敏起身,朝二人见了礼,顿了顿,最后只憋出声‘多谢’,便提步离开。 待韩敏走了,楚姒才道:“太子身边的老臣,还够用么?” 听见楚姒语气里的些许嘲讽,林清愚轻笑着将她揽进怀里:“放心吧,太子终归要有个成长的过程。” “等他成了跟现在皇帝一样的君主,老臣还能留几个?”楚姒心中愤愤,却还是压制住了。 林清愚莞尔:“你不是说这几日都困乏的紧么,早些回去歇着吧,好不好?” 楚姒看着他略带疲乏的神色;“你也几日未眠么?” “连夜赶回来的。”林清愚故意扮可怜,楚姒瞧着瞧着,只得无奈笑起来:“你还没和我说杨老将军和杨辞在哪儿呢?” “快回来了。” “真的?” “自然。”林清愚说完,看了看身边的人儿,嘴角高高翘起来,不管前面多少风雨,他们一定能闯过去的。 不出意外的,第二天的京城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淮阳公主跟皇帝的当年旧事被人翻了出来,又传出太子昨夜带领禁卫军杀了淮阳公主一事,加之之前蒋府的事和京城这半年间不间断的风雨,太子的名声在百姓中一时跌落谷底,甚至有人敢去太子府砸鸡蛋,虽然被抓了起来,但也不敢判死刑,民间要求祭天、要求撤换太子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楚姒早起倚在软榻上,听着小福儿一件件数外面炸了天的消息,傅大娘在一旁道:“现在京城到处可见四处跑来跑去的官兵,就是怕百姓闹事。” “形势已经这么紧张了么。”楚姒拨弄着林清愚给孩子准备的平安扣,道:“你们最近也小心些,暂时不要出府去,等到这阵风过来再说。” “我们知道的,不敢给小姐添麻烦。”小福儿忙道。 楚姒淡淡颔首,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传出来的祭天仪式。其他几位皇子虽有所出,但身份哪里能及瑶儿尊贵,再加之太子声望一落千丈,如若是他自己想要拿瑶儿祭天来挽回声誉…… 楚姒不敢再想,但她越是不敢想就越是担心,因为赵训炎会这样做。这件事就是他挑起的,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不仅报复了太子,还让自己对太子生出嫌隙。 “徐桂让人带出来了吗?”楚姒忽然问道。 傅大娘颔首:“世子爷一回来便安排去做了。” “嗯,若是他再过来,多给些银子,他若是不愿意继续跟着我了,便打发他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若还是愿意留下,每月的例银翻倍。”楚姒道,难得徐桂是个牙关紧的,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总好过会背叛的人。 “是。”傅大娘领命,楚姒瞧着外面天色正好,想了想,还是道:“出去走走吧。” “是。”小福儿扶着她行到院子里,院子里的凤尾兰已经开了,不远处的荷塘里也已经碧叶连天,粉色的荷花花苞立在阳光下,微风吹过,都似带着一股馨香。 楚姒在湖边的凉亭坐下,捧了本书细细翻着,却根本没看进去,脑子里思的想的,全是城中的事。 “小姐又痴了吧。”傅大娘过来,端着碗汤药,带着浓重的苦味,熏得小福儿直皱眉头。 楚姒瞧了瞧,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外头却听人来报,楚黛儿要过来。 “她来做什么?她伤还没好呢。”小福儿可不想见她。 楚姒顿了顿,道;“引她过来。” “小姐,你还理她做什么,她过来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小福儿忙道:“回头您听了生了气,生出的孩子就不好看了。” 楚姒听着她这奇怪的论调,笑了起来,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 不多时,楚黛儿便过来了。一身墨菊色华贵宫袍,头上并着几支簪子,面上虽画了淡妆却已经掩饰不去病容,她这样一打扮,竟似成熟不少。 楚黛儿远远看着楚姒,看着她一身淡粉色掐腰长裙,坐在荷塘边,眉目平静,竟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暗中咬牙,嘴角却浮现出笑意。 “若是大姐姐愿意跟我合作,也许珍娘就不会死,也许太子就不会陷入如此境地。”楚黛儿走过来,丝毫没打算防着谁,她知道,这里全是楚姒的人。 楚姒瞧着她,唇边微微扬起:“你似乎更加可惜珍娘的死。” “自然,她若是不死,我就会跟她一起……” “杀了赵训炎,杀了你娘,然后杀了我,对吗?”楚姒淡淡道,她看自己,从来就没掩饰住过眼底对自己的恨意。 楚黛儿见她拆穿,也不辩驳,只笑道:“没错……” 她话还未说完,周围的侍卫便拔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楚姒淡淡挥手让人把刀剑撤下,看着楚黛儿:“你不必想了。我不会与你合作,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一定要将你留在侯府,但是,你留在侯府永远也报不了仇,因为你的伤一日未好,我便一日不会让你出门!否则踏出侯府的大门,你就永远别想再回来。” 楚黛儿显然不知道是皇帝让她留在侯府的,心中略惊讶后,便忙掩饰好了情绪,看着楚姒,道:“世子爷呢?” “有什么事与我说即可。”楚姒淡淡道。 楚黛儿微微偏过头,讽刺的看着楚姒:“怎么,大姐姐觉得自己怀了孩子,不能伺候世子,所以担心世子爷会看上别的女子?” 楚姒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世子是何种人,我比你清楚。” “是吗?可是大姐姐你别忘了,是男人就会偷腥的,是男人就会三心二意的。你以为等你人老珠黄,世子还会成日只对着你一个人吗?我可是听人说了,但凡生过孩子的女人,都会被抛弃……” “倒是不知贵人从哪里听得这话。”林清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楚黛儿一怔,手下意识的便抬起去拢耳边的头发,但不及转身,便见林清愚直接上前走到楚姒跟前,亲昵的捏了下她的小鼻子:“都叫你不要贪凉来凉亭,回头冻着了可怎么好。” “我不冷……” “还不冷。”林清愚无奈的摸了摸她的手,冰凉不已,忙将她打横抱起:“要晒太阳,去没有大风的地方晒,这湖边湿气重,你又不会水,万一不小心掉下去了……” 楚黛儿看着林清愚就这样忽视了她直接抱着楚姒离开,银牙紧咬:“世子爷,你不想知道逍遥王他们现在藏身何处,如何能抓到他们吗?” “贵人知道?”林清愚抱着楚姒转过身。 楚黛儿面色好了些,嘴角勾起:“是。但是你想知道的话……” “来人,送楚贵人去大理寺,把方才的话好好说说清楚。”林清愚说罢,又赶忙抱着楚姒回去了。 楚黛儿面色铁青,小福儿捂嘴直笑,上前朝她见了礼:“贵人,是我们送您去,还是……” 楚黛儿合上眼睛,抑制住心中的怒气,再抬眼,看着林清愚抱着楚姒离开,眸光中满是狠毒。 小福儿被她这眼神吓住,楚黛儿却只是冲她笑了笑,转头便直接提步离开了。 楚姒被抱到房间,才踢了踢脚:“好了!” 林清愚可不是为了气楚黛儿的,他小心的将她放在软榻上,将一旁的窗户打开,林傅刚巧从外面回来,按林清愚吩咐,捧了一些没什么香气的鲜花进来。 “下次再出去,可要等暖和些了再出去。”林清愚叮嘱道。 楚姒无奈笑起来:“我哪有那么娇弱。” “以防万一总是好的。”林清愚笑道,楚姒瞧他:“你不是去太子府了么,怎么这么早回来。” “世子爷在路上看到卖花的,非要立刻运回来。”林傅在一旁道。 楚姒眨眨眼:“你会把我惯坏的。” “没关系,只要不跑,怎么坏都行。”林清愚笑起来,瞧着楚姒,再瞧瞧她的肚子,心中尽是满足。 楚姒赫然抬头,看到他头上之前就白了的几缕头发,抬手轻抚:“好似越来越多了。” “到时候就是一个满头白发的绝世美男子。”林清愚笑容越发大了,林傅嘴角抽了抽,默默转过头去只当没听见。 林清愚跟她又笑闹了一会儿,这才离开,这次却把林傅留了下来。 林傅抱着剑站在外面,小福儿跟着楚姒在里头,想起楚黛儿之前的眼神,还是说了出来:“小姐,我看四小姐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儿呢,咱们不能不防着。” “嗯。”楚姒点点头,她也想防着,但是楚黛儿现在好似有皇帝撑腰,外面又有赵训炎和那伙南疆人,她便是动手,也要好好想想。 想起南疆人,楚姒便想起绿檀来。 “林傅,绿檀现在如何?” 听到她的问话,林傅忙跑了进来,道:“暂时跟使团汇合了,已经在往京城来,但沿途阻挠不少,有南疆自己的人在动手,也有京城的人。” “京城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赵奕恒了,他现在正在筹备的事,应该不会希望南疆的皇子公主搅进来,否则,他尚未夺位,便要引起两国之战了。”楚姒说罢,开始细细盘算赵奕恒的事,太子现在也不知有没有心神处理,但有林清愚在,她倒是不放心,只等着赵奕恒何时动手了。 正想着赵奕恒,外头便传杨盈过来了。 楚姒想起林清愚说的,杨辞还要迟些才能到,便吩咐人道:“先不见,告诉他杨家人迟些会到,让她回去等着吧。”楚姒思虑道。 正说着,又有人跑过来,说楚黛儿出了门,撞见了杨盈,将她一并带走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报应不爽 并钻石满2200加更 楚黛儿带着杨盈上了马车,杨盈一上去便抓着她的手:“楚贵人,你当真知道辞哥哥在哪里吗?” “自然知道,而且能救他的,也只有一个人。”楚黛儿想起之前林清愚对自己的漠然,嘴角浮起笑意。 “谁?” “五皇子赵奕恒。” 杨盈怔住,想起上次赵奕恒名为帮自己,实则将自己软禁,如今再过去,定回不来。 “楚贵人……”杨盈有些犹豫起来,楚黛儿却笑道:“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可是……”杨盈怀疑的看着她:“娘娘为何要帮我?” 楚黛儿笑起来:“帮你不就是帮大姐姐么,她不想让你这么早见到杨辞,是担心你坏事,但是在我看来,你心系杨辞,又聪明乖巧,怎么可能会坏了事呢,对吧?” 杨盈闻言,点点头:“这次我绝不会坏事的,我就是想见辞哥哥,我只见他一面就好。” 瞧见杨盈也为了男人卑微至此,楚黛儿讽刺的扬起唇角,她纵然也喜欢林清愚,但绝不会卑微至此,总有一日她会要他来求自己! 马车很快到了五皇子府门前,侍卫进去通报之后,赵奕恒也很惊讶,现在很明显看来,楚黛儿已经转投了赵训炎的麾下。 “让他们进来。”赵奕恒想罢还是道,毕竟杨盈对他还是有些价值的。 “是!” 不多时,楚黛儿便带着杨盈进来了。 赵奕恒坐在湖心的凉亭里,美人环伺在侧,美酒佳肴摆放在桌,他看起来真真如同一个富贵闲人。 “贵人怎么有心思来我这小庙?”赵奕恒略带讽刺道。 楚黛儿上前,在他正对面坐下:“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赵奕恒轻笑:“我们之间的合作,不是早就终止了么?” 楚黛儿知他不相信自己,莞尔:“我过来是带着诚意的。”说罢,转头看了看杨盈:“盈儿,你去前面花园走走吧,等我与五皇子说好了,便让你去见杨辞。” “是!”杨盈一听能见到杨辞,眼睛立马就亮了,转头便提着裙子匆匆离开了。 赵奕恒扭头看着杨盈的背影,嘴角勾起:“这就是你的诚意?” “你不是想找楚姒和杨家出气么,毁了她,你会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不过楚姒可是护短的很,你若是再伤了她的人……” “一个女子而已。”赵奕恒有些不屑,但想起之前自己不过杀了楚姒一个侍女,她便用尽手段几乎毁了自己。还是皱起了眉头。 楚黛儿莞尔,左右她并不关心赵奕恒的死活,只要他现在能有用就行:“我如果说,我会帮你杀了赵训炎,帮你夺得皇位,你愿意跟我合作么?” “父皇的身子骨还不知能撑几日,就凭你?”赵奕恒心中有自己的盘算,怎么可能这时候与她合作。 “当然凭我,这一次我不仅要帮你杀了赵训炎,就连京城中那一锅的南疆人,我也能帮你端了。”楚黛儿冷漠道。 赵奕恒看着她,分明不大,面上的杀意却似比自己还多,半晌,哈哈笑了起来:“那我怎么信你?毕竟……” “你调来京城的那些死士,也都在赵训炎的预料当中,你真以为自己能攻城谋反吗?最多也就是与太子两败俱伤,然后他坐收渔翁之利罢了。”楚黛儿冷笑道,当初那几千的死士就是赵训炎设计杀了的,赵奕恒手底下的死士还不如赵训炎暗中藏匿的多,他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他知道?” “自然,你有五个蓄养死士的窝点,他却有八个!五皇子,你可别忘了,他可比你浸淫此道久远多了,当初你不过小施巫蛊术便被他弄得流放的下场,这次再输,可就是要丢命了。”楚黛儿看着他面上的不确定越来越多,心中也就越来越安定。 赵奕恒皱眉,眼含杀意,更多的却是疑惑:“我还是不能信你。” “我会让你信我的,但前提是,你帮我把杨盈处置了。”楚黛儿站起身来莞尔道,她本不打算今日把杨盈拖下水,可这个傻姑娘,谁让她自己撞上门来呢,她不借此狠狠伤楚姒一把,怎么抵之前的怒气。 “最毒妇人心,果然如此……”赵奕恒轻笑。 楚黛儿却只淡淡转着眸子,睨着他,语气森寒:“杨盈此女,刁蛮任性又没脑子,你不要杀了她,让她时常去找楚姒的麻烦,想来这场戏会精彩很多。”说罢,提步便往外而去了。 赵奕恒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变得阴森起来,低声冷嗤:“我若是信你,迟早也会是你手里的玩物吧……” “五皇子,该怎么做?”侍从靠过来,指了指不远处往这边走来的杨盈。 赵奕恒下巴微微抬了抬,但让楚姒痛苦,他似乎也觉得解气。 杨盈匆匆跑过来,看着楚黛儿先走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一来却被人拦下。 “五皇子……” “贵人说你要见杨辞?”赵奕恒淡淡转着手里的酒杯,冷笑着看她。 杨盈心中怯了怯,开始后悔来五皇子府,可楚黛儿说她是为了帮楚姒,那楚姒知道这件事吗? “是。”杨盈还是应道:“你知道辞哥哥在哪儿?” “自然知道,我还能送你去见他呢。”赵奕恒笑起来。 “那你快带我去见他……” “不过……”赵奕恒故意停下,冷漠看她:“你上次跟着楚姒一起逃走,还到处说我的坏话,我很不高兴,我觉得杀了杨辞……” “不!不可以!”杨盈慌张起来:“你不能杀辞哥哥,我没有说你坏话,说你坏话的是楚姒,是楚姒,你去找她!” 赵奕恒偏过头:“可我处置不了楚姒,但这口气不出,我又不开心,要不然,你来替她,如何?” “我……” 赵奕恒见她犹豫,立即冷了脸:“罢了,来人,去把杨辞给我杀了,让楚姒后悔去吧……” “等等!”杨辞叫住了他,目光坚毅:“你说。要受什么惩罚,我受便是……” 赵奕恒左右看了一圈,思来想去,点了点站着的侍卫:“去,好好服侍服侍杨小姐……” 杨盈脸猛的变得煞白:“不……” “你要杨辞死?” “不要!”杨盈浑身都开始颤栗起来,赵奕恒却只抬抬手:“还不动手,等什么?” 说罢,那侍从直接提步上来,一把点了杨盈的穴位,扛着她便要走,赵奕恒却笑道:“去哪儿?” “五皇子……”那侍从有些犹豫,赵奕恒却身子微微往前倾,盯着杨盈,一字一句道:“就在这里动手!” 杨盈想喊,可是浑身都麻了,只能任由面前陌生的男人,将她的衣裳一件件剥开,然后光天化日之下,在众人面前羞辱她。 楚姒赶到的时候,那侍卫刚刚办完事,衣裳还没穿上,杨盈就更加不用说了。 赵奕恒并没有让人拦着要来的楚姒,似乎就等着她过来看自己如何羞辱的杨盈一般。 楚姒气得浑身发颤,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上前将杨盈的身体裹住,这才冷冷看向赵奕恒:“五皇子,杨盈乃是一品将军的孙女,你胆敢行如此恶事,本妃一定会亲自告到御前……” “世子妃急什么。”赵奕恒笑起来,缓缓上前两步,拔出侍卫的剑,就在林傅提步上前护住楚姒的时候,他却抬手一刀割了那侍卫的脖子。 那侍卫捂着脖子,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瞪着眼睛便倒在地上死了,下人们吓得纷纷退后两步,不敢抬头。 “你看,我这侍卫如此大胆,竟敢强行侮辱杨家小姐,我现在杀了他,也算是给杨小姐报仇了。世子妃总不能因为我一个下人的过错,而要我来担罪吧?”赵奕恒冷冷笑着。 楚姒看了看杨盈,杨盈似乎已经傻了,白着脸两眼空洞无神,嘴里只喃喃念着杨辞的名字。 楚姒将她交给跟来的嬷嬷,而后才站起身看着赵奕恒:“五皇子似乎准备的十分周全了。” 赵奕恒轻笑,并不说话,看着楚姒如今满眼杀意的样子,他甚是高兴。 “你还别说,当初林清愚不也是在明月不愿意的情况下,对明月动了手?如今还生了孩子却不认,他又比我这侍从好到哪里去?”赵奕恒说着说着,已是难掩怒气。 楚姒看着他,转过身不跟他多说:“五皇子,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件事相信皇上会给杨府一个交代的。” “怎么,你要把这件事弄得天下皆知吗?”赵奕恒跟在后面道。 杨盈一听,连忙摇头:“不,不要天下皆知,不要……” 楚姒银牙微咬,却不再跟他多说,因为小腹传来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让她根本没有精力再跟赵奕恒在这里争吵。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赵奕恒的侍从却围了上来:“世子妃还真把五皇子府当成你的后花园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林傅!”楚姒寒声道。 林傅会意,抬脚便将面前的侍卫踢开,见那侍卫狠狠撞在一旁的柱子上口吐鲜血,这才转头看了眼五皇子:“五皇子,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万一世子妃有个好歹,可就说不清是谁的过错了,到时候世子爷深究起来……” 赵奕恒咬牙:“你以为林清愚能嚣张到几时?” “总比你的时间长。”楚姒冷冷瞥了他一眼,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赵奕恒看着她们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气得面色铁青:“楚姒!” 出了五皇子府,林傅便道:“世子妃,您先回侯府吧,属下会派人送杨小姐回杨府。” “不必,我要去一趟杨府。”楚姒面带担忧,看了眼满眼茫然的杨盈,若是杨老夫人知道了,她的身子骨…… 楚姒上了马车,杨盈也被放到了马车里,可是她只是蜷缩在角落,因为身下疼的紧。 “你要拉我回去浸猪笼么?”杨盈终于开口。 楚姒看她,到底没狠下心,只叹道:“不是你的错。” 杨盈眼眶微湿,闭上眼睛掩饰住眼底的恨意。都是因为楚姒,所有人都说都是因为楚姒,若不是她,赵奕恒不会如此对她的。 就在楚姒想着该怎么跟杨家人说时,杨盈却一把扑了过来,死死的掐住楚姒的脖子:“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他们怎么会害我,怎么会害辞哥哥,都是你,你个灾星!煞星!你早就该死了,该挫骨扬灰!” 楚姒差点喘不过气,好在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及时将她拉开。 小福儿这才进了马车里来,瞧着楚姒脖子上一大片的青紫瘀痕,眼泪哗哗的落:“小姐,你救她这白眼狼做什么!” 楚姒咳嗽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看了看虽然被制住,但仍旧一副恨不得杀了自己模样的杨盈,让人将她松开,只寒声道:“你若是要恨我,恨便是,但是你下次再做事之前,想清楚,你这般做,到底谁得了利。” “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你以为杨府还能走到今天?”楚姒淡淡看她,她不知杨家人到底怎么跟她说的,但是有些事情她能听明白也好,听不明白也好,她都觉得有必要告诉她:“杨老将军固执又独断专行,在朝中早已树敌,若不投奔太子,便是各方势力一心要除去的存在。” “不可能,祖父战功赫赫,是有名的大将军……” “你可曾听过功高盖主?你可曾听过物极必反?他是有功、有能力、有民心还有兵权,但若是换做你,这样的人不为你所用,将来就会是你的敌人,你是除还是不除?”楚姒寒声道。 杨盈怔住,想开口反驳,到底没说出来。 “可是皇上这么多年不也没有……” “那是因为杨家的人都死完了,只剩一个年迈的老将军,和一个初入官场又莽撞急性子的少将军。”楚姒轻叹一声,看了看她眼底的悔意:“杨辞不是不明理之人。沛县之事也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若是有那么多时间来将所有的情势一一分析给你听,便也不会一直等到现在,京城之局,杨府之危,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已然全部看懂,但你要做的事情我很清楚,就是好好留在杨府。” 杨盈眼中嚼着泪:“我只要辞哥哥回来……” 楚姒见她还是没全部听进去,也不再多解释,但是对于她,她心中有怜悯,却更气她的不懂事和莽撞。 “会回来的。” “可是你说还要迟几日……” “太子和世子手里的事情并不是只有杨府的这两位将军,京城但凡能安定一些,皇上的身子好一些,他们也能一心一意的去救杨家人,可现实并不是如此。世子说会迟些回来,路上定还是有其他的阻拦或危险,你如何就听不进去呢?”楚姒耐心的说完,外面马车却已经停了。 杨谦修却似早就知道了消息一般,早早在门口候着了。 杨盈被人扶下马车,见到杨谦修时便要去撞门前那根柱子,好歹被拦下来,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而直接晕了过去。 小福儿仍旧心疼楚姒,每天有操不完的心还要来安抚杨盈,可偏生她又听不进去。 楚姒拿了绢帛将脖子上的伤痕遮住这才下了马车,一见杨谦修红了的眼睛,便知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 “楚黛儿来通知的?”楚姒问道。 杨谦修颔首,楚姒看了看深深杨府,只道:“照顾好老夫人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看好杨盈,不要让她再出事。” “今早母亲忽然大病,我一时疏忽,才让盈儿她……” “老将军和杨辞都快回来了,且再等等吧,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老夫人。”楚姒道。 杨谦修颔首,楚姒已经是杂务缠身,加之她现在又有孕在身,哪里还敢再多麻烦她。 “我知道,杨府的人我会看着的,不会再出事。”杨谦修似下了狠心,楚姒看他,也不再多说。 她准备离开,楚黛儿此番出府,定然不是回皇宫而是去见那些人,所以她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她离开! 杨谦修见她要走,本想让她去看看杨老夫人,但到底没开口,只看着她离开了。 楚姒觉得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上了马车后才道:“不用回侯府,直接去宫里,求见苏贵妃,另外再通知世子,这几日不必回侯府。”楚黛儿留在侯府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盯住她和林清愚,如今人都不在侯府,她便是想留也留不住了,但是今日杨盈之事,她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苏贵妃很快便召见了楚姒,她很意外楚姒会来见她,但听了她的话后,又惊愕不已:“你现在要去见皇上?”淮阳一死,谁都不敢去皇帝面前触霉头,她却偏偏要去。 “是。”楚姒定定道。 苏贵妃刚想说话,又猛地咳嗽起来,好在拿帕子捂着嘴,咳出的血才没喷溅在手上。 楚姒看她这症状,垂下了眉眼。 苏贵妃自己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却并没有说什么,只道:“本妃随你一道去吧。” “多谢娘娘。” 二人一道到了养心殿前,高公公显然不知楚姒这时候会来,看了看她身后,却又不见林清愚,只道:“世子妃,皇上已经歇下了。” “那我在外面候着吧。”楚姒今日一定要见到皇帝,赵奕恒真以为自己的准备天衣无缝,竟敢如此猖狂了么。 高公公见她坚持,又看了看苏贵妃:“娘娘,您身子不好,到偏殿歇着吧。” 苏贵妃知他是有意支开自己,跟楚姒对视一眼,见她颔首,便也不说什么了。 待她走了,高公公才跟楚姒道:“世子妃稍候,奴才进去通禀。” 他才走不久,便迎了楚姒进去,楚姒才到屋子里,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皇帝的确快不行了。 “来了……”皇帝的声音很弱,楚姒费力才能听清。 “是。” “到朕身边来。”皇帝说道。 楚姒闻言,上前几步,在他身边立着,看了看皇帝,之前矍铄的样子全无,如今更像是卯足了劲用完以后的垂暮之姿。 “一直想叫你过来,朕老了,眼睛也花了,很多事情都看得不真切了,你帮朕瞧瞧,那封圣旨上写的是什么字儿?省得那些老糊涂糊弄朕。”皇帝轻咳,却连抬手擦去嘴角血迹的力气也没了。 楚姒看着他床头放着的一卷圣旨,再看了看高公公惊惧的眼神,应了声,上前打开,可这哪里是圣旨,分明是遗诏。遗诏里写得很清楚,传位给太子,但却要林清愚任摄政王,这是要逼太子跟林清愚反目么。 “皇上……” “清愚是个好孩子,智谋比煊逸可强多了,若是他是朕的儿子,朕这皇位是一定要传给……”他还没说完,又猛地咳嗽起来。 楚姒手心微紧,皇帝这话传出去半句,林清愚都是个死字。 楚姒微微咬牙:“世子说过,只想寄情山水……” “那可不行,太子尚不足以管理好这万里江山,他若是走了,朕这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可怎么办。”皇帝笑起来,眼皮疲惫的合着,好容易抬眼看了看楚姒,瞧见她担忧的样子,便知她也是个聪明的,道:“你帮朕保守这个秘密,朕就答应你今日之所求,如何?” 楚姒实在不明白这皇帝想做什么,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又让自己保密,还要答应自己所求。 “皇上……” “机会可不多,朕现在疲乏的很,说不准一会儿就睡着了。”皇帝道。 楚姒知摄政王一事暂时不可多议,便打算解决眼前事。 她将五皇子纵容下属欺凌杨盈一事说了出来,只道:“杨家世代贤良,如今杨家老将军和少将军生死未卜,家眷却遭如此欺凌,五皇子乃圣上之子,楚姒不敢妄议,但求皇上能给杨家一个公道!” 高公公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皇帝却只又咳了起来,看了看她,不说此事:“黛儿现在如何?” “伤势恢复的很好,今日已经回宫了。” “回宫了?”皇帝看了眼高公公,高公公忙道:“未曾听闻回宫的消息。” “没有回宫么?”楚姒眼角微动:“今日一早见她跟下人说要回宫,侯府特意安排了马车,外头还有不少贵人自己的侍从候着,我还以为贵人已经回宫了。” 皇帝看着楚姒,眸光闪了闪,到底笑了起来:“你跟清愚还真是天生一对,都狡猾的很。” 楚姒垂下眉眼,心中却腹诽,这天底下若论狡猾,谁也狡猾不过这老皇帝,以天下做赌注,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皇帝见她不说话,也只疲惫的摆手:“你先下去歇着吧,既然特意来陪苏贵妃,便好好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楚姒见他不提方才之事,眉心微紧,抬眼看了看高公公,高公公也只是低垂下眉眼,只得放下手中圣旨,转身准备离开。 走之前,皇帝却道:“你腹中孩儿可让太医诊出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未曾。” “嗯,回头朕让人去瞧瞧,正好番邦进贡了一把如意锁,是给女孩儿的,若是个女儿,便封了公主,赐她如意锁吧。”皇帝疲惫的合上眼睛淡淡道。 楚姒却面色煞白,如意锁,当年的芙儿,也有这样一把独一无二的如意锁。 看着皇帝似乎已经陷入沉睡,楚姒定定看着他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走了,皇帝反而睁开了眼睛。 “老高。” “老奴在呢。”高公公轻声道。 皇帝看着帐顶,两眼越发的浑浊:“你去查查,杨家那妮子,到底怎么回事。” “是。” “若是属实,你帮朕拟旨,敕封赵奕恒为郡王,终身不得踏出五皇子一步。朕不能寒了老将军的心。”皇帝垂下眼睛道。 高公公却是震惊的不行,敕封郡王。岂不是等于由亲王直接降了一级,虽为皇室宗亲,这却是相当于将五皇子赶出了皇族一般。 “皇上,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毕竟五皇子也是……” “你这老头,怎生还不听话了。杨家为了朝廷,就剩下这一个孙子孙女了,如今清愚的媳妇儿都告到了朕面前来,朕若是还视而不见,得寒了多少人的心。太子登基,最需要的就是他们的支持,朕不能让天下百姓再陷入纷争之中。”皇帝说完这段话,额头都沁出了细汗,他太累了,累得连一个字也不想说。 高公公闻言,垂首应是。 皇帝歇了会儿,又道:“去把黛儿接回来吧,安置在云素宫,不要再让她来养心殿。” 高公公又急,提醒道:“皇上,元素宫是给公主们住的宫殿,贵人……” “就安置在那儿吧。”皇帝说罢,沉沉睡去,鼻息已经弱的几乎探不出来,高公公知道,皇帝已然命不久矣。 楚黛儿从隐僻的暗巷出来时,脖子上可见鞭子抽打的疤痕,上了马车便道:“先回侯府。” “娘娘,宫里传来消息,让您回宫。”旁人道。 楚黛儿心中一沉:“什么时候传来的消息?” “就在世子妃进了皇宫以后……” “楚姒!”楚黛儿几乎咆哮出声。 “娘娘……” 楚黛儿想起方才娘亲的鞭子和赵训炎的不屑,心中的怒火似乎要将她焚毁一般:“那就先回宫!”回了宫她也一样有法子出来,老皇帝还不知自己是他女儿,若是知道了呢?他会不会后悔?他当年若是不滥情,不抛弃娘亲,自己也不会受这么多苦,他一定要后悔,一定要帮自己杀了楚姒,杀了他们,还给自己本该富贵荣华的一生! 同样意料不到的,还有赵奕恒。 处置完杨盈,他已经预料得到往后杨盈会怎样折磨楚姒,楚姒不能杀她,她就会日日夜夜如同钻心之虫般噬咬着楚姒,让她没有一日安宁。楚姒没了安宁,林清愚也就不会有安宁! 至于楚黛儿……她口口声声说能帮自己,但他并没有抱太多期望,他还是要靠自己,只不过她说赵训炎也有一帮死士,那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来人。” “爷,有何吩咐?” 赵奕恒负手立在廊上,眸中带着冷意:“吩咐下去,赶来的死士只留三分之一来京城。剩下的人,去给我找出赵训炎蓄养的死士,找到后,想办法诱使他们进京!” “是。” 瞧着吩咐下去了,赵奕恒还在想着如何从楚黛儿嘴里挖到更多赵训炎的信息,赵训炎想坐收渔翁之利,自己何不做那渔翁,让他跟太子鹬蚌相争,两败俱伤! 正想着,外面来了圣旨,敕封他为东阳郡王。 “郡王?”赵奕恒怔住,皇帝之子要封也是亲王,郡王不过是分给那些文武大臣的荣誉之称,自己乃是皇上之子,被封为郡王,栽入史册便是个大笑话:“是不是弄错了?” 宣旨的公公笑着将圣旨交到他手上:“这是皇上亲口下的旨,郡王,不会错的,您可是众多皇子中,第一个封王的呢,封地在东阳县。” 赵奕恒面色铁青,就算封王,这哪里是什么奖赏,分明就是惩戒。 “对了,皇上还有口谕,即日起,东阳郡王不可踏出王府一步。钦此!”那公公又道。 赵奕恒闻言,阴鸷的看着他:“多谢父皇恩赐!” 公公淡淡一笑,不敢多留,带着人便离开了。 赵奕恒看着手中圣旨,恨不得直接撕碎,旁人忙劝道:“爷,不能撕,罔顾皇恩的罪名不小。” 赵奕恒现在是有气不能撒,还成了个笑话。 “东阳郡王,东阳县,东阳县是个什么东西,边陲的不毛之地,父皇这是打算再次流放我吗!”赵奕恒红了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想起皇后的话,他不过是太子的一块垫脚石! “爷,方才奴才打探过,好似是楚姒进宫以后才……” 赵奕恒的拳头咯咯作响,可现在万事尚不具备,东风尚未到来,这口怒气就是夹杂着刀子他也得咽下去。 “楚姒……”赵奕恒冷笑起来:“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楚姒才不管他想不想杀自己,现在坐在宫里,听着林傅传来的消息,心口怒气总算是消了一些,这会儿林清愚也急急过来了,一来便带着四五个太医,纷纷上前给她把脉。 “怎么了?”楚姒廊边的凳子上,一脸茫然。 林清愚严肃的看着她:“皇上想问男女。” 楚姒哑然,半晌,那些太医们纷纷摇头。 林清愚见此,慌了起来:“怎么了?世子妃是不是出了事?” 刘太医笑起来:“平日里见世子爷总是一副万事尽在把握的样子,如今倒难得见你慌张,这话我可不能现在告诉你,我得多看看世子爷慌张的样子。” 林清愚哑然,跟楚姒对望一眼,便知没有大碍。 刘太医见他又淡定了,这才笑着道:“世子妃没事,孩子也没事,但不知为何,寻常有了两个月身孕之后,应该能马上查出来男女的,但是世子妃这脉象却虚浮的很,探不出来。” “探不出来就探不出来吧,左右生出来就知道了。”林清愚松了口气,让林傅把这些太医们全部请出去了,小福儿见状,自觉地退下了。 林清愚将她抱在怀里,道:“杨家的事我听说了。” 楚姒将头靠在他怀里,有些闷闷的:“我能保住杨家吗?” “自然能。”林清愚揽着她:“杨家人几次遇险,若不是你,哪里还有什么杨家。” 楚姒越听越觉得悲凉,杨家世代忠臣,可以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要她一个小小女子来周旋才能得以保全。 “我今天去皇上那里告御状了……”楚姒扑在他怀里道。 林清愚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温柔道:“我知道,不打紧的。” 听着他的安慰,楚姒觉得心口的闷气出了不少。 温热的风吹过来,吹动她垂在身后的青丝,她竟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林傅中途过来,林清愚赶忙让他声音小些。 林傅这才轻手轻脚的靠近,小声道:“发现蒋家人了。” “瑶儿郡主可在?”他小声问道。 林傅摇头:“查探不出来,但八成在。” 林清愚思虑半刻,才道:“准备一下,晚上动手。”若是再不动手,只怕赵训炎也会动手。 “是。”林傅退下,看了看他怀里的楚姒,略有些担心:“这几日世子妃来回奔波,疲累不少,而且总是会突然晕过去。” 林清愚颔首:“我知道,方才太医查看过,我一会儿会下去问问。”楚姒出现异常,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林傅见他应了,这才退下。 看着怀里的人儿,林清愚试着唤了两声,可她突然就睡得很沉。他抬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并无异常,这才将她抱起送回了房中。 吩咐小福儿照顾好她以后,这才转头去了殿外,太医们等候已久。 “怎么样?” “没有问题。”刘太医皱眉道:“可根据世子所说,世子妃经常会突然一下陷入睡眠,这件事我们还真从未见过,但从世子妃的脉象上来看,她的身体并无异常,只是虚了些而已。” 几个太医交头接耳,也是没有结果。 “我知道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林清愚道。 几个太医连忙退下了,他才回头看了看楚姒的院子,提步往外而去。 楚姒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小福儿正撑着脸坐在一旁直打瞌睡。 “去床上睡着吧。”楚姒道。 小福儿听到声音,猛地惊醒,瞧见她醒了,这才欣喜道:“小姐您没事儿了。” “我不过是睡觉而已。”楚姒淡淡笑道,心却提了起来,她又做梦了,梦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她甚至慢慢的快要忘了自己的死,忘了芙儿的存在。她不想让他们担心,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起了身,自己倒了一旁的白水喝了,才倚靠在暖榻上,看落日余晖。 小福儿定定看着她的侧脸,轮廓都好似要虚化进了那天边的霞光里,一个激灵,忙上前抓着她的手:“小姐可得照看好自己,不能出事了,不然奴婢也不活了……” 楚姒莞尔:“放心吧,死不了。” 小福儿反应过来,忙拍打自己的嘴:“瞧我这破嘴,尽说瞎话呢,小姐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楚姒淡淡笑着,看着鲜活的小福儿,心情好了不少。 晚膳过后,苏贵妃也来了,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苏贵妃一身胭脂红的广袖宫袍,头上的金簪却是少了不少,面上描着淡妆,看起来十分素净。 “醒了。”苏贵妃瞧着从暖榻上起身,只着一身素色常服的楚姒,笑道。 楚姒行了礼,苏贵妃忙上前将她扶起,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今日去见皇上,可还好?”苏贵妃眼里闪着光,自她去见过皇上后,楚黛儿便回了宫,安置在了云素宫,赵奕恒更是贬为郡王,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若是楚姒便有这样的能耐。那林清愚呢,是不是也远在太子之上? 楚姒知她想问什么,只笑道:“皇上身子不好,楚姒未敢多打扰,只是去的时候,听到有人上了折子,替侯府喊冤,倒是听了一下。” “哦,是吗?谁上的折子,喊的什么冤呢?现在折子都是太子在管,竟都送去皇上面前了,怕是哪位贵人吧。”苏贵妃似寻常般笑问道。 楚姒看她,几月前见还是风韵犹存,如今便是已呈年老衰败之像。 “不知是谁,只是说侯府莫名伤了楚贵人,定是有人陷害,其他的话我也听不太懂,便没记着,而后皇上便打发我出来了。”楚姒笑道,神色如常,看不出一丝的异样。 苏贵妃是个人精,可却在楚姒身上没有找到半点撒谎的影子,又探问了几句,仍旧是没有线索,这才起了身。 楚姒起身跟上,将她送到殿外。 “好了,你有身子,别太操累,之前繁儿怀孕的时候,也是如此……”苏贵妃似悲切般轻叹一声:“可怜了我的繁儿。” 楚姒不知她怎么这时候提起蒋繁,只低下头,却又见苏贵妃道:“瑶儿一事,虽是在你手里丢的,但我不怪你。” 楚姒将她又绕到这件事上,垂下眉眼:“世子爷已经在帮忙找寻了,谁也不知那蒋家人竟是如此的狼子野心。” “也是。”苏贵妃看着她,她巧言善辩,这样的女子,若是入了后宫,谁还能将她压制住。 “我会跟太子好好说说的,这件事不能迁怒于你,但你也有身子,往后若是太子再要你做什么,你直接推辞便是,可千万别累了自己,事情办砸了不要紧,伤了自己可就不好了。”苏贵妃说罢,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她。 楚姒心中有些恼,她这是在告诫自己离太子远一点么。她还真就巴不得一辈子不见太子呢。 “是。”楚姒到底忍下心中闷气。 苏贵妃见她乖巧应了,这才笑着离开,边走便咳,似要将心肺都刻出来。 小福儿跟在楚姒身边忙道:“小姐,先进去吧,可别受寒了。” 楚姒看着苏贵妃的队伍离开,转头便欲进去,却见有个宫女小跑着过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见过世子妃娘娘!”那宫女跑来后忙道。 “你是?”楚姒看着面生的人,疑惑道。 那女子轻轻一笑:“奴婢是遵太子吩咐,给您送药过来的,这是太子寻人找来的千年……” “不必了,世子已经找了人参,这东西还是留着给太子自己吧。”楚姒笑起来,笑容却没有一丝温度。 那宫女似乎早就察觉她会拒绝一般,往后看了看,不多时,便见十来个宫人捧着各种各样的盒子来了,这才道:“太子说了,您初来宫里,怕您东西也都吃不惯穿不惯,所以特意叫人重新定制了好些宫袍来,又从御膳房调了两个御厨过来,这些都是跟世子爷说过的,世子爷也应了,您就收下吧,不然奴婢们回去也不好交差。” 楚姒眉心微紧:“我不过在宫里暂住两日,随后便会回侯府,实在不必如此周折……” “太子爷还说了,世子也会暂时留在宫中。协助太子一道处理政务,暂时回不了侯府,您留在宫里可比侯府安全些,听闻侯爷侯夫人也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届时等他们到了,您再回去也不迟。”宫女说完,转头便匆匆离开了,这是逼迫楚姒必须接受的意思。 小福儿一脸懵逼,但看了看那些宫女送来的东西:“小姐,这东西奴婢瞧着挺好的……” 楚姒抬头便拍了下她的小脑瓜子:“你忘了贵妃娘娘方才说过什么了?” “贵妃娘娘只说让您不要管太子的事儿……”小福儿脑子没转过弯来,楚姒摇摇头:“孺子不可教。”说罢,便连宫也没回,直接往苏贵妃的方向追了过去,这些东西犹如烫手的山芋,她可不能要,否则这苏贵妃回头定要以为自己对太子居心不良。 “小姐,这外头寒,奴婢给您去拿披风……”小福儿拔腿往回跑,楚姒也不等她,直接往前追过去:“你们全部跟着。” 那些来送礼的宫女太监们一脸懵逼,却不得不听,直接跟了上去。 楚姒快步往前走,苏贵妃才走不久,她应该能追上才是,但追了不到几步,便见迎面而来一行人,为首的一瞧,不正是才回宫的楚黛儿么。 楚黛儿得知皇帝将她安置在云素宫后,便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也没想便要去养心殿,却被拦住,才将将回来,便遇上了楚姒。 楚姒退在一侧等她过去,楚黛儿却冷冷看着她:“你现在高兴了?” 楚姒抬起眼来,淡淡看她:“你不该拿杨盈开刀。” 楚黛儿牙关微紧,下巴却稍稍上扬,手掌中一柄匕首闪着寒芒。她让所有人都退让在三十米开外,靠近楚姒:“我答应与你合作你都不肯,你知不知道,你的固执,是会害死你的!” “现在杀了我,你也报不了仇。”楚姒镇定看她:“你既然想报仇,何不寻南疆皇室合作,想来这么多年你们东躲西藏,并不只是因为想要躲避皇上吧。” 楚黛儿面色更沉:“我就是见不得你这样一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怕的表情,楚姒,我迟早撕碎你这张假面具。” 楚姒莞尔,小福儿却赶了过来,一瞧这阵势,哪里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上前来便推开楚黛儿挡在楚姒身前:“你休想害我家小姐。” 后面的宫人全部围了过来。楚黛儿好容易站稳了,看了眼绿芽,眸光更冷:“好一个忠心的丫环,可是楚姒,我记得跟在你身边的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你不怕连她也死了吗?我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我什么也不怕,大不了一死,但是楚姒,你不同,你要顾虑这么多东西,这些全是你的软肋,你迟早会哭着求我的!” 楚姒将小福儿拉了一把拦在身后:“等到有我求你的一日的时候,我也保证你一定会生不如死。” “是吗?”楚黛儿不怒反笑:“我等着那一天!”说罢,轻整宫袍,转身离开。 跟在楚姒身后的宫女们纷纷低着头,只装聋子和瞎子。 “小姐,你没事吧。”小福儿忙上下打量她。 楚姒莞尔:“放心。”说罢,又转头看了眼跟着的人,去了苏贵妃宫里。 苏贵妃见楚姒把这些东西全部都送来,先是讶异了一番,旋即便笑道:“太子也是担心你出事,毕竟你既是繁儿生前好友,又是林世子的世子妃。” 楚姒听着她生硬的非要灌输给自己太子做这些不过是出于大局考虑,只道:“娘娘若是得空,还劳烦跟太子说一声,楚姒得世子照料的十分周全,实在不用他在多费心思,太子平日里政务繁忙,楚姒也不敢多叨扰太子。” 苏贵妃见她这幅态度,到底没再说什么,敢情是她在嫌弃太子一般。 苏贵妃态度冷了些:“本宫知道了,你且回去歇着吧。” “是。”楚姒现在根本不关心她的态度转变,太子一心忙于政务,连苏贵妃的病都难得放在心上,更不会因为她几句话而来对自己如何,而且就算太子登基,苏贵妃怕也撑不到那时候了,杀母留子,皇帝一定会这么做的。 楚姒一走,楚贵妃看了看那些东西,寒声道:“全部给太子送回去。” “是。” “还有……”苏贵妃又咳了起来,咳得满脸苍白,叠了三层的手帕都被咳出的血浸透了,吓得底下的人连忙跪在了地上,齐呼‘贵妃保重’。 “保重?”苏贵妃冷笑,旁的嬷嬷道:“娘娘,还是请太医来开药吧。” “不必了。”刚开始她还只是怀疑,可现在她的症状却跟皇帝一模一样,甚至比他的还厉害,她哪里还看不出这是因为什么:“请了太医也治不好,不费这周折了。跟太子说说,听闻东郡王府的小小姐云英未嫁,又年纪适当,而且她一个舅舅现在也被太子提拔上来成了将军,你去问问太子,若是做太子妃,可行……” “是。”嬷嬷不敢多言,忙转头下去了。 苏贵妃瞧见她一走,止不住又咳嗽了起来,一哇哇的血往外吐,直至她连咳的力气也没有了才停下。 林清愚是晚上过来的,这时候大家都歇下了,楚姒则是点着蜡烛倚在软榻上看书。 林清愚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凉气,楚姒瞧他发丝略有凌乱,问道:“出去了?” “嗯。”林清愚颔首,笑道:“杨老将军和杨辞已经到了城外,明日入京。” “当真!”楚姒欣喜的坐直了身子,林清愚颔首:“嗯,不过今晚有场好戏,随我去瞧瞧?” “好戏?”楚姒眉梢微挑,眼中露出兴奋的光,旋即又道:“如今宫门已关,而且……”楚姒将太子之前明里暗里示意她不能出宫的话说了,担心的看着他:“我担心太子对你……” “不怕,大不了罚我便是。”林清愚转头拿过披风来,小心给她系好:“他的天下重要。我的姒儿也重要。” 楚姒想起皇帝之前给自己看的圣旨来,面色微沉:“你可想过……” “想过什么?”林清愚替她收拾好,笑问道。 楚姒抬眼,看着近在咫尺温柔而又可触摸的他,道:“想过夺天下,做皇帝?” 林清愚微微一顿,瞧着她:“你想做皇后?” 楚姒坚决的摇摇头,做皇后,不就意味着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他了吗,她才不愿意。 “我心眼可小,才不愿意你陷在一堆女人里。” 林清愚听罢,也跟着笑起来:“我也不愿意陷在一堆女人里,我就喜欢跟我的姒儿一起,看看热闹。况且,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打天下、守天下,争天下、亡天下,有甚意思?” 楚姒闻言,心这才落了回去:“那就好。” 林清愚狐狸般的眼睛微微眯起,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也似乎猜到了她到底要说什么,只揽着她的腰道:“走吧,今晚有人要吃瘪,好戏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楚姒感受着他强有力的手臂圈在自己的腰上,眨眨眼,满足的扬起唇角。重活一世,老天到底待她不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是我爹 城外,月朗星稀,茂密的大树在月光下投下鬼魅而婆娑的影子,夜风吹过,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蒋夫人跟宁氏一起,两人衣衫褴褛,发髻凌乱,不断的朝一条小路上跑着,一边跑一边惊恐的回头看,似乎身后跟着什么怪物一般,但跑着跑着,就跟正悄悄往这边来的人撞上了。 宁氏尖叫一声,抱头大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边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从马上跳下来,掀开面上的帷纱看着她,便也认出了她来:“你是……蒋家的少夫人?” 宁氏一抬头,见人是杨辞,忙上前拉着她:“救命,救我,有人要杀我。” “谁要杀你?”杨辞问道,她朝宁氏的身后看去,根本不像是有人过来的样子。 一旁的蒋夫人也忙扑了过来,直往杨辞身后钻:“你看,就在那里!”她不断的往前指,杨辞却压根什么也没看见。 正在杨辞准备先带他们回马车时,那黑暗中忽然就跳出一帮人杀了过来,打了杨辞一个措手不及,但这次回来,他们也准备了不少的护卫。 杨辞在前面打,宁氏和蒋夫人却往那马车处跑,待掀开了车帘才惊愕道:“杨老将军呢?” “二位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伤害你们的!”杨辞寒声道。 宁氏微怔,跟蒋夫人对视一眼,尖叫一声,杨辞闻言便跑了过来:“怎么了?” 岂料他才靠近,蒋夫人便将手里一直抓着的迷药往杨辞脸上一撒,还道:“快说,杨老将军在哪儿?”蒋夫人问道。 杨辞毫无防备的吸了一嘴迷药,捂着昏昏沉沉的头看着她们:“你们想做什么?” 宁氏吓得满面苍白:“对……对不起,我们也不想的。是他逼我们的。”宁氏说完,便抽出袖子里的小刀,一刀划拨了自己的手腕,并大喊:“杨辞杀人了!杨辞杀人了!” 不远处策马而来的,是蒋家现在的当家人蒋岸,蒋岸见只有杨辞一个人,察觉不好:“还有一个老的呢?怎么连护卫也没有?” “不知道,你问他……”蒋夫人忙道。 蒋岸下马,剑已经比在了杨辞的脖子上:“说,还有一个老的呢?不然我现在就杀了这里所有人,明天就会传出杨家人才回京城,便杀了蒋家人的消息。杨辞,你还不知道吧,太子因为滥杀蒋家人,已经处于水深火热当中了,若是这个消息再传出来……” 杨辞猛地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些,看了看宁氏脸上一脸恐慌的模样,道:“你要杀了你的夫人,还是你的亲娘?” “你觉得呢?”原本一脸憨厚的蒋岸,此时变异常的冷漠,他从来都是赵训炎的人,怎么会没学到他的几分呢。 宁氏不敢说话,只哀求的看着杨辞;“少将军,你方才不是还要救我吗,你就救人救到底,告诉我们老将军在哪儿吧。” 杨辞扭头看着蒋岸:“你们要抓我们做什么?” “做什么?”蒋岸冷笑一声:“这是个秘密,不过看在你快要死了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蒋岸靠近杨辞,在他耳边小声道:“杨家两位将军一死,你们手底下带着的十万大军还能坐得住吗?” 杨辞冷笑一声:“那十万大军的军令早已不在祖父手中……” “但谁都知道,杨家军忠心跟跟,忠的可不是那虎符令牌,而是你们杨家。”蒋岸笑起来,已经没什么耐心了,一脚踢在杨辞的膝盖处,看着他跪在地上,这才扯着他的发髻,架着他的脖子:“我没耐心跟你在这里磨叽,你要是不死。死的就是我们,快说!” 杨辞已经迷迷糊糊了,却道:“在你身后……” “身后?”蒋岸皱眉,一扭头,两旁的树林中皆是燃起火把,数百个身披盔甲的人持刀站了出来,密不透风的将所有人围在中间,呈防备兼攻击之势,这是军队很常用的防御之法。 蒋岸见此,大笑出来:“看来你们早就带了士兵回来,但你们别忘了,你们的少将军还在我手里……” “蠢货!” 冷喝一声传来,蒋岸听到利箭破空之声,他险险躲过,一道黑影闪过,他在转头,方才还在的杨辞已然不见。 “原来逍遥王还打着调集军队的主意,他倒是狼子野心……”杨老将军从暗处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柄大弓。 蒋岸看着他,冷哼一声:“你们再聪明,也聪明不过逍遥王,没想过他早就料到如此了么?护城军现在正往这边赶来呢,到时候你们杨家谋反,可就证据确凿了。我蒋家人就是抓住谋反之人的功臣,届时太子还要好生把我们请回去,给我们加官进爵,怎么样,杨老将军,这一点你们可没想到吧?”蒋岸冷冷道。 杨老将军看着他:“想你蒋家,好不容易换的今天的富贵名声,你们不好好辅佐太子,成天的想着为歪门邪道,就是死了,你们又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蒋岸也不急,越是跟他耗得久就越是安全,只冷冷睨着他:“跟对了主子,列祖列宗才会夸我,跟着太子,你杨家只会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你看看你们现在,杨府还有几个人?都死光了。可是又如何,皇帝把你们放在眼里吗,太子又把你们放在眼里吗,你们不过是他们的一颗在前头挡利箭的棋子!” 杨辞吃了解药后,已经恢复了不少,听到这话,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我们是棋子又如何?” 杨老将军倒是一愣,却咽下了嘴里的话,听着杨辞继续说。 杨辞定定看着蒋岸:“我们只要能护住百姓,就是万箭穿心那也是我们甘愿。我们杨家人,没有一个苟且偷生之辈!” “好!”杨老将军直接喝到,眼底却是欣慰,抬眼看了眼蒋岸:“念在你蒋家也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们不死,但是,你们必须将逍遥王的事情和盘托出,他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藏身何处……” “逍遥王早就出城了,你以为你们能抓到他么?”蒋岸不屑笑道。 倒是杨老将军大笑起来:“你以为他真能跑得了?” “我都能出来……” “那是因为我们想让你出来,想给你一个机会。否则。你以为为何护城士兵到现在都还没到?你真以为我不知你在跟我耗时间么?”杨老将军冷声呵斥道。 蒋夫人闻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宁氏也焦急的看着蒋岸:“要不咱们招了……” “闭嘴,你要是招了,赵训炎能放过你吗!”蒋岸怒道。 宁氏赶忙闭紧了嘴,却抑制不住的小声啜泣起来。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想过要卷入这样的事情。她本以为只是帮夫君一个小忙,却不知竟是闹得这般样子…… 蒋岸听着她的哭声,更加的不耐烦,只转过头盯着老将军冷冷道:“你们定是耍了什么诡计,我才不会相信你们!再者,你们要是敢杀了我,瑶儿小郡主可就活不成了……”说罢,直接举起刀:“来人,给我杀!” 杨老将军和杨辞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却并没有因为他提到的瑶儿而乱了阵脚,两方人马迅速厮杀起来。 看到这里,林清愚才抬手捂住楚姒的眼睛:“太血腥了,不要看。” 楚姒眨眨眼:“你们早就设计好的?” “嗯,我让林傅盯着蒋家人的动态,本来没什么,不过你提前派去盯着的人倒是发现他们有出城的迹象,我便设下此局,不过这些士兵是早就准备好的,若不是他们,老将军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无极阁地势险要,想要完全不被明月发现而逃走是不可能的。” 楚姒还奇怪明月怎么会把两人平安还回来,原来是这样…… “想什么呢?”林清愚见她出神忙问道。 楚姒使坏的看了他一眼,略带醋意道:“你不会用什么作交换了吧,据我所知,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的身体……” 楚姒话未说完,林清愚不知为何耳根竟有些发热,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我的身体是你的,没你允许,我怎么敢私自拿去交换。” 楚姒面上发热,林清愚瞧见,这才笑了起来:“你这小坏心思,下次再冒出来,我便让你下不了床。” “我怀着孩子呢……” “我问过太医了,等再过几个月,轻一点的话……” “林清愚!”楚姒脸红到脖子根,林清愚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外面的打斗声也已经停下了。 蒋岸已经被人制住,他不过三脚猫的功夫,但被人压住却不忘朝宁氏使眼色。 宁氏心中害怕,但看着这明晃晃的刀和满地的残破尸体,还是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望着杨老将军:“老将军,我知道错了,你别杀我……” 杨辞见她要靠近,提刀拦在老将军身前:“不许过来!” “我……” 杨辞冷冷转头去看蒋岸:“我没成想到你竟这般无耻,堂堂男子汉,居然利用个妇人来帮你做这些阴毒的事。” “别以为你们有多么的伟大,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我自然认!”蒋岸说罢,恶狠狠的盯着宁氏:“臭婆娘,一点用也没有!”说罢,便挣扎着朝宁氏扑来。 杨辞见状,抬手便将宁氏扯了过来,拿刀去挡蒋岸,蒋岸却露出了笑意。 杨辞瞬间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宁氏手里抓了一把迷药撒了过来,他跟杨老将军都中了招。 蒋岸剑锋一片便朝杨辞的心口刺来,眼看便要刺进去,他就能获得成功,谁知一道白影闪过,他下巴一疼,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翻转开,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林清愚一袭白衫,负手而立,站在杨辞二人身前冷冷看着蒋岸:“不知悔改。” “林清愚……” 他话未说完,林清愚直接踢起地上的刀,刀迅速飞出,直中蒋岸胸口,一刀殒命。 宁氏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跌坐在地上。 楚姒扶起杨老将军,让人拿了解药给他们喂下:“没事吧?” 杨老将军看着楚姒,心中复杂:“世子妃……” 楚姒眉心微蹙,让人将他和杨辞扶起,这才看着宁氏:“少夫人,你是愿意跟我们回去好好交代,还是愿意追随蒋岸一道去地府?据我所知,宁家好似还未被牵连,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宁氏愣住,蒋夫人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开始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可哭过之后,似乎已经看到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直接捡起地上的刀,抹了脖子。 宁氏看着这一切,想起蒋岸口口声声要拿自己当诱饵,哭过之后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太子真的还会给我机会吗?” 楚姒没有说话,宁氏到底也不笨,看着满地的鲜血,想嚎啕大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只踉跄着往前走:“我……” 她还没说话,蒋岸带来的人便挣脱束缚,一剑了解了她的性命。 林清愚见此,面色微寒,转头看着楚姒:“姒儿,早些回去吧,这里让她们来收拾便是,赵训炎察觉到计划失败,一定还会另有动作,此地不宜久留。” “好。”楚姒颔首,提步欲跟他离开,方才的黑暗中却窜出个小小人影来,拦在林清愚身前。 林清愚也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着他已经走破了的鞋和满身的脏污,惊愕不已。 杨辞跟杨老将军也是愣住:“你是山上那个孩子?” 楚姒见状,原来大家都不知道他跟了出来,可是他这么小年纪,是怎么逃出来,跟了他们这么久还不被发现的? “慕明,你娘呢?”林清愚问道。 他抬头看着林清愚,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林清愚见此,转头对林傅道:“带他回无极阁……” “我不……”慕明终于开口,定定看着林清愚:“你是我爹,你应该养我!” 楚姒愕然,看着这孩子清瘦的脸,他一双眼睛与明月极像,其面貌却更有几分赵奕恒的影子,她确定慕明不是林清愚的孩子。 林清愚皱眉:“林傅!” “爹——!”慕明跪在地上,小小年纪,背脊挺得笔直,眼里已经有湿意,却倔强的不让泪落下来,楚姒记得林清愚说过,慕明如今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林傅看着有些不忍,瞅了瞅林清愚:“都叫你爹了……” “所有人叫你爹,你是不是要把孩子带回去养?”林清愚没好气道。 林傅微微挑眉,不再多说。 慕明死死咬着嘴唇,林清愚实在不知怎么跟他解释,因为当年明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才生下这个孩子他也不知,如若告诉慕明他生父另有其人,他一来不信,而来若是知道了事情真相,难免要受伤害。 “好生把人送回无极阁,不要再过来。”林清愚说罢,带着楚姒便离开了。 慕明直直的跪在地上,狠狠吸了下鼻子,拿自己已然破了的袖子擦了擦眼泪,提步就要跟过去,林傅忙上前准备将他抱起,可慕明一个闪身,便躲开了他的手,他的轻功早在这几月已经出神入化。 杨辞看了看杨老将军:“我们照原计划吧。” “嗯。” 二人留下一部分人收拾现场,便迅速穿过密林,往官道而去,这时候,天色已经要亮了。 楚姒没有察觉跟在后面的慕明,她才回到侯府,便又陷入了沉睡中,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林清愚出去了,小福儿也被接回来了,听说太子和苏贵妃都被气得不轻,但楚姒懒得去想那些了。太子和苏贵妃现在生气,都是小事,最大的事还是皇上的那道圣旨。 她起来坐了会儿,傅大娘则是恨不得一顿给她做十八个大菜,让她全部吃下去才好。 跟傅大娘一番斗智斗勇,楚姒好歹争得了饭后只喝一碗汤的权利,外头阳光正好,小福儿便在院子里一个大梧桐树下摆了把可以让人躺着的藤椅,垫了褥子,才让楚姒过去坐着,吹吹风,看看花草。 云颂伊是在下午过来的,过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拳头也有些红肿,还破了皮。 “怎么了?”楚姒笑问道,让人支了凳子给她。 云颂伊才坐下,便开始大吐苦水:“还不是我大伯,见天儿的去太子府寻我和我娘,我一个不注意,他就要撺掇我娘带着我回严府去,还说什么外祖父要有女儿常年侍奉在灯前。” “然后呢?”楚姒瞧她道。 “然后我没忍住,把大伯给打了,断了一只胳膊,两根肋骨,然后我娘……”云颂伊又要流眼泪,好歹喝了口茶才忍住,道:“五皇子被封郡王,我瞧着严家人也乱了方寸,时时想来太子府,大表哥更是如此,见天儿的便往太子府门前凑,可太子如今都住在宫里,政务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见他?他们见不着太子,就怨我和我娘是白眼狼,惹得以前娘的姐妹们都不敢跟我们往来了,娘一伤心,便病了。” 楚姒听罢,笑道:“到底是好消息,严家人不会逼着你嫁给五皇子了。” “嗯,不过五皇子那儿我瞧着还没完呢。姒儿姐姐,我听说杨家小姐的事儿了,她现在没事吧。”云颂伊问道。 “会没事的。”楚姒莞尔:“不过你还是要防着严家人,五皇子还有后招……” “我知道,我娘今天还在念叨要回去,我给她拦下了。”云颂伊点点头,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心软。 楚姒莞尔,端了傅大娘送来的汤正要喝,便听云颂伊道:“对了,在侯府门口坐着的小孩儿……” 她话还没说完,一帮人便忙嘘声示意她不要说,云颂伊一脸懵逼,楚姒却已经明白了,看了眼小福儿:“慕明在门口?” 小福儿为难的看了看楚姒:“世子爷不让说,林傅又送不走他,他便从昨晚一直站到了现在,粒米未经,我瞧着也可怜……”小福儿说着说着就开始可怜起慕明了,傅大娘见此,扶额流汗,她怎么生了这么个粗心眼的女儿。 楚姒瞧见小福儿都说得要冒出泪来,心中叹了口气:“把人带过来吧。” “小姐!”小福儿回过神来忙道:“这孩子听说功夫好着呢,万一伤到你和孩子……” “先带进来吧,总不能让他一直站在门口。”楚姒淡淡道,她看得出林清愚也心疼这个孩子,但他担心自己难过,所以才如此的吧。 云颂伊一脸懵逼,听了半晌才听明白,原来慕明真的不是林清愚的孩子。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慕明。”楚姒道,明月不承认,告诉他他也不会信的。 不多时,慕明便被领了进来,站到楚姒跟前,楚姒问他:“你来侯府打算做什么?” 慕明看着她,娘亲无数次告诉他,就是这个女人,才害的爹爹不肯认自己,不肯认娘亲,可是为何,她看自己的眼神这么温柔。跟娘亲的怒恨完全不一样。 见慕明不说话,楚姒也不勉强他:“你既要留下,便要与我约法三章,否则,我不会让你留下的,如何?” 慕明定定看着她,点点头。 楚姒莞尔,道:“第一,你不许伤人,不管是侯府内的还是侯府外的,我知你功夫好,但除非自保,你不可杀戮。” 慕明小手紧了紧,楚姒看到他手臂上脖子上根本掩饰不住的疤痕,微微皱眉。 慕明瞧见她皱眉,以为她是厌恶自己,自卑的垂下眉眼,点点头。 “第二,若是你娘亲寻来,你要跟她离开。我不希望侯府为此发生什么变故。” 慕明面色白了白,但为了留下,他还是点了点头。 楚姒见他这般,嘴角微微扬起:“第三,好好收拾干净,每天上午随林傅一起习武,下午要开始习字念书。” 慕明听到这第三条,略惊愕了一下,抬眼看着楚姒,楚姒却胃里一阵恶心,捂着嘴在一旁吐了起来。 “你……”慕明抬起手想问她怎么了,可看到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又怯怯的收了回来。 云颂伊见状,上前道:“她怀了宝宝了,可能是你的弟弟或是妹妹……” “云小姐……”小福儿无奈的看着她,都说了慕明不是世子的孩子了。 云颂伊虽从小受严老大人呵护,但母亲与人和离回了娘家,她怎么可能没受过排挤和白眼,所以见到慕明,她并不觉得这孩子有多坏,只嘻嘻笑道:“姒儿姐姐可好了,只要你不闹,就不用担心。不过她有时候气急了会发脾气,但一般到第二天就好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慕明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平日里娘亲对他不是打就是骂,要不就是夜里抱着他哭,素素来了以后,对他也是冷漠至极。 云颂伊瞧见他听进去了,又道:“你可要好好保护你的弟弟妹妹。”慕明小手攥得紧紧的,看了看疲惫躺着的楚姒,重重的点了点头。 楚姒瞧见他的眼神,略惊讶了一番,嘴角微微扬起:“现在先去洗漱吧,吃些东西休息一下,清愚很晚才能回来,你明日早上再来见。” 慕明张嘴,他想问能不能跟楚姒住在一个院子里,可喉咙里那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点点头。垂下眉眼,跟人下去了。 “小姐,您真要留着他?”傅大娘担心道:“万一那叫明月的寻来,孩子都在咱府上……” “到时候再说吧,总不能让他在门口活活晒死。”楚姒疲惫的摆摆手:“严一回来了吗?” 正问着,外头便见严一走了进来,还呈上一封看似地图的东西。 “世子妃,这是严二传来的消息,所有盯着的死士都开始有所行动。”严一道。 楚姒颔首,看了看,瞬间明白了赵奕恒的意思:“送去给世子爷吧。” “是!”严一颔首,又看了看楚姒,道:“世子妃,关于逍遥王其他同伙的事情,暂时没有动静,想来京城并无其他同伙了。” 楚姒想了想,点点头:“既如此,你们专心盯着死士的事,还有京城中,太子既然开始全城搜查了。他们的位置还是没查出来吗?” “还没有,之前您说的他们藏匿过的地点,所有的密室全部被炸毁了。”严一愧疚的低下头:“这段时日我们盯着京城中穿着黑衣斗篷、带着帷纱帽的人,可发现都是寻常百姓。” 楚姒闻言,淡淡道:“狡兔三窟,京城底下还不知挖了多少条的密道,他们在京城呆了这么多年,定然有不少的人早已经化成了寻常人的模样,你们要更加细心些,一旦找到他们的居所之后立即来报。” “属下明白!” 楚姒准备让他退下,看了看一旁的云颂伊,道:“你们去调派十个精锐出来,贴身保护伊儿。” “姒儿姐姐,人你留着用吧,我没事的。”云颂伊忙道。 楚姒看了她一眼,对严一道:“十个太少了,二十个吧。”她虽比杨盈机灵些,也有些拳脚功夫,但她既要面对严府,又要面对赵奕恒,终归太过危险。 “我不用……” “你去跟郑雲说说,让他及早想办法把你娶过门。”楚姒道。 云颂伊面色一红,羞涩的垂下眉眼:“我不急,就算他们要把我嫁出去,那大表哥也还没娶正妻呢。” “说到严霁甫……”楚姒眸光冷了冷,他一定知道些关于赵奕恒的什么:“伊儿,交代你一件事。” “什么事?”云颂伊忙抬头。 楚姒笑起来:“若是严霁甫再去寻你,你就请他进去,好好探听一下关于赵奕恒的消息,瞧瞧严府是真的想投靠太子,还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放心吧!”云颂伊一百个保证。 楚姒轻笑,让严一下去后,这暖洋洋的太阳又照的人疲乏起来。 她努力撑住眼皮,才睡醒,怎么会又觉得困了呢?她现在甚至记不起前世里,芙儿的脸了,她多高,多重,五官怎么样,在脑海里,简直模糊好似眼前遮了一块半透明的纸一般。 “姒儿姐姐?” 云颂伊担忧的惊呼传来,楚姒猛的惊醒,睁眼,她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只是天色已经暗了一些,她原本捧在手里的杯子也洒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姒儿姐姐,你没事吧!” 楚姒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勉强撑起身子来,笑着揉揉眉心:“没事,就是身子沉,容易乏。” 她扶着云颂伊的手起了身,往前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差点又摔倒,好在被人及时扶住。 云颂伊哪里还不担心:“姒儿姐姐,可请过太医了?” “太医瞧过了,并无大碍,许是我自小血虚,如今怀了孩子才会如此。”云颂伊淡淡解释道,可她一想起这个孩子。心中又难受起来,似乎她真的就是前生的芙儿,而现在她正在不断的跟自己告别。 还没走回房间,便听说李夫人又带着绿芽来了。 绿芽来的时候,消瘦了些,原本圆圆的下巴如今都尖了,一双眼睛也显得更大了。 “小姐……”绿芽不顾李夫人之前的叮咛,直接上来:“小姐,你怎生消瘦这么多?” “我还想问你为何消瘦这么多呢。”楚姒笑起来。 李夫人盯了绿芽一眼,上前笑道:“世子妃,我们这次过来,给你带了不少的补品,你瞧瞧,都是上等的东西。” 小福儿撇撇嘴,她最不喜欢李夫人这幅捧高踩低的嘴脸。 “里头坐吧。”楚姒提步往花厅去,李夫人却忙道:“不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去恭喜东郡王呢。” 楚姒微微挑眉,看了眼绿芽一脸尴尬的样子,回头笑道:“东郡王府怎么了?” “世子妃还不知道呢?”李夫人声音有些尖了起来:“才传出的消息,太子欲跟东郡王府家结秦晋之好呢,都定了东郡王家的小小姐了,就是我之前跟世子妃提过的那位。” 李夫人的语气里尽是不满,小福儿是又急又气,又不知该说什么。 楚姒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既如此,那你便去吧。” “你——”李夫人见她这幅不咸不淡的态度,差点发火,好歹忍住了,这才道:“世子妃,您可不知道啊,我家潇儿如今又提了官,这样提下去,指不定就要提为尚书了,那可是一品官啊!” “那先恭喜了。”楚姒淡淡笑道,李潇得重用她自然高兴,他越有能力,日后这条退路才越有用。 李夫人见她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心中本来打算炫耀一下的小火苗一下子便如同被冷水浇灭了一般。 正巧这时慕明已经收拾干净过来了,衣裳是临时去成衣铺子买的,不算合身但比他之前的一身好了不少。 李夫人一瞧有个半大的孩子过来。心思立马就转了起来:“哟,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可爱?” 慕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恶意,抬眼看她:“我爹是世子。” 绿芽也是一怔,忙扭头看楚姒,楚姒思来想去,倒也没解释:“慕明,先去花厅,一会儿用晚膳了。” 慕明闻言,点点头,准备离开,李夫人瞧着楚姒护犊子的样子,却笑了起来:“世子爷居然早已经生下私生子,这算是嫡子还是庶子?” 慕明的脚步顿时,转头看着她:“什么是嫡子庶子?” 李夫人笑起来;“嫡子就是正妻生的儿子,将来能继承爵位,享受荣华富贵,而庶子就是妾或者外面连名分也没有的低贱女人生的儿子,就是块破布……” “好了!”楚姒微恼,打断她的话。慕明却红了眼睛:“不许你污蔑我娘!” “你还有娘?你娘在哪里,怎么偏生送了你回来,自己不回来?”李夫人不怕事大,楚姒低头看到慕明并拢的手指指尖冒出一段尖锐,抬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慕明,我们方才才约法三章。” 慕明死死咬牙:“娘说过,这样的人就要杀掉!” “我现在告诉你,不能随便杀人。”楚姒寒声道。 慕明狠狠看着李夫人,李夫人却被她们嘴里的话吓住了:“你……你们……” “李夫人,要不要留下来一起用晚膳?”楚姒抬眼看她。 李夫人面色一白:“楚姒,我是你姑姑,你怎么敢让人杀我?” 楚姒面色微沉:“他没有要杀你,只要你别在激怒他。” “你……” 外面李潇匆匆赶来,他一听到李夫人过来,就担心的寻来了,生怕她惹楚姒生气动了胎气。 “娘,绿芽……” “潇儿,楚姒带着的这个孩子要对我动刀子,你看他的手!”李夫人指着慕明的手道。 李潇看过去,慕明并没有收起来。所以他也看到那一段寒芒和慕明满眼的杀气。 “夫君,不是这样的,是……”绿芽才要解释,李夫人便一巴掌抽打了过来:“你个吃里扒外的,你方才分明都听到了他要杀我,你还想替他辩解!” 李潇看了看周围的丫环,丫环们具是点点头,他这才冷了脸,只扫了一眼绿芽,便不再去管她。 他看向楚姒,道:“世子妃,这孩子是……” “是世子的私生子。”李夫人忙道。 李潇闻言,面色微微沉了沉,他以为楚姒嫁来侯府不会受委屈的,没成想林清愚居然有个这么大的私生子了。 他看向楚姒:“世子妃,你可还好?” 楚姒让小福儿将慕明抱走,这才道:“原本有些头疼,现在倒是不疼了,潇表哥可要一道留下用晚膳?” 李潇知她是在指李夫人过来之事,忙道:“不必了。” “对了。”楚姒看了看绿芽。眸光微黯:“我这段时日太忙,不及去东郡王府提亲,今日听姑姑特意过来说,东郡王府的小小姐已经要许给太子了,还望潇表哥莫怪我才好。” 李潇闻言,面上一阵尴尬,眼神略带不满的看了眼自己娘,这才朝楚姒拱手:“世子妃别放在心上,你有孕在身,还是要多休息,我们这便不多叨扰了。” “慢走。”楚姒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李夫人觉得面子挂不住,还要说,却被李潇一把拦住,让人先送了她跟绿芽出府,看了看楚姒,犹犹豫豫半晌,还是道:“大妹妹,如今舅舅已经不在,但你背后还有我……我和李家,你要是有委屈,来寻我便是,我若是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 楚姒莞尔:“好。” 李潇见她应了,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离去,但看看这诺大的侯府,却生出些不满来。 打发走了李家人,楚姒本想再好好跟慕明说说,林傅却来了消息,说已经找到小郡主瑶儿了。 “人在哪儿?”楚姒看着慌忙跑进来的林傅道。 林傅担忧的看了眼楚姒:“世子救了人,直接送到宫里去了。” 楚姒听着,倒并没有李潇所想的不开心。瑶儿得救,自然是送到苏贵妃身边最安全。 “那就好。”楚姒松了口气,又道:“你们是怎么救出瑶儿的?” 林傅想起这事儿,有点儿想笑:“世子妃还记得昨晚之事吗?” “蒋家人?” “没错,这次能救出瑶儿,也多亏了蒋家那老太爷。”林傅笑起来,云颂伊见有故事听,也不走了。开始竖着耳朵听,却原来是昨晚蒋家人失败后,赵训炎不打算留蒋家人活口,可这蒋老太爷也算是个人精,早给自己留了后路,他早知道外面有人盯着,待赵训炎才要动手,便将藏在内衣里的炸药翻出来给炸了,还顺带拉着被关在密室里的瑶儿一起跑了出来。跑出来以后虽然被林清愚给抓了,但好歹留了一条命。 此时的赵训炎黑着脸,一拳差点砸碎了桌子:“这个考老狐狸,居然还留了一手!” 朗月邱从暗处走来:“密道炸了吗?” “不用你提醒。”赵训炎冷冷睨了她一眼:“没想到螳螂捕蝉,他们自己当了蝉,还自己当了黄雀!” “那你打算怎么做?好像你所设想的事,没有一件是照着你的意思发展的。淮阳公主死了,老皇帝没死,你倒是坏了太子的名声,却也没把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还有你的死士,如今一动就被人给盯上了……” “不用你提醒!”赵训炎不满道。说完,冷冷盯着黑暗处,眸光嗜血:“赵奕恒这个蠢东西,还想来个将计就计。” “那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照原计划进行,我要让赵煊逸当众杀了赵奕恒!”赵训炎眸光微亮。 朗月邱冷笑一声:“你以为赵煊逸是傻子吗?” “他不傻,但他为了自保,一定会举刀,到时候,是不是他杀的,都无所谓了。至于赵奕恒,你可听说了,一个叫慕明的孩子……”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计中计 为雪花637365的南瓜马车加更 杨辞在杨老夫人的窗前守了许久,出来后便听说杨盈上吊自尽了。 他匆忙赶到杨盈的房间,她躺在地上,尚存一息,只是眼睛早已红肿,眼窝深陷,可见几日未曾睡下。 “盈儿……”杨辞上前将她扶起在怀中,杨盈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辞哥哥,你让我死吧,我不配让你碰我……”她一想起在五皇子府所受的羞辱,便更加觉得自己配不上杨辞了,她蜷缩起来,想要躲开杨辞的怀抱,可是身体没有力气,根本躲不开。 杨辞黑着脸,拉着她:“对不起,若是我在的话,你绝不会被他们欺负!” 杨盈泣不成声的摇头,不住的把杨辞往外推,杨谦修过来看到这一幕,心酸的紧,却还是道:“辞儿,时辰差不多了,该进宫面前皇上和太子了。” 杨辞闻言,这才小心将杨盈抱起放到一旁软榻上,对于她,他依旧不爱,可是现在更多了份怜悯:“我先去宫里,你不要再做傻事了。”见她神色缓和了些,这才让人照看好,转头离开。 他一走,杨盈便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流眼泪,脑子似木了一般,什么也不敢想了。 杨辞随杨老将军一道入宫,将昨夜之事禀报,只省略了林清愚夫妇的出现。 皇帝早已经不想听朝政了,赵煊逸在一旁坐着,听罢,下了令:“二位将军此番受累了,不过将你们掳走的江湖女子。朝廷会立即派兵围剿,至于你所说的蒋家人与赵训炎,本宫已命人搜查全京城了,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 “是。” 杨老将军也领了命,抬眼看了看站在一侧的林清愚,林清愚微微颔首,这才退下了。 他们出宫后,没有回杨府,而是直接去了侯府。楚姒暗中帮他们的事,他们早已清楚,此时若再拗着不认这个孙女,也对不起惨死的女儿杨佩,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他们过来的时候,楚姒正在小憩,他们稍稍等了一会儿楚姒才醒来,听闻他们过来,连让小福儿引进了花厅。 杨辞瞧见楚姒时,她睡眼惺忪未醒,只用两支玉簪子挽了发髻,其余青丝皆散落身后,一身微薄的竹青色底印梨花长衫,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的丝涤,挂着一块雕刻成花苞白玉坠饰,行走间,似乎都带着微风,唇瓣含着的些许笑意让人挪不开眼睛。 “杨老将军和少将军到访,不知所为何事?”楚姒过来,自然的在首座坐下,也邀了他们一同坐下。 杨辞瞧见楚姒的眼神看过来,耳根微热,微微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她。 杨老将军却是心中感慨万分,只道:“世子妃,我们这次过来,是想着这几日将你娘的坟墓,迁入杨家祖坟,不知世子妃可同意?若是同意,那咱们再定个日子……” 楚姒瞧着他满眼惶惶的样子,眼眶微湿,心里却踏实了,老将军顽固不化,却也到底知道当年错了,娘亲虽已亡故。但这样的补偿方式,也算是对她在天之灵的安慰吧。 “好。” 楚姒很快便应下了,二人还怔了一下,原本以为她定不会这么容易原谅杨家人,毕竟杨佩遭楚秉松那般欺辱而死,杨家至始至终都不知情,还任由楚家人继续欺负她这个孤女,没成想她这么快便应了。 “世子妃……” “娘亲至死都未曾怨过杨家,未曾怨过外祖父,她若是知您要亲自迎她回家,她一定十分开心。”楚姒淡淡笑道。 杨老将军听着她这一声‘外祖父’,从不轻易流泪的他也眼中湿润:“世子妃……” “过几日便是吉日,届时我与外祖父一道过去吧。”楚姒心中同样感慨,可这段素年的恩怨到底是解了。 杨辞在一旁定定瞧着楚姒:“世子妃,若是祖母知道了,一定十分开心。” 楚姒莞尔,杨老将军有事先行离开,留下杨辞。 楚姒见他似有话要说,便道:“我们去花园走走吧。” “好。” 侯府的花园不小,一样的亭台楼阁,气派一点儿也不必寻常的王府差。 “你想说什么?”楚姒边走边问,也没有故意要支开谁。 杨辞见如此,这才开口道:“无极阁的那位女子……她口口声声说已跟世子有夫妻之实,还生了一个儿子。”他说完,看了看走在身侧已经长高了不少的楚姒,目光停留住,又忙挪开,收敛了慌张的神色,道:“我不是故意挑拨你跟世子,我知世子待你很好,但是我担心,这个孩子会……”杨辞还未说完,便瞧见不远处的湖边,林傅正在教一个五六岁的男童习武,那孩子不正是那晚跪下喊林清愚‘爹’的慕明么。 “这……” 楚姒也顿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人,面色淡淡:“明月藏着个不想告诉我们的秘密,但这个孩子和她都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你放心吧。” 杨辞瞧见楚姒竟是这般,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对不起,我不知……” “说说杨盈吧。”楚姒转了话题。 杨辞想起杨盈来,眼神有些复杂:“我会娶她的。” 楚姒转头看着他,他对杨盈依旧没有爱,也不会有男女之间的爱,他从始至终都只是把杨盈当做妹妹,当做责任。 “她心思不坏,只是被惯成了这般刁蛮任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如今屡次遭遇挫折,改了许多,你若是愿意,尽可不把她当做妹妹,而当做妻子来看待。” 楚姒一语点破他的心思,他面色沉了沉,定定看着不远处的慕明:“这孩子不知何故跟来,不管如何,你还是要小心些。至于盈儿,我会早日迎娶她过门的。” 楚姒看了他一眼,并不再多说。她知杨辞始终不爱杨盈,可本来能以两情相悦为前提而成婚的又有多少呢?若是换做以前,杨盈未被人侮辱,杨辞还能想法子另娶,可现在他若是不娶杨盈,杨盈便活不下去。他不会这样做的。 杨辞跟楚姒想得不同,这辈子娶不到真正喜欢的那一个,娶谁不都是一样了么。 杨辞告辞以后,楚姒心中微叹,看了看前面正在习武的慕明,提步走了过去。 赵奕恒听到太子下令要剿灭无极阁杀了明月的消息,心里开始泛起焦急,外头又有人送了信来,这信的内容不是别的,而是告诉他,明月的孩子,其实是他的,还顺带一张慕明的肖像画。 “爷,这信可有异常?”旁人问道。 赵奕恒手微微有些颤抖:“信是谁送来的?” “不知,那人把东西丢下就走了。” “那慕明呢?当真在侯府?”赵奕恒想起明月的这个孩子来,他一直以为是林清愚的,所以从未拿正眼看过,但此人送来的肖想,这孩子分明更像自己,难道当年那一次,明月便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还生了下来吗?一想到这里,他心中竟生出几许甜蜜。 旁人不知发生了何事,点点头:“好似在,这几日侯府的确多了个五六岁的孩子。” “五六岁……”赵奕恒喃喃念着,提步就要出去,却被人拦了下来:“爷,不能去,您现在被皇上禁足在府中。” 赵奕恒顿下脚步来,面色青紫:“该死!她怎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爷,怎么了?” “去,想办法把慕明那孩子接过来,我要亲眼看看他,我要问问他,快去!”赵奕恒推搡着周围守着的侍卫。 侍卫们也是满脸为难:“侯府也不是我们想进就能进的……” “那你想办法把他骗出来,我不管你们是抢还是偷,我要是见不到人,我杀了你们!”赵奕恒怒道。 那几人知道赵奕恒的狠,自然不敢再多说,一溜烟全跑了。 赵奕恒转头撑在栏杆上,手握成拳,愤怒的捶打,他若是早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早知道明月一直都是自己的人,他怎么会一直容许他们母子在外! “来人……” “爷,有何吩咐?”有人怯怯靠近,看着赵奕恒恨得发红的眼睛,忙低下头。 赵奕恒咬牙:“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调一部分去无极阁,务必保护好明月!” “可是爷,我们的人已经不多了,若是再调一部分人出去,到时候怕是……” “有我在你怕什么?”赵奕恒冷声道:“皇帝已经快不行了,我们就是起事也不怕,太子如今声名狼藉,难道我们还要等到他把自己的名声重新建立起来不成?” “可是逍遥王那边……” “不必管他,他这么久都没动静,楚黛儿也跟个死了一样,一瞧他就是个怂包软蛋,他要是敢借机起事,我就连他一起杀!”赵奕恒发了狠。 旁人都不敢说话,忙退在一侧:“是。属下这就去吩咐。”说罢,便忙匆匆离开,半分不敢多留。 赵奕恒再看看手里的肖想,想起赵煊逸下令围剿明月的消息,牙关紧咬。 楚姒原本打算迟些再出去的,却没想到云颂伊直接拿了个布袋子捆了个人过来了。 她还聪明的知道从后角门进来,进来以后便把人领去了一个柴房关着,柴房里乌漆墨黑的,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楚姒被她请来,站在门外听,她则是压着嗓子在里头问。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云颂伊问道。 严霁甫许是喝多了酒,有些醉醺醺的,听到这话反应也迟钝,哪想云颂伊一盆凉水就浇了上去,让他打了个寒颤清醒不少,忙道:“严霁甫,我是严大人家的嫡公子,你要是敢……” 云颂伊直接踹了他一脚:“你老老实实回我的话,我就完完整整把你送回去,但你要是说了半句假话,我就把你捆起来丢尽湖里喂鱼。” 严霁甫甩甩头,但周围漆黑一片,他根本看不清眼前人,只道:“那你先问。” “你们严府跟逍遥王赵训炎可有联系?” “没有。” “那太子呢?”云颂伊又道。 严霁甫想,这人怕不是五皇子派来的试探他忠心的,这才道:“自然没有,我们严家人全部忠于五皇子,怎么可能私下里跟太子和逍遥王暗通款曲。”他的酒劲儿又冒了上来,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没过下脑子。 云颂伊闻言,又道:“你说你跟着五皇子,我怎么就不相信呢?除非你说一个五皇子身边人才知道的秘密,我才相信你。” “你是五皇子的人?”严霁甫怀疑起来。 云颂伊颔首:“当然,我还知道五皇子现在正在调集死士入京,你知道什么?” “这我也知道……” 他话没说完,云颂伊便捡起一旁废旧的大瓮给套他头上了:“我知道的还要你说什么?” 严霁甫脑袋发蒙,倒在地上,张张嘴:“我还知道……” “知道什么?” “五皇子……他要谋反……” 云颂伊正要再踹一脚,听得他又道:“而且,五皇子早就买通了皇帝身边的人,只要他一攻城,那人就会借机杀了皇帝,然后杀了太子……” “那人是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说是个大人物,也许是个太监,也许是个宫女,也有可能是个妃子……”严霁甫恍恍惚惚的说着,还没说完,柴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楚姒走进来,在云颂伊耳边耳语几句,云颂伊颔首:“我知道是谁。” “是谁?” “楚家四小姐,楚黛儿,不过她可是太子的人,这件事五皇子还不知道,你去回禀你父亲,让你父亲告诉五皇子……” 严霁甫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人丢出来的,醒的时候他正浑身酒气的倒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左右无人,他摇摇晃晃起身,可脑海里却回忆起之前的那一段话,那人说楚黛儿是奸细,见她还敢让自己去汇报爹的情况,应该不是假消息,那楚黛儿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严霁甫正要赶回去告诉自己爹,走到一半又停下,想到他对自己满脸失望和不屑的样子,脚步又收了回来,直接去找赵奕恒了。 楚黛儿留在云素宫中,云素宫不是一个单独的宫殿,而是住着不少没有封号,生母份位又低的公主们,虽然没有封号,但他们生母好歹也是皇帝的妃子,不得宠但也没有沦落至冷宫那般,日子便也过的富足,心眼少的,自然被欺负,心眼多的就成了里面领头的,云素宫里忽然住进来了一个贵人,而且皇帝还下令不去她去养心殿,大家伙自然都不放在眼里,甚至于楚黛儿要出去,都被人刁难,身边伺候的嬷嬷更是心气儿高到了天上。 她这会儿正要走,外面便又来了消息,说是皇后命她去见。 楚黛儿换好宫袍,对于皇后,她知她不会将自己怎么样,皇后早已退出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今日叫自己过去,只怕是另有人相见吧。 楚黛儿果然没有猜错,要见她的人,正是五皇子留在皇后宫里的眼线,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嬷嬷罢了。 “皇后娘娘呢?” “娘娘歇着了,贵人借一步说话吧。”那嬷嬷看着她道。 楚黛儿看着她略微攥紧的手心,了然的勾起嘴角:“怎么,五皇子这么快就耐不住了?我既说了与他合作,就绝不会……”楚黛儿话未说完,便见那嬷嬷不顾旁白还有人,猛地推了一把楚黛儿,看着她狠狠的撞在柱子上,再抓起一旁的花瓶狠狠的砸在了她头上,正要动手,楚黛儿身边的人围过来,那嬷嬷冷笑一声,在他们靠近之时,大喊:“贵人,你要记住你跟逍遥王的承诺啊!”说罢,一把刀扎入自己的喉咙,了断了性命。 楚黛儿被砸得满头是血,可听着那嬷嬷最后喊出的话,她想做什么?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跟赵训炎在合作么? 皇后此时只倚在软榻边,听着外头的声响,笑道:“赵奕恒竟是这样记仇的心思,严府一条狗来跟他说,楚黛儿出卖了他,他便这般迫不及待要毁了楚黛儿。” 旁边的嬷嬷道:“娘娘,您还是不要卷入这纷争里。” “本宫也不想卷入,但是你瞧,他都说了,很快便会起事,若是他万一成了,以他这般记仇的性子,知本宫不帮他,他日后会如何待本宫?”皇后淡淡笑着:“听闻皇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由太子摄政,太子是不论如何也不会越级罚了本宫这个长辈的,至于楚黛儿,皇上就是想护着,怕也是护不住了。” 皇后说完,便疲乏的躺下:“去把外头的人都驱散了吧,吵得本宫头疼。” “是。” 楚黛儿被人扶起,送回云素宫,可竟然连太医都未曾来一个。 她不但心皇帝会将她怎么样,毕竟仅凭那嬷嬷一句,能耐她何? 可是她偏生没想到的是,处理这件事的,居然是太子赵煊逸。赵煊逸早便想处置她了,不管她的真实身份如何,她都只是皇帝晚年历史上的一点污迹,更别说她屡次与楚姒作对,勾结赵训炎与南疆人,企图摧毁侯府,摧毁他了。 太医直到晚上也没有过来,除了那一帮大大小小的公主们过来嘲讽了一番后。接着来的便是禁卫军,直接将她带走,下了大牢。 赵煊逸站在皇帝床前,跟他简单汇报了此事,皇帝张了张嘴,却已经是说不出话。 赵煊逸定定看着他,若是换做以前,他会于心不忍,但是现在,他的心却似麻木了一般。 “若是父皇无其他的吩咐,那儿臣便退下了。”赵煊逸说罢,直接提步离开了。 皇帝睁开眼睛,木然的看着帐顶,想起当年的风流帐,又开始咳了起来。 林清愚晚上回到侯府便将这事儿与楚姒说了,楚姒正倚在塌边看书,闻言却只是一笑:“严霁甫还真是生了张巧嘴,就是不知他到底是怎么跟五皇子说的了。” “此子立功心切,左右楚黛儿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五皇子想要毁了如今一个人在宫里的她。易如反掌。赵训炎和那伙南疆人现在最后悔的,只怕就是这么早断了淮阳这条线,加之太子一通清查,宫里他们的人所剩无几,得到今天这样的结果,也不出意料。”林清愚摸摸楚姒的肚子,笑道:“饿不饿,我们先去吃饭。” “好。”楚姒颔首,可林清愚却执着的非要抱着她过去。 到了花厅,林清愚看着早已等候的慕明,微微怔了一下,面色略有些冷:“不是跟你说了,用膳在自己院子里就行么?”这孩子看他和楚姒时,若有若无的总带着一丝敌意,他不能让他这时候伤了楚姒。 慕明看着林清愚眼中的漠然,垂下眼帘:“你都没这么抱过我娘。” 林清愚微微皱眉,见楚姒轻轻扯着他的衣领,这才将楚姒放在了一侧,看了看慕明:“你若是想你娘了,我明日便送你回去……” “我还听说了,你们打算派兵去围剿我娘,是不是?”慕明微微咬唇,眼底却是泪。 楚姒看了看小福儿和林傅,他们也是一脸茫然,他们根本没跟慕明说过这样的话。 “你娘不会有事……” “你会去救我娘吗?”慕明继续问道。 林清愚看了眼林傅:“带下去,往后再让他听到这样的话,你们全部回无极阁!” 林傅知他是真的生气了,忙抬手:“属下遵命!”说罢,抬手便将慕明抱在怀里:“我们先走吧!”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娘,为什么抛弃我们!”慕明挣扎大喊。 楚姒看着他,他眼中的杀意和被杀意吞噬的原本童真的脸,面色沉了沉:“应该不是府里的人告诉他这话的。” 林清愚看了看楚姒,他原本不打算告诉她,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说了:“明月已经来京城了。” 楚姒看他:“跟你联系过了?” “嗯。”林清愚想起明月,面色越加复杂:“我欠师父一条命,我不可能用对付寻常人的办法对付她。原本她没伤了杨家人,我以为她是有分寸的,但不成想,她执念还是太深。” 楚姒见此,盛了碗汤给他:“先吃饭,吃过饭以后再说,若实在不行,当年之事最好问清楚,让她说出来。脓疮不破,永远也不会好。” 林清愚轻叹了口气,看了看楚姒,莞尔:“好。” 晚饭过后,林清愚原本打算带着楚姒去休息,林傅却慌张跑来:“世子爷,慕明不见了。” “什么!”林清愚猛的站起身来,才要提步走,又顿下。楚姒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只笑道:“没事,你去吧,若是被有心人带走,怕会以此来要挟明月和你。” 林清愚看着楚姒半晌,抓着她的手小心摩挲着:“放心,等我回来!” “好。” 楚姒莞尔,瞧见他离开,竟觉得有些不舍,起身想提步跟上去,可他的背影却很匆忙。 她到底没有开口叫住他,只看着他跟着林傅一起,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小姐,你是不是十分不想世子去找慕明?”小福儿见楚姒神态悲伤,忙问道。 楚姒摇摇头,只是心里莫名升起的悲伤让她无法自抑,看着林清愚离开,她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安慰自己,今天也不过是寻常的一天罢了,不会有什么特别的,也不会出什么事。 楚姒躺到床上,打发人都下去休息,自己却依旧一夜未眠。 侯爷和侯夫人是在天微微亮的时候赶回来的,一到便匆匆到了楚姒的房间。 楚姒连忙起身换了衣裳出来,瞧见二老发丝似乎还带着露珠的样子,忙道:“爹娘,你们这是……” 侯夫人显然很高兴,上前来一把抱住楚姒:“丫头,你怀了我的小孙子了!” 侯爷在一旁拉了她一下:“什么丫头不丫头,要叫乖儿媳。” 小福儿在一旁掩唇轻笑,楚姒看着侯夫人,瞧见他们都瘦了不少,黑了不少,想来此行一定是来回奔波许久。 “娘,可用过早膳了?”楚姒让小福儿去准备,侯爷却笑道:“不着急,清愚呢?上早朝去了?” 楚姒看了看屋外,他一夜未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昨晚出去了,还没回来。”楚姒垂下眼帘笑道。 侯夫人一听忙道:“这小子,媳妇儿还怀着身孕呢他成日在外面瞎跑什么。”说着,又让人拿了个小匣子来,一打开,里面五光十色的,全是不曾见过的小玩意儿。 “你瞧瞧,这是在海边的渔民手里买的,好大一块的贝贝……” “什么贝贝,是贝壳。”侯爷无奈笑道。 侯夫人不管这些,给楚姒一一展示她带回来的东西。说罢,又拿出个墨绿色的小瓶子:“瞧瞧这个是什么?” 楚姒微微挑眉:“这个是……” “是解药!”侯夫人已经耐不住喜悦了:“在离陀岛,有一种仙草,十年生一次,上一次我们错过了,这一次早早去守着才采了回来,炼出这么一点点的药,现在就差一味药引子了,等找到那药引子,清愚的毒就能完全解了。”侯夫人满足的笑起来。 “你跟姒儿说这些做什么,平白让她担心。”侯爷忙道。 侯夫人却不管:“这当然要让姒儿知道,不然她可得成日担心呢。”说罢又扭头看着楚姒:“乖儿媳,你尽可放心,就算没有药引子,这药也能保他十年无虞。” “药引子是什么?”楚姒好奇道。 侯夫人面色一僵,扭头看了看侯爷,刚要打哈哈,侯爷却知道楚姒认识绿檀,乃是南疆公主。 “连心蛊,南疆的一种传闻早已绝迹的蛊虫,我们这次顺带去了趟南疆,并未寻见,听闻姒儿你与南疆公主相熟,到时候要麻烦你问问可有这蛊虫,侯府就是散尽家财也愿意换。”侯府沉声道。 楚姒莞尔:“我会问问的……”她还不及仔细去琢磨这连心蛊是什么,就见外面有人匆匆跑进来,瞧见侯爷侯夫人还愣了一下,旋即道:“世子妃,世子被那叫明月的女子带走了。” “带走?” “是,边境郑家人与她一起过来,让世子毒性发作,属下们没曾想她竟把无极阁的高手全部带来了,直接将人抓走了。”那侍从忙道。 听闻明月的名字,侯夫人和侯爷连忙紧张的去看楚姒,楚姒却只觉得头晕了一下,往后一个趔趄,好在侯夫人及时将她扶住:“乖儿媳,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们来处理,你好好护好孙儿。” 侯爷也跟着颔首,只嘱托下人们照看好楚姒,便带着人急急出去了。 楚姒想起跟来的慕明,难道他的出现也是明月早就计划好的?她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带着郑家人,郑家人是谁她知道,当初给林清愚下了毒的人。她还带着无极阁所有的精锐…… 楚姒拿出一直放在心口的紫玉,面色微沉。 “这个是……”侯夫人明显也惊讶了。 楚姒将紫玉给她:“娘。你把这个交给爹爹吧。” “这是清愚留给你的。”侯夫人忙道。 楚姒却是微微摇头:“我现在只要就他出来,他一定不想跟明月走的。”她明白林清愚,若是明月再对他做出些什么事,他只会越发觉得愧对自己。 接着赶回来的还有林傅,瞧见楚姒这般模样,便知她已经知道了,上前道:“世子妃,林傅听凭调遣。” 侯夫人踹了林傅一把:“没瞧见乖儿媳这会儿正累着呢。” 楚姒看他:“慕明呢,明月带走了?” 说起慕明,林傅的脸更沉了:“他没有跟明月离开,却跟另一伙人离开了,那伙人的身份还未确定。” “去查清楚。”慕明既然是诱饵,那么他不离开,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是!”林傅颔首,再看了看楚姒,微微咬牙,提步离开。 林清愚被无极阁人掳走的消息迅速传开,传闻,太子直接调派五万大军围攻江湖第一的无极阁,一时间人心惶惶,而严一传来的消息也越来越让楚姒觉得担心,因为赵奕恒似乎发了疯,很快便调集了死士往京城的方向过来,赵煊逸也似乎放任那帮死士过来一般,丝毫没有要阻截的心思,京城的局势却越来越紧张了。 太子行事越来越利落干净,严家大老爷以贪污受贿之名,直接投入了大牢,但为了稳固民心,并没有对严家赶尽杀绝,而是提拔了严霁甫,封了三品的大官,看似要职,实则是外强中干。 赵训炎的踪迹始终没有被查到,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那伙南疆人也一样,半点踪迹也无,没人知道他们躲到了哪里。 楚姒再次听到慕明的消息,是他自己出现在了侯府,就站在自己院子里,却还是没有被抓住,林傅抓到了一直跟着他的人。才知原来是被赵训炎控制住了,第二天一早,便传出了一个孩子被悬挂在了城门口的消息。 “怎么会……”赵奕恒听到消息,当即眼前一黑,跌坐在凳子上:“你说慕明被挂在了城门上?” “对,跟那个叫慕明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那就是慕明!”赵奕恒恼道,起了身便要往外去,却忙被人拦住:“爷,您不能出去!” 赵奕恒冷冷看着他:“你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儿子死在我面前吗?” “您的儿子?”那人怔了一下,赵奕恒提步便跑了出去。 他独自骑快马赶到城门口,慕明还没被人取下下来。 七月的阳光已经不再柔和,他小小的脸上满是汗水,被吊着的双手皮肉翻开,身上更满是鞭笞的痕迹,血染透了衣裳,就那样被悬挂在烈日下,周围围着不少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不远处的客栈三楼,临窗的位置,楚姒看着这样一副场景。面色复杂。 “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救救他?”小福儿瞧着心疼的直掉眼泪,云颂伊坐在一侧,面色微沉:“我们怕是救不了人。” “为何,难道我们要上城墙,那些士兵还能拦着不成!”小福儿气恼道。 云颂伊看了眼只捧着茶杯目光漠然的楚姒,道:“连我们都能上去,那些士兵怎么会上不去?这里是城门口,不是谁家的房屋前头,你以为寻常人能吊一个无辜的孩子吊那么久吗?” 小福儿一脸问好:“不是说是逍遥王的人……” “只怕是逍遥王做的局,太子就的势。”楚姒终于开口,起身走到窗边往底下看,赵奕恒才过来,人群里便有好些个按着腰间佩剑准备动手的人。 “郑雲还没出发吗?”楚姒问道。 云颂伊说起这个就来气:“不知太子怎么想得,死活不让他出城,说城中即将有为难,只使了一个小将军去救人。” 楚姒心中明白,太子八成是已经知道了皇帝的那道圣旨。难道说,皇帝打算拿林清愚,做太子最后一块磨砺之石么…… 楚姒还没想完,人群里便有了动静,赵奕恒跟人争执不下,直接打伤了守城的护卫,几步上前,将慕明救下了。 赵奕恒看着跌落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如同当初第一次见到明月一般。 “你叫慕明?”赵奕恒也不顾围上来的士兵,问道。 慕明抬眼盯着他,眼中带着恨意:“你就是赵奕恒?” 赵奕恒见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欣喜起来:“你娘跟你提过……” 他话未说完,慕明一直藏在手心的利刃便狠狠朝赵奕恒的脖子划过来。 赵奕恒身边带着人很快替他挡住,赵奕恒看他,眸光瞬间变冷:“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他越看这孩子,越冷确定他的身份,这股狠劲跟自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就是自己跟明月的孩子! 慕明面色冷沉:“你要害我爹,我就要杀了你!”慕明寒声说完,身疾如风,抬手又刺了过来,隐藏在人群里的男子也开始慢慢向赵奕恒靠近。 楚姒见此,道:“林傅,不要让慕明杀了赵奕恒。”谁杀了赵奕恒都可以,他不行,他不知赵奕恒是他父亲,现在被人利用,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后悔的。既然林清愚欠无极阁老阁主一条命,她便保住他的孙子,当做偿还吧。 林傅颔首,系上面上的黑色面罩,提步便飞了出去。 赵煊逸明显没想到还有人会来救赵奕恒,立即让手下的人全部动手,顿时,城门前一片大乱,看热闹的百姓们也都四散逃离。 另一处的酒楼中,赵煊逸冷冷看着楼下:“赵训炎还想耍别的花招么……” “太子,咱们这次跟他们合作,若是泄露出去……” “不会有人知道的,林清愚不在,知道这番恩怨的人本就少,等到时候解决了赵奕恒,再杀了赵训炎,这件事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赵煊逸面色冷寒:“去寻护卫和京兆衙门的人来。东郡王违抗圣旨,意图谋逆,即刻抓起来,去掉皇族身份,抓入天牢!” “是!” 赵奕恒以为此番出来,最多说他一个罔顾皇命的罪名,可不想人群里竟有人自称是他的人,大喊:“五皇子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你们胆敢动手,皆诛九族!” “你在胡说什么!”赵奕恒抬手想了解这个面生之人,却奈何慕明又扑了过来,让他心寒至极! “五皇子,不好了!”跟在一旁的人往前一指,赵奕恒自然看到了由杨辞领头围攻过来的京城护卫军和京兆府的差役,杨辞过来便大喝一声:“东郡王,你是要谋反么!” “我若是说我未曾谋反,你可信?”赵奕恒冷笑道。 马蹄声渐近,有人大喝:“报,在东郡王府查获仿制玉玺和龙袍,已呈太子府,太子下令,即刻捉拿叛逆赵奕恒!” 杨辞闻言,跟京兆尹对视一眼,直接下令捉拿于他! 慕明跟在后面,瞧见赵奕恒停下动作,悄悄靠近,抬手便要抹了他的脖子,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敲晕了。 “好一个‘叛逆’,好一个证据确凿!杨辞,我愿以为杨家人不会弄虚作假,却没想到你也不过尔尔!”赵奕恒翻身上马,他很早就做了随时撤离京城的准备,却没想到要现在进行。 林傅正要带着慕明离开,身边围上来十几个绝世高手,从城门处涌进来的。 他抬眼看了看楚姒,楚姒一瞧见城门口突然冒出的身穿盔甲手持长枪的人,便知赵奕恒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楚姒朝林傅示意,让他先带走慕明,可那几人早有防备,林傅功夫再高,手里带着个孩子,怎么也不能脱身。 赵奕恒冷冷回头看了眼林傅,抬手欲离开,丝毫没察觉到其他潜伏的危险,但楚姒看到了,她清晰的看到隔壁的窗户里,伸出四把弓弩,对准了城门口的赵奕恒。 “不好!”楚姒朝赵奕恒喊出声,这些人绝对不会是太子的人,太子不会蠢到在这里杀了他! 楚姒喊出声,所有人都看到了弓弩,杨辞也看到了楚姒,第一时间下令去拦那弓弩。 旁的人怔了一下,不知楚姒竟然在此,但还是下了令,急忙让人发射出箭! 楚姒才喊完,便一把拉住了小福儿和云颂伊:“快走!”她也没想到隔壁居然是赵训炎的人,更加没想到,他居然亲自过来了,就在她要出门的时候,赵训炎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他看着她,眼底即有欣喜又有恨意,却只勾起邪肆的唇角,带着些杀意看着她:“楚姒,好久不见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爱至疯魔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云颂伊立即拦在楚姒身前。 小福儿吓得浑身发抖,也还是拽住楚姒的胳膊:“逍遥王,你还敢出来?” 赵训炎并不看她们,只盯着楚姒,道:“楚姒,你知道当年为何侯府的人会突然离京吗?” 楚姒面色沉沉:“我不想知道。” “是吗?”赵训炎步步靠近,看着她们步步后退,面上的笑容越发大了:“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呢,因为林清愚的毒,就是皇帝下的。这件事我才告诉了太子,你觉得太子还会再信任你们吗?” “你胡说,皇上那么信任侯爷,怎么可能给世子下毒!”云颂伊忙道,却悄悄推了推楚姒,示意她趁机逃出去,自己来拦住他。 赵训炎莞尔,看了看她:“你这样天真的,若不是楚姒,早死了吧。” “你——!”云颂伊语塞,赵训炎却继续看着楚姒道:“皇帝有多狡猾,我相信你比我清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可以用来做工具互相厮杀,区区一个安平侯,你以为能有多大分量?” 楚姒想得通他说的话,当初侯府在民间的声望一路升高,甚至高过了杀了父兄新登基的皇帝,皇帝既怕侯府的人谋反,又担心他们继续坐大,干脆给他们的儿子下了毒,侯夫人更因此永不再育,但现在,她也不会因此可转头去帮赵训炎。 “这件事侯爷自有量度,不需要我来操心,更加不需要你来操心。”楚姒冷冷看着他,意图退到尚还开着的窗边,但赵训炎一眼便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抬手便将支撑着窗户的桅杆打断,窗户立马便关上了。 赵训炎步步靠近,身上带着的阴寒之气让这本来有些闷热的七月也变得阴冷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是四个高壮的男子。身材健硕,似乎抬手就能把这几个小女子给拍平了。 “你想做什么?”云颂伊抽出腰间的软件,赵训炎见此,顿下脚步,冷笑:“就你的三脚猫功夫……” “那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三脚猫!”说罢,一把将楚姒和小福儿往后一推,推到了窗户边大喊:“跳下去,三楼摔不死!” 小福儿更加惊恐了。 楚姒镇定的翻出紫玉镯子,没有对准赵训炎,而是对着旁边的几个大汉而去,但不知为何,这迷针入体,他们竟似无感一般,朝楚姒袭来。 楚姒推开窗,看了看不远处的林傅,把小福儿往窗边一推:“快!” 小福儿咬唇,生怕耽误了时间,闭着眼睛就往窗户外面跳,云颂伊却已经被赵训炎抬掌给打到了一旁的墙上。 云颂伊面色苍白,眼看着赵训炎朝楚姒走过去,撑起长剑,一个漂亮的翻身而来,却因为力道不足,而再次被赵训炎轻松抓住,往一旁扔过去,这次她借势往前,一刀刺入了旁边一个毫无防备的大汉胸口。 赵训炎冷哼一声:“雕虫小技。”说罢,又道:“你真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们么?这栋楼我可是跟人约好了,他决不能上来的。” 他不疾不徐的朝楚姒走过来,楚姒镇定站在原地,掌心已经落下小刀。 赵训炎靠近,笑看着她:“这一世对你来说,一定恍如一梦吧。” 楚姒嘴角冷冷勾起:“看来你并不喜欢这梦?” “自然不喜欢!”赵训炎冷哼一声:“我要这梦醒来,我要回到……” “你怎知你心中所想的,不是黄粱一梦呢?”楚姒寒声说完,手快速的朝赵训炎的脖子划去,赵训炎躲避不及,脖子被划开长长一道口子。 他被惹急,反手便掐住楚姒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 “姒儿姐姐!”云颂伊大喊一声就要过来,可奈何身前还有三人将她拦住。身体里似乎所有的力量都被激发,大喝一声便要杀来,可不过两招便再次败落。 她看着楚姒的面色越来越白,才终于后悔,她寻常怎么就不好好习武呢! 就在楚姒以为赵训炎要在此时杀了他的时候,他却一把将楚姒松开,看着她瘫倒在地上,抬脚狠狠的踢向楚姒的肚子:“你这辈子,不能怀上别的男人的孩子,楚姒,你只能是我的!”他越说越疯狂,脚下的力气越来越大。 屋外的人听得到云颂伊的哭喊身,林傅顾不上慕明,直接提剑杀来,守在周围的侯府侍卫也迅速赶来,可是漫天的弩箭飞来,他们根本近不了身。杨辞想带人过来,可跟在身边的副将直接发了话:“太子吩咐,不许过去,先抓到逆贼为要!” 杨辞咬牙,看了看不远处的客栈,勒紧缰绳:“那里是我妹妹,若是连家人也护不住,我凭什么抓叛贼,护百姓!”说罢,不顾阻拦直接骑马而去。因为他不过是新提拔上来的将官,他走后根本没人跟着他,反倒是全部跟着副将一起离开了。 一旁的客栈中,赵煊逸面色紧绷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杀人一般,冷刀看着他紧握起来甚至微微有些发抖的手,当初瑶儿小郡主被抓走他都未曾这般生气过。 “太子爷,咱们要不要……” “按兵不动。”赵煊逸并没多想,他现在只能一心对付赵奕恒,若是赵训炎再乘乱起事,他不一定能压制的住。 冷刀眉头微微皱起:“太子爷,那里面的可是世子妃,她还怀着孩子……”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赵煊逸说罢,似乎有些恼自己竟说出了这样的话,又道:“日后我会为她报此仇的,但是现在不能上去。你们盯着周围,别让赵训炎把人带走了就是。”说罢,便盯着那三楼的窗户,不再多说。 云颂伊哭得撕心裂肺,她不断的想要往前,却又屡屡被那大汉给拦回来,狠狠扔到地上,直到浑身的骨头都似被打碎了,还是没能靠近楚姒。 楚姒紧紧护住自己的腹部,可也耐不住赵训炎一脚一脚踢来,她能感觉得到,肚子里的生命正在流逝,孩子在跟她告别,她拼命的想要记起芙儿的样子,可是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化作了一团云烟,彻底的消失在了记忆中。 赵训炎似乎发泄够了,看着只死死咬着牙半句不肯喊疼的楚姒,蹲下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冷冷笑起来:“怎么样。现在没有怀着别的野男人的孽种,是不是舒服多了?” 楚姒一张嘴,便控制不住嘴角的血液流出,她紧紧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流下,压制住内心的伤痛,看着不远处同样倒在地上痛哭的云颂伊,道:“你放了伊儿。” “我放了她,你就心甘情愿随我走?” “你放了她……” “不,我不走,姒儿姐姐,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云颂伊哭泣着大喊。 楚姒张张嘴,小腹的疼痛却似乎让她浑身都麻木了一般,她发不出声音,只定定看着她,让她快走。 她手心落出一丸药来,这药是绿檀留给她的,以备她不时之需,绿檀说了,一捏破这药丸,就会有大量的毒虫爬出来,将这里的人都噬咬干净,她要杀了赵训炎,杀了他! 赵训炎正在讽刺她们的姐妹情深时,外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赵训炎冷冷一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但不多时,便见林傅跟杨辞联手杀了进来。 “一起杀了。”赵训炎冷冷下了命令,可不等他说完,忽然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烟幕弹炸开,他下意识的去抓楚姒,却抓到另一只女子的手。 “臭流氓!”那女子冷哼一声,等赵训炎再看,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杨辞和林傅也带着云颂伊离开了。 离开了这座客栈,赵训炎便不再追,看着方才楚姒所在的地方流下的一滩鲜血,冷笑起来:“早跟你说过的,你迟早是我的!” 马车里,云颂伊这才缓过神来,看着抱着楚姒正在替她把脉的人,警觉问道:“你是谁?” “我叫许寄禾,你也可以叫我堂姐,郑雲也是这么叫我的。”她简单解释一番,又拿出随身带着的药丸给楚姒服下了,这才道:“这孩子保不住了,你知道吧。” 楚姒的意识早已经是只余最后一丝,闻言,疲惫的合上眼睛陷入昏迷。 “就是你们郑家人协助明月掳走世子,如今又来装什么好人!”林傅的剑直接放到许寄禾脖子边,她见此,只是抬手淡淡将剑拨开:“要不是我,你们能把人这么顺利就出来?那楼下守着的,可都是南疆的毒人,你们敢闯,早死了,而且你听清楚,我姓许,抓走林清愚的人姓郑。” 她将楚姒安顿好,这才抬手去把云颂伊的脉。把过以后才啧啧摇头:“经脉尽断,这下可好了,不能舞刀弄枪了,好好留在家里跟郑雲生儿子吧。” “你……”云颂伊脸都红了,撇过头去不说话。 回到侯府,侯夫人当即便下令,太子府来的任何人都不见,也即刻让人去把还打算跟太子商量救林清愚的侯爷给扛了回来。 许寄禾坐在厅堂里,郑雲站在厅堂中,侯爷面色微沉,看了看她:“这次多谢女侠相助。” “我是卖林清愚那臭小子大师姐一个人情。”许寄禾摆摆手,抬眼看了看郑雲:“你这大胡子怎么还没刮了?难怪那姑娘死活不肯嫁给你。” 郑雲睨了她一眼,她永远都是这样,一副什么都不挂记在心的样子,四处云游,本以为只有等她死了才能见着的,没成想这次居然看见了她。 “不过你们京城这局势,我可不打算掺和,过几天我又要去云游了……” “活该你没男人要……” “是我不要那臭男人,娶了我以为就能使唤我了,我呸,什么脑瓜子,还好我踹了他。要不是我嫁了他,你以为就凭他那怂样,还能活到现在?”许寄禾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匕首,睨了眼郑雲:“你们赶紧想想怎么救那清愚小子吧,听说无极阁要办婚礼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嘿嘿……” “如果你帮我把他救出来,我就告诉前姐夫,你的踪迹!”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看着在屋子里开始追着打的两人,林傅头疼的捏捏眉心:“什么时候办婚礼?” “三天之后。”许寄禾抓着郑雲,好一顿胖揍,才微微喘着气停下来,整整衣衫,好整以暇的坐在一旁:“我也不是不能帮你们……” “听闻那无极阁机关重重,十分凶险……” “林傅不是知道机关吗?”许寄禾看过去,她武功虽高,用毒用药也擅长,但不擅长机关。 林傅皱眉:“为难之处便在这里,无极阁的机关可随时调整,除非是调整之人,不然谁也没法一下子上去,咱们从这儿赶到无极阁少说也要一天一夜,破了机关再上去,怎么也得半月以后了。” 他才说完,便察觉到外面似乎有人在偷看,忙扭头去瞧,可却只瞧见一道小小的黑影闪过。 “一个小孩子。”许寄禾道。 林傅立即知道是谁,提步便追了出去。 楚姒是在傍晚时惊醒的,浑身冰冷,手心更是没有一丝丝的温度。 她做梦时,梦到芙儿了,可芙儿却虚幻成了一团水汽,在她手里偏飞而去。 她能够感受到,原本在腹中的小生命,如今已经没了动静。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心底的痛楚在夜里释放出来,将她缠住,让她喘不过气,让她生不如死。 “弟弟没了吗?” 稚嫩的声音传来,楚姒抬眼,床前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想走近,看着楚姒通红的眼睛,又顿下脚步:“弟弟……没了吗?” 他反复问着,如同做错了事的般,小心翼翼,生怕楚姒生气。 楚姒不想说话,她不知该怎么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她只能沉默。 林傅追来,惊醒了早已哭得睡过去的小福儿,小福儿一抬眼,看到面前的小孩子,尖叫一声,瞬间外面涌进来一大批的侍卫。 慕明面色惊恐,他想找个角落蜷缩起来,可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唯独楚姒的不在。 他再次开口,小心翼翼又声音极轻:“弟弟……没了吗?” 小福儿泣不成声:“没了。” 慕明似乎受到极大的打击,面色蓦地变白,嗫嚅着干枯的嘴唇看着楚姒:“我……”他不知道怎么说对不起,他听林傅说了,楚姒是为了救他才去城门的。 “慕明,我们出去吧,世子妃需要休息。”林傅上前来轻声道。 慕明定定看着楚姒,看着她苍白的脸,闻着屋子里浓重的血腥气,扭头便跑了出去。 林傅惊愕,朝楚姒抬抬手,也跟着出去了,可慕明没走,他只是定定的站在似锦院前,不往前走一步,也不离开。 侯夫人赶到时,看着慕明站过的位置,还有几滴落下的鲜血,他也浑身是伤。 侯夫人靠近,取了温热手帕轻轻搭在楚姒的额头:“醒了?” 楚姒睁开眼睛,眼里的泪早已止不住:“孩子没了……” “没了没关系,你跟清愚都还年轻,一定还会再有的。至于那赵训炎,你放心,就是挖地三尺我们也会把他找出来,将他千刀万剐了!”侯夫人气得咬牙。 楚姒看她:“侯府不能表现出比太子还强的实力,不然……” “发生什么事了?”侯夫人见她似乎知道什么。 楚姒想起之前赵训炎说的话,林清愚的毒是皇帝下的,就越发觉得皇家人阴森。 “皇上欲封清愚为摄政王……” “他这个王八蛋!”侯夫人没忍住直接骂了出来,看了看楚姒,又强忍住怒意,安慰着她:“你别操心此事了,好好休息,我会让人处理的,这王八蛋……我不会让他再祸害我儿子的!”说完,安抚好楚姒,便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一边走一份吩咐:“去,把搓衣板给我准备好,再给我拿一捆荆条来,沾上盐水……” 旁人看着她红着眼睛往侯爷房里冲的样子,不敢多说,连忙下去准备了。 吃过许寄禾的药,楚姒恢复的很快,第二天一早便能坐起来了,只是下地还有些困难,不过第二天便听说太子埋伏在城外的士兵抓获了大量的死士,证据直指赵奕恒。 赵奕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死都想不到正直的赵煊逸居然会跟赵训炎谈合作,两面夹击,让他直接狼狈而逃。 “世子还没消息吗?”楚姒坐在软榻上,看着透进来的些许太阳问道。 小福儿摇头,林傅跟在一边不说话。 许寄禾坐在软榻边,才咽下嘴里咬了一口的果子,瞧了瞧林傅警告的神色,眉梢微挑:“有消息。” “你……” “再不说,难道等着你们告诉她,她相公娶了明月了?”许寄禾直接反驳道,说完又看着楚姒:“既然救你一命,咱们也算是缘分。林清愚这小子若是真娶了别人,你要跟他和离的话我帮你!” “你敢!”林傅直接威胁,许寄禾一副不在乎的态度:“我还就敢了,上次威胁我的人,已经被我打断腿了,你要不要试试?” “我……” “他在无极阁?”楚姒神色看起来要平静许多。 “嗯。”林傅这次接了话,省得许寄禾又说出些什么来。 楚姒抬眼看他:“婚礼在什么时候?” “三天……三个月后。”林傅道,楚姒才小产,她若是知道这事,难免休息不好。 “三天,就是后天举行婚礼,你现在赶过去,坐马车慢一点的话得两天,再找你院子门口站着的那小子打开机关,应该能赶在洞房之前见到他。”许寄禾又道。 林傅气得不行,可耐不住楚姒开了口。 “你们的人什么时候出发?”楚姒问道。 林傅面色微沉:“侯爷昨晚被侯夫人问候了一番,半夜便已经带着人出城了,郑雲将军也已经去太子府请命了,但太子那里……” “去准备马车,叫慕明进来。”楚姒面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若不是红肿的眼睛可眼底的冰霜,看起来根本与寻常无二致。 “世子妃……” “去叫马车来。”楚姒耐心再说一遍,她对林清愚前日出门时的那份忧伤和害怕依旧记忆犹新,她不想再错过一次,如同错过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般。 正说着,外面来了人。 “世子妃,杨公子求见。” 杨辞因为违背太子之命救了楚姒,已经被革职在家。 “让他进来。”楚姒寒声道。 不多时杨辞便进来了,一身青灰色素衣,手握一柄长剑:“姒儿妹妹,我带你去。”说完,还感激的看了眼许寄禾。 许寄禾莞尔:“好哥哥,给你一个赞。” 楚姒起了身,小福儿已经收拾好一个小包袱出来,楚姒看了眼林傅:“你去不去?” “世子妃……” 楚姒直接越过她往前而去,林傅见状,忙让人去回禀侯夫人,自己则是忙跟在了她身后。 楚姒到了门口,看到垂着眼睛的慕明,上前道:“慕明,我要去接回我的丈夫,你愿意帮我吗?若是帮了我,他这辈子都不会娶你娘亲。”楚姒把话说的很明白。 慕明早就想到了,他等在门口便已经表明了意思:“我带你去。”说罢,转头往而去。 侯夫人接到消息时,急急起了身,而后又停下了脚步,只站在门边往外看。 “夫人,您不去拦着世子妃吗?” 侯夫人手里捻着一串翡翠珠子做的佛珠:“把这个送去给世子妃。”她不似寻常的闺阁小姐,大胆而果决,带着一股江湖的利落之气,这是清愚喜欢她的地方,也是自己欣赏她的地方。对比留在府里养身子,她觉得去救清愚更加有意义,自己为何要阻拦呢?若是注定要留下遗憾,倒不如现在开始,让遗憾尽量少一些。 “来人!”侯夫人见拿着珠子的人出了门,才道。 “夫人,有何吩咐?” 侯夫人面色微沉:“去联系媚娘,把皇帝这么多年所有隐藏的消息全部公布于天下!” 那人面色嗖的一下变得苍白:“夫人,若是侯爷知道了……” “昨晚的荆条还有剩吗?”侯夫人眼眶微红,丫环忙摇摇头:“三十根荆条全部断了。” “那就再去准备三十根,要不是这老东西,心里非惦记什么家国天下,我的清愚,我的姒儿何至于受这样的苦!”侯夫人说罢,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告诉京里的人,不用藏着掖着的,全部给我出来找那伙南疆人和赵训炎,一旦发现,不用汇报,直接给我杀了!” 瞧着昔日温婉的侯夫人如今也浑身戾气,众人均收敛起了神色,立即下去了。 楚姒出城的消息,是在赵煊逸回宫跟皇帝禀报完赵奕恒谋逆之事之后才知道的。 他从养心殿出来,瞧见皇帝那般模样,便知他命不久矣,等赵奕恒一死,楚黛儿一死,他定然受不住这最后的打击,驾鹤西去,届时他只要迅速登基,赵训炎便没有可乘之机。 “太子,刺客抓到了。”有禁卫军过来,严霁甫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赵煊逸的耳朵里,赵奕恒安排人刺杀皇帝和自己,他一定没想到赵奕恒会背叛了他。 “斩立决!” “是。” 赵煊逸边走便想着楚姒的事,她知道自己参与了城门之事么,若是知道了,一定恨自己入骨…… 他眉头狠狠拧起,才走入苏贵妃宫中,腿上便扑上一个小女孩。 “爹爹……” 看着瑶儿,赵煊逸想让人将她抱走,却听瑶儿道:“爹爹,瑶儿什么时候才能去见世子妃娘娘,瑶儿想她了。” 楚姒一有时间便会陪着她玩,教她识字,才不像宫里这些嬷嬷,一天到晚把她关在房间里,也不跟她说话。 赵煊逸闻言,态度软了些,弯腰看她:“瑶儿很喜欢世子妃娘娘?” “喜欢。”瑶儿忙点头,赵煊逸嘴角这才勾起来些许:“放心,你很快便能见到世子妃娘娘了。” “那瑶儿能一辈子都跟世子妃娘娘一起吗?” 赵煊逸眸光清寒,淡淡看她:“会的。” 看着瑶儿欣喜跑开,赵煊逸眸光染上些许狠意,提步往苏贵妃宫中而去。 听闻他过来,苏贵妃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才道:“听闻你派去侯府的人,全部给他们给打发回来了?” 赵煊逸坐在一侧不说话,苏贵妃面色又苍白了些,道:“侯府家财万贯,这么多年又蓄养不少的江湖势力,就连你手底下的将军郑雲都是他们那边的,更不用说杨家人了,皇儿,当断则断,这么多年,你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我知道。”赵煊逸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这次过来,是想跟母妃说一声,父皇的病越发不好了,您若是有时间,还是要过去见见。” 苏贵妃想起皇帝,面如死灰:“我知道。” 赵煊逸抬头看她,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早已是垂老之姿态,她所中之毒是什么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宫里谁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赵煊逸从苏贵妃宫中离开,看着已经垂落天际的夕阳,红彤彤的样子,如同鲜血,将周围的云霞也都染红。他没有让人跟着,独自走在高高宫墙下,抬眼往前,无一人,无一景,只有冷漠的砖瓦和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终究要被这权利所吞噬的,跟皇帝一样,断亲情,绝友情,弃爱情,抛却七情,成为这天下霸主,掌握这万里河山! 阴暗的角落,藏着的人都在盘谋算计,此时的赵训炎和那伙南疆人更是如夜晚之鼠,不敢动,生怕引起人注意。 灰暗的地下室中,几盏蜡烛摇摇晃晃,腐朽的气息传出来,让人作呕。 “真是没想到,你还会跟太子合作,不过却因为个女人,而放弃了自己的计划,放走了赵奕恒。”朗月邱鄙夷的看着赵训炎,看着他因为吸入了有毒的烟幕弹而面色发黑的样子,笑起来:“你看看你,曾经威风八面,如今却瞎了一只眼睛。还落得中毒的狼狈样子,我怎么能信你呢?” 赵训炎看着她,冷笑道:“你不给我解毒,是打算看着我死吗?我若是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你以为我会放过你们?” 朗月邱并没有打算杀了他,不过是要跟他谈条件罢了:“你身上的毒不难解,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救出楚黛儿。”朗月邱道,如黑夜般阴暗的眸子闪了闪,她养了楚黛儿这么多年,能够自己亲自杀了她,可一想到她即将被别人杀死,她竟有些于心不忍了。 赵训炎闻言,讽刺笑道:“朗月邱,你也有了软肋……” “你不也有吗?你别告诉我你不想得到楚姒,而且还舍不得杀她。”朗月邱讽刺笑起来。 赵训炎阴鸷的扬起唇角:“好,我答应你。” “给我个时限。” “三日之内。” “很好。”朗月邱说罢,便塞了颗药丸到他嘴里,旋即便离开了。 他们一走,在地下室外等了许久的人才敢走进来,抖抖索索一副害怕的样子:“王爷。” “外面情况怎么样?”赵训炎起身,看了他一眼,笑道,赵训炎一定想不到,他现在也在帮自己。 “赵奕恒兵败逃走了。” “就知道他不行,没用的东西,不过这次倒是挺好,让赵煊逸跟侯府生了嫌隙,又放弃了杨家人,他自己作死,我自然要成全他。”赵训炎动动脖子,骨头咯咯作响。 “那您打算怎么做?”他既期待又有些害怕的问道。 赵训炎睨了他一眼:“你怕什么?怕太子发现你背叛了他,到时候本王失败了你们全家都会被五马分尸?” “臣不敢……” “你最好害怕,这样你就好拼尽全力来帮本王,现在你跟本王都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本王要是死了,你也别想好过。”赵训炎寒声威胁道。 他哪里还敢不答应,走出地下室后,看着侯在门口的白氏,差点没一脚将她踹翻:“愚蠢东西。都是你害的我!” 白氏面色微白:“怎么了?” “怎么了?你就等着跟我一起五马分尸吧!”秦昊说完,愤愤然离去。 此时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飞快的跑着,前面两匹快马,杨辞跟许寄禾在前面开路,林傅在后面保护,马车里只余楚姒和慕明。 小福儿出来时给慕明拿了套衣裳:“一会儿到客栈时,你换上吧。” 慕明看了看那衣裳,这是之前住在侯府楚姒给他准备的。 他怯怯的看了看楚姒,楚姒微微颔首,他这才接过小福儿手里的衣裳,一闪身出去了,不多时回来,已经是换好了衣裳。 小福儿又给楚姒拿了颗药丸:“小姐,许姑娘说让您含在舌下,半个时辰一颗。” 楚姒一句话也没说,纵然这药苦的很,小福儿也是才闻到这苦味便差点吐了,可楚姒却是面不改色,她现在只恨不得立刻见到林清愚。 无极阁中。素素将喜袍准备好,担忧的看了眼坐在梳妆镜前,仍旧一身黑衣的明月:“有人往无极阁来了。” “什么时候到?”明月温柔问道。 “后天。” “刚好是婚礼。”明月的手顿住,捡起一支金色缀血红玉石的蝴蝶簪子,小心的并在发髻上,朝素素看了眼,问道:“好看吗?” “好看。”素素颔首,看着她满眼担心,她将积压箱底所有的饰品都拿了出来,一样样的试,似乎不知疲倦一般。 素素看着看着,泪就留了下来:“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明月的手微微一顿:“我等了这么多年,我太累了,素素,你能明白吗?” “可是……可是换血渡气也治不了他,就连当年老阁主都没能治好他,只不过区区几年他便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你就是把命搭给了他又如何?”素素哽咽道,她同样喜欢林清愚,可她绝对做不到明月这样。 明月只是甜甜的笑,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知道吗,我日日夜夜的哭,眼睛其实早就不好使了,站得离他太远了,都看不清他是什么样子。” 素素微微咬唇,明月又试了几支簪子,才走到一旁的床边,林清愚躺在上面,似睡着了一般,除了微弱的呼吸,什么动静也没有。 “你去守着吧,我想好好陪陪清愚,就跟他初来无极阁时一样,他叫我师姐,我叫他清愚。”她合着衣裳躺在林清愚身边,拉着他的手抱住自己,自己也抱住他:“去吧,若是他们能赶上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那也行,赶不上的话,你也不要给他们开了,让慕明给她开。” 素素捂着嘴,转头便跑了出去。 明月躺在林清愚旁边,拉着他的手,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才喃喃道:“这么多年,你为何都不信我呢,我才是世界上唯一爱你的、愿意为你牺牲一切的人啊……” 楚姒的马车只在客栈停留了两个时辰,简单熟悉完,准备好干粮,又连夜往无极阁赶来了,终于赶在第三日下午,到了无极阁山脚下。 “我们只有半天的时间了。”许寄禾淡淡走到楚姒旁边,把了下她的脉搏,微微挑眉:“若是今日救不出你男人,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别把自己小命搭里面了。” 楚姒面色淡淡,今日过来就不是来‘救’林清愚的,就连他如此高手都逃不过被明月抓来,自己这帮人。如何能抵得过无极阁呢,她来,不过是想看看他,告诉他不管如何,不要愧疚,不要自责,他能为了自己牺牲一切,自己同样也能做到。 慕明对于这些机关似乎很拿手,林傅有些惊讶:“慕明,你怎么知道。” “娘亲喜欢把我丢到山脚下,每次变换机关,我都只能自己闯过去。娘亲训练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知道。”他面上带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一路往前走,楚姒似乎能明白他身上的伤痕是从哪里来的了。 楚姒身子本就虚,小产以后更是如此,所有后面都是由杨辞背上去。 到了山顶,太阳已经沉下去了一半,血红的夕阳染红天际,如同大火烧云。 大殿上铺着一条红色的地毯,上面零散撒着花瓣。 没有奏乐,没有欢呼,这宏大的无极阁,即便是在七月的天,也依旧冷得让人发抖。 她们才走到主殿里,便看到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站在厅堂中,父母的位置摆放着灵牌,原本该新郎所站的位置,空无一人。 “世子呢?”林傅上前问道,瞬间,十个黑影闪出,将她们拦在外面。 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独自拜完天地,才自己掀起了红盖头,转头看了过来。 “娘——!”慕明想要跑过来,却被人拦住。 明月淡淡看了眼他,又抬眼看着楚姒:“你来了。” “清愚怎么样了。” “他没事,他会好的。”明月笑起来,如同傍晚时晚霞里的曼陀罗花,孤寂而明艳。她瞧着楚姒,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的表情:“我现在要去跟清愚洞房了,等我们洞房以后你再来见他好不好?” 杨辞面色微沉:“江湖中人素不与朝廷作对,你为何要这么做,更何况,林世子心里根本没有你。” 素素闻言,上前一步却被明月拦住,她的笑容更凄冷了些,却只看着楚姒:“我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现在就要嫁给他,让他对我负责,让楚姒难受。” “你——” “娘……” “慕明乖……”明月望着他,眼神第一次变得温柔,如同她的声音一般:“你爹很快就会认你了。” 她说完,就要往一侧的房间走,却听闻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回首看去,竟是尾随而来的赵奕恒,和他身后的八百死士! “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赵奕恒寒声道,看着前面的慕明,道:“慕明,我才是你爹,过来!” 慕明怔怔回头看明月,明月却红了眼睛,带着杀意:“来人,杀了他。”她语气淡漠的好似从来不认识这个人,或者说她恨不得这一辈都没见过这个人才好。 林傅护着楚姒往里走,可赵奕恒却已经是穷途末路,抽出腰间的剑,直接朝着楚姒杀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自剪羽翼 并钻石满2300加更 无极阁的厮杀,将迷药已过的林清愚惊醒,他出来时,林傅正护着楚姒站在一角,而她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素素看到林清愚出来,不等楚姒瞧见他,直接闪身过去,将林清愚打晕带回了房间,明月看了眼已经厮杀在一起的人,柔婉的笑容不减,也提步跟着走进了房间。 “不要,明月!”赵奕恒失控大喊,他知道,明月肯定没有跟林清愚发生关系,她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这一个男人,还为自己生下了儿子。赵奕恒看向楚姒:“楚姒,你不会想自己的男人再娶一个江湖女子吧……” 楚姒看了眼从里间出来的素素,素素却沉着脸道:“她是在救人,而且她为了阁主牺牲了一切,他娶她,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楚姒淡淡看着她,小福儿却气不过了:“如果我为你牺牲一切,你岂不是要把我也娶回去了。” “强词夺理!” “你才是强词夺理!”小福儿气得不行,死死抱着怀里的小包袱不敢动弹,但就见不得他们都欺负楚姒,她家小姐才没了孩子,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丈夫跟别的女人洞房,还要听他们在这儿说风凉话,换谁谁能受得了。 楚姒看着素素:“你们既要救他,为何还跟郑家人合作让他毒性大发?” 素素微微咬牙:“若是不这样做,阁主是不会随我们回来的。”她才说完,赵奕恒已经不管不顾的杀了过来。 八百死士,不怕疼不怕死,只知道听从命令往前杀,所以无极阁的高手也开始力不从心。 林傅一脚踢开面前挡着的人,看了眼楚姒:“世子妃……” 楚姒提步往前,小腹的疼痛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都似疼得木了一般。 杨辞瞧见她这般,忙看向许寄禾,许寄禾抱着剑坐在一旁慢慢喝茶,瞧见他看过来,只道:“你身子的元气都快耗尽了,再往前走,是想死在这里吗?” 小福儿白了脸,一边哭一边道:“女侠,你救救我们小姐,小福儿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许寄禾微微挑眉:“我可不喜欢带拖油瓶。”说罢,从怀里拿出个青玉瓶子来,却慎重的告诫楚姒:“我只说一次,这药只能服用一颗,一颗之后,你必须马上休息,否则,神仙也救不了你。” 许寄禾才说完。房中便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和林清愚痛苦的嘶吼,楚姒心中一急,抓过药瓶便咽下一颗,待精力恢复了些,赵奕恒已经刺伤了素素,推开了房门往里而去。 楚姒看了眼林傅和杨辞:“你们先去保护世子,我随后过来。” “可是……”杨辞担心她的安慰,楚姒只是看了看一旁悠闲的许寄禾:“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许寄禾一怔,连忙放下杯子,杨辞便已经跟林傅一道往房间里面去了。 素素右肩被刺伤,好容易从地上站起来才看着楚姒严肃道:“明月真的是在救阁主,你们此番过去,定然会打断她的!” 楚姒闻言,皱起眉头:“若是如此,就更要先拦住赵奕恒了。” “还有……”素素咬牙看着虚弱的如同一张薄纸般的楚姒,还是道:“她打算以换血渡气的法子来救他,所以你进去看到的时候,她们身上衣裳单薄……” “换血渡气,这不是胡闹么!”许寄禾站起来,瞧见楚姒疑惑的神色,忙道:“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但林清愚这身板,已经用过此法,不能再用,她这是想救人都没用对方法!”说罢,上前揽起楚姒的腰,提步飞身而去。 到了房间,里面竟一个人也没有,素素匆忙跑过来,指指一旁的按钮,小福儿啪的一声摁下去,墙上便打开了一道山门。 几人顺着路往前走,不多时,便看到了已经站在悬崖边的众人。 林清愚意识似乎尚未清醒,只着一身白色里衣,而明月身上更是只有一件外袍披着。 楚姒让人把慕明带到一边,看着正拿剑与人对峙的赵奕恒,道:“五皇子,你想逼迫他们都掉下悬崖吗?” 赵奕恒脸色紧绷:“我只想要林清愚死!”他已经被无极阁的人和林傅包围,但他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你以为我输了吗?” “不然呢?”杨辞寒声道:“你如今已犯谋逆之罪,还妄图杀害林世子,东郡王,你以为你还有后路吗?” 赵奕恒冷笑一声:“当然有,等我把你全部抓住,然后杀了,太子滥杀大臣的罪名就会传出去,我再领兵攻城,你觉得我还有没有后路?” 楚姒悄悄给林傅递了个眼色,林傅颔首,小心的朝赵奕恒靠近,赵奕恒却察觉到,猛地往前一步,而明月也慌忙往后退了一步:“你不要过来!”她失控大喊。 赵奕恒盯着她,怒极:“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告诉我孩子是林清愚的!” 明月眼睛发红,将林清愚放在身前,手腕割破,跟他的手腕连在一起。 “孩子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明月似乎有些癫狂大喊,而后看着身前的林清愚,才柔了声音:“孩子就是我跟清愚的,当天侵犯我的人不是你,是清愚……” “我杀了他——!”赵奕恒被激怒,提剑便朝近在咫尺的林清愚刺了过来,明月心中一慌,把林清愚往旁边一推,自己则挡了上去,当场被赵奕恒刺穿心腹。 林傅借机而上,抬手便断了赵奕恒提剑的手,方才的山门处已经隐约可听到死士厮杀过来的声音。 赵奕恒痛苦的捂着胳膊,不知喊了声什么,一阵奇怪的琴声响起,外面的死士势如破竹,朝这边杀了过来。 许寄禾喊了声‘不妙’,提剑便往回杀去,杨辞护在楚姒身边,楚姒看着倒在赵奕恒身边的林清愚,想要过去却被杨辞拦下。 林傅提剑欲再刺来,赵奕恒已经左手提剑抵着林清愚的脖子:“你再靠近一步,我便杀了他!” 楚姒看着他赤红的眼,推开杨辞,手心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慢慢上前:“所有人都退下。” 她镇静的看着赵奕恒。看着他已然疯癫了的神色,缓缓道:“我让他们都走,若是你要杀清愚,也连我一起杀了吧,我想跟他一起死。” “果真痴情……”赵奕恒白着脸,看了眼被砍断的胳膊,意识开始有点恍惚,却冷笑道:“可林清愚害我至此,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夫妻共赴黄泉呢!”他说完,抬手便要去刺林清愚的心口,背后却有一柄长剑刺来,直穿他的心口。 赵奕恒怔在原地,旋即咬牙,染着血的牙齿如同地狱的恶鬼,他大喝一声,生生抽出自己的身体,疯狂的朝林清愚挥剑,楚姒乘机上前,将他一把推至崖边,杨辞和林傅也赶忙过来拦在了楚姒和林清愚身前。 赵奕恒似着了魔一样,红着眼睛又要杀过来,可明月的剑再一次刺入他体内,拦在了林清愚身前,看着他还有力气,剑刃猛地一转。 赵奕恒怔怔看着她:“为、为什么……”他能够感觉到身体里面的血液迅速流失,但心里的痛苦却让他感觉如同万箭穿心:“为什么!为什么!”他疯狂的咆哮,最后却开始呜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爱你,明月……” 明月依旧憎恨他:“因为你毁了我一辈子。”若不是他趁着父亲在洞府中传功给清愚的空隙强要了自己,自己如何会心灰意冷离开,又如何会因为怕失去做母亲的机会而不得不生下慕明。 “可是我爱你啊……”赵奕恒口吐鲜血,勉强支撑着站在一旁:“明月,我爱你……”他伸出手想去抓明月,可她只觉得更加的恶心,更加的厌恶:“你去死吧。” “明月……” “你要真爱我,那你就去死吧……”明月的手腕和心口都不断的往外冒血,许寄禾和素素都在拦着已经攻破山门的死士。 赵奕恒摇头,他还不想死,他还要成为人上人,他还要娶明月。 “我会补偿你的,我会这辈子都只爱你一个人……”他的话没说完,明月已经再次提剑刺来,尖声喊着:“你去死,你去死啊!” 赵奕恒心如死灰,看着依旧满眼憎恶的明月,冷笑起来,眼睁睁看着她疯狂的一剑又一剑的刺穿自己的身体。 “要死,你也要跟我一起死!”赵奕恒抬起左手,用全部的力气抓住明月挥剑的手,往后一仰,两人便往悬崖跌落下去。 明月翻身想回到崖山,可赵奕恒却死死拉住了她的手:“我爱你明月……” 明月绝望的看着山崖,看着扑到山崖边的小小身影,声嘶力竭,她抬手想去抓那小小身影,想再抱抱他,可却再也控制不住不断往下坠落的身体。 永别了,清愚…… 永别了,慕明,我的孩子,娘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便是你…… 楚姒急忙赶到崖边,却只见到两个身影坠入深谷已经不见,素素白着脸跑过来,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这底下是万丈深渊,没有水,没有树木,掉下去,必死无疑。”林傅在一旁道。 楚姒看着面色似乎麻木了一般的慕明,微微皱眉,再看了眼已经杀过来似乎止不住了的死士:“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里可有小道?”许寄禾忙问道。 林傅也想有,可只能摇摇头。 许寄禾差点骂出声:“我这是来送命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想办法逃!这几百个人不怕疼不怕死,全部都得削掉脑袋,等削完我累也累死了!”她一边说一边后退,源源不断的人过来,已经是要拦不住了。 林傅看了眼楚姒,楚姒扭头看着小福儿:“抱着慕明。”说罢,走到林清愚身边,瞧着方才已经包扎好的手腕又溢出了一大片的血,才对杨辞道:“扶着他。” “那你……” 楚姒亮出手里的匕首:“放心,我们总不至于死在这里!”她心中没底,但再如何也不能自乱了阵脚。 楚姒听着空中传来的琴声,对一旁的素素道:“去找这个弹琴人。” 素素面色冷漠,看着楚姒眼带杀意,提剑便要刺来,楚姒却分毫未让,看着已抵在眼见的寒剑:“你要杀我,也要先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再说!” 素素死死咬唇,看了眼昏迷的林清愚,这才冷哼一声:“楚姒,我不会放过你的。”说罢,乘着许寄禾对付死士的空挡,趁机杀了出去。 楚姒懒得听她放狠话,转头看着小福儿:“躲在我身后。” “可是小姐,你自己……” 楚姒皱眉,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她们已经躲无可躲,楚姒准备最后一拼时,外面的琴声戛然而止。 那些死士瞬间停下,而后便见外面有人杀来,为首的正是比楚姒还提前一步出来却被困在路上的侯爷林竹隐。 林竹隐对于楚姒,是惊奇又惊讶,才小产,换别人早哭得死去活来了,她倒好,还能带着人来这等凶险之地救林清愚。 “姒儿,没事吧。”林竹隐让手下直接把顿住的死士带走,而后一个抱着琴的男子也被推搡着过来了。 楚姒摇摇头,才要说没事,可许寄禾的药丸已经失效,她觉得力气瞬间被抽空,不及说话,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合上眼睛之前,却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迅速离开了。 楚姒还想再处理剩下的事情,慕明、清愚、无极阁、死士、京城……可是她合上眼睛,便似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她不断的往下坠落,四周黑暗幽深如同冰窖,她想喊救命,嗓子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以后。 许寄禾留了瓶给楚姒调理身体的药丸就走了,继续闯荡她的江湖去了,林清愚也醒了,侯夫人把好不容易寻来的药喂给了他,算是勉强捡回来一条命,但代价却是满头白发。 楚姒醒来时,只看到小福儿趴在床边,睡着了还不断的抽泣,烛火幽微,房间里熏着药香,让人觉得心脾具清。 楚姒回想起方才的梦来,前世之事,犹如一幅幅连着的画卷。被大火一张张吞噬,直到全部化为灰烬,她想,是肚子里孩子的离开,带走了她所有的罪孽。她手上沾染的鲜血,便是以此法还了吧。 楚姒轻咳一声,惊醒了小福儿,也惊醒了一直在外守着的人,他想进来,可才往房间里踏了一步,又收了回去。 小福儿欣喜的看着楚姒,眼里又泛起泪花:“小姐,你终于醒了。” 楚姒看着她,原本圆圆的小脸都成了瓜子儿了,道:“世子怎么样?” “世子没事,就是……”小福儿有些犹豫,但瞧见楚姒担忧的样子,又忙道:“世子无大碍,就是……就是头发白了。”少年白头,都是不吉利的征兆,即便是林清愚,坊间还是有流言传开。 楚姒手心微紧:“他的伤呢?好了吗?” 小福儿正要回答,门外的人到底还是走了进来。 一身素白长衫,身形淡薄,面色淡漠,唯独看着楚姒的目光里,带着柔情。 “姒儿……” 楚姒见他还能站起来还能走,瞬间泪如雨下,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林清愚忙上前,小福儿也知趣退下。 他将楚姒揽在怀里,忙道:“别担心,我没事,我的病,没事……” 楚姒扑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浓重的药草气息,隐忍的小声哭泣起来。 林清愚心疼极了,紧紧将她揽在怀中。她强忍了这么久,孩子突然没了,自己也差点没了,她忍着浑身的痛楚去救自己,如今见到自己好了,才敢将所有的委屈和脆弱释放出来。 “姒儿,对不起。” 楚姒摇摇头,抱着他却怎么也停不下哭泣,却不知是为这几日的事在哭,还是在为前世之事,她只觉得现在很想哭,怎么也停不了。 林清愚安慰到了半夜,才揽着她躺在床上,如今已经七月半的天气了,外面闷热,楚姒的身子骨却寒得似乎没有温度。 “饿不饿?”林清愚拥着她小声问道。 楚姒摇摇头,她只想抱着他,半分不愿意再去想外面的纷争,纵使天塌下来,只要有他在身边就好了。 瞧着贪懒的她,林清愚又安慰了一番,将她小心抱起,外面已经传来阵阵饭香。 傅大娘看着抱着楚姒出来的林清愚,垂下眼帘,带着下人们都退下了,林清愚则是始终不肯将她放下来,就抱在怀中,坐到桌边:“我喂你。” 楚姒本想拒绝,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耍赖似的抱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 他小心的盛了粥,吹凉了送到她嘴边:“乖,吃一些。” 楚姒乖乖张嘴吃下,林清愚莞尔,耐心极了,一小勺一小勺慢慢喂。 楚姒虽然饿极了,可林清愚也只让她吃了七分饱便停下了:“你三日未曾进食,少吃些,等天亮了我再服侍你。” 听到‘服侍’二字,楚姒唇边终于浮起了笑意,点点头,自己仿若无骨般,任由他抱着。 两人均是一夜未眠,一直到了天光大亮,外面才传来了敲门声。 楚姒知道,他们又要进入这硝烟中了。 “我很快会回来。”林清愚看着她依旧担忧的眼神,柔声道。 楚姒瞧着他的白发,抚着他的眉眼,莞尔:“我喜欢你的白头发。” 林清愚心中微动,眼底染上笑意:“我原本还想剃光头的。” “还好没有。”楚姒轻笑出声,林清愚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才转身出去。 赵奕恒跌落悬崖,谋反未遂,赵训炎却在京城添了不少乱子,他纵使不想问这纷争,也躲不过去了。 小福儿带着还坐在轮椅上的云颂伊进来时,楚姒已经起了身,换好了衣裳。 众人瞧她,一身素白色的长裙,略施粉黛,却还是掩饰不了这几日来的憔悴。 云颂伊一见她就要哭,忙被小福儿拦住。 “云小姐,你要再哭,奴婢又得跟着哭了,您瞧瞧,奴婢这眼睛可都肿得睁不开了。” 小福儿的话把云颂伊逗乐了,瞧着她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如今肿得只剩下条缝儿,笑出声来,楚姒也跟着浮出一丝笑意。 “我不在的这几日,京城发生了什么?”楚姒坐在软榻边,傅大娘端了饭菜过来。 云颂伊有些犹豫,因为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她好好休息。 小福儿也警惕的朝她看过来,云颂伊忙打着哈哈:“你们放心吧,我可什么都不会说的。” 楚姒微微扬眉,看了眼屋子里的人:“你们都先下去。” “小姐……”小福儿忙喊,楚姒却盯着她:“再不去,就把你许给冷刀……” “我才不嫁他呢,跟在太子身边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哼。”小福儿忙撇嘴,楚姒一瞧便知太子又做了什么了。 傅大娘无奈的看了眼小福儿,二话没说便带着人都退下了。 楚姒看着手脚都不能动的云颂伊:“你是怎么过来的?” “郑雲悄悄送我来的,他被撤了职,成了无业游民,太子又使人盯着他,所以他干脆就围着我转了。”云颂伊道。 楚姒闻言,面色微沉:“这几日还发生了什么事?” 云颂伊想了想,道:”大事倒没什么,就是你那四妹妹楚黛儿,原本被关押在天牢,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失踪了,太子也是满城的找,根本没有丝毫线索。”云颂伊说完,动了动手指去够面前的糕点,她听说楚姒醒了,早饭都没吃就急急赶过来了。 楚姒见状,亲手拿了糕点喂给她,忽然手一顿:“太子可曾搜查过侯府?” “搜查侯府?”云颂伊咽下嘴里的糕点,摇摇头:“虽说撤了侯爷的官,又调走了大半侯府的人,但还是没有搜查过侯府的,好似其他几个他信任的官员家中都未曾搜查,包括什么马御史家、定国公府……。” 楚姒闻言,只感慨太子的转变,他这是要学皇帝么,只是到底不如皇帝狠。 “你等一下。”楚姒说罢,回头把这消息写了,交给外头守着的林傅,让他迅速送去给林清愚了。 林清愚这时正在跟赵煊逸在书房说话,赵煊逸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只问道:“你没事了吧。”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林清愚的态度有些冷漠,对于太子跟赵训炎合作,置楚姒生死于不顾的消息,他怎么会不知道,但若不是借太子势除去赵训炎,他半分不会再留在这里。 赵煊逸自然清楚林清愚的脾性,一旦背叛,便永不会再原谅,他也做好了他不原谅自己的准备! “世子妃好了吗?” 林清愚淡淡看着他:“如太子所愿。” “你!”赵煊逸拍案而起,愤怒的看着林清愚:“难道是本宫愿意让她小产的,也是本宫让她不顾生死非要去救你的吗!” 林清愚看着激动的他,嘴角冷漠扬起:“太子心中有数,何必多问。” 赵煊逸看着他一副始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气得直接拔出腰间佩剑比在林清愚脖子上:“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可以砍了你!” 林清愚身形未动:“太子若是愿意,动手便是!” “你!”赵煊逸气急:“林清愚,本宫好歹是太子,是将来的九五……你如今这般态度,怎么,你也要学他们造反么!” “我就是想造反,也没有能造反的人。父亲的军权早已被皇上收回去,如今侯府的侍卫都被太子调走一大半,我如何造反,凭我两只手么?”林清愚淡淡说着,没有丝毫的讽刺,只是陈述一般。 可就是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才更加惹赵煊逸恼怒,不过他还是收回了剑,面若寒霜:“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臣也不是太子兄弟,自然不敢抱这样的幻想。” “你——!”赵煊逸气得不知说什么,冷漠的转过身去,好容易压制住了怒气才道:“本宫今日过来,是有一事交由你去办。” “太子请吩咐。” “赵训炎至今藏在京城之中,前几日更是猖狂的连楚黛儿也救走了,我要你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不用问我,就地斩杀!”赵煊逸说罢,眸中露出杀意,林清愚似觉得好笑般扬起唇角,但却并没有拒绝。 赵煊逸见他算是默认了,这才沉沉叹了口气。离开前只低声道:“父皇身子越发不好了,你若是得空,来宫里看看。”说罢,直接提步而去。 旁人围过来:“世子,可要去寻赵训炎?” “嗯。”林清愚颔首,又道:“不要斩杀,一定要留活口。”自己杀了赵训炎,可赵训炎的谋反之罪并未坐实,现在做的事情更是难以搜集证据,自己杀了他,太子就有理由杀了自己,一石二鸟。 众人自然听林清愚的,提步出来,侯爷却过来了,将楚姒给他的紫玉拿了出来丢给林清愚:“那些人我没动,你应该能用。” 林清愚看着这块紫玉,小心的摩挲着,唇边浮起温暖的笑意。 林竹隐瞧他这般,笑道:“她的确是个奇女子,也是个好妻子,你万不可负了她。” “父亲放心。” “还有……明月一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林清愚面色沉了沉:“我想跟姒儿说说,若是她同意的话,侯府能收养慕明。”他前老阁主一条命,如今没护住他唯一的女儿,慕明这个唯一的血脉,他理应护好的。 “我使人去寻他了。但这孩子轻功极好,不一定能找得到。”林竹隐说完,只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好自为之……” 他还没走,就见侯夫人也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看着侯夫人一脸怒容,瑟缩了一下,背脊发寒:“夫人,我又说错什么了?” 侯夫人过来,瞥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他看着林清愚:“那伙南疆人的踪迹我们跟踪到了,他们自己蠢得去救人,救人以后就迫不及待的把楚黛儿带回了老巢。” 林清愚想了想:“赵训炎可在?” 侯夫人摇头:“来回禀的人说并没有见到赵训炎,他就像是会遁地术一般,藏在地底下,根本发现不了。” 正说着,林傅也过来了,将楚姒的意思说了,林清愚便迅速锁定了目标,走之前还看了眼侯夫人:“娘,照看好姒儿。” “放心吧。”侯夫人忙应着,瞧见林清愚急急跑了出去,扒着门框心疼的直抹眼泪。 侯爷过来想揽着她好生安慰一下,侯夫人却直接给了他一个胳膊肘,看着他疼得胡子也开始发颤,才哽咽道:“都怪你,非要帮这个王八皇上!” “我……” 侯夫人懒得理他,直接往似锦院去了。 楚姒面对侯夫人的美食攻击,终于缴械:“娘,我吃不下了。” “那就不吃了,回头别撑坏了。”侯夫人忙道,走之前还是忍不住:“那鸡汤我熬了八个时辰……” “娘……” 楚姒无奈唤着,侯夫人这才笑着出去了。 楚姒倚在软榻上,该问的也都问过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赵奕恒一死,皇帝应该也快撑不住了吧。 到了临近夜里,外面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院子里的人赶忙往屋檐下跑,却还是躲不及淋得一身湿。 有宫人撑着伞匆匆从养心殿出来,边走边喊:“快、快请太医!” 一时间,人心惶惶,都以为皇帝已经到了末了之时。 昏暗的大殿里早已点好蜡烛,外面雷声大作,闪电一闪而过,映照得屋里人的脸越发的阴森恐怖。 高公公远远的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老皇帝躺在,快速的喘着气,而一旁坐着的,却是苏贵妃。 瑶儿跟在一旁,看着皇帝满面苍白的样子,急的眼泪都出来了,不断的问苏贵妃:“皇祖父这是怎么了?” “你皇祖父在跟我说话呢。”苏贵妃笑起来,又是一道闪电,将她脸上的笑容变得阴鸷不已,吓得瑶儿尖叫出声。 苏贵妃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瞬间冷了脸叫人进来将她抱走,待屋子里彻底安静了,皇帝急促的呼吸声才显得更加清晰起来,一声一声,似乎极为难受,却又始终不肯咽下这口气。 “皇上,老五也死了,您那个私生女也死了,不过坊间都在传,您娶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实在是有为天伦,老天必将降下惩罚。” 皇帝勉强看着苏贵妃,呼吸声越来越急切,伴着雷雨声,一股阴风钻来,让苏贵妃又开始咳嗽起来,她好容易咳嗽完了,才面色惨白的看着皇帝,抚摸着自己的脸:“皇上,臣妾也跟您一样老了,几十年可过得真快啊,快到一眨眼,您就从千古一帝,变成了如今与女儿成婚。屠戮亲生儿子们的暴君了,你的这些事都将留名青史,让你的子子孙孙和天下百姓们都知道,你是多么肮脏不堪的一个皇帝……” 皇帝嗫嚅着嘴唇,却不再听苏贵妃说话,他两眼怔怔望着明黄色的帐顶,回望这一生,他自认不愧于心,不愧于天下百姓,但他不是一个好的爱人,不是一个好丈夫,同样,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苏贵妃看着他浑浊的眼角流出泪来,抬手替他拭去,却发现他睁着的眼睛已经一动不动了。她开始恐慌,可旋即很快镇定下来,她慌什么呢,她不就是来气死皇帝的么,这样,她的皇儿就可以立即登基,再也不用有后顾之忧了。 太医身上都湿了个透,赶过来时忙跪在殿外大喊:“臣求见。” 苏贵妃不出声,抬手去探皇帝的鼻息,果然,他死了,这个曾经霸道睿智又残忍至极的皇帝,死了。 她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走到殿下,朝着皇帝的正方跪下,开口,才知声音已经颤抖:“皇上,驾崩了!” 高公公闻言,俯身痛哭起来。 皇帝驾崩的消息一声声传出去,所有人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哭声都随着雷雨声淹没。 赵煊逸站在殿里,看着一排排红红的灯笼,看着提着刀剑站得整齐的禁卫军,面色漠然。 “太子,皇上驾崩了。”有人来报,他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只寒声道:“林清愚的消息传来了吗?” “还没……” “传来了,太子,在定国公府发现了赵训炎的踪迹!”有人匆匆跑过来,赵煊逸不断在手里翻转的珠子终于停下:“拿住反贼赵训炎,如若有敢私自射杀反贼之人,一并拿下!” “是!” 冷刀远远跟在赵煊逸身后,看着他挺直而冷漠的背影,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定国公秦昊哪里知道半夜会有人忽然来查,还不由分说的闯进了他的家里,直接就开始到处翻找。 他心里一慌,便打算去看看赵训炎有没有被发现,结果才打开地下室的门,身后便一股寒气冒出来。 他恐惧的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转过头,看着身后一头白发的人,吓得惊叫出声,林清愚嘴角勾起:“定国公在怕什么?” “当、当然是怕你……”秦昊好容易镇定下来,才佯装怒道:“林世子,你如此无法无天,半夜私闯我宅,若是太子知道了……” “若是太子知道国公爷私下勾结赵训炎,不知是个什么下场呢?”林清愚似乎并不着急去抓赵训炎,慢悠悠的跟秦昊说话。 秦昊面色猛地一白,双腿也开始打颤:“世子爷,这不是我想背叛太子,是那赵训炎威胁我……” “难道真不是国公爷想要把赵训炎作为一条退路所以才帮他的吗?”林清愚在他书房看了看:“定国公府,素来都是帮着太子,如今竟去帮一个赵训炎,实在是令人唏嘘,可是杀了你们抄了家,似乎又太无情了,但不杀你们呢,太子也没有理由……” “我……我能将功折罪。” “说吧。”林清愚笑道。 秦昊看了看外面越来越的脚步声,咬咬牙:“赵训炎就在这地窖里,你们去抓吧。” 林清愚莞尔:“这一条可不足够,我都已经发现他了。“秦昊闻言,牙关都要咬碎了,却听外面有人道:“世子爷,定国公夫人全招了。” “什么!这个贱人!”秦昊恨不得吃了白氏,林清愚却只看着他继续道:“国公爷,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能说出有用的东西。” 秦昊这才没有藏着掖着了,忙道:“世子爷,你们现在赶快带人去堵截那伙南疆人吧,她们早就密谋要将密道挖到城外,国公府还被他们骗去了不少的人力财力,这两日便要挖通了,你们要是再不过去……” 他话没说完,林清愚直接离开了,秦昊看着他离开,忙道:“世子爷,您不抓赵训炎了?” 林清愚轻笑一声:“他早就被我的人抓走了。”说罢,这才吩咐下去:“把定国公府所有人抓起来,移交大理寺,等候太子处置!” 秦昊一听,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林清愚从外面出来,林傅便匆匆而来:“世子爷……” 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林清愚道:“跑了?” “没有,太子的人方才过来,把人带走了,还不许我们的人跟着,而且……” “而且什么?” 林傅担忧的抬眼看他:“皇上,驾崩了。” 楚姒听到消息,是在第二天一早,等她赶到宫里,刚好赶上拿了遗诏的久不曾出来几乎要被人遗忘了的太妃出来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太子赵煊逸,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老太妃宣读完,看了看下面的人,瞧见林清愚也在,这才继续道:“安平侯世子林清愚,名在当世,功在千秋,今顺应天意,封林清愚为当朝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钦此!” 底下大臣一片哗然,林竹隐担心的看了眼自己带来的楚姒,却见楚姒似乎早就知道了一般,没有惊愕,只微微皱起了眉头。 赵煊逸的脸冷沉入冰,上前接旨,林清愚同样跟在身后,但对于这个摄政王的位置,他根本没有兴趣。 赵煊逸看了他一眼,收下圣旨,历朝历代,摄政王要么都是取代了皇帝,要么被皇帝所杀,无一人善终,他知道皇帝的意思,但他现在的确需要林清愚,不过却是需要一个没有利爪的林清愚罢了。 他正准备说话,老太妃则又拿出了一封遗诏,众人拱手垂眉,静听吩咐,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更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了。 “朕自知时日无多,平身最爱吾妻苏贵妃,不忍死后留妻一人于世,故,允许其与朕殉葬,同赴生死!” 赵煊逸猛地抬起头,一旁跪着的皇后则是面色苍白,神色惶惶,皇帝说苏贵妃是他爱妻,那自己这个皇后又算什么?他就是到死,也不忘将她们都处置了啊。 苏贵妃似乎也没料到皇帝竟让她殉葬,跪在堂下,抬手领旨,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手,她所要接的,是要了她命的东西啊。 她早知皇帝有打算毒死她的打算,这毒她早就悄悄准备了解药,不能全解好歹也能再跟皇帝一样拖个几十年。却没想到,皇帝竟还留有后手,千古一帝,果真没错,考虑的比谁都周全。 楚姒跪在堂后,看着前面所有人的表情。他们或庆幸或失望,可真正因为皇帝去世而伤心的人却没有。 老太妃站起身来,看了看赵煊逸,没有说什么,又让人扶着慢慢回去了,似乎一点也不喜欢留在这里一般。 林清愚不能离开皇宫,他现在已是摄政王,被赵煊逸留了下来处理政务,而他自己则是让人准备皇帝的丧事及登基仪式。 楚姒才跟林竹隐走到宫门口,便瞧见林傅匆匆而来,面有难色。 “怎么了?”林竹隐将他拦住问道。 林傅瞧了瞧楚姒,林竹隐却道:“说吧,有事不用瞒着姒儿。” 林傅这才开口:“赵训炎跑了……” “那伙南疆人呢?” “抓到了一部分,但是头目和楚黛儿都没抓到。”林傅道。 楚姒闻言,面色微沉:“我怀疑赵训炎还在京中。” “嗯,我们已经守好了各个出入口,就连他们挖的密道也被我们封死了,他不可能逃出去。”林傅道。 楚姒摇头,她了解赵训炎,他隐忍了几十年,如今已经低到尘埃里,他不会容许自己再离开的,而且皇帝驾崩,正是他起事的好时候。 “是他自己不会离开,他一定在伺机谋反。”楚姒道。 林竹隐闻言,为楚姒如此笃定的话惊讶了一番,却没多说。只道:“林傅,你送世子妃回府,我去寻清愚。” 林傅颔首,看着林竹隐走了,这才担心的看着楚姒道:“世子妃,我们回去吧。” 楚姒瞧着他这般样子,莞尔:“放心吧,这种时候,我不会任性妄为的。”说罢,跟他一道上了马车。 赵训炎身边的高手功夫再好,如今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来,更不用说楚姒身边还围着高手了。 皇帝驾崩,赵煊逸下旨封锁全城,百姓们非但没有忧伤,反而闭门不出,闷在家里也不敢乱说话了,热闹的京城一下子便显得萧条起来,外面有马车跑过,谁家的狗多喊了一声,都会被主人家撵着打。 回到侯府,侯夫人已经是一级戒备状态了,只等万一失败,带着楚姒跑路。 楚姒瞧着里三层外三层守着院子的人,眉梢微挑,到底没说什么,才走进院子,便瞧见绿芽已经过来了。 她一身高龄的广袖长袍,挽着高高的发髻,并着金银簪子,瞧着越发好看了,但她眼眶微微红肿,涂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 “怎么了?”楚姒走过来,让小福儿泡了茶来。 傅大娘从外头进来,将药端给楚姒,楚姒面不改色的喝下,接连吃了这么多天的药,她的味蕾似乎都麻木了。 绿芽心疼的看着她:“小姐,您的身子……” 楚姒尽量不去想那些伤心事,只道:“有傅大娘和小福儿成日看着,不会有事的。” 绿芽这才点点头,随着楚姒坐下,一脸犹犹豫豫的样子,楚姒瞧见她高龄衣衫下隐藏的淤青,知她不愿意跟自己说李府的坏话,便也不催她,只道:“我这几日乏闷的紧,不若你搬来住几天,跟我解解闷子吧。” 绿芽眼睛一亮,忙点头,拿起帕子去擦根本忍不住的眼泪,抬眼看着她:“当初东郡王府家的小小姐,您可还记得?” “记得,不是说苏贵妃曾命人去问亲事了么。” “嗯。苏贵妃去问了,但还不及下定。太子便做主,赐婚给了夫君。” 听绿芽说完,楚姒搅着蜂蜜茶的手微微一顿:“几时的事?” “昨日。” 楚姒想不通赵煊逸这是何意,东郡王府家的小小姐按理说,当得太子正妃,而且现如今的京城,也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他昨日才撤换,昨日晚上皇帝便驾崩了,难道说他是知道自己即将登基,不想让东郡王府的小小姐成为他开国皇后么?若是如此,那他就是另有人选? “小姐,怎么了?”绿芽见楚姒顿住,忙问道。 楚姒只是微微摇头,心中叹了口气。太子只怕是早已经知道皇帝意欲让林清愚为摄政王之事,那么他要娶的皇后,一定是用来压制林清愚,压制侯府的,东郡王府显然不够格。 这个太子,位子还没坐稳,便想着要自剪羽翼了,他真真不及先帝。 “那小小姐你可曾见过?”楚姒问道。 绿芽闻言,微微咬唇,暗自神伤:“见了,随夫人去见的,端庄大方,知礼贤淑,为人更是聪明乖巧,夫人很是喜欢。” 听绿芽这么夸这位东郡王府的小小姐,楚姒便知这姑娘定不是个简单的了,能做到人前端庄大方,又聪明乖巧,还能得李夫人这样的喜欢,必是八面玲珑之人,定也学会了东郡王府当家主母那套驭下之术。 “李潇如何态度?” “夫君……”绿芽抬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夫君让我打了肚子里的孩子,他说正夫人入府前,不能生子。毕竟这位小小姐,是太子钦定赐婚的,又是东郡王府家的,若是我生下了,怕日后要受欺负。”绿芽说完,又忙道:“夫君也是为了我好……” 楚姒平静的看着绿芽,若是真为了她好,便不会让她这时候怀上孩子;若真是为了她好,便不会一点担当也没有,叫她打掉孩子。李潇为人聪明,李夫人更是精明,如何护不住绿芽母女?他们也不过是把绿芽当做寻常的小妾,而不是爱人和家人。 楚姒到底没说出这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绿芽既然选择嫁过去,有些改变不了的苦她逃不过的。 绿芽眼里嚼着泪,笑起来:“小姐,奴婢……我是实在憋不住了,在李府又没个知心人才跟你说的,你千万不要……” “放心,既然你觉得是李潇为你好,我便不拦你,这几日便先在侯府住下吧。”楚姒笑道。 正说着,外面来了消息,说李潇来了。 楚姒看了看她:“可要见?” 绿芽看着楚姒的眼神,到底忍住了:“不见。” 楚姒淡淡笑起来,便使人下回话了:“就言绿芽正在陪我,这几日我邀她留下小住,请他回去吧。” 瞧见下人走了,绿芽忍住冲动,小福儿也连忙下去收拾了厢房出来。 楚姒坐了一会儿,便睡下了,绿芽因为有孕在身,也下去休息了。 楚姒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滴答滴答的雨声,沉沉睡了过去,丝毫不知此时的侯府外,一只阴鸷的眼睛正盯着这里。 昏暗破旧的房子里,雨从已经破了的房顶落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洼洼积水,浑浊的积水中,映照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男人只有一只眼睛,面容阴鸷,面目狰狞。 “主子,朗月邱的人已经在城外了。”旁人道。 赵训炎一步踏过水洼,透过墙上的破洞,看着不远处的安平侯府,神色冰冷:“她跑得倒是很快。” “那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还用我来教你们吗?”赵训炎寒声说完,手起刀落,方才问话的人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呼吸,众人不敢说话,只把头更低了些。 赵训炎将刀扔在地上,发出冰凉的金属声响,让人心也跟着一颤。 “去联系朗月邱,让她进来见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给我下了连心蛊,我要是死了,她也别想活!”他早就想杀了朗月邱,要不是这蛊虫…… “是!” “等等!”赵训炎又道:“吩咐城外的人待命,老皇帝出殡下葬那天动手,那日太子不在京中,让宫里的人也直接动手。还有……”赵训炎冷冷笑起来,一只眼睛里闪烁着的恶毒光芒让人颤栗:“给我盯住安平侯府,一有机会,抓住楚姒!”他绝不会让楚姒好过的,她最好希望自己能够成功,这样他顶多将她禁锢在身边慢慢折磨,可若是失败,他就是死,也一定会拖上她一起死! 他的人很快扮作寻常百姓出了城,但才见到朗月邱,便直接被朗月邱割下了头。 楚黛儿从破庙里走出来。看着满地的鲜血,直接视若无睹般踏着他的尸体走过去:“娘……。” “若是你敢骗我……”朗月邱一把掐住楚黛儿的脖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楚黛儿挣扎的看着她满脸的杀意,笑起来:“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让赵训炎一带走楚姒,到时候当今摄政王殿下就会疯狂,他一定会求我的!” 楚黛儿一想到林清愚会跪在自己面前来求自己,她心里就觉得痛快! 朗月邱睨了她一眼,将她一把甩到地上,冷哼一声,转头离开。 待她们一走,楚黛儿眼里才敢露出狠意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兵临城下 并钻石满2400加更 雨越下越大,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半夜,有人驾马而来,溅起地上的水花,行人躲避不及,但皆是不敢出声,望着那一身戎装的人骑马飞奔而过,终是摇摇头,感叹天将大变。 急促的敲门声将楚姒惊醒,她连忙搭了件外袍便起身,而后便见小福儿和傅大娘提着灯笼过来了,面色焦急,眼里带着些许的湿意。 “怎么了?”楚姒问道。 小福儿担忧的看着楚姒,道:“小姐,奴婢说了您可千万别难过,杨老夫人她……” 不等她说完,楚姒便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去叫林傅准备马车,我们现在过去。”她既已认了杨家,不论如何也是要过去的。 “可是现在大晚上的,外面还是太危险了。”傅大娘也跟着道。 楚姒想了想,道:“放心,我自有法子。”说罢,便连忙回房间换衣裳了。 不多时,侯府出来一辆马车,径直往杨府而去,守候已久的人见她出门,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直接让人跟上。 雨越下越大,马儿也不停的打着响鼻,外面的风钻进马车里,冻得人不由抖了抖。 马车再拐角,便是杨府了,却听到一道破空之声,一支利箭刺穿正在奔跑的马,马车上的人也滚落了下来,跌坐在地上,疼得直皱眉头。 “哪个倒霉催的。”女子揉揉胳膊肘,围过来的刺客一眼,竟不是楚姒,看起来也不过是侯府一个普通的侍女。 为首的却只冷笑道:“又是这一招,不过主子有令,不管是谁,一律杀了!”说罢,便提刀杀来。 侯府后门处也出了一辆马车,往杨府而去。 暗处的人再次跟上,可他们才走不久,耐不住侯府正门再出了一辆马车,而后便是一辆接着一辆,出了十几辆才停下,每一辆马车都距离半柱香的时间。 赵训炎本以为这不过是楚姒的金蝉脱壳的雕虫小技,却不想这接连出现的马车中,竟无一人是楚姒,反而他派出去的几波人马,没有一个能回来的。 “主子,怎么办?”有人过来。 赵训炎阴沉着脸。任凭冷风灌入身体,直盯着前面的侯府一辆有一辆的跑出马车来,让他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抓人才好。 “不必跟了。” “万一……” “我们现在人手不多,城外的进不来,若是全部被她们诱杀,真要有个好歹便会连退路也没了。”赵训炎的话似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众人听着,忙点头退在一侧不敢多说。 赵训炎盯着一辆辆远去的马车,又似宠溺般笑起来:“罢了,再由着她自由几日,终归她是要跟我的,到时候我再慢慢折磨她。” 楚姒不知赵训炎在打这主意,但是今晚捕杀了不少他的人,也证明了他的确在盯着侯府,盯着自己,如同不散的阴魂。 到了杨府,小福儿先下了马车,撑好伞扶着楚姒小心翼翼下来,边走还边唠叨:“您也把披风拢紧些,万不能着凉了,对肚子不好,回头夫人训斥奴婢也就罢了,万一您落下病根可怎么好……” 楚姒不管小福儿,急急走到厅堂,便见到了闻讯而来的杨辞。 杨辞眼里满是红血丝,瞧见她过来,惊讶不已:“你怎么现在过来了,你的身子……”让人去传消息。本意是告诉她一声。 “外祖母已经……” “已经去了。”杨辞语气微微哽咽,又担心道:“你身子还未好,莫要着凉了,先去厢房歇着吧,等下人们收敛好了你再过来。” 楚姒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的拐角,有一抹浅紫色的身影躲藏着,似要跟过来,又不敢过来。 楚姒轻叹一声,并未再多说。 杨辞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手心微紧,转身便对上了跟来的杨盈满是泪水的眼睛,只淡淡道:“我会遵照祖母吩咐,待头七一过,立即迎娶你进门。” 杨盈眨眨眼,泪水滑落,她看着杨辞已经不知是什么感觉,不知道是爱,还是自卑,还是恨,五味陈杂,让她即便是听到杨辞说马上会娶她,也变得无动于衷。 “辞哥哥,可不可以送我回房间?”杨盈心里忽然有了决定。 杨辞不知她想做什么,微微皱眉:“你哪里不舒服吗?” “嗯,我还有样东西想给你。”杨盈又道。 见她面色的确苍白不已,杨辞并没有拒绝,随她一道到了房间,可不及说话,杨盈面朝他撒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药粉,杨辞瞪大眼睛,身体却开始发软:“盈儿,你想做什么!” 杨盈泪如雨下,慢慢朝他靠近:“我想把我给你,然后,再放了你……” 说罢,屋外寒风将幽幽烛火吹灭,只剩下跟雷雨声混合在一起的细微呻吟之声。 第二天一早,楚姒见到杨辞时,他面带愠怒,见到自己有露出几分尴尬,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干脆就一个字也没说转头跑了。 “小姐,他这是怎么了?”小福儿不解道。 楚姒走进灵堂,看着一身缟素跪在棺前面色麻木的杨盈,微微摇头。 杨老将军坐在一旁,眼眶微肿,面色严肃冷沉,外堂的风吹进来,让他散落在耳机的银丝也跟着飘动,就连楚姒过来,他似乎也未曾察觉,只盯着面前烧着纸钱的火盆子出神。 杨谦修面白如纸,却是这几人里最稳重的,纵然坐在轮椅上,也一丝不苟的安排着下人迎送往来的宾客,见楚姒过来。朝她招手。 楚姒跪拜完,才到他身边坐下。 杨谦修一见楚姒,笑起来,眼里盈着泪:“母亲死前,跟父亲这个老顽固说了,让辞儿和盈儿大婚后,便归隐,放弃他保家卫国的大志向。”他似在解释为何杨老将军如今面容严肃的坐在一旁般。 “三伯如何想?”楚姒看他。 杨谦修只是叹息一声:“我身已残,同辞儿的父亲一样,早就厌倦了这里的打打杀杀,若不是辞儿尚小,杨家无人,我或许早就出家远离这些是非了。” 楚姒面色微紧,到底没有劝他什么,他经历了这么多,人生该早已悟透。 “杨盈和杨辞何时成婚?”楚姒看着前面的杨盈,觉得她的样子也有些不对劲。 “母亲头七之后,这是她自己定下的,她希望他们成婚了,就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整日打打杀杀,勾心斗角。”杨谦修道,抬眼看了眼杨盈:“上次那件事后,盈儿变了很多。” “如果她们都能放下心结,以后会过上平静日子的。” 杨谦修闻言,笑起来:“可是辞儿,似乎也跟他外祖父一样,想要光宗耀祖,想要保护天下黎民百姓,他也有大志向。”他的笑更像是叹息,眼底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被宿命折磨后的淡然。 楚姒不知说什么,杨辞的路,还得他自己去选,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也只能随他的想法。 侯爷夫妇在上午也过来了,楚家已无人,杨家也算亲家,他们理应过来。 林清愚没来,太子根本不让他出宫,似将他软禁在了宫中一般。 楚姒还是被接回了侯府,她身子经不住熬了,太医曾说,若是再不注意,落下病根,往后都指不定不能怀上孩子。 下午时,李潇和李夫人都来了,借着慰问之名。 如今的李潇很威风,一品官袍加身,脚上瞪着锦靴,挽着头发的,更是一等一的好玉,真真是清贵公子,只是比之以前,少了几分温润谦和,更多了些锐气和傲气,到了楚姒跟前,他还是有意收敛。 楚姒穿了身素色的长裙,见他们时,也是歪在软榻上,小福儿在一旁抱着绣绷子绣花,想给楚姒绣几个香囊出来,她夜里总是睡不安宁。 李潇一见楚姒又消瘦了不少,有些心疼,继而是生气,语气也变得有些凉:“世子爷当初口口声声答应一定会爱护你,如今不仅整日不着家,还连累你受了如此大的苦难……” “潇儿。”见李潇话有不妥,李夫人忙制止他,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影响他的官声? 李潇的话这才顿住,看着楚姒微微垂下的眼帘,看着她如蝴蝶羽翼般卷翘浓密的睫毛,再看她睫毛下一双翦水秋瞳的眼睛,心中微动,放在一旁的手也跟着收紧。若是大妹妹跟了自己,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受这样苦痛的。 “这件事不怨世子,是歹人太恶。”楚姒淡淡说着,瞧着一身华服的李夫人,笑道:“姑姑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吩咐可不敢当。”李夫人还记得上次撕破脸的事儿呢,好歹笑道:“我们是来接绿芽回去的,回头东郡王府家的小小姐就要嫁到我们家来了,我身边人手不够,想让她回去帮帮我。” “是吗?”楚姒浅笑道:“侯府倒是有许多擅长此事的嬷嬷,姑姑这次回去,便带十人回去吧,绿芽我还想留几天陪陪我呢。” “你外祖母不是过世了,你现在也没工夫……”李夫人一着急便口不择言起来,她就是要现在把绿芽给带走,绿芽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她可是半刻也不想留。 李潇忙制止她:“娘,您说什么,世子妃亲人才过世,正是难过的时候。”李潇有些愠怒,李夫人见他如此,忙噤声,李潇以前什么都听娘的,现在封了大官,便时常会发火了。 楚姒让小福儿将她扶起身来,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要歇下了,若是二位没别的事,便请回吧。” “可是……” 李潇看了李夫人一眼,心里却莫名有些高兴,这样的话,他往后就可以借着来看绿芽的名头,经常来见楚姒了。 瞧见楚姒慢慢往房间走,李潇想起一件事,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太子……皇上打算接你入宫小住一段时日,听说瑶儿小郡主十分想你,加之届时苏贵妃要为先帝殉葬,所以这令日便会有旨意下来。” 楚姒的身形果然顿住,李潇知道不该提前告诉她,但如今林清愚不在,她又正是虚弱的时候,自己出手相助,她就算不感激,也定不会厌恶。 楚姒回头看了他一眼:“皇上说的吗?” “嗯。” 楚姒手心微紧,看似漠然的点点头,待李潇走了,才气得头晕,差点都没站稳。 小福儿赶忙将她扶着坐下,急的不行:“小姐,这可怎么是好?” “先把这件事告诉侯夫人。”赵煊逸不放心侯府,不放心林清愚,将侯爷撤职,林清愚软禁在皇宫还不够,还要将自己也擒去么! “是!”小福儿赶忙下去回禀,许久不见的徐桂却来了消息。 楚姒在后角门的门房里见得他,他一身青灰色的麻布衣裳,头上裹着布巾,身上披着斗篷,瞧见楚姒来了,心里的不安才消了一些。 “怎么了?”楚姒过来便问道。按理说,徐桂就是盯着京城,也该也没什么动静了才是。 徐桂瞧着她忙道:“本来京城里您已经派人盯着了,但是小的发现一件你们都没观察到的事儿。” “你说。”瞧着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楚姒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 徐桂看了看左右,楚姒把人都打发走了,他才压低了嗓子小声道:“您身边跟着的那位绿檀您可还记得?” “她不是去跟南疆使团汇合了么。听清愚说,途中遇到不少阻碍,至今没有进京,她怎么了?”楚姒不解。 徐桂忙道:“我发现她已经悄悄进京城了,身边跟着个男人,瞧见她好似不太喜欢,但是他们进城以后,没有去觐见皇上,也没来寻您,我就觉得奇怪,让丐帮的兄弟帮着盯了两天,谁知道她竟是去见了当初那位帮您给灾民施粥送饭的红姨,我瞧着不对劲,所以赶紧来报了。” 楚姒闻言,想起那位红姨来,查出她的身份,只是前青楼头牌,办事利落,当初绿檀说是偶然认识的,她深信不疑,现在看来,的确是可疑了。 “人你继续盯着,还有,万万不可打草惊蛇!”清愚说他们途中受阻,不得前来,可绿檀却和一个神秘男子出现在京城中,而且还是在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们想做什么? 楚姒看了看徐桂,想起他的伤来:“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徐桂见楚姒竟问起自己的伤势,忙笑道:“好了许多,多亏了您送来的药,那药可真是奇药,吃过以后便好大半了。”徐桂想起这件事仍旧是心存感激。 楚姒颔首,转头拿起方才一并带来的盒子递给他:“几只人参,侯府这东西太多,你便拿回去炖了汤吧。” 徐桂心中感动不已,就是他娘也没对他这么好过,当然,他还小不记事的时候,他娘就没了。 “小的发誓,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背叛小姐!”徐桂感动的朝楚姒拱手。 楚姒瞧见他这般,笑着摇摇头:“先不说这些,你帮我盯着人就是,自己也尽量别死了,不然我实在难得再去培养一个出来。” “是!”徐桂说罢,抱着人参便出去了,边走好似还在边擦眼泪。 小福儿闻讯赶来,刚好瞧见徐桂离开,进来抖抖身上的水珠子,道:“小姐,徐桂这怎么还哭了,您训他了?” 楚姒微微扬眉:“侯夫人侯爷怎么说?” 小福儿想起方才的事来,忙道:“侯爷说了,一定不能去,这件事他会即日进宫跟世子爷商量的。” “嗯。”楚姒颔首,本想把绿檀的事也告诉林清愚,但想着他现在已经事务缠身,便忍下了。 瞧着天色不早了,楚姒的心也开始悬了起来,明日皇帝下葬的仪式,赵训炎只怕会忍不住要动手了。 夜里,一个破衣烂衫的女子站在城门前凄惨的啜泣:“我要见我娘……” 正要关城门的两人瞧着可怜,想着她左右一个小姑娘,应当也没什么危险,便也没对一对通缉的画像便放她进去了。 她一进城,走了没几步,便闪身进了巷子里,熟门熟路的进入一条密道,轻巧的躲过排查的人,到了侯府不远处的破房子里。 听到响动,赵训炎闭着的眼睛立即睁开,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眼睛危险眯起:“朗月邱呢?” “我来就可以了。”楚黛儿看着坐在一把老旧凳子上,随时保持着戒备之姿的赵训炎,冷笑道:“怎么,曾经的逍遥王,已经胆小如鼠了么?” “我的人有去无回,你觉得你过来,还能走吗?”赵训炎说完,一旁的侍卫已经拔出了剑来。 楚黛儿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只道:“若是我有去无回,那你明日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赵训炎怀疑的看着她:“朗月邱怎么会让你过来与我相商。” “因为娘觉得我就够了,你的几分本事早就没了,如今京城帮你的人不是被你杀了,就是投靠赵煊逸了,怎么,你还打算杀了我么?”楚黛儿往前几步,看着比在身前的剑,淡定的往前走:“你若是要自绝后路,我也不拦你,我跟我娘不过是继续去寻人合作罢了,至于其他人,赵煊逸坐拥他的万里江山,荣华富贵,而楚姒则跟林清愚双宿双飞……” “好了。”赵训炎打断她的话,一甩袖袍站起了身,负手站在门前,透过破陋之处看向似乎已经归于平静的侯府,道:“说吧,你们计划怎么做。” 楚黛儿见他这般,这才开口:“明日趁老皇帝下葬,趁机起事。” “这是我的计划。” “我还没说完。”楚黛儿嘴角扬起:“赵煊逸最大的助力是林清愚,但林清愚最关心的人则是楚姒,你说若是我们再抓了楚姒,以此来威胁林清愚,他就算不背叛赵煊逸,也定然不会跟我们作对。你的死士攻城,我跟我娘帮你抓住楚姒,如何?” 赵训炎猛的回头看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会杀了楚姒,她是我们的护身符,我怎么可能杀了她呢?”楚黛儿笑起来,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赵训炎看着她,慢慢靠近:“我如何能信你?”他的手慢慢挑起她的下巴,一只眼里还闪烁着恶毒的光:“我知道你恨楚姒,想嫁给林清愚,不若成为我的女人……” “你休想!”楚黛儿一把将她的手打开,赵训炎看着她暴怒的样子,哈哈笑出声:“楚黛儿,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是爱上林清愚了,你个愚蠢的女人!”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楚黛儿寒声说完,提步就要走,赵训炎却看了眼左右,立即将她抓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动你么?你别忘了,你可是那个老皇帝的女儿,还是他的女人,我对他恨之入骨,对你自然也是如此。” 楚黛儿倔强的扬起下巴,冷冷盯着他:“怎么,你要现在杀了我么?” 赵训炎盯着她的眼睛,莞尔:“你抓楚姒可以,但要折磨她,只能我来动手,你若是敢杀了她,我就挖了你这双好看的眼珠子!” 楚黛儿见他并没有要杀了自己,将两旁的侍卫推开,冷笑道:“你放心,为了我们的宏图大业,我会手下留情的!”说罢,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跟着她!”她才走赵训炎便道。 黑衣人立即跟上,但才走没几步便退了回来:“她把路封死了。” 赵训炎闻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楚黛儿此人诡异的很,若是她有什么诡计的话…… 赵训炎还是觉得不安,把明日的计划又捋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道:“吩咐下去,明日赵煊逸一出城,我们便动手!记住,一定要亲眼看到赵煊逸出城!” “是!” 一夜过去,楚姒醒来的时候,林清愚竟然在身边,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即便是熟睡中,眉头还微微皱着。 楚姒不敢动弹,就这样痴痴看着他,这几日他定很辛苦吧,否则不会如此憔悴,如此疲累,原本那样的警觉也都没了。 楚姒就这样听着外面的雨声,听着下人们起来开始清扫院子的声音,听着来来往往极轻的脚步声,再看着枕边人,心中微暖。 直到天光大亮,屋外才传来敲门声,林清愚猛的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人,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撒娇似的将她揽住,蹭在她耳边喃喃道:“姒儿,我好想你……” 楚姒莞尔:“才几日不见……”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都隔了好几年了。”林清愚嗅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大手放在她的小腹处:“可还疼?” 楚姒想起这个孩子,安慰的看着他:“不疼了。” “你受苦了。”林清愚瞧见她不愿意让自己担心独自消化悲伤的样子,将她拥入怀中:“我听人说了,杨老夫人过世了。” “嗯。”楚姒淡淡应着,杨老夫人早已病入膏肓,如今病故,她并没有太意外,但心里空落落的,这世上的亲人,她又少了一个。 “答应过,这两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门,好吗?”林清愚道,楚姒也猜到了,今天赵训炎一定会动手,他和楚黛儿指不定也会对自己下手。 “好。”楚姒颔首,林清愚这才笑了起来,捏捏她的小脸蛋,心疼道:“瘦了不少,往后要多吃些饭,不能饿着,我喜欢你丰腴的样子。” 楚姒看着他清澈正直的眼神,眉梢微挑。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世子,时间快到了。” 林清愚这才舍不得的起身,替她将薄被盖好,笑道:“你再躺一会儿,爹娘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必过去问安,在家好好偷懒吧。” 楚姒莞尔,看着他穿好衣裳出门,这才坐了起来。 他离开的时候,掀起了帘子,外头微凉的风吹进来,将屋子里的闷热全部驱散了,让楚姒烦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待林清愚一走,小福儿便利落的跑了进来:“小姐,来消息了!”小福儿似乎第一次干间谍的工作,很是激动。 楚姒笑道:“来了什么消息?” 小福儿忙道:“方才郑雲将军……郑雲亲自来说的,他根据您提供的消息,找到绿檀了,他身边跟着的人他也认识,正是南疆此次派来求和的大皇子兼使臣,他们两只身前来,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安排,不知要做什么。” 楚姒一边穿好衣裳一边想,他们此次过来既然没有动作,那就是要等待什么。现在这个节骨眼过来,难道是要看形势么,若是赵训炎赢了。他们便会发起侵略,若是赵煊逸赢了,且没受什么影响的话,他们便按兵不动? 楚姒想不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便只道:“罢了,先让他盯着就好。” “嗯。”小福儿颔首,严一也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世子妃,城外有动静!”他站在珠帘外道。 “什么动静?”小福儿忙问道,她现在有瘾。 严一淡淡瞥了眼小福儿,直接将她忽略,楚姒便道:“说吧。” “有大军逼近!” “大军?”楚姒正要拿簪子并入发髻的手微微一顿:“什么大军?多少人,谁领头?” “还没查清楚,但这些人好似是突然冒出来的一般,直逼京城,皇上怕是也收到消息了,但是先帝的遗棺马上就要抬出京城葬入皇陵,皇上此番若是出去,只有摄政王守城,赢了输了摄政王都会出事,可若是太子不出城,又会被人抓住把柄,言他不孝……” “这件事可跟世子爷说了?”楚姒忙道。 严一颔首:“您放心,消息我让人即刻送去过去了,不过城外只见大军,尚不见死士的影子。” “死士就混在那群士兵里,若是他们只打算用普通的办法来对付这群人,肯定是不行的。”楚姒想起那日在无极阁抓到的人了,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小福儿忙张开手将她拦住:“您不能出去!” 楚姒点了一下小福儿的榆木脑袋:“我不出府,我去见侯爷。” “那……那奴婢替您去,外面太危险了,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的……”小福儿话不及说完,严一上前便轻巧的将她提起,任凭她手舞足蹈瞪着自己也无动于衷,只让在一侧道:“世子妃,请!” “嗯,你也随我来。”楚姒说罢,便匆匆去寻侯爷,她记得当初在无极阁,还有一个抱着琴操控死士的琴师。 林竹隐似乎早料到楚姒回来,她一过来,便先端上了一盘早膳:“先吃完我再带你过去。” 侯夫人也忙点头,又招呼人端了七八碟子的东西过来:“什么事也没有你的身体要紧,清愚可是交代过了,要是再让你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瘦了,我们可没脸去见儿子了。” 楚姒无奈,只得坐下。 林竹隐坐在一旁,笑起来:“你是想问那琴师对不对?” “爹知道?” “知道,你的人把消息也传给我了,一猜便知那死士混在士兵里头,所以我已经让人去审问那琴师了,若是有琴谱,咱们自己使人去弹都行。” 林傅在一旁摇头,他是听过那琴声的:“琴声里还有别的东西,不止是琴谱这么简单,若是那琴师只给琴谱。那他一定在骗我们。” 不多时,下人过来,只呈上一份琴谱。 林竹隐一瞧,面色微沉,将琴谱交给楚姒,自己则是先去地牢了。 楚姒也想跟过去,奈何侯夫人亲自盯着,无法,只得乖乖吃完早膳,这才过去,等到了的时候,那琴师已经奄奄一息了,嘴里只喊着求饶。 楚姒看了眼放在他脚底板下一盏慢慢烧着的油灯,莞尔。 “这驾驭死士,都是由专人进行的,而且一定要在有风的地方,释放一种名为‘尸粉’的东西,他们说是被琴声所控制,其实是被这种尸粉控制罢了。” “还有呢?”林竹隐继续道,尸粉这东西不难,大理寺牢里关着的南疆人都能做出来。 那琴师咬咬牙:“这是祖传的秘密……” “还传男不传女不成?”林竹隐微恼:“再不说,再加两盏油灯……” “我说我说!”他哪里受得了这煎熬,忙道:“所选用的琴一定要是浸泡过人血的琴,只有人血的味道,才能让他们服从,而且一定要是处子之血……” 楚姒闻言,便知侯爷想得多让几个人去弹是不可能了,也难怪这人被抓住时还死死抱着自己的琴。 “爹。他的琴可还在?” “还在。”林竹隐看向楚姒:“姒儿,该不会你……” “我答应过清愚不出府的。”楚姒便是有心,也不会做出让林清愚分心之事。 林竹隐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剩下的我来问就好,你先出去吧,这地太阴暗潮湿,你别受了凉。” “是。”楚姒看了看那琴师,提步出去。用处子之血浸泡琴身,他们是祸害了多少的女子,才得了这么一把琴来。 楚姒才走,林竹隐的脸才沉了下来:“给我杀了。” “你答应过我不杀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侯爷……” 林竹隐淡淡扬眉,他夫人早就说过,君子一言,那得是跟君子说才有效,这样的小人,就算了吧。 寻来的琴也很快送去给了林清愚,当天下午,先帝出殡,满城缟素,全城一片悲戚模样,就连寻常百姓也在头上挽了白巾,皇帝棺椁经过时,全部跪在路旁低声啜泣。 赵煊逸亲自为先帝扶棺,一众皇子宫女跟在其后,一身缟素往城外去。 漫天洒落的纸钱如同催命的符咒,让这本就阴暗的天气中都开始萦绕着丝丝杀气,苏贵妃乃是殉葬人,由一顶四面无布帘的白色轿子抬着,锦衣华服坐在上面,跟在棺椁之后。她坐得极为端正,先帝的遗诏里头说了,她是‘妻’,既如此,她何不维持最后的体面风光,即便是去死。 百官跟在后面,唯独不见摄政王林清愚,一侧客栈里的人盯着这一切,嘴角冷冷扬起。 “你确保能抓住楚姒?”赵训炎寒声问道。 楚黛儿立在窗边,将人群中的每一张脸都扫过,未曾见到林清愚,嘴角浮起笑意:“放心吧。” “可是她如今闭门不出,你打算强行闯入侯府不成?”赵训炎冷笑:“如今的侯府,戒备森严犹如铜墙铁壁,你想进去,只怕比入宫都难。” “谁说我要进去了,让她出来不就是了?”楚黛儿笑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 楚黛儿眸光越发阴鸷:“能让楚姒不顾一切冲出来的,除了杨家现在的独苗,你觉得还能有谁?” “杨辞?”赵训炎更加讽刺了,身上的杀意也更重:“他可不是个傻子。” “可是有人是。他跟楚姒一样,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太重感情,为了这虚无缥缈的感情,甚至可以丢命,想利用他们,真是太简单了。”楚姒一次又一次为了身边人,即便是卑微如丫环,也不惜以身犯险,触怒比自己强大的人,这样的人,弱点太多,她随便捏住一处,都能致他们于死地! 看着楚黛儿信誓旦旦的模样,赵训炎冷哼一声,再看看外面越发暗了的天色:“那你可要抓紧时间,留给你的时候已经不多了,若是今晚行动以前……” “你放心吧,我这就去了。”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赵训炎望着她,小小的身子,却似乎连发丝都淬了剧毒,稍微沾染上,一个不慎便能要了性命。 “主子,城外已经准备就绪。” “兵分两路,一拨人给我看住那些大臣,杀了赵煊逸,另一部分,听我号令!” “是!” 夏日的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天空乌云越来越多,闷热的让人开始烦躁起来,隐藏在各种树上的知了还是没休止的鸣叫,让人越发的心烦意乱。 杨府中,杨辞始终不知该怎么面对杨盈,而杨盈也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却不再缠着杨辞,不再跟他说话,甚至吃饭也独自一人吃。 趁着她去耳房之时,杨辞这才寻来:“盈儿……” 杨盈正准备倒茶的手微微一顿,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知趣退下。 杨盈继续给自己倒茶,直到茶杯满得溢出来,她才停下,低下头小声啜泣起来,始终不肯回头去看他。 杨辞有些手足无措,他习惯了杨盈刁蛮耍无赖的样子,可她如今这样,一个人站在那里努力压制着哭声,却让他觉得心疼起来。 “盈儿,那晚你说……” 杨盈见他果真还是惦记着自己走,抹去眼泪,呼了一口气,才道:“我也想明白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懂事,跟你闹,让你烦,如今这样,都是我罪有应得,那晚说的话,我会做到,放了你,任凭你喜欢谁想娶谁,我都不会再管。” 杨辞微微咬牙,他并不是要说这个话,但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只道:“等过去这两日我们再说吧,祖母去世与你无关,你不要太自责。”他说完,瞧着杨盈始终不肯回头,垂下头,轻叹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杨盈定定的站了半晌,才回身道:“辞哥哥,我……”一回身,杨辞已经不见,杨盈怔住,到底是苦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不能哭,辞哥哥不喜欢看到我哭。”她越是安慰自己,就觉得越孤独,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倾诉的人,父母突然过世的悲痛她甚至都找不到人说。 终于忍不住,捂着嘴跑出了院子,跑回了房间,扑在床上大哭一场,似要将心底所有的委屈全部宣泄出来一般,却丝毫未曾察觉已经站在她身后的人影。 楚黛儿看着她哭得肩膀微颤的样子,摇摇头:“天下女子怎都如此痴傻。”娘亲仅仅为了报复当年的薄情人,便毁了她自己一辈子,也毁了自己一辈子,现在这个杨盈也是如此。 听到身后有响动,杨盈连忙回头,却感觉到脖子上爬上一只毒虫,狠狠的咬了她的脖子一下,而后便昏死了过去。 天色将晚,风声鹤唳,京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有小孩子贪玩偷溜出来,也赶忙被父母捂着嘴心惊胆战的给抱了回去。 城中城门已关,只余一个北城门开着,北城门的方向正是赵煊逸带着先帝遗体出去的方向,有浑身是血的士兵匆匆返回京城,大喊:“赵训炎谋反了!赵训炎谋反了!” 杨老将军走到城门前,看着护城的将领:“全城戒备!” “是!” 宫中,林清愚一身戎装,手起刀落,面前拿着刀扑来的刺客便已倒在地上。 赵训炎今晚,将以前埋伏在宫里的所有暗线全部起底,宫内瞬间开始厮杀,血流成河。 禁卫军过来:“摄政王,皇上和众大臣在城外有危险!” “已经有人去营救。”林清愚一边说一边往皇太后宫中走,赵训炎要在宫里杀人,首要杀的就是皇太后!皇太后今日托病不出宫,看似聪明,实则都逃不过一死,因为只要她死了,赵煊逸才送生母去下葬,回头嫡母便枉死的不孝罪名便一辈子也洗刷不去。赵训炎这次就是不成功。也不会让赵煊逸好过。 此时的皇太后,看着拿着刀已经杀了她好几个侍女的宫女,面色微白,不断的往后退着:“你们反了不成,还不给本宫跪下!” 为首的宫女冷笑一声,抬手便朝她的心口刺来,不过皇太后这么多年,身边还是有几个真心待她的人。 “娘娘,快跑,去找摄政王!”嬷嬷替她挡住这一刀,死死抓着那刀刃喊道。 皇太后惊慌失措的往外跑,可惜宫袍太长,她一脚踩上便狠狠摔倒在地,头上的朱钗也都散落一地,发髻散开,让她狼狈不堪。 她看着已经追过来的人,不断的往后缩:“你们大胆,你们这是谋反,要诛九族的……”皇太后哆哆嗦嗦的喊着,可那宫女已经不管不顾,一刀又朝她扎来。 就在皇太后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之时,却见那宫女顿住,一支长箭刺穿了她的喉咙,鲜血喷出来,落在她的宫袍上,像极了晕染的红梅。 又是几声利箭破空,后面扑上来的宫女们全部中箭倒下,皇太后一回头。便见林清愚过来。 “保护皇太后!” 林清愚喊完,禁卫军迅速将皇太后保护起来,她这才松了口气,接下来却听到林清愚道:“娘娘可知道有何密道可以直接到城外?” 皇太后脸色一白,感激的神色迅速散去,质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担心本宫与宫外之人厮混吗?” 林清愚微微挑眉,便知确实有这样一条密道了。之前珍娘留下的密道全部被赵煊逸毁了,现在想要出城,只能用皇太后这一条。 皇太后见他始终盯着自己,面色冷沉下来:“本宫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既如此……”林清愚淡淡转头,皇太后开始察觉到不好,便听他道:“所有人,跟随本王去寻密道……” “你们……”皇太后看着这群人果真要散开,这才忙追上去:“你们走了,谁来保护本宫!” “臣只是觉得,皇上的安危更重要。” “你!”皇太后简直要被林清愚气死,他一走,自己必然不安全,只得道:“本宫的确知道一条已经废弃许久了的通道,是当年皇上留下的,这么多年,本宫从未用过……” “在哪儿?” 皇太后微微咬牙,到底还是领着他一路往里而去。 城外大军靠近,战火燃起,不眠的人除了惊吓得睡不着的百姓,还有各有盘算的人。 杨辞换好衣裳准备出门帮杨老将军。可这才发觉好似之前耳房之后,便没见过杨盈了,不由寒声道:“盈儿呢?” “小姐下午便哭着回了房间,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下人道。 杨辞猛地一惊:“怎么不早说!”说罢,便匆匆往杨盈房间而去,可是推开房门,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杨盈的踪影,只有一封署名让他亲启的信。 赵训炎同样一身盔甲,带着自己仅剩不多的人站在靠近北城门的一处客栈中,看着外面已经战得如火如荼,满意的笑起来:“楚黛儿还没有消息吗?” 旁人有些胆怯:“自离开后,便没有消息了。” 赵训炎眉头死死拧了一下:“暂时没时间管她,待她出现,一定给我抓起来!” “是!” 赵训炎看着城门似乎有攻破的迹象,这才持剑下楼,带着自己的人和之前找定国公秦昊要的数百精锐出现在空旷的大街上,举起手中长剑:“太子赵煊逸,滥杀百姓,滥杀忠臣,以毒计害死先帝,逼死生母,此子人人得而诛之!本王虽蒙受先帝误解,但仍愿为天下百姓,诛杀此逆贼,杀!” “杀!” 数百精锐,朝城门处冲杀而来,喊声震天,城外的人亦得呼应,开始更加猛烈的往城门处攻击。 一时间,血流成河。 赵训炎在城中与人呼应,有副将过来:“老将军,我们调集其他几个城门的士兵过来吧。” “不行,以防有诈。”老将军经验丰富,看了眼底下的赵训炎,寒声道:“拿我的刀来!” “老将军,你的身子骨……” “去,拿我的刀来!”老将军寒声道,旁人无奈,只得去取刀,不过刀没取来,林清愚倒是过来了。 杨老将军一看他便怔住了:“摄政王,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城门处有危险。”林清愚说完,身后走出个人来,怀中抱着一把颜色诡异的琴。 “可是你来了,皇宫怎么办?”杨老将军忙问道。 林清愚莞尔:“放心,赵训炎都在这里,我还怕他攻入皇宫了不成!” 林清愚话落,琴声响起,不似寻常靡靡之声,而是异常的冷冽,让人发颤。 赵训炎猛地抬起头,看着城楼上站着的人,咬牙切齿,却冷笑起来:“林清愚!” 林清愚嘴角勾起,抬手拉弓,对准了赵训炎的眉心。 赵训炎莞尔,一声令下,数十个士兵便挡在了他身前,而他一拍马,便直接朝东城门而去。 “难道东城门才是他的主要阵地?”杨老将军忙道,可想了想,东城门前无遮挡物,他的人若是靠近,我们不可能没有发觉,那么就剩下靠近山的西城门和靠近水的南城门…… 林清愚笑道:“还好老将军没有把那两个城门的人调回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老将军忙道。 “不急。”林清愚走到另一边,看着底下不少人已经被控制,知道这里面混杂了不少死士,林清愚从那女子手里接过琴,盘膝而坐,抬手,便是杀气阵阵,底下的死士居然开始抬手胡乱砍杀起来! 杨老将军惊愕的说不出话,急忙带着人兵分两路往南城门和北城门而去,不过林清愚没告诉他的是,赵训炎绝不会去这几个城门,他会进宫,夺玉玺,改遗诏! 自己的那个陷阱,想来赵训炎一定逃不过吧,除非…… 林清愚嘴角的笑意越发清冷,他左右无人,黑沉天空下卷积的狂风似要催断树枝,却只扬起他的墨丝,根根都如利刃! 赵训炎来了一个声东击西之计,直奔宫门而去,等他到时,宫门前空无一人。 “主子,怕是有诈!”忙有人道。 赵训炎勒住缰绳,单手提剑,狭长的眸子眯起:“就是有陷阱,也要进去!”说罢,两腿一夹马腹,便直接冲入了宫中,可一路过去,能看到不少尸体和鲜血,却仍旧不见一个活人。 他骑马至大殿前,沿途所有防守的禁卫军都不在,宫内安静的像是一座死城一般。 赵训炎看着身后带着的数百人,看着他们不断惊恐四处张望的神色,大喝:“跟我一起冲!” 顿时,杀戮的叫嚣声顿起,他们一路冲进至高无上的大殿,可里面依旧没有一个人,连宫女太监都没有。 赵训炎看着龙椅,看着玉玺,看着‘正大光明’的牌匾,他鬼使神差的走了上去,站在龙椅前,看着底下站着的数百精锐,仿佛抬手,就能喊出那声‘众爱卿平身’,就能君临天下,成为这万里河山之王! “主子……” “叫朕皇上!”赵训炎猛地呵斥道,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幻境中,前世,他黄袍加身,百官朝贺,天下臣民无不为拥有这样一个新的君主而欢呼,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他已是名正言顺的天子,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王! “逍遥王似乎很享受。”一道几乎快被他遗忘了的声音冒出来,赵训炎从幻觉里清醒过来,再看,大殿四周已经布满了身披铠甲的黑骑! “想不到竟然是你,好久不见,老七,怕是赵煊逸也只以为你是个寄情山水的废物吧。”赵训炎看着底下的七皇子,他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 七皇子脸上挂着笑意,只道:“如今我依旧只爱山水,但如今迫于无奈,只得出来替皇上抓一抓逆贼。” 赵训炎抓起岸上放着的玉玺,冷笑一声:“那就看看你的本事如何了!” 说罢,两厢人马迅速厮杀起来,赵训炎也下了狠劲,他今日不夺得这皇位,也要血染这大殿,让世人永远记得他赵训炎!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误终身 并钻石满2500加更 府外风声鹤唳,楚姒一夜未眠,直到外面声音慢慢小了,这才起了身,叫了人进来。 “有消息传来了吗?” “还没有。”小福儿摇头,面容有些担心,绿芽也过来,面色憔悴不堪,看起来是一夜未眠:“小姐,您可还好?” 楚姒见她走过来,眼神一直很飘忽,几次张嘴但又把话咽了下去,便知她是在担心什么了。 “我已经问过了,城外尚未传来噩耗,应当没事。”楚姒道,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一仗打起来,竟持续了这么久。 “我还是不放心,我想回一趟李府。”绿芽道。 楚姒看了她一眼,看着她一心扑在李潇身上,多少有些无奈,只道:“你可知道此番回去是什么后果?” “奴婢明白。”绿芽低下头不敢去看楚姒,但楚姒却并没有要责备她的意思:“你既然决意如此,我也不拦你。”说罢,让小福儿下去准备了马车,再安排了十个护卫送她出府了。 楚姒站在窗前,这会儿天色刚蒙蒙亮,雨还没停下,有人撑着伞急急走过来,雨打在伞上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傅大娘拂了拂头上粘上的水珠,这才进来,看着站在床边面色漠然的楚姒,小声道:“小姐,夫人让您去一趟前院。”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她转过头来,瞧着傅大娘紧皱的眉头,心微微提起。 傅大娘点点头:“说是杨府的事。” 楚姒闻言,二话没说,转身便往外而去。 小福儿跟傅大娘对视一眼,均是摇摇头,小姐一遇上杨家人的事,便焦急不已。 小福儿撑着伞赶忙跟上楚姒,看着她急急往前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您可别忘了您答应过姑爷,不能出府的……” 楚姒脚步微微一顿,看了看小福儿:“你去后角门,把徐桂严一都给我叫来,在似锦院候着。” 小福儿顿住脚步,看着自个儿撑伞离开的楚姒,无奈的跺跺脚,提起裙子小跑着往后角门去了。 到了前院,侯夫人正来回焦急的走着,听到外面有响动,才忙转了身。装作一脸镇定的样子。 “娘,怎么了?”楚姒将伞放下,来不及管都湿了的裙边,忙问道。 侯夫人瞧见她这般,拉着她在一旁坐下,又让人捧了热茶过来,才道:“姒儿,这事儿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但杨家已经没人了,所以我才……” “您说吧。”楚姒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侯夫人见她如此,这才点点头,道:“杨老将军昨晚受了重伤,侯爷已经出去顶上了。” “生命堪忧?”楚姒又问道,看着她们吞吞吐吐的样子,显然不止如此。 侯夫人摇摇头:“杨老将军身中三箭,但所幸没有伤到要害,我要告诉你的是,杨家的嫡孙杨辞……” 楚姒手心紧握:“杨辞怎么了?” “失踪了,有下人见他去寻杨盈之后,便失踪了,而且今日一大早,杨盈被人打伤,丢在了侯府门口。”侯夫人还是忍不住抓着她的手:“这件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但涉及杨家未来,我不得不说,不过姒儿,这计划明显不是冲着杨家。而是冲着你来的。” 楚姒面色微沉,微冷的眸子抬起:“杨盈在哪儿?” “我安置在了厢房。”侯夫人瞧见楚姒要去,拉着她:“我答应过清愚,不能让你出事,我已经让府里的侍卫都出去搜寻了,相信一定能救回杨辞的。” “我先去见见杨盈。”楚姒站起来准备走,但还是回身看着侯夫人:“娘,您放心,我不会出事的。”她也不会容许自己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但是杨辞更不能出事,杨家可就剩他一个人了。 见到杨盈时,她已经醒了,两眼呆滞的看着前方,不论谁走过都是一眨不眨的,看起来仿若失了魂一般。 “请过太医了吗?” “一早就请了,太医说,杨小姐是悲伤过度。”一旁的丫环道。 “悲伤过度?”楚姒不解,难道不是惊吓过度么,难道她见到杨辞了? “盈儿。”楚姒上前轻唤。 许是听到是她的声音,杨盈眼珠子转了转,好容易才睁开看她:“楚姒……楚姒……”杨盈轻声说完,眼里便溢出泪来,抬手开始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辞哥哥,是我害了他!我该死,我该死!” 楚姒见她状态癫狂,忙让人抓住她的手,端了安神汤来给她服下,才见她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泪流不止,一个字也不肯说。 楚姒站起身来,道;“你若是再不说,就真的回天乏术了,杨辞就是被歹人抓住了,不也还没死吗?” “他一定会死的。”杨盈喃喃念着。 “为何?”楚姒继续诱导她说出来,可杨盈想到这里却死死咬牙,不断的摇头:“我不能说,辞哥哥让我不能告诉你,不然他会恨我一辈子的!” 楚姒面色微沉,先前替杨盈收拾的侍女却过来了,道:“世子妃,我们在杨小姐的身上发现了大量血迹,但不见她身上有这样大的伤口,只有脖子上有被毒虫咬伤的痕迹……” 楚姒手心微紧,看着依旧靠坐在床上自言自语的杨盈,寒声道:“杨辞受伤了?” 听到楚姒的话,杨盈的眼泪又如同关不上的水阀一般,楚姒见状,便已确定了:“是南疆人。” 杨盈面色开始发白,楚姒看着她眼底的恨意,眉心微紧:“是楚黛儿……”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不会让辞哥哥恨我的……” “你情愿丢了他的性命,也不愿意他恨你?”楚姒道。 杨盈顿住。她迷茫了,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楚姒转身吩咐人拿了热水和毛巾来,替她擦干净了眼泪,又让人端了早膳过来:“你要是不说,我今日是不会离开的。” 杨盈看着她竟自顾自的在一旁吃起了早膳,微楞,半晌才道:“楚姒,你要是过去,你会死的,这样你还愿意去吗?” “她不会立刻杀了我的,我去了只会争取更多的时间。”楚黛儿恨她入骨,以她的性子,绝不会轻易杀了自己的。 杨盈开始思考,开始纠结,楚姒却道:“你放心,我要去也是做足了准备过去,她伤不到我,我还能救出杨辞来。” 杨盈闻言,这才抬眼盯着楚姒,盯着她半晌终于开口:“她让我告诉你,今晚入夜之前,去城外破庙寻她,你若是不去,她就……” 不等杨盈说完,楚姒便直接起身往似锦院而去。 严一和徐桂接到消息立刻便赶过来了,瞧见楚姒行色匆匆,忙上前见礼。 楚姒微微抬手:“不必多礼,现在有几件事你们必须马上去办。” “请世子妃吩咐!” “第一件事,带上人马,去将前往南疆的官道给我堵了,但凡发现要过官道的南疆人,一律给我拿下,若有持刀反抗者,直接杀了。”楚姒道。 徐桂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是现在城门都封死了,外面的战事还没停下,我们出不去。” “出得去。”楚姒将侯府的令牌丢给他们:“这件事严一交代人去办。” “是。” “第二件事,在今日中午前,查出城外破庙到底还有些什么人,杨辞是否在庙中,不管情况如何,午时前一定要来汇报消息。” “我让严二去办。”严一忙道。 楚姒颔首,拿出林清愚又还给她的那块紫色玉佩,轻叹一口气:“徐桂,将这块紫玉交给媚娘,让她即刻调出所有无极阁众,此次,务必剿杀逍遥王和楚黛儿!” “是!” 楚姒看着愣怔在一侧的小福儿,道:“去将早就准备好的男装拿出来。” 小福儿浑身一颤,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世子妃,你答应过姑爷……” “我去寻姑爷。”楚姒无奈道。 小福儿闻言,这才颔首,转头去寻衣服。 见啰嗦的小福儿走了,楚姒才回头看着严一:“我上午会出去一趟,你们中午务必回来汇合!”说罢,这才转头去换衣裳了。 此时的林清愚面容冷峻立在城门处,城外的死士已经绞杀干净,但皇宫内始终没有传来消息。 侯爷一身戎装过来,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四周,看了眼站在城门下面色微白的林清愚:“你的毒尚未全解,你要自己把握住,否则……” “我明白。”林清愚颔首。 侯爷见此,轻叹一声:“郑雲出城救皇上至今未归,我去看看……” “父亲,孩儿去吧。”林清愚面色微白道,其实不管是他去还是侯爷去,都会让赵煊逸有借口处置了,侯爷去,可以说他擅自调兵,林清愚去,则是罔顾圣命,擅离京城,但这摄政王的位子是他在坐,他不去也得去。 侯爷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直坚定的想法开始有些动摇,只道:“好,我进皇宫帮助七皇子。” “好。”林清愚说罢,便直接翻身上马往城外而去。 楚姒出来的时候,城中没有任何的百姓出来,来来往往不是收拾战场的士兵,便是巡逻的护卫,看见楚姒手里的令牌才得以放行。 知道林清愚出了城,楚姒顿住脚步并没有再追出去,侯夫人在一旁:“姒儿,我们回去吧。” 楚姒微微摇头:“我想去一趟杨府,今日本是老夫人出殡的日子。”楚姒道,更重要的,她要去问杨老将军借人,现在的局势,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安,所以杨家曾经的那十万精兵,她要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用,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到了最坏的情况,她们不至于无路可退。 城外,破庙里,楚黛儿看着一直盘膝坐着,似乎没有一点死亡迹象的朗月邱,终于开口:“娘,听说您跟那赵训炎有连心蛊,万一赵训炎他……”赵训炎必须死,朗月邱也必须死! 朗月邱只消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冷笑起来:“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让赵训炎死么?就算他要死,我也要先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否则,我岂不是也随之殒命。” “把他的心脏挖出来您就没事了吗?”楚黛儿问道。 朗月邱冷冷盯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黛儿,我好歹是你亲娘,你是我养大的,你眼珠子一动我便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连心蛊这东西,说着玄乎,其实问题很多,比如我只要在他的活着的时候,将他的心脏挖出来,再将连心蛊放入另一个活人嘴里,那么我就不会死,明白吗?” 楚黛儿心中失望之极,却垂下眼帘道:“那女儿就放心了。” 朗月邱不再跟她多说这个,只道:“你什么时候抓到楚姒?” 楚黛儿睨了一眼被捆着吊起来在破庙门外的杨辞,笑道:“不急,她一定回来的,等她来了,就再也别想离开!” 朗月邱看着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不跟她多说,用黑纱遮住脸,起了身,正巧她随身的护卫也过来了,一行几十人。 “娘,你们这是……” “赵训炎这次的谋反怕是要失败了,我会先回南疆,等你抓到了楚姒,再一起过来吧。”说罢,直接出门离开。楚姒对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楚黛儿若是能在今天之前抓到楚姒。还能要挟摄政王林清愚,可是如今败局已定,已无回天之力,就是抓了楚姒,也只是惹怒林清愚而已。 楚黛儿面色微沉:“娘……” 朗月邱脚步顿了顿,对于这个女儿,她原先还有几分愧疚,可将她救出来知道她屡次要杀了自己后,便再无任何感情:“你在楚府什么都没学到,唯独楚秉松的冷血无情学了个十乘十,等你还能平安到南疆,我们再相见吧。”说罢,直接上了前面的马车,朝官道跑去。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楚黛儿恨红了眼睛。 她本打算先等赵训炎跟朗月邱一起死了,再抓抓住楚姒并以此来要挟林清愚的,但现在看来,她一个人抓不住楚姒,就只能杀了她了! 宫中,赵训炎已经退无可退,就在他以为穷途末路之时,不知哪里居然冲出三五个人来,身上绑着炸药,直接就炸了,七皇子险险躲过,可再寻赵训炎,他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封锁皇宫,找到赵训炎,杀无赦。”七皇子下令,众人迅速搜寻起来。 等赵训炎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在了京城某个幽暗的房间里,屋外还有争吵声。 “你救他做什么,他这人狼子野心,心思歹毒,你不把他交给官府,还想自己带回南疆么!”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焦急。 旋即,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睨了她一眼:“檀儿,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意气用事么。赵训炎此人,虽说心术不正,但若是南疆想要进攻,永远不用做他们的附属国被他们压榨剥削,我们就这样的人帮忙,让他做我们的傀儡。” “你想都别想,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来人,把公主带下去!”男子一声令下,立即有人过来将绿檀拖了下去。 朗月寒瞧见她被带下去,这才眯起了眼睛,他为此筹划了半年,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不多时,便进了房间,看到已经醒来的赵训炎。 赵训炎望着他,他虽一身常服,但却立马报出了他的身份:“南疆的大皇子,你不是随使团正在路上么,怎么突然进京了?” “因为我并不认同我父皇的,要做你们的附属小国。”朗月寒道。 “所以你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朗月寒慢慢靠近,拔出一旁侍从的剑抵在他的脖子上:“跟我合作,待你成功后,一半的疆土给南疆……” “大皇子想得好似太过简单了些,而且……”赵训炎动了动,发现他们不仅给自己上了药,还没有拿东西束缚住他,不由笑起来:“我虽有夺位之心,却没有卖国之意,赵家乃百年皇族,你以为我会容许毁在我手上么!”赵训炎说罢,忍着痛苦,翻身便掐住了朗月寒的脖子:“我给你一个机会,让我安全出城,否则……” “你要出城去找朗月邱么?”朗月寒说完,连忙让人关上房门,怕被绿檀听到。 赵训炎皱眉:“你……” “实话可以告诉你,朗月邱也正与我合作。”朗月寒笑起来:“我父皇跟她有仇,可我没有,而且是她让我安排人救的你,怎么样逍遥王,还是不肯跟我合作么?” 朗月寒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门口有响动,而后便有侍卫匆匆来报:“大皇子,我们没拦住公主,她的功夫好似又精进不少……” “混账东西!”朗月寒勃然大怒:“快去给我拦着她!” “周围有人盯着我们……” 朗月寒面色冷沉:“不论如何,要在她把这件事传回南疆之前,给我找到她,不能让她透露出去半个字。” 赵训炎在一旁看着,冷笑起来:“原来如此。不过大皇子,听闻你好似并非南疆皇后的亲生子。你生母早逝,你养在皇后名下,如今传言皇后又诞下一个小皇子,你是担心你将来坐不到那个位置,所以急于证明些什么吧。” “不用你管……” 朗月寒说完,赵训炎也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不好,被人发现了。” 朗月寒见此,这才不得不翻出房子里的一条密道,急急往里而去,等到官府的人寻来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绿檀就在不远处藏着,直等到人都散了,才擦了把眼泪,急急往外而去。 中午回到侯府,严一和徐桂也回来了。 “官道上拦到人了,一行几十人,都是烈性子,活口没抓到,领头的受伤跑了。”严一朝楚姒拱手:“是属下失职。” “不是你失职,是我们准备的太仓促了。”楚姒微微摇头:“楚黛儿呢?” “楚黛儿不在随行的队伍中,她还在破庙,杨公子也在,但身后比着弓弩,但凡动一下那弓弩里的箭便会刺穿他的心脏,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严一严肃道。 “那就是说,破庙只剩下楚黛儿和杨辞了?”楚姒问道。 严一点点头:“我们仔细探查过,庙里已无其他人,但我们不保证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陷阱。 “肯定有的,楚黛儿不会这么蠢,只身犯险,一定是有了十足的准备。” “那怎么办?” 正说着,有人匆匆过来递给楚姒一张纸条。 楚姒看过以后,忙抓住那人问道:“谁送来的?” “是城里的小乞丐,说是有个姐姐给她的。” “姐姐?”楚姒看完,才冷沉道:“楚黛儿送来的消息,让我独自过去。” “这……”严一连连摇头,但侯夫人此时已经匆匆带着个人过来了,蒙着面纱,一身素白的衣裳,若不摘下面纱,看起来跟楚姒一模一样:“姒儿,让她去吧。” “她是……” “侯府的侍女,功夫虽一般,但轻功极好,一定没问题的。”侯夫人才说完,便听到楚姒院子里挂满了铃铛的树上发出清脆声响,紧接着便射来一支箭,箭上帮着一张字条,字条上的内容表示已经有人在盯着侯府了。 侯夫人面色微白,紧紧拉住楚姒的手:“姒儿……”她不能拦楚姒,毕竟杨辞对楚姒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人。 “清愚还没有消息吗?”楚姒问道。 侯夫人点点头:“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不能就这样过去,他们一定早就在等着你自投罗网了。” 楚姒看了眼担忧的侯夫人,还是点了点头,她想试试,让无极阁的人去,但是她说出这话来,徐桂便先开了口:“世子妃,我还没跟你说……”他将手里的紫玉拿出来交还给她:“媚娘不见了。” 楚姒越发惊愕了,媚娘乃是林清愚的人,隐蔽的极好,而且功夫也算上乘,她怎么会失踪? “会不会是无极阁的人找到了她?”徐桂怀疑道:“那地方只有出示无极阁的令牌才能进去,小的想,若不是无极阁的人……” “素素。”侯夫人忽然道。 楚姒也想到了,可是看着外面渐晚的天色,她已经没时间了。 “杨辞不能死。”杨辞死了,杨府就断子绝孙了,说到底楚黛儿是因为恨自己才对杨辞下手的,她即便是死,也不能让杨辞死。 “娘……” “姒儿。”侯夫人心中开始不安,楚姒却只笑道:“放心吧,我这次出去,一定能回来的,如果……”楚姒顿了顿,现在形势复杂,楚黛儿手里又握着杨辞,她不敢保证一定能没事:“如果我出事,等清愚忙完了他的事,再告诉他。” 侯夫人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姒儿,你别瞎说,娘跟你一道去。”她说着便要往外走,杨盈也跑了过来,面色惨白的看着楚姒:“我同你一道去。” “不行……” “我一定要去,就是死,我也要跟辞哥哥死在一起!”杨盈眼里泛出泪花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辞哥哥死。” 楚姒不再劝她,若是换做自己,自己同样不会留在这里等的。 “娘,您留下来做后援,徐桂也留下,严一带人随我出城!”说罢,沉着脸径直往外而去。 她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男装,面容冷肃,看起来没有丝毫小女儿的娇弱之感,侯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心中慌乱,却立即镇定下来:“快,来人,去把侯爷给我找回来!” “侯爷在宫里……” “儿媳妇都要出事了。还管什么皇宫的那些贵人!”侯夫人怒道。 她发起火来还是很恐怖的,下面的人没有一个敢啰嗦,连忙去了。 小福儿当即便腿软的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侯夫人见状,沉着脸:“来人,随我去找媚娘!她应该没有出城!”城门看守如此严实,若是有人将她打伤带走是绝不可能的。 “外面危险……” “难道要我留在这里等着别人来下套么。”侯夫人提脚便往外而去。 傅大娘跟着小福儿一起跪下,看着突然间空了的侯府,心中开始惴惴不安。 楚姒带着人骑马直接往城外而去,站在城楼边的赵训炎见此,猛的一惊,也寻了马紧跟着楚姒而去。 破庙中,楚黛儿看着自己寻来的素素,讽刺的笑起来:“没曾想你居然会帮我?” “我只是要杀了楚姒而已,与帮你无关。”素素冷冷道,明月之仇,她还是算在了楚姒头上。 楚黛儿坐在一旁,看着她带来的一众无极阁人,冷冷笑着,嘴里开始小声念着什么。 众人均是感觉脚脖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但不疼,便也没有在意。 素素手执长剑站在庙门前,冷冷听着马蹄声渐近,缓缓拔出长剑。 楚姒过来,还没靠近便被叫停。 “楚姒,我说过,只允许你一个人过来!”楚黛儿看着被吊在门口的杨辞。看着他满头的大汉和早已没有血色的脸:“你若是不听,我可就要杀了他了。你看到他身后这东西了么,若没有我来解开,他只要一动,这箭便会射穿他的身体,这箭支上还淬着剧毒呢!” 楚姒勒住缰绳,杨盈已经泣不成声:“辞哥哥……” 杨辞听到她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瞧见楚姒,皱起眉头:“姒儿……” 杨盈看着他干枯的嘴唇不断唤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心如刀割,也跟着下了马看着楚黛儿:“楚姒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把辞哥哥还给我吧。” “愚蠢的女人,难怪得不到杨辞的爱,活该啊。”楚黛儿看着满面泪水的杨盈,她看起来卑微又可怜,这也是她最厌恶的样子。 楚姒让严一看住杨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素素,上前一步:“素素,媚娘是不是你下的手?” 素素满面杀意:“若不是她拦着我,我早已经带着人血洗侯府了,楚姒,你害死了明月,害的如今无极阁成了这般样子,你该死!” “你当真只是为了替明月报仇才想杀了我吗?”楚姒缓缓靠近,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不然呢?”素素莫名有些心慌,楚姒却捕捉到她面上这些情绪:“你不是在为明月报仇,你是在借着她的名义,报自己的私仇。是你屡次撺掇她来京城的吧,也是你撺掇她……” “你闭嘴,我什么也没说过,这些都是明月她自愿的!”素素已经忍不住,提剑便杀了过来。 楚黛儿皱眉,低低骂了一声蠢货。 不等素素靠近楚姒,严一便提剑杀了过来。 楚黛儿见此,并没有动手,没抓到楚姒之前,她怎么可能杀了杨辞这张护身符。 “楚姒,吞下这粒药丸……否则……”楚黛儿说完,不等楚姒反应,抬手便断了杨辞一条胳膊。杨辞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可他却忍住痛楚朝着楚姒勉强出声:“姒儿,不要管我,不要过来,快走,走!” 杨盈已经捂着嘴泪如雨下,楚姒红了眼眶,看着地上就这样落下的一条胳膊,极力不让自己发怒失控,她不敢多悲伤,立即调整好情绪,阴冷的盯着楚黛儿:“我会照你的吩咐做,但你若是再伤他,那我宁愿他死了。也一定要杀了你!” 楚黛儿闻言,擦了擦溅在身上的血,看着杨辞血淋淋的断肢,再看看他不断流出鲜血的身体,莞尔一笑,妖艳而又血腥。 “那你就快点照我的吩咐做!”她的话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楚姒立即弯腰捡起那药丸,看了看,放入嘴中,咽下,才慢慢朝她靠近:“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泄愤么?你我本无大仇,这是你说的,若是你离开京城,本可以好好过日子……” “你以为我还能好好过日子吗?”楚黛儿眼中涩得难受,却越发狠厉的笑起来,大笑的声音如同地狱的魔鬼一般,尖利又让人胆寒:“楚姒,抓了你,然后再让你亲眼看着我嫁给林清愚,这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可是如果你不死,你还跟清愚过着相亲相爱的日子,我怎么可能好好过日子。” 她变得有些偏执起来,此时严一跟素素已经是两败俱伤,但素素看到楚姒已经进入了她的陷阱,大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给我杀了!” 她一声令下。无极阁的人迅速拔出了刀朝楚姒杀来。 严一吓得不行,忙要过来,素素却又持剑向他刺来,严一脱不开身,但楚姒没下令他又不敢轻易叫人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伙人朝楚姒靠近。 楚姒却似乎并不慌张,只定定看着楚黛儿,她赌,楚黛儿不会杀了自己。 眼看着那剑就要刺入楚姒的身体,隐藏着的人已经等不急了,就要冒出来,楚黛儿却诡异扬起嘴角,从头上迅速拔出一只簪子来,待看清,那簪子竟是一只小小骨笛。 诡异而尖锐的笛声响起,那群人便面容扭曲的开始浑身痉挛,刀剑也都握不稳全部散落在地上,随着楚黛儿的笛声越来越急,他们也似越来越痛苦,最后竟然以一种诡异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楚姒微微皱眉,楚黛儿却只淡淡将簪子放过去,笑道:“可惜了我炼了十年的蛊,原本是为你准备的,却不曾想他们竟然先来了。” 素素怔住,抬眼看着楚黛儿:“你做什么!” 楚黛儿只睨了她一眼:“放心,人还没死,只要我给解药的话。不过你想杀楚姒,我却还不想杀她,只能先让你的人倒在地上了。” 楚姒知她是在骗素素,地上这些人分明已经殒命。 楚黛儿看着楚姒好似明白了的样子,眨眨眼,笑起来:“大姐姐,怎么样?我这手段还不错吧?” 她似炫耀一般,让楚姒吃瘪,看着她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样子,心里莫名的痛快。 “快救辞哥哥,再这样等下去,他会死的!”杨盈看着杨辞的断臂处已经流下一滩血,忍不住大喊起来。 楚姒看着楚黛儿:“放人。” “那得先让你的人被素素拿住。”楚黛儿朝不远处正缠斗,而且明显是占了上风的严一看了看。 楚姒闻言,扭头看着严一:“停下。” 严一微楞,转头素素的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楚姒看着素素已经被划伤开始大量流血的腿,知道她杀不了严一,这才回头:“可以了?” 楚黛儿指了指里面:“进去,坐在那把凳子上。” 楚姒瞥了一眼她所说的凳子,上面沾着白色的粉末,想来是某种迷药。 “我进去的同时,你放了杨辞。” “好。”楚黛儿也不跟她耍这个心思,反正要杀杨辞,也不是这个时候,但是…… 楚姒紧紧盯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她取下弓弩的开关,慢慢放下杨辞,待杨辞被放到地上时,她才终于坐下,却暗暗屏住了呼吸。 杨盈见此,提步便慌忙跑了过来,却因为太急而不小心摔倒了地上,地上的瓦砾将她的手掌划破,但她却不觉得疼,忙爬起来,连灰尘也不及拍便往前跑。 杨辞绝望的看着她摇头:“不要过来!” 杨盈哪里肯听,她一定要过来救杨辞,即便是死! 利箭破空之声传来,楚姒眼睁睁看着楚黛儿原本放下的弓弩却迅速朝着杨盈的方向射出一支利箭,提步便将楚黛儿推开:“趴下——!” 楚姒大喊,杨盈却似呆愣住了一般,眼睁睁看着那利箭射来,直到有人将她扑倒,而那利箭也狠狠刺入杨辞的肩膀上,疼得他一口鲜血没忍住,哇的一口吐出来。 “楚黛儿,你出尔反尔!”楚姒大怒,回过头,楚黛儿已经拿着弓弩对准了她的眉心:“你真以为我会傻到让你把人救走么。楚姒,我就是要看你难过,看你受尽折磨,让你生不如死,杀了你在乎的人才是最好的办法!” 严一见状。反手便一刀刺入素素的心脏,看着她瞪大的眼睛,提步便朝楚姒而来,周围的人也迅速的冒出来朝这边围过来。 楚黛儿早知如此,冷笑道:“你们再敢靠近一步,我就让毒虫吃了杨辞!” 杨辞和杨盈还在离她不远处,这里是她布置好的范围,她的毒虫全部埋葬在这杂草之中,只要她一声令下! 杨盈悲伤不能自已,杨辞却只压在她身上,意识糊涂的不断往复念着:“盈儿,快跑,快跑……” 杨盈将杨辞抱住,蹭在他的脸上:“辞哥哥,盈儿不走,你在哪儿盈儿就在那儿,盈儿跟你同声同死。” 杨辞意识彻底模糊之前,听到她的话,只觉得心底某处似乎被化开了一般,温暖如春…… “你要的是我,我跟你走,放他们离开。”楚姒的手心已经落下匕首,她不确定真动起手来能不能躲过楚黛儿的箭,但她不能坐以待毙,看着她把这里的人一个一个全杀了。 楚黛儿疯狂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阴狠的看着楚姒:“你诡计多端,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楚姒,你别想了,今天你们谁都别想跑,我要你们全部死在这里……” “然后呢!你也死在这里吗!”楚姒冷斥道。 楚黛儿微楞,却微微偏着头,似天真般看着她:“当然不会,我会让毒虫把你的尸骨啃完,然后告诉清愚,你没死,但他必须娶我,跟我生孩子,等生了一个……不,三个孩子以后,我再把你还给他。到时候我是跟他同床共枕的夫人,是他孩子的娘亲,他说什么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你做梦!” “是不是做梦,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看。”楚黛儿说完,重新拿下骨笛开始吹奏,底下瞬间冒出大量黑色的毒虫,迅速爬满了杨盈和杨辞的身体。 楚姒趁机猛地侧身,朝外大喊:“先把他们带走!”说罢,手里的匕首已经朝楚黛儿刺来。 楚黛儿不会功夫,只得急急往后退,手里的弩箭也开始乱发起来,几次差点射中楚姒,但她的笛声不仅没停,反而越来越急促,楚姒知道,一旦她笛声停下之时,便是杨辞杨盈丧命之时。 她忽然站定:“我现在不杀你,你放过杨辞二人。” 楚黛儿见占得上风,嘴角高高扬起,又吹起了另一道曲子,本以为楚姒会腹痛难耐,却不想她竟跟个没事人一般。 “你没吃下那药丸?”楚黛儿震惊,楚姒从袖中将那药丸拿出来,感受这里面的生命,冷冷看她:“你以为我真不知道这里面有蛊虫么……” “你……”楚黛儿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破庙后面闪出一个人影,楚黛儿猛地转过身,楚姒却也乘机要往外逃。 赵训炎见此,一把夺过楚黛儿手里的箭弩,对准楚姒的腿便发射了出去。 “你……”楚黛儿怔住,赵训炎冷哼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吹笛子?” 楚黛儿反应过来,看着险险躲过箭支,眼瞅着就要逃出破庙的楚姒,忙又吹起了诡异的曲调,不过楚姒却松了口气,因为杨辞和杨盈已经被严一救起来了。 “楚姒,你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赵训炎寒声道。 楚姒顿住脚步,看着要过来的严一:“先把杨辞送走。”迟些再来救自己,左右官道上还布置了人,他逃不了的! 正在严一犹犹豫豫的时候。听得快马之声传来,赵训炎想也没想,一把拖出楚黛儿往外扔了出去,转头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打燃。 楚姒出城,林清愚岂有不追来之力理。 “清愚……”楚姒见状也要出去,可肩膀却被人猛地刺入一刀,疼得她几乎没有力气站稳。 林清愚凌空而来,但赵训炎却只是冷笑一声,抓着楚姒便没入大火之中。 穿过这个破庙,后面便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他就算是死,也要拖着楚姒一起! “姒儿!”林清愚目眦欲裂,他接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却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看着大火他便要直接冲进去,楚黛儿却拉住他的手:“不要,里面全是毒虫,大火弥漫会烧出毒烟,再不走这里谁也活不了!” 林清愚一把将她踢开,可还没走进去,林傅便拦了过来,紧接着一排人全部跪在了前面挡住了去路:“你要是死了,侯爷和夫人也活不了!侯爷夫人因此而死了,世子妃就是被救回来也会愧疚一生!” “让开……”林清愚身形晃了晃,他能感觉到,自己好似没力气了…… 楚黛儿眼眶微湿:“楚姒不会死的,赵训炎这样的人,不会跟她同归于尽。” “那你告诉我人在哪儿?”林清愚语气哽咽。眼睁睁看着楚姒消失在大火里,他只恨不得大火焚烧的是自己。 楚黛儿听着他语气里的哀求,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林清愚如今满眼的恐惧和绝望,看着曾如巍峨高山一般坚毅的男人变得如此脆弱,心中的难受似要将她吞噬,却只笑道:“你娶我,休了楚姒,答应跟我生下孩子,我就告诉你!”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林清愚从不轻易对女子动手,却也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两眼猩红,面若弑杀的野兽:“说!” “你若是不答应我……” 林清愚死死掐着她的脖子,直到她面色变得紫红不得呼吸时,才将她扔在地上,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眼神,声寒如冰:“你说,我可以饶你一命。” “你想看着楚姒死吗?” “我就是想看着她活,才要杀了你,我早该杀了你,不然也不会容你害她伤她!”林清愚句句带血,锥心刺骨,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也不想让楚姒受委屈,但是楚黛儿说了,楚姒不会死,那她一定还活着。 “林清愚,为何你眼里就只看得到楚姒。”楚黛儿躺在地上,绝望的笑着。眼泪顺着眼角慢慢落下,火中的毒烟越来越浓,而林清愚体内的毒也因为他过激的情绪而开始产生猛烈的波动,直至未能忍住后头腥甜,一口血喷出,不甘的倒在地上。 楚黛儿看着他睁着眼睛,仍旧不停止的想要调动内力起身来,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又想哭:“痴情人,痴情人!为何没有一个属于我!就连不堪的楚蓁蓁也有焦思邈,为何没有我,为何没有我,老天爷,你为何待我如此不公平!” 林傅将林清愚扶起:“主子……” “去找姒儿,找姒儿!”他试图调起体内所有的内力,但体内早已一塌糊涂,强行运功,反而让他经脉尽断,眼睛都生生流出血来,他能感觉得到,体内的毒快要压制不住了:“你带着所有人迅速去寻姒儿,让人通知侯府的人立即撤离京城,快……” 林清愚望着眼前熊熊大火,挣扎着想要进去,最终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却终于没有忍住噬心之痛带来的打击,和接连奔波两日而造成的毒性反噬,睁着眼睛绝望的直直往后倒下去,沉沉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旋涡之中。 “姒儿……”绝望的微弱呼声,他眼角的血泪和满头白发,让林傅只恨不得将楚黛儿千刀万剐! 林傅抹掉脸上的泪,恨恨的看着楚黛儿,可不等他下令杀了她,楚黛儿已经再次吹起了骨笛,这一次,残存的毒虫均是朝她爬来,直到将她覆压得不能再动弹。 她看到一群人将丢了半条命的林清愚带走,看到空中飘着的毛毛细雨里,似乎还有方才林清愚不小心落下的白发,白发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带着温度,带着她贪恋了一辈子的温度。 她仍记得第一次见他,他温文尔雅,清贵却带着温暖,他那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是带了笑意的,那发自内心的温暖笑意,支撑着她一次有一次的想要杀了楚姒,想要嫁给他,抓住这人生里唯一的温暖,与他共度余生。 只是那一眼啊,便让她似着了魔,便误了她一生。 严一带着人钻入大火中时,看了眼睁着眼睛怔怔望天的楚黛儿,微微皱眉,提步离去。 楚姒失踪的消息,在京城迅速传开,但还没传到赵煊逸耳朵里,他现在刚回皇宫,还来不及整理残局,便直接下了令。 “来人,拟旨!” “摄政王林清愚,罔顾皇命,擅自离宫,致皇太后及后宫皇子公主生死于不顾,其乃一罪;擅自任命杨家人为将,拥调兵之权,此乃二罪;接到朕以后,不顾朕之安危,擅自离开,此乃罪三!即日起,褫夺去林清愚摄政王之职,押入大理寺,容后处置!”赵煊逸阴鸷的看着殿下跪着的人,面色铁青。 郑雲怔住,惊愕的看着他:“皇上,摄政王也是为了保护百姓,保护您啊!” “过错就是过错,朕自当奖罚分明!但现在先要罚!”看着郑雲护着林清愚,赵煊逸越发愤怒,他不离宫不知道,原来他的皇宫和都城全部都是听林清愚的了,若是他要造反,岂不是轻而易举?他绝不会让赵奕恒和赵训炎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郑雲听旨,虽擅自带兵出城,但念在其尔护驾有功的份上,朕准你官复原职……” “多谢皇上!”郑雲面色冷沉,跪在殿下看着赵煊逸,拱手道:“但臣已无报效国家之心,只想回家种两亩地了此余生,还请皇上准许!” 堂下跪着的百官均是不敢出声,赵煊逸脸色越发黑沉,眼中已经带着杀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知道,臣只想回去种地,不想做这劳什子的官了。”郑雲异常坚决,垂着眼怕自己的愤怒表现出来,这个皇帝,才上位便迫不及待的要除去身边的功臣,跟着这样的人,倒不如回去种地来的自在。 赵煊逸深深压下心底的怒气,看着他坚决的样子,心中冷哼一声,他真以为自己没了他就会塌了天么。 “准!”赵煊逸冷喝一声,转过身直接站到龙椅前坐下,看着一旁的七皇子,道:“七皇子赵恪,护驾有功,封豫亲王,封地乾州八百里!” “臣多谢皇上!”赵恪上前领旨,眼角偷偷瞥了眼沉不住气的郑雲,心中微叹,却一丝一毫的情绪也没表露出来。 赵煊逸扫了他一眼,这才看着一侧跪着沉默不语的侯爷林竹隐:“安平侯本已撤去职位,擅自带兵入宫,朕念其一心压制叛逆的份上,不予重罚,撤去安平侯之爵位,即日起,削为平民。” “皇上,万万不可啊!”马御史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但赵煊逸并没有打算将他怎么样:“朕乏了,宫里还要收拾处理,众爱卿无事便都退下吧。” “皇上!”马御史忍不住再喊了一声,好在赵恪忙将他拉住,赵煊逸这才直接提步离开。 马御史看了看赵恪,又看了看赵煊逸的背影,摇摇头,捶着胸口叹息:“忠臣不奖只罚,这才是天降灾祸啊!” 众人皆是赶忙跑开,赵煊逸的脚步也微微顿住,眸上隐约露出杀意,这才提步离开,但才回到内殿,便听说了楚姒失踪的消息。 “怎么会失踪!”赵煊逸一把抓住面前太监的衣领。 那太监一脸惶惶:“奴才也不知,说是那逃走的赵训炎做的,好似跟南疆也有关系。” “吩咐下去,即刻全国通缉赵训炎,务必找到楚姒!” “可是皇上,您才罚了摄政王,现在又要救她的王妃……” 赵煊逸面色冷寒,死死盯住他:“那你就发布下去,摄政王妃楚姒,乃是瑶儿公主最亲近喜欢的姨母,务必找到,否则……” “奴才明白了!” 赵煊逸看着太监快速跑开,想着楚姒也失踪了,自己原本打算接她入宫的计划也全部都毁了,这才一拳死死砸在一旁的柱子上,流血了也不自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里应外合 并钻石满2600加更 楚姒醒来的时候,人躺在河滩上,好在阳光正暖。 她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湿了的衣裳已经干了,她试着动了一下,但之前被赵训炎刺伤的肩膀,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好容易坐起来,才发现四周并无赵训炎的影子。 “死了么。”楚姒淡淡说着,若真是死了,便是最好不过。 她勉强站起身来,往四周看了看,这里除了一片干枯的河床和旁边已经平缓的溪流,好似并没有其他人,两边是茂密的树林,阳光透进来,能看到里面落满了枯枝树叶,并无人走过的痕迹。 楚姒提步欲随着溪流往前,可才走,便听到身后的林子里传来窸窣声响,待她回头,便见一个人影从林子里窜了出来,手里拿着本该戴在她手上的紫玉镯子。 “你没死?”楚姒皱眉,赵训炎却冷冷笑起来:“你很盼着我死吗?” 楚姒看了眼他的胳膊,全是鲜血,衣裳也被撕烂,好似有野兽袭击过。 “等天一黑,这周围就会跑出野兽来,你以为仅凭你一个人,能走出去吗?”赵训炎冷冷讽刺一声,将寻来的一捆枯柴扔在地上,再缓缓走到溪边,取了清水开始清理伤口。 楚姒的确顿住了脚步没再往前走,她现在身子同样虚得很,根本没有力气跑开,更别说他提到的野兽了。 她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上,除了有攻击力的紫玉镯子被拿走,还有那块紫玉。 赵训炎清理完伤口回来,看着她面色漠然的样子,笑起来:“别担心,很快就会有人来接我们的。”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赵训炎并没有打算告诉她,而是转过身在一旁的大石块旁边坐下。 楚姒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溪边,她发现水流是往东南方流的,顺着溪流往下,应该有人家居住,就是不知要寻多远。 “你不要想着逃走,不然让我发现一次,我就挑断你一条脚筋,让你一辈子也跑不了。” 赵训炎冷冷的威胁声传来,楚姒并不理他,就是四肢具废,她也一定会离开的。 太阳很快沉下去,周围也开始慢慢变暗,溪上凉风吹来,让人觉得清爽,但楚姒却并没有什么欣赏风光的好心情。 赵训炎在周围随便找了些草药止血后,便寻了打火石开始点燃地上的干柴:“你饿不饿?”赵训炎生好了火,忽然问道。 楚姒定定站在溪边,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她在想,赵训炎所说的回来救他的人到底是谁。京城绝不可能有人再过来,难道是南疆那伙人?可上次朗月邱逃走,根据严一的回报,朗月邱应当也受伤了才是,不会有功夫来管他。 赵训炎见她不说话,敛起面上的笑容,在一旁拿了根已经被削尖了的木棍朝楚姒的方向走过来。 楚姒听到身后的声音,猛地回过头,赵训炎却已经快贴着她站着了。 她轻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就倒在了溪水里。 “赵训炎,你做什么!”楚姒愠怒。 赵训炎看着她干脆坐在水里拍水发脾气的样子,莫名的,心里竟觉得微暖,将手伸向她:“起来吧。” 楚姒淡淡扫了一眼他的手,独自起了身,往那火堆而去。 赵训炎见她依旧带着恨意,面容冷沉。却只挽起了裤脚入了溪水中开始抓鱼。 楚姒寻了一块有沙子的地方,描绘着她离开时隐约记得的方向,算了下,她现在距离京城应该也有一日的路程了,林傅他们应该能找到才是,可是却迟迟不见动静,难道赵训炎故意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么。 楚姒想起林清愚,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火海,该是多么着急,他的伤还没好呢。 一想到这儿,她便恼了起来,可是现在要离开,还是得先出了这个林子才行,得到人多的地方她才能逃。 “你的人什么时候过来?”看了眼已经在烤鱼的赵训炎,楚姒主动问道。 对于她的主动搭话,赵训炎显然很高兴,微微骄傲的将下巴扬起,将烤鱼分了一条给她:“先吃饭。” “我不饿……” “不吃就不告诉你!” “你——!” 见她气急败坏,赵训炎的丹凤眼轻转,浮现出些许笑意。 楚姒忍下这口气,接过了烤鱼,食不知味的吃完,看着他还在细嚼慢咽,又道:“现在可以说了?” 赵训炎抬眼看她,却咧开了嘴,手朝她伸过来。想擦去她不小心粘在头发上的些许枯叶:“你这么急做什么……” 楚姒看着他温情的眼神,心中只觉得讽刺,起身便立在一侧:“你不会放过我,我同样也会杀了你,你与其假情假意在这里与我含情脉脉,不如早日了结来得痛快。” 赵训炎面上的情绪瞬间僵住,将手里的鱼扔在一侧,拍拍手站起来,冷漠看了她一眼:“我现在不会杀你,但你若是想杀了我,我也一定会要你殉葬!” “人什么时候来!” “快了。”赵训炎不再看她,只盯着眼前幽黑的夜空,内心竟似得到了这几十年来第一缕的平静。难道是因为她就在身边么,即便她对自己怒目而视,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是似乎只要她在,自己的心里就好受了许多。 楚姒见他不肯说,也不与他再多言,提步去了溪边,简单洗漱后,便坐的离他远远的。但身体的疲累让她很快支撑不住,不及多说话,便倒在了一旁草堆里,沉沉昏睡了过去。 赵训炎冷静睨着她,看着她即便是因体力不支而昏睡过去,仍旧拽着一块尖利石头不放。牙关微紧,提步走上来,几次将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到底还是松开,只冷哼一声:“本王不容许自己也变得低贱,所以在这荒郊野外不会对你如何,但等到了外面,楚姒,我会立刻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楚姒隐约听到他的话,心里却是放心了不少,等到了外面,她的体力也会恢复不少,到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 赵训炎将她抱着放到离火堆不远处,褪下了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负手站在她身前,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似乎将人拉近,让人靠近,让人觉得心安。 她熟睡的样子也是极美的,但是憔悴了不少,自己那一刀刺在她的背上,流了不少血,现在伤口还可见翻开的皮肉,想必很疼吧。 赵训炎抬手想要去抚她肩上的伤口,可火光映照下。她的五官变得柔和起来,没有醒来时对着自己的凌厉。 他抬手想去抚摸她的脸,此时树丛中却传来异动,他浑身紧绷,推了推楚姒:“醒来,有猛兽。”说罢,转头迅速捡起地上的木棍。 楚姒迅速清醒,待看清,不远处已经走出一只白毛老虎:“镯子给我……”楚姒忙道。 赵训炎想罢,面色微沉,抽出一把不过巴掌大的匕首给她:“拿着。”说罢,便见那猛虎扑了过来。 此时的京城官道上,林傅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勒住缰绳停下,看着来回禀的众人:“还是没有蛛丝马迹吗?” “是,我们顺着那溪流往下走,发现有一个岔路口,大人,可要分批去找?” “岔路口?”林傅面色微沉:“好。分批去找!”说罢,正要离开,便听得黑夜里传来打斗的声音。 “大人……” 林傅本不打算多管闲事,可却见一个黑影匆匆朝她跑了过来:“救命!土匪杀人啦!” 飞奔过来的女子大喊,林傅一听这声音,还怔了一下,旋即提刀加入了战斗,直到将追来的人全部斩杀。才看着准备溜之大吉的黑影:“绿檀!” 绿檀怔住,呆呆的回头:“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林傅面色黑沉:“你不是跟着南疆使团一路往京城去吗,怎么在这里出现?你的使团呢?” 绿檀一听这事儿,气焰就消了:“出了事,我现在要立刻回南疆去。”大皇兄与赵训炎、朗月邱勾结这等丑闻,她自然不想说。 林傅也并没有多怀疑,他现在只想去救楚姒,看了看前路:“你往哪个方向走?” “就这条路,到前面的丹霞镇买一匹马,然后回南疆。”绿檀道。 林傅看了看,正好同路,便道:“我也要去丹霞镇,一道过去吧。”说罢,翻身上马,并不再多耽搁,指了指一旁的人:“把马让给她。” 绿檀微微咬唇,还是上了马。 两人连夜往丹霞镇奔袭,到了以后,绿檀换了身衣裳伪装了一番便买了马走了,林傅则是留下探听情况。 林清愚这会儿还没醒来,太医看过,说是体内积压的毒已经爆发,根本都活不长了。 侯夫人在一旁哭成了泪人:“我也不活了,儿子没了,儿媳也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郑雲跟在一边,看着刘太医:“您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难道就……”郑雲堂堂一个将军,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刘太医叹息的摇摇头,朝站在牢外的赵煊逸抬手作揖:“皇上,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了,若是不然,您还是请其他的太医来看看吧。” “还请什么其他太医,太医院就你医术最好,你一定要救他!”郑雲恼道。 一旁的云颂伊忙拉了他一把:“好了,皇上还在呢,你小声些。” 郑雲这才忍下,看了看赵煊逸:“皇上,求求您救救清愚吧,他还这么年轻,他还……” “刘太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煊逸寒声道。 太医摇头:“此毒积压多年,本来他白了头发之时,便注定不能再发作的,如今毒气攻心,又沉睡不醒,怕是没法子了。”刘太医叹息着摇摇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朝赵煊逸看了看:“皇上,臣年纪也大了,如今扎针都扎不准了,想请辞告老还乡,还请皇上准允。” 赵煊逸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握紧,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微颤的胡子,并没有多阻挠:“你长子……” “长子不孝,与人打斗时,弄断了左手,这辈子怕是也行不了医了,老朽这门手艺往后望能传给幼子……” “你幼子尚在襁褓,等他能学,你也死了。”郑雲没好气的在一旁道。 刘太医抬眼看他:“你这……” “好了。”赵煊逸不想听他们争吵:“既如此,你便退下吧。” “多谢皇上圣恩。”刘太医说完,偷偷舒了口气,看了眼躺在那草堆上面白如纸的林清愚,转头便退下了。 “皇上!”郑雲还要说什么,赵煊逸却只沉了脸,转身欲走,一直未曾说话的林竹隐却朝他跪了下来,这一跪,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赵煊逸。 “皇上,草民恳请皇上,能让清愚……死在家中,而不是这大牢里。他犯下的罪状,罪不至死,草民愿意将林家尽数家产交上去,只求皇上能够答应,让他回家!”林竹隐眼眶发红。侯夫人捂着嘴泣不成声,郑雲见此,也跟着跪下:“我也愿意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清愚在朝廷,就算有错,也是功大于过,还请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马。” “你们都把朕当做苛政暴君么!”赵煊逸压制着怒气,可语气里还是掩饰不住他此刻的愤怒。 “草民不敢!”众人皆是跪下不敢说话。 赵煊逸回头冷冷睨了一眼林清愚,半晌,才道:“三日后,若是还无清醒迹象,便准你们接回去。” “三日……”侯夫人差点惊呼出声,林清愚为了之前的事,已经是奔波好些天未曾进食,如今他还要三天,便是个好好的人也要活活饿死了。 “怎么,有问题吗?”赵煊逸寒声道。 “没有。”林竹隐坚决到。 赵煊逸闻言,这才道:“你们全部退下。” “是!”林竹隐二话没说便起了身,扶着侯夫人一道出了大牢。 郑雲站在原地,之前对赵煊逸是失望,现在便是憎恶了。 好在云颂伊还在,扯了扯他的衣袖:“走吧。” “等等。”赵煊逸看了眼云颂伊,他记得云颂伊是楚姒最偏疼的朋友,想起失踪的楚姒,赵煊逸心底好歹柔软了些:“虽然郑雲屡次违背朕的旨意,但是朕可以不跟他计较,朕今日于此赐婚于你们二人,云颂伊赐封五品县主,择吉日完婚,也算是替清愚冲喜了。” 云颂伊不曾想他居然这个时候赐婚,可赐她五品县主,是想笼络她么? 若是换做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她还真就感激涕零了,可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云颂伊早就不见了。 “多谢皇上恩赐。”云颂伊又扯了下郑雲的衣袖,郑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拱手行了礼。 待他们离开,赵煊逸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眸微垂,这个郑雲也跟林清愚一样,被一个小小女子所驱使,若是这位云家小姐在,云夫人在,他便不敢造次吧,自己也不必落得一个忘恩负义之名。 赵煊逸走进牢中,看着面容始终没有一丝变化,气若游丝的林清愚,让人都退下,自己在他身边拿了把凳子坐下。 “今日这样的情况,一定在你的意料之外吧。”赵煊逸慢慢问着,自然,林清愚依旧丝毫的回应也没有。那种终于赢了他的感觉,既让他觉得痛快,却又为自己这般的极端而觉得耻辱,可再耻辱他也不会停止的,所有挡住他路的人,他一个都不会留下。 赵煊逸盯着他,他依旧只是躺在那儿,如同死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动静。 “朕不知道你到底是在装还是真的昏死过去,但是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能熬过这三日,朕一定放你走,但是你要记住,朕是顾念你以往功劳才放你出去的!一国之主,该做什么,要做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赵煊逸说罢,便站起了身,转头直接离开了。 等到牢中又变得安静了,林清愚才缓缓睁开眼睛,眸光似寒冰。 等到天际泛起鱼肚白,那奄奄一息的白虎才终于彻底的断了呼吸。 楚姒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了它的肚子,而赵训炎的一条胳膊还在它嘴里,另一只手满是鲜血,紧握着已经刺穿了它头部的木棍。 待这白虎死了,赵训炎看了眼同样受了伤冒出鲜血的楚姒:“你没事吧。” 楚姒睨了他一眼,将匕首拔出来,默默走到溪水边清理身上的血迹,但衣衫上全是鲜血,就是想清理也清理不干净。 “我们要尽快离开。”楚姒笃定道。 “你不怕林子里有更多这样的猛兽?” “留在这里不也是坐以待毙?”楚姒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握紧手里的匕首恨不得现在就上前了结了他。他已经毁了自己的前一世,这一辈子,她不会容许他再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和幸福。 察觉到楚姒眼底的杀气,赵训炎停下收拾伤口的手,冷笑起来,朝她扬了扬原本属于她的镯子:“你觉得是你快还是我快?” 楚姒嘴角冷冷扬起:“那你就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吧,我一定会亲手了结你。”说罢,便提步往溪流下游走去。 赵训炎看着她,寒声道:“在这里等着,朗月邱不会让我死的。” “为什么?” “因为她的命跟我绑在一起,我要是死了,她也别想活。”赵训炎冷哼一声,他的信号弹已经放出去两日了,朗月邱的人应该很快赶来了才对。 楚姒仍旧不信,可这时林子里又有声响传来,正当她准备殊死一搏时,却出来了十来个黑衣人。 “赵训炎?” “你们是朗月邱的人?”赵训炎上前一步,为首的亮出自己的腰牌:“我们是大皇子的人,跟我们走吧。”说罢,转身又入了林子,可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一旁的楚姒:“你怎么还带着她?” “她还有用。” “哼。”为首的冷笑一声:“安平侯已经被贬为庶民,摄政王更是被她们的皇帝扔进了大牢快要死了,要她还有什么用?杀了……”说罢,他直接提剑而来,赵训炎抬手便将他的剑打开:“你们确定林清愚死了?” 为首的皱眉:“传出了消息,快死了。” “那就是还没死,没死就可能发生变故,他是什么人,我比你们了解。猫有九条命,他怕是有十条。”赵训炎道。 见他这么说,为首的并没有再阻拦,反正在他们看来,楚姒也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却没察觉到楚姒此时已经恨红了的眼睛。 从林子出来,一行人直接上马往前赶,但是赵训炎已经体力不支:“我们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需要药。” 为首的瞥了他的胳膊一眼,面色冷沉:“前面有个丹霞镇。”说罢,直接驾马而去,赵训炎看着被另一个黑衣人抓着放在马上的楚姒,眉头微微皱起。 林傅这边,在丹霞镇打听了一圈,根本没有任何疑似楚姒和赵训炎的消息,他们便打算继续往前去找,一大早便收拾好了行囊,换了快马往前去了,他没看到的是就在这座客栈不远处的某个小巷子里,楚姒被人捂着嘴摁在墙角里,眼睁睁看着林傅离开。 待林傅走了,赵训炎才走了出来;“我就知道林清愚另有安排。” “现在怎么办?” “不急,他们在前面,我们慢慢跟着后面走就行了,反正大皇子已经在往南疆的方向去了,朗月邱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南疆,我们迟一些也不打紧,再者,他们也不一定是往南疆而去。”说罢,看着似乎冷静下来双眼淡漠的楚姒,道:”把她看紧,她的鬼主意可多着呢,毕竟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界儿。” “是!” 几人一道往客栈而去,客栈老板偷偷看了看通缉令,脸一下子白了,忙哆嗦道;“几位爷,小的店子小,如今已经是住满了,你们看这……” 为首的没察觉出异常来,只沉着脸道;“那你们先上点吃的来,爷快饿死了。” “吃吃吃的……吃的,也没有吃的……”掌柜的继续哆嗦。 “你糊弄谁呢!” 赵训炎将他拦住,盯着掌柜的微微颤抖的嘴角,笑着靠近:“说吧,为什么不给我们客房?” “我我……小的……” “说!”为首的直接亮出剑,掌柜的这才将藏在柜台下的通缉令拿了出来,里面赫然就画着赵训炎的画像,可一张寻找楚姒的画像。 赵训炎皱眉,看了看外面:“道,此处不宜久留,马上出发。” “那你的伤……” “到下一个地方再买药吧。”赵训炎回头看了眼楚姒:“没想到居然是赵煊逸在找你。” 楚姒并不应声,赵训炎却一把抓着她扔上了马,骑着马快速离开了丹霞镇。 掌柜的瞧见他们都离开了,这才腿软的瘫坐在了地上,小二瞧见地上落下的一支簪子,忙捡起来给他:“掌柜的,您瞧,这是方才那位夫人丢下的。” 想起楚姒的画像来,掌柜的忙道:“快,快送去官府!” 楚姒半途被人打晕了,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但她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桌上放着些吃食。 楚姒勉强起了身,发现身上伤口已经处理干净了,衣裳也被换了,面色猛地沉下来。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楚姒警惕的想要去拿那把匕首,但是她身上所有的朱钗匕首全部被人收走了,只留下一条缎带用来绑头发。 “您醒了。” 是个小女孩的声音,楚姒看过去,见她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手里端着木盆。放着一块白色的毛巾。 “是我跟我娘一起给您处理的伤口,还换了衣裳,不过朱钗首饰我们都没拿,全部被与您随行的公子拿去了,公子还让我拿了这个来给您。”她说完,将木盆放下,从胸口摸出一个布包来,打开,里面竟是一支梅花头的玉簪。 “这位公子待您可真好呢。”小丫头笑嘻嘻的说着话,但看着楚姒始终冷沉的面色,怯怯闭上了嘴:“夫人,您还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云海县,过了咱们这里,可就到南疆了呢。”小丫头笑着,转头拿了包子过来:“您吃些东西吧,听他们说您都昏睡三四天了,也没吃东西。” “三四天?”楚姒手心微紧,从床上下来,可不等出门,守在门口的黑衣人便面带杀意的将她拦住了:“天一亮就去南疆,你别想再耍花招!” 楚姒啪的一声将房门关好,看着桌上的食物,才觉得腹内空空,手软的都没有力气去捏筷子,便打算先喝点汤。 “别……” 小丫头忙将她拦住,压低了声音:“吃包子就行。”然后朝着其他的吃食摆摆手。 楚姒立即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其他的食物都有毒吧,只不过楚姒并没有全信她,但不管有没有毒或迷药,她还是不吃为妙,左右天一亮就会出发,到了外面客栈,他们总不好明目张胆的下药。 小丫头见她不信,忙塞了一个到自己嘴里,再悄悄道:“是一个叫绿檀的姑娘让我帮你的。” 楚姒身形微微顿住,怀疑的看着她,她怎么会知道绿檀?而且绿檀不是悄悄潜入京城了么。 见她怀疑,小丫头从袖子里拿出个猫眼石来,楚姒见罢,这才信了,这颗猫眼晶石是绿檀的,串成了手链随身戴在手上,应该不会轻易落入其他人之手。 “她还与你说了什么?” “她只说让我把这个东西,等你醒了以后交给你。”小丫头拿出张叠得很小的纸来,楚姒微微颔首,外面却不耐烦了:“好了吗?” 小丫头忙点头:“好了好了。”说罢抱起地上的水盆,冲着楚姒道:“夫人,那我明儿一早再过来伺候。”说罢,便忙抱着水盆跑了。 楚姒看着依旧守在门口的人,坐在桌边开始准备吃晚饭,那几人见并无异常,这才扭过了头去继续守着。 楚姒将纸条打开来,绿檀说让她稍安勿躁,等到了南疆再说,在南疆她可以回皇族求救,但在这里,她根本是孤立无援。 楚姒想起林傅来,既然绿檀知道了消息,那么林傅也应该知道了才对,怎么丝毫不见他过来。 她将信纸点了火烧掉,将灰淹没在茶杯中,这才转身到了窗边,本想开窗,窗户却已经被人钉死了,她无路可逃,外面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而后在她的房门前停下,楚姒微微皱眉,忙在屋子里找了些纸片点着扔在桌上,便瞧见赵训炎走了进来。 赵训炎在外面便嗅到有纸张被烧毁的气味,等进来看到楚姒正在烧纸时,看了看左右,左右的人迅速上前将火扑灭,可等仔细一瞧上面的字,不过也就是些废旧纸张罢了。 “你在做什么?”赵训炎寒声问道。 楚姒不去看他,淡淡将手里的废纸扔在一侧:“怎么,怕我烧了这里?” “若是烧了这里,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赵训炎冷笑起来。走到她跟前看着她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这才道:“你别想动什么歪脑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但凡你有要逃走的迹象,不用问我,直接杀了你。所以,你最好还是给我安分一点!”他抬手要去捏楚姒的下巴,却被楚姒躲开。 “你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的?” “自然不是。”赵训炎见自己的手扑了个空,淡淡收回,浅笑着看着对自己依旧满面憎恶的楚姒,只道:“我过来,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可我不想跟你说。” “是吗?前世的事,你不想好好聊一聊?”赵训炎莞尔:“而且我还听说了,林清愚得的病,需要一味极重要的药引子,便是连心蛊,而我的体内,正好有这传闻早已绝迹了的连心蛊,你不想要么?” “你体内的是连心蛊?”楚姒微讶,但想起他之前说的话,他跟朗月邱的生死绑在了一起,怕就是这连心蛊的力量。 赵训炎见她终于有了出了憎恨以外的情绪,这才抬手让人都退下,在楚姒桌对面坐下。 “没错,我的体内有你要的药引,你若是逃走了。林清愚可就真的没人能救了。”赵训炎看着她似乎下了决定的样子,期待道:“怎么样,还跑么?”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杀便是,只要赶在我杀了你,杀了林清愚之前。”他狭长的眸子越发的阴冷起来,知道她依旧痴心向着林清愚,便恨不得现在杀了她:“楚姒,你前世既然可以为了我牺牲你自己,为何这一世不能……” “因为那个楚姒已经死了。”楚姒不愿跟他跟他多提前世之事,本来随着肚子里孩子的离去,前世的事情她已经要渐渐放下,可是他却死追着不放。 “你不是还好好活着么?你一定能想起前世那种爱慕的感觉……” 楚姒抬眼看着他,冷笑一声:“先不说我对你只有恨意,便是我真能想起,那也只是让我觉得耻辱而已,我曾憎恨我自己,怎么会一腔痴心错付,怎么会任由你摆布,最后还让你将我的真心踩在脚下,害死了我身边所有的亲人。” 赵训炎手心微紧:“如果我没有杀了……” “没有如果。”楚姒站起身来,已经不愿跟他多谈:“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从来没有什么如果不如果。我不会逃走,但是赵训炎,我一定会挖出你的心!”就像前世你将我的心扔在地上碾碎一般。 赵训炎看着她冷漠至极的脸色,心里的酸涩越来越多,但他不肯承认。他现在已经下贱到明知她要杀了自己,还爱她爱得情愿让她杀了自己。 赵训炎站起身来,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心头传来奇怪的疼痛,曾经在屡次见她要杀了自己时,这股疼痛都曾传来,让他恨不得挖出这颗心。 “楚姒,你……” “而且你前世对我做过的事,这一世不也对楚蓁蓁做过了么,只是我与她不同,他能毁了你一只眼睛和容貌,而我没有。” 楚姒的话成功激怒了赵训炎,他直接拔出剑低着楚姒的眼睛:“你信不信我同样可以挖了你一只眼睛!” 楚姒下巴微微抬起:“你现在是觉得自卑了么?” “楚姒!”赵训炎越发的羞恼,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他希望自己是完美的,是让她倾慕的,而不是她现在鄙夷的眼神和讽刺的话语。 楚姒不说话,面色平静的如同这黑夜。 赵训炎用尽全力才压制下自己的怒火,抬手便直接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别以为我真不敢杀你,楚姒,你好好想清楚,你跟着我出来这么久,你以为你的贞洁名声,外人会以为还在么?你以为你真的还能回到以前么?不可能,除非嫁给我,跟我一起享受这荣华富贵和无上权利。”说罢。收回手里的剑,直接提步离开。 待他走出房间,楚姒才身子一软,坐在凳子上,转头看着方才在窗户缝隙外一闪而过的黑影,找了工具将窗户撬开了些,外面的人便小声道:“后退。” 楚姒忙后退,外面的人并用内力将窗户震开了,楚姒则是顺势将桌上的东西也掀翻在地,冲着外面大喊:“赵训炎,你会后悔的!” 外面的守卫本来还要推开房门,听到这里,相视一笑,收回了手。 楚姒看着一身夜行衣的绿檀,忙让她嘘声,拉着她到角落才小声道:“你不是说……” “我给林傅传信了,但是他跑错了道,过来还要好些天,我实在等不急便先过来了。”绿檀眼眶微湿:“我们现在离开吧。”说罢拉着楚姒要走,楚姒却顿下脚步:“赵训炎身上有我要的东西,我必须去一趟南疆,你一会儿出去以后给林傅传信,告诉他让他在南疆等我。” “什么东西,值当你冒这么大危险。”绿檀忙拉住她。 楚姒抬眼看她:“又是什么东西,让你冒险潜入京城,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 绿檀微怔。却垂下眼帘:“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先不说,你此番出去,再帮我查查朗月邱在哪里,若是能抓到她最好。”楚姒想起赵训炎方才说的话,若是朗月邱身上也有连心蛊,她何必非要跟他在这里死磕。 绿檀显得十分惊讶:“朗月邱也回南疆了?” “嗯。” 楚姒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你此番去京城,是不是也与她有关?” 绿檀微微咬唇:“大皇兄说,想化解她跟父皇的矛盾,却没想到,他竟是想勾结赵训炎,还想谋夺皇位。” “你可曾传消息回皇宫了?”楚姒忙问道。 绿檀颔首:“传了,但是父皇母后身边应该有不少他的人,所以我担心……” 楚姒瞧见外面又有脚步声,推了她一把:“你先去南疆,保护好自己,既然赵训炎再跟你大皇兄合作,他一定也会在皇室露面,我们到时候再见。” 绿檀满点头,一溜烟出去了,楚姒这才颓然的坐在床边,看着又折回来的赵训炎,冷冷看他:“怎么,还是想杀了我?” 赵训炎看了看一地狼藉和已经被撬开的窗户,冷笑一声:“我们现在出发去南疆。”说罢,转头离开,楚姒也起了身,反正也没什么可收拾了。 她拿起一旁的缎带,简单挑了两缕头发编好盘在脑后,至于赵训炎的簪子,想了想,还是收在了袖子里。 出来时,外面天蒙蒙亮,马车也已经准备好了。 楚姒看了眼已经坐在马车里的赵训炎,微微咬牙,提步跟上。 进入南疆,穿过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便到了都城。 楚姒仔细观察过,南疆的都城不似他们一般都是卖脂粉首饰的,反而更多是卖蛊虫的。 一到都城,便有人来迎接,是宫里的侍卫。 楚姒不知他们交谈了些什么,只暗暗记住了路,看了看周围,便随着他们一起去了赵训炎临时下榻的客栈,伺机而动。 林清愚这里,三日过去,他丝毫没有表现出要恢复的样子,赵煊逸接连三天都找了大夫过来给他看过,均是和刘太医一样的结论,这才放了他。 侯夫人见到林清愚时,只心疼的直掉眼泪:“清愚,你这是何苦呢。你真的把毒药逼入肺腑了,可就真的……” 林清愚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透进来的光,猛地咳了起来,而后便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好容易恢复过来,才嘘声道:“先救回姒儿再说,况且,我若是不如此,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侯夫人听着又心疼有气,转头对着林竹隐便是一顿打:“你看看,这就是你非要护着的君王,都是什么东西……” “好了夫人,这话若是被人听到了,咱们都出不了这京城。”林竹隐忙道。 林清愚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气愤不已的郑雲,道:“林傅传消息回来了吗?” 郑雲这才想起来,忙点头:“说世子妃没事,但是她执意要去南疆,让你们别担心,赵训炎这会儿还不敢杀她。” 侯夫人微微讶异:“她要去南疆做什么?” 郑雲摇摇头,只道:“你们还是赶紧出城吧,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世子爷没事,怕是又要……” “嗯。”侯夫人也赶忙点头:“媚娘我已经联系上了,有不少的侍卫和无极阁人在城外接应,我们一会儿就走,宜早不宜迟。” “那侯府的其他人……” “放心吧,我早就让他们都请辞回老家了,小福儿和傅大娘交给了云小姐,应该不会有事。”侯夫人说着,一旁的侍女便下去收拾衣裳了。 林清愚静静躺在床上,此番一走,他便对赵煊逸再也无责任了。 东西还没收完,便听人说杨盈来。 “她怎么又来了!”郑雲对杨盈十分没有好感。 侯夫人看了看林清愚,还是点点头:“先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身缟素的杨盈进来,什么话也没说就在林清愚面前跪下了,对着他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一是多谢世子爷和姒儿姐姐出手相助,二是我替杨府给你们的赔罪,虽然不够,但是日后若有需要赴汤蹈火的地方,我杨盈绝不迟疑。” 杨盈红着眼睛,方才磕头的地方已经一大片淤青,侯夫人瞧不过眼,叹了口气道:“不必了,你先起来吧,但愿你往后多长点心,杨辞那孩子也是个好的,你们就别再……” “是。”杨盈垂下头,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个看起来都有些破损了的黑色玄铁令牌来,交给了林清愚:“这是祖父让我给你的。祖父身子未好,辞哥哥又……所以只能我过来了。” “这是什么?”侯夫人不解,郑雲却惊愕的闭不上嘴:“莫不是杨家人真的有十万精兵在边境吧!” “算不上是杨家人的,但是这些人跟杨家的数位将军出生入死,早已是忠心耿耿,杨家曾与他们有过约定,此令只能用一次,一次之后便作废,祖父保存了这么多年从未用过,这一次希望能对你们有点帮助,也算是杨家能尽的绵薄之力了。”杨盈略哽咽道。 侯夫人瞧着,又是一声轻叹。杨家人,老的老,少的少,正值壮年的全部战死沙场,如今倒要叫个女孩儿出来,何止‘悲凉’二字能诉尽其中苦楚啊。 林清愚并没有拒绝这块令牌:“替我谢谢老将军。” 杨盈见他收下,情绪这才稳定了些:“我来的时候,瞧见府外有不少来来回回走着的普通打扮的百姓,也不知是不是监视你们的,但是祖父让我告诉你们。若是要走,立刻便走,他会帮你们的。” “老将军……”林竹隐有些担忧:“杨家尚未让皇帝起杀心,你们还是……” “祖父说,不管如何,杨家都已经死了。毁了,灭了,世上再无杨家军,无所谓皇帝如何处置了,千年之后,世人自有评说。”说罢,杨盈便转身告辞了。 郑雲越发的钦佩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来,林竹隐看了眼林清愚:“能走吗?” “能,而且今天,必须离开。” 云颂伊和云夫人也早就在外面买了个小宅子住了下来,不过今天她们没有在家躲着,而是去了严府,如今严霁甫乃是三品大员,威风的很,本以为不会再见到云颂伊,却不知她竟找上了门来。 自从大老爷被关入大牢以后,大夫人便似蔫了一般,二夫人也只战战兢兢的带着小儿子过日子,看到云颂伊过来,她们均是未出来相见。 云颂伊看了眼自己的娘,笑道:“娘,准备好了吗?” 云夫人笑了笑:“第一次这样,还真是有点难为情,不过要是能帮他们,也就罢了。” “好!” 云颂伊说完,提起手里的铜锣乒乒乓乓就敲了起来。引来一众目光,云夫人也开始了她的表演:“严霁甫,你给我出来,凭什么不给我家伊儿嫁妆,那可是他祖父留给她的,你一个读书人,居然做出这等下作事,你不亏良心吗!” 云夫人声声控诉,云颂伊也跟着哭诉起来:“就是,你自己贪慕那王大人家的小妾,成日的往他家送东西,偏偏连我的一百二十四抬嫁妆都不肯还我,你安的什么心呐!” 她们母女两这你一句我一句的,瞬间就挑起了大家的兴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如今战事刚过,沉闷的紧,有热闹谁不来看啊。 严霁甫赶过来时,气得脸都绿了:“你们在胡说什么?” “胡说?”云颂伊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还偷了人家的肚兜成日藏着,也不知害臊,如今坑起我的嫁妆来都是不带脸红的。我可告诉你,我蒙的皇上赐婚,过几日就要嫁了,你要是不把嫁妆还给我,我就去告御状!” “你胡扯!”严霁甫纵然变狠了,可好歹几十年读书人。脸皮子薄,云颂伊当众指责他偷人家小妾肚兜,这不是羞他么。 “我哪有胡扯?我亲眼瞧见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来越劲爆,就连附近藏着的暗卫也冷不丁的分了神看过来。 林竹隐他们暂时住的院子隔着这里只有一条街,云颂伊这儿又是敲锣又是大喊争执的,更不用说围观的人一阵阵发出惊讶的呼声了,那些守着林府的暗卫耳力过人,自然都听得轻轻楚楚,这严霁甫寻常可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如今竟然跟自己妹妹在大门口争执有没有偷王大人家中小妾的肚兜,这就是当笑话也能笑一年了。 正在他们分神之计,立即有人窜到他们身后,悄无声息的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林家人也都乔装成了普通人的样子,上了马车一路往城门而去。 此时的城门处,杨老将军让人扶着,气得脸色通红。 “我要再送一些我夫人的遗物去下葬,怎么就不行了,我杨家满门忠烈,如何就出不得这门!” 门口的守卫撇嘴,吊着嗓子不屑道:“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将军了,我们看在你也是打过几场仗的份上,跟你把话说清楚了,要出去可以,一定要里里外外搜查清楚了才行,可你非要坚持什么不能见光,你这不是为难我们么?”说罢,还轻嗤一声:“老了就是头脑不清楚。” “你们!”一旁的小厮气得不行:“若不是我家将军,能有你们这么多年安稳日子过?” “那战场上可不止你家将军呢,你算老几,敢跟我们这样说话?”那守卫面色凶恶的盯着他就要拔出刀来,老将军上前:“你有本事就砍了我,砍不死我,我就要出这城门!” 守卫闻言,冷哼一声:“我今儿就看看,这里能不能飞出去一只苍蝇!” “这就是你跟老将军说话的态度?”一辆马车疾驰而来,略陌生的声音传来,那两个护卫看了眼低调普通的马车,冷哼一声:“你又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马车帘子被掀开,赵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现在看清楚了,你们说说本王算什么东西?” 那两人一见是才被封为豫亲王的七皇子赵恪,忙跪下行礼:“属下不知是豫亲王,还请豫亲王宽宏大量……” “好了好了。”赵恪并没有要惩罚他们的意思,看了看面带怒色两眼发红的老将军,道:“说说,这里是怎么了?我看老将军抬着棺椁呢,你们怎么就吵起来了,还要动手?” “是这样的……”这守卫忙添油加醋的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通,道:“王爷,这可是皇上的吩咐,不能随便放人出去,咱们这也是没法子啊。” 杨老将军气得面色铁青:“你分明就是……” “好了好了,一团和气,和气生财,你瞧瞧你们这像什么样子?”赵恪看了看老将军,道:“老将军,您就卖本王一个面子,让他们瞧瞧,看一眼就放行,可好?” “王爷,这……” “好。”杨老将军勉强答应,那两个侍卫无法,这才只得忙上前看了眼,但棺内空空,只有几件薄衫,也藏不住人,这才又将随行的十来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见没问题,这才放行了。 赵恪见杨老将军走了,这才看着守城的护卫:“你们呐,还好是遇上了本王,要是遇上了个脾气大点儿的主子,非得扒了你们皮不可,城门口这样对待忠臣,这不是砸皇上的招牌么。”赵恪轻飘飘说完,瞧着他们连忙感激涕零道谢的样子,这才抬抬手:“罢了,本王也懒得多管。回府!” 两个守卫瞧见他离开,均是心有余悸:“还好是和善的豫亲王。” 两人继续守着城门,从方才赵恪离开的方向又来了一辆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马车,马车里冒出个小厮来,拿出豫亲王府的令牌:“我家王爷要去找老将军说个事儿……” 两个守卫一瞧那腰牌,也没多疑为何马车都变了,忙开了道让他们走了。 马车走远了,赵恪也回王府了,回了王府摸摸袖子,眼底含着笑,却焦急道:“你们谁瞧见本王的腰牌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再死一次 并钻石满2700加更 在客栈休息了一天,楚姒依旧处于被看守的状态,除了来送饭的小二和来给她换药的医女以外,便不见有人过来了,就连赵训炎自己也未曾过来。 看着外面天色渐晚,楚姒站在窗前,看着在楼下来回巡逻的人,面色微沉。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楚姒回头,便瞧见端着饭食过来的赵训炎。 他戴了面具,许是要遮掉已经毁了的一只眼和脸,淡淡睨了眼楚姒:“过来吃饭,我跟你一起吃。”他是听说了楚姒早饭和中饭都没吃,才特意过来的。 楚姒并不想跟他同一桌,但是跟他一起吃,最起码表示这饭菜里没毒。 “为什么不吃早饭和中饭?”赵训炎坐下后沉声问道,看着楚姒已经自顾自坐在对面开始吃饭的样子,嘴角勾起:“怕我给你下毒?” 楚姒并不理他,如今已经来到南疆,他一定会跟所谓的大皇子勾结在一起,至于朗月邱,迟早也是会出现的。 见她不说话,赵训炎也不生气,他现在就想着慢慢驯化她,若是她那么容易屈服,自己还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明天随我进宫。”赵训炎忽然道。 楚姒盛汤的手微顿,抬眼看他,他主动要带自己入宫,难道不担心自己跟绿檀合谋逃走么? 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赵训炎冷冷笑起来,拿过汤勺给她盛好汤,才道:“别想着逃走,朗月邱现在已经不是绿檀能动的了,若你不想害了她,明天最好乖乖的别耍花招,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你别忘了,她还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弟弟,若是把大皇子和朗月邱逼急了,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活下去,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说完便起了身,似解释般:“给你的食物里我的确都下了迷药,但是分量不多,能让你每日陷于昏睡困乏中,但对你身体无碍,你若是不再耍什么花招,我可以考虑不再给你下药。” 楚姒看着面前的汤,没有再动,只抬眼看着赵训炎:“你难道还想着能杀回去谋得皇位么?” 听到这儿,赵训炎眸光更狠:“那个位置本就该是我的!”说完,冷冷睨了她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楚姒起了身,简单洗漱完,困乏之感迅速袭来。她知道赵训炎暂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反而松了口气,靠坐在床头,看着房间里唯一一盏似跳跃着的火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赵训炎出了房间便服了解药,站在门口半晌,还是转头回了房间,本来想让楚姒长长记性,可才进来,便瞧见她靠在床头睡着了的模样。 赵训炎面色微沉,心里却有一股异样的烦闷和担心:“在京城那般厉害,如今出来倒似愚钝了!”说罢,几步上前,抬手放在她的腰间,本想脱下她衣服的心不知为何也消了,只将她抱着平躺放好,再替她掖好了薄被。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安静极了,没有攻击,没有憎恨也没有愤怒。 他忍不住抬手轻抚在她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回过神来,把手收回,定定看着她,心中却是咬牙切齿:“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要这样被你折磨!” 此时外面也走来了人,瞧着他的动作,略鄙夷道:“好了么?” “嗯。” 赵训炎淡淡应了一声,看了眼楚姒这才转身离开。 他才走,楚姒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勉强睁开眼睛来,一直小心攥在手里的簪子也放下了。 赵训炎见到朗月邱,看着她一身华丽宫装,笑起来:“没想到南疆的皇帝这般大度,居然会原谅你,还迎了你入宫,给你身份。” “难道不是我原谅他么。”朗月邱冷笑一声,慢慢揭下面上的轻纱,这么多年,她所有的恨意都记挂在那老皇帝身上,但是那负心汉已经死了,她便只能继续恨现在南疆的皇帝,她的皇兄,没有恨意,她无法支撑自己活下去:“这次叫你来,不是跟你说这些废话的。你如果想再跟我合作,就必须杀了楚姒,她只会是一块绊脚石。” 赵训炎面色微沉:“如果我说不呢?” “你以为你现在有跟我说不的权利么?”朗月邱冷笑一声:“她有多能坏事,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虽然你败落至此不全是她的原因,但她也出了不少力吧。赵训炎,你不要告诉我你爱上了她,嗯?” 赵训炎想起之前珍娘也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却只淡笑着抬眼看她:“你我的性命绑在一起,你若是非要杀了她,你就不怕我……” “你真以为连心蛊无法破解之法么?”朗月邱鄙夷的看着他,稍稍走近,露出她那张满是坑坑洼洼的脸来:“我若是想要杀你,易如反掌,若是没有解连心蛊的法子,你以为我真的会将这连心蛊放到你的肚子里,将我的命交到你手里么?” “什么方法……”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明日你必须带楚姒进宫,杀了皇帝,嫁祸楚姒,若是你做不到,那你明天也不用再从皇宫出来了。”朗月邱说罢,转头便离开了。 赵训炎站在原地,看着所有人都离开了,才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离开。 第二天一早楚姒便醒了,赵训炎却没有出现,只让下人过来伺候,扔给她一套锦服让她穿上,而后便带着她上了马车,穿过市集不远便到了皇宫大门处。 南疆的皇宫看起来要小了很多,但也更有特色,少了几分中原的细致,却多了一分别样的美。 到了宫门前,楚姒便看到了早早在门口等着的赵训炎,赵训炎看了眼未曾换衣服的楚姒,微微皱眉,却也没多指责:“一会儿进去之后,不要乱跑。” 楚姒看他面色复杂,似有难言之隐,但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也不多问,只淡淡垂下眉眼,待赵训炎走了,才回头看了眼方才轿边的侍卫,嘴角微微扬起,提步跟了进去。 一路到了花园,到的时候,能看到凉亭里坐了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正在对弈。 有宫女匆匆跑过去说了句什么,便见那年长的收回了手,扭头朝她们看过来:“来了。” 朗月寒连忙道:“父皇,这就是儿臣与您说过的,逍遥王赵训炎。” “嗯,朕知道他。”南疆的皇帝看了眼赵训炎,看着他脸上的面具,笑道:“不过我们南疆从无称霸之心。你此番与他联手的目的还没跟我说清楚,就这样擅自接他进宫,是不是不妥?” “一会儿儿臣便会跟您解释清楚的。”朗月寒笑道。 皇帝笑着颔首,转眼间赵训炎已经走上前来了,朝他们见了礼。 “坐吧,逍遥王。”皇帝笑道。 赵训炎跟朗月寒对视一眼,朗月寒微微颔首,赵训炎会意,在皇帝一侧坐下。 看到一身素衣的楚姒,皇帝惊讶了一下:“这位是……” “她是我们摄政王的王妃,摄政王临时在路上有事,便委托本王带着摄政王妃一道先过来。”赵训炎道。 楚姒有些愕然,难道这南疆皇帝还不知道赵训炎谋反兵败之事么?再不济,清愚被赵煊仪下入大牢之事他也应该有所耳闻才是,怎么好似什么也不知情,任由赵训炎在这里胡说八道。难不成真如绿檀所说,皇帝身边的人已经都是大皇子朗月寒的了么,那么绿檀呢? 正在楚姒疑惑间,朗月寒朝她笑笑:“王妃在想什么?” 楚姒在一旁坐下,淡淡看着他,他眼中的算计和狡黠,皇帝不可能没察觉。 “我在想,绿檀在哪儿。” 楚姒才说完,赵训炎面沉了脸:“王妃,我们不是来谈论私事的。” 但皇帝对‘绿檀’这名字倒是感兴趣:“不知王妃所说的绿檀是谁?跟我的檀儿倒是有个字一样。” “就是……”楚姒才要开口,便听朗月寒道:“父皇不提儿臣都差点没想起来。昨儿才传来消息,儿臣让檀儿先带着使臣暂时停留几日等我过去,没曾想她竟贪玩的自己跑了,儿臣这会儿正使人在找呢,还请父皇责罚。” 楚姒眉心微紧,皇帝却只笑着摆摆手:“这孩子从小惯坏了,她要玩你就由着她玩吧。” “是。”朗月寒说完,警告似的看了眼楚姒,这才跟赵训炎假模假样的谈论起了所谓的‘两国合作事宜’,没多久,朗月寒起了身道:“逍遥王,之前跟你说的父皇珍藏的兵书,就在前面藏书阁,可要去看看?” “直接使人拿来不就是了。”皇帝淡淡品着茶,似没有察觉出异常。 朗月寒朝他拱手道:“父皇,这等珍贵书籍,搬来搬去,也少了些厚重,左右您在藏书阁里还珍藏了不少其他书籍,让逍遥王过去也好好看看,我南疆跟中原一样,都很重视文化和才子。” 赵训炎也表示很有兴趣亲自过去看看的样子,皇帝闻言,倒是哈哈大笑起来:“既如此,那你们便过去吧。” 楚姒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周围面色隐隐带着杀气的众侍卫,想来想去,他们也不可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便又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只等他们一走,便把绿檀的真实情况告诉老皇帝,却闻赵训炎道:“月华,你留下伺候王妃。”说罢,便深深看了眼楚姒,提步离开了。 月华是赵训炎今儿一早特意派来的,是等一等的暗杀高手。 他们一走,楚姒便起了身,看着周围人隐约要拔剑的样子,朝皇帝道:“皇上,听说朗月邱公主也在宫里?” 众人一听朗月邱,均是又收回了手,皇帝笑看着她:“没错。” “我们现在去寻她吧,我有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放在公主哪儿,只等着进宫来,去她那儿取了呈给皇上。”楚姒面改色的撒谎,既然是赵训炎和朗月邱安排的计划,那现在去找朗月邱,路上再趁机告诉皇帝实情应该不难,况且这皇宫里,不可能全部都是朗月寒的人,这皇帝年轻时虽无多少政绩,但也不昏庸糊涂,届时找到皇帝自己的人也就脱离危险了。 不过皇帝似乎没有察觉她的意思,只端端坐着,看着桌上一盘棋,道:“东西不急,听闻世子妃是举世无双的聪明,不如来跟朕下盘棋。” 世子妃? 楚姒眨眨眼,这皇帝既然知道自己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妃,那应该是知晓实情的,那方才还听赵训炎和朗月寒在那胡说八道,难道他是故意的? 楚姒坐下来,将信将疑的开始下棋,但一旁的月华却开始不安分了,手心微转,已经有五枚毒针捏在了手里,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也慢慢变了脸色,做好了准备。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之时,皇帝忽然道:“摄政王与朕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安平侯夫妇与朕更是老友,这么些年他们一直在外游历,朕都羡慕他们这样神仙眷侣的生活呢。” 楚姒更加惊讶了,若是这么说,这皇帝应该知道所有情况了才对。 “不过……” 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朕本来是打算将计就计,将你扣押在南疆,好让他们听朕调令的,不过你方才想救朕,又是檀儿的好友。朕还是罢了。” 楚姒瞪着眼睛听他说完,月华和一众刺客已经等不及朝他杀了过来。 皇帝神色依旧淡定的下着棋:“世子妃,该你了。” 楚姒不知这皇帝想做什么,看了眼又冲出来的一大波护卫,只得捻起一枚黑棋随意落下。 这些刺客们根本近不了皇帝的身,楚姒看着他一派悠闲还端着茶盅喝茶,忍不住问道:“绿檀已经回来了?” “嗯。”皇帝淡淡道,又捻起一枚白棋落下,楚姒已经是死了一大片棋了,皇帝笑着摇头:“世子妃,你这样可不像是传说中那般聪明的样子,若是你跟传说中的不一样,朕可就要失望了。” 楚姒猜不透他想要做什么,对于这棋局,只得认真对待起来。 “你想知道为何朕已经知道了全部,还由着他们胡来么?”皇帝忽然问道。 楚姒仔细看完全局,慎重落下黑棋,而后才道:“我们的新帝才登基,朗月邱此次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怕是已经触怒新帝,而南疆使团如今又迟迟未到,带领使团的皇子公主更是擅自回宫,这无异于在挑衅新帝。南疆的兵力实际上并不足以跟我朝你对抗,所以您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似乎说不过去,由着他们下狠手,便算是给新帝最好的解释了。” “聪明!”皇帝哈哈笑起来,看了看棋盘,自己的白子已经被锁死一圈了,眉梢微扬,满意的笑道:“那世子妃说说,你凭什么认定朕的大军就赢不了你们的呢?” “这个皇帝陛下不是前段时间已经试过了么?”之前的屡次挑衅,不就是在试探么,知道不足后便立即派使团过来,这天底下真是找不出这般可以称之为油滑的皇帝了。 他的笑容越发多了,旁边的战况也越来越激烈,楚姒看到月华的胳膊被砍伤,血也溅到了棋盘上来,皇帝却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凑近楚姒道:“若是朕封你个公主,让你和摄政王都为我南疆谋划……” “虽君王不仁,但于家于国,我们都没有背叛之理。”他们可以离开,但帮着南疆去屠戮曾经的家国,她做不到,相信清愚也做不到。 “很好,有骨气。”他笑起来,下巴上的胡子微颤:“不过你可就要吃点苦头了。”皇帝看了眼自己必输的棋盘,笑着站起了身来,而那些刺客也都统统被拿下了,月华更是跪在地上:“王妃,救我!” 楚姒淡淡扫了她一眼:“赵训炎一开始,就让你杀了皇上嫁祸给我,是不是?” “王妃,分明是你……” 楚姒不再跟她多说,反正她这脏帽子是打死也要扣在自己头上了。 不多时,有人匆匆跑过来。 “皇上,大皇子意图谋害小皇子和皇后,已经被我们的人拿下了。” “嗯,去看看。”皇帝说罢,回头看了眼楚姒:“你若是方才同意帮朕,也许等着你的就是荣华富贵了。” 楚姒莞尔:“荣华富贵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很好,难道中原女子各个都似你这般有骨气?若是如此,这仗怕是难打了,虽然朕很欣赏你,但是答应了那人,必须要把你交给她处置,也只得如此了。”皇帝笑着说完,转头便离开了。 一旁的侍卫围上来警惕的看着楚姒:“请吧。” 楚姒未曾多说什么,看看碧蓝的没有一丝白云的天空,想起一早瞧见的徐桂和严一,心中松了口气,提步跟去。 朗月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被侍卫给抓住了,赵训炎站在一侧面色微沉,直到皇帝过来。 “逍遥王对于我们南疆的款待可还满意?” “楚姒呢?”赵训炎寒声问道,他才进这藏书阁,本以为是算计了看似昏庸的皇帝,却不想竟是被他给算计了。 “她想谋害朕,自然是就地处决了!” 赵训炎闻言,只觉得心如刀割,手指死死收紧:“难道南疆王不打算进攻中原,而打算永远做一个附属小国么?” 听到他这话,皇帝笑了起来:“果然是这样,逍遥王啊逍遥王,你本该成为一代枭雄,却因为个女人,在这里跟朕谈起了卖国……” 赵训炎不愿在这里听他羞辱,但还是嗤笑道:“你难道不想我卖国么?” “虽然朕很鄙视你这种人,但是用起来却是极顺手的。” “那楚姒……” “等你把机密都跟朕交代清楚了,朕自会把楚姒还给你的。”说罢,便抬抬手:“把人带下去看押起来。” 朗月寒看着一向温和的父皇忽然如此,惊讶的说不出话。 皇帝却笑着看他:“寒儿,朕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学不会韬光养晦呢,朕不是跟你说过,下手一定要狠么,你看看你,就派了二十来个潜伏在朕身边的刺客,如何能成事?”皇帝的话听起来很是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朗月寒闻言,却忙道:“父皇,那不是儿臣指使的……” 皇帝听着他这狡辩,越发的失望:“你看看你,到现在还在做这样无用的辩解。朕之所以拿下你,是因为你意图伤害皇后和你刚出世不久的小皇弟……” “父皇,儿臣没有。”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外面匆匆跑出个侍从来:“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已经安置好了,刺杀的刺客和下蛊毒的宫女已经招了,就是大皇子指使的。” “这……”朗月寒怔住:“父皇,这真的不是儿臣下的手!”他本是想嫁祸给楚姒,扣她一个中原细作之名,但她才入宫,不可能把手脚动到皇后那里去,所以他才没有对皇后动手。 皇帝看着他一脸被冤枉的样子,叹息着摇摇头:“来人,把大皇子押入天牢,容后再审。” 朗月寒至今没想明白这其实是皇帝做的局,朗月寒如果只是在他身边布置几个眼线什么的,他都可以不计较,若是他一直保持谨慎不动恶念,甚至可以熬到登基,但怪就怪在他见中原已立新帝,内战不断,急于立功留名青史,才落入了皇帝的局中。 朗月寒离开后,皇帝才沉沉叹了口气:“楚姒交给她了吗?” “已经带过去了。” “嗯。”皇帝才说完,一个女子便匆匆跑了过来,一把扑在了他身上,抱着他嘻嘻笑起来:“父皇!” “朕的小公主回来了。”皇帝看着绿檀和蔼笑起来。 绿檀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笑嘻嘻道:“父皇,儿臣方才听说姒儿姐姐进皇宫了,她人呢?” “你才回来,都不问问你父皇母后和弟弟,就急着问一个外人,父皇也就罢了,若是你母后知道了,定要伤心。” “父皇……”绿檀撒着娇,可四下根本不见楚姒的影子,她还想告诉楚姒,找到朗月邱了呢。 皇帝哈哈笑起来:“她我已经妥善安置在宫外了,这两日就会送她回去,你先去见见你母后,你年岁也不小了,偷溜出去玩了大半年,也是时候给你议亲了,这次你若是再偷跑……” “父皇,议亲还不着急……”绿檀赶忙想越过这个话题,但想着楚姒既然被妥善安置了,便不着急了。 楚姒跟着侍卫,一路到了宫外一座看起来荒废许久的小院子里,小院子底下有一个地牢,她便被关在这地牢当中。 地牢随处可见蟑螂和老鼠,破旧的草堆在一角,长期以来阴暗潮湿的情况,让这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腐臭味道,一盏幽暗的烛火在牢外闪着,楚姒看看四周,根本没有人影。 楚姒想起皇帝所说的‘那人’来,她要处置自己,那她是谁?除了朗月邱,她并没有再得罪南疆人,更不用说是能接触到皇帝的了。 “你很疑惑到底是谁对不对?”一道极度难听点嗓音传来,楚姒微微愕然,抬眼却只看到一个将人全部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娇小身影。 “你是谁?” 楚姒不论是是听声音还是看那烛光跳跃时,隐约露出的半张狰狞的脸,也认不出她是谁来。 女子轻轻一笑:“竟然都不认得我了,你好狠的心呐。” 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楚姒觉得更加奇怪:“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她问了一声,旋即笑起来,却似乎不敢大声,只低低的笑,如同夜里潜伏的恶魔:“我当然是想杀了你!” 她蓦地变得阴狠起来,楚姒看着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一只竹筒,竹筒里迅速爬出数不清的黑色毒虫来,毒虫也迅速的朝她靠近。 “我要你变得跟我一样丑陋,跟我一样见不得人,然后再把你剥光了丢到大街上,让万人嘲笑你,让你也尝尝被人当做小丑的滋味!”她恶毒的诅咒着,看着那些毒虫朝着楚姒靠近。才红着眼转头离开。 回想起半月前,她自己让毒虫爬满自己的身体啃噬,让他们都误以为自己会自尽,但她楚黛儿还没死,她怎么可能会被自己的饲养的毒虫咬死! 可为了瞒天过海,她任由毒虫啃噬她的肌肤,毁了她的容貌,让她变得丑陋不堪,甚至于才走上大街,便被人当做怪物一样大声咒骂。 那些凡夫俗子,朝自己扔鸡蛋扔垃圾,大声的咒骂,呵,他们以为自己有多好看么,总有一日,她会把这些人全部变得跟自己一样! 楚姒看着她的背影离开,仍旧没有认出她是谁来,看着不断靠近的毒虫,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但她还是庆幸,她从客栈出来时,带上了火折子。 看着那人影彻底消失,楚姒这才敢拿出火折子,脱了自己的外袍点燃,只不过那些毒虫见到大火似乎没有慌张害怕,反而一层又一层如同波浪一般冲过来。 楚姒将牢房里的枯草全部丢过去点燃。看着这些毒虫们在大火中扭曲成一团,而后放出黑烟,这才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防止吸入毒烟,但这地牢里唯一的排气口,便只有一个仅仅能伸出一只手的小窗口,窗外隐约透出些光亮来,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里在冒出奇怪的黑烟,包括刚刚进城的林清愚。 林傅早已经在城中守着了,跟严一徐桂也都是联系上了的,知道楚姒今日进了宫以后便一直没出来,实在担心,便径直过来把这件事告诉才进城的林清愚了。 林清愚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冒出的黑烟,想起那日大火时,大火焚烧千百蛊虫所散出的奇怪黑烟和弥漫在空气里的气味,朝那儿一指:“去查查那个地方。” “您是怀疑……” “不知道,但我有种直觉。”林清愚说罢,神色微寒:“南疆的君主并没有想象中的昏庸,但绿檀是真的一心想帮姒儿,你们若是有办法,最好先联系上她。” 林傅点点头,想起绿檀,手心微紧。 “属下已经置办好了一处小院子,您和夫人老爷先过去吧。”林傅道。 林清愚颔首:“你也过来,把所有的事情再跟我说一遍,我要好好想想。”说罢。看着一旁欲言又止的侯夫人,道:“娘,是儿子去调那十万大军还是您和父亲过去?” “清愚,你可要想清楚,这件事一旦发生,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若是救回了姒儿,我们一家人完全可以离开,没必要再卷入这些纷争里。”侯夫人仍旧担心。 “儿子想的很清楚。”林清愚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先帝以前放任这几个儿子相争,没成想还没把赵煊仪磨砺出来,便大寿已尽,赵煊仪盲目的学着先帝,迫不及待的铲除异己,若是我们放任不管,姒儿辛辛苦苦护住的杨家,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侯夫人闻言,看了看一旁的林竹隐,林竹隐未曾说什么,点点头:“把你安置好后我们会即刻出发。” “好!” 严一和徐桂在宫门前守到天黑也没能见到楚姒出来,两人正打算回去禀报,便见到身披黑色斗篷的小小身影经过。 二人本来没有注意,奈何她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二人。 徐桂于她对视半晌,忽然大惊:“你还没死!” 楚黛儿见他竟认出自己,面色黑沉,裹紧身上的斗篷,闪身进了一旁的巷子。 “她是谁?” “她是楚黛儿啊,她的眼睛,我认得,就是楚黛儿!”徐桂忙道。 严一闻言,想也没想:“你先去回去禀报,我去追!”说罢,提步便跟了过去。 徐桂也不敢多留,急急往回而去。 林清愚才服下药,便坐在书房中听林傅将这里的情况都说了,赵训炎跟大皇子勾结的事情自然也都知道了。 林清愚闻言,便猜到了他们的大半计划,还不待说,便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是徐桂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世子,不好了,出事了!” 他将方才见到楚黛儿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瞧着她好似是从宫里出来的,世子妃怕是凶多吉少!” 林清愚猛地站起身来,面色却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刷的一下白了三分:“快,去追,她跟过来定是要对姒儿下手!”楚黛儿就是不死怕也容颜尽毁,她本没有野心,所以支撑着她活下来的唯一理由,一定是报复! 幽暗的地牢中,楚姒终于认出了她。 “杀了你,既报复了你,也报复了林清愚!”楚黛儿看着尚存一息的楚姒。让人开了牢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但是我不会轻而易举的就杀了你,楚姒,我这身伤,你难道就不应该负责么……” 楚黛儿脱下身上的斗篷,楚姒瞧她,浑身的腐烂疤痕,创口似乎还未愈合,还在不断的流血,她一靠近,残存的毒虫便开始往她身上爬,但她似乎毫不在意。 “楚姒,我可怕吗?”楚黛儿微微俯下身,露出狰狞的面容,张嘴一笑,哪里还有以前的倾国之色,分明是比地狱的恶鬼还要丑陋。 一旁的侍从垂下眼帘不敢多看,楚姒也只冷冷瞧着她:“这些难道不是自作自受么?” “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楚黛儿手上的鞭子狠狠抽下来,一鞭子下去,楚姒的胳膊便撕拉开了一条大口子,以前的旧伤也随之复发。 楚姒疼的紧咬牙关,对于楚黛儿,她知道自己不管如何哀求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你恨我,仅仅是因为清愚娶了我么?”楚姒虚弱问着。 楚黛儿眸光微动,但听到林清愚的名字便觉得心痛不已了:“以前的那个楚黛儿早就死了,我现在只是纯粹的恨你而已。没有理由,就是想要虐待你,杀了你,看你如同一只狗一样狼狈,然后向我摇尾乞怜!”说罢,又是一鞭子抽打下来,可看着她死死咬牙的样子,之前大火中林清愚跟她说的无情的话,犹如一把尖刀,不停的在划她的心脏。 她一鞭子又一鞭子,如同疯了一般,直到将楚姒打得浑身是伤,不能动弹。 “再打就死了……”旁边忙有人道。 楚黛儿这才从幻觉里挣脱出来,看着蜷缩在地上浑身鲜血的楚姒,哈哈笑起来:“你看看你,现在又比我好多少?” 楚姒只觉得现在浑身都火辣辣的疼,稍微动弹,便疼得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她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开:“你杀了我,然后呢?自杀么?” 听着楚姒虚弱的话,楚黛儿似乎愣住了,她的确没有想过,若是楚姒死了,她要怎么办。 而后又阴鸷的盯着她:“不要你管,我就是要你死!而且,我要等你你生不如死以后。再杀了你!”说罢,看了眼旁边的人:“还愣着做什么,难道这种事,还要我教你不成?” 那人看着楚姒,微微皱眉,这浑身是伤的女人,他还真下不去手。 不等他动手,楚黛儿便冲着另外几个人呵斥道:“都别愣着,今晚我要看到你们好好伺候我们天下第一的世子妃!谁若是伺候的不周到,那你们就都去喂我的毒虫吧!” 众人一听,不敢再耽搁,一把抓住楚姒的脚踝,猛地往前一扯,便将她扯到了中央来。 楚姒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眼眶发红,第一次,她想要求饶了。 “不要……” 楚黛儿看着她的眼里,冷笑起来:“你这是在求饶么?” 楚姒能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她开始绝望起来,如同前世一般:“求你……”怎么样虐杀她都可以,但是她不想背叛清愚,即便是在她不自愿的情况下。 楚黛儿面色微狠,看着她被撕裂开而露出的肌肤,嘴角冷冷扬起:“你放心,你被这么多人玷污的消息,我一定会告诉清愚的。让他知道,你到底是一个多么不堪不多肮脏的女人,你不配拥有他,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从地狱而来,这辈子就该活在烈火里,直至死亡!” “不要……” 露出的肌肤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冰凉,这冰凉如同将她千刀万剐般,让她内心也受尽折磨,她第一次,恨不得生生咬断楚黛儿的脖子,生饮她的血! 就在那男子也褪了自己的衣裳准备靠近之时,外面猛地被人踢开,楚黛儿皱眉,看了看停住的人,冷笑起来,而后回头道:“就是我死了,你们也不许停下来!” “是……是……”几人忙点头,楚黛儿冷冷看着楚姒,提步出去,去不忘将牢门锁死。 楚姒绝望的看着她的背影离开,手里已经紧紧握住出门时带着的玉簪,只等最后一搏,但就算因此而死,她也愿意,因为她不想让清愚知道自己如此的不堪。 几个男人慢慢靠近。之前那动了恻隐之心的人却停住了步子,微微皱眉,朝楚姒看了看,深吸了口气,转头扯了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看着后面惊愕的几人,寒声道:“我们堂堂男子汉,便是死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你想死我们不拦着你,但你不能挡住兄弟们的活路。一个不堪的女人而已,闭着眼睛也就完事儿了,你别这时候犯浑!” 男子抽出自己的刀来,瞬间,牢房里也陷入了混乱。 严一杀进来,随后是林傅和林清愚,林清愚一眼便看到了牢房中的厮杀,和躺在地上绝望的楚姒。 “姒儿!”林清愚心疼至极。 楚姒听到林清愚的声音,木然的眼中才终于闪现出些许的光来。 楚黛儿看见林清愚,心中杀意喷薄,转头看着那几个停下的侍卫:“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 那几人闻言,下了狠心,将面前阻拦的男子一并杀掉,而后犹豫的看了看门口,这才抬手打算去扯楚姒身上的衣裳。 林傅都没来得及拉住林清愚,他便冒着筋脉尽断的危险,直接冲上前,转瞬破了牢门,而那几个男子还不及还手,便断了呼吸,瞪着眼睛直直倒在了地上。 林清愚到底没忍住一口黑血吐出来,几度差点站不稳,却还是强忍着五脏六腑似乎都燃烧起来的痛苦,满眼歉意的小心跪坐在楚姒身边,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她包裹好,看着她浑身的伤口,疼得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对不起姒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姒被他揽在怀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才终于恢复了知觉,浑身颤抖的在他怀里小声啜泣起来:“求你,永远不要再离开了。” 听着楚姒隐忍的哭声和哀求,林清愚眼底的泪落下,紧紧将她揽在怀中:“我发誓,我永远也不离开你身边半步了,我发誓……” 林傅眼眶微湿,浑身杀意的看着楚黛儿,大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杀了她!” 林清愚小心翼翼的安抚着楚姒,但看到地上的的血和扔在一旁沾满了血迹的长鞭,眸光发狠。 他小心翼翼的将楚姒打横抱起在怀中,从牢里走了出来,看着快要撑不住被抓住的楚黛儿。寒声道;“我给过你好好死的机会,既然你不要,那就把你对姒儿做过的,百倍还给你吧。” 林傅瞬间明白林清愚的意思:“来人,给我抓住她,要活口!” 楚黛儿浑身一颤:“林清愚,林清愚!” 林清愚脚步丝毫没有停留,只疼惜的看着如同一只小猫儿般蜷缩在自己胸口的楚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楚黛儿哈哈大笑起来,她早就知道会被他们抓住,南疆的都城实在是太小了。 “你们以为能替楚姒报仇么……” 她的话不及说完,严一从后面扑上来,直接卸了她的下巴,将她绑起来,丝毫不理屋子里还是不断的冒出了蛊虫。 “蛊虫全部放火烧了,把她给她拉到都城人最多的大楼上去,先抽一百鞭子,再扔到最低等的青楼,看着她,让她直到死了,再给我拖出去让野狗分食!”林傅看着那满牢破碎的衣裳和鲜血,难以想象楚姒竟然被她这样的虐待和羞辱,他现在都恨不得替楚姒扒了她的皮。 楚黛儿不断的大笑着,狰狞的脸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恨! “我亲自去看着!”严一寒声道,这一次,他不会让楚黛儿再有活下去的机会! 林傅颔首。看着他把人带走,这才转头离开。 皇宫里,朗月邱听到消息时,早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宫了,可才到宫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您这是要去哪儿?” “还轮不到你来管。”朗月邱看着他:“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条狗,怎么,活腻了么?” “奴才活没活腻,那都不是奴才能做主的,不过公主殿下若是出这宫门,生死可就由命了。”那公公笑道。 朗月邱冷哼一声:“他敢杀我么?当年害我至此,他如今要再敢杀我,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说罢,提步就要走。 那公公并没有拦着,看着她离开了,这才走到不远处的一处宫殿里,站在宫门外回禀:“出去了。” “既如此,那就不能怨朕了。朕全了这兄妹之情,不予追究当年之事,但她非但不知恩图报,还挖了祖父母的心脏,拿走了连心蛊,此乃大罪。下旨,全国通缉朗月邱,不论生死,必须捉拿回来!” “是!” 外面的公公才走,一旁赵训炎便白了脸:“还有一只连心蛊在我的身体里,若是我死了,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如何进攻中原,打垮赵煊仪!” 皇帝笑了笑,品了口好茶,道:“放心,连心蛊在她活着之时取出,再放入其他人的身体里,你一样不会死。” 赵训炎皱眉:“等你找到朗月邱之时,我再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而且我要见楚姒。” 皇帝见他如此,也并不勉强,只站起身来笑道;“等你说出了你所知道的事情,并且朕觉得有用,自然会将她还给你,我南疆可不如你们,会对一个小小女子做什么。”说罢,直接转身出去,出去以后便听说了楚黛儿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林清愚在这城中?”皇帝负手而立,看着有鸟儿落在树上,而后便被潜伏在树上的毒蛇一口吞下,笑起来:“若是如此的话,抓到朗月邱之后,挖出连心蛊,直接送去给他。” “皇上,万一他们以为有诈而反过来对付我们,那岂不是……” “不是说是他救走了楚姒么,楚姒该是知道朗月邱身体里有连心蛊的,不然也不会让檀儿四处追查朗月邱的下落了,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是。” 皇帝看了看,轻轻舒了口气:“这件事,一个字也不许告诉公主,明白吗?” “是。” 旁人不敢多说,皇帝看着这月色,笑起来:“走吧,去皇后宫里,也不知小皇子这会儿是不是在闹他母后呢。”皇帝一边走一边笑,真如一个和蔼的父亲而不是一个冷漠的帝王。 悄悄屏住呼吸站在角落的绿檀捂住自己的嘴,泣不成声,等看着他们的背影走远了,这才转头跑开。 林清愚这里,等回去看到楚姒浑身的伤时,因为情绪极大的波动,让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黑血来,楚姒看到他极度疲惫的样子,心疼的想抬手去擦他眼角的泪,可手臂还未抬起来,钻心的疼便让她面色猛地变白,瞬间不敢再动。 “去找赵训炎,找朗月邱……”楚姒虚弱说着。 侯夫人和林竹隐安顿好林清愚后便急忙往边关而去,在一旁伺候的是受了伤但已经恢复的差不多的媚娘。 媚娘走过来,看了眼林清愚:“主子,您也先下去喝药吧,再这样熬下去……” 林清愚抬起眼,看到楚姒眼中的惧怕,笑着摇摇头:“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他抬手抓住楚姒的手,就着床榻坐下,楚姒眼睛微动,热泪滚落。 媚娘无法,这才看向楚姒:“夫人方才说的赵训炎和郎月邱,找他们做什么?” “他们身体内有连心蛊!” 楚姒说完,众人均是惊愕:“连心蛊不是已经灭绝了么!” “相信我,他们体内有。”楚姒艰难道。 媚娘闻言,看看林清愚,林清愚早就不抱希望还能活,但既然姒儿说了,他便要试一试,他才答应了的不会留下她一个人,现在自然也不能放弃活着的那么极渺茫的希望。 媚娘颔首,立即吩咐人下去搜寻,而后才将研磨好了的药粉和药膏拿了过来。 “主子,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给夫人上药。” “我就要在这儿……” “您就在那帷幔外面等着行不行?夫人好歹是姑娘家,你就算是相公,也不能在旁边大喇喇的看着吧。”媚娘无奈道。 林清愚看了看同样有些羞赫的楚姒,这才点点头:“那我就在帷幔后头候着。” 媚娘无奈。待他出去了,这才拿了剪刀小心的将楚姒身上的衣裳一点点剪开,可看着每扯下一点破布便要撕扯到她身上的伤口时,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不禁心疼得落泪。 “这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媚娘愤愤说着,拿着沾了清水要替她清理伤口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冰凉的触感落在火辣辣的伤口上,楚姒只觉得舒服不少,但清理满身的伤口,仍旧疼得她几度昏厥过去,又活活疼醒,她知道媚娘已经尽力了。 伤口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清理完,媚娘给她上了药粉又涂了膏药,这才稍微好一些。 “夫人,大夫说了,晚上我得在一旁守着,怕您会发烧。”媚娘眼睛都有点肿了,但全程楚姒几乎都没哭出声,死死咬着的嘴唇都可见破了皮流出血来。 楚姒朝她点点头,却已经是疲惫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了看朝她走来的林清愚,安了心,沉沉睡了过去。 南疆都城,自然也不乏青楼酒馆之类的地方,不过穿着华丽,年轻貌美的姑娘们迎来送往的,那都是高等的青楼,但这里姑娘的价格动辄几十上百两。大多数人多去不起,所以便衍生出了中等青楼,供一些家境平凡的人去,还有一类,便是谁都瞧不上的最下等的青楼。 说是青楼,不过就是在一处低矮的民房里摆了床,里面做事的大多数是年老色衰的妇人,接待的都是往来的贩夫走卒,一晚十个大钱,比称一斤肉还便宜,寻常这里要是来个新面孔,再丑那都是有人要的。 楚黛儿能闻得到周围动物粪便的臭味,看着在她身上耸动的肥头大耳的屠夫,再看着等着的面容刻薄的低贱乞丐,她浑身都似乎没了知觉。 她能感受得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跟上次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可这样低贱而没有尊严的死法,让她愤怒,让她痛苦,让她抓狂,她一度回忆起以前还在楚府的时候,她虽不及楚姒尊贵,可依旧是嫡小姐,依旧享受着荣华富贵和别人的艳羡。 她到底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她记不得了。好似她的前半生如同一张张画一般不停的从她眼前闪过,直到她停止了呼吸。 “快些快些!” 后面不断有面容猥琐的乞丐在催促着,这里还排着队呢。 严一冷漠的看着睡在猪圈中的楚黛儿,看着她死时还满是恨意的脸,从房梁上跳下来,探了探她的呼吸,而后才用刀划破了她的喉咙,在众人发狂的叫喊声中,直接提着她,扔去了乱葬岗。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划破天上的阴霾时,南疆皇宫得到消息,赵煊仪驻扎在南疆边境的兵马已经开始有所异动,似乎在做着进攻的准备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改变心意 并钻石满2800加更 接下来的几日,林清愚不知吃了什么,状态好了不少,但朗月邱依旧没有消息,他们住在小院里,也始终没有人来打扰,这一点让林清愚倒是觉得满意,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南疆皇帝没有发现自己。他约莫是打算跟自己做什么交易才没有动自己。 媚娘照常端了药过来,看着林清愚一身雪白里衣坐在楚姒床边,道:“主子,赵煊逸好似准备要攻打南疆了。” “什么目的?”新帝登基,即刻开战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媚娘摇头:“消息直接送入皇宫,只有南疆皇帝一个人看了,我们的探子还没能潜伏到皇帝身边,所以……” “出征的是谁?”林清愚继续问道。 媚娘看了看楚姒,又看了看他,微微皱眉:“豫亲王赵恪和杨老将军。” 楚姒幽幽转醒,听罢,只道:“他最终目的只怕不是攻打南疆,而是豫亲王和外祖父。” 媚娘微微皱眉:“现在云小姐一家人和杨家人都被扣留在京城,我们做不了别的。” 楚姒看了看林清愚,林清愚只上前接过媚娘手里的药:“我知道了,这件事容后再议,你叫上林傅和严一去书房等我。” “可是这药我还没给夫人……” “我来吧。”林清愚淡淡道。 媚娘闻言,饶是她这样见过世面的,也羞红了一张脸,忙颔首退下了。 楚姒微微挑眉,林清愚却已经走了上来,温柔笑着将药放在一边:“我让人准备了药浴,先去泡一会儿吧。” 楚姒看着他的眼神,清明的很,想着他现在应该不会做什么,便微微颔首,由着他抱着去了药浴池中。 楚姒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许寄禾托人送来的药有奇效,不过短短几天,伤口便愈合了不少,每日泡泡药浴,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林清愚也有伤,自然也就言之凿凿的跟楚姒一道泡在了池子里。 楚姒趴在一边,热气熏得她昏昏欲睡,不知何时,炙热的胸膛扑过来将她抱住。 楚姒瞬间清醒:“清愚,你伤还没好呢……” 林清愚看着她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小脸,低低笑道:“姒儿,我想跟你生个孩子……”这样,不管他是不是会死去不能陪伴她,她身边也能有个人陪着,保护她,爱护她。 楚姒还没反应过来,便接受了他最温柔的爱意,一池春水也掩饰不住这里的春色。 等林清愚来给她上药的时候,楚姒恨不得把头埋在被窝里,林清愚却只吃吃的笑,好容易把药上好了,二人才松了口气。 绿檀过来时,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裳,看起来慌张不已,好容易到了院子里,瞧见了林傅,才忙上前拉着他:“小姐呢?” “在屋子里头呢。”林傅正要带她进去,便见里面传来了声音:“是绿檀吗,进来吧。” 绿檀看了眼林傅,提步要走,林傅却把楚姒还给他的那块猫眼石拿了出来:“这个……你还要不要?” 绿檀瞧见那猫眼石,蒙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微微咬唇,直接提步而去。 父皇已经在谋划让她跟某国的皇子联姻了,她哪里还能任性妄来。 直接进入房间,绿檀眨眨眼忍下酸涩眼眶里的泪,这才上前去,道:“你这是……”看着躺在床上的楚姒,绿檀还不知道她怎么了。 楚姒微微笑道:“放心吧,我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 林清愚在一旁端了茶过来递给她,这才看着绿檀:“出什么事了?” “哦,我是来告诉你们,朗月邱被抓起来了,就关在大牢里,父皇打算用她来……反正你们今晚入夜以后一定要去找她,不然父皇也会杀了她的。” “我明白了。”楚姒颔首,将她打量了一番:“你这样出来没有被发现么?” 绿檀皱起眉头,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等不及,父皇他……跟我以前认为的不一样了。”她语气微微哽咽起来,她一直认为父皇是天底下最仁慈的君主,她深以为傲,却不曾想,他也只是跟天底下所有的君王一样,多疑,猜忌,冷血,手段狠毒。唯一不同的是,他起码心中还是放着母后,放着她的。 “我不敢留多久。”说着从腰里抽出一块腰牌来给她:“这是我偷偷拿出来的,对你们应该有帮助。” 楚姒接过,看了看,这是大内侍卫的腰牌。 绿檀说完,便又匆匆离开了,走之前看着楚姒:“南疆也不安全,但是你们若是暂时没有别的地方去,留在南疆也可,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 “好。”瞧着她担心的样子,楚姒微微点头,绿檀这才转身离开了。 林傅看着她匆匆跑开的背影,将那猫眼石的珠子死死握紧,面色紧绷的样子,让一旁严一看着都瘆得慌。 严一过来道:“世子妃,我们今晚去找那朗月邱?” 楚姒看了看那令牌,再看看林清愚,均是摇头。 “怕是晚了。” “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这里早就被南疆皇帝盯着了。”林傅道:“所以绿檀过来,肯定被发现了,朗月邱不用等我们过去,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林清愚起身,道:“父亲可来消息了?” “来了。”媚娘颔首:“他们已经跟那边的人联系上了,不日便可动身。” “豫亲王和杨老将军呢?”他继续问道。 媚娘转头让一直盯着那处的人过来回禀消息,那人进来便道:“有开战的迹象,但还一直未动。” 林清愚闻言,回头看了眼楚姒:“我们可能要尽快离开南疆了。”若是再不离开,两国一旦开战,皇帝必然会找上门来。他们要么帮南疆皇帝,要么死。 楚姒也明白,但她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连心蛊,放弃救林清愚的唯一机会:“我要拿到连心蛊。” “姒儿……”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体什么状况。你又偷偷吃了什么药对不对。”楚姒眼中微湿,如同之前媚娘告诉她的,林清愚的毒已入肺腑,若是没有连心蛊来祛毒,他吃什么药都不会好,如今他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一定另有隐情。 媚娘几人均是低下头,林清愚看着楚姒眼中的泪,到底是叹了口气,温柔上前:“比起我的命,我更在乎你的……”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如此想的呢?”楚姒抓着他的手,似怕他再走开一般。 林清愚见她如此,只得到:“好,我们留下,拿到连心蛊。” 楚姒这才笑了起来:“我想去见见外祖父。” “今晚?” “现在。” 此时南疆的大牢里,面容和蔼的男子站在牢中,看着曾经惊艳南疆的妹妹如今变成这样一幅丑陋难堪的样子,不禁唏嘘。 “后悔了吗?” “后悔。”朗月邱淡淡抬起眼,看着他:“不过杀了我,你也一样会后悔。” “你是指赵训炎么……”皇帝笑起来,看着她不屑的眼神,笑道:“不是啊,不过我还当你根本没把你手底下那些人当做最后的退路呢,却不曾想你竟然真把他们当做退路了,也罢。现在你就别做指望了,人我已经全部杀了,他们一个字也帮你传不了了。” “你——!”朗月邱狠狠盯着他,开始低声念着什么。 但皇帝的面色却依旧平静,半晌,并没有朗月邱想象中的毒虫过来。 “朕的地牢,你以为这么容易进那些东西么,这里是南疆,盛行养蛊,而朕要找比你厉害十倍的人都不难。”皇帝淡淡看着她,她却哈哈大笑起来。 “我朗月邱这一辈子,都是被你害的。”想起那年年少,她尚是南疆最美的公主,拥天下所有的荣耀,可偏偏,他带着自己去见了那个毁了自己一辈子的负心汉。 皇帝浅笑:“你一生为男子所束缚,你应该觉得耻辱。我南疆的好女儿,自在潇洒,当初父皇疼你比疼皇子更甚,几度欲立你为女太子,不想,你竟如此自暴自弃,学着与人私奔!” 听到这里,朗月邱如何还不明白当年之事全是他的一个圈套,这次假意跟自己和好。还迎自己入宫,也只是为了所谓的名声吧。 “我真是错看了你。” 皇帝但笑不语,看着她拔出匕首,莞尔:“怎么,要自杀吗?” “你不正是在用言语逼我自杀么,这样一来,我即便是死了,也与你无干。”朗月邱冷笑道。 皇帝并不说话,只等她了结自己的性命,但朗月邱的眸光猛的一狠,直接往自己的心口刺去:“我就是死,也不会把这对连心蛊给你!” 皇帝大惊,忙让人上前,一旁的侍从提着刀进去一刀了结了朗月邱,而朗月邱的匕首才将将放到心口。 她根本就没想着自尽,皇帝想逼她自尽,她就来逼皇帝杀了她。 皇帝惊愕的看着她倒在地上,看着她脖子处的鲜血不断往外冒。 朗月邱看着他失望的眼神,笑起来,张着嘴朝他说话:“我赢了……” 那侍卫也蒙了,皇帝上前来狠狠盯着他:“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蛊虫给我挖出来,送去给林清愚!” “是!”那侍卫不敢多说,一剑挖出朗月邱的心脏便放到了盒子里,匆匆往林清愚的小院而去。 旁人看着这里的一切,头都更低了。 “处理掉,就说公主畏罪自尽。”皇帝寒声说罢,而后又道:“以公主之礼下葬!还有……” “皇上请吩咐。” “即日起,不许小公主再出皇宫一步。”说罢,直接提步离开。 楚姒见到杨老将军时,他坐在营帐里打磨着陪了自己一辈子的刀,听闻有人求见,他还怔了一下,随后便见到一身男装,被人抬着过来的楚姒。 他忙上前:“姒儿,你这是……” “无妨,外祖父,我没有多少时间,所以我们要长话短说。” “嗯。”杨老将军颔首,打发人都下去候着,这才问道;“你不是在南疆么,怎么会突然过来?” “因为我不想你们现在攻打南疆。”楚姒道,他们一旦开战,以老将军的身体,根本撑不过去,至于赵恪,没立功打了败仗要吃罚,立了功功高震主,还是罚,这一点相信赵恪也想到了。 杨老将军皱眉,外面却传来一道声音:“我们受皇命而来,有些事情怕死做不了主。不过皇上还没下令攻打,我们也只是做做样子,恐吓一下南疆。” 楚姒回头,看到一身黑色铠甲的赵恪,这样的他才似少了寻常的吊儿郎当,有几分男子气概了。 赵恪走过来,笑道:“清愚还好?” “嗯。”楚姒微微颔首:“多谢上次王爷相助之恩。” 赵恪浅笑:“不必记挂在心,不过小事而已。还有,你这次过来,清愚是不是还有别的计划?” 楚姒看了看他,又看看杨老将军:“的确有别的计划,但是这个计划要得到王爷的首肯才行。王爷若是不答应,我们绝不动手,回京救走我们的人,我们便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赵恪眸光深了些,嘴角微扬,坐在一旁,让杨老将军也跟着一起坐下:“现在蒙古已经跟我朝达成共识,准备送蒙古王最疼宠的小公主过来和亲了,这件事你们可知道?” 楚姒微微扬起唇角:“小公主还未抵达京城,而且据清愚所说,这位小公主,好似对王爷更感兴趣?” 赵恪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林清愚就是林清愚。还真是把本王吃的死死的,不过也罢,左右这么多年,王爷贪了他不少便宜。你说吧,你们什么计划。” “边境十万大军,开拔京城!” 杨老将军早知如此,只是往楚姒身后走了一步,表示支持。 赵恪微怔,旋即盯着楚姒,笑容也收敛了些:“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最差也就是如此了。南疆王一心想要清愚入他麾下,但清愚虽与现在的皇帝不和,但并不代表会叛国。二来,若是他拒绝了南疆王,南疆王定不会饶了我们,一旦开战,我们怎么都是个死字,这里面真正要赌的,是豫亲王您。”楚姒定定看着他,皇家子嗣,对于权力,从小耳濡目染,真正能做到洒脱不爱皇权的历朝历代掰着指头数也没几个。 赵恪没有恼,反而笑了起来:“你都说是赌了,本王凭什么要赌上所有的荣华富贵?” “王爷当真认为这荣华富贵能长久么?”楚姒笑起来:“若是能,为何是王爷您跟外祖父来南疆开战,而不是朝中其他的将军或是王爷?” 赵恪越发不敢小看了楚姒,看着她思路清晰不卑不亢的模样,身子也坐直了些,端端看着她:“清愚呢?” “困于南疆,南疆王现在还在盯着他,而且,他身中剧毒,需要一种名为连心蛊的东西来活命。”楚姒想起这连心蛊,心又沉了下来,赵训炎说过,连心蛊乃是两只,一只的宿主若是死了,那另一个人也会死。就算朗月邱的连心蛊能到林清愚身上解了他的毒,但还有一只在疯子赵训炎身上,而赵训炎目前又在南疆王的手里。 赵恪也知道这东西,看着楚姒:“若是你们要离开,还要先带走赵训炎。” “能挖出他的连心蛊最好,但他诡计多端,不可能轻易挖出他的连心蛊。”楚姒道,绿檀已经暴露,怕是能做的也有限,赵训炎又困于皇宫,看样子还要再进去一次才行。 “等你们逃出南疆,确定不会再被那蛊虫所控制时,本王可以帮你们。”赵恪道。 楚姒闻言,笑起来:“王爷也是在帮自己。” 杨老将军站在一侧:“需不需要我们再派些人过去帮你?” “不用,你们的身边估计也混杂了不少皇上的眼线,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楚姒说罢,留了个严二手下专业收集信息的人下来:“他会负责联系我们,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也好让双方知道。” 杨老将军颔首,看着楚姒要出去,赵恪还是开口,将一早准备好的一块令牌又丢给了他:“皇宫里的人,若是有紧急情况可以一用,不过这线是我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你们可别一下子给我毁了。” 楚姒看着那腰牌,感激的看了眼赵恪,这才转头离开。 等楚姒回到小院时,林清愚已经躺下休息了,院子里四处站着皇宫的侍卫,瞧见楚姒过来,为首的上前朝她见了礼:“上头有令,让您进宫相见。” “我夫君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公公若是不急,便候着吧。”楚姒说罢,扶着侍女的手便要往前走,一众的侍卫却围了过阿里:“世子妃,这可是皇上的命令。” 林傅带着人将他们重重围了起来:“我们主子说了,保护好夫人是第一紧要的,其他的,包括他的命,都排第二!” “是!” 众人一声大喝,纷纷抽出刀来。 这公公只带来一二十个侍卫来,但是林傅手底下的却个个都是高手,更不用说还有严一和一众严家暗卫了。 那公公瞧着这个阵势,回头看了看自从服下蛊虫后便一直沉睡不醒的林清愚,面色微沉,只得道:“那奴才回去请示皇上。” “那就劳烦公公了。”楚姒莞尔笑道。 公公抬眼看了眼楚姒:“您初来乍到,没事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可就得不偿失了。” “多谢公公提点。”楚姒看了眼已经完全黑沉的天色,淡淡笑道。 那公公也不再多说,朝周围的侍从点点头,提步便出去了,而所有的侍卫也都回到了原位,就在这院子里继续盯着。 楚姒无法,瞧着还未苏醒的林清愚,提步往里而去,朝林傅道:“我想跟世子爷单独待会儿,你们在门口候着便是。” “是!”林傅应声,瞧了眼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皇宫侍卫,往他身边挤了挤:“过去点。” 那侍卫面色微青,往旁边挪了一点,可林傅又往那边挤了挤:“再过去点。” “你——” “你什么你,这是我主子的院子,你想怎么样啊,不想在宫里待了想来讨好我主子是不是?”林傅恼道。 那侍卫见他不过是想邀功讨好,便只讽刺的笑了一声,干脆站到了院子里。 媚娘把房门关好,跟林傅对视一眼,这才守在了门内。 听到门口都安静了,林清愚这才睁开眼,坐了起来:“跟他说好了么?” 楚姒微讶,还没说话,便被林清愚抱着放在了床上,小心拿被子掖着。 楚姒看着他,道:“那蛊虫你可曾服下了?” 林清愚莞尔:“若是我不服下,赵训炎马上就会死,他们立刻就能察觉到我想法,所以只能先服下了。” 楚姒听完,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将他一把拥住,林清愚也自然的抱住她,蹭了蹭:“辛苦你了,还劳累你亲自跑一趟。” “不妨事。”楚姒笑道:“赵恪已经答应了,还给了我这个。”楚姒拿出那块腰牌来。 林清愚一瞧,均是笑起来:“那我们还得想法子救赵训炎了。” “嗯。”楚姒微微颔首,林清愚回头看了眼媚娘,媚娘会意,转身便出去了,站在门口轻咳两声:“所有人都站远一点。” 众人一瞧,哪里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均是往后退了三步,他们三步才退,林清愚便转身拉开了后窗:“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既然要走,自然还要布置一番。 楚姒点点头,看着他离开,这才裹着被子躺下了,看着帐顶上竟然绣着一副鸳鸯,满足的笑了起来。 此时宫中,赵训炎蜷缩在地上,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几乎就要死了,可好在,这口气又喘了回来。 “现在可以说了?” 赵训炎抬头看他:“你把蛊虫给谁了?” “自然是给了你最想杀了的人。”皇帝坐在一旁:“朕的耐心已经不多了,本想今日杀了你,取出你身体里的蛊虫,但是林清愚明日才能进宫,所以饶你一命,也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现在说,我可以让这蛊虫乖乖呆在你的身体里。” 赵训炎面色苍白,一只眼睛阴狠的盯着他:“楚姒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因为你迟迟不肯合作,朕自然是把她还给林清愚了。”皇帝笑起来,看着他复杂的神色,只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非要单恋这一支带刺的花,何必呢?什么都不如手里的权利来的稳妥。” 赵训炎盯着他:“我若是帮你,你要怎么给我荣华富贵?” “等你真的能帮上忙,宰相的位置也可以是你的,要是能吞下千里之地,封你为一方之王又如何?你的富贵,可要看你能帮朕做多少事。”皇帝笑起来。 赵训炎手心微紧,只冷冷盯着他:“好,你拿笔墨纸砚来。” “你早这般痛快,又何必眼睁睁看着美人被送到林清愚身边呢。”皇帝说完便离开了,而后便有太监送了笔墨纸砚来。 赵训炎看着门口守卫不少,眸光阴鸷,他赵训炎岂是这么容易死了人。 绿檀自从被禁足之后,便开始整日闭门不出,不管谁来劝都一样,皇帝却似乎突然冷漠了一般,由着她闹,不管不问。 “查出来了吗,楚姒今天出城去了哪里,见了谁?” “过了河,但不知道是不是见了哪些人。”下面的人回禀道。 皇帝面色微冷:“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是按兵不动。不过他们的皇帝已经传来了消息,说让我们放了林清愚、楚姒和通缉要犯赵训炎。” “他倒是想的轻巧。不过待明日之后,就知道这几个人用不用处置了。”说罢,他疲惫的坐下,看着堆满了案头的折子,随便翻了翻,道:“和亲的事谈妥了吗?” “已经谈妥了,我们跟番国和亲,他们答应借我们五万精兵。”旁人道。 “五万精兵……”皇帝似乎有些犹豫:“不过番邦的兵马强壮,五万精兵也能抵挡我们的十万,只是五万太少了些,你再谈谈。” “听闻还有不少的小国也在跟番邦谈和亲事宜,就连中原,也有此意向……”他提醒道,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可就没有机会了。 皇帝剑眉微蹙,转头看着外面黝黑的夜色,目光沉沉:“朕是担心,如此将公主嫁过去,公主将来必要受苦。” “皇上担心的有理,听闻番邦民风剽悍,衣食住行都很是粗糙,公主娇贵,过去定是要吃苦的。”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岂是在担心这些。若是让番邦五万的兵马便换走他一个捧在手心的公主。往后他们必然不会将檀儿放在眼里,可眼下南疆的兵力确实不足以跟中原对抗。 “罢了,你再试探问问,若是能多出些兵力最好,若是不能……” “明白。” 第二天一早,楚姒和林清愚皆是换好了衣裳,都是中原的服饰,两人身上的伤虽都未好,但齐齐站在那儿,自有一股让人不敢侵犯的尊贵仪态。 “主子,马车准备好了。”林傅过来,朝林清愚微微点头。 林清愚莞尔,成不成也就在今日了。 他看了看站在一侧的楚姒,伸出手:“夫人,走吧。” 楚姒将手搭上,嘴角微微扬起,同他一起往前而去。 皇宫的侍卫瞧着他们就这样轻飘飘的要入宫,总觉得之前主管交代的,一定要严防这二人,现在想来,竟是多余。 一路上,侍卫们都看着马车看得极紧,但直到宫门前也不见二人有何异动。 下了马车,太阳也已经出来了,八月下旬的太阳。烈的很,但唯独这清晨伴着和风的阳光让人觉得舒服。 楚姒舒适的眯起眼睛来,看了眼扮作平民在宫门附近的严一,莞尔,提步跟着林清愚一道进去了。 再见到皇帝,还是在那个花园,在那个凉亭里,他身前依旧摆着一副棋。 南疆的皇宫不似中原,宫里伺候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庞大的宫中也不见总是来来回回走着的太监宫女。 “摄政王愿意过来,是想通了?”皇帝笑问道。 林清愚浅笑,如狐狸般的眸子微微眯起:“若是想不通,我们怕是出不了这皇宫吧。”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摄政王还真是幽默,不过想通了就好。只要能施展抱负,跟着谁不都一样么……” 楚姒听着他们说了半天,才起身:“皇上的皇宫这么大,我可以去其他地方走走么?” 皇帝看了眼端起茶杯轻抿的林清愚,再看看楚姒,笑开:“自然可以。”早知他们不会安分,不过便是在这宫里走又何妨,他们是绝对找不到赵训炎的。 楚姒笑笑,看着皇帝眼底那一丝丝的得意,转头看了眼林傅:“你随我一道去吧。” 林傅颔首跟上,待他们走了,皇帝才看着林清愚:“朕这皇宫大的很。有许多废弃宫殿,摄政王妃这次可千万不要走错了。” 林清愚显得很放心,这皇宫多大,他自然知道。 “皇上可要先下一盘棋。”林清愚看着这棋盘道。 皇帝微微扬眉,颔首便捻起了白子。 楚姒跟林傅一路往前,旁边跟着四五个宫女太监。 “王妃要去哪儿瞧瞧?”领头的太监问道。 楚姒辩了辨方向,指了指左前方:“往那边走。” 那太监微微怔了一下,忙道:“回禀王妃,那边去,可就到了公主寝殿了,您怕是不便过去……” “既如此,不若公公帮我去问问?”楚姒道。 那公公哪知她竟会这样说:“这……” “要不然我自己去问?”那殿里住着谁她自然知道,他们不想自己跟绿檀见面,自己却偏要让绿檀知道自己来了,不让这位小公主出来帮帮忙,今日这计划的确有些不好实施。 那太监见楚姒这般坚持,只得使了一人过去:“王妃在此稍等片刻……” “片刻?时间太长了,我们继续往前面走。”楚姒莞尔,却想起昨晚林清愚的话。 他倒是拿了赵恪给的腰牌寻到了那人,但那人说赵训炎被藏到了一个废弃宫殿里,可这里这么多宫殿,哪一个是藏着赵训炎的废弃宫殿呢? 楚姒边往前走边想,不多时,迎面竟遇上了皇后娘娘正带着小皇子准备去寻皇帝。 楚姒上前见了礼,才靠近这位皇后,便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 “你是楚姒?”皇后似乎没有多少惊讶,就似冲着她来的一般。 楚姒不知她竟知道自己,抬头,便对上了她既欣喜又感激的眼神。 “檀儿时常提起你,说在中原跟你学到了很多,她这才回来本宫瞧着也是规矩了不少。”皇后从步辇上下来,走到楚姒跟前:“你可曾见过檀儿了?” 楚姒看了眼旁边跟着的急的脸的都白了公公,笑道:“未曾。” “那你与本宫一道去吧,就在前面不远,正巧本宫也想听你说说中原的事儿。”她亲昵的拉着楚姒的手,楚姒却感受到她悄悄放在手心的冰冷触感。印在手心的花纹她很熟悉,是紫玉上的。 见楚姒一下明白过来,皇后朝她眨眨眼,便牵着她一道往前走了。 那公公急得不行,忙上前:“娘娘,皇上吩咐让公主禁足呢,您这……” “禁足,难道还不许本宫过去瞧瞧了?”这皇后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感觉,旁人闻言,皆是不敢再说,至于那公公,顿下身子就等着去跟皇帝汇报。 皇后却在这时起了不满:“你们这些个人,成日就知道听皇上的话,丝毫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这话说出来,可是能杀头的,众人一听,皆是跪在地上求饶:“娘娘恕罪,奴才们可不敢呐。” 皇后看了他一眼:“你既然喜欢跪着,那就在这里跪三个时辰吧,没本宫的吩咐,谁也不许离开半步!”说完,还叫了贴身的侍从看着,这才拉住楚姒一道去了绿檀宫中。 绿檀得知楚姒过来,正着急呢,便闻言说皇后来了,匆匆跑出来一瞧,果真见着楚姒,还有她身后跟着的冷着脸的林傅。 绿檀面色几番变换,这才忙拉着楚姒进了里间,还把侍女全部都打发出去了。 皇后却并未多留,只将紫玉交给她。 “后宫不干政,这玉也是本宫从元梓宫拾来的,你若是喜欢,便送你吧。”说罢,朝绿檀看了看:“你父皇已经定了你与番邦的和亲……”皇后有些哽咽:“不日便要出嫁,你早些个准备,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母后一定帮你告诉你父皇。” 绿檀面色微白,抿着唇看了眼黑着脸的林傅,点点头。林傅只是个侍从,他们永远不可能的。 皇后离开后,绿檀才神色恹恹的拉着楚姒在一旁的软塌坐下,道:“过几日我就要嫁去番邦了,如今父皇也不让我跟你们接触……” 她有些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好,憋了一肚子的话,可到了面前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楚姒知她心里的苦,但两国和亲,若非绿檀自己提出要怎么样,不然她也不好插手。 “对了,你们这次进宫是做什么?是不是父皇逼迫你们了?”绿檀焦急问道。 楚姒微微摇头:“他没有逼迫我们什么,我这次过来,是来找赵训炎的。” “他也在宫里?”绿檀很惊讶。 楚姒扬扬手里的紫玉:“怕是在元梓宫。” 绿檀闻言,抓着楚姒的手:“元梓宫听闻经常闹鬼,寻常谁都不敢去的,也不知母后怎么去了那里,还捡了这玉来。” 楚姒笑道:“皇后娘娘是有心帮我。”皇后想来也不希望南疆再起战乱,毕竟赵训炎若是还被皇帝捏在手里,等同林清愚也被他捏在手里,加之此次番邦和亲,皇帝借了兵后必然跟中原开战。赵煊逸才登基,还未站稳脚跟,而且内乱不断,正是他们进攻的好机会。 绿檀微微皱眉:“那我们赶紧去找赵训炎……” “你不是不能出去吗?”楚姒本想悄悄带林傅过去。 绿檀睨了一眼一直在旁边散发着冷气的林傅,道:“他不是擅长扮女人么……” 元梓宫前。外面看不到侍从,里面也是一片凄凉,仿佛还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楚姒提步才往里面走,不知哪儿冒出个太监来,惨白的脸搭配着尖利的嗓子:“这里不是寻常地方,除了圣上,谁也不许进去。” 他才说完,楚姒身边一个低着头,粗眉细眼满脸是斑的男子便拿出一块令牌来。 楚姒道:“让开吧,就是皇上让我们过来的。” 那公公盯着令牌看了半天,确实是金令没错,这才将信将疑的退在一侧,但看着楚姒身边人的背影,越发疑惑,忽然想起什么,才要开口,绿檀已经转过身,一个手刀将他打晕了。 “早知道方才就不跟他那么多废话了。”绿檀甩甩手。 楚姒却沉了脸,一把拉住绿檀的手大斥:“你这奴才,不是说过了,这是南疆的皇宫,不能不知规矩吗!” 绿檀微楞,却也察觉到了周围好似多了无数目光盯着,忙低下头:“奴才知错。” 楚姒眼角瞥到那不远处树后的人影似乎并未离开,这才道:“你去外面候着,我自己进去。” “可是……”绿檀着急往前,空气里却已经隐约传来了刀剑拔出的声音,只得咬牙退后一步:“那你小心。” “无妨,你去寻檀儿公主。”若是有个万一,只能靠绿檀了。 绿檀颔首,担忧的看了眼楚姒,转头匆匆跑了,楚姒感觉得到周围的杀气少了不少,这才站定,笔直往里而去。 赵训炎没有被关起来,皇帝似乎也是笃定了他逃不走,这才由着他在房间里。 瞧见楚姒过来,赵训炎猛地站起来:“你没事吧!” 他的手用力的抓着楚姒的肩膀,楚姒能感觉到伤口似乎都被撕裂了,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将他推开:“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赵训炎将他的皱眉当做是厌恶,冷笑起来:“你是想救林清愚吧。” 楚姒不想跟他废话:“是。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控制你,也控制清愚。你若是想一直被困在这里,想必也不会将玉佩给了皇后吧。” 那紫玉他自从自己身上拿走后便一直带着,不可能随意丢弃还被皇后捡到。 赵训炎眼中满是阴翳:“我出去以后你们就会杀了我。” “没错,但至少不是现在杀了你。”楚姒寒声道。 赵训炎莞尔:“那你觉得我凭什么这样就跟你走?” “所以我可以答应你,带你出去后,给你三天的时间逃走,三日之后,我才会继续追杀你!”楚姒冷冷看着他。 赵训炎定定看着她半晌,才扭过了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不舍和受伤,一时间他自己都有些恍惚,自己苦苦追逐的皇位,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我不会跟你走的,折磨林清愚就是折磨你,我乐意之至。” 楚姒忍住心中怒意,只冷笑道:“既然你想成为笼中困兽,那便由着你吧。”说罢,转身欲走。但是她确定,她所认识的赵训炎,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一辈子做笼中困兽,是他情愿死也不愿意做的。 果然,楚姒还没出门,便被赵训炎一把拉了回来,但他好似不小心扯到了什么,痛的浑身都开始冒冷汗。 他将楚姒按在门后,狠狠盯着她的眼睛,可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依旧没有爱慕,看着她嫣红的唇,他俯身而下,楚姒却一抬膝盖准备去踢他,奈何腿也被他一把摁住。 他最终还是没有吻上去,只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感受着他想了无数次的场景,心中澎湃的强烈感受几乎将他的理智吞没,可他到底还是赵训炎。 “我自己也可以出去,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跟在我身边,半年,半年以后我就放你走。”赵训炎在她耳边冷冷道。 楚姒挣扎着想要将他推开,奈何他却越抱越紧。 “不同意么?”赵训炎猛地将她松开摔在门上,看着她因为痛苦而皱起的眉头,手微微颤了颤,却还是没松开:“半年以后,我就把体内的蛊虫挖出来给你,让你跟林清愚双宿双飞,但是你若是不同意,我做这笼中困兽又如何?让林清愚陪着我,让你也陪着我,受尽折磨!” “你疯了……” “快了。”赵训炎笑容嗜血:“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迟早是我的。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南疆皇帝狼子野心,就算他许诺把江山分给我,我也不会信。你以为我还在期待登上皇位么?不可能的,但是若让你在我身边,看着你每日受尽折磨,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楚姒听着他这话,有些奇怪:“你是不是被南疆皇帝下了蛊?” “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而且无药可医。”楚姒严肃的看着他,若非如此,他不会轻易放弃。 赵训炎的手慢慢滑落她的脖子:“你总是这么聪明,知不知道,慧极必伤?”楚姒说的没错,若是他还有一丝希望,都不会透露出丝毫想离开的南疆的想法。南疆皇帝狠,他同样不弱,与虎谋皮,未尝不能一试,但是他改变想法了,也许折磨楚姒,折磨林清愚,比费尽心思跟南疆皇帝周旋更有意思。 赵训炎莞尔,看着楚姒笃定的样子:“你总是这样确定,总是这样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判断失误?” “所以我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楚姒手里的银针还是扎入了他的脖子:“这是我最后的退路,虽然麻烦了些,却也比跟你在这里讨论没有意义的将来好些。”让她答应跟在赵训炎身边半年,她不论如何也做不到,她怎么舍得让清愚再受伤。 看着赵训炎瞪大的眼睛,楚姒步步逼近:“你前世断我四肢,如今来跟我谈情说爱,赵训炎,你不觉得很讽刺么?” 赵训炎身子踉跄的往后一退。发出响声来,却猛地砸破了一旁的瓷杯,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条口子,尖锐的刺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楚姒,你会后悔的……” “你不会自杀的。”楚姒淡淡看着他。 赵训炎面前扯起嘴角:“我的确不会自杀,但你也低估了我的能力。”说罢,外面瞬间有人破窗而入,上前扶住赵训炎,便转头迅速往某个方向离开。 楚姒面色微沉,宫外她已经提前做好了部署,就是不知道严一能不能突破皇帝的防线,抓住他了。 有冰冷的剑放在她的脖子上,楚姒淡淡转身看着之前被打晕的公公已然醒了,笑道:“赵训炎跑了,你们不去追么?” 那公公阴狠着脸走过来:“王妃,这些都是你跟他商量好的吧。” 楚姒微微摇头,指了指方才赵训炎留下的血:“他的命跟我夫君的命连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要杀他。” 那公公怀疑的看着楚姒,似乎并不相信她,毕竟她的人才把自己给打晕了,她一过来,赵训炎就跑了。 “不管如何,现在人已经跑了,我们也只能先委屈委屈王妃了。”说罢,直接道:“给我抓起来!” “我看你们敢!” 绿檀匆匆跑来。身后跟着一堆的护卫。 “公主?您不是……” “我才接到消息,王妃出来迷了路,你们竟然合起伙来欺负她,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绿檀怒道。 那公公皱眉,朝旁边的人看了一眼,让他去跟皇帝报信,这才道:“公主,您误会了,实在是这王妃放走了赵训炎……” “好了,我不想听你废话。”绿檀说罢,上前一把拉住楚姒:“我们走!” “公主!”公公提高了嗓音,而后朝旁边的人吩咐:“都给我看紧了,在皇上过来之前,谁也不许离开!” “你……” 楚姒扯了扯绿檀的衣袖,看着悄悄进来的林傅,林傅跟她点点头,楚姒的心才算是落下了,道:“不妨事,先等一会儿吧。” 见她这样说,绿檀这才没再说什么。 皇帝这会儿正跟林清愚下棋呢,不过一盘棋还没下完,便听有人来报,说赵训炎跑了。 皇帝似乎并不意外这个消息,看着林清愚:“朕还是小觑了王妃的能耐。” “过誉。”林清愚笑起来。 “那摄政王的意思,是不同意留下了?”皇帝笑道。端起一旁的茶杯,淡淡喝了一口。 林清愚看着棋盘,思来想去,终于落下一枚黑子,笑道:“皇上认为我会为了活命而留下?” “朕知道你不怕死,你的王妃也不怕死,但你们怕对方死。” “那皇上怕不怕檀儿公主死呢?”林清愚笑起来,方才来回禀的人忙道:“皇上,檀儿公主跟王妃在一起。” 皇帝的手微紧,一旁坐着始终不言语的皇后反而淡定些。 “楚姒下不了手的。” “没错。”林清愚笑起来:“所以我没让她下手,但是她身边的侍从却是听我号令。” 皇帝温润的目光终于不见,微冷的看着他:“一个公主换你们两条命,很值。” “值吗?檀儿公主现在可是价值五万番邦精锐呢,也有可能更多……” “你——!”皇帝终于忍不住站起了身,可看着他波澜不惊的样子,笑起来,背过身去走到凉亭边:“你以为朕真的就会这么轻易放你们走么,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让你去帮其他人来对付朕!” 林清愚不说话,自顾自的拿起了皇帝的白棋开始跟自己对弈,不多时有人跑过来,递上一封加急信:“急报!停驻在边境的中原大军突然朝我方进发。” “多少兵?” “粗略估算……十万。” “十万大军,赵煊仪他疯了么!”南疆皇帝忙打开信封看罢,扭头盯着林清愚:“这就是你的计划?” “我们也不想见到两国征战,百姓受苦。若是我们能即刻离开贵国,说不定能劝下进攻的大军。”林清愚依旧很淡定。 皇后也起了身:“皇上,边境的百姓年年受战乱之苦,此番派遣使团过去,百姓们都抱了极大的希望,若是此时开战……” “朕明白!”但是他怎么甘心让林清愚他们这么轻而易举的离开! “番邦的兵不过五万,且不说目前还没过来,就是立马开拔,到达南疆少说也要十天半月,皇上觉得来得及吗?虽说都城有大河护着,但中原水师不乏精锐,渡过大河直逼南疆,皇上除非倾国之力才能对抗这十万精锐,但倾国之力来对付中原了,周围虎视眈眈的小国岂能不乘机进攻分一块属地?” 林清愚话落,皇帝心下已经有了决定:“我如何能信你,只要放你们走,他们便会停止进攻?” “皇上可以试试。”林清愚说罢,起了身,与他一道站在凉亭边,随行而来的侍从拿出一个信号弹,信号弹放出,皇帝更加不解了:“难道说你跟他们合伙?” 林清愚但笑不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有消息传来。林清愚也是挺佩服他们的消息传递速度。 “皇上,中原大军已经停顿休息了。” “而且……”林清愚道:“皇上现在不管信不信,都只能赌一把,兴许把我们放走,就能争取个十天半月,搬来救兵呢?” 皇帝目光沉沉:“那你要记住,朕不可能让赵训炎离开南疆的。”这样,就等于赵训炎的命还捏在他的手里。 林清愚笑着颔首:“我可以去接我的王妃了么?” 皇帝不说话,一众侍卫却也让开了。 林清愚看了看后面的皇后,莞尔一笑,提步离开。 皇帝虽想着拓展疆土,但皇后却更关心百姓安慰,如此帝后,百姓之福。 林清愚的脚步有些急,不似方才的不急不缓,这头赵恪的下属也急得来回走:“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咱们瞒着皇上说是出来演练,可万一南疆真的出兵……” “再等半柱香的时间,如果他们还没出来,便撤兵。”赵恪放下手里的兵书,淡淡笑道,但他相信,林清愚一定会出来的。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京搞事情 并钻石满2900加更 林清愚接了楚姒便匆忙往宫外去了,绿檀不用问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等匆匆回到宫里想去寻林傅,可林傅也早已经离开。 “公主,皇上请您过去。”有宫女来报。 绿檀闻言,心又沉了些,转过头看着立在一旁一人高的铜镜,镜中的自己衣着华贵,头上的朱钗首饰也许是当时一起做婢女的小福儿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但她现在更希望回到还在楚姒身边做小丫头的时候,自在潇洒,没有什么家国天下。 “我知道了。”她闷闷应了一声,转头便往外而去。 父皇要与她说的,是和亲之事吧。 宫外,林清愚一行人才出宫,便早早有马车候着了,马车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往城外而去。 皇帝尚在凉亭之中,不断的思考着,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放林清愚走:“来人!立刻把林清愚和楚姒给我拦下!” “回禀皇上……”有人来报,却心中惶惶:“他们已经出城了,似乎早就安排好的,城外早早有人接应,我们的人想跟上都被拦住了。” “什么……”皇帝以为他们以为安全了,至少会放松一下,先回去收拾下东西,没成想他们自一早进来,就算到了自己眼下这一步。这个林清愚,当真是个不能放走的,如若他真的去帮赵煊逸,南疆存亡危矣:“那赵训炎呢?朕早就让你们在宫外布下陷阱,他绝不可能逃走才是。” 那人面色更加紧张了,直接跪在地上道:“我们还未出手,便有另一伙人出来想要带走赵训炎,我们与之缠斗的时候,赵训炎乘乱逃走了。” “你们——”皇帝气得说不出话:“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我追。一旦见到赵训炎,朕不要活口了,给我直接杀了他!” “可是如此的话,摄政王……” “那也总比林清愚抓到他来的好。”皇帝寒声说完。 皇后站在一旁,看着皇帝盛怒的样子,上前两步柔声道:“皇上,臣妾相信摄政王他们……”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皇帝便回头怒目而视,而后看着她眼中的惊愕和不可置信,这才急急收回了眼神,但一开口,语气却冷了不少:“你常年在后宫之中,不懂这些事情,朕不怪你,但是往后,你不要再插手了。” 皇后眼中泛着泪花,却笔直的站在一侧,垂下头恭恭敬敬的行礼:“臣妾领旨。” “你——!”皇帝见她生气,更加气却也更加无奈,刚好这时候绿檀也赶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这才扭过头来看她,看着她也是一脸疏离的模样,沉沉叹了口气:“檀儿,父皇也是为了百姓安危考虑……” “父皇不必过多解释,檀儿明白的。”绿檀微微哽咽,却强忍着没让眼泪落出来。 皇帝见此,上前两步将她扶起,爱怜的看着自己一直当做心肝宝贝的女儿,道:“檀儿明白父皇的心意就好,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了。” “父皇不必介怀。”绿檀抬起头看他,勉强露出笑容:“檀儿是公主,受百姓供养,当为百姓做事。什么时候出嫁?” 皇帝见她这般懂事,越发的疼惜,但为了那五万的精兵,只得道:“三日之后。” “好。” 皇后站在一旁,泪水已是止不住。最受宠的公主,从小锦衣玉食,现在却如此匆忙的要送去和亲,还是嫁到番邦那等贫瘠之地,听闻番邦之王也是个莽夫…… 皇帝说完,回头看了眼皇后,提步便走了。 皇后上前一把拥住绿檀:“我的好孩子。” “母后……”檀儿不想嫁去番邦,不想去和亲,檀儿想嫁给心爱之人。 她心里有万千哀求的话,可到底没有说出来,现在这样的时候,她更加明白什么是责任。 出了城以后,林清愚和楚姒并没有急于渡河,南疆皇帝一旦反应过来,是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走的,所以他们先在边陲的一座小镇停下了脚步,到时候赵恪一旦退兵,皇帝必然以为他们已经逃走,便会放下戒心,届时再走也要更加稳妥一些。 客栈二楼,这里寻常没什么客人,所以媚娘干脆把整个二楼都包下了。 楚姒还在等严一回来,但严一迟迟不来,她便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抓到赵训炎。 林清愚瞧见她站在窗前走来走去的样子。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别急了,没事的。” “可是万一……” “万一他逃走了,我们再去找他就是,左右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林清愚笑道。 楚姒闻言,主动上前将他拥住:“赵训炎命不久矣,南疆的皇帝也一定会四处找他,我如何不担心。” 林清愚抚着她垂落在身后的长发,半晌,才道:“放心吧,赵训炎既然自己早就准备好了逃生的计划,必然不会这般容易又被抓回去的,我们只要赶在皇帝抓住他之前找到他就可以了。” 楚姒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可一颗心就是安定不下来。赵训炎之前表现出的一定要报复自己报复林清愚的心实在是太强烈了,她真担心这个疯子会有一天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严一是在第二天一早回来的,身上带着伤,眼里带着担忧。 楚姒才吃过早膳,瞧见他这般模样,连忙让人去拿了药来。 “没抓到?”楚姒问道。 严一愧疚的点头:“他太狡猾了。” 楚姒微微颔首,将药给他:“先吃点药。” 严一接过后,越发愧疚:“我们出来的时候,那皇帝好像下了命令,见到赵训炎,不要活口。直接杀了。” “他果然不打算放过我们。”楚姒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眼林清愚,林清愚却似无所谓般笑道:“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先不急,你们继续去找便是,他应该还没出城。” 瞧见他这样一副洒脱的态度,楚姒有些气,那毕竟是他的命啊! “你怎么……” 赶在楚姒发火之前,林清愚起身走了过来,抬手揽住她亲昵靠近:“别生气,咱们还有大事要做呢,这等小事,让严一留下来处理就可以了。” 楚姒气得眼泪都出来了:“要是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我发誓。”林清愚笃定道。 楚姒知道他这还是死鸭子嘴硬,将紫玉拿了出来给严一:“找无极阁的人帮忙,务必抓到赵训炎,若是他死了……一定要将蛊虫带回来!” 严一颔首,接过紫玉便退下了。 楚姒这才抓着林清愚:“那我们准备准备回去。” “好。”林清愚莞尔一笑,看着楚姒气嘟嘟的样子,抬手捧着她的脸,给了她最深一吻。 媚娘准备好了寻常南疆人的衣裳,包下一艘私船便出发了,一路上林傅却是神色恹恹,似乎从出皇宫开始。就开始魂不守舍了。 包下的船是一个乌篷船,楚姒和林清愚坐在乌篷内,林傅独自一人站在船尾,面容冰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楚姒瞅着他的背影,道:“林傅怎么办?” “等他想清楚了便知道怎么办了。”林清愚笑起来,将才泡好的茶倒了一杯给楚姒:“我已经替他飞鸽传信给他的父母了,不过如今南疆王一心想要借兵,怕是这封信的作用也不大。绿檀一心要帮他父亲,帮南疆子民,他们之间必然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楚姒开始好奇林傅的身世了:“我记得你说过,林傅跟绿檀的身份差不多……” “没错。”林清愚弯起眼睛来,一旁帮着摆弄茶具的媚娘也跟着笑起来:“不过林傅跟绿檀不同的是,林傅虽然身份也尊贵,但离开那个岛就不行了。” “岛?”楚姒忽然想起之前侯夫人的游记来:“你们说的,是那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离陀岛?” “没错。”媚娘听着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 楚姒微微挑眉,看了眼同样笑得眼睛弯成越发的林清愚:“听闻离陀岛盛产灵药。而且四周都是暗礁险岛,易守难攻,除非有人带着才能平安进去,这样的小岛,两年收入可抵我们一整年的国库税收,你们为何笑成这样?”虽然不及南疆。但也不至于如此好笑吧。 媚娘笑够了,小饮了一口茶,这才道:“我们笑,那是因为道上的服饰,若是让绿檀知道了,愿不愿意嫁还是一回事。” 楚姒越发好奇了,当初那游记上可没有写离陀岛的服饰,但的确有一页好似是被撕去了的。 “穿裙子,着盛装,皇室尤其如此,包括男儿。”林清愚终于说了出来,楚姒这会儿再去看站在船尾冷得向冰块的林傅,这才也跟着乐了,确实无法想象林傅穿裙子的样子。 不过玩笑归玩笑,林傅娶不到绿檀最大的原因,就是离陀岛上的总人口也不足五万,更不用说借出五万的精兵了,岛上的人大多悠闲自在,远离纷争,也没有谁希望卷入陆地上这些国家之前的斗争,就算绿檀愿意嫁,但凡南疆王还存有半分掠夺的心思,林傅的父母也不一定愿意娶。 “所以这才是他纠结的原因。”楚姒道。 林清愚颔首:“不过他的想法自小比别人多,也更清楚自己要怎么做,你不用担心。” 林清愚说完,林傅果然进来了,瞧见三人笑嘻嘻的样子,眉头皱了皱,道:“主子……” “嗯?” 林傅顿了顿,才道:“我想回去。” “回哪儿?” “南疆。” 船夫有幸见识了一下什么叫现象级的轻功,林傅也是发了狠了,林清愚不让他去,他就偏要去,即便没有船。 船夫讶异的不行:“小哥儿稳啊!” 林傅感受着江上的猎猎狂风,但还没到岸上,内力终于支撑不住泡水里了,所以船夫又有幸瞧见了他在水里游泳的优美姿态。 楚姒也走出来,跟林清愚站在一起看着他离开:“为何拦他?” “他反抗的劲越是足,就越能成事。”十几年的相处,他实在太了解林傅了。 媚娘也跟着出来,看着林傅好容易游上岸朝她们摆手,这才笑道:“就是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了,主子应该能猜到吧。” 林清愚笑起来:“或许他会护送绿檀出嫁到番邦吧。” “好像更惨了……” 媚娘微微摇头,三人到底只是笑笑,还是真心希望他跟绿檀往后都不会再后悔。 船只到了江边,便看到乔装而来的杨老将军,杨老将军准备了马车,没有护送他们去见赵恪,而是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杨老将军问道。 “回京。” “回京?”老将军很惊讶:“你们不去跟侯爷夫人汇合么?” “父亲领兵几十年,怕是不需要我去班门弄斧。现在我跟姒儿回京,得先把其他人带出来才行。”林清愚笑道,看了看杨老将军身后的几人,又道:“而且豫亲王应该也能理解。” 那几人连忙低下头。 杨老将军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担心的看着楚姒:“姒儿,你吃了这么多苦,是外祖父对不起你,如果当初……” “外祖父,这些不怪你。当初你也是被人蒙蔽了,有谁天生就能透过别人伪装好的虚假面具,看到他的真面目呢?”楚姒安慰道,过去的也就过去了,而且人这样容易被情感牵制的动物,没有一双火眼金睛,被蒙蔽实在是太过简单。 听见楚姒的这般安慰,杨老将军只是叹了口气。 林清愚拉着楚姒的手,笑看着老将军:“您放心吧,接下来的姒儿,断不会再出一点差错,我也不会让她再受一点苦的。” “那就多谢你了……” “外祖父同我这般客气做什么,照顾姒儿本就是我的分内事。”林清愚笑道。 杨老将军听着他嘴里的这声‘外祖父’还没反应过来,瞧着楚姒微红的脸。哈哈大笑起来:“对,姒儿身边有你照顾,我也放心了。” 林清愚笑得眉眼弯弯,一如当初楚姒初见他般的模样,看起来温润又有学问,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个。 “对了,王爷还说,皇上迟迟没有下令攻打南疆,京城怕是有别的变故,此番你们要回去,一定要格外小心些。”杨老将军还是叮嘱道。 楚姒看着他这般,心中诸多感慨,点点头:“您也要保重身体。” 老将军颔首,几人一番告别后,林清愚便和楚姒一道坐上马车,往京城方向而去。 在楚姒几人离开京城的一个多月里,京城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为过。 京城里人人面带警惕,新帝登基的繁荣并没有呈现,民间反而是怨声载道,但最有怨气的人已经被抓到大牢里秘密处决了,剩下的都是不敢发声的。 当初沛县挖出一块凶石的事情又被人翻了出来,先帝曾打算祭天之事也被人翻了出来,朝堂上下争执最多的,便是要不要祭天。 赵煊逸坐在龙椅上,看着堂下争执不休的人,面色微沉。 “好了!”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顿时噤声,唯独马御史还不肯停下:“皇上,祭天乃早就被废除的仪式,不可再启啊!” “马御史这话何意?”旁边一人道:“先帝便有祭天的想法,奈何还未完成,如今民间霍乱不断,人心惶惶,此时祭天,既有利于安定民心,又能树立皇上在民间的名声,如何不可再启?” 马御史看着他愤愤道:“祭天所需乃是贵女,怎么,刘大人是打算让自家女儿出来祭天吗!” 这说话的刘大人立马白了脸:“你胡说什么?我才是二品大员,况且女儿顽劣,何以能称得上‘贵女’二字?我瞧着马御史家的小孙女不错,马御史乃是两朝老臣,又被皇上擢升特一品大员,您家的孙女才是当之无愧的贵女!” “你个小人!”马御史大恼,而后才忙转头看着赵煊逸:“皇上,祭天需要将供奉的贵女活活烧死,这哪里是祭天,这根本是惨无人道的暴君之行啊……” “好了!”赵煊逸本来揉着眉心听他们说话,如今听到‘暴君’二字,面色一下子就沉了。 李潇站在一旁垂首不说话,因为安平侯和摄政王这等功臣全部落得了个被赶出京城的下场,所以民间不少人都传皇上是暴君,他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便是这两个字,他们还屡屡在这里说,皇上不生气才怪。 赵煊逸看着堂下的马御史,现在留下来真正为百姓为社稷的老臣已经不多了,他并没有打算将马御史怎么样:“好了,马爱卿,此事容后再议。” “皇上……”马御史仍旧想劝他放弃,但赵煊逸却恼了:“朕说好了,不要再提这个话,朕自会慎重考虑的。” 马御史愣住,看着他暴怒的样子,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众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情要奏?”赵煊逸寒声道。 “回禀皇上……” 一众的大臣又开始说起如今的问题了,以前做太子时便知问题不断,如今真到了手里,才知棘手。 赵煊逸好容易耐心一个个听完,这才道:“今天先到这儿吧,朕乏了。” “皇上,还有豫亲王和杨老将军之事,他们如今带着十万精兵在南疆边境,既不进攻也不撤回,如此浪费人力物力……”马御史没说完又被人打断:“那叫不战而屈人之兵,等南疆人知道愚弄我朝的后果了,他们自会乖乖成为附属国,年年上贡。”新提拔上来的将军道。 赵煊逸听着都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不管怎么说是他自己提拔上来的。 “南疆之事不急,等朕处理好了京城一事,自会下令。”赵煊逸说完便径直站起了身。他迟迟未让赵恪动手,是希望南疆忍不住先动手,这样他在打也就师出有名,至于到时候赵恪和杨老将军出了什么事,百姓们便是要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了。 “退朝!”高公公在一旁高声喊完,上前走到李潇身边:“李大人,皇上请您去养心殿候旨。” “是!”李潇拱手,马御史闻言忙凑了过来,苦头婆心道:“李大人,你一定要劝劝皇上,祭天之事真的不能行啊!” 李潇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提步离开了。 瞧见所有人都不把马御史放在眼里,方才的刘大人也笑着走过来,笑道:“马大人,你说你一把年纪了,皇上年轻气盛,你怎么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呢。” “皇上年纪小,但江山社稷可不顾不得他年纪小啊!”马御史气得老眼微红。 那刘大人瞧了他一眼,讽刺的笑了一声:“这可是金銮殿,您说话可小心些,被回头触怒龙言被砍了头……” “你……”马御史看着站在周围看热闹的一众人,气得直捶自己心口:“先帝啊,你睁开眼睛看看……”他话还没说完,便直接气得晕了过去,旁边的大人们忙做鸟兽散,只有太监们瞧见了,才赶忙让人给抬出去了。 楚姒换上了一身男装,才回京城便先去见了云颂伊和郑雲。 她们已经成婚了,住在西郊的一处小院子里,但四周都有人看着,她们根本不可能离开京城半步。 瞧见楚姒几人过来,云颂伊吓坏了:“你们被人发现了吗?” “放心吧。”媚娘过来道:“我使人引开了才得以进来的。” 云颂伊这才点点头,忙拉着她们进了屋:“这就好,要是被发现了,你们可就真成了笼中鸟,任人宰割了。”说罢,又急急去寻了小福儿和傅大娘来,小福儿一瞧见楚姒,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怎么哄都哄不好。 “小姐,您没事吧,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福儿边抹眼泪边抽抽搭搭的,傅大娘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也跟着走了过来笑道:“你这丫头,小姐回来是好事,你怎么成日就知道哭呢。” 小福儿哭得只打嗝,根本停不住:“奴婢也是……太担心小姐了嘛。” “好了,快去收拾厢房。”云颂伊忙道。 楚姒在一旁看她,挽起了妇人髻,人也利索了不少。扫了一圈这屋子,好似没有下人在,就连泡茶这等活儿都是云颂伊自己在做。 似察觉到楚姒的疑惑,云颂伊将茶端来,才道:“我们就是叫了下人来,也是成日看着我们,倒不如不要,省得一天到晚也没个清净。” 她在一旁坐下,林清愚这才问道:“郑雲呢?” “他去瞧杨公子了。” “杨辞?” “嗯。”云颂伊看了看楚姒,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 “出什么事了?”楚姒一瞧便知有问题,上次离开时,杨辞断了一只手,不知有没有中毒,如今杨府就剩下他和杨盈,还有一个杨谦修,杨家光荣不在,不知还有多少欺负上门的。 云颂伊看她,微微抿唇,道:“姒儿姐姐可还记得云康?” “记得。”云家小公子,之前成日跟焦思邈混迹在一起,后来昏迷,再醒来后,便是云颂月时那前后了:“可是云康与杨辞有何关系?” “云康如今入赘到了王家,那王家小姐原就是爱慕杨辞的。王家在京中势力不大,但大大小小的商户都跟他们关系极好,自云康入赘后,这王小姐便同他一起,唆使了这些人没事儿便嚼舌根子,杨家人去买东西也都把价格抬高好几倍。如今杨家也不富裕,听闻为了救治杨辞,杨盈将自己的不少首饰都给当了,偏生以前跟杨府有来往的大人还当做看不见,特别是那京兆尹……”云颂伊气得不行:“我也去寻过云康,可他的意思是,他就是故意报复,见谁低就要踩谁。我与他争执不过将他打了,这会儿郑雲怕还在前头跟他们理论呢。” “这王家竟猖狂至此?”林清愚有些不信。 “因为王家还跟如今的李大人,关系暧昧。”云颂伊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这李大人是谁楚姒不用想也知道,但李潇断不可能成日跟商户混在一起,做这些事的。怕是苦了半辈子,一旦得势迅速翘起了尾巴的李夫人。 “你可知道绿芽的情况?”楚姒又问道。 提起绿芽,云颂伊又是一阵叹息。 “自你走后,绿芽便没了依仗,便是我去寻她,李夫人也没把我这个小小县主放在眼里的,只听闻孩子好似没了,那东郡王府的小小姐也过了门,剩下的便不得而知了。” 楚姒跟林清愚对视一眼,林清愚只是抬手抓着她:“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自己甘之如饴,你便是再以为是砒霜也是没用的。” 楚姒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我明白。” “嗯。”林清愚微微颔首,转头厢房已经准备好了,郑雲也回来了。 一瞧见林清愚几人,郑雲激动的立马上前来,楚姒看他,胡子也剃了,露出一张五官明朗的脸,虽少了之前的威猛,却多了几分清俊,看着舒服多了。 楚姒见他手指上有血,微微扬眉:“我跟媚娘先回厢房。” “好。”林清愚颔首,郑雲忙道:“我们书房说话。”说罢,便匆匆带着林清愚往书房而去。 回到房间。小福儿又开始叽叽喳喳围着楚姒转,媚娘倚在一旁的软榻上笑道:“夫人,要不要我们动手去教训教训那云康?” “不必了,根本原因不在这儿。”楚姒悠悠推开房间的窗户,让外头的风吹进来,驱散些闷热:“杨府势微,云康不过是小人之心,没法对别人下手,便拿杨府来出气,来逞威风罢了。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我们要一个一个教训,迟早会暴露了。当务之急,是让杨家人暂时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小福儿不解:“杨家的府邸都在京城,怎么离开呢?奴婢以为,等杨老将军回来,他们就不敢造次了,届时杨老将军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小福儿想想便觉得痛快。 楚姒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我们假定的前提就是,老将军暂时不会回来。”若是真按照林清愚的计划,大军压境,城内跟他和自己有关的人都会有危险,要趁大军过来之前将她们全部带出去才行。 “老将军不会回来?”小福儿不解,媚娘却一改方才懒散的模样,坐直了身子:“我去安排。” “你带不走他们的,今晚我去见他们。”楚姒道。杨谦修是个淡薄性子。但杨辞却是个倔驴性格,老将军未归,无缘无故叫他们离开,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头,郑雲还在跟林清愚说今日云康之事:“这王八蛋,小爷我打断了他一条腿,我看他还敢成日使坏!居然还跟伊儿动起了手,好在伊儿没吃亏,不然我砍死他个鳖孙。” 林清愚睨了眼他:“她也听你成日说这些粗话?” 郑雲突然变害羞,挠挠头笑道:“她养了只老鼠当宠物,在她面前我可不敢造次。” 林清愚笑着摇摇头:“说说郑家人吧。”当初随明月一起把自己带到无极阁后,便再没了消息。 郑雲一听郑家人,不知该怎么说,为难的在一旁坐下,端起茶就闷头灌。 “那是茶,不是酒,慢慢说吧。”林清愚在书案前坐下,看着书案上龙飞凤舞的‘检讨书’,默默替他收了起来,这才坐下。 “他们还是想让我回家去,继承郑家衣钵,可是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治病救人的料,让我拿银针。还不如拿刀枪来的痛快。”郑雲很是苦恼:“而且他们知道我私自就成了婚以后,气得要来把我抓回去,因为上次他们帮着明月把你掳走的事,我好歹发了一通脾气他们才允我几月,我现在也在想法子该怎么办呢。” “郑家家族住在边境峡谷中,号称三千‘毒手’,统治这三千人可比你手底下的几千士兵强。”林清愚继续道。 郑雲摆摆手:“下毒这样的手段我可不屑用,还是真刀真枪打得痛快。” “既如此……”林清愚弯起眼睛来,笑看着他:“那帮我一个忙。” “你说吧。”郑雲忙道,而后联想起他方才说的郑家,怀疑的眨眨眼:“你不会是打算让我回郑家吧。” “聪明,郑雲,你成婚以后,比以前懂我了不少。”林清愚眼睛眯狐狸眼:“我需要你去郑家,将那三千人带出来。” “可那三千人虽然有用,却也抵挡不了朝廷的几十万大军呐!”郑雲依旧不明白林清愚要做什么,但林清愚只是笑道:“我不要你开拔过来,你去给我骚扰骚扰番邦那帮人就行,对了,要伪装成南疆人。” 郑雲怀疑的看着他:“挑拨起南疆跟番邦之间的仇,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这样的话,豫亲王就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地位,如若南疆失手。抵抗不了番邦的精壮兵马,跟我朝求救,届时你可就立了大功了。”林清愚笑开。 郑雲看着他的笑,浑身鸡皮疙瘩,他算计人时就喜欢这样笑,平白让人觉得没毛骨悚然。 郑雲怀疑的看着他:“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清愚点点头。 郑雲眨眨眼,想了想:“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一走,就得带着伊儿他们一道走,我们走了,你们可怎么办。” “好办。”林清愚起了身走到他身前:“我不要你现在走,你迟些时日再走,只要你肯答应我回去就行。” 回去?重点还是在回去? 郑雲愣愣点头,总觉得这自己好像钻进了套里,拉着林清愚的衣袖:“你该不会坑我吧。” “不会,自然不会,我现在拿你当兄弟!”林清愚笑容不减,郑雲越发觉得瘆得慌,还想再说,林清愚已经提步离开了。 出了门,林清愚拐角便遇上了一个带着黑衣黑帽的人。 “妥了?” “妥了。” “好,我会把赵训炎给你带来。”说罢,转头便离开了。 郑家的毒术无人能及,而且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南疆也一定有不少探子,找到一个赵训炎再带出来对严一可能是难事,对于他们怕是容易许多。 林清愚回头看着面色微沉的郑雲,笑起来:“那里是你的家,有你的父母兄弟,你迟早是要回去的,包括云小姐,她总不能嫁过来,永远不见公婆吧?” 郑雲皱眉,想想又觉得有道理,虽然他好像才被林清愚给卖了。 “还有。”林清愚干脆转身走过来,郑雲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林清愚见此,无奈笑着摇头:“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我与郑家的恩怨也就了了,你以为不用再觉得亏欠于我。” 郑雲微怔,看着林清愚平静的样子,一个大老爷们瞬间就红了眼:“清愚……” “再帮我办一件事……” 郑雲的感动忙打了个急刹车:“不……” “小事一桩……” 到了晚上,郑雲才知林清愚的小事一桩有多小。 到宫门前骂人啊!!这可是死罪啊!! 郑雲灌了一壶酒硬着头皮上:“你们都给我闪开,我要见皇上!” 宫门前的护卫瞅了他一眼:“皇上岂是你想见就见的,还不让开,不然回头拉你去打板子!” 郑雲的屁股蛋儿仿佛疼了一下,忙借着酒劲又道:“你们让皇上告诉我,为什么派豫亲王爷去送死。他从没打过仗的,他跟我可是好兄弟!” 那两侍卫不知道他怎生扯到了豫亲王,只冷冷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郑雲反反复复骂,等到他们终于要拖自己去打板子了,这才一溜烟跑了。 他才走,才上马车还未离开的李潇便放下了帘子,寒声道:“回府。” 郑雲躲在暗巷里,看着李潇的马车离开了,才悄悄松了口气。不过现在平白要给豫亲王造势,难道豫亲王是打算起事么? 林清愚没跟他说,他也不敢胡乱臆测。皇家的这些事素来复杂,他要不是因为林清愚,怕根本都不会当这劳什子的将军,去做那江湖大侠快意恩仇倒还好些。 瞧着马车彻底离开了,他这才离开。 李潇回到府里,一群新大臣老大臣都已经在等着了,他一来便连连围上来。 “李大人,皇上怎么说?” 关于贵女的事情,他们可都记着呢,谁也不想自己好好的闺女拿去活活烧死了。 李潇睨了他们一眼,直接往书房去,等在书房坐下了,才朝他们拱拱手:“各位大人,祭天之事咱们暂且不议,但是眼下有另外一件事明日怕还要大家一起帮忙上折子。” “李大人请说……”众人皆道。 李潇想起今日郑雲说的那些话来,道:“如今豫亲王和杨老将军皆是在南疆边境,手拥十万大军,众位可想过,万一这豫亲王有谋逆的心思……” 众人连忙倒抽一口凉气,摆摆手:“不可能吧,豫亲王才被封为王爷,而且母家也只是个寻常人家,母妃更是早早亡故,在朝中也无势力在,他这样如何能造反。就算抢了那个位置,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我也是这样想,但是……”李潇看着众人:“各位可曾想过,皇上如今圣名受损,若是此时南疆那边出点什么事,再加上朝中不安分的大臣,只怕这也不无可能,咱们既然领着皇上的俸禄,就是未雨绸缪,为皇上分忧。如各位所说,豫亲王在京城中根本没什么挂累,要造反,死也只死他自己。” “所以……” “所以,让皇上召回豫亲王,留下负累众多又死忠的杨老将军在南疆即可。”李潇寒声道,看了看众人,原本温润的眸子此刻尽是阴翳:“而且,十万大军太多了,南疆举国之力也打不过我们,杨老将军如此骁勇善战,我看一万兵马绰绰有余。” “一万?”底下好歹有去过战场的人,一万兵马故意留在南疆边境,但凡他们发动攻击便是死路一条。而且如今杨老将军早已不如以前,让他带着一万兵马留在南疆,等于送死:“李大人……”有人想跟他说说,却听李潇道:“怎么了?一万太多了?” “不是不是……”见李潇这态度,他便也不敢多话了。 李潇看了看众人,道:“不知众位同僚可还有别的意见?” “没有没有。”众人忙摇头。 “那就好。”李潇淡淡看着众人,眼中傲气不可掩饰:“各位关心的贵女之事,我会再跟皇上说说,若是一定要选,也不会选到各位大人的头上,请各位放心。” “那就多谢大人了。”众人忙笑着颔首,李潇不愿再说,抬抬手众人便都出去了。 他转过头看着待写的折子,将方才的想法迅速写上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只留一万大军对于杨老将军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但是他憎恨杨家人。尤其是杨辞。自己也是姒儿的哥哥,可她对自己向来疏离,却为了杨辞这样一个早就跟她断绝关系的人牺牲了自己,被赵训炎掳走至今下落不明。杨家对她来说,就是拖后腿的累赘,现在杨家老的老残的残,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早点都滚出京城,走的远远的,这样等姒儿回来,就不用再被他们拖累了。 不多时,外面有丫环过来:“公子,夫人让您过去前厅用饭呢。” “嗯。”想起新娶的东郡王府的小小姐元珊,事事打理的清楚,有条有理,端庄貌美,是真正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心思聪颖八面玲珑,可不知怎么的,就是少了姒儿的那一分感觉。 到了饭桌上,李潇不见李夫人,问道:“娘呢?” 元珊轻笑:“方才过来的那些大人们送了不少礼过来,娘正打点呢。” 李潇闻言,傲气受挫。他们以前过多了苦日子,娘便总是对这些金银斤斤计较,让他在元珊面前抬不起头。 坐下后不见绿芽,问道:“绿芽怎么没来?” “夫君忘了,妾氏不与正室同桌用膳,这是娘定下的规矩。”元珊坐在他身侧,端庄笑道。 李潇微微蹙眉,想起绿芽才小产,但看着元珊眼底的些微鄙夷,没再出声。 郑雲回去把一应消息都说了,楚姒有些讽刺的笑自己,竟不知当时留的退路,成了这样的用法。 “若是他真能把豫亲王调回京城来,那他在皇上面前的分量还真是不小。”楚姒笑道。 云颂伊一边帮着端了饭菜上来一边道:“他才娶了东郡王府的小小姐,官位也是不停的升,在皇帝面前都是独一份的尊荣。”她想来是有些鄙夷的,当初见他,他跟外祖父聊家国天下,还甚得外祖父赏识,如今外祖父教他得到东西,都被他用来玩弄权术了。 “他还是有些本事的,短短时间,排除异己的活儿干得十分好,现在朝中真正敢说真话的,没几个了。”郑雲给林清愚倒了酒:“上等的女儿红,伊儿出嫁时挖出来的。” 云颂伊面色绯红的坐在一侧,云夫人也在,只安静笑着,并不出声,现在的生活她十分满意。 林清愚给楚姒也倒了一杯:“喝一点吧。” “壮壮胆?”楚姒莞尔,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壮壮胆,好干活儿!” 夜里,京城依旧处于高度警惕状态,赵煊逸自从登基之后便没有一夜睡踏实过,赵奕恒和赵训炎接二连三的谋反,让他现在依旧处于恐慌之中,而且身边唯一能说几句话的蒋繁和林清愚死的死散的散,所以他在京城里也是布下了十分严密的防守,但凡见到戴面具带帷纱帽的,都要查验身份。 楚姒换了身男装,贴了小胡子,跟在林清愚身侧看起来就像是个小书童。至于林清愚,惹眼的一头白发,扮成白头老翁最是合适了。 郑雲和云颂伊二人负责把府外盯着的人引开一会儿,楚姒和林清愚这才得以出门,两人倒也大胆,大摇大摆的上了街就往杨府去了。 来来往往骑着马跑过的士兵,让楚姒的心越发的沉了。 “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仍旧不解。 “被吓到了。”林清愚回头看了她一眼,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她,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他以前是贤王,只办好事。可一旦尝到恶事的滋味了,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对侯府、对我,怀疑的种子早在我们回京开始便种下了,皇上临死还要封我个摄政王,他自然也就会怀疑。说到底,都是一件事推动一件事,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楚姒瞧着他认真分析的样子,笑笑,不多时便到了杨府门前。 林清愚上前敲门,来开门的是杨盈自己,她身后跟着两个丫环,挎着篮子似要出去买东西。 “你们是……”杨盈看着她们,皆是短褐布衣,一个微微拖着背,满头白发,一个留着小胡子,个头不高。 “我们杨小哥老友,如今家里没收成,想跟杨小哥借点银子使使。”楚姒低声道。 杨盈手微微颤了一下,看了看左右,忍住自己的情绪,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先进来吧。”杨盈让开在一侧,瞧了瞧周围没人跟过来,这才跟身后的丫环道:“你们先去瞧瞧还有什么菜摊没收,买一些好保存的回来。”说罢,便匆匆跟了进去,把他们引到了杨辞的房间,到了房间里,她才敢捂着嘴低声哭了起来。 楚姒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杨辞,转头问她:“怎么了?” 杨盈忙擦干眼泪:“他以为自己害了你,所以……” 楚姒颔首,扯下小胡子上前:“杨辞?” 杨辞听到楚姒的声音,眼睛动了动,这才转过头看着她,眼中终于恢复了神色:“你没事?” “嗯。”楚姒颔首,林清愚也走过来:“长话短说吧,你、杨盈还有杨谦修,你们必须尽快离开京城。” “离开?”杨盈也走过来。 林清愚颔首:“我们从南疆回来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传到京城,到时候你们再想离开就迟了。” “好,我们马上走。”杨盈忙点头,生怕再给他们添麻烦。 “先不用这么急,你们就是立马出城,也会惹人怀疑的。”楚姒拉住焦急的想去收拾行李的杨盈:“外祖母才过世不久,你们又遭遇了这么多灾难。加之老将军还在战场,你们若说出去给外祖母扫墓守孝,应该可以出去。” “那我们明天出去?” “明天等朝廷的命令下来了再走。”林清愚道,一旦李潇的折子皇上准了,那杨家人出去求祖辈先人保佑都是正常的:“万不可操之过急。” “好。”杨盈慌慌张张的不知该怎么办,反倒是杨辞镇定些,抬着拉着她手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杨盈瞧着他的手,面色猛地涨红,眼里溢出泪来,唇瓣却含着笑意。 楚姒莞尔,笑道:“明日走时不要带行李物件,就跟寻常出去一样即可,届时城外会有人接应你们。” “好。”杨盈点点头。 见交代清楚了,楚姒和林清愚也不多留,免得引起人怀疑,便又早早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还不忘掂量一下袋子里的银子。 “这杨小哥真大方。”楚姒佯装欢喜道。 林清愚在一旁瞧着她调皮的样子,感受着身后跟着的目光,故意压低嗓音:“无京华楼吃一顿?” “好,要大鱼大肉。” “可以……” 跟着的人面有怀疑,但还是没有彻底放下戒心,让人跟了上去:“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楚姒和林清愚直接进了京华楼,纵然京城局势紧张。但这些纨绔子弟们依旧该吃吃,该玩玩,丝毫没带耽误的。 “就在大堂里坐?”楚姒看他。 林清愚颔首,自然是坐在大堂里最能听到消息,也最能打消身后跟着之人的疑虑。 这点银子,倒是够两人吃饭了,楚姒专心致志吃饭,丝毫没有竖起耳朵的偷听的样子,偷听这活儿,交给林清愚就好了。 两人一直吃到半夜关门,大堂里的人都差不多去烟花柳巷寻乐子了,他们才出了门,这会儿跟着的那人早已经在他们慢慢悠悠吃饭喝酒的时候就回去了。 回了府,媚娘也差不多回来了。 “夫人,找到她了。”媚娘直接过来道,瞧见林清愚的装扮,噗呲一声笑出来:“还没见主子这么丑过。” 林清愚笑笑,也不怒。 楚姒笑道:“她怎么说?” “她就是南疆王安置在京城的探子,几十年了。”媚娘道:“不过她也的确在这里结婚生子了,所以让她帮我们办事并不难。” “那就好。”楚姒颔首,回到京城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红姨,这个自称青楼出来的女子,跟朗月邱一般,地底下也到处挖着密道,真不知为何南疆皆有这个爱好。 “待明日杨家人出城之后,她就会想办法在京城制造出骚乱来,让众人的目光不会放在杨家身上。”媚娘道。 楚姒颔首,还要再说,林清愚只是轻轻捏着她的小耳朵:“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呢。”待杨家人一走,皇帝必然察觉有变,那么他们只怕就藏不住了。 楚姒微微松了口气:“好。”迟早要来的事情,她想躲也躲不了。 外面敲打更鼓的人走过,一声声,引得犬吠声不止。百姓们都睡下了,可京城夜里活动的人却依旧不少。 八百里加急的消息送到赵煊逸的案头,他才看一眼,便沉了脸:“南疆王居然就这样轻易放他们走了。” “听探子回报,南疆王误以为豫亲王的大军操练是进攻,这才不得已放了他们。”来人回禀道。 赵煊逸面色微沉:“既然你的消息都到了,那他们应该也到京城了。但是他们回来做什么呢?” “不知,但有人看见他们是往京城的方向而来,现在不是在京城周边,怕就是已经进城了。” 赵煊逸看着手里的纸条,闭上眼睛慢慢想着,半晌才缓缓抬起眼来:“加派两倍的人手,看住郑雲一家人和杨家人。但凡有人与他们会面,不管是谁,一律抓起来。” “是。” “还有……” “皇上请吩咐。” “通知京兆尹,清查京城人口,但凡无法证明身份的,全部抓起来。从杨家和郑家开始!” “是!” 万洪斌(17033629) 您好,感谢支持正版,为方便下次阅读,可在微信中搜索关注“若相识”,阅读最新最快章节!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乌龟王八 一早上,沉寂许久的京城似乎又热闹了起来,大大小小的酒肆又有了皇家秘闻以外的八卦可说。 “你听说没,那马家寡妇,跟入赘王家的云康勾搭成奸了!” “是吗?云家小公子如今已经沦落到这地步了?” “吃软饭的,还去勾引人家寡妇,啧啧……” 众人正在这里说的欢,奈何一早云康就出来了,腿一瘸一拐的,嘴角还有淤青,不过这是昨日郑雲给揍的。 他一走过来,众人就乐了:“哟,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到么。” 云康一瞧众人,轻哼一声,提步就要往大堂里一坐,要了两壶酒。 有人就见不得他这做派,似跟朋友笑说一般,大声道:“有的人呐,那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让他吃软饭也就罢了,成日还想着去勾搭人家良家女子,惹得一身骚……” “你说谁呢!”云康被惹恼,那人也不示弱,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高涨了起来,很快就扭打成了一团。 新任京兆尹梁大人本来还要去查人口,听到云康在这里闹事,又调派了人马过去:“真是能惹事,全部给我抓起来关大牢里。” “是!” 才有衙役走了,新任京兆尹梁大人便要去查郑家,皇上特意交代的,他定要亲自出马才行。 但他的马车没跑多远,便听说杨家有动静。 “什么动静?” “说是要出城祭拜才过世的老夫人。” “祭拜老夫人……”梁大人想起今日一早朝堂里如雪花般飞入皇上案头的折子,均是要求撤回豫亲王,只留一万精兵给杨老将军的,杨家如今可以说是都快无人了,他们如今想着出去祭拜一番,祈求保佑先人也是无可厚非。 “那就先去查查杨家。”梁大人说罢,直接转道往杨府而去。 到的时候,杨辞一身素衣,杨盈在一旁扶着,杨谦修面色微沉的坐在轮椅上,身后只跟着一个推着轮椅的侍从,身边再无其他人。 梁大人下了马车,起身朝几人略拱手:“你们出城,可要本官派人保护。” “不必了。”杨辞面色淡淡:“我们身无二两银,就是遇到歹徒,又能将我们怎么样呢,我们现在不过都是残废,出去也就是拜祭祖母和杨家的其他几位先祖,入夜前就会回来,不会出事的。” 杨辞说的淡薄,梁大人瞧着他们也没有带什么多余的东西,便让在一旁放行了。 待杨辞几人坐了马车离开了,这才道:“杨家也是个可怜的,如今这般光景,哎……” 他说罢,便不再多想,回头又听到有人来报,说云康把人打晕了,现在要找大人伸冤,烦的直摆手:“不是都说了先关起来么,本官现在还有事呢。” “可是大人,那王家人也来了,他们跟李大人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呢,万一出了个好歹……” 梁大人一听,立即道:“那本官也不能将皇上的吩咐置于不顾啊!”但他素来知道李潇的厉害,但凡跟他不对付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罢了,你们先带人去清查郑府的人口,本官去瞧两眼。”说罢,这才一甩袖子上了马车,又往方才的地方折返而去。 等这里的人马再往郑家去,楚姒已经跟林清愚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现在城门处的搜查更加严苛了些,杨辞几人到了城门口,都是被门口的士兵前前后后看了好几圈才能离开的。 待他们走了,楚姒才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眼身边的林清愚:“接下来就是郑雲和伊儿了。” “她们想要离开,会更加麻烦些,要等豫亲王回来。”林清愚看着城中紧张的气氛:“豫亲王回来,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我怕是要去宫里做客了。” 楚姒抬眼看他:“你?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去么?” “你留在郑府,安排出城的事情。”林清愚笑看着她,抬手揉揉她的脑袋:“皇宫困不住我,放心吧。” 楚姒面色微沉:“你答应过我,不会再离开我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姒儿……” 楚姒抓着他的手,寻常无他,心中没有慌乱之感,但这会儿他说要独自入宫,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来。 林清愚瞧着她这般,到底是笑叹了口气:“你可还记得瑶儿?” “自然记得,可这与你丢下我一个人,有什么关系。”楚姒如同小孩子般忽然来了脾气,她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跟他分开。 林清愚揉揉她的小耳朵:“你此番进宫,赵煊逸定要拿瑶儿为难与你,此次我进宫,是要暂时安抚下赵煊逸,让豫亲王得以顺利回京,等豫亲王一到,我便即刻出来,保证不会出事。”他以为楚姒是担心他,耐心安慰着。 楚姒定定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心里突然而来的慌乱,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可是他知道我也在京城,一定会想办法让我进宫去的。” “他定是想徐徐图之,但我们只要等到豫亲王回来即可。”林清愚眸光微亮,眼里似乎还有别的打算。 楚姒看着他温柔的眼神,心神稍稍安定了些:“我还是不放心。” 楚姒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媚娘急匆匆过来了,身后跟着一行兵马。 “郑雲和云小姐被请入宫中了。”媚娘严肃的看着坐在茶棚里的二人道。 楚姒看着她身后慢慢过来的人,眉心不经意皱起,怎么会是李潇? 李潇瞧见楚姒,明显高兴了一下。李潇自知道杨家人都离京以后,便立即猜到楚姒已经到了京城,旋即便请旨,让皇帝召了郑雲和云颂伊进宫,这样,楚姒一定会露面。 “好久不见。”李潇笑看着楚姒,而后看了看她身边的林清愚:“林公子,皇上当初好心放你出来,没成想你竟欺瞒皇上,还带着人逃离了京城。这也就罢了,如今带着姒儿一道回京,是想连累她么?” 面对李潇无端的指责,林清愚唇瓣微微扬起:“出去偶遇高人,得到救治,如何就成了欺瞒圣上?当初刘太医已经确诊过的事情,难道李大人一句话就要推翻了不成?” 李潇看着他还是这样一副高冷漠视的样子,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却只笑道:“是吗?但这些话林公子跟本官解释可没有用,当初皇上放你出来,是看在你濒死的份上,却并未赦免你的罪行,所以现在……” “所以现在,我要进宫一趟。”林清愚站起身来,朝楚姒眨眨眼,虽然李潇的出现在他预料之外,但剩下的事情却一定会照着他预想中的走。 李潇轻哼一声:“你要去的,乃是大理寺!” “李大人身居何职,能替官府拿人了?”楚姒寒声道。 李潇一听楚姒的话,手心微紧,但他并不是要对楚姒怎么样,道:“姒儿……” “请叫我林夫人。” 李潇面色更差:“我是你表哥!” 楚姒淡漠看着他,他还是没有逃脱前世的轨迹,不管跟了谁,最后都变成了如今这般不折手段玩弄权术的样子:“罪妇不敢高攀。” 李潇知她是个倔强性子,咬咬牙,将这口气咽下去,转头看着林清愚:“你是要我去请大理寺丞?” “你带我去见皇上即可。”林清愚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方才还是晴天,如今便有乌云聚拢在了一处。赵煊逸早希望自己死了,此行皇宫,凶多吉少吧,但龙潭虎穴也要去,若是赵煊逸半途对豫亲王动手,便彻底输了。 “我凭什么……” 林清愚从腰间抽出块令牌来,淡淡看着李潇惊愕的样子,道:“你们难道不知,太妃宣读完先帝遗诏以后,还特意留了一块免死金牌给我吗?摄政王自古手执免死金牌,这一点李大人不应该不知道。” 李潇面色一阵青白,他不是富家子弟,对于这些接触的不多,而且上一任的摄政王早已是百年之前的事,除了偶有人提出来说说,寻常也不见人提,他自然不知道这么多。 “现在走还是过一会儿走?”林清愚淡淡笑道,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还是当初那个一身金边黑衣立在朝堂上气势恢宏的摄政王。 李潇身后的侍从们纷纷低下头来,李潇看了眼楚姒:“现在京城中很危险,你先去李府吧。” 楚姒皱眉,刚要拒绝,便听他继续道:“绿芽才小产,元珊待她凉薄,她想不开寻死好几次了,你就过去再看她一眼吧,兴许以后就见不到了。”李潇说罢,看到楚姒眼中神色微动,这才看了眼林清愚,转头提步离去。 林清愚走之前拉着楚姒的手,没有半分方才冷厉的样子,只柔声道:“不要怕,我一直都在,等解决完这里的事情,我们就去离陀岛,再也不回来了。” “真的吗?”楚姒心底的慌乱未减。 林清愚郑重的点点头,若是不解决赵煊逸,他担心有朝一日怕连他们的藏身之处离陀岛也会有危险,不若现在先一步到位,解决此事。 “宫外有媚娘,郑雲和云小姐也很快会出来,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些,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就好。”林清愚笑道,他知道楚姒能力不差,但她到底是女儿家,她的心不及自己硬,而且,她也不必再沾染太多的鲜血,所有的罪孽,由他一个人来受便是。 楚姒紧紧拽着他的袖子,莫名的就觉得感伤:“那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楚姒不想再让他为难,而且她心底的感觉,怎么能作为现实的依据呢。 林清愚见她松开手,这才叮嘱的看了眼媚娘,转头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楚姒往前跑了一小步,到底没踏出那道门槛,倚在门框边,悲伤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如同当初肚子里孩子终将离去的预感一模一样。 “夫人,您没事吧?”媚娘看着似乎十分痛苦的楚姒问道。 楚姒微微摇头,垂下眼帘微微吸了口气:“李潇发现杨家的计划了,你想办法通知城外接应的人,一定要小心,此次,务必要让杨家人顺利安全的离开!” “是!”媚娘颔首,楚姒想了想,还是往李府而去。 李潇说绿芽几次三番想要自尽,在她看来怕并非如此,她的绿芽不是如此会寻短见的人。 楚姒到李府时,刚巧李夫人带着新少夫人元珊出门了,楚姒倒也就没费多少周折,见到了住在小院里的绿芽。 绿芽出来的时候,一身青色长裙,头上只挽着几支素淡的簪子,面容憔悴,一见到楚姒便控制不住的轻轻哭出声:“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楚姒将沿途的事简单跟她说了一下,而后才把李潇的话转述出来:“你为何想要自尽?” 绿芽引了楚姒在屋子里坐下,听到这话明显惊讶了一番,旋即微微抿唇。 楚姒一瞧便知事实并不是如此,只道:“你还愿意守着他么?” “绿芽已经是夫君的人,还能怎么样呢?”绿芽说起李潇,眼中已经没有多少希望了,给楚姒泡了茶以后,便打发屋子里仅有的一个丫环出去候着,转头抱了个小盒子来:“小姐,这个您收下吧。” “这是什么东西?”楚姒只以为是绿芽攒的一些珠宝首饰,打开来才发现,竟是一封封叠整齐的信,信封上并没有字,打开来才发现不对劲。 “这是奴婢抄写下来的。”绿芽道。 楚姒看过一封,又匆匆打开第二封、第三封,而后便怔住:“怎么会……” “奴婢一直在替夫君收拾书房,有一次帮他整理书案时,瞧见信上竟写着郑家与李家来往的内容。 “怎么会是郑家!”楚姒惊讶的看着绿芽,绿芽眼眶发红,直直就在楚姒跟前跪下:“小姐,奴婢不知道许多,只知道郑雲绝对不是好人,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他!还有小姐,你要早点从郑府搬出来,云小姐估摸着也还被蒙在鼓里呢。” 楚姒对绿芽从来都是深信不疑,她两世跟随自己,忠心耿耿,前世还为了自己而丢了性命,她绝对不会骗自己的! 但楚姒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就越觉得心寒。 她面上表情不变:“可是我从郑家搬出来,我还能去哪儿呢?侯府已经被封,楚府也被收回去了,我已经无处可去。” “李府……李府也是您的家,夫人是您的亲姑姑,不会看着您不管的。”绿芽忙道。 楚姒站起了身,将她扶起:“你跪下做什么……” “奴婢……奴婢求小姐,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万一被人发现了,皇上一定会怪罪夫君没有保守好秘密,夫君挣这来之不易的前程,花了几十年,奴婢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而前程尽毁。”绿芽知道楚姒的脾气,也知道她的性格,所以她垂下眼帘不敢跟她对视,每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楚姒看着她:“绿芽……” “小姐……这件事奴婢本也不想告诉你,是实在担心您的安全,您跟郑雲他们住在一起……” “我何时告诉你我住在郑府的?”楚姒看着她凉凉问道。 绿芽微怔:“就是方才您进来的时候……” “不,我记得很清楚,我没告诉你我住在郑府。”楚姒笃定道。 绿芽两眼发红,抬眼拉着她的袖子:“小姐,您相信绿芽,绿芽不会害你的。” 楚姒微微摇头,将她的手拂开:“我知道你无心害我,但绿芽,无心有时候是能犯下大错的。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郑家三千‘毒手’存在的。” “奴婢不能说……” “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因为这是李潇告诉你的,她让你来挑拨我与郑雲之间的关系,而后呢?他既然知道了郑家三千毒手的存在,还打算做什么?”楚姒继续问道。 绿芽瘫坐在地上,捂着脸泣不成声,只反复念着:“小姐,您不要回去……” 楚姒轻轻摇头,转了身:“我是担心你才过来的,希望下一次我不会有这种担心了。”她一直以为李潇只是一条温顺的白蛇,却不曾想,他随着赵煊逸一起,在权利的浸透下,已经变成了如今悄无声息游在人身后的毒蛇。 楚姒才踏出房门,绿芽便追了出来,哽咽着道:“小姐,郑雲周围守着那么多的侍卫,您真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吗?” 楚姒脚步微顿,手心微微收紧:“所以呢?” “他们……”绿芽咬唇:“夫君答应我,只要小姐您留在李府,他就不会对郑雲和云小姐动手的,他答应了我的!” “他什么时候答应你的?在我来之前么?”楚姒道,郑府之事应该是李潇一早就在筹谋了的,自己怕是他计划之外的人吧,所以他才这么想让绿芽留下自己。 绿芽不答话,楚姒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提步就往外去了。 果不其然,才走到李府的大门口,便看到了早早在候着的李夫人,她身边一个姿容妍丽的女子,一身素色绣青竹长裙,挽着妇人发髻,并着五彩的簪子,端端的大方温雅。 自己进来时,她们怕就在府内。 李夫人见到楚姒要离开,显得很是高兴,因为楚姒现在无权无势还一身麻烦,她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你……”李夫人才要端着架子训斥一两句,楚姒却看也没看她,面色漠然直接提步而去。 李夫人的话噎在喉咙里,气得她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这便是那位世子妃?” “什么世子妃?”李夫人轻嗤一声:“现在就是个升斗小民罢了。”李夫人冲着楚姒的背影大喊:“快,把她方才走过的地方都给我好好清扫干净!” 面对这样的羞辱,媚娘微微皱起眉头来,扭头看她:“要不要给她点教训。” “不必了。”楚姒并不在乎,她现在更关心郑雲的事情。 郑雲的身世她也是在回来途中才得知的,但李潇竟早就知道了,还伪造了这么多的书信。 “等等……”楚姒顿住脚步,这些书信要伪造并非一两日之功夫,而且里面的内容,的确是在商量一些事情。 “坏了。”楚姒提着裙子匆匆往郑府赶去,媚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赶了过去,等二人气喘吁吁赶到郑府时,郑雲和云颂伊却还没从宫里出来。 云夫人也是一脸焦急,瞧见她这般匆忙,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楚姒顿下脚步才道:“您可知道郑家‘三千毒手’?” 云夫人一脸茫然的摇摇头,媚娘忙道:“夫人,到底怎么了?” “方才绿芽给我的匣子你拿来了吗?”楚姒忙回头看,媚娘摇摇头,但从袖子里抽出四五封信:“我担心你用得着,特意拿了些出来。” “你看内容……” 媚娘不解,但还是打开了信,一瞧便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个说法,他竟跟郑家人在谈如何攻击番邦之事。” “没错。”楚姒道:“番邦兵强马壮,郑家人安心住在峡谷也没有要打仗的心思,可是李潇却不断的在跟他们商量攻打番邦,这说明了什么?” “难道说,这个李潇,真的要利用他们对付番邦?可现在前头还让杨老将军跟南疆扛着呢,若要真打起来,哪里忙的过来,杨老将军一万兵马对付南疆和三千毒手对付番邦,都是以卵击石。”媚娘略思忖一番,而后才道:“莫非他们并没有打算进宫南疆和番邦……” “没错,他们不可能没有想到在以卵击石,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攻下战斗力极强的番邦。”楚姒面色更沉:“而是跟番邦联手,除掉一直处于易守难攻的峡谷中又神出鬼没的三千‘毒手’,和自以为能借到兵的南疆,并借此毁了老将军。” 云夫人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若是如此,这计谋也实在太恶毒了些!” 楚姒看着外面忽然下起大雨,大雨敲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之前有些闷热的院子里一下子就灌入了一股凉风,让人清醒不少:“但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想,而且就算是真的,只怕我们也来不及阻止了。”赵煊逸和李潇定然还有后招,自己跟清愚这次回来虽然在他们的招式之外,但如今清愚入宫了,是不是又会被他算计进去? 楚姒不知,瞧着外面渐黑的天色,只盼着郑雲和云颂伊能早些回来。 这头,林清愚看着高高在上的赵煊逸,需要微微抬起头才能直视他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朕吗?”赵煊逸寒声问着,在这空寂的大殿中,他的声音显得尤为冰冷,高公公担忧的看了看林清愚,垂下眼眸。 林清愚知他是在责问自己离开京城一事,淡淡笑道:“皇上会放过臣吗?” “臣?”赵煊逸听着他的自称,笑起来:“清愚,你我相处几十年,朕很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清愚微微摇头:“但臣已经不了解皇上了。以前的皇上一心只为百姓,甚至不屑于使用卑劣的手段,情愿被当初的赵佑压制,也只愿意光明磊落的做好一个八贤王。” 赵煊逸放在龙椅上的手猛地收紧,额边的青筋暴起,锐利的鹰眸盯着他:“林清愚,你不要以为全天下只有你最聪明!朕可以告诉你,登上这皇位,朕还是那个一心为百姓的好皇帝!朕为了百姓而付出的,你根本无法想象。” 林清愚但笑不语,天底下,但凡真正一心只为百姓的明君,不会计较自己的得失,不会将所付出的东西衡量过一番后,来感动自己,埋怨他人不理解。他们总是睿智而又知隐忍,懂得利用所知道的一切来造福百姓,而不是利用百姓来造名声。 赵煊逸若是能在先帝身边再磨砺个几年,也许能得先帝知真传,但他没有那个机会了。 “臣此番从南疆回来,只见霍乱四起,官员不作为,税负加重,最底下的那些老百姓,并没有受到您的恩惠。”林清愚淡淡看着他,他却寒声冷笑:“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我们中原,物华天宝,但人口众多,这是父皇从未考虑到的,我们需要地,有了地就能有收成,有了收成就有银子,天下百姓只有感激朕的!” “霍乱四起,战火四起,民不聊生。的确会有百姓感激皇上的明智之举,但绝不是那些饱受痛苦而死去的百姓。”林清愚不打算在这跟他继续说下去,现在把所有的利弊分析给他听,他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皇上是要关我,审问我还是软禁我?” 赵煊逸看着他,面色铁青:“清愚,朕在给你机会你看不出来吗?” “若是皇上肯将杨老将军也调回来,将朝中那帮乌合之众全部处置了,那臣愿意接受这个机会。”林清愚抬起手低下头恭敬道。他愿意俯首称臣,但要看这君主是个什么样的君主。 林清愚所值得指的那帮‘乌合之众’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都是忠心跟着他拥护他的,若是全部处置了,那些纨绔的老臣必然让他颜面全无,一个在朝臣面前都没有威严的皇帝,何谈治理天下! “既如此,那你就在宫里呆着吧,也好好陪陪朕。”赵煊逸的话语气微凉,怒气却是全部掩饰起来。 “谨遵皇上圣命。”林清愚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样子,转身退下之时,李潇刚好得了消息进来,跟林清愚擦身而过的瞬间,看着他唇边了然的笑意,总觉得蹊跷,但不及多想,已经到了赵煊逸面前。 “皇上,出事了。” “近前来回话。”赵煊逸似乎很疲惫,跟林清愚一番争辩,他心中坚信的东西开始有些动摇。这么大个国家,他真能做的比父皇好么!若是比不过父皇,不能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又如何能甘心! 李潇忙上前来,担忧的看了眼赵煊逸:“那帮郑家人,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没有按照我们的计划对番邦动手,而是私自冒充成了南疆人,药翻了一大片番邦本打算用来进攻南疆的兵马。” “是那五万兵马?”赵煊逸寒声道。 李潇点点头:“是的,而且那去和亲的南疆公主好似也受到了阻拦。若是南疆的这位公主不嫁过去,番邦的五万兵马就没办法名正言顺的进入南疆,那我们的计划……” 赵煊逸看着林清愚才走出去的背影,他应该不会发现自己的计划才对,这件事他应该没有参与。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因为一旦林清愚有参与,这件事就很复杂了。 “你先跟郑家人通信,郑家的少主还在京城,他们应该不敢乱来才是,你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务必保护好南疆公主,让她顺利和亲!”赵煊逸一掌拍在桌上,惊起一片细微的灰尘,伴随着外面的雨声,大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当中。 楚姒等到郑雲回来的同时,也等到了郑家人掉头打番邦人的消息。 “我就说他那天跟郑家人神神秘秘的说什么呢,原来是这件事。”郑雲松了口气,坐在花厅里端起茶就灌,而后才愤愤道:“真他娘的不痛快,他们居然想到利用郑家人……” 云颂伊轻咳两声,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脏话。 郑雲忙收敛坐好,楚姒站在门口,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总觉得心中沉闷不已。 “夫人……姐,这件事你怎么看。”郑雲改了跟云颂伊一样的口。 楚姒眉心跳了跳,道:“你唤我名字便可。” 郑雲轻咳两声,略过称呼,道:“我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清愚那里应该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了。” “这件事我不操心了,现在我操心的,是你们。”楚姒转过头看她们:“清愚有没有跟你们说过,让你们什么时候走?” 郑雲点点头:“说是还得等一段时间呢。” 云颂伊也走过来:“姒儿姐姐是担心皇上会对我们不利么?” 楚姒点点头的,她转头看着外面,才八月末的天气,大雨便开始下个不停了,这样一直下到九月,沿途所看到的霍乱一定会更加严重,朝廷正值用人之时,就是郑雲的性子,一旦知道了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她担心,郑雲会被借机调走,留下一个云颂伊,一个云夫人,和一个自己。都是女儿家,好对付。 “先不想这么多了,先吃晚饭吧。”云夫人过来,瞧见几人正发愁呢,忙笑道,后头小福儿和傅大娘也端了好些个菜过来。 郑雲是个粗中有细的,看着云颂伊眉间染着的担心,笑道:“放心吧,没事的,你就好好吃肉,坏事准落不到你头上。” 云颂伊甜甜轻笑:“是。” 楚姒瞧见他们夫妻恩爱,便也不多说了:“先吃饭吧。” 云颂伊跟郑雲颔首入座,楚姒看了眼跟在一侧的媚娘:“想办法联系下许寄禾。” “为何不让郑雲联系。” “他要能联系得到,也不会在见到她时那般惊讶了。这女子,潇洒自在惯了,没个挂记拘束,走到哪儿便是哪儿,你要寻到她怕也不是件易事。”楚姒笑道,郑家医毒双绝,但更擅长毒,许寄禾却是个例外,跟她相处那几日,从未见她用毒,若是她愿意来相助,就算皇上真的打算调离郑雲,那也不至于让他借霍乱之名,处置了郑雲。 几人坐在一起,楚姒没再提这些让人担忧的事,开开心心跟大家吃完饭便回去了,只是躺在了床上,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半夜来了消息,说杨家人已经安置好了,这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李潇是在半夜时回的府,回府后便瞧见门口站着两个丫环,一个元珊房里的的,一个绿芽院里的。 “爷,少夫人侯了半宿了。说今儿见着楚小姐了,果真是个天姿国色的人呢。”元珊院里的丫环笑道。 李潇一听,便知楚姒是没留住,看也没看绿芽房里的丫环一眼,提步便走了。 那丫环怯怯的看着他走了,这才忙撑着旧纸伞回去禀报了。 绿芽正倚在软榻上绣香囊呢,见丫环过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夫君来了吗?” 那丫环瞧着装扮整齐的绿芽,微微摇头,瞧了瞧她手里的东西,道:“姨娘,这些事儿就让奴婢们来做吧。” 绿芽摇摇头,眼里满是疲累,起身去剪了一下灯芯,看着烛火更明亮了些,这才又捡起了针线:“我再绣一会儿,你下去歇着吧。” “是。”丫环不敢多说,这样的香囊绿芽都绣了十几个了,可一个也没送出去过。 待丫环走了,绿芽忙活的手才顿住,丫环离开时趁机钻进来的凉风钻进她的脖子,催出泪来。 她看着眼泪模糊了眼睛,然后垂落在香囊上,终究是大哭起来,可这个人偏生是她自己苦苦要来的,她能有什么法子呢。 第二天一早,楚姒早早便醒了,独自换了衣裳起身,推开窗户,外面大雨依旧没停。院子里才开的黄色红色的小花全部被打落在地,碾在泥土中,偶尔还能瞧见大树上跳来跳去叽叽喳喳叫喊着的雏鸟,许是迷了路失了巢。 “小姐,你醒啦!”小福儿推门进来,惊讶道。 楚姒微微颔首:“听闻蒙古公主这几日便入京?”赵煊逸打算迎娶蒙古公主,再借蒙古兵力,但传闻这位蒙古公主更倾慕于无所作为的豫亲王,若是她能嫁给豫亲王,豫亲王无异于如虎添翼。 小福儿点点头:“听说了,听说这位公主生的天香国色,而且善骑射还喜欢跳舞,是个很不一样的公主呢。” “你以为寻常的公主是什么样的?”媚娘从外头走进来,朝楚姒点点头,示意已经寻到许寄禾踪迹了,楚姒这才莞尔一笑,在桌边坐下。 小福儿将早膳端了上来,拧着眉头想:“公主的话,那怎么也得是端庄大方,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媚娘跟楚姒对视一眼:“绿檀身上没这些特质啊。” “绿檀?”小福儿没反应过来:“她就是个野猴子,她要是公主,还不得被皇上打断了腿。” 媚娘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的绿檀也猛的打了个喷嚏。 来迎亲的番邦兵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上吐下泻,她的马车也似疯了一般就往山上冲,谁也没拦住,等到从崖边滚落,以为必死无疑,才发现竟是林傅一直抱着她,替她挡住了所有的尖锐石头。 绿檀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林傅,再看看这简陋的山洞,只希望外面快些有人找到自己,但又舍不得他们找到自己。这里距离番邦已经很近了,再出去,就是出嫁了。 外面雨水不断,她生了一堆火在旁边,可依旧挡不住寒风只往洞里钻,林傅虽昏死过去,但仍旧不停呓语喊冷。 绿檀瞧了瞧自己,外袍什么的都脱下来给他盖住了,可他还是抖得像筛糠。 无法,她只得上前探了探他的额头,却发现额头滚烫的惊人,她吓坏了,忙去摇他:“林傅,快醒醒,快醒醒啊!” 林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好似是绿檀,这才张开干枯的嘴唇:“你没事……” “我没事,但是你有事,你再这样发烧,脑子都要烧坏了……”绿檀急的要哭出来,她的眼泪落在他唇上,他砸吧砸吧,又开始喊渴了,绿檀没反应过来,便被他猛地一拉扯,撞入他怀中,炙热的吻便狠狠缠上了她的唇,她温热的身子刚好也让林傅觉得暖和起来。 外面大风呼呼刮着,树枝都要被吹断,但却吹不散这一室旖旎。 这头,楚姒才用过早膳,便听闻瑶儿来了。 云颂伊急匆匆跑过来拉着楚姒的手:“你不要出去!” 楚姒看着她笑起来:“既然清愚选择进宫,他就一定会知道我在这里,我不出去也躲不了,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听她这么说,云颂伊才咬唇:“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楚姒看看她身后的长廊,一行衣着华丽规整的宫人已经往这边来了,最前头的嬷嬷拉着个几次想跑但都被她按住的小女孩。 瑶儿闷闷的走着,直到看到楚姒,才猛地挣脱开嬷嬷的手,一把扑到了她怀里:“世子妃娘娘,瑶儿好想你!”瑶儿红了眼眶,楚姒瞧着她被那嬷嬷生生拽青了的手腕,笑道:“我也想你了。” 那嬷嬷上前见了礼,一脸冷漠:“林夫人,公主说一会儿想去旧太子府玩耍,想请你作陪……” 正在云颂伊想要打断的时候,楚姒只看着瑶儿:“瑶儿一会儿想去玩耍?” “嗯。”瑶儿微微咬唇:“但是,瑶儿不想去……” “公主——!”那嬷嬷语气带着几分威胁,瑶儿垂下眉眼:“瑶儿想去旧太子府。” “可我知道一个更好玩的地方。”楚姒眨眨眼,看着那嬷嬷一脸阴沉的模样,笑道:“马御史家的小小姐与你正好同岁,听闻他家还有一个大大的养乌龟王八的池子,我们去瞧瞧?” 那嬷嬷脸都青了,乌龟王八,她骂谁呢!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祸水东引 马御史不知楚姒竟会过来,他正翻着典籍想找找推翻祭天仪式的依据呢。 马夫人引了她们进府,但马家跟楚姒并无交情,跟小公主更是如此,所以也就是战战兢兢的带着他们入了客厅,奉了茶,便局促的不知说什么好了。 “马夫人,我们就是过来坐坐,小公主在宫里无人陪伴闷得紧,我也是听说马御史有个与小公主同岁的孙女,所以才带小公主过来的。”楚姒笑道。 马夫人忙应了声,使人去叫自己的小孙女。 楚姒简单打量了一下马府,身为一品御史,居所却十分简陋,不似其他府邸,都是五进的大院子,马府就是个普通的三进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没什么贵重的物件,更不用说雕梁画栋了,亭台楼榭了。 “世子妃娘娘,乌龟王八池呢?”瑶儿怯怯的扯着楚姒的衣袖小声问道。 跟来的嬷嬷面色又差了些,却闻楚姒道:“马夫人,听闻马大人有养龟的爱好,不知道能不能让小公主去瞧瞧那龟?” “哦,当然可以。”马夫人连声说着,旁的嬷嬷倒是瞪大了眼睛,敢情马御史还真养了乌龟,但她不能让楚姒就这样一直在这儿呆着:“公主,您忘了出宫前,皇上交代的话么?” 瑶儿还未高兴的去玩儿呢,听到嬷嬷的话顿时停下脚步,扁着嘴,眼里含着泪,略带祈求的看着楚姒,楚姒扫了那婆子一眼,柔声问道:“你父皇让你做什么?” “父皇说,让瑶儿一定要去一趟旧太子府,还说……” “公主!”不等瑶儿说完,嬷嬷忙拦住她:“皇上的话,岂能在外人面前说的?公主,嬷嬷不是教过你,要端庄知礼吗?” 嬷嬷意图把话扯开,瑶儿却似乎被她吓住了,垂下脸不敢再多说。 马夫人在一旁看着,也是不知说什么,刚巧马御史这会儿已经提着长袍匆匆过来了。 “老臣见过小公主。”马御史忙行礼,那嬷嬷却拉着瑶儿的手站在一边,往下垂着眼睛看着他道:“马御史不必多礼,小公主就是过来看看,现在已经来了,这会儿也该走了。” 瑶儿回头祈求的看着楚姒,楚姒自不想伤瑶儿的心,抬眼却笑看着马御史:“马大人。” “林夫人也来了。”马御史又上前一步,他对林清愚林竹隐父子都是服气的,见到楚姒自然也多了几分尊重。 楚姒起了身,笑道:“我如今不过是一介草民,小公主想去旧太子府,我怕也是陪同不得的,若是马御史和马夫人有时间的话,不知道……” 瑶儿不解的看着楚姒,咬着嘴唇,以为是楚姒不喜欢她了,抽搭了一下鼻子,大大的泪珠还是滚落下来。 楚姒见此,上前蹲下身子,柔和替她擦去眼泪:“怎么了?” “世子妃娘娘是不是不喜欢瑶儿了?”瑶儿声音微微颤抖着,楚姒瞧着她,才不过五岁,没有娘亲照拂,赵煊逸也一天到晚忙于朝政,偏生她身边的这个婆子还是个厉害的。 “自然不是。”楚姒解释道。 瑶儿擦了擦眼泪,抽噎了几声,才道:“那你为何不陪瑶儿去,要让别人陪瑶儿,瑶儿怕……” “不怕,你不会有事的。”楚姒捏着她的手安慰道。 马御史瞧着,也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那嬷嬷却是瞧着着急,准备上前悄悄捏一把瑶儿,让她哭起来,可手才放到瑶儿身后便被媚娘一把握住:“嬷嬷要做什么?” 见被察觉,嬷嬷面色不变,反而有几分不屑的拨开媚娘的手:“奴婢自然是要扶着公主,公主伤心,万一身子受不住摔倒了,奴婢可不就是护主不利?” “那你可千万小心些,别弄疼的公主。粗手粗脚的,还不如换了呢。”媚娘说罢便站起了身,楚姒便是知道也无能为力,她管不了赵煊逸的后宫,只能尽力帮瑶儿找些靠山,马御史就是一个心思正且敢发声的。 瑶儿仿佛知道那嬷嬷的想法,垂下小脑袋不说话,完全不似之前在楚姒院里活泼好动的样子。 “马大人。”楚姒朝马御史道。 马御史忙看过来:“林夫人请说。” 楚姒瞧瞧瑶儿,再瞧瞧一旁的嬷嬷,道:“瑶儿公主生母亡故,外祖家也……听闻蒋家祖上跟马家也算是有些亲缘关系,瑶儿公主如今无人照拂,马大人若是得闲,还请多关照一二。” “一定。”马御史嫉恶如仇,看着这嬷嬷便知她心黑,心里都已经开始盘算上折子跟皇帝说了。 见马御史答应了,楚姒才冷冷看着那嬷嬷:“现在能好生带着公主去旧太子府了?” 嬷嬷哪里不知这个马御史的名号,在他面前自然也不敢再耍心思,只得让人抱起瑶儿,这才转头离开了,马御史也让人备了马车,一道往太子府而去。 他们才走,马夫人只轻叹一声,勉强挤出笑意:“林夫人,茶凉了,要不我去给你换一杯吧。” “马夫人……”楚姒知道她不愿意马大人惹上麻烦,心中略有愧疚:“这天儿也开始寒了,今日出去,马大人还指不定要受风寒,马夫人若是有心,一定要照看好,病了就不能上朝,不能上折子,马夫人可要千万注意。” 媚娘明白楚姒的意思,也跟着道:“之前听闻有一种药草,名为花叶万年青,全株有毒,用其叶子煮汤服用少量,可让人舌头发麻暂时不能发声,马夫人可千万注意。” 听到这里,马夫人哪里还不明白他们两的意思。她紧张的攥紧手帕,面色微白的张着嘴,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半晌才道:“林夫人,可还要坐坐?” “不了,今日多谢了。”楚姒直接起了身,方才的法子马夫人若是胆大肯试,怎么也有法子把马大人拘在家里,但她若是不肯试,便要看赵煊逸对马御史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了。 这头马御史冒着雨下了马车,瞧着那嬷嬷急匆匆的抱着瑶儿就往前头跑,提着袍子小跑着才追上,等穿过长廊到了曾经的太子书房,才怔了一下:“来书房做什么?” 瑶儿不敢说话,那嬷嬷将瑶儿放在一边,不肯去牵她的手,看着紧闭的房门,怯怯道:“是马大人来了。” 她的话才说,便听到里面传来杯完子被打碎的声音,便忙惊恐的跪了下来。 马御史瞧见这般,严肃着脸上前:“里面难道是皇上不成?”若是皇上,那他就理解为何楚姒想方设法都不肯过来了,但皇上竟真如坊间那般传闻,肖想臣妻么。 里面半晌也没声音,不多时,房门拉开,只有一个面生的宫女,那宫女眸光极冷的扫了一眼怯怯站在马御史身后的瑶儿,寒声道:“圣上不在,今儿瑶儿公主回来,特命奴婢过来收拾清扫。” 一听,马御史便知赵煊逸是绝对不会出来见他的了,他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什么,但看看躲在自己身后同自己小孙女一般大的瑶儿,到底于心不忍,转头安慰:“瑶儿公主请放心,老臣这就回去写折子上奏皇上,让他撤换掉您身边的刁奴!” 里间的人听到这话,头更疼了。 此时的楚姒,兀自撑着一柄青花纸伞慢慢往前走,现在的雨比之前温柔多了,细雨如丝,伴着微风吹到人身上,让人感受着初秋的凉意。 空旷的大街上依旧没有什么行人,楚姒走着走着,便到了曾经的如意坊门前。昔日辉煌热闹的如意坊,千金难求的珠宝首饰,现在都不复存在,只剩下紧闭的大门和冷落的门厅。 “夫人可要进去看看?”媚娘走在一侧问道。 楚姒微微摇头,她看着,也不过是觉得感慨罢了,物是人非,斗转星移,日子竟过的这样快。 “你是……世子妃?” 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楚姒转头一看,躲在如意楼旁巷子里探着头的,不是当初的玉娘么。既然玉娘在此,那么红姨也在么? 果不其然,玉娘的话音才落,她身后便走出个身穿青灰色衣衫的妇人来,她衣着简练利落,风韵犹存,让她眼角的皱纹看起来都不那么显眼了,这人便正是红姨。 红姨上前,竟跟楚姒行了礼。 “在等我?”楚姒问道。 红姨微微摇头:“本打算去郑府寻您,却不知在这里遇上了。” “何事?”楚姒带着警惕,红姨到底是南疆的人。 红姨知她怀疑自己,也不多解释,只道:“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檀儿公主出事了。” “嗯。”楚姒已经知道,但有林傅在,也一直未传出两人的死讯,应当暂时无大事,不过南疆人却不知道林傅还跟在绿檀身边。 红姨见她这样冷漠,眸中带着惊讶,而后却冷了脸:“看来您不想管,那我就不在此耽误您时间了。”说罢,转头要走,媚娘却一步上前将她拦住:“急什么。” 红姨面色微沉,转头看着楚姒:“想拦着我么?” 楚姒莞尔,反而是俯身瞧着玉娘,往如意坊门口指了指:“去那儿玩一会儿,我与红姨有话要说。” 玉娘懂事的点点头,小跑着便过去了。 红姨看着楚姒,不解:“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听命于南疆王,还是绿檀。”楚姒道,若是对南疆王忠心耿耿,她便没什么好说的,但若不是…… 红姨微微皱眉,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终于开口:“我以前得过皇后娘娘大恩,这次也是皇后娘娘传信给我,让我寻你帮忙。但山高皇帝远,他们远在番邦,你也不一定有办法。” 楚姒浅浅笑道:“你怎么知道绿檀身边没有我的人呢?” 红姨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他们暂时没事。” “当真?” “不过只是暂时,听闻她翻车的山崖已经有人在崖底搜寻过了,没有发现尸体,那应该应该就有一半的希望他们还活着。”楚姒道,看着红姨已经朝向外面的脚尖,继续道;“但是,皇后娘娘希望绿檀嫁去番邦吗?听闻这次番邦跟南疆起了冲突,这时候把绿檀嫁过去,番邦也不一定买账吧。” “这是皇帝陛下的决定,我左右不了。”红姨皱眉,她知道楚姒的心思弯弯绕绕多的很,所以极小心防备着。 “既如此,那你来问她安危做什么?左右现在不死,嫁过去番邦,也一样不会好过。”楚姒转头欲走,红姨却为难的将她拦住了:“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而且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一定会做出别的选择。” “既如此,那你便回禀皇后娘娘,她不会死便是了。”楚姒笑道。 红姨抬眼看着她,眼神复杂:“或许,皇后娘娘让我找你,是想让你帮着公主想想法子。” “可是我现在也自身难保。”楚姒淡淡道,她现在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了,清愚在宫里,赵煊逸依旧虎视眈眈,她又担心赵训炎出事。 红姨微微咬牙:“我可以帮你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是多久?” “你要多久?” “不长。”楚姒弯起眼睛来,在媚娘看来,跟林清愚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也就三个月而已。” “三个月就行?” “没错。”楚姒颔首,三个月已经很长了,豫亲王半个月内就会回来,等他一到,这京城的风云又要变一变了,届时再趁机脱身,她也就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楚姒知道红姨的能力,特别是在知道她居然是南疆王的人以后,就更加知道她的能耐了。 “首先第一件事。”楚姒笑道。 红姨嘴角微微抽了抽,自己就算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自己的吧。 楚姒笑得眉眼弯弯:“我要跟以前一样,随时知道京城里的动向,特别要帮我盯住来往京城的人,一旦发现赵训炎的踪迹,一定要马上告诉我!”赵训炎对自己和清愚仍有执念,他不会随便找个地方了此余生的,若是他能逃出南疆然后回来,一定会来京城。 “好!” “而且……”楚姒继续道:“南疆那边,你的人马也要帮我盯着赵训炎,一定不能让他被南疆王抓住或杀死!” “我是南疆王的人……”红姨寒声道,让她做背叛南疆王的事,她做不出来。 楚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做不做得出来,那就得看看皇后娘娘对你的恩情到底有多大了。”楚姒淡漠说完,直接越过她提步离开了。 红姨定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到底是笑着扬起了嘴角,当初一个朗月邱一个楚黛儿都没能杀了她,她真有这样厉害的本事么? 回到郑府,楚姒看着侯在门口的小厮,微微皱眉,媚娘道:“夫人,我们迟些回去吧。” “京城就这么大,躲无可躲啊。”楚姒感慨,若是对方只是跟她现在一样的庶民那也就罢了,可偏偏,都是手握重权的大人。 楚姒提步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厅堂里喝茶的青衣男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李潇本来还在喝茶,可看到出现在门口楚姒时,手微微颤了颤。她一身青色长衫,外面罩着一件轻纱外袍,长发随意用玉簪挽在脑后,青丝垂落,手指纸伞行走间,微风吹拂起她的衣裳,让她沾染上几分出尘之气,可偏生,那双明眸却淡漠极了。 楚姒几步上前,小福儿忙接过了她手里的伞,小声道:“郑大人和云小姐都被京兆尹叫走了,说是因为云康的事。” 楚姒淡淡颔首,转头看着李潇:“不知李大人过来,有何指教?” “你非要同我这样说话么?”李潇看了看一旁的座位:“坐下说话吧。”他依旧记得当初在逐锦阁时,她总喜欢捧着茶杯,便细细品茶便慢慢说话。 楚姒现在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定定站着:“李大人有话直接说罢,若是叙旧,楚姒就不奉陪了。” 李潇听着她的话,微恼,却将恼怒全部掩饰了起来,转头看着她冷漠的脸,笑道:“我这次过来,就是以你表哥的身份,并无其他意思。而且清愚在宫里,传不出消息来,我也要替他来跟你报个平安。” 听到林清愚的消息,楚姒的面色终于动了动,在一旁坐下:“他,还好吗?” 见她终于肯好好说话了,李潇嘴角扬起:“皇上没有对他怎么样,只是留在宫里每日闲茶叙话罢了。” “嗯。”楚姒的心放下了,转头看着他:“可还有其他事?” 李潇见她又是这样,气恼的将茶盏用力的放在桌上,语气也变得冷漠:“姒儿!” “李大人若是没有吩咐,楚姒便先退下了。”跟李潇,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她极心疼绿芽,又恨自己到底没能改变李潇的一生,让他还是成为了这样的人。 她起身要走,李潇也跟着腾地一下站起来了,吓得小福儿和媚娘赶忙护在楚姒跟前。 李潇睨了一眼媚娘:“如意坊的二当家,你不开如意坊,现在来做人丫环了么!” “不可以么?”媚娘淡淡道,早没了以前做二掌柜时对谁都能表现出的媚眼如丝。 李潇冷冷扬起嘴角:“听闻大牢里现在还有一个曾在如意坊当伙计的小厮呢,他可说如意楼私底下专门做消息买卖的营生……” “李大人是来查案子的?”楚姒看着已经开始习惯用明里暗里的威胁来操纵人的李潇,寒声道。 李潇猛地回过神来,狠狠拧了下眉头:“姒儿,你怎么就不能听我好好说一句话。” 楚姒看着他:“除了叙旧的话,李大人尽可以说。” “你——!” “李大人无事,楚姒便告退了。”楚姒恭敬的朝他行了一礼,转头便离开了。 李潇身旁的人忙上来问道:“大人,可要拦下?” “不必了。”李潇犹豫一番,看着楚姒离开的背影,却笑了起来:“罢了,慢慢来。现在她一无所有,总有她要求我的时候。你去京兆府交代一下,若是有证人能证明云康的腿是郑雲打断的,可一定要秉公处置!” “他的腿好似没有打断,只是打伤……” “那你们就去让他真的断了便是。”李潇冷声说罢,一甩袖袍,提步便离开了。 小福儿偷偷躲在门后,看着李潇提步离开,这才忙回去汇报了。 楚姒坐在房间中,头疼不已:“云夫人可还好?” “没事,就是有些担心。”小福儿道。 楚姒微微颔首,看着外面天色已经不早了,才道:“先等会儿吧,这次是郑雲有错在先,京兆衙门我们又没有人在……” “有的。”媚娘眨眨眼:“夫人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既如此,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京兆尹看到李潇的人动手。”楚姒道。 媚娘颔首,一旁小福儿却有些担心:“小姐,他们官官相护,万一来个死不认账……” “官官相护倒不至于。”楚姒微微摇头:“既然李潇要偷偷去做这件事,就表示这个京兆尹并没有跟他沆瀣一气,而且除了京兆尹,想来云康和那位能闹事的王小姐,怕也不知道李潇竟会下此狠手的。” 楚姒说罢,媚娘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往外看了看:“那我现在出去安排。” “好。”媚娘走之前楚姒还是叮嘱道:“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 看着媚娘离开了,楚姒才慢慢琢磨起绿檀的事来,现在她的生死也关于两国命运,要尽快想办法联系上林傅才好,不过清愚那里一定有更好的安排。 “小福儿。” “哎。”小福儿应了声过来,瞧着停在窗户边得到鸽子,不解道:“这是。” “信鸽。”楚姒莞尔,媚娘他们传消息大多用训练有素的信鸽:“你出去买菜的时候帮我放了,一定要注意不能叫人发现。”她在郑府放出信鸽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小福儿点点头,上前抓着那看似呆呆的信鸽踹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布袋子里,这才忙扭头跑出去了。 小福儿这一走,楚姒的房间便变得格外的安静起来,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楚姒倚在床边看着还未停下的雨,心思沉沉,不知这时候豫亲王一行怎么样了。 此时的豫亲王,回京之途似乎格外困难。他们从南疆边境过来走了好些天,却还没走出五十里地。 “王爷,马车坏了,需要修一修。”又有侍从来报,这马车已经沿途坏了好几次了,似乎就是不要赵恪回京一般。 马车里的人淡淡应了一声,也不多说,似乎丝毫不在意一般,外头的人原本瞧着还奇怪,前几****也是这样不说话,根本连客栈也不肯下榻,只有入夜以后才肯去客栈小憩一会儿,白天几乎都坐在马车上昏睡,到现在他再这般,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无人知道,此时的马车里坐着的,已经不是真正的赵恪了。 他现在一身轻便黑衣,骑着千里马直接往边境而去,那里还有林竹隐夫妇和他们领着的十万精兵。 番邦现在也乱了套,番邦的王听着底下人的汇报,同样暴跳如雷:“还没查出来到底是不是南疆人做的?” “就是南疆人无疑了,除了他们,谁还会对我们的人下毒?”下面的人回禀道。 番邦王轻哼一声:“不可能,他们正要跟我们借兵呢,除非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中途还把要来和亲的公主也给劫走了。”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跟中原还有合作……” “中原那帮人也是蠢货,你回信给那位李潇大人,让他务必解决好这件事,否则番邦与他们的合作将会终止!”番邦王没耐心道。 “那位南疆公主呢,我们可还要继续搜寻?”旁人问道。 “还没找到尸体吗?”番邦王看了看倚在怀里的美人,豪气的将杯中的酒饮尽,道:“继续找,找到以后,直接带到本王宫里来!” “是。” 那人瞧着满屋的酒肉和衣着暴露的美人,转头便退下了。 出了宫门,看着侯在一旁的人,小声道:“马上回禀主子,番邦王可能会跟中原闹翻!” “是!” 说罢,他这才缓缓走了出去。 此时的绿檀依旧还在山洞中,红着脸掐着林傅的脖子,可一动,身上裹着的衣裳便散落开了,她又忙收回手去拢着衣裳,林傅也红了一张脸偏过头去:“我会对你负责的。” “谁让你负责!”绿檀气得要哭出来,手忙脚乱的怎么也穿不好衣服,干脆转过了身去轻声抽泣起来:“你一个侍卫,你要是敢说对我负责,你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杀你吗!” “我带着你去天涯海角……” “我才不去天涯海角,我有我的子民要负责!”绿檀气得哭出声来。 林傅看着她微微抽动的肩膀,替她整理好衣裳给她披上:“是我混账,但是你这样回去,一定会受委屈的。你放心,我就是拼死……” “谁要你拼死了!”绿檀又急又气,扯着衣服把自己包裹好站起身来,红着一双像兔子样的眼睛盯着他:“你个大木头,大冰块!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挑这个时候!” 林傅听着这话,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她这是责怪自己下手迟了? 绿檀抽抽搭搭的抹了把眼泪,盯着他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等我嫁给番邦王,想点法子也就是了,左右他娶我,是要跟我父皇联手,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 林傅皱眉,若真让那粗莽的番邦王知道了,绿檀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跟你走?”绿檀抬眼,眼里带着些笑意:“我们去哪儿?你让我抛下我的子民良心不安一辈子吗?让我的父皇和母后遭受屈辱,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有这样一个不检点的女儿吗?”朗月邱的事她从小听到大,跟相爱之人私奔,可是最后落得一个什么下场呢?这是她亲眼目睹的,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你回去吧。”绿檀冷静下来,开始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穿了起来,待穿好了,才走到洞口。这会儿雨已经停了,这附近有一条小路,直通山外的小村庄,等她出去,自然就能联系上番邦和南疆的人了。 林傅跟在她背后,心里第一次觉得绝望:“跟我走吧。” 绿檀脚步微微顿住,看着灰暗天色下似乎一切都失了颜色的景物,第一次觉得心中凄凉:“我是南疆公主,你是侯府侍卫,我们永远不可能的!”说罢,挺直了背,端端提步而去,再没回头,任凭自己泣不成声,心里叫嚣着停下、回头、扑到他怀里跟他长相厮守一辈子,可她还是不能停下,从她答应嫁给番邦王开始,她就不能停下了! 林清愚接到来信时,淡淡站在宫门前,负手看着漫天烟雨,极缓的眨眨眼,人世间嗔痴恨,爱别离,总是最难熬的关卡。不过番邦王打算跟中原反目,对豫亲王而言,是最好不过了。 楚姒的来信他也看了,但绿檀和林傅牵扯的事情到底太过复杂,一时半会怕也解释不清,看样子他要见一见姒儿才好,不然她总是被各方裹挟,怕也撑不住。 “皇上有请。” 他身后走过来个公公,转过身,林清愚点点头:“好。”说罢,提步往里面而去。 赵煊逸今天心情很不好,他不曾想自己纡尊降贵去见楚姒,她竟还使了手段让马御史去相见,如今看着马御史递上来的折子,气得恨不得掀翻桌子。 瞧见林清愚过来,他才敛下些情绪,道:“西南霍乱连连,朕使你去赈灾,你可愿意?” 林清愚抬眼看他:“臣现在是罪臣,不敢担要职。” “朕可以赦免你的罪,你一心为百姓,为天下,只要你解决了西南霍乱之灾,朕可以下令,重新将安平侯的封号赐还给你。”赵煊逸道,现在西南赈灾的那些大臣,不是中饱私囊就是愚蠢的不会办事,他能用的人屈指可数,但若是派心腹过去,南疆和那三千‘毒手’之事未解决,京城事物也没解决,他根本不可能一个人全部搞定。既然林清愚在宫里,以他的能力去西南办好差事,绝对不难。 不过林清愚似下了决心一般:“安平侯府既然皇上已经削掉了,臣便不敢奢求再要回来。至于西南之地,还请皇上恕罪,臣实在无力处置,但李大人一定可以处置好。” “李大人要帮朕处理别的事情。”赵煊逸见他拒绝,面色开始冷沉。 林清愚却丝毫不惧,只抬眼淡淡看着他,笑道:“朝中大小事务,皇上年轻力壮,不存在处理不了的情况,更何况朝中上下还有这么多得力的大臣。况且李大人为人聪慧,又是出自西南之地,对西南百姓肯定更有感情,也更加熟悉那边的情况,这样一个合适的人不用,皇上偏生要派遣臣这样一个有罪在身,又对西南不熟之人过去,岂不是对百姓的耽误?” 赵煊逸闻言,转过去背对着他,却是因为他知道林清愚说的有道理。但林清愚屡次点破他的私心,他就更恨他一成! “朕命令你……” “若是皇上想以抗旨的罪名捉拿臣,臣毫无怨言。”林清愚拱手恭敬道。 赵煊逸气得猛地转过身喝道:“林清愚,你不要逼朕!” “臣不敢……” “你明知道朕不会杀了你,你明知道朕现在不能让李潇离开,你明知道朕……”他冲到林清愚面前,可看着他冷漠的眼神,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深深叹了口气:“你本是朕最得力的助手。” “臣有罪……”罪在不该露出锋芒帮他,罪在不该不早些离开,被皇帝牵制住,成了他最后的磨砺之石。 赵煊逸沉沉盯着他半晌,而后才摆手:“罢了,你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皇上可还有其他吩咐?”林清愚道。 赵煊逸面色微冷:“明日蒙古公主和蒙古使团会到京,秋山猎场也已经布置好了,后天朕会办一场秋猎会,到时候你跟楚姒一起来参加。”说罢,便抬了抬手,让他退下。 林清愚看着他冷峻的背影,目光复杂。八皇子曾是多么单纯贤能的皇子,可先帝却把他这几个儿子全部揉在血肉和权欲里,让他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他走出这宽阔的大殿,看着高高的门槛,提步跨出,初秋微凉的风夹杂些细雨吹在脸上,让人冷静许多,也清醒许多,这深深宫墙里围着的东西,他真是一点也不想碰啊。 楚姒接到林清愚回信,得知即将相见,这才稍稍安了心,这会儿媚娘也已经回来了,身边还有一个眉头就没松开过的云颂伊。 楚姒让她坐下,给她倒了茶:“怎么样了?” “云康那个王八蛋,一口咬定了是郑雲打断了他的腿。”云颂伊怒道。 楚姒扭头看看媚娘,媚娘微微颔首:“我们的人迟了一步,不过好在想办法让京兆尹察觉出了些东西。只是那云康似吃了铁一般,死都不肯改口。” “那位王小姐呢?” “王小姐今年三十,虽然让云康入赘,但姘头不少,根本不在乎云康是不是被打断了腿。加之之前云康跟小寡妇勾勾搭搭的事儿,现在断了腿的云康对她来说,还不如她的姘头呢。”媚娘看着不断低声默念着‘世风日下’的小福儿轻笑道。 楚姒微微皱眉:“这样子说来,那李潇就是早有准备了。”他就这般想让自己去求他么。 “这事儿本来郑雲也有错,早就不是那劳什子威风的大将军了,还偏生要出头,这下好了……”云颂伊是又急又气,更气自己没用,护不住家人。 楚姒瞧她这般,伸出手拉着她:“人还在呢,你急什么,就算真打断了腿,梁大人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秉公处理,罪不至死。”只要人不死,就还有法子。 “可是我担心……”云颂伊看着楚姒:“他虽然糙惯了,而私下里却讲究的很,哪肯睡那满是蟑螂老鼠的牢房,吃那牢饭的。我去给他送牢饭倒也乐意,但是,但是……”她泣不成声,手却摸向了肚子。 楚姒讶异的看着她;“你怀上孩子了!” 云颂伊这才点点头,楚姒看了看媚娘,又看看她:“这件事他知道吗?” “才查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云颂伊抓着楚姒的手,焦急起来:“姒儿姐姐,我该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的,但是前提是,这件事一定要保密,你可以告诉云夫人,但是云夫人以外的人,你目前一定要小心些。”楚姒道,若是知道云颂伊怀有身孕,她一定会被当做要挟目标。 瞧见云颂伊连连颔首,楚姒这才转头看着媚娘:“你晚上悄悄去问黄大夫抓些安胎药回来。” “好。” 楚姒又嘱咐小福儿:“这段时间所有炖的补品均拿到我屋子里来,若有人打探,你便说是我觉得身子不爽利便是。” 小福儿忙点头:“奴婢明白,这个叫祸水东引。” “有文化。”媚娘点点小福儿的头,云颂伊却担忧看着她:“那你……” “我没事。”反正李潇也只是想动些小手脚威胁自己罢了,这次不若借李潇的手,把郑雲和伊儿全部送出京城去边境。 楚姒想到这儿,眼中一亮,打发了小福儿送云颂伊回去休息,这才起身跟媚娘道:“你去趟李府,请李夫人过来一趟。” 媚娘闻言,微微摇头:“夫人,你想做什么。” “我要送走伊儿,她现在身怀有孕,我不能让她留下跟我一起冒险。”楚姒道。 “可是他们走了,谁来保护你?”媚娘还是不同意,楚姒轻笑:“我自己就可以保护好我自己,而且清愚不是说了,蒙古公主马上要到了么。” “您的意思是……” “蒙古公主一到,豫亲王很快也会到的。”楚姒道,蒙古这样强大的势力,若是真成了赵煊逸的,她们真的就回天乏术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准备就绪 并钻石满3000加更 李夫人完全不知道楚姒竟会特意邀请她,但想了想,还是盛装打扮一番出门了,还特意带着元珊和绿芽一起过来,好似来示威的一般。他们来的时候,楚姒正在花厅里将折来的鲜花放好,元珊远远看着楚姒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能保持现在这样的宁静,实在是难得,难怪连林世子这样的人物也对她这样倾心。楚... 《诛锦》第一百六十一章准备就绪并钻石满3000加更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石二鸟 秋山围猎,在先帝去世的前十来年都未曾有过,如今新帝过来,里面的猎物倒是不少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十分严密,就连楚姒的马车过来,都要里里外外细细检查一番才行。 “林夫人,到了这里就要下马车走上去了。”一旁的公公道。 “好。” 楚姒轻轻应了一声,看了眼跟着的小福儿和傅大娘,道:“你们不用随我上去,就在附近等着便是。” 小福儿委屈的抓着楚姒的手朝她摇摇头,她知道楚姒是想趁机让她们离开,但是就这样让楚姒一个人上去,她又觉得不安心。 “放心吧。”楚姒安慰的看了看她道,已经跟许寄禾商量好了,一会儿由许寄禾悄悄带他们离开,然后再回来跟她汇合。 傅大娘扯了扯小福儿,这才看着楚姒:“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小姐只要顾着自己就好。” 楚姒微微颔首,安慰的拍了拍小福儿的头,笑开:“放心吧,有清愚和郑雲在,严一也在,我不会有事的。” 小福儿见此,只得将她松开,抽噎着瞧着她下了马车才扑倒傅大娘怀里哭了起来。 那守在外头的公公瞧见楚姒,一身大红色交领广袖绣牡丹宫袍,头发全部挽起,并着金钗,面饰薄妆,黛眉红唇,眸光流转间,冷冽尽显,让人不得不低下头:“林夫人。” 楚姒提步上前,道:“还劳烦公公带路了。” 那公公二话没说,便引着她往前头去了。 郑雲也下了马,紧随其后,只不过身上的兵器什么都缴了。 上秋山的路不算陡峭,距离营地也不远,不多时几人便到了,但这里除了几个不怎么折腾的妃嫔和不会骑马的大臣以外,其他人均是不见,不过众人瞧见楚姒这一身大红,倒是惊讶了一番,只不过更多的好似不是在惊讶她的容貌,而是衣裳的眼色。 “她们在看什么?”郑雲走到楚姒身边不解道。 楚姒心中轻叹,只道:“这衣裳还有其他问题。” 两人也没心思跟那些妃嫔们去搭话,只寻了处座椅坐下,安心等赵煊逸她们回来。 两人没等多久,赵煊逸还没回来,倒是看见李潇了。 郑雲微微讶异:“他不是说今天要去江南治理霍乱吗?” “或许有别的变故。”楚姒看着李潇急急走近,道:“李大人……” “绿芽对珊儿动手了,现在珊儿还昏迷不醒,娘也气病了,东郡王府的人直接把绿芽带走了。”李潇看着楚姒略显着急道。 楚姒腾地一下站起来:“怎么可能,绿芽不可能对元珊动手!”她所了解的绿芽,以前虽然性子急了些,但自从下山以后,性子是越来越平和了,对李潇更是无怨无悔,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要么就是有人诬陷,要么就是有人在做局。但元珊她见过,端庄知礼,而且李潇对绿芽也越来越不伤心,聪明如她,断不会这时候对绿芽下手的,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楚姒想清楚以后,看向李潇的目光寒了些:“李大人跟我说这些,是打算做什么?” 李潇微微皱眉,面带难色:“我马上就要离开,但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想,一会儿见到皇上,姒儿你能不能让清愚帮我说说,迟些再走?好歹也让我先把绿芽带出来,她跟着我这么久,受苦了……” 楚姒越发看不懂李潇了,他看起来好似还是以前的痴情少年,但偏生楚姒又明白,他不可能一夕之间变化这么大。 郑雲站出来,道:“清愚现在是你嘴里的‘罪臣’,他如何能帮你?” 李潇不理郑雲,只定定看着楚姒:“姒儿,若是不说,只怕东郡王府会对绿芽不利……” 楚姒手心微紧,看着李潇的眼睛,想从他眼里看出些端倪来,可偏生他眼里一点破绽也没有。 几人正说着,忽然听到一阵马蹄之声传来,而后便是大批的人马靠近,跑在最前头的马上坐着的,不正是一身明黄衣袍的赵煊逸么,但跟在其后的林清愚却也并不是一身红衣,昨日那公公为了让自己穿上这红衣,难道说谎了么。 赵煊逸看到楚姒时,眸光变了变,但立马挪开了目光去看李潇:“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潇祈求的看了看楚姒,楚姒微微皱眉,现在倒是让她觉得难以抉择了。 众人齐齐跪下参见皇上,李潇也开口道:“回禀圣上,臣家中突发急事,臣父亲如今调派在外,家中只剩下几个女眷,实在不敢立马离开,还请皇上宽宥一两日……” “朕能宽宥你,可饱受霍乱之苦的百姓能吗?”赵煊逸冷冷说罢,眼角睨了眼没有波澜的楚姒,这才道:“你即刻下山出城去,不要再多耽搁了。” 李潇似隐忍了极大的痛苦一般,但还是应了是,但走之前却看了看楚姒:“林夫人,若是绿芽……她毕竟也是我心爱之人。”说罢,转头离开。 楚姒心里有些复杂,不知道李潇到底在做什么,她现在也没办法确认绿芽是不是真的有了危险,但若是让李潇留下,是绝对不行的,他留下只会坏事。 “休息一会儿,一会儿进行围猎,所有人都要上,今天抓到最多猎物者,朕有大赏!”赵煊逸漠然朝着众人道。 顿时猎场便热闹了起来,林清愚也随之下了马。 赵煊逸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豫亲王赵恪和其他几位王公大臣,他径直越过楚姒,眼角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唇瓣微扬。 待他走了,楚姒这才敢上前走到林清愚跟前:“清愚……” “都安排好了?”林清愚笑问道。 “嗯,伊儿已经送出城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楚姒心中依旧不安,即便是见到了林清愚仍旧是如此。 林清愚知道她的担心,抬手轻轻摸摸她的脸,笑道:“等今日一过,我们就想办法离开京城,去跟父亲他们汇合。” “好。”楚姒这才终于笑了起来,又将方才李潇的话跟他说了一遍:“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又看不出蹊跷在哪里。” 林清愚淡淡看着李潇方才离开的方向,道:“绿芽只怕真的会出事。” “真的会出事?” “嗯。”林清愚点点头:“他这样做,目的是想博得你的同情和对绿芽的不忍,然后帮他留下来,所以绿芽应该真的被送去东郡王府了,不过东郡王府出了名的爱护名声,也不会对绿芽下狠手,就看李潇还有没有别的安排了。” 楚姒微微沉吟起来:“只希望他们不会现在动手。”她只在只期望绿芽不要冲动,李潇也还能顾念当初跟绿芽初在一起时的情分。 “好了,先不说这个,一会儿皇上要求所有人都要出去围猎,你要万分小心些。”林清愚道。 楚姒颔首:“明白,放心吧。” 林清愚抬眼看了看郑雲,朝他点点头,这才带着楚姒往营帐内而去。 此时山脚下,许寄禾找到小福儿和傅大娘,已经悄悄带着他们离开。 “我们往哪儿去?”小福儿坐在许寄禾赶来的马车上问道。 许寄禾瞧了瞧身后跟踪的人,笑道:“回京城。” “回京城?”小福儿不解,许寄禾声音又大了些:“自然要回京城了,这山上这么冷,你们不紧着回去给你们小姐多准备些衣裳什么的?” 小福儿眨眨眼,回头看看傅大娘,傅大娘也拉着小福儿不说话。对于许寄禾她们自然是相信的,她这样说就表示一定还有别的情况在。 后面跟着的人一路跟着他们直接到了京城,这才皱眉,打发手下的人:“快去回禀李大人,他们没去找人汇合,而是回京了。” “是!” 此时的李潇,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李夫人看起来也确实像是病了,眼睛哭得肿起来:“我的儿啊,你可千万要小心,那霍乱……霍乱可是能要人命的啊!” 李潇面色微黑,他哪里不知道霍乱的厉害,可是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只能看看能不能跟踪到送出去的那一帮杨家人和云家母女,若是可以,兴许能让皇上指派抓他们的任务,而不是去江南送死。 “您好生在府里歇着吧。”李潇看了看门口,元珊的贴身丫环也出来了,道:“夫人今日落水,醒了吗?” “醒了,但是受了惊吓,正躺着呢,下不来床,只得使奴婢来送您。”那丫环道。 李潇没再多说,本来就是他设计绿芽推元珊落水的,人也是他送去东郡王府的,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楚姒找林清愚,林清愚再跟皇上开口留下他,皇上一定会听他的,却没想到楚姒这般不顾他。 “爷,时辰差不多了。”旁的小厮道。 李潇看了看自己好不容易创建的这一门大府邸,似乎有些理解当初坐到丞相位置上,便一门心思想保住丞相府荣耀的楚秉松了。 他看了半晌,睨了一眼原是在绿芽身边伺候的丫环,不再多说,放下车帘便要离开,但马车走了不到百米远,便有东郡王府的人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还抬着个白色的担架,担架拿白布盖住,似乎还躺着个人。 李潇心里咯噔一下,寒声问道:“怎么了?” “姑爷……”那来回话的嬷嬷面色为难的看了他一眼,道:“绿芽姨娘她……畏罪自杀了。” “什么!”李潇只觉得自己扶着的帘子似乎也有千斤重,他面色微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看着那白布下的人影:“她怎么会自杀?”他将她送过去,就是料定了东郡王府要顾及脸面,顶多也就是打骂一下,可她怎么会自杀呢? 那婆子忙撇清关系:“我们夫人也没多说什么,她忽然就拔下簪子,了解了自己的性命。我们夫人还吓得昏了过去,现在还没醒,您看……” 在一旁听到这话的李夫人皱起眉头,忙提步赶来,跟李潇道:“潇儿,不过是个姨娘,本也就是个奴婢抬起来的,死了就死了,皇上命你午时前出城,你可千万别再耽搁了。” 李潇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很,当初绿芽初嫁过来,那份羞涩和甜蜜,那份眷恋和期待,他都是知道的,他也是极喜欢这个利落又聪明的女子,只是后来他为了权势,为了前途,为了自己的痴念,一次次将她往外推,她也就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近人情,越来越只护着楚姒而不肯全心全意帮他。 “爷……”之前城门处跟着的人过来将情况说了,李潇看着就被放在路边,只有一张白布盖着的人,颓然放下车帘,人也靠坐在了车马里,声音低哑道:“好生安葬。” 他说完,马车便离开了。 马车行走间,车帘飞起,他看到从那担架上垂落出的一只还带着血迹的苍白小手,手里似乎还拽着一个尚未绣完的带着梅花样子的香囊,凉风吹过,他似乎又记起了当初自己告诉绿芽,他特别喜欢梅花,她便答应自己,要给自己绣九十九个梅花样子的香囊,等到冬天了,再往里面放上梅花花瓣,到哪里都能嗅到梅花香气,只是他从未告诉过绿芽这个傻丫头,他之所以喜欢梅花,是因为楚姒的逐锦阁里,总会插着一两支新鲜的梅花做点缀。 他还不知道的是,这个寻常小姐要绣上半年的九十九个香囊,绿芽没日没夜,一个月的时间便全部绣好了,她手上拽着的,是在李潇拖着她把她送去东郡王府处置的时候,在绣的最后一个。 绿芽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因为她已经死了,面对东郡王妃的羞辱,她觉得自己死了才是最合适的,左右她既不能生孩子,也不能服侍李潇,还要成为他用来要挟报复小姐的工具,只有死了,才让她觉得解脱,觉得舒服。 她就安静的躺在那里,任凭风云变化,任凭狂风乍起,任凭人心险恶,她终归再也感觉不到了。 秋山的围猎会很快便又开始了,但却分了左右两个场地,以赵煊逸为首的大臣们走左边,谁猎到的猎物最多谁就有赏,反之,谁没有猎到猎物,谁就要罚。 林清愚被下令跟在赵煊逸后面,而楚姒,则是跟着豫亲王带领的人走右边,紧随其后的,还有蒙古公主怜心和受伤的郑雲。 楚姒看着这样的组合,总觉得有些奇怪,可等看到郑雲身后跟着的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袍的锦衣卫时,才察觉到不妥,若是照之前许寄禾所说,自己的衣服上所带的药粉会让人晕倒,那么让自己晕倒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在这场狩猎中受伤,亦或是死么? “夫人,你骑马在后面慢慢走,猎物我帮你打。”郑雲勒着缰绳跟楚姒道。 楚姒微微颔首,看了眼陌生的牵着马的侍从,并没有说什么。 林清愚的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看了眼不远处的楚姒,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楚姒微微颔首,随着赵煊逸一声令下,所有人的马儿都开始往前冲了起来,楚姒明显看到有人打算去拿匕首划林清愚的马,却被林清愚反手便打开了,他左右不急,慢悠悠的陪着楚姒往前走。 旁边有人提醒道:“您若是猎不到猎物,皇上的惩罚可是很严重的。” 林清愚莞尔,拉弓射箭,藏在不远处林子里才冒出头的一只锦鸡便殒命了。 楚姒扭头看着他始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态度,也放心了些,可越往前,路却越来越陡峭了,赵煊逸那方似乎也出现了骚乱,林清愚直接跳到了楚姒马上,帮她勒住缰绳:“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担心豫亲王会出事。”楚姒道。 林清愚微微颔首,好歹收敛起了几分闲适,而变得严肃起来:“一定会出事的,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说罢,便看了看怀里的人儿,两脚一夹马肚子,便朝赵煊逸那处追去。 不多时,两人便追到了一片空旷之地,方才的赵煊逸和那一群大臣似乎都不见了。 “不见了。”楚姒微微皱眉。 林清愚颔首,不及多想,周围便飞出四五支弓箭来,林清愚广袖一卷,将飞来的弓箭打开,可奈何周围却干脆冒出四五十个的黑衣刺客。 “不用留活口!” 他们说的是南疆的话,楚姒面色微沉,这秋山猎场防护森严,这群南疆人怎么进来的。而且就算是潜伏了进来,那不应该去刺杀皇帝么,怎么围着他们。 “小心。”林清愚小声在她耳旁说罢,但他们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准备。 面对几十把杀伤力十足的弓弩,林清愚在楚姒耳边小声道:“你往左边去,那里有豫亲王的人。” “那你怎么办?” “我也会马上过去。” 但这里是赵煊逸的猎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布置的,如若真的是他要下狠手的话,他们是无法完全预料到他的计划的,但好在有提亲做的准备,能够周旋一番。 楚姒明白林清愚的意思,微微咬唇:“那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林清愚莞尔一笑,便直接飞身起来,替楚姒打开一个缺口,看着她驾马离开,这才认真对付起剩下的人来,不过赵煊逸应该没有猜到他的功夫已经恢复了吧。 楚姒不顾一切的往前跑,越是往前她的心就越痛,也不知到底是因为什么,只觉得心里十分的难过和悲伤。 她不断的往前冲,终于在被人追上之前,找到了林清愚所说的提早布置好的人:“快去救清愚!” “是!” 众人立马分拨出一批人,另一部分人则护着她:“我们去找王爷。” “好!”楚姒为了大局着想,没有拒绝,直接跟随他们往前而去。 豫亲王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但他不能表现出已经知道并且早有准备的样子,这样只会给赵煊逸口实。 听到身后有人追来,他这才勒住缰绳,看着匆匆而来的楚姒:“还好吧。” “清愚遇到伏击。” “你是说猎场有刺客?”赵恪问道,却是在帮楚姒调整角度。 楚姒瞬间反应过来,忙点头:“对,有刺客在山上,要刺杀皇上!” “好!”赵恪说完,转头便跟着众人道:“保护好林夫人和公主,其他人随本王过去护驾!” “是!” 说罢,一众人便随着赵恪走了,唯独之前他那个红衣侍卫留了下来。 怜心看了看楚姒,笑道:“你还会骑马?” 楚姒看了看她,回以一笑,道:“是。” 见楚姒满目担忧,怜心笑开:“放心吧,豫亲王功夫那么高,定不会有事的。” 楚姒不再多说,但却看着那红衣侍卫朝她走来,替她牵住了马,声音略低道:“属下带您去安全的地方。” 透过微薄的阳光,楚姒能看到他行走间,身上散落的粉尘,难道真的是他么。 “我不去,我就在这里等着豫亲王回来。”楚姒坚定道。 那人微怔,怜心也愣了一下:“咱们在这里,是不是不安全。” “这里很安全。”楚姒抬眼看了看紧随其后的一众大臣,道:“这里还有这么多大人呢,怎么可能出事?” 那些大人们也是心慌慌,听到楚姒的话,自然赶忙笑笑。 那红衣侍卫见楚姒不肯走,面色更黑了些:“前面还有侍卫,我们去前面,会有更多人保护大家。”说罢,便直接牵着楚姒的缰绳要往前走。 一众大臣也觉得没有问题打算跟上,楚姒面色微沉,打算去找郑雲,但郑雲却不知去哪儿了。 怜心察觉到楚姒的紧张,忙骑马走在她一侧问道:“你在找郑雲?他半途被人叫走了。” 楚姒手心微紧,难道这一环也是被人算计好了的吗? “怜心公主,我们不能走,我们必须留在这里!”楚姒定定望着她道,往前面去,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会发生什么意外,就算清愚和豫亲王能及时赶回来,怕也来不及找到他们。 怜心还是不明白状况,但瞧见楚姒这么担心,便看着那侍卫道:“你停下!” 那侍卫似没听到一般,大臣们跟在后头也不说话,只小心翼翼的勒住自己的马,胆小些的干脆下了马,让自己的小厮走在自己前头。 “叫你停下你没听到?”怜心又道。 那侍卫抬眼扫了她一眼,眸光森寒,而后又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怜心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上前扯住楚姒的马:“大家都停下,不许往前走了!” 那人见此,这才停下脚步,抬眼看着怜心:“公主,前面不远就能跟皇上汇合了,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楚姒看着他,他的眼神好似有些迷离起来,那么一定是自己身上的药粉跟他身上的混合在一起而起了作用。但若是如此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想要迷晕她的人,是赵煊逸!而他们现在带自己过去,一定有别的目的,她决不能去。 怜心听着,又寻了几个侍从问了问前面是不是汇合的地方,见众人都点头,这才无奈的看着楚姒:“林夫人,要不,我们还是去跟你们的皇帝陛下汇合吧。” 楚姒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周围的人,调走豫亲王,绝对也是个圈套。 “公主,能不能把我送回到刚才的地方去。”他们千方百计要带走自己,那么在方才的地方应该是不会动手的。 怜心不解,那红衣侍卫还要说话,但身体里却似乎升腾起了一股热气,让他浑身都燥热难耐,但是再看楚姒,本应该要晕过去的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还在跟蒙古公主商量着什么。 “来人……”他似乎察觉到自己已经反被楚姒设计了,开始招呼别的人过来。 楚姒祈求的看向怜心:“公主……” 怜心也犹豫了,她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姒眼看着面前的锦衣卫倒下,却从旁边走过来,两三个人,想也没想,猛地一拽缰绳,狠踢马腹,转头便独自往方才的地方而去。而离开时,她明显听到有人大喊:“追!” 追? 把她当什么,逃犯还是刺客! 楚姒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只有往前去找到豫亲王,找到清愚才能安全。 但身后追来的人见楚姒越来越远,干脆吹响了哨笛,林中顿时惊起一片扑腾着翅膀的鸟儿,楚姒也看到了更多的黑衣人从方才的林子里冒出来朝她追来。 楚姒快速的驾着马,但她这马并不是什么快马,很快被身后的人追上,但那黑衣人似乎不再想抓她了,而是直接在马儿身上猛划了一刀,马儿受惊,猛地嘶鸣一声,便带着楚姒往一旁的山林里疯狂的跑去,楚姒怎么也勒不住缰绳。 听到哨声的同时,赵煊逸原本还在最后抵达处等着的,但也猛地站起了身来。 “皇上!”旁边忙有人起身。 “她还在挣扎么。” “皇上,那我们怎么办?是不是照原计划进行?” 赵煊逸只觉得有些头晕,可看着这茂密的山林,他到底是下了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他都可以牺牲,区区一个喜欢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办利落些,那些动手的人都是豫亲王的手下吧。”赵煊逸寒声问道。 “是的,都是豫亲王身边的老人了,林清愚不会怀疑的。”旁人道。 赵煊逸微微咬牙:“很好,吩咐下去,派兵剿杀所有刺客。” 旁人微微惊讶,却没再多说,直接下去安排了。 赵煊逸面色微沉的看着这晴空万里,牙关紧要,背在身后的手也死死握紧。 天下与美人,他终究是要选择这天下的!而且林清愚这样的人,若是不能用,也不能为其他人所用,而楚姒就如同他的命,杀了楚姒,便等同杀了他,还能让他跟豫亲王反目,这是个一石二鸟的机会,他绝不会后悔的! 林清愚也听到了那哨声,便知道定是楚姒出意外了,可豫亲王赶来的人跟这帮南疆人还缠斗在一起。 “你去找她吧。”赵恪打开面前的人冲他喊道。 林清愚微微颔首,下了狠心,看着提毒剑刺过来的人,抬手便抓住那长剑,猛地震碎,再一掌将他打开,人也如疾风一般,消失在方才的位置。 楚姒的马疯了一般快速的往前冲,楚姒勒着缰绳的手已经满是鲜血,可才抬头便看到了前面的悬崖。 “快跳下来!” 一道呵斥传来,楚姒想也没想,松开缰绳往旁边跳下去,人也狠狠的撞到了林间的大树上,疼得她差点没缓过气来。 她感觉浑身的筋骨似乎都摔碎了一般,但却方才呵斥的身影慢慢走近,他带着一张银色面具,身穿黑色长袍,这人…… “姒儿。” 他忙过来将楚姒扶起,楚姒却一眼认出了他:“赵训炎!” 看到楚姒苍白的脸,赵训炎面色微沉:“你明知我会上山来,为何还来?就这么担心林清愚么?” “不用你管。”楚姒瞧见他竟然毫发无伤的出现在这林子里,哪里还不知道是赵煊逸故意放他进来的。 “你来做什么?”楚姒又问道,挣扎了一下将将他推开,可奈何浑身都软的没有力气。 赵训炎打横将她抱起,发现她又轻了不少,手下越发温柔起来,抿起唇角:“跟我走。” “不可能——!”楚姒说罢,手里的簪子已经抵在他的心口:“放我下来。” 赵训炎冷哼一声:“你想林清愚也陪我一起死么?” “我挖出你的蛊虫……” “在你杀了我取出蛊虫之前,我就会先一刀杀了我自己,杀了那蛊虫,让林清愚也陪我死!”他阴狠道。 楚姒银牙死咬:“你这次回来,难道就为了抓我吗!” “是!” 他干脆利落的回答到让楚姒略惊愕了一番,旋即寒声道:“你的仇呢,你不是还想要皇位……” “对于一个只有几个月好活的人,你觉得这些还有意义吗?在老皇帝死以后,我跟他的仇便了了。”赵训炎看着楚姒眼底的恨意,也不怕她更恨自己了:“你要恨我入骨也好,这样你也算能记得我一辈子!”他提步便往那悬崖外走去,身后一帮黑衣人也围了过来。 赵训炎将楚姒放在悬崖边冷冷看着她:“别耍花招,否则你我都要死!” 说罢,转身便看着为首的黑衣人:“你们也别傻了,赵煊逸不过是在利用我们而已,等他一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们谁也活不了!” 为首的人面色微狠,但不管如何,他都要试一试:“把楚姒交给我!” 赵训炎寒声笑着,捡起地上的一段树枝:“那你们且先杀了我试试。”说罢,便直接挑起树枝开始跟他们对打了起来,不多时,林清愚也追了过来,但这里过来的刺客人数似乎更多,也比之前的更强。 “姒儿!”他看着就险险躺在悬崖边面色惨白的楚姒,心猛的悬了起来,手下的力气也更狠。 赵训炎见林清愚来了,干脆退出了战场,嘴角勾起,转头便打算抱起楚姒离开,可却背后却忽然一支利箭射来,直接刺入他的左肩,让他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掉落悬崖。 “皇上有令,所有刺客,杀无赦!”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赵训炎。 随着一声令下,几百个穿着盔甲的将士便杀了过来,林清愚想穿过这群刺客去找楚姒,可偏偏他们都拦在了眼前,让他寸步难行。 赵训炎讽刺的笑了笑,回过头,猛地折断了肩头的利箭,看着人群里看过来的林清愚,弯腰将楚姒抱在怀里:“姒儿,你看,你觉得林清愚还能活下去吗?” “放我下来!”楚姒不知道赵训炎的用意,但他已经无路可退,赵煊逸这一次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赵训炎低头看着愠怒的她,笑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陪我一段时间么?” “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么?”楚姒寒声问他,如果赵煊逸连自己也想杀了的话,今天谁也逃不走的。 赵训炎却只是扬起唇角,丹凤眼轻佻,抬头看着往这里杀来的林清愚,笑道:“你想救她吗?” “你想做什么?”林清愚寒声问着,这时候豫亲王也带着人杀过来了,还有被骗走的郑雲。 郑雲身上有伤,但还是忍着剧痛杀到林清愚身边:“你去救夫人。” 赵恪也过来帮忙,来动手的士兵越来越多,等赵煊逸等不了赶过来时,只看到林清愚纯白的衣衫上,染满了鲜血,一头白发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皇上,计划失败了。” “的确失败了。”赵煊逸寒声说着,现在是赵训炎带着楚姒,赵恪也赶了过来,这样一来,他想让林清愚跟赵恪反目成仇的计划不正是失败了么。 但是…… 刺客终于被解决,林清愚也得以走到赵训炎面前,但赵训炎却好似就在等他过来一般,在林清愚距离自己还有三步远时,终于开口:“林清愚,你觉得我跟你,谁更厉害。” “把姒儿还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林清愚死死盯住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跌落这万丈悬崖。 赵训炎却好似不怕死一般,又往后倒退了一步,看着林清愚死死握住的手,笑起来:“什么都答应我?” “是!” “不要……”楚姒想要挣脱开,可是她的骨头好似真的摔碎了,没有半分的力气。 赵训炎听着楚姒绝望的声音,眼眶微涩,好似看到了她前世的绝望,道:“放心,我不会要你怎么样的,我只是要让你心痛而已。”说罢,抬起头看着远远的赵煊逸,道:“赵煊逸,你以为你赢了么?” 赵煊逸闻言,翻身下马,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往这里走过来:“你在胡说什么?” “该明白的人,都明白我在说什么。”赵训炎并没有打算在所有人面前揭开这层难看的遮羞布,只讽刺的看着他:“就算你有一日坐拥江山、坐拥天下又如何,爱你的,你爱的人,一个个都死于你手下,你纵有万里江山,也是一世的孤家寡人!” 赵煊逸牙关紧咬:“赵训炎,你谋逆未遂,如今还在此口出狂言,你以为朕还会心慈手软吗?” 赵训炎并不想跟他在此辩驳,只讽刺笑开:“皇上如果认为故意放我上山是心慈手软,那这份心慈手软,我现在还给你……” 他又往后踏了半步,两只脚已经一半悬空,郑雲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忙上前先拉住林清愚。 林清愚松开手里的剑,往前半步:“赵训炎,把姒儿还给我……” “好……”赵训炎说完,笑看着众人百态,抱紧楚姒直直往后倒去。 “不要——!”林清愚撕心裂肺的嘶吼,让楚姒的心也跟着碎了,她能看到他绝望的眼神,那比让她万箭穿心还让她觉得痛苦。 郑雲到底没能拉住林清愚,看着他一抹白衣纵身一跃,也随之跌落山崖。 郑雲蒙住,转头盯着赵煊逸,却只见他红着眼睛,紧抿嘴唇一个字也没说。 “皇上,臣请命马上带人下去搜寻。”赵恪直接上前道。 赵煊逸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哑:“底下乃是万丈深渊,你们要到谷底,也要好几日,等你们赶到,他们早就被野狼分食了。” “皇上!”赵恪还想再争取一番,林清愚和楚姒,都是他所欣赏且一心帮他的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她们就这样死去,但凡有一线机会,他也不想放弃。 赵煊逸冷冷盯着他:“豫亲王难道不觉得,彻查今日之事,比下去找几个必死无疑的人更有意义吗!”他憎恨赵恪,要不是为了防备他,防备林清愚,他不会牺牲楚姒的。 赵恪看出他眼底几欲喷薄而出的杀意,沉沉垂首:“臣……” “不必再说了,马上回宫,彻查今日一事!”赵煊逸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冷漠无情,心狠手辣。 赵恪眼睁睁看着他带着人离开,怜心公主也赶了过来,扯了扯赵恪:“豫亲王,我父王来信,同意我嫁给你。” 赵恪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了眼眼眶深红愣在崖边的郑雲:“我会暗中派人给你,下去搜寻的事,怕要你去做了。” “多谢王爷!”郑雲拱手,眼泪却也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还有……”赵恪叹了口气:“这件事瞒也瞒不住,你即刻去信给侯爷和杨老将军,让他们千万稳住。这万丈悬崖下乃有一个深潭,若是老天保佑,他们也有可能不会死!” “是!”郑雲二话没说,提步便匆匆离去! 赵恪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此时怜心的手却悄悄抓住了他的手:“我会帮你的。” 赵恪手心微紧,郑重的点点头。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宁负天下 楚姒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一个干燥的山洞里,洞中寒冷,旁边却有一堆已经熄灭了,但还留有余温的火堆,可见才熄灭不久。她坐起身来,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只能勉强透过微弱的月光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她身下铺着一床被子,洞中一应的生活用具俱全,甚至一旁不过半人高的半... 《诛锦》第一百六十三章宁负天下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