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鬼的上下两千年》 战国烽烟 第一章:并不是所有老人家都是手脚不灵便的 “蒸饼咯,蒸饼。” “来看看咯,上好的肉,看看。” “酒水,酒水。” 吵吵嚷嚷的集市,穿着粗布麻衣的平头百姓们拿着几板铜钱,采购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别说,这种年头,家里还能空出几板子钱买东西,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奢求了。到处都在打仗,没个尽头,人活得更是连个盼头都没有。 街上的人多是面黄肌瘦,人群中一阵推搡,一个格格不入的家伙挤了出来。说是格格不入,不仔细看倒是也没什么,身上穿着的也是粗布头,脚上缠了些布条穿着双草鞋。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这是个“少年”,但是说少年确实在太过奇怪。奇怪在哪?这少年长的太过俊美了些。水透的皮肤,面孔像是玉琢的精致,一米七几的身材,任是谁看了不得夸赞一声,出落得好一少年郎。 此时的少年郎却是一脸的晦气,灰败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袖口上沾满了灰尘。 “还真是够挤的。”顾南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整理着自己的领口:“该死的,所以说我到底是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啊。” 顾南就是少年的名字,此时的她站在街道上看着四处陌生的场景,又是一正头大。 她并不是一个少年,说是少年,只是她脸上沾灰又有些男子气的原因。她本身的样子,应当是一个十分清秀的妙龄少女才对。 所以说为什么是少女啊!看着自己被微微撑起的胸口,顾南就有一种想要张口骂人的冲动。 一切的起因,发生在几天前。 那时候的他还是他,还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良好青年。 好吧,并不能算良好,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做的是设计专业,你们懂的设计这种工作,就是一遍一遍的作出成品,然后一遍一遍的被老板发下来重改的郁闷工作。 那天晚上十二点,恩,左右吧。他本来已经准备睡觉了,谁知道邮箱又跳了跳,那个zz老板又让他重新修改他新做的海报。说实话,修改意见提出的好的话,他也没有这么多怨言。可是他的老板根本就不懂啊,每次都是提一些含糊其辞的主观意见,没有明确的修改方向,只是说还差点感觉,你说怎么改。 当然,谁让别人是老板呢,即使顾南一万个不愿意,还是只能又泡了一碗面,坐在电脑前准备通宵出个稿子。 他记得他做的是一款古代战场游戏的海报,老板的要求是在做出一种古战场的历史和沧桑感。 “历史和沧桑感啊。”顾南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自言自语着。 嘛,不管了,加几个滤镜,然后调一下色彩平衡,画面偏暖色调,加一点灰度,最后铺上一层颗粒,应该会有一点感觉了吧。想着将原图拖进了软件中。 一修改就是几个小时,不知不觉中,顾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睡了过去。 谁知道,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幅模样,穿着一身古代的布衣,昏倒在一条小路上。从初中以来就保持了十二年不变的近视度数不见了,短发变成了长发,身高也缩水到了一米七左右,就连,陪伴了他多年的小兄弟都不翼而飞。 欲哭无泪的发呆了许久,她四处看了看,小路上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正好是正午时分,天气炎炎。 抬起了自己的手空握了一下。力气变大了许多,没有参照,只是她这么感觉。一个翻身就从地上跳了起来,皱了皱眉头,就连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所以。”半响,顾南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天空:“我应该骂娘吗?” 没有目的,沿着醒来的小路往下走,走了大约三天,她才遇到了第一个有人的地方。 就是她现在身处的城市。 城市绝对不算小,从外面高耸的城墙,和翻腾着的护城河就可以看的出来。顾南光是进来,就是经过了外面的卫兵好几遍检查,确定只是一个平民之后才走了进来的。 说实话,要是说穿越这种事情给她造成了什么困扰,倒也没有。毕竟他前世也是一个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的状态。但是要说让她兴奋,也绝对是万万没有的。 不说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就连性别也变了。 重要的是她现在连自己到底身处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和环境都完全不知道,这根本就没法生存下去不是吗。 “看装束和他们说的话,应该是中国古代吧。”顾南站在街角,看着街上来来去去的人,不确定的喃喃着。街上的人偶尔会有一些交流,用的语言安辰听的懂,确实是中文没错,虽然夹杂着一些方言,但是还不至于严重影响她的理解。 “咕咕。”肚子里传来一声怪叫。顾南郁闷地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已经有三天没有吃过饭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出现严重的不适,似乎还能饿很久。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她现在确实很想好好的吃上一顿。 “不说吃上一顿。”顾南耷拉着眼睛:“现在我可是一个子都没有啊混蛋。” 本来俊美中带着些英气的面孔此时正有些猥琐地打量着街道,一双好看的明目认真的扫视着每个人的腰间:“没办法,必须得弄点钱来了。” 一边说着,她的眼睛一边已经落在了一个衣着不凡的老人身上。看上去应该有五六十岁了,但是脚步依旧给人一种稳健的感觉。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势,走在人群之中显得特别显眼,很容易让人注意到他。 远远的看去,花白的头发被打理的很整齐,面孔虽然苍老,但是眼中却是没有半点老人的浑浊。六、七尺(一米八几)左右的身高对于一个老人来说可以算是非常魁梧了。他的身边没有带什么人,但是身上的衣着却让顾南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不管对方什么气质和长相,顾南此时的眼里只有对方腰上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钱袋。 手里拿着不少钱,还是一个“手脚不灵便”的老人,简直就是完美目标。 顾南无父无母,所以小时候日子过得很不容易,为了活命,也做过小偷小摸的事情。本来也是已经常年没有干过这种事了,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用上。 当然选择这个老人,也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除了对方是一个老人,各方面地身体素质比较“差”,反应也不如年轻人敏锐这一点之外。 更重要的是对方看上去也是一个富贵人家,想来偷他一点钱,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扰。相对的,能弄到的钱也要多一些。 老人家,抱歉了,千万千万别放在心上。顾南舔了舔嘴唇,悄悄地跟了上去。 很多年之后,顾南回想起这段经历,总想拍自己一巴掌,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去偷这个老头的钱。 战国烽烟 第二章:靠自己吃一顿饭不容易啊 人群拥挤,街道不算宽敞,走过人多的地方,免不了就是一阵推搡。那老人走在前面却显得悠然,总能找到人群奚落处,淡淡走过。 轻轻放慢了脚步,顾楠不紧不慢地跟在了老人的身后,同时渐渐调整脚步,保持步调和对方一致。目光落在老人的腰上又是打量了一番。 扎着钱袋的绳子绑的是一个活结,只要轻轻一拉就可以解开。这种绑法方便取钱,但同时也方便偷。要是扎着个死结,顾楠二话不说就直接走开。手里又没有刀子能快速割断绳子,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下解开一个死结她还没有这种能耐。 钱袋看起来很沉,随着老人的步子一摇一摆。 剩下的就是等一个时机了,顾楠抿了抿嘴吧看向前方。前面似乎有一家生意很不错的炊饼摊,大概有七八个人等在那里,准备买上一个尝尝。这里应该算得上是集市上的闹市了,一旁的路上不少人来往着。 “咳咳。”老人瞥了一眼路边的炊饼摊子,要是以前他说不定回来上几张,但是现在这人老了,牙口也没以前好了,还是免了吧。难得出来走走,他还是准备找个老地方喝个茶便是。 “啪啪。”突然感到右边的肩头有人拍了拍,不自觉地就扭头看了过去,却是什么人都没有。 “呼。”背后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风声,在人群的吵闹声中,几乎不可能听见。 老人顿时明白了什么情况,眉头一挑,眼睛里闪过一丝戏谑。 好啊,偷东西敢偷到我身上来了! 嘿嘿,得手了。顾楠的手就如同一条灵蛇似得悄然窜出,迅捷同时没有什么声响,诡异地绕过了老人的腰间,在钱袋的绳子上无声无息地一扯。 绳结之间发出细微摩擦,钱袋就已经落了下来,被一只手稳稳接住吗,愣是没有半点动静。 得嘞,功成身退。顾楠的嘴角翘了翘。正准备抽身而退,却被一只苍老的手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平静地说道:“小兄弟,不问自取,可不是君子之道啊。” 老人闷声闷气地说着,转过了头,一双锐利地根本不像老人的眼神扫过了顾楠的脸颊。 “咕嘟。”只是半秒的对视,顾楠却觉得如坠冰窟,炎炎夏日,这股骇人的感觉生生让她的额头上滴下了一滴冷汗。 老人看到顾楠的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目光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胸口上,了然地点了点头:“哦,倒是我看错了,原来是个小姑娘。” 老天,谁说老人家反应迟钝了,出来,我不打死他。 眼神微动,顾楠的眼睛就已经飘到了一遍一条偏僻的小街上。 溜。 一咬牙,被抓住的手猛地用力想要抽回来,但是对方的手就像是铁箍一样死死地扣着没有半点松动。 老人巍然不动地站在原地,反倒是顾楠,面红耳赤地拽着自己的手,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嗯?老人皱了皱眉头,手头缓缓用力,已经是用上了八成力气。 他自己的力道他自己知道,虽然已经上年纪,但是手头上的力气就算不用内力,至少有六百斤(300kg)。 寻常两三个男子根本拽不动自己。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居然让自己用上了八成力道,那起码也是四五百斤的水平啊。 这姑娘,力气倒是不小。老人暗自想到,但是依旧没有放手,任由着顾楠在那里拉拉扯扯。 该死的,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是说这地方的人都是这么个样的吗,这么大力气。顾楠有种想哭的冲动,自己就是偷个钱果腹,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拉扯了半天,顾楠终于放弃了无用功,喘了口气,对着老人露出了一个干笑:“老人家,人生在世都不容易,不然,放我一马怎么样?咱们山水有相逢,今日之恩,来日必有厚报。” 这姑娘讲话倒是有趣,老人笑了笑,伸出手,拿下了顾楠手里的钱袋。 上下看了她几眼,衣着褴褛,本来应该俊俏英气的脸庞上带着几道脏兮兮的泥迹,想来又是一个家中落难的可怜人吧:“姑娘,你是哪里人。” 老人在顾楠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淡淡地问道。 “我。”顾楠犹豫了一下,她怎么说,她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鬼地方,根本就连一个地名都叫不出来好吧,难道说自己来自地球村? 咳嗽了一声,顾楠的眼睛心虚地躲了躲,死鸭子嘴硬地说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老人愣了一下:“那家人呢。” 无处可躲,顾楠索性低下了头,不去看老人的眼睛,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嘀咕着:“没有。”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以在意的,毕竟没有家人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早就习惯了。 无父无母,连自己的家在哪里都忘记了吗。 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姑娘,老人的眼里有些无奈,铁箍似得手松了一些,也是,这毕竟是这么样一个乱世。 “你要是不想去官府,就跟着我来。”老人松开了手,背着转身走开。 不会吧,这老头不会还有什么特殊想法吧。 顾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确实还是很有几分姿色的。想到这里,顾楠顿时又起了逃跑的心思。 “别想着跑,老夫要抓你,还是很简单的。”老人向后横了一眼,不温不火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自信。 日,顾楠黑着脸,狠狠地跟了上去。 跟着就跟着,还怕你不成。 路边的一家小茶馆,说是茶馆,其实只是由竹棚和干草搭起来的一家小茶摊而已。 茶也不是熟知的茶,真要说,就是碗凉水。 里面摆着几张矮桌案,木质的桌案打磨的有些粗糙,边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榻子,但是勉强也算是有个地方能坐。 茶馆里的人不少,闷热的天气,在街上走久了,想要休息一下,这种路边的茶馆总会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人们喝着茶说着些闲谈,偶尔聊那么几句高谈阔论,却也是将这小小的茶馆,聊得热闹非常。 茶馆的角落里坐着一老一少,就这么看去,是一个体面的老人,带着个落魄的年轻少年。老人要了一壶茶,就这么喝着茶,看着街道。而他对面的“少年”则是抓着自己眼前的饭碗,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她狼吞虎咽的声音。 战国烽烟 第三章: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怎么样,还够吃吗?”老头看着眼前没有半点吃相的姑娘,轻笑了一下,喝了口茶(凉水)。 “唔。”顾楠放下碗,抹了一把自己黏在自己嘴边的豆粒,吃到了嘴里,脸色有一些尴尬:“多谢。” 本来她还以为这老头有什么不好的心思,谁想到居然请她吃了顿饭。 虽然只是一顿简单的豆米,但确实是让她空瘪的肚子舒服了许多。 说起来这地方的饭也奇怪,居然是用大豆煮烂了做成的豆饭。 而且放的油和盐都很少,饭里还带着不少的豆腥味。要不是饿的前胸贴后背,顾楠还真有些吃不下。 “啪。” 顾楠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只能学着前世那些电视剧里的样子,双手抱拳举在胸前:“此番江湖救急,必定铭记于心,来日必定涌泉相报。” “免了。”老人摆了摆手,并不把顾楠的这种空头支票放在心上:“吃你的饭吧。” “嘿嘿。”顾楠摸了一下鼻子,重新抓起碗上的筷子吞咽了起来。好不容易有顿饱饭,她决定把之后几天的份一次性都给吃了。 老人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皱着眉,重新给自己添了杯茶。 一边喝着,手放在桌面上,食指一边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看着来来往往,面黄肌瘦的人,眼神有些无力。 此番若是可破灭赵国,周已是有名无实,大秦统一天下,想来也指日可待了吧。 呵呵,也不知道我这老头子,还能不能看到天下大统这太平盛世呢。 顾楠咽了几口豆饭,看着老人的样子:“我说老头,你在想什么。” 老人听到顾楠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嘴唇抿着茶,茶杯中的水在他的呼吸下翻起点点波纹。 半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勾了一下嘴角,放下了茶杯:“也罢,那老夫就问问你,说不得你还能说上几句?” 说实话,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他有不觉得这么一个路边落难的小姑娘会对那种事情有什么想法。 老人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似乎在斟酌组织自己的语言。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现在你是一方将领,统帅兵力六十万。” “而你现在正在围攻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城池内是四十五万大军的防守。对方的军队以骑兵为主,擅长进退自如的游战。而交战的位置则在山区之中,四面环谷,唯独敌军驻扎营地下是一片高山平原地形。” “你说说,你会怎么打?” “我说老头,你不会还是个将军吧。”顾楠已经吃了个半饱,放下了碗。没想到老头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随口说了一句。 她也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东西,但是闲来无事打发一下时间也不错。 反正就是信口胡说,回想着自己曾经玩过的那些战略游戏,顾楠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会儿。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等等!”顾楠才说了一句,就被对面的老头强行打断了说到了一半的话。 话说了一半是最难受的,顾楠纠结地砸吧了一下嘴巴,不满地说道:“老头,你干嘛···”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老人皱着眉头,注视着顾楠,又问了一句。 顾楠不确定地挑了挑眉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这句话,你是听谁说的。”老头子眉头深锁,看起来有些吓人。 “我。”顾楠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没有这句话的存在,自己似乎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剽窃了什么东西。心虚地看向一边:“我自己随口说的。” “随口说的?”老人不太相信地说道:“你没骗老头子?” 这句话讲的是兵家常识,虽然简洁精辟,但这也没什么好太惊讶的。 让他惊讶的是另外的事情。 要知道在这种年代,普通人家是根本没有能力读书的,看对方那一身落魄的衣衫,加上她又是无父无母,很明显不可能是什么富贵人家。 那就说明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根本没有读过任何兵书的可能。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能讲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种话。 没有过任何学习,甚至没有过任何经验,就能自己总结出来。 这姑娘··· 老头瞥了顾楠一眼。 “我有必要骗你吗。” “你可读过兵书?” 顾楠想都没想,摇了摇头:“没。” 自己就一个死宅能读过什么兵书,就算有点兴趣偶尔翻过,也没一个读的全的。 老头想了想,看着这低头扒饭的这姑娘,她确实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点了点头:“你接着说。” “几十万大军的交锋粮草自然更加重要,光是将士们每日的日耗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如果是我肯定是考虑先截断对方的粮草。” “就算是不能截断,也首先得保证己方粮草充足。” 顾楠拿起了桌面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那附近有河水吗?” 老人给自己添了杯水,点着头说道:“有河。” “有河。”顾楠点了点,一只手支在下巴上,继续说道。 “有河,那就不惜兵力疏通渠道,粮草水运,必定要比在山路中运送要快得多。这样一来,粮草无忧。” ··· 老人听着顾楠的话,眼睛眯了一下。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此战之前,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疏通渠道,水运粮草。 不知不觉,他的神色却是认真了起来。 “不错,然后呢。” 并没有发现老头的异样。 顾楠只是自顾自地瞎掰扯着:“然后便是诱敌深入了。” “首先发动进攻,随后佯败退兵,引诱敌军深入山谷。” “高山平原地区极其适合骑兵冲杀,由高至低,威力极大。在那里交战,我军没有任何优势。” “那就把战场转移,只要敌军进入山谷,骑兵便是寸步难行任人宰割之辈。到时候,在我军数量较大的情况下,敌军就已经时俎上鱼肉了。” 这些都只是她上学的那些时候玩的杂七杂八的游戏里的话,她倒是现在都还记得一些。 在她的眼里,虽然这些话可能漏洞百出,但是忽悠个老头子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老人神色认真地慢慢地拿起茶,抿了口茶水。 按着往日评价朝堂上的那些将领的习惯,不自觉的在心里给了对方一个评价。 想法还很浅白,但是已经有几分为将之风了,是个可以雕琢的璞玉。 几番打磨尚可一用。 随后心下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这面前侃侃而谈的可不是朝堂上的将军。 而是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姑娘。 那可就不是尚可一用这么简单了。 想着,老人默不作声的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说的这些话,要是放在朝堂之上的那些将军嘴里说出来,他也就是多看一眼的事情。 但是如今放在这样一个可能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丫头嘴里说出来,他可就真的不能混为一谈了。 深吸了一口气,老人伸出了四根手指,眼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问道。 “四十五万大军,短兵相接,想要击破也非一朝一夕,该如何?” “唔,我也没有说要短兵相接的意思。只要将敌人引入山谷,那就只需要两个很简单的方法就能搞定了。” 顾楠喝着水,故作高深地伸出了两根手指。 “山有林木则火攻,山有土石,滚石即可。” 说完,老神在在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自己的总结很是满意。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喝完了身前的茶。 良久,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将才! 可惜,是个姑娘。 顾楠不在意地继续捧起自己的碗吃了起来。 却不知面前的老人心中复杂。 老人闭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心中突然有一个想法。 没人知道,也许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突然的一个想法,却成了一个两千年的故事的开始。 这姑娘小小年纪,独自流浪至秦却是连地名都不知,遇上老夫。 也是种缘分··· 老人睁开眼睛,目光落在了顾楠身上,嘴角一勾。 “老夫,秦国白起。” “姑娘,你可愿,做我的学生?” 战国烽烟 第四章:一般来说在外刚硬的男人都是妻管严 “啊?”顾楠傻傻地看着老头,这家伙刚刚说了什么,白起? “老夫问你,你愿不愿意入我门下,做我弟子。”白起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他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半截身子已经要入土的人,这身衣钵确实也该有一个传承。 而这大秦,他死后能用的将才已经寥寥无几。 自己家里的那个儿子白仲,太过保守陈旧,难成大器。还有老交情王龁经验稳妥有余,攻略不足,想要独挡一方稍有缺陷。蒙骜那老匹夫再过几年怕是已经下不了床了,蒙武尚可,却那难成名将。 等等等等,偌大的朝堂,将有余,才难见。 自己功高,大王已经和自己有了间隙,白起也明白。 这朝堂自己已经站不了太久了,大秦之后的能用之将,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一件心事。 就像他推举小将王翦一样,可惜王翦不受大王重用。 这姑娘,于老夫也有缘。 就算是成不了材,便是搭救一番也无不可。 ······ 何况她在兵家一道上或有奇才。 好好培养一番,若大王不因其女子身而弃之,日后的秦国说不得也许能多上一位女将。 想着,白起的心中也松了一些。 “不,不是。”被白起身上那股莫名的气势压着,顾楠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刚才说,你是白起?” 白起是谁?秦国大将,长平之战坑杀赵军40万的战国杀神。号称“人屠”的战国四将之一。 那不就是说,我现在,到了战国时期。顾楠看着眼前的老人,他刚才问我的,不会就是长平之战吧。 白起愣了一下,这丫头难道耳朵不好使,随即摇了摇头,这倒没事,为将者,脑子好使就够了。 “对,老夫是白起。” “那,这里是秦国?”顾楠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是秦国。”白起看了看四周,声音放轻了一些。 白起觉得荒谬,苦笑了一声:“丫头,你流浪也不能连到了哪都不认识吧。” “额,哈哈。”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顾楠的脸上却是一脸的苦涩。 战国时期啊,都说乱世人不如太平犬,何况是战国时期,就算是穿越北宋都比这个好啊。完蛋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做我门下弟子,老夫决计不会亏待你的。”白起看着眼前的丫头,却是越看越觉得有些顺眼。 “那啥。”顾楠认命地看了一眼桌子上还剩着的半碗豆饭,咽了一口口水:“包饭不?” ······ “呜--” 大门被打开,白起的府邸倒是和顾楠心中所想的不同。 本以为会是一个家仆众多的大户,虽然府邸很大,但是白起的门第倒是很冷清。 就连开门的都只是一个老管家而已。 “老连辛苦了。” 白起和善的打了一声招呼,进门边走,边大声的说道:“老婆子我回来了。” 今天他的心情不错,出门一顿饭,拐了一个徒弟回来,心头畅快,就连平时总垂着的嘴角,也有些上扬。 顾楠抱着手臂,怯怯地跟在白起的后面,其实要不是白起说管饭,她绝对不会答应做白起的弟子。 要知道,白起可是战国有人的杀人魔,动则几万几十万的。要是他哪天心情不好,一剑把自己给砍了,自己上哪说理去。 但是现在也没办法了,她要是没地方吃饭,早晚也要饿死街头。在饿死和吃好喝好然后可能被砍死之间,顾楠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后者。 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是。 白起的管家老连诧异看了一眼白起,又看了一眼顾楠,上次见老将军这么高兴的时候,还是少将军回来的时候。 “大白天的鬼叫什么,又抽什么疯?”大堂的屋内传来了一个叫骂声,随后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 妇人穿着得体的妇人长袍,长发盘在头上,没有带多余的配饰,只是简单的插了一根发簪。 显得简单却不失风范,虽然已经年老,但是依旧颇有一番气质。 唯一让人感到汗颜的是,那股迎面而来的彪悍的风范。 听到了那妇人的骂声,白起的脖子一缩,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看到满脸怒容的老婆子从内堂里走了出来,连忙笑道。 “咳咳,你看我这不是高兴嘛。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就将身后的顾楠拉了出来:“这位是···” 白起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妇人的脸色就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一只手直接伸出,扯在了白起的耳朵上。 “好啊,你个老不死的,出个门就给我领了个姑娘回来。是不是我人老珠黄了,你觉得好欺负了,就开始朝三暮四了,啊!?” “哎呦,哎呦。”白起惨叫着,捂着被老妇人扯着的耳朵:“夫人,夫人,你听我解释,我怎么就领了个姑娘回来啊,不是那么回事。我都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呢,哎,夫人。” ······ 这就是白起?顾楠看着大堂里被扯着耳朵到处跑的老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还真是与众不同,家风彪悍哈。 “啪。”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桌案上,内堂里,老妇人坐在坐榻上,白起坐在她的一边,顾楠站在堂内,有些拘束的低着头。 “所以,这是你找的弟子?”老妇人上下看着顾楠,连着看了几遍。 眼里多了些许赞许,虽然看着像是一个窘迫的小子,但是身上还有那么几分英气,眼神内敛,一双剑眉颇有锐意。 白起在一旁赔笑着点着头:“对,她虽然没有读过什么兵书,但是在兵法一道却已经颇有一番见解。” “我看她流浪到此,也算是与我有缘,想想,便收了,做个衣钵便是。” 看你的样子可不是颇有一番见解这么简单吧。老妇人翻了一个白眼:“你那要人命的法子,人家一个女娃子受得了吗?” 这是实话,先不说古时候的男尊女卑。白起既然是要找个弟子,必定是要讲弟子训练成一个将才的。 为将者,兵法是其一,武功、统帅、左右逢源之术都是缺一不可的。这种苦头便是寻常的男子都受不了,何况顾楠这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而且白起的衣钵,作为战国杀神,他的兵法和武学,杀气实在太重了。 说着看向了顾楠,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和声问道:“姑娘,你为什么想要学这些东西呢?” “这个。”顾楠抿着嘴巴:“说是包饭,我就来了。” ··· 白起感觉到一边的老婆子像看人贩子似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不自然地摸了摸胡子,心思一动。 “那什么,老婆子啊,你看,这仲儿呢,常年在外,一年也回不得个几次家。家里也冷冷清清的,这多个女娃,平日里也好和你聊聊天解解闷。再说了,我们也老了,手脚不灵便了,还能让她帮些忙不是。” “行了。”老妇人拿起茶杯,掩了掩盖子,喝了一口。 “你这辈子啊,就想着把你那点东西交代出去,想着什么天下大统。老婆子我也懒得管你,这姑娘我看着也喜欢,便随便你了。” “是,是,夫人您真是深明大义。” 哎,要是让后世知道这盖世杀神是个妻管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得大跌眼界。怪不得史书里都少有白起家室的描写,盖是家丑不可外扬。 战国烽烟 第五章:论一个莽夫的炼成 武安君府,说来也是奇怪,这座诺大的府邸却只住着寥寥七八个人而已。除了白起和魏澜老夫人,常年在这里住着的也就只有一个管家老连,一个厨娘,一个马夫,三两个仆人、丫鬟。 人少,也少有客人,使得这府邸长年以来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只是最近的一段时间,清冷的府邸里却是多了几分人气。哈,也不能说是人气,便是多了几分吵闹而已。 “师,师傅,我,我觉得,差不,多了吧。”一早,武安君府里又是传来一阵阵有气无力的哀嚎。 一个明媚皓目,琼鼻朱唇的女子站在庭院中,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青色的男式长衫,姣好的身段若隐若现。黑色的长发简单的绑着一根布带,扎成马尾垂在腰间。虽然长相俊美,但是举止上却没有半点女儿之态,大大咧咧的,倒像个男子。只是这般,看上去却有一种女子难得的英气,俊美之中,多了一分中性之美。 此时的她正扎着马步,一只手平端着一杆长矛,另一只夹在腰间,结结巴巴地向着一旁坐在屋檐下的老人叫道。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即使她的身体素质要比原来的那个宅男身体好很多,但是也已经有种快要吃不消的感觉。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两腿打着摆子,端着长矛的右手更是早就已经酸麻的没有了知觉。 坐在屋檐下避暑的老人喝了一口桌上的凉茶,砸了砸嘴巴,悠悠的说道:“不急,还有半个时辰。” 顾楠来到白起的府邸做他的弟子已经是三个月了。这三个月的时间。顾楠算是已经彻底的融入了着武安君府,成为了这府里的一员。 白起夫妇有一个孩子叫白仲,但是听说那家伙常年在外,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所以武安君府里就住这这么几个人,上上下下也早就认了个熟悉。 说实话,顾楠初来这里的时候确实有些胆怯,毕竟这里是杀神的家里。 但是时间久了,白起和魏澜的态度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分给了她一间临近的房间,平日里跟着白起练习,该吃饭的时候就叫她吃饭,该干活的时候也呼哧她干活。 没有让她不快的生分和刻薄,也没有让她尴尬的过分的亲密。 就是简简单单的当她是一个府里的人,这种感觉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还挺舒服的,至少过的自在,没有人在屋檐下,束手束脚的感觉。 白起以为将者,先究己身为由,给顾楠安排了一系列的日常训练。一个时辰的马步,一个时辰的端杆。之后便是一遍又一遍的练习长矛的基本技巧拦、拿、滑、挑、刺、扎、拨、转、埋步等等。一式十练,一练百遍。这一番下来顾楠半夜回房,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脚步酸软,轻飘飘地无处使力。 然后白起再让丫鬟来给自己按摩,虽说疼是疼点,按完之后顾楠都下不得地。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理,睡上一晚,第二天身子就会轻盈些许,前一晚的酸痛全然不见,甚至还要比往时舒畅几分。 这般来去折腾了三个月,顾楠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脚步轻快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都能阵阵生风,想来确实是进步了。 同时,白起发了几套最简单的兵简交给自己学习,时常教考,若是不过,那当日的训练就是加倍。 但是说实话,作为一个经历过现代填充式应试教育的人,顾楠对于这些背背书的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何况作为基础兵法,这些东西倒是不难理解。 唯一比较难的反而是她为了读懂这些兵法所学的篆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学这大篆时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一些隐约的记忆,学起来一点就透,但是她也足足学了半个月才算是勉强掌握没但依旧没能认全。 白起看着日头下站着的顾楠,坐在软塌上,笑着摸了摸胡子,现在的他对于这个学生可以说是一万个满意。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谁知越是练,却是让他越来越惊讶,不管是武道还是兵法,让他看了都是有几分惊叹。 就武道一途,白起自己都不敢相信,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这么大力道。 刚开始教的时候,便足足有五百斤左右。 而现在,他比较了一下,此时的顾楠估计已经有了六七百斤的力道,这份力道已经堪比他年轻的时候了。就算是现在的他,想要在力道上胜过顾楠已经是不可能了。 虽说武道并不是仅仅讲力道,还有技巧、灵敏这些也是不可缺的,但是一力降十会这种话也不是说说的。 当然这不能算上内力,在内力的辅佐下,一个人瞬间挥出几千斤的力道也不是奇事。只是白起现在还不打算教顾楠内息,也没有和她提及,在他看来还没有到时候。 白起目前还不打算把内力交给顾楠,她其实已经过了学习内力的最佳时候。 这内修之事也只能暂且放放,白起也有自己的打算。 至于这用矛呢,只学了三个月,顾楠用的枪在白起眼里依旧是漏洞百出,但是在外行人看来已经有模有样,不说精通,起码算得上一句熟练。 再说说兵法,触类旁通,本来还想着考一下她会不会在遇到难题时求问,没想到这家伙仅仅靠自学就已经将他交给她的基本基础兵法吃了个透。教考的时候无一出漏,全全答出。 他自认也是一个保守严谨之人。 当初他收顾楠为学生,说不得还有几分恻隐之心,可怜这离乱儿。 但是现在他已经真正开始重视这个学生了。 板上钉钉他不敢说,八成的大将之材。 难得啊。 白起拿起一旁桌案上的茶壶,眯着眼睛给自己加了一杯。 这学生收的难得。 想着,他看着屋檐外的天空,空中的云彩单薄。 白起的手放在自己斑白的胡须上,发出了一声如有若无的轻叹:我也已经老了啊。 “师,师傅···”远远地又传来一声哀叫。 “···” “再半个时辰!”白起淡淡一喝。 嗯,这心性还有待打磨。 —————————————————————— “楠儿,你没事吧。来,喝口水先。”内堂里,魏澜满脸无奈地将两腿打颤的顾楠扶到了榻子上。 “哎,你别怪你师父,他这想来也是为了你好才这般的。” “没关系,师母,我晓得的。”顾楠两手发抖地喝了口水,苦笑着说道。这种简单的道理她自然不会不懂,但是这真不是一般人受的。 “你也是,人家楠儿这么一个娇俏的姑娘家,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这要是练坏了,看你哪里找这样的徒弟去。”说着魏澜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起。 “是是,为夫错了。”白起看着顾楠欣慰的呵呵地笑着,一边应和着魏澜。当然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是下次的时候,他依旧不会有半点手软。 战国烽烟 第六章:廉颇,不是负荆的那个吗 内堂 “楠儿。”白起看着坐在那喝着水的顾楠。 想了一下,慢步走到顾楠的身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本有些老旧的竹简。 “这部书你先看着,仔细看,不懂得到时候可以来问我。” 然后转头看向魏澜。 “夫人,大王今天曾叫我午后入宫一趟,说有事要我相谈。我这就先过去。” “去吧,早点回来便是。”魏澜摆了摆手。 白起告别了一声,就转身出了内堂。 临走的时候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顾楠,他不知道把这种书教给这孩子是不是太早了些。但是只能这样了,他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顾楠拿着手里的竹简,疑惑地看向远去的白起,刚才白起将兵书交给自己的时候莫名的有几分郑重。看起来不像是之前那几本简单的东西。 皱着眉头卷开了竹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孙武兵书》——始计。 what the fuk? ······ 空空的大殿之中一个老宦官恭敬地站在一侧,大殿之上,挂着一卷竹帘,透过光影看得出里面做这个人。那人端坐在蒲团上,身前放着一张桌案。宫殿中点着一小炉,上面煮着壶茶,淡淡的青烟在其上飘开。 炎炎夏日,这宫殿中却还是阵阵清凉。 “蹬蹬蹬。” 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穿轻薄铠甲的士兵走了弯腰走了进来,俯身在老宦官耳边讲了几句。 老宦官了然地点了点头,便挥手让士兵退了下去。 “怎么了?”老迈却不失浑厚的声音在帘子后面想起:“寡人在这里避暑,不想谈政事。” “大王,是武安君来了。”老宦官躬着身讲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您之前召的他。” “这样···”帘子里的人淡淡地说道,似是思索了一下:“那,便让他进来。” 老宦官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在秦王身边这么久,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也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应该消失一会儿。 就像现在,自己就应该消失一会儿,秦王的态度很明显,他和武安君讲的事情不希望被任何人听见。 老宦官离开了,宫殿又变得安静了下来,没有半点声音。过了一会儿,铠甲摩擦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一个老将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单手抱着头盔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气势,走进宫殿,殿中似乎都起了阵阵风声。 抬头看了看竹帘,白起屈膝跪下:“王上。” “嗯,武安君,你来了。”里屋的秦王声音没有半点起伏,伸手指了指竹帘外面的一张软塌:“坐。” “谢王上。” 白起起身,走到竹帘前,恭敬地跪坐在软塌上低着头。 大殿中沉默了良久,直到小炉上,茶水煮沸,发出滚滚的声音。 秦王拿着一张布讲茶壶从一旁的小炉子上取了下来:“你可知,我召你来何事?” 白起没有急着回话,沉吟了半响:“上党?” 赵国自周赧王九年(前306年)赵武灵王进行“胡服骑射”军事改革以来,国势较盛,军力较强,已经隐隐成为可以和秦国在兵力上角力的强国了。 这让秦王一直以来都感到威胁,想要剔除这个威胁,就要让赵国的国力衰弱下去,或者说至少抓住他们的命门。 而上党就是这个命门。如果秦军占有赵上党,则完全控制了河东这个战略重地。北上可取赵旧都晋阳(今山西太原西南),向西越过太行山可直接威胁赵国的都城邯郸。 只要抓住这个命门,赵国的威胁就会小很多了,甚至如果可能,能够一举灭赵也说不定。 “哈哈。”秦王朗声笑了一阵:“还是武安君你懂寡人。寡人真不知道,若是没有你,我大秦还有何人可为我将兵了。” “大王说笑了。” “这可不是说笑。”笑声戛然而止,秦王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武安君,寡人得到一些消息,赵国那边,很不满廉颇在上党的表现,想要把他换下来。” 两年前秦国攻打并占领了韩国野王(今河南沁阳),把韩国的上党郡与本土的联系完全截断。 于是,韩国的国君韩王让上党郡郡守冯亭把上党郡献给秦国,以求秦国息兵。 谁知冯亭不愿降秦,同上党郡的百姓谋划之后决定利用赵国力量抗秦,把上党郡的十七座城池献给赵国。 这才让本来已经到手的上党白白跑了。 现在秦国攻打上党,那赵国却派了廉颇那厮固守不出,生生拖着时间。 换廉颇?如果廉颇被换下,赵国会谁守城?白起心里想着,脸上却面无表情。 “他们似想要让马服君之子出站。”说到这里,秦王的嘴角微微翘起。 马服君之子就是赵括,一个虽有点小聪明,但无半点经验的小将而已。 廉颇在上党率领四十五万军队长久固守不出,任凭秦军如何挑衅都恍若未闻。实在是让他头疼,这样下去这攻打上党就很难有个结果了。 虽然秦军开通了水路运粮,在粮草上占据优势。但是这么一直打持久战,怎么也不是个办法。 到时候就算真的攻下了上党,长驱邯郸,覆灭赵国,秦国的国力也会大大受损。这战国里,可不止只有秦赵两家,其它那些虎狼都统统盯着这里呢。 其实赵国本来不会换下廉颇,只不过是他看出了赵国的国君急于求胜。所以派间谍再找过散播谣言说,廉颇老矣,赵国内也只有赵括或许能和秦国一战。 想来那赵王也是早已恼怒廉颇的军队数次战败,又反感廉颇坚壁不敢战,然就这么傻傻的信了,真的准备换下廉颇。 换下廉颇,一切就好办很多了。 “马服君之子,赵括?”白起看着殿内的地面。 “对,武安君,如果那赵王真的让赵括换下廉颇,寡人想让你为上将军,王龁为辅,你看如何。” 战国烽烟 第七章:万恶的封建社会 “好了,你下去吧。”竹帘内,秦王抬了一下手。 白起沉默了一下,回到:“大王,若我领军,我想再带一人去。” ··· “王翦?”王翦是青年将领中最被白起看好的一位,早年时,白起也曾多次向秦王举荐过。 “不,这次不是他。”白起摇了摇头:“是我最近收的一不争气的小徒。” “哦,这样。”秦王的话里透着些意外,随后笑了笑:“不错,看来我秦国日后又多一栋梁之才,那寡人便同意了,算你一亲兵,如何?” “谢陛下。” 宫门外,一只麻雀停在宫墙之上,风吹得它的羽毛抖了抖,随后扑腾着翅膀飞开了去。 白起迈着略有沉重的步子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并不轻松。 抬起头看着碧蓝色的长空,行云无际。 上党··· 上党一役,他其实不希望廉颇被换下来。比任何时候都不希望。 廉颇老矣,必然求稳为上,固守城池。 但以赵国缺粮的状况,粮道又时长被秦军骚扰,实际上已经受不了太久了。 如果一举把赵军粮道截断,到那时,就算是廉颇也只能无奈出击,届时长期缺粮军心涣散,军队自然战力大减。想要击破,也自然轻而易举。 而现在换上了那个赵括,这场战,白起万万不想遇见的就是这种愣头青。 到时候,要是他真的转守为攻,乘着还有粮草直接进攻开战,孤注一掷的以命换命,那就真的要两败俱伤了。 赵括啊。 “老将军。”停在宫门外的车夫看到了白起,打了声招呼。 罢了罢了。 白起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小绿,捏捏这里,这里可酸了。嗯,对对对,舒坦。唔,嗯。” 顾楠正斜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秦朝的时候还没有椅子,床呢就只能既是躺具又是坐具,平日里休息也都是在床上。 一边看着白起上午给的那本孙武兵书,一边享受着按摩,真是没有再舒服的事情。 她的背后一个穿着裙装的小丫头听着顾楠的叫唤声,满脸通红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按着:“姑娘,你又捉弄我。” “哎,这怎么是捉弄呢,你按的确实太舒服了。”顾楠奸笑了一下,伸手搭在小绿的手背上。 “姑娘,你在这样我可就生气了。”小绿按在顾楠肩上的手用了用力,嘟起了嘴吧。自己家的姑娘哪里都好,是老将军的弟子,会兵法,又会功夫。人也好,不欺负下人,就是这性格太恶劣了,总是捉弄自己。 感受着自己肩上算不上力气的力气,顾楠眯着眼睛,看着书。 哎,万恶的封建社会。 说实话,对于孙子兵法她真的提不起什么精神。整本书一共就六千来个字,她前世闲得无聊的时候其实已经看过几遍了,没看全,但是也算看过。 另说,她看的还是有注解的翻译版,基本把对于整本书的理解也看了几遍。就算白起回来校考,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孙武兵书啊,虽然顾楠提不起兴趣,但是不得不说作为中国现存最早的整合兵书,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军事著作,被誉为“兵学圣典”的它,在兵法一道上的意义确实非常重大。 虽然不知道白起为什么能拿到这东西,这东西在战国末期就已经成册了吗? 也罢,看也没必要看,起来练练矛吧。 想着顾楠让小绿停了下来,起身拿过架子上的长矛走到了小院里。 矛作为中国的古代兵器历史要比枪久远很多,两者之间的却别也就是在杆身的软硬上,而且枪有缨,矛一般没有。顾楠之所以选择这个兵器学习,也主要是因为在她眼里,古代战将就应该是鲜衣怒马,一杆亮银长枪,在万军丛中来去无敌。 这个时代还没有枪所以就选了比较类似的矛。 矛属于重武器,在秦朝除了步卒之外很少有人用这种兵器。 而将领用的就更少。因为将领一般都是骑战,矛太重太长马上根本施展不开。 可是对于顾楠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一世的她虽是成了女子,但手头上的力气却是出奇的重。就算是说天生神力也不为过,关键是她现在感觉自己的力量还没有被完全开发。要是到了巅峰之处,很可能一矛下去有千斤力道,在加上矛本身的重量和长度,试问战场上谁能挡她。 顾楠著者长矛站在小院中,九月末的天气,夏末秋来还有些微热,但是地上已经开始有了些落叶。 一阵风过,三两片落叶缓缓飘下。 站在原地的顾楠手腕一抖,一点寒光闪起,随后近三米长的长矛闪电般的猛然刺出。 角度刁钻,如同一条黑色的毒蛇从手中窜起,悄无声息。矛尖划过,三片落叶齐齐裂成两半,落在地上。 矛头一转,顾楠自顾自地舞了起来,拦、转、啵、挑、刺、突、抹一一使出,一时间小院里寒光四溢,沉重的长矛在顾楠手里挥动挑刺,速度快如灵蛇,却愣是没有半点声音。 迅捷诡诈。这是白起对顾楠的矛的评价,虽然练的时间不长,在他的眼里依旧漏洞百出,但是已经开始有了顾楠自己风格的雏形。 看着长矛在她手中翻转,却看不出半点沙场战将的影子,更像是一个剑客或者说一个刺客。只见寒光不见风,无声无息。 “啪啪啪。” 一轮舞完,顾楠收矛回身,一旁传来了淡淡的鼓掌声。 转头看去,却是白起走进小院,站在一边已有一会儿了。脸上带着一些笑意,白起看着自己的这学生,本来有些阴霾的情绪也好上了不少。 “楠儿,你的矛已经出有火候了,之后的路需要靠你自己摸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武道,为师也不能强加给你什么。但是切记,你的矛术诡异有余,杀意不足,倘若实战,想来是要吃亏的。” 说着,也不是太在意的摆了摆手:“但是这些等日后你随为师上了真正的战阵自会有一番感悟,你也无需着急。现在,你拿着这些银两去街上卖一匹马和一把剑来。” 从腰间掏出了五吊环钱抛给了顾楠。 (搜了一些资料了解到战国时期的秦国用的是这种货币,但是数量单位不是很了解,所以只能先用吊凑合着,如果大家有人了解的话也请评论里提出哈,我会及时修改的。) “买马干什么?” 顾楠接住五吊大钱眼睛闪着金光,已经穷怕了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笔大钞。但掂量了一下,眼里却闪过一阵失望,有些轻飘飘的。 哎,没有金子的那种分量,差这么点意思。 “自然是学习马术。”白起把顾楠的动作尽收眼底,看着她那副财迷的模样,一阵头大:“难不成日后你上战场,想要步行?” “哈哈,这样啊,成,那俺这就去。”大大咧咧地把环钱往腰间一放。 “记着,买一匹中意的,是不是千里马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觉得可以信任它,它可能会跟着你一辈子。” “明白了。” 看着顾楠远去的背影,白起背着手也走了出去。 如果赵括换廉颇,自己也必定要到上党去,这算算,最多也就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了。 把一个学兵不足一年,甚至连血都没有见过的小姑娘扔进这样的百万人战场里,会发生什么白起也没有底,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战争才从来都是能让人最快成长起来的东西。 战国烽烟 第八章:少白头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咸阳城的集市总是喧闹,作为秦国的都城,这里的民生已经是比其他地方要好上不少了。 起码,平民百姓还能有口饭吃,偶尔有这么几个钱剩下来还能买上些东西。 这个时候的一匹马是多少钱?顾楠也没底,在古代交通不便的情况下,一匹马的价格相当于一辆现代的车。其中好马和劣马的价格也差别很大。顾楠怀里这五吊钱,能买到什么样的她也不是很清楚。 想到这她有些后悔,没有将白起那的车夫带出来,这样她起码也不会被骗不是。 依旧是那副男儿打扮,腰上揣着那五吊大钱,顾楠四处打量着,说起来,虽然在这地方生活了已有三个多月了,但是还真没在这城中好好地逛过。平日里整日在武安君府中练武习兵,都快忘了这外面的光景了。 街上人多,两旁都是叫卖的小贩,在战国时期算的上市难得的闹市了。从未在这咸阳城里逛过的顾楠来了兴致,走走停停,东走西看,走了半个时辰,愣是几乎忘记了买马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 “老板,来一炊饼。”顾楠站在一炊饼摊前,递过一枚环钱,抓起一张炊饼就是啃了一口。早晨要晨练,她一般吃的都很少,午间刚刚练完,也吃不下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腹中早就饿了。 炊饼刚出炉,还有些发烫,带着点炭火特有的味道,算不上什么美味,但是对于一个饿着肚子的人来说非常填肚子。 买炊饼的钱是她的月钱,额,说白了应该是类似零花钱一类的东西。月钱不多,但是简单的吃吃喝喝还是够的。 “咔嚓咔嚓。” 顾楠咬着炊饼,懒洋洋地看着不同于后世的彻蓝长空。 机缘巧合,她在这个乱世生活的还算不错。起码衣食无忧。 说实话,她还是很感谢白起一家人的,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收留了她,而且从白起他们的太态度里,顾楠真正的感觉到他们把她当成了一家人,自己人。 因为只有一家人才不会对你另眼相看,不会对你特殊对待。不会对你特别的好,但是也绝对不会对你恶脸相待。就是把你当成普普通通的一员,这样的环境却是顾楠这个孤儿没有体验过的。 其实她知道白起教导自己有着他自己的想法和所求。她经常能看到白起对着一处发呆,那个样子,不像是那个战国杀神,而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为事所愁。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也不会去问。 她只知道总有一天白起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而她,会竭尽所能的去完成,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算是她的报答。 “咔嚓。”最后一口炊饼下肚,顾楠拍了拍手准备去买马。 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腰间一只手攀了上来。 一瞬间她就想清楚了是什么事,脸上苦笑了一下,还真是因果报应啊,前几个月还在偷别人,这回轮到自己被偷了。 “啪。” 练了三个月武学的她的出手速度,力道、反应都有了很大的提升。 只是一个念头,就已经抓住了小偷的手。 “得,果然是天道好轮回啊···”这前几天自己还在偷别人,这下轮到自己了。 郁闷的转头看去,顾楠却是一愣。 站在她背后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子,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这小子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他的眼里却没有一点怯意,那是一种很不一样的眼神,冷静、倔强。 看着顾楠已经抓住了自己的手,咬了咬嘴唇:“要怎么样,随你的便吧。” 怎么说呢,这个家伙的反应更像是一个成年人,而不像是一个孩子。 ··· 还真不可爱的小鬼。 顾楠不爽地撇了撇嘴巴,看了一眼男孩。 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吊十几枚的钱币放在了小男孩的手里,然后松开了他的手。淡淡地说道:“自己去买点吃的。” 这下,那男孩却是呆住了。 默不作声地看着手里的钱币,反倒说不出话来。 “多的没有了啊。”顾楠自己手里的钱也不多,剩下的是买马的钱。 “···”男孩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嗯。”顿了顿,顾楠才说道:“顾楠。” “我叫卫庄,这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弯腰鞠了一个躬。 “随便你了。”没有听清少年的名字,摆了一下手,顾楠离开了小摊。 走在街上,顾楠默然地看着四周,她知道了为什么三个月前,白起会给她一口饭吃。 这个乱世中,错的人从来不是这些百姓,更不应该是那些流落街头的孩子。 可是无家可归的却是他们,食不果腹的却是他们,饱受苦难的也只有他们。 ······ 算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 顾楠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她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是圣人,没有这么伟大的救苦救难之心。 对于她来说,赚点小钱,做个地主老财,也许就是不错的人生目标。 “阁下就这样放那孩子离开,就不怕他重操旧业走上歪路吗?” 顾楠的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不重,却浑厚清晰,听得出来这人气血充足,应该是一个二三十岁的男子。 回头看去,也确实如此。年纪大概在二十几岁上下,身上穿着一件官家长袍。看上去是一个仕途中人。 应该说不愧是咸阳城吗,遇到这做官的这么容易。 顾楠扫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哦,那你什么高见吗?” 王翦本身只是在集市中闲逛,远远地却看见一个小男孩小偷小摸地站在一个“少年”背后。 正想上前阻止,那小男孩却已经被“少年”抓住。 本想着少年会带着男孩去官府,谁料到少年给了男孩一串铜钱,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才疑惑上前叫住了“少年”询问。 要知道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的法律可以说是十分严苛的,“少年”这般行事,要是被人知道,说不得可能被判一个同罪责罚。 “少年”被他叫住,回过了头。 而对方回头的一刻,王翦却是傻傻地愣住了。 (这里说一下哈因为我蛮喜欢秦时明月这部作品的所以这小说里会出现一些秦时明月的角色。但是这些角色会和秦时明月中又有出入,不太一样。是我自己的擅自修改,希望喜欢秦时的读者理解哈。) 战国烽烟 第九章:不一样的总有它不一样的原因 王翦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本来远远地看是没有看清,如今这才发现这“少年”竟是一个女子。 虽是一身男儿打扮,但是从气息和脚步上就能看得出来。多了一份轻灵,少了一分厚重。 那是一张玉琢似得面孔,就像是被人精心雕琢的一般,找不到半点瑕疵.和那令人惊叹的俊美不同,她穿着一身宽大的青色长袍,干练的长发垂在肩上,带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一双剑锋一样锋锐的眼神看来,却带着一点淡然和慵懒。 很少能见到一个女子能有这样锐意的眼神,或者应该说是世间少见。 “我说,你干嘛?”顾楠挑了挑眉头,这人叫住她之后就站那发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啊。”王翦惊醒了过来,手足无措的拍了拍自己衣摆:“在下,王翦,见过这位姑,兄弟。” 既然人家穿着一身男装,想必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王翦也不想说破。 王翦? 顾楠的嘴角抽了抽,她历史不好,但是起码认识这个名字。 战国四名将之一,帮助秦始皇荡平六国的主要功臣,大将王翦。 这个人属于大器晚成,一直到秦始皇时期,才开始斩头露角。前面的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都没有用他。 想来现在应该是公元前260年左右。 至于秦始皇,长平之战的这个时候,应该刚好是他出生的前一年。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这家伙,应该说我倒霉吗? 顾楠很不喜欢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她的梦想只是做上个混吃混喝的平头百姓,或者做个地主,买几个侍女。嘿嘿,整日逍遥自在,那才是过日子应该有的样子。 她已经和白起扯上关系了,要是在和这个王翦扯上点,到时候真的打仗了,他把自己拉上战场,自己上哪哭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见过。”想到这里,顾楠拱了一下手算是一个回应:“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和这种人还是不要有什么交情的好,暗自打定主意,顾楠就准备离开了。 “啊,那,那先别过了。”王翦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含糊地说了一句。 看着顾楠走远的样子,眼里带着几分留恋。 那女子,却是好生英气。 买马的地方在东市,那边有几处马厩,同时还会出售一些草料和马具。 “哎,客观,要不要看看马,上好的千里马啊。”一个马夫看到顾楠便是眼睛一亮。 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不算精美但也绝不是普通的料子,应当也是一富家公子才是。而且看她左顾右盼的样子,向来是个不懂行的人,说不定能赚上一笔。 顾楠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看到那个马夫,便走了过去:“这地方有有几个卖马的?” “这地方卖马的只有五家。”马夫搓了搓手:“可是要说这好马,只有我这一家。不是我吹,公子你看啊,这些,每一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啊。”说着就牵住一旁一匹马的缰绳,拉到了顾楠面前。 那是一匹黑马,毛色确实油光发亮,健美的肌肉分布在身上,倒是真有几番神骏不凡的样子。 “这马多少钱?” “嘿嘿,公子好眼力,不要多的,八吊大钱,这马就是你的了。” 八吊?郁闷地看了一眼这马,她身上也就只带着五吊而已。 “我还是再去别家看看吧。” “哎别公子,你再看看啊,可以便宜一些的。” ··· 折腾了近半个时辰,顾楠已经看走到了最后一家卖马的地方。 前面四家她也都看了,但是对上眼的太贵,便宜的她又看不太上。想来也多是无奈。 也罢,还是先看过这最后一家吧,要是真没有,几天就先打道回府,每日再来看看。说不定还能把明日功课的时间给糊弄掉一些。 “客人,看马啊。”本来还靠在马厩边上的马夫看到顾楠走来,连忙迎了上来。 他们这家马厩开在街尾来的人都不多,这一天都卖不出去几匹马。为这事他现在也正愁着是不是要换个地方。 “你们这一匹马多少钱?”顾楠毕竟囊肿羞涩,只能先开口问道。 马夫毕竟做生意这么多年了,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看到顾楠这样子心里也有了些底,介绍道:“这好马呢七吊钱,稍微差一点的两三吊就可以了。” “那能否带我先去看看。” “当然,公子这边请。” 马夫把顾楠引进了马厩里,里面大概是十几匹马,品种毛色皆有不同。 顾楠却第一眼看到了关在最外面的一匹黑马。 这马的毛算不上好,但是颜色却是纯黑。顾楠之所以第一眼就看到了它主要是因为它的脸上有一道疤痕。从眼睛贯穿,差不多七八厘米长。 让这马平填了一股凶戾之色。看到顾楠注视着这边,轻轻的瞥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马夫看到顾楠看着那黑马,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公子,您看着的这马不太好弄啊。” “怎么?”顾楠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这马我们抓的时候就是如此,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跑的也不快,力气也不大,就是难训,根本骑不了。你要是一骑它就又是甩又是咬的,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若是好马难训也就算了,倒也卖的出去,可惜它本身也不是好马,顶了天也就是一般的品类吧。”马夫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后悔把这匹马抓回来了。 跑的不快,还很难驾驭。顾楠听到这里眉头也皱了起来。 黑马听到了老板的话,就像是听懂了一般,不屑地撇过了头。 顾楠走到了马厩前面,看着里面正无精打采地撅着马草的黑马。身上有不少伤痕,有的刚刚结痂,有的还淌着血。 黑马注意到了她,也看向她。刀疤下的眼睛黑白分明。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挑衅一样的眼神 半天,顾楠撤回了视线,瞥了一下嘴巴:“老板就这匹吧。” “客人,您确定?”马夫不太放心的问道。 “嗯。”顾楠从自己的腰上拿出钱递给马夫:“多少?” “额,那就收您一吊好了。” 顾楠付了钱,牵着黑马的缰绳从马厩里走了出来。 ————————————————————————————— 太阳快落山了,街道变得有些微黄。路上的人也少了很多,摊子也准备收摊回家了。 “哒哒哒。” 一人一马走在街上,黑马扯了扯缰绳,没有扯动,也就没在挣扎过。 “喂。”顾楠看了这身边的马,要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要不是爷钱没带够,我可不会买你这样的。但是既然你跟了爷就好好干,爷以后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听到没有。” 也不知道那马儿听没听懂,黑白分明的瞳孔扩散了一下,然后似乎不屑地看了一眼顾楠,马蹄蹬了蹬地面。 “哼。”打了一个响鼻。 战国烽烟 第一十章:君子六艺,粗人就不用这么复杂 “这就是你买的马?”白起伸出手拍了拍黑马的背,并不能算壮,但是肌肉的棱角分明:“一吊的话,确实还算不错了。” 他的心里也是比较汗颜的。 别看他是堂堂武安君,爵位也是最高实权爵位大良造,但是说富的话,绝对也算不上富。他是军职,没有文职那么有油水。 加上家里管钱的是魏澜,他自己的私房钱实在没多少,拿出五吊大钱给顾楠买马已经是大出血了。 其实完全是白起自己自作孽,要是他去和魏澜说要给顾楠买马,魏澜也不可能不同意。 本来想着也只是让顾楠暂时用用,先把马术学好了,等过段时间在给她换匹好的。 但是顾楠用一吊钱买的这马确实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马不像是普通的蒙古马那么矮胖,看上去非常健美不说,肌肉的分部也非常棒,算得上是一匹良驹了。无非就是长期没有吃好,营养有些不良,这些是可以调整回来的。 在他看来这匹马虽然不错,但也就是不错而已,算不得什么绝世好马,配自己的弟子还是差点。 顾楠靠在一边的墙壁上:“还有师傅,你让我买的剑我也买回来。还要学剑术吗,这就免了吧,我觉得长矛就够用了。” 说着摆弄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青铜剑,只是一把很普通的秦国剑。 不得不说秦国的铸剑水平确实要领先其他国家很多。 其他国家的青铜剑长度大概都在50-60厘米左右,最长也不过70厘米。但是秦国的铸剑术能够将青铜剑做到80厘米甚至90厘米最长接近95厘米。 这样在两军交战的时候,秦国士兵的青铜剑总是能够先一步刺中对方,大大增强了军队的战斗力。 “啪。” 白起敲了一下顾楠的额头:“什么叫就免了,剑术是近距离交锋的利器,你那长矛在马上虽是霸道,但是在步战中未必施展的开。” “斯。”白起的力道不小,痛的顾楠吸了一口凉气:“我知道,我知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嘛。我学就是了,动什么手啊。” “一寸长一寸强···”白起把顾楠说的话又嘀咕了一边,眼睛一亮,笑着说道:“不错,你这两句话虽然粗浅,但却是把百家兵器都概括在内,甚至精辟。” 说着看着顾楠叹了口气:“可惜啊,你这人太过慵懒,这般天赋却被你这丫头如此挥霍,真是暴殄天物。” “是是,您批评的是。”深知白起性格的顾楠知道要是现在还犟嘴怕是免不了一顿教育,只能口是心非的应和着:“那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练马术和剑术?” “明天。”把顾楠这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在眼里,白起无可奈何地冷哼了一声:“老夫还得拉下我这张老脸去给你找两个老师。” 说完,转头看向这马:“这马以后就是你的了,怎么样,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顾楠和黑马的视线撞到了一起,马脸上的刀疤依旧狰狞。 思索了良久,顾楠却是眼睛一亮,似乎是想出了什么特别好的名字,认真地说道::“就叫它狗蛋好了。” ··· “啪。”黑马一个腿软差点坐在地上。 白起也是脸色一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不能打击顾楠的积极性,但是这要是被人知道他白起徒弟的坐骑叫做狗蛋,这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放。 看着在那洋洋自得的顾楠,黑马直接一马蹄踢在地上,提起一片泥土打在了顾楠的身上。 “哇,你这劣马,不行我要去退了。” 白起反倒是暗暗赞赏地看了一眼黑马:“不错,这马倒是通几分人性,我倒是小看它了。” 顺势说道:“楠儿啊,你看这马儿似乎也不喜欢这名字,不然你换一个吧。”反正绝对不能叫狗蛋。 第二天 “武安君。”武安君符前堂的大堂中,一个年轻人走进了大堂拜道。 大堂内,两个老者正互相寒暄着,其中一个就是白起。而另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布袍,身边放着一把古剑,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年轻人愣了一下,问道:“这位是?” “唔,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你会晚一点呢。”白起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的神色,指了指身旁的老人:“这位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你叫他老鬼便是。” 如今整个大秦现在能让白起这么看待的年轻人一共就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这几天收的弟子,另一个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曾经和秦昭襄王提过很多次这个人,可惜昭襄王一直没有重用。 老鬼··· 王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躬身苦笑着说道:“鬼先生好。” “嗯。”老人赞许地看了一眼王翦,微微颌首算是见过了。 此时要是顾楠在堂上的话,估计会很郁闷。 她不想和王翦这种日后的大将走得太近,不然很多事很可能被他们牵扯。 他们倒是没什么,自己小胳膊小腿的可经不起折腾。 她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昨天刚在街上偶遇的王翦今天居然就来了府里。 “坐吧。”白起笑眯眯地指了指身前的另一个位置。 王翦深知白起的性格,并不在意上下之间的那种俗礼,道了一声谢,对着另一边的老者行了一个礼,就坐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看着王翦,白起抚着胡子说道:“我最近收了一个学生,你知道吗?” “啊,这件事情在大人们之间都已经传看来。他们都说最近的武安君总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想来那一定是一位极其聪慧的弟子吧。” “哈哈,还好还好。”白起笑着摆了摆手:“不是老夫自吹自擂,我那弟子要是成长起来,又会是一员大将,说不得不会比老夫差。” 王翦看着白起的样子,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他很久没有看白起如此笑过了。 白起是不会乱说话的。他既然这么说,就说明那个人有这个能力。 毕竟还是年轻气盛,王翦心里顿时升起了想要和那人较量一番的心思。 坐在一边的白袍老人拿起面前的茶杯,浅饮了一口:“你怎么说是一回事。如果她给我足够的惊喜,我便是教她些剑术也无妨。” 白起眼睛一亮,要不是这老鬼今天来咸阳城要带走一个他看中的孩子作为弟子,自己能不能请他来府上都还是两说。 为了让这老人同意教弟子已经花费了他半个早晨的口舌了:“老朋友,我们可是说好了。今天把你请来可不容易。到时候别又用那套什么纵什么横忽悠我。” “哼。”老人轻哼了一声:“以为我是你吗?” 喝了口茶,白起继续说道:“好了,谈正事。小翦,我今天让你来,其实是想让你小子帮我教一下那孩子马术。而这位,老先生则负责教剑术。” “本来老夫准备自己教的,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手脚已经没有那时候那么灵便了。加上老夫的马术也不能算上佳,左右之下,就找到了你。怎么样,帮老夫个忙如何?” 已经隐约中将那人当成自己日后对手的王翦带着几分期待地说道:“将军所愿,翦自然义不容辞。” “好!那孩子现在应该还在院里练武,老鬼,小翦,我们一起先去看看也好,请。” “带路吧。” “不敢,将军请。” 战国烽烟 第一十一章:小绿,你可明白什么是剑 此时的顾楠正在小院里拿着一把青铜剑乱舞,而专门照顾顾楠的丫头小绿站在一边,一脸崇拜地看着场中的顾楠。 顾楠没学过剑,手头上的剑术自然是不堪入目,毫无章法可言。 但是她却有着过人力道和速度,手中的三尺青锋愣是被她舞得光影重重,甚是好看。 在内行人眼里自然是不值一文的,但是忽悠忽悠小绿已经够了。 “姑娘,你这练的是什么剑法啊,真好看。”看着院中树下舞剑的顾楠,小绿的脸上红扑扑地问道,自己家的姑娘真是厉害,练什么都这么厉害。 听到小绿的问题,顾楠停下了剑,又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 收剑而立,站在园中,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形象地说道。 “独孤九剑。” “独孤九剑?” “嗯。”顾楠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下,眼神“深邃”地看着天空:“你知道,什么是剑吗?” ······ “你知道什么是剑吗?” 正准备走进小院的白起三人远远地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王翦疑惑地听着院内传出来的女声,武安君的弟子难不成,是个女子? 随即又回想了一下,这个声音自己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白起的额头上暴起一个十字,这混丫头又乱说话,剑都没学过,就在那瞎显摆什么? 当即就准备走进去,却被身边的白袍老者拉住了身形:“不急,我倒是想听听她的怎么说。” 小绿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姑娘,我怎么会知道呢。” 顾楠将剑横在面前,默默地摸过剑锋,指尖感受着其上的点点寒意。 “在我看来,剑分为五个境界。” “利剑,软剑,重剑,木剑,和无剑。” 听到这站在院外的白起是没急着进去了,对着身边的白袍老者汗颜地说道:“见谅啊,我家这姑娘总喜欢逗弄自家的下人。” 另一边老人的眼睛却眯了眯。 利剑,软剑,重剑,木剑,和无剑? “姑娘。”小绿吐了吐舌头:“我还是不懂。” 顾楠看了她一眼,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实则心里暗爽地将剑缓缓刺出,以她现在的准头和腕力,剑尖平稳地刺穿了一片落叶。 “利剑无意,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借宝剑锋利将招式发挥到极致,出剑精准、出手快捷、料敌之机先、觑敌之缺漏而所向无敌。” “软剑无常,招式已经发挥到极致,而追求变化。招招抢攻、式式求变并以变与快取胜。无招无迹,无常无端,玄乎离奇。”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如此境界,不论对手如何、武功多少变换,只需一剑破之。一剑,破尽天下万法。” “木剑无形,剑术到了此步,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剑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最后,无剑无招。这个境界,也是我能看到的最后一个境界了,举手投足间,具是天地演化,直指源泉,天地间已经没有剑,也已经只有剑。” “森。” 顾楠握着剑翻出一个粗劣的剑花,将寒锋缓缓收回了剑鞘中,带着一股“怆然”地气势,恍若以登峰顶,再无前路一般:“这就是我看到的剑。” “利剑、软剑、重剑、木剑、无剑,五剑五境···”院外,白袍老人呆呆地注视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在看着什么。 就连白起都是愕然地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青铜剑,五剑境界,却是已经将这三尺青锋讲的不能再透彻了。最后的无剑境界,以天地为剑,是何等豪迈。 这丫头真没学过剑术? 白袍老者自身的一身剑术已经是冠绝天下,若只说剑术,天下间应是在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很久以来,就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的剑道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此时,他却能感觉得到,之后还有更深的路,但他一直找不到。直到听到了这些话。 五剑之说,直指剑途大道! 以他的境界来看,他应该还在重剑巅峰的阶段,他虽然用的不是重剑,但是已经到了一剑破尽天下万法的地步。本以为在无路可走的他如今却被指出了一条路,这条路之后,还有整整两个境界要走,足以穷尽他此生。 “碰!”老人身上猛然乍现出一股磅礴的剑意直冲云霄,只需要在几天的参悟,他就能到达一个全新的境界,很可能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境界。 猛然出现的气势下了顾南一跳,她只感觉一股难以言说的锋锐从门外窜起,似要刺破了苍穹。 “哈哈哈哈哈。”院外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大笑,随后一个白衣老人大步走了进来:“丫头,你可愿随我学剑。” ······ 等等,你谁啊。 —————————————————— “我确实没学过剑。”内堂里,顾楠端坐在中间缩着头,小声地嘟囔着:“刚才说的那些,只是我瞎说而已。” 她现在只想打自己一巴掌,只是调戏一下小绿怎么什么话都说。说就说了,居然还被人给听到了,这下她是真的百口莫辩了。 “瞎说,好一个瞎说,你信不信,老夫要是把你这瞎说的五剑之说传出去,会有多少剑客会争破了头来求你说个明白。” 白袍老者坐在旁座说道:“看你的样子也才十几岁上下吧,就已经将剑道参悟的如此透彻,便是说天纵奇才也不为过了。” “楠儿,你老实和为师说,你真没学过剑?”白起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如果顾楠之前学过剑,他现在说什么也不会让那个老鬼教什么剑术,不同的剑术理念混杂不是大事,但是顾楠的剑道已经隐隐自成一派,如是本身还学过剑术,只要一路练下去即可,任何多余的理念都只会断送了她的根基和传承。 “你只要说你学过,师傅现在就把这老鬼打出去。” 这事关顾楠的前途,白起实在不敢大意。 无力地点了一下头,顾楠说道“师傅,真没学过。刚才那些,是我跟小绿瞎显摆的。” 说完,就被白起瞪了一眼。 “不错,本来还怕珠玉在前,老夫教不了你。现在既然你没学过,老夫便是厚颜相授又如何。”白袍老人面色红润地说道。 他的门派本是有规矩的,每一代掌门只能收两个弟子。但是如今他因为顾楠的几句话,剑术有了突破的可能。 可以说顾楠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机缘,那他教个剑术又何妨,何况他们门派最重要的传承不是剑术,只教人剑术,不算收人为弟子。 但是随即他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看向白起:“倒是一个,白老头,她现在已经十几岁了吧。这个年纪才开始练武确实晚了些,日后内力修习起来怕是会很麻烦,少有大成的希望了。” 这句话听得顾楠吓了一跳,内力?这个时代有这种东西? 那不是武侠世界里的吗? 转头看向白起,却见白起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内力的事情我自己会有考量,你只管教你的剑就是,不需要考虑这些。” 还真的有!? 顾楠的嘴巴几乎可以塞下一个包子,如果这个世界有内力,那岂不是真的有那些裂山开石,乘风追月的功夫。 “那就正式介绍一些吧。”白起出了一口气,这一早上出了不少事情:“这位就是我近几日收的小徒,顾楠。” “楠儿,这两位就是我给你找来的老师。分别教你剑术和马术。这位是纵横家鬼谷子,这位是兵家王翦。” 纵横家,这个称呼顾楠倒是听过。 那个诸子百家为我纵横的纵横家,如此一家想来剑术绝对不会差。 内力啊,顾楠满怀期待地起身对着穿着白袍的鬼谷子拜道。 “学生顾楠,见过鬼谷子先生。” “嗯,免礼吧。”鬼谷子笑着抬了抬手,他的心情很好。 本来只是来咸阳城只是为了带走那个有些天赋的弟子,没想到却机缘巧合却突破了几十年没有再动过剑术的境界。 顾楠转身拜向另一边:“学生顾楠,见过王,翦先生?” 才说到一半,就发现了这个名字的不对,抬起头愣愣地看向那边。 只见那边坐着一个年轻人,一直没说什么话,让顾楠都差点忽略了他,现在才看到。不正是昨天街上遇到的那个王翦吗··· 看到顾楠看向这边,王翦的脸上红了一下,昨天的那个回眸他现在依旧记忆犹新,没想到她竟然就是白起的弟子。双手僵硬地抱拳说道:“见过姑娘。” 顾楠也是回以一个僵笑:“见过。” 战国烽烟 第一十二章:练剑这种事情我也不懂 烈日炎炎,一柄寒光闪闪地青铜长剑横在半空,剑锋却是打着颤颤,就像是被一个七旬老头握着一样。 可惜握着剑的不是一个七旬老头,而是一个英气的姑娘,此时的她长发散乱,额头上布满着汗珠,时不时还有几颗从脸颊滑落,滴落在她脚下的沙土里。 她的不远处,两个老人正在坐在一旁的屋檐下下着棋,喝着茶,颇有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八九月份的天气,虽然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但也还正是炎热的时候,站在日头下只感觉皮肤就像是火烧着一般难受。 “森!”顾楠咬着牙将长剑一甩而出,剑锋发出一阵嗡鸣,又是凌然刺出,直直地横在半空。 这一个上午,她已经刺了上千剑了,就是她的身体体力过人,也感觉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手上就像是缠了几十斤的石块一样,抬都抬不动,更别说刺剑了。 “出手力道不够,速度也差了不少,重来。” 坐在一旁阴凉处的白袍老人看着棋盘,头也不抬地说道。 只是听到顾楠刺出的剑的锋鸣,他就能知道顾楠刺出的剑怎么样。 撇了撇嘴巴:“我说顾丫头,你这可是越刺越差了啊。” 你刺几千次试试! 听了老头子的话,顾楠翻了个白眼。 但是转念一想,他估计还真行。 也就没有自找不自在,咬着牙,抬着已经有些红肿的手腕接着一剑一剑地刺着。 这老家伙说是教剑,第一个星期却只是让顾楠连基本功,别的,别说剑术,连剑招都没看到过。 所以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自己不能练吗,还给我请了个大爷来整天在这坐着! 不管顾楠在院子里怎么有苦难言。 屋子里,白起和鬼谷子坐在一起,一个身穿着白袍,一个身穿着黑袍。 各持黑白一子,悠然自得地下着棋。 白起轻轻地将一枚棋子放入了棋局之中,抬头看了一眼正侧眼看着外面的鬼谷子,勾了勾嘴角,摸着自己的胡子。 “鬼谷,我这徒儿如何?” 鬼谷这才扭过了头,挑了挑眉毛,看着白起自得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声地说道:“武学奇才,常人刺剑,千剑已不得再刺,否则剑锋无力,恐伤其根本。” “你这徒儿,已数千剑有余,剑锋依旧,凌冽生风,只气力不足。难得。” 说着拿着白棋落子盘中。 “我观这几日,你教她兵法,虽还稚嫩,却已有大家风范。” “便是千挑万选,也难有的良木。” 说着叹了口气,狐疑地看了一眼白起:“我说白起,这丫头,真是你随便上次街,就拐来的?” “嘿。”白起当即吹起了自己的胡子:“什么叫我拐来的,她可是心甘情愿拜我为师,怎么,老夫此乃天眷,你怎么说得如此难听。” 说完又将一枚黑子落下。 “要不是你已经捷足先登。”鬼谷又看了留恋地外面的顾楠一眼。 “我说什么也要把她带回我们鬼谷,纵横治学,说不得日后可匡安天下。” 听到鬼谷子这么说,白起可不干了,连忙把鬼谷子的头掰了过来。 “看什么看什么,想什么呢?我徒弟!老流氓。” “她日后要成我秦国大将才可。” 鬼谷子怨怨地回过头,瞥了一眼白起:“目光狭隘。” “这天下大,还是这秦国大?” “我秦国自是能安得天下,到时这秦国便是天下。”白起笑了笑,自信地说道。 鬼谷子没回话,看了一眼白起,低下头开始下棋。 房间中又安静了下来,两人无言不语,良久。 鬼谷子才重新说道:“你还是固执己见。” 白起依旧笑着。 “一人,安不得天下,一国可安。” ··· “你真的,认为这秦国···” 鬼谷子没有说完,白起却已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我认为这秦国如何,而是必须需有一国安此乱世。” ··· “白起,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句,女为兵事之有,为将事者,可是少之又少。” “我,自有打算。” 鬼谷子拿起棋盘旁的一杯茶,饮了一口,不只是叹息还是感慨。 幽幽的说道:“希望吧。” ··· 屋外日头正高,加上顾楠已经累得快昏过去了,自然是听不到屋里的白起和鬼谷在说什么。 只是僵硬地一剑又一剑地刺着。 这时小绿却走了进来。 “小绿,小绿,救我,快扶我一下。” 顾楠压着声音,低促地叫到。 小绿看着自己姑娘满头大汗的样子,掩着嘴巴笑了笑:“姑娘,小绿也没有办法,这是老爷的吩咐。姑娘你就乖乖听话吧,老爷也是为了你好。” “而且啊,我是来通报的。” “通报?”顾楠一愣:“通报什么,这府里还能来客人?” 白起的家可是绝对算的上冷清,一个月都不见得来一个客人,有什么好通报的。 “听说,是姑娘的马术先生来了。” 小绿笑眯眯地说道,说完,也不管顾念的脸色发黑,一溜烟地走了。 顾楠差点没一跟头摔在地上,手上发着抖。 得,这一个还折腾不过来,又来了一个。 天啊,我又想不打仗,学这些,有什么用啊。 ———————— “老爷,王翦先生来了。” 小绿款款地行了一个礼,站在白起的身边,恭敬地说道。 “哦,他来了。”白起摸着自己的胡子,轻笑了一声:“以后他来就不用通传了,怪麻烦的,直接进来就是。” “是,老爷。”小绿笑着抿了抿嘴巴,本来她就说自家老爷最不在意这些东西,奈何那王翦先生非要她通传才肯进来。 小绿退了下去,临走的时候还对咬牙切齿的顾楠调皮的笑了笑。 不行了不行了,这丫头到时候必须得教训教训不可,不然还真不把我放眼里了。 顾楠手臂打颤地举着剑,奈何没有白起的指示还真不敢放下来。 别看那老货平时都笑眯眯的,严厉起来那眼神,就定定地这么看着,顾楠就根本不敢说话。 没多久,一个穿着马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站在院子里练剑练得满头大汗的顾楠。 此时的顾楠头发有些散乱,沾着汗水贴在脸上,却别有一番好看。 当下不自觉的定定地看着。 发现了看着自己发呆的王翦,顾楠的脸色都已经青了。 这是在看我笑话吗混蛋! 嘴角抽了抽,僵硬地干笑了一声:“王翦先生,你来了。” —————————————————————————————— 嘛,昨天看到有很多老书的读者都过来支持,哈哈,说起来真的有些没想到来着,会有人继续支持我,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本来其实是不在老书打广告也是因为这本书和上一本的主题区别还是很大的,历史文总是会给人生硬的感觉,想要写的有趣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要是写的不好不是很尴尬。嘛,既然大家都来支持了,我也会努力写好的。 回复一下大家的问题吧,首先这本书还是变百哈,当然也有可能是单身。秦时明月的故事的话会有涉及到,但是总是上还是以我自己想要写的一些历史故事走。 其实对于我来说,写小说就是想把自己心里的故事讲给大家听,而最大的愿望最开心的事也就是有人喜欢看。所以在我看来每一个故事都应该是独立的,我不想大家因为喜欢安辰的故事,所以来支持顾楠的故事,我希望大家支持这本书是因为喜欢这个故事,而不是别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通知老读者来支持的原因,即使从零开始,我也更想这个故事本身能让人喜欢。 哈哈,就这样吧,抱歉哈,话有些多。 还是那句老话哦,大家投不投票其实都没什么,如果喜欢就留一个评论,不喜欢也请拜托留一个,我会努力改进的。 战国烽烟 第一十三章:有的马是陪伴一辈子的,所以对它好些吧 王翦被顾楠的声音叫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对方看了半天。 有些不知所错的抓了抓头发。 手忙脚乱的说道:“姑娘如此勤学,剑术已有小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切。 顾楠翻了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白起的声音却从屋里传来:“哈哈,小翦,不要再夸她了,免得找不着北。既然来了,今天就在老兄这用饭,过会儿她的马术课程可还需你多多费心了。” “不敢。”王翦连忙行礼:“马术课程本是我的责任,自是要用心才是。” 虽然武安君总是没有架子,也看得起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军官。 但是毕竟是上下有别,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你小子。”白起笑骂道:“为官为政的那一套不要在这里摆出来,免得我把你打出去。” 王翦笑了笑,官场风险,他经历不少,所以做事总是习惯有些小心了。 白起一直带他如自己的后辈,也只有在白起面前他能放得开点。 听得白起的教训,自然是认真地点头:“白先生说的是。” “好了,不说了,我们先吃饭。” “好了楠儿,可以休息了。” 说着白起拍了拍身子上看不见的灰尘站了起来。 一边说着,趁鬼谷子还没反应过来,一边就已经开始收棋了。 鬼谷子看着面前突然就已经乱了的棋盘,苦笑了一声:“你个老贼,要输了就收棋?没见过这样的。” “嘿,什么叫要输了,就刚才的局面,再十子我就能胜你,给你留了个面子你懂不懂。” 反正棋盘已经收了,白起睁着眼睛也不怕说瞎话。 一张老脸更是早已经刀枪不入。 ··· “当啷。” 长剑直接摔在地上。 顾楠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右手的手臂几乎已经没有感觉了,浑身上下都在打颤。 别看只是练一刺,这一刺里面要带动浑身的肌肉,几千次下来,她都快去见阎王了。 只感觉自己的身子都不是自己的。 也许这就是灵魂出窍的感觉。 一边想着,一边苦笑着卷起自己的袖子。 右臂的手腕红得发紫,肿了一圈。 “给老头子看看。” 顾楠抬起头,却发现鬼谷子站在她的身边,摸着胡子。 咧嘴笑了笑,把手伸了过去:“没什么大事。” “学剑之人,手关乎根本,不可小看。” 鬼谷把手放在了顾楠的手腕上,只感觉一股温润的热流从手腕里流过,却发现手上的红肿已经退下去了不少。 内力吗? 顾楠感觉着从手上流经而过的气流,眼中露出惊奇的神色。 不久,鬼谷子放开了手,而顾楠的手已经完全消肿了。 除了还有一些无力,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鬼谷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丫头,你对你老师怎么看?” “我的命是他救的。” 鬼谷地嘴角一咧,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把自己的袖子放了下来,顾楠理所当然地问道:“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是,确实这么简单。”鬼谷子笑了一下:“可是这个世道总是复杂些。” 说完,拍了拍没听懂的顾楠的脑袋:“好好学剑。” “你的剑也许真能让人期待一番。” 说完,向着大堂走去。 只留下顾楠一个人不明所以地坐在原地。 ———————————————————— 小黑正站在自己的马厩里打盹,纯黑色的尾巴拍打着,时不时打一个响彻的鼻鼾。 哦,小黑就是顾楠买回来的黑马,那日之后,名字实在是定不下来,就改了个这个,也算是凑合。 至少白起认为,比狗蛋什么的,要好很多。 这段时间,小黑在这地方绝对算得上是吃好喝好。 因为是顾楠的马驹,白起也特意叮嘱,下人照顾的格外用心。 就连吃的马草都是要今早刚买的才喂给它。 时间久了,它也有了一个名头,叫黑哥,对它的照顾几乎比白起的马还要好了。 黑哥站在马厩里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睁开了眼睛。 原因是看到了一个人贼溜溜地走了过来。 顾楠手里拿着一捆马草,奸笑着晃到了黑哥的面前。 “黑哥。” 顾楠向前凑了凑,嘿嘿一笑。 “哼。”黑哥打了个响鼻,却是就像是在问什么事一样。 顾楠也不知道它听不听得懂,拿着一束马草递到了黑哥的嘴边。 “我跟你说实话,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凡。” “看看这体格,看看这毛色,再看看这疤,那时平常的马能有的?” 黑哥看了一眼顾楠,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些轻蔑,但是还是低下头把顾楠手里马草咬到了嘴里。 看着黑哥吃了马草,顾楠笑着搓着手说道。 “到时候练骑术,马场上,您还是多多担待啊。” 这可是她第一次骑马。 要明白马术的危险性绝对可以说是非常高的,更何况是秦时,这时候的防护工作都十分简陋。 要是惊了马还是怎样,把你从身上甩下来,再踩上几下,不死也是个半残啊。 没看到古时那些从马上摔下来的,捞个终生残疾也算是轻的了。 在顾楠眼里,马术除了目的性不同,和斗牛的危险程度都差不多。 好吧,其实只是她面对这些中大型生物,比较怂而已。 前世的她也就是个普通职员,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 站在不远处的王翦看着顾楠的样子讪笑了一下。 训练之前他其实只是象征性的让顾楠和自己的马亲近亲近,谁知知道顾楠居然真的和马聊上了。 练习马术靠的是自己的控马能力,像什么和马心思相通什么的,根本就是谣言而已。 马便是有灵性,也远没有达到那种地步。 嘛,总的来说,顾楠现在的行为··· 有点蠢。 擦了一下额头上若有若无的汗,王翦对着身边的白起说道:“顾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白起的胡子一抖,显然是呛了一口气。 战国烽烟 第一十四章:黑哥的面子 “马术之说,追根究底,不过三式。” 王翦坐在自己的枣红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边对着站在一旁的顾楠讲解着。 别说,平时看他总是发呆,真正说到正事的时候还是挺认真的。 “其一,为静驭,固己身,不动为本,驾轻就熟。其二,控首尔,掌进退,驾左右而行。其三为催行,急驾飞跃,皆以其为本。控其三术,马术自是可通无碍矣。” “首先是驭,上马试试。” 说着看向顾楠,抬了抬下巴。 顾楠牵着黑哥的缰绳,侧过头看着黑哥健壮的蹄子,咽了口口水。 早知道倒是就应该买一匹温顺些的,这匹劣马省是省了,这要是把我摔下来,我可不想下半辈子都在病床上度过啊。 看出的顾楠的犹豫,白起似笑非笑地说道:“楠儿,上去试试,我,鬼谷,小翦都在,这马自是伤不了你的。” 我不试成吗? 顾楠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得看的微笑拍了拍黑哥的马头。 小声地说道:“黑哥,就看在刚才的马草份上,俺求你配合些啊。” “哈哈哈。”鬼谷看着顾楠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这练马之前还要先贿赂马的,这还是第一个。 拍了拍一旁白起的肩膀:“白起,楠儿的胆量你得练练。” 白起吹胡子瞪眼地看了一眼鬼谷:“没的你废话。” 也不知道黑哥听没听懂,有意无意地看了顾楠一眼,对着顾楠侧了侧头,就似在说上马的样子。 顾楠拉住了黑哥的缰绳,咬了咬牙,一个翻身闭着眼睛跃上了马背。 别说,马背上却完全不像是顾楠想象的那样那么难以平衡。 显得很宽大,而且四平八稳的,不难掌控。 黑哥显得异常配合,为了让顾楠总的安稳些,甚至故意站着没动,四只马蹄子直直地立着,保持着平衡。 一旁的三人却是愣了一下。 虽然有些胆怯,这上马,却是很稳当啊。 “之后便是控马了。”王翦坐在枣红马上,抖了抖缰绳,枣红马自是向前走了几步。 “如此,催马试试。” 黑哥的配合让顾楠多少在增加的一些胆气,坐在黑哥的背上咳嗽了一声。 扯着缰绳抖了一下。 黑哥没有反应,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不信邪地在甩了一下,黑哥却是依旧没动,站在原地打了一个响鼻。 顾楠额头一黑,俯下身子,趴在黑哥的耳边说道:“黑哥,到时候我再给你送几捆最新的青料(鲜马草),你说你怎么也是我的马,给个面子。” 黑哥翻了个白眼。 用和马说话来驯马的人,顾楠却是第一个。 就连白起都快看不下去了,笑骂道。 “你这混丫头,马能听懂你说什么,是你姿势不对,这甩马绳不是抖一下了事的,要用巧劲,不得甩痛了马,但也不能什么感觉都没有。” 顾楠被白起说地缩了缩脖子,坐直了身子。 拉着缰绳又是一抖:“驾。” 姿势依旧不对,白起一脸无奈。 王翦翘着嘴角,扯住缰绳,准备再演示一遍。 这几日的训练他也都看在眼里,顾楠无论是兵法还是剑术都算是进步奇快。 甚至顾楠在注解兵法的时候,自己也需认真倾听,总有妙语。 不知道的估计都会当她是从小演习兵法,根本看不出顾楠才刚学兵法三个月。 本以为她在哪一方面都应该是颇有天赋,现在看来人果真是无完人。 “顾姑娘,请看,这缰绳应该如此才是。” 说着正准备在掩饰一遍。 但是下一刻,却见顾楠身下的黑马竟然真的动了起来。 “这···”王翦愣在原地。 就连鬼谷和白起都一阵呆滞。 顾楠的方式明显是不对,按照他们往日的经验,马是不可能动的。 谁知这马却是真的动了。 但是很快他们也看出了端倪。 不是顾楠有特殊的技巧。 根本就是那马在配合她。 甚至只要顾楠的身子微倾就能感觉到要向哪个方向走。 这马··· 难不成真能听懂人说话不成? “白起,这马你挑的?”鬼谷问道。 白起横了他一眼:“若真是我挑的,我至于如此惊讶?” 顾楠坐在马上哈哈大笑:“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马是通灵性的,你待它好,它自然是知道。” 马真能通人性? 没人知道,在场的都是懂马的人,对于自己的马也是非常看重。 平日里照料,擦洗甚至都是亲力亲为,但是没有谁跟自己的马说过话。 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知道的,马陪着自己久了,换一匹马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的。 少了一份默契。 王翦皱着眉头,看着顾楠的黑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马。 松开了眉头,温和的拍了拍马的脖子。 马也打了一个鼻鼾,就像是在回应他。 “你笑个甚,还不快给我下来。” 白起黑着脸,只见他一跃而起,把在那骑着马玩的开心的顾楠一把拎了下来。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什么顾楠的话不能全听,之所以她能骑得稳还是她身下的马的问题。 要是像她这么练,换一匹马就连骑都骑不得,还练个什么马术。 顾楠只觉得眼前一晃,就被白起从马上拉了下来。 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的黑哥,这之间可是十几米的距离,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把自己拽回来。 刚才那个,就是轻功吧。 “莫好高骛远。”白起拍了一下顾楠的头:“把我的马去牵来,用它练。” “哦。”顾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退下牵马去了。 白起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那的黑哥,笑了一下。 这丫头,倒是好运气。 战国烽烟 第一十五章:咸阳初雪 十一月,秦时的雪下的有一些早。 冬日的风有些干冽,吹鼓着路人的衣衫,半空中的小雪洋洋洒洒,四处飘落。 路旁的屋檐上都铺上了一层雪白,几片雪花,落在树梢,化作了一片霜。 不同于后世人们看见雪的欣喜,人们扯着自己的衣衫保暖,愁绪地看着天空之中的雪。天气冷了,冬天的粮食却还没有准备。 这一年的冬天,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冻死饿死在这雪中。 “踏踏踏。”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宫殿的走廊中响起。 一个弓着腰的消瘦中年人微喘了一口,停在宫殿的门口:“大王,军情急报。” 宫殿里正歌舞升平,中年人的声音不大,却是清晰的传进了里面正坐在正中央的一位面色平淡的老人耳中。 而其他人确实就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坐在殿中的老人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对着下方殿中的人挥了挥手。 殿中的人停了下来,乐声也是戛然而止。 乐师和舞姬们慌忙站起来行礼退下。 片刻,宫殿中除了老人,和站在门外的中年人,已经是空无一人。 老人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何事啊?” 中年人躬身走进了大殿,走到老人的面前,递上了一份竹简。 老人将酒一饮而尽,拿过竹简,翻了开来。 看着竹简上面的文字,原本平淡地神情慢慢地变得兴奋了起来。 良久,老人合上了竹简。 “赵国,换将了。” 中年人心中一惊,但是立刻识趣的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没有去回话。 有时候,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也是罪。 要杀头的罪。 “抬起头来吧。”老人不屑地冷视了一眼下面的中年人。 “把这个,给武安君送去,让他来见我。” “是。” ———————————————— 下雪的天气,有些冷。 但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也只是有一些冷而已。 顾楠抱着一把剑靠在落雪的院墙上,身上披着一件不算厚的青色长袍,肩上披着一件披风。 透过院墙,看着银装素裹的大秦。 不知不觉,却是已经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她虽然都深居简出,甚至不知道外面已经如何,但是却同样感觉过得分外真实。 手中抱着的剑鞘冰冷,提醒着她,这一切确实都是真的。 恍若隔世。 这是她现在的感觉。 上一世,那时的他住在南方,倒是很少能看到雪景。 大秦的雪不大,但是干冷,落在哪,就化不开,直到凝成一片霜白。 “姑娘,你呆在上面干什么呀,小心别摔了。”小绿的声音在院墙下面响起。 顾楠向下看去,看着雪中的小绿,几片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发鬓。 嘴角露出了一丝淡笑,顾楠翻下了墙头。 几米高的墙却是对于她来说没有已经没有了什么阻碍。 落在正嘟着嘴的小绿面前。 伸出手,摘下了她头发上的一片白雪。 “姑娘,你,你干什么?” 小绿被顾楠突然的动作弄得一阵脸红。 自家的姑娘总是这样,让她都总有些不好意思。 寻常的女子她自然也不会如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的姑娘给她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怎么说呢,总是有几分帅气的男子气概,那几分英武的感觉总是让小绿不自觉的出神。 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楠,小绿的眼神又是一阵发愣。 自家的姑娘生的真是俊俏。 想到这,她的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顾楠拍了拍她的头,看着她单薄的衣服,笑着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可不像我们这种粗人,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 “姑娘才不是粗人,我见过好多人,都没姑娘聪明。” “噗呲。”顾楠笑出了声。 回头看着半空中的飞雪。 “大秦的雪下的真早。” “往年还要更早一些呢,十一月初就开始下了。”小绿看着顾楠看着雪天,好像是有者什么心事。 “是吗。”顾楠不知为何突然笑着说道:“我们那边,一年都不见得能下一次雪。每次下雪的时候,好多人都会出来看。” “姑娘······”小绿侧过头,看着顾楠。 姑娘这是想家了吗? “姑娘,姑娘的家在哪?” 顾楠仰着头,飞雪漫天,干冷的细雪散开,似轻歌曼舞,将大秦蒙上了一层薄纱。 良久,她回过了头。 “雪太大了,看不见了。” 说着,看向小绿,笑了笑:“小绿,我想舞剑,你想看吗?” “好啊。”小绿开心地说道。 姑娘舞的剑,最是好看了,比鬼先生的还好看。 “森。” 如一道秋水,剑光亮起,飞雪四散,微寒的剑锋沾上雪,凝上了一层薄霜,剑柄冰凉。 雪中,剑光明暗,忽而似被淹没,忽而又似昙花乍现。 人影翩翩,带着几分孤独,又有几分缥缈。 让人担心她就像是这雪一样,一碰,便是消融。 “嗡。” 长剑发出一声嗡鸣,剑尖点住了一片雪花。 刹那,却似被定格。 随后,剑起,剑舞半凉。 顾楠的房间院中又一颗老树,不知是什么品种,长得高大。 十一月的时间,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得几乎干净。 只剩下零散的枯叶,还在寒风中摇曳。 最终,一片枯叶支撑不住,在风中落了下来。 枯黄的叶片悠然落下。 顾楠的剑也收入鞘中。 数月之后,用鬼谷的话来说,她的剑术,却也算是略有小成了。 战国烽烟 第一十六章:此剑出成 府邸的大门被打开。 白起抖了抖肩上的雪,将披风解下。 一旁的管家老连已经早早地站在那里,接过了披风。 鬼谷子正坐在厅中喝茶,教学顾楠剑术的期间,他都暂且借助在白起的府中。 看到白起走了进来,抬了抬眼睛。 “这一大早,就召你去见,秦王,所谓何事啊?”鬼谷子的声音淡淡,随意地问道。 说完,浅饮了一口手中的温茶。 干冷的日子,温茶的入喉,总能升上些暖意。 白起没有急着回答,他的脸色有些无奈,在鬼谷面前的软塌上坐了下来。 “赵国换将了。” ··· 鬼谷放下茶,笑了笑:“赵王急了,赵显颓势矣。你怎么看?” “赵必败,如何败而已。”白起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确是如此,白起一生七十余战,无一败,他有这个实力自信。 “那为何如此?” 鬼谷看着白起。 白起皱着眉头:“我,此番想带楠儿上阵磨砺一番。” ······ 厅中安静。 半响,鬼谷上下不接的突然说道。 “你教楠儿,有半年了吧?” 白起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是啊,已有半载。” “那你当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的人。” ··· 转头看向着外面的雪,白起微微颔首:“自知。” “楠儿,生性淡薄,好静恶为,不喜杀伐。于这乱世家破流离,失所无归,想来是恶极了这战事。” “我曾问过她今生所求,她说,一生平淡,足矣。” “虽是少年,心思却已迟暮,沉沉乏矣。” 白起说道,没有继续说下去。 鬼谷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白起的话。 “楠儿不喜战事,你当明白,如此心境的人,她不适合将兵。” 说着,鬼谷微叹:“你,有能力让她有一个平静的生活。” 白起静坐不言,良久,才说道:“我当日收她,便是要她入朝为将。” 自己当年收她,多半便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大义。 顾楠若是无甚天赋也就罢了,白起自会安排她有个着落。 但是就目前她的表现来看,白起却不可能让她去做一个平常人。 “入朝为将。”淡淡的复述了一遍,鬼谷点了点头:“如此,便罢了。” 厅中再无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鬼谷子出声说道,声音却是多了几分无力。 “你可知,我初教楠儿剑术的时候,问过她一句什么?” 沉静不语的白起微微一顿:“问了什么?” 鬼谷子叹了一口气:“我问她,你如何看你师父。” 白起拿起茶,苦笑了一声。 ······ “她和我说,你救了她的命。”鬼谷说道。 这个回答看起来似乎答非所问,但是白起握着茶杯的手停了下来,杯中的水溅出了些。 “也许她早就明白,你收她有着你自己的目的。” “只是你救了她的命,无论你要她如何,这个理由对她来说就是足够了。” 鬼谷子拿剑起身。 “下午,我帮楠儿考核剑术,之后我便离开。” “老夫,就此告辞便是。” 鬼谷子走了,留下白起一人,呆坐在厅中。 —————————————————————————— “师傅。”顾楠弯下腰双手抱着长剑,站在院前,向着白起问好。 随后对着白起身边的鬼谷也鞠了一个躬:“鬼先生。” 雪已经停了,院中堆积着白雪。 风还有一些的大,微微吹起顾楠的衣角。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一些无奈。 在院里和小绿正聊着天呢,就被连老,叫了过来吹冷风。 鬼谷看着顾楠笑了笑。 三个月,他对于这个学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虽然时常偷懒,性格也有点不着调,但是也没落下教学。 也算是把他的剑术学了个入门。 当然,也只是一个入门罢了,也就是能把剑谱背下来,练了个熟练的程度而已。 但即使是如此,三个月能有此番成就已算是上佳了。 学剑需要基础,若是基础不好的人,一套剑术便是会使也是有形无实。 常人打下这个基础便是一年半载,顾楠的身体素质不知为何却是比常人好上了太多,三个月基础已经牢固。 日后的剑术成就,还是要看她自己的修行。 “楠儿,你随我修习剑术已是三月有余了吧?”鬼谷子拿着剑。 顾楠看着鬼谷子的样子,眉头一颤,这话说的,怎么有点背后发凉。 这要我怎么说,已经全学完了,是不是有点不太给面子? 当下为难地回答到。 “应该,差不多。” “呵呵,没个大小。” 听着顾楠毫不客气的回答,鬼谷子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我是来和你师傅辞行的。”说着鬼谷子站在顾楠的面前。 “此番便算是我最后教考你一次,随后便要回我的鬼谷了。” 回鬼谷了吗,顾楠失神了一下。 这三个月,鬼谷子待她不能算不好,完全就是将她当做一个晚辈在教导,除了剑术倾囊相授之外,甚至还会训顾楠人事道理。 顾楠自己心里也清楚,若不是真的将她当做了晚辈和学生,即使是顾楠品行有问题,鬼谷子也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后,她却又讪然一笑,也对,毕竟也是有门有派的人。 “攻过来,让老夫看看你的学成如何。” “这个。”顾楠在抓了抓自己的脸颊。 鬼谷子的实力自然是很强的,就算是不提那种顾楠到现在都没有知道个详情的内力。 便是单说剑术,也是够甩顾楠几条街的。 和这种人比剑,就没必要抱着比试的心态,而是抱着对决的觉悟。 不然,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那鬼老头。” 顾楠说着,刚才打过招呼已经算是礼数齐全。 顾楠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叫鬼谷子也只是用鬼老头来称呼,手已经放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您可小心了。” “放心吧,老头子自认为还算健朗。” “森!” 顾楠手上的力量现在有多大,她也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不得不说,她的身体,就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奇怪。 白起和她说过,理论上初学习武,力量确实会有一个不错的增长。但是这个增长是有限的,除非接触之后的内力休息,不然便是十年二十年也难有几十斤力道的增强。 但是顾楠在习武的过程中,力道却在不断的增大。 三个月前她就有近七百斤的力道。 而如今,跟是早已今非昔比。 力量即使是速度。 一瞬间,青锋出鞘。 顾楠的这一剑,快若飞光过隙。 只是一个眨眼,就已经刺到了鬼谷子的面前。 只是一个出手,顾楠就已经用上了她的全力,和她最强的一剑。 所有剑术中,她最熟悉的最强的也就是这一刺。 ———————————————————————— 嘛,回复一下大家,更新时间大概是每天早上九点到十点吧,如果这段时间我有课可能会推迟哈。更新速度的话,e,我觉得这个随缘也不大的问题,啊哈哈啊哈哈哈。 战国烽烟 第一十七章:长平战事 看到顾楠的一剑,鬼谷子握住了自己的剑,露出了一个欣慰的淡笑。 不错,已经有了几分味道。 精气神凝成一线,一往无前的剑势,刺剑的路数就是如此,狭路相逢,非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半点退路。 还真是半点也不给老夫面子啊。 鬼谷的嘴角一勾,手中的长剑猛然出鞘,翩翩而动,看似很慢,但是却恰到好处地停在了顾楠长剑的必经之处。 “当!” 震颤的嗡鸣声在空气中回响。 白起站在一边,看着顾楠手持长剑的身影,眼神低垂,沉默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哈哈,不错,有几分力气!”鬼谷子爽朗一笑。 虽然已经白发苍苍,但是那长剑的路数却完全看不到半分老者的样子,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轻灵迅捷。 一柄三尺青锋并未是什么剑招,却压得顾楠完全喘不过气来。 “当当当当。” 交剑之声接连而起,连成一片。 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就已经交错了十几剑。 “当!” 两剑相撞,随后两人各项一边退去。 鬼谷子的身体就好像没有重量一样,轻飞而退。 而顾楠却狼狈地在雪地了打了个滚。 手腕被震得发麻,倒不是说鬼谷子的力道有多大,而是鬼谷子的剑大多都打在顾楠的长剑的薄弱处,任顾楠再重再快的剑路,也是一点即破。 “森!” 长剑站在雪地中拖出一道划痕,剑刃微寒,如同毒蛇出洞,一下子从地上窜起。 顾楠的身子也随着的长剑而动,但是随着长剑送至半空,顾楠的手却突然松开。 长剑脱手,在剑客的交锋中绝对是蠢得不能再蠢的行为。 而站在对面的鬼谷子却是轻笑。 楠儿这是要和老夫博一手啊。 也是,以顾楠的水准,若是在般下去,要不了十几个回合就会落败。 毕竟她和鬼谷两人本来就不是一个水平线的。 反倒是搏一搏还有出奇制胜的希望。 长剑脱手的一刻,顾楠的右手一扭,反手猛地推在了剑柄上。 一瞬间,本来就已经向前飞射的长剑恍若一道寒光,在雪地中一闪而没。 寒光咄咄,已然逼到鬼谷子的身前。 看着这一剑鬼谷子暗自点头,鬼谷一路纵横双剑,这纵剑的百步飞剑却是已经被顾楠练出了样子了。 但是只是这一剑却是还不能让他认真对待。 当下,手中的青峰一横,恰恰架在了飞剑的正前。 若是然鬼谷子评价顾楠的剑术。 凌厉有余,机变不足。 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舍身搏命的架势,却不像是一个剑客,更像是一个以求一击毙命的刺客。 但是鬼谷子暗自评价的时候,却没有看到。 同一时间,顾楠的腰身翻转,右脚在地上踏出,溅起一片雪花,身上青色的长袍卷动,在半空中翻身而出。 “当!” 飞剑与鬼谷子的长剑相撞,两剑之间划出了一片火花,照亮了鬼谷的眼睛。 飞剑却也无力再续,被弹飞了出去。 令鬼谷子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飞剑被弹出却正好被翻身而来的顾楠再一次接住。 而顾楠此时的位子正好在鬼谷子的身后。 长剑入手,顾楠的剑势却不见丝毫的退减,反而更胜几分。 森森寒意,咄咄逼人。 顾楠落地,被她卷起的雪花四散而去,同时,长剑由纵变横。 鬼谷横剑,横贯八方。 剑光乍起,一柄长剑却是拖出了一条刺眼的匹练向着鬼谷子的腰间斩去。 “嗡!” 长剑嗡鸣,飞雪四射。 顾楠手中的剑居然被鬼谷子的两根手指轻巧的夹在了手中。 两根手指上罡气四溢,只凭肉身停住利器却不见半点损伤。 鬼谷子已经用出了内力。 交手一个还不会内力,学剑三月的小姑娘,用出了内力对于鬼谷子来说确实已经丢了大脸了。 虽然即使不用内力顾楠那一剑也伤不到鬼谷,但是他觉得这场教考已经够了,所以才直接用内力接住了顾楠的剑。 “承让了。”顾楠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见好就收地把剑收回了自己的剑鞘里,鬼谷子用出了内力,从侧面讲,也算是她赢了。 本帅哥果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这丫头。 看着顾楠洋洋自得的样子,鬼谷子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心中却也是暗暗吃惊。 居然将纵剑的百步飞剑和横剑的横贯八方连在一起使用,倒是前无古人的想法。 想想也是,鬼谷一脉从来都是纵横分立,决出胜负后的一人才可学习另一门剑法。 加上纵横剑法本来就是势不两立所做想要连上实在艰难,弄不好就是上下不成,也就没人尝试过了。 顾楠的这种用飞剑脱手然后计算飞剑被弹开对的位置,重新接住飞剑来变招的方式虽然奇特,但也不是不可行。 奇思妙想。 鬼谷子满意地看着顾楠,不拘泥剑招,这也是想要从剑的第一境界利剑转变为软剑要做的第一步。 “好了,不要傻笑了,算你通过便是。”鬼谷子收起剑,拍了拍顾楠的脑袋。 “哎我说,别摸头,我还指着能再长些个子呢。”顾楠不爽地甩着脑袋,躲开了鬼谷子的大手。 鬼谷子呵呵一笑:“姑娘家家的,你这个子已经是高了,再高些就要嫁不出去了。” “呸,你才嫁人。” “哦?老夫就算是想,也恐怕不行啊。” 和顾楠笑闹了一会儿,鬼谷子收敛了笑容,转过身,向着白起拱了拱手。 “老友,剑术老夫已经倾囊相授,也算不负你所托,就此告辞了。” “也好。”从刚才对剑开始,白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直到现在,才算是讲了一句话,声音里却是透着疲惫,看着鬼谷子:“别过。” 鬼谷子看着白起的样子,心中无奈地一叹:“老友,有些事,切莫太执着了。” “我自己省得。”白起点了点头。 鬼谷子走了。 看着鬼谷子走出门外,顾楠回过头看向白起,今天的白起看起来很奇怪:“老师,我去送送鬼先生?” “不用。”白起摇了摇头,站起了身,想着里屋走去:“你随我来。” 顾楠疑惑地抓了抓头发,却也跟着白起走了进去。 屋里,白起背对着顾楠。 第一句话,就让顾楠的瞳孔猛地紧缩。 “楠儿,长平战事,你可有了解?” 战国烽烟 第一十八章:人屠之志 长平之战,历史上,是白起的最后一战。 此战,白起大胜赵将赵括(这位大家应该也认识,著名的纸上谈兵赵括。)于长平,坑杀赵军40万人,可以说堪称史上最最著名的歼灭战。。 也是因为此战,白起功高正主,受秦昭襄王猜忌,数月后被秦王赐剑自刎。 相传,白起死之前握剑问天,我何错之有。 半响,他又自言自语,也是,坑杀四十万降俘,此罪当死矣。 白起死后,有人说他的家人无一幸免,全被株连。也有人说,白起之子白仲未死,后来还被秦始皇分封太原。 长平之战······ 听到这四个字,顾楠的心跳漏了一拍,捧着长剑的手僵硬得发麻。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历史上,白起不是正常死亡的,而是死于枉杀。 了解历史的顾楠知道,这一战在之后,白起百分百会死。 这仗不能打! 几个念头一闪即过,顾楠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师傅······” 谁知她还没有说完,白起就摆了摆手,打断了她。 “楠儿,你是不是想说,这仗不能打?”白起的声音温和也很平静,却也带着难以言说的倦意。 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顾楠低下头,郑重地说道:“是。” “呵呵。”白起背着手,轻笑了几声,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处紧张不已的顾楠,叹了口气。 “楠儿,你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有时候我也很奇怪,你一个离乱儿,没读过书,为什么却是如此多智。难不成真有生而知之之人?生了颗七窍玲珑心?” “师···” 顾楠想开口说话,却再一次被白起制止了。 “为师知道你想说什么,功高主畏,对吧?” 一边说着,白起一边走到了房间中的座位上,盘坐了下来好笑的说道。 “你不想想,你都看的明白,为师为什么会看不明白?” 说完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问道:“算算时节,已然是入冬了,楠儿,你可知这一入冬,死于饥荒、死于寒冻的人有多少?” 白起的问题不接上文,就像是突然想问,就问了,顾楠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了,也不知道答案。 白起伸出了三根手指:“光是我大秦,就绝不少于这个数,三万人。” “大秦才多少人?” 顾楠一时语塞,她不知道白起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 战国时期人们的生活屋子是非常平乏的,一场大雪,一个寒冬,死三万人,已经说的是极少极少了。 白起看了一眼顾楠继续说道:“为师再问你,你可知在战国以来战死几何,流离失所几何,家破人亡几何?” 顾楠依旧答不上来,只得低着头沉默。 “为师告诉你。”白起淡笑着微微仰头,声音却有些发颤:“战死不下百万,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像你这般的离乱儿更是比比皆是。” “为师还看到过更狠的,易子相食的有之,因冻自焚的有之,以头抢地乞食致死的亦有之。” 白起的声音一直很平淡,但是每一句话却都说着这个世道最赤果果也是最可怕的事实。 顾楠的双眼怔怔看着地面,半响,眼中才恢复了一些无力的神采,她似乎已经明白了白起要说什么。 但是她抿了抿嘴,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师傅,这和我们不打长平有什么关系。” 白起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摇晃着茶杯,杯中水面泛波。 “周,名存实亡,齐外强中干,韩地小势微,燕当君无用,魏,君王忌才妒能,楚,吴起楚怀之后国力已乏。较之秦国,可以一战,三十年内唯有赵之一家。” “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赵军大盛,游射颇强。” “长平一战,我大秦引军60万,赵40万,数十万民夫,数十万粮草。” “可谓举国之战。” “长平,临太行山,太行之后,便乃赵都邯郸。” “东近安邑,安邑被取,过秦岭,渡黄河就能直击秦都咸阳。” “长平若胜,赵国可灭,便是不灭二十年内便再无一战之力,五十年内,秦国说不得便能平定六国,大定天下。” “长平若败,秦国危亡却依旧留有余力,少不得再是百年纷争。” 淡淡地说完这些,白起放下了茶杯,没有喝一口。 “为师功高震主,长平之后恐是九死一生,但是便是万死又如何?” “为师累了,这乱世,人命很贱,贱如草芥,还差死个人吗?” “但若是平了这乱世,天下大治,这天下又会是怎得一番光景?” “你可曾想过,有一日天下再无战事,百姓安居,衣食无忧。男耕女织,田间小儿嬉闹,像为师这般的老者坐在树下喝茶下棋。” “那般世间,人恐怕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吧。” 白起喃喃说着,声音很轻,就像是自言自语,眼神之中闪烁着依稀,仿佛看到了他口中天下安定的样子。 从出生开始他这一辈子就活在战乱中,太平,甚至让他觉得奢侈。 “楠儿。”他抬起了眼睛,眼睛里却是扎人的灼灼目光:“为师问你,长平,打还是不打?” “······”顾楠的嘴唇颤了颤,却又死死地闭了起来,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难道说她知道历史,知道长平之后你一定会死? 恐怕她便是这么说了,对于白起来说也没有意义。 他本身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对于顾楠来说天下大义那种概念中的东西从来都只是口头上说说就好了。 如果让她选,这长平定是不打。 什么为了天下,什么为了太平,那种人不是虚伪,就是脑子有问题。 但是她看着白起这样一个迟暮的老人,却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说不出那种话。 她能够感觉得到,白起是真的在期盼着那种未来,那种没有战乱的太平盛世。 很难想象,身为一个历史留名的人屠将领,心里期盼的却是无仗可打。 “为师知道你厌恶战事,也是因为这乱世才害得你这般。”白起眼中带着愧疚。 “但是你要明白,这战事只有战事才可平定。” 说完,他站起了身,慢步向着外面走去,老人的身影显得瘦小无力。 “此战之后若无事则已,若为师将死,我必向大王送书,求你一命。你可安心。楠儿,只希望如此,你莫怪为师。” “不日之后,随我兵发长平。” 战国烽烟 第一十九章: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也许是因为白天下过雪,顾楠的小院里,夜里让她也觉得有些冷。 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顾楠盘坐在院中的老树下。 地上得浅雪还未完全化开,老树干枯的枝丫映射在地上有些斑驳。 冬天的天黑的总是比往常要快一些,还没有宵禁,天色确实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半弯半垂的月色挂在半空,给这夜里平添了几分清冷。 顾楠的怀里抱着剑,仰头看着半空,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也许是想的出神,也没有察觉,小绿从她的背后走来。 “姑娘。”一声轻唤,顾楠回过头,看到小绿站在那,她站在顾楠的背后,把一件披风披在了顾楠的身上:“入夜了,别着凉了,白毛夜可冷了。” 白毛夜,指的就是下雪之后的夜晚,冬天最冷的时候不是下雪的时候,而是雪融化的那段时间。 “没事。”顾楠微微一笑,耸了一下肩膀:“我这种粗人,身子骨硬朗。” “姑娘可不得乱说,姑娘才不是粗人。”小绿撇着嘴,像是抱怨着顾楠的胡话,整理了一下顾楠身上的披风。 一边整着一边小声的说到:“刚才王翦先生来了,正在堂前和白起将军聊得开心,我听他们聊得似乎是姑娘你。” “王翦那家伙啊,随便他们去了,想来也不会是说什么好事。” 顾楠郁郁地挥了挥手,抱着发寒的剑鞘。 “那姑娘,为我先下去了。”小绿看着顾楠的样子抿了抿嘴巴,看得出顾楠有心事,但她身为一个下人,也不能问。 行了一个礼,小绿正准备离开。 顾楠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小绿,你是哪里人?” 小绿一愣,没想到顾楠会突然问这个:“回姑娘,我是秦北安邑人。” “安邑······”顾楠点了点头,就在咸阳不远的一座县城。 “那为什么来咸阳?” 小绿默然,像是被提起了什么,声音放轻了不少带着些许没落:“小时候家里穷,养不起孩子,所以,我就被拿出来,卖与富贵人家,换些财货。” 顾楠这才发现自己问错了话,如果不是家中落难,又有谁愿意来为奴为婢。 嘴笨,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抱歉。” “没事的。”小绿淡笑了一下,似乎早已经看开了,或者说,在白起家做事已经是一种幸运。 “倒是姑娘,才这般年纪,便一个人流离到这。这世道也是,尽是些好人落难。姑娘这般的好人,都该是生在富贵人家才是。” 别看顾楠都叫小绿小绿,若是真比年纪,小绿确实还大上顾楠几岁。 “那有什么?”顾楠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她倒是也没饿多久就遇到了白起,着流浪的苦楚确实没感到半分。 “我一介莽汉,少吃几顿饭,走几步路算得上什么?” 小绿被顾楠逗得噗呲一笑:“姑娘你又说胡话,你生的这么俊,又是女子,怎得是个莽汉。” “哎不是我说,我说的还真没错。”顾楠翻了个白眼,从心理上说,她说的也确实没错。 “顾姑娘。”一声中气的声音却是突然从院外传来。 一个青年男子提着两坛酒,和两个酒樽走了过来。 “王翦先生。”小绿看到王翦连忙行礼,王翦是官家人,又是白起的座上客,她可不敢怠慢。 “绿姑娘不必多礼。”王翦笑着扶起了小绿。 “哟,你这憨货怎么来了。”顾楠倒是显得兴致缺缺,对王翦这大半个马术老师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 虽然初相识的时候王翦有些腼腆,但是混熟了之后顾楠也发现王翦算是一个豪爽的汉子,不会在意她的称呼。 “姑娘,那我先退下了。”小绿看到王翦似乎有事要和顾楠说,便躬身准备离开。 “也好,免得他一直色眯眯的盯着你。” 这姑娘,小绿羞愤地对着顾楠吐了个舌头,小跑着快步离开了。 顾楠看着小绿离开,转过头看向王翦。 “你来什么事?” 一边问着,眼睛飘到了王翦手里提着的两坛酒上。 “喝酒?” 顾楠好喝酒,这王翦知道,因为有一次顾楠偷溜出去喝酒正好被王翦撞见。 自那以后,他俩也算是半个酒友。 但是转念一想,估计王翦若是找她来喝酒的,师傅也不会放他进来,那老鬼从不碰着这东西,也不让她碰,不然她也不用偷着喝。 用他的话说,喝酒误事。 王翦咧嘴一笑拍了拍酒坛:“别说,还真是找你喝酒的,我已经和武安君说过了,今天你敞开了喝。” “吪,这可是你说的。”听到了敞开了喝,顾楠的眼睛亮了起来。 正好现在她心里不畅快,这叫什么?想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啪。” 王翦在顾楠的身边盘坐了下来,也不计较什么脏不脏,把两大坛酒放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把一个酒樽塞到了顾楠手里。 “我说的,有事我担着。” “哈哈,够哥们儿,快开快开。”顾楠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王翦看着顾楠猴急的样子,笑呵呵地掀开了酒坛的封口,给顾楠和自己各添了一樽。 甘冽的酒水在青铜酒樽中晃荡不止,酒香飘散,雪夜里戴上了令人微醺的味道。 端着酒,顾楠送到了嘴边,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就像是咽下了一口火焰,喉咙带着灼烧感,随后一股温暖从腹中泛起。 原本身上的寒意却是一瞬间被驱散了一个干净。 “呼。”吐了一口浊气,顾楠向后一仰,倚靠在树干上。 摇晃着手里的酒樽,抱怨了一句。 “不够劲。” 王翦仿佛意料之中,扯着嘴巴:“这还不够,这已经是咸阳城最烈的酒了,我可是托了高价才弄到的这两坛。姑娘,你这酒量怕是这世间的酒是没法满足你了。” 顾楠将垂在自己脸侧晃荡的长发撩到了耳后。 长剑斜靠在她的怀中,青衣长袍有些松垮,手中轻握着酒杯,颇有一副古时侠客的风范。 “哈哈,若有机会,我自己酿,让你尝尝什么才是烈酒。” 战国的制酒技术还很简陋,烈酒最烈也就比啤酒要强些,实在是没什么感觉。 “那敢情好,在下就先谢过姑娘了。”王翦笑着喝下了手里的酒,脸上顿时开始发红,显然这烈酒对他来说确实是烈了。 “不打岔了。”顾楠抓起酒坛往自己打的酒樽里倒着酒:“你今天来找我,只是喝酒?” 王翦听到顾楠的问题,沉默了一下,然后出了口气。 悠悠地说道:“听说,你要去长平?” “嗯。” “一路凶险,这酒,顺便给你送个行。”王翦淡笑着说着,举起酒杯。 顾楠翻了个白眼:“送行,搞我要死了似的。”一边说着,一边举起酒杯和王翦碰了一下。 一声轻响,有些空空的声音。 觥筹交错,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一坛。 顾楠浅饮了一口,突然不知为何苦笑了一声。 转头看向王翦。 “说真的憨货,我还没打过仗。” “这仗有什么好打的?” 王翦不知是已经醉了一半还是已经完全醉了,拾起了地上一片枯叶。 握着叶柄醺醺地转着。 顾楠看他已经是没法说话了,笑了一下,回过了头。 王翦的声音却从背后传来。 醉醺醺的:“我们这般人,生来就是为了打仗。” “然后死在沙场上。” 两人之间在没说话。 顾楠对着月亮举起了在自己的酒杯。 眯着眼睛。 月光下青铜制的酒樽反射着微寒的月光。 “青樽美酒月光杯,欲饮金鸣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顾姑娘,好诗。”王翦早已醉了,抬起了手中的酒樽:“当尽此杯。” “哈哈,好。” (战国时期的诗确实应该是诗经的文体为主,但其实也是有词之类的文体存在的。而且七言绝句作为后来能成为主流的诗体,也自然是有它被人欣赏的地方,我觉得就算战国时期没有这种诗体的诗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来着。毕竟对一首诗的欣赏不是格式而是文字才对不是。哈哈总归,毕竟是历史架空小说嘛,不用太认真了。) 战国烽烟 第二十章:书生听诗 武安君府小院的墙外,一个落魄的书生路过墙头。 他身上的衣着褴褛,身材干瘦,显然因当是饿了太久。 天太冷了。 他哆嗦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半个干饼,缩在墙角正准备吃。 却听得墙内传来声音。 “我们这般人,身来便是为了打仗,然后死在沙场上。” 这一句话,却是让墙外的书生一愣。 扭头看向墙内,高墙堂皇富贵,但是那墙里的声音里,带着的却是无奈和苦笑。 当是一将军人家。 书生想着,摇了摇头,低头吃着自己的馒头,都是可怜人。 说来可笑,他一身落魄,而那墙里的人明显是富贵之人,他却可怜起了他人。 但是又有什么不对的呢?这乱世人,什么人不是可怜人呢。 干饼快吃完了,书生正准备离开。 却听得墙里传来了一个清悠的女子声音。 “青樽美酒夜光杯,欲饮金鸣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短短的四句短诗,却是让书生停住了脚步。 好文采。 “顾姑娘,好诗,当尽此杯。” “哈哈,好!” 外面听着两人交流的书生讪讪一笑,这姑娘居然让他觉得有几分豪迈。 顾姑娘吗? 书生眼中流露出了几分向往,暗自记下了这几句诗和这个名字,转身离去。 第二天的咸阳城,周边的酒糟青楼里却是不知道为什么流传起了一首诗。 那诗四句,不知名字,却听说是一个姓顾的才女写的,因为被一个落魄的书生在墙外听到,才流传了出来。 书生听诗,一时间却也流传成了一段佳话。 但是说起来,那姑娘的诗却不像是一个姑娘写的。 全文如此:青樽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诗文萧索,反倒像是一个身心已疲的将军,在醉酒之后写下的文章。 这不经让人对这个顾姑娘的身份多加猜测。 听说那书生是在武安君白起的墙外听到的诗。 武安君何人不知?家中有得几个女子,便是下人都么得几个。 哪来的什么年轻女子能喝酒吟诗? 便有人想了起来,武安君白起前段时间确实传闻收了一个弟子。 难不成,白起将军是收了一个女弟子,便是那顾姑娘? 这下子人们来了兴致,纷纷对那个女子做起了调查。 有的人说,他曾见过那顾姑娘,生的确实俊俏非凡,不仅漂亮,还有些便是男子也没得那几分英气,穿着男子的着装,手里握着一把长剑。便像是那江湖中的潇洒侠客,又有几分将军沙场的气质,莫说是男子,女子都见了喜欢。 有人说,这姑娘天赋异禀,是白起在茶楼收的,那时候他就在当场。 众说纷纭,顾姑娘这个名字倒是传遍了咸阳城。 ———————————————————————————— “所以啊,春秋战国时期,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顾楠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日头。 身上穿着一件深黑色的男装长袍,用的是麻布,穿在身上有一些不舒服,但是还算是保暖。 黑色的衣衫让她看起来更加俊朗,微微隆起的胸口还有一些不明显,不仔细看说不定还会被认成一个俏儿郎。 这几日,白起没有给她安排什么课程,也没有对她太过管束,每日一大早就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没事的时候她就去咸阳城里逛逛,算是这半年来她放的一个最长的长假。 然而闲是闲了,她反而苦恼了起来。 就像是放了一个几个月的暑假,每天却只能无聊的发呆一样。 战国时期的娱乐项目确实是不多,她也不是什么高文化素质的人才,对于下琴棋书画什么的,完全没有什么兴趣。 再说了,除了画,她别的也不会不是。唯一会的画还因为她以前做的是设计专业,学的一个半吊子。 所以说,游手好闲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顾楠木然地靠在路旁的墙壁上。 看着天空中的云朵做着缓慢的横向动作。 两个衣着不错的公子哥从她的身边走过。 “听说了吗?最近东簪楼来了一位新倌人,曾是大家的小姐,文曲极佳,先前听闻庄兄有幸见过一面,那姿色他半天没有回过魂来,丢了大脸。” “哈哈哈,如此,闲来无事,不如我们今日去见识见识?” “别,我们可见识不上,听说要见那姑娘,必须得赋诗文一首,被人家看上了,才能有幸听得她弹一曲。” “这,这东簪楼的老鸨能同意?” “别说,老妈妈还真配合她,物以稀为贵,东簪楼凭这个,几天,赚了不少钱。” “不行,那我还非得去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不可。” “得,那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走一趟,先说好,我这腰包里可是没钱了啊。” “舍命个屁!我请,走。” 顾楠站在一旁,把他们两人的话听了一个清楚。 听他们的意思,是要去青楼吧? 说起来,没有记错,战国时期确实是已经有青楼了。 大名鼎鼎的管仲就是它的发明人,只不过这时候的青楼还是官方承办的官妓。 不然······ 顾楠脸上浮现上了一丝怪异之色。 跟去看看? 想到这,她的鼻子一热,她长这么大,都还没逛过青楼这种地方呢。没办法谁让后世打击的严呢? 嗯,就去过过眼瘾,我这样社会主义光辉下长大的孩子,绝不会被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所腐败的。 顾楠神色郑重地暗自点头,悄悄地跟上了两个公子哥的步伐。 战国烽烟 第二十一章:青楼里的雏儿? “哎哟,您来啦,客官好久不见啊。” “姑娘们,出来接客了。” “哈哈,是好久没来了。” “不知道我们今天是否有幸能见到画仙姑娘一面?” “那客官您来的巧了,画仙姑娘今日正准备一场诗会,这被看重的,就能和画仙姑娘一起喝酒了。” “如此,那今日我们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哈哈。” 怎么说呢,虽然战国时期还是官妓,但是这青楼的样子却依旧和顾楠的心中所想差不多。 走进大门便是一股浓郁的胭脂粉香,客人们在姑娘的伺候下喝着酒,偶尔还会有几只咸猪手在姑娘露在外面的粉嫩上摸过,姑娘们也不生气,只是笑盈盈地拍开。 顾楠看向四周,却是青装粉黛,虽不是琼楼玉宇,但也相差不大。 青楼最早的时候指的并不是纯粹的青楼,泛指而是装修华丽的楼阁。 却不知道何时用来开始形容花柳之地。 四周不算吵闹,甚至有些安静,只听得见一些低声咬耳的交流,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姑娘们的轻笑。 看着那些暴露在外的姿色,顾楠的老脸也是有些架不住的红了起来。 老鸨看到一个陌生的客人走进来,看了过去,一眼,便是眼睛一亮。 她的知觉告诉她却是一个贵客。 那小生穿着一身黑色衣袍,黑色,在战国时期的秦国代表着身份尊贵,不是一般的平民都可以穿的。 身材不算健硕,使得衣袍显得有一些宽松。小生的脸庞长得确实俊俏的不行,唇红齿白,剑眉之下却是一双女子都妒忌的媚目,让人忍不住再看几眼。 长长的黑发盼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系在身后,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好看。 进了这楼里,却也没有一个定神,只是不停的四处打量,看到衣着松垮的女子脸上还会泛红,一副无所适从对的样子。 怕不是还是个雏儿。 老鸨会心一笑,摇者自己的身子就走了上去。 “小郎君,看您在这站了一会了,不知道想要些什么?”老鸨一边说着,一边轻笑着伸出手拍了一下顾楠的肩头。 “我们这的姑娘可是最喜欢你这样的小郎君了” 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顾楠僵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我,点壶酒便是。” “好嘞,小郎君这边做,我这就给郎君你去拿。”老鸨也不在意顾楠消费多少,只是觉得逗这小郎君有趣罢了。 说完便一摇一摆地走开了。 顾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在位子上坐了下来。 她有些后悔,白起给的月钱可不够在这种地方花销的,而且要被那老头子知道自己来青楼,还不把自己的腿给打断。 罢了,来都来了。 顾楠狠狠地咬了咬牙,环顾四周都是成双成对,就她一个人这么干坐着什么也不干的。 不然,我也叫个姑娘? 暗自想着,却被一旁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思绪。 “小兄弟,这位子有人吗,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坐在这?” 声音显得倒是温和,顾楠回过头看到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 和她一样穿着一身黑色衣袍,不同的是对方的用料明显要好很多,边缘处还纹着一些淡金色的花纹。 “啊,没人。兄弟随意便是。”顾楠这才发现,出了自己的一桌,四周似乎都坐满了人,她也不介意和别人同坐一桌,这样也能缓解一些她的尴尬,当下点了点头。 “多谢。”男子笑着坐了下来,坐在顾楠的身边却是能闻到一股清幽的香味,但是因为身在这花柳也就没有在意,拱了拱手:“在下赵异人。” 赵异人?这名字够奇怪的。 顾楠有点心不在焉地也拱了一下手:“顾楠。” 酒桌上安静了下来,顾楠和这赵异人也不熟悉,一时间也没有话题。 老鸨倒是很快把酒端了上来。 苦中作乐,顾楠拿着酒有一口没有口的喝着。 似乎看出了顾楠的窘迫,坐在她一旁的赵异人眼带笑意地说道:“顾兄弟第一次来东簪楼?” “唔。”顾楠尴尬地拿着自己的酒杯,扯了一下嘴角:“兄弟怎么知道?” 赵异人也点了一份酒水,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才悠悠地开口:“我看顾兄弟也不点姑娘,也不找熟人,只是自己点了份酒水在这枯坐。虽然喝着酒水,却似如坐针毡,这不是第一次来是什么?” 说着调笑着看着顾楠:“兄弟可以放开点,这男人都有第一次,过了这,也就轻车熟路了。” 我现在这是进退两难,你懂个什么。 我又不可能真点个姑娘去房里做些什么,倒是怎么个放开法。 郁闷地撇开了视线,顾楠抿着酒闷闷地回了一句:“多谢指点。” 看得出顾楠兴致不高,赵异人淡笑了一下,喝着自己的酒。 “你可知今天为什么在这么热闹?” 一口酒下去,赵异人似乎放开了话匣。 顾楠扭头看向这东簪楼的大厅,确实是宾客满席,人头攒动,就连个空座都没有。 因为大家都保持着默契的安静,所以顾楠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人居然在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如此之多,皱了皱皱眉头:“我还真不知道?” “所以说小兄弟你的运气不错,今天是画仙姑娘的诗会,花五十金,就可以送诗一首,念于满堂宾客,若是被画仙姑娘看中,便可以一见芳容。” “花五十金,送诗一首?”顾楠的嘴角一抽,她全身上下也是没有五十金。 要知道她买一匹马也才二三十金,这五十金才是作一首诗,开什么玩笑······ “对啊。”赵异人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传闻画仙姑娘诗画双绝,是一万中无一的才女,却不知我能不能有幸见到。莫说是五十金,便是五百金又如何?。” 却完全没有看到顾楠一脸嫉妒地张着小嘴一下一下地咬着酒杯。 万恶的封建社会,这样的生活简直就是糜烂! 战国烽烟 第二十二章:画中仙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作为红旗下长大的社会主义三好青年,顾楠和这封建制度下的强权资产家赵异人根本就无话可说。 两人坐在一桌上喝着酒,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却不知道为什么赵异人的兴致似乎很高,总是主动提起话题。 正当顾楠想着是不是要找个借口先撤了的时候,不远处的人群发出了一阵阵骚动。 “画仙,画仙姑娘来了。” “在哪?我看看。” “哪儿,哪儿?” 人声嚷嚷,顾楠握着酒杯,视线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远远地看到一个女子款款走上了楼阁的高台。 穿着一身绫罗衣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像是一片莲叶在随风微动。头上的饰品不多,只是一个简单的发饰,扎着头发。柔顺的黑发垂在半露在外雪白的肩上,带着莫名的魅意。 细细的去看她的脸,却因为带着这一张薄纱,看不清楚。 只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媚眼如丝,只是轻轻地扫视了一眼楼中的众人,便让人觉得魂牵神予。 左眼下有一颗泪痣,却是将她的魅意凸显的更加淋漓精致。 “好美。” 坐在顾楠身边的赵异人神色迷离地喃喃着。 顾楠这才惊醒,发现堂中的人全部都看着那高台上的人影,没有一个人再说一句多余话。 东簪楼内,一时间,便是她倒一杯酒,酒壶和酒杯相碰的声音都异常明显。 那高台上的姑娘柔媚一笑,在全场安静的情况下那不大的声音却听得异常清楚。 “小女子不知深浅,凭一己喜好,得办诗会。身贱名轻,只得在这花柳之地,本只望的有几宾客共鉴诗文,却不料宾客满堂。不胜欣喜,在此先多谢各位。” “画仙姑娘莫要客气,东簪楼诗会本就是咸阳一大乐事,我等来此捧场本就是所愿,何须言谢?” “就是,何况是画仙姑娘如此美人所邀,我等岂能不到?” “哈哈哈。” “画仙姑娘也莫要轻贱在自己,你要是身贱名轻,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堂下的宾客纷纷回应画仙的话,一时嘈杂,过了良久才算是平静了下来。 顾楠拿着酒樽,看向那个高台。 她的目力极好,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却是把那画仙姑娘的神情尽收眼底。 只见画仙掩嘴轻笑,但是她的眼神里根本没有半点笑意。 顾楠看的很清楚,那双眼睛魅意十分,却完全没有什么神采,一片死寂。 她开口说话,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娇媚的语气。如果再仔细听,却还能听到一些淡凉。 很难想象两个完全相反的神色和语气会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出现。 “诸位莫要说笑,小女子本便是一个落难人家,在此为倌,又怎么不是身贱名轻?” 说完,画仙似乎抿了抿嘴巴,良久才继续开口说道。 “今日,除了诗会,小女子还希望找一位心怡的公子,便把身子交了······” 说完,画仙盈盈一拜,转身离开。 轰! 画仙已经离开了,堂中的气氛却像是一滴热油滴进了烧开的水里,炸了开来。 “老妈子,这诗会怎么报名算我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我跟你们讲,今天,谁都不要和我抢!” “我自认还有些诗才,自古才子佳人,老妈妈,算我一个吧。” ······· 报名的声音此起彼伏,堂中的老鸨忙得根本停不下来。 只见她得意的扭着那臃肿的身段,叫到:“今天是画仙姑娘的大日子,这座价自然是不能和往日同语,这百金一座,这两百金可送诗一首。” “这是自然!” 能来这里的自然都是富贵人家,在这点钱对于他们确实不算什么,纷纷解着腰包。 顾楠却是深深地看着那个名叫画仙的姑娘离开的身影。 画仙,莫不是便是个画中之仙,再如何,也不过是一幅画,没有个自己的命运。 这青楼,却也是没什么好看的。 默然地喝完了手里的酒,准备离开。 不料却被人一把抓住。 “顾兄弟,你可会诗文?”赵异人颇为有趣地抓住了顾楠的手问道。 入手的一阵柔软让他微微一愣。 顾楠被赵异人扯着手,半天却不见对方讲话。 黑着脸把手抽了出来:“我就是一介粗人,会什么诗文。” 赵异人呆呆地看着顾楠,握了握已经空空的手。 这顾兄弟的手握着怎么比一般女子的都还舒服? 但是他很快回过了神来,对着顾楠挤了挤眼睛。 “兄弟,你就对那画仙姑娘没有一点想法,不如这样,为兄报个名,你呢,陪为兄在这看看热闹,怎么样?” 他可是好不容易出宫一次,这一个人玩多无聊,拉上一个人总是能热闹许多不是。 看着眼前有些好客的过分了的赵异人。 顾楠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这家伙,不会是个玻璃吧。 想着,又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赵异人,衣着不凡,应当是个贵族子弟。 听说这官宦世家都有些奇怪的癖好,难道还真不是传闻? 想到这顾楠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连忙甩开了自己的想法。 心里虽然恶意的编排了一波对方,可毕竟人家盛情邀请,顾楠也不好意思拂了别人的面子。 闲着也是闲着。 顾楠重新做了下来:“那先说好,酒水你包。” “成。”赵异人也是相当爽快,当即挥了挥手:“老妈子再来两壶酒,顺便,帮我和我身边的这位兄弟报名。” 十一二月飞雪的季节。 东簪楼外的街道半白,冷风猎猎,几个穷乞人还穿着破烂的衣衫在街头行乞。 东簪楼内,却是碧宇厅堂,楼内烤着火,温暖如春,便是只穿着一件单衣也不会冷。 人们喝着小酒,高谈四座,论着那诗词歌赋,论着那如画美人。 厅堂的后面,却是一座小亭,小亭上遮着白纱,看不清里面的人,而她却是这所有人对的焦点。 此时地画仙却枯坐在小亭之中,脸上娇媚的浅笑已然退去,完全没有堂前那副媚色,带着的是一副淡漠的冷然。 本想着能凭着自己的几分薄色卖艺守身,但是,到了这里的女子,终归是逃不过货予人家。 想起今日老妈妈对她说的话。 画仙的嘴角勾出一丝惨笑。 她早已经心如死灰,便是随便找个人,又能如何? 亭中无声,亭外却是一阵喧闹,却是那诗会已经开始了。 战国烽烟 第二十三章:欲说冬寒还似春 “请画仙姑娘出题。” 一个丫鬟叫到,拿着一卷竹简,走到了后面的小亭子,轻叹了一声,慢慢将竹简递了进去。 她明白画仙现在的处境,画仙平日里待她们这些下人都很好,可惜她也只是一个下人,对于这些,根本无能为力。 丫鬟柔声说道:“画仙姑娘,出题吧。” 画仙没有作声,接过了竹简,在竹简上写下了几个字。 放下笔,转手递了出去。 丫鬟接过竹简,回到了堂前,打开竹简念道。 “此情,此景,此人。” 诗的题目是三个词,却没有什么明指,就像是没有规定主题一般。 此情此景,莫不过冬日时分,此人,莫不过那画中谪仙。 只不过,每个人能看到的都不同罢了。 堂中短短的安静,很快传来了细细索索的书写声,想来已经有人有了想法。 顾楠坐在赵异人的身旁,他们的位子靠近窗边,盘着腿坐在软塌上。 斟了一杯酒,轻轻的推开窗,有些冷风透了进来,顾楠看着窗外的街景。 喝了一口酒暖了一下身子。 真奢侈啊。 刚才看赵异人就为了报个名,在这里买个位子就花了足足两百金。 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赵异人咬着笔杆显然还没个头绪。 顾楠恐怕却是这个堂中最悠哉的人了。 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在窗边,任由着微冷的风吹拂着她的鬓发。 从高楼下看,正好看到一个乞丐拖着一条布袋一瘸一拐地走过雪中。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这一句话。而她自己却也是那身处朱门的一人。 没有再去看那乞丐,顾楠自顾自的喝酒。 又也许是她太过悠闲,坐在一群埋头苦思的人之中,太过显眼。 坐在那亭中的画仙感觉到一丝冷意,扭过头,却发现一侧的窗户开着。 窗边,斜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衣衫松垮,看起来是个懒散不修边幅的人。 那人,只是坐在那喝酒? 画仙愣了一下,要知道,在这的一个位置就是足足有一百金。这笔钱,足够平常人家吃上一年。 眼神移到了那人的侧脸上,很美,她不知道这样的一个词适不适合用来形容一个男子,但是那人给她的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张同时带着男子的俊逸潇洒和女子的柔媚的面孔,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却是让她都有些自惭形愧。 也许是感觉到了在自己的视线,那个人回过了头,平淡地视线和在自己撞在了一起。 两人透过薄纱却都能感觉到,对方真正看着自己。 顾楠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遥遥一敬。 随后轻叼着酒樽,饮尽了那微甘的酒水。 饮尽一杯后,便回过了头,继续呆呆地看着窗外。 而画仙却怔怔地看着顾楠,直到发现对方在没有要看自己的意思,潸然一笑。 男人见了她,从来都是盯着不放。 而那人,却是特别。 可惜画仙隔得太远,并没有看清顾楠真正的神色。 此时的她满脸微红,根本不敢再回头去看画仙。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什么叫做媚眼如丝,只是和对方对视了几秒,她就差点失态。 “薛家公子上诗一首。” 一个小厮站在高台上朗声念道。 “咸阳岁末初飞雪,银装压枝半低垂。不见春色却纷纷,盖是东簪初花娟。” 算不得好诗,或者说便是说是诗都是抬举了他了。 可惜那人却是全然不知,洋洋自得地站在那,翘首期盼着高台中的人影。 良久,不见那人影有什么反应,虽然文采不足,但这人也是豁达,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随着第一首诗的送上,接二连三的,开始有诗在高台被小厮念出。 总体上说是比第一个人的好上了不少,但是那亭中的画仙始终没有说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是一半多的人都已经送过诗了。 赵异人还没有写完,或者可以说,一句都还没有写出来。 拿着笔,就是一个字都没有写下。 抓着着自己的头发,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急病乱投医。 看向了干坐在一边的顾楠。 “顾兄弟,哎,这为兄才疏学浅,今日恐怕是见不到画仙姑娘了。我也是实在没有灵感,这样吧,你帮为兄随便写一首,交上去了便是。” “异人兄,你可是说好了就让我陪着喝酒的。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不会写诗······” 被赵异人干巴巴地看着,顾楠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顾兄弟,为兄看你也是一表人才,不像是你所谓的粗人,你不会是在这故意和为兄藏拙吧。”赵异人指着顾楠,一脸不信的说道。 顾楠的嘴角抽了一下,看着赵异人一副不罢休的样子,摇了摇头。 情诗吗···也罢,随便背一首便是了。 想着,淡淡地开口念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顾楠的声音不轻不重,堂中本就安静,所有人都听了一个明明白白。 就连坐在稍远处的画仙,都听了个清楚。 诗词淡去,却是全堂寂静。 这不像是一首诗,格式和断句都不对,反而更像是一曲乐调。 格式不对,但并不能影像他们对这首诗的理解。 诗里完全没有出现一个冬字,却让每一个人的心中无端生出几分凉凉。 这是一首春天的诗,吟诗的人倚在楼旁,迎面吹来细细的春风,却是一身忧愁。 有的人很奇怪,现在在明明是冬天,为什么却是说春风。 转念一想,却也是,这东簪楼内,何时不似春呢? 而画仙姑娘,却也是春天,来到的咸阳城。 那一天草色烟光却是极好。 读到最后,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不得不让人赞叹,好美的诗句。 将那萧瑟思念之意,表现的淋淋尽致。 就像是再说这一个故事。 烟花三月,曾见佳人,至此,此情已深。独倚高楼,醉酒当歌,却道,相思无期。 顾楠想来是万万想不到,她就是随口念得一首记忆里最深刻的情诗,却正好和这此情,此景,此人,完全贴合在了一起。 赵异人愣愣地看着顾楠,拿着笔。 良久,默默放下了笔。 苦笑了一声:“顾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呢?” “你对画仙姑娘,却是用情如此之深。” “哈?”顾楠一懵,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这话。 “这首,诗,叫什么?” 顾楠云里雾里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是词来着,便叫,蝶恋花好了。” “词吗?蝶恋花?”赵异人一边喃喃着,一边点着头:“蝶恋花。” 最后深深地看了顾楠一眼:“这诗会,为兄不参加了,为兄帮你!” 等等,你说什么?顾楠还没反应过来。 赵异人却已经收起了手里的竹简。 郑重地抬头对着那高台上的亭子叫道:“画仙姑娘,我身旁的这位顾公子的这一首蝶恋花,还请画仙姑娘点评!” —————————————————————————————— 抱歉哈,今天睡晚了,哈哈哈,早上没课,所以睡了一个懒觉。 战国烽烟 第二十四章:晚上不回家务必和家长打声招呼 没有人再提笔,也没有人再去说什么诗。 在那顾公子的诗之后,他们确实已经无颜再说什么吟诗作赋。 那诗,却是用情至深。 高台上,那小亭之中,画仙姑娘的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此时的她,正呆坐在亭中。 从半开着的那窗中吹来的风依旧带着凉意。 她没想到会在这诗会上听到这样的诗。 她也曾从未想过,那窗边的枯坐的公子,望冬似春。 才子好名,而那公子却是将自己的名声如何忘了个干净,为她这样一个风尘女子动情。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画仙从没听过如此直白的情诗,脸颊微微一红。 但随后,发出一声苦笑。 笑声之中的苦楚却如同饮了一坛苦酒。 这公子如此作诗,却是叫世人如何看他。 但便是用了情又如何,在这东簪楼,两人之间的缘分也就只能尽于朝夕而已。 根本就不值得。 想到这,画仙抬起头,再看向那顾公子的时候,眼中带着落寞地歉意。 那顾公子坐在那,酒杯端在嘴边,神色怅然(事实上是呆滞)。 想来,他也是明白的。 良久,画仙的声音从亭中传来。 “确实是一首极美的诗,今日诗会,便到此为止的罢······顾公子,今夜,画仙会在此处等你来。” 画仙说完,便离开了。 诗会结束的草草,但是没有人觉得扫兴。 一书生拍了拍身子,站了起来。 今日虽然没有得到画仙姑娘的垂青,但是能听得那样可以流芳百年的诗句和佳话,也是一桩幸事。 可惜那顾公子和画仙姑娘。 两人之间的身份,也是注定了两人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遥遥看去,那顾公子依旧呆坐在窗边。 书生叹了口气,可怜书生,可怜佳人。 摇着头,走出了门。 离席的人大多都带着这样的想法,有些人,本想着结交顾楠一番,可看到顾楠的样子,实在不忍打扰,只得默默离开。 所有人都只当顾楠是哀,却没有人看出来,顾楠分明是呆。 她根本没搞清楚怎么会是好吧。 明明是帮赵异人写的诗,怎么就变成了她了,怎么那画仙姑娘就也选了她了? 这逛青楼已经是要被师傅打断腿了。 要是她还夜不归宿,岂不要被白起打死。 喂喂喂,肯定是哪里搞错了吧,肯定是搞错了吧。 顾楠只觉得自己的冷汗直冒。 一脸懵逼地看向赵异人,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赵兄,这是?” 谁知赵异人看着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为兄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顾兄弟,你不顾名声,如此向画仙姑娘表述情怀,日后在这咸阳的文人中,又是如何自处?” 说着悠悠一叹,慢慢地说着:“你这般文采,想来也是世间少有了,与你相识为兄有幸。本当请你大醉一番。” “可惜为兄不得势,若是为兄能做主,定成全你和画仙姑娘,只怪如今。” ??? 顾楠的眼角一抽,我说,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可赵异人再说不出什么,拿起身前的酒,一饮而尽。 看着空荡荡地酒壶,怅然若失。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当便是个如此意思吧。 看向顾楠,结识如此妙人,却也是不虚此行了。 扯嘴一笑:“顾兄弟,为兄本名叫做嬴异人,日后若是有需,尽可去城中的公子府找我。” “不是·······”顾楠还想说什么。 却被嬴异人轻轻挥手打断:“顾兄弟,世道如此,放手也好。” 说罢,起身慢慢走开,一副看破了红尘的模样。 只留下顾楠一人在这风中凌乱。 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顾楠却是忽略了嬴异人最重要的一番话。 嬴异人,这个名字在战国时期的历史上并不是一个十分出彩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却代表着一个极其重要的身份。 嬴异人,后改名子楚,秦庄襄王,秦始皇之父。 当然对于顾楠来说,现在重要的并不是些,而是如何搞定今天晚上的事情。 ———————————————— 天色渐晚,冬天的夜晚总带着让人不太舒服的寒风。 武安君府,小绿将最后一盘菜端上了餐桌,白起和魏澜坐在一起,碗放在身前,却迟迟没有动筷。 白起疑惑地皱着眉头看向小绿:“小姐呢,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来吃饭?” 还没等小绿答话。 魏澜恶狠狠地瞪了白起:“你这老头还敢说,我都听小绿说说了,你为什么要带楠儿去长平,是你想死,还是你想让楠儿死?长平有多凶险你不知道?” 白起的胡子抽了抽,半天愣是没敢讲一句话,低下头嘟囔了一句:“女人家懂什么······” 魏澜看了一眼白起,难得的,这次没有去揪白起的耳朵。 她不是那种蠢女人,自然知道白起的想法,也只知道自己不可能拦得这他。 白起平日里对她好百依百顺,但是白起一旦认定的事,她是千般万般也改变不了的。 魏澜坐在桌边,半响,还是伸出手拍了拍白起的手背,白起这几日的压力多大她心里是知道的。 白起不敢去看魏澜,因为他亏欠她太多了,将手放在了魏澜的手上:“谢谢夫人。” 魏澜翻了个白眼:“算我这辈子倒霉,摊上了你这么个老货。我们两老的牵连也就牵连了,但是我和你说。楠儿和仲儿一定不能被牵扯进来,不然我一定把你的耳朵扯下来。” “为夫省的。”白起点了点头,苦涩地说道:“若是有一日大王要杀我,我一定保全你们的性命。” “保全个什么,就你这点老脸,保住楠儿和仲儿便是。我便算了,你死了,我活得什么算什么。”魏澜啐了一口,拍开了白起的手。 “夫人和老爷都是好人,都不会有事的。”小绿听不懂二老在讲什么,但是听到他们说声说死的,还是有些慌张。 “好人。”白起听了小绿的话,黯然一笑,晃了晃脑袋。 魏澜却想起了正事看向小绿:“小绿,说起来也是,小姐是不是又在房中睡着了?快去唤她起来,姑娘家可不能饿着。” 顾楠在屋里睡觉忘了吃饭的时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白起问的时候,魏澜习惯性的就想到了这个,也没什么太大的担心。 小绿回想了一下,为难地摇了摇头:“夫人,姑娘不在房中,我也不知道姑娘哪里去了,只是下午时分便出门了。” “下午便出门了?” 战国烽烟 第二十五章: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入了夜,想再在城中行走,却是不太方便。因为毕竟已经宵禁,这时候走在街上,总是免不了被巡街的官兵询问,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路上的行人变得极少,没有路灯,街道显得特别昏暗。 但是此时却有一栋阁楼已经灯火通明。 东簪楼,这是官家的地方,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即使是巡街的官兵也不敢对这里多说什么话。 夜晚和白天对于东簪楼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区别,反而,夜晚的这里总会更加热闹一些。留宿的客人和饮酒作乐的客人就算是在这里玩到白天也不少见。 顾楠郁闷地坐在东簪楼的堂中,今天她算是完蛋了,这个时间,她已经是不敢回家了。 这时候要是回去,那白起估计能让她见识一下战国杀神的真正样子。 “额···” 打了一个寒颤,顾楠连忙甩开了那个恐怖的念想。 坐在桌前悔恨万分,当时就不该贪那么几口酒,陪那个赢什么异人的坑货留下来。 不回去自己绝对逃不过一顿打。 这是真的,白起确实没打过她,但是那时她看兵书偷懒睡觉,白起可是监督着小绿打了她二十板子,屁股都快被打成花了。 别以为小绿是个姑娘打人不疼,作为武安君府的人,小绿手上的力气虽然比不上顾楠,但是比的一般男子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那门板似的板子打在屁股上,可不是只听个响就了事的事情。 至于落跑她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 顾楠头疼的看向一旁,她的一旁坐着一个丫鬟,此时正睁着那双眼睛死死地看着顾楠。 看到顾楠看向自己,丫鬟抿了抿嘴巴:“公子,你千万不能走,你是画仙姑娘的第一个客人,你要是走了,一旦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画仙姑娘就是完了。” 本来顾楠是已经准备走了,可是才刚走到门口,就被这个丫鬟发现了,说什么也不让自己走。 闹到最后,就成了这样。 一直坐在自己的旁边,说什么也不离开。 “我不走,我不走。”顾楠讪笑了一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画仙在这的人缘倒是挺好,还会有人这么为她着想。 有事不知道坐了多久。 另一个丫鬟走了下来,对着顾楠盈盈一拜:“顾公子,画仙姑娘已经梳妆好了,请公子过去。” 所以,这是已经没得跑了是吗。 硬着头皮,干笑着抬了抬手:“有劳姑娘了。” 站起了身,跟着丫鬟走上了楼。 而目送着顾楠去了楼上,原本坐在顾楠身边的丫鬟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了什么,这才慌乱地站起了身,干自己的活去了。 东簪楼是一个四小楼的阁楼,连灯通明,红楼碧绸,甚是好看。 而画仙的房间则是在四楼的在中间。 丫鬟带顾楠到了门前,打开门,待顾楠走了进去,便关上了房门,退了下去。 房间中有一个熏炉,点着淡淡的熏香料,不算浓郁的香味在房间中飘荡着。 香味不重,没有刺鼻的感觉,纹这很舒服,就像是一个女子清幽的体香一样。 摆在房中的器物都很精美,但是并不奢华,反而显着一种淡雅。 慢步走过一个小门,里面摆着一张桌子,放着两个软塌。 桌上放着一壶酒,酒香很远就能闻到,想来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顾楠的眼睛一亮,算的上是个酒鬼的她可受不了这种诱惑,连忙走了上去,拿着酒壶添了一杯。 “顾公子好酒?”一个轻柔中带着魅意的声音在顾楠的背后传来。 顾楠背上的寒毛一立,扯着嘴角,僵硬的扭过头。 她的背后,一个婀娜的女子站在那。 此时的画仙脸上没有带着薄纱,将那张精致的脸孔完全露了出来。 那是一种带着天然的媚意的脸,眼角的那颗泪痣更是将这种吸引力发挥到了极致。 只是淡淡的浅笑,就带着惹人意动的味道。 她的身上没有穿很多衣服,只是披了一层轻薄的衣服,将她妖娆的身段都凸显了出来。 顾楠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一热,连忙红着脸转过了头。 “唔,还行吧······” 画仙看着顾楠的反应却是一愣,她想过这位顾公子会有很多反应,或是深沉或是轻佻,却是万万没想到,这位顾公子居然会害羞。 这顾公子却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脸上不自觉的多露出了几分笑意,故作不察地走到了顾楠身边,贴着她坐了下来:“顾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嗯,嗯。”问着画仙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感受到身边的温度,顾楠的脸颊更热了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差,差不多。” 画仙看着顾楠明明很紧张还要表现出不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 逛青楼这种事,还能有个差不多的? “下午听到顾公子的词,文采斐然,本来以为,是个花丛老手,没想到,却是这般模样。” 画仙的声音娇媚,反而让顾楠更加窘迫。 “什,什么叫这般模样。”顾楠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撇开视线,硬着嘴,声音却像是一只蚊子在叫,根本没有说服力。 掩着嘴巴微微一笑,画仙不再调戏顾楠,轻轻拿起了酒杯:“身在这花柳之地,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顾公子的,只有这薄酒,还希望不要嫌弃就好。” “我,本来就是个酒鬼,有酒就可以了。”顾楠接过酒,酒入齿间,确实是好酒,满口生香。 画仙看着顾楠,眯着眼睛:“顾公子却是和午时很不一样。” 顾楠把已经空了的酒杯放下,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壮人胆,也就没那么坐立不安了。 张口说道:“你和下午也很不一样不是。” “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画仙眨了眨眼睛。 顾楠抿了抿嘴唇,这酒着实不错:“下午的时候画仙姑娘虽然娇媚,但是眼中无神,此时,却是有了些灵动。” 画仙掩嘴一笑:“顾公子,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战国烽烟 第二十六章:是我武安君提不动刀了,还是东簪楼你飘了 酒过三巡,顾楠下午本就是喝了不少酒,再算上这些,即使是她酒量过人,此时也是面色酡红,半醉不醉了。 酒桌上的就是酒友,没有别的。几番酒水下肚,顾楠却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尴尬,却是完全放开了。 衣衫半敞着,把玩着手里的酒杯,醉眼朦胧。 “顾公子,你醉了。”画仙看着这眼前这个醉了的佳人,神色复杂。 用佳人来形容这公子确实再合适不过,那粉面含春,醉酒后又带着几分豪侠气质的样子,便是她看了也是眼热。 两人聊的很开心,自从进了这东簪楼,画仙从来就没有如此安心的坐着和一个人这么交谈过。 顾楠虽是酒醉,但是言谈举止依旧保持着礼节,两人之间却是始终隔着这么几分距离,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又想起那午间,堂前的那首诗。 画仙的眉间多了几分迷离。 当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也不知我是何来的福分,被他垂怜。 “我没醉,再说,便是醉了又如何?”顾楠红着脸,晃了晃脑袋,眯着眼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愁明日愁。” 还真是妙人妙语。 画仙伸手轻轻地扶住了顾楠摇摇晃晃地身子,浅浅一笑。 这般的人,又怎么是她这样的风尘女子配得上的。 “顾公子。”画仙的声音依旧淡淡,带着几分依稀:“今年三月我们是否见过?” 她来到咸阳,正是今年三月,那一日草色烟雨与天边晕开,正好是应了顾楠那一句草色烟光残照里。 所以也被她误会成了,她和顾楠第一次相见,是在那一天。 “今年三月?”顾楠愣了愣,酒香未尽,她还有几分清醒。 今年三月,她还未在这秦国,也未在这乱世。 扯了扯嘴角,默默一笑:“没有,不曾见过。” 顾楠默然地声音和神情,落在画仙的眼中,却让她更心痛了几分。 不愿,和我说吗? 却是,不愿我多想吧······ 画仙没再说话。 顾楠看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站起了身。 “多谢画仙姑娘的酒,在下,就此告辞吧。” 说着,抱了一个拳,准备离开。 可是刚刚走了两步。 身后却被人慢慢地搂住了双肩。 感觉着背后温润的身子,顾楠却吓出了一身了冷汗,酒一瞬间也会完全醒了。 她这才记起来,她今日在这里,可不是来喝酒聊天这么简单的。 “画,画仙姑娘。” “顾公子。”画仙的声音待着淡淡的紧张和清幽。 ······· 顾楠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她若是男子此番是绝对忍不住的。但是现在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欲哭无泪! 房间里陷入了许久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楠慢慢握住了画仙的手。 “年末,我便要去长平了,一路凶险,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长平。 画仙抓着顾楠的手,不自觉的一抖。 长平战事,秦国和赵国的举国之战。 这可不是一句凶险能说明白的,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画仙姑娘,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说完,顾楠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身上摘下了一块牌子。 放在了画仙手中:“这牌子你拿着吧,想来,这里的人,便不能为难与你了。” “便,不需送了。” 将画仙的手从身上轻柔地拿开。 顾楠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轻纱罗帐,房中烛火摇曳。 怪不得午间那时他不曾看我,怪不得那首诗说春似冬,怪不得他来这里,却只是喝酒。 他,到头来,却只是来与我告别的吗。 失魂落魄的地站在原地,想通了这些,眼中蓄满了泪水。 这个傻子。 低头看着手中的牌子,那牌子上写着的是四个字。 武安君府! —————————————————————————— 清晨的阳光出露,昨天的雪下到了现在,咸阳的街上、屋上、树上,已经铺满了白茫茫的一片,早晨的阳光里,远远看去甚是好看。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份闲情逸致欣赏这样的美景。 武安君府。 白起穿着一身大袄,拿着茶杯,端坐在软榻上,一脸平淡。 魏澜一脸忧愁地站在旁边。 而顾楠则趴在小院里的椅子上,小绿站在顾楠的身后,手里拿着一个一人高的板子。 顾楠也没想着能逃过一劫,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只是讪笑着看着白起:“师傅,咱能不能少打十板子?” 白起神态自若的喝了一口温茶,冻出的水雾在他嘴边飘开。 听到了顾楠的话,抬了台眼睛。 “行。” 顾楠脸上一喜。 “小绿,打,五十板子。” 一瞬间顾楠的脸又苦了下来,上次那二十板子她就半天没下的了地。 这次五十板子,自己的屁股算是已经可以英勇就义了、 “是,老爷。”小绿心疼的看着顾楠,但是她不敢违抗白起的话,而且姑娘这次犯的错确实是太大了。 抿着嘴巴,手起板落。 “哎哟!” 惨叫声在武安君府中此起彼伏,高低迭起,曲折迂回,当真是听了沉默,看了流泪。 魏澜扯了扯白起的袖子,虽然答应过白起不插手他惩罚顾楠,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地说道:“老头子,要不让小绿下手轻些,可别打坏了孩子。” 白起难得地在魏澜面前保持着硬气:“这不打不行了,这才几岁,就知道逛青楼了,还居然差点夜不归宿。” 说到这他气的胡子一抖:“这要是不打一顿,她就记不住教训。而且她一个女子家,逛去了青楼,算的个什么事?” “哎哟!”顾楠又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魏澜翻了一个白眼:“少年心性,总是像是要凑着热闹去的,没见过的就想着去看看,你我当年不也是如此?少打些吧,楠儿一定也是知错了。” “夫人,你就别管了,今天我得让她记住这个教训。” “我下手有轻重,习武之人,五十个板子休息几日便好了,夫人不用担心。” 魏澜转头看向那里的顾楠,叹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这混丫头也是,怎么什么个地方都去。”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武安君府那令人闻风胆寒的惨叫声才渐渐隐去。 白起站在已经“半死不活”的顾楠面前,背着手:“你可知错了?” 顾楠哭丧着脸,抹着屁股:“知道了。” “我不该逛青楼。” “也不该夜不归宿,让师傅师娘担心。” “也不该喝的满身酒味回家。” “闲暇时间当在家中好好研读兵书,修习武功。” 白起黑着脸,看着顾楠认错的态度还算诚恳,这才松了一些脸色。 对着小绿说道:“扶小姐下去休息吧,记得涂一些伤药,好得快些。” “是。”小绿连忙点了点头,扶着顾楠去了后院。 白起站在原处,看着顾楠一瘸一拐龇牙咧嘴地离开的,摇了摇头,真是不让人省心的丫头。 对着站在小院的角落里的老连招了招手。 管家老连低着头走到了白起身边。 “老爷,什么吩咐。” 白起撇了撇嘴吧:“去一趟东簪楼,把那个什么画仙姑娘给我带回来,就在家中,给小姐当个丫鬟便是。” “老爷。”老连一愣,迟疑地说道:“东簪楼毕竟是官家的地方,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是我武安君在这咸阳城的威风不够了,还是那东簪楼台子硬了!去接来。” “是。”老连点了点头,躬身退去。 东簪楼虽然和皇家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若是白起,在那里领个人,却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朝堂上除了范雎那个老货,也没人什么人能说什么,便是那范雎也就是只能说个两句而已。 至于大王,大王反而会为这事情高兴。 因为如果他白起抢女人,这至少代表他白起还没有去想其他的事情。他要是真的什么都不要,大王才会觉得他所图更多。 最重要的是听说楠儿看中了那个叫画仙的丫头。 他白起徒弟看上的人,那就是武安君府的人。 战国烽烟 第二十七章:冬意渐冷慵美人 雪月十余,咸阳城里洋洋洒洒的小雪下个没完,天气是越来越冷。哈出口气都能结成白雾一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雪积得厚了,从枝头摔落到地上散成一堆。 倒有几分银装素裹的味道,可是这名叫咸阳的冷美人确实太冷了些。 雪落在窗畔,凝成片霜,使得这人间人家又是冷了几分。 “沙沙。” 轻轻的摩挲声在房间中传来,房中的丝带半垂,窗户半掩者,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仔细去看,却看见一个女子正垂着发鬓,站在一张台前,提着笔,身前铺着一块绢布。 那女子很美,只是一眼就叫人难忘。 女子的眼神朦胧,仿佛正出神地想着些什么。嘴中喃喃,手中的笔小心勾勒着,那似乎是画着一个人的轮廓。 绢布上,那画渐渐清晰,是一个人正坐在窗边喝酒。 那个人穿着一身略有宽松的长袍,长发只是简单的盘了一个发髻,额角垂着一缕头发,却是一个翩翩公子。 随意地坐在软塌上,眼睛正注视着窗外。窗外的雪有些密,那人的眼神黯淡。 他的手中握着一酒樽,酒樽中却没有酒。 “······为伊消得,人憔悴。” 画仙喃喃着,放下了手中的笔。 那画已经跃然纸上,画的极好,便像是当真看着那景那人一般。 但是画仙的只是轻轻的摩挲着绢布,一言不发。 “顾公子,却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没有知道你的名字。” 画仙苦笑了一声,合上了眼睛。 墨已经干了,她轻柔地卷起了绢布,收了起来。 她也明白,自己和那顾公子也许不可能再见到了。 —————— “画仙姑娘,画仙姑娘!” 门外,突然传来了呼声。 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敲门。 画仙听着门外的动静,无奈一笑,总是这么毛毛糙糙的。 “来了。”应了一声,画仙起身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门刚开,门外,一个丫鬟就已经探进了半个身子,气喘吁吁,却是一脸的喜意。 “画仙姑娘,好消息!” 画仙伸手擦了擦她头上的汗,微微一笑:“能有什么好消息?” “画仙姑娘。”丫鬟喘了口气:“武,武安君府来人来接您了!” “武安君府?”画仙一愣。 随机却是想起了,昨晚,那顾公子给她的那块牌子。 那上面好像就写着,武··· 想到这,画仙连忙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那枚牌子,昨晚她没有仔细看,此时才算是看清了。 武安君府! 画仙的心里像是漏了一拍,难道,真是那顾公子? “姑娘,还愣着做什么啊,快跟我来。”丫鬟拉住了画仙的手,将画仙拉下了楼。 而此时画仙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的那一段路,只是被自己身前的丫头拖着,下了楼,走出了东簪楼。 曾经她最想跑出去的那扇门,此时,她却是轻易的迈了出去。 老妈妈站在一边,低着头,身上打着颤,似乎有些站不稳。 而老妈妈的旁边,一个身穿常服的健壮老人站在那,看到她走了下来,对着她和善一笑。 “想必,你就是画仙姑娘了吧?” 说着走到身后的马车旁边,掀开了帘子。 “武安君让我来请你去。” 画仙愣愣地看了看四周,站在她身后的小丫头着急地推了推她。 小声的说道:“画仙姑娘,走吧,别再回来了。” 画仙上了车,老人放下了帘子。 转头对着站在一边的老妈妈说道:“从今之后画仙姑娘就不是你们东簪楼的人了,明白了没有。” “是,是,明白了,明白了。”老妈妈连连点头,不敢有半句多说。 老连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马车边,坐了上去催马离开了。 马车摇晃,画仙坐在车中,眼神渐渐有了神采,眼圈却是红了起来。 武安君府是何地,那是武安君白起的府邸。白起又是何人,秦国的第一大将,也是最高的武官,秦国战神。 请武安君府不要脸面地当众来接她一个风尘女子,顾公子为她做了多少,她却是已经根本想不到了。 但是她想的到,那是她还不清的情意了。 那是一段不长的路,但是很多人却都看到了一辆马车从东簪楼到了武安君府。 “驭!” 马车停了下来, 老连跳下马车,掀开帘子:“姑娘,到了。” 画仙从马车上走下,面前的是武安君府的大门,有一些冷清,离市街远,很安静。 “这日后,便是姑娘的家了,不用见外,武安君带下人都很好,且宽心便是。”老连淡淡的说着,他永远是这幅样子。 画仙的眼眶还有些红,她现在没有半点从东簪楼脱身的喜悦,她现在只想知道顾公子到底如何了······ 看着眼前的老先生,画仙的眼神很紧张:“老先生,顾公子现在怎么样?” 顾公子? 老连的嘴角一抽,看着面前那紧张兮兮的姑娘,暗自摇头,自家的小姐骗人骗的倒是可怜。 但是既然还骗着,他也不好说破,只得顺着往下说道。 “顾公子现在正在偏院休息,我可以领你去看看。” “多谢,多谢老先生。” 画仙连连拜谢,老连叹了口气,走在前面,领着路。 来到了顾楠的小院,那间屋子却是没有关门。 “就是那,老朽就不跟着去了。” 老连指了指顾楠的屋子,小姐的房间,他自然是不适合进去。 画仙看着那掩着的房门,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此时的顾楠正趴在自己的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卷竹简。 屁股火辣辣的疼,根本没有办法下地,只能看看书来过日子。 她的头发并没有扎起来,而是随意地垂在一侧,穿着一件宽松的单衣。胸前不大但是总比她穿着宽大的男装要显眼很多,至少能看出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个绝美的英气女子。 “兹。” 房门开启的声音。 顾楠疑惑地转过头,本以为是小绿 但是却看到了一个她根本想不到的人。 “画,画仙姑娘?”顾楠懵懵地看着站在门边的女子说道。 而画仙看到趴在床上的顾楠脸色却是完全愣住了。 那是个女子,她看得清楚。 而那也正是昨晚的顾公子。 顾公子,是个女子? 画仙看着顾楠良久,却是莫名的脸上一红。 也不知是因为她一直来的误会还是因为这顾姑娘如今的装扮,完全就只穿着一件薄衣,该看的和不该看的她却是全看见了。 匆匆一拜,结结巴巴地说道。 “画,画仙,多谢顾姑娘搭救之恩。” 战国烽烟 第二十八章:鬼谷说剑 那一日的东簪诗会,一首蝶恋花,几分萧索,几分倾情,叫得满堂难忘。 自然而然这首词流传了开来。 在这个含蓄的年代,这首词却是已经动人的不能再动人的情诗。 那姓顾的才子为了一个风尘女子写下如此词句,落下了一个痴情的名声。也正是这份痴情,引得无数姑娘小姐闻之悲泣,更有甚者将这首诗刺写在了自己的手帕上,时常拿出来观读。 才子书生们作词说赋,可惜没人说得清楚那一首短短的蝶恋花。短短两段确实将这情之一字,说的极深。 只能摇头叹息,那顾公子自和画仙姑娘的苦命。 这词流传于街巷井市,愈传愈盛,到最后甚至传进了大王宫里。 秦昭襄王看着手里的文书,摇头大笑。 “这武安君还真是老当益壮啊,这仗还没打,倒是先去寡人的东簪楼抢姑娘去了。也罢随他去了,只要他能混过他那凶悍夫人,寡人有何不可啊,啊?哈哈哈哈。” 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文书,对着一旁的宦官说道。 “大王,大王这城中最近还传着一首词,倒也是和武安君抢的这画仙姑娘有关。” “哦?”秦王的眼里闪过一丝兴趣:“你倒是念来与寡人听听。” “是。”宦官拜了拜:“这词是这般: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秦王听得出神,良久才回过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深深地念了一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好词···”秦王这才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这作词者何人?你可别告诉我,是那白起老汉,万万不可能是他,他有几番斤两我知道,打仗靠得住,这作词,概不可能。” 看到秦王有些失态,宦官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他可不敢失态,也不敢看秦王失态。 “回禀大王,不是武安君,据传是一个姓顾的才子所做,送与那画仙姑娘的。” “姓顾的才子?”秦王一愣,有这般才学的才子,他为何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宦官连忙继续说道:“大王,这武安君的徒弟也姓顾。而且前段时间也有一首顾姑娘的诗:青樽美酒月光杯,欲饮金鸣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虽和风雅略有出入,但两者皆是文采极好,加上武安君第二天便来接了这画仙姑娘,所以我想,这两人很可能就是一个人。” 说完宦官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多嘴是会说错话的。 “古来征战几人回?”秦王摸着自己的胡子,细细地读着:“却是一个有趣的人,怪不得白起老儿会收一个姑娘当门生。” “我倒是有点兴趣见见这战神的学生了。”秦王的眼睛微眯。 “就在这长平之后吧,如果她能活着回来。” ———————————————————————— “师傅。”一片山谷之中,四周遍布着密林,一眼望不到边,人烟罕至。 一个双眼凌厉的小孩跪在了一个老人的面前,重重地拜下。 这拜师礼也就算是成了。 鬼谷子盘坐在那里,腿上横着一把普通的青铜长剑。他的身边却还站着一个小孩,身高要比跪着的男孩要高些,一头黑发,面容平淡,看样子也就也只有七岁上下。 抬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孩子,眯着眼睛:“小庄,入了鬼谷,便要按着鬼谷的规矩,你可是想好了。” 小孩跪在那里,低着头:“师傅,卫庄已经想明白了。” “好。”鬼谷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鬼谷的规矩······ “从此之后,你便是我鬼谷子的第二个门生,所学,横!” “他是你的师兄,盖聂,所学,纵!” “你二人要记住,既然入了鬼谷,就必须记住。我教你们纵横治学,你们学成之后自去寻找出路,一较高低。纵横,只能活一个,活下来的那个,就是下一代鬼谷子。” “是!” “是!” 跪在地上的男孩,和站在一旁的男孩同时应道。 —————————————— “今天,我们讲剑。”鬼谷子坐在软塌上,他的身前卫庄和盖聂两个孩子各坐在一旁,听得认真。 “我先问你们。”鬼谷子的眼睛扫过了两人的脸庞,右手将自己的青铜剑推到了身前:“说说,什么是剑。” 短短的沉默。 盖聂先说到:“剑,百兵之君,剑者,君子者,进退有道,纵横寻矩。上下为刃,中竖其身,宁折不弯,亦合为人之道,立身根本。退,归鞘隐没,进,锋芒毕露。” 回答的很工整,也很有理,以盖聂的脾气确实也该是会给出这般回答。 卫庄回答的比盖聂慢,静坐思考了一下,最后却只给出了一句话。 “剑,杀人之器具。” 鬼谷子没有说谁对谁错,只是点了一下头,说道。 “皆可,为师今日要和你们说的却是剑途。” 说完看向自己的剑:“这三尺青锋的去处。” 卫庄和盖聂没有说话,但是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听得很用心,甚至在尽力去记。 说到剑,鬼谷子不得不想起了他教过的那半个弟子,想起那爱偷懒的丫头,鬼谷的嘴角一翘。 对于这把剑的理解,恐怕是没有人会比她更加透彻。 而她的五剑之说,早晚会成为这天下剑客的至理之说。 “为师曾受人讲解,得剑之五说,今日便讲与你们。” 这第一句却是就让卫庄和盖聂吓到了,自己的这个师傅在他们的眼里学究天人,而这五剑之说,居然是他听人讲解的。那那人又是何等境界? “剑之三尺,分为五境,乃:利剑,软剑,重剑,木剑,无剑。” “利剑无意,凌厉刚猛,无坚不摧······” “软剑无常,招式已经发挥到极致,而追求变化。招招抢攻、式式求变······”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如此境界······” “木剑无形,剑术到了此步,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最后,无剑无招。这个境界,也是最后一境界,举手投足间,具是天地演化,直指源泉,天地间已经没有剑,也已经只有剑。” 了了百余字,鬼谷子讲完,深深吐一口浊气。 盖聂卫庄怔怔地坐在原地,他们初学剑锋,却已经能够隐隐感受到这五剑之说的意思,也就是这隐隐感受到,就已经让他们受益匪浅,也让他们震撼异常。 “师傅。”卫庄抬起了眼睛:“这五剑之说,是何人所创?” 他已经暗自下了决心,来日若有可能,一定要登门请教。若不教,便拜一天,若再不教,便拜三天! 鬼谷子摸着自己的胡子,思索了一下,慢慢说道。 “创五剑之说的人,也算是你们的半个师姐。” “为师只教了她剑,所以算不得鬼谷的门生,却算是为师的学生。在剑之一途,她算得上是旷世之才,便是为师对于剑的理解,恐也不如她深。” 老师的学生!? 盖聂和卫庄相互看了看,也就是说和他们一般大。 良久,盖聂在缓缓问道:“老师,这师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顾楠,如果有幸,你们日后或许会见到。” ———————————————————————————— 嘛今天只有两章,不要问为啥只有两章,因为已经完全没有存稿了,哈哈哈,(侧脸苦笑)。 战国烽烟 第二十九章:岁末起兵,喂喂就算当兵也得有年假吧 “哈~~” 顾楠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身上薄薄的衣衫从肩膀上滑落,露出了几分白嫩的肌肤。 外面的天还没有亮,想来才是凌晨几分。 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几日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行不得坐不得当真是差点把她给闷疯了。 兴冲冲地对着一旁正收拾着洗漱用品的小绿说道。 “小绿,快快,把俺的丈八蛇矛拿来让俺耍耍,这几天不动弹都快生锈了。” 小绿站在顾楠的身后,看着自己家如花似玉的姑娘说那种粗话,掩嘴轻笑。 转眼看到顾楠半露着的身子脸色发红:“姑娘,你先把衣裳穿上,外面冷。” “啊,知道了知道了,还真麻烦。” 顾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抓了抓头发。她却是不怎么在意这些。 自己上一世待在家里就算是只穿着一条短裤也没得什么,哪来的计较这么多。 她倒是也不想想,自己上一世是个男儿,这一世呢,能一样吗······ 小绿放下了手里洗脸用的绢布,从一边的衣架上取下了黑色的长袍。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姑娘总是喜欢穿着男儿的打扮。 想姑娘这样的,若是打扮一番······ 小绿想着顾楠穿着绫罗绸缎的样子,红着脸抿了抿嘴唇,暗自点头。 定是很美的。 “姑娘穿衣裳了。”小绿一边说着,一边将长袍披在了顾楠的肩上,伸手要替顾楠宽衣穿上。 感觉到小绿的手在自己的腰上摸来摸去,顾楠连忙躲开了开来,她还是不太适应这些,笑着摆了摆手:“我自己来便是。” 知道姑娘害臊,小绿也没多说什么,笑盈盈地站在一边,帮顾楠扎着头发。 顾楠的这一头长发,她自己却是根本打理不好的,也只得让小绿来。 等到穿衣打扮完了,站在那的人一下子就从一个不修边幅的姑娘,变成了一个翩然公子般的样子。 顾楠提起靠在墙角的那一人多高的长矛,往肩上一扛便是走出了门。 推开门,却发现自己的小院中还站着另一个女子,穿着和小绿一般的服装,正在站院中那颗老树旁发呆。 顾楠轻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画仙姑娘,早上好啊。” 画仙听到有人唤她回过了头,却见那公子如玉,正笑着和她打着招呼。 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这顾小姐这么一身打扮,若是往街上一走,也不知道又要误了多少姑娘一生。 想起自己,画仙无奈的抿了抿嘴巴,还真个冤家。 “顾姑娘,画仙现在在武安君府从事,姑娘无需再用姑娘称呼,叫画仙就好。” “嘻嘻。”小绿在顾楠的身后笑道:“这下好了,终于不再是我一个人照顾姑娘你这个麻烦了。” “嘿!”我这暴脾气,顾楠黑着脸扭过头,伸手扯在了小绿的脸蛋上:“你说谁是麻烦呢?” “唔···”小绿的脸颊被顾楠扯的发红:“姑娘又戚夫人。” 直到把小绿的脸都揉成了一团,顾楠才哼哼着松开了手。 “不和你一般见识。” 小绿对着顾楠吐了吐舌头,而画仙站在那,看着玩闹的两人甜甜一笑。 双眼中带着不自觉的安宁,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过上这般平常的日子。 天气有些冷了,天边的清晨刚开出阳光,朦朦胧胧的亮着。 顾楠横端着长矛静立在小院中,长发从她的鬓角垂落,顺着冷风拂动。 文武同学,为学则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才四天没练这矛此时摸着却已经有了一些手生。 画仙和小绿坐在一旁,咸阳城的小雪缥缈,顾楠的一身黑衣格外显眼。 “森!” 长矛一动瞬间拖出了一片矛影,近千斤的力道差不多就是半吨几乎可以说是人类的极限。 “呼!呼!呼!” 一人多高的长矛卷动,阵阵生风,扰乱了飞雪,惊了清风。 半空中的小雪被卷得散开,凌乱的翻卷着。长矛干净利落的刺出,似乎是穿过了数片雪花,使得枪锋上凝结了一层斑白。 画仙坐在那,呆呆地看着顾楠,略宽的衣裳猎猎翻动,轻拢着的长发飞扬,丈八长矛本是杀器,在她的手中却是舞出了几分萧索和美感。 “是不是觉得姑娘很厉害?”小绿坐在画仙的一旁,看到她痴痴的神色,笑着说道。 “兵法,剑术,骑术,诗词。” “便是男子,寻常也绝不如姑娘厉害。”说倒着小绿得意地翘着下巴,仿佛厉害的是她一般。 她倒是一点也不见外,虽然画仙才来了几天,此时却已经把画仙当成了自己人。 “有时候我都觉得,要是姑娘是个男子就好了。”小绿看着顾楠,轻轻地说着,但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摇了摇头:“哈哈,你看我,说些什么呢。” 画仙听着小绿的话,抿嘴笑了笑,看向那院中人。 是啊,若是男子,那该多好······ ———————————————————— 平淡的日子过得很快,就像是无所事事的日子会让你觉得就像是没有过过一样。 自从那日东簪楼之后,顾楠却是再没有给白起闹出过什么乱子,这也让白起松了一口气,自己这徒儿总算是拿出了一点正形来。 那东簪楼的诗,就是那首什么蝶恋花,他也算是读过了,他不是很懂诗词,但是他也能看得出那文的文采可以说能傲视这咸阳才子。 那日大王在朝会上念出那词的时候同朝的那老儿范雎还被这诗词迷了心智,道了一声好词,却是像是老了好几岁,嘴里还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听着像是一个女人。 哼,好词还需得他说,也不看看是谁的学生。虽然顾楠的诗词方面,确实也不是自己教的。 当然,顾楠的这诗词在白起的眼里就是不务正业,这也导致她日后的兵法课业繁重了许多。 此番的时节却已经是年末,十二月底。要不了多久便是岁日,平日里有些沉闷的咸阳城中也难得的多了几分喜气。 武安君府一如往常,门庭冷清,安静得根本不似一个高官的府邸。 白起坐在自己堂中,黑袍金绣,要上悬着一把长剑,须发斑白。 手中拿着一张兵符,而桌上,摆着一简诏令。 岁末,帅甲十万,兵发长平。 战国烽烟 第三十章:不见后路 “咔嚓。” 黑色的铁片甲套在了顾楠的身上,这天气把铁片冻得冰凉,贴在身上虽然隔着一层衣衫,却依旧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寒意。 顾楠一改往日穿着白色的衣衫,外面套着黑色的铁甲,脚上踩着厚重还带着绒的皮靴。 小绿站在顾楠的身后,安静地扎着顾楠的头发。 出征的时间正好在这岁末,这让魏澜准备了好久的年饭没了作用。 顾楠站在一面铜镜前,她一般不照镜子,但是今天却出奇的想看看。 镜中的自己戎装革甲,黑发束着垂在身后,手上绑着两副铜腕,垫在里面的白色衣衫微微褶皱,端是一个白袍玄甲的小将。 顾楠微微一怔,随后苦笑了一声。 倒是真没想到,我居然有一天会成了这般模样。 “姑娘。”小绿一边绑着顾楠的头发,一边小声地说着:“这到了边疆,恐是要比咸阳冷的多了,定是要多穿些衣服。” 顾楠笑着轻轻点头:“明白。” “军中不能像是家中这般,要少饮酒,小绿不懂军事,但是明白军中喝酒是要罚的。” “明白。” “军中的口粮差,姑娘这般好吃的,定是吃不习惯,但切不可饿着,饿着怎么打仗。” “明白······” 顾楠站起了身,她的头发早就绑好了。 转过身,发现小绿的眼眶有些红。 笑眯眯地伸出手刮了一下小绿的鼻子:“那小绿你记着了,等我回来,给我备些好吃的,还要备些酒水,我要好好的吃上一顿。” “明白了······” 将长剑挂着在腰上,提着矛顾楠踏出了门。 黑哥正站在自己的马厩里吃着青料,这下雪天,它的着一捆青料可是贵的不行。几乎比得上一户人家一天的粮食,这哪是吃马草,吃的根本就是银子。 也索性武安君府的青料都不必自己去买,军营里总会送些过来。 这段日子吃得好了,黑哥也有些见胖,本来它虽然看着健壮但依旧是有些消瘦了,现在看去倒是神骏了不少。 黑哥撅着马草,突然停了下来,带着刀疤的那只眼睛横向了一边。 只见那边,顾楠正偷偷摸摸地走了过来。 “哼!” 黑哥不满地打了一个鼻鼾,不再去理会顾楠,继续低头吃了起来。 它只知道顾楠要来干什么。 武安君府是禁酒的,而顾楠算得上是半个酒鬼,怎么忍得了这般寂寞,所以就在武安君府找了个地方藏酒。 地方平时必须没什么人去,白起不会怎么管,就算是有人去也都是好讲话的自己人的地方。 思来想去确实没有什么比黑哥的马厩更合适的地方了。 虽然环境不是很好,但是这地方一般只有老连会过来喂马,就算白起要出门,来牵马的也会他。 别看老连平时板着个脸,但其实还是很好讲话的。 顾楠和他混熟了之后,偶尔来这地方偷喝几口,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顾楠左右看了看,确定了没人之后,才溜到了黑哥的身边。 伸出手,从马厩棚顶的干草上取下了一个葫芦。 眯着眼睛擦了擦,扒开了葫芦口,就灌了一口。 “哼。”黑哥显然是对这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抱着强烈的鄙视。 顾楠并不在意黑哥的鄙视,一人一马就这么坐着一个吃着马草,一个喝着酒。 “黑哥,你打过仗吗?” 黑哥看了一眼顾楠,不知道听没听懂,却是晃了晃脑袋。 顾楠咧嘴一笑:“那可是要命的事。” “我可是把我的命交给你了,伙计。” 说着顾楠拿着酒葫芦,仰着头吞了口酒。 黑哥的耳朵甩了一下,默默地低下头吃着自己的草。 —————————————————————— 大约是下午时分。 顾楠牵着黑哥站在武安君府的门前,白起骑在马上踏到了顾楠的身边。 魏澜整理着顾楠的衣领:“看我家的姑娘多俊。” “到了那,多跟站在你师父身边,他定是要护你周全,要是他让你伤着了,回来和我说,我让他跪板子。” 白起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连连小声地说道:“夫人,夫人,这大街上的,给为夫留点面子可好。” 换来的自然依旧是魏澜的白眼。 顾楠上了马,轻催了一下黑哥,黑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着白起离开了武安君府。 “刚才喝酒去了吧?”白起坐在马上,横了一眼顾楠。 “嘿嘿,还是师傅你眼光狠辣啊。”顾楠自知自己瞒不过,傻笑着想要糊弄过去。 “混丫头,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喝酒。定是那老鬼教坏的你,这次就先饶过你,若是还有下次,一起算。” 白起说道,其实完全只是因为此时的他们还没走多远,在魏澜的视线里,他不敢拿顾楠怎么样。 画仙没有来送顾楠,但是昨天她送了顾楠一卷绢布,顾楠看过,那绢布上画着她坐在窗畔喝酒的样子。 此时正好好地收在她的怀里。 顾楠想回头再看看那武安君府。 白起的声音却在一旁淡淡地传来:“莫回头看了,我们是要迈着死路去的人,没后路可看的。” 顾楠恍惚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发寒的长矛。 ---------- 这两天学校事情比较多,还有个新生考试所以更新会有点少,实在抱歉哈,我打字确实比较慢,啊哈哈哈。嘛,就这样啦,溜了溜了。 战国烽烟 第三十一章:在这军中除了等死还有的什么 十万人是如何一个数目? 或只是一个数目,见不得是多少人。 顾楠在没有真正见过之前也是如此理解的。 但若是真真正见过,那生生能从一座山头排到另一座山头的人,是方才知道,一个人是多渺小的可怜。 咸阳城外十余里,十万兵营铺成一片,顾楠骑在马上穷尽目力却也只是能隐隐约约看到个似有似无的尽头。 这是秦王早就安排好的手笔。 赵国换将,武安出征,这都是本就已经算好了的事。 这十万人已经在这里扎营数日,便是等着白起行征。 走近了,却和顾楠预想中的不同,本想着十万人的军营阵地会是一番如何好大的场面。 可现在摆在她眼前的却是一座寂静到了极点的军营,便是一声喧哗都没有,偶尔见着几个士兵路过,可能会相互聊上两句,声音也是很快就隐没在了这偌大的营地之中。 “咔。”军营外的数名士兵手中的长矛架在了一起,拦住了白起和顾楠的去路。 “吁。”白起拉住了缰绳,马侧过了头,蹄子在土地上来回踩动了几番。 顾楠也是轻轻拍了拍黑哥的脖子,黑哥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 “来者何人?” 白起没说什么,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一枚牌子。 士兵只是扫了一眼,就连忙收起了横在两人面前的长矛,低下头。 “将军。” “嗯。”白起算是应过了,对着顾楠招了招手,就先催马走了进去。 士兵的眼神扫过了顾楠的脸庞,眼中暗暗吃惊,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目送着两人进去,直到看不到为止。 “喂,你们刚才看到没有?”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 另一个声音答道。 “你不是废话,刚才那跟在白起将军身后的,是个女子吧?” “是个女子,而且着实是俊俏,刚才差点收不回神。” “武安君却是为何带一个女子进来?” “顾姑娘······”只见一个士兵出神地说道。 “顾姑娘?” “对,想来便是了,你们听说了没,武安君收了一个女子做了门生,那女子姓顾。” “啊,你这么一说想起来了,顾姑娘,相传是一个难得的才女。诗文极佳,而且兵法上深受武安君的看重。” 一个老兵却皱起了眉头:“诗文极佳?战场根本不是女儿来的地方,便是我们男人都没几个能保得命回去的。” “别聊了。”看似像是队长的人横了身后的人一眼:“这些风言风语,你们自己留着私下谈。若是被人听了去,我们这一队人都没得好果子吃。” 后面的人缩了缩脖子,再没有人讲话。 主将的营帐位于军营的正中,便是从营门走进去,想要走到中央也生生是花了十余分钟。 一路上,除了偶尔几对人还能有几句交谈,大部分的士兵看起来就是一副面孔,一副“等死”的面孔。 确实是等死的面孔,双目无神,拿着兵刃的手也无力,身上穿着的布袍皮甲看着应该几天没洗了,结了一层垢。 这样的一副样子去打仗,还是长平那样的举国之战,不是等死是什么? 顾楠走在路上看着四周死气沉沉的军营,眉头微皱。 白起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瞥了一眼低着头从旁边走过去的士卒:“觉得这兵营很没样子?” 迟疑了一下,顾楠点了点头:“这般哀兵,战力十不存一。” “那你以为该是什么样子?”白起的一个反问却是把顾楠问住了。 该是什么样子?精气蓬勃,高呼着为了大秦为了百姓?看淡生死,舍生取义? 士兵也是人啊。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为了家里的一口饭吃,为了军营的这点饷钱才来参军的。更有的,就是强制征兵来的。 来了这里的人都明白,他们是来打仗的,是来送死的。 这脸上,除了等死的样子,还能有什么? 白起走在顾楠的前面:“年年战事,还有这些人,便是不错了。” 说着白起侧目看着一旁吃着已经冻得发硬的干粮的士兵。 顾楠在后面看着白起,身前的这个老人什么都没说,但是顾楠在他的眼里看到的心痛。 一闪即逝,让顾楠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武安君。”一声高呼,吸引了顾楠的视线。 却见远处一个身穿黑甲的小将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一路小跑着走了过来。 那人的脸孔上还带着些稚嫩,想来应该是只有二十岁上下,如此年轻却已经是个将领倒是少见。 手里提着一把长戟,身下的白马俊逸非凡,但其实在战场上骑白马是有些不安全的行为。 毕竟白马实在太过显眼,定是要被对方的箭矢专门照顾的,要不是对自己及其自信最好还是别骑的为妙。 那少年将领几个呼吸便跑到了白起和顾楠的面前,看着白起,一脸的尊崇的神色。 却是在军营里格格不入的朝气少年人。 顾楠暗暗瞥了一下嘴巴。 说实话她还是有几分羡慕这些少年人的心气的,毕竟他们还年轻,心性高昂,总能让她觉得自己老了。 但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也已经一把年纪了,上一世的他也已经是一个近三十岁的半步中年人了。 可惜顾楠没发现,她现在这身体的年纪估计也就十七八岁,却是比眼前的少年将领还要年轻几分。 “武安君,好久不见。”少年将领兴冲冲地看着白起:“上次和您论的几个兵家问题,我确实已经有了些许答案,还望空闲时分,烦心指点一番,武感激不尽。” 战国烽烟 第三十二章:所以遇到麻烦事要懂得避开 “蒙武啊。”白起被这热情的过分的少年逼得向后仰了仰身子:“倒确实是有些时日不见了。” “怎得,你怎么在我军中?” 蒙武是这秦中大将蒙骜的儿子,深得蒙骜的真传,但是要是说蒙武在这大秦中最敬佩谁,那首当其推的就是一生无一败绩的武安君白起。 就这事,差点把他爸气死,要说他爸蒙骜也是一代大将,结果生了个儿子却是个向外的。 但经不住蒙武的百般恳求,蒙骜也曾拉下过脸面和白起提到做蒙武老师的事情。 但是白起这老头也是顽固,认为自己的兵道和蒙武的不同,这般教学确实会误了蒙武额前程,一直婉拒。 到最后实在架不住他和蒙骜的老交情,也就答应了偶尔指点指点蒙武的事情。 老实说,白起看到蒙武是有几分头疼的。 看到白起发问,蒙武连忙鞠躬说道:“我听闻武安君要兵发长平,想来亲身学习定能多有收获,所以求家父向秦王求了个裨将。” 说完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毕竟是走关系进来的,当面说出来确实不太好意思。 这时,他却是看到了站在白起身后的顾楠。 骑在一匹黑马上,黑马的脸上带着一条刀疤,看得凶神恶煞。 但马背上的女子很好看,玄甲白袍,雪白的披风从她的肩上垂下,扎着头发的发巾飞扬。手里提着一柄长矛,近三米长的长矛看得蒙武也是眼皮发跳。 长矛这种长重的兵器一般都是步兵用的,用于骑战是根本施展不开的。 能施展开的,大概也就两种,一种是天生神力,便是不用内力也能将这上百斤的青铜大枪施展开来。另一种便是枪矛之术登峰造极之人,举重若轻,用的什么兵器已经是没有讲究。 生是好一个巾帼英气。 蒙武的没有多在意顾楠长得什么样。 眼睛却是始终没有离开她手里的那杆长矛。 以他的目力可以轻易断定这柄长矛的重量不会少于百斤。 百斤重的兵器,就这么一只手轻巧地提在手里,别说是女子,就这军营中的男子就没有几个人可以做的到。 “姑娘,可是武安君的弟子?” 武安君收了一个女弟子,这件事在咸阳城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白起顺着蒙武的目光看向顾楠,看到蒙武眼底那一丝战意,暗自叹了口气,可怜的看了顾楠一眼。 被这小子缠上,估计没有几天安生日子可以过。他是已经领教过了的。 点了点头:“是,和你年纪倒差不多大。” “见过顾姑娘。”蒙武对着顾楠拱了拱手。 顾楠没有看懂白起眼神里的可怜,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回了一个礼:“见过蒙将军。” 暗自却思索了起来。 蒙武?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是随着记忆的清晰,她逐渐想起了一个人和着蒙武有着很大的关系。 秦朝的大将蒙恬,就是这蒙武的儿子。 倒也算是个名人,顾楠想着,却突然发现蒙武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对。 那感觉,让她不自觉地背后发凉。 “顾姑娘。”蒙武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早就听闻顾姑娘博学而广思,在兵法一道是不可多见的良材。在武学更是别有一番见解,蒙武见猎心喜,不知道能不能和姑娘演武一场?切磋一下?” 顾楠的嘴角一抽,却是明白了缘由,原来是少年心性,总是免不了争强好胜的事情。 倒是没想到找到她头上来了······ 演武,听着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对于她这种不到日晒三竿根本不会起床,衣食住行都有人打理(小绿)的懒人(废人)来说,她是绝不想做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正准备开口拒绝,谁知道白起却先出声说道。 只见白起道貌岸然地摸着自己的胡子:“不错,你们年纪相仿,多多交流切磋却是比闭门独学要来的中肯许多。这样吧,老夫做主,你二人三天后就在这军中演武一场,这三天且去好好准备去吧。” 一边说着,一边给顾楠打了一个你可以的,加油的眼色。 看的顾楠脸色发黑,这老货分明就是不想这蒙武去烦他,才把这锅甩给我的吧! 得到了白起的同意,蒙武自然是大喜,当下对着顾楠说道。 “那便三日之后了,顾姑娘还请到时不吝指点,全力施为。” “呵呵。”顾楠干笑了两声:“蒙兄弟客气了,我们,共同进步,共同进步。” “那在下准备去了,告辞。”说着,便骑着他的小白马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开了。 不一会儿,那蒙武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师傅~” 顾楠咬着牙,这两字却像是从嘴角里挤出来的一般,笑眯了眼睛,转过了头看向白起。 谁知白起已经骑着他的马儿溜开了,遥遥地抛下了一句:“过段时间我就通达全军,楠儿,可不要丢脸啊。” 任凭顾楠恨得牙痒痒却是也不敢拿白起怎么样? 她自己心里也明白,白起三招就能制服她,处理个她还是跟玩一样的。 哼,他这把老骨头,真计较还怕把他给拆了,顾楠自我安慰了一下。 甩了一下自己的披风,一边嘟囔着,骂骂咧咧地跟上了白起。 战国烽烟 第三十三章:我这一矛下去,你可能要叫爸爸 “啪。”饭勺在泥碗里敲了敲,将薄薄的米汤倒入了碗里。 说是米汤实际上全是汤,只有几粒米。老兵接过泥碗,拿着碗蹲到了一边,看着军里的伙食,摇了摇头,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半个干的发裂的米饼。 咬了一口,然后配着米汤勉强咽进了肚子里。 别看他们吃的差,实际上已经是很好了,在军中,能吃饱就已经是一件幸事了,谁还在乎吃的怎么样。 又一个士兵蹲到了老兵旁边,看着要年轻一些,用手肘碰了碰老兵的胳膊:“哎,你听说了吗?” 老兵回头看了年轻的士兵,抬了一下眉头,干巴巴脸孔上皱纹更深了些:“听说什么?” 年轻的士兵得意一笑,神秘兮兮地凑近了老兵:“蒙武将军要和白将军的弟子演武,就在明日。” 老兵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上是有些疑惑。 “白将军的弟子?” “对啊。”年轻的士兵点了点头。 “你没看到吗,就前天,和白将军一起进来的那个女子,叫顾姑娘。哎呦,那叫一个漂亮,用讲究的话来说,就是,就是,那啥,英姿飒爽。” “蠢蛋。”老兵白了他一眼:“英姿飒爽那是形容男子的。” “嘿,我还真没乱说。”年轻的士兵瞪着眼睛:“那姑娘你没见过,我是没见过那般好看的姑娘穿着一身铁甲手持近一丈长的长矛的。” “斯。”老兵倒吸了一口凉气。 “近一丈长(约3.3米)的长矛!你小子可别胡说,那种长矛少说也有百来斤,没练过武的男子也举着吃力,姑娘拿着?” “我!”年轻的士兵张着嘴,气得红着一张脸:“我胡没胡说我自己知道,你要是不信,到时便自己去看。” 老兵看年轻士兵气急的样子,撇了撇嘴巴,心下却是信了七八分。 “便是这个姑娘有这番气力,那也不可能是蒙武将军的对手。”老兵无可厚非地说着。 “要知道,蒙武将军可是武人,一身内力便是不如老一辈却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全力之下足有一千多斤的力道,不是常人能挡得住的。” “那倒是确实。”年轻士兵思索了一下点了一下头。 老兵咽着米汤:“到时看看去便是,不过说起来,那顾姑娘身为一介女儿身,却敢来参军,真是少见。” “能被白起将军收为弟子,想来也是不凡。” —————————————————— 此时的顾楠正坐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因为她是的女子,又是白起的弟子,所以虽然并无军职,但是勉强也能住上一个人一间的单人营帐。 大军已经开拔两天了,也是整整两天没休息,走得人困马乏。 直到今日正午,才算是临时扎营休息一天。 想来,也只是休息一晚,明日还是要赶路。 “唔。”顾楠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中餐。 米汤加干饼······ 躁,很躁。 这东西真的吃不下啊,顾楠苦涩地扯着嘴角。 别的不说,就那个干饼,被这寒冬冻得冰凉也就算了,硬得和一块砖头似的,刚才一口下去,差点崩了她的牙。 向外看了看,坐在营帐外不远处,那些士卒也都吃着这些东西,但是都吃的狼吞虎咽,甚至还要提防着被人抢了。 顾楠低下头,咽了一口口水。 也罢,别人吃得,为什么我就吃不得,行军打仗,难不成还想吃着什么山珍海味不成? 拿起桌上还算干净的白面馍馍,放进了米汤里拌了拌,被米汤浸湿的干饼也算是软了一些,勉强能咬的动了。 “咔嚓。”顾楠嚼着一咬碎就碎成了粉的干饼,根本没有味道,就和吃石没有区别。 米汤也没有几粒米,全是汤,就像是白开水一样。 顾楠喝了一口,无奈地拿起了一旁的兵书竹简读着,肚子都吃不饱,哪来的力气打仗。 最近行军无事,白起平日里也忙,她没什么人能说话,无事也就是读读这些兵书。 但也是不读不知,虽然她有着几千年后的知识,但是那古中人杰的智慧已经足以让她叹为观止了。 她本质上并不算是什么资质上佳之人,兵法之道无非就是借着先千年的见识剽窃前人之说而已。 要是真让她自己说些什么,却是腹中无物,无话可说。 既然白起咬定了要她为将,为了日后能在战场上保全性命,顾楠也只能认真读起了兵书。 她也不求能做成什么兵法大家,也就求个念头通达,需要的时候有兵法可用便是。 这几日的研读确实也是让她多有收获,自是感觉读这兵书也有了几分味道,不再是往日那般无趣。 正读着。 突然,顾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愣了一下,幽幽一叹。 她这才想起来,明日有一场和那蒙武的演武。 本来她是欲和白起说说,免了做上这一场。 但是白起并没有同意,照他的话来说,除了不希望蒙武再来烦他之外,这场演武,也是希望顾楠能多和人切磋,早日精进武艺,日后战时,多几分自保的能力。 另外,白起倒是提醒过她,蒙武从小习武,一身内力也是精纯,全力出手少说是千余斤力道,让她较之不过,便认输就是,也不丢人。 什么不丢人! 顾楠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干饼,发出卡巴卡巴的声音。 输了便是丢人,即是要比,就不能丢了阵势。 内力精纯又如何,千余斤力道也不过尔尔而已。 别的不说,顾楠便是不用内力,也能有千斤力道左右。 她这身子天生神力,虽然是一个女子身,也不见什么肌肉健硕,但是这力道是实打实的。 便是白起也惊讶,普通人习武十余载,仅凭自身力气也不过三百斤,天赋优良者可达四百斤。 便是白起,内力浑厚,但是不算内力,因为年纪大了的关系,也不过六百余斤的力道。 武者可开山裂石是不错,但是这都是建立在内力的基础上的。 那蒙武,内力加持下能有千余斤力道,若是不用内力三百余斤也就是极限了。 像是顾楠这般,没有一丝内力,力气便已经有千斤的人根本就是怪物。 有时候顾楠也奇怪,自己的身子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根本不同于常人。 这个问题伴随了她很久,也是几十载之后,她才明白些原因,却根本不是天生神力那么简单。 但就现在而言,她也只是认为自己异于常人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距离那日演武的约定已经是两日,明日午间便是演武的时候,顾楠郁闷地摆了摆手,懒得去想这些。 吃着手里的干饼,摇了摇头,受罪。 —————————————————————— 阳光刺眼,冬日里这么好的日头很少见,天空晴朗算得上是万里无云。 气温依旧不够,冷得人两颊发红。 此时的军营之中却是火热异常,完全不同于三日之前的冷清。 一团又一团的人围坐在中央特地空出来的一个临时校场。 围坐在一起的士卒互相笑谈着,古时的娱乐很少何况是军营里。 将军演武,这绝对算得上是军营里空前的一大热闹,何况还有一个是前所未有的女将,没有人不想蹭个热闹的。 甚至有人找不到位置只得站在远处遥遥地看着,能看到个明白就不错了。十万人,有是有多少人没一个位子,也只能坐在后面干着急。 还有人特地开了个盘子,赌一把,买个输赢。 当然绝大多数的人,都买了蒙武赢。 “踏踏踏······”熙攘声中,校场的两边,两个人马各自走了出来。 左边的,是一个黑甲小将,身下跨着一匹神骏的白马,手里提着一杆两米左右的长戟。小将长得算不上俊美,但是也是端正,配着一身甲胄,也是好生威风。 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倒很是自信。 右边的,骑在马背上中走来的却是一个女子。只是一眼,却已经叫人一不开眼睛,极其俊美。看着应该只有十七八岁上下,已经开始张开,脸上已经初见了女子的娇媚。但是同时也带着少见的几分英气,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魅力。 一身戎装,手持青锋长矛,胯下一匹黑色骏马,黑甲白袍,当真是让人舍不得少看一眼。 两人只是走出来,场中的气氛一瞬间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着呼吸,带着几分紧张的意思。 蒙武看向对面那女子,微微出神,随后笑着举起了长戟:“顾姑娘,今日你我演武,虽是要分出个高下,但是也是切磋一番,武自会点到为止。” “蒙兄弟也莫要小看了在下。”顾楠的眉头微皱,那句会点到为止,总感觉对方是在看轻自己。 心里带着几分火气,顾楠拉着黑哥缰绳:“且全力过来便是。” “武自然不会相让,但听闻顾姑娘不会内力,武也不想仗势欺人,此番演武,蒙武自当不用内力,你我好好较量一番便是。” 说着拉开了阵势,身下的白马鼻中哼出了一股热气,四蹄不安的踢踏着,作势欲冲。 不用内力,顾楠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嘴角勾起了一个贼贼地奸笑。 自己没有内力但有几斤几两她自己当然明白,千斤力道比不上蒙武在内力下的加持,但还比不得蒙武那三百来斤的力气不成? 两腿轻夹了一下黑哥,黑哥冷冷地看了对面的白马一眼,脸上的刀疤一皱,露出了几分轻蔑。 顾楠手里三米长的长矛也抬了起来,在这长矛虽重百斤,但在她的手里却若轻如无物一般。 不用内力? 那你可是准备好了啊。 我这一杆三米大矛砸下去,你可能会叫爸爸。 ——————————————————————— 回复一下评论哈:首先是小齐天的建议,要少些抄袭古诗,哈哈,你放心吧,偶尔会用来抒发一下气氛,但是绝对不会平凡的。然后是更新问题,最近在考试,实在是更不快,我打字也是确实慢,一张小说有时候要写个几个小时,所以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嘛,总之我会尽力的,也请大家放心,不会太监的。最后,不要再说短小了,男人可是不能被说短小的啊。哈哈,好了,就这样了。 战国烽烟 第三十四章:路上的安宁 蒙武端着长戟,双目凝视着前方的顾楠,虽然他并不认为顾楠能打败自己,但是他依旧不会轻敌。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想是如此,蒙武握着长戟的手愈发紧绷,只带顾楠先攻,便可发动全力一击。 等我,攻过去吗? 顾楠眯着眼睛,手中的长矛尖峰一抬,身下的黑哥就像是心有灵动一般,猛然向前冲去。 便如你所愿。 只感觉眼前一片尘土飞扬,蒙武微微一愣神,顾楠却已经连人带马冲到了他的面前。 一杆森冷的长矛夹杂着呼啸的劲风朝着他的胸口凌厉地刺来。 如此马术,当真是好快! 蒙武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甚至都没有看到顾楠催马的样子,顾楠的身下的战马却就冲了过来。 站在不远处的白起看着场中的顾楠,摸着胡须点了点头。 看来这丫头的马术没有落下,倒是还精通了许多。 可惜白起和蒙武都不知道,根本不是顾楠催的马,完全是黑哥自己跑出去的。 顾楠只是顺势举枪而已。 千钧一发之际,蒙武硬是举起了自己的长戟,拨在了顾楠的长矛之上。 “当!!” 一声兵刃相撞的嗡鸣声几乎震动着四周的空气,坐在前排的士卒却只觉的耳膜生疼连忙捂住了耳朵。 顾楠的长矛撞在蒙武的戟上,两者相接,一瞬间就分出了高低。 顾楠的面色不变,蒙武的脸色一片通红,双目微呲,两只手阵阵发抖。 “厮!!” 蒙武胯下的白马终是不敌,发出了一声惨叫,连连退后了数步。 而蒙武手中的长戟震动不止,额头上滴着冷汗。 两手却是差点握不住自己的戟,刚刚一轮交手,他发现,顾楠手上居然是有整整千斤力道。 完全没有感觉到内力的波动,便是说明顾楠是真的没有内力,全凭着肉身打出的那一击。 看着眼前身披战甲却依旧身材窈窕的女子,蒙武咽了一口口水。 作何的玩笑,这姑娘何来的如此气力!? 如此肉身,就是比之一等武将也是不遑多让矣。 莫不是真有什么天生神力之人?还是一个如此女子? 不说蒙武这边惊地说不出话,顾楠这边当真是一阵痛快。 好久是没有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了。 舔了一口嘴唇,豪爽的叫到:“蒙兄弟!再来!” 这般豪气却是让四座的士卒都鼓起了掌,大声叫道:“好!” “顾姑娘当真豪杰!” 顾楠端起了矛来。 这次却是要来真的了。 刚才黑哥冲的快,顾楠没来得及用上全力,只是凭着黑哥的冲劲。 但若是顾楠全力发挥,配合着黑哥,千余斤的实力,绰绰有余。 “哼!” 黑哥嘶鸣了一声,恍若一道黑风,载着顾楠在校场中驰骋。 一个呼吸,跨过了数十米,还没来得及蒙武反应,第二矛就已经呼声而至。 顾楠的长矛长三米,一杆矛用来大开大合,一舞起来,便是身周数尺尽是寒芒,密不透风。 何况她还精通突刺,横挥竖砍好挡,但是这长矛一刺才是杀招。 “当当当当!!!” 一连片的交锋之声响起,几是惊了远山的飞鸟。 蒙武只感觉心中大悔,这般神力,他便是用上了内力恐也是苦战。 何况是现在,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局面,自己凭着这些年战场上的经验勉强招架了顾楠几招,两手就是红肿一片连那长戟都是有些拿它不住了。 “邦!”又是一次交手,蒙武虚晃一戟险险退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这时候不能再讲是什么丢不丢脸了,要是出了才是最丢脸的。 整个军营的人可都是看着呢! 当下吼道:“顾姑娘天生神力,为兄却是敌你不得,想来是要用上内力才能较量,姑娘可是小心了!” “哈。”顾楠轻笑了一声,以蒙武这点力气她打的也是甚不尽兴:“蒙兄弟,且招呼过来便是!” 见对方默认了他违反规则,蒙武感激地看了顾楠一眼,这本是已经极其难看的事情,对方就这么放了过去,这姑娘却真是豪气。 “哈哈,好!那姑娘接好便是!”蒙武大喝了一声。 手中的长戟亮起一片精芒,浑厚的内气涌出,却是气浪阵阵威势不凡。 “受来!”蒙武一拉缰绳,胯下的白马飞奔而起。 顾楠感受着刮得脸生疼的劲风,心中涌起一股战意,却是兴奋了起来。 长矛一圈,干净利落地向前刺出。 “嗡!” 嗡鸣四散。 —————————————————————— 这一番演武却是一直持续到了午后,生生打了近一个多时辰。人马交错,枪来戟往,声势奔腾当真十万分精彩。 最后直到蒙武和顾楠两人都累了,才以和局收场。 散场之后,士卒却依旧相互聊着两者的长短,回味不止。 “唔!”顾楠大口地咽着水,打了一个多时辰她的嘴早就干了。 喝的急切,水袋里的水从嘴角滑落沾湿了衣领,顾楠放下水袋擦了擦嘴巴。 咧着嘴笑了笑:“真痛快。” 她确实好久没有如此痛快了。 自从做了白起的学生以来,虽然每日练武,但是说是切磋,也只是和鬼谷子来过几次奕剑,两人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打不开。 这次不同,蒙武和顾楠两人也就是伯仲之间,这番交锋打的确实是让顾楠有一种舒爽的感觉。 这种感觉却是她从前不曾有过的,也许也就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有这番感觉。 “确实是痛快!”蒙武站在顾楠的旁边,对着水袋里的水就是一顿牛饮。喝完就是大笑。 “我说能让武安君收为弟子的姑娘是如何一位奇女子,今日一场真是比蒙强多矣。” 顾楠摆了摆手:“抬举了抬举,你我也就半斤八两,没得什么高低。” 蒙武笑着晃了晃脑袋:“今日还要多谢顾姑娘不计较武翻了规矩,姑娘神力,武不用内力当真挡不住。” “不谢,用不着。”顾楠不是很在意地耸着肩膀:“知道男人之间最铁的关系是什么吗?” “?”蒙武一愣:“是何?” 顾楠神秘一笑,抬起了三根手指:“一起喝过酒,一起嫖过娼,一起打过仗。” 说完,指了指两人:“你我同袍,便是战友,一起打过仗,这军营中的就是兄弟。兄弟之间计较这些是如何?” “啊?”蒙武先是愣着,这两人怎么便是男人之间了? 但是又被顾楠的话给逗笑了,连连点头:“哈哈,是,兄弟,顾兄弟真是一个妙人!” “来来,碰一杯。”顾楠举着水袋正准备喝一杯,却发现手里的是水袋。 军中禁酒,顾楠苦恼地只抓着脑袋。 “唔,军中禁酒,真真是不通人情。” “无事,回了咸阳,武到时请你!” “你所说的,莫忘了。” “不会,定是不会。” ———————————————— “塔塔塔塔。” 脚步声在山谷中回荡,顾楠骑在黑哥的背上,跟在白起的身边。 身后是一片的骑兵,身穿着黑色的铠甲,面上还覆着一层铁面。 整齐划一的马踏声不急不慢,却能让人莫名的生出几分压力。骑兵的后面跟着步兵,步兵的速度要慢些,所以骑兵也特意控制着速度。 行军的时间有些无趣,顾楠心不在焉的回过头,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骑兵。 大秦铁骑,算得上是大秦最强的战力之一。 和那日在兵营之中看到的无神等死的士卒不同,所有的铁骑都戴着铁面具,看不出神情。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平静地眼睛,没有任何的神色波动。 阳光的照射下,他们手中的长戟散发着寒光。 浑身都带着肃杀之气。 “楠儿,你昨日演武,做的不错。”白起骑着马走在顾楠的身边,淡笑着说道。 “是啊,若不是师傅,学生也不需要做过那一场。”见白起有提起了这事,顾楠翻了个白眼。 那场打的是爽快了,她的手到现在都还僵酸,还有蒙武,现在还在后军休息着。 “年轻人万事不能斤斤计较,心胸可是要开阔些。”白起的笑容有些僵硬,打了个哈哈。 “倒是楠儿,此番却也是不能自大,你虽然天生骁勇,但是毕竟没有内力,战场上若是无需,切记不可争强好胜。” 又来了··· 顾楠听着白起说教,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两旁的景色,却是完全没把白起的话听进去。 “你要记着,急进必破,骄兵必败······”白起说了半天,却突然发现顾楠正盯着半空中的飞鸟发呆。 这混丫头! 白起伸出了手,一个二指核桃敲在了顾楠的头上。 “哎呦!”顾楠惨叫了一声。 “给老夫好好的听着。” 看着武安君和顾楠的样子,就连走在后面一直冷漠的大秦铁骑都相互看了看,眼中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呵呵呵。”有几位发出了几声轻笑、 去往长平战场的路上,却是难得的显得的安宁。 战国烽烟 第三十五章:你怕是在为难我顾某 长平,位于山西,每年的十月份开始变冷,到了年末,天气却也是冷的发紧。 顾楠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大雪的天气,拿出了准备好的毛皮披在身上,风很大,一阵大风吹来,便是觉得冷的彻骨。 秦军的营地驻扎在一座山头,整整近五十万大军,算上白起领来的十万余,秦军这边,足有六十万人。 平连在山原之间,建着一座极大的营垒。光是外墙就足有几十米高,很难想象是花了多少人力。 “赵军一直坚守不出。” 白起身上披着一身兽皮,手里拿着一个竹简。 营帐中烤着火盆,火光通明。 “是,赵军虽然换将,但是那赵括目前还沿用着廉颇的战术,固守不出,而且不知道那小儿用了什么方法,赵军虽然越发缺粮,但是士气却高昂了不少,近几次的攻营损伤都不小。” 坐在白起身侧的是一个老将军,年纪看起来要比白起小些。 双目长狭,看起来不是很友善。 但是说话却是一副认真的做派。 “老龁,入冬以来,我们运粮的河道却是如何?”白起翻看着竹简,淡淡问道。 那老将盖就是白起之前的统军王龁。 王龁听到白起的问题,眉头一皱,苦笑了一下:“入冬以来河道多有冻结,到了年末更是频繁,每日都要派士兵出去碎冰,疏通河道。” “目前来说,粮草还是供应得上的。” 坐在营帐中的除了两位老将,还有顾楠,本来是被白起叫来教考兵策的,没想到王龁会突然来禀报军情,也就被白起留了下来一起听。 “赵国的粮道则时常被我军骚扰,供粮很不稳定,想来便是固守,也守不了几日了。” 听着王龁说完,白起点了点头,如果真是如此,恐怕就算赵军固守不出,在围上数月长平也能不攻自破。 但是长平这地方已经拖了太久,抵上了两国几乎全部的国力,莫说是赵国已经吃不消了,就是秦国也已经快要不行了。 再拖上数月,对于秦国来说不是好消息。 便是打赢了,也要伤筋动骨。 突然白起看向了坐在一边低着头装不存在的顾楠。 “楠儿,若你是那赵括,你会如何?” 本来还想着躲过一劫的顾楠无奈的抬起了头。 顶着两个老将的视线,抿了抿嘴巴,思索了一番:“本早该屯田种粮,如今来讲,赵军粮草短缺,军心不稳,临阵换将,军中动荡,不具人心。” “赵军骑射野战极佳,但长平除赵军阵前的一片以外,多为山地,骑兵进退两难,困守难出,不备地利。” “长平两年,赵国国力已然空虚,是撑不下去了,该是如此,赵王才如此想快快结束此战,换上赵括,如此,已失天时。” 说完,顾楠摇着头:“此般,人心不具,地利不存,天时已失的战事,赵国必败。莫说是赵括,便是天生神将,至此,也是无能为力。” “师傅,你这恐怕是存心在为难我。”顾楠苦闷的看着白起:“赵国已然没有胜算,无非就是我等,如何胜而已。” 嗯······ 王龁坐在侧坐,双眼深深地盯着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没说过的白起弟子。 本来听闻白起收了一个女弟子的时候,他还想调笑这个老友一番。 但就刚才这姑娘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却不敢再小看对方了。 只是来到阵前半月不足,却已经将这战事看的如此透彻,就是他自己恐怕也是做不到。 满意。 不能再满意。 白起本来就心存让顾楠在王龁面前表现一下,让自己涨涨脸面的心思。 顾楠真是完完全全称了他的心意。 舒坦地摸着胡须,瞥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脸严肃的王龁,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 强忍着心中的得意,白起微微颌首,装作淡然的样子。 “嗯,还算不错,但目光多少还是短浅了些。” 这般还算是目光短浅? 那老夫算是什么? 王龁嘴角一抽,他算是看出了白起就是诚心想在他面前显摆的,气的冷哼了一声。 “也罢。”白起的嘴角翘的更高了些,就连说话声都带上了笑意:“你说说,我军如何打,胜的会是最漂亮?” 双眉微蹙,顾楠却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良策,但是她多少知道一些历史上长平之战的经过。 “师傅,徒儿想不到,只得说,断其粮道,截其后路,困兽而杀,或许可行。” 这话说的模糊,也其实根本就是没有说出什么计策,只是给了一个建议,想要真正实行却不是这么几句话就能了事的。 断粮,截道,困军。 这三者没有一条是容易的,每一条都是需要数个紧密的布局才有可能实现。顾楠说的话,就连说是建议都有些勉强。 “不错。”白起却放下了竹简,他也没有希望顾楠能说出什么计策,有如此的战略眼光便是很不错了。 从时间上来说,顾楠学兵家之道,也不过就是数月而已,说是初学兵法都是还太早。 能有如此见地,已经让白起很欣慰了。 要知道一开始学书,顾楠可是连字都不认识,能有今日这番功底,实在难得。 想来楠儿平日里定是下足了功夫的,苦了这丫头了。 白起这般想着,却是将顾楠平时偷懒的样子全部抛到了脑后。 “行了,我和你王伯伯还有话说,你先去休息吧,今日的教考便算你过了。”白起淡笑的说道,对着顾楠轻轻挥了一下手。 “是。”顾楠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一下子便站起了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这丫头,真耐不住性子。”看着顾楠落荒而逃的样子,白起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责怪似的说道。 “你这老货便是够了。”王龁的眼角微抽:“在我面前显摆是和有意思?” “啊?哈哈,却是有些意思。” —————————————————————————— 顾楠他们是十二月末到的长平,如今却已经是一月份有余。 气温倒是没什么变化,按着顾楠的推算,估摸着足有零下近二十度。 又刮着风雪,甲片露在外面都能覆上一层霜,用手摸一下都能感觉被冻住,偶尔几道风吹进领子里就是一阵彻骨的冷,很是难受。 今夜倒是好些,风雪小。 走出营帐,顾楠拉紧了披在肩上的兽皮,感觉暖和了些才跨步走开。 她要去一趟马厩,把黑哥拉出来溜溜。 这军营里的马厩管的严,前几天黑哥还在跟她抱怨闷得慌,抱怨伙食不好,抱怨晚上挤得慌,她想着趁着今晚不算冷,便带着黑哥出去逛逛便好。 别说她是怎么听懂黑哥的意思的,黑哥的灵性她是不明白的,但是她总能感觉到黑哥的意思,就像她说的话,黑哥似乎总能听得懂一样。 这马,却是麻烦。 对着手哈了口气,冒出一阵白雾,顾楠搓了搓手心。 到了马厩,她也算是老客人,看马的是士兵也没拦她,便让顾楠进去了。 黑哥站在一众马的中间,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看到顾楠走来,蹬了蹬马蹄。 “来了来了。”顾楠苦笑着走上前,解下黑哥的缰绳,伸手在它的头上揉了揉。 “你倒是娇贵啊,军中还养不活你?” “哼!”黑哥打了个响鼻,小跑着溜出了马厩。 叹了口气,顾楠拉紧了绑在腰间的青铜剑,毕竟是要出营,即使是不打算去远的,防身的家伙还是要带好的,要是有个什么狼什么的,她也不惧。 她现在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了。 风雪不算大,顾楠牵着黑哥和守门的士兵出示了通牌,优哉游哉地溜达出了大营。 要遛马的事情她早就和白起通报过了,虽然白起怪异,但还是给了顾楠通行令,所以守门的士兵也不会多管。 不打算再走多远,顾楠就是领着黑哥去附近的一个坡上逛逛,那山头的雪下的大,却不知道为什么雪下面的草依旧是青的。 早就吃腻了军中干草的黑哥要是被顾楠带着出了门却是绝对要去那里的。 ······ 风扯着顾楠披在肩上的兽皮披风,发出鼓鼓的声音。 离秦军的大营七里多的地方,走了小半个时辰,不知不觉被黑哥背着跑得远了些,顾楠坐在山坡的一块石头上,视野很好,坐在这,甚至能远远地看到远处的赵国营垒。 却是不能再走了,再走七八里就真的是快到了赵军的阵地了。 两地的营垒都是高耸,远处也能看得清楚,丹河的水横在两地中间,安静的流淌着,河面上飘着着薄冰,反射着月光。 顾楠松开了黑哥的缰绳,黑哥撒欢地小跑到了一边,拱开了覆盖在山坡上的雪,露出了下面的青料,吃了起来。 这马倒是会找吃食。顾楠无奈地看着黑哥,解下了自己腰上的水袋,喝了一口。 “踏踏踏。” 风雪夜色中却突然传来的马蹄的声音。 不是黑哥的。 顾楠的神色一僵,皱着眉头收起了水袋,手已经放在一旁的剑柄上。 这地方里赵军的营地却实在是太近了,已经是两军的中央了。 这时候听到马蹄声,可不是一件好事。 暗自瞥了一眼黑哥,黑哥也是抬起了头,眼神凛然地看着远处。 随着马蹄声的靠近,一人一马的身影出现在了顾楠和黑哥的视线中。 那是一个年轻人,面色可能因为这天冷,有些发青。头发梳理的整齐,高鼻剑眉,却是一副端端相貌。 身旁的马也不一般,起码绝不是普通人骑的了的骏马。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穿着一身甲袍,那是赵国的甲袍,腰间一柄长剑,一只手正搭在剑柄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相互看着对方。 场面凝涩,就仿佛是这风雪冻了这空气。 很久,那年轻男人先开了口:“你是谁?” 其实双方都很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是秦国人,一个是赵国人。 顾楠眯着眼睛,半响:“过路的,到了这地方,顺便放一下马。”说完看向一旁的黑哥,离她有些距离。 两人又多不说话了。 就这么僵持着,直到那年轻男人再次开口。 “我也是路过,放一下马,你我两不相干?” 看对方的衣着,也不是普通的士卒,起码是个小将,顾楠心里也没底,衡量了一番,便松开了剑。 爽快地说道。 “两不相干。” 年轻男人沉默了一下,点头,右手慢慢放开了剑柄,坐在了离顾楠几身开外的另一块石头上。 放开了马绳,身旁的骏马横了黑哥一眼走到了一边。 黑哥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草。 —————————————————— 回复一下大家,之前有人说古时候丈的长度和现在不一样,我去搜了一下确实是如此,基本丈的长度随着每个时期的不同都有些不同。战国时期丈的长度大概是2.3米确实是我错了,我会尽快改正的。然后是这本书是单身的,或许回变百,但是绝对不会变嫁就对了。最后,大姨妈啊,e,这些细节先放着吧,嗯,哈啊哈 战国烽烟 第三十六章:崭新的天下?忽悠,你接着忽悠 “呼呼。” 风扯着衣角,顾楠靠坐在石头边,两手抱在头后却是一副悠然地样子。 长平的天气虽冷,但是她毕竟是个武夫,也没有这么不经的冻。 相反,坐在顾楠对面的那个年轻男子始终默默地注视着顾楠,右手始终摆在靠近剑柄的地方。 虽然说了两不相干,但是他还是不敢放松对顾楠的警惕。 对方可是秦军,半夜出现在这里,来路恐怕不会是放马这么简单的。 虽然,他自己确实就是来放马的。 “我说,你就别这么紧张了,说是两不相干,我便是不会失信的。” 虽然风雪的天气,又是夜里,顾楠根本看不清对方具体的样子,只能隐约地看出些装扮和脸部五官的轮廓。 但是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不屑的撇了撇嘴巴,这人胆子真够小的。 坐在顾楠对面的年轻男子神情一顿,随后面露尴尬,对方的语气中肯随意,看来确实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拱了拱手:“倒是我见笑了。” 说完,才有心思看向坐在那的秦人的样子,夜里很黑,只有碎碎的月色在风雪中零散着。两人之间隔着七八米左右的距离。 能看得出对方正靠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却看不出样貌,听声音有些中性,甚至有些像是女子······ 不,怎么会。年轻男子自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军中怎么会有女子?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双方的气氛自然轻松了不少。 年轻男子思索了一下。 抱拳,笑着说道:“在下赵适,赵国人,兄弟你倒是真会找地方,此地的草野性寒,这方圆十里,估计也就是这种座山头马儿才能吃到青料了。” “你倒是敢说,赵国人,不怕我现在就动手?”顾楠随意调笑着说道。 这人倒是有趣,刚才还胆小的紧,现在怎得又什么都敢说了。 “我叫顾楠,秦国人。” 心中暗自思量了一下,赵适,却是没有这个名字的记忆,想来便是赵军的一个小将。 赵国人,秦国人,这两个名号报出来,在这个地界,一般是绝对没法善了了。 但是两人却都没有什么动静。 赵适轻笑了一声,这“汉子”的声音不太粗,性格倒是粗的很,但是他就是喜欢这种粗的人,说起话来没那么多弯绕。 “既然兄弟这般洒脱,我再是那般,想来是会被看不起了。” “嗯。”顾楠应了一声,沉默了下来,两人的阵营毕竟不同,言多必失。 一片漆黑的原野上,几个小坡也被淹没在了风雪里,远远地,只能看到秦,赵两军的营垒的星星火光。 “呼,呼。”风的声音在山丘上有些大,耳畔还有细细索索的马匹嚼着草杆子的声音,顾楠半闭着眼睛休息。 行军攻阵,能偷得片刻清闲也是值得庆幸的事。 “咕噜。” 一个杂音突然进了顾楠的耳里,让半寐着的顾楠眉头微皱。 瞥向了坐在一旁的赵适,脸上露出了几分怪异。 “咕噜。” 又是一声。 顾楠挑起了眉头。 赵适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是他的肚子发出来的声音,他今日就只吃了两餐,都是没有吃饱,着实是饿极了。谁知这肚子如此不争气。 丢人啊。 “赵兄弟,你,可是饿了?”顾楠犹豫了一下,问道。 “额。”赵适的脸色苦涩:“是了,倒是让兄弟好笑了。” “如此。” 顾楠摸了摸怀里,拿出了一个没吃过的干饼。 这是她中午实在是吃不下的,也不是她饱了,而是牙口实在是受不了。 “若是不介意,我这还有块干饼没吃过。” 顾楠拿着干饼递了出去。 “这···”赵适,看着干饼,半响,接了过来。 感激地看了顾楠一眼:“多谢顾兄弟了。” “没什么。”顾楠的声音有些轻:“一块干饼而已。” 赵适那没在传来回话,传来的是一阵一阵慢慢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偶尔,还会伴着一声轻咳。 想来是那干饼着实太干了。 “你们赵军,粮草这般不够吗?看你这装束,该是一小将,如何连饭食都吃不饱?”顾楠淡淡地问道。 但似乎又发现在自己的立场似乎不适合问这些问题,又补充道:“若是逾越了,你便不回答就好。” “······” 赵适咽下了嘴里的饼屑:“没什么好逾越的,也不是个秘密。我们赵国的粮草本就是不够,手下的士卒都吃不饱饭,我又如何能一人吃饱?” “这般。” 顾楠点了点头:“那你倒是一个好官。” “过奖了。”赵适说着,看着手里还剩下半张的干饼,咽了咽口水,随后默默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风雪里,顾楠看着那个藏着半张干饼的小将,摇了摇头。 “连饭都吃不饱,何必来打仗?” 赵适楞了一下,却是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过了一会儿,轻笑道:“谁想打仗?保家卫国而已。” “长平之后便是赵都邯郸,我一家妻儿老小都在那,若是被你们秦军攻了去,某,便是家破人亡了。” 说完赵适合上了嘴。 顾楠解下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口:“倒是我们对不起你们。” 赵适摆着手:“哪里的话,各为其主罢了。” 说着叹了口气。 “若是不打仗便好了。”顾楠没由来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赵适听着这天真的想法耸了一下肩膀:“有人,就不可能不打仗。” “为何,不能共为一国呢?”顾楠也许是闲来无事,和赵适继续说着。 “共为一国?”赵适摇了摇头,谈论到这军国大事,他的态度认真了几分:“共为一国便要有君,有君便要相争,相争便有战乱。” “若无君呢?”顾楠突然想起了后世的治世手段。 “无君?”赵适愕然,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这话不管是被那个诸侯王听了去,这顾楠定是难安。 而且,无君又这怎么行? “无君,天下大乱矣。” “那,以民为本呢?” “以民为本?”赵适一时间居然是听不懂。 “是啊。”顾楠想着后世的景象,淡淡地点了点头,半躺着看着下着雪的夜空。 “以民为本,以民为政,以民治国。天下无世家,无君王。良田分倾与百姓,书文授天下共学。民举官而治世,若官无为无德,则民改而选立其人。政为民意,国为民营,天下大同。则此这般,世无君王。天下会大乱否?” 这······ 赵适只觉的自己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一瞬间失了神。 此般治世,却是天下再无乱世也不是不可为?不,不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顾楠的这一番话,却是将他从小而来的君主观念毁了个干净。 若是那般,这天下,是否真能大治? 赵适想要反驳,却是想不到如何反驳。 因为若是那般,也许这世间百姓这能安居乐业,这世间真能朗朗清平。 赵括的眼里闪烁着精芒,但是许久,那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说的着实容易,但是实现那般的天下,又谈何容易? 遥遥无期矣。 以民为本吗? 赵适无力地靠坐着:“顾兄弟,你的想法,却是没可能实现了。这诸侯战乱,又哪里来的百姓的天下。” “谁知道呢?”顾楠勾着嘴巴,喃喃着:“也许有一天真能实现呢?” “那当是一个崭新的天下。” 两人的话题到了这里也就是中断了,没有继续聊下去,等到黑哥吃完了草。 顾楠便牵上了黑哥的缰绳,回头看了看那叫赵适的小将。 随后扭过头骑上了黑哥踏雪而去。 只留下在赵适一人独立在那。 赵适扭过头,看着满天飞雪,若有所思。 “我赵括此生若是能见上一眼那般世间,当是此生无憾。” 战国烽烟 第三十七章:火焰之中的盛世 王龁坐在白起的面前,表情严肃:“赵军那边当还是不知道你来了,所以老白,我觉得此番应该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谈论到了正事,白起自然也不再和王龁笑闹,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 突然,他勾起了一丝冷笑。 “那赵王此时也想着速战速决吧。” “赵王?”王龁思考了一下:“对,想来赵国此时的国力已经摇摇欲坠了。” “守城之战本该稳扎稳打,但是赵王既然换掉了固守的廉颇,命赵括出征求胜,想来是已经吃不消长平上的消耗了。” “所以,现在着急的应该不是我们,而是赵王,不管那在赵括想不想打,赵王也一定会催着他打。因为再这样拖下去,就不只是丢个长平这么简单了,整个赵国都恐会被拖死。” 白起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们只等那赵王去催那赵括便是,等到赵括无粮无援,自然就只能出来和我军决一死战。骑军入山,我等一围,没有粮草,最多不过十日,不攻自破。” 王龁听着白起的话深深地点了点头,敬佩地看向自己的老友。 自己还在想着如何攻阵,而白起却已经做好了以逸待劳的对策了。 “这几日,每日便派三千轻骑去赵军阵前叫阵,等他们的赵王催他们出来便是。” “另外,出三万后军,随时准备借着在山林绕道赵国营垒之后,一旦开战,等到到赵军主力一出来,就把赵国最后的粮道也给断了。” “赵军此战,已经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了。” 王龁点头,站起身躬身说道:“末将领命。” —————————————————————— 夜半,赵括牵着自己的马回到了营垒,营地门口的士兵看到是赵括,连忙开门。 “将军。” 赵括对着士兵点了点头,看着士兵脸上的疲色,笑了一下:“你等这几日夜里守营若是累了休息片刻也无什么,莫真睡着了就好。” “将军。”士兵的眼底露出了一丝感激但是摇了摇头:“若是秦军夜袭那怎办,我等自会收好营门,将军放心且是。” “放心吧。” 秦军,赵括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似乎有些苦涩:“这几日秦军不会攻营的,他们在等我们出去。” 士兵听不懂赵括的话,但是他知道这小将军是真心待他们好,不像廉颇将军那般严厉,非常体恤他们。 将军做到了这份上,士兵若在偷懒耍滑,却是自己不拿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了。 守营门在战时,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将军,你便去吧,我等也不累。” 赵括看着士兵的样子,摇了摇头,牵着马离开了。 士兵则是唤来了队中的其他人,慢慢的关上了营垒的大门。 赵括将自己的马绑在了营帐前的马桩上,掀开了营帐的帘字走了进去。 却发现自己的营帐中,自己的亲兵正站在里面等着自己。 看到赵括走了进来,亲兵那着手中的竹简连忙递了上去。 “将军,赵王派使者送来的文书。” 赵括眉头一皱,此时的文书,却绝不可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翻开手中的竹简,只是简单的扫了几眼,脸上就露出了一个苦笑。 赵王等不及了,赵国撑不住了,要他尽快决战,速战速决。 决战······ 他知道从孝文王发来这张传书的时候,就已经很难赢了。 古时攻城,攻城之兵当倍数于守城之兵才能力敌。 赵军若是守城不出还有几月可守,但此番若是赵王非要他们主动出击,攻守互换,秦军六十万,赵军四十五万,何来的胜算可言? 长平位于上党属于上党的战略要地,可以说攻占了长平就等于攻占了上党。 若是上党拿下,秦国只需要绕过太行山,就能直接攻打赵国的都城邯郸。 而要是上党在赵国手中,赵国就可以攻打上党西侧的安邑,安邑被取,过秦岭,渡黄河就能直击秦国国都咸阳。 秦有灭赵之心,赵有亡秦之志。 那么上党就必须是不得不拿下的地方。 如此一来才造成了在上党地区的百万士兵的攻防战。 但是很显然,自胡服骑射以来赵军武力大盛,可是论及国力却还不如商鞅变法之后的秦国。 从一开始,赵国的算盘就是打错了,再加上长平攻守前期的错误布局,没有考虑长期作战的准备,这才导致了战况每日具下。 赵括站在营中良久,手中拿着那份竹简。 长平必败,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八分打算。 但是长平绝不能就只这么简单的丢了,一旦长平失陷,秦军北上,越过太行山就是都城邯郸。 邯郸若破,赵国亡矣,而他的家人又如何自处? 便是如何说,也要全力一搏,要那秦军无力北上。 “将军。”亲兵见赵括一直呆立在那,一句话也不说,担心的问道:“如何了?” 赵括感觉自己的双手冰冷,放下了竹简,走到了一旁的火盆边,将手放在火焰的上面暖着。 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胆寒的话。 “五日之内,决一死战。” 帅甲四十万,攻阵六十万秦军。 这又是怎般疯狂。 但是对于已经败了一半的长平之战,也就只能如此一搏,或有生机。 如若世无战事······ 赵括似乎又想起了之前的山丘上,那个姓顾的秦兵说的话。 火盆里跳动的火焰中,他似乎看到了那般景象。 赵括的视线模糊。 当真是一个太平盛世。 —————————————————————————————— 这里说一下哈,上一张的赵适是赵括报的假名字而已,真名是叫赵括的,我没写清楚,抱歉哈哈。 战国烽烟 第三十八章:弥天大谎 也许是昨晚睡得太晚,等到早晨,顾楠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日晒三竿的时候了。 这个时间,都已经开始吃早饭了。 顾楠从自己的床上爬起来,头发有些杂乱,她也懒得打理,身上的衣甲都不需要穿,因为本来就是合甲而眠的,她晚上睡觉根本就不脱。 也不是说什么警惕性,而是一身铠甲穿起来着实麻烦,她实在是懒得脱。 迷迷糊糊地坐在营帐里,抬着模糊的睡眼发了会儿呆。顾楠才随意地理了几下头发,爬下了床榻。 头还有些疼,昨晚溜完黑哥回来就已经是半夜了,这一觉才睡了两三个时辰,对于她这种嗜睡的人来说,只是头疼已经不错了。 “嗯···”顾楠搓了搓眼睛,拿起一旁木盆里的水敷了一把脸,然后漱了个口就算是洗漱完毕。毕竟军营里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条件,她的营帐里还能有一盆水就已经是照顾她了。 把靴子套在了脚上,顾楠顶着杂乱的头发和为黑的眼圈就出了门。 士兵们的早餐是领取的,所有人都在那个地方领,然后就随便找个地方蹲着吃,顾楠也是这样。 等到顾楠走到了吃饭的地方,这里却已经是十分热闹了,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见到她都会笑着和她打声招呼。 那日和蒙武演武之后,全军的将士可以说算是都认识了这位力气大的恐怖却又生的俊极的姑娘。 大部分人对这个豪迈的女子印象都很好。 而本就在长平的士兵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她这个军营里唯一的女将。 其实,顾楠的职位根本够不上将军,只能算是一个亲兵而已。 “老霍,今天还吃饼啊。”顾楠走到了领吃食的地方,在这里呆了半个月也是已经熟门熟路了。 对着正发着饭食的队正问道。 那叫老霍的队正听到顾楠的声音回过了头,看到顾楠笑了笑:“顾姑娘来了啊。” 看着面前的吃食叹了口气:“还是干饼,军中实在没什么吃食。” 说着拿了两块干饼递给了顾楠,苦笑了一下:“倒是苦了顾姑娘了,陪着我们这些粗汉子吃这东西。” “嘿。”顾楠听到这话佯怒道:“怎得,你们吃得我就吃不得了?” 说着一把抢过了干饼,在老霍愣愣的眼神中,放在嘴边就是一口,咔嚓咔嚓的。 但是没吃几口,顾楠又是一脸郁闷:“不过说说实在的,这东西当真没味道。” “哈哈哈哈。” 蹲在一边吃饭的士兵和老霍头都笑了起来。 老霍头拿起一口碗舀了些米汤递给顾楠,对着一旁的士兵们叫到。 “兄弟们,都拿出点干劲出来,打退了赵军,到时候我们队给你们做肉镆镆便是。” “哦!” 白起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米汤和干饼,身边坐着王龁,王龁显然并不喜欢坐在外面陪着白起吹冷风,但是白起非要他一起来吃饭。 看着不远处欢呼的士兵,白起老迈的脸上露出了一分笑容,只有一分,却笑得很真实。 “吃肉馍馍,军中哪来的那么多肉给他们吃。”王龁笑骂了一句:“这帮混球。” 白起看着人群里的顾楠,顾楠融入军队的速度很快,本来他还担心她会不适应,现在想来却是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抬着眉头,眨了眨眼睛,白起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 “随他们去,打赢了吃什么都行,老夫给他们取来便是。” “老匹夫,说得轻巧!”王龁坐在一旁骂道:“这军费军资又不是你管。” “顶多,打退了赵国,宰些他们的马。”白起撇了撇嘴巴。 “宰马!?这马多金贵你不知道?” “没事,就说是战损便是,大王也不知道。” “老匹夫!” “怎得,我跟你说啊,你可不能告状。” ———————————————— 赵军营垒之前,三千秦军骑兵却是已经到了营前叫阵。 赵国的营垒之中一如往常,毫无动静。 “报。”一个士兵走进来赵括的营帐:“秦军又在叫阵了。” 赵括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来了多少人。” “三千有余。” 确实差不多,想来秦军已经看出了自己的端倪了,他们已经放弃强攻了。 这让赵括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散了开来。 本想着如果这几日秦军能强攻,现在看来终究是只能生死一搏。 “不用去理会他们。”赵括的声音平静,捧着手里的竹简。 “将军,他们骂的很难听,营中的将士都想出去剿了他们,那边也不过三千人。”士兵对的脸色不是很好,显然,叫阵的三千秦军恐怕真是骂了个痛快。 “不急,让他们骂便是。”赵括依旧显得风淡云轻。 士兵无奈地点了点头:“是。” 说着退了下去。 等到士兵走出,赵括也放下了手里的竹简,这才发现,那竹简却是空的,一个字也没有。 他根本没有心思看什么文书,现在的他正在绞尽脑汁思索着赵国的任何一丝胜算。 虽然他明白便是把这些胜算全拢,要按照赵王的要求主动进攻,也是万万胜不了那六十万余秦军,但是当有一战之力。不至于一触即溃。 秦军骂阵,他让压着赵军不让轻动也是一条。 积怒而发,带到决战的时刻总会在气势上拔高一筹。 数十万人的战争,有时候气势就是决定性的作用。 当然,只是一个怒还是不够的,还有让他们有底气。 赵括闭上了眼睛,随后又睁开,拿起笔在那空的竹简上写了起来。 他写着的是一份文书,一份赵王的假文书。 会给长平增派三十万援兵和十万粮草的文书。 他要在这赵军,撒一个弥天大谎。 且要凭这弥天大谎,同秦军决一死战。 战国烽烟 第三十九章:沉迷谎言有时要比直视真相还要好来着 等到赵括放下笔的时候,他面前的竹简上已经写下了和之前赵王发来催战的文书几乎一样的字迹。 几十万条性命,只因我这一简文书,赴死而战。 此战之后,我赵括恐是要留一个千古骂名矣,万死不足惜罢。 赵括面色木然,但是慢慢的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赵国不能破,此战定要让那秦军无力北伐。即为赵将,自当为忠君之事。 赵括看着那文书,深吸了一口气,沉闷地叫道:“来人!唤众将议事。” ———— 赵军的议事营帐。 一个又一个将领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安静地坐在两侧。 而坐在主座上的赵括安静地等待着。 最开始的时候,基本所有的将领都是不服这个资历浅显的小将的,但是随着这个名叫赵括的年轻人多次率他们击退了秦军的攻势,他们的心中都已经认可了这个主帅。 只是此番他们都有些疑惑,为何主帅会突然议事。 而且往日都面色和气的主帅第一次看起来如此严肃。 直到所有的将领坐下。 赵括慢慢将一份文书摆在了桌面上。 “诸位,大破秦军,指日可待矣。” 一句话,营帐之中的气氛几乎凝结。 所有的将领都同一时间看向了赵括,等待着赵括继续说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秦军六十万,赵军不过四十万余,附近又是山原,不利于赵军的骑兵奔行,想要大破秦军,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他们在缺粮无援的情况下已经和秦军整整征战了两年,没有谁还想再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更没有谁不想杀破那六十万秦狗。 赵括看着众将,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的微笑:“括前日接到赵王手书,月末便有三十万新军和数万粮草前来支援。” 说着瞥了一眼桌上的竹简;“诸位若是不信括,大可自己看看这文书。” 赵括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老将直接拿过了竹简,匆匆翻开,扫阅了起来。 没有几眼,他就合上了竹简:“哈哈哈哈!” “好!好!”两声好,老将面色胀红,腰背笔直,却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莫在那笑了,快,快让我等看看,是否真有援兵!”坐在四下的将军全部坐不住了。 争相想要拿过那竹简看上,确定那援兵真的来了。 一瞬间,营帐之中却是十分纷乱,但是大笑声四起,无不透着那股扬眉吐气的喜悦。 “好!老子早就看那帮秦狗不顺眼了,要不是老子手下兵不够,谁会畏得他们!?好!” “痛快!当真痛快!” “不成不成,到了那时我要痛快吃上一顿,娘的,这两年,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 营帐很乱,在赵括笑着看着帳中大闹的众将,却没有人看到他笑容下的那分自愧。 吵闹声慢慢停了下去,坐在赵括一侧的老将拱了拱手。 “主帅,你便说要我等如何做,我等定当完成!此番,定是要杀的那秦人片甲不留。” 被秦军压着打了两年多,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一股郁气。 这一次定是要连本带利的让他们偿还。 赵括坐在主座上,脸上没有了之前的严肃,反而带上了几分浅笑,就像之前的严肃只是为了揭露这个秘密和众将开的一个玩笑一般。 扫视了一圈在坐的众人,无不是蠢蠢欲动。 赵括微微点头“好,那我便说说。” “我已和大王定策,决定此次一举击破秦军。” 说着赵括指了指挂在身后的那张简画的地图。 “两日后,秦军再来叫阵,我们便集合四十万兵力一举冲出,营中留五万人镇守。” “届时,我等帅军正面进攻,吸引秦军的视线。而增员的三十万赵军一旦抵达便会绕过秦军的阵地,由上至下,从后方进攻,倒时,我们两军前后夹击,一举歼灭秦军。” 计划很简单,但是可行度相当高,若是那般赵军绝对可以一改颓势,转守而攻,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好。”老将点了点头,但是又迟疑了一下,问道:“只是主帅,为何不等三十万援军到了在一起行动。” 赵括摇了摇头:“三十万援军进营,秦军定有察觉,只有我等与秦军周旋纠缠,才能让那三十万援军绕至其后。而我等只需支撑到援军一至,便可攻守互易。” “如此。”老将了然的点了点头。 赵括和众将议事许久,直到午后,众将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中途,有几个将领还有迟疑,毕竟长平两年都没有援军这次又怎般是来了。 最后想到主帅不可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也就没有多想,信了这消息。 等到众将介离开。 只剩下赵括一人还坐在帳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殓,坐在主位上,赵括低着头,拳头慢慢握紧。 —————————————————— (嘛,可能大家会说我写的赵括不合历史,明明他应该是个草包才对。因为要写历史,所以为了尊重和尽量贴合,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其实历史上的赵括还是挺冤的。他一身只打过两场仗,第一场,一个月取了齐国的麦丘。第二场就是长平。说他的经验绝对就只有一点点,就被拉来和白起这种明显是高段位的对线,还是经济和人头都是落后一大截的情况,能赢才怪类。 哈哈,而且,当时战事结束后,赵军还能被秦国坑杀数十万,这代表什么?代表着赵国的战损是很少的,因为赵国本来就只有四十万到五十万左右的兵力。战损最多和秦国也就是一比一而已。秦国的损失也很大,据记载有足足二十万多死伤。 赵括在白起的攻势下守了45天,到了后期断粮甚至开始吃人肉和尸体,这样军心都没有崩溃可见在赵括的领兵能力还是不错的。到最后,根本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赵括没有投降,依旧决定率领残部突围,吼着赵将赵括,被乱箭射杀。 我觉得这个人也许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将领,但是远没有到纸上谈兵的草包的地步。就从他最后没有投降,依旧选择战死沙场的角度看,我觉得就算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也至少算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何况我觉得长平之战他打的还算漂亮,在没有粮草,兵力弱后的情况下和战神白起打了个五五开,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不是。) (当然,赵括历史上到底有没有这种欺骗的方法稳固军心我也不知道,这只是我的一点改编而已来着哈哈。) 战国烽烟 第四十章:大丈夫除了萌大奶信守承诺也是必要的来着 “顾姑娘,白将军唤你去营帐。”一个士兵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寻常的士兵却是不方便进入顾楠的帐篷,通报也只得站在外面。 军中也是没有女眷,这样一来,能进出顾楠帐篷的,也就只有顾楠一人了。 听到帐外的声音,顾楠放下了手里正擦拭着的青铜剑,对着帐外说道:“我知道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青铜剑收回了剑鞘之中站起了身。 师傅这时候唤我干什么? 顾楠疑惑了一下,却也没有十分在意。 别着腰间的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甲。 ······ “师傅。”顾楠穿着一身戎装,站在白起的面前,行了一个礼,面上的表情却是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你不和王伯开会谈论军国大事,找我是做什么啊······” “哼!”白起对于顾楠没大没小的样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怎得,为师没事便不能找你?便是为师就是想要你白走这一趟,你还能不来?” “是是是。”顾楠无奈地嘿嘿笑着,这老头的臭脾气恐怕是怎么都改不掉了。 “看你这表情,估计定是又在我被后说我什么。”白起胡子一抖,但也没有和顾楠计较。 撑着腿,从坐榻上站了起来,取过一旁的披风一甩,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走吧。”白起背着手,慢慢地先从营帐中走了出去:“今日,为师教你一课。” 顾楠站在原地呲了呲牙,最后舔了一下嘴唇,本以为到了长平她起码能逃上数个月的课业。 倒是没想到,白起居然在战时上课。 还真是好雅兴啊······顾楠讪讪地垂了一下肩膀,白起却已经走了老远,只得慌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 中军校场。 日头照在人身上有些热,寒风往身上一吹又是一阵冷,天上的云很薄,挡不住阳光,这才成了这般的天气。 一阵风溜进了领口,顾楠打了一个哆嗦,扯紧了一下自己的披风。 她并不是很清楚,白起带她来中军校场作甚,难不成今日要教考自己武艺? 想到这,顾楠的脸色一阵发青,白起下手多没轻没重她是知得的,这要是两人演武,自己恐怕免不了一顿毒打。 但是随后,顾楠远远的看到了数十人的黑甲骑兵压着一个穿着灰头土脸的人走了过来。 那是秦军铁骑,全身穿着的黑甲在阳光下寒光闪闪,覆在脸上的面具刻画着青面獠牙凶煞无比。 露在外的一双眼睛平静的让人感觉他们就像是一桩桩死物一般。 这十余铁骑浑身肃杀,只是一眼就让人影响深刻,那种让人胆寒的气质。 不过顾楠倒是没什么,在她看来,那几人的铠甲当真很帅。却是比她的这身好看太多。 一边想着一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破铠甲,叹息着摇了摇头。(喂喂,你应该关注额根本不是这个好吧。) 骑兵押着的一个人,等到顾楠看到那人时,眉头皱了皱。 那人身穿着赵军服饰,此时全身上下又不少的大小伤口,却都还不致命。 那人的嘴唇和脸色苍白,看上去失血严重,就算没有致命伤,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身上绑着绳子,绳口扎的很紧,勒得他的脖子都发红,脚步蹒跚的一步一步地走着。 绳子的另一头牵在走在那赵军一旁的骑兵手中。 十余个骑兵催着马,慢慢地走到了白起的面前,然后一齐翻身下马,动作整齐的让人咋舌。 为首的骑兵向前跨了一步,对着白起微微鞠躬:“主帅,赵军的探子已经带到。” 说完,他的身后,两个骑兵两手压在了那赵军探子的身上,两条腿踢在了他的腿弯。 只听一声闷哼,扑通一声赵人跪在了地上。 探子,斥候吗?顾楠站在白起的身后看着那人,这才看清了那人的眼神。 那是一双怨毒的眼睛,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顾楠,顾楠就只觉的自己心头发寒。 白起低下头,看着那赵军探子,平淡地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军抬起了头,嘴角淌着血,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和白起对视着,发出了一声嗤笑。 白起点了点头,仿佛刚才也不过就是走个流程,那赵军探子说与不说,或者说什么,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 只见他沉默了半响,回过头看向顾楠。 “楠儿,杀了他吧。” 冬日的日头正盛,阳光照得校场有些热。 这一句话却让顾楠浑身冰凉。 顾楠呆了半响,看向白起,笑了笑:“师傅······” “杀了他便是。” 白起没让顾楠说完,打断了她的话,静静地看着她。随后转身走开,站到了一边。 十余铁骑一言不发的分开,将顾楠和那赵军探子围在中央。 铁骑的首领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剑,双手捧着,递到了顾楠的面前。 看着眼前呆愣的姑娘,他的眼神流出了一点淡淡的无奈,话音不自觉的放缓了些。 “顾姑娘。” “没事。”顾楠的脸色有些发白,伸出手,慢慢地拿过了那柄剑:“多谢兄弟。” “无事。”骑兵微微点头,退了开去。 场中只留下顾楠和那个跪在她面前的赵人。 “咳咳咳。”赵人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片血,瞥了一眼顾楠,沙哑着声音:“动手吧秦狗,给个痛快。” 顾楠不知道自己怎么举起的剑。 她知道这一剑落下,她就不会再有回路可走了。 但她的剑没有丝毫的犹豫,在阳光的反射下,惨白的剑光直直的落下。 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手上,有些粘稠。 血滴从剑锋滑落,滴在校场的沙地这种,滚动了几圈。 人头落地,无头的身体也沉闷的倒了下去。 一切都只在一个瞬间。 骑兵安静的上前直接提起了无头的尸身走了出去。 只留下顾楠拿着那把剑锋,站在原地。 白起站在一旁,看着顾楠,仿佛又老了几岁。 他当不为人师。如此将自己的徒弟推上绝路。但他也没得选。 恍惚间,白起似乎想起了那一日,鬼谷子和他说的话。 ———— (“你可知,我初教楠儿剑术的时候,问过她一句什么?” “问了什么?” “我问她,你如何看你师父。” ······ “猜她和我说了什么?” “她和我说,你救了她的命。”) ———— 顾楠握着剑,心中并没有第一次杀人的恶心,也没有那种罪恶,只是一种空空的状态。似乎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但是她明白,自己真正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在她自己的选择下。 “森。” 顾楠将长剑立在了地上,面色如常,除了那分苍白。 笑着对着白起拱了拱手,沾着血的双手微微发抖:“师傅,若说无事俺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就准备离开。 “楠儿。” 白起无力地叫住了顾楠。 “·······” “为师对不起你。”白起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如果仔细听,有些颤抖。 顾楠的身子在那立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膀,声音很轻:“若不是师傅的那份豆饭,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还记得徒儿说的吗?此番江湖救急,必定铭记于心,来日必定涌泉相报。” 顾楠顿了顿,笑了一声:“嘿嘿,大丈夫,一言既出,自当驷马难追才是。是吧?” “你就等着我给你养老送终就好了。”说着,默默地走开了。 白起背着手,良久,骂了一声。 “混丫头,你算的什么大丈夫。” 战国烽烟 第四十一章:咸阳的东市到东城门口,其实也就四五步路而已 “哗啦。”顾楠将冷水敷在自己的脸上,冰凉的感觉伴随着刺痛的寒冷,让她颤抖的手缓解了不少。 手上的血迹被冷水化开融进了水盆之中,将水染得微红,顾楠的双手支撑在桌案上,水滴从她的鼻尖滑落,滴进淡红色的水中,泛起一片波纹。 顾楠微喘着,胸口有些发闷。 安静的看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她的呼吸却缓缓的均匀起了起来,沉默着。 天色渐晚,不知道那风是什么时候开始吹得,夜晚的风突然的大了起来,雪倒是变小了几分。 顾楠拿着腰牌,去马厩牵出了黑哥,走出了营垒,她没由来的想出去走走。 风吹得顾楠的披风翻卷,她骑在黑哥的身上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小路,身后留下一排零散的脚印。 直到今日杀了那赵人的探子,她才第一次真正的明白,她已经上了战场,这个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的地方,这个你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躺在哪儿的地方。 忽的,顾楠轻笑了一声,摇了摇脑袋。 罢了,反正也我是条贱命,大不了,哪天,便是随处一躺,当是一梦不醒罢了。 顾楠抽了抽被风吹的发冷的鼻子,不再去想那些,拉着黑哥的缰绳。 “黑哥,走,快些!今天让你吃个痛快。” 黑哥对着身上额顾楠翻了个白眼,也不会到这人今天出抽了什么风。 但是还是撒开了蹄子,飞奔了起来。 顾楠从没见黑哥跑的这般快过。 “哇!”随着顾楠的一声惊呼,一人一马宛若一道飞影,在风雪中穿梭而去。 站在营垒的高墙上的士兵看着远去的顾楠,摇了摇头,战时,还能像这般心大的在营地外撒欢的,估计整个大秦也就是她独一人了。 军里相传,白将军平日里都说顾姑娘野的紧,这般看来,当真是没错。 依旧是那片草坡,黑哥的鼻子里哼出了一股白雾,慢慢的放慢了脚步。 顾楠伸着手在黑哥的马鬃上揉着,调笑了一句:“说有吃的,你倒是才跑的快。” 说着,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却突然感觉到了一个视线,顾楠回过头,看到一个人已经坐在了高坡上。 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拍了拍黑哥的脖子:“去吃青料吧。” 黑哥瞥了一眼山坡上的那人,感觉到他没有敌意,才慢悠悠地走到了一边,拱起了地上的积雪。 “还真巧啊。”顾楠走上了山坡,站在那人的一旁,随意地坐了下来。 那人正是前几日的那晚遇到的赵适。 “啊,确实是巧。”赵括无奈地一笑,回过了头,继续看着这长平山原。 这一秦一赵的两人居然能这么和气的坐在一起,怎么能说是不巧呢? 两人盘着腿坐着,突然,顾楠慢慢说道:“我今天,杀了一个你们赵军的探子。”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 “······”赵括沉默着,点了一下头:“杀人感觉怎么样?” 他没有去怪顾楠,因为他明白在战场上,本就是生死由命,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不太好。”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八岁,我杀了一个死囚,在我母亲的怀里哭了两天。”赵括看着漆黑一片的长平,回忆道。 顾楠勾起嘴角:“没胆。” “嗯。”赵括也笑了:“我现在想来,那是着实怂的厉害。” 停顿了一下,赵括说道:“战场上遇到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你是秦人,我会斩了你。” “我也不会,我们还没较量过呢,谁知道是谁斩了谁。” “呵呵呵。”赵括笑出了声:“你那日说的那话,我回去好好的想过······” 说着,目光灼灼地看着长平:“当真让人羡慕啊。” “如果没有这战事,也许你我,会是知己。” 顾楠却摇着头:“我倒是一点也不想认识你。” “谁知道呢。” 赵括回头看向顾楠,却是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顾楠的样子。 黑色的长发随着风轻摆,粉面含春却又带着沙场英武,随意地支坐在他的一旁,穿着一身戎装,却不难看出,这是一位姑娘。 一双如丝美目望着风雪,剑眉却是凌厉,很难说清这姑娘给人的感觉,但是很好看,很美。 “顾兄弟。” 等到赵括回过神,他笑叹了口气。 “方才是我说错了,若是你我早日相识,说什么,我也会把你娶了。” “啊。”顾楠平淡的应了一声,她只当是这赵适在开玩笑,随口说道:“那抱歉了,我不喜欢男人。” “哈哈,这般,那吾当真可怜。” 不管赵括想着什么,顾楠此时想着的却是小绿和画仙,这军中的日子当真苦巴,好像回去让小绿按按肩膀,让画仙给咱弹个曲子。 “我说,你们赵军还打不打,不打就别拖着了,我还等着回家找老婆呢。” 赵括被逗趣:“那顾兄弟不用急,像你这般俊俏,咸阳的小姐们想来都是排着队等你娶去。” 顾楠淡淡的点着头,脸不红心不跳地吹着。 “那是,不是我吹,能从东市排到城门口。” ————————————————————— 中午时分,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 长平的风紧扯着旗帜飞扬,校场上无数耸立的长矛上尖锐的矛头带着几个崩口,证明了它们所经历的无数战事。 赵括骑在马上,牵着缰绳控制着自己身下不安的马匹,站在军队之前,扫视了一眼规整的方队,高喝道:“全军。” “在!”四十万人铿锵的声音在队伍的上空回荡着。 “开拔!” 整齐的脚步声几乎让地面都震颤,士卒将头盔带在自己的头上,系紧了自己的铠甲。 他们明白,决战的时候已经到了。赢了,活着离开,输了就只能永远的躺在这里。 赵军营垒的大门打开,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队伍从中走出来,领在前面的是一个骑着黑马的年轻小将,虽是小将,但是即将身赴几十万人的战场却没有半点惧色。 赵括将半抱着的头盔戴在头上。 甲胄相击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不绝于耳。 ———————————————————————— 嘛,回复一下大家,首先是上一本书的问题,不是不更新,已经完结了来着。再是红包问题,嘛,这东西还是不要发的好,领的都不是真人来着应该。最后是更新问题······嘛,我就是一条咸鱼·····更新速度上,你就是把我烤了一天也就一到两更了,不能在快了,e(汗) 战国烽烟 第四十二章:向死而战 “快!武器,备战!” “弓箭手!列队!” “骑兵,这边随我来。” “木石,木石,快些,给我运上城头。” 无数的脚步声,人吼声,繁杂,聒噪。 顾楠皱着眉头,从自己的床榻上睁开了眼睛。 听到外面的声音,心中一阵不安,从床上跳了起来,掀开了营帘。 帐外,无数的士兵来回蹦波着,有的揣着还没有准备好的箭矢,有的给自己扎着铠甲,还有的正搬着圆木滚石往外走。 不管是营内还是营外都是一片嘈杂。 “兄弟。”顾楠拉住了一个路过的士兵。 “这是怎么了?” 那士兵的额头上尽是汗水,神色紧张,被顾楠拉住的手肘还在发抖。 “赵,赵军,攻营了。” 赵军攻营!? 顾楠只觉得自己的眼角一跳,是她疯了还是那赵军疯了,四十五万人攻营六十万,还皆是骑兵,何来的自信。 但是也就是这一番人们万万没想到的攻城,当真是攻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正在全速组织防御措施,此时的秦军营垒的营墙外却已经是厮杀一片了。 该死······· 顾楠咬着嘴角,转身回了营帐,提出了长矛,便向外奔去。 当务之急却是先找到师傅。 —————————————— “杀!!”如潮水一般的赵军将云梯搭在秦军的营墙上,死士举着盾剑密密麻麻地攀在营墙上疯了一般的向上攀着。 营墙上的秦军一遍又一遍地用长矛捅穿了攀上来的赵军死士,混粗的圆木从墙头落下,便像是砸落了一批蚁虫,黑甲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摔落,但是更多的,一个接着一个攀了上来。 因为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营墙上一片混乱,但是因为占据了人数和城墙的优势,一时半会儿赵军也没法快速的攻进。 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人数消耗,不过半个时辰,秦军的营墙下面已经是堆了一片人,全是尸体,数米高。恐怕已经有了上千具。 白起攥着手里的剑,两眼微合,看着那一片混乱的城头。 他想过赵军会困守不出,也想过赵军最后会迫于无奈出城迎战,但是万万没想过,赵军居然会主动进攻,而且来的如此之快。 就在秦军今日的叫阵之后,如潮的赵军,居然真的一下子涌了出来,当真是把秦军吓了一跳,一时间甚至组织不起军队。 开玩笑,谁能想到,四十五万的无粮的守城骑军居然会选择先一步发起进攻,攻击已经立营两年的六十万秦军,这和送死简直没有区别。 而赵军居然真的就来了,而且气势高昂。 高昂的连白起都不相信,不是说连饭都吃不饱吗,如今这批如狼似虎的士卒却是如何回事。 根本就是摆出了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 白起的眉头微皱。 不简单啊,赵军那个叫赵括的小将······· 居然能将这只残兵败将组成一支如此的战力,他到底是做了什么? —————————————————— “啊!!” “杀!”赵军的死士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的营墙。 后排的弓手直接拉开了弓对着城内就是无差别的一顿乱射。 援军! 赵王的三十万援军很快就能到! 所有赵军心里想的都是如此。 这一战能赢了!能回家了! 整整两年,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身不如死又是拜谁所赐! 秦狗! 嘶吼着冲进营墙,弓弦全张。 打完这一仗,活着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秦军看着这些如同疯狗一般的赵军完全被打闷了,他们这,根本是摆着来拼命的架势的。 数不清的赵军和秦军摔下墙头,战局在一刻间竟然是被赵军打成了一副五五之局。 百万人之战是一个如何阵势,一声吼便是撼天动地,何况是撞击拼杀,两军一撞便是山头都要抖一抖。 寻常人在此处估计直接就会被吓破了胆,这般人数的交锋,便是战国以来,也可以说是即为少有了。 赵括身披将袍,注视着秦军营地那无尽头的人海、刀剑和翻卷的血肉。 一切目前来说都没有超出他的预计,此番攻破秦营虽是不可能,但是绝对能力挫秦军士气。 届时,战局胜负,或许尤未可知。 至于赵王的援军,此时或许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清楚,那根本就是他的一个谎话,骗了四十五万人随他一同搏命的谎话。 赵军根本没有援军,这四十余万便是全部的兵力,不成功便成仁。 ———————————————— “踏踏踏。”脚步声响起,却很快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搏杀声中。 白起回过头,却看到王龁领着顾楠走了过来。 顾楠再来找白起的路上遇见了这位老将,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只是刚到营前,就已经被那声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刚才她在近一里外的后营自然是听不到前营发生的战事。 此番到了前营,当真的领教了战争的可怕。 虽然古代的冷兵器战争没有先进的武器,但是那种近身肉搏,万箭齐发的气势绝对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起的。 顾楠只是片刻便已经脸色苍白。 “老白,怎么说。”王龁的神色如常,虽然对赵军的突然攻城很惊讶但是也没有慌了手脚,展现出了一个老将该有的风范。 白起背着手:“之前布置在山林中的后军(第三十七章)如何了。” 王龁眉头松了开来,他知道了白起准备干什么。 当即说道, “五千铁骑,两万五千步军,随时可以出发。” “嗯,限两万五千步军一个时辰之内绕道赵军后方,发动突袭。” “五千铁骑沿丹河出营,扰乱赵军粮道。” 白起自若地下达了部署,王龁领命退下。 那赵括虽然能让白起眼前一亮,却是还万万没有到能扭转战局的地步。 顾楠强压着胸口的闷意,营前的声势压得她难受,复杂地看着白起。 她本以为凭借着后世的那些见识和小聪明自己也能在这战中苟活。 如今她才是知道自己傻得是有多可怜,到底是差了多少。 真正的兵法一道根本就不是大谈阔论,那般临场的处变不惊,沉着应对,将此道运用自如,虽时不利而改之,虽之战有损而补之的学问,她却是半点都还没有学到。 白起看了一眼顾楠,他看得出顾楠的脸色不太好,自然也只第一次面对这般的场面常人会是一副如何状态,没有被吓得动弹不得,便是难得了。 何况,她还是一个女儿家。 白起心中一软,但又硬了起来,因为这是他白起的学生。 “此番为师再教你一课。” 说着抬头看向那片堆满了人的营墙。 “披挂好,去领教一下,这真正的战事。” 顾楠扭头看向那城头。 “是···” ———————————— 营墙上的血腥味飘得满天都是,碎肉残肢铺成一片,一摊摊碎肉却也不知道原先是什么。 所有人都没去在意这些,因为在意这些,自己就很可能成为其中的一些。 顾楠提着长矛顺着墙的长廊,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拼杀声,吼叫,让她几乎什么都听不见。 她手抖得厉害,她似乎明白了出征前,白起对她说的话。 “莫回头看了,我们是要迈着死路去的人,没后路可看的。” 迈着死路去。 顾楠是当真知道了这个意思。 “啊!”一个赵军死士攀上了城头,手里拿着一把剑,三步并两步地冲了上来,一通乱砍,直到砍到了顾楠面前。 一声大吼,他手中的剑高高举起,朝着顾楠砍来。 顾楠的长矛却在先一刻到了,三米长的长矛直直地甩在了赵军的头上,千斤得了力道直接将人抽飞了出去,撞在营头上,爆出一片红白之物。 顾楠手里拿着那杆长矛,微微喘息。 不是杀了别人活下来,就是死在别人的刀下。 这该死的地方! 她苍白的脸孔抬了起来,注视着前面混杂在城头上的赵秦军。 “啊!!” 提着长矛冲了上去。 战国烽烟 第四十三章:这么都没死还真是命大啊 不知道赵军是何时退兵的,也不知道何时营墙没了那厮杀声。 或许是秦军的那两万五千步军已经成功绕到了赵军之后。 赵军之后出现了一片骚乱,骚乱持续了很久,赵军本来以往如前的气势慌乱了起来。 营墙上的秦军乘势反攻,前后夹击之下,一举将赵军击退下了秦军营垒,逼入了山林之中。 天色已黑。 守在城头上的士兵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尸体从数米高的营墙上一路铺到了墙下,几乎已经在墙下堆起了一座尸山,粘稠的血污染红了一地,使得空气中都带着腥臭味。 每一个人都瘫倒在了原处,躺在了一堆血水和残戈的中间大口的喘息着,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活着的空气。 “额。”一堆尸体中,一具尸体被人推了起来,还未干涸的鲜血从尸体被切开的脖子中流出,滴落在他下面的那人身上。 顾楠手里拿着长矛,一手甩开了围在她身边的尸体,任由着乌黑色的血液从她的头发和盔甲上流淌下来。 “哈、哈、哈、哈····” 顾楠的喉咙干哑,身上中了三支箭,赵军和秦军的对射完全是没有准头的。也不需要准头,在密密麻麻的一片人中,便是随手一箭都能射中一些什么。 她就被这些乱箭照顾了好多次,大多数都是有惊无险,在最后一波的箭雨,她也靠堆在她身上的尸体勉强躲了过去。 可以说在城头守城了人里面没有几个是没有受伤的,她的,算是轻的了。 她一共中了三箭,一支射在她的左肩上,一支射在她的腰上,一支射在大腿。 很痛,如果是平日,她已经定会惨叫出声,但是现在她甚至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赵军终究还是退了。 我···还没死啊。 顾楠双眼无力地看着四周,视线中还带着血水,模糊不清。 她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苦笑。 还真是捉弄人啊,我明明只是一个想要过小日子的平头百姓,怎得被弄到这了这种鬼地方了。 看着四下横七八竖的死尸还有在墙角蓄起的血泊,顾楠垂着眼睛。 这才是这乱世真正的面目吗······· 当真是,人不如狗······ ———————————————————— 此战,赵军秦军共计伤亡一万两千余人,双方的死伤人数为四六之数,赵军虽然占了一些便宜。 但是那后方突然出现的秦军已然切断了他们的后路,占局的优劣上,赵国却是已经落后了太多,想来已经是困兽之斗了。 那日的秦赵大仗,无数人都是想之后怕,但也不得不记忆尤深。 但要说在这一战之后真正让所有秦军都记住了名字的人,那就是一个了。 那个人姓顾,叫顾楠,是白起的弟子。 这位顾姑娘原先大家也都认识,但是最初的时候大多数的士兵都只当她是军中少见的女子,也没有多加在意。 此番,却是没有人敢不记得那个城头上宛如杀神的身影。 就那么站在城头上。 一杆丈余长矛碰着就死,舞得寒光四溢,磕着即伤,当真是威风凛凛,根本不敢想那居然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因为顾楠力道极大,一击之下便是千斤力气,加上身体素质的原因体力极好,和内力不同,根本不用担心快速消耗。 被她打中的人,身上不是被开了一个大窟窿,就是断手断脚,有的甚至连一个人样都没有。莫说是被打到,看到的人都能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留心统计了一下,这般尸体的人总共有八百来人,也就是说光是顾姑娘一个人,便生生杀了近千个赵军。 近千个人,便是那一等武将也不敢说能这么杀。 (因为一等武将大部分都是在内力加成的情况下才能爆发出完全战斗力,内力消磨完之后,人会很虚弱,虚弱的情况下武力也就比常人要强上一些而已。和顾楠这种纯粹依靠体能的莽夫不同。) 事实上如果不是守城战,这八百士卒却是完完全全足够要了顾楠的命了。 但不说里面的弯弯绕绕,顾楠杀了近千人却是如数存在的,那可是秦军这一战杀死赵军人数的近七分之一。 这么一来二去,这顾姑娘传闻中一骑当千,非骁勇不能敌的武力就这么被传了开来。 而且,顾楠一力在前,身中三箭而不退着实是感动到了那些秦军将士。 特别是守城头的士卒,他们打仗多年,哪一次不是被放在送死的位置上。都说身先士卒,但是从来不可能有将军会真的冲在第一个。 这是他们第一次,第一次看到有人挡在他们的前面。 提到那顾姑娘他们的眼眶都有些红。 而此时,顾楠又在做什么呢? 她正正在自己的床榻上等着医生。 中了三箭,此时的她根本就是动都动不得,军中又没有女军医,白起只得连夜派人去了附近的村子里找女医师。便是没有女医师,找个女子来也行,按着军医说的,帮顾楠处理伤口就是。 但是顾楠运气不错,听说真的找来了一个女医师,正在押送过来的路上。 嘛,确实就是押送,时间紧迫,秦军的士卒担心顾楠的安危,可以说是直接把人掳来的。 一天多的时间,顾楠的意识本来就不清醒,此时已然是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了。 白起的营帐之中。 “老白,你真狠啊。”王龁坐在白起的下座,苦笑了一下。 “三处箭伤,十余处刀口,搬下来的时候,根本就是一个血人,我看了都是发寒。” 白起坐在那,低着头,拳头紧握着。 “她日后,要领过的是我白起的衣钵。只是这些,还不够。” “但她才几岁,这是百万人的战事啊,我都是生平仅见何况是她。”王龁皱着眉头:“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让她尽快可当一面。” 白起淡淡地说着,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自己的时间不会很多了。 战国烽烟 第四十四章:随便就能找到医生,运气确实不错 王龁沉默了下来,朝中的政事,他也有听闻一些,有风言风语曾说过,昭襄王准备对武安君动手。 但是那毕竟只是风言而已。 “老白,秦王能人善用,不会如此待你的。” “嗯···”白起却没多说什么:“医师到了吗?” 王龁叹了口气:“已经在路上了,蒙武亲自去的,说是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一定带到。” “但是,你徒儿的伤很重,便是医师来了······” “会撑过去的,她是我白起的学生。” 王龁无奈地抿了抿嘴巴。 可惜他不知道,白起看似平淡,实则,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慌乱,只是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赵军的攻城力度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敢肯定,要不是那只后方队伍的前后夹击,赵军绝对不会退,本来以为只是比较强力的试探性进攻,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先开启总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才对。 这次白起却是被自己的经验给误导了,对方根本就是想要拼死一搏。 楠儿。 白起的手捏的更紧了。 切莫有事啊。 ———————————————————————— “喂喂!你们干什么,快点放开我!我跟你们讲,我要动手了,我武功很厉害啊!” 随着一声又一声一个女子的大叫,士兵们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看到的是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子正被两个士兵架着手拖着在营中走着。 后面还跟着一队沉默的士兵,领在前头正是一脸着急的蒙武。 那女子长的很秀气,生得一副娇俏的模样,身上穿着一身看起来像是医生的布袍。 但是士兵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要是以往他们定是要多看几眼的,但是现在也就懒得多看了。 其一是刚刚打完一场仗,他们早就已经身心俱疲了。其二是,也不过就是一个秀丽的女子罢了,哪来的我们顾将军三分好看? “我说,你们快点放开我!快点!” 那女子大叫了一路,蒙武的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本来就是心烦意乱,这女子还一路聒噪的烦人! “森!”只听得一声轻鸣,蒙武腰间的长剑已经抵在了那姑娘的脸上。 “莫要再乱叫了,我带你去救人,你要是治不好我顾兄弟,我就划了你这张脸。” 蒙武抱着吓唬一下的心态,恶狠狠地说道。 那女子果然就安静了,没在吭声。 蒙武冷哼了一声,甩了一下身后的披风,回头继续带着路。 没过多久,众人却是已经到了顾楠的帐前。 两个士兵直接架着那女子走了上来。 蒙武指着营帐里说道:“里面的就是病人,好好治。” 说完,直接将那女子推进了帐篷里。 “啊!” 女子被推了一个跟头,摔在地上,红着眼睛摸着自己的屁股。 她就是下山历练,谁知道路上就遇到了一伙这般的强人,上来就问她是不是医师。 自己只是点了个头,就被强行抓了起来,带到这军营似的地方来治人。 我这叫遇到了什么事儿啊。 女子委屈的抿了抿嘴巴。 哼,要不是我医者仁心,定是要教训一下你们。 暗自哼了哼,还是站起了身来。 自己既然来了,就姑且先看看那个所谓的病人就好了。 一边想着,她一边想着营帐的里面走去。 营帐很简单,就是几个火盆,一张短桌,还有一张床榻。 床榻上却是躺着一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已经晕了过去。 这,便是那个什么顾兄弟? 女子好奇地想了想,靠了过去。 只是她靠近一看,就直接吓的差点叫出了声,捂住了嘴巴。 那是一个女子,女子很俊美,趟在床上,沉沉的睡着,没有半点声响。 她的身上,铠甲翻卷,露出了十余到伤口身上插着三支箭,箭却是还没有被取下来,这也防止了更加大量的失血,因为一旦取下的箭就必须快速包扎,不然,不如不要拔出来。 这俊美的女子脸上沾满了血污,身上更是如同一个血人,是个人突然看到都是要被吓上一跳。 女子很快回过神来,她的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此时却不容的她去想这些,快速的检查了一边顾楠身上的伤口。 除了箭伤,伤口都不算很深,所以失血并不是非常多,甚至有一些都已经开始结痂了。 最严重的还是三处箭伤,必须快速处理。 女子皱着眉头,快步跑向外面。 蒙武正来回走动着,看着营帐之中,眼里带着佩服和担忧。 自己的这顾兄弟当真了不得。一骑当千是何等风采,他便是早就想试试了,可惜当时自己正在率领那支后军。不然,自当是一定要和顾兄弟一起杀个痛快的。 但是顾楠的伤势也着实让他很担心,箭伤,在古时候是一种极其难处理的伤势。便是说是要命的也不是不能说。 突然,营帐里刚才那个被推进的女医师又跑了出来,一出来就是叫道。 “喂,那个谁,准备足够清水,干净的布条还有一个水盆!” 蒙武看到那女子有跑了出来正想发怒,听了清了她的要求,却不敢怠慢了,立刻吩咐道:“快,准备!” 所有的士兵一下子又忙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找起了水和木盆。 ———————————————————————————— 山林之中。 赵括掀开了临时搭建的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身心俱疲。 他却是依旧小看了秦军。 本来已经有了好转的战局却因为一支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数万人秦军步卒,又一次被打回了原形。 那支近三万人的部队一时间赵军也无法快速消灭,但是一旦和那支部队缠上,秦军的主营就可以从后方快速进攻,让赵军吃不了兜着走。 反之,若是进攻秦军主营也一样。 赵局如今已经是进退两难,被切断了后路,只得被困在秦军主营和丹河之间的山林上。 用临时砍伐的树木搭建的简陋的营地,根本是没有防御力的。 等到秦军缓过来开始进攻,赵军定是要吃上一个大亏的。 战国烽烟 第四十五章:有钱总是能好说话 “报。” “进来。”赵括松开了自己的眉心,摆出一份平淡的样子。 进来的是他的副将,也就是那日议事的那个老将。 “主帅。”老将微微鞠躬。 赵括起身扶住了对方:“您在军中的虽是副职却也是我的长辈,便不需拜了。” 老将起身叹了口气:“伤亡已经折算出来了,此番,我军折损了近七千人,秦军约莫再六千左右。” “主帅,如今我军腹背受敌,局势不安啊。” 说着,深深地看着赵括:“不知赵王的援军,此时却是已经到了何处。” 赵括的表面没有任何的波动:“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太行山脚,不出十天,想来定是回到了。” “十日······”老将迟疑着,叹了口气:“我军却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上十日了。” “我军的粮草还够吃十余日,且等到援军来,便自可反败为胜,扭转战局。” “希望如此。”老将点了点头。 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主帅,昨日攻城时,我军却是遇上了一个小将。” “小将?”赵括一愣,昨日虽然是全军进攻,但由于营墙的面积和宽度,限制了交战的范围,也导致了两军的对撞其实并没有达到最激烈,但是乱箭流矢却是极多,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军的将领却是不可能出来冒险才对。 “是,老夫昨日在城头看到的,一人当关,着实骁勇,隔得远看不清面容,只是从士兵的嘴里得知,那人姓顾。” “姓顾?”赵括的脸色变得有些诡异,随后又露出了一份笑容:“这人我到时可能认识···” “确实是一个少见的人。” “那便好,这人籍籍无名,却有几分勇力,日后若是相遇,还是希望主帅留意几分,莫要大意才好。” “嗯。”赵括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那属下便下去了。” ————————————————————— “沙沙沙。” 顾楠的营帐之中传来衣衫摩挲的声音。 窗边放着一个水盆,里面的水此时都已经被沾着污血的布条浸染成了红色。 三支箭头上还带着鲜血的箭矢摆在床边。 女子小心地解着顾楠的外甲,铁片甲很沉,却被女子轻松的取了下来,放在了一边。 看着顾楠单薄的衣衫女子的脸色红了红,她还从来没这般给人解过衣裳,何况是如此俊美的女子。 特别是将她脸上的血污擦了个干净后,更是有些不敢看她。 听外面的士兵都叫她顾将军,这人莫不是是个将军? 女子一边想着手慢慢地伸到了顾楠的领口。 女子也是能当将军的吗? 幻想着着眼前的人穿着黑甲白袍提枪跨马在战阵间冲杀,女子眨了眨眼睛,想来定是一个极有魄力的人。 慢慢拉开顾楠的领口,小心地躲开了伤口,露出了里面白嫩的皮肤,指尖从上面划过带着柔滑的感觉,让同为女子的她都微微出神。 女子的目光落在了那些伤口上,噘着嘴吧,在这般的身子上留下伤口的实在是暴殄天物。 衣服随着女子的轻柔的拉扯慢慢滑下,露出的精致的锁骨还有被白布缠着的高耸。 她的脸色更红了。 将手搭在顾楠没有半点赘肉甚至还有一点点腹肌的流线的小腹上,女子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腰上的伤口,皱着眉头。 伤口很深,腰上的护甲却是最少,这一箭也确实伤到了根本。 从怀中掏出了一瓶小药,打开瓶子将药粉轻轻地洒在上面,同时她的手上浮现出了乳白色的微光,顺着顾楠的伤口没了进去。 等到全身的伤口都处理完了,用干净的白布包扎了伤口,女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她片刻都没有休息过。 小心地将顾楠的衣服重新套在了她的身上,女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悄悄地最后打量了这女将军一眼,拿了块白布擦了一下手,女子走出了门。 门外,蒙武已经通过了白起。 白起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顾楠的门口等着,知道女子从顾楠的营帐中走了出来。 白起才走了上去:“多谢先生操劳,不知小徒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现在知道叫先生了?”女子撇了一下嘴巴:“把我抓来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白起一愣,这才发现这先生还是一个不过二十多岁的少女,无奈地笑了一下也没多做计较:“之前情况紧急,我们这些人又都是粗人,礼数不周还望先生见谅。” 见对方都已经低头认错了,女子耸了一下肩膀:“里面的那位姑娘约莫再几个时辰就会醒来了。好了,我人已经给你们治好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无事就好,白起隐隐地松了口气,对着女子说道。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先生高义就小徒性命,某自当感谢。不若在此留宿几日,至于小徒伤势,也还希望能再麻烦先生几天。” 说着,露出了一个苦笑:“先生也知道,我们这是军营,也没个女眷,着实不方便照顾。” “唔。”女子思量了一下,自己下山历练也是无事,在此留步几天也无大碍,既然已经治了那姑娘便是送佛送到西也无不可。 哎,没办法,谁让我心好呢? “将军叫我念端便可,既然将军盛情,我便留宿几日便是,但是,这诊金······” 说着这名叫念端的女子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笑容。 这姑娘倒是有趣,留下来配楠儿做几天的伴也好。 白起笑了笑:“老夫省得,自是不会亏待了先生的。” 战国烽烟 第四十六章:说起来,我也不想打仗 秦赵两军的战事随着那一日的攻营,确实开始正式拉响了。 两日,短短两日两军短兵相接十余场其中大小战役不断,遭遇,攻守,骚扰,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赵军那个破旧的营地却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显得牢不可破,即使是秦军都已经被这样平凡的战事折磨的人困马乏,但是赵军依旧保持着稳定的守势,没有半点败像。 到了这份地步,就连白起都感觉奇怪了,无粮无援,赵国又何能固守,如此劣势,居然硬是被打成了拉锯战。 不论秦军和赵军的战事如何,这两日顾楠却是完全清闲了下来,当然,也不得不清闲。 从那女医生来了之后的一日里,她根本到现在在都还没有醒来。 营帐里火焰炙烤着柴火,偶尔会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冒出几个火星子,也使得营帐里保持着暖和。 念端坐在顾楠的身边拧干了布头,擦着顾楠的手。 本来她只是一个医生,这般照顾的事情是用不到她来的,但是那老头也说了,这军里没有个女眷,也只好她来照顾着先了。 “咳。” 躺在床榻上的顾楠发出了一声闷哼,皱着眉头,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浑身上下都痛的不行,而且还发僵,只感觉这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特别是手上,也不知道是谁,拿着似乎拿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猛搓着,感觉皮都要搓掉了。 “谁啊,别搓了···手要断了,是拿我的手当砧板吗···。” 念端听到突然来的一句声音,顿了一下,这才发现顾楠的手臂已经被搓得一片通红。 当下脸颊一红,放下了手里的布子。 “我怎么知道,我,我也是第一次照顾人啊,卖力了你还不高兴了。”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发现顾楠原来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喂,你,你醒啦。” 顾楠被身边的人问的一懵:“难道还有人是睁着眼睛睡觉的吗······” 念端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很傻的话,闭上了嘴巴,哼了一声。 顾楠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良久才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 自己似乎昏过去了,身上的伤口全部已经被处理好了,用干净的白布包扎着。 想起刚才似乎有人在和自己说话,扭过头,看到一个长得秀气的女子正坐在自己的床边,似乎正在生气。 “你是谁?” “大夫!”女子瞪了一眼顾楠:“被抓来救你的。” 医师吗··· 顾楠点了点头,怪不得身上的箭都已经被取了下来。 “礼数不周,我代为抱歉。” 顾楠淡淡地说道,然后继续出神,似乎想着什么。 她想着什么? 她想着她杀了的人,只是一场战事,她杀了多少人,她却是已经数不清了。那一双双临死前的眼睛,她却都是还记得。 有的怒视着自己,有的一片茫然,有的很是恐慌。 无一例外,都被她杀死在了她的矛下。 “呕!” 顾楠感到一阵恶心,吐了出来。 但是她昏了两天,肚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干呕着,面孔狰狞。 一旁的念端被吓坏了,连忙拍着顾楠的背。 “喂,你怎么了?喂!” 等到顾楠停下来,她的脸色又是苍白了几分,微喘着,靠在床头,安静了下来,只有右手在微微的发抖。 “你这人当真是吓人,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要被你牵连。” 念端嘟囔着,端了一碗水到了顾楠的嘴边。 “喝一碗水吧,你昏了两天,没吃过东西,到时候让他们送些来就是了。” “多谢。”顾楠点了点头,慢慢地接过水,抿了一口。 念端看着眼前的顾楠喝着水,撇了一下嘴巴。 真是一个美人,便是这般模样喝口水,也是让人觉得好看,病弱的样子,惹人生怜。 “喂,你在这军里的官很大吧?我看所有人都在说你,说什么有顾将军在,这两天的仗定是不会打得这般难。还有那个主事的老头,这两天就来了七八趟。” 心中的恶意消去,顾楠终是不在难么难受,喝了口水也是好了不少。 有心思去听身旁的这位大夫说话了。 官大?顾楠的嘴角一抽,自己就是一个亲兵大个屁,就比普通的士兵要好些。 至于那个老头,想来是自己那个老不死的师傅吧··· “我不是什么大官,便是个小兵。” “切,不说就不说,说什么小兵,当我是小孩子骗吗?”念端翻了个白眼。 顾楠笑而不语。 “大夫如何称呼?” “你可以叫我念端。” “念端···”顾楠点了一下头:“好名字。” “用你说。”念端噘着嘴吧,但是被顾楠恭维了一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你呢,那你叫什么?” “我?我叫顾楠。”顾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应该是还没好,向外渗着血色。 “顾楠。”念端搬起床边的水盆,放到一边。 “那你从刚才醒来,就在发呆,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 不再想喝水,将碗放在了床头,顾楠听着念端的问题淡笑了一下,也不隐瞒:“在想我之前那战事里杀的人。” 念端打了个寒蝉:“额,你们这些将军真渗人,还想死人,怎么,还想再杀一遍。” “呵呵。”顾楠被念端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也没有。” 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前,眼中无力。 “若是可以,我根本就不想打这仗。” 说着扯到了她的伤口,咳嗽了几声。 念端看着顾楠的样子,出了一下神,又撇开了视线,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 “不想打,那不打不就好了。” “怎么不打呢?这战事没结束,总要人去打的。”顾楠的眼睛垂着,手捏住了盖在身上的被子。 “除非,此世无仗可打。” ———————————————————————————— 真的很抱歉哈,早上不在学校回家去了,只能下午更新,哈哈,发了来两张,就别和咱计较了哈。 战国烽烟 第四十七章:天冷的时候出去走走,你会发现你会感冒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劝啊,非要出来。” 身后是念端不满的叫声。 顾楠身上没有穿着铠甲,只是简单的一件布袍,身上搭着一件毛皮披风。看起来有些单薄,毫无血色的嘴唇使她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精神。 “外面这么冷,你的伤还没好全,怎么,闲太舒服了?”念端感觉到一股冷风吹进了衣领,搓着自己的肩膀。 “你这是箭伤,要是好不全事情很大的,哎,你倒是听我说啊。你以为这是谁的身子,要是治不好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鬼地方,你倒是给我想想啊。” 不管念端在一旁念叨个不停,顾楠也没人真正去听,这大夫,话真的不是一点半点的多,她实在是受不起。 摇了摇头:“我就是出来看看,不会很久的,马上就回去。” “切。”念端做了一个鬼脸:“你出来看看知不知道我就得陪着你受冻。” “你要是觉得冷,便回去就是了,我又没有拉着你来。”顾楠走在前头,向着营墙走去,哭笑不得。 “你是我的病人啊!”念端大叫着:“本姑娘可是要成为医圣的人,不能让你成了我的污点。” “哦咯咯,啊戚。”说着又打了一个鼻涕,摸了一下鼻子:“我一定是会把你完全治好的。” “啊。”淡淡地应了一声,顾楠缓步顺着走廊上了营墙。 “倔得和头驴似的。”看得出自己怎么说顾楠都是不会回去的,念端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两人上了营墙,守在营墙上的士兵连忙对着顾楠微微鞠躬:“顾姑娘。” 顾楠被士兵的恭敬弄的一愣:“不用这样,你我,按理来说当是同职才是。” “这怎么能一概而论呢?”士兵笑了一下:“姑娘是白将军的弟子,而且,前几日,若是没有顾姑娘,我们守城的兄弟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那一日顾楠杀得模糊,但是士兵们看的很清楚,她一个人站在墙头和如潮的赵军冲在一起,从一排的尸体里,提着滴血的长矛和披风走出来,那副样子每一个守城的士兵都不敢忘记。 顾楠不知道说些什么,点了一下头。 一旁的念端看向顾楠,若有所思。 这家伙在这军中的威望倒是很高,一个女子走到如此地步,想来,定是很不容易的。当下,心中反而有些敬佩这个军中的美人。 念端不知道军中的威望是如何来的,她若知道,定是不会像现在这般想。 在这杀人的地方,威望自然也只能是打杀出来的。 夜里的城头风很大,木头建起的营墙也足有近十米高,呼啸的风声在耳边挂过如同鬼哭狼嚎。 顾楠站在城头咳嗽了一声,就着夜色,看到不远处,就扎在秦军营垒之前的不远的赵军营地。 隐没在山林之中,但是数十万人的营地,即使是临时搭建的,也是很巨大,根本遮掩不住。 赵军很敢扎营,就在秦军对面,而且就在山中。 他们知道他们扎在山林之中秦军也不敢放火,两军的营地太近,这里的山林又太密。 要是在赵军营地放火,秦军也不会好过,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这是占尽优势的秦军不想看到的。 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顾楠看着赵军的营地,深知这场历史中的著名战役的她知道,这里即将会死几十万人,赵军,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 “好了,我们回去吧。”顾楠扭过头缓步离开。 “哎,这就走了,你才看了一眼,喂!” 转过身的顾楠,眼中无神,却也多了一份,难以说明的执意。 ———————————————————————— 在顾楠养伤的时间,秦赵两军的拉锯战却是已经持续到了第五天。 “杀!”震天的喊杀声几乎能传到几里开外。 原本清澈的丹河沁水几乎被染成了血红色,死去的浮尸和倒插着的断裂长剑随处可见。 鲜血渗透进泥土里,几乎将土地也染成了红褐色。 在倍于己方人数的军队面前,赵国的军队已经濒临崩溃,但是他们搭建的那条临时防线却始终阻挡在那里,如同狂风中的枯木,在秦军的攻打下,苦苦的支撑着。 临时搭建的营垒无疑是简陋的,一个秦军士兵一剑劈开了围栏上的断木,冲进营地。一个赵国的士兵狂吼着,抱住了对方将他撞出了营地,转眼间死在外面秦军乱剑之下。 “所有人!守住!”铠甲开裂的赵括劈倒了一个秦军士兵喘着粗气高声的吼道。 吼完,他看着继续围上来的秦兵,吞了一口口水,无力地说到:“再守几天。” 也不知道是在和士兵说还是在和自己的说。 随后举起手中的剑又杀进了人群之中。 赵括都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秦军发起的第几次进攻了。 他的身上全是血,就连头发都凝结着血污。 用四十万人在地形不利的情况下守住六十余大军的进攻五日,其中的苦难无法想象。 不会赢,但赵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赢。 拖到秦军不能北上,这一仗就是赢了。 “杀!”不知道又是谁喊出了一声怒吼,杀声四起,又是无数人倒在了地上。 白起站在军营的高地,俯瞰着远处下方的赵军军营。 “他们还要打下去?” “是。”一个副官说道:“目前来看他们并没有投降的打算,似乎赵括那小儿留了后手。” “一只将死的猎物,还想伤了猎人···” 白起背着手,转身离开。 赵括确实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少年英才,这场仗交给他打,要比放在廉颇那老家伙手里更难缠。 盯着这场战役的可不止是秦赵两国而已,其他那些“虎狼”都看着这里呢。如果秦军严重,再想要攻取赵国,会很难。 秦国的攻势暂时退去了。 残破的军营之中,隐隐有一些火光。几处寥寥的炊烟升腾着,煮着几乎看不出是食物的食物。 这几天赵国的军粮一份被拆成三份吃,却依旧不够每个人吃。 “将军,军粮已经没有多少了。”满脸土色的亲兵坐在赵括的身边,喝了一口浑浊的汤水,看了看四周说道。 赵括喝着“汤”的手顿了一下:“还能撑多久。” “就算再怎么省,也只能吃一天半了。”亲兵小心的轻声说道。 军中将要断粮这种事情要是被士兵听到,很容易就会引起哗变,所以必须小心。 “数位将军那里呢?这几日的营中有没有什么话?关于援兵的。”赵括低着,问着。 “有。”亲兵咽了口口水:“开始有人怀疑援军是不是真的会来了。还有一些小范围的哗变,但都被及时镇压了。” 吞了一口手中的干饼。 赵括目光疲惫,却又坚定:“继续守。” 亲兵点了点头离开了。 赵括坐在原地,拿着手里的干饼没有吃完,剩了一半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援兵的事情已经快要被看出端倪了,军心溃败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很多。 不出意外,他的下一步安排也该继续了。 赵括想到这,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呆呆地看着地上。 战国烽烟 第四十八章:哀兵必胜 盘山小路上,顾楠身穿着铠甲,骑着黑哥停了下来。 念端的脸色微红,半抱着马头坐在她的前面。 感觉到顾楠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到顾楠的样子,撇着嘴跳下了马。 “就送到这了。”顾楠拉着黑哥的缰绳:“一路走好,少走山路,莫再叫人抓了去。” “你以为这世上都是你们这般人?”念端说着。 顾楠挑了挑眉头,确实是他们抓的人,但是自己也没参与不是··· 但是终归是自己这边错了,顾楠没有说话。 念端向着山路走了两步,却又转过了身:“喂,我要走了,你没什么话说?” 我是怕说了什么,你又说个没完··· 顾楠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跳下了马,把腰间的长剑取了下来丢到了念端的怀里。 “留着路上防身。” 说完,牵上黑哥的缰绳离开了。 若是从前,她会和念端聊上一番,但是现在她有些害怕,害怕有着什么故人。 只得匆匆离开了。 念端抱着怀里的长剑,哼了一声:“也算本姑娘没白救你。” 仰头看了看:“又是一把剑,这世上的剑客,却都是这般模样的吗?” ———————————— 回到营地,顾楠却发现白起正站在门前。 默默走了上去,低下头:“师傅。” 顾楠变了很多,至少白起看得出来。 只凭顾楠走上来的这声师傅,少了几分轻佻,多了几分稳重。 但是这份改变的方式也是极为沉重的。 白起拍了拍顾楠的肩头:“大夫送走了?” 这几日,顾楠醒后他却是在没来看过她,或是在忙军中事务,又或是不敢来看。 “嗯。”顾楠应了一声,两人并排想着营地里走去。 “师傅,这几日赵军的情况如何了?” 白起张了张嘴,失笑道:“为师想了很多,却没想到你第一句会问的是这么个问题,你说,你到还是不是楠儿?” “师傅说笑了,只是我不想在打仗了。” “不想打了?”白起看着天边笑了一声:“是啊,为师也早就打累了。” “赵军前几日的士气高涨,虽人数少于我等,但是一时之间也是僵持不下。但这几日也便是濒临崩溃了,在大势面前,人力终归是不可为的。” 白起走着,一边说着。 “不过,那赵军的主帅,似乎想要的是和我们两败俱伤······” 赵括吗··· “学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可一战。” “好。”白起的眼中似乎露出了一些欣慰又似乎带着一些苦楚。 “明日便让你出战。” ———————————————————— “收兵!” 另一边,正在组织进攻的秦军将领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信号,转过头对着收下高吼道。 “收兵!” 无数的黑甲士卒接到了命令之后,喘了一口粗气,没有片刻的停留。盯着自己面前苦守的赵国士兵,谨慎地慢慢退开。 “蹬蹬蹬···” 马蹄声和脚步声连成一片,秦军像是潮水,来得快,去的也快。 看着秦军远去,赵括身子一晃,差点摔在地上,两手扶着营寨的围栏,手中的长矛也歪歪斜斜地住在身侧。盔甲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颜色,只剩下一片红黑,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已经是第七天了,那三十万援兵一直以来都没有半点消息。从第五天开始军心就已经开始动荡。 喘息了一阵,赵括拿上了身旁的矛,迈着沉重的步伐准备回自己营帐。 “将军!” 一个副将在身后叫住了赵括。 赵括愣了愣,抬起了头向着四周看了看。 军中的不少官员都走到了这边。 他苦笑了一下,还是来了。 “将军。”副将复杂地看着赵括。 “你觉得援兵真的会来吗?” 他问出了在场的所有人最想问的问题。 让他们在六十万大军的攻打下坚守了七天的理由,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如果这场仗,根本事不可为,他们会考虑投降。 甚至,可能强行拿下赵括,以作为投降的依仗。 这是所有的军官昨晚一起商议的结果,他们今天必须要找赵括问清楚。 “···”赵括沉默了一阵,许久,沉沉地说道:“不会。” 这一次,他却是说了实话。 “从一开始,就没有援兵会来。” 北地的风声很紧,拉扯着每个人的衣袍。 副将三步作两步走到了赵括的面前便是一拳。 “砰!!” 一声闷哼,赵括不躲不闪,被打倒在地。 “四十万人!”副将的声音都在发抖,牙齿咬的很紧,面色扭曲:“赵括!你当真好狠!” “便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平白要四十万人陪你送命!?” “咳。”赵括的嘴角被打破了,血液从他的口腔里流出来,但是他的脸上本就全部是血,根本看不出来。 ··· 场面很沉默,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直到赵括打破了沉默:“诸位······”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就像从嘴中挤出来的一样。 “上党之后,就是邯郸。就是赵国。” “就是吾等的妻儿老小。” “上党若破,赵国亡矣。” “吾等妻儿将予秦人奴婢。” “我赵括老母亦在城中,育我二十载。” “还未尽孝···” 赵括的手也许是太用力了,陷阱了沙地里,沙中溢出血水。 “赵括又何曾想死,又何曾不想归家与亲团聚。” “但长平不能就这么破了。” “就这么破了,国安在,家安在?” “若吾等杀敌,伤秦元气,强敌四顾,秦不敢妄动。上党虽破,赵国可保,吾等妻儿可保。” 赵括没有回头看他身后的众人,只是逐字逐句地说着:“我赵括也不是什么文儒,说不得什么豪言雄采。” “吾赵括既欺诸位,便予命于汝手,此番且随我一战,诛秦报国,可否?” 说道最后,赵括几乎用着恳求的语气。作为一个主帅,曾是万万不可能的。 ··· 没人说话,也没有人回答他。 他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二十余岁的小将却如同暮年。 他爬了起来,背影落寞。 他知道此战之后,自己必定被千夫所指,留下一个千古骂名。 站在他身后校尉突然说道:“援兵会来,吾等自当死守不退。” 说着,他握着剑离开了。 “援兵会来,吾等自当死守不退。” 所有的军官将领眼中带着莫名的神采,一字一句的说到,各自离开。 他们的手在抖,他们都知道,不会有援兵了,但是绝不会有人再提投降二字。 此番,且先随将军马革裹尸,忠君报国,便罢。 赵括扭过头,看着离去的诸将士,深深拜了下去。 这便是他的第二步,哀兵必胜,破而后立。 ———————————————————————————— 昨天看了一下前几日的本章说,这才发现有好多问题没有看到,秦时的钱币问题和马蹬问题我也是刚看到,汗颜,确实是我疏忽了,我会尽快修改的。嘛,最近编辑联系了我,我想了想,还是决定签约了。抱歉哈,最近的生活费确实很紧张,我的家庭也不宽裕,实在是不好意思找爸妈要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咯,哈。 战国烽烟 第四十九章:打仗有时候就是看气势来着 援军不会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赵军是崩溃的,每一个人不带着愤怒,有那么一瞬间,那股怒火已经抑制不住。 但当将领们将赵括的话传达给士兵们的时候。 他们的怒火消尽,却是,没有人在说什么援军。 有的人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也有的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件物件,摩挲着,谁知道是什么,也许是老母亲做的平安归,也许是哪家姑娘的手帕,又也许是家里孩子的玩具。 他们都明白,应该是自己死定了。 他们也明白,自己的死是败军,不可能会赢,但也许能换来整个赵国和他们的家人的安宁。 那就打吧,即使或许不能回去了,即使,便是再也见不到那出征前来送自己的人了。 但大丈夫生于世,若连家中妻儿老小都保不得周全,算得什么男人! 他们为的不是忠君报国,他们为的是莫牵扯了家人。 打便是,莫不是秦狗,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便是一双,我赵国男儿,还杀你不得! 赵军不到四十万残兵,围困长平第七天,本该已经动摇不止的军心,此时却是前所有未有的凝聚。 甚至比他们知道此战必胜时,更加稳固。 物衰极或胜,人哀极必反。 这也是赵括的打算,他要这四十万人,同他一起死战秦军。 —————————————— “咔啦啦。”厚重的大门被两排的士兵推开。 营门之后,一众骑兵并列而行,看不到头的铁骑头戴着冰冷的青铜盔铠,青面兽齿的面具狰狞无比,手中的矛戟森寒并立。 “踏。” 马蹄的声音并不整齐,但带着一股令人震颤的威势。 顾楠骑在黑哥的背上,青铜被冻的发冷,握在手中的长矛却有些烫手。 若是出意外,此战就会是最后一战了,但是顾楠的眉头紧皱着,她的记忆中历史上的长平之战,赵军整整守了四十五天,此番却是十天还不到。 但是依照几日前额战况来看,赵军的士气每况日下,当是撑不下去了。 这一次在秦军看来应该是总攻了,骑军负责开路,一鼓作气冲破赵军阵线。步军垫军,待骑兵冲破防线后快速攻进。 六十万大军一涌而进,赵军毫无胜算可言。 顾楠的肩膀还有些酸涩,她的箭伤并不能算完全好了,只能算是好了大半。 但这已经是异于常人了,她伤势恢复的速度让念端一时间也惊叹不已。普通的人若是受了箭伤,能不能治好两说,恐是没有个数月也是好不完全的。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顾楠暗暗想着。 四十万食不果腹的军队,连成为一支战斗力都难,何况是阻挡六十万精锐。 身侧,骑军的将领分为两人,一人是骚包地骑着一匹白马的蒙武。另一人是一个老将,却正是王龁。 白起并没有上阵,昨夜他和王龁夜谈许久,总觉得此战不会怎么快结束,所以此战表面上依旧是王龁作为主帅。 “顾兄弟,此战我却是要和你比上一比,看看你我到底是谁厉害些。”蒙武咧着他那口大白牙对着顾楠说道。 “安静。”王龁皱着眉头看了蒙武一眼:“行军打仗不是只看勇力而为的,学学人家楠儿,为大事而不惊,这才是为将帅者该有的样子。” 王龁和蒙武的老爹蒙骜也是老交情,蒙武不敢惹这种伯伯辈的人物,缩了缩脑袋不再言语。 顾楠点了一下头,微微一笑:“多谢王帅夸奖。” “好。不骄不躁,像个样子。”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顾楠:“那一战之后,你却是变了很多,比阿武这不成器的东西好多了。” “我怎得就不成器了。”蒙武还想反驳,被王龁看了一眼,立马闭口不言。 王龁笑了一下,回过头,沉下了脸。 希望别真被老白说中了,这一战还是快些了结了的好。 “全军!”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营垒的高空响彻。 “出发!” “嘶!” 随着马匹的嘶鸣声,万军而动,动辄恍然声闷山摇。万马奔腾,烟尘四起,如似天边的一阵狂卷奔袭而去。 赵军的营地之中淡淡的青烟升腾着,士兵围坐在一起,两三个人分着一块干粮,便是如此,拿在他们手里的也是发黑的碎末。 连续两天,他们吃的都是这样的东西,此时的腹中干瘪,浑身的力气都少了一半,连剑都有些拿不稳了。 锅里煮着的就是烧开的白水,若是没有这些,他们根本吃不下手里和石头一样硬的干粮。 忽的,他们感觉到他们碗里的水似在震动,转过头,看向天边。 仔细听,隐约能听到繁密错落的奔行的声音。 几个呼吸,声音越来越重,随后,他们看到了从天边席卷而来的烟尘。 “秦军攻营!” “攻营!” “所有人!” “快!” 饿得根本没有力气的赵军士兵大吼着,从自己的身边提起的剑矛。 他们握着剑的手和几日前一样,无力的发抖,但是他们的眼神却不一样,那一双双眼睛,如似虎狼。 破旧的不过半米高的木桩营墙里,无数的赵军开始集结在了一起,举起了手中的剑。 冬日下,剑光寒寒。 不远处,秦军铁骑的长矛垂下。 马速被催了又催,提到了不能再快,甚至快过了风声,人马俱过,狂风卷地。 不过几秒,还隔着上百米的两军便撞在了一起。 发出了震天的声响。 马匹的悲鸣,剑戟相接的声音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还有无数声淹没于兵戈之中的喊杀声。 战国烽烟 第五十章:不要命的疯子 仅仅一个相触。 秦军都感觉到了不对,不是赵军有多强,也不是赵军有什么计谋。 而是这群赵军不要命。 有见过被长矛捅穿了还死抓的不放的人吗,或是被砍掉了拿剑的手铺在对手身上撕咬的人,还有抓着马脚任由着马踏的他血肉模糊也把马腿死死缠住的疯子。 没见过,打了无数场仗的大秦铁骑都根本没见过。 冲在前排的赵人根本不要命,他们就像是一个个人肉盾牌,直接挡在了秦军铁骑的前面。 一个人不要命的挡着,铁骑可以轻松冲撞开,两个人马匹需要花些力气,三个人,说不定马就会被生生拦住。更不要说四个人,五个人。 数万的秦军铁骑居然在相撞的一瞬间被步兵拖了一个下风。 秦军骑兵这才发现冲在前面的都是年迈的赵军,而年轻力壮的,会在他们被拖住之后,踩着那些人的尸体冲过来,将他们斩于马下。 一群疯子。 只是十几秒钟的结束,秦军的骑兵居然怕了。但是也来不及了,无数的人已经将再无冲力的他们拦了下来。 无数的刀剑向他们的身上招呼了过来。 便是他们再怎么精锐,便是他们身上的铠甲在如何坚固,一时间也是死伤无数。 就在他们都要绝望的时候,赵军的攻势却缓了下来。 扭头看去却不是赵军的攻势缓了,而是主要的攻势转变了方向。 骑军的后军到了,右边,披着黑甲的蒙武内力不要命的用了出去,手中大戟劲风大盛,恐怖的力道即使没有砸到人,光是那风声便是让人站立不稳。赵军便是想要拼命也是根本近不得他的身。 而他的身后一队近千人的铁骑也因为他的开路一往无前,如同一只利剑生生穿进了赵军之中。 而左边也是如此,只不过带队额并不是一个男子,那是一个女子白色披风随着疾驰的黑马卷动,那一队骑兵宛如一阵旋风在赵军的队伍中左突右进,将中军的骑兵解救了出来。 “看什么!重整势态!” 那女子看向中军的骑兵大吼了一声便转过身继续向着疯了死的赵军杀了进去。 一匹黑马宛如无人之境,从人群的头顶跃过,白袍扎眼,赵军看着那白袍,一时间有些人也开始晃晃。 那白袍有人见过,那一日攻营的时候,站在那个城头上的人。营墙不算宽,不少人都见过那个身影。 一骑当千的身影。 “杀!!”秦国的铁骑重整起势态和赵军搏杀在了一起。 两军互不相让,一时间竟成了混战。 谁知道赵军这日是发了什么疯,在万万不可能的情况下却是让秦军打的万分焦灼。 两军混战了数十分钟,秦军的步军赶到,本来在这个时候骑军应该已是突破了赵军的防线,有步军撕大裂口,一举攻入才是。 然而现在,莫说是突破防线,却是想再进一步都难。 正在步军发愣之际,如狼似虎的赵军就已经冲了上来,无可奈何两军又是一片混战。 大好优势被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却愣是被毁了个干净。 ······ “该死。”王龁一剑砍倒了冲来的一个赵军,环顾四周。 必须先退。 不是他不想打,也不是不能打,但是秦军并不是只为了一个长平而已,而是为了赵国都城邯郸,为了一举灭赵。 也是因为这样,决不能在这里消耗太多而兵力。 如此战况虽然并没有对秦军不利,但是对本来就是败局的赵军来说就是优势了。 打依旧可以打,全力之下,赵军营地依旧会破,但是秦军也会大大损伤。若是损伤过半,还谈什么邯郸,强敌四顾,秦国估计就要自顾不暇了。 要死的,还真被老白那老货猜到了,这赵军还有一战之力,疯了吗,这么打仗为了啥。 王龁看着混乱的战场,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 “噗呲!” 长矛挑起了一个赵军,矛头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赵军怒睁着眼睛,可惜也逃不过一死。 死之前,他一口唾沫吐在了顾楠的铠甲上,顾楠垂着眼睛,长矛一甩,那人便像是一块破布,被甩飞了出去,沉沉的落在地上。 “好久不见。” 一个声音却是顾楠的身前响起。 顾楠抬头看去,一个小将带着浑身血污站在她的面前。 盔甲破损不堪,头发散乱,手中提着骑矛,却是没了曾经半点的风采。 一个熟人······ 顾楠冷着眼睛:“赵适,还是赵括。” 她也不是傻子,这人到底是谁,她心里也许早就有了知晓,只是不说而已。 赵括骑着马站在顾楠的对面,直接地说道:“赵括。” “好。”顾楠的长矛一收,横在了胸前,寒锋半吐。 四周的士兵都散了开来,他们作为普通士卒随便靠近只会送了性命,不要命不代表他们傻。 “接好了!” 话音落下,赵括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花,长矛的寒气就已经逼近了他的脖子,直取他的首级而来。 “来得好!” 赵括大笑了一声,手中的骑矛也不落下,因为是骑矛,为了便于马战,长度上要比顾楠手中的长矛要短上些许,自然也更加灵活。 “当!”两者相撞,赵括轻巧的将顾楠刺来的长矛拨开。 也不手软,一矛横扫,呼啸的风声卷的顾楠的头发翻飞,长矛却是在最后一刻转过了头来,拦在了骑矛前面。 “当当当当!” 两人的矛走的却都是迅猛快捷的路子,一瞬间无数的撞击声四起,连成一片,仿佛空气都在抖动。 “哈哈哈,痛快!”赵括大笑着,对着顾楠说道:“顾姑娘真是女中豪杰,我赵括还是那句话,若是早年认识,便是绑,你要把你绑回我赵家娶去。” “可惜了,你我这般只能为敌。” 在顾楠眼里,赵括说这话就是想扰乱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失手。 自然是不会上当。 “我也还是那句话,某家不喜欢男人!” 手中的长矛愈加稳练,赵括也是有些紧迫,没得时间再说话了。 正当两人越战越烈的时候。 远处却传来了收兵的呼号。 顾楠虚晃一矛,扫开了赵括,身下的黑哥默契的向后退了数步拉开了两人对的距离。 顾楠回头看了看,秦军收兵。 这般混战,不利的是秦军,退兵也是正常。 回头看了一眼赵括:“来日再战。” 说着,拉了一把黑哥缰绳,黑哥哼了一声,绝尘而去。 —————————————————————— 唔,昨天很感谢大家的打赏,嘛,这样我压力很大啊,(因为爆更什么的我完全做不到啊,苦笑。)其实不用打赏来着,我签约就是指着拿一个保底稿费当生活费,哈哈,大家喜欢的话给我留下一句评论就行了。如果有错误我也希望麻烦大家告诉我一下,毕竟是历史小说还是要严谨一些。当然看到大家喜欢这本小说我也是非常高兴的,说实话第一次写历史小说,总担心写的不好看,到现在也是这样,真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战国烽烟 第五十一章:开春前最后的雪 北地的雪很干燥,漫天得洋洒地落下,几是几柱香的时间,便是一地的雪白。毛绒铺在地上凝不起来,原是燥冷的雪松软得冻不上。 已经是一月多了,这恐怕是开春之前的最后一场雪。 顾楠坐在营中的石头上。 黑哥站在一旁仰起脖子,不知为何打了一个鼻鼾,许是飞雪进了鼻子里。蹄子在雪地上踏了两下,踩出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印子。 秦军撤回营垒的时候,就开始下雪了。 雪来的很快,也很大,掩去了阳光,遮蔽了半空,只剩下漫天飞絮。 秦军的士气可以说跌落到了一个谷底,如此优势,他们却是被打的一退再退。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但是这最后的一战,他们还是退了。 人困马乏。 士兵们围坐在一起,清了一片雪地,点起了营火,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寒冷,所有人低垂着头。 很多人的身上都多少带着些伤,用破烂的布条一扎也就算是好了,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人会考虑伤口感染的问题。 长矛横靠在顾楠的腿上,牵着自己的披风,顾楠轻轻擦着长矛上的血迹。 血液被冻成了冰碴,血红一片,随着披风抹过,连着碎屑纷纷落下。 白色的披风也染上了一层血污。 历史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强大,赵军终究是没有破,那赵括的能力,恐怕根本就不想史书上说的那样是纸上谈兵。 说不上有多么深沉老练的计谋,但是在把控军心这一条上,他无疑做得非常出色。 古战场上除非是有着绝对的武力优势,或者必杀的计谋,否则,士气高昂的军队就是有着绝对威慑力的战力。 “顾姑娘。”一个士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热腾腾的饭汤:“吃些东西吧。” 顾楠接过碗:“多谢。” 温热的热气被冷风吹散弥散在空气里。 “难破。”白起手里拿着王龁呈上来的军简,淡淡地点头。 虽然是他并不想想看到的结果,但是不得不说这个结果却是最合理的。 那赵括,从一开始就打算鱼死网破,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手。 秦军想要保留实力的话,这一战不可能会这么简单的结束。 这小儿,当真是能如此决绝。 白起的眼中露出了几分神采,又微微一叹:“我军战损多少?” 王龁皱着眉头:“一战不到一个时辰,战损却是以破数万,场面混乱,具体难计。” 此次的交战却和之前的小规模接触或者是那次攻营完全不同。 两军完全就是在全面交锋,没有高耸的营墙的阻隔,也没有地形的限制,所以造成了最大面积的交锋。 短短一个时辰,两方的战损都高达数万人,几乎铺红了丹水河岸。 算上这七日的交手,秦军虽是的兵力已经接近六万人,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难以接受的数字了。 而赵军的损失和秦军差不多,或许要更多一些,但不会多上很多。 剩下的三十余万军士,依旧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老白,之后怎么办?”王龁的脸色严峻,一场仗打了两年,秦国的国力也不能这么拖着。 而此战还必须大胜而归才行。 “围而不攻。”既然能想到这个最坏的结果,白起自然已经安排了他的策略。 “赵军的随军粮最多还能吃三天,三天之后不管他们吃什么,绝对撑不了太久了。待赵军突围,我们便可以反客为主,到了那时便是军心再凝固,也会动摇。” 白起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眯起了眼睛。 “我们,欺降。” 欺降,不算是非常高明的计策,但是在这样的局势下绝对会非常管用。 在对方完全断粮的情况下,欺骗对方投降,只要赵军有一个人投降了,最后造成的结果也就是赵军不攻自破。 ———————————————————— 赵军被围。 赵括帅兵回营之后的当天下午,数十万的秦军围住了赵军的营地,却是扎营不攻。 两军的营地此时却是只隔了一里不到,几乎就是出了门就能和对面打声招呼。 当然,没有人会这么做。 两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安无事度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清晨,赵括居然就带着赵军倾巢而出。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士气这种东西往往是最不稳定的,如今正是赵军处于悲愤之极的时候。 若是再过上几天,赵军还能保留几成战力他根本不知道,他不是听天由命的人,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赵军开始几乎永无止境的突围。 秦军的防线无疑比他们要稳固无数倍,在习惯了赵军疯狂的攻势后,生生稳固了下来,任由赵括日夜交战,也么没有打破固防。 两军的折损却在这样的消耗战中越来越高。 待到赵军被围的第三日,赵军彻底断粮。 就在秦军都以为此战将胜之际,赵军却是又做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们开始收集战场的死尸。 大雪一直在下,数十万人的战场,几乎刨开雪地就能看到一具半埋着的尸体。 尸体也因为这样的天气,没有很快腐烂。 赵军开始吃尸体。 秦军被这群如同野兽一般的军队吓呆了。 吃着尸体也要将这仗打下去,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理由也许只有赵军自己知道。 让他们吃着自己的同袍甚至兄弟的尸体,做着枉为一人的事也要打下去的理由。 战国烽烟 第五十二章:降如虎军,归似凯旋 阳光甚好,但是空气却冷得异常。 秦军围困赵军主力已然是四十五日。 一场雪,一直下到现在,直到开春。 整整一个多月,没人知道,那美丽的动人的白色的雪花下盖住了多少尸体。 四十几日的交锋。 秦军阵亡20余万,还余四十万主力,赵军阵亡20余万,还剩十余万残军。 五五之数。 一个已经断粮无援,被自身数倍大军围困深山,处于不利地形的军队,理论上不出五日就可破。 但是,赵军生生守了四十日。 他们从最开始吃战场上战死的尸体,到最后甚至开始吃自己的战马,有的人已经开始互相易手相食。 就是这样一只队伍,军心却还没有溃散,更可怕的是他们硬是拖死了二十多万秦军,他们还在守着。 这样的战局,让白起都有些发寒,赵军发挥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估算。 白起站在自己的营帐里,无力地叹了口气,苍老的手拿起了摆在桌案上的笔。 —————————————— 这日一早,一骑轻骑从秦军大营中拍马赶出,向着赵军的阵地跑去。 营帐里还算温暖,赵括坐在主座上,虚弱地咳嗽了几声。 他已经完全看不出样子了,形容枯槁,看上去整整瘦了几圈,两架内陷。枯燥的头发带着血渍盘在一起,身上的将军铠满是剑痕刀孔,不堪入目。 亲兵拿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肉汤慢慢地走了进来:“将军,用饭了。” 说着将碗放在了赵括的面前,犹豫了一下说到:“是马肉。” 现在的赵军营中,还能吃马肉的只有赵括了,其他的人吃的都是战场上捡来的死尸。 “报!”一个面色枯瘦的士兵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块木头:“将军,秦军那边派人传来了一个消息。” 秦军··· 赵括皱着眉头虚弱地说道:“拿上来吧。” 士兵走上前,将手中的木条送到了赵括的桌案上。 说是消息,其实只是一块树皮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降者不杀。 愣愣地看着干裂的树皮上这四个字。 很久很久。 赵括闭上眼睛,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可是到了最后却变成了深深地无力。 良久,拳头松了开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叹尽所有东西。 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 他疲惫地对着身边的亲兵问道:“我等,守了几日了?” 亲兵眼神一黯:“四十五日,今日是第四十六日。” “杀敌多少?” “···二十万有余。” “这样。”赵括点了一下头,像是一桩枯木看着账外的飞雪。 “降者不杀,也好···” 赵括终究是心软了,他当真不敢带着最后这二十万人一道赴死。 他已经亲手将二十万人填进了这无底的战场,他真的打不下去了。 忠君报国······ 呵呵··· 赵括的眼里闪着泪光。 “下令,全军,降!” 亲兵愣愣地看着赵括。 却见赵括已经站了起来。 全无生机的身体回光返照一般,重新站的笔直拿着自己的骑矛走出了账外。 天空中飞舞着大雪,他拍了拍站在站在雪地中的马儿。 “我要上阵了,你跟着吗?” “哼。”黑马打了一个响鼻,蹭了蹭赵括的衣袍。 “哈哈哈,好!” 翻身上马。 “将军。” “将军······” 一路上,无数的人看向赵括。 之前看见赵括一人一马,缓缓地缓缓地中走出大营。 丈八长矛散着烈烈寒光,马蹄轻踩着飞雪。 身染血色的将领走进了雪中,走向秦军大营。 长矛竖起,寒光利利。 赵括运足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吼道。 “众将士听令!” “当日之约,破敌以期,秦军当无力北上矣。吾等已不负赵国,不负妻儿。” “秦军以诺,降者不杀,待我死后,权且投降,保全自家性命。 “赵括欠你们一命,来生再还。此乃我最后的军令,不得有失。” “军令如山!” ······ “吾等赵家男儿,自当横刀立马,征战天下,忠君报国,万死何妨!” 高昂的声音带着冲天的战意似是穿透了云霄。 使得飞雪一乱。 一声声,又一声声地回荡在长平的山林之中。 “吾乃赵国上将军赵括!谁来与我一战!” 一骑单骑,冲着秦军千军万马杀来。 白起站在远处,看着赵括冲来,神情淡然,他让人送去那封信之后,他就猜得到赵括的选择。 这也是他最后的规劝,若是赵括依旧不降,白起会选择对赵军全军欺降。 他的身后顾楠披着黑甲站在一旁,还站着一列早早集结完毕的弓弩手,张弓开弩,箭头在寒冬之中冻得森冷。 白起的手微微抬起,然后轻轻落下:“放箭。” 如同飞蝗急雨,乱箭射出。 几个呼吸。 淹没了那个雪中的单骑。 马停了下来,向前又冲了几步,最后无力地跪在了雪地上,雪染红了一片。 赵括坐在马上身中数箭,眼中充斥着血红的丝线。 仰头望着漫天飞雪,瞳孔变得涣散,视线渐渐模糊。 天悠悠兮军亡矣,万骨挫灰时不利。 “碰!” 一人一马倒在地上,血色染红了雪地,再无声息。 赵括的视线渐渐模糊,望着天边的微光,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勾起了嘴角。 天下太平。 顾姑娘,你说的那般天下,括,当真想看看…… 赵军营中,一个声音颤抖着喊着:“领将军命” 令兵骑着马,在营地中奔行着,飞雪四溅。 下令声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在军营上空回荡。 “降!” 营中的士兵听着这个命令,却是面色涨红,说不出一句话。 双手捏到泛白,看着秦军的营地,眼中神情似要吞人食骨一般。 良久,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随着第一个声音想起。 一声又一声的声音盖了过去。 惊天的气势如同一支即将冲锋杀敌的虎狼之军。 “奉将军命,降!” 战国烽烟 第五十三章:且一路好走便是 赵军降了,二十万虎狼之师,在赵括死后,依数投降,没有一人顽抗。 但双目却像是失了神,没了半点神采。 他们本该战死沙场的······ 难以让人相信,这是那支用半数人和秦军顽抗四十天的骇世残军。 近二十万俘虏被捆覆了是双手,牵在一根绳子上。 像是一串连接的蝼蚁,缓慢前行。 “沙,沙,沙。” 马蹄踏破白雪,陷入之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雪似乎小了。 茫茫的白雪之中,顾楠提着自己的长矛站在赵括的尸体面前。 不成人形,简直而被射成了刺猬,浑身血红,形容槁枯,根本看不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儒雅小将的样子。 “你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沉默了下来,把长矛插进了雪里,一下一下地挖着,直到挖出了容得下一人一马大的坑。 将赵括和他的战马放了进去。 蹲下身,用手将混着雪的土块一点一点的重新埋好。 “啪啪。” 顾楠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将手中的泥雪拍落。 干燥的空气让人难受,冷得像是刀子的风划得脸颊生疼。 平坦的原野上多出了一个不高的土堆,很不显眼。 顾楠看着土堆半响,轻笑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若是这场仗不打,我们也许会是朋友。” 说着顾楠解下了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口。 冻得冰冷的水入喉,冻得顾楠的喉咙有些疼。 将剩下的水倒在了土堆前。 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块干饼放在那。 “早上没吃完的,上路了,吃得饱些。” “没那个时间,就不给你做碑了。” 说着,顾楠站了起来,走到黑哥身边翻身上马。 拉着缰绳缓缓离开,再未回头看一眼。 “且一路好走便是。” —————————————— 一堆一堆的兵器缠在一起被放在地上,秦军的士卒打扫着战场。 篝火在营地中升腾,今晚的晚餐会比以往更加丰盛,一个多月的纠缠,赵军终究还是投降了,赵军大将赵括也直接被白起射杀阵前。 秦军算得上是胜了。 赵军的俘虏被扒了战甲,被一根根麻绳困在一起押送着。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布衣,不少人在冷风中冻得冰凉,嘴唇和脸色都冒着青色。 白起和王龁一起坐在营帐中,火盆中的火焰温暖。 “老白,不出去走走?”王龁将写好的军简放置在身边,舒展了一下筋骨:“终是打完了。” 白起摆了一下手:“老了,走不动了。” 王龁抬了抬眉头“是啊,从军多少年了?还没个感觉,这就老了。” “老王,军简出来了吗?”白起突然想起来问道。 “出来了。”王龁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竹简:“折损二十万余,全俘赵军莫一十八万人。缴械,铠甲,马匹,还坐在统计,届时给你个数量便是。” “二十万余···”白起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胡子。 “那赵括倒真是够狠,可惜,还不够狠。” 如果是他来打,这一战,他不会让一个人投降。 “秦军尚余四十万,但仅仅四十万,北上难矣。” 王龁拿起那份军简,又慢慢放下,尽是无奈:“是如此,四面为敌,继续北上,恐要大败。” 白起摇了摇头纠正道:“必败。” 王龁呆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自己老友的能耐他知道,他说必败,便是胜不了。 但是秦国万万不可能放弃这次北上的机会的,攻下邯郸,赵国就完了。 “只希望,秦王能看的清楚吧。” “莫谈这些。”王龁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怀念,几分苦涩。 “老白,还记的你我年轻气盛那时,你可是说过,你要这天下太平。现在看来,遥遥无期啊······” 白起很久没回话,过了一段时间,才接上了一句:“这是老夫毕生所愿,便是冒天下之忌,吾往矣。” “你还是这般,世人皆道你狠,却不知你才是心中最软的那个。”王龁摇着头。 迟疑了半响,问道:“赵军,那一十八万人,你待如何处置?” 一十八万人······ 此次赵军出兵四十余万,赵国本就是人少,这四十余万,已经是赵国大数的青壮男子。 白起摸着胡子的手停在了那,张了张嘴吧。 “分而坑杀。” 王龁惊得张开了嘴巴,眼中露着难以理解的神色。 表情沉了下来。 “老白,诈降已经是天下之大不讳,若是坑杀,你,恐要遭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你当真想好了···” 在重视礼义廉耻忠义孝仁的古代,诈降已经是违反了仁义,是要遭尽口诛笔伐的。若是坑杀,天下共讨,恐怕都是轻的。根本就是罔顾人伦之事。 “我就是要做给天下人看······” “战国多年,天下死多少人,又由谁去声讨?”白起没有刚才那种随意的样子,眼中带着寒光。 “天下该太平了,而大秦会是这统一后的盛世。”白起合上了眼睛:“为这天下太平去死,这一十八万人,死得其所。” 他一生都在为大秦四方征战,一生七十余战无一败绩。 看着大秦日益强盛,统一六国或不过百年之事。 他却已经垂垂老矣,难挣戎马。 坑杀一十八万俘虏,他不过背得天下骂名,但是赵国,即使不亡,男丁尽去,二十年之内也将再难翻身。 而二十年之后,赵国失尽天时已经不能为患,便是此次北伐不能灭赵,赵也必灭。 他或许知道坑杀俘虏后自己的结果。 但这或是他打的最后一仗。 也是他为这天下打得最后一仗。 能看到这乱世覆灭,他白起便是背尽了这天下杀孽和骂名又如何? 战国烽烟 第五十四章:不得好死 雪停了,地上的积雪却还没有化开。 第二年的春景,却是快来了。 一个赵军的汉子被绑着双手,一瘸一拐地从俘虏营中走了出来。 他走的无力,浑身上下尽是伤痕,都是战时留下的。 这也许是他这个俘虏最后的骄傲。 他被身后的秦军推了一把,脚步更加不稳。 在押送下,踉跄地走进山谷。 但是当他走进山谷的时候,人却呆住了。 山谷里,是一个又一个的坑洞,无数的赵军俘虏填在里面,捆着手脚。 山谷里回荡着怒吼,悲愤,大骂。 坑洞的旁边,站着无数的秦军。 赵军汉子看着这一切,眦目欲裂,两眼瞪的浑圆,捆着身子的双手青筋暴起,手腕被绳子勒得通红。 很久,汉子低下了头。 他的身后,押送他的秦军把手压在了他的背上。 “你们,不得好死······” 汉子的声音不重,极其压抑,如同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一样。他死死的咬着牙,血丝从嘴角流下。 “不得好死······” 秦兵出奇的没有发怒,将他推到了一个坑洞旁边。 “抱歉···” 说着,将他推了下去。 一个老人,背着手,站在这万人坑前。 顾楠站在白起的身后,静静的站着,历史终究不会改变。 十多万人,亲眼看到,才知道这件事情是多么可怕。 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会做。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已经变了太多。并不是冷血,而是已经看清了这如同末世的乱世,她很无力,她根本改变不了。 只是看向白起,却发现身前,这个从来都挺拔的苍老的背影,此时却佝偻着,如同一个寻常老人。 躺在坑洞中的赵人,他们看着站在坑洞之外的秦兵,眼中的恨意和怒意几乎能够喷涌而出。 白起并没有遵守所谓的降者不杀,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遵守,可惜赵括信了他。 没有去理会坑中像是要吃人一般的赵军,白起抬起了手,那只满是皱纹的这一次当真是那么无力。 “埋。” 手重重地垂下。 负责埋人的秦国士兵咽了咽口水。 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他们,此时的双手却在发抖,但还是拿起工具开始填埋坑洞。 土石从赵国士兵的头上滚落,被束缚着手脚的他们做着无谓的挣扎。 无数的声音。 随着一个个坑洞被一点点填平,消散了下去。 直到最后,山谷中一片死寂,在没有半点声音。就如同那十几万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噗通。”一个秦兵跪在了地上,对着那山谷,打着颤,抱着头。 “走吧。”白起说道。 命令传了下去,两旁的人勉强架起那个跪着的秦兵,秦军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山谷。 顾楠最后看向那地上。 那里有一只手掌没有被全部埋入。 沾着混着雪的泥土,无力地垂在地上面。 像是要抓住些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提着矛,她回过了头。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什么都不敢想。 —————————————————————— 公元前259年初,长平之战结束,秦军战死二十万余人,赵军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近二十万被俘虏,分而坑杀于谷,赵括阵亡。 后不出三日,长平破。秦军大胜,凯旋而归。 顾楠随白起离开长平的那一天,王龁站在城头上,送他们离开。 积雪化了个干净,前几日还漂浮着薄冰的丹河,此时已经是解冻潺潺流淌。 黑哥吃上了一顿难得的青料,吃了三大捆,让顾楠以为自己却是养了一头猪。 也不知道黑哥在这般吃下去,日后还能不能跑得动了。 但是也没管的它,长平数月,要是没黑哥,她估计也难保全。 “报!” 一个人站在大殿的门口,摊开两袖,虚怀一抱:“范雎,求见大王。” “进来。” 这叫范雎的男子长须飘飘,面容虽白但是多有皱纹,年纪想来也是不小了,身披黑色官袍,一副堂堂之容,带着一种让人折服的气质。 “多谢大王。” 范雎微微一拜,走了进去。 手中端着一份竹简。 这里是书房,看似普通的老人穿着一身华袍。 端坐在矮桌前,拿着一支笔批阅着手中的简书。 “何事?” 老人没有抬头,淡淡地问道。 “长平战报。” “嗯?” 老人抬起了头,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似是有些累了。 目光却是灼灼,让范雎都不敢抬头看。 “呈上来让寡人看看。” “是。”范雎将竹简递到了老人的面前。 “哗啦。” 随着一声轻响,竹简被翻开,老人就着桌案上的烛光,看着竹简上的文书。 逐字逐句,看了很久。 “呵呵呵。”老人笑了,笑得很沉,应是开怀。 “大王?”范雎低着头,疑问着。 “长平一战,剿敌四十余万,折损二十万。” “其中,二十万赵军为俘虏,被白起悉数坑杀。” 老人说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数字,却如同谈笑风生。 “这白起,当真敢做。” 坑杀二十万··· 范雎咽了咽口水。 “大王。”皱着眉头,范雎拜道:“武安君此般为事,恐怕···” “恐怕什么?”老人横了范雎一眼。 “范雎多言矣,大王恕罪。” “哼。”老人轻哼了一声。 “不过,这战损二十万,却是多了。” 老人淡淡地看着范雎,问道:“范先生,你看,我大秦,此番还要北上否。” —————————————————————————— 嘛,今天上午没课,所以睡了个懒觉,更新晚了,万分抱歉,啊哈,哈哈哈。 战国烽烟 第五十五章:有些事情总是连做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 咸阳城。 尚刚到三月,咸阳已经有了春色,才能过马蹄的浅草长在路边,侧过头,能看见一株花正在草叶摇晃。有些落单的样子,却也是美丽。 风细细的吹过,出起翩翩的青屑,飞上半空,在慢慢地落下。 大军回城,白起却没有去王殿,而是先带着顾楠,走向武安君府。 “师傅,不去王殿禀报军情,这真的没事吗?”顾楠有些迟疑,毕竟大军归来,哪有主帅先行回家的。 “我都说无事了,你这年轻人,什么思前想后的。”白起骑在马上,随便地摆了摆手。 和战时他那古板的脸不同,此时的他神色中带着随意和一点点的温情。 “数月不见,我也甚是想念,见那大王,哪有见我家老婆子来的舒坦。” 根本不在意自己说的话会不会被人听了去,也许对于白起来说,打完了一场仗,只有回那门庭冷清的武安君府,才能让他真正的休息。 武安君府的门前一如从前,没有一个人,离着街市也是远,安静地甚至少有路人。 便是白起大胜而归依旧如此,恐怕那些官政也是知道白起的性格,不敢来打扰。 老连正在门前扫地,看到远远的来了两个人,愣了愣,直到看到了那是白起和顾楠,才笑着迎了上来。 “老爷,小姐,回来啦。”老连接过顾楠和白起手里的马绳。 淡淡的声音就像是平日里接人一般,但是声音里的喜意能听得出来。 “回来了。”白起疲惫地站在武安君府的门前,肩膀松了下来。 “老连。”顾楠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小声地叫住了老连,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老连自然知道顾楠的意思,莫不就是待放完了马,就给她送些酒水去。 笑呵呵地晃着脑袋。 黑哥把头靠在了老连的怀里蹭了蹭,说真的,顾楠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马,同老连却是比自己还亲。 倒也没错,自从黑哥来了之后大半的时间都是老连在照顾,顾楠来,皆是找它喝酒的,自然是不待见。 老连抱住了黑哥的脑袋,拍了拍它的脖子:“壮实了不少。” 白起和顾楠回来了,武安君府这才热闹了一些。 下人们开始准备着食物,老夫人说了,今晚要好好吃上一顿,犒劳犒劳小姐。至于白起,魏澜却是不管他。 “不错,不错,长大了。” 魏澜站在顾楠面前,看着顾楠身上满是伤痕的铠甲,还有带上了几分坚毅的脸庞,欣喜的摸着顾楠的脸。 长平之后,顾楠看起来当真是多了几分将军之风。 可惜多是几分萧瑟。 又多了几分像心疼。 “瘦了,也黑了。” “定是你那师傅,没给你吃好的。” 小绿在老夫人在的时候很少说话,眼睛却总是对着顾楠上上下下的担心地看着,就怕自家姑娘哪里受了什么伤。 而画仙在一旁站着,笑着看着顾楠。 “军营里哪来的什么好的,老夫吃的不也是那些。”白起一个人坐在一旁,小声地顶了一句嘴。 “怎得,楠儿和你能一样?” 便是这一小句都被魏澜听了清楚。 白起的寒毛一立,连忙点着头:“嗯嗯嗯,不一样,不一样。” 看着魏澜回过了头,叹了口气,哎,没地位啊······ 晚饭做的很丰盛,可惜战国这时候的菜式也就那么几样,再是丰盛,味道也是一般。但是顾楠胃口大开,吃了数大碗。 看的白起的额头上都冒汗,这姑娘家家哪来的这么大的饭量,难不成在军里这些日子,自己当真饿着她了? 想着每日每人分配的干饼和米汤,白起摇了摇头,那东西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管饱,应当不会饿着。 他却是不知道,就是因为这天天吃干饼,现在什么东西到了顾楠的嘴里那都是山珍海味,还有什么吃不得的。 才吃了数大碗,已经是少了。 魏澜坐在顾楠的对面给顾楠夹了筷菜,问道:“楠儿,你也十七岁了吧?” “差不,多吧······”顾楠具体几岁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十七岁其实是她自己估摸着报的岁数。 魏澜认真地点了点头:“有些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唔。”顾楠把嘴里的饭食咽了下去:“师娘,什么事啊?” “什么事?”魏澜伸出手敲了一下顾楠的额头:“当然是女儿家应该学的事情。” 温和地责备道:“你看看你,被你师傅教的,哪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说着又将顾楠嘴角的豆粒拿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你的年纪也到了,这样可没样子。论姿色,这咸阳有几家姑娘比得上你的。论才学,自然是更不用说。不能在这面差了别人不是。” 魏澜显然对自己家的姑娘非常自信。 “前段时间你师父拖着你,也没个空闲,这段时间,师娘做主,每天抽几个时辰休息休息,学些女红古礼什么的。就让画仙和小绿麻烦些便是。” “啊···哈。”顾楠的嘴角抽了抽,女红古礼? 这还不如背兵书吧······ “老婆子。”白起往嘴里赛了口菜:“你也不能这么说,楠儿随我军旅,何须学那些。” 师傅,你真是我亲师傅。 对于白起的解围。 顾楠向白起投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白起对着顾楠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说这都不是事儿。 “你还说,便是军旅,那也是女子,总得学些,若是吓跑了日后的夫家,你担待的起吗?” 魏澜瞪了白起一眼,白起立刻不敢说话了。 喂,师傅啊··· “好了。”魏澜强势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事儿就定了,明天起,画仙和小绿就把楠儿教起来。这事老汉你管不得。” “成。”白起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敢管不是··· ———————————————————————— 有些凉,夜里,顾楠洗了个澡,带着还有些湿的头发坐在房外的台阶上。 她仰着头,看着那棵老树。她很少出门,在这个年代里,她最常做的事情,或许就是看着这棵老树,或是在这棵老树下练剑,习书。 头发沾湿,有水滴从发鬓滴落,顾楠抓着绢布在头上又用力地搓了搓。 “姑娘这样倒也不怕着凉。” 顺着声音看去,画仙正站在小院的门口。 “画仙?”顾楠朝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睡不好,就出来走走。”画仙走了过来,慢慢地坐在了顾楠身边的不远处。 “这样···” 两人坐在树下发呆。 画仙突然说道:“姑娘,之前的画···” “这个···”顾楠愣了一下,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那张绢布,画仙出征前送给她的画,倒是一直放在怀里,上面已经是血迹斑斑,苦笑了一下。 “却是已经脏了。” 画仙看着那张绢布,微微出神:“姑娘没扔掉画仙就已经很感激了。” 又看到那绢布上的血迹,怅然若失。 “想必,是受了很多伤吧···” “怎么会···”顾楠抿着嘴巴,眼睛微垂。 “我这么厉害。” 画仙被顾楠逗笑了。 笑了很久,渐渐停了下来。 画仙抱着腿,仰头看着那月亮。 “姑娘,你为什么要去打仗?” “嘛。”顾楠也转过头,这夜的月光很好。 半遮半掩的陷入云中,似看得见,又似看不见。 “谁知道呢?” 到了如今,却是连她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楚了。 她现在在想什么? 她的学生生活不怎么用工,历史着这种课程学得也是极其不好的。 她知道一件事,白起会在长平之战之后的不久死去,但是,什么时候被秦王赐剑,什么时候会死,她根本已经记不清了。 她想想起来,她想阻止白起的死。 武安君府,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让她当成了自己的家。 但是她也发现了她的无力。 她改变不了白起,自然,也不可能改变得了秦王。 她能做什么? 顾楠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 e昨天下午被老师叫去做了几张图,今天还要在运动会当拉拉队········抱歉,只有一更了,绝望.jpg 战国烽烟 第五十六章:身为将帅,苟且便是莫大的耻辱 白起一大早就起来了,听说是秦王召见,顾楠也要跟随。 按着白起的吩咐,顾楠穿上了她的铠甲,破旧的铠甲不像当时出征时那么风光。没了光泽,显得有些暗淡。 顾楠扎着男式的发饰,俊美英气的脸庞看上去有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疲倦。 她不过只打了一场仗,却已经被这战事折磨得不堪。 两人骑着马,走在一早还没有行人的街道,咸阳城看起来有些冷清。 秦军的回归和顾楠想象中的不同。 在她的想象中,得胜的大军回归,会受到全城百姓的接待,欢迎。归来的军队会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进宽阔的城门,接受人们敬仰赞美的目光。 实则不然,军队回归的那天,很安静,径直回了军营,然后解散。有一个短短的假期,如果家在咸阳的人,尚且能回家看看。如果家不在咸阳的,却是连回家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军队的归来的沉默而无声,只有零星的家属会含着泪和士兵团聚,若是不相干的人,根本就不想和军队这种东西沾上关系。 王殿在咸阳的北处,在一片平矮的房间之中,显得很显眼,远远的,就能看到那片宫廷广厦。 马停在了宫殿之外,带不进去,被陌生的侍卫牵着,黑哥还闹了些脾气。 内宫很大,甚至可以行车的宽路被高墙夹着,看不清外面,只能看到远处的宫门,和高处那一方狭小的天空。 “待会儿,见了大王,切莫多言,听着便是,明白吗?” 白起叮嘱着顾楠,他的话其实不多,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只做不说,但是对着顾楠,白起总是会像是一个平常的老头一样,絮絮叨叨的。 “宫廷之中和家中不同,你却是不能随着性子来,记着,言多必失。若是陛下问你些什么,你只需要答是与不是。别的,为师会说的。” 说完,有些眼里带着些悲哀:“学着些,官场之道虽和用兵无关,但是为将为臣,此道不能不做。” 只是,作为一个将军,却还要在在这朝堂中沉浮苟且,恐怕,也是将者最大的悲哀。 “师傅···”顾楠沉默了一路,突然说道。 白起却抬起了手,打住了顾楠的话:“那些事为师自会定夺,你且莫再多言。” 说着,暗暗地指了指宫墙。 宫中的耳目哪里都是。 顾楠垂下了眼睛,无神地看着石块铺成的道路,一眼似乎都望不到头:“嗯。” 默默的应了一声。 ———————————— “大王。”一个女婢附身在秦王的身侧:“武安君和其弟子到了。” “啊,武安君到了?”秦王放下了手中的文书:“哈哈,进来便是,武安君来见寡人,如何需要通传。” 大门打开,白起和顾楠被上缴了佩剑,踏过大门,走进了殿中。 这是一处偏殿,顾楠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殿中的老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用金线镶边,看起来很华贵。 但是老者的气度却是平常,看起来和一般的老人无二。 若不是华贵的服饰,当真就像是一个路边的老伯一般。 “见过大王。”白起行了一礼。 顾楠却傻愣愣的站在一边,她可没有见人行礼的习惯,除了对白起和魏澜她基本上很少行礼。 嘛,毕竟作为一个现代人,就算是见了父母也不会行礼来着。 白起感觉到了身边没动静,皱眉头看了顾楠一眼,看到顾楠站着没动,叹了口气。 这混丫头,到了哪里怎么都没大没小的。 一边想着,一边咳嗽了一声。 顾楠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拜道:“见过大王。” 白起黑着脸继续说道:“小徒自幼流浪,无人管束,礼数不周,还望大王恕罪。” “无事。”秦王摆了摆手,或许是年迈的缘故,声音沉闷,但是看得出来此时的他心情似乎还不错。 “武安君率我秦军大胜赵国,如此大功寡人还未上次,区区小事,何须多加絮叨。” “何况武安君之徒虽未见到,名字寡人确实已经听过数次了。那蝶恋花,和那醉卧沙场君莫笑,不拘一格,虽和大雅略有出落,却也是两纸奇文。寡人也是早就想见见了。” 秦王眯着眼睛,眼光落在了顾楠的身上:“当真是少年英才。” 沉默了一下,摆了摆手。 “此般却只是找武安君聊聊罢了,无需拘束。” 说着秦王挥退了下人,殿中只留下了三人。 至少明面上只留下了他们三人。 “坐吧。” 大殿的一旁却是已经早早的摆好了两张软塌,显然是让顾楠也坐下便是。 “多谢大王。” 在大殿之中跪坐了下来,顾楠却是觉得莫名的压抑,宽敞的大殿中只有他们三人坐着,便是动一下声音都是明显。 秦王先开了口。 “听闻武安君昨日归来便是回了家中,连让寡人给你庆功的机会都没给啊。” 说是简单的聊一聊,秦王这一上来,就问了白起一个问题。语气平淡,但也有几分质问的意思。 白起笑了笑:“征战数月久未见家妻,心中挂念,却是延误了军事,陛下勿怪。” “哈哈,无事。”秦王看白起的样子笑了出来:“武安君惧内的事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回了咸阳,若是不先回家,反倒是让我绝的不对了。” ······ 白起的脸色不太好看,很显然,对于这个话题便是老辣如他却是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身为千军主帅,居然惧内,着实有些丢脸。 不禁老脸一红:“大王说笑了。” “哈哈,罢了,不在让你在徒儿面前丢脸了,武安君,寡人问你件事情。” 秦王脸上的笑容说收就收,一瞬间就严肃了下来,看着白起。 殿中上一秒的笑意一转眼,散了个干净。 白起低下眼睛:“大王请说。” 战国烽烟 第五十七章:衣食住行寝,所以说礼数很麻烦 秦王的视线扫向顾楠,又露出了一个淡笑。 “早先就想见见顾姑娘,此次也算是见到了。长辈说事,且先让小辈下去吧。” 顾楠发现自己正在两人之间根本插不上嘴,掌权行政之人,身居高位之人的气度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帝王和统帅。 顾楠虽然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十七岁少年,但是她也从未参加过这种议事,有些无措。 终归,她也不过就是一个现代的普通人而已,在古来先辈的长者面前,便是多了千年的见识,却依旧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心势而已,在两人的面前依旧显得稚嫩。 白起看向顾楠点了点头:“楠儿,你且下去便是。” 顾楠明知道白起此时和秦王单独说话,很可能就是关系生死,但是她却根本说不上一句话。 多言一句,只会让白起的处境更加艰难。 “是。”顾楠沉重的低下头,退了下去。 大殿之中只留下了白起和秦王。 就像是白起奉命出征之前一般,两人对坐着。 不同的是两人之间此时少了一张帘子。 秦王的面色淡薄,等到顾楠完全离开,才张开了嘴:“武安君,寡人问你,北上在你眼中如何能胜?” 秦王不问是否北上,他只问如何赢。也就是说,在他眼中,北上势在必行。 “大王···”白起默然,半响抬起手:“且此般赵国损兵四十万余,赵人定是恨极我军,继续北上,赵军残部已死相搏,不能小觑。” “如今我大秦外军虽尚余四十万大军,但外敌四顾,倘若北上,赵军必有强援,我军难胜。” “两般权衡。”白起顿了一下:“我军必败。” 我军必败,四个字在大殿之中回荡着,秦王没有急着说下去。 像是思索着什么。 “不久前,寡人也问过范先生一句话。”秦王没有缘由的说到了范先生:“我问他,北上否。你猜,他怎么说。” 白起没说,同朝多年,他也猜得出范雎会说什么。 秦王笑了笑:“他说,我军疲敝,极待修养。他说,可以取地而和。” “知道寡人为何在大军行进之时,让你带军而归吗?” 秦王笑得很淡,但是很深刻。 说到这,秦王看向白起:“寡人要北上,而且要赢!” “武安君,寡人望你披帅。” 白起怔怔地看着秦王,若是早年,秦王定不会如此。 但是如今,秦王心急了。 秦王是急了,他已是暮年,他的大业却才刚刚开始,他如何不急。 他要灭赵,他要扫尽六国,但是时间似乎已经没有多少了。 日益老迈的身子,让他等不起。 赵国此般男丁已去近半,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只需再过几年就会被这乱世吞个干净,但是几年··· 他秦王还有几年,嬴稷还有几年。 他不甘心。 所以,北上必然,灭赵必然! 白起沉沉一笑:“如此,大王,容白起请辞。” 秦王怔住了,很久,坐在位子上老迈的身影带着疲乏,他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武安君,你常伴寡人身侧,为寡人常胜将,此般却是你也不帮寡人?” 看到秦王的样子,白起的眼中却有了几分希望:“大王,取地而和可取,赵国命数不过近年,何须急于此时?” “罢了。”秦王嘴上说着,眼中的眼神却是毅然。 “先取地而和便是。” 白起松了口气。 但是若是他看到了秦王的眼睛,也许他就不会这样。 可惜在他的心里,仍是希望相信,秦王还是那个谋定而动,运筹帷幄的秦王,而不是被急功蒙蔽了双眼。 顾楠站在殿外,还未开春的冷天,她的额头上却冒着汗。 看到白起走了出来,连忙快步走了上去。 “师傅···” 却见白起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无事了,回家吧。” 顾楠只感觉一块大石从胸口上移了开来,连呼吸都通畅了许多。 傻笑了一下:“好,回家。” “师傅,我今天便不做课业了可好?” “莫想,这几日你的课业却不是老夫安排的,你是师娘,你去和她说。” “师娘哈······” 两人在宫墙之中走远。 白起却是忘记了,此番秦王只是让他一人带着数万的军队回了咸阳。 而王龁那里还有近四十万军尚在上党长平。 坐在殿中的秦王独自一人,双目凝神。 “来人。” ———————————————— 听说白起得胜而归,王翦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登门拜访的。 提着两壶酒,白起看了他,便直接拉着他把酒喝了。 王翦也不好意思说,这两壶酒却是他要请顾楠的。 他心里也是奇怪,白起怎得突然想喝酒了,从前的白起很少碰这东西。 但是白起要喝,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配着。 他不知道白起心里的畅快,秦王尚明,他多年的郁气消了个一干二净。 而此时顾楠的小院里。 “哎,小绿轻点。” “姑娘,腿再站的直些。”小绿掩着嘴笑着的拿着一根树枝站在顾楠的身边,手里的树枝时不时地在顾楠的腿上比划着。 顾楠正摆着一个扭曲的姿势,上身转了四十多度,腰上扭得发疼还不让弯腿,这么站着人能受得了才怪。 画仙则站在顾楠的身前,看着顾楠的样子,无奈一笑,伸手提了提顾楠的手掌:“手再摆的高些,这样站在才好看。” “我站不住了。”顾楠浑身打颤,脸上的微笑发僵,让她上阵都比这好。 魏澜满意坐在老树下,喝着手里的水,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站得有些样子了,继续。过了站,便是坐、行、端、食、言、寝,且慢慢来。” 顾楠吓得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师娘···” ———————————————————— e,参加一下拉拉队而已怎么就是女生了啊·····我就是去加油的,顺便混点学分什么的来着·。我本人是男的,真的。 战国烽烟 第五十八章:为将方屠百万众 “姑娘,来跟着我走。”小绿摆着优美的姿势站在顾楠的身前,轻轻地迈出一个步子。 “一。” “···一····”顾楠硬着头皮,歪歪斜斜地跟着样子走出一步。 虽然勉强,但是练了数月也总算有了七八分样子。 “小绿,今天就到这儿吧,你看师娘也不在,放我一马怎么样?” 顾楠哭丧着脸看着小绿,练这东西对她来说可是着实的折磨。 小绿嘟着嘴巴,翻了翻眼睛:“那今天就到这吧······” 话音还没有落下,顾楠就如释重负的跑到了一边,把塞在自己腰上的木板取了出来,这是矫正她吊儿郎当的站姿特地做的东西。 取出了木板顾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向后一仰,就躺在了老树的旁边。 小绿看着顾楠的样子,跺了一下脚:“姑娘,你这样是不行的,老夫人查起来,你又要挨板子了。” “唔,那就打吧,我宁可挨板子,也不想再垫着这个板子到处走了。” 不管小绿讲什么,顾楠懒懒地躺在那,是在也不想起来了。 春日渐暖,日头升的不高,阳光透过老树刚抽出来的新芽,照在树下的顾楠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愈加慵懒。 但这些花香的微风拂动这顾楠的衣角,她却是依旧没有穿裙装,这是不可能的,穿裙装对于她这么个男人来说实在是难以接受。 任由着魏澜好说歹说,她也是不穿。 简装多舒坦啊,这么一套就好了,哪像裙装,七扣八扣的,麻烦。 小绿坐到了顾楠的身边,无奈的撇着嘴巴,轻轻地帮顾楠捏着肩膀。 舒服地眯着眼睛,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睁开眼,看到画仙正站在自己的对面。 “额···画仙,有啥事儿嘛···”顾楠凭空地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姑娘。”画仙笑眯眯地掩着嘴巴:“小绿的教完了,我的还没有呢。” 温和的声音在顾楠的耳朵里听进去,生生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魏澜的原话,小绿教顾楠礼仪,画仙教顾楠些女儿家该学的东西,女红什么的。 那时候画仙不知道想些什么,提议说再教些舞乐,魏澜想了想,没什么问题,也就同意了。 这一个首肯却让顾楠的日子过得更加苦不堪言。 这日子过得,没个盼头。 只觉得天昏地暗。 “前日教姑娘的那段,却是还没有考过,姑娘且试试如何?” 苦笑了一下,顾楠软软地站了起来,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是。” 小绿和画仙对视一笑,看着顾楠站到了小院的中央。 穿着一身男装,顾楠红胀着脸,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姑娘,不是这样,这里,腿再抬起来些。” “还有这手舒展些。” 画仙站在顾楠的身后拉着顾楠的手。 偷偷地看了眼顾楠红着脸的样子,微微一笑。 春意渐暖催人懒,和风微颓倚栏杆。 —————————————————— “老爷,王龁将军的信。”老连站在白起房间的门口,手里端着一卷竹简。 白起正坐在房中喝茶,听到老连的话,眉头微皱。 王龁? 他不好好的守着长平,写信作何? “拿来我看看。” “是。” 老连将竹简递到了白起的手中退了下去。 白起摊开竹简,双眼慢慢地扫过了上面的文字。 大王未明,命长平四十万,攻取邯郸。 ··· 白起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强忍着。 轻轻地把竹简卷了起来,放在了桌面上。 垂下手,仰着头一声长叹。 此战败后,秦必大损。 各国若是打着有违天和的名号群起而攻,定当难以招架。 重则秦灭,轻则重创休养,尚需十几载。 那时,大统之日,当真遥遥无期矣。 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白起空洞的眼中滑落。 一生征伐······当真错了? 大秦的战神孤坐在房中,烛火摇曳,老泪纵横。 他一生杀伐决断,领将30载,攻城70余,杀敌百万众。 伊阙之战,斩首24万,占五城,俘公孙。 鄢郢之战,水淹鄢城,溺毙军民数十万,次年,攻楚国,陷国都郢。 华阳之战,斩魏13万,杀尽溃退赵军2万。 陉城之战斩韩5万。 长平之战坑杀赵兵45万。 扫平东进之路,大破北上之途。 赫赫战神之名,战国百载,军亡不过200万(历史上梁启超的估算),他白起一人,帅秦杀之过半,负天下近半杀伐。 为的又是什么······ 秦王执意北上,这一战若败,或许他一生的努力,便是付之东流罢了。 白起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将袍滚落,他握着拳头,最后,却只能颓然地松开。 这战国,这乱世,当真杀之不去? 当真是天地不仁? 那一日,白起在自己的房中枯坐了一日,第二日,白起病倒了。 重病不起,武安君府不再像平日那般无人了,来了很多医生。 却都只是摇着头,叹着离开。 顾楠想不到,那从来都像是一柄利剑般站着的老人,会有着这样的模样。 无力地躺在床上,原本只是半白的头发,此时已是全白,几乎睁不开眼睛,嘴唇苍白的打着颤。 魏澜坐在白起的床边,骂他,说他从不让人省心,尽是会带来麻烦。 红着眼眶,越骂却是越骂不出声。 等到顾楠走进来的时候,白起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向顾楠。 “楠儿来了?” “是,师傅。”顾楠红着眼睛笑了笑:“你这老头子,就别说话了。” “怎得?以为为师病了,就教训不动你了?没大没小的···你这样的···来十个为师也教训的过来。咳咳。” 白起虚弱地笑着说道,说了几句就咳嗽了起来。 “咳什么,我去给你拿药。”魏澜抿这嘴巴,冷声说着匆匆起身离开了。 咳嗽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才渐渐平息,白起躺在床上吐了口气,看向顾楠:“没什么好看的,习武之人,这点小病,也许明日就会好了。” “家里来了多少医生我又不是没看见。”顾楠低声说着,抬了抬眉毛坐在床边。 “师傅,我现在手里没有钱财,可没钱给你送终,莫死的这么早了。” “为师便死了也要不得你花钱!”白起被气了一口闷气,锤了一下顾楠的头。 顾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有力气锤头,看来是死不了。” 瞪了顾楠一眼,白起休息了一下,他现在就连说话都不是那么轻松了:“楠儿,明天一早还需你跑一趟,早些时候来为师这里,也是时候,教你内息之学了。” “不需要把你的病养好了?”顾楠拉起被子,把白起刚刚伸出来的手重新盖好。 “···不需要了。” ———————————————————— 上午回家洗了一下被子,嘛所以现在才更新,过会儿还要上课,确实只能一更了,抱歉抱歉(溜了溜了)。 战国烽烟 第五十九章:这世道还是不要良心发现的好 房间中飘散着轻尘,光线斜斜地照进来,照亮了晦暗的空间。 没有人,照顾的下人似乎都已经被白起遣退了。 “兹···” 顾楠推开了门,白起正疲态地坐在房间中的软塌上。 “师傅,我说,这阵势摆的有些吓人了吧···”顾楠讪笑了一下。 “身体不好你还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吧,内息什么的我可以自己看书学。” “我倒也希望能那般···”白起白了顾楠一眼,咳嗽了一声。 咳嗽完喘了口气,缓缓地说了下去:“你早就过了修习内息的年纪,此般就算修炼,也难有成就,成不了气候。” “成不了,就成不了呗。”顾楠随意地坐在了白起面前的软榻上:“反正有师傅你呢不是?” 白起笑着指了指顾楠:“本以为经过战阵,你能懂事些,结果还是这个德行。” 顾楠摊开手:“那没得治了,我就是这个德行。” 被顾楠气了个闷气,白起顿了顿。 “也罢,谁让老夫只有你这么个学生。”白起强撑起了身子。 “此番为师且先助你登达内息便是······” 登达内息? 顾楠眉头微皱:“师傅,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吧。” 白起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双手之中浮现出一股股看不见的气流,随后向着顾楠涌了过来。 如同崩腾浪潮的内息一瞬间将顾楠撞得一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股热流经了四肢百骸,似乎冲破了体内的什么禁锢,汇聚向了小腹之中。 “师傅,这。” “莫说话了,屏息凝神,汇聚你身中的内气,记住行气的穴道。”白起闭着眼睛面色胀红。 “若是出了差错,你我都没得好。” 顾楠不敢怠慢,连忙闭上了眼睛。 一股股气流在她的体内涌动,竭力控制,才勉强将那些滂湃的过分的内息控制中引向了汇集之处。 白起向顾楠的体内涌送着内气,身上的衣衫鼓动不止,一股强烈的气流链接在了他和顾楠之间。 随即他皱起了眉头。 顾楠的体内和他想象中的不同,本以为会是经脉堵塞,难行气穴,需用内气猛突而破。 但是现在他的内气在顾楠的经脉中行转流畅远超他的想象,经脉穴道完全不似常人般闭塞,而是全全畅通。 全脉具通? 若不是顾楠体内根本没有半点内气,白起甚至都要怀疑顾楠是否练过内息了。 不然如何能到如此地步? 异于常人,不错,我白起的弟子,自当有别于常人。 白起勾着嘴角,无需冲穴自然是少了他许多事,本还想着能不能送楠儿这最后一学,此番却是尚能做到了。 “呼!” 猛烈的气劲四处流窜,顾楠只感觉周身舒服,便像是口渴了许久的人喝到了水。全身上下的肌肉和经络都不自觉的舒张了开来,大口大口的吸收着这些外来的内息。 直到完全饱和,只感觉周身通达,五感提升了数倍甚至能听到房外小院中的虫鸣。 细细感受之下,她的小腹下方一股气旋似乎缓缓旋转着,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膨胀一些,只是一些,小到几乎感觉不到。 等到白起停止涌送内力,顾楠依旧闭着眼睛,枯坐了良久,才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白起喘着粗气,沙哑的喉咙带着无力的咳嗽声。 “师傅。”顾楠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虽然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什么内息,但是她上一世看过一些武侠小说,知道一种东西,叫做传功。她还真没想到,自己还能遇上这种事。 将自己的毕生所修传于他人。 如若不然,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这个完全没有学过内力的人再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内获得这么深厚的内息。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现在体内的内力绝对要曾和她交过手的比蒙武深厚,而且是远远超过。 顾楠苦笑了一声。 “您这是,强买强卖啊。” “咳,咳咳,得了便宜还卖乖。”白起根本抬不起声音,顾楠只能勉强听清。 顾楠坐在软塌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张了张嘴:“又让我怎么还呢?” 白起撑着自己的身子,勉强坐住:“教养学生,本便是师长该做之事,别说什么有的没的。” “而且,为师欠你也太多了,便当是为师,偶尔,良心发现吧。”白起似乎在笑,笑得很轻。 外面的时辰应当已经接近了午间。 阳光从早晨清冷的白色已经变成了带着暖意的微黄。 ————————————————————————— 公元前259年,武安君白起重病,数月难愈。 同年五月,邯郸造难,秦王增兵相援,王龁损五校(约四万八千人)未果。 秦王第二次命白起挂帅出征,白起以由回拒,北上难攻。 同年九月,楚国春申君同信陵君帅甲十万援赵,前后夹击,秦军大败。 秦王再命白起出征,白起称重病为愈,难为兵征。 近岁末三月,败闻连连。 —————————————————————— 秦王坐在殿中,面前的范雎弯着腰。 “武安君可愿出战了?”秦王的眼中带着一些依稀,白起从来都是他的战神,在他眼中只要白起出征,那定是必胜。 他自己劝不动白起,他便让范雎去劝。 范雎站在座下,摇了摇头。 “大王,武安君称病,难为北伐。” “病了。”秦王,笑出了声:“又是病了!他当寡人傻吗!” 范雎低着头,秦王的怒火全当没有看见。 等到大殿中又安静了下来。 范雎才抱着手,轻声地说道:“大王,武安君多次抗命,在下恐其怏怏不服,有余言。” 秦王扶着自己的额头,没有理会范雎,挥了一下手:“范先生,你先下去吧。” “大王···” “寡人!让你下去!听不到吗!”秦王的怒吼即使在殿外都能听到,在大殿中久久回荡。 范雎的额头上滴下了一滴冷汗,许久,讪讪一拜。 “是,臣告退。” 退着步子,缓缓离开了大殿。 战国烽烟 第六十章:无用之身,可为弃子 这一日,顾楠依旧在练剑。 小绿蹲在远处,担心的看着顾楠。 这几个月姑娘的话越来越少了,和老爷越来越像。 就像是一根木头,偶尔才会说上这么几句话,才会笑上这么一声。 姑娘和老爷都是学兵的,难道学兵就是把人学成一根木头? 画仙看到顾楠的样子,似乎明白为什么,没有打扰顾楠。 顾楠手中的青峰吞吐,光影连连,多个月的磨合,她已经可以熟练的运用,这一身浑厚的内力,她手中的剑这才真正有了剑该有的样子,一手鬼谷剑术纵横交互,分不清那是剑影还是剑。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全力一击会有多重,也没去试,只知道若是蒙武,她一招便可败。若是鬼谷子,她也可保持百余回合的不分上下,会败,也只是败在她的剑术还不够高明。 “铮。”长剑归鞘,不再是那干冷的森声,而是夹杂着气劲的嗡鸣,有些刺耳。 老连走进了小院。 “小姐,秦王要来了,老爷让你去。” 秦王··· 顾楠点了点头,放下了长剑:“我这就去” 等到顾楠走到堂前的时候,秦王的刚刚走进了大门,默默拜下。 没有什么仪架,甚至连轿子都没有,秦王是自己骑着马来的,身边只带了两三个近卫。 只是看了一眼顾楠就知道这几个近卫很强。 秦王看着拜下的寥寥几人,武安君府也就这么些人了,抬了一下手:“免礼了。” 看到白起等人都站起了身。 秦王笑了笑:“武安君府里还是和当年的一样,冷清的很。” 白起瘦的厉害,这段时间的他确实已经看不出半点战神的影子了,能看到的只有一个垂垂老人。 被魏澜扶着,白起行了一个礼:“大王见笑了。” 秦王不知道为何,叹了口气:“今日,我便想和武安君单独聊聊,想到武安君身体不便,就自行过来了。” 此时的秦王不像那天大殿中见到的那样,喜怒都在脸上,却从没半点真的。此时的秦王脸上带着憔悴和愁意,这些都是真的。 白起点了点头,勉力扯出了一个笑容:“如此,大王请随我来便是。” 白起和秦王进了后院的小屋,门关上了,顾楠和三个亲卫就这么着站在门口对视着。 房间中,白起和秦王对坐在一起,白起想添茶,却被秦王伸手阻止了。 “白将军重病,我来便是。”秦王拿起茶壶给自己和白起都添了一杯。 温茶冲进杯中秦王微微一笑。 “你我上次这么坐着聊天,却是什么时候了?” 白起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笑着摇头:“记不清了。” “是啊,我也记不清了。” 两人喝着茶,直到茶水喝尽了一半。 秦王才淡淡出声:“北伐初开,各国便有了动作,纷纷说我大秦有违人伦,坑赵军数十万降俘。” “如今,我大秦北伐大势已去,岌岌可危了。” “武安君,当时,寡人当听你的。” 语气中带着悔意,还一点点的暮年沧桑。 “若天下群起而攻,大秦难有胜算,白将军,你说寡人该如何是好?” 大殿中的秦王不会错,也不能错,所以秦王独自来,这里只有他和白起,他不是秦王,他是嬴稷,他可以错。 白起饮尽了自己的茶水,数月以来,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今却是也有个结果。 他的肩膀微微下垂,像是褪进了力气,张开了口。 “大王可弃一子,以保大秦。” 秦王的眼睛一亮,白起的这句话,让他看到了希望,他就知道,武安君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弃一子?” 白起放下茶杯。 “诸国并起,无非指那长平之事,借此口角,以滋战事。” “大王可斩白起,以谢天下,断了他们的口角,也平了天下的激愤。” “无了全人共讨的理由,以我大秦之力无人敢轻攻。” “再让与些许好处,大秦可保。” 说到这,白起倾拜,直直拜在地上。挺直的脊梁拜下,如同山岳倾倒,声音老迈沉闷。 “大王,白起无用之身,可为弃子。” 站在门外的顾楠瞳孔微缩,耳目只能早已超出常人的她自然听得到里面的声音。 握着长剑的手紧紧地抓在剑柄上,不做多言,便想要冲进房里。 三个亲卫同时抬起了步子,挡在了顾楠的身前。 顾楠的眼睛抬起,遮掩在垂在额前的碎发之后的双眼森寒:“让开。” “咔。” 亲卫的动作做一至,拇指扣在了剑柄上,剑柄一突,露出了剑鞘中的半截寒光。 小院中的空气近乎凝结。 一股庞大的内息从顾楠身上溢出,将她的宽袖卷动翻滚。 三个亲卫的手中都有些湿,手汗让剑柄发凉。 他们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不过二十的女子何来的如此恐怖的内息和剑势。 只是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们便让他们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楠儿,为师传你内息,不是让你用在这种地方的,成何体统,收起来。” 房间里传来的白起的声音,依旧沉沉乏力,也不容推脱。 顾楠合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双目终是黯然。 默默低头:“是。” 退到了一旁。 三个近卫如释重负,齐齐地喘了一口气。 “大王勿怪。” 白起无奈地看向秦王。 “无事。”秦王摆了摆手,声音疲惫不堪:“楠儿毕竟年少,少年心性也可理解······” “白将军,真的只有如此了吗?” “当如此。”看着昏暗的地面,白起说道:“大秦无碍。” “只是,麻烦大王,与楠儿和仲儿多些照顾便是。” “对他们两个,皆是老夫有失,难以偿还。” “仲儿。” 秦王似乎想起了当年白起有了孩子的样子,那一天自己也是亲自来了白起的家,看到那个襁褓中的孩子。 白起那一日笑得很是开心。 可惜白起常年征战,对于仲儿也管教过于严厉,最终导致父子不睦。 秦王露出像是想起了不成器的孩子的苦笑:“那孩子还是不回家吗?” 白起伴他左右三十载,两人虽是君臣,但也算是老友。 他为这大秦付出了多少,他当比谁都明白。 “武安君。”秦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对着白起,拜了下去。 “嬴稷,拜谢。” 战国烽烟 第六十一章:只是有一些不甘心啊 秦王走了,随着他的三个亲卫。 顾楠走进房间,白起依旧跪坐在那,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也许对于他来说,这是他最好的结果。 白起看向顾楠,顾楠也看着白起。 “师傅,真的值得做到如此地步吗?” 光线穿过敞开的房门落在地上照亮了门前的一片光亮,但是房间中依旧昏暗无光。 顾楠站在门口的光亮之中,白起坐在房中的晦暗里。 他眯着眼睛,阳光里顾楠的身影如同一个剪影。 咧开嘴笑了,笑得畅快。 “值!” “大丈夫生而如此,如何不值?” “哈哈哈。” 白起的笑声苍老而有力,即使在重病之中。 笑了很久,白起的笑声才停了下来。 喃喃着。 “只是,有一些不甘心······”他仰着头,视线似乎透过了房檐,看到了那无际的高空。 “只是不甘心。” 眼中流露出说不清的遗憾,双眼浑浊:“老夫终究是看不到了······” “那般盛世光景。” 这是一份如何深沉的执念,能让白起超脱自己的生死。 顾楠想不明白,她终究是不能明白。 她未生在此乱世之中,自然是想不明白。 所以她不会懂,白起那对于自己的毕生所愿,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遗憾。 房间中光影分明,光线照在顾楠的背上,将她的背影照得雪亮。 ———————————————— 第二天,秦王遣人送来一份军简,这是白起的任命书,让他出征。 这次白起没有拒绝,因为他明白,这是秦王送他的最后一程。 他为将一生,死在出征的路上,当是一个好的归宿。 白起披挂的精神,将袍让他已经瘦削的身子看上去又魁梧了起来,冷亮的甲片遍布在上面,走动时向接作响,似乎带着金戈之声。 魏澜牵着白起马,扶着他上了去,拍了拍马腹。 “你先去便是,我也懒得送······” 魏澜的声音很轻,白起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在魏澜的脸上。 “我白起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当是你和仲儿,是以,从不敢与你发火,却总惹得你生气。下辈子,莫再瞎了眼,别再找着我了。” 说着,坐直了身子,拉着缰绳,转身离去,抬着手。 “出征了,不用送了。” 顾楠翻身上马,跟在白起的身侧。 就和当年一样,每一次都一样,魏澜站在原地目送着白起很远。 那年初识,那个姑娘也是这样,就这样目送着,看着那英武的将军走到很远。 直到再也看不见,魏澜才收回目光,带着小绿和画仙回了那空荡荡的武安君府。 ———————————————————————— 白起和顾楠出了城沿着小路走着,直到远处,大约数千的士兵站在那野道的两旁。 静静地立在那,如同两排石像。 待到白起走来,一同举起了手中的长矛,青锋直指着天空。 “送,武安君!” 一个士兵走到了白起的面前半跪而下,递上一把长剑。 白起接过了剑,下了马,沿着小路继续向前走。 顾楠安静地跟在白起的身后。 旷野上,白起握着剑,面向长空,慢慢的跪下。 笑看着上空,将秦王赐的剑缓缓抽了出来,横在了是身前。 “楠儿。” “···” “答应为师一件事如何?” 顾楠微微一愣,苦笑了一下:“只要能,我会做到。” “好!” 白起像是放下了什么,似乎是他背负了一生的重担。 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说道:“代为师,看一看那太平盛世。” ··· 到死,也忘不了吗?还真是老顽固啊。 “那便去看一眼便是。” 顾楠深深一拜。 “恭送老师。” 随后,转身走开,没再回头。 “呵呵呵。”身后传来了笑声。 “刺。”然后是鲜血喷涌的声音。 “砰。”最后是一个倒地声。 师傅,您这嘱托,终归是太沉了些啊。 向着看不到半点云彩的高空叹了口气,顾楠缓步走远。 身上的气势却随着一步一步的步伐缓缓改变,一往无前。 ———————————————————— 白起死后三日,秦王拟书,通传天下。 蠢蠢欲动对的各国,却是没了借口,无法群起攻伐,自然没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对秦的攻势却是拖延了下来。 第四日,魏澜离世,就在睡梦里,没再醒来。 顾楠着实没有钱财,甚至操办不起好的葬礼。 但是想来,白起和魏澜也不一定会喜欢那般。 最后,只是安安静静地将他们葬了,葬到了一起。 除了王翦来祭拜过,就还有一个叫做蒙骜的老人,剩下的一个就只有秦王。 不得不说,白起的人缘真的不怎么好。 武安君府真正的没了人,只剩下了老连、小绿、画仙、还有顾楠。 顾楠穿着一身白衣,坐在小院的老树旁喝茶。 她打算为白起和魏澜守孝三年。 虽然守孝一般是子女为父母所为,但是她两世都是孤儿,白起和魏澜对于她来说与父母却是无异。 守孝,这是儒家的说法,没记错,汉代才会成文成则,而现在的大秦却是还没有这么一个礼俗。 顾楠坐在树下,手里拿着白起交给她的内息术说。 没有一个名字,没有顾楠想象之中的什么功法,便是三卷简简单单的行文,讲述了调息运转之术,前前后后不过数千字,却很是复杂。 顾楠看了好几天,还是没有看的太懂。 “周天气转,归流而虚?” 顾楠淡淡地念着,语气里有些困惑:“写的真是玄念,怎么读的明白?” 摇了摇头:“算了,到时,去问问师傅便是。” 而后又想起了什么,空落落地看着偌大的府里。 问问师傅······ 一片枯叶从老树上飘落,落入了顾楠的茶碗里,漾起一片涟漪。 战国烽烟 第六十二章:钱这种东西,永远是很重要的 秦王宫。 秦王坐在桌案前,看着满案的文书,放下了手中的笔。 招了招手,唤来了一个宦官。 “大王。”宦官躬着腰,站在秦王的面前。 秦王顿了顿问道。 “武安君府,这几日如何了?” “回大王。”宦官低着头:“和往常一般,少有人出入,那顾姑娘,似乎准备为武安君和其夫人守孝。” “守孝?”秦王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儒家的礼法。” 有些好笑:“她倒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白起那小老儿还会教她礼法不成?” 没笑几声,秦王却叹了口气。 “倒也算是孝顺,没枉得白起视她如己出。” “听闻此子颇有才学,兵家一道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识······” 宦官保持着沉默,少说多做永远是保命的规矩。 秦王随意地摆手,站了起来。 “摆驾,寡人去看看她。” “是。” —————————————— 老连正牵着黑哥在遛弯,小院中只有黑哥不轻不重的马蹄声,时不时传来几个响鼻。 老连垂着眼睛,摸着黑哥光滑的皮毛。这府里却是几乎没有半点人气,微微叹气,却突然听到了扣门的声音。 老连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来拜访的又会有谁? 松开了黑哥的马绳,也不怕黑哥跑了,这马有灵性,不会乱跑。 走到了门边,老连带着老茧的手放在了门口,推开了大门。 看到门外的人,便是总是淡淡的老连也露出了意思慌张,连忙拜下:“拜见大王,未能远迎,还请大王恕罪。” “无事。”秦王抬了抬手:“这家中也没几个人,就莫太在意礼数了。” 远迎,武安君府一共就四个人,便是都来迎接了又能怎么迎接。 秦王抬头看了看,武安君府带着几分萧索。 扭过头,看向老连:“白起的弟子,何在?” “大王请随我来。” 老连在前面带着路,亲卫都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外守着,两人一路走到了顾楠的小院。 穿过院门向里面看去能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人正坐在树下看着一份竹简。 老树不知多大了,却是长得很大,枝丫上尚有几片叶子还没有完全落下。 树下的人坐在那喝了口茶,一副男儿的打扮,当真如同翩翩公子。 或许是看的认真,并没有发现站在院外的秦王。 和风白衣,宛如一幅画卷,这么定隔着。 迈步走了进去,站在顾楠的身后,秦王开口问道。 “在看什么?” 声音年迈也厚重。 顾楠这才惊醒,扭头看到秦王,心中带着惊讶。 她如今的感官和之前已经是大不相同,可以说便是有一只老鼠走进小院,她都能感觉得到。 就算刚才她在出神,秦王能让她完全感觉不到的情况下走进小院。 很明显,秦王武学上的实力也很深厚。 秦王来了。 即使她并不是非常想见到这老人,却也不能怠慢,站起了身。 “拜见大王。” 但也仅限于此,没了下文。 秦王眯着眼睛笑道:“如此失礼也不同我告罪,看来是我高看了你师父,终究是没怎么教你礼学吧。” 说着,瞥了一眼顾楠手中的书,摸了摸胡子:“内息术说?” “是。”顾楠微微点头:“老师交于我研读,却是还没同我讲解过。” ······ “这书倒是确实晦涩难懂。”秦王略微沉默笑道:“说说有什么不懂,我讲与你听。” 顾楠的脸色有些古怪。 眼前的这位秦王,她总是看不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殿中的喜怒无常,又或者下令时的决绝和一意孤行,私下中却是常是笑着,此番却是又要为她讲学。 想来却也是,为王之人,起码的要求就是不露喜悲声色,不形于色,不发于声。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更好的保证威严。 “说说看吧,寡人多少应当能讲上一些。” 迟疑了一下,顾楠说道:“周天气转,归流而虚,尚有不明。” “如此,此乃运气之道周天为期,你可知周天?”见顾楠摇头,秦王就讲解道:“所谓周天,即为内中周环一期,其中十二经络,七十二穴道,绕周身而行,此为一周亦为一小周天······” 秦王的讲解很详细,有理有据,几乎将每一个顾楠可能不知道细节都一一提出,讲到兴起也会开几个玩笑。 若是说他不为大王,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讲师。 一个讲解,两人便是从早晨讲到了午后。 也从最开始的讲解,变成了闲聊。 “我与你师也算是老友。”秦王接过一杯茶,悠然地慢慢说道。 “白起唤你楠儿,那我也便唤你楠儿了。” “大王自便就是。”顾楠收起竹简,这一卷却是已经讲解了个透彻,不再有看不懂的地方了。 秦王捧着杯子,有些冷的日子,温热的茶水捧在在手心里很是舒服。 他似乎在斟酌着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楠儿,你是不是怪寡人害死了你师?” 似乎有考虑到了什么,认真地说道:“说便是,现在寡人不算是秦王,算是你嬴伯。” 顾楠将卷起的竹简放在一边。 若是说不怪自然不可能,可以说若不是秦王执意北上,白起用不到走到如此地步。 “终究是师傅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顾楠叹着气。 没有死在历史上那般因为功高震主而被赐剑自刎的路上,已经是很好了。 不过二十的少年,却让秦王有一种正在和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老人在说话的感觉。 心性才学都上选,秦王给了顾楠一个评价,可惜已经没人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其实本来,白起死后,顾楠想要离开秦国,去往各地游历。 奈何,答应了白起,看一番那太平世间。 顾楠在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了秦国,这个她老师为之征战了一辈子的地方。 她明白,要不了几年,这里会出现一个人,能够扫清六合。 那个人叫做嬴政。 “楠儿,寡人想让你为百将,统领一支禁军。”秦王喝着茶,突然说道。 统领禁军,不算是多大的官职,但是身为禁军护卫统帅,需要常在秦王宫左右。 如此他就也就更容易看看,顾楠是否可用了。 顾楠的眉头微皱:“大王,持孝三年,当不身官职。” “寡人要用你,管那些俗礼何事?”秦王笑了笑:“这样吧,寡人先不与你军职,便当是帮寡人做,练一支禁军。如何?” 说完,秦王放低了声音:“你看,这府里也没有多少财帛了,这衣食住行,没份钱财,总是行不了的。” 顾楠听着秦王的话,一头黑线,她这才发现,武安君府似乎,确实没钱了。 战国烽烟 第六十三章:每个年头怪事都很多 小绿整理着顾楠的披风,穿在她身上的是一套灰白色的衣甲,她现在还在守孝期,这是秦王特意送来的铠甲。 说白色都是孝装,至于是常服,还是战甲,都是无碍。 对于这样的言论顾楠自然是没什么话说,但是既然别人送上门了,不穿白不穿。 她还是同意了秦王的决定,毕竟人家位高权重的,主要是给钱。 武安君府本来也不该这么清贫,但是白起的俸禄大多数都为府里制备了文书,这个时代的书都是手抄每一本都是天价。 白起在的时候下有衣食户自然不会说没饭吃,但是白起死后,本来他爵位的田户都被秦王收了回去。 这也是规矩,毕竟顾楠非官非爵,怎么可能拿着大良造的田户。 这样一来武安君府,也就成了空壳子,余下的存粮和财帛都只有一些,要不了多久,真的得揭不开锅了。 顾楠瞥了一眼,却发现站在身后的小绿眼神有些幽幽的。 “怎么了?”顾楠绑好腰间的绳带,侧过头看着小绿。 “看你心不在焉的。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儿郎?” “姑娘你别乱说。”小绿红了红脸,出神地拉直了顾楠的披风:“我只是在想,姑娘也终是真正入了军伍了。” 小绿也知道顾楠要去做什么,顾楠已经和她说了。 虽然没有真正的官职,却有着实权,为秦王私练三百禁卫,享军候(千人将)俸。 同时这三百禁卫不受卫尉管制,直属秦王。 对于顾楠来说,这个条件可以说开的离谱,好的有些离谱了。 或许是秦王按了白起的意思,暗中照顾了顾楠和白仲,而对顾楠的安排当是还几分教考的意思。 此般算来,顾楠也确实算是真正的成了一军伍之人。 顾楠轻轻一笑:“怎么,入了军伍,你这般不开心?” “没。” 小绿低着头:“只是,小绿所识的军伍之人,多是···” 多是没有一个好下场。 小绿说不下去了。 在她眼里向老爷和姑娘这样的人,就该好好的过完一辈子才是。 顾楠明白小绿要说的是什么,伸手刮了一下小绿的鼻子。 “别瞎想了,我就是去练兵的,能有什么事。” 说着拉直了自己的衣领。 “好了,莫要总是胡思乱想的,我先走了。” ———————————————————— 咸阳城的牢狱在东城,商鞅变法以后,秦国多是采用法家的学说治理天下。 广狱而酷刑,这使得牢狱在秦国成为了治国利器。 便是犯了一件小事都能够入狱,这监狱之大也是难以说明。 牢狱之外,一个身穿白色甲胄的人骑在黑马上慢慢走来,显得异常招摇。 就连守在门外的守卫都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 那人身上穿着的白色铠甲不是刺眼的亮银色,而是一种灰白色,像是蒙了尘。 这般的白色铠甲给人的感觉很是诡异,就像是丧服,但穿在那人身上气势斐然。 脸上的头盔带着一张青铜兽面的覆面,看不清相貌,獠牙狰狞。 身下骑着一匹乌黑的骏马,骏马的一只眼睛上还带着一道刀疤很是凶煞。 “来人止步!” 直到那人走到了宫门前,两个守卫才反映了过来,上前一步。 顾楠拉住了黑哥的缰绳,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 “出示通令。” 微微点头,从腰间拿出了秦王连带着衣甲一同给她的令牌。 守卫扫视了一遍令牌,攻拱了拱手:“郎君稍等,我等还需通传一番。” 顾楠一副将校的打扮,守卫下意识的将她当做了男子。 “无事,例行公事而已。” 这声音如何怪怪的? 守卫没回过味来,但是也不能多想,上头的事情想得太多总是不好的。 转身走进了牢里通传,过了一段时间,才又走了出来。 “抱歉郎君,耽误了些时辰,已经通传好了,请入。” 挡在顾楠面前的另一个守卫也让开了身子。 “多谢。”顾楠收起令牌,牵着黑哥走了进去。 带顾楠走远,其中一个守卫看了一眼另一个人。 “那小将军穿着的白袍,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味,少见将军穿白袍的。” “我倒是觉得他的声音也不对,像女人。” “女人?不会吧,哪有女人当将军的。” “将军往我们这跑的也是怪事。” “这年头怪事越来越多了。” “是啊。” 两个守卫靠在墙头,没人的时候偷个闲也是守卫的风情,旁人是不会懂得。 —————————— 顾楠走进了打牢,和所有的大牢一样,这地方总给人阴冷潮湿的感觉,还带着些说不清楚的怪味。 其实堂中还算干燥,但感觉总是在。 迎面走上来一个狱官,对着顾楠行了一个礼:“不知将军前来,耽误了,不知将军来这牢狱所为何事?” 战乱时期的军职多数有着更大的地位,便是同级的文官都是要低上一头。 所以这狱官也是习惯了,见到穿着将军甲胄的,都先行个礼,总是不会出错的。 顾楠拿出一份文书递给了狱官:“在下奉命前来提三百死囚。” 提三百死囚? 狱官一懵,这所谓何事? 接过文书,也确实是公文,但是狱官还是有些迟疑。 “这,将军,你看你来的匆忙,三百死囚数目不少,不知道这上头?” 狱官指了指头上,算是给顾楠打了一个哑谜。 “啊,无须担心。”顾楠摆了摆手:“这是走公事的文书,廷尉那已经通传过了。” “还请先生为我提出些死囚的案书,我好挑选提人。”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传过又如何,秦王要人,廷尉还敢不给? “如此。”狱官讪讪一笑,算是安心了些:“下官知晓了,请将军和我来。” 提三百死囚,秦王的要求,他交于顾楠练的这支禁卫,用的就是这三百人。 —————————————————————— 今天下午有一个考试···要准备一下,今天应该只有一更了,啊哈哈(挠头) 战国烽烟 第六十四章:死囚营 “踏踏踏。” 宫殿中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一个黑甲的骑卫手里拿着一份文书,走进了大殿之中。 秦王正在审阅政务,感觉到走进来的骑卫,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没有抬头,手里提着笔,写着。 “大王。”骑卫快步走到秦王面前,跪下。 “嗯。”秦王抬了一下眉头:“让你注意的事情如何了?” 低着头将竹简递交到了亲王的面前,骑卫说道。 “顾姑娘已在大牢提出三百死囚。” “中间审读了死囚的案书,三百死囚皆是杀人之罪。” “三百杀徒?”秦王一愣,勾起了嘴角:“这楠儿在想什么,这些个凶人,她管得住吗?” “也罢,将宫右空出三百军营,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秦王对着骑卫挥了挥手。 骑卫当即点头退下。 只是让你去提囚,你给我提出了三百死囚? 做事决绝果断,有几分你师傅的风采,倒是不知道用兵之道你究竟是学会了几分? 秦王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低下头抽出了下一本卷书。 —————————————— “沙,沙,沙。” 一个个穿着囚衣的人身上被粗厚的麻绳困得严实,几个士兵押着他们走进了校场的沙地。 宫右的一处小兵营,相对于其他几处数千人的军营来说,这三百人的军营实在是不够看。 囚犯被推在一起,坐在校场的中间。 按照上头的意思,士兵解开了绑着他们的绳子,就可以走了。 三百个杀过人的凶徒就这么放在这,没个人看管,士兵都觉得头皮发寒,就算是闹出什么出人命的事情他们也不惊讶,松开了这些人的绑,就逃也似的退出了军营。 粗砾铺成的校场上三百个死囚面面相觑。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就这么被放在这里,却是个什么意思? “哎,这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们都没被绑着,不如,我们跑吧?” 一个稍稍年轻的人第一个开口说话,看着四周,似乎是想着找人一起逃跑。 “要跑你跑。”一旁,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皱了皱眉头。 “别看这里似乎没人看守,我们可是死囚,说不定我们跑出了这扇门外面就是一队队的官兵,在这要是被抓回来,同样是死罪,但是就不是杀头这么简单了。” 周围的人听着这个人的推测,打了个寒颤,砍个头不过碗大的疤,一刀了事,这里的人都是刀口上混的,没几个人怕的。 但是若是其他:车裂、具五刑。 不管是哪一种想一想都让人胆寒。 “那说说,怎么办?”一个人问道。 “等。”中年人只吐了一个字,闭上了眼睛。 没有人再说什么逃跑,安静了下来。 日头当头,但是年末的天气也不可能有人觉得热。 三百人就这么盘坐在地上,没有人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从死囚牢里提出来,但是搞清楚了事态,他们也就在没有人多言。 大不了就是一个提刑,早死晚死都是死,先死了也要比等死好,他们知晓这个感觉,也就看的开了。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他们看到一个人影不急不慢地从军营的门口走了过来。 那人一副将军打扮,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将袍,白色的披风随着步伐缓缓摆动,脸上覆盖着一层青铜面具,手里提着一杆长的骇人的步卒长矛。 白袍? 坐在校场上的死囚的撇了撇嘴吧,穿白袍的将军,只可能是那这种那年少气盛的少年,想来是连死人都没有见过的。 有点常识的都知道,穿着白袍上战场和找死也没得什么区别。 不说别的,乱箭乱刀定是都往你身上招呼。不应为别的,谁让你看着显眼的呢? 有几个做过马贼的,看到那人手里拿着的那杆长矛,脸上的讥讽更浓了些,开玩笑,这般长对的长矛,在马上能施展的开算我的。 唯一让他们感觉奇怪的是这一身白袍显得灰败,不是亮银色的,而是一种理论上常人都不该喜欢的丧白。 小将缓缓走来,身边牵着一匹黑马,最后站定在三百死囚的面前。 顾楠扫视了一遍眼前的众人,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肃杀之气,秦国的法律严厉,但实际上它也有开明的地方。 杀人罪在秦国分为端和非端杀人,也就是有意和过失杀人,过失杀人是不会被判死刑的。 能坐在这里很显然,这些人不会是什么善辈。 简单地说道:“看来是人齐了。” 不出意料,这将军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年轻人,而且莫名的带着几分女子的柔气。 顿时一众死囚都笑了出来。 这小将军在他们面前装大,他们可不带怕的,都已经是要死的人了,除了那些非人的折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对于这么个小将军,他们在自然是懒得畏首畏尾。 “哈哈哈,小将军,你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个女人啊?”一个壮汉拍着自己的大腿,毫不顾忌的嘲笑着。 “断奶了没。”一人勾着嘴角,调笑地看着顾楠:“这声音怎么奶声奶气的?嗯,带着个面罩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个娘们了。” “小将军,我们这在做的手里都是几条人命,我劝你还是让你家大人出来的好。” ······ 顾楠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等他们都笑完了,声音渐渐平息了下去。 四下看了看,自顾自地点了一下头。 才伸手放在了自己的面罩上,慢慢推了上去。 表情平淡。 “我确实是个女子。” ······ 看着眼前掀开青铜甲面之后俊美的女子。 这下轮到死囚们没话说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楠。 女子为将军,他们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刚才多半只是调笑,谁知这真是个女子。 而且随着眼前的女子身上的气势一点点的放出,那种肃杀的气息压在了每一个死囚的心头。 让他们有一些喘不过气来,咽了口唾沫。 平静的表情和那种能感觉的到的杀意,无不在告诉他们,这绝不会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犊子。 而是一个真正沙场战将。 战国烽烟 第六十五章:三百禁卫,当有吾名,其实这是个flag啊 顾楠看着自己造成了场面,满意地将自己的覆面又重新放了下来。 自己的这个外形在战场上确实不够吓人,还是带着甲面更有威严一些。 她虽然不算是什么老将,但是一场长平之战让她杀过的看过的死人可能要比别的人一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手里面不知多少的人命,加上白起赠与她的数十年内力,要是连在这些寥寥几百个死囚都镇压不住。才是真应该一头撞死算了。 “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 顾楠抬起手中的长矛随意地往地上一插。 “砰!” 只听一声闷响,长矛陷立在了地上,四周带着一片龟裂。 看着那恐怖的巨力不少死囚的脸色一惨,刚才他们似乎是已经把这个人给得罪死了。 不管死囚们是什么想法,顾楠就着众人之前的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到了这里的,想来都应该是人中败类。” “我也看过你们的案文,却是如此。” “李益,家中无粮于上年末为马贼劫道杀人,受捕,获死刑。家中尚有老母而不顾,不孝,杀人于野道,不仁。不仁不孝,败类。” “秦宽,闹事小妹遭抢,怒而杀人。小妹一亲都且难护,无能,闹事杀人,无知。无能无知,败类。” “严河,债务难以偿,家中老父母受人欺辱,愤杀人。有债不偿,无义,拖连父母,无用。无用无义之人,败类。” ······ 顾楠将这些人的案宗一间一件的读了出来。被报的人无一不是面红耳赤,满腔怒火。 但没有人反驳,因为顾楠说的都是实情。他们不能反驳。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顾楠无一遗漏的将每一个人的案宗说出来的时候。 死囚的神色变的惊疑,而后是茫然。 这将军,想干什么? 这些人都是顾楠自己在牢狱中挑的,每一个人都是见过血的狠厉之辈,作为士卒甚至要比一般的寻常士兵更加狠辣。 除了这一点,所有人却都还有一个共通处。 皆是遭这世道所迫,求存杀人。并不是真正的凶恶之徒。 且家中都还有几至亲。 直到所有的死囚们抬起头,看着顾楠。 顾楠这才停了下来,眯着眼睛。 “尔等家中皆有至亲尚需供养,如今却皆在此等死,说尔等是败类,却是都轻了。” 字字诛心,死囚们满面胀红,脖子上甚至能看起胀起的青筋。 他们如何想着般,这世道想要安稳的活下去又谈何容易! 他们都是死囚,除了死路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这小将难不成就是想当众羞辱他们不成? 想到此,死囚们看着顾楠,恨不得一拳打上去。 ······ 顾楠顿了顿,却突然问道:“你们可知你们为什么会提到这儿?” 这一问把这些人都问愣住了,他们怎么知道。 “秦王命我组三百禁军,不受管制,直属王侧的禁军。” 禁军?找他们作甚? 死囚默不作声地坐在原地。 “我选了你们。” 话音落下,震惊的眼神一瞬间投向了顾楠。 “当然。”顾楠吊儿郎当地坐在石头上:“只是暂时的。” “我还要选拔,若是成了你们过了这选拔,成了禁军。” “秦王以诺,免死刑责,不入奴籍,恢复民身重入祖籍,享禁军俸禄,可计军功。” 短短二十九个字,顾楠听到了下面粗重的呼吸声。 死囚们的眼睛瞪得很大。 他们不敢相信,进了牢狱,本已经是行尸走肉等死之人,每每想起家中至亲心中都是一阵绞痛。 但他们将死之人又如何能想的了那些。 但是此般,他们看到了希望。 恢复耕身,可以回去的希望。 每一双眼睛都变得炽热,火烧一样的炽热。 “若是选拔不过。”顾楠指向了一早就摆在一旁的桌子。 那桌子上放着十几卷竹简,之前根本没人在意。 顾楠拿起了一卷,将其摊开,上面写着十几人的名字。 “此为你们名册,若名字从上被划去,即为选拔不过。” “重新押回大牢,该如何便如何,我自会再去提人补充。” “将军,此话当真?”死囚之中,一个正坐着的中年人认真问道,他的眼中亦是一片灼灼。 顾楠摊着手中的竹简:“我这个人讲话不是很好听,但诚信还可以。” “好!”中年人咬着牙,盯着顾楠手中的名册。 那名册上有一个叫做高进的名字,那正是他的名字。 一字一句地说道。 “三百禁卫,当有吾名!” “亦当有吾名!” “吾名亦当!” 死囚激愤,顾楠依旧没有什么变化,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如此,还望你们莫要后悔才是。” “现在与你们衣铠兵器,随我来。” 顾楠没练过兵,白起也从未教过她此道,但是毕竟生在千年之后。 她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参加过也看过无数的军训,该如何行事虽然心里虽然没有个章程,但还算是有点那啥数。 她也不求能练的多好,千年之后数代人总结出来的练兵之法,放于此地是否管用她也不知道。 她也没有这方面的所学不是。 不指着能练出什么天下强兵,能别丢脸,练出一支像模像样的禁卫就好。 战国烽烟 第六十六章:人死了便是器物 秦国终究还是败了,魏国信陵君魏无忌在邯郸城下彻底击败了秦军。 王龁率残部逃回了汾城,军中大溃,损军近三十万。 更不好的消息是韩国亦加入了合纵抗秦。 虽因白起已死,抗秦之盟少了个借口,没法趁着大义大举攻伐,但是依旧来势汹汹。 直取了本已被秦国攻下的河东郡、太原郡,甚至还有那埋着数十万人的长平上党。 秦王含恨命秦王子嬴柱的其中一个儿子嬴异人遣送赵国为质。 秦国退让了,本来的合纵联盟不过也就是一纸盟约,以求自保而已。若是真打起来,没有人愿意冲在前面直接抗衡秦国,那怕秦国此时国力有损。 各怀鬼胎,相互推脱,声势浩大的合纵攻伐也就恹恹而止了。 “可恨···” “着实可恨!” 秦王狠狠的掷出了手中的青樽,只听一声脆响,青樽摔裂在了大殿之上。 “赵、魏、韩、楚···”每一个名字念出来,秦王的眼睛愈发冰冷一分。 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阵,秦王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半响,颓然地坐回了大殿上。 若不是武安君之策,秦国,如今恐是已经前功尽弃了吧······ 寡人当真错了。 那又如何呢,武安君已去了。 如同白起的推测,白起死后,秦军大破,各国的失地也多数收回矣。合纵联盟瞬间开始了瓦解,开始相互保留,没有人愿意再轻意攻伐秦国。 但也是因为这样,秦国有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如果顾楠在此,应当会发现,或许是因为白起要比历史中更早死去,而且不是被秦王恨杀。 两人之间计划周全,合纵联盟出现间隙也要比历史上早了很多,秦国原本应该丢失的土地也并没有全部丢失。 “寡人还真当感谢他们的保留,此般,我大秦可还没到重创之时···”秦王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如同是一头正在择人而噬的猛虎。 只需稍有修养,秦国就能有再战之力,到了那时,他要亲自为武安君雪恨。 —————————— 嬴异人被遣送赵国的时候秦王排顾楠前去护送一程。 如今的顾楠身具千斤的力道,中再加上白起几十年的内力修为。虽然运用的还没有完全成熟,武道一途也才刚刚起步。 但是一力降十会这话也不是说说的,秦王试过了顾楠的身手后也是大为惊疑,了解了来龙去脉,对顾楠有了一个评价。 单论个人勇武,咸阳城中当是难有顾楠的敌手了。 嬴异人。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顾楠也是一愣,这个名字很熟悉,思索了半响这才想起了那日在东簪楼见到的那个年轻人。 却没想到是他,到头来又是一个熟人。 护送的那一日,顾楠穿着那身丧白色的战袍,在军列中显得尤为显眼,但是因为带着青铜甲面的原因,嬴异人并没有认出她来。 她就走在嬴异人的一侧,亲自将他送去了赵人的手里。 嬴异人的身上,当日相识的那份潇洒和随性都没了,有的只剩下被当做器物所抛弃的悲哀。 就像是一个死人。 看着他走远,顾楠回想着历史中的内容,历史上只对这个人的记录似乎只有寥寥的几笔。 让她有些记忆不清了,但是她至少记得一件事,这个人,会是未来秦始皇嬴政的父亲。 深深地看了那嬴异人一眼,顾楠拉过了黑哥的马头。 ———————————————— 这段时间外面很乱,也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无论外面如何。 顾楠要做的事情也只是练好她的兵。 “两百零一!” 顾楠手里拿着一根树木的枝条,一下一下地在手心里拍着,慢悠悠地在一众趴在地上的士卒中走来走去。 要拿到一个人的姿势不对,一枝条就会抽在那错误的地方。 顾楠的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是有意控制,那抽上一下都能让人疼的呲牙咧嘴。 一帮子士卒浑身的大汗,垫在甲里的衣服甚至已经被汗水浸透,他们觉得挤一挤说不定能挤出一桶来。 同时还要放着站在他们中间的顾楠,谁也不想被突然抽一条子,就算是穿着甲胄都能被一下抽得趴在地上,天知道这姑娘家的将军哪来的这么大的劲道。 此时他们做着的动作也是怪异异常,两只手平撑在地上,身子保持笔直,随着那将军的报数,便是上下撑动一次。 要是后世的人来看,定是明白,这就是俯卧撑,但是这个年头没人知道这种动作的用处。 “我说。”一个士卒汗流浃背的俯下身子,又颤抖着把身子支了起来,这样的动作他已经来回做了两百多遍,两只膀子都快没了感觉了。 他对着身边的另一个中年士卒小声地说道:“高老大,这将军不会是专门为了折磨俺们吧,哪见过这般练兵的?” 说着话,差点一个岔气摔在地上连忙有死死撑住:“我快坚持不住了。” 中年士卒就是昨日那个叫做高进的家伙,他看起来也很累,张着嘴微微喘气,瞥了身旁的人一眼。 “管她是干什么的,昨日我看过了她带着的那张秦王手诏没错,我们只要过了选拔就能免了死罪。” “甚至重回良身,你不想回家看你婆娘?” “怎么不想?”士卒撇了撇嘴吧,双眼微微失神,半响,又笑了笑:“也许她早就改嫁了。” “她说会等你便是会等你!”高进瞪了他一眼,支撑着身子,两臂打颤:“你莫不是看不起你自己对的女人!” “谁说的!”士卒狠狠地又做了一个:“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婆娘。” 高进一笑:“那便是了。” “啪!” 一根枝条不轻不重的抽在了高进的肩膀上,虽然抽的疼,但是力道控制的很好,疼不了多久就好了。 顾楠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莫要说话!” “二百三十三!” 战国烽烟 第六十七章:假呼噜和真呼噜声对的区别还挺大的 ————————————————— 折磨人的训练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先是那种叫做俯卧撑的东西,然后是绕着校场跑步,最后还有站什么军姿。 都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折磨人的法子,这些本来是死囚的士卒们一个个都带着股狠劲,却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下了训练场全部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也是不想动了。 谁知道这时候远处传来了饭香,让一众瘫软的汉子肚子咕咕发响,纷纷爬了起来,找着香味来源。 “开饭!”顾楠的声音传来,随着她进来的是数桶子饭菜,香味便是从那里来的。 这三百人在训练期间享受禁卫待遇,饭菜里甚至还有些许油。 在顾楠眼里虽然依旧是让人无奈的味道,到了他们的嘴里,那可是人间美味。 几乎是抢着过来打饭,拿到饭的一句也没有多的,拿着就是往嘴里扒拉,甚至有的直接用手。 简直就像是饥荒里的难民。 看的顾楠的良心都有些过意不去,自己莫不是太亏待这些人了? 饭后,所有人都酣畅的一身汗水,冷风一吹,便是瑟瑟发抖。 他们可不是顾楠这样有着内力加身的武人,这深冬的天气,穿着一身薄薄的麻布衣衫根本不够。 何况这衣衫还是被汗水浸湿的。 有几个人回营的时候就已经冷嘴唇发白。 看着众人的这些样子,顾楠皱着眉头。 却是她失策了,这时候冬日保暖的衣衫极少,多是动物皮毛,士兵哪里用的了这东西,有衣甲穿着就该知足了。 但是这样要是汗透,不快些在火边烤干,患病的概率是极高的。 同样的也会影响到很多训练的进行。 得制备些保暖之物。 但是前几次她去秦王那求些要求的时候,像什么禁军的衣食,独立的军营,都是她求来的。早些时候已经被秦王说道了练兵哪来的那么多要求。 此番也是不好意思在去提。 看来得自掏腰包啊,顾楠愁眉苦脸地想着自己这刚从秦王那预支的俸禄,摇了摇脑袋。 也不知道得划去多少。 夜风冷的紧,顾楠扯着自己的披风,这冷的天气,要是有人患了重病定是要影响全卫的。 从自己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向着士卒们睡着的营房里看去,一片漆黑。 忽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走回了自己屋子里。 高进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睡觉,夜里冷的有些难受,四周传来呼噜声,还有难闻的臭味。 但是没几个人真的睡了实在的。 要是有任何有什么动静,大半的都能马上醒过来。 大家心里都清楚,所有人都防着别人一手。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杀徒。 就在高进半眯着眼睛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搬动的声音,吱呀的一声营房的门被慢慢推了开来。 营房中的呼噜声轻了很多,很明显不少人都注意到了有人走进了营房,但是没有人叫破。只是暗中小心着。 借着月光,高进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睛,却发现走进来的竟是他们的将军。 那将军手里抱着一个泥盆,泥盆里放着不少枯树枝。 看着“熟睡”的众人,她摇了摇头似乎抱怨似的说了一句:“看着都是凶人,结果都是些不知事的。” 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泥盆放在了地上。 从怀里拿出了两块石头,轻轻的摩擦了几次,火星子溅落到泥盆里会快燃起了火焰,房间中温度一下子暖和了不少。 顾楠看着这眼前烧着的火盆,挑了挑眉头,突然想到,说是最早的火盆出于三国时期,自己这个算不算是发明?有没有专利? 随机又摇了摇头,古时候哪来的知识产权,无趣地瞥了一下嘴巴,四下看了看。 这营房建的,四面透风,得,都不用担心通风不好。 想着便起身离开了,随手带上了房门,还得去下一间。 等到顾楠走后的很久,营房里都没有人讲话,就像是所有人都是真的还在睡觉一样。 高进深深地看着房门。 心里带着几分古怪的感觉,这将军,是担心他们受冻?这才想了这个法子? 他感觉有些好笑,在自己当过兵甚至当过军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将军。 笑过之后。 却莫名觉得,这样的将军,让人感觉很好。 “我们的将军人不错。”不知道是谁开的口,在烧着火焰的营房里。 “一个姑娘家家和我们这帮粗汉子待在一起,却也是为难她。”另一个人开腔说道。 “我觉着,我们将军人是真漂亮。” “滚你丫的,就只看着这些。” “嘿,谁只看着这些,我说的漂亮,不是那般的漂亮!” “成,别说了,你也说不明白。” “哈哈哈,将军都如此了,我们也就别防着了,好好睡吧,莫负了人家的心意,明个的训练日程我可不想拉下。” “······” “睡吧睡吧···” 莫名其妙的营房之中最开始的紧张的防范的气氛消失了,剩下的是真正沉闷的呼噜声。 高进笑了笑,合上了眼睛,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战国烽烟 第六十八章:怕不是练傻了 待到第二天的早晨。 天还没亮,士卒们就被吵闹地金鸣声吵醒,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然后眼睛猛地一睁,连忙跳起了身子穿上衣甲,飞也似的冲出了门外。 要是迟到了他们可是知道规矩的,那得绕着校场跑十圈,跑完之后绝对是连早餐都吃不下去。 金鸣声结束一众士卒已经赶到了校场集合,有的还在往头上带着帽子。 不同的是今天的训练和前几日不同,即使是被早早的叫醒,也没有人抱怨。 敲金鸣的士卒归队,顾楠还没有来。 一众人就这么站着,背着手站的笔直。 昨夜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本来干得不会这么快,但是或许是因为昨夜放在营房里的火盆的原因,衣服穿在身上已然干燥,似乎还带着一些余热。就是冷风吹在身上,也不是那么冷了。 “哈~~~” 过了大概半刻,顾楠才打折哈欠从远处走来,眼圈有些发黑。 昨夜要给每个营房准备火盆却是让她弄到了凌晨,近早上才算是睡了下来。 这还没睡多久就被这金鸣声叫起了床。 “都已经齐了?” 顾楠左右看了看,疲惫地问道。 又摆了摆手:“却是我起晚了。” “呵呵呵。” 队伍里发出细细索索的笑声。 他们都知道顾楠昨夜恐怕是没怎么睡觉。 “笑什么?”顾楠并所以地挑了挑眉头,随后似乎想明白了,郁闷地扯着嘴巴。 “我知晓,到时我自会按照军法绕校场十圈,绝不会徇私枉法。” 她却是以为这些士卒是在幸灾乐祸。 “至于你们。”顾楠黑着脸,幸灾乐祸是吧? 露出了一个阴测测的笑容,笑得众人打了个颤。 “正立!” 所有人立刻收敛了笑容,双腿并拢,将背着的手垂到大腿两侧。 “站姿,站到我跑完。” 说着悠哉悠哉地跑了出去,留下了一众苦不堪言笑不出来了的士兵。 绕校场十全而已,不过区区几千米对于顾楠来说基本是没有难度。 但是她要跑上多久就不早知道了,若是跑上一个时辰,这些人就得站上一个时辰,绝对是能把人站的两腿酥麻。 “娘的。”一个士卒黑着脸站在人群里。 “刚才是谁笑来着!老子不打死他。” 谁知身旁的一家伙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地说道:“兄弟,你刚才确实也笑了吧?” “你少说句话能憋死?” “哈哈哈。” ———————————— 顾楠哈欠连天的走回来的时候,站在校场中央的士卒已经是摇摇晃晃两腿打颤了,看得她撇了撇嘴巴。 这才是站了多久? 想当年她当学生军训的时候,被教官罚了一个上午,不也是站过来了,哪像他们这般不像样。 唯一奇怪的是这些人前几日还看着对这种训练很是反感,甚至有一些躁怒。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却是都很配合。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在有意刁难你们?” 顾楠看着这三百士卒的样子。 虽然她在这么问。 但却皱着眉头,奇了怪了,被她折腾了这些天了,怎么还没见到有人暴脾气。 她还准备着有人暴起的时候趁机打压一番这些人,也好立个威信。 这些可都不是常人,手上都是沾过血的凶徒,什么时候性子都变得这么好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没人质疑,她之前准备好的激昂言辞岂不是就白费了。 不该是这样一个套路才是啊··· 谁知,三百士卒沉默了一下,却出奇一致的回答道。 “没有!” 顾楠的脸色更郁闷,这些人那不成喜欢这般站着? “你们不觉得我练兵有问题?”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三百士卒愣愣地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 “不会,将军很好!” ······ 是很好啊,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把士兵当人的,特别是他们这种出身的,死囚营,有一顿饭吃就不错了。 等到了上了战场,不是冲锋陷阵做炮灰,就是直接被当成弃子不闻不问。 估计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将军了,还会想着他们是不是会受冻。 他们虽然是死囚,但是起码分得清楚什么人是待他们好的。 不过是配合训练而已,他们皮糙肉厚的,算不得大事。 更何况,能过了这训练,他们就能摆脱囚牢,苦些累些算得上什么。 完了完了,顾楠抽着嘴巴。 这些家伙怕不是是被她练傻了吧? 怎得还觉得这么好了?这种练法她可是吃过大苦头的,特意加强了训练强度,就算是铜皮铁骨,在这么脸上几天都得给褪层皮下来。 这些人怎得越训越配合了? 站在队列里的高进看着顾楠的脸色,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带着笑意说道。 “将军,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众人这才发现顾楠的神色不对,纷纷笑道。 “将军且说便是,我等听着。” 原本计划好的内容完全被这帮家伙打乱了,她也是想不到,这还有被虐待着来劲的。 此般,这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一点威信却也算是彻底没了。 神色僵硬地咳嗽了一声。 “那,我也就直说了。” “你们可知,什么才是强军?” “不知!”士卒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顾楠的下令休息,谁也没有动。 “兵强马壮,刀兵锋利,这些在我看来却都不是。” “在我看来所谓强军,当有两者足矣。”说着,顾楠抬起了两根手指:“行令禁止者,动静神速,进退有素。奋不畏死者,刀剑加身不惧,箭矢中地继前。” “由此两者,当是所向无敌。” 在冷兵器的世代,没有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刀柄铠甲之间的差距并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巨大,在很多时候,不论将领计谋,两军短兵相接,讲究的就是一个谁更高效,谁更不要命。 狭路相逢勇者胜,应当便是这么一个道理。 战国烽烟 第六十九章:生死可矣,只求旦夕归 若是士卒真将生死置之度外,这般军队爆发出来的实力是非常恐怖,甚至可以弥补并重伤的差距。 用步兵抵挡骑兵未尝不可。 这个例子曾经就活生生地在顾楠面前上演过。 长平之战,那些如同虎狼一般的赵军阻挡大秦铁骑的时候,有着的就是这样的一股气势。 不过三十万残军,生生将秦军拖成持平之战。 这也是为何秦王让顾楠提三百囚,她却提了三百死囚的原因。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人本来就在绝路上,无路可退,自当一往无前。 然而仅若只是无惧还不够。 依旧是赵军为例,赵军难破,在于他已是绝境,不论如何不会有更差的结果,不若放手施为。 但若是赵军的军队不是各自为战,而是更加具备凝聚力,行令便而为,呼应而战,秦军恐怕还要吃上一个大亏。 当然,这也是很难实现的毕竟赵军足有几十万人,在传讯不便捷的古代这么多人便是想要一个分军都极为困难,何况是那些细枝末节的命令。能保证所有人都能收到撤退的指挥就是十分不容易了。 索性,顾楠眼前的不过三百人。 即便是这样,她也是要运足了内力说话,才能保证每个人都听得见。 “禁卫非是寻常军伍,而我等更是直属秦王。” “个人勇武不可少,但你们也当明白,一士骁勇可当不过百十人,三百骁勇却可当万千。” “我等明白,所以将军的意思便是要我等身兼此二者。”三百人中的一个士卒说道。 “是。”顾楠看着这三百人,眼中却不知是什么神色,抬着眉头。 “你等皆是死囚,虽被我提出,但在这禁军之中,日后所做的勾当,定不会干净,也绝然都是些险象环生之事。” “说是九死一生恐怕都是轻了。” 说着,叹了口气。 “我这也奉劝你们一句,若是想死个痛快的,还是权且回你等的囚牢为好。” “这里,便是活着,也不会比囚牢中痛快。” 三百直属秦王的禁军,若是没有练成还好。 一旦真的练成了,会被秦王用来做什么,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顾楠没有说假话,若是真的被做禁军,这地方,绝对不如死囚牢。 会过活的生不如死。 三百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顾楠,直到有一个人发出了笑声。 “哈哈哈,将军,且莫看轻了我们。”那是一个大汉,却笑得轻淡:“我等皆已经是死路上的人,还有什么好惧?” “大不痛快,不过一条命。” 一句话落下,三百死囚都笑了出来,笑声洪亮,豪迈。 “是极,大不痛快,不过一命尔!” 顾楠看着他们笑,也笑了出来。 不知道笑着些什么,许久,只是闭上了眼睛。 “我顾楠也在这答应你们,还是之前所说。” “只要你等取了明面上的军功,我定帮你们回了良家身份,回去看看你等的记挂。” 所有人都明白,等到那时候,他们便是难从这个军营中脱身了。 便是生不如死,很多人其实也只是为了回去看一眼。 看看他们过得如何,看看他们还在不在那。 “好,多谢将军!” —————————————————— “快!再快一些!在那干呕作甚!?是老子中午没给你们吃饭吗!跑起来!” 顾楠翘着腿,坐在那个石头上,看着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士卒,手里捧着一卷竹简。 这个年代平日里实在没有什么消遣,顾楠唯一的消遣也就只剩下读书和练武,身边也常会带一卷读物。 等到所有的士卒冲过了终点的那个线。 所有人全部摔在了地上,大声的喘着气,舌头伸在外面,便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 “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个虚成这般样子,哪有几分禁军的样子?” 顾楠坐在盘坐在那,卷起了手中的竹简。 摇着头,显然不是很满意。 “不错才是三十圈,你们跑了一个多时辰。” 没人回的上话的,也没力气回话,所有人都只顾着自己趴在那喘气。 他们的目光顺着落到了顾楠手中的竹简上。 一个人问道:“将军认字?” “自然,怎么了?”顾楠有些疑惑,将军怎么可能有不认字的。 其实她不在知道,很多将军还真的不认识字,军记和简书都是随军的文官写的。 这年头,能读的上书的人真的太少了。 士卒咽了咽口水,侧头一笑:“没什么。” “将军当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不仅是勇武,居然还会做学问。” “是,确实是极其少见。” “什么叫少见,整个大秦,我估计是找不出来第二个。” ······ “好了好了。”顾楠黑着脸打断了他们的马屁:“有这力气说话,你们还不如多喘一会儿。” 士兵们躺在地上露着笑容,最开始的那个士兵期待地问道:“将军,你给我们说说吧,讲的什么?” 说完,很多人的眼光都投了过来,很显然,在这个文化闭塞的时代,很多人一辈子可能都看不上一本书。 “也成。”顾楠摸着鼻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这书却是无趣,不若如此,我与你们说些故事。” “好啊。” “甚好甚好。” 看着闹哄哄的众人,顾楠无奈的撇着嘴巴,笑着拍了一下手里的竹简。 堂堂一个将军,却像是一个说书人。 坐在一群横七八竖地躺着的士卒前。 “却是说,曾有一国,名为大明。此国之中,有一军部,专佐王事,名曰:锦衣卫······” ———————————————————————— 唔,这人年纪大了啊,就容易睡懒觉。你们懂得,一不小心就睡到了这时候,e,回复一下书评:我一张是两千字左右的,确实没有三千字来着。一天是两更,嗯,通常,偶尔可能,会只有一更吧······望天(这么想想我似乎确实太怠惰了啊。)不管了,就这样了,哈哈。 战国烽烟 第七十章:鬼谷来访 顾楠说了很久,却也不知道到了几时,只知道天色已经近黑,才堪堪停了下来。 从锦衣卫辉煌的开始,再到它的末路,也算是娓娓道来。 从王了却天下事,多么豪迈的气魄,可惜终究只是朝堂苟且污秽的工具,到了无用之时,也就是该被砍去的败枝。 校场上的军士听得入迷。 “锦衣卫······” 一人伸着手,看着自己的手掌,苦苦一笑。 “便是要做朝堂鹰犬,也该是做到如此地步,才是英雄!” “何来英雄?”另一人骂道:“你也说了鹰犬,不过是苟且之辈。” “骂得痛快,但我等日后,不也该是如此?” 顾楠收起了手中的书卷,淡淡地打断了他们的争论:“都是提命而活的人,何来的不同,沙场上的军士,王宫里的禁军,哪个不是宫廷兵戈?” 说着,笑了出来:“你等,我等,皆是下等人,能在这乱世里偷得一命,便是万幸了。” “偷得一命?” 士兵们躺在地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偷得一命? 又如何轻巧呢? 夜里很安静,顾楠坐在石头上,看着四下躺着的死囚。 又想起了那战场上搏命的赵军,还有那没有埋进地里,沾着泥雪的那只手。 仰头看着微寒的勾月,第一次,她真的有些期盼,她那师傅求了一辈子的事情。 赌上性命,以身为弃子,才搏出来的那一线天命。 月边的乌云被播散,微风卷起了顾楠穿在甲胄中的丧服。 ———————————————————— 日后的三个月,算得上是那三百军士日后再也不想回想的三个月,顾楠给他们安排了一众闻所未闻的训练。 持械击技、空手击技、长途奔袭、军形整顿、体魄打磨这些都是基础。 顾楠交给了他们她自己通过鬼谷剑术规整出来的另一套简化的剑术,还有一套白起教给她的矛术的简化之说。最后,是一套简单的吐纳学问。 虽然他们都已经年过二十,老的甚至已经有四十岁了,经脉固化,内气一道难以大成。但是练出一两分内气,总是好的。 这两者或许都十分简陋,但是对于这个年代的普通百姓来说,本都该是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 拿到武学的那一时,所有人的心思都很复杂。 穷文富武,一本书的价值就已经难以估量何况是一套武学? 这些从来都只会是家中门中的私藏,怎么会教与他们这些死囚出身的军卒。 最重要的是一套简单的武学在未来的战场上,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另一条命。 一命之恩如同再造,对于顾楠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于重视恩情的古人眼里,这将军的恩情他们这辈子都是难偿的。 都是些粗人嘴上也说不出什么,能做的也只有在校场上埋头苦练。 既然已是朝廷鹰犬,他们便是要成那锦衣卫,要他们的将军成那锦衣万户侯。 ———————————————— 又已经是第二年的三月。 上年的三月,顾楠还刚和白起从长平归来。 顾楠骑着黑哥,站在武安君府的门前。 冷冷清清的街道,门前被打扫的很干净,想来老连也是时常在打扫。 依然是三个月了,因为军中训练的关系,顾楠很难回一趟家,却也不知道家中的人过得如何了。 黑哥难耐地蹬着步子,军中的日子闷得发慌,也没人带它四处逛逛,它都快闷出病了,着实是想家。 顾楠笑着拍了拍黑哥的脖子,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 走上前去叩响了大门。 想来来开门的定是老连,他的屋子就住在大门一旁。 随着一声开门的声音。 大门缓缓的打开,顾楠却是一愣。 站在门前开门的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少年。 黑色的头发也没扎着,不算长,至少是一边的用一根带子绑在脑后。 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冷淡,看起来不像是的个少年人的表情,一双眼睛里倒是有几分顾楠熟悉的东西。 一种叫做剑意的东西,她也是习剑之人,一眼便看出了眼前的少年身具内力,而且剑术不错。 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虎口有练剑之人才有的茧,顾楠手上也是,自然清楚不过。 而站在她面前的少年,只觉的被顾楠看来一眼就像是全身上下都被看透了一般,浑身发寒。 这也不怪顾楠,白起的内力太过庞大,她不过是一个初学者,总是掌握不住分寸,全身都带着锋芒毕露的感觉。 实力不够的人看她会感到紧迫,甚至当场就想拔剑反抗。实力高的看到她则会觉得她太过霸道。 顾楠收敛起了气势,心下有些疑惑,自己的家中什么时候多了个不认识的少年。但是也没有太过紧张,毕竟这也就是一个少年,实力一般,可能还不如老连。 低着头,看着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小兄弟,不知你是?” 眼前的少年脸上显得有些窘迫,显然不是很适应被顾楠这么看着。 小幅度地点头,淡淡地开口:“盖聂。” “也是这家的客人,但是主人未归,所以在此留宿。” 客人? 顾楠一懵,这武安军服还会来客人? 王翦那憨货家的子侄?还是蒙武? 眉头一挑,脸上带上了几分真正的笑意:“你家中的大人是何人啊?” 盖聂思索了一下,似乎正在考量是否要告诉顾楠,小小年纪就知道酌情处理,却是有几分意思。 顾楠也不急等着盖聂给她回答,谁知道这时候老连走了出来。 “小姐?”老连年迈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鬼先生带着两个徒儿拜访,本是想要去军中通报小姐的,但是鬼先生说既然是公事就不能打扰所以一直等着你回来。” —————————————————————— 今天回了趟家里和爸妈一起吃饭,嘛,每周一次嘛。所以下午才回学校,晚点还要做一份稿子,周天只能日常一更啦,抱歉抱歉。 战国烽烟 第七十一章:哦,偷钱那小子! “鬼老头,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顾楠笑着坐在鬼谷子的对面。 鬼谷子的身边站着两个孩子,一个是刚才给她开门的盖聂,还有一个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却是一时间记不起来了。 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站立不安。 顾楠给鬼谷子添了一杯茶:“倒是这里已经冷清了不少了。” 能再见到这个熟悉的长辈,她很开心,至少在这战国。还能让她感到亲切的老者,应该就只有面前的人了。 “多日不见,你却还是这般顽劣,白起那老匹夫恐怕是光顾着教你兵武了,把礼仪也不知道都扔到哪里去了。” 鬼谷子笑骂道,拿起其实就是杯凉水的茶,喝了一口。 将杯子放到了桌面,收敛了笑容,略有沉重的问道:“白老头,是已经走了?” “是。”顾楠笑着点头,眼里却是晦涩。 “嗯。”鬼谷子上下打量了顾楠一眼,她体内那股浓厚的内息修为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想来,那姓白的老货就是这么解决楠儿的内息修为的。 真是莽撞,强行输送内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上却是如何担待? 所幸无事。 嗯,以他的性格,想来应该也是准备万全才会如此做的。 鬼谷子注意到了顾楠的神色不对,摇了摇头笑道。 “那老匹夫是为了他心中的大义而死,死得其所,不必如此记挂。” “不记挂。”顾楠瞥了一下嘴巴,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干净:“那老头死了,我倒是没人管了,乐得清闲。” “呵呵。”鬼谷笑呵呵的眯着眼睛,也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却是不再聊这个话题。 指向身后的两个孩子。 “这两个,便是我的徒儿,也算你半个师弟,你看看都是天资聪颖,绝是不比你差。” 他倒是有几分攀比的意思,他可不想自己的徒儿要比白起的差了。 “聂儿,小庄,还不来拜见你们日思夜想的师姐?” 日思夜想,顾楠的脸上一抽,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奇怪? 原因其实是如此,自从鬼谷将五剑之说交给盖聂和卫庄之后,就让他二人自己去领悟去了。但是这五剑之说,说的明白,练得却不明白。 两人日思夜想,境界却始终在过不了利剑境界,想让鬼谷子讲解,鬼谷子却始终不说。 所以最后想到了顾楠这个开创者的头上,自然便是日思夜想了。 盖聂和卫庄齐齐上前,躬身拜下。 “盖聂。” “卫庄。” “拜见师姐。” 盖聂拜得干净利落,一副非常标准的求学之礼,想来鬼谷子在品德礼仪的教养上没有落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楠这个失败的前车之鉴。 而卫庄不然,拜下的时候,时不时的看向顾楠的脸,眼中带着这不确定却又有些恍惚。 那日的秦国的市集上,就是一个叫顾楠的女子给的他十几个环钱,他这才没有饿死。 但是那日他眼睛已经饿得发晕,没有看清那女子的长相,只记得那女子似乎也叫顾楠,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 眼前的师姐,长得异常俊美,身上穿着白灰色的将袍,却不知为什么里面垫着的似乎是丧服。 也叫顾楠,也是秦国人,该是她吗? 卫庄的犹豫不定而被鬼谷子看在眼里,疑惑地皱眉。 “小庄,你有话说?” 问个明白。 卫庄点了点头:“是,我是想问师姐,是否有一日你在集市上予过一孩童几枚钱币,让他去买吃的?” 他这样问着,眼里也有些期待。 他希望是,这样自己当时的承诺就不会无果而终了。 那日的恩情,他是一定要报的。 如不是她,我就再找。 市集? 予一孩童钱币? 顾楠被卫庄问的一愣,思索了起来。 她去市集的次数是极其有限的,也不过就是两三次,一次是去买黑哥的时候。一次是去东簪楼。最后一次,应该是去替小绿买菜的时候。 其他的时候不是待在武安君府被白起管着,就是溜去郊外玩了。 后面这两次应当是遇不上孩子。 黑哥的那一次······ 顾楠陷入了沉思,毕竟日子过得确实是久了些了。 就在卫庄慢慢失望的时候。 顾楠突然一锤手心。 “哦哦,记起来了。”顾楠对着卫庄眯起了眼睛:“你是那个偷我钱的小鬼!” 是了,便是她。 卫庄一阵欣喜,随后脸色却又有几分郁闷。 这家伙怎么就记得我偷她钱了。 “是我,师姐。”卫庄低下了头:“当日之恩,卫庄谨记,如今还是穷白之身,日后卫庄定会报答的。” 知恩图报,倒是个好孩子。 顾楠拍了拍卫庄的头,这个动作却是让卫庄的脸色更郁闷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受如此折辱,但是面前的是恩人。 抿了抿嘴巴,也就忍了下来。 “报恩就免了。我要是还指着你一个孩子报偿,怕不是活到什么地步了。” 却也是个善缘。 鬼谷子了然地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所以。”见过两个师弟,顾楠重新看向鬼谷子。 “鬼老头,这次您老是来干什么的?莫不是来我这蹭吃蹭喝?” 鬼谷子正在喝水,被顾楠呛的岔了口气,拍着胸口咳嗽着。 盖聂和卫庄都神色怪异的互相看了看。 自己的这个师姐,似乎不太着调··· “老夫要是沦落到要到你这蹭吃喝,不如死了干净!”说着吹了吹胡子:“我要是想去吃喝,随便去哪国,都是上宾礼遇!” “是是。”顾楠被鬼谷子瞪了一眼,顿时缩了缩脖子:“您老厉害。” 鬼谷哼了一声,吐了口气,也知道不能和这劣徒斗气,不然得被生生气死。 “老夫这次来,一是想让你与两个师弟见见,指教一番。二是教考一下你的剑术,看看可有落下。这第三···” 说着顿了一下,看向盖聂。 “聂儿,去把那东西拿出来。” 盖聂礼貌地点头,转身离开,不久,拿了一个盒子过来。 战国烽烟 第七十二章:生当强求 盖聂把盒子放在了矮桌上,顾楠好奇地看着盒子,盒子约莫一米长,宽不过十厘米所有,整体看上去有些细长,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鬼谷子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顾楠。 “自己打开看看。” 顾楠不解地看着盒子,伸出手,放在了盒盖上。 盒盖打开,里面放着的却是一把漆黑的古剑。 平平无奇的剑鞘,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样式也很古怪,没剑格(护手),分不清剑身和剑柄。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烧铁棍。 唯一看得出它是一把剑的地方,就是它浑然一体的剑鞘和剑柄间的一条细缝。 顾楠怪异地拿起这把其貌不扬的剑,把开了剑鞘。 不同于剑鞘的漆黑,剑刃雪亮,照亮了顾楠的眼睛。 剑身上同样没有任何花纹,就像一抹干净得透彻的弘光。 缓缓将剑抽出,剑刃很薄,但莫名的给顾楠很坚固的感觉,长剑拔出的时候,却在没有那种烧铁棍的样子。 锋芒毕露。 将剑收回了剑鞘,剑光重新隐没,顾楠把剑放了回去。 点了点头:“剑不错。” “是不错。”鬼谷子说道:“这剑是老夫和一个故人讨要来的。放在他手里也没用,所以也就给了老夫。” “失格之剑,不知年代,不知材质。老夫试过,坚固异常,而且锋利。” 说着看向顾楠:“你的剑路讲究的是一击致命的路子,快、狠、准、招招搏命,几乎全无防守。” 似乎又想起了最后那次和顾楠交手的情景,笑着摇头:“连抛剑而攻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只攻不守,想来,这无格之剑是很适合你。” “你也没有一把趁手的剑刃,老夫就割爱,给了你了。” ··· 顾楠沉默了一阵,看着桌案上的剑。 眼中有些感动,有一个处处为她着想的老人,却是如何不感动呢? 微笑着拿起了这烧铁棍:“那我就不客气了。” 末了,又补上一句:“谢了。” 鬼谷笑着摸着胡子:“想从你这听句谢谢,当真不容易。” “给这剑取个名字吧,日后随你出生入死,当有个姓名。” 顾楠看着手中的剑,微微出神。 许久,坚定地说道。 “就叫它,烧铁棍了!”(战国末期却也已经是有铁器了,不过大多是农具。) “啪。”跪坐在一旁的卫庄和盖聂肩膀一抖。 然而那声啪不是他们发出来的,而是鬼谷子一手拍在桌子上。 “不行!” “为什么···”顾楠有点郁闷,黑哥当时的名字就不能随她的意,这次这剑也不成吗。不死心地比划着:“明明很形象啊。” 为什么? 鬼谷子颤了颤眉毛:“不行就是不行!” “嗯······”既然鬼谷子坚持,顾楠也只好重新想一个。 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撑着膝盖,皱着眉头。 “如若不然,就叫无格便是,反正正好没有剑格。” 无格··· 虽然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已经是比烧铁棍这种名字要好很多了,也罢,反正已经是予她了,随她去便是。 摆了摆手:“便如此吧。” 却不知日后那攻伐不守,黑剑无格的名号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嗯,倒确实是比攻伐不守,黑烧铁棍还要好听些······ 正当顾楠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鬼谷子突然拿着手里带着剑鞘的剑,直直地向顾楠点来。 这一剑不快,但是气势磅礴,便如同浩荡天地皆束于这狭长剑鞘,随着剑路,倾塌下来。 一剑,像是撕开了什么,冥冥之中带着剧烈的轰鸣声。 一瞬间,顾楠只觉得身上的被寒气笼罩,天地中只剩下了那剑,而她在屋无脱身的余地。 一旁的小庄和盖聂齐齐退后了一步,他们根本承受不住这一剑的威势,就算是余威也好。浑厚的内劲和剑意,都不是他们可以窥探的。 心中骇然,他们几乎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师真正出手,但是这一次这一剑便是一旁看着,就足以让他们无力放抗了。 “嗡!” 一声轻微的嗡鸣声,随后一道寒光乍起,照亮了卫庄和盖聂的眼睛。 一柄快的看不清的剑,眼中只留下了那抹光弧。 顾楠也承受不住这份威势,虽然知道鬼谷不会真的攻击她,但是下意识的,依旧出了手。 而且一出手便是全力。 快到极致的刺剑,卫庄和盖聂站在一旁发愣,瞬息之间,这剑却是已经刺出了一十二剑,正是那无格剑。 可惜这一十二剑都被鬼谷的那浩荡剑势所溃,还未接触便收了回来。 最后,第一十三剑,鬼谷的剑鞘已经送到了面前,顾楠飞身而退,手中的剑却不退反进。 内息涌动,顾楠却是用上了全力,这第十三剑成了鬼谷那浩荡天地之中的一道匹练,恍若坠光。 一十三剑,不过一个呼吸。这剑却是已经快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盖聂卫庄两人只觉得遍体身寒,自己落在在那种剑下,恐是连死了都不知道。 “当!” 两剑终触。 剑尖抵在剑鞘的头上。 不同于意料之中的震撼。 两人同时收了势,只是发出一声轻响。 就像只是拿着剑比划比划一般。 鬼谷子微笑地收起了剑,一边点着头似乎是对顾楠的表现很是满意。又似乎是因为出了之前的闷气,心头舒爽。 “呼。”顾楠松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这一剑她却是勉强挡下来了。 抱怨地看了鬼谷子:“鬼老头,你别一句话都不说就动手啊,想把我拆了?” 一边说着一遍又坐了下来,想起刚才的那一剑,微微失神。 想到了什么笑道:“您的剑意,突破了?” “尚无。”鬼谷子看起来有些洋洋自得,毕竟他如今可以算是站在这个时代剑道的顶峰了:“无剑之境甚为深奥,老夫苦悟一年有余,却只悟出了这一剑,想要真正入了那门,还差半步。” 说着又遗憾道:“却不知道,这半步,老夫终其一生又是否能达到······” “可遇不可求之事。”顾楠替鬼谷子高兴,给他又倒了杯茶:“我这生却不去强求在这些。” “不强求。”鬼谷子白了顾楠一眼:“不强求,又如何与天地争出个所求大道?我争那剑通纵横,你师争那朗朗乾坤,世间作为之人皆在强求。碌碌一生,为人作何?” “你这人就是性子疲懒,如若不然也不该是这么个样子。” “那没办法啦。”顾楠挑了挑眉头:“天生如此,改不过来了。” —————————————————— 回复一下书评哈。有人说长平之战赵军是六十万,秦军是三十万。这个我是查过资料了,说法最多的,赵军的兵力是四十五万(出自史记白起王翦列传,廉颇蔺相如列传。),秦军的兵力最初只有十万,对峙期增兵到四十万也有说本就有六十万,兵力不相上下,后来秦王又支援十余万民夫,最终调动的人数可能有近百万(这个出自知乎,不能确定记载准确性)。从史书记载的矛盾,和战国时期的人口经济来看。这个数字定然是有些夸大了,但是秦军最终投入的兵力较多这件事应该是没有疑问的来着。这段历史的记载一点有很多,参战人数,正规军人数,还有真正坑杀的人数,伤亡人数都是问题。也是众说纷纭。历史不可考,我的小说也不可能当成史书来写吧,我只是写了一个我了解到相对说的人多的数字而已,不用太认真啦。 战国烽烟 第七十三章:大剑客小时候,也是小时候 两人坐着喝茶。 站在鬼谷边的盖聂看向卫庄,却发现卫庄也正好看向他。 两人的眼中都是深深的震撼,两人只是比划了一招,就让他们险些夺路而逃。 这才知道什么才是剑,两人平时所练的,恐怕就是一个玩笑。 心中的心思也更加坚定,来此的这一趟,定是要好好求学才是。 鬼谷重新将自己的剑放回了腰间:“你这一年,剑途所延着实不短,刚才那第一十三剑,就连老夫都有些惊讶了。” 眼里带着欣慰的目光,却又有些皱眉:“只是不知为何,我在你的剑里没有看到任何关于五剑的影子。” “却也看不出你处于什么地步了。” 刚才那一剑没有任何气魄,有的只是纯粹到极致的快,快到鬼谷子都觉得跟它不上。 一十三剑,盖聂和卫庄暗自记下了这个数字,心头也是苦涩。 刚才他们只看到眼前光影,知道快,却是只看清了两剑。 顾楠摆弄了一下手中的无格,这把剑她很喜欢,非常趁手,应该是她用的最趁手的剑。 “五剑之说,说来我自己也难有掌握,所以,我走的不是这个路子。” 不是这个路子? 后面的两个小屁孩提起了精神。 在他们看来五剑之说已是天下剑途的大道,殊途同归,终归于此。 居然还有别的路? 鬼谷子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与此道?” 喃喃着,又笑了出来:“说来听听,你这人到底是把这青锋悟到了如何地步。” “也算不上悟。”顾楠收起了无格。 “都是些沙场上的东西。” “上阵杀敌,求的一个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所以,我练的剑也就只讲究一个字,快。” “快。”鬼谷摸着自己的胡子,似乎在思考。 他这一辈子,快剑见过不少,每一个人的剑都是奇快无比,让人难以应对。但是,只是一个快字,真的能证得这剑? 顾楠拿起茶壶,微微倾斜,流出的清水落入杯中回旋。 “嗯,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卫庄盖聂一阵失神,似乎正是如此。 无人对手如何,剑路如何,只要比他快,快很多,他还没有出剑便一剑杀之。当时天下无敌,无可破解。 难道,之前的剑都练错了,快才是正途? “醒来!”鬼谷子发出了一声喝声。 惊醒了两人,他们这才发现鬼谷子正等着他们。 鬼谷子却是已经想清楚了顾楠的意思。 “这条剑路,所谓纯粹,也所谓不同。每个人的所坚持的纯粹皆是不同,你们剑术已有基础,若是转练快剑,你们的剑也就废了。” 听到这,盖聂和卫庄满头大汗,再看向顾楠是,如同虎狼。 只是一句话,差点让他们的剑心蒙尘。 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徒儿,鬼谷子叹了口气,转看向顾楠:“倒是让你笑话了。” “无事,两个师弟都还年幼,容易受外物影响。”顾楠笑道:“倒是我该抱歉,胡乱说话。” “你只是道明了在自己的剑路而已。”鬼谷子赞赏的笑道。 “每种剑道皆是达到,内心不坚之人自然都会动摇。左右逢源,这才是终难成路。” “固守己道,狭以成一,所求极致,亏你能想到如此办法。” 顾楠的这快剑和他之前见过的绝对不同,顾楠彻底舍弃了剑招,舍弃了所有,只求一快,皆系一快。所求极致,亦是证剑路途。 “倒是鬼老头,为了练这快剑,你的纵横剑法我倒是全忘了,只剩下了两剑,纵为一刺,横为一砍。所幸你未考我剑招,不然我是真要丢人了。” “呵呵,竖子!老夫门中如此剑术,却是被你糟蹋了。” 同一时间,卫庄和盖聂都低头看着自己的。 盖聂暗自求所,坚固剑心,他定是要走通了那五剑大道,以证剑心。 而卫庄则半合着眼睛,他要走的路绝不是人人都可走的大道,他要走,就要走那天地一人的路途。如同那顾楠一般,旁人皆走不得! ——————————————————————— 晨间的阳光却是都懒洋洋的,似乎正趴在那屋头小憩。远处的林间传来鸟鸣,不知是什么鸟,叫得清脆,却是远远的也听不清。 武安君府上的一个小院中,传来了一阵阵悠扬琴音,听得人更加慵懒。只想躺在何处,好好的休息一番。 额,便是向顾楠此时一般。 画仙正坐在树下弹琴,嘴角带着浅笑,漂泊了多年,此时这般平淡的生活却是让她很满足。 所想的也不多,便是跟在自己的懒姑娘身边,过了余生便好。 而顾楠则躺在一边的地席上,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卷竹简,小绿站在她的背后,捏着她的肩膀。 盖聂坐在一边,只要顾楠一伸手,就递水过去。 卫庄呢,正帮着一旁的黑哥梳着马毛。 两人皆是一头黑线,他们本是来学剑的,谁知道,是这般模样,怎么觉得明明就是在做仆役的。 小绿无奈地看着顾楠舒坦的样子,自家顾楠的样子她是早就已经习惯了的。 在家里就和没有手脚一样,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 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是怎么过活的。 卫庄按耐不住,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看向顾楠:“顾楠,什么时候教我剑。” 他没用我们,盖聂学不学的上不关他的事。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道自己的剑途了。 盖聂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他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是有些急迫。 “你叫我什么?”顾楠的声音懒散,横了卫庄一眼。 卫庄只觉得莫名一个哆嗦:“师,师姐。” “嗯。”顾楠笑着点了点头,辈分大就是好啊,大一辈也是大。 “先把黑哥的毛梳好了,到时再说。” 卫庄黑着脸:“你当时让我挑水的时候也是这般说的。”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已经做了快半个月的苦力了。 终究是六七岁大的孩子,就算是平日里像个大人,感觉自己受了委屈和折辱,声音里也带着点哭腔。 “到底教不教我,就直说。” 或是曾经苦日子也受到的多了,终究是没哭出来。 鬼谷子把他们交给了顾楠管教这段时间自然就是就不会管他们的,要是这时候去找鬼谷子求解,恐怕还得被教训。 “师姐。”盖聂看到卫庄的样子,也不在沉默,向顾楠说道:“我觉得小庄说的有道理。” 同时又小声地说道:“小庄心高气傲,从来受不得折辱,你看,他都快哭了。” 说着看了一眼卫庄。 说是小声,实际上这声音可是一点都不小,卫庄听的是一清二楚。 顾楠诡异的看着盖聂,这小子平日里都不说话,实际上是个腹黑吧。 “谁快哭了!” ———————————————————————————— 前天的稿子没过,苦笑,今天还得花时间改,加上要上课,只有一更。哎,难受。(ps最近经常有读者评论无故被删,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希望大家不要介意,确实不是我删的,我一般除了广告刷屏的,都不删的。苦笑。) 战国烽烟 第七十四章:天冷了,添件衣服 “姑娘,你就别欺负小聂小庄了,他们是来学剑的。” 小绿无奈地拍了拍肩膀,提醒着顾楠真正该做什么。 “嗯嗯嗯。” 身子在席子上伸了个曲,活像一只正在岸上的挺的鱼。 揉了揉自己的腰,顾楠直起了身来,看向卫庄。 “也罢,看你着急成这般的份上,就先教你们两招便是。” “没着急。”卫庄故作淡然地说道:“你教我就学,便是了。” 说着狠狠地瞥了一眼盖聂:“莫听那人胡说。” “啪。”顾楠一手按在了卫庄的头上,把他的头掰了过来。 小孩子果然很麻烦啊,鬼老头分明是自己带不动,才甩给我的吧。 黑着脸看向盖聂:“你也坐过来。” 看着正坐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孩,顾楠按着自己的眉心。 “这几日的安排本是你们师傅安排的,主要是想看看你们的心性,如此教考之下看来是十分差了。耐性不足,也沉不住气。这也不怪你们,这个年纪,也正是好动的时候。” “而后,也是让你们受受磨练,非是每个人都像我和你师父这般,剑路就像是做学问,谦礼恭卑还是要的。” 盖聂和卫庄也了然,怪不得这几日府里的脏活累活都是他们干,盖是故意的,就说这么大的府怎么连个下人都没有。 小绿、画仙、老连平日里在府中做事随意看着也不像下人。 其实这根本就是他们想多了,这府里确实没有下人,顾楠这点微薄的俸禄也就够吃饭和日用的。 原来是师傅吩咐的,想起自己师傅的做派。 两人不由自主的点头,嗯,确实合情合理。 “哼。”卫庄闷哼了一声,似乎是对自己的表现不甚满意。 盖聂支着下巴,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问道。 “师姐,你说剑路一途该是谦卑,为何你待师傅是那般模样?” “噗呲。”这是小绿和画仙的笑声。 “咳!”顾楠干咳了一下,看向盖聂。 眼神很没有什么波动,表情平淡,这句完全就是故意找茬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真心求知一般。 “这事日后再说,此般我确实要教导你们剑术了。” “嗯。”盖聂也没有露出遗憾的表情,低下头,似乎在继续思考着这个问题。 这两个都是问题儿童··· 顾楠的眼角有一些抽搐。 心中也是认定了鬼谷子是在把麻烦甩给自己的想法。 这两孩子在府里住下之后,鬼谷子就不见了踪影,说是时候到了自会来接走。 谁知道他是去哪逍遥去了,现在正窝在哪个老婆子家里睡大觉也不一定! “啊切!” 坐在一个小湖边抱剑参悟的鬼谷子打了个喷嚏,皱着眉头摸了摸鼻子。 老夫感冒了? 不可能啊,我这武学也是已经到了天人修为的地步,当是寒热不侵才是了。 “啊切!”接着又打了一个。 差点没把手里的剑抖掉了。 鬼谷子疑惑地望着天。 嗯,待到明日,去进处的城里,添件衣衫······ 若是让他知道顾楠在背后如此编排与他,恐不是该一边大骂着晚节不保,一边拿着剑直接砍了这混子。 ———————————— 顾楠坐在树下,卫庄和盖聂已经去取来了他们的剑,站在她的面前。 两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拿着两把和自己身高都快差不多长的剑,还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样子,看上去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鬼谷子那老头够可以的,这两把秦剑,近九十厘米,就他们这一米二不到的个子,他们拿得稳,也得施展的开啊。 一边笑着一边拉过了身边的小绿。 “姑娘,怎么了?”小绿疑惑地看向顾楠。 “去取两根粗些的柴火来,长度大概就这么长左右。”说着在手里比了一个大概六十厘米的长度。 对于她来说,剑的长度保持在人的一半左右,用的会舒服些。 “唔。”小绿不知道顾楠要做什么,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明白了。” 说着就小跑着跑了开来,顾楠交代的事情她却是从来都不耽误的。 顾楠交代完,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你们先把你们的年纪、所学剑术、还有擅长的一二路数说与我听。最后演练一遍,听明白了?” 两人同时抱剑行礼:“明白。” 说着盖聂先开口:“盖聂,五岁,所学纵剑,擅长路数,便是纵剑。” 卫庄跟在盖聂对的后面:“卫庄,六岁,所学横剑,擅长横剑。” 说完,不甘示弱的横了盖聂一眼。 顾楠把两人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也不在意,小鬼头争强好胜也没什么。 “纵横剑术,我都算有涉猎,但是当日学剑不过三月,所学也不过基础,如论剑招,我恐怕是都比不上你们两个。” 顾楠说着,卫庄和盖聂不自觉的想到了顾楠昨日在堂中的一十三剑。 他们只看到了出剑和最后一剑,其余的,只看清了连成一片光华。 当下不敢再想,确实没有剑招,直取人性命,要什么招数。 “我能叫你们也不过就是些前人之说,或是我自己的经验之谈,作用多少我也不知。” “但是,那鬼老头既然把你们交给了我,我便是会把我知道的教于你们。该学多少,能学多少,你们自己把我便是。” “多谢师姐。” 卫庄和盖聂齐声说道。 这也是鬼谷子教的,他说了,见了顾楠多叫师姐,套些近乎。这人甚是慵懒,想要把话从她嘴里套出来,他们得学乖些。 “姑娘。”小绿的声音传来,却是已经抱着两根木头到了顾楠身边,微微喘气。 “柴火我取来了。” 顾楠看着小绿的样子笑了一下,伸手替小绿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我也没急着要,不用总是这样匆忙,家里平时也没什么那么多事了。” “姑娘说的轻巧。”小绿翻了个白眼:“我不忙学着和姑娘一般,这家里谁来打扫、做饭、打理事务···” “啊,哈哈,这样啊。”顾楠尴尬地抓着头发。 瞪了一眼一旁的盖聂卫庄:“你们还不演练?” —————————————————— 战国烽烟 第七十五章:我父亲也给我做过小木剑 卫庄和盖聂分立在两旁,手中拿着两把和自己都快差不多高的青铜剑,各自摆出了各自的剑势。 一纵一横。 顾楠微微皱眉,当日她学的时候,便是这般觉得,鬼谷剑法纵横,根本就是势不两立的两种剑术。 鬼谷当时教她之时,她提出过这个问题,鬼谷子则是笑道,只学剑术,纵横无碍,但是万不得同时学习纵横两者的鬼谷心法。 顾楠只学剑术,自然可以纵横同修,但是配合了吐纳之法。 这纵横的的对立之势却更加明显了。 顾楠暗自皱眉,一门之内的武学应当是悉出同源,便是路数不同,大多都该是一种感觉才是。 怎么会又两种差异这般大的成套武学,就是说是仇家武学,她也信了。 盖聂和卫庄开始演练,长剑烁烁,剑术精湛,这个年纪足以让人侧目。 但顾楠看了几眼,便低下了头,拿起了一根小绿拿来的木头,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无格,开始削了起来。 纵横家···顾楠一边削着木头,一边想着有关于这个诸子百家这中门生寥寥的学派。 罢了,不多想了,待鬼老头回来亲自问问便是。 想着,顾楠又看想了场中演剑的两人,对比着两人使剑的差异,手中的无格干净利落的斩落木柴上的碎块。 两人演剑不过盏茶的功夫。 顾楠手中的木头却已变成了两柄其貌不扬的短小木剑。 剑柄歪斜,刻不出剑格,剑身坑坑洼洼,便是剑锋都没磨好。 嗯,这在她眼里是木剑。 在旁人看来,应该是两根连柴火都不能当了木头。 盖聂和卫庄上前,疑惑地站在顾楠的面前:“师姐,这是在作何?” 他们都已经有了内息的修为,气息远比常人绵长,不过一套剑术,还不会累。 从刚才看是他们就看着顾楠在那里对着这两根木头磨刻,似乎在做什么东西。 现在木头成了这般模样,他们也认不出来是什么。 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很残酷的顾楠,挑了挑眉头,抿着嘴巴。 我还就不信了··· 两根木棍子有这么难··· “今天就先到这里,明日再到这来,我有事要办!”说完,顾楠就起身离开了。 临走前还对小绿说道,多拿些这般的木头到她的房里去。 对于姑娘这样浪费柴火的做法,小绿虽然郁闷,但也只能随着她去。 只有一直坐在一旁抚琴的画仙,似乎看出了什么,掩嘴偷笑。 姑娘还是这样,总是这般孩童脾气。 —————————————————— 第二日,等到卫庄和盖聂到了小院的时候,顾楠已经拿着两把木剑站在那里。 木剑的样式大致相同,但是细节有许多不一样,有些短小,倒也是刚好足够盖聂和卫庄使用。 虽然打磨的不是很好,但是已经比最开始的那两把好很多了,起码,看得出是把剑。 顾楠掂量了一下木剑的重量,对她来说太轻了些,对于这两个孩子来说应该会正好才是。 “接着。”将木剑分别抛给了二人。 “你二人的青铜剑都长了些,而且你们的手腕都还未长好,青铜剑太重了,用着对你们没好处。” 说着指着木剑说道:“试试看。” 看顾楠一脸倦意的样子,看得出这两把剑估计是要了她一番功夫。 卫庄一脸复杂的接过了木剑。 嘴里念叨着:“用木剑,和孩童胡闹有什么区别。” 木剑在手中随手甩了一个剑花。 却被他收进了腰间,替代了那把青铜剑原来的位置。 曾经的时候,他见过一个父亲给他的孩子做了一把小木剑,很是羡慕,远远的看着,直到被人家看到,挥手赶走。 “用着还算顺手,姑且收着了。” 苦大仇深的脸上也第一次带上一些笑意。 顾楠黑着脸敲了一下卫庄的脑袋。 “你打我作甚!” “想打!” 盖聂捧着手中的木剑,愣愣出神,半响,笑了笑,将剑挂在腰上。 不善言辞,只是说道:“多谢师姐。” “学学你师哥。” “我比他大!” “啪!”又是一下,卫庄没了声音。 “那也是你师哥。” —————————————————————— 这几日军中营部的工作都已安排,平日里他们会自行训练,这是顾楠对他们的考核,一个月后,她要是检查的。 本来是难得的偷闲,结果还是要待在家中教孩子,着实让她的心情不甚美好。 卫庄和盖聂的剑术进度差别不大。 就目前来说,确实是早入门的盖聂要更强些,基础也更加牢固。 盖聂的剑和鬼谷子的非常像,走的都是那份剑中意境,又或者说,他的剑路更加严谨。 而卫庄,似乎是想走出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奈何在这剑上的功夫还不够,显得七八不像。 顾楠给他们两人的建议都是先顺着大道走下去,等真正走到了路口,再决定该继续走大道,还是走自己的道。 以他们先的功夫,恐怕是连那路口都还远远没看到。 其实本来以顾楠的境界,也不该能看到什么,但是她一心求快,只博那生死之道。剑路纯粹,也就少了境界的苦恼。 要用五剑之说来分,卫庄和盖聂都该是利剑境界。 想要快速地提升他们对剑法的领悟却是很难。 但是既然这五剑之说在此世是实用的,那么那套法子也就该是实用的。 咸阳城外的山林之中,空山鸟语,山间泉倾,灵清作响。 此处却是一个不大的瀑布,水流从高处飞落倾斜而下,落入谭中,轰轰作响,溅起水雾一片。 ———————————— 唔,有读者说一天十张,更新确实是很难再快了,我打字很慢两张我要打四个小时才写得完,已经是熬夜早打了。一天十张,我恐怕要写出命来······ 战国烽烟 第七十六章:画饼充饥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顾楠坐在瀑布之畔,手中拿着个酒葫芦。 喝了一口,清甘的“酒液”从嘴角滑落中却没有半点酒糟。 如实按常理说,应该是好酒,可这葫芦里却没有半点酒香。 葫芦里装着的不过是清水,之所以装在酒葫芦里估计算是顾楠自己在画饼充饥罢了。 就当做自己喝的是酒了。 白起死后,她再没有喝过酒,这酒她也是打算戒了,那老头生前和她说过无数次酒的不好,她是从未听过。 此般也没机会听了。 “哗哗哗。” 激荡的流水声响彻在林间,水面上泛着被拍散开来的雾气,沾湿了衣衫,闻在鼻尖也是湿透。 瀑布的下的河水算不上多深,浅溪一条,顺着山涧一路流向山下,也不知道回流到哪户人家。 水面应为瀑布的拍打泛着白沫,看不清底,只有到了稍平静些的地方能看的轻溪水下的石头,要是运气好,还能看到一两只螃蟹,或者小鱼。 溪水里的螃蟹很小,鱼也是一般,但是奈何顾楠乐此不疲,看到一只,无格便是恍若灵蛇一般的窜出,将那小鱼小蟹挑了起来。 无格自从到了顾楠手里不是削木头就是挑鱼,过分的时候还当过晾衣架,如果这把剑有自己的意识的话,估计已经是生无可恋了,可惜它是没办法反抗。 “啪。”一条鱼落在地上,大概就手掌这么大,无力的扑腾着。 顾楠把它提了起来放在了一边的石台上。 自从到了这大秦,她一天到晚吃的就是这么几个东西,粟米、豆子、煮肉。时节好的时候还有些蔬菜,调味品不过就是盐巴和肉酱,基本没有什么鲜味。 吃的时间久了,嘴巴也是淡的难受。 只能抓些鱼尝尝鲜。 她知道自己该是知足,在这个人人食不果腹的年代能吃上顿饱饭便是好的了。 但是她是真的怀念曾经的吃食啊。 生了堆火,顾楠将小鱼放在火堆的石头旁,每放一条,就说一句。 “红烧肉···” “糖醋鲤鱼···” “麻婆豆腐···” ······ 先不管顾楠做着的这蠢事。 远处,瀑布下小潭的中央,两个少年正站在那,手中持着那三尺青锋,似在练剑。 潭水是不深,但是足以淹没到他们的胸口。瀑布下的水中激流汹涌,便是站立都有些不稳何况是练剑。 端着剑一刺出,却已经是用尽了平日里刺了十剑的力道,还刺的歪斜。 不要说练上一套剑招,只是保持一招不要变形就已经要了他们大半的力气。 天气已经见寒,这个时候站在这种山间冷潭里,就是卫庄和盖聂这般身负内力之人都觉的有些寒冷。 而顾楠给他们定的时间,就是在这瀑布之下练剑,将内力消耗完,便可上岸修整。 顾楠自己在剑道上都只是一个半吊子,让她来教剑,她也只能说鬼谷老头的心很大。 当日也和鬼老头说过自己没有把握教好两人,那鬼老头根本听不进去,就是信心十足的让顾楠随便练,随便教。 随便练,弄出个残疾怎么办。顾楠也是无奈,摊上这般的师傅只能算是这两人倒霉。 既然非要教,她也只能看着教。保证让他们安全,莫要缺了胳膊少了腿,能不能教好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自己的剑路是从战场上搏杀而来的,鬼谷也说过这样的剑只适合她一个人,教不了。 听闻两人想要参悟剑法的意境,顾楠才有了这时的想法。 上一世她爱看武侠,不然也不会知道独孤剑魔,同样的,她自然也知道杨过。 杨过也算是得了独孤剑魔的半个传承,一把重剑,震铄那时的天下。而杨过的重剑如何练成?便是对着那海涛修炼。 秦地是没有大海的,但是瀑布之下的急流想来也是同样的效果。所以了,也就有了现在这般的模样。 盖聂和卫庄在瀑布下狼狈不堪,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顾楠在开始前告诉他们的: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而顾楠呢,自顾自的坐在远处的溪边抓鱼,幻想着自己的满汉全席。 能被鬼谷收为弟子,两人的天赋自然不错,剑招经过鬼谷子近两年的教学已经都是有所成就了,对于这重剑之境。 仿佛就近在咫尺,但是又远在天边,距离参悟似乎只有一层窗户纸,却是怎么也捅不破。 五剑之说,前二者软剑利剑其实并无递进关系,不过是两种不同的武学路数。 但是重剑凌驾在二者中上,再之上便是木剑无剑。 这所谓的剑的境界在剑客的初期对于实力其实并无太大的影响,所谓的提升,其实只是对于剑的理解而已。 便是理解的重剑,现在的他们也不一定能击败原来的自己,可未来的前途绝对会坦荡许多。 到了内力和剑法齐备之时,对于剑的理解就会真正开始影响两个剑客的强弱。 而且影响极大,是天地之差。 两人平日里都是内敛之人,话不多,但都是心高气傲之人。没有人会想说自己做不到。 而且,顾楠也不知道,鬼谷纵横弟子,只能活一人。 两人之间必然是生死之敌,谁也不想是输的那一个。 不知不觉便已经是日落,两人站在泉中,已经是两腿发抖,似乎随时会被流水冲走一般。 摇摇摆摆地站着,手中的青铜剑已经沉的不成样子,如同千斤之重,随时就要拿它不动。 内力几乎消耗了个干净,一丝不剩的那种干净。 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两人同时又向前刺出了一剑,差一点,还差一点。 他们都很佩服顾楠,能将重剑之境容纳在这么区区八个字之中,让他们对于重剑的领悟更进一步。 剑术境界虚晃难明,就连他们的老师鬼谷子都很难讲清楚。 只能说,不愧是五剑之说的创者。 战国烽烟 第七十七章:到时候回来看看 盖聂暗自叹了一声,同为老师弟子,我是差她太多。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顾楠概括的。 而卫庄一直默不作声地提剑施招,越是用力水流的阻力就越是大,但是用力轻了,剑就会被水流轻易冲开。 他恨自己为何这般无用。 韩国··· 又是一剑狠狠的刺出。 “我说,你们两个,可以上来了。” 顾楠的声音从岸边传来。 盖聂默然,考虑到自己确实已经没有余力了,遗憾地收起了剑。 看向身边的卫庄:“小庄,上岸吧。” “再等一下。”卫庄咬着牙,举起剑,长剑刺出,向着瀑布的中心刺去,刺到一半,就被扰乱的水流给卷偏了到了一边。 盖聂知道卫庄的性子,默不做声的站在一旁。 顾楠看着谭中的两人许久,也不见两人上岸,皱了皱眉头,纵身一跃。 数米宽的水面,只泛起了几片水纹,她就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一手一个,将他们提回了岸上。 眼前的景物转换,卫庄和盖聂皆是一愣。 盖聂倒没什么,将剑收回了剑鞘。 而卫庄皱着眉头对着顾楠质问道。 “你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块麻布糊在了他和盖聂的脸上。 “我让你们可以上岸了。”顾楠撇着嘴巴:“自己把头发擦干,不然感冒了别怨我。” 卫庄阴沉着的脸色不知为何缓和了下来,拿着麻布擦起了头发。 “要不是你撞破,我已经快要领悟了。我自己练与不练,关你何事···” “啊?”顾楠笑眯眯地看着卫庄:“你说什么。” 卫庄被笑得后背发麻,只觉得就像是被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没,没什么。” 一旁的盖聂看着有趣,倒是第一次见小庄这般听话。 顾楠注意到了盖聂和卫庄的剑,依旧是那两把青铜剑。 “我不是让你们用木剑吗,现在用这种剑对你们没有好处。” 卫庄移开了眼睛,淡淡地说道:“那般难看的剑,我不想用。” 嘿,这小孩儿,顾楠气的眉头一抖,还真是不知好啊。 盖聂看着卫庄,对着顾楠拱了拱手:“师姐,瀑布水急,小庄怕用坏了,所以说要用青铜剑。” 用坏了?顾楠诧异地看向卫庄。 卫庄的脸上微不可查的红了一下,扬了扬脖子:“我没说过。” 盖聂“小声”地说道:“师姐,不要问了,小庄嘴硬。” 卫庄涨红着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我说了,我没说过。” “是。”盖聂认真的点头:“你没说过。” “混蛋!”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了,顾楠黑着脸,一手一个打在了两人的头上。 两人都不再敢说话。 “木剑坏了再做就是,别闹了,吃饭!” —————————————— 傍晚的山林里有着别样的美感,也不知道是去掉了晨间的笼着的薄雾还是如何,视线变得更加清晰,能看到穿过树叶的余晖洒的树干微红。 隐约透过林木,看到外面的天空,晕红一片甚是好看。 一片空地上,火堆烧着作响,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有迸射出几个零散的火星子。 火堆上面烤着数条小鱼还有一种盖聂和卫庄都没有见过的东西。 两人各拿着一根烤熟的小鱼吃着,没有什么佐料吃着有些淡了,但胜在新鲜,味道很是不错。 “师姐,这是何物?”盖聂看着火边的小螃蟹,问道。 长得浑身甲壳,看上去下嘴,有些奇怪。 “螃蟹。”顾楠拿起一个,掀开了盖子,清理了一下里面的杂物,掰成两半放进了嘴里嚼着。 “不试试?还不错。” 盖聂拿起了一个学着顾楠的样子处理干净,放进了嘴里,味道很鲜,虽然甲壳坚硬,但是肉质软糯。 “好吃。” 卫庄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犹豫了一下也拿了一个,尝过之后也点了点头。 “还不错。” 吃着晚餐,气氛异常安静,顾楠倒是只顾着吃,卫庄和盖聂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突然,盖聂问道:“师姐,你在这大秦,担当何职?” 顾楠听到盖聂的问题疑惑地抬起头,擦了擦嘴边沾着的鱼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盖聂吃了一口鱼:“我只是觉得,师姐这般能力,在大秦应该也是举足轻重的人。” 举足轻重······ 顾楠干笑了一下,她师傅倒是举足轻重。 她?举足就是举足了,没人会来管的她。 说出来着实丢人啊,换个话题吧。 想着,僵硬地摆了摆手:“且不说我,你们二人,日后想要如何?” “又或者说。” 顾楠露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 “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 盖聂和卫庄都有些跟不上顾楠的节奏,愣了片刻,这怎么就聊到他们了? 但是既然顾楠问了,他们还是思考了一下。 盖聂摇了摇头:“没有细想过。” 卫庄发出了一声嗤笑:“不过空想罢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做些实事。” “不若如此。” 顾楠忽然笑着,从一旁拿起了一根还没有烧过的柴火,抽出无格,将它砍成了三段。 “我等三人把心中所想刻在这断木上,待到多年之后,来此,再将它挖出来看看,自己却是做到了多少,如何?” 盖聂和卫庄虽然不甚在意,但是看着顾楠颇有兴致,也就都接过了自己的那段木头。 三人想了很久,才用剑在自己的木头上刻下了自己心里想着的东西。 用布包了起来,挖了个土坑,放了进去。 这里就是溪畔的一片草地,四周空旷,位置也不难找。埋着布包的地方被顾楠插了一根木头,上面还被顾楠恶作剧似的刻了一大两小的三个小人的图案。 顾楠没这方面的天赋,刻的是很难看。 “说好了。”顾楠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到时候,回来看看。” 师姐却是比我们还像个孩子。 卫庄和盖聂相视一笑:“好,回来看看。” ——————————————————— 今天上午没课,昨天晚上码字码的有些晚了,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哈哈,抓头。 战国烽烟 第七十八章:另一人不想回来了 夜晚的咸阳城是寂静的,万籁俱静的那种,周边再无半点啥声音,就是有,也不过就是从堂间穿过的凉风和远处不知被什么什么惊起的飞鸟。 这个时候还不睡觉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醒着的,或是那飞檐走壁的夜贼,又或是望月怀乡的游子,不论怎么说,总归也还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睡不着觉的人。 譬如顾楠,夜里越来越难有个安眠。 已经是深夜,她却还坐在她院中的老树的枝头,靠坐在树干上,看着那咸阳夜景。 夜里很黑,若不是还有那么些星月,估计是什么都看不清的。 夜色中,成片的平矮的房子环绕着那座巍峨的宫殿。 顾楠盯着那宫殿不做声,怀里斜抱着无格。 黑哥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坐在树上对的顾楠,不解地晃着脖子,低下了头。 家里的人少了,黑哥放在马厩里倒是孤单的过分,顾楠也就把它接到了自己的小院里,平日里就在这里吃住。 顾楠的视线从宫殿上移开,看向的头顶的月亮,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安宁。 卫庄拿着木剑,站在他和盖聂的院中,他没有练剑,只是拿着剑,想着什么。 对于重剑他有一个模糊的感觉,但是总不清晰。 盖聂从另一件房子中走出来,看到小院中的卫庄有些惊讶。 “小庄,还不休息?” 卫庄睁开眼睛,看到盖聂,眼神平淡。 “师兄,师姐不在此处,你也不必惺惺作态了吧,我休不休息,与你有何干系。” 两人的关系若说是同门师兄弟,到其实更像是敌人。 而且因为鬼谷的门规,从一开始,他们就只能是等着相互取命的敌人。 对敌人,需要什么关心? 盖聂听了卫庄的话,沉默了下来。 卫庄重新闭上了眼睛,感悟着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盖聂在一旁坐下。 突然说道:“你在参悟重剑?” 卫庄冷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盖聂点了点头:“今日在谭中练剑,感悟良多,但是有一次尤为深刻,内力耗尽精疲力尽之时,手中的剑似乎出奇的重,但同样的,莫名感觉到了那么几分规则。想再去抓,就又没了。” 站了起来:“你我明天再试试。” 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的话,却是把自己的所感全告诉了卫庄。 卫庄心中微愣,今日练剑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似乎触到了什么,但是很快那种感觉就不见了。 经过盖聂的提醒,这才想到,便是内力耗尽的那一瞬间。 “喂。” 盖聂被卫庄叫住了脚步。 “作甚?” 卫庄皱着眉头,看着盖聂:“你为什么告诉我?” 盖聂若是不说,卫庄很可能就会落后盖聂。 但盖聂还是说了。 “嗯。”盖聂回过头,看着卫庄:“我不想到决斗之时,你太弱。” 卫庄怔怔地看着盖聂,半响,似乎笑了一下。 “今日傍晚答应师姐那事,你还记得吗?” “挖出那木头?”盖聂也翘了一下嘴巴,这师姐总是做些奇怪的事。 但是也有些意思。 “我不想食言,决斗之后,谁活着,谁回来。” “师姐若问起来。” “便说,另一个人不想来了。” ······ 盖聂沉吟了一下应道:“也好···” 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卫庄看着盖聂离开,握着木剑,重新闭上了眼睛。 —————————————————— 之后的近一年,卫庄和盖聂都跟着顾楠习剑,除了顾楠每周在军中整顿军务的时间,两人都跟在左右,遇到问题便向顾楠请教。 这确实让顾楠有些苦恼,小孩子的问题本来就是千奇百怪,而这两人问的问题就更加非人。 动辄古来先贤的语录,让顾楠这种文化水平不高的,根本本不上节奏。没办法,她是学兵的啊,之乎者也又或者纵横家的那一套什么的却是当真的一窍不通。 生活似乎重新走回了正轨,每天清晨去军中训练,午间回来,下午带着两个小儿练剑,晚上吃吃饭,听画仙弹弹曲子,或者捉弄捉弄小绿。平平静静却也带着温馨。 偶尔看两人实在无聊地紧,带他们去街上逛逛,看着盖聂和卫庄这俩小子吵闹,倒也乐得自在。 至于军中,倒也有了结果,后世的体能训练对于修习内息视乎有着不错的帮助,三百军士都有已经有了几分内力,只是几分,但是耐力、力量、速度都已经超过常人。 只待着最后的一次考核,他们就能真正被授名成军。 听闻秦王这几日经常在大殿之中发怒,常说是,伴君如伴虎,却也没错。 只是休养了三个月,秦军就在此起兵,由大将赵掺率军攻韩。 当然,这些和顾楠无关。 年末,鬼谷子接走了卫庄和盖聂,这两小孩儿看上去还有些不舍得,毕竟还是孩子。 顾楠给他们的木剑,他们还揣在腰上,被鬼谷子骂作粗制滥造。 他们的剑术进步倒是喜人,均已经参悟了一半的重剑,这让鬼谷子很惊讶,在他想来,本来能参悟便是不错了。 听到两个孩子说给他听的那句,举重若轻,举轻若重,鬼谷子笑骂顾楠这是懒得多说,倒是归结的精辟。 鬼谷子他们走的那日,顾楠出城送他们离开。 依旧穿着那一身丧服。 白色的衣袍显得有些宽大。 说来无奈,除了穿着这身衣服,她这个孝守得却着实不够规矩。 “你这丫头,出来送客,穿着的是什么衣服,也不知道换一套。”鬼谷子说着顾楠,眼里却是笑意。 “现在还是家师和师母的孝期,我还能穿什么衣服?”顾楠牵着黑哥,一人一马,一黑一白,倒是显眼。 “也罢。”鬼谷子摸着胡子,停了下了脚步:“就送到这吧。” 没有那些绕来绕去的挽留和推辞,顾楠简单地拱了拱手。 “自己保重,莫早早的死了,害的小庄和小聂和我一般麻烦。” 鬼谷子也不生气,随意地挥手:“我身子硬朗的很,不需要你担心。” “走了。” 卫庄和盖聂对着顾楠行了一个礼:“师姐告辞。” “呵呵,行了,去吧。” 战国烽烟 第七十九章:黑军白衣 “正立!” 三百人的脚步一致收回,发出整齐的震响。 手中握着兵刃,便如同一柄柄标枪那么直直地立着。 顾楠站在军前:“自我等整营以来已经有近一年了吧?” 三百人默不作声,直直地看着前方,目光坚毅,算是给了顾楠回答。 是快一年了,一年来,没有一天不是精疲力尽,就连睡觉都要半睁着一只眼睛,谁知道顾楠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到营中要求集合。 他们只是训练,不敢多想,因为他们怕一多想,他们就会忍不住放弃。这种训练,当真不如死了痛快。 但是他们不能在这么死了,家中的至亲尚在,有机会可以脱开有罪之身,说什么,他们也不能就这么死了。 到最后,这般高强度的非人训练,没有淘汰掉一个人。 一年的训练就像是一种极其粗暴的打磨,但是也确实将他们每一个人都磨成了寒寒利剑。 “今天便算是最后的考核,通过之后,我等就能正式授名成营。” 顾楠拍了拍自己的领子。 “准备军备,出城待命。” “今日之后,便要让这天下看看,我等的锋锐。这可是你们说的。” 说完,认真地看着众人:“是如何锋锐,莫要让我失望,也莫要让你们自己失望。” 这三百军的战力如何? 很难说,但是可以做一个对比。 他们皆是死囚,杀过人,在战场这种狠厉才能求生的地方,他们要比临时集结的民夫强了太多。 他们皆有练于武学,而且三百人全是相同的武功,且不说能让他们超于常人数倍的内气,人人近三百斤的力道,便是说他们源自鬼谷剑法和白起的矛术的简化招式。 一人使出便已是天下少有的武学,三百人同时使出,军阵之下,便是顾楠也难招架。 最后他们的装备是顾楠向秦王要求特定的,若不是秦王待顾楠照顾,对一只还没有成型的新军这般花费,这般是万万不可能的。 全秦最好的青铜剑,长矛,腰间缠绕的飞钩链锁,进一人高的周身大盾,精炼的铠甲,一架机弩,一袋特质的倒钩箭,还有一柄特制的带着血槽的匕首。 这一身装备若不是他们超常的体质,一般人都背不动。 或是说秦王为这三百军花费太大了,其实也不然,本来秦王是准备让顾楠练三百骑军的,但顾楠省去了马匹,练了三百步军,置办这一身装束却也无太大的问题。 ———————————————— “踏!踏!踏!” 守在宫门的守卫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声音,像是地震了一般。 慌乱的回头看去,只是一眼便一不开眼睛。 一只黑甲军正缓慢地向着宫门走来。 约莫数百人,行进的速度也不慢,数百人的脚步踏出如同一声,每踏出一步就仿佛地面都在震动。 背上背着一面大的异常的盾牌,一架弩,还有一杆长矛,腰间不在知道缠着个什么,像是绳索一般的东西。 脸上盖着青铜覆面,上面刻着凶兽的面孔,只是这么看着,便有一种凶戾之气扑面而来。 他们之前,是一个穿着丧白色衣服的将领,骑在一匹黑马的身上,一样看不清样貌,只觉的似乎是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将。 走到宫门前,顾楠向守卫出示了秦王的出军令,便带着三百军士出宫去了。 一旁营地路过的几个其他营的士卒的视线也投了过来,零散的几个人,看着那只黑甲军。 只是气势就压得他们难受,心头震撼。 “那是哪只军?” 一个士卒咽了咽口水,对着身边的同行问道。 “你不知道?”同行复杂地看着那只黑甲军。 “那是我们营旁边今天刚建的新军,听说是三百人,三百死囚。” “三百死囚?” 士卒看着那只黑军离去,从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便如同三百凶兽一般。” “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军伍出征。” “但从未见过这只这般,这般骇人。” 一骑骑军入宫,将东宫禁军营地的事情禀报给了秦王。 秦王拿着简书,听着手下的通传。 有些愣神。 三百军士步伐如作一人? 只是路过便让四周士卒皆无战意? 这怎么个说法,秦王皱着眉头看向下面的禀报的人:“你具体说说。” “禀大王。”骑军低着头:“当时小人就在场,军队行军之时大地若动,凶气扑面,让人退畏。这份气魄,便如同···” “便如同见到我大秦最最精锐的铁骑军一般。” “笑话。”秦王皱着眉头。 三百步军能和铁骑军媲美,这是在戏耍寡人吗! “不敢,属下句句属实。”骑军低着头,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 秦王沉默了一阵。 “你下去吧。” “是。”骑军如释重负,退出了宫殿。 秦王从桌案中拿起另一份简书准备批阅,却无心去看。 自己自从让顾楠训练禁军之后就不再多管,只待看她的成果。 如今这份成果出来了,他觉有些不能相信。 自己培养的暗探不会骗他,想来顾楠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买通暗探。 不由得心下对这只新军第一次产生了好奇。 三百死囚,这丫头到底是如何练的······ 他会去亲眼见见。 “呵。”秦王咧嘴一笑。 武安君,你倒是交出了一个好徒弟。 说不定,和当年的你真是相像。 我倒是要看看,她能继承你几分衣钵。 三百军士出城,一路经过街市,直直的向着东城门出城。 所过之处,市井皆是无声,所有人都是侧目,军队行军很快,没有多久,就穿过了街道,但是行人依旧没有半点声音。 那黑甲军士,还有那白衣将领只是见了一眼,就让人怎么也难以忘去。 ———————————————— 唔,今天没睡晚,汗,昨天晚上没打完,今天早上补了一下,所以现在才发出来。咳咳。 战国烽烟 第八十章:将军脑子少根筋 顾楠率军从晨间出发却是一直走到了日落。 夜晚的山林之中寂静无光,漆黑的林中人影绰绰,近了看去,却是数百个身穿黑甲的军士站在一面山壁之前。 山壁不高,但也绝不矮小,足有十余米的高度使得这陡峭的山壁似乎如同一面城墙。 顾楠站在山上,没骑着黑哥,黑哥不适合进山,便被她留在了山下的小路上。 估算了一下时辰,约莫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以后了。 却是整整走了七八个时辰。 从一开始出城的正常行军再到午后的急行军,所有人的体力都被消耗了不少。 此处恐怕已经是出了咸阳城二百余里。 没人知道他们走到这个荒山野岭来做什么,也没人知道他们最后的校考又是什么,也没人会问。 他们只等着顾楠说,他们便去做,而且一定会做到。 顾楠仰头看了眼悬在头顶的月亮,重新看向眼前的三百士卒。 “此时应当是正是夜半。” “明日早食(七点至九点)之前,我要在咸阳城东门见到你们,你等身上的装备不能少了一件。” “你等身上没有财货,不得沿路打劫作恶,若是在这深夜你们能在路边遇上肯免费给你们搭车的好心人,也算你们的运气,我只要在明早见到你们的人,见到了便算是通过了。” “最后,此乃教考,各自施为,若互相帮助和作弊无异,让我看到,同为不合格。” “超时或者未到,皆算淘汰。” 说完,扫了这三百人一眼,顾楠也不多留,转身离开。 此地离咸阳近二百二三十里,此时里明早早食不过最多不过四个半时辰。 也就是说他们每人要背负着一身重铠和装备,在最少五分钟内穿过二路也就是一千米,保持这个速度不变,不走错路,才能回到咸阳城。 这对于一路走来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的他们来说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直到顾楠离开,三百军士都站在原地不声不响也不动弹。 等到彻底看不见顾楠的身影。 才有一个人淡淡地问道。 “将军就这么留我们在这,不怕我们跑了?” ······ “我等是死囚没错吧?” “问什么。”一个人横了他一眼也淡淡的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将军若不是大事,平日里脑子总是缺根筋···” “唔,你说的也是。” 也不知道这话要是被顾楠听到,会不会气的跑回来让他们再加上个十几里地。 但是同样的也有人开始犹豫了。 一个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校考,一个是天高任鸟飞。 便是铁打的心也会动摇。 “或是说,将军是不怕我们跑了呢?”站在人群里的一个人突然说道。 他四周的人却是都沉默了。 “受了如此折磨,简直就像是冲了趟鬼门关爬出来的,你就这么跑了,甘心?” 说着那人开始整理起了自己行囊:“我是不甘心的。” “莫要忘了我们训练到几乎没救时是怎么说的。” 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装备,全部背在了背上。 “做那锦衣禁卫,成那不世功名。” 他低下头,摸着自己怀里的半块玉牌。 我已经负了她二十载,不能再负了。 等我回去,杀出个赫赫名头,回来见你! 将玉牌重新放回了自己的怀里,那人站起了身。 就这夜色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将军传我等武学,授我等内息之法,不是让我等逃跑的。而是上阵杀敌。” 另一个人也已经背上了自己的装备,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诸兄弟,希望咸阳城再见,告辞。” 说着,迈步离开。 “啊,没办法啊,将军总是这般缺心眼,我还是回军里的好,也能提醒提醒。”一个人吊儿郎当的离开。 迈着的步子却坚定地向着咸阳城。 “家中落魄,不在军中搏出个功名实在无脸回去,此时还不是时候,诸兄弟,告辞。” “怎么说呢,哈哈,还是军中的火盆暖和,别处没有啊。” “半夜行百里,将军也是想得出来,此般却是要要了我的命了,呵呵。” “你说我们用着树木做一个车,来不来的急?” “做好了你拉,我就陪你做,不然我先赶路了,没这个时间。” “去你的!” “哈哈哈哈!” 三百人,一个又一个出发,没有一个人离开,所有人向着咸阳,就着夜色百里急行。 ———————————————— 直等到第二天的太阳从远处的天地重合之处升起,顾楠站在咸阳东门一里外的空地上。 而她的身边,插着一面黑色旗帜,随着风扯飘扬。 也不知道顾楠在那站了多久,就那么一直看着远处的山林。 直到远处,一个黑甲人影从那里面冲了出来,跌跌撞撞地向着旗帜跑来,顾楠紧绷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微笑。 等那黑甲士卒来到了进前,顾楠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收了起来。 “士卒,李益,报道!”这是顾楠军中的规矩,执行了一年多这些士卒都已经养成了习惯。 说完,李益便要倒坐下去。 “站着,没让你坐。”顾楠皱着眉头说道。 李益喘着气抓了抓头发,笑了一下,喉咙干涩,说不出话,只是继续站着。 他也知晓此时要是坐下,气血不通,他恐怕是要昏过去。 但是着实是累,到了便顺着想要坐下了。 战国烽烟 第八十一章:异人出逃 早食的时间为早晨七点到九点,两个时辰的时间,在此两个时辰到了,便就算是合格了。 两个时辰,三百人零零散散地来到了旗下,所有人都是摇摇欲坠,一夜的赶路,已经让他们的精神和体能都已经到了极限。 所有人都这么扶着自己的腿站在,汗水把衣甲浸得湿透,仿佛一拧就能挤出水来。 就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每一个人到旗下,他们就会露出一阵傻笑。 他们都希望,一个人都不要少了。 这个早食过得久的异常,人一个一个的齐了,最后的几个也冲进了旗下。 还少了一个人。 可能是跑了,也可能是到不了了。 所有人低着头,沉默着。三百人皆是一个营里吃住的弟兄。一个个都是从那狗娘养的训练里熬过来的人。 不过二百多里,怎么就没到呢! 怎么会没到的! 一个人从树林中摔了出来,那是一个黑甲士卒。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最后一个人。 这中间不过数百米。 所有人都看着他。 看他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向着营旗走来。 不过百米。 对于他来说却是已经太远了。 两腿像是灌了铅,再多抬一步都是要用尽全身力气。 头脑发昏,眼前的一片皆是摇摇晃晃地,他也明白就差一点。但是就这一点,他真的走不动了。 “严宽!你个瓜怂!你不是说你媳妇在家里等你吗!你不是你定是要回去见的吗!” “你待就是这般去见的!你想要她守寡不成!” 一个士兵站了起来,红着眼睛骂道。 另一个人也大吼:“你还欠我四个环钱,你这混账难不成不想还了不成?你不记得你买了什么!我记得,军中休期,你借了我钱买了块牌子,你说要送与她的!” “哈,哈···” 胸口就像是烧着着火一般,严宽的脖子上泛着青筋。 “啊!”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向着旗下重来。 可是没冲上几步,便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所有人没在做声,也说不出声。 手撑着地面,他榨净了每一丝力气,终究是起不来了。 两眼布着血丝,双手无力地捏着一把泥土。 再无力气。 看着面前的沙土。 “······” 眼泪从眼睛里直接滴在地上。 该是铁一般的汉子哭了出来。 他是真的起不来了···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一个声音从头上传来,严宽抬起了头,见顾楠正站在那里。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抬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莫不过就是十几步路,也是走不动了?” 严宽呆呆地看着顾楠,脸上和手上还沾着泥土。 “当真丢人。”顾楠骂着,却是抬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回了营旗。 严宽笑了,半合着眼睛,垂下了头,嘶哑的喉咙像是卡着石头,挤出了一句话。 “谢将军。” 三百个士卒站在日头下,严宽被两个人扶住,一起站在队列里。头顶上的营旗猎猎作响,顾楠看着三百军士。 “你们可知现在已经是几时了?” 本来还面带笑意的三百人,脸色一僵,早食应该是已经早就过去了。 若是按时间算,在这里的小半人可能都不过了关。 “噗呲。” 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顾楠摆着手:“反正我看不出时辰,也罢,便算你们过了。” “呵呵呵····” 三百人低声笑了一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这次教考,能回来的,就算是过了,一个也没少。 ———————————————————— 禁军成军,秦王的赦免诏书是第二天到的,大赦三百人死囚之罪,复良家子弟,可享军功俸禄。 由顾楠提议,赐名:陷阵。 此时的顾楠却没有在营中和众人庆祝,而是低着头,半跪在大殿的中央。 大殿上,秦王正坐在那,翻阅文书。 “你的那只陷阵军,寡人倒是已经耳闻数次,那日从宫门走出去,想来也是扬我军威了。不错。”秦王坐在上座,笑看着顾楠。 “大王过誉了。”顾楠抬起手。 “但是那军到底如何,寡人却是还没有见过···” 秦王抬起头,眼睛看着宫门外面,盘坐在软塌之上,就像是一只卧着的老虎。 “若是大王愿意,可到军中检阅。” “不必了。”秦王合上了眼,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下了一决定。 “军伍如何,还是需要战事鉴证。” “军中暂无你这三百人的去处,寡人倒是有一个安排。” 说着秦王又笑了笑。 “之前送去赵国的质子,异人,你可认识?” 嬴异人······ 顾楠想到了什么点了一下头:“认得,那日我便是护卫之一。” “好。”秦王从手边拿起一份简书。 “这小子,在赵国到有一番奇遇···” “此番,他要从赵国出逃。” “我命你去接他。” 嬴异人回来了,在赵国的这段时间,他应当是娶了一妻,并得了一子,那子,名为嬴政。 “本是我们送去的质子,不好大张旗鼓的迎接。” 秦王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随意的无奈:“三百人去接倒是正好。” “赵国定有追兵,来多少,杀回去便是。” “是。” “呵呵,好。” 战国烽烟 第八十二章:所以啊,行贿这种事还真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啊 “驾,驾。” 一个车队在漆黑的街道上缓缓行过,车队中载着几个箱子,还有两个轿子,周边围着大概数十个护卫。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匹老马,老马上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骑在上面,看模样大概也就三十三四的样子。 他的身上穿着一身布袍行色匆匆。 “快,快!”扭头向着身后的侍卫催促着,车队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中年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花费了千金在秦赵两国游说,好不容易让华阳夫人认了嬴异人为子,让赵王同意放行。 安国君(嬴柱)现在贵为秦国太子,华阳夫人又是太子的正夫人。嬴异人现在能得认华阳夫人为母,只要回到秦国自然就能顺理成章的得到继承人的位子。 一切都是好不容易! 此番秦国恢复了元气,居然又开始准备大肆攻伐各国,赵国也是岌岌可危,赵王已经对嬴异人动了杀心。 必须快走了。 不然就要前功尽弃矣。 他是一位商人,自然明白,他投资的是一位君主,若是在这次投资成功他能得到的,就会是比那千金大无数倍的报偿。 不得有失。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所想。 车队中的轿子中,嬴异人脸色苍白地坐在里面,额头上布着细密的汗珠。 “异哥儿。”他的身边,一个美姬面色担忧地将手放在了嬴异人的手上。肤白若脂,明眉皓目却是一个美人。 美人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孩童,那孩童趴在美人的怀中摆在手。 嬴异人微微一笑,拍了拍身旁美人的手,又在那孩童的脸上摸了一下。 “无事,安心,定会无事的。” 只要逃回了秦国边境大将王龁的驻地,自己等人就可安全。 那地不远一夜可到,但是,这一夜的行程,凶险万分。 “止步!” 不远处的城门口,守城官兵的声音传来。 “驽···” 车马停下的声音,车队中的两个轿子里没有半点声音。 “已是深夜,你等为何还在道路行车?” 守城的领队皱着眉头看着车队前的中年男人。 “上官,小民家中着有急事,需得尽快回去。”中年男人跳下马,供着站在队正面前,向着身后招了招手。 几个侍卫很快抬着一个箱子走了上来,放在了两人的面前。 守城的队正挑了挑眉头,中年男人发出一声轻笑:“小小薄利,还请大人收下。” 说着打开了箱子,满满的财货。 队正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眯着眼睛:“家中有急也是人之常情,兄弟切莫担忧了。” 说着对着身后喊道:“来人啊,开城门!” “呜———” 城门缓缓打开。 中年人对着几个守卫匆匆做礼:“多谢几位兄弟了。” 随机跳上了马:“我们走。” 车队走出了城门,消失在了夜色里。 队正让几个士兵抬着箱子回了城下,当真是一笔横财,这份财货足以他多少年的响粮也不知道。 但是他终归是不知道,飞来横财往往都带着飞来横祸。 约莫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一队骑兵就已经赶到。 密密麻麻的人头和刀兵,战马嘶鸣,这个夜晚却是热闹非常,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都尉装束的将领,看得那守城队正一个哆嗦。 都尉啊,那可是统领五千人的大官,他一个队正根本连抬头说话都不敢。 “大人···”队正心怀不安,这深更半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要出城,想起上一队走的那批商人,队正的心里一个咯噔。 上前说道:“大人至此所为何事?” 都尉看着这队正脸色苍白,眉头蹙了起来:“你等在此守城,可曾见过什么人出城的?” ······ 队正的浑身打着颤,果然是和那批人有关,该死,这下害死老子了! “回大人,确,确有人出城。”队正闭着眼睛,两腿打着摆子,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你为何放他们出城!”都尉的两眼发寒。 “你可知他们是何人!?” 本想当即杀了这人,但是还是忍了下来,还有正事要办,这件事要是办不成,他的官路也算是完了。要是办成了,也不是升官发财这么简单。 “哼,快开城门,回来在和你们计较!” “是,是。”队正连忙吩咐开了城门。 数千人的骑军一阵呼啸,便冲出了城去。 另一边,中年人的车队已经来到了平原的郊外,这是约定的地点,华阳夫人在书信中和他交代过,到了此地,便会有一队护卫在此等他们,护送他们去王龁将军那里。 人呢··· 中年人四下看着,却看见不远处的一个白袍小将。 那小将骑在一匹黑马上,不知为何穿着一身丧白色的袍子,脸上带着一张刻着凶手的覆面,很是凶煞。手中的长矛看得中年人眼皮子发挑,那般长的长矛,想要抬动恐怕也是需要骇人的力气才是。 吩咐车队走了过去,这才看清了那只军队。 约莫数百人,身上穿着黑色甲胄,背上背着一片全身大盾,看着都是沉重无比,同时还配备了长矛利剑,甚至还有一把短弩。 数百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尊石像,站着不动就是一股气魄。 那白袍小将看向他。 中年人咽了口口水,走上前:“在下吕不韦,不知,贵部,是不是秦王遣派的护卫。” 白袍小将的眼神看得吕不韦浑身发寒,半响点了点头。 “是。赶路吧。” “只是。”吕不韦迟疑了一下:“赵国追兵定是骑军···” 他看了一眼四周的数百人,全是步军,而且只有数百人。 就算是精兵也没用啊,跑不过别人啊。 听到吕不韦的话,数百人的眼睛横向了他。 只是一淡淡的一眼,吕不韦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就像是被数百吧利剑逼着喉咙一般,再说不出话来。 白袍小将嘴角一翘:“先生不用担心,且赶路便是。便是追兵到此,我等也会杀他们回去。” 百人的视线移开,吕不韦才恢复了感觉,猛地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这数百人将士。 秦国素有虎狼之国的称呼。这秦国的军伍,当真皆是凶骇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一国可以与众国抗衡。 —————————————————————————— 咳咳,今天周天照常回家,现在才回来,深表歉意,但是真的只有一章了。 战国烽烟 第八十三章:女人?该是我想多了 “驾,驾!” 只觉得一阵风呼啸而过,路旁的草被风吹弯了身子,一队数千人的骑兵顺着夜路中的两条车辙奔腾。 全身披甲,带着一套弓箭和刀剑。 一次又一次的催马,马蹄踏出一片烟尘,只是几个呼吸,千人骑军便已经跑远。 —————————————— 也许是因为车驾上载着两个人,车辙压的很深,陷入松软的泥土里,在车队的后面远远的拖着。 十几个护卫围在车边,面色显得很紧张。 护卫的外面,数百个黑甲士兵围着两个车轿。数个士兵的步伐都是一致,每走一步带着甲胄摩擦的声音,沉闷,肃静。 白袍小将走在吕不韦的旁边,吕不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两人已经一语不发走了一路。 “那个。”吕不韦干笑了一下:“不知将军名讳?” 白袍小将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历史留名的人物,在历史留下的名声算不上太好听。 与嬴异人的夫人赵姬**,在大秦为相,只手遮天。 一句奇货可居为他赢来了一世荣华,也成为了商人的典范,杂学的代表。 不得不说他的才华和谋略都是极其过人,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于秦赵两国,为嬴异人博了一个储君之位。 能把储君当做商品的人,要的可不仅仅是手段和眼力,还有那常人不及的气魄。 “顾楠。”顾楠淡淡说道,点头以示尊敬。 车队的护送虽然是步卒,但是黑甲军士的脚程很快,作为重甲步兵,没有半点拖延车队的速度,反而因为士兵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顾楠,吕不韦暗自思索了一下,往日中却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听声音应该是个年轻人,但是这声音着实奇怪,怎么听着像个女人。 该是我多想了,吕不韦摇头不想,又看向那个带着青铜覆面的将军。 但是她手下的士卒,当真精锐啊。 想着,回头看向那些士卒。 刚才的那一眼,他到现在依旧心悸不已。 “顾将军的部下,在秦国如何?”吕不韦试探地问道,他想要更全面的了解大秦的实力。 顾楠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刚成立的新军。” 新军! 心中一惊,吕不韦的脸上尽是不信:“如此强军当真是新军?” “过誉了。” “确实是不久前成立的新军。” 原野的风声有些紧,车队上的黑色旗帜卷动得作响。 吕不韦抿着干涩的嘴巴:“我等还是赶路吧,赵国若有追兵,万事不好。” “先生说的是。”顾楠抬起手向前用一个手势挥了挥。 黑甲士卒看到她的手势,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夜色里,车队在原野上孤零零地穿过。 大概又是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顾楠看向远处天边的微光,天却是已经开始快要亮了。 “快到了,最多不过再是半个时辰。” “善。”吕不韦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但是,这份轻松没有维持多久。 平原的另一边传来了远远的马蹄声。 很密集,而且越来越大。 扭过头,已经能看到一片烟尘,向着车队冲了过来。 顾楠提着枪的握紧扯住了马头。 目力过人的她已经看到那烟尘之中冲来的赵军。 所有人都听到了响动,吕不韦面色煞白,而数百军士的眼神依旧淡然。 不过千余人,从那阵势就能看得出来。 最多两千人。 守在车驾边的护卫有些发慌,握着兵刃的手发着抖。 “异哥儿。”车轿中的女人抓着嬴异人的手,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嬴异人一边轻拍着女人的背,一边深吸了一口气:“无事,无事·······” “冲进去!活捉嬴异人!不得放箭!” 赵军的骑兵都尉大吼道,手中的短矛放在马侧,马的速度也催到了极致,一种骑兵如同一根飞箭绝尘向着车队而去。 不过数百人的车队,在这支骑军面前似乎吹弹可破。 顾楠抬起了一只手:“全军列队,弩弓阵行。” 在内力的配合下,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配合顾楠的手势,黑甲士兵的反应很迅速。 不过几个眨眼,围在车队旁边的数百人士兵就猛然改变阵型,就仿佛演练了无数次一般,干净利落。 排成了三列横在了骑兵和车队之间。 “架弩!” 三百士卒的动作几乎一致,同时抽出了背在背上的弩箭,开弦上箭。 吕不韦的眼皮一跳,架弩··· 开玩笑吧,弩箭的射程不过百步余,骑军要跨越这百步,不过呼吸之间,这段时间弓弩手最多只能射一轮箭,骑军就能进前。 架弩,这将军是第一次上战场吗,就算是他这个外行都明白,这时候应该架盾立矛。 但是此时出口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真是天要亡我?吕不韦恨恨却又无奈的抓着马绳,他已经能想象到骑兵冲入之后的屠杀。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但是随后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放!”那叫顾楠的白袍小将挥下了手。 弓弩齐射,但是并不是一轮了事,而是绵绵不绝。 士卒分为三列,百人左右一列,放箭令下,第一列士卒齐射弩箭,随后退下,重新装弩,第二列士卒上前齐射,随后退下装弩,第三列士卒上前齐射,退后装弩,又轮到已经装好了弩的第一列士卒上前继续齐射。 此般反复,弩箭便像是连绵不绝,呼啸在两军之间。 声势骇人世所罕见,这是士卒不射人,而是射马,只能看见一片密黑,随后便是一片马嘶。 骑军阵中的首排队马匹纷纷倒地,马匹倒地不要紧,要紧的是跟在后面的队伍。 后面的马装在前面的马上也是直接绊倒,骑士直接摔落,一片慌乱无数人已经死在了马蹄之下。 赵军都尉也不算是常人,家中有些传承,修炼果一些武学和内力,不算深厚但都有些,不然也难做上都尉的位子。 挥矛荡开了几只寒光利利的冷箭,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对面不过数百人,射出来的却是连数千人都射不出的气势,四下一看,队伍中已经是一片慌乱。 该死! 看着部下一瞬间就死伤了百人左右,恨恨咬牙,运足了内力,吼道:“撤!后撤!后撤百步!” 无数骑军飞速的调转了马头,马术极佳,看得出皆是骁勇,快速的整理好了凌乱的队形,撤出了弩箭的范围。 因为前面的混乱一片,挡住了不少流矢,后面的队伍却是撤的痛快,飞速撤了出去,远远停在了车队的的后面。 留下了一地的残军和没了骑士乱跑的马匹。 战国烽烟 第八十四章:陷阵之志 “止!” 顾楠把手一收,令人生畏的弩箭雨停了下来。 而那数百军士依旧嗜血地看着远处的骑军,眼中就像是野兽看到猎物的光芒。 不为别的,这些都是军功! 他们可已经不再是死囚了,既然到了这沙场,自然要杀出个名头,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中至亲,自己入了大牢,也不知道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定是要回去的,衣锦还乡! 外面对的兵戈声停了,刚才的一片混乱也安静了下来,两军就这么遥遥地对峙着。 吕不韦眼中骇然地伸出颤抖的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假装淡定的对着顾楠笑了笑。 “将军军下当真骁勇。” “嗯。”顾楠只是平静的点头:“他们还没打算撤走,弩箭有限,刚才不过是他们大意才会吃亏。若是游击,弩箭也跟不上消耗,定是要短兵相接的,你等且注意自己的安危。” “在下省的,省的。” 车轿中,嬴异人和他怀中的女子听闻没有了声音,齐齐出了一口气,只是结束的如此之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嬴异人微喘着,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拍了拍女人的手:“想来是结束了,我们出去谢谢那护卫的将军。” “嗯。”女人也连连点头,自己的身家性命却是都在那将军手里了。 于是抱着孩子随着嬴异人下了车。 下了车,就看到车队前排列着的黑甲士兵,还有站在不远处的白袍将军与吕不韦。 那将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很眼熟。 “将军。”嬴异人唤着正要上前看个明白,却见吕不韦连忙挥手:“公子你是作何下来,战事还没有结束,快些回车轿上,万万不能被伤到了。” “这。”嬴异人犹豫了一下,但是看到严阵以待的士卒,此番还留在这却是添乱,无奈的牵起赵姬的手,回到了车上。 ———————— 赵军的队伍中都尉冷冷的看着那只车队。 当真是厉害的弓弩手,想来也是秦军精锐。 秦军! 想到这里他的牙齿就咬的作响,拳头不由的紧握着。 他兄弟四人,有三个便是在长平战死。 秦军精锐,好好好。 我定是要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传令!” 一个士兵连忙上前。 “千人为队,左右各行,游骑不近,等到秦军弓弩耗尽,绕至后方一举进攻!不限弓箭,对着那些黑甲士卒,放开了射!” “是。”士卒退下。 很快,赵局两千余人的骑兵就已经分成了两队,分别都尉和另一个军候带领。 “全军!”都尉挥动长矛:“进军!” “呼”风声骤起,却是骑军冲锋。 这一次不是直直的冲向车队,而是绕行,两支队伍一左一右顺着车队绕过,绕向车队的后方。 同时不少骑兵开始拉弓开箭,对着车队开始骚扰。 一弓弩不过三四十箭为顶,我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都尉目光森寒地盯着车队外的黑甲士兵,骑军的速度一快再快。 两队分行,不过三百人的陷阵营即使追着射也很难再有建功,而且对方的目的明确,就是要消耗并冲破你的阵型。没必要继续了。 顾楠挥手一招:“环形军阵!” 本来排成数列的黑甲士兵听令而动,没有半点犹豫,沉重的装备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步伐,阵型快速转变将车队里三圈外三圈却是围了个死。 “举盾!” 背上的巨盾一齐放下,使得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骑军的弓箭射在等身的巨盾上,只听一声当的轻响,便无力的摔在了地上。 同时后排的士兵将自己的盾举过头顶,架在了前排的盾上,挡住了上方。 前后密布,不过片刻,看起来似乎脆弱的车队就变成了一个黑甲堡垒。 不管是吊射还是平射的箭矢都射之不进。 作何玩笑! 赵军的都尉催促着马匹,放出了一箭,简直就是王八壳。 也罢,王八壳也好,倒是看看你们还怎么挡住我等的冲锋。 想着伸手向后一拜:“取矛!” 骑军一致的放下弓箭,抽出骑矛。 “冲锋!!” “踏踏踏。” 数千骑兵的冲锋是种何等威势,耳边就是轰雷似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听的人只觉得心血沸腾。 顾楠提着长矛,环顾四周。 黑甲如林。 “诸位,此番,要这天下识我陷阵营!!” “陷阵之志!” 骑军的声音几乎就到近前,三百军士的面色胀红,脖子充血,却是将自身的内气调整到了最高。 “有死无生!” 他们都是从死路上出来的,向着死路而去,成军那一日,顾楠站在军前,指着军旗说出的这句军法,每个人记在心里。 陷阵而战,向死而活。 这一声怒吼将赵军震的失神,就连一旁对的吕不韦都浑身发抖。 一瞬间,两军相撞,如同大地震颤。 数千骑军只感觉自己撞在了城墙上。 那一面面巨大的黑铁盾牌在他们全力的冲击下纹丝不动,而马匹甚至撞断了脖子直接断气。 骑矛折断,但也刺进了盾中,却没有半点用处,盾阵依旧在那,就是一丝动摇都没有。 来不及多想,他们就已经摔在了地上,背后来的骑兵踩成了肉泥。 骑兵冲锋已过。 “啊!” 三百陷阵发出怒吼,抽出了腰中的利剑,举着盾牌杀出,血肉横飞。 三百陷阵皆有内息在身,且都学过成文的武学,自身的力气已经是数百斤,加上内息的加成,爆发而出的近六百斤的力气可不是摆着看的。 后队支撑住前队,就算是普通人,如此盾阵都可挡住骑兵冲锋,何况是他们。 学过成套的武学和内息随便放在哪一只军中都起码是百人将的位子。 三百百人将,不过千军,怎么不能当? —————————————————— 巨大的冲撞声,让拉着车驾的马受了惊,嘶鸣着停了下来。 车驾中,嬴异人和怀中的女子一齐摔倒了车门边上,女子下的脸色发白,手中一滑,怀中的孩子落了出去。 “孩子!”只听一声惊叫。那孩子落下了车驾,落到了外面的地上。 孩子的身上裹着厚厚的麻布(襁褓),摔在地上却无大碍,只是被吓得在那大哭。 一片混乱,却是没人注意到女人的这一声和这个孩子。 —————————————— “结阵!” 顾楠没有让陷阵军乘胜追击,而是挥手让他们回来重新结阵。 对面在如何说也是两千余骑军,若是真打起来就算陷阵军能赢也要付出伤亡。 陷阵军不过三百人损失不起。 红着眼睛,陷阵军扫视了一眼敌众,被看到的人浑身发寒,但好在他们还是退了回去。 重新结成了盾阵。 “后撤!” 盾中的车队缓缓撤走,虽然几处还有刀兵之声,但是也很快也淹没了下去。 军中战阵,似乎有一个女人的呼唤,但是没有人仔细去听,声音很快淹没在了沉闷的脚步声里。 后撤的陷阵营中,几人感觉到了脚跟撞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却是个裹在麻布中的孩子。 哪来的孩子? 他们愣了愣神,可是战场上不是愣神的地方。 不管了,遵命后撤才是。 对于他们来说命令就是绝对的,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没人去管那孩子,只是各自绕开。 大军之中,那摔在地上的孩子身周几道莫名的透明气流环绕着。 战国烽烟 第八十五章:大局为重 “异哥儿,孩子掉了,快命令全军停下,把孩子捡回来,捡回来好不好?” 女人扯着嬴异人的肩膀,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乞求着。 嬴异人的嘴唇没有血色,他一直坐着车中怎么知道外面的战事如何。 但是想来是极其惨烈的,能安全撤出就已经是万幸了,孩子,孩子··· 若是停下去找,还得冒着多大风险,他根本就不知道。 若是真的全军覆没了,便是孩子找回来有什么用··· 看这嬴异人的神色,女儿绝望了,颓然地摔在车边。 抿着嘴巴,猛地起身向外叫到。 “停下,全部停下!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带着哭腔。 ———————————————— 千余骑没人敢再追,那都尉还活着,只能说他那些零星的武学救了他一命,但是也脸色苍白。 “大人。”忽然士卒走来。 脸色白的难看,但是怀中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哭的作响。 “这是刚才在秦军撤走的地方捡到的,会不会···” 战场上哪来的孩子? 都尉看着那孩子,呆了一下,忽的想到了什么。 那嬴异人不就带这个孩子吗。 “是那嬴异人的孩子!”都尉激动地抱过孩子。 “哈哈哈,好,记你一大功,有此孩子,却和那嬴异人无异!” “谢将军!” ———————————————— “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车队在走,只听得见一个女人嘶哑的叫声,顾楠皱起了眉头,就连吕不韦也听得不耐,大家的性命岌岌可危好不容易保住了,便是你的孩子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在这时候瞎喊。 孩子···军中哪来的孩子。 突然顾楠想到了什么,心中一个咯噔。 看向一旁的吕不韦:“那车驾中可是公子夫妇?” “是。”吕不韦不解顾楠为何突然如此慌张,点了点头。 随即醒悟了过来,瞪着眼睛··· 顾楠不再等,拍了拍黑哥,向着那车驾走去。 她不知道那孩子怎么了,但是那孩子不能有事。 只因为那孩子叫嬴政。 代为师看一看那太平盛世··· 白起自刎前的话在顾楠耳边响起。 也许嬴政算不上一个好皇帝,但是他确实是统一了战国的人。 不论如何,他不能有事。 已经是应下的事。 那老头求了一世的东西。 顾楠咬着嘴巴,走到了车轿边,也不顾礼仪,掀开了帘子。 “公子,夫人,可是小公子有样?” 车中嬴异人扯着一个女人的肩膀,伸出手,似要她莫要再喊。 顾楠的出现,让两人都停了下来。 一身白灰色的甲胄,面上的青铜凶兽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但依旧看的出这是个凌然小将。 “将军,无事,赶路便是,尽快回阵。” 嬴异人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大局为重。 他不能再忍受赵国身为质子的生活,他要回到秦国,成那华阳夫人之子,成那秦太子,成那秦王。 孩子··· 嬴异人捏着拳头,若是从前的他,不管什么定是会回去救出自己的孩子。 但是不知不觉,他已经成了曾经的他最是痛恨的人。 为了谋权,不择手段,不惜任何东西。 顾楠看着嬴异人,曾经在东簪楼一起喝酒的那个翩翩公子。此时看去,却甚是陌生。 “等等。” 女人挣脱了嬴异人,抓着顾楠。 “我的孩子在刚才的冲阵里掉下了车,我听到了他的哭声,他一定还没事。” “将军。”女人哭了出来,好生一个美人哭的没有半点姿态,喉咙发哑,叫不出声:“将军,救救他,求求你。” 嬴异人不再说话了,也没有阻止女人,低下了头。 掉在军阵··· 顾楠紧了紧手中的长矛:“知晓了。” 说着,拿开了女人的手,放下了车帘,骑着黑哥调转了马头。 还没有撤多远,远远地还能看到那赵国的骑军。 这个距离还不够安全。 看向左右,附近的几个听明白了始末的陷阵军,也看向顾楠。 “将军,不过是再去杀个来回,下令便是。” 另几人没有说话啊,但是眼神也一样泛着决然。 吕不韦的眉头皱成一团,似乎在考量着去不去救孩子的得失。 思量了许久,见顾楠的样子伸出手:“顾将军···” 他想劝顾楠以局势为重,性命关头,能快些撤,还是快些撤的好。 那数千骑军也许不是她手下精锐的对手,但若是赵国还有援军,又如何是好? “不必。”顾楠微微摇头,对着陷阵军士:“这个距离骑兵冲阵,若是分散了兵力,公子和夫人未必安全。” “你等在此守着。” 扫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吕不韦,顾楠回过了头。 “不过千人。”眯着眼看向那数千骑军:“我一人去即可。” —————————————— 车驾中,嬴异人垂着头,苦笑了一声,看向女子:“你不该说的。” 女子明白嬴异人在讲什么,眼眶发红:“那是我们的孩子,你真的忍心?” 看着面前的嬴异人,她的心在发冷。 嬴异人,真的变了。 —————————————— 不过千人··· 吕不韦干涩的喉咙动了动,直直地看着那白袍小将骑着那匹黑马远去。 她当千人,是什么? 赵军都尉正准备下令撤军,远远的,却看见一骑骑军从那秦军的阵中冲来。 骑着一匹黑马,穿着一身如同丧服的铠甲。 一骑,看错了? 都尉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一骑冲阵,开玩笑吗? 战国烽烟 第八十六章:做个好皇帝,嗯? 顾楠手中的长矛抬起,抓着黑哥的缰绳。 “黑哥,跑快些,快进快退,莫要再偷懒了。” “届时我给你找几匹母马,如何?” 也不知道黑哥听没听明白,但是黑哥的速度当真是快了好些。 四蹄几乎奔得看不见影子。 顾楠弯着身子,狂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黑色的长发被打得凌乱。 周身的气血翻涌,隐隐约约甚至能看到顾楠身周扭曲的气流。 “喝!” 一声大喝响遏行云。 一骑绝尘,看着那平原上的一骑的人心中想着这个词。 真真的一骑绝尘。 只是一人冲来,伴着的却是千军万马的气度。 千骑为一队,万骑为一军,一骑且看我,绝尘当千军。(出自:天涯明月刀,一骑绝尘。) 都尉抱着怀中的孩子,只觉得那声怒喝如雷贯耳,差点转身而逃,强按下心头的惧意,连忙指挥。 “挡住他!挡住那白袍将!” 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孩子甩在了一旁的亲卫手里:“护好了这孩子!” 提出一杆骑矛:“所有人,列队。” “踏踏踏。” 马蹄声四起,赵军的千余骑兵飞快的组成了一支队形。 不过一人。 都尉握着矛的手关节发白,保持着镇定。 “放箭三轮!” “嗖嗖嗖嗖!” 弯弓搭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千只箭矢便已经凌在了半空。 “呼,呼呼呼。”顾楠的长矛甩出,伴随着汹涌的风声,近身的箭矢全部被卷到了一旁。 千只箭矢却没有阻碍她半点,已然冲到了赵军阵前。 “列阵。” 千余寒光利利的矛戟垂下。 “杀!” 顾楠对着赵军最后扫视了一边,目光最后落到了那个都尉的身旁。 一个亲卫怀中,抱着的一个孩子。 “噗!” 手中骇人的长矛跟着挥出。 全力之下,一击荡开了无数兵刃,回身一刺,便在旁人惊骇的目光中,刺穿了一个骑军的胸膛。 黑红色的污血四溅,血下,顾楠的眼睛发冷。 那老头求了一世的东西······ 不能在这里毁了! “刺!”长矛抽回,上面的血猛地散开。 “黑哥!” “哼!” 黑哥打了一个响鼻,鼻尖呼出了一股热气。 身上健硕的肌肉绷得生硬。 “呼。” 只觉得一道狂风。 那一骑白袍,便已经杀入了千军之中。 惨叫四起。 站在陷阵军中的陷阵众人心血沸腾,当真不想立即随着将军一道杀入,大杀四方。 吕不韦看得两眼发直,心下再无旁念,那一骑骁骑,旷世悍将也。 自己要在大秦立身,可以拉拢他,关键时刻定有大用。 长矛在半空中连连刺出,一个横扫,数人抛飞而起。 直到顾楠冲到了那都尉身前,那都尉依旧是满脸的不信,如此悍将怎么可能在此出现,怎么可能只统领三百军? 没有时间留给他多想,那根长矛已经刺到。 都尉没有退,面目狰狞,举矛刺去。 秦军受死! 他知自己不敌,但是手足皆惨死秦军之手,自己如何能退! 脖子一痛,浓稠的东西从喉咙中流出来,仰着脖子,身下晃了晃,两眼一黑,便从马上落下摔在了地上。 顾楠长矛一转,挑在了一旁亲卫怀中孩子的身上。 亲卫还没有反应过来,长矛便已经收回,孩子落入了顾楠的怀中。 都尉已死。 密密麻麻的围上来的赵军骑兵皆是一愣,围上来的速度也慢了不少。 挡下了数只刺来的长矛,在千骑之中撕开了一口个子。 丧白色的将袍已经沾满了黑血。 “你等还有继续?”顾楠扯住了黑哥的缰绳,一手抱着怀中的孩子,一手提着长矛。 冷冷地看着还准备围上来的赵军。 “你等不是我的对手,首将已死,各自保全性命罢。” 上前的士兵犹豫了下来,顾楠不在多说,骑着黑哥向着扭头秦军阵地跑回。 天将亮了。 顾楠如同丧服的战袍上已经红了一半,铠甲上的血水还在往下流。 流到了她怀中那孩童的脸上。 那孩童靠在冰冷的铠甲上,此时却是不再哭了,咯咯地笑了出来。 看着怀里的孩子,顾楠笑了一下,伸手在他的鼻子上刮了刮:“你倒是还笑得出来。” “咯咯。” 翻了个白眼:“没心没肺。” “你倒也是好运气,摔着军阵上也无大碍。” 军阵之中,一个两岁孩童,当是擦着就死,碰着就伤。 哪有他这般还笑得出来的。 顾楠莫名的有了一个荒谬的想法,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又摇了摇头,多想了,天意?虚无缥缈。 半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揣着孩子,认真地说道:“日后,万万不能再走上老路,做一个好皇帝,嗯?” 孩子听不懂,笑着。 三百陷阵散出一道缺口,迎接他们的主将归来。 提着带血的长矛,顾楠翻身下马,抱着孩子走回了车轿。 “公子,夫人。孩子已经接回来了。” 说着,顾楠将孩子递了进去。 “谢谢···”嬴异人一旁的女人眼里含着泪水,接过了孩子,死死地抱在怀里,再也不敢放开似的。 “应尽之责。” 看向嬴异人,他抬着眼睛,像极了那些无了喜怒哀乐的政客,有的只是一双灰败的眼睛。 顾楠苦笑了一下,放下了帘子。 好好地一个人,被折磨成了这样。 当年的嬴异人,也是一个向往着烂漫的少年,能为一首蝶恋花感动不已。 如今,已然成了一个再无生机可言的人了。 “顾将军。”吕不韦带着笑容走了上来:“将军真乃勇将,待来日,你我二人定要痛饮几杯。” 顾楠笑了笑,摆了一下手:“我不喝酒,着实抱歉。” “无事,无事。” “赶路吧。” “好。” 天边已经放开了光,已然到了天明。 安阳城外,一只由黑甲士卒围住的车队缓缓开来。 战国烽烟 第八十七章:我不要面子的吗··· 安阳城中,军营两旁的士卒看着走进营中的军队,不自觉地绕道而行。 不为别的,就为那满身的杀气,铠甲和兵刃上带着血腥味,让两旁的马匹都极为不安。普通士卒甚至不敢与那些杀徒对视,只是低着头从一旁走开。 车队中的两辆车轿已经被安排离开,一个车驾中是嬴异人和他的妻子,还有一个车驾中坐着的听说是吕不韦的老父。 顾楠一眼都没有见过,无论外面兵锋如何,也没见那个轿子里出现过什么动静。 齐齐坐下,静默无声。 安阳城,王龁兵败后就在此地和秦军的援军会和攻下汾城,另名安阳。 秦王将他安排在此驻守,也有别的意思,只要时间一到,就能立刻让王龁北上,再攻长平。 车队进到兵营,王龁亲自出来迎接,摸着胡子。 吕不韦连忙上前,拱手作揖:“王将军。” “先生此来辛苦了。”王龁淡淡点头。 嬴异人与他身边抱着孩子的女人也走下了车驾,倒是不知道为何,那女子的目光时不时地总是在顾楠身上流连。 嬴异人看到王龁,行礼道:“将军。” “嗯,公子。”回了一礼,嬴异人能得到秦王首肯从赵国逃回来,还让秦王派兵迎接,但凡是有些眼色的,结合最近的风声都能了知道一二。 嬴异人回秦之后,身份恐怕就会有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王龁也没有和嬴异人多聊的意思,他不喜欢朝堂的这些东西,弯绕太多,他实在受不了这些。 “秦王以传手书,公子安心休息几天,我自会护送公子回城。” “如此。”嬴异人只觉的眼中一干,一年多的日夜,自己终于回来了:“多谢将军了。” 埋头一拜,眼里闪着莫名的光华。 大秦,我嬴异人,回来了! “嗯,职责所在,有何好谢。” 随意摆手王龁看向了站在嬴异人身后的人,这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久不见了,小顾侄女,怎么见到你王伯都不打一个招呼。” 对于顾楠这个故人弟子王龁还是颇为亲近的,何况顾楠的性格和能力都很让他赞赏。 小顾侄女! 听到这个称呼,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只觉的脑中一阵。 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身后那个穿着丧白战袍的小将,脸上的去青铜覆面依旧凶煞难言。 这小将,是个女子? 战时决绝,刀锋凌厉的悍将居然是个女子。 任谁都不敢相信,是个女子。 看着站在那呵呵的笑着的王龁,顾楠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无奈,出于礼貌脱下了自己的头盔。 黑色的长发从头盔中泄下,青铜覆面也连着被取了下来,露出了里面英气俊秀的面孔。 女子穿着战袍,带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气度。 “王伯,我好歹也是个将军,人前给我留几分面子可以不。” “啊?啊,哈哈哈。” 王龁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也反应过来自己的称呼实在不合适。 “是你王伯不是,是你王伯不是。” 一旁的三人看得眼睛发直。 吕不韦看着这女子嘴巴有些发干,但是还是忍住了,没有露出半点不合适的表情。 而嬴异人却呆住了,半响,抬起了一个根打颤的手指,指着顾楠。 那首蝶恋花,那个,对就是那个。 结结巴巴地说道:“顾,顾兄弟!” 顾楠淡笑了一下,对着嬴异人拜道:“异人兄,却也是好久不见了。” “这,这。”嬴异人笑了出来,露出几分快意,这种神情却是这几日第一次出现。 “顾兄弟你当真不仗义!就在我旁护卫也不和我说一声,真没想到,真没想象到顾兄弟原是文武双全。” 说着提起拳头,就要捶在顾楠的肩膀上。 但是随即想起了顾楠的女子身,手停在了半空。 “军阵之中不是叙旧的地方,还望公子勿怪。” 顾楠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生分,嬴异人听得出来。 张了张嘴巴,眼神垂了下来,默默地放下了手,在自己的衣摆上拍着。 “啊,是,也是,军阵不是叙旧的地方。” 想起自己这几日的作为,嬴异人心下晦涩。 他明白是自己的吝私寡情,才让顾楠对他如此,但他又能如何呢。 虽然相识不久,顾楠本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友人。 嬴异人想起了小时候,自己问父亲,为什么爷爷总是自称寡人。 父亲看着他说。 王者,孤寡无情之人,乃为寡人。(这只是他父亲有感而发而已,事实上寡人的正确意思是寡德之人也就是道德方面有不足的地方的人,是谦虚的自称。) 又看向顾楠强笑着:“顾兄弟倒是还从未和我说过你原来是个女子,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我也累了,王将军给我们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吧。顾兄弟,我们来日再叙。” 王龁点了点头,两个士兵上前带着嬴异人和吕不韦的车队离开。 只留下顾楠和她的陷阵军。 顾楠转过头,看着陷阵军,一挥手:“全军原地修整。” “哗。”一阵铠甲相碰的声音,陷阵军齐齐坐下,各自休整。 有人开始擦拭装备,有人则从怀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布条开始往自己身上的伤口上缠。 一夜的急行军,就连一个包扎的时间都没有。 当真精锐,王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暗自点头。 看向顾楠:“王伯知道你喜欢什么,来,王伯这还备着些。” 说着笑着拍着顾楠的肩膀。 两人走进忘了军营的一个营房。 王龁身为守将,驻扎的仓促,目前就是连间自己府邸也没有,日日住在军中的营房里。 营房里王龁拿来了两坛子酒水,放在了桌上和顾楠对坐着。 “来,今日算王伯请你。” 长平之战的时候,顾楠就日日念道没有酒水,为这事没少被白起捶,王龁自然也知道这孩子的癖好。 谁知顾楠摆了摆手:“已经不喝了。” “不喝了?”王龁一愣。 “嗯。”顾楠微微出了一口气,随意地做着:“我师父那老头常说喝酒无益,曾经是不听的,如今倒是准备戒了。” 白起啊······ 王龁抿着嘴,拍了一下酒坛,拿到一边:“是,喝酒无益,不喝好。” 目光看到了顾楠穿在甲胄里的丧服,王龁笑着叹了口气。 却是个重感情的人。 老友,你这徒弟倒是没白白收了。 战国烽烟 第八十八章:万般皆商 ———————————————— 车队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一间小院里。 半夜,吕不韦穿着一身宽大的布袍,走到了嬴异人的房门前。 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伸出手扣响了嬴异人的房门。 “咚咚咚。” 嬴异人枯坐在房中听到了敲门声。 这个时辰,会是谁? 嬴异人有些疑惑,起身走到了门边,打开门看到的是站在门外的吕不韦。 “先生。”嬴异人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恭敬”。 若是没有吕不韦,他回不到这大秦,甚至可能已经死在了赵王的刀下。 虽然相貌普通,但是他的才能绝不是常人能比的。 “公子。”吕不韦笑道:“不知现在是否合适谈些事情。” 嬴异人虽然不知道吕不韦的用意,但还是点头:“我们去偏房。” 说着引吕不韦进房。 两人走到了间小屋,吕不韦先走了进去,嬴异人四下看了看,无人,这才跟着关上了房门。 两人坐下,嬴异人这才问道:“不知先生何事?” 吕不韦斟酌了一番,说道:“那顾将军可是公子的旧识?” “这···” 低头看了一眼桌面。 “是,几年前,我二人在东簪楼相识。”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笑了笑:“那日,她还是一个才子。我确实眼拙,直叫她顾兄弟。” “呵,你倒是不知道,她在那东簪楼做了首词,不是那人文,非诗非赋,却是文采斐然,一时也曾是名动咸阳的才子。” “好···”吕不韦的眼睛动了动。 没有在意嬴异人后面的话。 “既然是公子旧识,这便好。” “······” 心思琢磨了一阵。 嬴异人看向吕不韦。 “先生,你可是想要拉拢顾兄弟?” “对。” 吕不韦也不隐瞒,开门见山的说道:“那顾将军算是世间少见的勇将,手下三百军士亦是精锐” “若是能为我等所用,日后在咸阳立足,想来会方便很多。” 说着,抚着自己的胡须:“公子回去后若是万事无恙,可拜华阳夫人为母,但那储君之位也非必然。我等还需要一些手段。” “若是有那顾将军在。” 吕不韦的眼中露出了几道狠厉的光芒,伸出一只手放在脖子上。 “关键时刻。” “我们也可一除闲杂。” ······ 嬴异人沉默了一阵。 吕不韦··· 你当真是把所有东西都当成了货品。 皆是利弊制衡,全在你的算计。 但他没有笑出来,而是微微颌首:“我知晓了,若是能,我会与顾兄弟聊一聊。” “好。”吕不韦出了口气,似乎是安心了,但是谁都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有真正放松的时候。 “公子。”他又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如可以,将其纳入房中却最是稳妥。” 说着,露出了一个笑容:“那顾将军可也是难得的美人啊,寻常少见。” 嬴异人的的面色一红却似乎是心动了。 但是想起那日的蝶恋花,嘴角木然一笑,摇着头。 我这般下作人,还是,算了。 “先生勿要再说了,莫要让异人难堪。” “真是难堪···” “先生!”嬴异人的眉头蹙起。 “哎。”看到嬴异人的坚持,吕不韦叹着摆手:“罢了,能拉到我等这边便好。” “如此,在下先告退了。” “嗯。” 吕不韦退了出去。 只留下嬴异人一个人坐在房中,他抬着头,已经入夜,看着吕不韦离去的方向。 闭上了眼睛。 先生,你恐怕,把异人,也只是当做一件货品来看吧。 呵呵··· 邯郸,赵都。 赵王看着塌下一身狼狈的军候,阴沉着脸。 “说说看,那嬴异人呢···” “禀王,那嬴异人,跑了。” 军候的嘴唇惨白,没有血色,他只是带着两千余人去追,不到千人回来,都尉战死。 一旦赵王发怒,自己的小命也难保全。 “跑了···”赵王瘫坐在榻上,空空地看着大殿。 跑了···连着最后泄愤的质子自己都没能抓回来。 长平损军四十万,若不是向他国求援,这赵国此时恐怕是已经灭了。 但是现在这般和被灭又有何不同。 曾几何时,赵国还能和那虎狼之秦分庭抗礼。 而如今,国中空乏,总兵不过十万。 只能看着他国脸色行事,这和亡国何异? “呵呵呵。”赵王笑了。 自己便是连泄愤都无能为力了。 “把首末,都说出来,寡人要听。”他的声音很疲惫,像是已经无力说话了一样。 “是···”军候咽着口水,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说出。 包括那陷阵军,包括那白袍将。 “三百军可抗数千人,几乎无人战损。” “一骑冲阵,如入无人之境。” 赵王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陷阵军,白袍将。” “曾那白起等人,如今又有。秦国,还真是猛将强军成众啊。” 再也按不住怒气,吼道。 “我赵国为何无那般勇将!?啊!?” “为何无此精军!!” 气血攻心,赵王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直指穹顶。 “老天,你何这般偏秦!如此虎狼之国,你如此为何啊!!啊!?” 殿下的军候不敢抬头,只听着赵王怒吼,两旁的侍人也打着颤。 —————————————————————— 呼,上午有一堂课,上到现在才下课,还是英语,云里雾里听到现在,扶头。其实上一章的丢孩子也不尽是因为我崇拜赵子龙来着。主要是顾楠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引起吕不韦这些秦国下一代掌权人的视线和注意。这联系到后面的剧情。 战国烽烟 第八十九章:想与天争 顾楠没有在安阳停留多久,带着陷阵军在第二天就离开了安阳城,也不是因为什么,只是因为秦王召她回都。 不知道为什么秦王会突然要见她,但是问那使者也问不出什么,只是带着陷阵营回了咸阳城。 嬴异人一行自有王龁护送,此后的路确实不需要她护卫了。 大秦境内,赵军还翻不起风浪,就算是一年前的大秦也还没有衰弱到这种地步,何况现在的大秦已经恢复了元气,随时可以再攻诸国。 值得一说的是,顾楠率军离开的那一天,嬴异人和吕不韦特来相送,送了很远,才目送着顾楠离去。 他们心中所想什么,顾楠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想那些东西。 ······ 穿过咸阳熙攘的街市,人群变得稀散。 顾楠穿着一身擦净的甲衣,只有披风上还沾着些许一时洗不干净的血褐色。 宫中的路如同曾经和师傅一起走过的那般宽敞。 守卫说,秦王在偏殿等她去。 将不情愿的黑哥交给了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宫殿。 宫殿中空无一人,或许是秦王早就已经挥散了。 就连本该站在门侧的贴身宦官都不在这站着。 偏殿不小,顾楠一直走到殿门前,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在殿门前停下了脚步。 “来了?”秦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和年前相比却是更加苍老了几分。 “呵呵,进来吧。” “是。”甚至没有人上前收缴顾楠的佩剑。 顾楠挎着腰中无格,径直走进了大殿。 秦王一个人独自坐在殿中,出奇的是,他没有穿着那王袍,也没有穿那日常出行的金边黑袍。 披在他身上的不过就是一件普通的布袍,没有一个王驾该有的一点配绣和仪装。 “顾楠拜见大王。”上前行礼。 嬴稷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更加深邃。 “莫行礼了,宫中四下我都已经挥退,此番叫你来,寡人是你长辈。”说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顾楠。 挑着眉头:“你待你那师傅如何,待寡人如何,莫忘了,你的内息述说还是寡人教的,寡人算你半个老师。” “不敢。”顾楠轻轻的低头。 ······ 嬴稷沉默了一下,点着头,似乎是理所当然,语气里带着些悲哀:“是,寡人是秦王,你是不敢。” 顾楠站着,秦王坐着。 突然,秦王说道。 “寡人已经看过军章,陷阵军,着实不错,是为天下强军。” “本来寡人只是想考考你,没想到,你做的这般出色。” “白起老儿的本事,恐是已经尽数被你学了去了吧?” “不敢。”顾楠再次说道:“我未曾学到老师之十一。” 她没说假话,白起的东西,她要学完,恐怕是要学上一辈子。 “嗯···” 秦王的眼神变的凌厉,收敛了笑容,盯在顾楠的身上。 如同两把利剑,逼着顾楠的喉咙。 秦王的武学或许尚与顾楠难分伯仲,可那份气度,顾楠的水准还远远不到。 他开口说道:“寡人问你,年前,寡人与你练着三百禁军,你心里想着什么?” “莫说是为了财帛,便是寡人信,你自己信吗?” 殿中的烛火一晃,顾楠白色的披肩托在地上,上面的血迹还在。 秦王不信顾楠,顾楠可用,但他还需要试探。 “却是为了财帛,家中已经接不开锅了,大王也知道”顾楠出声说道。 秦王的眼睛半闭。 顾楠的话却没有结束,低着头,声音沉闷。 “不过,大王可知道,师傅和我说了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哦?说来听听。” 顾楠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撞上了秦王的视线,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她张开了口。 “我师,让我看看那太平盛世。” 直视着秦王的眼睛,顾楠的眼中没有往日那份懒散,有着的是一种让秦王都有退意的锐气。 “此乃我师一生所求,他未看到的,我会代他,看个清楚!” 秦王深深地看着顾楠,在她的眼里,他看到了一种执念,让人震慑的执念。 这样的一双眼睛,几十年前,他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也看到过。 那人,叫白起。 呵··· 师徒二人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映出来的一样。 他可是还记得,那一日在武安君府,白起在房中说出那句无用之身,可为弃子之时,门外暴起的那股惊天杀意。 他完全可以相信,那一日若不是白起喝止,顾楠会杀进来。 “太平盛世,当真是敢说。” 秦王站起了来,背着手抬着步子,走到了殿门边。 他看着那巍峨的宫殿在他的眼中蔓延,直到消失在天尽头。 “哈哈哈哈!” 突然,他笑了起来,不像老人,而是豪情万丈。 “好!” “寡人答应你,准你看看那太平盛世。” 说着,他伸出手,对着那天虚握,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寡人的太平盛世!” 他,要那战国群雄灰飞烟灭,要成那千古一帝! 他,要这天地,为他所有。 顾楠转过头,那个暮年的老人,伸手对天,就像是在与天斗,争那半寸光阴,争那片刻天时,以成全那吞吐天地的万丈雄心。 “寡人,要攻周。” “你与陷阵营同去。” 他拿着脸上带着笑意,似乎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为王室,就算是已经破败不堪,也是王室。 秦国攻周,是要挑天下之翻覆。 “迁九鼎于咸阳!” 顾楠看着秦王,面色复杂。 这春秋乱世,出了多少英雄豪杰,又吞没了多少英雄豪杰。 秦王也许明知自己时日无多。 他只是想争,相与那天,争上一争。 战国烽烟 第九十章:白起衣钵 顾楠从殿中出来,停在宫门外。 宫墙甚高,高的遮住了远处的咸阳城。 她抽出了腰中的无格,不同于青铜剑,无格不知材质,剑身如同一汪轻鸿。 映射着她的眼睛。 从当年受白起那一饭之恩,她也许就已经注定脱不开这因果。 教养之恩,对于她一个孤儿来说,用命还都是轻的。 无力地握着无格,若是她不是白起弟子,她也许只会做一个闲云野鹤似的人。 老头,你可是害惨我了。 扯嘴淡笑。 见了那太平盛世,成了你的心愿,我便归去,过我的小日子。 收了剑,顺着宫门长路,一路而去。 归去?她怎么会不知道,她早已经无路可走了。 到了那时,又如何归去呢? ———————————————— 咸阳城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内事,一件是外事。 这先说一事。 秦太子嬴柱的正夫人华阳夫人正式收了一人为子,那人本是送去赵国的质子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拜得华阳夫人为母,改名嬴子楚。 这代表着,他日后,很可能会成为继承秦王之人。 嬴子楚身穿楚国服饰拜见华阳夫人,被收为义子,时间朝堂风云变幻。 另一事。 大秦起兵攻周! 咸阳城,或者说,众国都笼罩在一片动乱之中。 还有这么一两个人,为了在秦国站稳脚跟,四处奔走。 顾楠这几日已经准备出征,画仙和小绿时常摆弄顾楠的衣甲,拿出来擦擦,晒晒。 自己的姑娘,常年在外,已经很少能回家了。 就像是当年的武安君一样。 从前,武安君出征的时候,常常看到魏老夫人一个人坐在房里,看着空空的小院,空空的房子。 那时候小绿常问,夫人,您在想什么? 魏澜总是摆手,笑眯眯地说:“在想呢,那战阵里,那老货是个什么模样?” 说着,她总是泪眼摩挲。 白起看似位极人臣,大良造的官爵已经是武官的最高成就,封无可封。多少人求的富贵,但是谁知道这偌大的武安君府的常年空寂。 他一生从没有对得起他的孩子和夫人,白仲和他关系很不好,几乎从不回家。便是白起死了,也没见他回来过。 魏澜呢,等了他一辈子。 小绿从前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 现在她却是知道一些,顾楠出征的时候,家中的人真的很少,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顾楠小院的老树下,看着天空发呆。 还记得姑娘来的第一年,咸阳是十一月份下的雪。 那时候姑娘总是爱拉着她到处跑,翻墙跳树的,那时候,姑娘轻轻的摘掉她头发上的雪花。 那时候是小绿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画仙弹琴,又弹破了手指,她最近总是弹那激烈的战阵曲,只因为有一日顾楠说,梦见了吹角连营。 顾楠问她为什么练这些曲子,她总是笑着摇头。 说,这样姑娘就不会在家里清闲腻了。 她真的希望顾楠多待几日,多待一会儿。 ———————————————— 日头正暖,顾楠抱着剑,坐在树下修习着内息。 呼吸均匀深厚,似乎随着她的吐气,身旁的落叶都会颤动。 画仙坐在一边弹琴。 小绿笑着坐在一旁给顾楠摆着点心,絮絮叨叨。 “姑娘,这个可好吃了,我在西街买的。听说是新做的东西···” 顾楠睁开眼睛,看着小绿,有些心疼:“小绿,别忙了,要不了几天我就要出征的,用不了这么多···” 话落下,小绿的声音轻了下来,变得喃喃最后没了声音。 她低着头,良久,平日清脆的声音颤颤着:“姑娘,不能不去吗?” 顾楠抿着嘴,撩起小绿散在一旁的头发:“我必须去···” “为什么必须去,姑娘是觉得家中不好吗?”小绿带着哭腔,眼中含着晶莹。 “不会不好的···”她努力地说着:“若是饿了,小绿给你做吃的,若是累了小绿给你捶背,若是觉得闲着,画仙姐姐可以给你弹曲子···” 她擦着眼泪:“为什么会不好呢···” 画仙的琴音停了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她依旧微微笑着,总是这么微微笑着,眼里的泪水滴在琴弦上。 “为什么一定要去。”她的声音很轻。 “大秦这么多男儿,为什么非要姑娘你去打仗?” “若是像老爷一般,像老爷一般···” 小绿说不出声了,低声的哭着。 “我必须去,这是我应做之事。”顾楠笑着伸出手,擦着小绿脸上的眼泪:“也是必须做的事。” “画仙。”顾楠看向画仙,也替她拭去了眼角的眼泪,咧着嘴:“我想听些清调子。” 画仙点头,一曲悠扬的清调子,断断续续地弹来。 顾楠抱着剑,坐在老树下,老树的一片落叶落在她的掌间。 “我不会像我那师傅一样的,我保证。” “等仗打完了,就不会再打仗了····” “我保证···” 她捏住了拳头,手中的落叶被捏的皱在了一起。 她,恨透了这乱世。 当着她的面,毁掉了她两世为人,唯一的家,唯一的归属。 她怎么能不恨··· “我要这世间一朗朗乾坤···” “我保证!” 战国烽烟 第九十一章:连醉上一场,都做不到 出征前的前两日,顾楠从街上回来,拿过一卷竹简正待翻看。 “姑娘。”老连站在门口,对着顾楠说道。 “王将军前来拜访。” 王翦那货? 顾楠疑惑,前段时间不是跟着那赵掺攻韩去了吗,却是何时回咸阳的。 两人私交不错,但是长平之后,都常年待在军中,不是在军部为事,便是领军出征。 平日里很少能见上一面。 心中带这些轻快:“王翦那货,来了便进来好了,还总是要您老跑一趟,通传个样子作甚?” “呵呵。” 老连笑道:“老朽也是这么说的,王将军说,不通便进,不合礼数。” “得,他那死脑筋也不指着他能开窍。”顾楠将竹简放在桌上。 “让他进来了。” “行,我去和他说。” 老连离开,没过多久,那个一如既往的家伙走了进来。 身子直直的站在那,脸上还是那副一丝不苟的神态,嘴角和下巴已经蓄起了胡须,颇有一番气魄的样子。 “憨货。”顾楠远远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王翦看到顾楠,笑着摸着头,走了过来。 “顾姑娘。” 顾楠一边拿着壶给他添了杯水,一边对着身前的软塌抬了抬下巴。 “坐吧。” “今日来却是没带酒。”王翦坐下,耸了耸肩膀。 “没事,我也戒了。” 顾楠的话,让他愣了一下,随后点着头,拿起桌上的水。 “戒了好,从军之人,饮酒百害无利。” 说罢一笑:“不喝好。” 拿起水饮尽。 “听说你升军候了?” 军候可是领千人的官,在军中也算是中层军官了。 历史上,在始皇之前,王翦一直没有被重用过。 在这里也是这般。 “是啊,升军候了。” 王翦面色暗淡的点头,他的志向何止是军候,他所敬之人乃是武安君,心中所想的,自然是像武安君那般称为顶天立地的英雄。 千人军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大材小用。 顾楠看到王翦的神情,明白他的苦楚,无奈自己嘴笨。本想讲些高兴的事,谁知又是乱说话。 转开了话题,放下手中的水壶。 “如何?” “我知晓,你这人无事,很少在外走动。此次来了我这里,定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吧?” 王翦抬头两手撑在盘坐着的腿上:“是,是有事找你。” 说着,他看着顾楠,眼神有些犹豫,也有些怀念。 他似乎想了很多,想起了那一年和顾楠在街头初见,那时候顾楠刚放过了一个偷盗的孩子,自己叫住她,她回头的初见惊艳。 也记得顾楠牵着黑哥骂骂咧咧。 也记起来顾楠第一次出征,出征长平,两人在老树下饮酒图醉,顾楠的一首高歌。 两人终究没有醉卧沙场,但是或许有一天,沙场依旧会是两人最后的归属。 最后他侧了侧头,摸着鼻子:“为兄明日要办婚了,想请你来。” “办婚了?” 顾楠怔了一下,随后才想起,这王翦已经是二十二三了,在这年月绝对算得上是大龄剩男了。 随后大声笑了起来:“好啊你,我刚才还说你是永远也开不了窍的了,谁曾想你就已经拐了个姑娘回家了。” “我说你啊,多少岁了,才办婚?你看那蒙武,儿子早都能叫爸爸了。” 唔,蒙武的儿子叫什么来着,顾楠思索了一些,时间久了,脑海中的历史却是也在一点点的淡忘。 “对了,呵呵,蒙恬,你看过的。” 这是件高兴的事,确实是高兴的事,顾楠拍着桌子:“会去的,你放心便是。” “你这人,要办婚也不早些和我说,提前一天,让我准备些什么?” “和你说啊,我准备不起太大的礼物,没钱啊。” ······ 看着顾楠高兴样子,王翦微微一笑,看着成熟了很多,可这人还是这般,一点也未变过。 “你便说我?” “你是几岁了,也没见你有说过什么亲事。” 还在调笑王翦的顾楠被王翦说的没话好说,憋了半响也说不出话,最后一摊手,装作不耐地说道。 “我不一样,不想着这些俗事。” “是,你不一样。”王翦呵呵地眯着眼,自己给自己添水。 “只是个办婚,不必大张旗鼓,我家和她家都没什么人,算上好友也不过六七个人,请来吃喝便是,所以没什么准备。” “你也不必准备,到时来吃上顿饭,就是好的。” “那你说的,我就来蹭顿吃喝?” 不用钱能混上顿吃喝,可是没有更美的事了。 “让你来你就来。”看着顾楠一副市侩模样,王翦笑骂着:“哪儿那么多话?” “成,一定来。”顾楠笑着给自己添茶。 不知何来的心事,笑着叹气。 “已经好几年了啊。” “是啊,已经好几年了啊。”王翦仰起头,战无年月,真的已经好几年了。 两人聊了很久,难得坐在一起聊天,也是聊了很多,从顾楠学马的囧事,到王翦寻妻的八卦。 一壶凉水喝了一下午。 ———————————————— 王翦的婚事真的很简单。 家里挂了几卷红绸,只请了那么几个亲友,几人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也没什么好见外的。 他的夫人是一个长得清秀的女子,能被王翦那种人娶到,是王翦的福分。 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礼数,就像是一次普通的家常聚会。 王翦喝了不少,喝的脸红,拉着自己妻子的手,说对不起她,便是婚事也没能给她一个像样的··· 他的妻子直摇头,脸色醉红··· 那一晚的不少人都喝醉了,顾楠这次没有推辞,想要一醉,这是件乐事,可惜她很难喝醉。 等到一切结束,一身酒气的走出了王翦家,凉风一吹,吹没了她本就只有半点的醉意。 愣神看着那天边云开雾散,轻笑而去。 战国烽烟 第九十二章:没人哭的,只是叫那烽火熏了眼 两年。 在这战国恍若转瞬即逝,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显得渺小而又微不足道。 但是这一滴水,却让这片大海泛起了滚滚波涛。 翻涌起前所未有的大浪。 周王担心秦的势力,暗中和燕、楚密谋再定合纵之约。 谁知,这份合纵之约还没有响应,秦国的攻势就已经到了。 周国早已经不过是一个空壳,名为一国实则,仅有三四十座城池,3万多人。还分成“东周”和“西周”。便是反抗也无能为力,姬延被俘入秦。 受降之后,被秦王封为周公,放归西周,月余,病死。 不过,让人留意之是,周国王城,相传重为三百人所破。至于如何破,为何破,少有人知。 但是很快,世人就在另一个地方见到了这三百人的真面目。 九鼎被迁往咸阳。 秦王立于宫中,看着那九鼎整整一日,九鼎自古便为王权,此时的王权已经在他手中。 秦王伸出手,抚摸着九鼎之上的纹路,就像是抚摸着大秦的山河。 再有十年,再给寡人十年。 落日的余光照亮了半边天空,金红色璀璨的光芒照亮了宫殿的的瓦砾和大路,洒在秦王嬴稷和九鼎之上。 而另半边的天空,笼于夜色。 秦王的心中就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冥冥之中的什么说。 似在讨要,似在乞求。 他还要十年。 猛地,他的手抓在九鼎之上,颤抖着。 闷声咳嗽了几声,身子虚弱的摇晃了一阵,扶着九鼎,险险站稳。 他扭过头看着那落日,眼中只有那漫天余红。 寡人,寡人···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矣! 秦王怒睁着眼睛,身子却是一软,摔坐在地上,两旁的侍卫连忙上前扶住秦王。 苍老的脸上再无力露出那份天下睥睨。 范雎请辞了丞相的位置,但是之后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有人说他归乡了,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没人知道秦王如何了,人们只知道,秦国这虎狼之国这次真的如同饿极了野兽,四处攻伐不止。 —————————————————————— 秦昭襄王五十三年(公元前254年),秦国攻魏。 秦国举兵数万直取吴城。 魏此前与齐韩交战而败早已失信天下,无援可求。 魏国率军五万人驻守。 此城本是魏国名将吴起所建易守难攻。 谁知秦军一三百阵,连夜以钩锁入城,火烧兵营粮草。 三百近卫随一白袍将从城中杀出,大破三千魏甲,生擒主帅。 以开城门,大军入城中,破军数万。 魏军大破,魏国投降,降为秦国属国,同年韩王于秦觐见。 三百秦军,说是名为陷阵营。 此后转战四方,千人亦避,非万人不可破。 又世人称丧军。 盖是因为此军之将,常是穿着一身丧服般的将袍。 三百人,军阵之中皆有青铜獠牙覆面,破阵之时浑身浴血,伤而不退,死而不倒,如同凶鬼魑魅,令人丧胆。 陷阵之将亦有覆面,煞如鬼首,力举千斤。不知面目,不知男女,只知其姓顾,传为白起后人。 ————魏记《野史》 —————————————— 咸阳城的城门打开,大军缓缓地走进城中。 两旁的道路没有欢呼和高歌,只有死寂。 因为他们是上阵杀人的士卒,不是英雄。 百姓看着衣甲带着血臭的士兵,只想快些躲开。 走在军阵之前的,是数百人黑甲军。 他们和其他士兵疲惫和无神的眼睛不同,他们的眼中只有沉闷和坚毅。 走在前几排的黑甲军怀中每人抱着一个罐子。 连年征战,这几年来他们几乎从来没有停下过,已经,是叫这天下识得了他们陷阵军,在战阵之上,一声陷阵之志,能叫破多少人的胆子。 他们已经扬名天下,已经博取了一身功名。 但是终究,是有人回不来的。 走的时候三百陷阵,如今却以只有二百一十四人。 他们忘不了那些死之前还吼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的家伙。 也忘不了倒在血泊里的那些人安静无声的人。 曾经在训练里骂自己蠢货的家伙,被割断了脖子,血止不住的从他的喉咙里流出来。他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还有那个一直喜欢拿着玉牌看的家伙,身中数箭,靠在尸堆边上,擦干净沾满血的手,才摸出那块牌子,看了又看,生怕沾上一点,他死的挺安静的,笑着死的。 没人哭的,只是叫那烽火熏了眼睛。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背负着一个名字,这个名字随着每一个人的死去,越来越重。这个叫陷阵营,承担着所有人的血的名字。活着的人要替死的人,让这个名字继续威震四方。叫所有人,忘不掉他们。 按照将军的意思,他们把死掉的人烧成了灰,装在坛子里背在身上,带他们回家。 两年,吃饭,睡觉,打仗,都没有放下来过。 顾楠坐在黑哥的背上,带着浑身的煞气。 腰中的无格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剑刃中生出了一丝红线。 背上的长矛断过好几次,已经换了数把。 看着熙熙攘攘的咸阳城,又看向两旁畏惧地看着他们的百姓。眼神一黯,垂着。随后又抬了起来,高高地看着天空。 没人会当他们是英雄,即使,他们做着英雄才会做的事。 只因为他们是士兵,生当为战,为战生,为战死。 是为昭王五十五载,秦,以得近半天下。 战国烽烟 第九十三章:当归 军营的校场一如两年前。 像刚出出征的时候一般,没有什么变动,那砂石铺成的地上风卷动在着尘土。 军营的大门口,有一面墙,那面墙上,挂着三百面巴掌大的木牌,每个木牌上都写着一个名字,为三百陷阵之名。 木牌上沾着血迹,入军之时,每个人都曾割开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上面。 顾楠站在墙前,身后的陷阵军将怀中抱着的一个个坛子小心放下。 也不知是谁,轻声说了一声。 “回家了···” “军归矣···” 都是从尸体里爬出来的死士,眼眶却瞪得通红。 二百一十四人朝着那没有声响的八十六只坛子,吼着。 “军,归矣!” 三百个名字都由顾楠亲自写的,也会由她亲自摘下来。 入手的木牌有些沉,她轻轻一扯,扯断了绑着牌子的线,将它发放在了一旁。 等到八十六块牌子被取下,那墙已经变得空落。 剩下的二百余枚牌子随着风晃荡。 “此八十六人,与战阵而死,丢我陷阵颜面,今后,此八十六人不归我陷阵所部!降为常民,落回原籍!不得再说是我陷阵之人!” 顾楠的声音严厉,如同责骂训斥。 末了,她却黯然一笑。 “同的,不背我陷阵滔天杀孽,入了那幽冥之处当为良善之判,来生。” “是要投个好世道···” “于此!” 顾楠拿过了身边人手中的火把,扔在了那八十六块木牌上,一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陷阵军!” 二百余人站得整齐,军容肃穆。 “送客!” “铮!”无格出鞘。 “一路走好!” “铮!” 剑刃如林,向着那火上,半空中飘散而去的青烟。 “一路走好!” 火中,烧尽了木牌,也烧尽了那一个又一个浴血卧倒在沙场中的人,烧尽了那一句又一句,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 大军得胜而归,秦王似乎年轻了好几岁,本来已经挺不直的身子再一次立在那大殿之上。 一个个的召见了行军之将,按功封赏了每一只军部。 直到召见顾楠已经是近夜的事了。 顾楠被放在最晚召见,也有原因,陷阵军本是禁军,三百死囚之身,名不正,言不顺。与战阵之中皆青铜覆面方可出征,不好光明正大的赏赐。 就是在那战阵中杀出了那赫赫凶名,亦是这样,见不得人,甚至通传不得名字。他们只能有一个名字,就是陷阵营。 而且就算是顾楠的身份,也是不便,身为白起弟子,她很难再用。 谁都知道,白起是谢天下而死的,用一个谢天下的罪人之后,有背清誉。 所以,天下人都能知道陷阵军,都能知道白袍将,但天下人都不会知道那白袍将到底是何人,那陷阵军又姓甚名谁。 ······ “大王。” 秦王召见顾楠却不知在大殿之中,而在他的书房,顾楠站在门口行礼。 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哈哈,寡人的丧将军来了?” 丧将军·· 这名字着实不好听,也不知道是何人先叫起来的。 该只是因为顾楠出征穿戴的都是一身丧袍,所过之处,又是杀声震天,所以有了这个名字。 “大王说笑了,这名字可不好听。”顾楠无奈地说着。 秦王笑了几声,随后又咳嗽了起来。 他的身子早已经一日不如一日。 待咳嗽消去,才继续说道。 “你与陷阵营屡破敌阵,寡人若是再不赏赐,恐怕你们心中也是腹诽,呵呵,说说吧,你等,想要什么赏赐?” 顾楠站在座下,良久不言。 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卷简书,单膝跪下:“大王,此乃陷阵营成军之法,还请大王过目。” “哦?”顾楠的做法让秦王的面色一怔,点了点头:“拿来我看。” 接过顾楠递上来的竹简,秦王简单的翻阅了一番,但是粗看了一遍就发现只是粗看看之不懂,看是细细琢磨研读了起来。 一读,就是半柱香的时间。 等到他将竹简放下,天色却是已经全黑了。 “军不以勇为著,以令为本,成行令禁止,以士为承,成阵势规正,以教为则,成军心熔铸···”秦王摸着胡子。 “对这军阵却有独特的看法,而后的这些,训练,训练科目,也有几番意思。不过,若是要在全军推广,恐怕要数年之久,才能见成效。” “而且。”秦王指着册上的一则。 “全军修习内息,亏你敢做。” “你不知?若天下军阵皆有内息伴身,就等于内息之说人人皆知,世道岂不大乱。” (可以参考美国的全民持枪,虽然国家也没有不安定,但是若是在我国实行,一个把握不当就会出很大的问题。) “此时终归只能一军而行,不能效仿。” “大王说的是。”顾楠也没有反驳,若是全名皆修内息对于王权统治也会造成不小的问题,她也没有想过秦王会认可这一条。 “如此,咳咳。”秦王放下了手中的军册,挑着眉头:“你是有什么想求寡人?” 顾楠低着头,轻轻抱拳:“三百陷阵于战中折损近半,所剩之人难以为阵,楠以求大王,解散此军,赏遣其人归去,另再成一军。” ······ 顾楠的话,秦王久久没有答复,他的一只手摆在桌案上,食指无声地敲打着桌面。 半响,他笑道:“你,是不想他们再去战中送死吧。” 没有解释,顾楠垂下头:“大王明鉴。” “哈哈,也罢,不过二百余人,寡人准了。” “另赏每人耕田二亩,金一镒。” “但是,你自告知他们,军中所学不得外传,若是让寡人看到陷阵之武出现在他人手里。” “你等,连坐。”秦王的眼睛放着危险的光芒,但很快消散了。 “是。” 耕田二亩,便是这一条已经是极大的赏赐了,有田地,就足够他们在这个世道里活着了。 “至于你,你的赏赐,刚才已经是分与了那些士卒,你可有意见?”秦王显然对于顾楠有自己的私心还是有些不悦。 “没有。”顾楠松了一口气:“谢大王。” 战国烽烟 第九十四章:归于尘中 烈日炙烤得火热,七月的天气热的发闷。沉闷的空气在校场上压着,军营之中,一个生意高声念着。 “陷阵骁勇,于战阵屡破强敌,建功数件,乃,赏每人耕田二亩,金一镒,以证我军心。” “另因陷阵军不足三百,难成阵势,暂令解军,士卒可归,陷阵之武,不得传于他人。他日再成新军。” “至此。”顾楠收起手中的文书:“你们明白了没有。” 她的身前,零零散散的士兵站在那,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气,也站不直了。 “将军。”一个士卒抬起了头,苦苦一笑:“当真让我们走?” “难道你们还想回去?”顾楠淡淡地问道。 “将军!”一个人红着眼:“陷阵军,说是要成那天下第一军的。” “所志未酬,不敢离开。” “否则。” “未成陷阵名,不敢见故人!” 顾楠黑着脸,在那一声声高吼之中,怒而出声:“你等,都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都低着头似在默认。 “记得功名,家中亲人呢?不教养了?” “都是从血路里杀出来的!” 说着指着墙上空掉的牌子:“那些人死了!才让你们回来的!你们想作何,再回去送死?” 没人,再回得上话。 “让你们回去,不要听不懂人话!” “自己打理完了,就去领了文书滚!” 深深地看了众人一眼。 “好好过日子。”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军营中站着两百人,不甘心地站在那里,但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直到一人抹着脸,跪了下来,对着那面墙拜下,起身离开。 一个一个人拜下离开。 高进最后一遍将自己的被铺铺的整齐,将零散几件行李绑好,背在了背上。 深吸了一口气,走出营房的门,扫视了一圈四周,人影散乱。 莫名的眼中一酸,咧着嘴巴。 陷阵之志,终归成了一个笑话不成? 终归,是成了一个笑话罢。 心中一阵空落,像是没了什么东西。 背着行李,独自离开。 ———————————————— 乡间的小路混杂着泥土的味道,一块块青石板简单的铺成的路面行不得车,一个人影孤单走来。 踩着青石板上一片落着的树枝,高进恍惚地看着不远出的村子。 眼前上似乎看到了那恶臭的死囚房,又看到了那军中燃着火盆的夜晚,耳边听到的是刀兵交错的喊杀声。似乎,狼烟四起。 回来了? 他自己问自己,那个曾经梦里都不敢回来的地方,自己当真的回来了? 一路走进,昨夜下过雨,早间的空气还带着露水的味道。 路上没什么人,有人也认不出他来。 站在一面用几根木头搭着的简单门房面前,高进伸出手,正想要敲响房门,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不知道见了里面的人,自己该如何说,该说什么。 “砰砰砰。” 高进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开来门的是一个老妇人。 头发花白,身上穿着发灰的布衣,两眼看不清楚,看到站在自己门前的人,呆了呆,好生眼熟。 眯起眼睛看向他,整个人却愣在了那里。 “进儿?” “娘···” 破旧的篱笆边上,高大的士兵穿着布袍站在佝偻的妇人面前,嘴唇颤了颤,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我回来了。” ··· “来,进儿,吃饭。”老妇人脸上的皱纹都笑在了一起。 手里捧着一碗豆饭,递给自己的孩子。 “唉···”高进接过碗,拿着两根木头往嘴里扒拉,豆饭的问道很不好还带着很重的腥涩。 但是他就像是吃着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吃得狼吞虎咽,眼里止不住的留下些水,也落到了碗里,混着一起呗吞进了嘴里。 “吃慢点,吃慢点。”老妇人伸出颤颤巍巍地手,摸着高进的脸颊。 “回来就好···” 都豆饭里混杂着干腥。 高进像是铁铸的脸上也再也忍不住,皱在了一起,泪水流了下来。 他像是回到了那在战火狼烟。 自己的兄弟带自己受了那一剑。 看他倒在那里,高进想去救。 那货却骂道。 “救得什么救,给老子杀出去!”他的眼里尽是怒意:“杀光了这些龟孙!我们陷阵军,是要名扬天下的!” 还有那个身中数箭,干坐在那个墙角的家伙。 自己怎么拉他,他都起不来了。 他只是说:“高进,我待和你说,我婆娘真的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女人。” “可惜。”他的脸上全是泪水:“我是回不去了。” “你可得好好活着···你家里的老娘,还没个人照顾的。” 有一日,他问将军:“将军,天下真会有不战的世道?” “谁知道呢?”将军随意的笑着:“没有,我们杀出来一个便是。” “哈哈哈。”跟在后面的陷阵军皆是大笑,笑声惊起了路旁的一颗枯树上的寒鸦。 “好!杀出来一个便是!” 陷阵军··· 陷阵军··· “啪。”高进停下了手里的木头,拿着碗的手顿在了那里。 眼中通红。 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娘,我领了军功,可有两亩地,不用再过那般的日子了。” 数百年后,一个叫做高顺的人,让陷阵之名重扬天下,七百陷阵,堪称世间强军。 —————————————————— 空空的校场,顾楠顶着风站在黑色的军旗下,她在校场挖了一个坑,将那些回不去的坛子放了进去,然后用沙土慢慢掩埋······ ________________ 有一个朋友让帮忙宣传一下,斗罗大陆之耶稣降世,有兴趣的人可以去看一下哈。 战国烽烟 第九十五章:闲人总是不受待见 往后三月,秦地再无战事,若是有,也不过就是边境的小擦小碰。 顾楠待在了咸阳城中练起了自己的新军,千人死囚,不同于上次的三百人,从此千人皆是亡命之辈,为了条活路,恐怕是什么事都肯做的。 秦王的身子愈加不好了,开始的,似乎有人动起了心思。 不只是秦王子嬴柱,还有嬴柱的孩子嬴异人。 盛夏刚过,秋初的日子已经开始落叶,顾楠的小院中落叶堆积了几层,青黄色的枯叶被顾楠拿着扫把扫成一堆,堆在院子的一旁。 小绿和画仙早早的出门采购去了,虽然因为孝期,顾楠身上没有官职,但是拿着的也是千人将军候的俸禄,家中也是宽裕了不少。 别的不说,偶尔也能吃上几顿鲜鱼尝尝。 顾楠自己在学做饭,她想来是已经受不了了大秦人的口味,但是谁让她上辈子除了泡面什么都不会,只是吃过一顿,顾楠就被勒令不得靠近厨房。有一口吃的就该是恩德了,浪费粮食是损德的事情。 只能偶尔偷偷地做上些,也就她自己敢吃,全且做的少些,当是试毒,说不得,在重现后世的美食手艺之前,恐怕还能先炼成个百毒不侵之身。 啊,另外,或许是没了仗,顾楠闲的着实无聊,向着画仙学起了琴艺。 呵,只能说她着实是个蛮子,除了上阵的东西,没啥学得好的,一把七弦琴在她的手里吱呀作响,看得一旁的画仙心疼,一把七弦琴可是很贵的。 第二日,温柔体贴的画仙就把七弦琴藏了起来,不让顾楠再碰。 没什么,再弹,路过的是要误以为武安君府在闹鬼。 顾楠扫着地上的落叶,打了一个哈欠,悠闲的日子舒坦得让她皮子痒,总觉的无趣,想要做些什么。 这几日,黑哥见了顾楠都是躲着跑,它可不想又被稀里糊涂地拉出去就这咸阳城跑上一圈陪着这人撒疯,乖乖,能把它累死。 “沙。” 扫帚轻轻的扫过,落叶卷动翻起,飘落在叶堆里。 “嗖!” 不知何来的一道劲风破空而落。 顾楠的两眼一合,微微仰身,黑长的飞针从她的面前刺下,钉在了地上。 飞针的力道很大,直接刺进了地里,余力未消,使得长针不住震颤。 没去看那根长针,顾楠低头将一片落了出来的树叶重新扫尽了叶堆里。 “什么事啊,你们这些,总是这般鬼祟。” “啪。”一道黑影落在了墙上,踩着瓦砾发出了一声声响。 顾楠挑了一下眉头:“莫把我家的瓦踩坏了,不然不管你是哪来的,得赔钱。” 黑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脸上带着灰败的木头做的面具,气息若有若无。 顾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人了,王家的人,王家有两把刀剑一把是明面上的军队,另一把或许算的上就是这部人。 不晓得他们叫做什么,只晓得,他们只给王家做事,能命令的动他们的大概是有三个人,秦王嬴稷,秦王子嬴柱,秦王孙嬴异人。 顾楠在秦王那见过一次,盖是做着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才用得到他们。 和军队不同,他们的人数少得可怜,具顾楠隐约的了解,大概只有二三十人。 但是他们都身负武艺,而且皆都不俗,长窃听暗杀之事,夜行数百里都不是事儿,不过二三十人,就能把这咸阳城里的事务办的干干净净,听说,咸阳城之外的都能触及。 军队责外在征伐,这部人主内,内在清排异己。 “不过是块瓦···”面具里的声音低沉。 顾楠一愣,疑惑地看向那人:“你,是新来的?” 那人的身子一晃,危险地盯着顾楠:“你怎么知道的,专门探听了我等的消息?” “没。”慌忙摆着手,顾楠自知没趣的把扫把放在一边:“从前的人都不会说别的话,只会告知地点时间和做什么事。” 说着用一种你还年轻的眼神看着那人,看的那人浑身打颤也不只是气的还是怒的。 嗯,好像也是一个意思。 “哼。”冷哼了一声,那人抛下了一句话:“明日日正,咸阳东郊闲亭,子楚君会在那等你。” 说完身子一晃就消失在了墙上,看起来轻功还是不错。 子楚君,顾楠的眉头一挑。 坐在了屋旁的软塌上,啊,嬴异人。 自从拜了华阳夫人为母,他就改了自己的名字,现在名叫嬴子楚才是。 他找我? 顾楠没有想到,还是日正这种时候,日正在自己才刚从军营回来,就要自己赶去见他。 麻烦啊··· 顾楠两手枕着脑袋,向后一躺,小绿和画仙不在家,老连遛马去了,她一个人待在府里,却是就像是个留守儿童。 没什么不对。 ———————————————— 第二日正,夏末秋初的天气不见得凉爽,本来这个时节该是多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年没有下什么雨。 顾楠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站在东城郊外的小亭前。没骑着黑哥,这货宁在府里睡大觉也是不远在这般的时候出来。 东郊闲亭,估计说的就是这了,咸阳东郊外废弃的亭子也就这么一个。 亭子临近水畔听得到泉水流响,别有一番意境。 亭中做着一个华服的青年人,他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好,时常看看四周,有看看身后的草丛。 顾楠摇了摇头,走了上去。 嬴子楚看到了顾楠,脸上露出些许的放松,连忙起身。 “顾楠见过公子。” “顾兄弟何必如此客套,我们曾有故交,叫我异人即可。” 嬴子楚脱口而出,随后却又闭上了嘴巴,黯然重说道。 “呵呵,为兄说错了话了,叫我子楚就可以了。” 嬴异人这个名字他已经不能再用了。 多么可笑,为了那空薄之物,连父母之赐却都是舍弃了。 想起自己不得宠的母亲,心中更是看轻自己。 战国烽烟 第九十六章:决然的赌徒 凉亭之中照不进阳光,要比外面是凉爽很多,嬴子楚和顾楠对坐而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显得紧迫,桌案上摊着一副棋局,黑白子各未下过。 嬴子楚拿起了一枚棋子,对着棋局笑了笑。 “顾兄弟文武全才,想来在棋道上也有所建树,兄弟厚颜求教,如何?” 他如今知晓顾楠是女儿,却依旧不改口,叫她做顾兄弟,也不知是为何。 顾楠看这嬴异人的样子,对比起现在的秦王,他养气的功夫,和现在的秦王差了很多。 秦王的一喜一怒有样子,但根本猜不到真正的他到底是喜还是怒还是说根本就不在意。 而嬴子楚全部写在了脸上。 只是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有事所求。 他不说,顾楠也不问,点了点头,拿过了自己的棋盒:“倒是和师傅学过一些。” 四周的清风微吹这亭旁的枝叶,摩挲作响,此起彼扬,恍若一曲清调。 嬴子楚仿佛是又成了那年那个偷跑出宫来玩耍的年轻人,拿着子落下,看向顾楠。 黑色的长发垂在肩头,一身孝白色的衣衫显得出尘,低着头的脸庞亦是俊美,却混杂着沙场将军的坚毅和英武,带着种别样的感觉。 两人一棋一子地下着。 可这越下,嬴子楚就觉得越是尴尬。 顾楠的棋是和白起学的,白起的棋艺是鬼谷子印证过的,算不得多差,但是不要脸是绝了的。悔棋算是小的,要输了就收盘重来这种事情也是没少做。 顾楠把白起的棋艺没学来多少,不要脸是学了个齐全。 莫说落子有悔,悔上三四子都是有,关键还脸不红心不跳的,想来是已经练了一张好面皮。 嬴子楚又不好杀她面子,一盘棋下了要半个时辰,只叫他觉得下棋如何变得在这般艰难。 “顾兄弟,子楚此次这般邀你出来,却是有事相谈。” 嬴子楚举棋不定,看到顾楠确实没有悔棋的意思后才把棋子放了下去。 顾楠咧嘴一笑:“算是说出来了,这棋也就别下了,说做正事吧,我的棋艺如何我还是知道的。” 说着把自己的棋放回了棋盒里。 “用那般方法把我叫出咸阳城来,若是说没事说就是为了下棋,你就是真的有问题了。” 嬴子楚如释重负地放下棋,心中暗暗决定再不和顾楠下棋。 苦笑了一声:“还请兄弟体谅,咸阳城中人多眼杂,我所求之事着实不适合放开了说出来。” 你们一家的人做事都是这样,我不体谅还能怎么办··· 顾楠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膀:“所以说,到底是何事?” “顾兄弟还记得那日护送我等,那个你救出来的孩子吗?” 救出来的孩子··· 嬴政吗? 顾楠盘坐在软塌上,看着随意:“你的孩子?” “是。”嬴子楚轻轻颔首,露出了一个轻笑:“他叫嬴政。” “好名字。” 是好名字,会要千古流传的名字。 “是这样。”嬴子楚在斟酌了一番,认真地看着顾楠,逐字逐句地说道。 “我想请兄弟,做政儿的老师。” 亭旁的泉水淌着,声音在林间回荡。 光穿过树叶的间隙照在地上散碎了一地。 “带孩子啊···” “是。”嬴子楚被顾楠这么直白的说法逗笑:“顾兄弟真是妙人妙语,却是带孩子。” “但我也希望顾兄弟能教政儿文武安邦之说,顾兄弟文采子楚是见过的,武从武安君,那日战阵亦叫人难忘。子楚思来想去,咸阳能权从这两者的人,也只有顾兄弟你了。” “而且···” 说到这,嬴子楚的声音变得犹豫了起来。 顾楠知道是要说道关键的时候了,如果只是让她做嬴政的老师在咸阳城里就可以说,不必到这里来。 嬴子楚抿了抿嘴巴:“吕先生亦为政儿寻了个先生,叫做李斯,说是荀卿弟子。” “你,是让我防着吕不韦?”顾楠没有绕弯子,很直白的问道。 嬴子楚的身子一紧,看得出按捺着胸中的怒火。 声音变的低沉威严了起来。 “吕不韦所图盛大,在上位之前,我还要用他,但是上位之后,我和他,定是要有一个死活。”说着他坐直了身子。 “倒时,若是成则无事,我若是力所不及。还望顾兄弟,能护得政儿周全。听闻兄弟最近已在扩军,倒时那宫中兄弟的千人陷阵,想来是无人敢轻动。” 嬴子楚身居宫中身旁没有好友或者亲信。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顾楠这个只有一面之交的朋友。 他相信自己看人很准,可以相信她。 ··· “我知晓了,政公子该是已经有五岁了吧?” “是,五岁了。”嬴子楚侧过脸看着林间晃动对的树影。 顾楠不知为何,挑着眉头笑着说道:“和那日相比,你是变了很多。” “是啊。”嬴子楚的眼睛不再柔软:“变了很多。”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公子,朝起不知生死的日子已经让他看明白了这个世道。 他要成那帝王,没有人再可让他左右。 为了这个,他已经舍弃了自己能舍弃的一切。 改了父母所赐自己的姓名。 对一个商人持礼。 弃自己无依的生母于不顾。 变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赌上了一切,他要成那帝王。 成那天地一人。 然后把那些,一件一件的,全部拿回来。 战国烽烟 第九十七章:那一年李斯还很年轻 “武安君府。”一个人年轻的书生站在高门府邸之前,仰头看着那府,若有所思。 盖是此地了,秦国战神之府吗? 看起来也不过平常。 年轻书生四下看了看,倒是清净。 这便是公子另寻的先生所住的地方了。 年轻人自信地看着大门,在下倒是要看看是怎般的奇人。 自从他跟随荀师学**王述说以来,自认为深谙此道。 自他看来,被称作虎狼之国的秦国是这乱世之中最能让他施展的地方,果然,初到此地就被秦王孙身边的红人吕不韦看重。 虽然只是被提拔做了一个小吏,做了公子的孩子身边的书教,但是这个位子在李斯看来反而要比分配在外的实权官职还要好。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个位置能让他更接近秦王,或者说,未来的秦王。 不过书教还是和老师不同,书教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助教一样的意思。 而小公子真正的老师,在那日公子回来之后就被定了下来。 那人叫做顾楠,听闻,就是那在周魏战场上,那支被称之为丧军的陷阵营的领将。 读书人胸中总是有种傲气,无缘无故做了助教,自然就是要来看看这真正的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顾先生,可莫要让斯失望了才好。 这般想着,李斯迈步上前,敲响了武安君府的大门。 “砰砰砰。” 低闷的敲门声之后,大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老人,看样子约莫已经六旬左右。 老连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人,疑惑地问道。 “年轻人,所为何事啊?” “见过老先生。”李斯颇有礼貌地微微行礼:“在下李斯,此番前来,却是来拜见顾先生的。” “顾先生?”老连一脸不解地看着李斯。 自家哪来的什么顾先生,顾姑娘倒是有一个··· 顾姑娘? 额,老连的心思一动,自家的小姐总是穿着一身男儿装束到处跑,想来又是在何处胡闹了,这都找上门来了。 哎,小姐现在真是没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个男儿模样,这么大了,门前连一个亲事都没有,这般下去,日后自己可怎么敢去见老爷和夫人··· 老连一边想着,一边叹了口气。 李斯不解面前的老人为何突然唉声叹气,奇怪地问道:“老先生,顾先生不在吗?” “啊?” “啊。”回过神来,老连让开了一个身子:“在的,先生在家,请跟老朽来吧。” 顺着李斯的称呼接着话,他也不好说破,只待小姐自己说便是了。 “这?”看着老连准备直接领自己进去,李斯迟疑了一下。 “不需要通传一番吗?” “无事。” 老连摆着手,声音里有些无奈。他也绝的不妥,可是这是小姐吩咐的, “府里平日都没有客人,小,先生吩咐过的,若是有客人,没什么不方便就让他直接进来就是,通传是太过麻烦了。” 太过麻烦了。 李斯一怔,又呵地笑了声,只是因为闲得麻烦,就随客人出入。 这先生倒是洒脱··· “先生此时还在后院思习琴律。”老连侧过身:“也无不便。” 琴律吗,也好,李斯点了点头,闻其音知其人,此道他也略通一二,且先看看。 老连引着李斯进门,随后领着向着后院走去。 李斯跟着老连,走了片刻,远远的听到了一个小院里传来了琴音。 侧耳倾听,只是听了片刻,便有些恍惚。 那琴音却是恍如山涧泉鸣,空山鸟语,空灵轻盈,让人身至其中难以自拔。 仿佛每一声都能拨动人心一般,让人的心思忍不住的跟着琴音而去,忍不住的去听。 当下心中震颤,这顾先生在琴律一道,斯恐怕是遥遥不可及矣。 听他的琴音,想来是品性高洁之人。 怪不得,公子这般推崇此人,就连吕先生听闻是此人教学也无异议。 等到一曲结束,他才悠悠转醒,老连已经带着他走到了后院的门前。 “先生就在里面,客人自去就是,老朽先告退了。” 李斯行礼:“多谢老先生了。” 哎,多有礼貌的年轻人,可惜又是要被小姐戏弄了。老连只是认为是顾楠又在胡闹,毕竟自家小姐的不安分他也是知道。 看了李斯一眼,就退了下去。 此时李斯的心中是一片期待,他甚是想要见上这能弹出如此琴音的顾先生一面。 或许两人可以相谈甚欢。 正待进去。 那院中传来了一声动听的女声,是比那琴音还要动听。 “姑娘,刚才这般弹,你可是看明白了?” 接着的也是一个好听的声音,听得出是个女子但是还带着几分豪爽:“明白了明白了,我来试试。” “哎,姑娘,你可是莫要再乱弹了,若是弹断了弦,我还得修。” “唔,一定注意,你放心吧。” 站在外面的李斯一懵。 院里的不是顾先生吗? 怎么有女人的声音?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院中又传来了琴音。 只不过,这次的琴音可不动听。 若是说,刚才的琴音是空山鸟语般的灵动空濛。 那么,现在的琴音,就是摧枯拉朽,天魔乱舞一般的恐怖。 魔音灌耳,李斯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发黑,连忙捂住了耳朵。 这,这般弹琴,简直有辱琴音! 头似快炸了一般,也不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想来那顾先生也是受不了这样的,快步走了进去。 “是何人在弹琴,还不快停下!” 琴音戛然而止,可是里面的场景却是让李斯愣在了原地。 小院中那有什么顾先生,只有三个姑娘。 皆是貌样脱尘的姑娘。 一个正坐在树下,是一个佳人,柳眉薄唇,眉间透着一股媚意,气质却是轻薄寡淡,手里正抓着那琴身的一角。 还有一个站在一旁是一个长相秀气温和的少女,颇有一种邻家姑娘的感觉,她正捂着耳朵。 最后一个姑娘让李斯印象最深,她穿着一身男儿的孝袍,显得有些宽大。手中捧着一抱七弦琴,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散在肩上。 看着她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有女性的柔媚又有男儿的英气俊秀,只是一眼就让李斯印在了眼中。 此时这三个平日里哪一个都是极其少见的女子同时看着他。 李斯哪见过这样的阵仗,脸色一下子涨红,退了一步,连忙拜下,不敢再抬头。 “李,李斯见过三位姑娘,本是来拜见顾先生,不想唐突了佳人,还,还望原谅。” ———————————————— 唔,昨夜确实太累了就早一点睡了,只有一更了······· 战国烽烟 第九十八章:学问人真是麻烦 “顾先生?”画仙看着这个突然走进小院的年轻人,想来是客人,老连按着顾楠的意思,直接领进来的。 主要是武安君府着实是没有客人,一月也不见得会有人拜访,会来的也都是熟人,所以才会这般待客,不然每日出入的客人就足够人头疼的了。 但是转念一想自家哪来的顾先生,心思一动,幽幽地看向自家的姑娘。 “小姐,你的客人。” 说着心疼地拿回自己的琴,若是再被顾楠这么折磨上几番,恐怕又是要报废了。 小绿松了口气,放开了耳朵,对着顾楠吐了一下舌头:“姑娘,是不是又糊弄人去了?这都找上门来了。” 不是,顾楠看着这年轻人苦笑了一下,怎么又糊弄人了,我也不认识他啊。 站在对面的李斯也是一头雾水,怎么说自己是那小姐的客人,自己不是说了,拜访顾先生吗? 他的猜想里,那顾先生要么是沉稳的中年将军,要么是稍稍年迈的老将。 毕竟陷阵军那般的强军,凭百人就可在沙场中来去穿杀,可不是一般的人能练的出来的。 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是既然是客人来了,小绿和画仙也就不在这呆着了。 小绿站了起来:“画仙姐姐,莫要再理她了,我们还有事务要做,可不能总陪着她玩。” “嗯,好。”画仙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两人就结伴离开了。 留下顾楠一脸纠结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自己好不易在家里休息,怎么就来了个客人,关键是,这人她还不认识。 虽然气氛诡异,顾楠做了一个见面礼。 “不知先生到此,所为何事?” 李斯脸上的红色推下去了些,暗骂自己失态,回了一个礼,重新说道。 “在下李斯,此番前来是来拜访顾先生,还望姑娘通传。” ······ 顾先生,顾楠的脸色有些黑,那个人和他说的武安君府有什么顾先生的。 但是随后念头一愣,刚才光顾着在意他事,没有听清楚这人的名字。 李斯?莫不是那个人。 目光一凝,又看向那人:“你叫李斯?” “是,在下李斯。”李斯无奈地又说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对方会在意自己的名字。 李斯··· 顾楠的眼神变得不同,带上了几分慎重。 如果不是重名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日后大秦的丞相李斯。 这个人是一个能臣但是绝对算不上一个贤臣。 游说关东、统一文字、车同轨、郡县制都有他的影子。 焚书坑儒、伪造遗诏他也逃不开干系。 最后被赵高腰斩于咸阳闹市,夷三族。 颇有为能,然非贤能。 他是一个求权之人,也是一个很复杂的人,很难给他一个准确的评价。和这种人相处也要万分小心,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给你来一下。 他是这时候进的咸阳吗? 想起前几日嬴子楚和她在那闲亭中的交谈,他便是吕不韦找来的另一个先生。 这般想来,他恐怕是想要试探与自己同事的人到底如何吧? 顾楠松开了些眉头,缓缓张口。 “如果无错,我该就是你要找的那人。” “啊?”李斯愣在原地,抬起头看向坐在那的仟仟佳人。 “顾先生?” —————————————————— “家中没有什么,就只有清水待客,李先生,莫要见怪才好。” 顾楠将一杯清水递给李斯。 “呵呵,无事。”李斯轻笑着接过杯子,深吸了一口气:“斯是真没有想到,顾先生是个女子·····” “倒是斯冒犯了,本该慎重,该请谅的是斯才是。” 说着行了一个歉礼。 他真的没有想到,相传中一骑当千的沙场勇将,会是一个女子,还是如此年轻。 也是没有想到,嬴子楚嘴中曾名动咸阳的才子,实际上是一个才女。 可是害苦了斯啊··· 李斯暗暗闭眼,无奈地想到。 “不必在意。”显然顾楠并不在意这些事情,浅笑了一下,随意地翻过了这个话题。 李斯松了口气,而是看了顾楠一眼,疑惑地问道:“恕斯唐突,不知姑娘为何穿着一身孝袍?” 顾楠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家师故去,待守孝三年,所以长是穿孝袍。” “如此···”喃喃着,李斯轻轻点头不小心又是看到了顾楠的眼睛,微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这样的小动作让顾楠勾了勾嘴角,这时候的李斯还没有日后的那般果决深算。 “姑娘还真是奇特,本在外门,那领路的老先生说府中客人若无不便要进府不需要通传,本以为姑娘是一个随性之人,不重礼数。” “现在看来,姑娘却又是极守礼数,为先人待孝三年,就是儒家中人,也少有这么做的。” 挑着眉头,顾楠笑着拿起了杯子喝了口茶:“直说我古怪便是,不必绕弯子。” “不,斯不是这个意思。”李斯解释道:“只是觉得特别。” “呵呵,开个玩笑而已。”顾楠放下茶杯:“不知李先生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这才想了正事,李斯整顿了一下神色,认真地说道。 “斯此番前来,本是想要看看顾先生到是个如何的人。” “其次,是有几个问题想问。” 谈论到学问上的问题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个人,刚才的略有窘迫的神态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自信坦然的气度。 “几个问题···” 顾楠表面依旧平静,心下却是了然,这李斯就是来试探自己的。 干干一笑:“李先生,请问便是。” 所以啊,学问人真是麻烦··· 战国烽烟 第九十九章:你的大志呢 李斯没有去看顾楠,而是看向门外:“听闻顾先生和斯一样,受托为公子府教授政公子书学。” “是。” “此般重任,斯实在难当,所日夜反侧难免,思要教公子些什么。” 李斯慢慢地说着:“听闻还有顾先生与斯同教,甚是宽心,如卸重任。” “所以,此次特来问先生。” 他扭过头,看向顾楠,那双眼睛里不闪不避,和刚才那人就如同不是一个人一般。 “先生,准备教公子些什么?” 咄咄逼人··· 用这个词用来形容李斯现在的气势最适合不过。 顾楠却没有生气。 现在的李斯身上有着一个年轻人都该有的东西,好胜、书生意气。 这般的李斯让顾楠觉得反倒比历史上那个杀伐果断,某权狠辣的李斯要亲近很多。 不动声色地转着杯子,思索了一番,苦笑着说道。 “如何教公子,我却是还没有想过,不如李先生先和我说说,你准备如何?” “你我探讨一番?” 并未想过? 一般人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就算是没有想过也会硬说出几个,哪有向顾楠这般没有脸皮,直接承认自己没有想过。 李斯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问道:“先生,觉得礼乐如何?” 李斯抱着试探的心态,礼乐作为传统教术,本该是必学的,但是如今这个世道··· 若是顾楠说礼乐可行,那她就不过尔尔。 在李斯的注视下,顾楠沉默了一下,问道:“先生觉得这世道如何?” 李斯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说。 低头思考,似乎想要找出合适的词描述。 战火连天,民不聊生,种种种种多的说不清楚。但无论那个都不清楚这世道。 顾楠看着他,没等他想下去,淡淡地说道:“礼乐崩坏。” 四个字,叫李斯打了个颤,礼乐是为古礼,顾楠这四个字可谓是大不敬。 但是说的又实在准确,在这纷乱战世中。 如何不是礼乐崩坏? 礼乐所带不尽是礼仪乐舞,更指的是古来人伦,天人和谐直说。 礼乐崩坏,亦是说的这人伦崩坏。 这如何不是他想要说的? 李斯欣喜地看着顾楠,像是找到了知己,接着问道。 “那先生觉得,养德可行?” 养德··· 顾楠确实不擅长这种育人的说法,但是既然别人问了,她总得有个答案。 思索了会儿,她还是摇了摇头。 “德行固重,但终是君子之道,大秦,要的不是一个君子,而是一个帝王。不该放在首位。” 虽然她也明白德行对于一个王的重要,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时间,大秦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它彻底颠覆天下的帝王,而不是一个徐徐图之的君子。 和我想的,是一般的。 暗暗握着拳头,李斯心中振奋。 “那先生,你觉得什么最好?”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如今秦王已到暮年,秦王子嬴柱即将继位。 嬴子楚会是未来的秦王子,而嬴政就是秦王孙。 嬴政学什么好。 问这个问题,等同于问顾楠,未来的秦国,如何为好。 李斯自然有他的看法,但是他也想知道顾楠的看法。 顾楠的眼睛垂了下来,她真正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历史上的秦是法治天下,最终二世而亡。 但是法治天下错了吗? 若是曾经的顾楠,看着这个问题,定然是一头雾水,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这几年看了武安君府中众多的兵简和先人之说,她多少能看的明白诸子百家的各家优劣。 法治天下,理论上来说并没有错,甚至说到了后世法治天下依旧在实行。 错得只是做法而已。 儒家迂古道墨不争、兵名医农杂纵横阴阳不为王权。 虽然不尽为好,但法家可以说是对于封建王权来说最为适合的学说,又或者说是对如今的秦国最合适的学说。 “呵。”最终,顾楠笑了一声,似乎笑的无奈:“先生自己的心里没有一个答案吗?” 李斯一脸期待:“斯想请先生说。” “帝王权术,以法治国,得以安邦而定天下。” “李先生,是想效仿那商君?” “啪。” 李斯一把的握住顾楠的手,眼中尽是激动,能遇到志同道合之人,在这大秦一展所学抱负,何能不激动。 “先生,真乃斯之知己。” “斯还有几处学说想和先生探讨···” ······ “咳咳。” 还没等李斯继续说下去,顾楠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李斯这才想起来坐在自己的面前的可不是老先生,更不是自己曾经的同学,而是一位姑娘。 此番见面已经是大为不妥了,自己的居然还去拉别人的手··· 想到这,他的脸上又是一阵火烤似的发热。 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 “今日几问,有了先生的答复,斯心中已然明了。” “斯,还有些事情,只待,只待下次在来叨唠先生。” “此般先是告退了。” 说完,就快步的离开了。 出了武安君府的门,李斯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心。 想起刚才那只轻柔的手掌,又是一阵出神。 回过神来,暗骂了自己一句。 自己是要在这大秦一展抱负的,而不是想着这些的。 那位顾先生对这大秦所见和自己不谋而同,想来日后也不会阻碍自己。 整了整自己微乱的衣袍,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顺着街道离开。 大秦,只是他的第一步,他要用他所学,博一个权倾天下才是。 倒是忘了问那顾先生的年岁。 想来日后也是有机会的。 嗯,该怎么问才好呢? 战国烽烟 第一百章:顾先生?那里是先生了? 公子政的教学的日子近了,这几日的李斯才是真正的夜不能寐,一连好几个晚上对着竹简苦思冥想到深夜。 想着如何才能教好小公子,写深了,怕小公子看不懂,写浅了呢,有担心没法吸引小公子的注意。 既要能表现出自己的才学,也要能让小公子有所得,有所思。 嗯,是该这般。 李斯握着笔暗自笃定自己的想法,从小教导日后的秦王孙教习,这是一份千载难逢的时运。 这代表着他很有可能塑造影响日后秦王的理念和政法,能影响到整个秦国。 他自信,只要能如此,他定能大治秦国,如今秦国在其余六国之中崛起之势已经是无所阻挡。 到了那时若是秦国一统天下,他能治的,就是这广袤中原。 想到这,李斯的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 这是份不世的功绩,能让他名留青史的功绩。 也是一份能让他权倾天下的时机,他定然是不会放过的。 笔耕不辍。 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个寒窗苦读的少年。 一世苟且的父亲临死前的呜咽。 又想起了那个在官场上摸爬最后落得一身尘土零落的小吏。 耻无莫过卑贱,哀无莫于窘困。 世人皆求财权,我李斯满腔才学,为何求不得? 案台上的烛火摇曳,映射着李斯的眼睛,坚定又带着堂而皇之的贪婪的眼神中,几分怆然。 定,不会再是那般。 我李斯要成那人上之人。 公子府,自从嬴异人改名嬴子楚以后,来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学士官员,书生游子。 有的是来说自己的学问的,思想要用自己的学说在秦国求个一席之地,也有的纯粹是来送礼做客的,不会大摇大摆,看是平淡的拜访,手里身边都是带着财货或者美人。 没人会去在意到底是嬴异人还是嬴子楚,人们只是明白,这人,日后会是秦王子,日后的日后会是秦王。 宫里传来的消息,秦王的身子,撑不住了。拜访的人也就更多了。 嬴子楚接待每一个人,他在秦国的地位需要支持。人越多,代表着,他的地位被更多的人认可,也更加牢固。 吕不韦帮嬴子楚开始收纳门客,他看人的眼光,嬴子楚是相信的。 说他是这天下最大胆最精明的商人也不为过。 事态似乎在变好,但是嬴子楚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少,他已经有了几分掌权者该有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练得,还是已经根本笑不出来了。 公子政约莫五岁半,走路还是不稳,但是却和寻常的孩子不同。说话流畅,能和人很好的交流,已经开始学习基础的书籍和文字。 不像大多数的孩子那样喜欢到处乱跑,也不怎么笑,即使别人逗他也一样,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时常看着家中往来的客人,他不明白家中的客人为何如此之多。 有一日,他问母亲,他母亲给他说道,因为你父亲是秦王孙。 很是复杂,他尚不太明白。 父亲说给他请了两个先生,他们会给自己说个明白。 所以,很早开始他就期待着先生的到来,他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的。 到了月底,等到他第十几次询问,父亲才和他说,今天先生就会来。 心中带着期待坐在自己的院里。 先生来是要先见过父亲的,父亲待客的时候,自己不能进去。 这个他明白,是礼数。 —————————————————— “拜见公子。” 李斯摊开自己的袖子,虚抱一圈,弯下腰。 嬴子楚对着已经到了堂前的李斯微微点头“李先生,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等到李斯一抬头,他就觉着自己问错了话。 李斯的眼眶几乎变成了熊猫眼,两眼发黑,衣冠打理得勉强还算整齐,但是那副过劳憔悴的模样,让嬴子楚看着也是汗颜。 “这,李先生昨夜没睡好?” 李斯尴尬一笑:“回公子,昨夜为小公子备课,确实难眠,以致这般,还望公子勿怪。” 其实他那是一个晚上没睡好,已经是一连多个晚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只能说他实在敬业,要是放到后世,恐怕得会是一个五好教师。 嬴子楚叹了口气:“先生受累了,政儿不敏,麻烦先生费心。” “不敢。”李斯连忙说道。 一个女侍走了进来,走到堂上,对着嬴子楚拜下:“公子,门外,顾楠先生求见。” 女侍的脸色古怪,却是古怪门外来的明明就是一个极俊美的女子,就是她看了都要脸红。怎得非要自己通传是顾楠先生呢? 但是既然是客人说的,她就得如实禀报。 嬴子楚的脸色放松了一些,露出了一个淡笑。 “既然是顾先生,快让她进来便是,日后顾先生来也无需通传。” “是。”女侍偷偷地看了一眼嬴子楚,这可是她这几日第一次看到公子发笑。 那顾先生到底是何人。 她自然是不知道,顾楠这个人,朝堂上都没有几个人知晓。若是说到丧军陷阵营的领将,定然是众人都听了无数遍的,但是这领将到底是谁,少有人知,偶尔看到过得,也不过就是看到一个身穿白袍脸带覆面的将军模样而已。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一章:终不过是个孩子 女侍下去没有多久,一个身穿着月白色袍子的人就走了进来。 头上只是束着一个简单的发髻,没有让人感觉有半点不妥,白色的长袍让她看去有着几分脱尘,像是不似凡间之人一般。只是简单的打扮,也没有什么粉黛,只叫人觉得好看。 李斯看着那人,不自觉的发呆。 嬴子楚笑道:“顾兄弟来了?” “楠,见过公子。”毕竟身份不同,该行的礼还是要行,顾楠拜下。 “不必拜了,我知晓你不喜欢这个。”嬴子楚无奈自己的改变,他如今还能做的就是希望能待自己的故人无有改变。 他希望两人还能是一同畅饮的挚友。 顾楠看向嬴子楚,高台端坐,却一脸疲惫。 脸上少有的笑意,也僵硬无力。 轻叹了一声,笑了笑。 “你真的不再考虑别人,让我来做政儿的老师?” 一旁的李斯惊讶地看着顾楠,在他眼里,多么难得的时运,而她却是不甚在意,还要让与旁人。 他是感觉看不透这人,她所求是什么。 人总是有所求的。 但是李斯看不明白顾楠。 嬴子楚看着顾楠,笑了:“不成,在我看来,只能是你。” “先说好,我才疏学浅,若是不得,你是勿怪。” “不会怪的。”嬴子楚淡笑着。 他也明白论才学,朝堂之上有很多人都该不会下与顾楠,论帅才,顾楠也并非首先。 但是顾楠有一点和他人不同,他相信她明白自己,明白自己想要政儿学什么。 他不想政儿变成他这般的人。 “斯,见过先生。”一旁的李斯尽量收敛起自己的困乏,保持着精神说道。 顾楠看了李斯一眼,那副样子总给人一种精力空虚的感觉,心中好笑,看来他是没骗我,还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 “李先生甚是勤勉,楠不及也。” 是比不上啊,前一日,她睡得日晒三竿才算起来。 对于顾楠的称赞,李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先生说笑了,所托之责,心中难平而已。” 嬴子楚疑惑地看着两人:“两位先生认识?” 李斯回答:“回公子,前几日斯曾私下拜访过顾先生,与先生商谈明细,故而相识。” 又说道:“顾先生所视长远,斯很佩服。” “如此。”嬴异人点了点头:“两位先生既然认识,那我就不再多做介绍了。” 说着,笑道:“还请两位随我去见见政儿吧,听闻先生要来,想来他已经是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跟着嬴子楚走在公子府的长廊中,顾楠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将见到的孩子会是日后的千古一帝。 曾经在赵国,怀里的孩子不过两岁,就连话都还不会说,也无什么感觉。 而此时自己是要成为他的老师··· 她不明白自己该如何。 秦国是会走上日后的老路,还是走出一条崭新的道路? 走上老路的大秦真的算是太平盛世吗? 也许确实是统一的天下,但是盛世,还差上许多。 顾楠侧过脸,看向长廊之外。 那新的路,又在哪呢? 她似乎是站在一片迷雾前,前路迷惘,看不清方向。 那是一种无力的感觉。 上一世她终归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看不明白什么天下之道,也分不明白什么是正是邪。 她想做的,只是想要替那给了她一顿饭的老头,完成他未了的愿景。 但那是一番怎样的宏愿? 天下盛世,这乱世之中,让人如何看得明白? 嬴政··· 又是一个如何的人呢? 等到三人走进院中。 那一个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影吸引住了顾楠的视线。 那小人背对着他们,瘦小的身子坐的有些不稳,但是坐的笔直。 一丝不苟的遵守了见师该有的礼仪,没有半点不慎,没有半点像个孩子。 李斯看着那孩子两眼振奋,顾楠眼中却是默然。 嬴子楚对着那孩子唤到:“政儿。” 那孩子回过了头。 眉毛笔直,显得锐利,长相端正,还年幼就已经颇有刚毅。 看到三人,这才站起了身,拍落衣袍上的尘土,走了过来。 躬身拜下:“父亲。” 嬴子楚满意的到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顾楠和李斯:“政儿,此二位便是你日后的先生,这位是顾先生,这一位是李先生。” 嬴政看向两位顾楠和李斯。 对着顾楠拜道:“见过先生。” 顾楠突然问道:“你为何先拜我,而不拜李先生?” 这一问却是问住了嬴政,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就连一旁的嬴子楚和李斯也疑惑地看向顾楠。 顾楠笑着拍了拍嬴政的头:“且说实话就是。” 嬴政呆愣了半响,认真地说道:“因为先生好看,而李先生看起来像是没睡醒。” ······ 嬴子楚僵硬的背着手,眼神飘忽地飞向一边,想笑又不好笑。 李斯的熊猫眼露出郁闷地垂着,额头上仿佛能看到一排排黑线。 “噗呲。”顾楠笑了。 笑得明了。 无论他未来如何,他如今总归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自己如何不该,将那愿景,压在这孩子的身上。 孩子就是孩子,过好自己无忧无脑的日子才是。 如若不然,要他们这些大人何用? 不论他日后会如何,在此间他就是自己的学生而已,仅此而已。 自己该教他的不该只是那法家学问,更不该是只是那帝王权术。 而是一个老师该教的东西,为德为人,而后,才该是学问。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二章:身为王家 将两边都介绍完了,嬴子楚似乎还有事未做,匆匆地拜别了两人,叮嘱了一下嬴政就离开了。 留下了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面面相觑。 按道理说早课是李斯上的,若是今日要见见这学生,顾楠今天也不用来的这么早。 难得认真了片刻,顾楠却又转眼懒了下来,乐得自在地和李斯打了一声招呼,便走到了一边的凉亭,闲地往上面一靠,眯上了眼睛。 嬴政呆呆地看着顾楠溜开,看向李斯,问道:“李先生,顾先生这是偷懒吗?” 李斯被嬴政问的额头上滴下一滴汗,这不是偷懒是什么,但是却不能这么说,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回道。 “早课本就是我来上的,顾先生此时却不需要教你,而且我想她是在思考如何教你才是。” “哈~~~”凉亭里的美人打了一个哈欠,毫无形象。 “李先生,那顾先生为什么看着似在打哈欠?” 李斯是骗不下去了,骗一个五岁大的半大孩子,他只觉得自己的良心在痛。 “公子莫问了,你我该是上课了。” “这般。”嬴政在意地看顾楠最后一眼,但是还是听话地随着李斯准备开始上课。 小院中种着几颗花树,顾楠不懂这些也不懂这是什么话,但是这时候却是开花的时节,淡白色的花朵开在郁葱的树上很是好看。 风一吹,会带落几片花瓣。 公子正坐在先生面前停课,不远处一个白袍人侧身而坐。 小小的院中倒是一片祥和的景象。 一开始上课,嬴政就再没有那么多话,认真地端坐在那,小脸严肃地看着李斯。稚嫩的模样却硬是摆出了一副老学究的做派,颇有几分古怪。 李斯没有在意这些,一心开始准备起自己的教学。 他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份简书。 这是他数个晚上写出来的教案。 是该,一展所学的时候了。 李斯站在嬴政面前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待到他再睁开眼睛,眼中的目光灼灼生辉。 注视着嬴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一扫而去。 “公子,可知道,何为国?” ······ 大气恢弘的一问,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顾楠听到李斯的问题,一脸诡异地侧过头,看着站在那一脸伟然的李斯,一副异样的神情。 何为国··· 这个问题到底是有多大她说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个问题就连她都说不明白,何况是嬴政那五岁大的孩子。 怎么可能答的出来。 故意的吗,难道是要为难为难嬴政? 嬴政呆呆地看着李斯,半响,微微侧头:“?” 一脸呆滞。 半响,才反应过来李斯问他的问题,脸色缓缓发红。 “何,何为国···” 那孩子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角,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不会了,怎么能会···这个年纪能认得字的就该是不错了,怎么可能指着他回答着这种问题。 这就和你去问一个小学生什么是微积分一样,能说出来就有鬼了。 “这,这。”嬴政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为了见先生,他是做了很很多准备的,为的就是不失礼,莫要丢了王家的气度。 谁知道,先生一上来的问题自己就是答不出来。 这可如何才是··· 李斯看着嬴政,眼中带着一些期待,他不期盼嬴政答得齐全,只是期盼嬴政的会给他的答案。 听吕先生说过,小公子已经到了能习文说字的地步,这般年纪已经着实不易,先看看他能说得如何也好。 “国,国,是聚众而为国。” 嬴政几乎是硬着头皮说道。 这已经是他能所想到的唯一的答案了。 顾楠苦笑了一声,盖是这么教的,这般做学还不苦死个人? 但是她又怎么明白李斯用的就是正常的教学方式。 嬴政是秦王孙嬴子楚的孩子,要不了多久可能就是秦王孙,他定是要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和常人一般一字一字的学起,他又如何称得上王家? 既然是王家的人,更是嫡系,就必然要超过常人,超过常人的才学,超过常人的气度。自然,也需要超过常人的辛苦,超过常人的功夫。 如果课程不够快,不够紧迫,又如何能让一个王家子弟十余岁就能经纶满腹,为政为德? “嗯。”李斯点了点头,似乎对于这个答案还算满意。 “聚众而国亦是无误。” 还不等嬴政松口气,李斯却又问道:“那公子可知多少人可为国?” 嬴政抿着嘴巴。 答不出来。 “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五十为屯,百人为阵,千人为尉,万人为军,百万人便为一国。” 李斯补充着,虽然他写的教案,但也非是全部要按着教案走。 嬴政如何回答,他就要如何引导。 说道百万人为一国时,李斯的眼睛落到了嬴政的身上。 “百万人,若不与管制,乱则国乱,亡则国亡。是为国之最众,亦为国之根本。那公子,这百万人如何教束?” 嬴政努力地去听,但依旧半懂不懂,听得很累,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请先生教我。” 教学中的李斯,像是变了一个人,淡然地对着嬴政点头。 “是为法度,治万民,治国治世。” 法,何为法? 五岁的孩子如何能听的懂,但是心中倔强,又不说出来,只能死记硬背,空隙之际,在桌案上的竹简上记录不全的笔记。 是连字都还没有认全,不会的只能跳过,心中默背下来。 李斯的一堂课讲了两个时辰。 嬴政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跪麻了,听得昏昏沉沉,这才听到李斯说道。 “今日,便到此处吧,公子且先休息便是。” “呼。”嬴政松了口气,笔放在一旁。 不知不觉手心已经全部是汗。 原来做学是如此之事··· 着实困难。 嬴政暗自想着,但是,我会做好的。 不过五岁,王家的傲气已经在他心中根深蒂固。 下课了,嬴政回去休息,不过是一个时辰。 待到嬴政回来就是顾楠的课程。 顾楠坐在一旁,听完了这一堂课,扭头苦笑。 李斯收拾好了自己的书简,走到了顾楠的身边。 “顾先生?”李斯礼貌地行礼,似乎担心顾楠还没睡醒,轻唤了一声。 顾楠背对着没有应他,李斯看着那人的背影,暗暗发呆。 花树下的那人,是很美。 “李先生,觉得政儿如何?” 突然的声音让李斯回过神来,连忙收回了视线。 摸着自己的鼻子:“公子的基础还是很好的,不过五岁便有如此见识,实在难得。” 一边说着一边又叹了声:“可惜斯讲课时偶能看到公子沉沉欲倒,或许是斯太急了。” “确实啊,你说的这些,怎么是说给五岁孩子听的。” 顾楠无奈地笑看了一眼李斯。 李斯沉默不语,最后还是说道:“但是顾先生,你要明白,公子是王家之人。王家之人,就该是如此的。” 王家之人,就该是如此的。 要比任何同人都强,比任何人都出色,不然怎么叫做王家。 顾楠不语,李斯坐进了亭中。 “操之过急,总是不好。” “哎。”李斯叹了口气:“斯且听顾先生的课便是。” —————————————————— 今天中午有一个汇报演讲,回来就要上课,十分抱歉只有一更了。下午我回来如果还有时间会再写一更的估计也是晚饭左右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三章:文化闭塞是不可以的 还未到午间,嬴政就已经正坐在了院中的桌案前,看上去有些紧张,也有些懊恼。 很显然,上午李斯交给他的课,他还不能掌握。 如今若是那顾先生再来一堂,今夜恐怕是不用休息了。 等到顾楠走上来的时候,嬴政低着头鞠躬:“顾先生。” 顾楠在嬴政面前的软塌上随身坐下,不是正坐而是盘坐。 嬴政只觉的顾楠坐下,迎面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不浓不重却很清新好闻。 一片白色的花瓣飘落在嬴政的桌案,他想伸手拂开,但是顾先生就坐在对面,他却是不能乱动。 “我年纪比你大上不少,又是你个先生,便叫你政儿了如何?”顾楠看着嬴政认真的模样,也没如何说,简单地问道。 “顾先生请便便是。”嬴政没有拒绝,长请不敢辞,顾楠是他的先生,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楠点了点头。 “我和你李先生不同,我本是战将,在学问上无多言可说,今日的课,我先教你八句十六字,你且先记着便好,不懂得,我待慢慢与你讲解。” 战将?嬴政疑惑地看着顾楠,女先生已经是少见的,女子也是可成战将的吗? 转念一想,八句十六字,一百二十八个字,又暗暗松了口气。 “这先一十六字,我念与你听。” 顾楠仰着头,开着白花的矮树零散地落着,空中白云悠悠,她淡淡地念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嬴政听在耳中,觉得恍有玄玄之念,又有层隔膜,说不清楚。 一旁亭中的李斯听到这十六字,惊讶地抬起了头。 一十六字虽短,是道尽了天地基理,浅显易懂,似是开篇,是一篇他闻所未闻的奇文的开篇。 “你可听懂了?”顾楠和声问道。 冥冥之感,如有所悟。嬴政思考了许久,皱着小小的眉头。 “先生···我不懂。” 又醒悟过来,似乎红着脸,恍若不懂是件羞耻之事一般。 完了,先生怕是要生气了。 他闭上眼睛。 可半天没有动静,疑惑地睁了开来。 和他想象中的不同,顾楠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一字一句地讲解着。 “天是青黑双色,大地为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宇宙之中。” “此乃天地形成之态,天地,日月,星辰,皆在其中。” 嬴政听着顾楠的话,思索着往日所见之天地日月,皆如顾楠所说,真是如此。 “懂了?” 嬴政感觉到按在自己头上的手,点了点头:“懂了。” “好,那便取下十六字。” “是为: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唔,先生,有些不懂。” “寒暑冬夏循环变换,来又去,去又来;秋天收割庄稼,冬天储藏粮食。积累数年的闰余并成一个月在闰年里;古用六律六吕来调节阴阳。” 花前树下,李斯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这顾楠为嬴政讲学。 恍若,他也是学生,不自觉的端坐在那,俯首倾听。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云腾致雨,此是为何?” “天地之间皆有水汽,日晒地水,使之蒸腾,成为天水,天水看不见,于空中汇聚,聚多而见,称为云。云密而重,凝水而落,是为雨。” ··· “剑号巨阙,珠称月光···” “海河咸淡,鳞潜羽翔···” ······ ······ “爱育黎首,臣服戎羌,遐迩一体,率兵归王。” 字句朗朗上口,寓意浅显,都是最常见的道理,却又是最基本的道理。 对于他来说不难理解。 但是越听,他的面色就越是复杂。 一卷飘香奇文,内藏百家之说,又无百家之说。 讲的只是天地人伦的浅显道理,天候轮回,人事所行的规则。 百家可学,皆可做蒙学开篇所讲。 但是,他从未有听过这篇文章,今日,是第一次。 日此,此文,就只可能是顾先生所作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教案。 李斯眼中沉然又是敬佩。 不过四日,自己日夜攻坚,不过写出如此文书。 而顾先生,写出的却是可以流传于世,致用万民的教本。 差之何其大。 何其大哉。 可笑我当日还想与她试探,呵呵,实在是小人之心······ 与我旁听是先生以诚待我,此情难却。 李斯将手中的自己写的竹简缓缓收回了怀中。 再看向那花树中的大小两人。 如此才情,斯不如啊。 此文才该是法家开篇之说,说得天地之法,人伦之法,万物之法才是。 嬴政听得亦是沉迷。 不过百余字,让他对曾经的多处疑问已有领悟,就连刚才李先生讲的那法,似乎也不在模糊不清,变得清晰了不少。 寒暑往来、人耕贮藏、云何成云、雨何成雨、时间闰律、河海之分、何人造字、商周为何。都是讲了个明白。 还待再听下去,顾先生却已经停了下来。 嬴政已然不在那端坐,盘坐在榻子上而不自知。 扯了扯顾楠的衣衫,说道:“顾先生继续讲,下十六字为何?” “没了。”顾楠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已是下课。” “我让父亲加课。” 顾楠的笑容黑了下来,变得危险,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在了嬴政的额头上。 “你待累死我?” “下课。”没好气地说道。 “唔。”痛呼了一声,嬴政捂着自己微微发红的额头。 顾楠又发笑了。 这才是个孩子。 哪有孩子说法治国的。 嬴子楚当他是自己的缩影,把自己做到的做不到的都强加给他,李斯当他是前程,把自己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强加给他。 一丝不苟,正襟危坐,恍若一件货品,而不是个人。 所以顾楠打算先教他千字文,教他这人伦道理。 索性,早些年背的这东西还未忘记,只需去掉些这年代还未有的部分,亦是可教。 顾楠起身准备离开。 却见李斯站在那躬身一拜。 “顾先生,斯自知先生待斯已是诚心,奈何斯贪,斗胆请求,日后还可旁听,请作记录。” 李斯心中忐忑。 他明白,顾楠只是自己的同事,非是老师,此种学问当是只有师徒可授才是。 自己旁听一堂已然是逾越,居然还想请求续听记录,实在贪心。 但是他实在是想要将此文记录下来。 此文可传世,他亦有传世之功。 心里已然做好了顾楠冷脸怒气的样子,但是他还是要说。 谁知。 顾楠一愣,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行。” 这般痛快,反而让他难以自处:“顾,顾先生不担心斯,窃,窃学?” 顾楠奇怪,理所当然。 “书作出来就是让人学的,没人学和不作出来有什么区别,倒是麻烦你记下了。” 后世任何东西和学问都是开放的,顾楠也根本没有想到李斯的那方面意思去。 李斯呆呆的站在那,许久,一声苦笑。 这份气度,斯有愧啊··· 眼眶有些发红,他忍了忍,摊手躬身:“李斯谢顾先生。”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四章:如是当年 今夜的夜色不错,明月高悬,凝白的月光照得半空盈盈。 院中的花树背着月亮,看去像是剪影,立在那,随风轻晃。 薄薄的窗上,被房中的烛光照得晕开了暖色,在夜里亮着。 嬴子楚穿着黑袍,穿过走廊,脸上带着如同迟暮的人的神色,累了一天,他是准备回房了。 月光洒在走廊边的栏杆上,斜照着他对的身子,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咳咳。”没由来的咳嗽了几声。 目光被灯光吸引看向了一个小院。 那是嬴政的小院。 政儿? 嬴子楚疑惑地转过身,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休息? 想着,迈步走了过去。 “砰砰砰。” 房门被敲响。 嬴政从自己记录的简书中抬起头。 刚挥退了侍人,此次又是谁? 从榻上爬了起来,走到门边。 “何人?” 房门被打开,嬴子楚站在外面,在嬴政的眼里显得异常高大。 嬴政仰起头看到嬴子楚,连忙拜道:“父亲。” “不必了。”嬴子楚疲倦地捏着自己的眉心,让他起身。 看着嬴政房中还点着的烛火。 “政儿,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 嬴政扭头看向自己的房中:“回父亲,还在研读先生留下来的课程,还是有些不懂。” “哦?”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满意地走到嬴政的桌案边,拿起桌案上的竹简看了起来。 嬴子楚亦是王家出身,算得上是博览群书,只是看了几眼就认了出来:“法家之说,却是有些晦涩难懂,但是先生讲得颇为出色,弄懂了对你大用。好好学。” “是,父亲。”嬴政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是顾先生教你的?” “不,这是李先生教我的。” “嗯?”嬴子楚挑了挑眉头,看来那李斯确实有些才学,又疑惑道:“那你为何单习李先生的功课,顾先生的呢?” 嬴政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抓了抓头发:“顾先生的课讲的极好,我都听明白了。” “不可胡说,顾先生大才,她教的,你怎么可能都明白了?” 嬴子楚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些薄怒,在他看来这是这孩子的妄语。 嬴政被嬴子楚的话吓得闭上了嘴巴。 “顾先生教的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 “拿来我看。” “是。” 嬴政从自己的小桌上拿出了一卷扎得整齐异常的竹简,看起来保管的很用心。 小心地交到了嬴子楚的手里:“父亲请看。” 嬴子楚将竹简打开,看了起来。 只是第一句,就让他移不开眼睛。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忍不住喃喃着这文字,当真是一篇朗朗上口的韵文。 忍不住继续看下去,直到看到顾楠今日教的最后一句,率兵归王。 意思浅白,只需要讲解一番想来政儿也是能懂得。 怪不得政儿说都是懂了。 但这浅白的意思却是将天地道理古来今往天候人事讲了个清楚。 最莫不过,这文文采亦是斐然。 如此文采,讲得清楚如此道理,讲得有如此简白。 只是读到这,只觉得意犹未尽,心中暗想,定是未完。 看向嬴政:“这文到此绝是未完,后面呢,你没认真听?” 想到这,额头上的眉毛已经在跳了。 顾兄弟为他教学,做出如此蒙学至文,此子倒好啊,莫不是在出神······ 嬴政被嬴子楚看得一缩:“先生没讲完,下课了,不讲了。” 说弯,又犹豫了一下:“父亲,我想请顾先生加课。” 如此··· 微微颌首,将竹简还给了嬴政。 嬴子楚胸口里的气泄去。 听嬴政想要加课,心里也是苦恼。顾兄弟疲懒的性子他不是不知道的,当日要他作一首诗都是千求万求。 若不是如此,自己恐怕根本不知道她的才学。 别人谁不是学了经纶,显于天下,求个名声。她倒好,学了,懒得拿出来,就这么放着的也还行? 让她加课,恐怕是不可能了。 转念,心中一动,看向嬴政。 “顾先生是否加课要看她的意思,你多多与她讨好,说不得她多教你些,记着了,她教你的好好听,好好学,嗯?” “政儿记得了。” “对了。”嬴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父亲,顾先生身为女子为何做了将军?” 在他眼里将军该是那种披甲持械上阵斩将的壮士,和顾楠的形象是怎么也和不起来的。 “呵呵,你可是没见过她上阵的样子。” 嬴子楚一愣,笑着晃着脑袋。 “其实你也见过,不过年纪太小,恐怕是记不得了。” “为父是还记得。” 说到这他的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让嬴政也坐下。 待嬴政搬过榻子坐到了他的身边,才慢慢地说道。 “当年,我从赵国出逃,便是她来护卫,那时我还不知道······” “······” 嬴子楚约莫讲了一炷香的时间。 父子二人倒是和谐。 嬴子楚讲的兴起,嬴政听得起劲。 当然嬴子楚隐瞒了自己曾想要放弃孩子的事情。 “她一个人从那千人的赵军中踏马而回,怀里就抱着你,你可知道,那时候,她那白色衣甲上已经沾满了血浆,白色的披风几乎染成了红色,青铜面甲看着就叫人发寒,你倒好,在她的怀里直笑。” “千人赵军,没有一个敢上前的,全部远远的看着,就是箭都不敢放。而那三百陷阵,让赵军是一步都踏不上前,看着我们离开。” 嬴政听到此处只觉胸口冒着热气,仿佛就看着那一人白袍小将一骑当千,那是如何豪迈,只恨自己当时没有看得始末。 “后来,你顾先生和她的陷阵军征战四方,战阵之上叫人闻风丧胆。” “称他们为丧军,而你顾先生,被称为丧将军,白袍将,只是因为她那身孝袍,和所过之地杀出的血路。” ······ 等到故事讲完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嬴子楚拍了拍身子,站起了身:“好了时辰不早了,你看完李先生的功课,切记早些休息。” “是,送父亲。” 嬴政此时是听不清嬴子楚的话了,只想着那顾先生一身白袍在全军万马中横冲直撞的模样,小脸通红。 嬴子楚离开了房间。 外面夜色如水,月色如水中波纹。 想起那天地玄黄。 嬴子楚的脸上露出一个缅怀的微笑。 顾兄弟的才学还真是一如既往,请她教政儿果然是没错的。 哎,若是依旧当年,该是多好? 嬴子楚的目光望着月色,渐渐迷蒙,嘴中轻轻地念着。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念完,半响,凉薄一笑,当年,如何当年呢? 就着夜色,慢慢地一人离开。 ———————————————————————— 实在是想睡觉了,黑眼圈,下一章明天早上会尽快写出来的········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五章:睡到中午不算懒觉的 吕不韦坐在堂前,看着手里的文简,又抬起头,看着站在堂前的李斯。 沉吟了半响,收起了竹简:“我倒是真没想到,这顾楠有如此才学······” 武安君白起弟子吗? 手里的竹简在手中一下一下地拍着。 本以为只是一骁将,没是想到,还是个经世之才。 “顾先生确实令人佩服。”李斯一脸推崇地说道:“胸襟宽广,让人折服。” 想起那一日的那白袍将军卸下甲面的惊鸿一瞥,吕不韦眼中露出几分轻佻。 “如此奇女子,孤寡至今,实在可惜,你说与我所得如何?” 吕不韦似乎是在询问李斯,但是李斯答与不答皆无关系。 他只是眯着眼睛,斟酌着。 李斯心中一颤,眉头皱在了一起,这吕不韦······ 不动声色地微微拜下:“吕先生,这不合适吧?” “嗯···” 吕不韦淡淡点头:“此事先不谈。” 此时确实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咸阳城中还有多“事务”要打理,而且顾楠手下实有实权,听闻她那陷阵军已经重扩到千人。 想起那日杀得两千赵军不敢上前的三百陷阵,吕不韦也是心里发寒。 三百以是可敌两千人,如今已是千军,恐怕是真的非万军不可破了。 在这咸阳城里,想要动她,还真得掂量掂量。 李斯微微松了口气,在吕不韦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 夜去的快,第二日的一早,李斯早早地拜访了公子府。 他的早课依旧按他的教,嬴政的表现让他很是满意。 不过一晚,就已经昨日教给他的东西吃透了不少,想来昨夜使用了功的。 听得也是认真,懂得较之笔准,很难得。 不过,上课期间,嬴政时不时看向院外的小动作也是让他无奈。 他知道嬴政往那看是为什么,还不是等顾先生。 自己也知道顾先生说课确实比自己要好上很多,但是······ 你也不能太不给我面子吧··· 李斯的脸色有些黑得无奈,声音也重了不少。 不过他自己也时不时往门边看。 不为什么。 那率兵归王后面是什么,他还待听呢··· 公子府离武安君府还是有些路的,这害的顾楠每日从军营回来都不能回府里休息,只能先去给上了课才能回去,上完课已经是傍晚。 就算是平日军营里不练阵的时候,她也不能睡个懒觉,不过中午就要起床来上课,反正对于她来说,睡到中午可不算是懒觉,着实让她难受。 要了命的···好不待到暂不征战的时日,自己都不能睡个好觉。 等着顾楠拖着还没睡醒的样子哈欠连天的走到公子府的时候,就已经见那一大一小在那等着了。 一进门就盯着她,吓了她一跳。 “你二人,这是作何?” 嬴政怨念地看了一眼顾楠:“顾先生,你是已经迟到了半柱香的时间了。” “啊···”顾楠无奈地扣了扣耳朵:“没办法,刚从军营里回来,先生我也忙啊···” 其实是她半路上溜达到别处吃饭食去了。 嬴政听到军营当即眼神一亮:“可是那陷阵营?” 自从昨夜停了嬴子楚给他说的陷阵营,他就是万般想要见上一见那铁血强军。 “是倒是,谁告诉你的?”疑惑地走到桌边盘坐了下来。 对着一旁的李斯笑了一下,打了一个招呼:“李先生。” 李斯被顾楠笑得脸红,连忙鞠躬:“见过顾先生。” 没有看到李斯的异样,顾楠就听到嬴政兴奋地说道。 “父亲告诉我的,顾先生,我可以去陷阵营看看吗?就看看。” 小孩子总是什么都想看··· 顾楠有些头疼,她是不知道嬴子楚把她和她的陷阵营吹成了什么模样,当然也不算是吹,算得上是旁人对陷阵军的全然映像就是了。 “小孩子去什么军营,昨日的课业做好了吗,那一百二十八字,背与我听。” “先生,背好了,可就是能去那陷阵营。” 顾楠脾气好,在顾楠面前嬴政的话也多些。 见到顾楠伸出了一根手指又要弹他的额头,才抱着头缩了回去。 讪讪地被起了昨日的课业:“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百二八字自有韵律,背起来很是容易,昨日学完嬴政就已经会背了大半,今日自然是难不住他。 背完了,还说了一遍大意,让顾楠也抓不住口角说他。 李斯看着二人在课上胡闹也不觉得不妥,笑盈盈地坐在一旁听着。 等到嬴政说完了,顾楠才翻了白眼。 “算你过了,今日我们教后面的八句。” 说着开始念了起来。 嬴政和李斯都来了精神,专心地听着,时不时趴在案上记录,若有问题就当即提出。 顾楠的声音,有女子的媚气,又似乎有些男子的中气,小院里是传着好听的书声。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 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墨悲丝染,诗赞羔羊。景行维贤,克念作圣。 德建名立,形端表正。空谷传声,虚堂习听。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 等到课业上完,已经是午后,斜阳夕照,铺的院中微红。 李斯收拾着手中的竹简,意犹未尽,此文还未完,但是越听越是觉得韵味十足。 嬴政伏在按上撑着脖子,似乎还在想着怎么让顾先生带他去陷阵营。 花树丛中带着一些清香。 一只蝴蝶从花丛中飞出,扑闪着翅膀在顾楠的鼻尖上停了下来,弄到顾楠鼻尖痒痒,等她要去伸手去抓住,却是又扑腾着飞走了。 顾楠起了玩闹的心思,指着那蝴蝶:“政儿,我们去把它抓来如何?” 嬴政一愣,看着那好看的白蝴蝶。 但是既然是顾先生说了,他倒是不甚在意:“好啊。” 顾楠笑着在嬴政吓呆了的眼神中把他抱了起来。 “走,我们去追!” “唔。”嬴政感觉脸上发烫,还不等他反应过来。 顾楠就已经运起了内气抱着他在园中腾空而起。 “哇啊啊啊!” “哈,哈哈哈,顾先生再快些。” 白衣翩翩,抱着那孩童在花树中嬉闹。 李斯淡笑着坐在桌案边,看着那绝景。 只觉得心中只有眼前,不想再想别的多事。自己不敢打扰,更不想叫别人打扰。 又想起昨夜吕不韦的话,眉头轻蹙,眼神微冷,捏起了拳头。 那老厮,也真是敢想··· 权势···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六章:枯树新芽 又是个秋日之末的日子。 秋去秋来已是三载,顾楠家的院前的老树,不知道枯黄了几次,苍老的枝干上满是看得出岁月的纹路,几次都以为它是寿命到了该枯死了,第二年的一场春雨却又是一片青葱繁密。 第二支陷阵军已经成军,一切恍若和从前一样,除了本来挂在那的三百块牌子,变成了千人,除了不见了的牌子再也找不到了。 千字文顾楠已经是全全交给了嬴政,待到全文教完,李斯这才醒悟,文章数百字没有一个字是一样的,由数百个不同的文字组成自成韵律,惊为天人。 千字文的抄本被他精心放在自己书房的柜里,时不时取出研读。 一日,他的家中来了一个客人,那客人和李斯似乎关系要好,身份又不一般,来的时候很低调,没有什么人知道。 客人在李斯去取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李斯横摆在桌案上的竹简,翻开来看,看到李斯回来也是不知道。 等到他从书中抬起头已是午后,李斯坐在一旁喝水。 客人一把扯住了李斯的手。 反复询问李斯这文的作者是何人,让他念着同门之情说与他听,说是什么也要去见见,胸中有诸多要与那先生相谈。 又说他是知道的,李斯不可能写出这般的文章。 李斯苦笑着回绝了他,说作这书的先生你是不能去见的,你们的身份,相见必然要出事情。但是可以说给他听,这人是谁。 那客人连连点头,李斯这才说道。 这人你该也是认识,魏国与你国相邻,却是不知你有没有在魏国军中听过这般的话。 千军万马避白袍。 那客人愣了一下,转念就明白了这人是谁,白袍将,丧军陷阵。 随后发出一声叹息,人生难逢如此妙人,却是不能见,实在可惜。 他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去见那秦国的禁军将领,实在不妥。若是被自国听了去,自己的处境恐怕恐怕要更加艰难。 若是再被扣上一个通敌叛国的名头可就是不好了,要不是李斯现在还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恐怕他连他都不敢见。 客人突然询问李斯,可否将此文传于天下? 治学万民,可谓不世之功。 李斯思考了许久,最后说,待我明日去问。 客人惊奇连说这不像是李斯,但李斯还是没有松口。 第二日,李斯从公子府教学回来,他问了那人,才给了客人一个答案。 客人满意地走了。 约莫半年,天下流传出了一篇堪称传世韵文的蒙学之说,百家震惊,却纷纷叹赞之。 询问是何人写的如此奇说,盖是有一个答案,秦国丧将。 不少人摇头叹息,大好才学,叫那杀才耽误了。 那文叫做千字文,可流传于世的不过数百字。 无数学子想要求那剩下的数百字费劲了心思,甚终是无果,至有人尝试做填,但是又发现难之又难,根本填不上一词一句。 有人破口大骂,是何人坏了这般的学问,使之残缺,实在是损德! 李斯知道了这事哑然失笑,他是知道的,这书写出来就不过数百字,没有千字,看起来就是不全的。 至于原因··· 他觉得,估计是那顾先生的懒病犯了,懒得写了··· 而顾楠最近在教嬴政兵说,她毕竟是个将军,这才是她能教的本职才是。 做学问的,就交给李斯就是了。 至少在顾楠看来,李斯的才学是绝对过得去的。 除了兵说,她也被嬴子楚所托,开始教嬴政内息之说。 王家的内息方式似乎和她的不同,但是大体也是如此,略有改动而已。 嬴政在这方面学的很快,如今也是颇有成效。 他学的算不上是顾楠衣钵,剑术和内息都是王家的传承,顾楠只不过是从旁指导。 剑路开合,颇有气魄,不过八岁的年纪,已经是能和顾楠交上几手了。 当然顾楠是不敢用上内气的,可以说是从小带大的孩子,打伤了可是怎说。 这小子平日总是粘着她,也没办法,嬴子楚和赵姬都很少管着。 随着年纪大了,学了内息,更是时常偷跑初公子府,到武安君府上做客。 这小子爱听画仙弹琴,也爱吃小绿做的鱼汤,说白了就是来蹭吃蹭喝的,让顾楠的脑门直跳。 可画仙和小绿喜欢这孩子,她也不能动手赶他,只能任由他来,只等着嬴子楚快些来接回去。 顾楠如今已经二十五岁,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就该是有了夫家。 可惜她不一样,白起和魏澜去世后,家中没有长辈,自然就没了人管事。 而因为身份的关系,咸阳城中知道丧将军的人不少,但是知道她顾楠的恐怕没有几个。 本来她这般的人王家定会有所安排,但是秦王如今重病缠身,政事都是无暇顾及了。 这反而让她逃过了一劫,要是真让她这个“男子”找个夫家,她恐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 秦王宫,宫殿之中,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床榻上,苍白的头发散成一堆,站在一旁的侍人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几个人围在床边,沉默不言。 老人正是秦王,他终究是再撑不过十年,命数难为,他终究是无能为力。 秦王老态的脸孔上,双眼睁开,抬起手,向着床前,和当年与顾楠坐论时一般,虚握向天。 他的一生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动作。 五国伐齐时,他是这般,他以为,这天下不过如此。 破楚退韩,进军入魏,消灭义渠时,他亦是这般,他以为,天下在握。 长平灭赵时,他还是这般,他以为他能全了这万里河山。 ··· 忽的,他的双眼全然睁开,怒视着半空,手颤抖着。 殿中的众人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最后,他的喉咙动了动,只是留下了一声叹息。 “···” 那手顺着榻上垂下,重重的,如同是一生的重量。 秦昭襄王五十六年(公元前251年),在位五十六年的秦昭襄王嬴稷去世,时年七十五岁。子孝文王嬴柱嗣位。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七章:渭水之畔,黑剑无格 天气阴暗,半空中漂泊着小雨,绵密一片恍若针线穿梭在天地之间。 阴云压的有些低却不显得压抑,空气里带着水气,沾湿了行人的鼻间。 咸阳城外的渭水河畔,一个穿着蓑衣斗笠的人站在那里,腰间挎着一把没有剑格的细长黑剑。 斗笠的阴影遮住了那人的脸庞,雨水顺着斗笠滑下,滴答在地面上。 河面上被水花连着,雨打在上面溅落迭起。 那蓑衣被风微微吹来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衣衫,那是一件孝服,让人莫名的生出几分怪异。 “阴雨连绵啊。”顾楠压了压自己斗笠的帽檐,向上看去,半空中无数的雨丝坠落。 她为何在此? 只能说那秦王嬴稷就算是死了都没能让她清闲,王家的秘卫在秦王离世的当天给她送来了一份密诏。 秦王之前做好的安排,要她与陷阵营在这代秦王上位之前,行禁军之责,做好保全。 秦王离世,秦王子安国君嬴柱会服丧一年而后继位。 如今陷阵千人已经散布在了咸阳城的各个角落,而她,负责拦截闻声而来或者说闻利而来的江湖人。 侠以武犯禁,如今咸阳萧条各国都免不了会有动作。 根据秘卫的消息,今日的渭水上会来一拨人。 而她,要么让他们回去,要么让他们消去。 噼里啪啦,雨声响成一片,有些乱耳。 雨水影响了视线,让远处的一切都模糊了些。 也不知道顾楠在河畔站了多久,就在她都快要怀疑王家秘卫的能力的时候,渭水河面上,一只渡船隐隐约约的出现在水天尽头。 哗··· 雨声更重了。 等到那渡船靠岸,从船上下来三个人,一个船夫一个布衣剑客,一个老汉。 三人似乎没有注意到站在河畔的顾楠,将船绑好。 布衣剑客淡淡地说道:“进了那咸阳城,各凭本事。” “自然。”船夫没有多言,老汉只是眯着眼睛笑着。 三人正准备离开。 “第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人···” 一旁传来了一个凉薄的声音,轻轻地念着,像是数着什么。 三人全是一惊,猛然回头。 这才发现,站在河畔的那个蓑衣人。 刚才那人就一直站在那,而他们竟然都无察觉··· 那蓑衣斗笠使人看不清那人的样貌身材,唯一能让人注意到的,恐怕就是那人腰间的那把剑。 根本就不像是剑,收在剑鞘之中如同一根黑棍。 “呵。”船夫拿着手里的竹竿,笑了笑,脸上无有异样:“先生是渡河还是乘船?” 布衣剑客和老汉站在一边没有发生,而布衣剑客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斗笠下,似乎有一双眼睛看向了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雨水的原因,让他们浑身一冷。 “你们现在离开,我不杀你们。” 话已经说开了。 布衣剑客的表情变得森冷,脸上的刀疤皱起,颇为狰狞。 “阁下真以为,你一个人能当我们三人?” “呵···” 那蓑衣人出了口气:“谈不拢?” “呼!”回应她的是船夫手中的竹竿。 长杆盘旋,使得雨珠四散,两米有余的竹竿上肉眼可见的劲气翻涌,在雨中扭动,恍若蛇躯。 不过一个眨眼就已经窜到了蓑衣人的面前,劲风将她的斗笠微微吹起,露出了下面波澜不惊的神色。 竹竿之后,是一柄长剑,布衣剑客的剑嗡鸣了一声,从剑鞘中飞出。 剑穿过雨水,将那雨滴割成两半。 竹竿快要抵住那人的喉咙,剑已经刺到了她的蓑衣。 蓑衣人才算是动了。 手搭上了腰间的剑,那根“黑棍”被抽了出来,让人心中一凉的剑光乍起。 等到光影消去,蓑衣人已经站在船夫和布艺剑客的身后,收剑而立。 船夫手中的竹竿断成了两段,一段高高的抛飞而起,在半空中转了几圈,插在了一旁的泥土里。 他的喉咙上被开了个口子,血溅了一地,还在不停地向外流着,他的神情不可思议,口中溢出一口血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布衣剑客的脸上布着水珠,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胸口的衣服裂开,里面的皮肤上翻出一道浅浅的血线。 他的剑要比船夫的竹竿慢上片刻,救了他一命。 如果要他形容刚才那蓑衣人的剑,那就只有一个字,快。快到船夫看不见,他也看不见。 他们都只看见了那蓑衣人拔出了剑,然后听到了收剑的声音。 那无格黑剑的剑鞘之中一闪而过的剑光,他身在其中不过刹那,那刹那像是天地都暗了下来,只剩下那剑光。 “当啷。”剑客的剑摔落,而他瘫坐在泥水里,喘着粗气。 三人之中的老汉一直没有出手,直到看到了蓑衣人的剑,脸上的笑容幽幽褪去,背着手,站在那。 “先生真要挡我们?”老汉看着那身蓑衣,风卷过,看到了蓑衣下的白袍。 眼中慎重。 “老汉或许认得你。” “哦?”蓑衣人转头看向了他:“为何?” “戴丧出行,剑术无双,秦国之人里,该是只有一人。” 说到这,老汉淡淡俯身:“老朽见过陷阵丧将军。” “嗯,是我。”蓑衣人点头算是承认,又问道:“那你可离开?” “不,全且让老朽一试。” 那老汉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个看不清的人影欺身上前,手中抽出了一把短剑。 老汉的速度亦是很快。 一滴雨水从两人之间落下,透明的水珠映射着两人的身影。 时间如同定格。 下一刻,蓑衣人的消失在了雨水中。 老汉的狠厉地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随后身子向后一仰,一道纵穿了他上身的伤口,血溅起,似是将雨水染成了红烬。 “砰!” 布衣剑客看着老汉的死相,眼中惊骇至极,再承受不住,恍若疯魔,大叫着逃开,跳进了渭水之中。 “第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人。” 顾楠收剑,整了整头顶的斗笠,再没有回头,挎着腰间的无格长剑,一步一步地离开。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八章:若是我都忘了就没人记得了 还算热闹的小摊。 客人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相互谈这着近日城中的闹事谣闻。 “老板,弄两碗子豆饭,再来个烫菜。” 一个带着把剑的客人招呼着坐下,只听得那小摊中的户子哎了一声,开锅起火就做起了饭食。 客人随手将剑放在在桌案上,四下的客人看了看这桌,暗自避开了些。 没过多久,另一个人穿着身土黄色的粗布麻衣走了进来,也不找别人,径直坐在了那带剑的客人的身边。 两人对坐,开始没人说话,知道确定下周的客人都没什么异常之后,带剑的男人才拱了拱手。 “多谢兄弟照应,不然如今要进这咸阳城也真是不容易,这次哥哥要是事成,定会报答。” 穿着麻布衣服的人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 “兄弟,你来这咸阳城到底是所谓何事,可否和我交代个清楚?我也好给你些消息。” 带剑男子面色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 “兄弟,你最近可是看过道上的消息?” “道上的消息?” “是啊。” “客人您的豆饭。”户子拿着一碗豆饭送了上来,两个人顿时闭上了嘴巴,直到那送饭的户子走开。 男人才皱着眉继续说道:“你可知道现在这秦国动荡?” “看你说的,我都已经洗手了,现在这小门小户的,哪知道官家的事情。”粗布麻衣的男子讪笑了一下。 带剑的客人连连摆手:“兄弟说笑了,你就是洗手了,这道上还是有你的一席地位的,谁不知道那当年的轻风穿堂?” “这,哎,莫要再提当年的事了。” “好,不提了。” 带剑的客人眯着眼睛,声音几乎被压成了一条线,四周的人只能看到他们动嘴巴,几乎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上代秦王刚死,现在秦国都城咸阳的防范是最松的时候,君卫哀悼,这时候要是不捞一笔,对不起自己不是。而且你可知道,那秦王子,也就是安国君嬴柱的人头,现在值得多少财货?” “兄弟,你疯了?”布衣男子连忙伸手制止了他微微侧头张望。 带剑男子不在意地压了压布衣男子的手:“若是平常,我就是疯了也不可能干这勾当。” “但是,你知道现在道上的消息如何?大半的宫中侍卫都去守着那秦王陵,宫里的侍卫至少少了一半。” “而那嬴柱,也不如历代秦王,手无缚鸡之力,听说他有得二十个儿子,乖乖,恐怕身子早就虚的不行了。” “兄弟,你说人生再是,是不是该搏一把?” 粗布衣的男人看着眼前的狂人,叹了口气:“兄弟,你既然和我说真的,那我也告诉你个消息。” “你说。”带剑男子扒拉了一口豆饭,看得出也是饿极了。 “你知不知这咸阳城中最近出现的一个剑客?” “剑客?”带剑男子笑了笑:“不是我吹,我的剑也不是善茬儿。” “是,你的剑术不错,但是你自认为比那三快如何?” “三快?”男子愣了一下,皱着眉头似乎对比了一番,说道:“那人也是一个有名的剑客,我见过,快剑很快,我们生死之斗,恐怕是五五之数。” “那你比渭船夫如何,比那短剑老头如何?” “渭船夫,我没见过,但是他那根竹竿子是个古怪的兵器,传的玄乎。短剑老人,道上聚会的时候见过他出剑,我挡不住。” 他奇怪自己的朋友为何突然提着三人,疑惑地看向他:“说这些作何?” “我告诉你,他们三个,也来了咸阳城,一起。” “他们也来了,还一起?”带剑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该死的,皆是些亡命的。” “不过,他们已经被人劈了。” “呼,劈了还好。”刚想松一口气,带剑男子回过神来,只觉得寒毛都立了起来。 “三个,一起,被人劈了?” 布衣人给自己倒了杯水,深吸了口气,凝重地看着杯中,抬起两根手指:“两剑。” 桌边真的安静了下来,和熙攘的周边格格不入。 “咕嘟。”带剑男子咽了一口口水,嘴唇干涩。 “兄弟没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咸阳城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批江湖人了。”布衣人叹了口气,将杯中的凉水喝尽。 “他们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全是一剑封喉。” “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就是三快,那家伙半疯半癫,跳进了渭河才逃了一命。” “听他说,船夫和老人都是一剑毙命。来杀人的那个,穿着一身蓑衣,所以里面是孝袍。老人死前说,那人叫做丧将军。用的是一把没有剑格的黑剑。” 布衣人横了剑客一眼,摇了摇头。 “这些消息因为死的人干净,要不是那三快,我也都不知道,兄弟不知道正常,道上想来也是刚传出来。” “那丧将军以快剑著称,三快说他看不见那把剑,而且那剑从来不守,只一击毙命。” “现在被道上称为黑剑。” “黑剑···”剑客想着那黑剑,遍体生寒,若真是一剑就斩了渭船夫和短剑老人,那剑该是有多快? “嗯,攻伐不守,黑剑无格。” “被道上的人,拿来与那墨巨子的似剑非攻,墨眉无锋来比较。” “这单子还要不要做,你自己掂量着吧···” —————————————————————————————— “呼。”顾楠坐在房中,呼出一口浊气,内息在体内运转了最后一个周天,只觉的越趋圆满,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今,她的内息修为到了如何地步,她也已经不是很清楚了。 当年师傅死前将一身的内息都传予了她,就已经是周天圆满的地步,如今已过了数年,体内的那团内息愈加凝练,盘成云雾笼在小腹之下,近乎要凝成了液体。 伸出一只手,虚握了握,这肉身对的力量也是不知如何了。 她只知道在这秦国,能让全力施为的,恐怕是已经没有人了。 门外来人了。 “碰碰。”门被敲响,小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娘,该起床了。” “来了。”顾楠抿嘴一笑,打开了门 小绿一进门就看到顾楠只穿着层松垮的布衣的模样,脸上红了红。 “都这个时辰了,还待在床上,军中无事你就全天的不做事了?小公子那边的课业都不准备。” 一边嘟囔着一边翻了个白眼,拿起了顾楠挂在一边的孝袍帮着披在了顾楠的身上。 看着那孝袍,小绿微微发呆。 顾楠没看到,将衣服穿上。 “姑娘,老爷也走了好多年了,你也不需再戴孝了吧?” 小绿看着姑娘的样子,眼中有些心疼。女子家谁不爱美,不想穿着身裙装绸缎,自家的姑娘却天天穿着这身丧白的孝服。 “你也不是没看到,走在路上,别人看你穿着这身的模样,都是躲着走的。” “指指点点的。” 顾楠回过头,看到小绿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 “无事,都成了习惯了,若突然不穿这身,我还不舒坦了。” 说着,将衣服的领口绑上。 “而且,他们两老人家就我这么一个弟子,若是我都忘了,他们就该没人记得了。” —————————————————————————— 周天真的很抱歉,回家陪爸妈一起吃顿饭,所以到现在才更新,过会儿上课,周天照常一更,勿怪勿怪(溜了溜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零九章:剑无杀意 一片山林之中,林间的小屋深幽,零零散散的光斑落了一地,一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年提着一袋药草,踩着树杈,翻身跳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张绢布。 少年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发披着扎在身后,身材不小若不是还算稚嫩的样貌,恐怕都认不出还是个孩子。 林中只听着一声轻响,旁边的灌木里,一只小兔跑开。 少年横了那小兔一眼,也没在意,迈步走向小屋,他轻身的功夫,着实算不上多好。 小屋其实也不小,有一个院子和三间木头搭的小房。 少年走进了小院,站在院中的是另一个少年,穿着一身灰色的衣裳。 两个少年有一个地方倒是相像,腰间都挂着一把刻得简单的木剑。 他正在练剑,看到少年走了进来,收剑入鞘。 “小庄,你回来了?” 卫庄点了点头,将手中提着的药草放在了地上:“药草我去城里买回来了,该是够用上一段时间。” 说罢,也没多说什么,走到一边的墙边,靠站着,摊开了手里的绢布,看着上面若有所思。 也许是太过出神,就连另一个少年走到了他的身边都没有发觉。 盖聂看向卫庄手中的绢布。 那是幅画,画上是一个剑客。 那剑客穿着一身蓑衣,头顶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庞,也不清楚身材,唯一能让人留下印象的就是她腰间的剑。 一把没有剑格的剑。 “你什么时候学的画,还把师姐画成了这般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盖聂勾着嘴角,调笑道。 卫庄在发呆,自然不清楚没仔细听盖聂说话,不自觉地应了一声:“嗯,师姐是要好看很多。” 随即回过神来,脸色有些不自然,眼角一抽。 “这画不是我画的。” “那是谁?” 盖聂又发问,卫庄只好将绢布完全摊开,露出了下面的悬赏。 “城里的黑道。” “这般。”盖聂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又松了开。 “你担心?” 卫庄看了盖聂一眼,沉默了一下,摇头。 “没···” “你说假话的时候都会停一下。” 盖聂走回了院子中央:“其实不用。” 他摸了摸腰间的木剑,抽出了自己的剑,自顾自的演练了起来。 “师姐的剑术你是知道的,这世上能伤她的人没有几个,而那些人都不会因为这点赏钱去和她交手。” “有这时间,不如好好练剑。” “等从鬼谷出山,我会去找她请教,以证剑道。” 说着,院中剑光连成一片。 “嗯。” 卫庄看着手中的绢布,收了起来。 ———————————————————————— 吕不韦独自坐在家中烧水。 自从来了咸阳城,他就深居简出,很少在外游走和当年为了让嬴子楚逃回秦国时的各地游说完全不同。 他现在反而像是一个无关朝堂的人。 而朝堂上的人,恐怕也快将他忘了。 现在在外走动的大多是嬴子楚,他明白,所有的事情要有个度,要是过了这个度。 嬴子楚一上位要做的事情恐怕就是杀他了,他捞不到半点好处。 而这个度,就是在目前不能掌握太多东西。 要掌握,也是要到日后,而不是现在。 他现在要做的,是让嬴子楚成功上位,只有那般,他才能得到他的付出的回报。 麻烦啊。 吕不韦往炉中添了半根木柴。 现在的秦王嬴柱足有二十余个孩子,就算目前来说嬴子楚有着足够的又是,但是他的地位总是不稳的。 还有一天没有登上那个王座,就是不稳的。 旁人很快就会有动作,而他们这边,嬴子楚终归只是外归的质子,根基不够,恐怕招架不住。 要快有个了结。 就目前来看嬴子楚还该是名正言顺的秦王子。 若要尽快了结,终究只有一个办法。 能让嬴子楚快些上位。 秦王死的越早,秦王子才能越早变成秦王··· 他可没有那个时间,让嬴子楚也和嬴柱一般,做几十载的秦太子。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能急,若是急了一步,或是快了一步,他的安排和隐忍就都会功亏一篑。 陷阵军封城,丧将军持剑于侧,怎么说,现在都不会是好的时候。 炉子的盖子开始微微起伏,上面冒出白色的水汽。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的时候, 自然会有一个结果。 想起来秦王也已经五十余岁了啊······ 吕不韦盘腿坐在那,一手提起炉子,水从中倒出,在杯中翻转。 捧起杯子,慢慢地吹散了热气,抿了一口。 嗯,不温不火。 看来,是时候去和公子商量一番了。 想着,杯子被放在了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 夜色渐晚,夜里的风有些大。 夜色里的房中灯火都已经灭去,看过去成排的楼房一片漆黑,夜里沉默不言。 只听得呼呼的风声。 “哈~~~”顾楠打了一个哈欠,这几日她都是不能好好休息,早间像是个捕快似的巡街,午间要去公子府教课,晚上还得职个夜班。 该死的,加班也没个加薪,也不怕老子甩手不干··· 也差不多了,该回家去了,现在说不得还能热个菜吃上些暖和的。 嗯···想来他们也都该是睡了,就不打搅了,自己热便是,应该也能吃。 顾楠轻身一跃,身影便像只飞鸟,顺着半空轻轻飞落,踏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 抱着无格慢慢地走在街道里。 迎面而来一股凉风,吹起了她额角的头发,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人在街角走来,头上戴着帽子,看不清样子。 随着他的走动,袍子掀开一角,露出了他腰间的一把剑,很奇怪的剑,白色的剑鞘,黑色的剑柄。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却仿佛又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的走着。 直到擦身而过。 “喂。” 顾楠出声,走过她身边的那人停住了脚步。 两个人背对着站着。 “有什么事?”穿着黑袍的人侧过头。 “没什么。” 顾楠的眼睛轻眯着,看似随意地说道。 “夜深了,不要走夜路的好。” 身后的人顿了顿,似乎点了一下头。 “嗯。”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走开。 奇怪的人,顾楠走着,皱起眉头,明明带着剑,身上却没有一点杀意。 那穿着黑色袍子的人背着顾楠走着。 黑剑无格? 还真是杀气凌然···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章:当不为人 “顾先生,我此处有些不懂。”嬴政拿着一份简书站在顾楠的身边。 指着剪书上的一段。 顾楠本来靠坐在桌案上精神恍惚都是快要睡去了,结果被嬴政一叫,又是清醒了过来。 无奈地睁开迷糊的眼睛,看着竹简上的那段。 法学,又是李斯的教的,都和他说了,莫要教这些看不懂的··· 顾楠有些头疼,李斯教起东西来就收不住嘴巴,嬴政能听懂的说,不能听懂的也说。 早间的课听不懂,嬴政第一个问的就肯定是她这午间的老师。 和李斯做了几年的同事,天天被他在耳边唠叨,对于这法学也算有了些了解。 给嬴政简单的讲了一番,顾楠就又开始犯迷糊,昏昏欲睡。 嬴政无奈地看了一眼顾楠:“先生说过,书山有路勤为径,是不知道这话先生这般懒散是怎么说出来的,但是既然说了就该以身作则才是吧?” “嗯。”顾楠无力地支着自己的脖子:“就让我再眯一会儿,你知道的,我最近这几日天天巡夜,白日又要早起,实在是困乏。” 她这几日每日都只能睡上不到两个时辰,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嬴政翻了个白眼。 “顾先生,你该是给我来讲课的,不是来睡觉的。” 顾楠伸出一只手搭在嬴政的头上,揉了揉:“行了,政儿最乖了,我就睡一会儿,不会告诉你父亲的是吧?” 听着顾楠哄小孩的语气,嬴政抿着嘴巴,很是郁闷。听得出她确实很累,也只能无奈地点头。 “知道了···” “···”顾楠没了声响。 等嬴政去看却是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哎。 他垂了垂肩膀,怎么会这么累的··· 也不知道自己多注意些··· 上次听顾先生讲课已经是几天前了,李先生的课实在枯燥,果然,顾先生讲课,还是比李先生要好听很多。 也不知道李斯知道嬴政这么想会不会哭出来,但是他恐怕也是不会知道。 看着顾楠睡着的样子,嬴政思索了一下,回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了一件披风。 轻手轻脚地将披风盖在了顾楠的身上,坐下正准备自己做课业。 “政儿。” “嗯?”听到有人叫他,抬起了头。 发现顾楠已经睁开了眼睛,眯着眼看着他。 懂得尊师重道了,不错。 嬴政的身子一僵,脸色红了红:“没什么,秋日,天气凉了。” 顾楠不在意这些,她只是看着嬴政,半响,露出了一个淡笑,说道:“做一个好国君。” 嬴政不知道顾楠为何突然这么说。 愣了一下,随后,也笑了一下,低头看书。 “知道了,休息吧。” ———————————————————— 嬴子楚站在穿过走廊看到院里嬴政在读书,顾楠却在睡觉,摇了摇头笑出了声。 “咳咳。”轻咳了两声,背着手。 这懒人,想到顾楠在这几日不眠不休地追杀那些江湖人,他没有进院去叫醒顾楠。 “公子?” 一个声音在一旁叫到。 嬴子楚回过了头,吕不韦正站在他的身边。 嬴子楚的眼睛合上了一些,但还是轻拜道:“听闻吕先生来了,正准备堂前相迎。” “公子礼遇,韦惶恐。”说着,吕不韦拜下,脸上却没有半点惶恐的模样。 侧头看向院中,失声笑道。 “小公子和顾先生相处的却是不错。” “嗯。”嬴子楚笑了下,却没有多说旁事的心思,吕不韦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他,他知道。 “先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这般,公子今日可曾感到有迫?” 吕不韦起身轻声说道。 “在这宫闱之中。” 嬴子楚的眉头一跳,伸出手压了压。 侧眼看向墙边,淡声说道:“你我进屋详谈。” “也好。” 推开门,重新把门带上,嬴子楚走进屋中,在桌案前坐下,吕不韦跟着也坐了下来。 “先生,之前所谓的受迫是何意思?” 嬴子楚皱着眉,看着吕不韦。 吕不韦反而显得气定神闲:“子傒公子,这日后的王位本该是他的,这太子,本也该是他。” “还有其他公子,似乎都还看着。” 嬴子楚一愣,又点了点头:“是,他们都还看着。” 目光幽幽地落在了桌案上。 “呵,我还有一天是秦王子,不是秦王,他们就不会不看着。” “公子毕竟根基不稳,早年不受重,如今也是外归之人,和他们不同。” 吕不韦也不急,一点点地说着。 嬴子楚出了一口气:“先生想说什么?” 吕不韦想说什么? 其实,他心里隐隐,已经有了感觉。 一个万无一失,最快登上王位的办法。 他如今真不一定能在那些兄弟之间周旋多久,这秦王子的位子也不早知道能保住多久。 吕不韦看着嬴子楚的样子,摸着自己的胡子。 “公子,秦王服丧一年便要继位,继位之时,也该是五十年有余了。” “这一世,不算短了···” 嬴子楚抬起了手,没有让吕不韦继续说下去。 “我想想,我想想···” 他只是这样地说道。 手又颓然地放了下来。 “也好,公子再想想。” 吕不韦躬身退下,离开了房间,自行离开。 他明白嬴子楚最后会做出什么选择,时间问题而已,而这时候最不缺的,恰好正是时间。 嬴子楚坐在房里。 房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孤灯明火,把他的侧脸照的鲜明,另一半却是灰暗。 “咳咳咳。”咳嗽了几声。 他作出了自己的决定。 “呵呵。” 做出如此之事,嬴异,你当不为人矣。 也罢,我赢子楚,早就不为人矣! ———————————————————————— 唔,这里回复一下大家,这书是没有男主角的,主角应该是单身没错。至于用什么方式经历两千年,是长生不死,不是死了又穿的这种。嗯,主要就是这些。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一章:孝期饮宴,不知道先王会不会气得坐起来 吕不韦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堂中等候。 等到嬴子楚出来时,他的给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嬴子楚想起那种无权加身,任人摆布的日子,又想起他被当做货品于秦赵两国之间往来。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如今,他虽然权位在手,表面上门客万千,朝堂上持者无数,暗中更能调配王家秘卫。 但是谁都明白,王家秘卫是秦王用来督查他秦王子的所作所为的,门客于支持者,只会站在更有可能继承王位的那一方。 他出不得半点差池,不然就是万劫不复。而他的兄弟,定然是不会看他安稳的走上这一遭的。 吕不韦看到嬴子楚的样子,笑得自信,只要嬴子楚有了他的觉悟,王位不会落入旁人之手的。 晚上,他们谈了很久,等到吕不韦从公子府拜别已经是清晨,嬴子楚没有去休息,而是径直去了王宫。 他要去进言他的父亲,或者说,进言秦王。 ———————————————— “今晚,苑囿夜宴?” 顾楠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文书。 她的面前一个人正站在那里,王家的秘卫。 那人显然不是秦王子嬴子楚手里的那位,做事老练,不该讲的话一句也不会多说。 低着头站在那,等待顾楠的回应。 “如今是先王孝期,不合适吧?” 顾楠拿着竹简,抬起头看着那秘卫,服丧期间在王宫举办夜宴,她不知道如今的秦王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知道一件事。 夜宴一旦开始王宫就会人流涌杂,守卫不少会聚集到门口做审查,其余的卫队也多会有懈怠。 如今该是个什么时候,秦王不清楚吗? “大王的意思,正是因为是先王孝期所以才如此安排。” 显然上面有些解释,而顾楠又是负责秦王安全的禁军领将,所以秘卫给顾楠了一个答复,若是平时,恐怕顾楠的问题他们都不会说什么。 “先王逝去,国中动荡,民心惶惶,为安抚民心,所以秦王准备大赦罪人,开放苑囿,展我国中安定,以抚臣民。” 按道理说,安国君如今还在服丧期,算不得秦王,还只能算是秦王子,但是这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没人会去纠正秦王的这个称呼。 顾楠坐在那,支着桌子,思索了一下。 “不能有变,或是缓期?” “兄弟也知道,如今咸阳城中不安定,若是今夜开放苑囿,我陷阵军也很难以在及时召回,我恐秦王安危有失。” 那秘卫沉默了一下,显然,他也在考虑顾楠的问题,但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秦王的意思,你我不得干预。今夜苑囿将军不需调来陷阵,安危我们秘卫也会参与,和将军会有个照应。” 说完,秘卫向后退了几步走到了门边,随后身形消失在了那里。 历史上,嬴柱为秦孝文王,服丧一年期过,得以继位,大赦罪人、厚赐宗亲、开放苑囿。可惜年迈,太子时期身体亏空严重,执政三日便去世。 但如今还在服丧期,为何苑囿会开,提早了这么多,整整一年··· 不能有差。 如今她要保证的是历史按着原来的路走下去,嬴政统一六国,这一点不能出现差池。 至于一统六国之后,政儿目前的样子,希望他不会成那历史上急功的秦王。 顾楠叹了口气,提起了一旁的无格向外走去。 施以人法治国,能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定的日子吧,全了那老头的愿。 —————————————————— “呜···” 木门被推开,发出一声有些刺耳的吱呀声。 一个平常模样的人走进了房间。 房间中坐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大大的布帽盖住了他的头,很难看清样貌。 打扮怪异,给人感觉却是风淡云轻,颇为随和的气度。 此时的他正坐在房中吐纳,两腿上横放着一柄剑。 剑柄上是流云样式,白色的剑鞘呈长方形,上面黑云纹走,很是精致。 “巨子。”进来的人对着坐在那的黑袍尊敬的说道。 “无需多礼,该是我打搅了才是。” “呵,巨子来此怎么是打搅。” “只是不知,巨子来这咸阳城所谓何事?” “嗯,最近咸阳城中传出去的黑剑,你们有消息吗?” “黑剑。”那人站在原处思索了半响,忌惮地说道:“有些消息,说是一把杀剑,剑下少有活口。” 转念一想:“巨子是为了那黑剑而来?” “嗯,也不算,最近听说杀剑的名声。刚好路过这多事的咸阳城,就来看看。” 那被叫做巨子的人回忆着说道。 “昨夜算是见过一面。” “巨子见过黑剑了?” 那人的样子显得有些惊吓,黑剑之下已经死了不少有名有姓的江湖客了。 “嗯,算是见过一面,给我一种感觉,很像一个人。” 说着那巨子低了低头。 “早年我有幸见过这秦国的战神白起一面,她给我的感觉很像他。只是还少了分老练和决意。” “白起。”人念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巨子,有传闻说过这黑剑丧将军,就是白起学生。” “这般···” 房间中安静了一下,被叫做钜子的黑袍人站起了身:“听说今晚,这代秦王要在苑囿夜宴群臣?” “是,是有这么个消息,钜子?” “我会去看看,看看这代秦王。” 说完,握剑离开。 等到那人抬起了头,已经不见人的踪影。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二章:没事不要站太高 夜里宫闱之中,暖色的光将半边的天空照的明亮,人间灯火和天中星月相映,颇有一番盛况。 “蒙将军。”一个穿着官袍的人在人群中,向着一个老人鞠躬,那老人的脸上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那官袍人顺势说道:“听闻蒙将军家中小幼小小年纪就极擅兵武,想来又会是我国一大将,先恭喜将军了。” “哈哈,过誉了,今晚大王设宴以安我等,你我就莫要再谈论旁事,来吃喝便是。” “是啊,还是老将军看的通透,好,吃喝便是,吃喝便是。” 礼乐在宫墙楼阁之中回荡,清脆婉转又不失端庄,菜肴装在一份份青铜器皿之中被侍人端上桌案。 虽说是夜宴群臣,但是能到这来的,都是朝中权贵,其余的都被送了些饭食于家中而已。 即使如此,人也是很多。 不说苑囿之中一片人来人往的景象。 宫墙之中,一处无人的角落。 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悄悄摸摸地走到了墙边,手里端着一份饭食。 四下看了看,无人。 只得抬头,轻唤了几声。 “顾先生?” “砰。” 一声轻响,一个人落在了宫墙的瓦砾上。 那是一个脸上带着面巾的黑衣人。 头发间露着几根白发,看得出已入中年。 看到嬴政,眼中露出了一些差异。 “小公子,你来此作何?” 嬴政看到宫墙上的那人,抿了抿嘴巴:“我与我先生送些饭食。” 显然,这帮秘卫,他似乎也认识。 ······ 宫墙上的人似乎是无言了一下,半响,拱了拱手:“我代小公子把顾先生叫来。” 嬴政目前也算是秦王嫡系,对他们也算是能够命令。 等到黑衣人退下,没有过多久。 一个带着青铜覆面的白袍人出现在了嬴政的面前。 看到嬴政,那人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无奈。 “你怎么到这来了?” 嬴政将饭食放下:“宫里那些秘卫进出都从这走,我早就是知道了。今日偶听父亲说先生是近卫,我就猜在这里。” “呵。”顾楠摇着头,从墙上跳了下来:“你小子倒是仔细。” “这叫做不失小节而全大局。” “嘿嘿,先生,你这一身武袍,帅气。” “行了。” “你先回去吧,今夜不定安宁,待在你父亲身边,要安全些。” “啊,先生你不饿?” “吃过了。”顾楠轻拍了一下嬴政的额头:“快些回去。” “哦。”嬴政郁闷地端起饭食,顺着宫墙离开。 顾楠目送着嬴政回到了宴中,才转身跳入夜色里。 这晚上,还是莫要出事才好。 —————————————————————— 百官饮宴,中间安国君嬴柱宣布大赦罪人,同时封赏了一系宗亲大臣,与群臣同欢,使得气氛更加火热。 一时间,算得上歌舞升平。 嬴子楚站在嬴柱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盒。 有时候,取人性命,不需得刀剑,也不需得毒药。 投其所好即可。 安国君嬴柱好近女色,妻妾不计,光是儿子就有二十余子,这还没有算进女儿。 如今五十有余,早就将身体亏空了个干净。 嬴异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捏紧了手中的盒子,又将盒子收回了自己的怀中。 就在众人尽欢之时,却是一个声音遥遥地传来。 “秦王宫,好不气派·····” 声音淡淡,却很清楚的让每一个人都听了个明白。 苑囿中的舞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的打断,停了下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开始有人看向宫殿的高处。 高阁之上,一个人站在那。 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袍,随着风卷动,怀中抱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剑。 宴会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那突来的客人。 嬴柱眉头微皱,却没有动怒,而是遥遥地高声问道。 “还请问阁下是名讳,为何突然至此?” “算不上阁下,不过就是一个过路的。”那黑袍淡薄的声音落进了每个人的耳里。 看着那宫闱中的宴会,黑袍人的眼中微垂下,似乎是有些失望。 果然,高堂之上,终不是墨家的归处吗······ 他继续说道:“听闻秦王夜宴,便来看看,如今看完,某就先请辞了。” 说着,身子向后一仰,跃出楼间,就要离开。 “哼!”一声冷哼。 随后一把利剑从那黑袍人的背后探出。 一切都发生在呼吸之间,让人来不及反应。 黑袍人的剑却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那刺来的剑的必经之路。 没有交击之鸣,那暗中的一剑像是刺在了棉花上一般,落在了黑袍人手中的剑鞘上,被轻轻荡开。 “刺。” 悄无声息,数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又是数把长剑破空而来。 那黑袍独自在数人之间游走,如同漫步一般悠哉。 手中的剑没有出鞘,就已经接住了所有的攻势,反身一档,数名上前的黑衣人手中的剑都被格飞,悉数退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但是这般较量更叫人觉得心惊动魄。 在下面看着的人群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王家秘卫,他们都是知道的。 每一个都是百炼之士,能在数名秘卫手中轻易走脱,这人的剑术着实厉害。 黑袍扫了一眼群客。 “踏。”他的背后传来踏开瓦砾的声音。 扭头看去。 一个白袍人正带着青铜鬼面执剑在那。 “我不是和阁下下说过,莫要走夜路吗?” 黑袍人也不知道何来的兴致到了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抬了一下手:“侧卧难眠,游行至此而已。”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了那个白衣的身上。 孝白衣青铜面,除了那咸阳城中闻得其声不见其人的丧将军,还能有谁? 陷阵军的名声谁没有听过,但是陷阵之将,少有人见过。 禁军领将······ 那月下之人,一身青白,手执一把黑剑,脸上的青铜鬼面让人看着就心中生寒。 “黑剑?”黑袍的眼睛看向了顾楠手中的剑。 摇了摇头:“杀意太重,伤人伤己。” 回应他的是一束剑光,快若飞光流隙,抿成一线。 那黝黑的剑从剑鞘之中抽出却叫得周遭光影明灭。 剑光照亮了那黑袍人的眼睛,那眼中带着的是一种惊骇。 没叫任何人看清,剑就已经重新收回了剑鞘里。 四座宾客只觉得是眼前一花。 王家秘卫正站在一旁,身子如坠冰窟,那剑,只是看着就有种无生的念头。 黑袍人闷哼了一声,手中的剑已经出鞘在手,远处的人看不清楚,顾楠看了个明白。 那是一把方形剑,无尖无锋。 他的肩头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若是不是他在最后一刻闪开了半分,这口子会划在他的胸口上。 “好剑术···” “来日再请教。”他抽身而退,运足了内力身子腾空而起。 秘卫正要去追,那人却已经飞出了数丈之远,无奈只能退了回来。 顾楠端着剑,回过身,站在楼阁上对着秦王一拜。 秘卫也纷纷一拜。 秦王淡淡点头,没有多言,白袍秘卫片刻之间消失而去。 四下无声。 秦王这才摆手笑道:“出了些小事,已然过去。” 说着拿起了一个酒樽:“诸位饮尽。” “哈哈,好。”一声叫好,众人看去。 是一个老将坐在群宾之中:“今日能一睹丧将军风采,着实叫人尽兴!当饮尽!” 说完将手中的酒樽饮尽。 众宾这才有了声音,议论纷纷。 “当真是好剑术。” “禁军之将,诸位可有门路,可能帮我引荐一番?” “莫要问了,禁军不明白?平日里根本见不到,能见上一眼,就该闭嘴,莫要惹事上身。” “我大秦之中有如此禁军,何人敢妄动,嗯?哈哈哈哈。”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三章:人去楼空 夜宴共饮许久,直到夜深,才堪堪结束。 宾客渐渐离去,夜中却是重新安静了下来。 刚才的那番盛景就像是从未出现似的。 秦王望着那人散狼藉,本该是他先行回宫才能让大臣们走的,但是他让旁人退去,也没人敢继续待着。 他半靠桌案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脸上挂着淡笑,挑了挑眉头。 人去楼空矣······ 秦王饮宴? 他似乎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若不他不是秦王呢? 就像如今,先王刚逝,他举宴,大臣还是会来。 没人会在这时候提那先王,也没人会记得。 提起一旁的酒壶,往酒樽中自己给自己酌上了一杯。 悠悠地抬起手中的酒樽,对月高举。 父王,这便算是我给你送行了··· 您为这天下,征战了一辈子,您说您,为了什么呢? “一场人去楼空罢了。” 说着,对着那凉淡的月色,摊手一敬。 酒樽微倾,清冽的酒液从中倒出,溅在地上。 几滴溅上了他的衣袍,打湿了一角。 秦王嬴柱一个人在那苑囿中独坐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为何独自留在那,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 秘卫禁军,统不得入内,就连嬴子楚,都只能被拦在门边等候。 顾楠已经离开,秦王夜宴已经过了,后面的宫中守卫,秘卫会接手,用不着她继续在这吹冷风。 等到嬴柱出来,两旁的侍者赶忙迎了上去,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大王,夜寒,还是早些回宫好些。” 一个内官在旁小声的说道。 嬴柱摸了一把自己斑白的胡子,淡淡点头。 声音有点无力,看来也是已经累了。 “也好,回去吧。” 正准备移驾。 一个人走了上来。 是嬴子楚。 此时的他穿着黑色的衣袍,恭敬地走到嬴柱面前。 “父王。” 嬴柱脸上微笑。 “子楚,为何还未归去?” “今夜宴上有恙,父王还未回宫,子楚不敢归去。” 嬴子楚低头站在嬴柱的面前,颇有一番忠孝的模样。 嬴柱的微笑里露出了几分欣慰。 至于有几分是真,只有他自己知道。 伸出手,拍了拍嬴子楚的肩膀。 “我儿有心了,寡人虽然不如先王勤通武学,但也没那般不堪。” “何况,秘卫在此,你也不必担忧。呵呵,也罢,既然你未回去,就和寡人一起走走,你我父子倒是很久没有长谈过了。” 嬴子楚连忙点头:“听父王的。” 两人结伴顺着苑囿走下,几个侍者被嬴柱挥退了,秘卫早已隐去,但是若是秦王有危,恐怕就会第一时间出现。 宫中的晚上少有声音,路旁的浅草之中似乎能听到虫鸣,还有浅浅的风声在耳边轻吹。 嬴柱似乎感觉到了冷,紧了一下自己的披风。 “子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着问道:“当年,先王与你做质子送于赵国,吃了不少苦吧···” 嬴子楚的脸色一怔,随后,嘴唇抿得发白,尽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 “赵国待我为客,何苦可言。” “如此,苦了我儿。” 嬴柱说道,再赵国做质子,身负国罪,该是一番如何模样,他怎么会是不知道? 嬴子楚的眉头动了一下:“不苦。” 如今的嬴柱带他,可谓是做足了父亲该有的样子。 但是,当年嬴柱对他的不理不睬,对他母亲的冷遇,他也同样记得清楚。 低着头,他没有再犹豫,从自己的怀中哪出了一个盒子。 “父王,儿臣家中一门客本是一商人,行商四方,家藏了不少异品。” “嗯?”嬴柱侧头,看到了嬴子楚手中的盒子,眼中带着几分不明的神色。 “商人?可是你落于赵国之时,与你来秦国分说的那人?” “是那人。” “这样说来,也算是我儿的恩人,虽然是为商人,你当敬重。” “是。” 嬴子楚应道,接着说道:“那人手中有副药方,听闻滋补,想到父王常说身体虚弱,特来找人制来献与父王。” 说着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盒子里面铺着锦缎,显得十分精致,锦缎之中,几枚药丸静放在那。 “哦?”嬴柱似乎有些惊讶,接过了嬴子楚递上的锦盒。 药丸摆在其中,每一颗大概只有指尖大小,黝黑滚圆。 “倒是我儿有心。” 轻笑了一声,盖上了盒子,收与怀中:“如此,寡人就收下了。” 之后的时间,两人像是一对和睦的父子,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已经是走到了宫门,嬴子楚不合适再进去。 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嬴子楚退了半步:“父王,天色已晚,儿臣这就先请归了。” “嗯。”点了点头,嬴柱摆手:“去吧,早些歇息。” “是。” 嬴子楚躬身退了几步,随后起身离去。 直到他背过身子,脸上谦和的模样才褪去。 他给父王的确实是补药,且是滋补的良药,是以吕不韦给他的异方。 不过又加了一些他物,除了大补之外,还有滋身补阳的作用,药性不算烈。 普通人吃下去自然无事,甚至算得上是难求的佳品。 但是秦王的身子,体虚亏空,时常需要太医调理。 前几日,嬴子楚特地让人走上了一遭。 从太医那取来了嬴柱的医案,就着那医案,做了这些药品。 就算是名医来验,一时之间也不可能验出什么。 但这药若是真以秦王嬴柱的身子若是吃下去,盖是只有一个结果。 三日之内,气血攻心。 背着手,嬴子楚的衣袍随着他的步子卷动。 他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彻底沦入这权势的最后一步。 他仰了仰头,步子似乎顿了一下,咧嘴干笑。 不知道在笑什么。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四章:可怜人 嬴柱回到了宫中,宫中烛火被点亮,他一个人走了进去。 坐在桌边,将怀中的药盒取了出来,放在桌案上。 脸上平静,看了那药盒一眼。 “来人。” 像是风声,又不是风声。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宫殿的角落。 “将这药盒拿去验过。” 那人静静鞠躬,上前来取过了药盒,离开了殿上。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人重新走了回来。 “大王,验过了。” 嬴柱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只是问道:“如何?” “回大王。”那人端着盒子,上面少了一枚药:“是一滋补的异方,太医说,药效该是不错。” “嗯?”嬴柱轻笑了一声:“看来当真是子楚孝心?” ··· “也罢,把药呈上来吧。”嬴柱招了招手。 那人将药丸重新送回了他的面前,起身离去。 嬴柱看着那药沉吟了半响。 看来是我多心了。 似乎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取出了一枚药,送进了嘴里。 起身就寝。 —————————————————— 秦太子安国君嬴柱薨,苑囿夜宴的第二日,宫中传来了如此消息。 于服丧期间,死于寝宫之中,太医检过后,称是伤心太重,而又体虚,气血攻心而至。 伤心太重,气血攻心? 多么古怪,但是却又是如此,安国君死前并无半点异常,就连宫中秘卫都无线索。 至于嬴子楚献药,除了宫中秘卫,根本无人知道。 宫中秘卫会说什么? 他们不会。 他们只会效忠秦王或是秦王继承人,如今本该是秦王的安国君已死,嬴子楚,就该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何况,嬴柱已死,没有了他的身子对照,再没人能说明那性情不烈的补药有何问题。 顾楠从嬴政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没多说什么,静静地点了点头。 她或许是知道什么,她走的时候,看到过嬴子楚一眼。 咸阳城中没了安宁。 不过月余,死了两代秦王。 没人坐得住,议论之中,带着几分动荡。 但这动荡没有持续太久。 国不可旷日无君,本该何况如今国中不安,本该服丧的嬴子楚在大臣的建议下,除丧继位。 嬴子楚继位秦王的前一日,听闻有人说,他在生母夏姬的宫中呆了一日。 回宫之后,吕不韦拜见,没人知道他们二人之间聊了什么,但是聊了很久。 只知道继位当天,他按照了先王子的意思,大赦罪人,赏赐宗亲。 后封吕不韦为相邦,又封文信候,夏姬为夏太后,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 —————————————— “沙···” 一人踩在了落叶上,发出一声轻响。 嬴子楚穿着一声平常的袍子,站在武安君府门前,怔怔地看着那府门。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是一片落叶从一旁的树上落下,他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没有上前扣门,而是垂下眼睛,转身准备离开。 “喂。” 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他停了下来,回过头,顾楠正靠在门边,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阵,顾楠侧了侧头。 “来都来了,不坐坐?” 嬴子楚愣了半响,笑出了声,笑得很累:“如今,还敢这般和我讲话的,该是只有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走向武安君府。 “给我来点酒,我想喝些。” “抱歉,我戒了,府里没有酒。” “···” “那就水···” ———————————————— 顾楠举着壶子。 凉水倒进杯中,嬴子楚拿起杯子,就像是喝酒一般,一口将凉水喝尽。 顾楠没再给他添,而是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 嬴子楚自己拿起了壶子,给自己再倒上。 那着杯子端在自己的身前,顾楠看了嬴子楚一眼:“我是真没想到,当年那个逛青楼的公子,会这般成了秦王。” “···” 一时间没说话,嬴子楚喝了一口水,快入冬的日子,凉水入喉,沁得人心中发冷。 良久,他才笑着开口。 “我也没想到。” 顾楠单手撑在桌上,侧头看向半空,云载悠悠。 “我本以为你会杀了吕不韦。” 嬴子楚抿着嘴巴,摇了摇头:“吕不韦是我的恩人,若杀了他,只会寒了群臣之心。” “况且,我继位之日,他曾与我长谈。约法数章,不涉军政,不掌兵权。他终究只是个求财权的商人,在他没有不臣之举前,我不会动他。” 午间的武安君府静谧。 只听得树叶的沙响,似是时间都慢了下来。 嬴子楚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父王是怎么死的?” 其实他心里明白,那日,顾楠是看着他留下的。 顾楠没有否认,微微点头:“或许知道。” 嬴子楚抬起眼睛,咧开嘴巴笑道:“你不怕我杀人灭口?” 他看着顾楠,顾楠回看着他,最后,他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顾楠才出声说道:“我当你是嬴异人。” 当我是嬴异人··· 嬴子楚低头,看向手中那杯里,水面映着他的面容。 早已少年不在。 又看向顾楠,翩翩佳人,伊人如旧。 “顾兄弟,你觉得,我嬴异人,该是个如何的人?” 他的声音沉沉,不再有力。 地上树影晃动,顾楠轻声说道。 “可怜人。” “哈哈哈,可怜人。”嬴子楚像是停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大笑着,笑得疯癫。 “我如今贵为秦王,掌天下近半雄兵,怎么是个可怜人?” 笑着笑着,他的笑声却慢慢停了下来,直到再也笑不动。 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的脸上笑容渐渐褪去,只剩一片萧索。 垂下了头,怔怔地看着桌案。 “可怜人······”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五章:总该来的时候 “哼!” 一匹黑马停在了宫门之前,算不上是健壮,但是身上的肌肉棱角分明。眼睛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甚是凶煞,停在那,踢踏了一下蹄子,鼻尖哼出一股热气。 黑马之上坐着一个白袍将军,脸上带着青铜甲面,不见面容。腰间挎着把黑剑,白色的披风垂在身侧,随着那马踢踏着轻轻晃动。 宫门的守卫看到那将军,眼睛不自觉地低了下来,不敢去看。 旁人不知道,但是驻守宫门的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在这将军是何人。 陷阵军营就在宫侧,他们见过几次,就是几次,就让他们难以忘却。 实在是一只凶军,被他们看上几眼,就像是被剑架在身上划拉一样。 “顾将军。”守卫低头行礼,陷阵领将姓顾,他们也是谣听到的,至于具体叫什么,没人知道。 “嗯。” 顾楠拉着黑哥缰绳,这货这段时间恐怕是在家中闷慌了,老连时常会带它溜溜,但是这武安君府怎么也不会有沙场宽敞。 如今难得出来一次,有够不安分的。 一边想着,顾楠一边轻拍了拍黑哥的脖子。 黑哥哼哼了一声,这才安定了些。 又看向那守卫,顾楠从自己对的怀中拿出了一份简诏。 “秦王召见,还望兄弟放行。” “将军稍等。” 守卫接过了简诏,摊开来仔细的看了一遍,好一会儿,确定了秦王的御印,才重新递还给了顾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几日宫中的守卫加严了起码五成,谁让一连死了两位秦王。 他们没有因为失职被革就已经该是谢天谢地了,这中非常时期,不敢马虎。 “无事。” 顾楠没有介意,接过了简诏放回了怀中。 守卫的队正回头摆了摆手;“放行!” 一队守卫这才让开,给顾楠让开了一条路。 秦王宫中,顾楠将黑哥交给了侍卫,解下了腰间的无格放在站在门边的宦官的手里。 抬起步子走进了大殿之中。 大殿里有些空,官职不到,又因为身份的原因,她是没参加过什么集会的。 被召,也只会是单独召见。 不过这次不同,除了她之外,倒还有一个人。 嬴子楚做在上座,下面半跪着一个老将军。 穿着一身黑色的甲袍,内里衬垫着件厚麻衣,两手的肩甲上各刻着一个虎首。头盔抱在怀中,披风拖在地上。 两鬓早已经发白,脸孔虽然年迈但依旧带着一种威势,两眼泛着不明显的锐意,在顾楠走进房中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 让顾楠有一种自己被猛兽盯上的感觉,等她严阵以待之时,却发现那老人只是笑看着她。 那笑也不危险,勉强算得上长经战事的顾楠自然分的清楚对面的人有没有敌意。 至少这老人的眼里没有,那像是长辈看后辈的眼神。 这个老将她见过,也认识,是来祭拜过她师傅白起不多的几个人之一,蒙武的父亲,蒙骜。 “顾将军,你来了。” 嬴子楚打破了殿中无声的气氛。 顾楠暗自看了一眼殿中,脸上露出了一些尴尬,如果没有旁人的话,她应该就是最晚一个到的。 索性应该没有迟到,不然就该是过失了··· 抱手行礼:“下臣不该,让大王和老将军久等,还请大王恕罪。” “呵呵,无事。寡人和蒙将军也未等,你便到了。” 嬴子楚轻笑了两声,将手摊向蒙骜一旁的一个坐榻。 “坐。” “谢大王。” 顾楠无奈地坐到了蒙骜的一边。 该说当真不愧是沙场老将,一旁光是的气度,就让她有些紧迫。 却是不知道秦王找她来是何事,嬴子楚刚继位没有几天,本该是忙于政务才是,别的不说,就上一代秦王子服丧的那月余拖下来的政务就该够他忙一阵的。 怎么会有时间找她和蒙老将军来谈话的··· 嬴子楚坐在上座,沉吟了一番,才开口说道 “先秦王为政勤军,大开天下,退魏破赵,令六国不敢进秦土半分。可惜天不近人时,先王故去,留未尽功业于寡人,寡人才德有缺,思来惶恐。” “如今咸阳中留将未有几人,盖是领兵四方,斟酌而知,是以想到了蒙将军,顾将军该能为寡人解忧。” “蒙将军领将久矣,功果累累,于其六国余威之重,让人心往。” “顾将军领军亦有数载,掌军禁卫,魏周之中,陷阵之名无人不知。” 被嬴子楚这么一番夸下来,顾楠听得晕乎。 而蒙骜则是尽显老臣风度,坦然自若地坐在那,自顾自地眯着眼睛。 嬴子楚长篇大论了许久,最终,才说出了他的目的。 “先王功业不敢有失,子楚不得,还请二位将军助我。” 顾楠的眉头微微皱起。 蒙骜摸着自己的胡须,沉默了半响,问道。 “大王,可是要起兵?” 嬴子楚顿了一下,随后毅然点头。 “是!” 坐下下座的顾楠无力地挑了一下眉头。 是又要起兵了。 刚才嬴子楚长篇大论之时,她就该猜到会是一些才是。 秦国停戈不过几年,百姓苟喘不过片刻。 该是说,还真是快啊··· 也是,这战国未去,这仗就不可能停的下来。 说句直白的。 不是你打别人,就是别人打你。 蒙骜看向嬴子楚:“大王,可是要攻韩?” 嬴子楚勾起嘴角:“蒙将军知寡人,寡人待以蒙将军为将,领军九万,顾将军为从军都尉,率陷阵领一万先军。” “攻与韩皋、荥两城。” 攻此二城,意不在韩,此二城皆于魏国边境,若是秦国能取,秦境与魏都大梁就不过相邻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六章:书生,不若早些打完 等得到顾楠跟在蒙骜的身后从殿中出来,一旁的侍人将无格递还予她,接过无格,顾楠接过剑,将它重新绑回了自己的腰间。 蒙骜站在前面等了她片刻。 等到顾楠将无格挂好,抬起头,才发现蒙骜还站在那。 两人结伴顺着宫墙向着外面走去。 蒙骜走在顾楠前面,突然说道:“是白起那老儿故去,好久没见过你这丫头了。” “倒是常听武子提起你。” 顾楠一顿,不知道该作何回话。 蒙骜却没有要她说那些没营养的回答的意思,只是继续说道:“你和你老师不一样。” “但也没落了他的名声。” “陷阵军,着实不错。” “老夫见过一次,可还记得?你与那陷阵与魏国杀回来的时候。” “是虎狼之军。不过数百人,能叫千人亦避。” “不过真正的战事,终归不是百千之数可为的,而是万万人之举。” 说道这,蒙骜回过了头,本该衰老的松弛的眼睛看着顾楠,却让她感到一丝紧张。 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的无格。 蒙骜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无需紧迫。” “白起的学生不该只有这些能耐,此次战事······” “老夫期着看看,白起是教了你什么。” 说完,不再停留,转身慢步离开。 顾楠看着蒙骜离开的方向,等她反应过来。 嘴角一撇,耸了耸肩膀。 远眺了一眼那宫殿,也是回身离开。 —————————————————— 召集十万人不是一个小数目,自然,动静也不会小。 很快就有人知晓,不过刚继位的秦王居然要起兵。 没人会想到,他会在如今这个国中政局不稳的情况下起兵扩土。 有人笑他自负,也有人感叹他的气魄。 不过起兵攻伐这件事,终究是愁的人比喜的人多些。 军中扩张,又是开始招募男丁。 却也没人叫骂,是习惯了,是麻木了。 这世道总是这样,不过才歇了几年的战事,突然就又起来了,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王宫公子府,嬴子楚继位之后,自然住进了宫里的寝宫,自带的,嬴政这小子也搬进了宫里。 嬴政搬进王宫的那日,一向少事的他少见的出了麻烦,非要人将本来住的府中院里,栽着的那几株白花树移来。 折腾了许久,总算是将那几株树移进了宫里。 李斯升了个官,不过依旧是是小吏,额,但若是论及官职,应当是比顾楠这不过军候的军职要高些。 他倒是越来越神采焕发,他能看的到自己未来的仕途前景,当是一片光亮。 他要做的,就是让这路,真的成那一堂皇大道。 不过,这几日他是有些愁的,在宫中偶然听闻秦王起兵要攻韩,而领军的除了那老将蒙骜,另一个都尉居然是顾先生。 李斯坐在亭中皱着眉头,顾先生本该是禁军领将,手中禁军也不过千人,他是万万没想到领将这般事怎么会找到顾先生的。 “手,再抬起来些。” 顾楠站在嬴政的旁边,嬴政的手里拿着一只木剑。 他也到了年纪,身骨开始长了,武学的路子也该练的实在些了。 从前教嬴政练武,顾楠主要教一些招式和术说。 盖是因为身骨还未有形,若是练过了,容易落下些隐患。 如今也是该教些硬实的东西了。 每日练得嬴政浑身酸痛。 顾楠倒是乐在其中,天道好轮回,这回轮到她当先生,总算是把当年她师傅给她的怨念出了个痛快。 “知晓了。”嬴政满头大汗的举着手中的木剑,微微上抬了一些。 颤颤巍巍地收剑,随后又一剑一刺出。 “软绵绵的,倒是拿出些力气来啊。”顾楠站在一边直摇头。 我也想啊,嬴政心中大苦,奈何手中实在是没力气了。 看着嬴政的样子,顾楠摇了摇头。 “这般,看好了。” 一边说着顾楠一边握住了嬴政的手。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的柔软,鼻尖上带着淡淡的香味。 嬴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低了低头。 横端着嬴政的手,顾楠一剑刺出。 发出一声凌厉的破风声。 “明白了?” “明,明白了。” “练。” 等到顾楠下课,嬴政支着剑气喘吁吁地站了一会儿,就摔在地上,坐着不想再爬起来。 无奈地一把提起了这不中用小子,放在了一旁地上的席子上。 她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年练这些的时候是怎么个样子的。 “休息一下吧。” 顾楠悠然地走到了李斯坐着的亭子下,拿起桌上的壶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李斯侧过头,看向顾楠。 直到顾楠都被他看的不自在,看了他一眼,问道。 “李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李斯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 “顾先生,可是要领那韩国的战事?” “···” “嗯。”顾楠应了一声,她也不奇怪,李斯毕竟是嬴政的老师,能听到些消息也很正常。点了点头,算是作答了。 李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顾先生,你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顾楠拿起杯子吹了吹,笑了一下。 “这是秦王所令,怎么,我还能驳了秦王?” “这···” 李斯张了张嘴巴,最后垂下了手,摇头。 “这军中皆是男子,行军打仗,出生入死。” “顾先生,一介女儿,如何会是合适?” “真非要先生打这一仗?” “······” 顾楠沉默了一下。 “书生。” 笑着看了一眼李斯。 “这仗我不打,总有人要去打,不若且去,早些将它打完。” 说完,喝尽了杯中的水。 何况,她该是打。 想着,她的看向了那倒在院中喘气的孩子,放下了杯子。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七章:倒霉这种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你倒霉 军营之中几只巡逻队从校场之中走过,模样有老有少。 身上穿着身破旧的皮甲,上面沾着灰尘,看上去灰暗了一层,几处地方能看到些划痕破口。 不知道这些皮甲是囤积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个死人身上扒下来。 里面穿着的麻衣在冬天没有半点御寒的能力,嘴唇冻得泛白,抱着的铜戈,铜矛。在军营中走过,搓着自己的手掌。 十万人的军队并非朝夕可以调集的,其中有数万人本身都不过是民夫,受军中召集才到了这里。没有正军该有的装备更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他们所在的意义通常也不过就是军中的马前人,第一批送死的人而已。 训巡列的队伍走了过去,两个士兵坐在土堆边,手里的兵器放在一旁。 “喂,你早间见到那陷阵军了吗?” 士兵把头盔从自己的头上摘了下来,揉着自己冻得发红的耳朵。 看着远处还要继续巡营的士兵,摇了摇头。 坐在他身边的话同伴听到他的问题,半躺在土堆上,思考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皱着眉头。 “早上,那支黑甲军?” “是了。”士兵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那支黑甲军。” 今天早上的时候他可是记忆尤深,那密密麻麻的黑面人从军营外面走进来,那一身装备··· 不说别的,就说那铠甲和可以罩着全身的大盾,就少说有百来斤重。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背的动的,若是换了他,恐怕是快走不了路了。 那些人,就那么穿着那些,若无其事。走近的时候,简直就和那铁骑一般,地上都要晃三晃。 “开了玩笑的,步卒什么时候有的了那般气势,走起路来全是一声,压得人胸口发闷。” 半躺在土堆上的士兵嘀咕着,眼里却有种说不明的羡慕。 真是威风啊··· 确实威风,那陷阵军的名头就是精锐中的精锐,百人就可冲阵不散,陷阵披靡的精锐。 大秦禁军,里面的人连个名字都是没人知晓的。但在秦国的军里,他们就是最最威风的士兵。 特别是秦攻周魏那些年之后,陷阵军在秦军里传的越来越神。 那陷阵领将,不过是千人统帅,本该最多只能算是个军候,但是在军里,就算是都尉都没人敢蹙他的眉头。 没别的,人家直属王室,也没别的,人家一人就能叫千人军不敢往前走。 对于那支军的具体什么旁人什么都不得打探,什么都不得知道。 这才是禁军,和王宫的那些看门的守卫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叫人羡慕。” 抱着头盔的士兵笑着说道。 “羡慕个啥?”躺在土堆上的士兵坐了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陷阵军那地方,是威风,但你也知道去了是要干嘛的。莫不过千百个人,哪次不是向着万人冲阵。你我这般人去了,没个几天恐怕就要死在哪里。” “也是,我等还是做我等的平头小兵便是。” “哼,没志气。” 一个少年声音传来。 “嘿,你说谁人没志气,不若你自己去试试?” 士兵黑着脸回过头,就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站在那里,身上穿着身小将的袍子。 脸色一慌,这小将他知道,那日蒙将军来的时候的,带在身边的。 “拜见小将军。” 站起了身,匆忙行礼。 半趟在地上的士兵也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连忙也爬起来。 “拜见小将军。” “哼哼。”那少年小将插着腰,看着眼前的两个士兵,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营中时间不做事,你等二人在此偷懒,说说,哪一军的?” 听到这,两个士兵的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老天,怎么就是怎么倒霉。 就休息了一会儿就被人抓着了,而且看样子,来头还不小。 “将,将军,我二人······” 支支吾吾地,一时也不敢说上来。 小将的眉头一挑:“其实,我也可以不追究。” 呼。 两个士兵长长地松了口气,其中一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多谢小将军。” “不过啊。”小将的脸色变的神秘了起来,一手压着腰间的剑柄。 “你们得先告诉我,那陷阵军的军营在何处,让我去见见。” “这。”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也不是有什么,只不过这不合规矩就是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将为何要问陷阵军的事,但不管是陷阵军还是这小将,他们可都是得罪不起啊··· “啊,不说啊。”小将耸了一下肩膀:“那没办法了,我只得抓你们走一趟了。咱们按着军法的规矩走。” ······ 咕嘟,士兵咽了一口口水,无奈地讪笑了一下:“这,小将军,我们自是可以告诉你,但不过···” 这小将很是上道,直接点头说道:“我不会告诉旁人是你们和我说的。” “谢将军。” ······ 问得了陷阵军的位置,那小将挎着剑就满脸期待的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他身后的两个士兵如释重负的重新坐在了地上。 “那人是谁?” “呼,你不知道?那是蒙武将军的孩子。” “······” “我们真够倒霉···” ———————————— 那小将步伐匆匆,脸上一副兴奋的样子。 陷阵军,从小他就随父亲在军中听过这军的不少传言,那丧将一骑当千,三百陷阵能叫千人绕行。 不过数百人,在万军之中来去无阻,何等豪情。 盖是如此,从小他就是各种打听那陷阵的消息,特别是那陷阵将。 千军万马避白袍,他实在是想见见杀出如此威名的将军会是个如何人物。 这次听闻陷阵会和他们随军攻韩,他就已经开始向父亲扯问那陷阵的位置了。 可惜,陷阵是禁军哪有叫他随便去的道理,蒙武也就一直没和他说。 总算是叫我知道了。 小将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陷阵军······ —————————————————— 今天实在抱歉哈,昨天有些发热,实在没写出什么,今天早上才算好了些。今天也只有一更了,望天。最近天气也冷了,大家也注意些吧。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八章:所以偷窥是不行的 “呼。” 小将蹲在营地外,喘了口气,顺着营帐的间隙看向营地里面。 营地中略显空旷的空地上并没有太多的人。 如今大军停驻,陷阵军营倒是并没有处于警戒的势态,空地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相互之间聊着天。 “哎,今天军中吃什么?”穿着黑甲的士兵披着甲胄,一边说着,一边做到了自己的同伴身边。 “你没在军中待过?别问这种没的意义的话了,军中还能吃什么?干粮。” 同伴翻了个白眼,那士兵也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抱怨道。 “又是干粮,这大军还未开拔,还不能让我们兄弟自己打些野味?” “那你自己去和将军说,给我们改良个伙食,兄弟们一定都记着你的好。” “···还是算了。” 提出要打野味的士兵砸吧了一下嘴巴。 将军平日看着松散不靠谱,但每到陷阵行阵的时候,比如镇压清剿流军的时候,又比如咸阳封城的那段时间。 只要在军阵之中,身上的那股戾气,旁人都不敢靠过去。 也没办法,明白的人都知道这种时候开不得玩笑。 这时候跑去说要改善伙食,被揍一顿估计都是轻的······ “那边,那边那两个,要做什么。” 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连忙转移了话题。 指向了不远处两个正在吵嚷着走向营地中间的人。 同伴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去,看到那两人。 “要比划比划呗,他们两个谁也不服谁,哪天没来上这么几手?” 营地中央的两人活动了一下,在旁边的士兵的起哄声中各自摆开了架势。 这是要比试吗? 窝在营房后面的小将舔了舔嘴唇,身子向前凑了凑。 两人各自站开,相互行了个礼。 “呼。” 礼刚行完,也不多说,一个人就直接上手了。 手中的拳头生风,径直一记突拳向着对手打去。 “砰。”一声闷响,对面的接住了他的拳头,翻身一扭,那有力的拳头被折了开来。 两人停了半秒似在角力,但是没有片刻,其中一人就抬起一脚,夹着劲风踢向另一人的腿弯。 另一人也不是吃素的,大腿一曲,用小腿接住了那人的一脚,趁机转身绕到了前者的身后,被扭开的右手顺势锁住了他的喉咙。 双手一收,被锁住喉的那人面色通红,脖子上青筋胀起。 “服输不?” “服输,个屁!” 一手肘打在了身后的人的肚子上,后面的人猝不及防松开了手,蜷成一团。 前者直接转身,一脚抬起膝盖撞向对手的太阳穴。 “啪。”险之又险的时候,后者还是反应了过来,一手挡住了那人的膝撞,闪向一边。 两人对峙了一阵,又立刻冲打在了一起。 蹲在角落里的小将看得目瞪口呆,时不时倒吸上一口冷气。 穿着几十斤中的甲胄,也完全没有妨碍到他们的动作,迅捷凌厉,招招直取要害,招招就像是要着毙命去的。 而且屡出奇招,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是不能用来进攻的,膝盖手肘额头腰缠,无所不用,关键是招式还是狠辣。 最吓人的一次就是一人直接盘上了一人的手臂,两脚踩在了另一人的身上,两手抓着那人的手掌,几乎要将对手的手扯下来。 这哪是军阵里的比较,上阵杀敌也不过就是这般狠毒。 小将张了张嘴巴,这般比起来,别军的比试简直就是小孩过家家。 就算是他上场,估摸着若是不知道这些招式,说不定都会被对方卸下一只手一只脚来。 陷阵军的招式都是顾楠结合了一些她对现代军体拳的理解总结出来的一套近身博弈的招式。 虽然她本人并不了解军体拳,甚至只是在当年义务服役的两年学过一些。 但是不过她这些年的武学也不是白练的,武安君府的书房里的堆了一房的竹简兵书她也总算是看过了大半,毕竟古时闲来无事,也只能读读书消遣。 算不上理解多深,但是毕竟是能懂得一些,也不尽是当年那一个一窍不通的少年人了。 综此之下,她也算是结合出了这么一套东西,算是看的过眼。 在军中所用还是颇有些效果。 小将看着那营地之中的比试,越加心惊也越加看得入神,那些招式简单但是很是实用,在军阵之中用来搏杀真是再适合不过。 “砰!”一脚停在心窝上,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两者之间才相互看了一眼,各自退开。 胜负已分。 “好!”小将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低声叫到:“真是厉害!” ······ “你是什么人?”一个轻淡的声音从小将的背后传来。 小将后背的寒毛一立,只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强烈的戾气。 心跳漏了一拍,浑身冰凉,危机感让他按捺不住。 一把抽出了腰间的剑,向后砍去。 “当!” 长剑架在一把剑鞘之上。 一根细长的黑色剑鞘。 那小将却感觉像是披在一块石头上,虎口被震得发麻,剑刃打着颤,对方反而纹丝未动。 不能被抓住了,要是被送到父亲那里免不了一番教训。 小将心中一慌,也不敢去看对方是什么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就虚晃挥了一剑,抬起腿就想要跑。 “还想跑?”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一十九章:当你老了,额,这么说是不是太早了 没等小将一步迈出去,只听到一声剑出鞘的声音。 森冷的剑锋就已经贴在他的脖子上,衣领被开了条口子,同时,几缕断开的头发从脸颊上缓缓落下。 想要迈出去的腿生生停住,一动不敢动。 身后的传来了刚才的声音。 “你,是谁?” 顾楠打量着眼前这个背对着她的人。 看身材也不过就是一米六出头些的样子,比她还要矮上小半个头,身上穿着的是秦国的衣甲。 莫不是他国的内线? 在这咸阳城门口,这般大胆? 一边想着一边皱起了眉头。 小将僵硬的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丧白色衣甲的人,脸上带着纹刻着凶兽面纹的青铜甲面。 手中的剑有些细长,没有剑格。 这种剑这种装束很少见,少见到秦国应该只有一人。 小将的脸色变了,变得一脸惊喜,指着顾楠。 “丧将军!” 顾楠的两眼一眯,挑着眉头,脖子一歪:“哈?” ———————————————— “所以。”顾楠坐在营帐里,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正坐在自己下面的那个小将:“你是蒙武的孩子,蒙恬?” “是是。”蒙恬连连点头,一脸兴奋地说道。 “我早就先见见您了,听闻这次你们陷阵军要随军,我就一直在和父亲打探。您不在知道,我父亲那人甚是无趣,一直不和我说,我找了两个士兵。巡阵时间,你猜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休息。我就抓住了他们······” 顾楠坐在那听得头痛,心里暗暗郁闷,那蒙武是怎么教的,历史上堂堂的大将蒙恬,怎么是这么个话痨? 但是想起当年在军中缠着白起讲兵的蒙武,能把白起烦到躲起来的那货。 深深地看了一眼蒙恬。 有其父必有其子吗? “停。”伸出了一只手,制止了蒙恬继续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顾楠直接地问道:“你在我阵前偷摸是要干什么?” “自然是来见见将军和陷阵军。”蒙恬说着,两只眼睛里闪着光:“陷阵军何等威风,有如此良机,不见上一面,岂不是人生一大憾事。” 忽然之间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军,你们那陷阵军之中近身搏击的那武学叫做什么?我关那套武学招式简单,但是出手毙命,若是扩及军伍,绝对有大用······” “停!”顾楠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黑了。 “你父亲在哪一军?” “啊?”蒙恬的脸色一白,这才发现自己是被抓住的情况,抓了抓头发,哭丧着脸。 “将军,能不把我抓着交到父亲手里吗?我父亲那人刻薄的不像个样子,要是让他知道我偷跑到禁军,定是要罚我的。将军,我也不是怕罚,但是在全军面前拿得多丢脸······” “停!”顾楠闭着眼睛嘴角一抽,额头上似乎能看到一跟青筋跳着。 “你还知道这是禁军,那就跟着军法来,蒙武那货该是在蒙老将军账下吧,那我就直接把你交到中军去便是。” “别啊,将军,将军。” 顾楠也不搭理他,直接推着还被绑着两手的蒙武向外面走去。 走到外面,招呼了两个士兵直接架着他扔到了一匹马背上,自己跨上了黑哥。 蒙恬趴在马背上,灰暗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重新精神奕奕地抬头看着骑着黑哥走在一旁的顾楠。 “将军,听说您一骑杀得赵军千军不敢进,这是真的吗?” “假的。” “不该啊!我父亲都说那是真的,将军莫要糊弄我。” “将军,听说陷阵三百人一夜入吴城,这是真的吗?” “假的!” “将军又骗我,我亲耳听到过我爷爷和我父亲说这事,我爷爷那时候还和我父亲说他该多和将军学学,行军打仗,不该固步自封,循规蹈矩。军法多变,能胜才是王道。” ······ “将军,你说陷阵军步卒结成盾阵,弓弩射不得进,骑军冲不得破。结成弩阵,循环往复,连绵不绝,配合我大秦的强弩(秦国的弩箭确实很厉害)寻常军阵根本不能上前。还有尖锋阵,侧翼阵,顾将军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些阵法该是个什么模样?” “······” “将军···” 蒙恬还待说,却听得啪的一声。 扭头发现顾楠一只手提在了他的后领上。 随后在他呆呆的眼神中一只手把他整个人提鸡一般的提了起来,凑到进前。 咕嘟。蒙恬看着近在咫尺的甲面,喉咙动了动。 面具下黑白分明的眼神似乎在笑看着他,不过那种笑意让人浑身发冷。 “安静些,不然我现在就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军法处置······” “明白,嗯?” “明,明白。” “哼。” 蒙恬被重新放回了马背上。 “将···”又准备开口。 顾楠的嘴角一抽,教训小辈,一剑鞘直接打在了蒙恬的屁股上。 “哎呦。” “不说了,不说了。” 轻甩了一下黑哥的缰绳,黑哥瞥了顾楠一眼,速度加快了一些。 顾楠坐在黑哥的背上,看了眼一旁的马上闭着嘴不敢说话的蒙恬。 不知不觉,这些小辈倒是都已经长成了少年。 自己也成了老一辈了。 想到这,轻笑了一声。 微微仰头,风扯着营旗,摇了摇头。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章:儿子怕老子,嗯,一直都是如此 “武儿。”蒙骜坐在营帐之中,随手将一份兵简递给了坐下下座对的蒙武。 “你对我军攻韩怎么看?” 蒙武接过了兵简握在手里看了两眼,了解了大概的内容。 秦王对攻韩花费的力度不可谓小,而且,给的时间也是有些紧迫。 韩国在军事实力上和秦国有着不小的差距,虽说在铸造方面颇有建树,单兵精良,奈何地少人稀。这一战本该不需要如何重视,胜之不难。 甚至可以说,十万甲,有些多了。 “我觉得秦王攻伐略有些急迫了,如今我大秦已经坐拥近半天下,带甲数十万,何必如此急于攻取这韩国的二城?” 蒙武也是比当年沉稳了许多,毕竟已经是两个少年孩子的父亲,那时候年少气盛的模样是磨平了不少,有了几分大将的沉稳气度。 下巴上也蓄起了不短的胡子,看起来颇有分领军之将的样子。 蒙骜听到蒙武的这番见解,失望地摇了摇头:“盖是说你只能做这一军之将,难为总兵。” 说完指了指蒙武的胸前:“你胸中的气魄也就只有一城一邦,装不下宏伟之才。” 蒙武被自己的父亲说的尴尬,但是也没法反驳,谁让人家是自己的老子,而且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他自己也清楚,父亲说的确实没错。 他或许会是一个好的将领,但是说要领天下总军,他自认为是做不到的。 蒙骜看着蒙武略有消沉的样子,抚了一把自己的胡子。 “不用如此,领一军亦有自可为,领总军亦有自所失,各有所长。” “但你胸中气量,也该大些了,你已不是个孩童,莫要向少时那般了。恬儿你也是要好好教导,知道?” “孩儿知道。” 说了一番旁话,两人才重新将目光转到秦攻伐韩的事上。 蒙骜皱着眉头拿过秦王送来的兵简:“此番秦王攻韩,老夫所想,该是有两个所求。” “一是此二城临近魏都,若去此二城,魏国必危。唇亡齿寒,如果魏国明白这个道理介入援助,我军要攻取就会麻烦许多,所以秦王要加急用兵,只求速取。” 蒙武的心中一怔。 攻韩迫魏。 如此看来,这代秦王,所谋非小。 “这其二。”蒙骜的目光看向了帐外。 “东周未亡,这天下就名来不顺,秦王要彻底灭周,而且,需要一个借口。” “秦王攻韩,就是在等那周王给他一个借口?”蒙武的脸色有些不好,秦王这就是阳谋。 秦国攻韩,周于韩侧定是自危,到时无论周国是否会与他国共谋抗秦,秦王只需说他有,都可以此为借口攻周。 这番作为,未免太过大胆了。 “秦王真不怕纵国联合?” 蒙骜侧看了一眼蒙武,抬了抬眉头,轻声地说道。 “所以说秦王的气魄可畏,如此作为,不输于当年的秦王。” “而且。”他的嘴角咧开:“以我秦国如今兵锋,合纵诸国也未必就不可相抗了。” 蒙武还想说什么,一个士兵走了进来,拜在蒙骜的面前。 “将军。” 蒙骜疑惑地问道:“有何事?” “回将军,陷阵领将在外等候。” 士兵说道这,犹豫了一下。 “她?” 士兵的犹豫,蒙骜自然看得出来,眉头一皱:“为何迟疑?说来便是。” “是。” 士兵点了一下头,脸上挂着古怪的神色:“他,还绑着小将军。” 这是蒙家亲兵,他们称呼小将军的,应该也就只有一个人。 蒙骜的脸色一黑,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顾家丫头他见过,虽然是凶名赫赫的丧军领将,但是性子平缓,若是没有什么事不至于绑人。 至于蒙恬,他这个做爷爷的自然清楚是个什么样的小子。对于那陷阵军颇为推崇。而且有些跳脱,很是像他父亲小时候。 那小子,估计又是惹是生非去了。 眼角抽搐地看向坐在侧边的蒙武。 “我刚还让你好好教导恬儿,这转眼就给我惹事了?” 蒙武的额头上滴下了一滴冷汗,尴尬地笑了一下:“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落实嘛···” “哼。一会儿再和你计较。” 蒙骜摇了摇头,扭头对着下面的亲兵说道。 “让顾将军进来吧,顺便的,把那不成器的东西也带进来。” “是。”士兵退下。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白袍面带遮甲的将领走了进来,身边还带着一个被绑了双手的小将。 那小将一进了帐篷,就缩手缩脑的,看到了蒙骜坐在是上面,立刻不敢声响,抿着嘴巴认命似的站在了一边。 帳中一阵尴尬。 “见过蒙将军。” 顾楠站在蒙骜的面前,脸色无奈地躬身一拜。 蒙骜也是郁闷地抬了抬手。 “无需多礼。” “倒是麻烦丫头你把这混小子送回来了。” 说罢,瞪了一眼一旁的蒙恬。 “无碍,我军本就在修整,也无大事。见到蒙小将军趴在帐边,以为有他,这才抓了起来。” “问清了来由,准备送回来,中间小将军想逃跑,就给绑了。还望将军勿怪。” 顾楠简单地说了一下来龙去脉,把这小子的手给解开。 她还是有些后悔的。 没有把这小子的嘴也给堵上,这一路走来,她的耳朵到现在还在嗡嗡作响。 蒙武趴在自己的案边,单手盖着脸。 完了完了,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这下我恐怕也少不了一顿连累。 想到这,看着蒙恬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这小子··· 都说了陷阵是禁军,不能乱跑,你还给我去。 少了打不成? “这小子私闯禁军,就该绑缚惩戒,你做的没错。” 蒙骜只感觉脸上僵硬,他现在已经再想到时候怎么惩治这小子了。 实在是丢人啊。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一章:不急,心不要急,急不能急 顾楠给蒙恬松了绑,蒙骜黑着脸挥了挥手,就让蒙恬下去了。 蒙恬一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但看见自己的老子的老子那比锅底还要黑的脸,天大的话也的都给吞进了肚子里,逃也似的离开了营帐。 蒙恬跑出了营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来得及回想刚才帳中爷爷和陷阵将军讲了什么。 爷爷似乎称将军为丫头? 蒙恬的眉头一翘,转而摇了摇头。 该是听错了,怎么会是个姑娘。 帐内。 “来,顾丫头,你坐。”蒙骜指了指蒙武对面的一个坐榻说道。 “谢将军。” 顾楠客气了一下,坐了下来。 她本来是准备回营了的,也不知道蒙骜让她坐下是所谓何事,但是毕竟人家是总将,想来该是有事和她说。 “将军,是有什么事吗?”顾楠皱着眉头。 谁知蒙骜就低着声的侧过身子,问道。 “顾丫头啊,刚才送那混小子进来时候,没太多人看到吧···” ······ 看这蒙骜那副不敢伸张的样子,本来还以为是有正事的顾楠严肃的表情顿在脸上。 “这军中修整,路上自然是没有多少人的。” “啊,那就多谢了,丫头,这家丑不好张扬。恬儿这孩子从小被他爹带的跑歪了,是丢人了些,还是请你多多担待啊。” 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那小子带不好怪我吗? 蒙武坐在一旁垂着脖子。 “啊,哈哈,晚辈晓得的,晓得的。” 嘴角一抽,干笑了一下 果然,这是一家子,暗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咳咳。” 蒙骜咳嗽了两声,坐正了身子,似乎刚才说的话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摆出了一份认真的架势。 “顾丫头,你的陷阵千人,可是都已经到了军中?” 总算是回到了正事,顾楠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 “陷阵千人,现在已经全在军中停驻,只等开拔。” “嗯,陷阵千人,能有如何作为,老夫很期待。” 蒙骜摸着自己的胡子,突然有了些兴致问道:“你觉得,我们攻韩需要多久能回秦?” 顾楠愣了一下,随即思考了一番,慢慢地说道。 “攻韩不过三月,但要回秦,短时间里,该是不能。” “哦?”蒙骜眼前一亮,问道:“为何?” “秦王要有大动作,不只是攻韩。具体如何不知,但是对周,对魏,该是皆有所图。” “不错。”赞赏地点了一下头,蒙骜扫向蒙武。 “人家一眼就能看出端倪,你呢?平日里让你多通大略,真不知道你学到何处去了。” 说着眼里的嫌弃更深了几分。 得,我怕不是捡的。蒙武苦笑着看着顾楠。 顾楠回了蒙武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在蒙骜的帳中相谈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算长,顾楠就起身告辞离开了。 陷阵刚在此处扎营,还需要整顿,她作为领将不好离开太久。 蒙骜坐在帳中,本来是已经打算处理军务了,蒙武也准备开溜。 谁知还没有告辞,蒙骜看到了蒙武就又想起了蒙恬的事。 “你,去吧恬儿叫进来,我有话说。” “是。” 蒙武舔了舔嘴唇,无妄之灾啊····· 转身去叫蒙恬。 那小子,等这一趟过去,非得让他看看他老子的厉害。 蒙恬十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没有认怂,一副大丈夫死得其所的样子。 被蒙武叫来,走进了帐篷,看到坐在坐上的蒙骜,开口就是一句说道。 “我要拜顾将军作老师!” ······ 那天下午的中军营帐里的叫声有些惨,就连站在外面的亲兵都得捂着耳朵。 第二天秦军正式开拔,起兵攻韩。 沿着渭水河畔一路向东,冬日的冷风压得路边的野草低垂,草屑纷飞,偶尔能看到还开在冬日里的野花。 秦军的旗帜被拉得很紧,走在路上的秦军也拉紧了自己的领口,免得寒风吹进。虽然,身上的衣甲抵御不上什么风寒,不过聊胜于无便是了。 或许有那么一两个人,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咸阳城,也许是看到城外站着个人,也许是风大迷了眼睛,搓了搓发红的眼眶。谁都知道或许是最后一眼。 秦国已战为功,军民在外战意高昂,常闻持敌首高呼振奋。 但是,那终究是胜了之后的事,打仗是要死人的,若不是真的活不成了,谁会来这么个地方博个死活? 以命博功的气魄不是人人都有的,没人想朝不保夕,更没人想死。 ———————————————— “秦军十万攻皋、荥!?” 韩王从大坐上站了起来,脸色不安地看着眼前的探子。 “消息可是确切?” 探子低着头:“回大王,据秦国那边的来信,秦军已经出城,如今,恐怕已经快要到函谷关了。” “恐怕不及月余,秦军就会临境。” 秦军此次来势汹汹,十万军攻皋、荥边城,要做什么? 他们要做什么? 韩王皱着眉头,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低着眼睛,看着地上。 “大王,以皋、荥两城的驻兵,不足以抗秦,是否要尽快增派援兵?” “不。”韩王突然抬起了一只手:“不急。” “不急···” 秦国如此急切的攻取皋、荥,此二城于韩来说用意并非很大,若是真要攻韩,完全有更好的路线,该是不是只为了这二城。 韩王皱着眉头。 想起了邻国魏,皋、荥边境,就是他们的国都大梁。 ··· 兵锋所指,倒是有些虚晃,或许并不是在针对我韩国? 不若··· 将皋、荥直接交与秦国,让其转戈向魏? 不过,秦要攻取皋、荥,周必有所动,魏想必也不会坐观。 韩王眯着眼睛,眉头松开了些。 “先不必出兵,待寡人再想想。”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二章:小小年纪不学好啊 渭水河畔,行军数日,秦军在此驻扎算是短暂的休息一番。 蒙骜坐在自己的帐篷里,拿着一本兵书正看得入神。 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将兵书合上,摔在了桌案上。 自从前段时间蒙恬说要拜师顾楠,被他揍了一顿,这段时间却仍是不放弃,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跟自己耗着。 当年的蒙武是这般,非要拜师白起,现在,蒙恬又来上一场。 尽是些向外的。 老夫是教不了你们不成? 非要抓着那白家的不放? “呼。”气得吹了吹胡子。 蒙骜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莫要这两个不争气的较劲,还是家中的老小毅儿稳重啊。 家里也就他不会给自己折腾出事情了。 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还得抽个时间和顾丫头聊聊,让她照看一下恬儿。 ······ “我是要拜师顾将军的,父亲,你也说顾将军深得白起将军的传授,兵法自成一体,武功更是百里挑一,还有就是尤其厉害的练兵一道。为何不让我去学?” “若是等我学成了,我就练一只天下第一强军,定是不会让我们蒙家丢脸的······” 蒙恬骑着马,对走在身边的蒙武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蒙武只觉的天旋地转,这才算是明白了些当年父亲的感受。 着实烦啊······ 似乎当年自己也是这般,和父亲说的要于白将军为学。 按着自己的眉心,蒙武抬起手,打断了在那说个不停的蒙恬。 “你可知道领军之将最忌的是什么?” 蒙武横了一眼蒙恬,皱着眉头问道。 “···”蒙恬被蒙武突然严肃的模样怔住了,思索了一下。 “打败仗?” “啪。”蒙武伸出手就是对着蒙恬的脑袋锤了一下,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 蒙恬发出一声惨叫。 “是结党营私!”对着这小子蒙武也就是有气也都气没了。 解释道:“领军之将手握兵权,最最忌讳就是此事,你若是拜了顾将军为师,代表着就就是我们蒙家。日后在朝堂之上,不管是我们还是她,都会多有限制,你可明白?” 这其实也是当年白起不收蒙武,蒙骜不让蒙武拜师的主要原因。 他们都是一方大将,走得太近,让秦王如何自处? 蒙恬似乎听明白了,嘟囔着说道:“那我只请教作学,不拜师总行吧?” “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还行。” “我觉得不行!” 蒙武岔了口气。不再说话,这小子和自己当年就是一个样,嗯,可以确定不是捡的了。 蒙恬闭着嘴巴,心中暗自有了一个想法。 —————————————————— 夜半时分,军中是已经休息了,却见一个黑影悄然的从中军的营帐里溜了出来。 那是个小将模样,甲袍是没脱,脸上带了一张黑色的面巾。 说实话,就他那模样就算带着面巾,旁人也认得出来。不就是蒙恬。 在他翻营墙的时候,守营的士兵看了一眼那人,就认出了那是小将军,虽然不知道他又是有什么奇特作为,但是他也管不了,只当没看见。 蒙恬自认为隐蔽地一路向着陷阵营的驻地溜去。 蒙武不让,他就自己去找顾将军,只要自己诚心,他自信顾将军会教他的。 顾楠站在一条林间的小河边,河不深,算是从渭水分出的小流,流经山间。 行军打仗有很多不方便,这其中之一就是没有一个地方洗漱。 一连赶了几天的路,头发缠得难受的紧,洗澡是不可能,她待着就在这条小河洗个头发。 起码能舒服些。 松了松脖子,解开了自己头上的头盔。 顾楠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直接仰躺在河畔,把头发送进了水里。 黑色的长发淌进水里,顺着水流飘开。 蒙恬在陷阵的营帐里找了一圈,却是也没有找到顾楠的影子,还差点被陷阵军的士兵发现。 吓得一头钻进了林间的草木里不敢出声,要是再被抓回去,估计又是一顿揍。 好不容易等到陷阵守夜的士兵离开,蒙恬才悻悻地从灌木里钻了出来。 喘了口气。 突然听到耳边传来的一阵流水的声音,嘴巴也有些干燥。 抿了一下嘴巴,去喝口水先。 想着,就顺着水声走去。 “沙。”蒙恬扒开了一片灌木。 眼前的是一条不深的小河。 小河旁还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色衣甲和披风。 那人站在河边,头发湿漉漉的,似乎正拧着头发。 月色照得河面波光粼粼。 顺着看向那人的侧脸。 蒙恬呆在了那里。 那是个很英气的俊美女子,未干的水滴从脸颊和头发上滑落。 顾,顾将军? 顾楠皱起眉头,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扭头看去,却发现一个极其眼熟的少年站在灌木里,脸上还带着一张黑面巾。 ······ 四目相对,顾楠的嘴角一抽。 走了过去,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小蒙啊,你在这里干什么?” “顾。”蒙恬而被顾楠笑得一阵窘迫,抓着头发:“顾将军。” 顾将军是个女子,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时之间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小年纪,不学好啊······” 蒙恬觉得自己得了领口一紧,随后整个人被顾楠提了起来。 “顾,顾将军,听我说。” “嗯,我听着。” 可还没等蒙恬说什么。 顾楠大喝了一声,抬手就把他向着河里扔了出去。 “啊!” “砰!” 水花四溅。 ——————————————————— 等到半夜,顾楠把一身湿透的蒙恬送回中军的时候。 蒙武被在睡梦里叫了起来。 等他睡眼惺忪地走到营帐看到坐在里面的蒙恬、顾楠还有已经气得头壳疼的蒙骜。 就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背后冒出一阵冷汗,睡意也醒了大半。 顾楠没坐多久就离开了,蒙恬如何了不知道,只知道他第二天没下得了床。 估摸着,屁股是经历了一番劫难的。 蒙骜单独找顾楠聊了聊,最后决定蒙恬可以随着陷阵军学些东西,这小子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但是一路行军的路上,还是时常惹得顾楠头疼,也是托了这小子,一路上也不算这么无聊沉闷。 韩国成皋,守城的士兵抱着长矛靠在城头打着瞌睡。 并不精神,突然的,只觉得眼前的远处,有些漆黑。 皱起眉头,定眼看去,却见一只浩浩荡荡的大军停驻在那,大军上方飘扬着黑旗,那黑旗上只写着一个字,秦。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三章:各方所动 秦军攻城。 短短的四个字如同是千斤之重压在城中军民的心头。 黑压压的秦军停驻在城前不过几里的地方。 只是粗看一眼就不会少于数万人。 至于此边城唤作成皋,用这个称呼它或许没有多少人知晓,但是它倒是还有一个别称,名叫虎牢。 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此为天险,易守难攻。要破此关,非是数倍之军难以攻入,是为用兵要地。 不过成皋关如今归属韩国,为韩国于周国疆界的城池。 周国势微,根本无力进攻韩国,成皋又为天险关隘,韩王对此处自然也就少了几分警惕。 而韩国西临秦土,所以战略的布防上,着重西境,此处的城防是要少上一些。 秦军到城前的第一天,所有的士兵才开始仓促的准备起布防。 而城中,即使算上临时开始征召的民夫,兵力也不过两万。 领军之将也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领。 “将军。”韩国的士兵快步跑到领军的将军面前,将手中拿着的一卷麻布递到了将军面前。 “如何?”将军面色苍白的接过麻布,上面画着一张简单的图。 军中的斥候有许多写不得字,所以绘图也就成了常见的手段。 “已经驻营了?” “是。”士兵站在一边:“近十万人,已经驻军河畔。” “十万人···”领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十万人,十万人穿过周韩两国的边境攻城,为何先前没有半点消息! 前面那些守城的都是瞎子不成! 长出了一口气:“可知道对面的领将是为何人?” “不知。”士兵低着头摇了摇:“不过先探有报,见着一个白袍将,带着面甲,或许是一方领将。” “白袍将?”韩国领将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一时之间记不起来。 “到了如此地步也不能管这么多了,召集所有人守住关口。” “虎牢天险,也不是这般容易能让人攻破的。” ———————————————————————— “成皋关。” 顾楠坐在黑哥的背上,站在一处山上的一处高坡远眺着下面的成皋。 大风吹着她的头发,背上白色的披风也被扯紧。 山坡上是有些冷,不过她体内的内息周天自行运转,寒气还未进便已驱散。 蒙骜拉着马的缰绳,坐着马走上前,顺着山坡望去。 成皋关一边连着连绵的山峦,一边连着涛涛河水。 这样的一座城伫立在中间,只有一条窄道可攻城。 和寻常的城池不同,若是寻常城池,主要四面一围。城中不过两万民兵,要破城并不困难。 但以成皋的地貌,十万军只能从正面进攻,而且如果长驱直入,道路狭窄,兵戈收缩,能正面于韩国交锋的兵力不会超过数千人。 其余的人跨不过险峻山道,也翻不过汹涌河水就只能被挤在中间难有作为。 守城的一方则可以逸待劳,要破城就绝不会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不愧天险。”顾楠站在蒙骜的身后:“要速破此城恐怕很难。” “不会。”站在前面对的蒙骜却突然说道。 ? 顾楠有些不解。 蒙骜不紧不慢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韩王虽然怯懦,但也不是无知之辈,他会看的明白,我大秦取成皋是为了对魏用兵。” “同样的,周魏也自然明白。韩王如今多半是在观望,若周魏出兵,我大秦势弱,等到两军交锋,他自然就可以横插一脚,坐收渔利。” “但若是周魏不出,或我大秦势强,他可能会直接让出成皋,引我等兵戈攻魏。” “届时两军交战,他再入局,收获一二,也有利可图。” “算盘打得倒是精巧。” “只是不知道吃不吃得下了。” 蒙骜拉了一把手中打得缰绳,调转了马头。 “我等只需给予成韩王足够的压力,说不得要不了多久,成皋就会被那韩王自己送上门来。” 说完,蒙骜就骑着马,踩着山上的土路准备下山。 如此吗? 顾楠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响,才理通了条理。 她所想的还未像蒙骜这般多,只该说真不愧是老一辈的将领,对于事态的把握远不是她这种学兵才不到十年的人可以比的。 “不过,我等想要对那成皋施以足够的压力,还是免不了一番作为。” “明日攻城,首阵极为重要,我想请你的陷阵军一力。” 没有可以围攻的地形,攻城只有一面,能交以兵锋的多不过数千人,军势如何,首阵极为重要,所这第一轮冲城的千人军,陷阵会是最好的选择。 “固所愿也。” 顾楠点了点头,扯了一下黑哥的马头。 东周,王宫之中,一个人在大殿之上踱步,看他的面色很是难看。 背着手,时不时地叹上一口气。 “秦国攻韩,是否属实?” 周王的神色恨恨,却也无力带着畏惧。 上书的臣子点了一下头:“秦军已经到了成皋关外,想来,不日就会攻城。” “啪。” 周王一手拍在了一旁的殿柱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虎狼秦国。” 奈何,如今的东周不过一城之地,不再是当年的周王室。 “来人。”周王深吸了一口气:“我要拟简。” 咸阳城。 天气渐冷,嬴子楚身上披着一件毛皮披风,咳嗽愈加的严重,时不时还能在咳嗽后看到一丝血丝。让不少太医都已经检过,多是说若秦王不多休养,这病就是难好的。 不过嬴子楚没有太当一回事,不过就是一些咳嗽而已,他如今,停不下来。 “咳咳。” 微寒的小院之中,吕不韦坐在嬴子楚的面前。 两人正在对弈。 棋盘之中黑白二子杀得难解难分。 吕不韦笑着收起了手中的白子,放到一边:“大王的棋艺真是越来越高超了。” “呵。”嬴子楚轻笑了一声:“吕先生言重了。” “所以,大王此番召我来,该不是只为了下棋吧?” 嬴子楚说要事之前总喜欢下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习惯,熟悉他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 既然嬴子楚找他下棋,就很明白,他有要事所托自己。 “咳咳。”嬴子楚拿着一枚黑子落子,对着吕不韦一笑。 “吕先生懂我。”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四章:披丧之军 “蒙将军和顾将军该是已经到了成皋。”说着嬴子楚收回手,对着吕不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吕不韦抬起了眉头,额头上折起皱纹看着棋盘,思考了一番,才落入白子。 “如此,大王不担心周魏有动作?” “我担心他们没动作。”嬴子楚笑着说道。 吕不韦闭上了嘴巴,如今的嬴子楚越来越像当年的嬴稷,特别是他坐在送别了他的父亲安国君之后。 虽然不像嬴稷那般擅武,但是那攻取的气魄,已经有了八分模样。 “大王,想作何?” “咳咳。”嬴子楚咳嗽了两声。 眯着眼,看着吕不韦,那种眼神看得吕不韦心中发寒。 “我想请吕先生领兵攻周。” 淡淡的话语,却让吕不韦如坠冰窟。 慌忙起身拜道:“大王,当日与大王约法,不近兵权,不韦不敢领兵。” 他吕不韦在秦国经营,在朝中已有不小的权势,但终究嬴子楚才是秦王。 当日嬴子楚就已经对吕不韦说过,吕不韦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可以不动他,但是吕不韦也需要安分。不得近兵事,不得掌兵权。 如今又让他领兵,是什么意思? 即使是吕不韦老谋深算,在生死之事面前,还是慌了那么一瞬。 “寡人让你领,你就可以领。”嬴子楚没有在意,继续再桌案上下棋。 若是当年刚刚回秦之时,他一上位,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吕不韦。 因为他四处无定,吕不韦几乎掌握了他所有的命脉。 但是如今,他要做的却是重用吕不韦。 因为他看得明白,吕不韦只是一个商人,所求的,不过是一生的荣华富贵。 这个,他可以给他。 两人之间的地位早已经有了转变,从赵国质子,到弑父窃君,他早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君主。 “来,吕先生,下棋。”嬴子楚的棋已经落下,笑着招呼着吕不韦落座。 吕不韦看着眼前的嬴子楚,这才明白,自己真的造就了一个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的人。 低头落座。 一盘棋下完,吕不韦告辞出宫。 出宫的路上,他走的有些快。 他有些后悔,也许他根本就不该插手王家之事。 他或许是这天下最成功的商人,成功的投资了一位君主。 但他也在不知中,陷入了这个危地。 ··· 三日后,因秦王闻周王意欲联合他国讨秦,命秦文信候吕不韦领军攻周。 周王真的密谋他国联合攻秦?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秦王只需要说有就行了,这就是他攻周的理由,不需要别的了。 —————————————————— 北风呼啸,成皋关的城头,韩国领将出了一口气,在空中凝成一团白雾,随后又被冷风吹开。 他一旁的士兵紧握着手里的长矛,握得指节发白。 弓箭手一只手搭着背上的弓箭,所有人都盯着不远处的,缓缓靠近的黑线。 随着那黑线走进,沉闷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连成一片就像是一声又一声的重鼓,捶打着每一个人的心跳。 平原之上稀疏的几棵树木,挡不住人们的视线,密密麻麻的秦军出现在那,数架高耸的云梯车顺着大军推进。覆盖着牛皮的轒轀(攻城锥),中间架着巨大的尖锥圆木,被士兵推动着,从土壤之中碾过。 “全军。”秦军之中的一架战车之上,一个老将抬起了手中的长剑。 “弓箭手。”成皋关的城头,领将也怒视着那些秦军,抬起了手中的剑。 “攻城!” “齐射!” 两柄剑同时落下,在冬日的阳光中闪烁着寒光,拉开了这场厮杀的帷幕。 “啊!!”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数不清的秦军开始冲城,巨大的云梯滚滚向前,开始架上城头。 同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城头之上齐射而出,密麻得掩盖了天光。 成皋关前本就只有正面能攻,正面的平原有极其狭窄,根本不可能容得下大军同时进攻,但是对于守军来说,万人的弓箭手齐射几乎就可以将这一片地方全出插上箭。 根本不需要瞄准,箭雨落下,便是一片惨叫。 推动着云梯和轒轀的士兵有掩体的还好些,身子露在外面的,根本逃不开这样几乎没有间隙的箭雨。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冲在前阵的士兵也根本没有逃开的可能。 或是一箭毙命,或是被一箭射中手脚,倒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惨叫,就被一轮箭雨淹没。 一眼就能望得到头的平原之上落满了乱箭流矢。 但是秦军的攻势却也完全没有慢下来。 一个人倒在地上,很快就有第二个人接上去推动云梯轒轀。相比于第一批的必死来说,第二批就要好上一些,有着前面的人作掩护,箭雨的势头小了一些。 但也只有一些,乱箭之中根本就不是用运气就可以说明白的,这么点大的地方,一轮齐射就要倒下去一片人。 “嗖嗖嗖!!!” 箭雨破空的声音。 已经是三轮齐射,云梯却是还没有靠近城墙。 箭雨高高飞起,向着秦军落下。 士兵推着云梯用尽了力气,嘴角溢出鲜血。 箭落下的时候他已经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当!!” 一声重响,士兵睁开眼。身前站着以为白袍将领,脸上的甲面纹刻这凶兽,很是骇人,手中提着一杆长的吓人的长矛。 那长矛只是挥动起来就是一阵烈风,落向他的那片箭全部被扫飞到了一边。 白袍将看了推着云梯的士兵一眼,随后转过头,一挥手中的长矛:“陷阵军!盾阵护卫!” 白袍将的声音夹杂着内气,在这混乱的战场之上让每个人都听了清楚。 秦国的士兵之中数千人的黑甲军。 数十人为一阵,没有半点犹豫,快速地护卫在数架云梯之前,手中的周身巨盾直接架开。 数十人正前,数十人举盾上方。 呼吸直接就已经完成了阵型,数架云梯就如同战车堡垒一般被成排的巨盾护在了其中。 余下的数百黑甲军冲到了秦军阵前,结盾而成带着跟在后面的秦军士兵飞速向着城墙靠去。 箭雨落在那些青铜大盾之上,只能发出一声声撞响无力的落向一边。 一瞬间冲在最前方的秦军压力大减。 云梯飞速向前,长梯落下,撞在了城头之上。 韩国的领将握着剑,脸色苍白,看着那阵前的近千黑甲军士。 和那正提矛站在城下万军之中,淡淡地看着城头的白袍将。 陷阵军。 他想起来了,这只军是何军,而那耳熟的白袍将又是何人。 三年前,那只横穿周魏的丧军。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五章:这么挤,要是发生踩踏事件就不好了 “这军,居然也来了?” 韩军领将的手紧紧抓着腰间的佩剑,但很快,他脸上的那丝惊慌就被掩去,低头看着那如同海潮一般涌上的秦军。 也罢,就算是陷阵军来了又如何,已经是最坏的情况,再差还能再差到哪儿去? 陷阵,且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有什么能耐,能被叫做送丧之军。 右手的长剑一转,映射着灰蒙的城墙之上,列队成阵的韩军。 “咔。” 左手抵在腰间的另一柄长剑之上,剑锋出鞘半寸。 “砰砰砰。” 一架架云梯被架上成皋关的城头,如同海潮一般的秦军涌了上来。 “列阵。” 领将运转内息,沉闷地低喝了一声。 “弟兄们,还想活着回城的,就给我认真打!” 弓箭手后撤一步,后军手中的长矛齐齐落下,一步踏出,发出了一声重响,不过一谷之宽的关口城墙,列满了锐利的矛锋剑刃。 韩军的面目狰狞,没人想死的。 那就只能让来者死了。 “嗡!” 领将左手的剑脱鞘而出,握在手中的双剑同一时间发出一阵异响,剑刃泛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气流盘旋。 “进关者,杀!” 顾楠站在城下提矛而立,无数的士兵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她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城头上的一人,那人手持双剑,也正在看着她。 韩国领将? 这个领将,有点意思。 顾楠举起了长矛,如同举起了一杆旗帜。 气流盘旋,身后白色披风无风自动。 她的身后,近千黑甲抽剑横盾。 陷阵军在送达了几架云梯之后,就开始重新结阵,等候顾楠的二令。 秦军并没有出动全部的兵力,搭上城头的云梯约莫不过五架,巨大的云梯不是韩军一时半会可以拆掉的。 片刻之间,最先阵的秦军已经冲上了云梯,开始向着那成皋关的城头冲去。韩军的士兵也迅速集结了队伍,将五个云梯的入口死死守住。 只要有秦军冲进就会被无数剑矛刺成刺猬。 冲在前面的秦军不会犹豫也不能犹豫,云梯路窄,只要他们一犹豫就会被后军推挤得掉下这十余米高的独木桥。 横竖都是个死,他们只有往前杀,才约莫能够一线生机。 双方都大吼了一声,最后撞在了一起。 —————————————————— “咕嘟。” 蒙恬坐在自己的小马上,站在中军的秦军之中,看着那前面惨烈的沙场,即使不是第一次,依旧心悸。 黑哥站在一旁看着军阵之中的顾楠,晃动着脑袋,不安的踢踏着马蹄,要不是蒙恬拉着估计要一头冲进去。 也没办法,攻城却是要不到它。 蒙恬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父亲:“父亲,我们真的不去帮顾将军一把?” “就在这儿看着?” 蒙武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他也不想如此,但是这是蒙骜的安排,这第一阵,中军不能参与。 “你爷爷怎么说的,沙场为军,大将之命不可违,你不明白?” “可是。”蒙恬扭头看了一眼万军奔腾之中的那白袍人影。 “成皋虎牢之险,大路狭隘,前军已经冲出,堵死了前面。就算此时我们中军进攻,也只会乱了前军的阵脚,徒增伤亡罢了。” 蒙武没让蒙恬说话。 “你只在此处看着便是,陷阵之军,不会是你想的这般简单。” ———————————————————— 两军相撞的一瞬,顾楠的长矛也重重的落下,劲风四起,千人黑甲的眼中一闪。 “五百人钩锁冲城,五百人,护轒轀破城门。” “冲!” “砰!”每个人身上沉重的铠甲在战阵之中如同就一座座人形重垒,千人同时冲出,就算是在这万人战场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重响。 两军短兵相接之际时战阵之上最混乱的一瞬间,在这个时间,城头的弓箭手短时间大多内不会有视野开弓拉箭。 同时城头的兵防也多聚集在了五架云梯之前,这个时间正是陷阵军冲城最好的时间。 周身巨盾被收回了背上,同时,陷阵之众,一同取下了腰间的钩锁。 站在城头的韩军之将看着那陷阵冲来,眉头一皱。 那陷阵军却不是朝着云梯冲城的,那他们要做什么? 显然这个疑问并没有能持续多久,很快对方就给了他答复。 那片黑甲军瞬息之间分成了两队,一队护卫在轒轀旁边,一队径直冲到了城边。 很难相信背着那般重的铠甲还能有如此速度,手中那怪异的绳索转了几圈,随后高高抛起。 直到一条条绳索扣在了城墙之上。 韩国领将这才看清,那绳索上居然挂着一个个铜钩。十余米高的城墙,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将这铜钩抛掷到如此高度的,寻常士兵哪来的这般气力? 没等那领将有所反应,陷阵军也不可能等他反应。 一个个抓住钩锁用力一扯,挂在城头上的铜钩直接陷阱城墙的缝隙之中。到了这时,就算是一个人用力去掰不可能轻易的将这些钩爪取下了。 下一刻,不只是韩国领将愣在原地,就连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的蒙恬蒙武都瞪大了眼睛。 穿着甲胄的身影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中牵扯这那钩锁纵身跃起。 数百人在十余米高的长墙之上飞速攀升,不过三四个呼吸,就有数人已经飞上了城头。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六章:短兵相见,就不要犹豫了 城头上韩国的士卒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见一个又一个身穿黑甲手持重盾利剑的身影冲到了面前。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开膛破肚。 就如同一把把割肉刀被扔进滚肉里一般,血肉横飞,眨眼之间,城头的防线就被这数百人撕开了一道破口。 陷阵千人,皆有修习内息,自然轻身的功夫不会不教,虽然做不到一下子飞上城墙这般骇人的地步,但是配合钩锁,想要上那城墙,也要不了多少力气。 同一时间,地面的五百陷阵围绕在轒轀的旁边,载圆锥巨木的战车被众人推着撞在了城门上,发出一阵又一阵能叫城墙都颤抖的巨响。 “这,这。”蒙恬一脸震惊,这哪是士卒,就算是王宫秘卫恐怕也就只有这个水准。 但是王宫秘卫才多少人,而这陷阵足千人铁血。 怪不得咸阳城中的那些官员谈及陷阵军都是谈之色变,而且只能由秦王直属,无有秦王之令不得调集。 这样一只军在咸阳城王宫中,恐怕真的是无人可挡的,就算是城防军恐怕都来不及抽调。 其实也算是蒙恬高看了陷阵军,单论及个人,陷阵军士还是远远不如王宫秘卫的。 “刺啦!” 长剑沾着血从一个韩国的士卒胸膛穿过。 一个陷阵士卒冷着眼,继续举剑,向前冲杀,战场之上没有残忍的,只有活着的。 黑甲军步步先前,韩国领将再也站不住,手中的双剑横立,斩开了身前对的一个秦军,抽身向着那个陷阵士兵冲去。 陷阵士卒正抽剑砍倒一个士卒,忽然背后一冷,回头看去。 两把森冷的双剑已经送到了他的咽喉,没有等他多做反应,双剑已经穿过了他的脖子。 剑很快,直到剑锋划过,那陷阵军的眼中都是还是一阵恍惚。 鲜血四溅,韩国领将一声冷哼,一脚踹在了那陷阵的身上,身子高高抛飞了出去,向着城下落去,重重地摔落在城墙之下。 四周的陷阵没有人去看那飞出去的人,每个人都带着面甲,死的是谁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去知道。 他们能做的唯一的回应就是数把直接砍向那韩国将领的利剑。 众剑加身,那将领的眼中都露出了心惊。 这陷阵军的剑术居然隐隐之间透着合击之道,数人配合,甚至让他心生退意,短时间也攻不破。 “当当当!” 数声剑锋交击的声音,领将抽身飞退。 数个陷阵还待继续冲杀了此将,却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百人一组,成盾剑阵,引军入城。” 韩国将领咬着牙向着陷阵的身后看去,只见那个身穿丧袍的将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数百黑甲军之后的城头之上。 “将军···”其中一人恨恨地握着手中的剑。 “照做。” “是!” 没有半点犹豫,黑甲军飞速散开,百人一阵,杀入各个云梯入口的韩军之中。 如此强军,行令禁止,进退神速。 怪不得,陷阵所过,千人亦避吗? 韩将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的城墙,守得住吗······ “嗤!”嗤笑了一声,他拿起双剑,对着那人群之中走来的白袍将,紧握着剑柄。 不守也得守了,无路可退。 丧将吗? 眼前的人看不明模样,白色的斗篷上沾着血红,手中的长矛提在手中。浑身上下,凶煞之气几乎毫无掩盖的冲天而起。 如此武势,相传之中的一骑当千······ 那种杀伐之气压得他喘了一口气,那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一样。 果真杀意凌人。 但是莫要! 他握紧了自己的双剑。 小看人了啊! “啊!”将领怒喝了一声,双剑之上好似飓风涌动,一层又一层的气劲卷入其中,远看去,就像是剑刃扭曲了一般。 “砰!”双腿在地上蹬出,脚下的石板裂成了两半,侧身一转欺身到了顾楠身前。 手中的剑在同一刻,向着她的眉心穿去。 剑还未到,劲风卷起顾楠额前的头发,覆在脸上的铜面裂开一道裂缝。 千钧一发,长矛如龙,盘云直探。 剑矛交锋,发出一声嗡鸣,一个人倒飞了出去,是那韩将。 人在半空之中翻身落地,手中的长剑刺进石缝之中才勉强稳住了身子。 刺进石缝的长剑颤抖不止,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像是要裂开了一般。韩将的额头痛得皱在一起。 好重的一矛。 收住了震颤的长剑,他抬头看去。 没有时间让他多想,那白袍恍惚,一矛已经逼到了他的身前。 咬破自己的舌尖,强提起精神。 侧身闪过,险之又险地避开,长矛擦着他的胸前钻出。 还没有等他反击,矛影已经接踵而至。 一时间,险象环生。 四周的韩军无人敢进半步。 不远处的城头喊杀声无数,陷阵已经和固守云梯的韩军杀在了一起。 虽然陷阵骁勇,但是毕竟只有百人一阵,在数倍之敌中突入也异常胶着,只能尽力的将云梯之上的秦军引进来。 ———————————————————— 唔,今天一上午都在上课,没法回寝室更新所以现在才发出来,还请大家见谅哈。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七章:见好就收 “当!” 一声铮鸣,韩将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身上的衣甲沾满灰尘,头发散乱,双手甚至已经握不稳自己的剑。 不过三招。 他远远不是那丧将的对手,虽然勉强能招架住对方攻势,但是那种巨力,他根本无法抵挡。 那家伙,到底是何等的武力。早已经超越一流的武将了吧。 秦军和韩军在城墙之上厮杀不休,石板的缝隙间淌满了鲜血,尸体倒了一地,城墙上城墙下的,数不清楚。 韩军的防线被那五只百人陷阵杀开了一条条血路,将秦军引了进来。 要不是在城墙之上他们以多敌寡,恐怕就真的要守不住了。 即使是现在这般的情况秦军只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已可以强行破城了。 丧军,算是明白些为何叫着这么个名字了。 韩将压着自己疼痛的胸口,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 看来,今天是要埋骨于此了啊。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话,太不甘心了些。 还是,想困兽犹斗一番的。 顾楠抬起长矛,矛锋侧过,没有多话,这韩将的剑路确实诡异,但是也只是有些棘手而已。 长矛一探。 到此为止了。 “当。”长剑架住了那矛头,但是根本阻挡不住,只是一个接触就被击溃长剑到飞儿出。 长矛刺向他的胸口,那韩将却看都没看一眼,将自己手中的另一把长剑向着顾楠的喉咙送来。 以命换命吗?顾楠的一叹。 这沙阵上,怎么尽是些不要命的家伙。 人影交错,顾楠避开了那剑同样的,她的长矛也只是捅穿了对方的肩膀,没能毙命。 “碰!” 轒轀再一次装在城门之上,城墙都似乎晃了晃,木质的城门已经被撞出了一个半人大的洞。 “滚木,落滚木!” 韩国的一个军侯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叫到。 很快数根圆木被推到了城边。 轒轀退后又缓缓推进,在再一次快要撞到城门上之前,城头上的圆木落了下来。 沉重的滚木砸在了轒轀之上,直接将轒轀砸得散架,而下面的秦军包括陷阵被砸的人仰马翻,死的死伤的伤。 轒轀边的人开始飞速后撤。 城头上,韩国军候去过身边的火把,向着下面的滚木抛去。 带扔完之后,还觉得不够,有去过了几个,丢了下去。 “轰!” 堆在城门口的滚木和破烂的轒轀燃烧了起来,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城墙,火光之中,厮杀显得更加惨烈。 “可以收兵了。”蒙武牵着自己的马,看着远处火焰后的的成皋关,抬起手准备下令。 “父亲,为何不再等等,一举拿下成皋岂不更好?” 蒙恬疑惑地问道。 “你看清楚些,如今韩军占据天险,要不是陷阵开路,我军此时恐怕连那城墙都还杀不上去。” “就算是现在,我们想要攻破成皋也不会容易,只能依靠人数强攻,这不是我们要的结果,也不是大王要的。” 蒙武说道,认真地看着这蒙恬:“你要记着,战场之上不能只顾眼前,为将者要把握事态,就必须看清事态。什么时候保全实力,什么时候倾力攻取,心里要明白。” 蒙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蒙武看着这不成器的小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抬起手:“收兵!” 一旁的战车之上,士兵举起鼓棒,在一面大鼓之上敲响。 沉闷的鼓声压着战阵之中人们的呼吸,传进了每个人的耳里。 韩将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口中溢出一些鲜血。 突如其来的鼓声让他愣了愣。 顾楠扭过头,向着鼓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那边一面黑旗摇动。 收兵吗,也确实该是时候了,再打下去,前军恐怕也就真要伤筋动骨了。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韩将。 韩将不明所以,但依旧戒备的无力地举起了剑。 谁知,眼前的白袍将居然抬起了手,就着鼓声高喝了一声:“退军!” 本该是略占优势的秦军居然就飞速退了出去。 城上的陷阵军冷眼扫了四周的韩军一眼,拖着自己受伤的同袍或是已经死去的同袍的身子,退到城边,抓着那上城的钩锁飞身跃了下去。 韩军士兵连忙上前想要砍断钩锁的绳子,不过那钩锁的的头上一段是由兽筋浸水盘成的干了之后异常牢固,寻常的刀剑一两剑都不能割断,等到割断的时候,陷阵军却是大多已经安然的落到了城下的地上安然退去。 顾楠扫开了一众士卒踩上了云梯,云梯在士兵的推动下,慢慢退出了城头。 秦军退去,只留下城头上的韩军站在原地喘息了一阵,随后纷纷摔坐在地上的血泊里,没人再想站着,一个时辰的厮杀,早已经精疲力竭。 韩将复杂地看了一眼退去的秦兵,伫着剑,就地坐了下来,调息了几口,脸色恢复了一些血色。 秦军的意图他看不明白,但是他要明白以现在成皋的兵力万万不可能守得住秦军。 “来人!” 一个亲兵应声疲惫地走了上来:“大人。” “我速写一份兵简,你立刻送去都城,求援!” “是。” ——————————————————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八章:真累啊,看不到头的东西 这一战的目的是向韩王施压,半夜,一个探子去中军回报,具体回报了什么不清楚,只是听说,有一骑军连夜离开了成皋关向着西北面去了。 如果不出意外,该就是成皋向韩王的求援书,如是那般,那此战的目的是已经达到了。 蒙老将已经收到了消息,文信候吕不韦已经开始挥兵攻周。 只要一旦周被攻破,韩王的筹码就只剩下一个魏国了,到时候为了引开秦军的攻伐,韩王必将将成皋拱手送来。 顾楠坐在篝火前,火焰烧得木柴噼里啪啦,时不时溅出几个火星。 这些军机的具体消息她却是也难以知道个清楚,她只是知道个大概,如果不出意外,日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只需要围住成皋静待就行了。 这战国之中的攻取,不总尽是兵戈,有的时候也取决于那些掌权人的博弈。 这成皋之战,就只是秦王和韩王之间的博弈罢了。 不远处的陷阵兵营里传来一阵阵的低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一群人围在地上的几个人身边。 这一战陷阵死了六个人,伤了十八人,其中一个重伤。 撤离的时候,一根箭直接从他的胸口穿过,却没有刺穿心口,没得当场死掉。 但是也伤了肺,肺部贯穿,血流不止,军医看过之后也只能摇头。 重伤的那人躺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弱,咳嗽都咳不出声。 看着身边围着的同袍,苦笑了一声,声音沙哑。 “给个痛快吧···” 众人默然,最后一个人站了出来,一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手拿着匕首,一刀刺进了他心中。 那人的身子一软,随后再没有了声息。 ······ 校场之上横摆着四具尸体,脱鞋了铠甲,穿着一身布衣,躺在一堆干柴之中。 死掉的人,没能全部找回来。 陷阵军提着火把,围着那这中间的四人。 一人上前,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柴火,火焰在夜空中晃动不止。 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还有他们身下拖得很长的影子。 整个陷阵营在火光中如同白昼。 顾楠坐在一旁,拿着一根小柴火扔进了身前的篝火之中。 “走好。” 火焰之中小柴火很快被烧成了焦黑的干碳。 每个人都只是一根小柴火,在这烈烈乱世之中,只能被烧成焦炭,化作灰灰。 ———————————————————— 之后的一个月,在韩军的忐忑之中,秦军却再也没有攻城,而像是在等着什么。 同样的韩王的援兵也迟迟没有消息,送去的求援兵简,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直到一月之后,传来了一条消息。 秦文信侯引兵数万,东周覆灭。 接踵而至送到韩军手中的是韩王的令书。 成皋,荥阳守阵韩军退兵三十里。 韩王终是顶不住压力,选择了割地求和。 成皋关中的守城将士在收到如此令简时,都是一片恍惚,有的人甚至笑了出声。 早知如此,当时那般拼命,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是很可笑吗? 终究,韩军还是退兵了,随即驻扎站在河畔的一月的秦军入城。 本该是天险之关的成皋关,此时城门大开,再没有半点防备。 十万军顺着关门进城,城市的街道两旁,百姓全部躲进了了屋里。就算是偶尔在街上的一两个人,见到走进的大军,缩在一旁,什么话都不敢讲。 作为前军顾楠骑在黑哥的背上,领着陷阵,走在军前先行入城。 穿过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旁的房屋紧闭。 突然看到了路中站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孩,看着缓缓走来的军队不知所措。 顾楠愣了一下,抬起手军队停了下来。 她跳下黑哥,走到那小孩面前。 露在甲面外的半张脸上尽力扯出了一个还算和善的微笑,奈何脸绷了一个月,笑的有些僵硬。 “小孩,你在这做什么?” 小孩看着顾楠,她身上遮掩不住的煞气根本没有半点亲和力。 被吓得呆站在原地。 半响。 “哇啊啊啊。”小孩一抿嘴巴,吓得坐在地上,大声的哭了出来。 顾楠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路旁的角落了一个稍大的孩子跑了出来,将那路中的孩子挡在了身后。 眼神恶恨又畏惧地看着顾楠,最后,捡起了一个颗石子,砸了过来。 在了顾楠的面甲上发出一声轻响,石子摔落在一边。 大一点的孩子已经抓着那小孩跑开了,顾楠还站在原地。 一个陷阵向前踏了一步准备去追,却被回过神来的顾楠伸手拦了下来。 “应该的。”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面甲,挑了挑眉毛。走回了黑哥的身边,翻身上马。 “进城吧。” 大军进城,成皋攻下。 不过不少人都明白,这一仗远没有结束,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蒙骜收到了秦王的军令,驻兵二城,静待时机攻魏。 骑着黑哥顾楠单单地走在大军之前。 “真累啊···”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二十九章:有些东西总要有人去选择 “李先生,你看,这般如何,是不是更英武一些?” 嬴政站在李斯面前,张开手,身上穿着一身黑袍,腰间挂着长剑。 时不时拉拉领口,腰带整了又整,是一个翩翩少年,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头,总觉得自己那里还不得体。 李斯坐在自己的坐榻上,无言地看着嬴政的样子,苦笑了一下:“公子,不必如此正式吧?” 韩国传来战报,荥阳成皋已经被攻下,蒙骜驻守,陷阵军回咸阳复命。 按照秦王的意思该是有另一件要事要顾楠去办,但这也不妨碍她确实要回一趟咸阳城。 如果不出意外该就是今日会抵达。 早早地就知道消息了的公子政根本没有心思上课,这让李斯也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书教,并不是真正的老师,可管不住秦王。额,虽然就算他是大先生,也不一定管得住就对了。 “如何不必?”嬴政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说道:“顾先生大胜归来,我作为学生,自然不能落了风范。” 说着扬起了头,似乎大胜而归的是他自己一般。 少年心性。 李斯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竹简,提笔改上了几画,笔尖落在了一处上停了下来,皱着眉头。 随即眉头一松,圈了起来。 嗯,这几处到时候可以和顾先生论讨一番。 李斯在咸阳城的熟人极少,就更不要说什么朋友知己了,从前做学的时候大多是自己一人。但自从和顾楠同事以来,就开始时常和顾楠论学。 是比自己一人要少了不少枯燥的。 陷阵军是午时之后到的城外。 嬴政接到消息,就兴冲冲地和李斯骑着马向着城门走去,等他们走上城墙,正好看到那支陷阵军。 咸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陷阵军在一骑白袍领将的带领下,走进了城中。 没有预想之中军队大胜归来的样子,街道两边没有欢呼艳羡的百姓,更没有夹道相迎。 有的只是纷纷躲开的人群,还有低沉压抑的气氛。 路上的行人看到那军队,立刻埋头离开。偶尔有几个驻足观看的,眼中的也只不过是不安和畏惧。 那只千人队的恍若一只鬼军,带着沉沉的煞气,还有远远就能闻到的血腥味。 手中的长矛长戈还有甲胄衣衫上沾着干竭的褐色血迹,脸上雕刻着凶兽样式的纹路的面甲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凶戾。领在头阵的白袍将亦是如此,白袍之上的血迹很刺眼。 陷阵之众似乎注意周围人的畏惧,微微低下头,尽力收敛起在外拼杀时的凶戾,沉默地走着。 但是所过之处,人们对他们依旧避之如虎。 站在城头的嬴政脸上本来喜悦的笑意,渐渐地收了起来。 两手轻轻地搭在城边,看着那行人百姓躲避瘟神一般的样子。 看着那些不敢抬头走路,怕吓着旁人的陷阵军士。 看着那领在最前面,显得有些单薄的白袍身影。 大胜而归的军士,却没有任何人称颂他们的功绩,也没有任何人仰慕他们的雄武。 得到的只是所有人畏惧的眼神,甚至厌恶的对待。 寻常的军队归来,尚且能看到有亲人来观望。但是陷阵军不同,他们的家人在他们效命年满,领功卸甲之前,就只以为他们还在死囚牢,已经死了。 李斯看到嬴政的样子,只是在他身边站着,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见过了太多,胸中的多是无奈。 “这不公平。” 嬴政说着,搭在城墙之上的手,缓缓握紧。 “是不公平。”李斯点了点头。 “但这就是你顾先生的选择。” “也是那陷阵军的选择。” ······ “大王,陷阵归来,领将已在外等候。” 嬴子楚站在宫中的池塘畔,看着水中游得迟缓的鱼儿手中拿着些鱼饵。 一个宦官走了进来,弯着腰站在他的身旁。 “嗯?”嬴子楚听到是顾楠,随意地一笑:“让她进来吧。” 抓了一些鱼饵,扔进了池塘之中。 本来行动迟缓的鱼儿一下子涌了过来争吃在这饵食。 宦官退下。 “踏踏踏。”有些沉闷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 顾楠穿着盔铠,走了上来。 “见过大王。” 嬴子楚看了一眼全身包裹在铠甲头盔之中的顾楠,耸了耸肩膀笑道:“我的顾将军,在宫中就没必要穿戴得如此齐全了吧?” 顾楠被说得摇了摇头,解开了头上的盔甲,摘了下来抱在一边。 “大王见笑了。” “别了。”嬴子楚将鱼饵放在一边,靠在了栏杆之上,捂着嘴巴,咳嗽了一下。 “指不定你在心里骂我呢,这也没有旁人,我们说话简单些就是了,端着大王的架势,很是累人的。” 顾楠抿着嘴巴,松了一下举得发僵的肩膀。 也靠坐在了栏杆上,低头看着池塘中争食的鱼儿,听到嬴子楚咳嗽的用力。 “你的咳嗽还没好?” “别说了,劳碌病。”嬴子楚笑了一下,重新拿去鱼饵的盒子,又往池塘里撒了一些鱼食。 “若是可以,我真不想当秦王。” 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眼顾楠。 “我说,你来宫里也不换身衣服?” 顾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丧白的袍子夹杂着红褐的血迹,也是没有办法,军中也根本没有一个洗衣服的地方,没有发臭就已经是顾楠注重保洁,时常用清水擦拭一下的原因了。 摊开手:“这不是你急着召我入宫的吗?” “而且穿成这般,我觉着更有将军的威势一些。” 嬴子楚勾嘴一笑:“确实,你本身的模样,到了战场上该是连敌军都吓不住。” “喂······” 被当面揭短,顾楠的脸色有些发黑,嘀咕了一句:“这样可没法聊天啊。” 嬴子楚笑出了声,回头看向顾楠。 “知道函谷关吗?” ———————————————————— 咳咳,要英语口语考试了,要复习一下,所以只有一更了。说起来,也快到期末了,完全还没有感觉啊······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章:我不想做官 “函谷关。” 顾楠愣了一瞬,随后笑着说道:“你是在多问,哪次出军不用路过函谷关?” 一边说着,一边蹲在池塘边,伸出手点了一下水面,惊得下面的一条小鱼乱窜。 “就那么个的地方,走都走腻了。” “呵,熟悉就好。” 嬴子楚没有在意顾楠的不敬,反而颇为享受着轻松的一刻似的,仰着脖子。 “我想让你去那镇守一年。” 顾楠的手指浸在水中,微微发凉:“怎么,在咸阳城要有风雨?特地要把我支开?” “咳咳,你都把我想成了什么了。” 轻笑着否认,又想着什么,点了点头:“虽然我却是这么个模样。” “不过,这次没有。” 嬴子楚半合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不久,我就会命蒙将军挥军攻魏,想是要有人固守后防。” “我想,这人是你。” 顾楠似在专注地看着池水中的鱼儿。 “大秦还有很多大将。” 身后传来一声萧索的微叹:“但寡人只信你。” 嬴子楚盯着顾楠的后背。 “信你能守住。” 秦军灭周攻魏。 此番大动作定然会遭到众国反抗。 到他们联众攻来之时,才会是真正的决战之刻。 若是胜了,天下将定,若是败了,大秦倾灭。 函谷关会是咸阳城前最后的一道防线。 如今吕不韦位于东周驻地驻兵,蒙骜位于韩侧立成皋。 蒙骜攻魏,众国联军,蒙骜不敌可退,退至函谷关。 只需函谷守住攻势,吕不韦就可从东周引兵。 如同一个兜袋,于后方夹击,逆转大局,一举攻破纵国之军。 而函谷关作为咸阳之前最后的一道雄关,在嬴子楚的布局之中不得破。 若被攻破,纵国之军就可长驱直入,直取咸阳。 被众国合军围住咸阳,到了那时,就算吕不韦引兵来援也是没有用了。 蒙骜猜到他想攻魏,却没有想到,他将这众国都已经算计在了其中。 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谋定天下的棋。 ······ 信我能守住? 为什么,函谷关一定会有人来攻吗? 顾楠疑惑了一阵。 突然,她的瞳孔微缩,想通了什么。 为何嬴子楚要他们尽快攻取成皋,为何嬴子楚敢直接灭周,为何嬴子楚要让吕不韦带军,将一切的声势做得如此浩大,恐天下不知一般。 她直到这时候,才算是真的明白了。 “顾兄弟,这次,还是只能拜托你,勿让函谷关破了。” 嬴子楚和声说道,轻咳了几声。 “咳咳咳。” “你是疯了,要与这天下为敌。”顾楠说道。 他笑了一下,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童。 “成大事者,不就该有如此气魄吗?寡人学的可还有几分相像?” 两人对视。 “呵。” 顾楠被嬴子楚逗笑了。 “像个鬼。” 沉默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我会守住的。” “如此。” 嬴子楚静静地站在顾楠的身后,看着她微微笑着。 “多谢了。” 说起来我这辈子还真是一直在求她呢······ 当年年少时,在东簪楼求她写的诗。 从赵国逃回,是托她才得保一命。 回了咸阳城,求她做政儿的老师,借陷阵让咸阳之中的宵小不敢妄动。 不知不觉,已经欠下了她很多。 “顾兄弟。”嬴子楚突然出声问道。 顾楠挑着眉,回过头。 “你想做什么官?” 没有响应。 良久,那池边的人才摇了摇头。 “我想不做官。” 说完,站起了身。 披着那沾血的白甲,戴上了头盔, 深深地看了一眼嬴子楚, 这个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的家伙。 此时身上却有着一股令人生畏的魄力。 是有点像了,像那一国之君。 —————————————————— 家里的一切都没有变,老连依旧如同平常站在门前扫地,这些年他的样子越加苍老了几分。 顾楠回了家里,难得的,家里热闹了许多,吃了一顿终于不是干粮的晚饭,浑身舒坦地躺在木桶里。 任由着温热的水浸泡着她的身子,只觉得全身就像瘫软了下来,一动不想动。 行军了数月,是好久没有这么清闲的泡上一次澡了,多的时候也就是擦洗一下,浑身难受得紧,还不能说什么。 小绿和画仙坐在院子里嬉闹,顾楠回来,她们都很开心,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从晚饭一直和顾楠说道了现在。 都是些小事,比如哪里的热闹,哪里的趣闻。 顾楠都认真地听,就像她们讲的都是天底下最好听对的事情。 轻靠在木桶的旁边,顾楠仰着头,热气蒸腾使得她的视线有一些模糊。 镇守函谷关······ 纵国联军,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哗啦。” 一只手从水中伸了出来,向着高处抬着。 每一次上阵,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也许她要比旁人多知道一种叫做历史的东西,但是真正的身处于这场洪流之中时,人力真的显得无比渺小。 被砍中要害也会死,这种真实的感觉,没有人能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本来她要做的事应该这只是努力的活着而已。 现在她做的事,曾经的她连想都不敢想。 那又如何,还不是已经做了。 无路可退,不是吗? 想什么呢··· 顾楠放下了手,闭着眼缩进了温热的水中,在家里,想这些做什么。 ——————————————————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一章:我开玩笑的 顾楠可以在咸阳城停留一段时间,事实上她也不需要这么着急,毕竟蒙骜那边都还没有对魏国采取什么措施。 秉承着还有一天能清闲,就先休息的念头,顾楠在家中依旧改不了她的性子。不是在睡觉,就是卧在榻上看书。 直到小绿和画仙都看不下去了,把顾楠从床榻上赶了下来,让她出门逛逛。 按照她们的说法,顾楠在这样懒下去,就没有用了,嗯,字面意思,再这样下去就是咸鱼了。 除了躺着,就只会翻个身子继续躺着。 “所以说啊,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出来走走,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是吗?” 顾楠从武安君府,摸着自己的鼻子,无力地四处看了看。 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头上扎着整齐的发冠,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对着她微微一拜。 “李先生?” 他来这里做什么? 顾楠疑惑地走上前,回了一个礼:“先生是找我有事。” “哦,没有。”李斯笑了笑:“听闻顾先生大胜归来,特来看看。” “大胜归来?” 军队回城是个怎么个样子她自然是清楚不过,大胜归来,只是说的好听罢。 “那你恐怕有些失望,这没什么好看的。” “顾先生说笑了,斯也是有几个问题想要与先生论及,不知道先生现在可有时间?” 李斯拿着手里的竹简。 这几个问题他自己难有明确的见解,所以想要找顾楠讨论一下,这事也是常事了一般坐着说话就能解决的事情,顾楠也不会把他拒之门外。 “诺。”顾楠用下巴向着大门努了一下:“我刚被赶出来。” “啊?” 李斯一愣,有些不解:“这是为何啊?” “也没什么。”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顾楠郁闷地开口说道:“家里人嫌我一直躺着,让我出来走动走动。” 能躺到被嫌弃地赶出来的地步,您到底是多久没从床上爬下来了。 李斯的眼睛无力地瞟向一边,当然,这话他也不可能讲出来。 “不若。”他突然说道:“顾先生,我们去找个店家?” “也行。” 顾楠点了点头,她确实没有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的准备,休息的地方啊。 思索了一下,顾楠说道:“我们去东簪楼如何?” 那地方的小菜还是不错的。 “啊。”李斯下意识地点了一头,随后一脸惊愕地看着顾楠:“啊?” 面色僵硬地咳嗽了一声:“顾,顾先生,这不合适吧?” ··· 嗯? 顾楠看着李斯的反应疑惑了一下。 随即反应了过来,嘴角抽了一下,下意识的把在自己当成男人在和男人说话了,开口也就带上了点荤味。 “咳。”咳嗽了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说错了,这样,找一家吃食坐坐就是了。” “好,好。如此,斯倒是知道一个地方还不错。”李斯暗自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心里暗自想到,顾先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彪悍··· 河畔的一座小楼,顾楠和李斯正坐在窗边,顺着窗外就能看到外面流淌的渭河,还有沿岸两旁的房屋和山峦。 这地方的景色倒是不错。 顾楠单手支着桌子撑着自己的脑袋,侧目看着窗外的河流,以前倒是没有太去注意,这渭水倒是也别有一番特别的感觉。 桌上摆着这几盘小煮菜,没有点酒,李斯也知道顾楠不喝酒。 两人座谈了许久,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李斯在说,顾楠在听,偶尔才会说上一两句自己的看法。也是没办法,他说的那些,顾楠也没办法完全听明白。 一直聊到了午时时分。 李斯似乎问完了问题,两人开始闲聊了起来。 李斯夹了一口煮菜放进了嘴里,吃了几口,忽然没由来的问道。 “说来,顾先生这次准备在咸阳呆多久。” 顾楠看向他,自己镇守函谷的军令还没有下来,他居然就能凭嬴子楚的作为猜到几分他的用意。 只能说,不愧是李斯吗,日后一人之下的大秦相国。 “大概还有几日,就会出发。” “函谷关?” “函谷关。” “嗯。”李斯点着头,夹着菜,抬头看了一下顾楠,笑了笑:“顾先生从来不怕吗,在那种地方。” “怕?”顾楠看着窗外,一只不知道种类的飞鸟正从河边的树上飞起,顺着水天之际远去。 “习惯了就好了。” “哈,顾先生的气度果然远超常人,就是男子,恐怕也比不上你。” 李斯拿起饭,扒拉了几口,摇了摇头。 “有时候,真不知道顾先生你求什么。” “从未见你去领功听赏,身为禁军就是陷阵名扬天下世人都不会知道你的名字,财帛之事,在你家中也是少有见到。” “这人人追求的功名利禄,先生一个都不求,斯不明白。” 在李斯看来人就该是有所求的,他求的是那大权功名,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但是每当他看到顾楠的时候都会疑惑,她求得是什么他看不明白。 顾楠回头看着李斯,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勾起嘴角,开玩笑似的说道。 “如果我说,我所求的是那世无战事,你可信?” 李斯怔然地看着顾楠,半响,低下头给自己添了杯水,没有作答。 “呵,开玩笑的。” 桌案间的饭菜吃完,顾楠起身告辞,便是离去了。 李斯独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温水。 窗外渭水波涛流尽在目力所不及的尽头。 世无战事。 李斯笑了出来。 如此心胸何止是常人不如,斯亦是远不及也。 不过。 他眯着眼穷尽目力看着那万般河山。 这天下一统,叫得斯也想着博一把了。 —————————————————— 唔,明天又是周天,我要回一趟家里,所以明天会是下午更新大概三点四点左右,谢谢大家。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二章:驱虎逐狼 “踏踏踏踏。” 马蹄踩在石板上发出不大的声响,黑哥看着像是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顾楠坐在它的身上拉着缰绳。 身后的陷阵军沉默地跟着,如林一般地立着的长矛长戈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微光。 路旁的草地显得干黄,风压过,全部低了一个脑袋。 小流流转地轻响,横在上面的石桥边,停着一只麻雀,看到了行来的军队,跳了两下,歪着脑袋,随后一惊,扑腾着翅膀向着远处飞去。 函谷关本就有守军三万,所以顾楠的随军只有陷阵千人,加一块将令,调遣守军。 这千人随时可以调集,毕竟他们和普通的士兵不一样,就算是军休期都不能回家。从上一代的陷阵开始,嬴稷就给顾楠过一个规矩。 陷阵军所部只有服满五年军限,军功至百人伍,才能恢复良人身份,之后留在军中者直接提为百人将,退出军部者,赏田倾归乡后可不受军召。 顾楠领军走到城门的时候却是遇到了嬴政和李斯两人,按他们的意思,他们是来送一程的。 顾楠也没有回绝,就让他们跟一路也没什么。 “顾先生,关外都是个什么模样?”嬴政侧过头问顾楠,他虽然是从关外回来的,但是在长大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关,对于那关外很是好奇。 “关外啊。”顾楠仰着头似是思考了一下,笑眯眯地看向身边的小孩。 “就是一片荒原,到处都是吃人的野兽,食人不吐骨头。还有食腐的秃鹰,专门叼死人的尸体和你这样的小孩吃。” 嬴政被顾楠笑得打了一个寒颤,缩了一下脖子嘟囔着。 “先生又骗我。” “哈哈。” 顾楠笑着拍了拍嬴政的头,拍乱了他的发冠。 “我可没骗你。” “别拍我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嬴政抱怨地晃了晃脑袋,又看向李斯。 “李先生你说关外真的是那样的吗,父王和我说,关外有众立大国,有广袤山河,怎么会是顾先生说的那般的蛮荒之地?” 李斯骑在马上,叹了口气,笑道:“你顾先生说的没错。” 那狼顾虎视的众国如何不是食人不吐骨头的野兽,那流兵乱民如何不是食腐的秃鹰,那战火连天的破败之地,如何不是一片荒原。 “啊?”嬴政的小脸显得有些失望:“那父王是骗我了?” “不,你父王也没骗你。” 李斯摇了摇头。 “父王也没骗我?”嬴政是蒙了,那关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抓了抓头发,低头脸上一副苦相,思考不能。 顾楠和李斯看着嬴政的这幅模样对视一笑。 “别想了。”顾楠说道。 “日后你会明白的。” 说完,顾楠向着两人:“就送到这吧。” 再往前走就快出看不到咸阳城了。 军队停了下来,李斯在桥前拉住马点了点头:“如此,斯就拜别顾先生了,来日再见。” 嬴政也是摆出了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对着顾楠一拜:“学生拜别先生。” “行了,没必要这么严肃。” 顾楠拍了下黑哥,转过马头,抬起一只手摆了摆:“走了。” 陷阵军从嬴政和李斯的身旁走过,在那身白袍的带领下愈走愈远。 “公子,我们也走吧。” 李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离去的大军。 才侧过了缰绳。 明知千万人,亦往之,为将之人,都是这般的人吗。 呵,还真是一群狂浪之人。 “李先生,顾先生此番去函谷,到底是去做何?” 嬴政看顾楠走远,才皱起了眉头,看向李斯,他虽然年幼,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早在朝中动向之中看出了一丝端倪,此番,前往关外之军已经达到了二十万之众,在外之将皆都像是在做一件事。 一件能叫天下动荡的事。 李斯半合起眼,远眺咸阳,张开口,缓缓地说道。 “驱虎逐狼!” —————————————————— 远山淹没在夜色里,半笼在云雾中看不清样子。瑟瑟的冷风吹得草卷压折,万里无际,月淡云疏,朗朗的星点倒是在幕下罗布。 荒原之中只有一座雄关立在山河之间,就像是一只匍匐在原野之上对的巨兽。 盘踞在那将那长河山峦横成两段。 函谷城头,秦军大的黑旗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顾楠穿着一身将袍,坐在关口,看着那如同刀斩斧凿的横断山崖之侧的远路。 身前摆着一副低矮的桌案,一壶一杯。 蒙骜,吕不韦,再算上她,秦军短时间一口气起兵二十万众,看起来似乎不多,甚至还不及长平之战的一半。 但是长平之战六十万人,数十万人民夫。 这次的二十万,少有人知道,几乎没有民夫,全是在列之军。 嬴子楚做足了布局,旁人见那吕不韦攻驻东周一城不过数万人,不以为意。 实际上,领带甲十万众,这份兵力就是攻一国都是够了。 只是那吕不韦真的可信吗? 顾楠皱着眉头。 她不在知道,吕不韦虽是领军但是手中并无将令,将令持在嬴子楚的另一位秘卫手中。他若是敢轻动,要了的,只有他的命。 要吕不韦领军,不过是让人轻视,不去注意东周那地界罢了。 “将军。”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顾楠的身后:“有什么吩咐?”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服,但是看不出身段,脸上还这一张木面具。 王家秘卫,嬴子楚借予了顾楠一人,让她调遣。 “你去蒙骜将军处,此后将他们的随军之事事无巨细都传予我来。特别是魏国动向。” “明白。” 秘卫点了点头,退进了城关下的阴影处消失不见。 顾楠低下头,拿起壶子,微微倾倒,壶中的水注进杯中,翻旋不止。 夜里很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嘎。” 不知何来的一处叫声,叫破了这份安静,像是那乌鸦叫。 随后一片黑色的羽毛从高处飘落,落在了顾楠的桌案上。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三章:这种名字一听就不是真名了 “嗯?” 顾楠握着杯子,看着飘落在桌案上的黑色羽毛,眉头微皱。 羽毛? 乌鸦吗? 想着,抬头看向高空,空中无际,根本没有半只飞鸟的影子。 ······ 慢慢举起杯子放在嘴边,将杯中的水倒入口中,轻轻咽下。 顾楠轻叹了一口。 杯子放下,与木桌发出一声轻闷的响声。 同一时间,摆在顾楠桌案上的黑色羽毛就像是风化了一般,轻轻的散了开来。 散成了一缕轻烟消失在夜色里。 “哗!” 风声一响,一个人突然出现,伴随着的是一片黑雾逸散,从城关上方的房檐飞落,急速地探向顾楠的方向,两指之间夹着一片羽毛。 仔细看却能看到那羽毛之上金属的质感,说明着它并不是一片平常的羽毛,而是一把取人性命的刀刃。 羽毛一样的刀刃被夹在那人的指尖,闪烁着点点寒光,飞速的掠过两人之间,直取顾楠的咽喉。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悄然无声。 羽毛已经几乎逼到了顾楠的面前,那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手前自信的笑容。 直到顾楠的身前,突然乍现一片剑光,将夜色照得透亮。 恍若一切都慢了下来,剑锋架开了羽毛,同时刺向那人的胸膛。 “砰!” 剑光散去,那人在半空之中散成一片乌鸦同时身影飞速后退,一瞬间出现在城墙的边沿,落在了那里。 因为太快,就像是突然出现在那里一样。 至始至终除了那道剑光,顾楠都像是未尝动过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已经握在她手中的一把归鞘黑剑。 来人是一个男子,穿着一身墨色的袍子,领口上带着乌鸦一般漆黑的羽毛,身材修长,皮肤是略微有些病态的苍白,眼角画着两条淡紫色的纹路。 此时的他正站在顾楠的面前眼神中带着警惕和些许惊慌,一只手藏在身后,虎口破开,鲜血顺着他衣袍上的羽毛淌下。 “黑剑无格,果然煞气凌然······” 男子的声音带这些许喘息,刚才他显然已经用上了全力,但是仍然快不过那道剑光。 在那剑下,他引以为豪的轻功全无用武之地,只能慌张躲藏。 之前的一剑,要是他慢上半分,要了的就是他的命。 藏在身后的手,此时还在微微发抖。 “幻术?”顾楠看着飞出去的乌鸦消失在夜色里。 看向立在城边的男子开口说道。 “轻功不错,还差些火候。” 说完,手中的无格轻响了一声,一节剑刃露出了剑鞘,月色下剑身的反光中映射着顾楠的两人的身影。 “天色也不早,不知道,阁下来我这作什么?”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意从身上散开,笼住了眼前的人。 男子的呼吸一涩,风卷着他肩上羽毛微动。 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变得异常沉重,有什么正压迫这自己一样。 那双遮掩在甲面之后的眼睛盯着自己,就像是被一只凶兽盯上的感觉。 心中惊骇。 眼前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喉咙微动,脸上依旧是一副轻笑的模样,不过笑得僵涩,男子半躬着身子:“在下墨鸦。” “此番拜访,是受我韩国大将军所命,前来与将军一叙。” 他刻意放低了自己的姿态,但是手里却有一些小动作,一根羽毛落入了背后受伤的手中。。 “韩国。”顾楠了然地点了点头:“与我有何好说的。” “而且,你刚才的出手一探。”顾楠的眼神并不凶戾,但是那股冰冷让墨鸦几乎有要逃跑的冲动。 “我想,你是来杀我的,才是真的吧?” “沙···” 无格的剑刃被缓缓地从剑鞘中一点点地抽了出来。 墨鸦毫不怀疑,等到那把恐怖的无格诡剑出鞘,会在一瞬间,要的他的命。 “砰!” 不再犹豫,墨鸦的身影猛然散成了一团烟影,几只怪叫的乌鸦从黑烟之中窜出冲向顾楠扰了她片刻的视线。 又是这种障目幻术,顾楠集中精神,但是乌鸦却已经冲她飞来,这却是真的乌鸦。 同一时间,几根锐利的羽毛破空而出。 剑光也在刹那拖曳出一道匹练,剑气纵横,将四周的空气都绞了进来,飞在半空羽毛直接被绞飞。 一剑过后,城头又恢复了平静,人影已经飞远,留在地上的是一片血迹,散落的羽毛,还有一只乌鸦的尸体。 “唰。”无格在手中转了一圈,重新收回鞘中。 顾楠看着落在地上的那只乌鸦,居然能在跟到函谷关来。 韩国,倒是很会把握消息。 那墨鸦不知道是何人,听名字该是一个称号,或许是江湖草莽人士。 轻功确实很快,就是她也没能留下他。 莫要生变就好。 顾楠最后看了一眼墨鸦退走的方向,没有去追,转身向着城下走去。 墨鸦的身影飞速的在夜幕之中划过,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胸口一道一掌宽的伤口中鲜血不断的流出,使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虚弱了几分。 丧军之将,黑剑无格··· 心里默默地记下。 如此剑术,看来她伤了墨家那六指黑侠的传闻真有几分可信。 似乎担心会有追兵,脚步又加快了几分,恍若一阵清风缥烟在空中瞬息远去。 —————————————— 关外凉薄,岁末的时节,到天冷的再也受不了的时候,开始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小雪一夜之间盖住了关外的原野和山间,白皑皑的一片。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四章:公子威天下 顾楠看着远处的雪景,这对于行军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士卒的衣甲不足以御寒,就算秦国国力强盛,也不可能给每个士兵配毛皮御寒不是。 关中驻守的士卒都冷得脸色发白,何况是此时已经在出军攻魏的蒙骜之军。 此番他们想要安然撤退,大雪封山,此番他们若是真遇上了众国围堵,想要安然撤退会很难。 蒙骜的军队不容有失,如果少了那十万军,只凭函谷关的三万军想要抵御众国联军的攻势恐怕难以招架。 就更不要说等到援军来时一举攻出前后夹击大破敌态了。 顾楠皱着眉头,心情算不太好。 但是蒙骜老将率军总是让她能安心不少,之前攻取韩国成皋之时,为了布局,嬴子楚并未对她和蒙骜说明事态。 此时这场笼扩天下的棋局已经展开,嬴子楚想来已经和蒙将军说明了意图。 如何进退他心中自然有数,索性不是蒙武那货带军,不然还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顾楠的眉头松了一些。 远在千里之外的蒙武打了一个喷嚏,搓了这自己的鼻子,骂了一句怪冷的天气,继续行军。 他是不知道,有人会在函谷关编排他。 一片雪花穿过了房檐,落在了顾楠的肩头,顾楠伸出手将那片雪摘了下来,很快这淡白色的碎瓣就在她的手中化成了一点清水。 想起来,那长平之年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场大雪呢。 呵,莫不是这上天用来葬了那人间枯骨的。 ———————————————————— “先生。”学士的长袍褶皱在地上,跪在一个老生的面前。 “······” 老生坐在坐上,睁开眼睛看着下面的人学士,沉闷地开口问道:“可是伯兄让你来的。” “是。”学士跪坐在下面,低下头,恭敬地说道:“魏国如今受秦攻侵久矣,大王长感,吾弟在此,何来秦国猖狂。” “呵,这般吗?当年我窃符救赵,恐怕我伯兄是想杀了我吧。” 老生垂着背,看起来很是疲倦,显然他已经疲于应付这权势之间的博弈了。 如果不是,他不会坐在这里。 “这。”学士的脸色阴晴不定:“是何人有此谣言,待学生去将他杀来。” “你倒是不怕,我先杀了你?” 老生的声音幽幽,惊的下面的学士缩退了半步,手心之中冒出冷汗,只觉得浑身不听使唤。 但是很快,那上面的老生收去了其实,如释重负,学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老生沉默了半响,突然问道:“伯兄,可还安好?” 学士眼前一亮,连忙说道:“大王身体日益疲惫,时常思念先生。” 老生没有去看这人,只是看着门外,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道。 “他不会如此。” “就像当年,邯郸之围,他不会顾及姐姐一样。” “信陵君···” 信陵君魏无忌,魏国国君少弟。 当年长平之后,邯郸之围,若不是他,恐怕在这天下的格局,也不会是这般了。 原本魏准备出兵援赵,可秦王看透了魏王的心思,派人传话与魏王。 若魏王援赵,则赵灭之后,就是魏国。 如此,魏王将已经派出的援兵压在边境,不让轻动。 赵国平原君赵胜的妻子是信陵君之姐,求援于信陵君。 是他将兵符窃出,领军西进,一举攻破了秦军,赵国才能留至如今。 同样的,他也因为犯下窃兵重罪,不再回魏国,只是让手下的士兵归去,自己一人客留在了赵国之中。 此一人在魏,叫得诸侯不敢谋魏十余年。 魏国无大将,他离国之后,挡不住秦军攻伐,如今早已经是岌岌可危。 魏王这才派人来请信陵君。 门下的学士不知道该如何说,只知道自己的手中满是汗水,此番若是不能将信陵君请回去,他怎么也难逃一死了。 “伯兄,呵。” 魏无忌轻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出。 “要得祖先宗庙毁于一旦,我又有和脸面活在世上呢?” 他的眼睛垂下,两肩沉下。 “我会回去的。” 身前桌案上的烛火映射站在他眼中,似在灼灼而动。 他如何不会明白,此番回去之后。 只等退去秦军,自己的兄长该是就会杀了自己。 王宫世家。 但他依旧站了起来,疲倦的身子站得沉沉。 踏出一步,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有所拔高,直至走到门外。 堂中的学士,看着那老人,似乎又看见了那曾经的护国之将,站于门庭之外,仰头注视着魏国的方向。 声音铿锵有力,目中狷狂。 “回去,一破秦军!” 气魄如虹。 “此一生为将矣,何不死于那大好河山之中?嗯!快哉!” “来人,备马!” —————————————————— 信陵君出赵,归于魏国。 魏王亲自出城迎接,魏无忌和安釐王两人十年未见,重逢时不禁相对落泪。 只是这泪水有几分真假,有几分偷生之幸无人知道。 公子威天下,无敢入魏国。 那将领重新披挂,当日派遣使者与众国。 众国知是信陵为将,皆出兵相助。 一时间声势浩大,一般无二。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五章:盘不得崩败于此 行军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蒙骜挥退了传令的士兵。 摊开了手中的竹简,秦王军令,进魏攻侵,若魏求援,以致众国联军,则触之即退入函谷。 引众国兵力入关,守关御敌,待东周驻军从后领军入阵,前后突军,以连横之势,破合纵之谋。以关为口,吞众国之军。 只不过,魏国,真能求援众国? 蒙骜骑在马背上,微白的眉头蹙起,收起竹简,摸着自己的胡子。 如今已经入魏两月有余,魏国别说反攻了,就连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的少之又少。 魏国之君向来寡德少助,此番,众国不看魏国伤筋动骨,恐怕也不会出手。 众国不会让魏国灭了,魏灭只会增强秦国的实力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 但是魏国多次攻入他国,想来多数人都会更加愿意先看一阵的笑话,再考虑出兵相助的事情。 大军如同一条盘龙,行阵于白皑的山间。 先前溃退了一只魏军,是向着这个方向跑来的。 不知何来的一声响动,蒙骜眼神猛地看了过去,只见几只飞鸟从远处的林间飞起。 “停!” 蒙骜的右手抬起,前阵停下,后方的大军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踏踏踏。” 蒙武催着马带着蒙恬走到了蒙骜的身边,疑惑地问道。 “父亲怎么了?” “爷爷,为何不快些追上那魏军,免得让他们跑了。” 蒙武从蒙骜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端倪,抬头看向山中,而蒙恬终究年少气盛,还在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说着话。 蒙骜满脸凝重,环视着大军至处的这片山谷。 这片地方,为何会如此怪异··· 明明之前还在大路之中,为何追了那魏军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身处这群山之中? 四面环山,此处地形··· 蒙骜的瞳孔微缩,匆忙拨转马头,大吼了一声。 “撤!” 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些。 “砰!!” “砰!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战鼓的声音在山峦之间回荡。 秦军的阵中一片骚动,慌乱地纷纷看向鼓声传来的方向。 蒙骜怒视着四周的山顶。 如此简单的计谋居然只因为一时大意,老夫不该。 没有时间等蒙骜去多想什么。 无数的人影从背坡的山头上走了出来,手中握着长戈,身披甲胄,密密麻麻几乎盖住了山中。 同他们一道出来的,是一面又一面旗帜。 燕、赵、韩、楚、魏! 五旗林立,似要是遮蔽了半空,叫得那山里的秦军如同求困之龙难脱天外。 蒙骜看着那突然出现的大军,目眦欲裂。 一旁的蒙恬脸色苍白,握着兵刃的手有些发软。 秦军更是乱了阵脚,纷纷开始后退。 战国余七,除秦六众,已至五国。 这魏国,怎么可能,这点时间如何能召集如此兵马? 随后蒙骜见到一面帅旗竖起,抬眼看去,那是一面魏旗。 旗下之人是一个老将,运足内息于目中,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半垂的双目之中闪过一抹惊骇。 那人,他认得。 魏国护国之将,信陵君魏无忌! 这人,居然回来了。 信陵君也低头看着山下的蒙骜,眼中带着一股逼人的战意。 秦军,好久不见了。 蒙武拉住身下被伏军惊扰地想要逃去的战马,只是粗略一眼,围山五国之军,至少二十万。 不备地利,未有天时,人数亦有缺,秦军不会是对手。 咽了一口水,捏着手心里的骑矛,这才发现手中已经湿透。 “父亲,怎么办?” 蒙骜难看的脸上扯出了一个冷笑:“多问,怎么办,突围!” 信陵君抬起手,对着那秦军张开了手掌。 发出一声浑厚的低吼。 “冲阵!” 帅旗挥舞。 “杀!!” 山谷之间一瞬间爆发出了惊天巨响,数十万人,从山丘之上重下,烟尘滚滚,恍若天地振动。 一声杀声叫得人肝胆震颤,停遏行云。 蒙骜决然地调转马头,咬着牙。 魏无忌··· 还真是抱歉啊。 老朽可不能让这大秦的棋盘崩于此地! 抽出腰间的长剑,直指山谷的入口。 “在阵所部,全军突围!” —————————————————— “踏。” 一声轻响。 顾楠坐在堂中,四下无人,手中正握着一卷军简看得随意。 听到这声轻响,抬起了眼睛,看向无人的堂中,开口问道。 “你回来,是有何事?” 从房顶上翻身落下了一个木面的人,正是之前顾楠遣派去蒙骜军的秘卫。 “蒙将军于魏国受五国埋伏,溃败突围,损军两万,此时已经过黄河朝函谷关敢来。” 顾楠握着竹简的手收紧,那竹简之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其后可有追兵?” “有。”秘卫点了一下头,叙述道:“魏国信陵君领军二十万余追于其后,两部之间所距不过数里。” “二十万军与魏国之境长驱直入,大有,清剿在外余力,一举破关之势。” “两部所距不过数里?” 顾楠的声音有些凝重,使得堂中的势态也低了几分。 秘卫躬身。 “是。” “蒙将军所部,战力如何,可还能一战?” “这,人疲马乏,若无修养,难有再战之力。而且,照目前的事态,他们恐怕会被追上围剿。” “嗯···” “我知晓了你下去吧。” 秘卫悄然退去。 顾楠一人靠坐在堂中。 眼神沉沉凌厉。 措手不及。 蒙骜老将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居然还是败在魏无忌之手溃退逃回? 历史上,蒙骜是因为攻魏之中被魏无忌联合五国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才溃兵逃回函谷关,在吕不韦的配合下终将魏无忌拒之关外,而五国几乎少有折损。 但是这一次,本就是嬴子楚的布局,要引那联军入关,居然还是遭到了如此大败。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六章:这是战事 顾楠皱着眉头,将手中的竹简放在了桌案上,等到竹简放下,才发现竹简已经被捏碎成了数片。 不管如何,不能叫那所剩八万军被那五国所破。 不然,以函谷三万之众,恐怕最多也就只能争个历史重演了。 站起了身,破碎的竹简上散开,乱了一桌。 顾楠的目光淡淡地看向城外的黄天,胸中已经有了定夺。 天下大势吗? 黯然地垂下眼睛。 掌心缓缓握紧。 这一次,要我叫这五国之军,埋骨于此······ “来人!” 一个士兵走了进来,半跪在顾楠身前:“将军,有何吩咐?” “城中驻兵两万,陷阵所部备马,领城防一万,随我出城。” 顾楠沉沉地迈出步子,身后的白袍卷动。 “驰援前阵,引军入关!” —————————————————————— “驾驾!!” “踏踏踏!!” 凌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连成一片,一只大军顺着关道仓乱奔袭而来。 步军跑得几乎虚脱,身上的甲胄多是扔在了半道上,不然他们恐怕都跑不了这么久。 骑军坐下的马或许是以为跑了太久,已经跑得极为不稳,两眼充斥这血丝,但是依旧被身上的骑主催了又催。 领在前军的一员老将喘着粗气,手中的长剑滴血,身上的将袍早就沾满了血污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正是蒙骜所部。 魏无忌的大军追了他们数天,一旦他们休息就立刻围攻上来,扰得军中人心惶惶。 一路上的追打突围,早已经将这只军队逼近了崩溃的边缘。 蒙武狠狠地吐了一口气,催着马冲在蒙骜的身边:“父亲,最多不过半柱香,联军就会追至,到了那时,我军如今的势态,恐怕再难突围了。” “离函谷关还有多远?”蒙骜的胡子一抖,咬着牙问道。 “最快还有半天···” 蒙武的声音低闷,看得出来他已然有些无力了。 “不若,让一部留下,阻挡联军。” 蒙骜低声反问道:“如此士气,哪一部还能有必死之心,阻挡那二十万联军?” 蒙武无言。 “让行军再快些!” “是!” “全军!急行!” 蒙恬骑在马上狂奔,夹着马背的两腿打着摆子。 额头上冒着虚汗,这是他随军以来第一次和生死之界如此之近。 他已经彻底乱了心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地夹紧马腹,只求再快一些,撤回函谷关。 急行的命令传下去,军中已经虚脱的步卒开始有人在无力往前,摔在地上,就在爬不起来。 一个人摔下去,接着的就是一个又一个人摔倒在地。 大军消靡。 蒙骜紧绷地身子最终还是松了下来,像是终是放弃了一般。 挥手勒马,急行之中的军阵缓缓停了下来。 冷风如同刀子刮得人脸生疼。 蒙武复杂地看了身边的父亲一眼。 他猜到了父亲可能已经做出了选择。 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蒙骜回过身看着那远处大军尽头,举起长剑,面色胀红,怒目圆睁。 长啸了一声,如同虎吼,随着那路外的滔滔黄河远逝。 “众将士在!” ······ “踏踏踏踏!!” 正是他准备叫那全军驻阵,拼死一搏之际。 一片马蹄声从后方响起。 蒙骜愣住了,蒙武愣住了,蒙恬也愣住了。 那是一支约莫万军的骁骑,从那函谷之中踏马而来。 这万军领将远远看去,是一个白袍之人,手持丈长重器,面带戾兽之铠。她的身后是万余黑骑。 这个时候,居然有军来援? “那是,顾将军?”蒙恬呆呆地问道。 没人敢信,但是那军确实已经冲来。 随着一片的马声嘶鸣,停在了军前。 那白袍领将拉着自己身下的黑马,看着蒙骜。 没做多言。 “蒙将军,你们先行入关。” “联军之事,交于我等。” 蒙骜怔怔地看着身前的白袍将。 半响,才是回过神来。 握剑的手微微放下。 “顾小丫头,你可想好了?” “再废话,那联军恐怕就来了。” 顾楠淡哼了一声。 “你等八万人葬身于此,秦王的布局何在?” “呵,呵呵。” 蒙骜笑出了声,仰天一叹,看向顾楠。 “还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 “我蒙家欠你一军之命!” 说完,沉沉地看了顾楠一眼,走过了她的身侧。 “莫要死在这了。” ······ “放心。”顾楠手中的长矛垂下。 背着蒙骜走远,目视直前。 “我命大得很。” 蒙骜挥剑一扬。 “全军!” “撤入函谷!” 大军缓缓离去,留下的是一万军众。 万军之中,蒙恬回头茫然地回头看着远处的关外,直到那万人的人影渐渐消失。 才转头看向蒙武。 “顾将军,会死吗?” 蒙武催着马,听到身边蒙恬的话,神情一涩,抿着嘴巴:“不知道。” “······” 蒙恬红着眼睛,不知为何喉咙干涩。 一咬牙。 正准备调转马头,却被一旁的蒙武一把拉住了缰绳。 “莫做这些妄然的事情,记着,这是战事!” —————————————————————— 唔,有读者提议说可以考虑加快一些剧情,我会注意的,我写东西确实比较拖拉来着哈哈。还有上架的事情,怎么说呢,编辑的意思是一月份上架的,我这段时间会积累一些存稿试试,努力上架的那天多发些更新吧,虽然可能不会很多,流汗。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七章:给我让开! 顾楠回过头,看到那大军在烟尘之中远去。 不再去看,驾马在前。 沙尘漫漫,远处奔流东去的黄河之水,喧涛声恍若就在耳畔。 背靠山丘,前面是一望可尽的了了平原。 还真是差的不能再差的场面了。 平原之上,无地利之优,以寡敌众。 基本上已经可以抱着慷慨赴死的心态打这仗了。 顾楠的嘴角无奈地一扯,还真是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啊。 一万骑军立于顾楠的身后,马匹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安的现状,马蹄踢蹬这地上的沙土,鼻间喘息着,在冷的彻骨的寒风里凝成一团团白雾聚散。 长矛立于身侧,顾楠回过身,对着身后叫道。 “我说!” 眼睛盯着平原之际。 “我们可是要抵二十万大军,只有我们一万人,起码两个时辰。” 声音在平原之上响起,略显单薄。 “有没有怕的!” 万人没有声音。 陷阵军立在那沉默不言,几乎一同握住了背上的骑矛,卸了下来,提在手中,尖锋直立,他们已经给出了答案。 而那剩余的九千余守城军,面色挣扎,低着头,骑在马背上。 “若是有,现在还可以离开。” 顾楠向后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道。 “事几不可为,我不留你们······” 顾楠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她。 “陷阵领将。” 那是一个穿着城防军衣甲的士卒,他颤颤巍巍地持着他的那把骑矛,看得出他很害怕,脖颈充血,却奋力地吼道。 “莫要小瞧了我等守城之军啊!” 一声怒吼叫得陷阵军一愣,也叫得那城防军也是一愣。 ······ “呵呵,哈哈哈。” 城防军中的一人发出了一阵大笑,笑得畅快。 “是了!我倒还不如一个新兵看得透彻!陷阵领将,这么多话做什么!像个娘们,直说,杀于何处?” “弟兄们,莫要叫陷阵的家伙小看了!” “今日,我等陪将军冲上一把,又有何妨?” “待杀足了军功,衣锦还乡!” 战场上何处不是送命的,不若来个这般的痛快,似个英烈豪杰! “哈哈哈哈!” 守城军中发出一片畅笑。 深吸了一口,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刃,刀兵如林。 “今日,我等且陪将军,冲上一阵!” 生死由命! 陷阵军的黑色甲面下不再是那副死人脸,露出了笑容。 这次才是我军中之人! 顾楠看着身后的这群人,嘴角一勾,扯出一个淡笑。 “冲阵嗯?” 一边说着,一边回过身,横枪立马,黑哥发出了一生嘶鸣,身后的披风烈烈。 “那就冲上一阵!” 平原之际传来阵阵轰鸣。 五国之军以至。 五国之中,魏无忌皱着眉头,看向那平原之上。那里有一支约莫万人的军队,挡在他们之前。 秦军的断后之军吗? 他的眼中露出几分疑惑,他们已经追了那只败逃的秦军数天,那支军队的气势兵临溃散,军卒疲惫。 此时留下断后之军,还能有何作用,不过一万人,在二十万大军的冲击下,恐怕根本坚持不住片刻。 那秦将不明白吗? ———————————————— 顾楠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淡然的笑容,眼中决然。 天下所趋。 天际之间,冒出一片烟尘,烟尘之中的是一片数不清的大军。 大军之上,五国的旗帜张扬。 还是历史大势。 单手握紧了长矛,另一手将腰间的无格缓缓抽出。 我答应了那老头的东西,一定会做到! 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可是小孩都知道的事情! 所以,我不管你是什么,统统给我把路让开! 给我让出个天下青平啊! “铮!” 无格剑发出一声长鸣,剑光夺目。 “众军!!” “随我陷阵!!” “诺!” “陷阵之志!”顾楠的声音嘶哑。 “有死无生!!” 万人长啸,天地一滞。 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蒸腾战意从他们的身上散发而出,似要穿破云霄。 战马狷嘶,万人冲阵! 五国之军见到了那平原之上的那军。 不过万人,那是那声怒吼却叫他们生生慢了下来。 中军之中,年迈的魏无忌坐在战车的账下。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冲来的万人骁骑,还有那白盔银甲的领军之将。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他似乎看到一个血红色的魂魄笼罩在其上,势如破竹地撕开了战场上弥散的沙尘。 天下所传的陷阵军吗? 苍老的双目凝视战场的中央,眼中那万骑的身影越来越近。 世间,竟真有如此强军? “将军。”一个亲兵慌张走上来:“如何是好?” 魏无忌站起了身,手紧握在战车的栏杆上。 眉头深皱。 “前军固守,后军绕行围剿,不过万余骑,陷入军阵之中,弹指可灭!” “是!” 帅旗摇动,二十万大军立刻有所变动,阵型扭转。 顾楠就算算不得什么真正的将才,但是毕竟学了兵道这么多年,要是连这专门针对骑军的军阵都看不出来,就真的是白学了那些兵了。 长矛一挥,运气吼道。 “冲转即走,绕行游击,勿要纠缠!” “是!” 骑军俯势猛冲,如同一阵狂风在战场之中席卷而过。 “杀!” “砰!” 一声闷响,两军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八章:锐意无双 “啊!” 顾楠发出一声暴喝,双手握紧了身前的长矛,黑哥默契的绷紧起身子,死死地向着对面的军阵之中冲撞上去。 长矛横扫,扫在军阵最前横立的盾上,一阵阵翻卷的气浪涌动,带着不可思议的巨力。 随着怒喝声,半排举盾的士卒惊恐的直接被那长矛挑飞而起,使得阵线打开了一个缺口。 看着战阵之中的魏无忌眼皮一跳,这番勇武,当真世所罕见。 骑军无有犹豫,直接一头冲进了军阵之中,猛冲之下的长矛撞在人身上非死即伤,没有盾线的数排步卒根本拦之不下。 一个瞬间将那首阵杀了个对穿。 没有停留厮杀,直接纵马绕去,绕开了密集的主力军,向着大军的边沿准备发动第二次冲锋。 “猖狂!!”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从大军之中冲了出来,手中挥舞着长戟,对着顾楠的头猛地劈下。 长戟几乎已经斩到的顾楠的脖颈,那将领的眼中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在军斩将可是大功一件。 随后只见身前的白袍将抬起了头,一双通红的眼睛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什么感觉他说不明白,那眼中杀意四溢,简直就像是在被大荒凶蛮所视一般。 浑身上下彻骨的冰凉。 那将领片刻的一个愣神,随后一杆长矛就已经再无停留,从他的胸膛一穿而过,带着一片血肉纷飞。 那将的呆滞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随后身子就像是破布一般被甩飞了出去。 顾楠压着自己的身子,骑在黑哥之上,白袍染血,一滴污红从她的甲面上滑下来,滴在嘴角。 “分阵而行!” 身后的万人骑军瞬间分成了数支,骑军冲阵,非是人聚成众就可的,万人同列,很可能造成误伤。 众骑散开,分成各部,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睛,一时间居然生是拖住了那整整二十万的军阵。 军阵之中乱成一片,二十万大军机动不足,奈何那是万人骑军,又不纠缠死斗,绕在大军之侧,已经破开了数个队列。 魏无忌的冷哼,伸手提过身旁的长戟。 “将军?”亲兵看着魏无忌走战车边,翻身跳上了走在战车一旁的战马。 “我亲自去。” 魏无忌淡声说道,老目浑浊,催马向着那在万军之中来回的骑军而去。 此军不灭会成大患,此次,就要他们埋于此处。 顾楠挑飞一个士卒,突然之间一杆长戟窜出,横刺向她的胸腹。 “当!!!” 一声巨响,一阵阵的气浪席卷开去,四周的士兵几乎被震聋了耳朵,头里嗡嗡作响,不能进前。 顾楠手中的长矛颤个不停,凝重地看向长戟挥来的方向。 刚才那一下,她猝不及防,长矛差点被打的脱手飞出。 这是她几乎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眼前来的人是一个须发半白的老将,穿着一身黑甲,骑在一匹战马之上,两手握着手中的铜戟,眼神赞赏地看着顾楠。 “我看你年纪不过三十,如此年纪能有这般谋勇气魄,当是少年英才,可惜了。” 一边说着老迈的眼中迸射出一股浓重的杀意。 “老夫魏无忌,年轻人,认识一下?” “不用了,至于可惜,我这身子骨,应该还要比你这老骨头硬朗许多!” “谁可惜谁还不知道呢!” 顾楠深吸了一口气。 长矛架于身前:“来!” “好!” 魏无忌举起了手中的长戟,气息悠长,衣袍无风自动。 “当!!” 矛戟交锋,震颤的声音数百米之外都听得震耳,士卒纷纷散去,顾楠身后的陷阵也被她挥退。 两股不同气势悬于战阵之上,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顾楠感受着长矛之上的巨力,胸中战意熊熊,长矛之上的盘旋出一股如龙一般的气旋。 同一时间魏无忌手中的戟刃也涌上了浑厚的内劲。 “吼!” 几声重击,空中发出几股气爆。 两人穿身而过。 同时扭身刺向对方,又是一击,随后各自退到两旁。 顾楠的虎口张裂,鲜血顺着长矛的矛杆流下,黑哥的腿肚子打着颤。 魏无忌的脸上气血涌动,嘴巴微微一吐,溢出一道鲜血。 “还真是小看你了啊,年轻人。” “嗤···” 顾楠咧开嘴角,从嘴中啐出一口鲜血。 激烈的内息冲撞使得她浑身上下都阵阵刺痛。 眼前模糊,仿佛看到了当年白起给她的那碗豆饭。 看到了白起将她收入门下。 看到了自己随军而行,看到了白起跪于天侧,向那浩荡长空自问谢罪。 我可是杀神弟子,不能让那老货觉得丢脸了! 手中的青筋胀起,长矛夹杂着一往无前的凌厉气势,宛若流光越隙。 当真骁勇善战。 如此少年才俊,如此锋锐强军,还有那秦国代代的果决君王。 魏无忌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浴血领将,想起自己魏王兄对自己的提防和杀意,目光疲乏,当真是上天眷顾那秦国吗? 那又如何? 魏无忌的眼神重新焦距在了顾楠的身上,天下覆则家国倾。 我魏无忌既在一日,就无有秦军入魏之时! 长戟探出。 一戟一矛,再一次相撞在一起,锐意无双。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三十九章:能有能让自己赌上性命的事,是一种幸运啊 “嘶!!” 黑哥发出一声嘶吼,踩踏着烟尘,顾楠的长矛撕开风沙,盘卷的劲风笼在矛身之上,直直地向着魏无忌突去。 人马如龙。 “当!!” 长戟撞在长矛之上,一股巨力将那毫无避意的长矛击开。 勇力有余,巧劲不足,果然尚年轻啊。 魏无忌耷拉着的老目中闪过一抹厉色,双手猛地绷起,长戟甩动。 留你不得! 随着一声巨响,狂风骤起,风沙流卷,地面被卷风犁出了一条沟壑。 没有待顾楠反应的时间,那长戟已经挥至她的面前。 “刺啦!” 长矛扭曲,在空气中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最后居然生是在长戟击中之前,挡在了顾楠的身侧。 “当!” “哼!!” 黑哥惨呼了一声,向侧面退了两步,随后凶戾的眼睛落到了魏无忌的身上,四蹄一撑,强地撑住了魏无忌的全力一击。 魏无忌感受到了黑哥目光,顺眼看去。 那黑马带着刀疤的眼睛布着血丝,马嘴边上已经溢出了白沫,但依旧死死地撑着未退半步。 马如其主,皆是宁折不弯之辈吗? “滋滋滋。” 长戟卡在矛身上,两把兵刃都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弯曲,顾楠的长矛之上甚至开始出现裂纹。 顾楠架着长矛,胸口被阵的发闷,吃力地看向眼前的老将。 都已经这么一把老骨头了,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蛮力,开玩笑吧。 魏无忌······ 脑海里浮现起了这个人的名字,魏国后期少有的天下名将,战国四公子之一,以义勇和强军闻名天下。 天下名将,果然不负盛名。 眼睛扫向远处。 陷阵军和城防军终不是善于马战的骑军,虽然在开始的时候借着联军长途奔袭的疲倦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如今联军已经反应了过来,阵型开始井然有序了起来,同时数支精锐的士卒也开始加入战阵。 不过万人的骑军瞬间陷入了苦战,已经有数队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还真是··· 顾楠的双眼落回了魏无忌的身上,眼中泛着森森的凶戾。 要拼上性命了··· 魏无忌看着眼前白袍将那凶兽甲面的眼神,一双凶眼,眯起了眼睛,淡淡地说道。 “年轻人,杀气太重可是伤身的。” “老家伙,你这把年纪应该在家养老才是吧。” “咔!” 那夹在戟下的长矛一转,架开了戟刃,使得魏无忌握着长戟的手中用力一空,划向了一边。 长矛没有停留,一瞬间寒芒点点,已经落向了魏无忌身上的所有死穴,只要中上一记就是必死。 学得到快,魏无忌在这万般凶险之下,脸上居然浮现了一丝赞赏。 冷哼了一声,长戟撤回。 “当当当当!” 长戟与长矛绞成了一团,一旁的士兵根本看不清招式,只能听到耳畔一阵阵的铮鸣,让人肝胆震颤。 一个将领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阵中交战的两人,屏息凝神,从自己的背上解下了一张长弓,抽出两支箭拉开了弓弦。 箭矢的箭头转过一抹光华,将领的右眼微合,箭头对准了那个穿着白袍的身影。 随着一声呼啸,两支箭矢凝聚这强烈的锐气离弦飞逝。 化作一对白光,尖啸着穿过战场的中心。 “当!”长矛与长戟分开了片刻。 顾楠却突然觉得心头一阵,侧目看去,两根飞矢如同两道流光一般地射来。 “刺!” 万急之际,无格出鞘,左手使剑却没有半点迟缓,一剑斩出,将一道白光斩断在了半空之中。 但是另一根箭矢也射中了顾楠的左肩,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甲。 魏无忌没有迟疑,戟刃在下一刻就已经探到了顾楠的喉咙。 看到如同人屠的白袍将中箭,一旁的士卒也再无犹豫,一同大吼了一声,冲上前来,手中的长矛那人刺出。 “黑哥!”顾楠的长矛一甩卷飞了一旁已经刺来的长矛。 “哼!” 黑哥的鼻间呼出一道热气,四蹄蹬出,踩着乱尘,绕开了魏无忌的攻势,向着士卒围得最少的一处冲去。 长矛刺来的前一刻,黑哥带着顾楠飞身跃起,一蹄踏在一个士卒的身上,高高的跃起,穿过了人群。 即使如此,还是有一根长矛刺中了黑哥,长矛从黑哥的腿上化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那黑色的皮毛流下。 黑哥落在地上,吃痛地颠簸了一下,但立刻回过了平稳,咧开嘴似抱怨了一阵,带着顾楠稳稳地停在一旁对视着众军。 “呼。” “呼。” 顾楠骑在黑哥的背上喘息了一口,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额前的头发垂着,头发后的眼睛抬起,凝视着魏无忌和一众士卒。 长矛慢慢对向前方,无格横握在身旁。 如今不过才开始交战,蒙骜军更未有撤出多远,是还不能败的。 扯紧了缰绳。 人马呼啸,又向着那众军冲杀而去。 ······ 秦岭之前,那刀兵之声,那叫杀声,将山中的林兽惊得乱窜,远处的林间传来不知道是什么的叫声。 或许有那么几只黑鸦扑腾着翅膀,飞落在战阵上一棵老树的枝头,侧着脑袋打量着那倒了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尸体。 残存的骑军只剩不过三千余骑,提着滴血的戈矛被逼得聚在一起。 顾楠支在黑哥的背上默不作声,身上铠甲破碎,数道伤口上血肉翻卷,肩甲里陷着一根箭簇,已经没有在流血了,上面凝着一层血浆。身后的披肩被斩去了一半,面甲破开了一半,血污流在脸上红黑一片。 四周围满了立盾架戈的敌卒,寒光利利的刃口向着中间立着。 数个时辰,这只骑军已经杀了数千士卒,没有人敢轻易上前。 “对面那将。” 魏无忌摸着自己的胡须,咳嗽了一声,胸前的甲是已经碎开了,头发凌乱,老脸上也是苍白。 “你还待打下去?” “咳。”顾楠的喉咙里咳出了一口干血。 颓败地骑在马上,但是身上的戾气却无丝毫的减少,包括她的身后,三千骑军那股摄人心魄的戾气犹在。 “一生能有如此一次,搭上自己的性命,放手一搏。” “不痛快吗?” 顾楠的眼睛向后看去,那三千黑骑。 “痛快吗?” “咳呵呵呵呵。” 黑骑之中传来一片无力地笑声,跟了这么个领将还真只能算倒了大霉。 但是,痛快,着实是痛快! 大丈夫生而当世,何不得就该如此。 “而且。”顾楠盯着魏无忌。 “我等还不准备就在此埋骨了。” 魏无忌的双眼一睁,似乎猜到了顾楠的意图,伸手一挥。 “众军围住!” 同时,纵马上前,长戟举起重重地落下。 顾楠的长矛刺出,两刃交锋,长矛终究是再也撑不住,那道裂缝哀嚎了一声,崩断开来。 半截矛刃翻卷着飞上半空,最后直直地刺落在了一旁的沙地里。 魏无忌还待继续,可顾楠已经调转了马头,三千骑军也轰然发动。 数千人向着围军冲去,冲在前列的人马被围军的长矛刺穿,但是那股冲势已经停不下来了。 军阵之中人仰马翻,却是生生冲出了一条路。 千骑冲出,绝尘而去。 魏无忌站在原地,看着那远去的骑军。 一个副将冲了上了,站在一旁问道。 “将军,追吗?” 沉默了半响,魏无忌叹了口气:“罢了,如今军势疲乏,难堪再追。” “前处已经是秦军地界,再追恐有埋伏,且先驻营修整吧。” ———————————————— 今天只有一更了,已经到期末了,我要准备一下课程考试,嘛,也不求多高分,求个六十过个年吧,灰败。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章:端着放不下的人,才是累的 函谷关,之所以叫做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关陷于山谷,深险如函,盖是叫做了函谷关。 南面是那千里秦岭,北方就是涛涛黄河。出去山河之中横立,是当世少见的雄关。 月朗星稀,天黑的看不清山路,那么一人却是站在城头迎着冷风站着。 城墙的檐下,蒙骜背着手站在关头,身旁立握着一柄森寒的长剑,长剑出鞘在外,剑尖立在地上。 眉头皱着,一双眼睛垂看着那幽长的山谷之中的狭路。似乎是想在那狭路的尽头看到什么,不过那地方只有那么几从野草在黑漆的夜里摇晃着。 是什么都没有的。 大军加急行军了半日,终究是在夜前赶到了函谷关。军队入城之后,蒙骜就一直站在这里,却是在没有看到那白甲黑军。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还有衣甲磕碰的声音,蒙骜没回头去看,只是听声音,他就知道来的是谁。 蒙武手里捧着一条毛皮盖在了蒙骜的身上:“父亲,还是早些休息吧。” “老夫的身子骨还没有差到这份程度···”蒙骜静静地说道。 “恬儿呢?” “闹个不停,被我打昏了。” 蒙武不做声地站在蒙骜的身边,看向那条山路。 过了一会儿,又出声说道:“我查过了,城中的马匹被招用了大半,就连运物的驽马都没有放过。” “呵。” “我说她哪来的一万骑。”蒙骜轻笑了一声:“这种事也就她做的出来。” “带着一万不善骑术的防军还有步卒去攻阵。” 关上的秦旗在风中作响,蒙武回过头,看向蒙骜。 “父亲,你知道顾将军,不太可能回来。” “这般的事情,就是说九死一生,也是命大了。” “本该死战的,是我们。” 蒙骜不知何来的说了一句,轻躬着背,垂着肩站着。 蒙武不知道怎么接,扯嘴苦笑,面色挣扎。 “顾将军为了秦王大局,将我等救回,我等,能做的,就该是为子将那秦王的大局落完,此时还未到消靡之际······” 紧攥着的手让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冷静。 蒙骜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蒙武的肩上,拍了拍。 “你懂得顾全大局,为父很欣慰。” 蒙骜走上关前,两手撑在城墙之上,眺望着,关隘下如同剪影一般的河山。 目光飘忽,好像看到了什么。 “呵,老夫和那白老头,早年就认识,当年征战在外的时候,我们好站在城墙上,看着雄美山河。我是事事不如他的,兵道远略,志谋宏图。你这不孝子,当年也不是只想着拜他为师?” 蒙武看着蒙骜的样子,张开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什么。 “哈,不过他终是活得未有我长久,他那般的妖人,自有天收。” 蒙骜说着,笑了起来,笑声里尽是惘然。 笑声渐渐淡去,只留下一身的颓跎。 “那丫头真的和他很像啊···” “那般的人,只有天收,不会死在此处。” “父亲。”蒙武还想劝蒙骜顾全大局,保重身子。 蒙骜却抬起了手,打断了他。 “我老了,这一次且让老夫像个老头子一般做事吧。做个领将,端着放不下,着实累人。” ———————————————— 山岭之间传来马蹄的声音,顾楠他们逃了一路,五国之军没有再追上来,才慢慢停了下来。 夜里看不清山路,马匹在这地方容易失足,所以就先停了下来,打算再此过夜。 捡了几堆枯木,点起了篝火。 山林之间,这种东西是最多的,索性是前几天的雪化的快,不然这时候,恐是连火都点不起来。 火光暖人,驱散了一身的冷意,却是没有让人心头的疲倦和冷意散开一点。 一万人来,只有三千人左右的人离开,七千人,永远不做声的躺在了那里。收不回来,只能放在那原野上成了那野兽的嘴粮。 顾楠正静静地坐在篝火前。 “将军。” 一个陷阵军走到她的身边,微微鞠躬。 “计好了?”顾楠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火堆问道。 “是,关守军损军六千余人,陷阵军战死六百余人。” 损军尽七成。 关守军本就是步卒,而陷阵军也是,不善骑战,能回骑马已经是经过筛选了。而他们临时调用的马也多不是战马,函谷之中的军备不少,但是战马一时间也有数千匹,身下的数千匹,用的运送的马。 没有全死在那军阵之中已经是万幸了。 顾楠点了点头,没多说话,看了一眼那陷阵军:“去休息吧。” 陷阵士卒看着将军疲乏的样子,低下头:“将军也早些休息。” “多话。” 顾楠扯出一个微笑,摆了摆手。 士卒抓了抓头发,退了下去。 篝火边的火光暖和,顾楠恍惚的看着火光。 眼前模糊了一下,她猜是留了太多的血,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忽然感觉自己的肩上一阵痛痒。 低头看去,肩上那箭矢还刺在肉里,本来已经冻住的血浆此时又化了开来,血流个不停。 抿了一下嘴巴,伸手握在箭身上,脸上吃痛的一紧,将箭拔了下来。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一章:丢大人了啊 带着血的箭头被扔在地上,顾楠在自己的衣袍上找了一处勉强干净的地方,撕了下来,缠在了伤口上。 看向站在一旁的黑哥,顾楠拿着剩下的布条走到了它的身边。它的后腿上一道十余厘米长的伤口还在滴着血。 在黑哥嫌麻烦的眼神之中帮它的伤口也算是给包了上。 站在黑哥的旁边,轻楼着它的脖子,额头在它的鬃毛上摩挲了一下,轻声地说道。 “这次还是谢了你,呵呵,跟着我这般的人,还真是没个安稳日子。” 黑哥的脖子不自在地仰了仰,似乎是要躲开顾楠,感觉到顾楠靠在它的身上,才不再动,噘着嘴吧,哼了一声。 ———————————————————— 营火旁,守城军的一个年轻士卒向着火里添着柴火。 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干粮,掰成了两半,放到嘴里嚼着。 这种东西,要是没有水,冬天的时候,冻得和石头是一样硬得。 “咔咔咔。” 一个身穿黑甲的士兵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挪了一个位子,嚼着干粮,看着黑甲军笑着说道。 “你们成天背着这么一身盔铠,也不重?” 陷阵营的士兵从头上脱下了头盔,带在脸上的半兽面具一齐摘了下来,露出了下面一个普通的中年人的面庞,翻了个白眼。 “重,不仅重,还闷得发慌。” 两人都笑了,又纷纷沉默了下来。 陷阵军从自己的怀里也拿出一块干粮放到嘴里嚼着。 “谢谢。”守城军的士卒突然说道。 陷阵军显得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作何?” “从那大军杀出来那会儿,若不是你们冲在前面破阵,我们杀不出来,也逃不掉。” 守城军摇着头,笑着感慨:“从来都是我们为精锐挡刀的,从没见过你们这般给我们挡刀的。” “说真的,你们,是真威风!” ··· “用不着谢,我们是陷阵,陷阵意思明白?我们不冲在前面,谁冲在前面。” 陷阵军咧着嘴看了眼年轻的守城军。 回过头,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一个水壶,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转手递给了一旁的年轻的守城军。 守城军低头看了一眼水壶,笑了一下,接了过来:“谢了。” 陷阵军沉默了一下。 “我家小子,没死的话,也该有你这般大了。” “喂,你这便宜占大了啊,要做我老子?” 守城军打趣地说道,两人笑出了声。 向着火堆之中又扔了一根木头。 “等这仗之后,若我活着,我要入你们陷阵军。”守城军看着火焰,目光灼灼。 陷阵军笑着默默地看着守城军年轻的模样,摸着自己的下巴上的胡茬,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能有别的。陷阵,不是你这样的人待地地方。” 他们都是从死囚营被捞出来的人,像这少年这般的良人,不该和他们一般。 “为何?”守城军的少年有些不解。 陷阵军叹了口气,将剩下的干粮塞进了嘴里,闭上了眼睛。 “打胜了仗,就回家去,何必再这离乱的地方摸爬滚打,死的时候也不知道死在了哪。” 夜风吹着山上的枯草,是安静的。 —————————————————— 东方吐白,蒙骜依旧站在关口之上,一旁,蒙武也站着没动。 突然地,远远的山径的尽头,一队骑军慢慢地走了出来。 衣甲染血,破败不堪,身下的马走路都显得有些颠簸。 不过只有三千余骑,领在军前的将军骑在一匹黑马的背上。 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却是看不出来半点白袍的样子,全是染着血的。 “呵呵呵。” 蒙骜的面色一松,面色胀红,笑着压抑,随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站在他身后的蒙武,搓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砸吧着嘴巴,勾着嘴笑着。 蒙骜的大手抬起,高喝道:“开城门!” 蒙武挥手一振:“是!” 转身对着那守城的士卒吼道:“开城门!!” “卡啦啦啦啦。”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三千残军败骑背着日色走来,而城中,却是旗帜撕扬,像是在迎接凯旋。 三千骑走进了城中。 列在道路两旁的是两列蒙军士兵,他们的面色肃穆,衣甲端正。 高举着手中的长戈,横开了道路两旁。 他们都明白,没有这支军,他们可能都回不来。 他们用命换的他们的命。 他们能做的不多,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能做的最高的敬意,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骑军走在道路的中央,一个城防军缩了缩脖子,凑到身前的一个陷阵军旁说道。 “我这辈子可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陷阵军苦笑了一下,侧过脖子:“我特娘的也没见过···” 也许也只有在军中,他们才能被当做英雄迎接吧。 顾楠从黑哥的背上跳下了来。 向着站在军阵尽头正走上来的蒙骜蒙武走去。 走到一半,只觉得腿下一软,一直紧绷的身在再也绷不住,摔在了地上。 ··· 这下丢大人了啊。 眼神模糊,顾楠的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双眼合上,昏死了过去。 —————————————————— 上两章可能有人误会了,二十万的五国军不是全是骑兵的,是骑兵步卒和车混杂的,蒙骜君也不是全骑兵的,有写到。顾楠的一万骑军还是从城中陷阵军征召来的马,甚至都不是战马。没有说几十万骑军这种事来着,抓头。就这样了,谢谢大家。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二章:呐,说道做到啊 “额。” 营房里,躺在床上的一个人轻哼,那人穿着一身带着血臭的衣甲,似乎是被那血腥味扰醒。 那人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睛。 愣愣地凝视着头顶的天花板,半响,开口淡淡地说道:“这,该是还活着吧···” 顾楠感觉自己的全身就像是散架了一般,浑身无力,身上的数道伤口隐隐作痛,左肩上更是用不上一点力气。 头上的头盔还没有被摘掉,半随的甲面覆在脸上,带着点冰凉的感觉。脸上像是僵住了一样,似有是什么东西凝固在上面,伸手摸了摸,才发现是一片血浆未有擦去。 穿着衣甲倒在床榻上搁得慌,而且这身衣甲上还尽是些血污,难闻的紧。 从床上勉力将自己的身子支了起来,头上还是嗡嗡作响,该是昏了一段时间,还有些模糊。 四下看了看,了解到自己应该是在军中的营房里,回想起自己晕过去前走进了函谷关。 长长地出了口气,倚靠在床榻上,呆呆地看着地面。 “呵。”傻笑了一下,扶着自己的脑袋。 我这般的人,居然也会做出那种热血上头的事。 算了,顾楠淡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赖。 看了看身上的这般模样,想来,自己该是还没有昏过去多久。军中也找不到有人方便处理的,才只能先将她送回营房休息。 “老夫已经看过将军了,脉象虽有些许无力,但是还是平和,该是力竭气虚才至昏迷,休息一时就会醒来。身上的伤口用这药草磨取涂抹,多多休养,一月左右就可痊愈,还请将军可以放心。” 门外传来声音,听着像是一个老人。 随后一个声音说道:“如此,谢过先生了。” “哎,应尽之事而已。” 声音没了,该是已经说完了事情。 一阵脚步声,两个人走进了营房之中,是蒙骜还有他身后跟着的蒙武。 蒙骜看到走进营帐看到顾楠坐在那,先是一愣,随后抖了抖自己胡子,笑着和一边脸色沉重的蒙武说道。 “那老先生还真是厉害,说醒来,这便醒来了。” 蒙武看到顾楠坐在那,沉重的脸色才好了一些,陪着蒙骜走了上来。 “蒙将军。”顾楠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说实话,她现在抬起手来都要费上不少的力气,是行不得什么大礼了。 蒙骜摆了一下手,轻笑着说道。 “你这丫头的身子倒是结实,这般的伤势,这就坐起来了?” “结实。”顾楠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苦笑道:“我是快散架了。” “哈哈哈。” 蒙骜伸出手是正要拍向顾楠的肩头,又停在了半空,想到顾楠的肩上还有箭伤,讪讪地收了回来。 深深地看着顾楠:“这次,当真是谢过你了。” 蒙骜没有在场,不知道顾楠等人是经历了怎般的局面。 但是每个人身上的伤痕,还有那些没有回来的人,都在向他述说着这场断后之战的险境。 “啊···” 顾楠抬着眉头,突然想起来刚才门口的那个声音,笑了一下。 “应尽之事罢了。” “不。” 蒙骜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认真地站在顾楠的前面:“老夫有愧。” 这战本不需要,是他大意的结果。 营房之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顾楠突然说道:“如此,不若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守住这函谷关,破了那五国之军,莫让那万千人白死了,大将。” 说着,她抬着头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笑着。 蒙骜看着眼前狼狈的人,脸上半边血红的少小子。 两眼一闭,随后慢慢睁开。 “这般事,不需要你这丫头多讲。” “老夫身为主将,自会做到。” “呐。”顾楠伸出了一只拳头举到半空:“说到做到啊。” 老将看着这个动作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学着顾楠的样子,伸出了一只拳头,和顾楠的撞了一下。 “说到做到!” “斯。”顾楠吸了口冷气,按着自己的肩膀:“别这么用力啊。” “啊?哈哈哈。” —————————————————————— 顾楠该是昏了大半日,到了此时已经是晚间。 营房之中蒸腾着热气,中间放着一个大木桶,木桶里是烧热了的水。 蒙骜特地让士兵去准备的。 毕竟顾楠这一身的血污也不能就这么放着,虽然这算是滥用私权,但是怎么说呢,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顾楠站在木桶边,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放在一旁。 目光落在了木桶旁,那放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衣衫。 顾楠抓了抓头发,他们还真是有心啊,还特地找了一件白色的。 摇了摇头,解去了身上衣甲,坐近了桶里。 身上冻在一起的血痂被温水化开,痛得顾楠一阵擦牙咧嘴,好歹是忍了过去。 清水随着血在其中散开,变成了淡淡的红色,顾楠简单地擦洗了一下,无意间看着自己水下的身子,愣愣的出神,然后脸色微红地仰起了头,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呼,真是一幅折腾人的模样,这么看着,别到时候身子骨还没好就给我亏空一番。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三章:小看一个人是不可以的 水汽弥漫在房间里,顾楠懒散地坐在桶里。 痛意渐去,剩下的就是一身的疲倦,眯着眼睛,两手搭在木通边仰靠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任由着身体浸在温水之中。 等到水是快凉了,顾楠才走了出来。 擦干了身上的水迹,将蒙骜给她的药擦在了伤口上,绑好布条,穿上了衣服。 只是一身白色的衣物,是显得有些单薄的。 坐在床边,除了左肩还不怎么能动之外,他处的地方是也没有那么痛了。 将一条长布盖在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搓着,头发长还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每次洗完之后,都不太容易弄得干。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顾楠坐在床榻上疑惑地看过去。 问道:“何事?” 声音平静,但是收到内息的压迫,却是清楚地传到了门外。 一个士兵的声音回答道:“将军,蒙小将拜访。” 蒙小将,蒙恬? 脸色诧异,想到这个难办的小子,有些郁闷。 “让他进来吧。” “是。” 一个小将迈着步子走进了营房。 蒙恬低垂着眼睛,似乎心事重重。 不过那脚下的步子比平常是稳重了不少,不再是那么一副跳脱的模样。 “你来我这做什么?”顾楠将自己头发上的长布挂在了脖子上,依坐在那。 蒙恬抬起了头,看到那个穿着白袍的俊人,眼中微微失神。 顾楠笑了一下:“怎么,又是从你父亲那偷跑出来的?” 回过了神来,蒙恬默不做声地看着地上,突然,跪了下来。 “请先生教我,强军之策。” 从那战场上逃回来,蒙恬就一直深陷其中。 两万余同袍在他的面前被如猪狗宰杀,他却无能为力。 大军在后,还是因为他人拼死断后,才得以逃得一命。 人生少年,本该是心高气傲之时,可是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在这百十万人中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本就该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非是一军领将,亦非是掌军之人,一人之力本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顾楠这才发现了蒙恬和平常的不同,没有平常那份不安定的少年模样,相反的有种不该是这个年纪的消沉。 放在身边的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着。 “强军之策啊。”顾楠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揉了揉:“我教不了你。” “顾将军。”蒙恬还待说什么,顾楠没让他说下去。 废话,她要是知道,她还会重伤坐在这里? “我是真的教不了你。” 顾楠看着低着头的蒙恬,从床榻上走了下来,走到他的面前。 “你要学的东西,都是在这战事之中。” “时间久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如何知道,顾楠也说不明白,只知道,这地方,总能把你该知道的教给你。 “战事。”蒙恬迷茫地看向顾楠。 当日兵败的时候,爷爷用人命突围,说这是战事。败逃之时,大军撤离,独留顾将军的万骑断后,父亲说这是战事。如今,顾将军又说,自己该学的,是这战事。 这战事,到底是什么? “起来吧。”顾楠拉起了蒙恬,看着这小孩想不明白的样子。 撇着嘴巴,拍了拍他的脸颊。 “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回去睡觉,还要留宿我这?” 留,留宿··· 蒙恬感觉到那冰凉的手掌拍在自己脸上,脸色一红。 “那,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是从营房里逃了出去。 弄的顾楠还有些怪异,站在原地笑了一下,这小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魏无忌背着手站在营地之中,关外的清月高悬,秦军入关······ 一双老目昏沉,却带着一种说不明白的意味。 他总觉得秦军另有打算,如今入秦境以来,一切是太过顺利了些。 总觉,如同在置身其中一般。何处曾有疏忽不成? 周国? 那里是此时秦国在外的最后一军,而且那军的位置正好是在他们的后路上。 不该,攻周据称是那吕不韦所领,没有听过此人,不过攻周一城,万兵足以。 这万兵在外,也无大碍才是。 魏无忌的眉头皱起,但是若是那秦王早已做好的手笔呢? 如此,这代的秦王,恐怕不会是易予之辈,早前征伐之前,就将六国算计其中。 听闻此代秦王不过刚刚继位,会做至如此地步吗。 眼睛闭了起来,魏无忌转身离开。 罢了,无论如何,此时是破秦的最好良机,不可错失。 周国那军,可分一军守备。 这也是老夫此生的最后一仗了吧,如何不该打得漂亮一些。 周城。 吕不韦坐在自己的榻上,面前放着一简令书。 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大王,如何吩咐?” 他的身旁传来声音,直到那发出声音,这才发现,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那人隐于角落零散的影子里:“大王的意思,请吕先生领军出周,封关破敌。” “嗯。”吕不韦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那道黑影褪去,只留下吕不韦一人还坐在堂中。 要那五国之军为这乱世殉葬吗? 眼中闪烁,将面前的竹简卷了起来。 王权,还真是这天下最可怕的东西。 嬴子楚,这个天下,都小看了你。 ——————————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四章:所以啊,不要推脱责任 五国之军是第二天到的。 看不到尽头的军伍排列在山径之中,抵在函谷关之前。 魏无忌并没有直接进攻,不知道为何,只是停留在关前,未有深入,就像是在试探着什么一般。 两军对峙的气氛,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人们的心头,让人有些喘不过起来。 联军阵中,魏无忌端坐在营帐之中,两旁点着烛火,将帐内照亮。 座下还在坐着三人,皆是将领模样。 帳中的人似乎还没有齐,四人都静坐着,没人发话,似乎在等那未到的人来。 魏无忌自顾自的翻看着手中的竹简,脸上的并无任何表情,就像是往常一般。 座下的三人虽没有说话,但是表情各异,心怀各念,只不过都压着没有表示。 约莫半刻钟,人还未到,终究是有人坐不住了。 “楚将,还未到?”其中一人问道,语气里却颇有他意。 “啪。” 另一人伸手拍在了桌案上,使得桌案上摆着的器具一阵震动。 “楚国,好大的架子,还要我等等他们到几时?” “勿将军,莫要动怒,此时时候是还未到,我等且再等等吧。” 坐在右边的一个看起来有几分儒雅的将军站出来做了和事佬,安抚着叫做勿的将领的怒气。 帐外传来了一阵响动,一个将领掀开了帐帘走了进来, 看到了在坐的三人,眼睛又落到了魏无忌的身上,微微躬身。 “军中有事,且迟了些,诸位勿怪。” 说完在众人对的眼神中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 魏无忌从头至尾,一言未发,坐在座上,却是把帳中四人的神色和所为全看在了眼里。 一人言语怪气,挑拨离间。 一人形于声色,心急气躁。 一人和颜轻淡,眼里却是阴异。 一人沉静少言,全无顾及旁人。 默默地卷起了手中的竹简,心无所向,各怀鬼胎,如此军中,此战无恙尚好,若有轻变,军势必乱。 摇了摇头··· 无奈地将竹简放在桌案的一边,魏无忌抬起了眼睛,这才开口。 “诸位。” 帐下的四人不再相视,齐齐的将目光看向了魏无忌,只论军中所部,魏无忌终究是此战的上将军。行令所指,以他为准。 帳中没有声音。 魏无忌摸着自己的胡子。 “此番召集诸位,想必诸位心中都有所想。” “函谷关陷于山谷之中,道路奇狭,大军难行,行阵所列须有布局。我虽为上将,但轻易安排,担心诸位心有所想。此次就请诸位一同商议。” 众人相互打量了一番,每个人个人的神色各异。 看似只是一个行阵所列的安排,但是此番安排影响到的却是日后的战况。 函谷关所居雄关之名,自然不是这么容易攻破的,所军安排,前军必然是率先攻阵的军士,面对的也必然是秦军最强的抵抗。 相反,后军只需等待秦军与前军征战力竭,上前破阵即可。 众人是联军没错,但是终究是来自各国,他们只是援军而已,之前协助魏军退秦,那是退敌战,胜了是道义。而且是以众击寡,必胜之局,众人打得自然配合。 如今不同,如今攻入秦国,这就是攻侵战,胜了是利益。谁杀的,谁破的,攻侵所地如何分配。各自军中出力多少,会有如何损失。 很显然,每个人都想要在这次攻侵之中,以最小的损失得到最大的利益。 其中一个将领抬起了手:“赵国自前往胡服骑射以来皆擅骑射游击,加上长平之后,我赵军被那暴秦肆虐,如今尚未有力。攻城一事,我赵军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之前那个随和的劝着那勿将军的赵将第一个说话,表情带着无奈,说完还失落地叹了口气。 众人看在眼里,心中鄙夷,但是也说不得什么。赵军如今却是不适合做那前军,合情合理。 “我韩军先前遭秦攻侵,连遭攻破,韩王听闻公子无忌所求,匆忙所聚众士来援。虽然亦有万人,奈何匆忙,未有强战之力,还望将军体谅。” 韩将坐在右下座,说话没了之前的怪气,颇有些诚恳的意思。 “切,你们是真当旁人不知道了,若不是你韩国让于秦成皋荥阳,秦锋所指何处,还未定吧?” 叫勿的将领冷哼了一声,看着韩将说道。他虽然脾气暴躁不代表他,不明事理。 该如何是如何,他看得清楚。 “你。”韩将的脸色一阵红白,指着勿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 眼看着韩将和燕国的勿要吵了起来。 最后到的楚将却出声打断了他们。 “将军。”楚将看着魏无忌,淡淡地说道:“可曾觉得入秦来秦军皆在不战而避,似有所保留?” “嗯?” 魏无忌皱起了眉头,眼睛第一次移开了自己的桌子看向了楚国的将领。 有点意思··· “秦军如今尚有一军在外。”楚将说着,环顾四周。 “先前灭周之军。” “无论此军如何,终究是个祸患。” 楚将说到这,淡淡行礼:“我军可以防此军来援。” 除了魏无忌,在座的人脸上都不好看,他们还在相互推脱之际,这楚国人却是已经给自己找了一块肉骨头。 关键是这个块肉骨头还确实必须有人去守着,他们没有看到,被这楚国人抢了先。 众人都没有考虑这军能破楚军,毕竟这军在秦国攻韩之时就已经出了秦国,没人觉得秦王会考虑的如此久远。攻周之军,那军最多不过万人。 ———————————— 顾楠穿着一身丧白衣服,肩上搭着一件兽皮,莫名的给人一种单薄的感觉。 左手有些颤抖着想从桌案上拿起无格,尝试了几次,始终拿不起来,顾楠叹了口气。 这左肩的箭伤要好全想来是要很久了。 那将领的一箭夹杂了内劲,几乎将她的左肩射了个对穿。 其实应该说现在还能动弹,已经是她的身子诡异了。常人要是中了这箭莫说该是在床上躺着小半月不能乱动,不然还得留下个暗伤什么的。她的伤口被她这般折腾,恢复的倒是还很好。 头疼啊。 顾楠放下了左手。 “顾将军,你还是莫要再乱动了好。” 一个茶壶被放在了顾楠的身边。 蒙恬无奈地看着顾楠:“您该有个伤病的样子。” ———————————————————— 嘛,每周天回回一趟家嘛,大家懂得,今天只有一更很抱歉哈。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虽然我更新这么慢,章节也很短,但还在一直支持我。说实话我有些愧疚来着,确实想每天多写一些,但是我写文章确实不够快,想写出好看的东西,但是总是不尽如人意,呵呵。还是谢谢大家,我真的希望能写出大家喜欢看的东西,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感谢每一个支持的我,和指出我的不足的人,真的。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五章:事不可为 蒙骜和蒙武在军中脱不开身,就让蒙恬且在顾楠身侧听着吩咐,如果顾楠需要什么也好有个传话的。 所以说啊,要是真想让我好好养伤就别把这小子放我这啊,完全就是这两人自己不想看到这熊孩子所以才扔到我这的吧。 自从上一次之后蒙恬这小子也是稳重了很多,但是也只是态度上,嘴上依旧没有能按住个栓,抓着顾楠就是问个没完。 这小子确实颇有天赋,这才几岁,问出的有些问题,顾楠想要说个明白都有些麻烦。最后实在没个办法,就给了他几卷竹简,让他自己去看。 这几本顾楠都看过,该是对蒙恬的问题有些帮助,也省得她自己去讲。 最主要的是让他的话也少了不少,这小子看书的时候还是安静的。 看向一旁看着竹简低头沉思的蒙恬,顾楠眨了眨眼睛。 应该说我该庆幸出门的时候带了几卷解闷吗。 侧过头看着摆在桌案上的之前的衣甲。 上面的血迹有些斑驳。 伸手拿起了头盔,沾染着褐色的干血,覆在前面的面甲破了一半,裂口处密布着裂缝。 已经完全不能穿了啊。 这套衣甲她也穿了好多年了,这次算是彻底的坏了。 看着这头盔,顾楠愣了一下,又摇了摇头,人老了还真的总是因为事物的消退,莫名其妙的有些感慨啊。 算一算,若是算心理的年纪,我也算是近四十岁的家伙了,也快到中年危机的年纪了来着。 上一世的近三十年,加上这一世的十年,嗯,也差不多。 蒙恬抬起头,看到顾楠拿着那头盔发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将军?” “嗯?”顾楠看着头盔,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在看什么?” “我?”顾楠思考了一下,突然被自己逗笑了一样,开玩笑似的说道:“我在看我逝去的青春啊。” 坐在小院的墙上看咸阳城的雪景,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是一样,想起来才发现已经是快十年了。 蒙恬有些听不懂,只能低下头,继续看着竹简。 ———————————————— 五国之军开始进攻函谷是数天之后,等待他们的是秦军已经擦亮了了长戈,被追打了一路,这口恶气,他们要尽数的奉还回去。 顾楠这一次没有再参战,只是站在后军之中遥遥地看着那城头不断的纷乱,嘶吼,箭雨,还有不断从城头摔落的人。 本该是一副很让人震撼的场景,可是她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她作为将领看得最习惯的恐怕就是这些让常人避之不及的征战了。 蒙恬也没有入阵,蒙武没有让他去的意思,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倒是没有闹腾,安静地接受了蒙武的安排。 蒙恬站在顾楠的一旁,看着函谷关上混杂在一起的士兵,捏着自己的拳头。 他明白自己如今冲上那城头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总有一天,他要秦国无人敢犯。 站在空地上,一阵风过让顾楠觉得有些凉,拉了拉自己身上的披肩准备回营帐。 见蒙恬还站在那里,没去叫他,自顾自的走了回去,随着小子自己站在那吹冷风。 虽然已经是早有准备,但是函谷关的险要还是远远地超出出了五国之人的想象。 没有数倍于秦军的兵力,秦军又稳扎稳打,如此强攻想要攻破函谷关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浮躁的军中气氛,使得本就不和的军中更加不稳定了起来。 领一国之军和领五国之军是完全不一样的。 五国之人本来就因为相互攻侵,多有间隙,如今只因为一些小擦小碰就能引发骚乱,这几日更是时常能听到军营之间相互抵触的消息。 如此下去,秦军未破恐怕军中就会大乱。 魏无忌跪坐在自己的案前,闭着眼睛。 这几日攻以前阵的燕韩两军已经大有怨言,相反楚国一直以防范后敌为由,固守不出,对于战事也是不闻不问。 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力的神色。 事不可为吗? 如今想要一破秦军,即使联合五国之力,恐怕也很勉强。 而且他心中的那种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总觉得,是有什么大事快要发生了。 他起了退军的念头。 如今秦军已经退守函谷,魏国暂且不会再有侵扰之忧。 可惜此战的进退已经不掌于他手了。 两军交战多日,韩燕两军在前和秦军交战损失最严重,若是此时退兵,他们作何想?又将魏国至于两国何处? ··· 他明白此次的五国之局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也明白这次是魏国重创秦国的唯一可能。 但是如今军中各有所意,二十万大军真正能听他调遣的只有六万魏军。 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众国不明,只为己争,这天下,真的已成定局了? 他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只以一国之力,已经没有任何一国能和秦军抗衡了。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两军战况越加激烈,函谷关的长墙之上几乎被染成了红色,五国的旗帜在山岭之间林立,而在城上的黑色秦旗就仿佛凌驾于众军之上一般,在遮掩着阳光。 战事之中记不清时日,应该是第十七日。 一个士兵匆忙的跑进了将帐,跪在魏无忌的身前,结结巴巴地说道。 大军之后,突然出现了一只异军,已经截断了粮道。此时正在与楚军交战,那军约莫有十万人楚军陷入苦战求援。 魏无忌的脸色有些发白。 总是来了吗? 秦国的后手。 居然真的是那周国,早在那时,就已经做好了安排吗。 好大的心思,真的将这众国都是视为了囊中之物。 前后两军,若是军中稳定,众士齐同,他有一战的觉悟,未必会败。 但是此时的军中,已经有了大乱之相,分军为阵。 他明白,此战已经是必败了。 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经历保全魏国。 老将的声音疲乏:“通知下去,魏为前阵,准备突围。” 军后出现了十万秦军,这样的消息在军中不胫而走,一时间军心动摇。 第二日,楚军溃退,而函谷关之中的秦军终究是不再忍耐。 日光的照射下,秦军从函谷关之中一涌而出,配合着后方的援军前后攻入联军的阵中。 魏无忌勒着马抬着自己的长戟看着从山径的尽头涌来的秦兵,挥下了戟刃。 “突围!” 联军向着山径之外杀去。 杀了一日还是两日,分不清楚,两眼上糊上血是什么看不清日月。 不宽的山径被杀成了一条血路,踩在上面能把脚底陷进去。 联军最后还是杀了出去,二十万人来,留下了十余万人,仓皇离开。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六章:输赢 “王上。” 宦官恭敬的呈上了军简,嬴子楚坐在榻上嘴唇发白。 拿过了军简,摊开了军简,将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看了个清楚。 “胜了吗?” “咳咳。” “如此。”嬴子楚抬起头,看向殿外的长路,台阶之上被阳光照得发亮。 他似乎被那光刺了眼,眯起了眼睛:“这名为天下的棋局,看来,最后是我赢了。” “是我嬴子楚。” “赢了。” 宦官抬起了头,没有从那王上的脸上看到半点喜悦的样子,看到的只是淡淡的萧索。 也许只有嬴子楚自己才明白,他为了赢这盘棋,已经输掉了一切。 ———————————————— 秦王重病。 这是顾楠回到咸阳城才知道的消息。 秘卫出现在武安君府,说是秦王召见。 让她午间再去,因为在她之前,秦王还召了一个人,吕不韦。 幽暗的寝殿之中,四周没有点光,吕不韦躬身走进了殿中。 床上坐着一个人,那人靠在床边,形容消瘦。 即使如此,吕不韦依旧能感觉到那种让自己心惊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王上。” 行礼说到。 “吕先生。”嬴子楚的声音显得很虚弱,但是很平淡,没有半点病痛之人的挣扎。 “这次破五国之军,有劳吕先生了。” “不敢。” 吕不韦低着头,但他听得出来,嬴子楚是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 “呵,想来也没有几年。” 嬴子楚就像是在回忆一样,淡笑了一声,说道。 “当年吕先生再赵国遇到我,礼遇我,到后来为我游说,助我回秦,登此君位。此番恩情,子楚一直铭记在心。” 说着,嬴子楚的抬起了一根手指晃了晃。 “我是一直记得你第一次见我之后,和旁人说过的那一句话。” “你说我,奇货可居。” ······ 殿中安静了一下,吕不韦眯起眼睛,手心微微出汗。 他不知道自己的着这句话居然被嬴子楚听到过。 他也知道,只凭这一句当年无关轻重的话,如今可为不敬。 以货比王,以商自居,视王为何?囊中之物。 “吕先生,不必心忧,子楚不是在怪罪先生。先生与我如同再造,所以先生所要的,子楚多不过问。” “就像,先生与赵姬之事,子楚不会多问一般。” 赵姬··· 话说到了这,吕不韦再也是忍不住了,他的脸色发白,连忙俯身说道。 “大王···” 他早该想到,他与嬴子楚的妻子赵姬通奸,嬴子楚会知道。 但是他真的想不到,嬴子楚居然一直知道,只是没说。 “吕先生,咳咳。”嬴子楚淡笑着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吕不韦。 “子楚说了,并非怪罪先生。只是,在提醒先生而已,莫要做过了才好。” 吕不韦站在那,说不出话,第二次,他面对嬴子楚,被逼得无措。 “先生招揽门庭,收家中私卫。” “平日作为,子楚多有了解。而且。” 嬴子楚顿了一眼,移开了眼睛:“若是子楚愿意,上也能知晓先生安危。” 吕不韦的额头上滴下一滴冷汗,只感觉自己被眼前的人看了个精光,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很明显,他的身边已经被安插了嬴子楚的暗子。 “先生对子楚大恩,子楚铭记于心,但是先生若是有异,子楚会很为难。”嬴子楚眯着眼睛笑着。 他不会杀了吕不韦,或许是念及旧情,但或许更应该说吕不韦还有用。 嬴子楚的时日无多,若是病去,嬴政继位。 政儿年纪尚小,时局不稳,需要有一个人把握大局。吕不韦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这点他可以信任。 “我这病该是无治之法了,待我去后,我会把我的东西交给政儿,还需要先生照看一二。” “先生,你看如何?” 交给嬴政什么,该是秦国自然还有吕不韦的安危之权。 嬴子楚把话说的很清楚,恩威并重。 你只需要做该做的事,念在往日恩情上,我可以放任你一些。但是若是你所做出格,我也有办法要你性命。 吕不韦低下头,不动声色的应道:“臣,明白。” 身后却是一片冰凉。 见到嬴子楚摆手,缓缓退去。 ———————————— 吕不韦低着头走在寝宫的长廊之中,两旁的光线照进了有些昏暗的走廊,一片一片地照在他的脚边。 他明白,如今自己虽然财权在手,但是前路已经是万丈悬崖,行差踏错一步,就是必死之局。 “踏踏踏······” 长廊的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 吕不韦抬起了头。 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人正从那转角处走来。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宽大袍子,头上绑着发髻,脸上盖着张青铜面,看不清模样。 咸阳城之中能做这幅打扮只有一个人。 陷阵丧将。 已经回到咸阳了吗?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相隔这长廊对视着,有同时向前走去,直到擦身而过。 “好久不见啊,吕先生。” “是啊,好久不见。” 两人没有多言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各自向着一端走开。 这个时候,召集禁军吗 吕不韦背着顾楠走去,眼中飘忽,想起了当年那安国君嬴柱继位之时的模样。 清洗门庭吗。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七章:也许本就是错的 大殿之中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药味,也许是太久没有通风了,沉闷得让人有些难受。几粒尘埃游荡在空气之中,漫无目的地在从窗间投进的光束中飞落。 一股让人说不出来的压抑的味道。 嬴子楚坐在床榻上本该只有三十余岁的他,看上去却像是已经步入暮年。 门边轻响,他抬起了头,看到那穿着白袍的人走了进来。 露出了一个淡笑:“你来了。” 顾楠行了一个武礼:“拜见王上。” 四下没有其他人,嬴子楚无力地抬起了手,摆了摆笑道:“免了。” 顾楠直起身,殿中沉默了一下。 嬴子楚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也许他也明白,两人终究是身份有别。 突然顾楠默默地走到窗边,伸手按在窗户上,将窗缓缓推开。 “这么闷着,没病也该闷出病来了。” “一股的药草味。” 窗户被推开,外面的阳光落了进来,照在人身上带着几分暖意。徐徐的淡风吹散了房里,吹散了灰尘和沉重的空气。 嬴子楚看向站在窗边的人,无奈散去,神情松弛了下来,笑得舒缓。 “咳咳,我也这般觉得,宫里的那些个庸医都说不能见风,实在是把我闷得发慌。” 两人的目光都顺着窗外望去,望到的是看不到头的宫闱。 顾楠回过了身,半靠在窗边。 “不是说只是平常的病吗,到了这个地步?” “谁知道呢?”嬴子楚看似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子,随意地靠在床边,淡笑着说道。 眯着眼睛看着那窗中透进的阳光,似乎很惬意。 “呵,宫里的那些庸医怎么说?” “时日无多。” “政儿年幼,我走后,还希望顾兄弟之后替我照看一番。” “自然。”顾楠看着坐在那的嬴子楚,眼睛又移开,看向窗外:“我是政儿的先生嘛。” “我欠政儿的很多。”嬴子楚突然轻轻地开口说道,就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 依靠在床边,仰着头。 “当年若不是你,他恐怕已经死在了那回秦国的路上。” “常年也少伴在他左右。” “也许我真的枉为人父吧。” 说来可笑,他追逐了半生的权位功业,到最后,这大秦江山,他没有多看一眼,放不下的却是人。 两人一时无言。 嬴子楚的目光落在顾楠身上,轻笑地说道:“在这里,就别带着你的那甲面了吧,看得古怪。” 顾楠瞥了一下嘴巴:“先王的意思,禁军在宫,覆甲加面。” “那,我现在是秦王,我让你现在摘了。” 对着嬴子楚翻了一个白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顾楠无奈地点了点头:“行,你是老大,听你的。” 冰凉的甲面被摘了下来。 阳光照在窗边那人的侧脸上,微风轻拂着她的长发。 一身的白袍素雅,恍若谪仙。 嬴子楚静静地看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感觉到嬴子楚的视线,顾楠抬了一下眉毛,疑惑地问道。 “你在看什么?” 嬴子楚这才收回了目光,笑了笑:“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我这般的人,在临死之前,还有你这般的挚友相伴,还真是,上苍眷顾。 ———————————— “顾先生,到你了。” 嬴政将一枚棋子向前一推吃掉了顾楠一子,笑着看着顾楠。 三四月份的时节,院中的树如同往年开满了白花。点缀在嫩绿之中,花瓣落在地上,风带过,白叶纷纷被吹得散作一团,颇为好看。 没了战事,顾楠又恢复了咸阳城里的日子。 早间在军中练阵,这一仗陷阵军折损了六百人,也只能补回来。那些新兵刚进来,在老兵的折磨下是哭天喊地的。 老兵都练得狠,因为他们明白,现在的辛苦,也许能在日后救你一命。他们不想这些刚进来的新兵,就那般死在了战场上。 午间在公子府教书,她闲来无事,做了一套象棋,当然,没有楚河汉界,砲也变成了抛(投石车)。 在和李斯走过几局之后,这货大呼妙哉,天天拉着顾楠要走上几把。 惹得嬴政也凑了上来,学会了之后,就也加入了棋局。 只能说,再这般下去,课业是要荒废了的。 “我都说了几次了,目光要放得长远一些。” 顾楠老神在在,移动自己的棋子吃掉了嬴政的车。 “不要因小失大。” 说着抬起手曲起一根手指打在了嬴政的额头上,笑眯眯地说道。 “棋局是小,可你日后行事,若有一失,就是大了。” “哎呦。” 嬴政痛呼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抱怨着:“顾先生,我也不是小孩了,怎么还总是这般。” 一旁的李斯忍着没笑,低头看着桌案上的棋盘。 方寸棋盘,却是将兵法进退之道融入其中,让下棋者深谙其中,每一局皆有所得,只能说不愧是顾先生吗。 “不小了吗。”顾楠比了比嬴政的个子,还不到她的脖子。 “看不出来啊。” 嬴政撇了撇嘴巴,看向棋盘之中,突然咧嘴一笑,拿起一子放下。 “将军。” 顾楠的自得僵在了脸上,看着棋盘,似乎,还真的杀棋了。 “顾先生,切记,不可因小失大啊。” 嬴政笑着说道。 “······”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顾楠红着脸说道:“重新来过,重新来过。” 她也通读了这么多年的兵法了,被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孩杀棋,确实怪丢人。 “不行。”嬴政笑着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对着顾楠的额头:“我要打回来。” “想都别想。”顾楠转身就跑。 “别跑!”嬴政追了上去。 李斯坐在自己的位子大笑:“顾先生,跑得再快些,公子要追上了。” “要你说!” 小院之外,嬴子楚神态颓然,穿着一身黑袍,肩上搭着一件厚重的披风。 笑着看着院中的打闹,咳嗽了几声。 转过身默默离开。 他从那赵国质子一路走来,从那朗朗少年,到躬身人下。 他弃了姓名,弃了至亲,弃了人伦,众疏亲离,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长廊之中,似乎传来了几句轻喃,伴着清风中的白花散去。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为伊消得人憔悴。” 人影疲倦地渐渐远去。 或许本来,他就根本不想做一个君王。 ——————————————————————————— 嘛,今天只有一更了,昨天晚上实在是有些累了,所以睡了个懒觉。谢谢大家的支持,祝大家圣诞快乐。额,虽然已经过去了,哈哈。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八章:所以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时候写上去的呢 嬴子楚离世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前一天,他挥散了所有人,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坐在寝宫之中。 第二天的宦官和侍人走进寝宫的时候,寝宫的屋檐上停着几只乌鸦,漆黑的鸟在白日之下分外显眼。 待他们走进殿中之时,嬴子楚坐在床边已经没有了声息。 不到三年,接连三代秦王离世,咸阳城之中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有一些别有用心的言论在民间传了出来,有人说,是因为朝中争夺。 更有人将秦王之死归咎为秦中业障,秦地常年攻侵,被他国称为虎狼之国,所以所负常年债业,使得这两代的秦王命都不久。 消息传至他国,也因为这个消息,使得刚刚兵败函谷的各国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合纵国二十万军,居然就那样被秦国吞灭了。 虽然归根究底,此次兵败因为纵国不和。 但是根据魏无忌所说,本来此战可先歼秦地数万人,但在入函谷之前,被一军所阻,才功亏一篑。 那军不过一万,却让得纵军二十万数个时辰无法寸进,唤作陷阵。 诸国沉默,陷阵军,这只凶军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在多国有过出没,是杀出来的凶名。曾不过数百人杀过周魏,被唤作丧军。在秦国之中作为禁军,却没人想到此军已经是扩至了万人,秦军的凶悍之风也更甚从前。 此代秦王也是所图甚大,联军兵败,五国军力皆有损伤,没有人有把握抵挡得住秦国的反攻。就在众国惴惴不安之际,却传来了秦王病逝的消息,就差把酒欢庆了。 无论民中众国作何反应,但是秦国的朝中确实是已经有了动作。 没有别的原因,这一代的秦王子和从前不一样,嬴子楚盛年而逝,秦王子嬴政只有一十一岁。 一时间,朝中大半的目光都落到了公子府。 甚至已经开始有人暗中拜访如今秦国最大的权臣,秦国丞相吕不韦。 唯一让人疑惑的是,吕不韦到如今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一切就如同正常一般。看起来对秦王的逝去满怀悲切,所有拜访之人闭门不见。 吕不韦是什么般的人,朝中的人大半有所知晓,对权势趋之若鹜,是一个实打实的商人。 但如今却做出一番清白的姿态,仿佛就像是怕被什么殃及一般。 既然吕不韦如此,有心之人也就只能另寻出路,开始暗中拉帮结派,他们确信,朝中不日就会有大动静。 —————————————— 顾楠坐在桌边,桌上的茶已经搁了许久,温茶的余热早已经散去,变成了凉水。 今天她难得是早到了,嬴政却没有到。 不知何来的一阵风将一片白色的花瓣吹到了杯边,顾楠伸出了两根手指,拈起花瓣在手中轻轻地转着。 雪白的花瓣慢慢转动,却引得一只蝴蝶飞来,白色的蝴蝶翩翩地停在了顾楠的手上,在花瓣前舒展着翅膀。 像是为那花瓣痴迷。 顾楠呆呆地看着那蝴蝶片刻,突然一笑。 蝶恋花,经常听那家伙挂在嘴边,想来,是很喜欢吧。 “流年如麻,若真又来生,就莫生在这乱世了。” 蝴蝶拍打了一下翅膀,在飞向花树之间,不见了踪影。 顾楠拿起了身前的茶杯,送到嘴边,凉水入喉。 “顾先生。”嬴政的声音在顾楠的背后响起。 顾楠回过了头,这小子低垂着眼睛,就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个孩子的模样。 “来了。”顾楠正想伸出手搭在他的头上,却又停了下来,眼前的少年,真的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 收回了自己的手,顾楠笑了一下,她明白自己这时候或许该说些什么,但她也不是通善言语的人,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是说道:“坐吧。” 嬴政点头应是,坐在了桌边,眼眶上有一些发红。 嬴子楚去世之后,给他留了一盒简书。 从小,嬴子楚似乎就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在他的身边,永远都像是有做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可从来抽不出时间见他几面。 直到昨天晚上,一个秘卫突然出现,他才知道自己的父王还为他留下了一样东西。 他没想到的是,简书之上记载的东西,让他读了一晚上。 上面事无巨细,记载着二十六个朝廷要员的生平功底,日常所为,还为他们标记了可信与否,可否斟酌。 写了最近几年的朝政出入,各地要务。 写了日后的行政建议,日后可为。 写了军中各令,写了天下时局。 似乎害怕自己写得不够清楚,在简书上的角落里写满了细细的小字和标注,看得出来,是补了一遍又一遍。 用语有一些生硬,但又在尽力地想要表现得亲切一些,还加上了几句日常的叮咛:早间该是早起,晚间早些休息,天冷了该是加些衣物。读起来有些奇怪。 像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父亲,在对自己的孩子讲述着自己的所得,讲述着自己能教给孩子的一切,自己该叮嘱的一切,想要一次性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个明白一样。 就像是他就在嬴政的身边,将他一生的所得,慎重小心地交在他手中一般。 一盒竹简,整整三十余卷,嬴政没有休息,一口气全部看完。 等到看完的时候,外面正好的天亮。 光透进窗户照在竹简上,照着那最后的几笔上,墨痕似乎还未干去,却已不见故人。 战国烽烟 第一百四十九章:不要说出去 “顾先生。”嬴政抬起头看向顾楠的眼睛。 “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顾楠愣了一下,可能有些惊讶嬴政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又或许是在想怎么回答。 思考了一下,她才说道。 “消散于天地间,化为泯没。” 她没有说往生,也没有说轮回,这种尚有余地的说法。她也没有死过,没有办法说个明白,只能用再无去处来作答。而且,这也是她自己能够理解的结果。 “那,是什么感觉呢?”嬴政的双眼落回桌案上,追问道。 “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个年代,人们对于人死之后的说法还不完全,没有人能说明白。很多时候,人们选择的是顺其自然。 而眼前的少年却似乎陷入了一种执着当中。 “人都会死吗?” “都会死。” “先生也会?” “我也会。” 嬴政眼中黯然,似乎是失望地低下了头。 “真的没有别的去处?”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依希地说道。 顾楠抿了抿嘴巴,她本可以说出科学实际的理论和说法,但是她本身或许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如果人真的脱离了本身的肉体就再无去处,那她是怎么来的? 她说不明白,最后只能摇了摇头。 “也许还有,我也不知道。” “这般。”嬴政的眼中露出了几分神采,他要的也许本就不是一个明确的答案。 而是有一个人告诉他,或许还有那么个地方,而不是死后,就化为虚妄。 他思索了很久,最后问道。 “顾先生,人可以长生吗?” 顾楠看向嬴政,第一次这么看着他。历史上的嬴政,也可以算得上是雄才伟略,但是他有一个追求,一个远超了整个时代的追求,以求长生。 或许就是这个追求,以至他在后来走上了一条极端的路,直至走到灭亡。 “政儿···” “先生,人,可长生吗?”嬴政打断了顾楠的话,那双眼里闪烁着热切。 顾楠沉默了一下。 “政儿,你可曾见过有人长生,听过有人长生?或是说,见过那仙人府地?你不该是糊涂,你自己应该也明白,这只是执着而已。” 嬴政眼中的热切渐渐散去,以他的聪慧,自然不可能想不明白。 “人不过百年,长生自然只能是虚妄。” 院中只剩下树叶的沙响,花瓣轻落。 “我,只是,舍不得。” 少年勉力地笑着,嘴角微微发颤,轻轻地说着。 伸出手接去了他眼角的一滴眼泪,顾楠轻叹了一声。 “不日就是要成为秦王的人了,怎么还似个孩子模样,哭哭啼啼的。” “先生不能说出去。” “行。” ————————————————— 一座府邸之中,房间里点着一根烛火,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正坐在那。 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只小筒,拔开小筒,从中拿出了一根竹条,竹条之上写着几个字。 那人匆匆地看完,就将竹条放在了烛火之上。 烛火点燃了竹条,缓缓地灼烧着。 “大人可在?” 一个发凉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那上身穿官服的人一跳,神色一冷,喝到:“谁?”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碰撞的声音。 房门被慢慢推开。 站在门外的一群士卒,穿着漆黑的铠甲,看不清脸庞,脸上覆盖着一张一张刻纹着凶兽的甲面。 “这······”房中的官员呆呆地正坐在原地,他明白这样的装束代表着什么,也明白,他们的到来代表着什么。 王家所属,陷阵禁卫··· 迎面冲来的戾气,让官员的手脚冰凉。 黑色的军卒分为两队分列立在门边,一个人慢步走了进来。 那人身穿着丧白的衣甲,腰间挎着一把像是黑棍一般的细剑。 走入房中看到那桌案上还在缓慢燃烧的竹条。 眼睛一眯:“这么晚了,大人在烧什么?” 居然,连这人都来了? 官员的脸色苍白,随后一咬牙将手中的竹条扔向了身前的烛台中。 “刺!” 金铁摩擦的声音,一道剑光在房中一瞬明灭,停在了官员的面前。 剑气拂动着官员的头发,桌台上的烛火轻晃了一下,那官员吓傻了一般,一动不敢动。 一只手在竹条落入烛台之前接住了它。 白袍将将竹条拿到了自己的面前,轻轻一吹,将其上的火焰吹灭。 竹条已经燃尽了一半,只剩下几个字还在上面, 扫过竹条上剩下的几个字,发凉的眼睛重新落回了官员的身上。 收剑回身。 “带走。” “是。” 不过三日,咸阳城中就有数位官员被陷阵禁军所捕,再无音讯。 有些人不明所以,但是有些人自然明白,这几个官员都是在这次变动之中想要谋取一份权财的人,而且都是其中的主要人物。 他们同时被抓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所有自以为暗中的安排,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就和光天化日之下没有区别。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一时间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没有人想去触那陷阵禁军的眉头。 这才有人明白,为什么在这般时候,吕不韦反而静不做声。 这时候谁有异动,才是自寻死路。 ———————————————————— 回复一下大家,有人说主角是不是快四十岁了,误会误会,之前只是说主角的心里年纪差不多四十岁了,毕竟还有上一世不是,这一世她还不到三十。然后是上架问题编辑说一月份就上架了,没有得罪人的,大家放心吧。但是上架的更新问题,我会尽力吧,更新确实比较慢,哈哈,流汗。嗯,就这样了,谢谢大家。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章:让他们早些离去 秦王继位,轮日高悬在半空之中有些刺目,照着宫中的墙闱大殿,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顾楠握着无格,站在宫墙之上。秦王大礼,陷阵禁军要做好护卫,此时所有陷阵已经散布在宫殿之中的各个角落守备。若是有什么弄不清楚情况的人乱来,也会被第一时间拿下。 所以说,这不应该是王家秘卫的活吗,他们人呢? 顾楠郁闷地站在城头,在冷风里有些凌乱。 难道放假了? 她可是从早晨六七时从床上爬起来一直站到了现在快正午时分。 他们那种工作难道不应该是全年无休的吗··· 任由着顾楠站在宫墙顶上胡思乱想,下面的宫殿之中却是已经开始运作了起来。 群臣进殿。 身着官服的人低着头,顺着宫中的台阶两列站开,向着殿中走去。 一辆车驾缓缓的行来,在宫门之前停下。 从车架上走下来一个人,一个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袍,边上纹绣着红黑色的花纹和衣边。 衣衫有些紧也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还有些矮小的少年此时却像是一个巨人向前迈步。 穿过宫墙,踏上台阶,向着宫殿一步一步的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越来越近,似乎有一种压迫感压在了群臣的心头,迫使他们躬身拜下,甚至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这样的感觉,是之前秦王继位之时都没有的,那种让人心神难定的魄力。 群臣之中的几人相互对视了几眼,最后露出了一丝欣然的微笑,低头不语。 同样的,也有几人眼中惊骇,心中战栗。 少年仰着头,看着那大殿之上的金红之座,眼中带着一种气魄,脚步声不重却如同闷鼓重锤。 少年走到了金座之前,沉默了半响,抬起了眼睛。 公子可知道,何为国? 聚众而为国,聚百万众而为国。 为王者,治国治世。 顾先生,这天下是何样? 天下?呵,乱世久矣。 李先生,顾先生去做何? 驱虎逐狼! 政儿,我此生零落,无有所得,这大秦就算是我与你唯一的所留吧,勿怪勿念。 背对着众臣,那少年突然开口:“为这大秦盛世,为这天下盛世!” 声音铿锵,如是金鸣入耳,众臣看向那个并不高大的背影。 挥袖转身,少年坐在了那座上。 目光顺着殿穿过宫墙,似在俯视着整个天下。 群臣齐齐执礼高呼。 “拜见王上!” 呼声穿过殿瓦,直上层宵。 顾楠站在宫墙之上,远眺着那宫殿,突然似乎看到了一束恍惚的金光冲天而起,没入了那长空浩荡,使得层云避让。 但是等她仔细去看,除了晴空万里,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是我,眼花了?” ———————————————— 秦王继位,朝堂之中本来预计的大动并没有出现,反而一切安宁的让人怪异。 知情的人明白,这一代的秦王虽然年幼,但是绝不能用一个少年看待。所有的动作都已经被他用强硬的手段打压在了暗处。 如同从前的秦王一般,此代的秦王即位,先封赏了函谷之战的功臣,后又罢免了几个官员的官位。封赏之礼上陷阵军并没有出现。 这只军很少会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之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只禁军的存在,他们就像是一把高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剑,只要他们妄动,就会落下。 秦王叩丞相吕不韦为仲父,这个已经位极人臣的丞相更进一步,在旁人看来,他在朝堂之上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但是他看起来却更下小心慎重。 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这次秦王还封赏了一个小官,那人名叫李斯,封为客卿。 ······ 房间之中有些暗了,嬴政从桌案中抬起了眼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点亮了桌案上的烛台,使得房间之中变亮了些,带着微黄色的火光。 他只是第一天执政,却已经忙得心神疲惫,何况他还不是全权负责。 他将一部分的政务转给了吕不韦,即使如此,他还是感觉这些政务堆积如山。 至于将政务交在吕不韦的手上是不是会出问题,这点他还算放心,父亲给他的简书之上重点讲述了这个人。 此人有才,有御下之能,有权者之态,但无成王的气度。而且嬴子楚给他留下了多个用于掣肘吕不韦的后路。对于这人,他能用的放心。 吕不韦在自己的房中静坐,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突然一个人落在了他的身前,躬身拜下:“先生。” “如何。”吕不韦没有去看他,闭着眼睛,就像是在神游一样:“查出来了吗?” “先生。”来人的脸上面露难色,最后摇了摇头:“先生,还没有。” 吕不韦的眼睛这才睁开,落到了来人的身上,来人退了半步,连忙说道:“会尽快查明。” ······ “罢了。”吕不韦却摇了摇头:“你退下吧。” 来人松了一口气,退了下去。 只留下吕不韦一人坐在房间中,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很显然,谁都不希望自己的性命被拿捏在别人的手中。 但是此处是咸阳,秦王要安排暗子,自己要查出来,恐怕也是很难。 而且就算从查出来了又如何? 就算暗子尽去。 咸阳城之中那军尚在,我手中无有兵权,能有何用? 那只千人的陷阵军,只要他们还在咸阳之中,就算能调用城防,也不一定能保住他的性命。 长长一叹,吕不韦的手伏在了案边。 他如今已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天下人都羡慕的权财,但是却也已经深陷旋涡之中,一步错,就会无路可退。 如今能做的也只有退求自保了。 想到这他的眼睛重新闭了起来,赵姬那,也要尽快有个了断。 嬴政坐在殿中两眼发昏地把一卷竹简放在了一边的简堆上。 一个宦官这时走了进来,弯着腰,慢慢走到了嬴政面前。 “王上,陷阵领将到了。” “顾先生到了?”嬴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把手里的笔放下说道:“让她进来吧。” 宦官退下,没过多久,一个身穿丧白色衣甲的将领走了进来。 脸上带着甲面,一副禁军的装扮。 嬴政看到顾楠这身样子也就只有两次,一次是去函谷之前,一次就是现在。 “哟,政儿在用功呢。”看到嬴政几乎被桌案上的竹简埋了,轻笑了一声。 “先生。”嬴政挺了挺身子,装作威严地说道:“我已经是秦王了。” “哈哈。” “好好好。”顾楠笑着点了点头,整了整自己的衣甲,认真地躬身行礼:“拜见王上。” 顾楠这么正式反而让嬴政有些不习惯,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指着身前的位子说道:“先生坐吧。” 顾楠坐了下来,将自己的头盔摘了下来。 笑着说道:“王上,这次召见我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 嬴政干咳了一声:“顾将军领军于函谷破五国有功,先前在封礼陷阵未有参加,寡人在想,如何赏赐。” “赏赐?”顾楠愣了一下,又想到嬴政才刚继位可能对陷阵无有太多了解,解释道。 “陷阵是禁军,军中之人都是死囚,是不得领赏赐的。” 陷阵之中都是死囚,除了第一批未有分规,出现了一些情况。现在都是行阵有则,服满军期之前,他们都还只是死囚,无有封赏一说。 “这样。”嬴政这才明白,点了点头,犹豫地看了一眼顾楠问道。 “顾先生,陷阵在外拼杀,却从未有封赏,这般真的不会有怨言吗?” “能有什么怨言?”顾楠耸了一下肩膀。 “本就是已经死了的人,能有一条活路可走已经是赏赐了。” “那顾先生呢?” “我?”顾楠笑了一下:“我也是禁军之伍,不封赏的。” 嬴政还是有一些犹豫,顾楠说道。 “若是真要赏,就减些他们的军期便是了,让他们早些离去。陷阵不该是作为归宿的地方。” 嬴政微微侧目,看向顾楠,却见她自顾自的呆看着桌案上的面甲。 陷阵不该是作为归宿的地方,但是她作为陷阵领将,任何人都会走,她不会走。她的归宿,终将是那里。 “好,就减军期,减军期一年。” 陷阵军期本就只有五年,满五年在军,即可离开。去他处为军长,或者归乡皆可。 减去一年就是四年,已经是非常大的缩减了。 顾楠侧头看向嬴政,笑了一下,正坐行礼:“谢王上。” 嬴政却咧嘴一笑:“寡人赏完了,该说顾先生了。” “怎么?”顾楠被嬴政笑得有些疑惑,说我做什么。 “顾先生,我继位秦王,你就一点礼物都没有?” ······ 都继任秦王了还要我送你什么? 顾楠苦笑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行,你说说,要什么,先说好,太贵了的,我可没这钱财。” “我还没有想好,这样。” “等到我成人加冕之时,再和先生说。” ———————————————————————— 今天两张没能写完,过一会儿老师找我有事情,下午还有课,到四点才能回来。发一张稍微长一点的吧,凑合凑合当两张看吧,字数,也差不多嘛,哈哈哈,流汗。最后回复一下,本书是单身向的。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一章:至六国为论 “姑娘。”小绿鼓着嘴站在顾楠的床边,唤着还趴在床上睡死的人。 姑娘是已经已经越来越不像样了,已经是快要中午的时候,居然还躺在床上流口水,哪家的姑娘是这个样子的。 其实这也怪不得顾楠,嬴政继位后每日便是朝政就够他忙个不停,自然,她就不用去教课了。加上这几日又没有军中事务,你知道的,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情况下,放飞自我的人,是只能跟着生物的本能行事的。 就比如说,睡懒觉,这就是生物本能的一种表现。 “姑娘。”小绿拍了拍顾楠的肩膀,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绿儿。”画仙端着一个木盆走了进来,木盆里装着水,是用来给顾楠洗漱的。走进房间看到小绿的样子,就知道顾楠估计是又起不来了。 笑着把木盆放置在一边:“小姐又起不来了?” “是啊。”小绿苦苦地看着顾楠。 画仙思索了一下,轻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说着俯下身子在顾楠的耳边轻轻的说道:“小姐,军中事务,要你正午时分快去一趟。” 这种感觉也许就是你周末不用上课或者上班,真正在家中休息,结果有人和你说。老师老板突然通知要去,要你现在就到一样的绝望感。 顾楠的眼睛立刻迷迷糊糊地就睁了开来。 军中事务?军中事务! 一只手在床上四处乱抓。 “无格无格。” 随后在被子里抓出了黑棍一样的无格,然后又从床上跳了下来:“衣甲衣甲。” 找了半响,突然一愣,哎,不对啊。我才是领将啊,军中有事务我怎么会不知道。 一脸疑惑地回头看去,却看到小绿和画仙早已经在那里笑得花枝乱颤了。 ······ 顾楠郁闷地坐在铜镜前,任由着身后的小绿帮她绑着头发。长发她照顾不来,若不是小绿帮忙她估计也就随便用一根绳子绑几下就了事了。 “你们变了,以前你们都是不会骗我的。” “还不是姑娘你自己。”小绿翻了一个白眼:“都已经到了中午了,还赖在床里不出来。” “就算是休息也是该有个度的,不然就是真的把人养废了。” “姑娘没有听过,惰恶必病,损身伤心的道理?” “啊?”顾楠一愣呆呆地抬了抬脑袋,好像还真没听过啊······ 总感觉小绿好像都比自己有文化啊,果然吗,读书这种事情我不适合吗。 小绿看着顾楠一副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样子,摇了摇头她也是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懒人是没有救的了。 画仙将木桶放在顾楠的面前。 顾楠拿起挂在上面的布,浸在水里浸湿又挤干,然后在自己的脸上揉搓了一下就算是洗完了脸,又放了回去。 “说来,这么多年了,姑娘一点都没变呢。”站在一边的画仙看着铜镜里,感慨似的说道。 没变什么,顾楠顺着画仙的眼神,看向铜镜里。 已经是十年了,虽然三人都还算不上年迈,但是也已经都是快要三十岁的年纪了。 时间在两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痕迹,但是顾楠却依旧和当年一样,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也许,是修习了内息的原因? 内息有温养身髓,延年益寿的效果。 顾楠自觉的把这点并不明显的怪异归功到了它的上面。 笑了一下:“不会啊,如果你们再这样不让我睡好觉,我也会起眼黑的。” “我只听过晚间不睡觉的人会有眼黑,却没有听过从晚间一直睡到第二日午间的人会起眼黑。”画仙笑眯眯地说道,否定了顾楠的建议。 突然,顾楠想到了什么,有趣地对着画仙和小绿说道:“不然,你们和我一起修习内息吧?” 画仙和小绿盘膝坐在院中。 她们都有些不适应这个怪异的姿势,相互看了一眼,苦笑了一下,对着站在她们面前的顾楠说道:“姑娘,我们修习这个做什么?” “很有用。”顾楠认真地说道。 “内息的修行虽然应该从小开始,但是后来者也可修习。若是提出内息,不仅能通行武学,也能对身温养,对神整行,大有裨益。” 而且,那样的话,自己不在的时候也能更放心家里一些。 顾楠仰起头看向院中老树。 政儿已经继位了,距离那天下一统,应该也就剩下那最后的七国的倾世之战了。 如今的嬴政勤于政律,则法明度,没有历史上所谓的苛政虐民。 这样的他或许真的可以开创出一个新的时代吧。 将这乱世终结的世代,还真是,让我有些期待了。 ———————————————— “斯。”一辆车驾在马鸣声中,在一间府邸的门前停了下来。 李斯穿着一身黑色的官袍,掀开了车帘,从车上走了下来。 站在府邸之前,久久地看着这高墙门庭。 随后,背着手,走进了自己府邸。 官拜客卿,受爵左庶。他已经踏出了自己的走向权势的第一步。 推开了门,李斯走进了房中,器具已然摆好,一切都是他想要的样子。 但是他并没有多看一眼,而是慢慢地在桌前,坐了下来。 权势,只是这样就够了吗? 李斯看着桌案之上,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他似乎在问自己。 “只是权势,就够了吗?” 半响,他默默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从胸中挤出了一句话。 “还不够。” 说着,他摊开了一卷空白的竹简,提笔沾墨。 夫胸抱负,非是五岳倒悬,如何得以立鼎? 夫胸抱负,非是黄河长逝,如何得以倾流? 夫胸抱负,非是天下宏图,如何得以明证? 李斯的眼中明没,手中的笔终是落在了竹简之上。 “于王明,乃有所建。 天下九五,分七国为局,落诸侯而蓄,收散同凝沙流倾无有归聚。九五分崩,乃天下大乱,民哀所嚎,于乱年纷扰战火连侵。 自穆公来,秦奋五世之烈。鞅立法而度国安,纳亡民而务耕织,备守战而抵外犯。连横而制纵国。取西河之外,平后顾之忧,立天下之侧,以定邦为踞。 联众乃弱强齐,利谋分合纵之军。退楚百里,赵破长平,韩魏栖所战有所得。 今,秦居天下之半数。 齐本东强,然霸业陈迹,徒具其虚,朝无至贤将无至良,军无奋进之意,政无运筹之图。驱军而毙,无有战强。 韩本弱晋,地小而君微,自王所继,名则存实而亡。 魏曾盛强,具河东西内外,域有山河纵横,阻扼秦出函谷之东要。固秦魏连战,秦军民所聚,魏无可当。势日趋微,更有前信陵君领五国而败,再难立日。” 赵处中原地北,武灵王时,习胡服而善骑射,革新政治,国富强兵,被拒匈戎而南抗秦力。一时制衡难分,幸得武安君至助,率甲破赵于长平,灭四十万而再无赵期。 燕,昭王时西连上谷南通赵齐,曾励精图治,国力有强。却策有失,与壤赵齐无有修好,连年所战,耗国力而劳其民,今唯视韩尚有一力。 楚越甲百万,踞南而谋,曾为甚强。又有武安君所破楚都,退楚百里,挫伤楚之锐意。楚君不明,好妒贤嫉能,无能人任用,无善士所为,强楚不再,与秦难力匹敌。 如此六国,秦王图志,自长策宇内,履至六合。 天下所归,已有明晰。 斯斗胆至言,王有所鉴,临书涕下。” 等到李斯落下最后的一个字,抬起头,外面的天光已暗。 走出门去,庭中无人只见孤影独立,却见得天中星罗棋布,似有所明。 第二日,顾楠打着哈欠从宫门之中走出来,是刚从军营里回来,正准备回去。 却见到李斯正抱着一卷竹简,向着宫门走来。 “顾先生。”李斯对着顾楠行了一礼。 顾楠也回了一礼,有些疑惑地问道:“书生,你这么早,去宫中作什么?” 李斯淡淡一笑:“于秦王有报。” “这样,那你快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也好。” 顾楠从李斯的身边走过。 “顾先生。”李斯却在她的身后叫住了她。 “嗯?” “顾先生当年说的世无战事。” 李斯回过头,看向顾楠笑道。 “那般的天下,斯也想看看。” 顾楠呆立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啊。” 没有回头再去看,慢慢离开。 李斯也回过头,挺直了身躯,目视天光,向着那王宫而去。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二章:投身于熔炉之中 “拜见大王。” 李斯怀抱着竹简,躬身一拜。 “李先生,是有何事?” 嬴政本来正准备处理好今日的事务,再准备去休息一番,李斯却来了。 这几日和刚继位的那几日不同,继位的那几日,有很多事务需要交接了解,朝议也是接连不断。那两三天过去了之后,却是也算轻松了很多。 他如今年纪尚少不用亲政,但是有一些政务还是需要掌于手中,若是将政权完全移交至吕不韦的手中,就算有所布局也有架空之危。就算他年纪还不大,但也不至于如此不明。 “臣,有书奏请。” “有书奏请?”嬴政的眼睛落到了李斯怀中的竹简上,心中有些好奇,是什么事李斯不曾在朝会提起,却要私下如此郑重的奏请? “先生所书吗?” “如此,我该要好好看看。” “谢王上。” 李斯双手托着竹简送到了嬴政的面前。 嬴政接过竹简,握在手中摊开。 竹简上的字迹浑厚,带着一股厚重垂沉之意。 于王明,乃有所建。几个字所形尚且平淡。 而跟在之后的,笔锋如同陡然扭转,苍然有劲,带着一种磅礴之气。 殿前的日光倾斜。 李斯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大概有一个时辰,等他有些站不稳,身子都在微微摇晃的时候。 嬴政的眼睛才从竹简上移开。 一书浅论,将六国起末,度量纵论。六国之强如何,弱如何,彼如何,今如何一一例举。虽未有细说,但是已经足以总括天下时局。 文章算不上多么斐然,也未有怎么出彩,说辞简单,但是重在说得明了。说明了了的不仅是分崩时局,更是所书之中的明意,那宏图之志。 李斯看着嬴政站在那沉默,心中黯然了一下。 有些后悔,他太急了,也许,他不该如此早的给他看这些。 如今的公子,尚在少年,想来确实为时过早了。 正准备开口。 嬴政却缓缓地将竹简卷了起来,低着头拿着简书,掂量了一下。 突然说道:“此书甚重。” 说完自信地看着李斯笑道:“先生觉得,我能担此之重否?” “这天下之重。” 虽然是在问,但是他自信的眼神,没有第二个答案。 李斯站在殿中抬头看向那拿着竹简立于殿上的少年,眼中滞涩,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他好像看到了一个天地之君,让苍天加冕。 眼神肃穆,李斯一整衣冠,躬身拜下:“这横空之下,唯有王上可担此重。” “归聚天下,立亘古之功。” “做那千古一人。” “做那。” “千古一君!” “千古一君。”嬴政脸上笑容收敛,将竹简放在了自己的桌案上,这四个字,叫多少人求了一世。又叫了多少人,投身于这乱世的熔炉之中。 看向李斯,又一次执起了学生之礼:“请先生教我。” “是。”李斯持手一拜。 ······ 等到李斯从殿中出来之时已经是正午的时候了,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没有旁人知道。李斯从殿中走出,背着双手,胸中激荡,让他想要长啸一声。但终究只是笑了笑,顺着石阶,渐渐离去。 —————————————— 赵王丹拖着自己的老迈的身躯靠在坐榻上,仰起头,双目略有无神的看着身前。 北境之处燕国已经无有来犯,联军之后各国出奇默契,相互之间都少有战事。他们都明白,如今的秦国,已经不再是以一国之力能破的了。他们需要的是盟友,而且也需要助力,在没有打压下秦国之前,再如此相互消耗,恐怕就真的自找灭亡了。 他们都在等,在等一个时机,一举而下。 而这个时机却要看其他的众国如何所为。 齐国作为东强大国,但是在多次的联众攻秦的战事中都袖手旁观。或许是想等两边两败俱伤,又或许是和秦国达成了什么协议。 有齐在旁观望,在如此的情况下,众国没有人敢真的放手一搏。以五国之力,若不是举国力而战,只凭那各自派出的几万人,想要破秦也是枉谈。 难道真叫那不吉之梦所中? 王道残缺,有势无足力,外长忧患。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着左右两色的华服,乘飞龙上天,却没到天上就坠落下来,看见金玉堆积如山。 筮史官来占卜,他说:“梦见穿左右两色衣服,象征残缺。乘飞龙上天没有到天上就坠落下来,象征有气势但没有实力。看见金玉堆积如山,象征忧患。 那一年是他赵王四年,一年之后,上党来降,他接纳而下。同年,秦国起兵围攻上党,大破,灭赵四十万。 他的王道也就像是到此为止了一般。 天地有定,命中归数,我的性命,真是叫了那天定吗? 赵王丹坐在榻上,笑了笑,他已经老了,再无年轻时的那番雄心蓬勃。 天定,就天定吧,这天下,终归会是有人去争,我争了一世,够累了。 想着,他拿起了塌边一卷简书,又或者说,是一份战书。其上写着,荐赵王举兵联纵,共讨强秦,驱敌以破,自谋所得。 “来人啊,唤庞煖,庞将军来吧。” “是。” 大概是过了半个时辰,一个穿着官服模样的人走进了殿中。 见到赵王,拜下:“大王。” “庞将。”赵王坐在自己的榻上,看着下面的将领。 “你之所书,寡人已经看过了,作罢吧。” 作罢······ 庞煖的眼中微收,脸上露出了一份不解:“大王!” 赵王却抬起了一只手,没让他讲下去:“作罢吧。”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三章:城市中少见的酒馆 庞煖并没有停下,而是站起了身,直视着赵王;“大王,如今强秦在侧,我赵国如何可安?此般趁天下明秦之强害,联合众国以弱秦,我赵国才有继路可谋啊。” 赵王笑了一下,并没有因为庞煖的不敬而发怒,反而淡薄地问道:“如何而为战?” “如何不得为战,如今信平军犹在,外抗匈戎的李将军善用兵,亲下属,破匈戎使之数十载不敢进。我朝中良将何其多,联合众国,为何不得一战秦国?” “秦国又如何能轻破?” “魏无忌如何,不是依旧败了?” “此为众国不和,战策有失。” “众国可能和吗?” 庞煖无言。 赵王淡淡地说着:“秦国之中,蒙军尚在,锐甲犹存,兵卒精锐,车马尤盛。连与众国,军中难有可立挥之人,军阵不一,只等被逐个击破又有何用?” “何况,秦国精锐良多,别的不说,只是说那陷阵。万人可当一军靡战而退,如此变数,你作何安排?” 陷阵军,秦国的精锐军卒之一,早在数年前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一阵杀军,所过血路,披丧而行。 立于王侧,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军伍几人,将领又是何人。 秦王三代此军日趋愈强,已达万人之数,如此精锐可达一军之数,恐怕又是一只秦强骑,秦强弩那般的锐师,或许还犹有过之。 赵王不知道,那陷阵作为秦王禁卫,不隶属于军中,只受秦王所命。军不足候,但不受将帅调遣,秦王赐命,甚可领军而行。 而先陷阵本军不过千人,那万人之说,是真说错了。 庞煖再无多言,他轻叹了一声,对着赵王拜下:“臣知晓,告退。” 赵王挥了挥手,庞煖再无多言,静默而去。 战国之末,庞煖欲召五国而攻秦,赵王无力,乃无始而终。 —————————————————————— 大门上挂着的风铃响起,门被推开。 外面的雨声传了进来。 这是一家安静的酒馆,只能说,在这个城市里,找到一家安静的酒馆可不容易。 酒馆和酒吧不一样,酒馆,就是一个喝酒的地方。 这酒馆里的灯光有些昏暗。 虽然天花板上吊着一盏吊灯,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台灯,但是那些台灯看起来却并不亮,只能勉强照亮它们所在的那一个角落。 木质的地板和墙壁,桌椅吧台也都是木质的,空气中带着一种很特别的味道,但是不算难闻。 不大的店面被打扫得很干净,客人很少,没有服务生。 回荡在小酒馆中唯一的声音是放在吧台上的那个老旧的留声机里传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老歌。 只能说,这个地方的品味有一些年代了。 整个酒馆都是一副老旧的,甚至像是上世纪初一般的风格。 也怪不得这地方的生意不好,这样的风格可不是年轻人喜欢的。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松了松领口的领带,顺手关上了大门,将自己的雨伞放在门边。 看着四周的环境,听着耳边富有年代感的歌声。 心中暗自评价了一下这间酒馆给他的第一印象。 他还是颇为满意的,今天他就只想安安静静地喝一会儿酒。 这地方的风格和气氛都符合他的想法。 就这吧。 想着,他挪动着有些疲惫的脚步来到了吧台边。 他今天的心情不太好,所以才打算出来喝几杯。 不要问为什么,男人,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的。 吧台上面吊着一盏挂灯,使得这里看起来要比别的地方都要亮一些。 真正走进了这间酒馆中年男人才发现,这地方何止是客人少,除了他之外,根本就是只有两个客人。 一个是坐在左边角落里的一位邋遢大叔,另一个是坐在大厅的一位带着眼镜年轻人。 他们两位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酒。 还真是,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中年男人看了看四周,还是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颇为疲倦地脱下了自己有些潮湿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 “老板在吗,一杯啤酒。” “啊,来了。” 懒洋洋没有力气的声音从后台传来,听起来就像是几天没有睡过觉一样。 这种招待人的语气可不怎么样。 中年的嘴角一翘,无奈地摇了摇头。 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衬衫的人从吧台后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短发的少女,黑色的碎发带着一种利落的感觉,白衬衫的领口打着一个黑色领结。 她的皮肤很白皙,锐利的剑眉下却是一双低垂着的黑色眼睛,看上去有些沉默和懒散。 面孔非常英气夹杂着俊美,有种特别的魅力,一种难以言喻的中性之美。 很好看的英气少女,除了气质看起来有些颓废以外,几乎没有任何的缺点的美感。 只不过这种美感被她手上的一道刀疤破坏了。 少女打着哈欠,露出了一道从左手手背上划过的刀疤,将这份本该没有缺陷的美感生生破坏了,让人惋惜。 中年人看着少女手上的刀疤愣愣地出神。 半响,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一些不妥,想来那道疤是让她很介怀的东西,这样盯着看,实在是不礼貌。 这就是老板吗,却出奇的年轻。 嗯,和这地方上了年纪的风格比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只有十几二十岁的模样,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七左右,身材也是恰好。 令人映像深刻的一双没精神的死鱼眼。 无精打采的眼神落到了中年男人的身上。 ---------- 咳咳大家别误会不是已经到现代了要完结了,是穿插叙事一下来着,要写回去的,哈哈。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四章:只是容纳着无处可去的人而已 “你是老板吗?” 中年人问道,毕竟一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女生,怎么看都像是这家颇有年代气息的老店的老板。 “不是。”女生耸了耸肩膀:“我只是一个服务生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只酒杯放到了酒桶旁边,淡黄色的酒水缓缓的注入其中。 原来如此,是服务生啊,作为学生来做兼职,还是什么呢? 但是生意这么冷清的酒馆,居然还雇得起服务生,让人有些意外。 一边想着,看了看除了他之外的另外两个顾客。 穿着邋遢的家伙靠在窗边,帽子盖在脸上,双手抱着胸,似乎是已经睡着了,身前摆着一杯花茶,只喝了一半,看样子是已经凉了。 窗外下着细密的小雨,把窗户打湿得模糊,外面夜景下的灯光晕染开来就像是在夜色中点缀的颜料被打湿了一般。 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坐在自己的桌前吃着一份炒饭,身边摊着一本漫画书。 学生吗,中年男人的笑了笑,一边吃饭一边看漫画,还真是容易让人想起自己的学生年代啊。 “您的啤酒需要加冰吗?” 有些随意地声音传来,打断了中年人的思绪,让他回过了头。 “啊,加一些吧,这个时节,就算是雨天,天气还是有些闷热的。” “嗯。” 服务生点了点头,走在了一旁的冰桶边,铲了几块冰放入了啤酒之中。 “您的啤酒。” 啤酒被放在了桌面上,推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 酒和冰块装在玻璃杯中,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别样的色彩。 果然,男人看到这样的光,是无法拒绝的。 中年男人笑着拿起酒杯,送到了自己的嘴边,冰凉的酒水进入嘴中似乎是将他浑身的疲惫都驱散了。 酒水在冰块的作用下喝进去的一瞬间是冰凉的,但是等它缓缓的进入腹中的时候,腹中又会涌起一股微微暖意。 呼,夏天的冰啤酒,让人欲罢不能。 中年男人将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没有了刚进来的时候那种疲乏的感觉。 也许是喝了些酒,让他的话变得多了起来。 看到站在吧台里擦着酒杯的服务生,中年人抬了抬酒杯问道。 “你是在这里读书吗,所以在这里工作?” 这附近却是也正好有一所学校。 “嗯?”服务生的脸上一愣,平静地眨了眨眼睛:“不,我不在这里读书。” 中年人的神情一涩,汗颜的抓了抓头发。 “不在这里读书吗?看你的年纪还以为是学生呢。” 我的微表情推理还是这么差啊。 真是有愧于自己的工作。 “我的年纪不会比你小的。”服务生淡淡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年轻人还真是喜欢开玩笑,怎么看也最多只有二十多岁,怎么可能比我这样三十多岁的大叔还大啊。 中年人笑了笑,喝了一口手里的啤酒。 “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是必须的话。请不要怪我多言,像你这样的女生还是不要待在这个酒馆工作的好。” 说着他的眼神严肃了起来。 “我因为工作调动的原因才到了这个城市来工作,经过我的调查,这地方可不太安宁。” 中年男人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颇为诚恳地看着服务生:“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换一个地方工作会比较好。” “酒馆的工作会工作到很晚吧,很可能。”中年男人抬起眼睛看向服务生。 “会有危险的。” “啊。”服务生将一只擦好的酒杯,放在面前端详了一下,干净的几乎透明,才放在了一边。 又拿起了一只慢慢的擦着:“多谢提醒,短期内我应该是不会换工作的。” 这样吗,中年人呆了一下,有理解的点了点头。 是啊,也许,这个工作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吧。我不理解情况确实也不适合多说。 “总之,还是小心一些吧。” 慎重地有提醒了一句,他又开始沉默的喝酒。 酒馆里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中年男人也不知道喝了几杯。 留声机里的歌曲老到不知道年代,听习惯了,却也别有一种静谧沉浸的感觉。 啤酒带着淡淡的甜味和苦味,和路边买的啤酒相比,口感要好很多,想来,这里的酒还是不错的。 客人们都很沉默,没有人随便说话,仿佛都不想打破这份城市里难得的安宁。 服务生站在吧台里,拿着一张洁白的手帕,始终擦着酒杯。 虽然看着懒散,但是工作起来还是分外认真的啊。 “我吃完了,楠姐。”戴着眼镜的年轻人拿着漫画书走到了吧台边,将钱递给了服务生笑了一下。 “嗯,走好。”服务生接过钱应了一句。 “嗯。”带着眼镜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这不是,外面还在下雨吗? 中年人疑惑地看着走出去却没带伞的年轻人。 这才发现自己也喝了一会儿了。 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 “我也差不多了,多谢招待。” 将钱放在了喝完的酒杯边。 “嗯,承蒙惠顾。”服务生走了上来,收起了杯子。 拿起了挂在椅子上的外套,穿在了身上,中年男人最后看了服务生一眼:“这条街道的情况很复杂,请你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说完,拿起伞走出了酒馆。 回头看了一眼酒馆的门牌。 长川街一百一十三号吗? 不错的酒馆,记下了。 酒馆内,服务生将酒杯中的冰块倒了出来,清洗着酒杯。 “刚才那个话很多的家伙是什么情况?” 她没有回头,也不知道是和谁在说话。 过了一会儿,坐在墙角窗边的有些邋遢的大叔动了动手,将帽子从自己的脸上拿了开来。 眯着一只露在外面的眼睛:“嗯,刚来到这个城市的人,我也不是很清楚,警察署的人,听说是外面调来的派员哦。” “还是一个不错的调查员呢。” “这样。” 服务生将洗好的酒杯擦干。 “警察啊。” “他认为这地方很危险。” 邋遢的大叔轻笑了一声说道,似乎感慨着什么,扭头看向外面的雨景。 “其实这条街道只是容纳着一些无处可去的人而已。” 服务生回头看了看他。 “啊。” ······ “说起来,我美丽的顾楠小姐,看在我给你提供了可贵的情报的份上,可否让我在酒馆里休息一晚呢?你知道的,外面可是在下雨啊,收留一个居无定所的人躲避风雨,可是一件值得称颂的善事啊。” “不,小店要关门了。” “这里不是通宵营业的吗。” “而且那个要是明天老板见到你躺在这里的话,会发火的。” “倒霉,那个该死的老女人。”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五章:矛盾的人 早晨的空气有些湿润,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下过雨的原因。 “铃铃铃。” 酒馆的大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服务生走了出来,将门口的招牌从营业翻成了休业。 “喵。” 路旁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声音。 服务生侧过头看去,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猫坐在店门口的花盆后面。 身上沾着雨水还没有干去。 服务生淡淡地看着那小猫半响。 “其实这条街道只是容纳着一些无处可去的人而已。” 她莫名地又想起了这一句话。 看着那猫问道:“你也无处可去吗?” 猫没有作声颤颤巍巍地站着,就像是因为冷在发抖。 她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得到了回答。 走回了酒馆之中。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罐酸奶和一个盘子。 将酸奶倒进了盘子里放到了猫的面前。 猫迈着步子走到了盘子前有些急切地舔着里面的酸奶,看样子是饿了很久的。 服务生蹲在小猫的面前,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在它的头上摸了摸。 小猫没有反抗,服务生淡薄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她的身边响起。 服务生脸上的微笑没去,平静地抬头看。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或者说是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婆婆,穿着一身平常的日常服饰,头上绑着一个老式的发式。 给人的感觉有些压迫感,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在一个女人身上多少会有些奇怪吧。 服务生站了起来,淡淡地看向店里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些懒散:“老板,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的夜班,我已经职完了。” “这样。”老婆婆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只烟给自己点了起来:“那你先回去吧。” “嗯,好。”服务生点了一下头,顺着街道慢慢地离开了。 一个月前。 酒馆的大门被一个人忽然推开。 那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背上背着一个袋子,袋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看过去就像是一根棍子。 女人在酒馆里点了一杯牛奶,坐了很久。 等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上没有钱,为难地坐在那。 作为酒馆老板的老婆子知道后,却看着她说道。 “你是刚来到这个城市的人吧,如果你不介意,我这里还缺一个服务生。” “呼。” 老婆子老板将嘴里的烟圈吐了出来,目光落到了门边,正舔着酸奶的小猫身上。 店里的吧台上放着一些零钱。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流浪的家伙。” “倒是出奇的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只不过。 老板的眼睛看向远去的背影。 为何又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呢? 孤独又温柔,还真是矛盾。 ——————————————————— “嗒。” 山坡间的风吹得林木作响,一个身穿白袍的人影盘坐在一块石碑面前,黑色的长发垂那人在身后随风微晃。 顾楠坐在地上,伸出手轻轻地搭在面前的石碑上。 石头冷得发凉没有半点温度,上面刻着几个简单的字迹。 白起是谢天下而死的,没有办法大办丧葬,当年就被她简单的葬在了这里。 顾楠也没说什么话,就是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发着呆。 很久,才将手从石碑上放开。 “很久没来了,这次之后,又也许很久都不会来了。” 淡笑着说着,顾楠将一束花放在了石碑之前。 放下花前,她却看到了白起和魏澜的墓前摆着另一份东西。 简单的摆放着几样,上面积了一些灰,看样子有一段时间了。 在她来之前,还有人来过。 会来祭拜白起夫妇的人不多。 老连会来,但是几年前他就已经去世了。 还有蒙骜,王龁,那些老将,这些年,都已经陆续离开了人世。 距离嬴政继位已经是十年了。 很多很多,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人多很多事情,她自己都快有些记不清楚了。 走到那些东西前,却发现一根竹条放在一边。 捡起来看,上面写着: 不孝子,白仲,留。 顾楠笑了笑,将竹条放在了一旁。 “时间,过得真快啊。” 风吹得短草飞起,在半空之中盘旋。 顾楠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无格,站起了身,站在石碑前。 “今天晚上有大事要做,就不多说了。” “老头。” “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的。” 说着,转过身,顺着小径向着咸阳城走去。 秦王政十年,朝堂之上发生了诸多变化。 相国吕不韦的权势在明面上似乎越来越大,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但是他始终不能触碰不到几个权利,就像是被人特意的分隔开了一般。 例如兵权,即使有时可以掌握,也有人在旁掣肘。 朝堂之上出现了几个新的重臣。 嫪毒、李斯、王翦,蒙恬。 最后,还有一军在这咸阳之中叫人侧目,王家禁军陷阵。 仅授命于王家,如今已扩军至三千,人数不多,常驻于咸阳。 但是战时可受王命,领军十万。 如此军权,甚至不亚于封将。 也有人想与之交好,却少有人见过陷阵领军是什么模样,因为是禁军的缘故,那人很少在外,甚至很少参与朝会。甚至在外行阵时脸上都覆有甲面,一直以来都少有人知道陷阵领将是何人。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六章:一个时代的帷幕 “大人,士卒已经准备完毕,今夜就可行军进宫。” 一个士卒拜在地上,他的身前,是一个没有胡须和眉毛的男人。 这男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袍,坐在位子上的动作也有些古怪。 听到士卒的禀报,他笑着拿起了身前的一个盒子:“知道了,下去吧。” 士卒点了点头,快步退下。 男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手中的盒子,笑得沉迷,慢慢地捏着手指,将盒子打开。 盒子之中是一枚玉石所制的方石,棱角被打磨的很是光滑,上面雕刻着纹龙飞旋。玉石碧透,在没有光亮的房间之中依旧散发着微光。 “呵呵。”男人笑着,脸孔倒映在玉石之上,眼睛里的目光似乎有些癫狂。 “吕不韦,当年你把我献给那个女人的时候也没想到吧,我会有这么一天。” 握着那方玉石的手慢慢握紧,青筋狰狞。 “把你,和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一天!” 当年吕不韦为了断绝于太后赵姬的关系,将嫪毒假意做了宫刑,拔去了胡须和眉毛想给太后玩乐。 嫪毒躬身侍奉在太后的身侧,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小人,却通过太后登上了自己的权位巅峰。 被封为长信侯,几乎执掌宫中大小事务。 最开始,嬴政也并没有在意他,虽然母亲的作为荒唐,但这嫪毒终究只是一个小人而已。 直到他说着我乃秦王假父,大骂官员的一天。 秦王大怒,他和太后苟且并生有二子的事情也去全全败露。 无路可退,他偷取了秦王王印,召集了三万守宫士卒,准备今夜起事,攻破蕲年宫,号为秦王。 军势所在,我没有败的可能。 蕲年宫。 嬴政坐在宫殿的楼阁之上,向外眺望,可以看到大半个咸阳城,也能看到殿前的宫闱。 他挑了挑眉头,事已至此了吗,他抬起了头,赵姬是他的至亲,如今却也叛他而去。 母后,我在你看来到底是个什么呢? 身后传来静静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白袍的将领站在了他的背后。 “王上。” 嬴政垂着双手,良久,才出声说道:“麻烦你了,顾先生。” 不论如何,这一切该到了结的时候了。 “是。” 面具下的眼睛看着跪坐在那的人,没多说什么,静静离开。 “该死的!”吕不韦看着手中的密报愤恨地将手中的竹简扔在了地上,他第一次如此失态。 “嫪毒那个愚徒!” 三万守宫军你就想攻进蕲年宫,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执掌宫中事务多年,都做了些什么,全然不知咸阳城中的军力何在? 吕不韦气得发抖,他不希望嫪毒出事,因为一旦嫪毒出事,他也万般难逃干系。 但是已经无可挽回,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保全自身。 ———————————————— 嫪毒的脸上挂着阴狠的笑容,两万守宫军已经附近的宫门牢牢围住,他自率着一万士卒,去面见秦王。 宫闱高墙之中,一万士卒将道路堵死,每走一步都是一阵震颤。 嫪毒骑在马上似乎很是享受地眯着眼睛。 突然前面的士卒停了下来。 “何故停下!”嫪毒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略过前面的士卒,向着宫闱的前处看去。 之间一支黑甲军静静地站在那里。 约莫三千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如同一尊尊石像,甲胄漆黑,脸孔上覆盖着同为黑色的甲面,甲面的纹样凶煞。手中各自持着一面人高的盾牌。 只是看去,莫名的嫪毒的心头泛起一股寒意。 领在三千人之前的是一个穿着丧白色衣甲的将领,骑在一匹黑马的背上,手中提着一杆长矛。 看到这些若是他在不知道前面的是哪支军,他也就是真白在咸阳城处事多年了。 陷阵军。 嫪毒咧着嘴吧啐了一口,陷阵军又如何,不过三千人,还真能挡住万人不成。 “给我杀,攻入蕲年宫!” 嫪毒大吼道。 守宫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举起了自己的长戈冲了上来。 顾楠看着冲来的万人,淡淡开口:“备战。” “铮!!” 三千把长剑铮鸣出鞘。 “砰!!” 三千人齐齐踏出一步,散开了烟尘。 长矛一指,远远地指在了嫪毒的身上,森寒的长矛让嫪毒的身后寒立。 “冲阵。” 平静的声音响起,三千士卒一声不吭,向着万人走去。 一面倒的厮杀,在嫪毒苍白的脸色下,万人的守宫军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夜色里的厮杀声在宫闱的上空盘旋,鲜血溅在宫墙之上,在石板之间流淌,似乎是染红了这个寡凉的夜色。 “怎么可能?” “为什么?”嫪毒呆呆地喃喃自语。 那丧袍将领却已经冲了上来,黑马嘶鸣,手中的长矛染血,穿过了他的眼前。 秦王政十年,嫪毒叛乱,于宫前被破。 嬴政坐在蕲年宫的楼阁之上,看着那宫闱之中的纷乱,神色之中没有半点波动。 嫪毒,吕不韦,也是时候让你们退场了。 宫闱之中传来惨叫和哀嚎,刀刃入肉的声音,似乎是为一个时代拉上了帷幕,又为一个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 —————————————————————— 嘛,上午先是三章吧,下午我会加紧再写一两章,上架爆更也只有这些却是有些汗颜来着,谢谢大家的支持,也祝大家元旦快乐。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七章:众人趋避 嫪毐的倾灭似乎是在咸阳城大多数人的预料之中。 此人虽然曾经执掌朝政,但是心有余气而所为不足,自身的能力不够却有着超出了自己能力的所求,最后死于非命也是平常。 若是真的能让他闹起动静,才是让人奇怪的事情。 这场风波起的快去的也快,一切的风声都被压了下去,唯一知道的,就是不久之后太后赵姬脸色会败地离开了咸阳。 当然,这些都不是这几日人们所注重的,人们的目光都放在秦王之上。 这几日,秦王政已年满,该是成人加冕的时候了。 从加冕之后,秦王会开始真正的“亲理朝政”。嗯,虽然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就连平日都无有动作的陷阵营都出现在了咸阳城之中,常能在街头巷尾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几日闹事是不明智的,因为要面对的可不是城军,而是陷阵军的抓捕。那军是战场上杀出来的,站在那不动都能吓掉人半个命,要是真动起手来,恐怕不会像城军那样注意你是不是会缺胳膊少腿的。 顾楠穿着甲胄,脸上带着生冷的面甲,站在自己的小院里仰头看着那棵老树。 这十年,她已经很少再会摘去自己的面甲了,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自己也发现了一丝异样。 也许她早该发现的,第一次来此世间的时候,饿了三日却也只是饿,从未真的又过性命之忧。在战阵之中所受的伤势,皆好的比常人要快上许多,而且不会留下伤疤。气力远超常人,恢复的也很快,经脉亦是聚通,修习内力从未有过滞涩之意。 老树的叶影摇晃,顾楠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中。 坐在铜镜之前,顾楠解开了自己的面甲,出现在镜中的是一个少女模样的面孔。 她已经三十余岁了,可却从未老去。 真的是内息的问题吗,顾楠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长久无言。 加冕之礼执行在在中午。 嬴政迈步在宫殿之前,前几日厮杀的血迹已经被打扫了干净。但是已经能在空气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群臣手持笏板站在嬴政的身后,看着那人影取过王冠。 王冠珠垂作响,在日光之下有些刺目。 李斯站在群臣之中,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傲的笑容,他明白,天下将倾。 嬴政抬起了手,将王冠待于头顶,王冠前的珠帘错落,目光所示,群臣下拜。 ———————————————— 夜间,咸阳城之中的宫殿灯火通明,秦王夜宴群臣。 宫殿之中觥筹交错,人语喧繁。 突然远处的殿中一静,交谈声渐渐停了下来,人们的视线都落到了殿门口的一人身上。 那人白色的衣甲发出略微有些沉闷的声音,脸孔上覆盖着一张凶煞的甲面,身无配刃。 那人扫视了一眼殿中,静静地走了进来,但路过的地方,众人避让。 身上缠绕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煞气,叫得近处的人胸口发闷。 直到她路过慢慢地走到了一个角落里坐下,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陷阵丧将,这人居然也来了。 这个人很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能见到他确实让人有些惊讶。 所有人的交谈都小声了一些,有一些人则偷偷地打量着那人,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上前攀谈。 陷阵军,在咸阳城之外是杀敌之军,在咸阳城之内却还有着另外的职责,行王事,清异除罪。 多少要员落入他们的手里都没能再回来,前几日的嫪毐,听闻也是被他们清剿的。 那一日宫廷之中的惨叫声,到现在还让人心悸。 若是能得到陷阵军相助,朝堂之上恐怕就可以放手施为,相反若是被盯上了,就是睡觉也睡不安宁。 不管殿中的官员心里在想些什么,顾楠自顾自地坐在角落里倒了一杯水喝着。 “嫪毐叛军如何了?” 一个声音响起,顾楠回头看去,王翦正握着一只酒杯,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 嬴政继位之后,有不上老将离世,于是提拔了一众新的将领。 王翦这个衰货早几年一直在外领军,总算是走运,颇受重用,如今也是一个上将了。 算得上是他实打实地打出来的功名。 这些年他也是变了不少。 “听闻是你们正压的。”一边说着,王翦一边摇了摇头。 “三万人,你们陷阵不过三千,说镇压就镇压了,送丧之军真不是盖得。” 说完,笑着看着顾楠,开玩笑似地小声说道:“什么时候,借我用两天,让我也感受一下?” 顾楠勾着嘴角,白了他一眼:“想得美。” “没道义。”王翦温和地笑着说道:“受伤了吗?” “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得起嫪毐?” “呵呵。” 喝完了手里的酒,王翦的眼神严肃的了一些:“这几年,其他众国似乎已经猜到了一些陷阵的练法,皆有效仿。” 他这几年常年在外行军,对这些的了解比镇守咸阳的顾楠要更多一些。 顾楠的眉头微挑:“嗯?” “楚国的一支军已经颇有样子了,上次和他们有过一次交手,吃了些亏。” “猜的到。”顾楠夹了一口菜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虽然陷阵的练军之法在稷王的时候就已经被烧掉了,但是毕竟旁人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了都看不出什么。 “但是他们的所部也只有百人左右。”王翦淡淡地说道。 “从前能修内力的都是各王的秘卫,不过数十人,因为内息需要从年少培养,且习成之后要其忠肯,所耗复杂。” “现在他们在扩军,不过,成年之后士卒想要内息有成绝非易事,需要打磨筋骨。平常人根本受不住。我听密报,韩国那边曾预练千人,然后有人受不住,或是说修习了内息之后不甘人下,营啸了。花了万人才压了下去,算是白练了。” 王翦给自己夹了口菜,一边吃一边说道:“他们现在在寻你的成军之法,三千所部为何不乱。” “你小心些。” 顾楠看了王翦一眼,笑了一下:“多谢。” 王翦摆了摆手。 “和我就不用说这了。我倒是该多谢你,当时秦王用将之时,你帮我说话。也别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 嗯,有读者提出的插叙看起来不舒服的问题,我了解了,很抱歉哈,一时冲动。以后我会注意的,慎重考虑这件事情。这里还是和大家说一声抱歉。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八章:自己答应的事哭着也要做完 顾楠看着王翦摇了摇头,抿嘴轻笑。 一个宦官模样的却走了上来,站在顾楠的身边小声地说道:“将军,秦王请你上去。” 顾楠一愣。 王翦坐在一旁也疑惑地看了宦官一眼,对着顾楠提醒道:“既然是秦王所言,还是快去吧。” 顾楠点了点头,对着宦官行了一礼:“多谢,我这就上去。” 宦官连忙退了半步:“将军且去就是,不敢承将军礼。” 说完,引身在顾楠前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带着顾楠走到了楼梯口,宦官没有继续跟着,而是让顾楠独自上去。 和楼下的喧闹不同,楼上却是静谧,顾楠踏在楼梯之上还会发出轻闷的回响声。 走上楼梯,楼阁之上只有嬴政一人独坐在那,身旁点着微火,两旁站着几个宫女,奏着一曲轻音。他看着阁楼之下的灯火和众人,像是在发着呆。 也许是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嬴政回过了头,看向顾楠:“顾先生来了。” “王上。”顾楠行了一个礼。 嬴政坐在那,显得有些落寞。早年丧父,而母亲却又沉迷所乐,让家国蒙羞。亲手将自己生母驱走的感觉,总不会很好。 “王上,在看什么?” 顾楠站在嬴政地身后。 “寡人在看寡人的咸阳,很美。” 嬴政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沉重的微笑。 顾楠顺着嬴政的目光望去,确实,灯火辉煌。 “它不会离寡人而去,它就在这。” 嬴政喃喃着,突然问道。 “顾先生,你不会离寡人而去吧?” 问得很小心,如同是在恳请一般。 顾楠看着楼阁之下,笑了出来:“我可是从王禁卫,怎么离开?” 嬴政像是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是啊,先生是从王禁卫,不得离开。” 两人在楼阁之上看着那夜幕中的咸阳。 突然,嬴政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看向顾楠。 “先生说过,在我成王加冕之日答应送我一样东西,先生没忘吧?” 被嬴政这么一说,顾楠也想起来还真有那么一件事,很多年前了。 他倒是还没有忘记啊,记性真好。 苦笑了一下:“王上想好要什么了?” “嗯。” 嬴政轻笑着说道:“我曾听画仙姐说过,教过先生仪舞。” 从桌边拿过了一个盒子。 “我想看看先生学的怎么样了。” 说完,将盒子轻轻打开。 盒子之中装着一件白色裙装,纯白的衣料之上细密地纹绣着一条条精美的纹路,仔细看去,才发现那上面纹绣着的,是山河锦绣。 “从未见先生穿过裙装,今日我就把它送与先生。” 嬴政看着顾楠。 “先生给我跳支舞吧。” ······ 顾楠的脸色一黑,嘴角抽搐了一下:“王上,换一个如何?” “比如,舞剑?” 嬴政放下了盒子,做出一副“失望”的神态:“可是先生教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哎。” 顾楠感觉像是听到了什么东西断掉了的声音一样,摸了摸自己的甲面。 咬了咬牙。 最后,叹了口气,躬身拜下:“臣知晓了。” 嬴政脸上的失望之色一瞬间消失了个干净,笑着看着身旁的几个宫女。 “来人,带先生去换衣裳。” 宫女戴着顾楠离开,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 阁楼之上传来不重的脚步声,嬴政期待地看向那里,随后却愣在了原地。 走来的人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裙装,白色的衣衫翩翩脱尘。 那人卸去了冰凉凶煞的甲面,露出了本来的面孔。 剑眉明眸,轻唇皓齿,脸孔似有些微红,使得英武之中带上了几分媚意。 黑色的长发有几缕,落在了衣衫之上轻轻垂落,轻轻走来,像是凌波而立。 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不似是人间之美,恍若谪仙。 嬴政看得呆涩,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顾楠不舒服咳嗽了一声,眼角有些抽筋:“王上,差不多,好了吗?” “啊。”嬴政回过了神,却舍不得移开眼睛,轻声说道:“起乐。” 声音很轻,就像是怕惊扰了佳人。 “先生···”嬴政对着阁楼之外的高台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还要公开处刑吗··· 我是不是那里惹到这个小子了,顾楠沉着脸看着阁楼外的高台,若是站在那,下面的人也都能看到。 深吸了一口气,自暴自弃地想到。 算了,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楼阁之上,传来袅袅的琴宫之音,殿下饮宴的群臣疑惑地抬起了头。 却见到一个白衣女子慢步走了出来,随着她缓缓走出,殿下的声音一点点地散去。 那女子就像是脱于尘世之外的人一般,立在凉淡月色之下,在咸阳城的灯火晃晃之中。 大殿之中一片静寂,再没有半点声音。 就好像一切都在此刻定格了似的。 乐声绕梁,女子随着乐声轻舞,衣袖翻转,裙带翩然,一切都似美得不可言喻,如至仙境。 衣带之中纹绣着锦绣山河,恍惚之间似乎是看到了那个女子正站在山河之中,站在盛世的光景之中旋舞。 所有人都沉浸在了其中,嬴政也一样。 坐在楼阁里,看着外面那披着月色灯火起舞的女子,眼中迷离。 直到一曲尽时,佳人退去,宫闱中依旧久久没有声响。 一个人的酒杯脱手,落在了地上,酒水溅落了一地,才将众人惊醒。 人们纷纷抬头再去寻找那女子,却已经不见人影,恍若隔世。 只听到一人,轻轻地问道:“那女子,是谁?” 战国烽烟 第一百五十九章:尊敬师长是必须的 (昨天有些匆忙,所以上一章写的有些简单了,昨晚修改了一下,应该会好一些了。) 顾楠从高台之上走了下来,生无可恋地回头看了一眼,楼阁之下,鸦雀无声。 被,笑死了吧······ 感觉没脸见人了,我堂堂一军领将。 她都不敢想下面的人会想一些什么,估计她那撇脚的仪舞,明天就会成为全城的笑料。 呵呵。 她有一种想要找一面墙撞死的冲动,索性,她算是忍了下来。 迈着无力地步伐从台阶上走下,顾楠只感觉自己有些累,比打完一场仗还累,那是一种心力憔悴的感觉。 走回嬴政面前,却见到嬴政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气到了,顾楠也没有在行礼,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嬴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我这次算是丢人丢大了,这下满意了吧。” 啪,一声轻响,嬴政被顾楠这一弹弹回了神,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脸色一红:“满,满意了。” 白了他一眼,看得嬴政又是一阵恍然。 顾楠转身走开,拉扯着袖口,准备去将身上的这身衣裳换了。 独自坐在桌案前的嬴政,傻傻地摸着自己被弹红了额头。 却咧着嘴轻笑了起来。 顾先生倒是已经很久没有像这般弹过寡人的额头了。 殿中的众臣慢慢的从那舞中悠悠转醒过来,呼出了一口胸中的浊气。 留恋地看了一眼那已经人去楼空地高台。 “哈哈,今夜能见如此如仙舞乐着实快哉,老夫,谢秦王赐舞。” 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纷纷对着楼上拜道:“谢秦王赐舞。” “哼。”嬴政听到外面的声音,冷哼了一声,什么叫做赐予你们的,就连寡人都是求来的。 他有些后悔,该是让顾先生只跳给他一人看才是。 等到顾楠回来的时候那身白色的裙装已经被换去,重新换上的是那一身丧白的衣甲,还有那张凶煞的兽面。 嬴政看向重新换上了甲胄的顾楠,又想起先前,她翩若脱尘的模样,眼中颇有几分遗憾和懊恼。 刚才只顾着发呆了,却是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个清楚。 是想再看上一次。 不过看顾楠的样子,显然余怒未消,嬴政也没敢提。 顾楠看着嬴政的样子,胸中的郁气也变成了无奈,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学生,就当是让他胡闹一次吧。 叹着气摇了摇头。 “王上。”微微躬身,捧着装着裙装的盒子:“这是方才的衣物。” 嬴政一愣:“寡人不是说送与先生了吗?” 顾楠将盒子放在了桌上,无力地说道:“王上你也知道,我是武将,用不到这种衣物的。” “那也是送于先生了。” 顾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嬴政抬了抬手阻止了。 认真地说道。 “先生常年领军在外,为我大秦搏杀,却无有功名,也无有得赐,大秦对先生亏欠良多。微薄之礼,是为寡人对先生的感谢,还请先生莫要回绝。” 顾楠默然地看盒子,最后无奈地收了下来。 嬴政笑了笑,扭头楼外的咸阳:“而且,顾先生,你刚才的样子,是很好看的。” 啪。 一根手指又弹在了嬴政的头上。 “先生,你又为何打我?” “不敬师长。” “呵呵呵,先生打的是,该打。” —————————————————— 第二日,那宫闱之中的倾世一舞传出了宫墙,也不知道是谁多的言,咸阳城中流传着那一舞的风姿。书生不见那风姿悔恨不已,作赋自哀。也有说是见过的夸夸其谈。 但是谁也是说不清楚,跳了那一舞的到底是何人。 只知道是一个从未在宫中见过的极俊美的女子。 有人说那是秦王妃子,但是秦王刚才加冕,也还未有听闻什么王妃之言。 如此一来更加是众说纷纭,说是宫中善舞的舞女,说是秦王姐妹的都有,更有甚者说是天赐一舞,祝秦国运。 最荒唐的是居然还有人说那是陷阵领将,说他曾经有幸见过那陷阵领将脱去甲面,就是那个女子的模样。 当然,惹来的自然是众人大笑,陷阵丧将是一个怎么样的杀徒谁不知道。 曾见过陷阵军归来的人指着咸阳城的东门笑道,那时候整条街都是那股凶戾之气,叫人不敢抬头,就是走近都能感觉自己浑身发寒,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那般的人会是个女子? 还能跳出那叫得群臣为倾的舞乐,说来是谁能信? 宫殿中,画工收起笔。 绢布之上画着一个柔美的女子,衣袖舒展,站在云月之下,似在起舞。 他将笔放在一旁,他静静地看着绢布有些痴迷,这幅画应该是他此生最好的作品了。 “画好了吗?”一个声音问道,嬴政坐在那里。 画工连忙躬身行礼:“回王上已经好了。” “呈上来。” “是。” 绢布被递了上去,送到了嬴政的面前,被他取了过来拿在了手。 画的虽然不错,但是终究是少了一份神韵,但依旧甚美。 嬴政看着画微微一笑。 城门口,一个穿着一件白色粗布衫的年轻人站在那。 看年纪是个约莫只有二十余岁,黑色的长发绑在头上,手中怀抱着一柄青铜长剑。 身子挺拔,带着这一种锐利的气息,使得这个看起来本该颇为普通的年轻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柄出鞘利剑立在那。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分淡薄的神色看着咸阳城的街道,眼里似乎浮现了一些怀念。 应该是个年轻的剑客,只不过奇怪的是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短木剑。 木剑雕刻的还有些拙劣,只能勉强说看得出是一把剑。 一个剑客身上带着这样的一把剑是说不出来的古怪的。 街道之上有一些熙攘,但是剑客的身边却有些安静,声音似乎被什么阻止,传到他的身边时就已经很小了。 他张了张嘴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咸阳城。” 一个小孩从年轻人的身边跑过。 却被年轻人伸手搭住了肩膀。 小孩回过头来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影,吓得退了半步:“你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一愣,脸上动了动扯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和善的笑容。 “小兄弟,你知道这咸阳城,武安君府怎么走吗?” “武安君府?”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章:小孩子都长大了啊 小孩缩了缩脖子,指着一个方向:“你顺着那条街一直走下去,能见到。” 年轻人抬起头,看着小孩指的街道笑了笑:“多谢小兄弟了。” 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喂。” 小孩在他的身后叫了一声,年轻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 见那小孩颇为严肃地说道:“看你人还可以,我多告诉你一句,那地方人很少,传是那里有冤鬼索命的。我朋友上次就在夜里看到一个穿着白袍戴着兽面的人从那里走过。” 看着小孩严肃的模样,年轻人似乎有些忍俊不禁,抬了抬眉毛:“是吗,或许我就认识那冤鬼。” 带着剑的年轻人离开,小孩在原地摇了摇头,哎,不听劝啊。 然后准备离开。 结果一只手又搭上了他的肩膀上。 回过头,又是一个背着一柄剑的年轻人,他看着小孩眯着眼睛笑嘻嘻地问道。 “小孩,你知道,武安君府怎么走吗?” 看着又一个人顺着街道离开,小孩疑惑地抓了抓脑袋。 怎么一个个的,都问那个地方? ······ 落叶被风轻轻地卷起吹到一旁,画仙在一旁抚琴,顾楠坐在堂中看着简书,小绿则是仰着头,看着半空之中的云舒发呆。 一起将府里打扫了一遍,午间是颇为安宁的,没有什么事务可做,三人坐在一起休息。 她们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平静的可以说是有一些沉寂了,偌大的武安君府只剩下她们三人还住在这里。 顾楠听着耳畔轻奏的琴音,半合着眼睛,她不知道若是自己在外行军的时候,家里只剩下她们二人是个什么模样的。而且她们本来都改早早的找一个归宿了,却都没有,陪在她这样的一个人身边。似乎是,还准备陪她一世。 她只知道自己亏欠她们的是许多的。 顾楠曾经问过她们,想不想离去。 她们却都怒视了一眼顾楠,生了她半天的气。 等气消了之后,才叹着气说道,若是她们都走了,谁陪着她? 顾楠没敢再提这件事,她怕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大门依旧高大,只是和小时候来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比起来,是小了很多。也是,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穿着白色布衣的年轻人提这剑,站在武安君府的面前还念地看着大门。 伸出了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轻叩了几下。 “砰砰砰。” 大门被敲响,本来安静的院中被敲门声打扰,撞破了琴音。 顾楠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前,突然眼中一眯。 小绿显然不满意有人打扰了她们难得安静的日子,抿着嘴正准备去开门。 顾楠却拉住了她,笑了笑。 “我去开吧。” 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腰间的无格,向着大门走去。 她感觉得到门外有一股极为纯粹的剑意。 咸阳城里,没有这样的人。 “兹。” 门外的年轻人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随后大门被缓缓的打开。 顾楠看着眼前穿着白灰色布袍的年轻人,莫名的感觉甚是眼熟。 “你是?” 年轻人看到了顾楠,将剑抱在身前,行了一个礼:“师姐。” “小聂?” —————————————————— “所以说,你是被那鬼老头放下山来历练的咯。”顾楠将无格放在一边,笑着问道。 “不,我已经习成出师了。” 说道出师二字,盖聂的眼中带这些别样的神色,似乎是一些默然。 “这样。”顾楠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习有所成,出师是好事。” 说着,打趣地一笑:“你的进步不小,刚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登门呢。” 却是,如今盖聂身上的剑势给人的感觉浑然一体,剑在他的手中就好似不再是剑而是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而且剑意凝练收敛,掩于心中如利剑归鞘,但是偶尔依旧能感觉到那一闪即逝的锐利的气息。 气度也稳重了许多,不像是小时候,那总喜欢调笑小庄的模样了。 “鬼老头怎么样了?”顾楠想起了那个没谱还爱生气的老头,笑着问道。 “老师在让我们离开之后,也已经离开了,不知去处。” “嗯,是他做事的风格,教完了就撒手不管了。” “这么多年没见,小聂也长这么大了。”小绿将一盘点心放在了盖聂的身边。 画仙也笑着坐在一边,看得出来对于盖聂的到来她们的都很开心,毕竟家中少有客人。 “谢谢绿姐。” 看着堂中,盖聂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地笑意,却感觉少了一个人:“连先生呢?” 堂中静了一下。 顾楠似乎是释然地说道:“老连年纪也大了,几年前已经离开了。” 盖聂一愣,点了点头,那时候老连还时常让他和小庄坐在黑哥的背上,牵着他们一起遛马。 “不说这些。”顾楠淡笑着摆了摆手:“小庄呢,他没来?” “嗯。”盖聂顿了一下说道:“小庄现在在韩国,去见故人。他让我带个好,过些时候再来。” 盖聂没有说真话,卫庄是去了韩国,但并不是去见故人,也很难在能回秦国。 “这样。”顾楠笑着摇头:“那小子的横剑术练得如何了?” “小庄剑术进展很快,我和差不多。” “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在夸你自己?” “呵呵。”盖聂难得地笑了笑,对着顾楠拱了拱手。 “师姐,此番我来,是想于师姐交手一番,以证我的剑道。” 说着他的身上冒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如同一把剑正在缓缓出鞘。 只向着顾楠迫去,画仙和小绿能感觉到一些,但不会感觉到不适。 “嗯,气势不错。” 顾楠满意地看了盖聂一眼,这份剑势,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剑客了。 配合鬼谷的剑术,能和他交手的剑客,咸阳城中也为数不多。 武安君府的门前,背着剑的年轻人正准备勘探一番。 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溢散的剑气从府中传来。 凌厉的感觉让他背后一凉。 暗中退了半步,翻身上了一旁的房顶上,探出了一个脑袋,向着剑气传来的方向看去。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一章:失格之剑 那股溢散的剑气虽然并不明显,但是若是察觉其中,却让人忍不住心中发颤,甚至··· 趴在房顶上的年轻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同样作为剑客,自己只是感觉到那种剑气,手掌就已经在微微的发抖,想要拔剑。 关键是这股剑气还不是针对他的,他感觉到的还是溢散出来的气息而已。 “咕嘟。” 年轻人咽了一口口水,这里面,到底是在做什么? 就算是传闻之中的黑剑,这种剑气,未免也太恐怖了一些吧。 虽然有些惊吓,但是年轻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眼中更加兴奋。 他这辈子最要不得的就是两样东西,一个是好酒,一个是好剑。 天下名剑之中有一把剑长久以来一直被江湖中人避而不谈,却被称为天下第一凶剑。 盖因它是一柄失格之剑。 此剑是为秦国一领将所佩,不知其来历,不过每每出鞘皆是一片杀伐。 剑主乃天下闻名的凶军陷阵军领将,携此剑陷杀军阵。 此将常年立于秦王之侧,犯禁之人皆斩,无数的江湖中人都死在了这剑下。 相传这剑斩众万人,剑身之上的煞气经久不散,出鞘铮鸣就能叫人心畏胆寒。 难得有此机会。 年轻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今天是定要见这天下第一凶剑的模样的。 剑气越来越近,年轻人悄然屏住了呼吸,心跳也渐渐的慢了下来,匍匐在房檐之上,就像是和这房子融为了一体一般,让人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在他的目光中,那府里的小院里走出来了两个人。 一个人是约莫二十几岁是一个青年,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色布袍,神色肃穆,手中握着一把青铜长剑,拇指扣在剑柄上,似乎虽时准备将剑弹出。 自己感到的剑气就是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年轻人的眼睛半眯,这人,莫不是就是那相传之中的黑剑? 不该啊,听闻那黑剑用的是一把失格之剑,那剑客手中的剑却是再普通不过的青铜剑才是。 年轻人的目光看向了跟在青年剑客身后的那人。 那人穿着一件丧白色衣袍,黑色的长发绑在脑后,看起来带着些随意的感觉。 在青年剑客的剑势之中却依旧像是在闲亭信步似的。 年轻人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那人的腰间,那里别着一把剑。 通体漆黑,收在剑鞘里,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根烧黑了的木棍,但是看着那把剑年轻人却平白的生出几分危险的感觉。 那就是黑剑无格吗? 悻悻地将自己的视线收回,看向那人的脸上。 他却呆住了,那是一个女子,生得俊美,眼眸之间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媚,一对剑眉却又带着几分凌厉和英武,只是看一眼就叫人一阵恍惚。 没开玩笑吧,年轻人只感觉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是事情。 传言之中的黑剑无格,秦国丧将。 竟然是个女子? “就在这吧。”顾楠站在小院中看着盖聂,笑着说道。 “你可给我悠着些,要是把这院里弄乱了,害得我们要重新打扫,我可饶不了你。” “嗯,师姐放心。” 盖聂点了一下头,右手慎重地搭在了剑柄之上。 眼神凝聚,目中的剑意几乎凝成一线。 同一时间,小院中生起了微风,草叶轻摇,顾楠的衣角微微地晃动。 “兹。” 剑刃和剑鞘之间发出了一阵摩擦,一节反射着寒光的剑刃慢慢地被抽了出来。 “呼。” 风声一紧,四周的空气似乎都似受到了压迫向着四周流散。 一丝飞散的气流划过顾楠的脸侧,垂在脸侧的长发被吹起,几缕头发轻轻掉落。 “进步不小。” 顾楠对着盖聂赞叹了一声,确实不小,从前那个连剑都使不利索的孩子现在也已经有了大剑客的水准了,比我当年也是不遑多让了。 不过,轻翘着自己的嘴角,从腰间将无格解下握在了手中,我也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的。 脸上的笑容敛去,半闭着的眼睛抬起,看向盖聂的方向。 一股凶煞之气一瞬间将盖聂笼罩在了其中,如山将倾。 盖聂的眉间皱起,随后又松了开来。 眼中浮现出一股不折的剑意,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自己就已经遍体生寒,师姐的剑术果然很强。 趴在房顶上的年轻人脸色苍白,身上打着哆嗦,明明是五六月份的天气,却只觉得凭空来的发凉。 想跑,现在就像夺路而逃,但是被他强忍了下来,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一个酒葫芦,放在自己嘴边喝了一口。 一口酒入喉似是真将周身的寒意驱散,让他好上了许多,堪堪松了一口气,趴在那继续看着。 “小聂,小心了。”顾楠淡淡地说道。 没有时间让盖聂多想,下一刻眼前的天地之间仿佛都暗淡了下来,刹那定格。 一切再无光亮,只看得到一抹剑光在那暗没之中缓缓抽出,伴随着让人惊颤的剑鸣之音,流光飞逝。 转息之间,好像是那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一抹剑光,划开了他眼前的明暗向他而来。 剑光凄白,让人沉在其中,并不快,就像是时刻被延长了,一切都变得缓慢。 不能反抗也不想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剑划来。 房顶上的年轻人双眼失神,就像是没了知觉一样。 “铮!”一声剑吟却在这时突然想起,让他惊醒了过来。 “当!” 随后就是一阵金铁交击的声音。 打破了这如梦似幻的光景,也挡住了这快得不似人间的一剑。 盖聂的额头上密布着冷汗,微微喘气。 青铜长剑横于身前,险之又险地架着那柄已经出鞘了的失格黑剑。 直到这时,才算是这真的看清了这把黑剑的全貌。 长剑脱鞘,剑身不知是何材质不同于青铜那般掺杂着暗黄之色,反射着明光流转,甚至能映出人影,倒影着两剑相击的两人。 剑柄之上没有守剑之格,整柄剑仿佛就是只为攻伐而生。 “咔。”盖聂手中的青铜剑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哀鸣,随后长剑之上裂开了一道裂缝。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二章:六环钱,这是一笔大数目 “咔咔。” 裂口越来越大,最后一声轻响,青铜剑身上的剑光似乎一黯,在没有声息。 顾楠没有再出剑。 无格翻转,随后没入了剑鞘之中,四周的寒气一散,有恢复了平常。 盖聂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静默了一下,将长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顾楠看着盖聂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剑路已有通达,我也只胜你不多,这次,你是败在了剑上。” 说着,转身准备回堂中休息。 盖聂看了顾楠一眼,默默地点头。 随后平静地张口说道。 “师姐,这剑,六环钱。” “啪。”顾楠的脚下一绊,差点摔了一个跟头,回头看了盖聂一眼。 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因为她花钱有些大手大脚,所以她手里是没能管着钱的,家里的钱都有小绿和画仙管着。 她们两人那时候就颇宠着盖聂和卫庄,要是让她们知道盖聂第一天来就被自己弄坏了剑,自己估计又要被说上一顿。 “咳咳,那什么,小聂,师姐一直来都待你不错吧。” 顾楠一手揽住盖聂的肩膀,“感慨”着说道。 “······” “这钱,不然先赊着?” “······” “可以。” 两个人从小院中离开,房顶上的年轻人松了口气,半靠在房檐上,仰头看着半空,拿着手里的酒壶灌了一口。 却没有心思想别的东西,满脑子都是那叫得天地色变的一剑。 长空之中飞过一只飞鸟,在云下飞去,不知去了哪里。 突然,年轻人的眼睛露出了几分坚定的神色。 那剑,我要学会! 夜里小绿拉着顾楠打下手做了顿好吃的,四个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颇为开心,大多都是些盖聂和卫庄在鬼谷之中的趣事,还有咸阳城里这些年发生的笑话。 比如武安君府被人说闹鬼,半夜见过一个穿着白衣兽面的“冤魂”。 还有顾楠被认为是哪家俊俏的男儿,被人家姑娘递了手绢什么的。 说的顾楠的脸都是黑的。 盖聂的脸上倒是一晚都带着淡淡地笑意。 饭后几人靠在那棵老树下闲谈,画仙在一旁抚琴,琴声都轻快了许多。 黑哥也被牵到了树下,对于盖聂的到来,它看起来也很高兴,虽然它依旧是那副傲气的面相就是了。拿头撞了一下盖聂,似乎是说他怎么这么多年没来了。 顾楠和小绿下着象棋。 盖聂靠在树干上抱着脑袋,夜晚宁静地只有那恬淡的琴音在耳畔轻响,看着高悬在半空之中的明月。 微笑着眯着眼睛,这里和儿时一样,总能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出来却很是特别,不需要考虑别的,只需要安静地享受着别人的陪伴的感觉,就像是家一样。 静望着明月,盖聂想起了什么眼中一垂,小庄。 “小聂。” 树下传来了顾楠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小绿的笑声:“你来陪我下一局。” 顾楠的象棋连小绿也走不赢,嗯,也许下棋烂这种事情也是会师承的吧。 盖聂轻笑了一声,从树上跳了下去:“嗯,来了。” 要不要让师姐呢? —————————————————— 第二日的清早,顾楠从自己的房间里伸着懒腰走出来,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叼着发带随手将头发拢在身后。 走到堂前的时候,发现盖聂正站在门前扫着树叶。 他刚到咸阳,也没个住处,武安君府虽然人少,但是却还是很大的,昨夜将盖聂从前房间收拾了出来,让他先住下了。 厨房里传来淡淡的香味,想来小绿和画仙是已经在做饭了。 顾楠悠闲地轻靠在门边,盖聂听到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师姐早。” 虽然现在已经是午时了。 “早。”顾楠倒是对自己睡懒觉这件事情很坦然,打着招呼,将发带从自己的嘴上拿了下来,扎着头发。 “之后有什么打算?”她虽然并不清楚鬼谷的情况,但是她也明白,盖聂来秦国应该不只是为了来找她叙旧这么简单。 盖聂扫着落叶,像是思考了一下,才说道:“我会去面见秦王。” 顾楠扎好了头发,笑了笑,说道:“我可不会帮你哦。” “嗯。”盖聂笑着看了顾楠一眼:“师姐莫要小看我。” 一片落叶从树上落了下来,顾楠伸手一接,那落叶在半空中就像是被什么吸住一样,落到了顾楠的手中。 小聂准备在秦国谋事,那么,为什么小庄却去了韩国。 如果小庄在韩国施为,两人日后很可能会是敌人。 她看向盖聂,眼神有些严肃:“小聂,你和小庄。” “师姐放心便是。” 鬼谷门人一纵一横,只有一人能够活下来,接任鬼谷之位,以双全之法习得纵横。 但是盖聂不准备将这件事告诉顾楠,这也是小庄的意思。 他们之间会有一个了结,也只能有一个了结。 “砰砰砰。” 顾楠还准备说什么,大门却被轻轻的扣响。 是有人来拜访。 最近的客人有这么多吗? 顾楠愣了一下,走到了门边。 大门被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一身青黄色的布袍,头发有些凌乱的绑在头上,腰间挂着一壶酒,背上背着一把剑。一副游侠的装扮。 顾楠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不过看他的模样,怎么感觉似乎认识自己。 “请问。” 年轻人咧嘴一笑,双手抱在身前,躬身就拜:“在下姜庆,拜见师傅。” “哈?” —————————————— 更新上的问题,哎,我的写东西的速度很慢,两更我就要写一早上,流汗,所以更新速度上很难有所提升。最近这段时间正好是期末,不少课程还在考试。等考完试后,寒假的时候我会尽力多更一些的。 然后是大家经常在讨论变嫁和变百的问题,其实这个只是观点不同而已,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这也是每个人的权利,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情争论,不然的话大家看书不也都不舒服不是吗。 本书确实是单身向的,两千年的路主角会一个人走下去,华夏的历史上的分分合合,她会去看也会去经历也会想去改变,她也会慢慢改变,没有真正的华胥之国,也没有真正完美的世间,而白起所求的那真正的太平盛世或许本身就一个让她去为之努力而不可实现的宏愿罢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三章:天下为国 初夏的天气有些微热,使得空气都略有沉闷。 顾楠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叫做姜庆的年轻人半响,眉头一挑。 她并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麻烦。 “抱歉,我这里不收学生。” 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兹。” “砰!” 大门在关上的前一刻一只手伸了进来,牢牢地抓住了门边,叫到。 “别啊,师傅,我是真心求学啊。” 姜庆两手打着颤撑着门板,门上传来的巨力让他的脸上胀得通红。 “啧。” 顾楠的眼角抽了一下,但还是把门重新开了起来。 门外的年轻人松了一口气,讪讪地看着顾楠,虽说是个女子,但是师傅的力气还真大啊。 “你来这里学什么?”站在门边,顾楠无奈地问道。 “剑术!”姜庆抬起眼睛,认真地说道。 盖聂的视线也投了过去,看向那个门前的年轻人。 虽然不好说,但是眼前的年轻人身上应该有着不浅的内息修为,而且从双手看明显本身就是一个用剑的好手才是。 顾楠上下打量了姜庆一眼,盖聂看出来的,她自然也看出来了。 这样的人突然到她这儿来学剑,确实有些奇怪。 “你来错地方了。”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西面。 “西街有一家弈馆,你该去那,我这教不了你。” 姜庆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请师傅恕罪,听闻咸阳城中先生善剑,我就寻来此处。昨日我至府上,正好看到师傅在和那位先生较剑,不敢打扰就在旁观望。” 说着看了一眼门中的盖聂,脸上带着一些尴尬的神色,毕竟偷看别人比剑确实不是什么可以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事情。 僵笑了一下,又拜了下去:“师傅昨日的那一剑,学生观之深刻,辗转难眠,今早思量许久至此求学,还望师傅成全。” 盖聂了然地看向姜庆,原来如此吗? “你倒是坦然。” 顾楠站在门边看着姜庆,却还是摇了摇头:“只是我教不了你,你去别处吧。” 说着转过了身,关上了门。 姜庆这次没有上来拉门,只是苦笑地看着大门缓缓关上。 他自知自己偷观他人的剑术已经是无礼,人不与他计较就已经很好了,自己还强求学剑,确实有些厚颜无耻。 不过,谁让我这毛病好酒好剑的没得治了呢? 仰起头看着府邸门前,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样的剑术要是错过了可就是一生的遗憾了。 先将请罪然后再求学吧。 想着,在府前的地上盘膝坐了下来。 顾楠将从门边走回来,盖聂看向顾楠:“师姐,我观那人还算诚心。” “这不是诚心与否的问题。”顾楠摆了一下手。 “我的剑术有别于旁人,在战阵之中磨炼而成,招式杀意过盛,常人学了只会坏了前程。心性不坚者,还或会遁入其中不能自拔,莫害了那人才好。” “如此吗?” 盖聂皱着眉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担心地看了顾楠一眼。 顾楠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笑道:“我的剑术我自己自然会有把握。” “好了,不要多想了,饭该是做好了,去吃饭吧。” ———————————————————— 大殿之中的座上嬴政靠坐在那,两手轻放在身旁,殿中静默。他半闭着眼睛,眼前似乎看到了那无数的兵戈指向苍穹,看到了那无数的战马踏入雄关,看到了那黑云一般的烽火密闭了天空。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尽去,只剩下从外透进来的昼光刺眼。 这乱世纷扰已有百年,早已当尽矣。 李斯站在拱手站在殿下,望着座上的人:“王上。” “那份简书可是已经送到了吕先生那?” “已经送至吕先生手上。” “嗯。”嬴政点了点头,对着李斯笑道:“先生,这十年之策,看来已经到时候了。” 十年,李斯谋定诸国而定其策,蚕食列强,固内而屯军,修养民地生息,积大举之粮。 王政固权之时,就是秦国铁蹄踏马,倾覆天下之际。 如今秦国拥兵之众无惧众国,屯粮丰仓可行连年之军。叛乱不定已去,内无忧患,具普天之下近半之地。 齐、楚、魏、韩、赵、燕,天下诸国,再无强敌。 李斯站在殿中,淡淡一笑,气度凌然。 “万事俱备矣。” 嬴政从座上站了起来,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走出殿外,目视天侧。 为何会有那么多人赴命在这纷乱末年之中,争这天下之分。 无有所何,人生当世,不就该一展生而抱负,不就该有那铮铮野心? 李斯跟在嬴政的背后,目视着这个立于天侧之人。 “先生,你可记得当年你教与寡人的第一个问题?” “你问寡人,何为国?” “先生说聚百万人而为国。” “寡人现在,倒是又有了一个答案。” 嬴政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眼中似有一种激荡狂狷,望着长空之下。 声音铿锵。 “天下为国!” 天空好似为这四字一沉,云层散开,天光骤亮。 李斯站在那,胸中激荡,掌中紧握,笑着跟着轻声地念道:“天下为国!” ———————————————— 顾楠这段时间对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只能说她的直觉不错,那个叫做姜庆的年轻人却是一个麻烦,大麻烦。 自那天之后,就日日站在武安君府的门前,说是请罪求学。 本看着该是一个跳脱的年轻人,在这件事上却是较真的让人头疼。 神色认真的站在那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武安君府多了一个守门的。 小绿和画仙每一日都见到这人,前面也没有什么,到了后来也实在看着无奈,对顾楠说只是教剑,就且收下吧。 盖聂什么也没多说,倒是每日出去之后,都会给他带些吃食回来。 第六日。 姜庆站抱着剑靠在门边半寐,突然门里传来一声轻响。 大门被打开,姜庆一个失衡摔进了门里。 “怎么了,怎么了?”惊醒了过来,四处张望着。 却见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抬起头正好看到那人。 一个声音传来:“你想好了?” —————————————————————— 今天上午在考试和上课,所以更新只能在下午了,苦笑,还有一章,我会尽快更新出来的。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四章:莫名其妙的坚持 三日前。 夏日的夜晚也算不上凉,耳畔传来虫鸣的声音,使得晚间不至于太过安静。 武安君府门前,不知道为何,不会有士兵巡逻,所以也遇不上禁宵的士兵。倒是让姜庆不至于被抓了去。 他半靠在门边,拿着一块布擦着怀里的剑。 武安君府的大门却在这时候被打开了,他回过头去。 一个人走了出来,穿着灰色的长袍,气息锐利,脸上好像始终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这个人他认识。 是那个之前和黑剑交手的男子,虽然他输给了黑剑,但是这个人也很强。 至少比他强。 男子站在姜庆的身边,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早些离开吧,师姐不会教你。” “就算是要离开,也不是现在。” 姜庆仔细地擦着自己的剑,剑刃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光,笑了一下:“而且,我相信,很多事精诚乃至。” 盖聂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坐在地上的姜庆。 “何必如此坚持,师姐的剑不一定适合你。” “但是足够强!”姜庆抬起了头,直视着盖聂的眼睛。 那双眼睛让盖聂一愣。 半响,姜庆的头低了下去,将擦剑的布小心的折好收进的怀里,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剑,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答应过一个人的。” “男人的承诺,可不能随便食言。” 要护着她一辈子,我的剑还是太弱了。 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不再说话。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坐在地上人,盖聂默默地转身,走回了府里关上了门。 坐在门前的姜庆两眼微醺地看着手中的剑身,剑身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的脸上松了下来,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第三日开始下起了雨,夏天的雨落入倾盆,来得很快,就像是突然间打湿了咸阳,让得路上的行人都皱起了眉头。 雨水从房檐之上滑落,连密成一片水帘。水珠落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顺着石板的纹路流淌,汇聚在一起,后来的雨水落入其中,溅起一抹抹水花。 那个叫做姜庆的年轻人,依旧站在门前,没有离开,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他的酒,擦他的剑。 他依旧只有一个想法,那剑,他要学。 ———————————————————— 从门外摔进来。 看到眼前的人,姜庆有些惊喜地从地上爬了起,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见到顾楠。 随后立马拍了拍自己衣袖上的灰尘。 收起笑容,认真地站在顾楠的面前拱手说道。 “师傅,先前不问观剑之罪,庆为之请。” 虽然是个郎当的模样,但人倒是还算有礼。 “你这几日站在门前,就是要说这话?” 顾楠看了姜庆一眼。 “嘿嘿,是。”姜庆笑着摸着自己的后脑,说道。 “只是一直没有见到您。” 勾嘴一笑,顾楠看着这个年轻人。 “你不是来求学的吗,站了六日,就为了请罪?” “先请罪再求学,这不是做学问的规矩吗?”姜庆笑着说道。 摇了摇头,她有些搞不懂这家伙,明明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对一些无关紧要的规矩分外坚持。 她不知道,在未有本人允许的情况下偷看别人的剑招,这件事在很多剑客的规矩里已经是十分严重了。 “先前观剑之事,就算了。”顾楠本来也没有太在意这个。 “谢师傅。” “别叫再我师傅了。”叹了口气,算是将他放了进来。 这小子在门前站了六日,要是再不让他进来,谁知道还要站上几日。 一边重新将大门关上,一边说道:“我也没有要收你的打算。” “这般。”姜庆脸上的笑容落寞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过来。 “师傅,如何肯教我?” 他看着顾楠,眼神坚持。 “······” 顾楠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转身在前面带着路说道。 “先跟我来吧。” 带着姜庆走进了堂中,让他坐在了一旁。 盖聂看到了顾楠带着姜庆走了进来,淡淡地对着他点了一下头 姜庆也冲着他咧嘴一笑。 顾楠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堂下的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挑了挑眉头。 “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盖聂移开了视线。 姜庆笑着抓着自己的头发。 顾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里。 姜庆,她不记得历史上有这么一个人,想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游侠罢了。 不过,他对于剑术倒是坚持。 看着姜庆说道。 “我不能收你做学生,因是我的剑术并不适合你,就算我愿意教你也只会毁了你的前程。” 说到这,她慢慢地喝了一口水。 她的剑术是为了取人性命而成的,其中的很多剑路极端,行气为了剑快,走的多是强行运气的路子,伤人伤己,对于自身有不小的负担。 她的身子有异于常人都不能长久使用,更不要说别人。根本不适合他人练习。 坐在堂中的年轻人脸上的笑容暗淡他明白顾楠没有必要骗他,不适合就是不适合,有些东西确实强求不了。 学不了吗? 他的眼神之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哀色。 “不过,你在我门前站了六日,我可以教你先前那一剑。” “只是一剑的话,你可以学。” “但也只是那一剑,我的剑术行气不同于旁人,用那剑术对你的身体负担不小,学不学,还在你。” “教完之后,你就离开。” “如何?” 姜庆听到这面色一喜,站了起来:“我学,谢师傅。” “不用叫师傅,我也没有收你,叫我先生就是了。” “是,学生明白了,先生。” —————————————————— 《大宋之奇葩战神》 穿越到北宋末年,秦风由文从武,身边绝美佳人不断,妻妾多人,变成了一个战神,十年时间,灭金国,西夏蒙古俯首称臣,后来秦国出现,称霸世界,世界都是大秦的领土。 同为历史区的一个同事让我帮忙做一个章推,抓头,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下。最后,今天更新这么晚,真的很抱歉,流汗。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五章:分不清的世道 流水涛涛东去,渭河之水清波翻涌奔流向远,远处的咸阳半笼在轻薄的雾气里,看得有些模糊。只有一座看不清楚的城楼宫宇立在那里,山坡间的小路殊途。 河流之畔,辽阔的河面上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船夫摆渡,河畔的浅草低垂着,堪堪没过足间。 两个人站在河畔,似乎注视了一会儿长流东去。 顾楠穿着一身白衣,脸上带着甲面,腰间的无格静静地悬在那。那一剑她已经教给了姜庆,今天她是来送他离开的。 走到渭河的河畔,她却有些恍然,似乎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在这条河畔送别了很多人,也挥别了很多人。 有些人回来过,有些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姜庆穿着一身布衣,背上的剑,斜背在自己的身上,两手抱在自己的身前,眯着眼睛看着渭河,看着河上的斜帆,望着远处的山峦,半响笑道。 “还真是壮阔之景,正好送别。” 说着看向身边:“先生,你有酒吗?” “没有。”顾楠望着河川,波涛翻涌河上几只飞鸟横空而去。 “早就戒了。” 姜庆看着顾楠眼神垂沉地望着远处的河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应该是在想什么人吧。 至少他是这样。 笑着了一下,就像是为了打破安静的气氛:“送别无酒,那岂不是寡淡了许多?” 他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自己的酒壶,笑着喝了一口:“幸好我自己有。” 温酒入喉,他却望着河畔不知该做如何情怀。 两个人静静地站在河畔一会儿,各自都在想着各自的事情。 “你为何学剑?”顾楠突然问道。 姜庆半眯着眼睛,耳畔轻涌的涛声阵阵,微笑着似乎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我喜欢剑。” “不止是这些,你有着你自己的理由。”顾楠没有看姜庆,淡淡地说道,一样理所当然。 为了一把剑如此执着,执着的不会是这三尺青锋,而是用着剑的人心。 姜庆没有再说什么,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直到他突然看着那薄雾中的朦胧河山,问道:“先生,知道那卫国吗?” 卫国,顾楠似乎还记得记得这个名字,这十年间无有大战,但是战事在这个乱世之中从来不会断去。 一年前,秦国曾出兵攻魏,攻打的似乎就是魏国的一个附国,卫。 “那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姜庆轻声说着,勾起了嘴角,似乎他是看到了那卫国之景。 眼中迷离,他又喝了一口酒:“我练剑,为了救一个人。” 这就是他对剑全部的执着,很简单,却足够让他为此搭上性命。 他挑着自己的眉头,轻摇着手中的酒葫:“说出来先生可能不信,她长得是比先生你还要好看几分。” 他看向顾楠。 将酒葫挂回了自己的腰间,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深深拜下。 “用那般无赖的方法,向先生求得一剑,庆自知卑劣,已失剑客所持。” 为了学剑,他可以不要性命,何况是那一点自尊。 他所要做的只是要学会那剑,做他最后能做的事罢了。 “我都以为先生是不会教我的。” 他垂着眼睛,又笑了一下:“或许,也只有先生这般的人,会教我吧。” 一直笑着的人,这次声音却是带着一些颤抖:“授业之恩,庆无以为报。” 他轻轻地抬起自己的衣摆,双腿微屈,向着地上跪去。 一只手却在按在了他的肩上,没让他跪下。 “剑我已经教你了,要用这剑,你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离开。 她不知道姜庆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荆轲。 她若是知道,可能会出剑,但她不知道。 只留下姜庆一人独立在渭水旁,凄凄一笑,静静地看着长流尽在天际。 背着剑,提着自己的酒葫,渐渐走远。 他会练成这剑,然后死在这剑之后。 卫国曾有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少年爱剑爱酒,少女喜欢看着少年舞剑饮酒。直到秦国铁蹄踏来,山河破碎。少年的剑被挑飞,少女被掳,少年在昏死过去的前一刻,听到一人说道,此女可献与王。 ······ 顾楠顺着小径走回咸阳城,快到城门口时,一个老人向着她迎面走来。 穿着一身褐色的短衣,脚上踏着一双草鞋。身形佝偻,半驼着背,背着双手。 老人走到她身前的时候,却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她。 顾楠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这老人,问道:“老先生,是有何事吗?” 老人没有回话,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后眼睛落到了顾楠腰上的无格之上。 他摇了摇头,自说自话似的摇着头:“此剑煞气太重。” 顾楠的眼中疑惑:“先生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人最后看了一眼顾楠,却从她的身边走开,离去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你的剑太过凶煞,恐为天下至凶,切要小心,莫使得害人害己。” 顾楠一愣,皱着眉头,回头看向小径,老人却已经离开。 低头又看了看腰间的无格,手放在了上面,半响,眉头松开淡淡一笑。 天下至凶又如何,我师父不还背得天下近半杀罪。 善如何,凶又如何,这世道,还分得清这些东西吗? 她不再去想那个古怪的老人,向着咸阳之中走去。 顾楠离开之后,老人又出现在那,背着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面色沉重。 那柄“剑”真的可以说是天下凶兵,身负滔天血债。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如此凶剑,还是不要列入剑谱为好。 老人无声地离开,似乎是要去找下一把剑,至于说他找的,是真的剑还是用剑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 吕不韦被罢免了相国职位,因其在先王时有功,执相以来也多有良政。很多大臣上书求情,嬴政最后没有杀他,只是将他遣出了咸阳,让他去了自己的河北封地。 吕不韦从咸阳离开,沿渭河而上,他回头再看了一眼那咸阳城,应该是最后一眼。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六章:登门拜访还是要礼貌地从大门走 吕不韦被遣走的那一天,嬴政坐在蕲年宫里,他遣散了周围的人,慎重地从在床边取过了一个盒子。 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卷卷的竹简。竹简看起来有些陈旧,边角上都有一些磨损,看得出来已经是有一些年份了,而且经常被人翻看。 嬴政拿起了一卷,坐在桌前细细地读着。 等到午间的时候,才抬起了头。 腹中有些饿,唤人准备用膳。 “来人。” 嬴政唤到,一个宦官走了进来,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我有些饿了准备进膳吧。”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 宦官点头应是,正准备退去。 突然又是想起了什么,对着嬴政躬身说道:“大王,早间吕先生离开的时候,送了一份礼物与秦王。” “哦?”嬴政抬了一下自己的眉头,声音有一些惊讶:“礼物?” “是。” “取上来我看看吧。” “是。”宦官离开,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却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嬴政抬起头看去,眉头皱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长得很美,似水一般轻柔的模样。肌肤洁白,身材婀娜,古怪的是小腹似乎有一些隆起。 黑色头发盘在头顶,穿着一身华美的宫装。五官清秀,脸孔微瘦,本该是一个说得上倾美的佳人。 只不过她的双眼无神,眉目之间没有半点神采,无声地跟在宦官的身后,也没有反抗。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偶一样。 “这就是吕先生送来的礼物?”嬴政平静地问道。 “是。”宦官没敢抬头:“吕先生说,这是攻卫之时所获,佳人丽姿,名为丽姬” “呵,那个老货。” 嬴政淡淡地点头,收起了竹简放回了盒子中:“人如其名。” “你下去吧,快些备膳。” “是。” 宦官退下。 殿中只留下了嬴政和这个无神的女人。 嬴政静坐在那,抬头看了看女人,看着她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家住何处?” 被叫做丽姬的女人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嬴政,又低下了头:“卫国。” 卫国,卫国何处? 嬴政轻皱着眉头:“家中可还有人?” 丽姬没有回话,家中还有何人,她想起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他已经死了,还能有谁呢? “你告诉我,我还能送你回去。”嬴政淡淡地说道:“说与不说你自己想明白。” 说完就不再理那女子,拿起了桌案边的文简看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宦官端着一个食盘走了进来。 送上了饭食,默默离开。 嬴政拿起了一碗饭,看了眼还站在那的女人,目光落在了她的腹上,看出了异样。 “已有孩子?” 提到孩子女人的眼中好像才有了一丝波动,微微点头。 吃了一口菜嬴政问道:“可有去处?” 似乎终于有了反应女子回答道:“无有去处。” 沉默了一会儿,嬴政点了点头:“且先在这宫中住下吧。” 秦王宫的偏殿中住下了一个女人,嬴政吩咐了两个宦官两个宫女负责照顾,就不再多管。 对于吕不韦送上的这份礼物,他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 如今的他,看着的是这六国纵横。 —————————————————— 顾楠在院中抱剑静坐,突然一片落叶从老树之上飘下,一个人影落在她的身旁。 她慢悠悠睁开眼睛:“你们不能有一些正常的拜访方式吗,比如敲个门什么的。” 人影自然是王家的秘卫。 也就只有他们才会用这样没有半点礼貌的登门拜访的方式。 虽然说说起来陷阵军有时候也差不多,但起码陷阵军是从门走的,不过是破门而入就是了。 “王诏从急,自然不能于寻常一般行事。” 秘卫站在顾楠的身侧淡淡地说道。 陷阵与秘卫两家也算是常常合作,这些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的人对顾楠总算也还会偶尔聊上两句。 “有什么事?” “秦王召见将军,午后有事相商。” 秘卫对着顾楠说完,就翻过墙离开了。 动用秘卫召见? 顾楠挑了一下眉头,看来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 蕲年宫前,一个身穿白袍的人慢慢走来,侍卫没有阻拦,看到这人脸上的面甲,常年在宫中的侍卫都知道这人是谁,不会阻拦。 宦官迎了上去,对着这人躬身行礼:“见过将军。” “嗯。”顾楠点了一下头,从自己的腰间解下无格交到了宦官的手中。 宦官端着无格退身让开。 顾楠仰头看了面前的蕲年宫,迈步走了进去。 殿中只有两人,一个是坐在上座的嬴政。 还有一个是李斯,正坐在殿下,看到顾楠进来,对着顾楠一笑,拱了拱手。 “顾先生你来了。”嬴政笑着说道:“请坐。” 顾楠走进殿中行礼。 “拜见王上。” “见过李先生。” “谢王上。” 顾楠坐到了李斯的身边。 李斯看着顾楠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小声说道:“顾先生,前几日咸阳夜宴之后,就没见过你了,那一舞,真是让斯大开眼界啊。” ······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那壶啊? 顾楠的脸上一抽,身子一侧,皮笑肉不笑地在李斯的耳边说道。 “书生,你皮痒是不是?” 只觉得背后一哆嗦。 “咳咳。”李斯吓得咳嗽了几声。 嬴政没听清楚两人在讲什么,不过看两人的样子明显不是在聊什么正事,笑着摆了摆手。 “二位先生就先莫闲谈了,此番召二位来,是有正事相商。” 顾楠和李斯都收起了轻笑,认真地看向嬴政。 “此前,顾先生,寡人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先生觉得,六国如何?” 六国如何? 大殿之中沉默了片刻。 六国如何,顾楠知道嬴政终究会问这个问题,算算时间,确实也差不多了。 她斟酌了片刻,看着嬴政,说道。 “齐外强中干,赵长平已破,魏安王昏聩,燕连战耗国,楚徒具强名,韩名存实亡。” 殿中的两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个淡笑。 顾楠看着他们,勾着嘴角摇了摇头,这两人明明都有自己的答案,却非要再问她一遍。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七章:能看到吧 “先生。”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凝神看着顾楠。 “我欲倾六国,先生可以愿意帮我?” 顾楠的眼睛抬起,落在了坐在座上的那个人影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份野心,一份足以造就一个新的世间的野心。 她慢慢地抬起了自己的手,微微一笑:“固所愿也。” 日暮的余晖晕染着半空,就好像是一位美人用那红绸遮掩羞容,云曾舒卷,被浸得金红,半笼着那夕日沉入宫中的高楼屋檐之后。 顾楠从宫门慢步走了出来,无格随意靠在肩上。 走到宫边,从侍卫手中牵过了黑哥。 黑哥懒散地拍着自己的尾巴,慢悠悠地跟在她的后面。 走在街上,余晖照在顾楠的身上有些发暖,她眯着眼睛看着那绯色的天空。好像是又看到了那个老人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乱世,人命很贱,贱如草芥。” “但若是平了这乱世,天下大治,这天下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你可曾想过,有一日,天下再无战事,百姓安居,衣食无忧。男耕女织,田间小儿嬉闹,像为师这般的老者只该是坐在树下喝茶下棋。” “那般的世间,人恐怕才算是真的活着吧。” ······ 顾楠轻笑着,神情恍惚地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只差一点点了,你看得到吧,老头。” 没有人回答她,从宫门出来的街道冷清。 只有一人一马走在街上的声音。 顾楠的眼睛慢慢垂下,面甲冰凉看不清她的表情。 黑哥打了一个响鼻,将头靠在她的肩头,那双眼睛半合着。 笑了一下,顾楠搂着黑哥的脖子,拍了拍。 “哒哒哒。” 一人一马在铺着斜阳的街道渐渐走远。 就和当年一样。 嬴政准备举兵,韩国在七国中为最小,实力最弱,但所处的位置却异常重要。它扼制秦由函谷关东进之道路,秦要并灭六国,必须首先灭韩。秦韩两国间的连续战争,韩早已无力抵抗,土地日小,沦为秦国藩国。 说是名存实亡,绝非重言。 但是即使如此想要灭韩,也还需要一番筹备。 因为其他诸国都知道韩国的重要,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韩国覆灭。 所以需要让其他的众国无暇来援,或者转移注意,随后即可灭韩。 殿上,李斯说出了他的计划。 赵举则韩亡,韩亡则荆魏不能独立,荆魏不能独立则是一举而坏韩、蠹魏、拔荆,东以弱齐燕。 燕国与赵国接壤,但是两国常年相战,其间势如水火,一触即燃。 用间插暗子,交好燕国,挑拨赵燕关系,使燕对赵举兵攻伐。待燕赵战起,秦国即借口援燕抗赵,开始对赵进攻。秦军从西面、西北面、南面三路攻赵,但把进攻的重点指向赵国南部,以陷赵军两面作战、腹背受敌的困境。 到那时,最有可能援韩的赵国自身难保,各国的视线都聚在赵的这潭浑水上。 那时再向韩国施压,以韩王安那软弱无能之辈,自然不攻自溃,再起兵攻伐,进陷韩国,轻而易举。 不过那之前,还需要一人去一趟韩国,让他们不过早的介入到秦赵的战事之中。 这人不可领军而去,若兵戈压境,只会适得其反,让韩王选择与赵国联合。 但是又要有一定的威慑,让韩王不敢轻动。 陷阵领将恰是符合这样的要求,丧军之名足够韩王慎重斟酌一番了。 顾楠要去韩国走一趟,对于她来说,公费出游还是不错的差事。而且听盖聂说,卫庄也在韩国,此去说不定还能见到。 咸阳城门的人言熙攘,两匹马从门中走了出来。 顾楠骑在黑哥的背上,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布衣,背后带着一个行囊。行囊之中装着嬴政写于韩王安的简书。 李斯骑着马走在顾楠的身边。 “顾先生,韩国此去如若有变,恐有凶险,为何不带几个亲卫去?” 顾楠无奈地勾着嘴看了李斯一眼。 “我又不是你这般文弱,若是有我都脱不了身的困境,带着几个亲卫也没用。” 李斯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仪剑:“先生可莫再说斯文弱,斯也是上阵杀过敌的。” “哦,那日撞死在你剑上的乱军?” “咳咳咳。” “哈哈哈。” “就送到这吧。” 路边,顾楠看着李斯笑着说道。 李斯勒住了缰绳,身下的马慢慢停了下来,在路边来回踩动了几下。 李斯看着顾楠,认真地说道:“顾先生,此去还望多加小心。” 思量了一会儿,他又说道。 “小心一个叫韩非的人。” 韩非,顾楠愣了愣,这人的名字分量可不小,战国时期的韩非子啊。 “知晓了。”顾楠说道,甩了一下黑哥的缰绳,骑着黑哥离开。 黑哥的马蹄微陷入松软的泥土里留下了一排足印。 蕲年宫嬴政站在栏杆外眺望着城门,他看不到那里的人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只是站了许久。 风吹动着他的衣角,随后不做声地走回了宫里。 ———————————————————— 小路的尽头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等到那马蹄声走进。 路上出现了一个骑着黑马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布袍,手中拿着一块兽皮。 嘴里叼着一块干粮,脸上是一副郁闷的神色。 昨夜下过雨,今早起来的时候,树枝受了潮,害的没法点起篝火。连做些热食都没有办法,只能吃着这些没什么味道的干粮果腹。 这东西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是管饱,一块下去基本上这个上午是不用再吃什么东西了。 林间的小道吹过一阵凉风,空气中带着潮气,两旁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顾楠骑在黑哥的背上,看着手中的兽皮,这是她路过一个城邑的时候和一个行商的人买来的,上面画着秦韩两地的大致地貌和路途,按照那人的说法,这是他多年在秦韩两地之间的行商,根据经验画的。 看这模样应该也还算可信,可惜顾楠是有一些看不懂,走了多日,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走到哪了。大概有一个感觉,应该是已经快要走到秦韩交界的地界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八章:要不了多久了 “这地图,我怎么看不明白呢?”顾楠的脸色不太好看,吃不了热食又认不清路,今日她算是倒霉到一个份上了。 她有些后悔,当日从咸阳城出来,她怎样也该带上几个认路的家伙。 “黑哥,你说这么画着,是不是直走?” 顾楠俯身在黑哥的背上,将手中的地图放到了黑哥的面面,指着一条路问道。 “哼。”黑哥翻了个白眼,耳朵扇了扇,一副对顾楠无话可说的表情。 “哎哎,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到底是看得明白还是看不明白?” “哼。” 一人一马聊得正火热,黑哥却突然动了动鼻子,停了下来。 顾楠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了头,看向远处的一个方向。 那边,应该就在这片林子后面,有血腥味。 很淡,估计是被雨水冲散了。 “黑哥。”顾楠拍了一下黑哥的脖子:“去看看。” 黑哥也没多说什么,迈着蹄子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林子不大,大概只走了片刻就穿了过去。 林子外是一片村子的废墟,被人放过了火,村子里的房子大半都被烧塌了,被烧得焦黑的木头四处倒在地上。 几只鸟停在断木之上啄食着什么,看到有人走来,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尸体倒在房屋里,道路上,到处都是,粗略的看去,大概有百来人,大部分都是刃伤。 地上还积着昨晚下的雨留下的水泊,水泊之中平静地倒映着已经没有声息了的村子。 黑哥的蹄子踩在一片水泊之中,踩破里平静的水面,水花溅开。 顾楠骑在黑哥的身上看着四周的景象,她大概知道是怎么了。 这样的情况这些年她见过很多次,要么是从战场上逃掉的乱兵劫掠的,要么,就是山间的贼匪。 顾楠看着四周的样子,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什么伤感,只是摇了摇头,拉住了黑哥的缰绳,准备离开。 在这个世道上,这样的小村子没人会管,被劫了也就是被劫了,没有谁还能抽出多的精力来管。 一旁的小屋子突然传来一声响动,顾楠回过头去,看到一间塌了一半的屋子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孩坐在那,惊恐地看着顾楠,或者说惊恐地看着她腰间的无格,抱着自己腿所在角落里。 顾楠看着那个小孩半响,似乎是叹了口气,从黑哥的背上跳了下来。 向那个小孩没走两步,他发出了古怪的叫声,就像是在警告顾楠一样。 没有再走进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几块干粮放在了抱在布里,放在了屋前的一块断掉的木板上。 看了那小孩一眼,走回了黑哥身边,翻身到了它的背上,重新向着道路走去。 黑哥这次也没再做声,默默地走开。 顾楠趴在黑哥的背上,静静地拿着手中的地图。 眼睛却没有落在地图上。 半响,喃喃自语。 “会过去的,要不了多久了。” 这个乱世,终究会过去的。 ——————————————— 韩国新郑。 一个年轻人拿着手中的一份简书,坐在楼上的窗边读着。 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衣袍,腰悬明玉,是一个翩翩公子。 时不时拿起身前的杯子小酌一口,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 楼下堂中的酒客食客也都相互喝着酒,闲谈着,身边都坐着几个女子。 显然这地方是一个花柳之地。 “哎,你听说了没,韩王的军饷被劫了。”一个酒客看向身边的同伴,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两脸发红,看着有些晕沉。 “韩王的军饷被劫了?”同伴一惊,又连忙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哪家的贼这么大胆?” “对。”最开始说话的酒客自得的一笑,神秘地举着自己的酒杯。 小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是哪家的小毛贼。” “我听说,昨夜大雨,军饷就那么平白在雨中融开了,了无踪影。” “随后守着军饷的士兵又受到了鬼兵的袭击,是鬼兵冤魂作祟。” “这,鬼兵作祟?如何说也太过离奇了些,恕我难信。” “我也不信啊,但是听说是那些士兵亲眼所见,而且那么多黄金在雨里说没就没了,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我觉得?” “我觉得事在人为。” 穿着华服的公子坐在窗边听着下面的闲言碎语,摇了摇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流言蜚语,这种东西,倒是哪里都是。 那公子拿起了酒杯送到嘴边,勾嘴一笑。 不过,我也觉得,事在人为。 ———————————————— 新郑。 韩王宫前,站在宫门前的士兵伸了一个懒腰,要不了多久就该是他们换班了。守宫的这事算不得一个美差,但起码是一个闲差。 这时远远地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那人的背后牵着一匹黑马。 穿着一身白袍,头顶上带着一个斗笠,看不清样貌和身形,腰间挂着一把其貌不扬的黑剑。向着宫门走过来。 “站住。”几个士兵走上前,手中的长戈架在一起,挡住了那人的路。 “前处是王宫之地,可有通行?” 那人停下了脚步,身后的黑马眼睛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颇有凶气。 半响,那人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块牌子。 “我乃秦国来使,求见韩王,烦请通告。” 士兵接过牌子看不出材质,但是放在手中颇重。相互看了几眼,将牌子递了回去,对着那人说道。 “稍候。” 说着退了下去。 大概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甲袍的将领模样的人走了出来,站在那人面前微微行礼。 “职责所在,怠慢先生,还请勿怪。” “无事。” “不知先生,可否将使令与我一观?” 接过那块牌子,仔细的看过之后,身穿甲袍的人点了点头,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两侧的士兵让了开来。 他也让出了一个身子:“还请先生先随我来。” 两人离去,留下士兵们聚在一起。 “秦国来使啊,你们见过吗?” “没见过。” “不过听声音怎么像是一个女的。” “多想,我觉着你是想女人想疯了。” “哈哈哈哈。” ———————————————— 有人问剑格是什么东西,嗯,就是剑柄上的那一块护手的东西。然后是不要再因为变百和变嫁吵了,流汗,其实只是两种不同的观点而已,是观点就会有人接受有人不接受,为这个争论太多大家的心情都不快这样也不好,笑一笑就过去。寒假我也会尽量多更一些的,谢谢大家。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六十九章:进退两难就不要选了 “砰砰。” 房门被轻轻敲响。 坐在房间中的人眉头微皱,显然对于这样的打扰有些不满。 年纪看来已是中年,身材微肿,穿着一身华服,头戴珠冠,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因为敲门声的想起,他将竹简放了下来,摸着自己的眉心说道:“进来。” 如今军饷被劫,他正心绪不宁,却还有人来打扰,实在有些恼火。 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低着头向着他行礼。 “大王,宫门外有一秦国来使,带有使令,求见大王。” 坐在房中的人真是此代的韩王安。 “来使啊。”韩王皱着眉头摸着自己的胡子,淡淡地说着,看起来并不放在心上。 但是突然又似乎是反应了过来,盯着那个侍卫沉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秦国来使?” 侍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了一下头:“是,秦国来使。” 韩王的眼神动了动,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响,招了一下手。 “让使者去殿上,我过会儿就到。” “是。”侍卫的两手抱在身前,退了出去。 顾楠跟在守宫的将领身后走进了宫门,宫中的道路安静无声,只听的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个宫中的侍者低着头走过去。 顾楠的眼神隐晦地看向宫墙的一个角落,又移开了视线。 从那里她感觉到了一个视线,不只是如此,一路走来,都有人悄悄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气息控制的不错,是一个不错的高手。 顾楠也没有说破,别人的地界,对于她这样突然来的客人小心些,也没有什么不可。 没过多久,将领带着顾楠走到了道路的尽头,前面是一个恢弘的宫殿,殿前的台阶连着道路。 他只能将顾楠带到这里,再往前他就不能前去了,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着顾楠说道。 “前面就是韩王殿,职务在身,就送到此,先生请去便是。” “多谢。” 顾楠点了点头,背着手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站在殿前的侍卫对着顾楠行了一个仪礼。 他们的目光落在顾楠身上,对于眼前这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貌的使者都有些疑惑。 “王上让先生在殿中稍候,他会尽快前来。” 说着看向了顾楠腰间的无格。 “烦请先生将兵刃先交于我等。” 虽然有很多区别,但是宫里的规矩,果然是一样多的吗··· 顾楠解下腰间的无格放在了侍卫的手中。 侍卫弯下腰:“先生请入。” 诺大的殿中安静,走一步的脚步声似乎都有回音。 四下无人,但是能感觉到从她走进宫门的一刻就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没有离开,就在附近。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顾楠听到了一阵阵略有急促的步伐。 随后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从殿后走了出来,身旁跟着几个侍者,对着顾楠笑着抬了抬手:“事务紧张,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勿怪。” 顾楠笑了笑,躬身一拜。 “大王何话,国务为上,大王为政勤恳,实乃韩国之幸。” “哈哈哈,善。”韩王的笑着坐在座位上,对着身旁挥手道:“来人赐先生座。” 侍者很快拿着一副坐垫和桌案走上殿中,摆在殿下。 韩王伸出手对着顾楠说道:“先生,坐。” “谢大王。” 顾楠对着韩王执礼随后入座。 韩王开始大量坐在殿下的这位秦国使者,穿着一身白袍,显得有些清瘦,也让人疑惑,秦人不都该是尚黑吗? 难道此人在秦国的所职并不很高? 带着一个斗笠,看不清面目,但是身坐王前,还不摘去,看起来是有些无礼了。 但是韩王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问道:“不知先生名讳?” “上国此次派先生前来,又为何事?” 说完看着顾楠等着她的回答。 顾楠的手放在了斗笠上,轻轻将它摘了下来。 斗笠取下,露出了里面的脸孔,或者说,是一张甲面。 甲面之上的纹路像是刻画着一只凶兽的面孔,狰狞可恐。 “在下,秦陷阵领将,姓名难言,还请大王勿怪。” 殿中静静。 韩王看着坐在殿下的那个身着白衣兽面之人,手脚发寒。 秦国派出的使者会是谁,他先前多有猜测。 但是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人。 这个人在秦国的意义非同寻常,不离王侧,仅受王命的禁军领将。 在各国之中也是凶名赫赫。 秦王派这个人出使韩国,是有什么打算。 韩王的额头上冒出一些细密的汗水,他一时间也猜不到秦王的想法, 但是既然来是这位丧将,那么带来的消息恐怕也不会是好消息了。 韩王没有说话。 顾楠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份竹简,捧在手中,声音平稳无波。 “此次前来,是受王命,将此简献于韩王。” 大殿之中安静了一下,韩王对着身旁的一个侍者招了一下手。 侍者躬身,走到顾楠的面前取过了竹简,交到了韩王的手中。 韩王慢慢地打开竹简,垂下眼睛,缓缓地读了起来。 但是随着他越看下去脸色越是不好看,带着几分怒意或者又带着几分惊慌。 直到他放下竹简,面色铁青,不知道想着一些什么。 秦国要攻赵,而简书之上的意思就是,让韩国莫要插手。 与其说这是一份来书,不如说就是威胁。 但是他能如何,如今的韩国不可能抵挡得住秦国的攻伐。 只论韩国之力,恐怕就是联合了赵国也难和秦国为敌。 秦要攻赵,不关韩国的事,但是赵国与韩国接壤,若是赵国真的被破。 韩国置身何地? 若是赵国溃败,秦再攻韩,韩立而无援,如何是好? 韩王看向静坐在殿下的顾楠,捏着手中的简书,神色不定。 良久,他合上了眼睛,抿着嘴巴,握着竹简的手中一松。 进退不得。 连赵抗秦,韩国亦无力举兵,只得全且苟延,以求秦国不攻。 韩王对着顾楠笑了笑:“秦王之书,寡人已经看过了,有劳先生了。寡人这便起简回书,还请先生在宫中小住几日,也好让寡人尽待客之宜。” 顾楠轻笑,韩王的反应都在所料之中,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谢大王。” ——————————————————————— 周天的早上在家里,中午才回到寝室,所以现在才有更新,下一章应该会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发出来。天行九歌的剧情会有引入但是不会太多不会写上一个寒假的大家可以放心,设定和天行会有一些不同,根据历史的实际情况做了一些改动。不然有些地方会冲突。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章:那真是巧了 顾楠被安排在宫中的一个偏院中休息。 韩王当夜召见了韩国相张平,还有大将姬无夜。 三人相谈许久,待到另外两人出来之时。 相国张平的脸色难看,相反,姬无夜勾着嘴似在笑着什么。 两人站在宫门之前对视了一眼,张平的目色轻轻移开,挥袖离开:“姬将军走好。” 姬无夜站在张平的背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相国大人,走好。” 韩国接连出现大事,前阵的军饷劫案还未有了结,此时又突然来了一个秦国的使者。 若只是普通的使者也就作罢,这使者却是秦国禁军之将,带来的秦王简书也绝非事小,关乎韩国安危。 韩王召见两人的时候两人就能明显的感觉到韩王的不安和恼怒。 军饷劫案在姬无夜的举荐下,韩王命相国张平负责。 军饷本是由王亲龙泉君和安平君负责,此时军饷无故失踪,自然只能从此二人口中调查。 但是此二人是为王亲,不可能动刑严审,颇为棘手。 这些天来,因为调查军饷劫案,已经有五任主审因毫无所获被革调职去。 这五人均为相国张平提拔扶持。 很明显是有人在打压相国在朝中的势力,这人只可能是姬无夜。 张平如今审查此案,若是再无有所得,姬无夜定会趁势申责。 就算他张平身为相国也难逃审查不利之罪。 第二日早间。 “哼。”张平站在自己的院中的树前,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 “父亲。”一个少年站在张平的身后,面容俊秀,貌似好女,穿着一身青白色的长衫。 “你可是为劫案一事所忧?” 张平的面色一松:“良儿。” 对于自己的孩子,他一直以来都很满意,才思敏捷,多有长计急智,不过少年就已经能帮己分忧。 张平回过头,看着身后静立的张良,叹了口气:“是如此。” 说着,背着手,在院中走着:“良儿,军饷之事,你觉得如何?” 张良站在张平的身后,神色微沉,看上去也很是苦恼。 “涉案两人,龙泉君和安平君均为王亲,父亲审案不得用刑,恐难有所获。” “是啊。”张平摸着自己的胡须,幽幽地说道:“你觉得他们说的鬼兵所劫,还有那雨中融金,有几分可信?” 张良沉默了一下,半响,说道:“不过五分。” “若此事有假,那么此二人就脱不开干系。” 张平的眼睛眯了眯,衣袖下的手攥着:“王亲谋私,奸妄当道,如今的韩国······” “到底已经变成什么样了。” 张良感觉得到父亲的苦楚,皱着眉头,忽然,他慢慢说道:“父亲,如果真要审此二人,我有一个人选可建。” “何人?” “韩非。” —————————————— 夜半,张平走下马车,跟在张良的身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地方。 衣着轻纱的女子在堂中轻笑靠在醉得糊涂的酒客怀中,声音喧闹,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粉香。 张平皱着眉头,看了身前的张良一眼:“良儿,你不是说约见韩非吗,为何来了此处风月之地?” “父亲,韩非约的地方就在此处。”张良显得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看着那些衣着难蔽的女子,面上微红。 张平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沉迷花柳的纨绔,真能信任? “相国大人。”一声妩媚的声音响起,张平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紫衣的婀娜女子迈着轻摇的步子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对着张平笑了笑:“那位公子已经等你很久了,请跟我来吧。” 先看看再说吧。 张平轻轻点头领着张良,跟在那女子的身后向着楼上走去。 女子领着两人走到了一扇门前,将门缓缓拉开。 房间之中传来一阵阵女子的轻笑,向里面看去,两个女子正坐在一个身穿紫色衣袍的公子身边,那公子手中握着酒杯,逗得身旁的女子阵阵发笑,显然是一个花丛老手。 看到了张平,公子轻笑,抬了抬手中酒杯:“相国大人,好久未见。” 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子轻笑着,慢慢走出门外,轻轻拉上了门。 没人知道三人在里面聊了什么。 只知道张平再从房中出来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走之前的顾虑,反而带着几分凝重和思索。 带着张良走到门外,张平走上马车。 马车开动,张平掀开了侧边的帘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烟柳之巷。 以破此案为押,谋求司寇一职。 想要执掌韩国律法? 张平移开了眼睛,帘子放下,马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韩非,所图非小啊。 ———————————————— 韩非坐在房间中,微笑着将酒杯放在了桌案上,从门中走了出去。 轻纱薄帐,香烟轻搂,使得这楼阁之中的景色有些模糊。 人声渐远,他走过一个门前,门开着。 里面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金色的衣衫,让人注意的是,这人看上去年貌不过二十余岁,可却有着一头白发。不像是老人的灰白,而是一种苍白色。 韩非侧目看向他,同一时间那个身穿黑金色衣服的男子也看向他。 两人静立互望着。 男子回过头没有看韩非,淡淡地说道。 “你不该来这里,来这的人,要么是我信任的人,要么,他会死。” “我觉得,我应该还没有时间成为第一种人,但是我也不觉得我会死。” 韩非从自己的背后拿出了一个盒子:“因为它。” 这个盒子这是他通过那个紫衣女子得到的,里面,装着这场军饷劫案的破案关键。 既然对方把这东西给他,显然就不会杀了他。 男子微微回头,目光落在那个木盒上,声音平静。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礼。”韩非一笑。 男子没有急着回话,背着身子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晚。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 “听闻韩王接见了一个秦国来使?”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韩非笑着,走到坐榻边,坐了下来:“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人?” “我要见她。” “陷阵领将啊。” 韩非将木盒放在了桌上:“那真巧了,我也想见见这个人。”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一章:人生当世自为心中执念 韩王靠在床榻旁,手摆在自己的身前,房间之中传来细碎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门外的风声还是门内的轻纱微摇。点点的月光穿过窗户,落在地上,使得房子中还有丝光亮。也照亮了坐在床榻之上的那人的侧脸。 韩王的两手交叠,食指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手背,一言不发。 他的身旁还摆着一卷竹简,正是那个陷阵领将是送来的秦国使文。 秦王使令无误。 回想起那日殿上那个面带兽甲的人让人心寒的眼神,被那人看着就好像是下一刻就会被杀掉一般的感觉。 身份应是无误,秦国的陷阵将,名不虚传。 韩王的眉头深皱,他现在要考虑的只能是如何保全韩国了。 秦王,到底意欲何为? — 韩王宫偏殿馆舍。 天光渐亮,侍者早早地将早饭送来。 顾楠难得的起了个早,她一般也只有在家中的时候才会睡不醒,嗯,或许是因为到了个不熟的地方,睡不好便是。 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准备吃上一顿早饭。 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些声音。 “公子,请问?” “啊,我是想问问,秦国使者陷阵将可是暂住在此处?” “回公子,是。” “那不知我可否进去,我有事与将军相谈。” “这,当然,公子请。” “嗯,多谢。” 有人拜访? 目光从门边收了回来,顾楠挑了一下眉头,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筷子,随手夹起了一筷送到自己的嘴边吃着。 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那脚步停下,一个人已经站在了门前。 顾楠这才抬起了眼睛,向着门边看去,那是一个公子,身上的衣袍绣样颇为繁密看得出身份不低。 嘴角带着一些浅浅的笑意,给人一种还算亲和的感觉。 不过,这笑得我怎么感觉不怀好意呢。 顾楠暗自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倒了一些水喝了一口,无奈地看了这公子一眼。 那公子看着这坐在院中的顾楠,躬身一拜:“在下韩非。” “不知将军正在用饭,叨唠了将军还望勿要见怪才好。” 顾楠在观察他,而韩非也在观察顾楠。 这丧将军确实如同传闻一般,身着丧孝之服。 意为不详吗。 韩非勾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对于其他诸国的人来说,这位丧将,还真是不详之人。 带着面甲,面甲上是凶兽的纹案,让人看上一眼就有几分心悸。 静坐在那没有还未有半点声响,但是站在这人的身边,就平白的感到心上寒意。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肃杀之息扑面而来,如同锋芒在喉。 传闻在这人在常率所部陷于战阵之中厮杀,杀穿血路,其手中戮有万人。 如今看来,这份气魄,当真骇人。 韩非保持着在自己的淡笑,但是还是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韩非? 坐在桌案前的顾楠的眼神微微收束,点了点头,还了个礼。 “原来是韩公子。” 她知道来了韩国,很可能会见到这人,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 韩非子,历史上法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一生希望在韩国变法推行法度,但是不受韩王重用,最后被韩王遣入秦国求避秦国兵戈。 韩非尽力施为,反驳李斯的攻韩的建议,向秦国建成国业当灭赵而非亡韩。 秦王虽欣赏他的文章和才学,但不受其议,将其关入监狱,李斯自知辩才不如韩非,恐迟有生变,最终亲自将韩非毒杀。 其实韩国积弱久矣,韩国的局面没有他施为的余地,而天下之势亦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以他的才学应该明白,无论他如何,都应该不能改变什么。 本就是一个已经被注定了结局的人而已。 “倒是公子勿要怪我身为使客,不能招待公子才是。” 顾楠放下筷子,对着身前的坐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子请坐。” “谢将军。”韩非一笑,坐了下来。 待韩非坐下,顾楠才看向他缓缓问道。 “不知公子来此处,是为何事?” 她不觉得,这人会无缘无故的找到自己。 韩非笑着坐在顾楠的身前,行礼说到。 “非久仰将军大名,此次听闻将军客至此处,所以特来拜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楠的眼睛一眯,看来此人确是有事而来了。 “韩公子之名我亦闻之久矣。秦王对韩公子的所书颇有赞赏。” “如此,当真非之所幸。” 韩非的笑很自信,就像是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一般。 “不过,非倒是还有一事。”韩非抬着眼睛看着顾楠。 “非也想向将军打听一番,将军此次前来韩国所谓何事?” 自己才不过刚到韩国多久,这么快已经得到消息了,韩非消息倒是灵通。 “公子。”顾楠淡淡地说道:“你也明白,此乃国事,你我二人皆为人臣,不可妄言。” “却是如此。” 韩非点头合上了嘴,又突然一笑。 “先生偷偷告诉非,不可以吗?” 顾楠没有说话,只是不语地看着他,就像是再问,你觉得呢? “那就让我来猜猜如何?” 韩非站起身,在院中慢慢地踱步,像是思考了一会儿。 等到他渐渐停了下来,才又看向顾楠说道,眼神却有些凝重。 “秦欲攻韩?” 顾楠看着韩非没有说话。 最后摇了摇头。 “韩公子,有些事情,即使你知道了也没有用,所以还是莫要多问了。” “还不知道,怎么知道没用呢?”韩非嘴角带着笑意,但是眼神里没有。 他的眼神里有的只是一种东西,对于这种眼神顾楠很熟悉。 她看到过很多人都有这种眼神,或者说她自己也有。 那种东西叫执念。 “公子。”顾楠突然说道:“听闻近几日韩国之中又军饷失窃,不知道此案如何了?” 韩非一愣,随后才恢复了神色,勉笑了一下说道:“那将军问对人了,此案正由在下接手,如今已经是有一些头绪了。” 他明白顾楠突然转移话题的意思,国中未定,他根本无力管其他的事情,就算是知道了秦国的来意又如何,他能做什么?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二章:是啊,师姐,怎么了 韩国如今内患未去,又如何考虑外忧呢? 只是秦国已经遣使,留给韩国的时间还有多少,他已经没有把握了。 韩国······ 韩非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捏住,抬起头看向顾楠:“将军倒是提醒了非,还有事务要做。” “如此非先告辞了。” “嗯。”顾楠看着韩非:“恕不远送。” 韩非向门外走去,突然有回过了头,笑着看向顾楠:“对了,有一个人想要见将军,如果将军有暇,今日晚间非在紫兰轩等先生。” 说完,向着门外走去。 顾楠坐在原地,看着韩非远去的背影。 韩非,若是让真让此人在韩国变法度革,或许真能让韩国成为不小的麻烦。 看来,有必要的话。 顾楠腰间的无格晃动了一下,被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 不过他说有人想见我? 顾楠皱着眉头坐在自己的座前,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时候的韩国,有谁会想见我? 到时候去看看便是。 拿起桌上的筷子准备吃饭,却发现饭菜已经凉了。 所以说一大早就遇到这样的事,还真是倒霉。 韩非走出宫门之外,恍惚地走在街上。 韩国的后路到底在何处? 或者说,韩国真的还有后路可言? 国中积弱积贫,治国不务法制、养非所用、用非所养。本就是众国之弱,却立于必攻之地,内忧外患,何来后路。 陷阵之将使至韩国,明为出使,实为威慑。 这代表着秦国的兵戈将起,到了那时,韩国不可能幸免于难。 在那之前,韩国需要有保全自身的余力,起码需要周旋,让秦国斟酌的余力。 还有一些时间。 韩非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嘴角又带上了那种轻淡自信的微笑。 便是无有后路又如何,便是前路无途又如何? 就算是无有路途,亦可开出一途。 虽无归路,吾往矣,何须再有顾虑? 就是十死无生,还未试上一试怎么知道。 他早已经断绝了自己所有的路,只留下一条,所以即使这条路走向死路,他也会走下去。 报国之志,不明,则身死可以。 夜晚韩国的街上无人,只有几家地方还会灯火通明。 顾楠带着腰间的无格,从街上慢慢走来。 本来冷清的街道,转过街角却突然热闹了起来。 街道的远处传来一声声的笑声和话声,与周围寂静的街道格格不入。 那里的一栋建筑灯火明晃,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很显眼。 顾楠抬起眼睛看向它门前的一面匾额,紫兰轩。 就是这地方吗? 看着和东簪楼差不多。 在这种地方见面,倒是有几分意思。 顾楠握着腰间的剑柄,向着门中走去。 走进大门就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间,外面的夜里寂静无声,而里面人言熙攘轻歌曼舞。 顾楠走进来的时候,门边的几个人见到她都愣了一下,毕竟她的这个打扮未免太过古怪了些。 有谁来这种地方穿着丧孝袍的,而且还带着一副吓人的甲面。 但是一个站在二楼的女子一直看着门边,直到她看到顾楠,从缓缓退去。 没过多久,一个公子带着一个身穿紫衣的曼妙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 向着顾楠走来。 那公子正是韩非,不过那女子顾楠倒是不认识,面容姣好,身段撩人,看到顾楠就笑盈盈地走了上来。 轻轻地揽住了顾楠的手臂,用一种轻和地声音说道:“您就是公子说的那位陷阵将军吧?” 不过半贴在顾楠的身上女子却是暗中一愣。 她在对方的身上却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并不浓但是很好闻,并非什么粉香,是种自然的香味,就像是女子的体香一般。 不过这人身上,为何会有这种香味? “将军终于到了,我等在此等候将军多时了。” 韩非笑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看到顾楠的模样先是一怔,随后轻笑了一下:“将军来到此处为何还是这般打扮?” 顾楠感觉到身旁靠过来的女子,不自然地向一旁挪了挪,脸上微热。 “早年脸上受了刀伤,留有伤疤,恐吓到旁人,所以长覆面甲见人。” “原来如此。”韩非点了点头,作为这里的常客,他自然是看出了顾楠的不自然,暗自好笑。 想不到这般的人居然也有这般不擅应付的模样,着实有趣。 但是如此看来,也难用女色拉近这人了。 至于财帛,恐怕更不可能。 就连紫衣女子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她还是第一次在紫兰轩见到躲着她走的客人。 “韩公子,不知是何人想见我。” 顾楠轻轻地躲开了些,抬了抬手问道。 “哦。”韩非反应了过来,伸手说道:“将军请跟我来。” 说着,领着顾楠向着楼上走去。 随着三人上楼,沿着走廊越走下去,身后轻佻靡醉的声音渐渐远去,到最后几乎不再能听到。 已然是走到了一个安静的房间门前。 紫衣女子松开了顾楠的胳膊,向着门前走去,拉开了门:“请进。” 房间之中一个人站在那背对着三人。 怎么感觉有些眼熟? 顾楠心中想到。 不过那人有着一头苍白的头发,顾楠的记忆里她并不认识这样那个人,如果有,应该记忆深刻才是。 韩非回过头,对着顾楠说道:“将军请。” 说着先一步走进来房中。 走进房间中,大略地看了一眼,房中的陈设很简单,一副桌案,一张卧榻,随后就是几个长柜。 桌案之上除了一副饮具之外就无其他。 房间的一角摆着一把剑,那把剑的样式奇特,一面为刃一面为锯,刃面锋锐,锯面如颚齿。剑身之上纹刻着一条鳞纹,剑柄弯曲。 剑并没有收于鞘中,剑身展露在外,同样展露在外的还有那种笼罩在剑身上的凶戾之气。 剑前还摆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用的是上好的木料,盒子锁着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看上去却是一把剑的长度。 顾楠站在那人的背后,看着这个背对着她的人,疑惑地皱着眉头。 直到这人慢慢转过身。 顾楠的眼角一抽:“小庄?” 男子看着顾楠,半响:“师姐。” 韩非和紫女女子却同时看向顾楠一脸愕然。 “师姐?” 嗯,有读者问我一章有没有两千字,别的不敢说,上架之后我绝对每更两千字的,我拿我的节操保证,咳。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三章:皮这一下你开心吗? 韩非和那紫衣女子看着身边的站着的顾楠,张目结舌地各自退了半步。 这丧将,是一个女子? 一个以凶名威慑诸侯的将领居然是一个女子。 而且,卫庄叫她师姐,那这丧将军,莫非她也是鬼谷弟子。 不过。 紫衣女子的脸色有些怪异,既然她是女子,也就是说我从刚才开始就是一直对着一个女子在拉扯? 想到这白了一眼一旁的韩非。 这人是怎么搞的,和对方见了一个面连对方是男人是女人都没有搞明白。 韩非张着嘴巴站在后面,指了指自己。 他也是先入为主,自以为丧将就是一个男人了。 不是,那可是凶名在外杀人将,不管是谁都会下意识的以为是一个凶神恶煞,满面横肉的恶汉的吧。 看她那脸上的凶面,谁想的到她是一个女子啊。 ······ 顾楠站在卫庄的跟前,半响,轻笑了一声。 伸出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她却是已经不如卫庄高了。 笑着说道:“这些年倒是长高了不少。” 卫庄背着手,看着身前的顾楠,对于她的动作,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嘴角若有若无地翘了一下,淡淡地点头。 “嗯。” “不过说起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顾楠看着卫庄的白发,勾着嘴角:“少白头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拍了拍卫庄的胸口,调笑道。 “就算是年轻人也要节制些,总待在这风月所,身体亏空了可不好。” “······” “没有。” 卫庄脸上的表情已经平静,但是仔细看能看出一点点无奈,却并没有计较什么。 站在卫庄身后的紫衣女子对于卫庄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对于一个人态度如此温和。 女子摇了摇头,没有再留下来的打算,走到韩非身边就带着他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合上。 顾楠侧过头看着两人离开,眼神也变得认真了下来。 “小庄你何为不和小聂一起去秦国,却来了这里?” “我在韩国,有事要做。” 提及盖聂,卫庄的脸上莫名的多了几分冷清。 卫庄没有说他要做什么。 但是以他的性子,顾楠也明白,在事情没有做完之前,他不会离开。 “也罢。”顾楠说道,走到桌案前的一个坐榻上坐了下来。 沉默了一下,语气微沉。 “韩国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大事发生,你自己小心些便是。” 卫庄站在窗边,目光看向东面,那是秦国的方向,点了点头。 他明白,风雨欲来。 “师姐既然都来了,就说明,秦国也快来了。” 顾楠没有回应,也没有说对与不对,只是看了他一眼:“若事不可为,就早些离开。” 卫庄默默地转过身:“还未做过,怎么知道,可不可为?” 顾楠看着眼前的人,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嘴硬的孩子,想到了什么,说道。 “你和你那个刚出去的朋友却是很像。” 今天早间,韩非也和她说过一句很像的话。 还未知道,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卫庄看向门边,摇了摇头:“他不是我的朋友。” 顾楠的眼睛轻垂,她并不希望卫庄和韩非扯上联系,但是若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她没有办法干涉。 叹了口气,不知道在叹什么:“别死了。” 目光落在了窗边的那把剑上,怪异的长剑就像是一只凶兽匍匐在那。 卫庄顺着顾楠的视线也看向了那里,目光却落在了那把利剑前的木盒上,脸上的表情松了一些,目光柔和,回答道:“嗯。” 一旁的房间之中。 穿着华服的公子手里拿着一卷竹简,坐在桌案边悠哉地看着。 坐在他一旁的紫衣女子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竹简,笑着掩着嘴问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看这书,不知道是什么书,让韩公子如此沉迷。” 韩非抬起头,笑着摆了摆手:“从我那秦国的师弟手里顺来的一份残卷,要从他的手里拿东西可不容易,你应该也是听过它的名字。” “千字残文。” 紫衣女子的目光一惊,看向了隔壁的房间。 这一文前段时间曾流传鼎盛,皆为人所倾仰。 但是作出这书的人,相传是······ “是,就是那陷阵将所做。”韩非笑了一下。 “从名字看,本该是指定千字之文,却只有数百余,所以我才说残。” 说着看着手中的竹简,目光向往。 “但不过是残文,就足以称得上经世之作。” “就算是经世之作,也不必看得如此久吧?”紫衣女子说道,似乎是明白了韩非的想法。 韩非摇着手中的书简:“字句皆可拆分做析,为何不能看得如此之久。” “而且。” 他的停了一下:“我想补全了它。” “以证我思。” 他将手中的竹简放在桌上,他已经在此文中对这位作出此书的人神往已久,却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以这种方式。 若不是家国有别,或许又是非一知己吧。 紫衣女子静静地看着韩非,过了一会儿,问道。 “那公子,补了多少了?” “哼。”韩非自信一笑。 “一字未补。” “······” “公子。”紫衣女子幽幽地看了韩非一眼。 “闹这一下,你很开心吗?” “哈哈。”韩非尴尬地抓着自己头发:“确实是一字没有补上我也没有办法。” 顾楠从房间之中走出来,卫庄并没有出来一起出来,而是继续留在房间之中。 韩非和那位紫衣女子站在楼梯口,看着那个身着白衣的人影离开。 走回了卫庄的房间之中,却见卫庄正战在窗边,目送着那人离开。 “喂,人都走远了。”韩非站在卫庄的身边,笑着说道。 “我知道。”卫庄淡淡地横了韩非一眼。 “你在她面前的时候小心些,若是让她感觉到你对秦国有威胁,我也保不了你。” 顾楠慢悠悠地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她不清楚卫庄留在韩国的原因。但是卫庄既然在和韩非共事,那么,就脱不开韩国之潭死水。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街道清幽,顾楠走在街巷石板上,脚步声回荡在空巷里。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四章:所以说人心复杂啊 街上静得有些过分,一路上却是连一个巡夜的官兵都没有见到。 顾楠疑惑地看向街边,这韩国的巡夜都是这么松散的吗? 王宫附近的街道上却是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管控不严,可是容易出大事的。 街上的光线暗淡,只有点点的月光还落在街上使得人还能看清一些东西,铺在路面之上的石板带着些微光,角落里传来些细碎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角落里跑过的老鼠。 “呼。” 风声微动,不过街道上倒是没有什么风的感觉。 顾楠的眼睛向后一瞥,似乎看到了什么掠过了夜色之下。 她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着,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手掌垂在腰间的无格旁边,食指轻轻地敲着无格的剑鞘。 “踏。” 一旁的房檐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轻踏的声音。 一个身影落在那里,顾楠没有回头去看。 她身前街道的远处,一队诡异的士兵正缓缓走来,没有脚步声。 这群士兵都不似人形,半浮在空中,手中握着兵戈,身上缠绕了黑烟,黑烟之中隐隐露出,浑身的枯骨和破碎的甲胄。深幽的眼眶之中没有眼睛,无神而空洞地注视着地面。 那群士兵半浮着身子,立在站在街道上拦住了顾楠的去路。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鬼兵?”顾楠眯着眼睛,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几日韩国境内的鬼兵劫饷的事倒是倒是闹得沸沸扬扬。 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这些东西的身形模糊,不过是幻术而已,并没有实际的身体。 不过这个幻术,倒是有些眼熟。 直到那些鬼兵走进,他们才抬起了头,看向向着他们走来的顾楠。 兵戈竖起,一众士兵突然哀嚎了一声。 黑烟翻涌,数十个鬼兵浮在半空之中向着顾楠挥砍而来,夹杂着风声的呼啸落下。 直到兵戈落到顾楠的面前之前,她都只是看着。 兵刃在触到了顾楠面前的甲面的一瞬间。 顾楠的手放在了无格的剑柄上,一声轻鸣,无格从剑鞘之中抽出,清冷的剑光凄美。 一股凶戾的气息笼罩在了街道上,和美丽的剑光格格不入,空气一冷,一瞬间那冲来的鬼兵似乎顿了片刻,随后,一柄利剑向着鬼兵落去。 剑光一闪即逝,光隙在半空之中滞留了片刻,才缓缓散开。 明没都只在一瞬之中,随后是一声剑刃入鞘的声音 顾楠站在一众鬼兵的身后,扭过头,这才看向那个站在房顶上的人。 她身后的鬼兵的身体去扭曲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惨厉的嘶鸣,散了开来,落在地上散成了几片零散的黑色羽毛。 站在房顶上的那人穿着这一身黑色的衣袍,衣领和衣摆上带着黑色羽毛,身材消瘦。 此时的他正凝重地看着顾楠,脸色苍白。 顾楠站在那里没有动,身上的杀意也已经散开,但是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随时都有可能一剑将他杀了。 这个人顾楠见过,十年前的函谷关,名字好像叫做墨鸦。 “所以又是那个姬无夜,派你来的?” 顾楠笑着将无格抱在身前,看着眼前的人。 说着,她的眼神冷了几分:“回去告诉他,安分些。” 墨鸦的没有回话,而是直接抽身离去,身影就像是一片翩鸿在房顶之间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夜色里。 顾楠站在原地,眼睛看向地上的几片羽毛。 看来韩国的这地方,比想象里还有复杂一些。 似乎又想起了那个自信的笑着的年轻人。 为了这样的一个地方,真的值得叫人以性命为之改变吗? 她想不明白,摇了摇头,在街道上离开。 将军府。 府中灯火明亮。 姬无夜坐在自己的座上喝着酒,身边倚靠着三个女子,轻笑着为他侍奉。 突然他挥了挥手,三个女子不明所以的停了下来,但是不敢有什么不从,低着头退了出去。 等到三个女子都从堂中离开。 堂上一个人缓缓的飘落下来。 正是先前在路上拦截顾楠的墨鸦。 他落在姬无夜的面前半跪了下来。 “如何了?” 墨鸦低着头,身后的冷汗未去,回答道:“是陷阵领将没错。” “嗯。”姬无夜沉默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喝尽。 堂中无言,姬无夜皱着眉头。 秦国,看来真的要有大动作了。 不过半月,韩国之内的情报来往不断。 或者说诸国都不平静。 燕国起兵攻赵,秦国同时起兵援助燕国,三国交战。 而身处赵国之侧的韩国却出奇的平静,没有任何动作。 一时间,赵国还未有所反应就已经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状态。 一个秘卫专门来到了韩国向顾楠通传了这个消息,并让顾楠可以回秦,准备领军出征。 当然,并不是光明正大的来的。 “李斯的动作倒是快。”顾楠坐在院中笑着摇了摇头,:“能够在这么快说服燕国起兵攻赵。” “不过,为何突然要我领兵?” “王翦、蒙武、蒙恬不是都还在咸阳之中吗?” 一个带着木头面具的人站在一旁。 “这是尉缭先生的谋划。”秘卫解释了一句。 “准备分三路围攻赵国,以陷赵国之地。” 尉缭,顾楠暗自点头,这人是几个月前刚刚游历到秦国的隐士,游说之时当时颇有见地。 “我知晓了。” “我会尽快回去的。” 然而她想要回去恐怕还需要再等上几日 韩王的回书还是没有准备好,半个月的时间他却是还没有给顾楠明确的答复。 他在观望。 赵国和秦国谁更占优势,他就会帮哪一边。 但是显然,现在韩王应该很快就会给她答复了。 两国同时起兵攻赵,赵国的胜算有几成,想来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来。 他应该会做出一个明智的答复。 嗯,有读者提出秦王加冕为什么是在二十岁的问题,这个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历史上嬴政的加冕就是在公元前238年。嬴政是公元前259年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二十一岁。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五章:一国之重 韩王坐在小亭之中假寐,小亭外,琴师的手指轻轻地波动身前的琴弦,琴音扰动绕梁悠转,就似和在风中轻摇。 亭旁的池塘里,鱼儿在水中游弋,使得水面泛起一阵阵水波,惊扰了平和的波光。 和风细细,卷动着韩王的衣角,一切都似乎悠然平和。 一个人从院外走了进来,宫卫没有拦着,显然是得到了韩王的应允。 随着那人的走进,琴师的琴声停了下来,使得小院一静。 “别停,继续。”韩王的声音传来。 琴师惊慌地点了点头,继续将手放在琴上弹奏。 韩王却似乎不像他表面上的这般平静,手中竹简毫无规律地摇着,看得出他心中的急躁,琴音也平和不了。 走进来的人站在亭子前,半跪了下来,两手托在身前,一卷文简放在上面。 “大王,赵国军情。” “嗯。”韩王手中的竹简不再摇动,停了下来,将竹简放在桌上伸出了一只手。 “呈上来吧。” 半跪着的人躬身起身,低着头走到韩王的近前,将文简放在了韩王的手中,就又后退了几步回去,跪在那不再说话。 琴音轻晃,韩王拿过文简,慢慢地摊了开来。 静静地看过竹简上的文字,韩王发出了一声苦笑。 应该是一声苦笑,或者说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笑声。 这个结果他该猜得到,只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燕国联秦,起兵攻赵,成合围之势,赵国难有胜算。 只是秦国一军,就算韩国联合赵国也难有一战之力,何况还有燕国。 韩国终究只是七国之末,却居于天下中枢。 手中无有军力,到头来不过只能任人摆布,敢怒不敢言罢。 “大王?”半跪在那的人抬起了头,试探地问道:“大王,我等如何做?” 他该是韩王的亲信,虽然多了一句嘴,但是韩王也并没有发怒。 只是颓然地靠坐在自己的桌岸边,听着琴声扰动,水波不止。 无力施为,还能如何做? 韩王最终是下了决定,韩国他要保全,也只有这一路可选。 “去。” 他拿起桌案上的一份竹简,递了出去。 回秦的文简他其实早已备好,备了两份。 如今的情况,看来另一份是用不到了。 “将此文简交予秦国贵使。” “顺便,把我的长矛取来,听闻陷阵领将擅使长矛,就将那长矛送与他,让他在秦王面前对韩照顾几分。” 韩王说完这句话,就好像再无力说什么一样,只手扶着桌案,面色凄白。 那人怔了半响,点头退下。 琴音未止,韩王的身子轻靠在那,疲乏地仰起头。 亭外,云中无际。 韩国。 韩王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劲韩之称,早已经不过是个笑话了吧。 就算这次向秦国妥协,留给韩国的时间还有几年可期? 他自知无才无德,但若是让这先辈的江山与他手中倾覆,让这韩国万民与他手中再遭流离,他又有何颜面自称韩王。 他是无有成大事者的能力,但是他起码知道一件事,为王者,身负的,是一国之重。 “韩国的回简吗?”顾楠从那个突来客人手中接过竹简。 “另外。”来人点了一下头,向着身后挥了挥手,两个从卫抬着一个长盒走来了进来。 “韩王听闻先生善用矛戈,手中却无有锐器,特将此矛送于先生,请先生在秦王面前多多照顾。” 顾楠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知晓了,韩国待我礼宾,我自会如实禀报。至于此矛还是算了吧。” “韩王说此矛非是韩国赠礼以表对上国贵使之恭倾,亦有写于回简之中,非私人所赠,请先生不用担心。” “日后,韩国会另有遣使于大秦,以送国礼于秦王。” 顾楠沉默了半响:“也罢,放在这吧。” “如此,谢先生了。” 那人鞠躬行礼,带着他的随从离开。 顾楠并没有看韩王的文信,这是王书,她最好还是别乱看的好。 至于说里面写的内容,从韩王的态度来看,估计也能知道是什么。 还特意送来了一件长矛。 听闻战国时期的韩国冶炼技术很是领先,坐拥天下闻名的宜阳铁山,已有铁质兵器。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顾楠走到盒子前,俯下身将那木盒打开,盒盖掀开,一股寒气冒出。 一杆亮银色的森冷长矛躺在其中,分为三段,需要衔接拼合才可组成一杆长矛。 却是通身由精铁锻造,想来应是用精铁直接锻造一杆长矛难度太大,这才分成了三段。不过即使是如此,通身由铜铁制成的长矛也是世所罕见了。 雕纹简谱,矛头刃口厚重却依旧锋利,大气却又不失美感。 将长矛拼合握于手中,两米多长,对于用惯了步卒长矛的顾楠来说是短了些。 但是重量却更重了些,握在手中倒也正好。 韩王还真是用心良苦了。 顾楠摇了摇头,将长矛拆开重新放回了盒中合上。 国礼送于使者手中,是要使者如何自处? 回头交上去便是。 紫兰轩,卫庄坐在自己的桌前,桌案上摆着那个精致的木盒。 他的身前韩非坐在那里,随意地拿着手中的酒壶喝着酒。 突然,他咧嘴一笑,拿着酒壶对着卫庄笑道。 “军饷一事已经有了结果了,今天还请庄兄随我去一趟将军府,我请庄兄看一场好戏。” “嗯。”卫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拿起身前的木盒准备放回原处。 韩非却好奇地看着那木盒问道:“我时常看庄兄对着这木盒发呆,这木盒之中到底是什么?” “你不用知道。” 卫庄回答道,将木盒放在了那柄怪剑之前。 “看着木盒的长窄,像是一把剑的模样。”韩非笑了笑,眼睛落在了那木盒边的怪剑之上:“不过卫庄兄已经有了如此利器何必再为另一把剑如此上心?” “莫非这是故人所赠?” “少讲几句话,你不会死。”卫庄平静地回过身,坐回了韩非面前。网 “哈哈,这世间不知道的东西,总是让人心痒难耐,不是吗?” 卫庄抬了抬眼睛,认可了韩非的话:“确实如此。”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六章:其乐无穷 “不过。”卫庄平静地说道:“如今韩国的局面你真的已经想好如何面对的了吗?” 韩非沉默了下来,淡笑着拿着酒壶,将那壶中的酒水倒入自己的嘴中,不知道是答不上来,还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我们不会帮助一个必死无疑的人。”卫庄拿出韩非先前给他的盒子,将盒子打开,盒子里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 变法。 这两字也代表着目前韩国最后的强国之策。 韩非笑着一叹,抿这自己的嘴巴,将酒壶放在了桌案上:“卫庄兄你就先看着吧,这死局,我自会破之。” “破了之后呢?”卫庄的声音依旧毫无波动,就像是什么都不能让他有所左右一般。 “她快要回国了,韩王做出了妥协,但是最多也就只有几年的时间了。” “秦国,你要如何面对?” 韩非脸上的笑容褪去,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相国张平不能让他如此,姬无夜不能让他如此,韩王也不能让他如此。但是天下强秦,即使是他,也明白前路几乎无途。 房间中一阵安静。 随后是一声突兀的笑声打破了这份安静:“呵呵。” 韩非站起了来,提起酒壶,举杯向天:“就像我刚才说的,不知道的,才是有趣。” “与天下大势所争,不知前路,但是。” 他回头看着卫庄,嘴角带着那自信的微笑。 “与那天争,岂不才是其乐无穷?” 拿起酒壶送到了自己的嘴边,一饮而尽:“这天下之数,还未有定时。” 卫庄看着韩非,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分淡笑。 “我看着。” 韩非离开了,卫庄站在窗边,低头看这木盒,伸出手按在上面,将木盒打开。 木盒里躺着一把剑,一把木剑。和这精致的盒子显得格格不入。 木剑的长相算不上好看,甚至算得上是勉强。做得拙劣,剑身之上还有些坑洼。 卫庄低头看着那木剑伸手放在了上面。 半眯着眼睛,眼前似乎有看到了那年在武安君府门中习剑的日子,嘴角轻笑。 半响,笑容收敛,卫庄的眼中带着一丝霸道,木盒被他轻轻地合上。 固守己道,狭以成一。 韩王的仪队将顾楠送出了宫外。 黑哥跟在顾楠的身后打着响鼻,这几日它在韩王宫被照顾的是很好的,起码要比在家里好,吃的是上好的青料,旁边的是撩人的母马,在这几日待得它的步子都有些疲软了。 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感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种高尚的马生哲理,一边还不时不时的对着顾楠抱怨。 像是在说她不够意思,对于这马,顾楠觉得差不多是白养了。 身上背着装着那长矛的盒子,绑着一个行囊。 黑哥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着。 一人一马走到了城门口,顾楠却是慢慢停了下来。 “哼哼。”黑哥疑惑地向着那城门外看去。 只见三个人正骑在马上正站在路边。 顾楠翻身跳上了黑哥的背上,顺着道路走去。 她倒是有些惊讶。 路边的三人,正是卫庄、韩非,还有那个紫衣女子。 城门熙攘,但是到了外面的路旁,人声却是渐远。 草地卷折,云清风淡,几棵树立在路旁垂着枝丫,若是诗人墨客在这样的环境下,说不得还会吟上几句诗句或是作赋一首。 不过顾楠这种糙汉,显然是没有这种的闲情逸致的。 骑着黑哥走到那三人的面前,顾楠打了一声招呼。 “哟,小庄。” 说着又看向卫庄身边的两人,拱手说道: “见过姑娘,还有韩公子。” 树叶轻摇作响,细密的声音倒是清净,像是退远了那城中的喧闹。 卫庄很显然并不擅长这种告别的气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顾楠点了点头:“师姐,一路走好。” 他不会放下自己的执着,同样的他也明白师姐也不会,既然是这样,那么下次见面,两人很可能就是兵戈相向了。 卫庄心中没有什么怆然,因为他知道没有那个必要,反而带着几分兴奋,他早就想领教顾楠的剑术了。 韩非对着顾楠笑道:“我倒是希望再也不要见到将军了。” 顾楠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无格轻横架在他的脖子旁边。 韩非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轻笑,而顾楠的脸上也勾起了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我也不希望再见到你。” 无格放下,顾楠没有再多说什么,骑着黑哥远去。 她卫庄韩非,三人皆为了自己的执念而活着,自然是不可能放下的。 她要那天下盛世,韩国就必须倾覆,韩非要那变革韩国,就必须抗秦御外。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会走上别的路,前路已定,也已无他路可走。 韩非坐在马上看着顾楠走远,脸上的笑容一苦,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我还真以为,我要被杀了。” 但是顾楠最后还是没有杀他,他看向卫庄。 “卫庄兄,你说,再见面之时,会是如何模样?” “不知道。” “哈哈哈,所以,才说是人生乐事。” 有的读者说需要改变历史,其实我也并没有说历史不会改变,只是就目前来说不会改变的太明显。顾楠本身只是一个现代的普通人,普通的学校毕业,不是我说,就大家自己想想,如果让你穿越到古代,你能做到什么。你能做出火器吗,初中高中的化学知识你还记得多少呢,农业的那些农具我们恐怕都没有见过又如何说改进呢? 没有百度百科,我们本身所积累的知识是很少的。 主角确实是一个长生不死的人,但是她本身也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要改变需要时间。 秦国是她经历的第一个朝代,在这个朝代之中,她经历乱世,感受那人不如狗的的烽火年月,在这乱世之中,她现在的心思还只是完成师傅的心愿以报恩情,然后一个人归去,直到死去。 一个人的改变是需要时间的积累的,同样的一个历史的改变也是需要时间的积累。一个人不可能第一天还是一个普通人第二天就能成为救世救民的民族英雄。 她需要去经历,才会因为她的经历改变。她需要积累自己的能力,才可能说去变革农具,才可能说去能研究和制造时代本没有的东西。 就像现在的主角就在缓慢改变的一个过程,她从一个旁观者的心态,成为了一个真正想要结束这乱世的人。 所以改变历史会有的,但不会这么快。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七章:大不过死于这乱世之中 踏马之声渐渐走进,衣甲沉沉走在路上的步卒扛着手中的矛戈,看不到头的军伍,队伍每向前走一步,都是一阵纷乱沉闷的脚步声。 黑哥的背上宽厚,它走得很稳,也不怎么颠簸。顾楠的手按在黑哥的背上,正了正自己的身子,回过头看向那望不到头的军伍。 行于军阵已有二十载,却只感觉是杀上了一场又一场,一切又似恍若昨日。 身上的白甲随着黑哥的步子时不时发出一阵磕碰的声音,肩头扛着银色的长矛,矛尖立在身后,刃口带着寒光,倒映着在军上卷动的旗帜。 上次使韩的时候韩王所赠的这矛,回来本打算交上去,结果谁曾想又赐了下来。 黑旗之上的秦字让人看着莫名萧索,又有几分大气磅礴。 “顾兄弟。” 王翦骑着马走在顾楠的身侧,衣着铠甲,研究着手中的地图。却看到顾楠一直在向后看,疑惑的抬起头问道。 “你在看什么?” “啊?”顾楠被王翦叫了一声回过了神来,回过头看向他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着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一个水袋喝了一口,随意地耸了一下肩膀:“我在看他们有多少能活着回来。” “或者说。”她抬起了自己的水袋,侧过头看向王翦,笑了笑:“我会不会也死在那。” 王翦轻轻一笑,拉着身下马匹的缰绳:“谁知道呢?” “不过,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你。” “你可从来不会回头看。” “是吗?”顾楠将自己的水袋绑回了自己的腰间,勾起了嘴角。 “这次,我们可是要倾覆天下啊。” “倾覆天下又如何?” 王翦目视着前路,目光凌然:“为将之志,不就该是马踏四方?” “大不过乱箭加身,大不过身首异处,大不过死于这乱世之中。” 顾楠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肯定王翦的话,还是什么,长矛从肩上垂下:“马踏四方。” 赵燕两地的兵戈交战已有月余,六国的平衡也随着秦国的再次起军被彻底打破,天地之间的天平倾斜,开始垂向了秦地的一侧。 三十万军举旗而起,威势叫得天下为动。 三十万军分成三路,从西、西北、南路侵入赵国之境。 西军为近年来才崭露头角的秦将王翦所领,西北军由秦禁军丧将统帅,南军为重,是由一老将恒乾把控。 赵国境内人心惶惶,其他诸国却都出奇的沉默选择静观。 就连立于赵国之侧韩国,都无有动作。 赵国于燕国在北地酣战月余,根本再无力固守后路,秦国的起军让赵国措手不及。 而秦军也不会再让赵国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 夜幕笼罩,只见的星光点点,静谧的夜晚总是让人更想瞌睡。韩阳城的城头守城军站在城墙之上,角落里,一个人靠在墙边打着哈欠,搓了搓眼角,抱在怀里的长戈斜在一旁。 城头上的火把已经烧了一半,都是快要灭了。 “精神些。” 一个队正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看到困意写在脸上的士兵,皱起了眉头。 “秦军起兵,若是此时秦军来此攻城,你这般模样,岂不是要叫全城的人陪你送命?” 士兵慌忙站了起来,整了一下自己的头盔,站在城头不敢言语。 队正摇了摇头,转身准备走向下一处的地方。 直到队正走远,士兵才悻悻地扭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月前才说是秦军起兵,哪有这么快的。” 抱怨着松了松自己的肩膀,伫着手里的长戈:“这守夜的事情就该让那些真睡不着的来干,我可是困得很。” “搭。”一声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士兵的视线,火把的火光并不明亮,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好像是一个黑色的物件挂在了城头上。 士兵的眉头一皱,从城头上将火把拿了下来,向着那黑色的物件走去。 等走进了一看才发现似乎是一个钩子,分成三个爪死死的嵌在城墙的石缝之间抓住。 钩爪的后面还绑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上去不像是普通的麻绳。 没见过的物件,但是那钩子下面的绳子似乎是在晃动,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 士兵咽了一口口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将手中的长戈横在了手里。 向着那钩爪外的城墙看去。 只是一眼他就瞪大了眼睛,那是一个身穿黑甲的人,背上背着一个一人高的大盾,和一杆长矛,腰间正帮着那根绳索飞速地向着城头上爬来。 他看过去的一瞬间,手中火把的火光正好照亮了那个黑甲人的脸庞,看不清面孔,只是看清一张雕纹狰狞的甲面,那是一只凶兽张着血口。 “!!” “敌!!!”士兵张口就要大喊,但是只喊出了一个字,那个黑甲人已经爬到了他的面前。 只见他一瞬间从腰后掏出了一把巴掌长的短剑,一个窜身,跃上了城头。 同一时间,士兵只感觉眼前一花,随后嘴里就再也叫不出什么声音,脖子上被开了一个口子,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脖子上冒出一片血泡,身子无力的摔在了地上。 正走在城头之间巡逻的队正皱了一下眉头,回头看去,他还像是听到了谁的叫声,但是这声音才出来就不见了,让他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但是随后他发现自己来的路上的那个角落,夜色里一个火光从城头上落了下来,那是一个火把。 队正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跑到了城边提起一个火把正准备点燃城头上的木堆。 但是下一刻已经有一把长剑从他的胸口刺出,横斩穿了他的半个身子。 队正大睁着自己的眼睛,最后还是一声闷响,血流了一地,他的身后,另一个黑甲人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将火把重新放回了城墙的架子上,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悄然退开。 韩阳城的城头之上弥散开一股血腥味,偶尔能听到几声声音但是也很快泯没在了如同幕布的夜色里。 直到一切重新彻底恢复了寂静。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八章:何为王 一个个黑甲士卒从城头的角落里走了出来,看起来约莫有百来人,互相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走到城边,取下了城头上的火把挥舞了几圈。 火光在夜幕之中很显眼,划过明晃轨迹。 随后西面的城头也出现了火光挥舞了几圈,然后是东面,北面。 四面城墙上的火光摇动之后,城外开始传来一点点的声响,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又一个士兵城外的山林之间走了出来。 一个身穿白袍的领将抬着头看着城头上的点点火光,太行山侧附近的地界,还是和当年一样,山林密布。 这样的地势却是不适合攻城,易守难攻,但是也更加适合偷城。 随着士卒从山林之中走了出来,韩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 这一夜的韩阳也注定不会平静。 兵戈之声在城中作响不止,唐突地撞破了着安静的夜晚。连成一片惊飞了远处的山林之间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上夜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夜空中的云层破开,几到光束从厚重的云朵中钻出。 天快亮了,这个夜晚,却也算是过去了。 厮杀了一夜,鲜血在地上流开,浸入沙地里,就好似将地面染红。 秦国的士卒在死人堆里来回走动,押送着投降了的被绑着的士兵。 “踏。” 一只靴子踩过一片血泊,靴子上黏着这已经有些干涸了的血浆。 顾楠提着长矛走上了城头,秦国的旗帜立起,阳光刺眼,韩阳陷落。 赵国都城邯郸的西北面已被打通。 几乎没有相差太多的时间,秦军的另外两军分别攻陷了邯郸之西阏与,还有邯郸之南安阳。 赵国连破,合军之围已经收拢在了邯郸之侧,只待攻城。 其他的诸国都仿佛已经看到了赵国的结局,燕秦两国的合围之势已经将他们逼入了绝境。 韩国新郑。 韩王安看着手中的军报,秦国攻赵,若是说之前他还抱有一丝侥幸,赵国能够逆转局势,破秦燕之军。 但是现在他就连这一丝侥幸都没了。 赵国陷落,赵国之后呢,韩国吗? “哈。” 韩王安苦笑了一声,无力的瘫坐在坐榻之上。 如今向秦国俯首求全,却也只不过是让韩国的亡国之日延缓上几年? 韩地,终究是难逃烽烟。 “大王。”一个侍者低着头走了进来:“韩非子已到。” 韩王摆了摆手:“召先生进来。” “是。” 侍者退下,韩王独自坐在大殿之中,直到一个华服公子走进殿内。 “韩非拜见王上。” 不过数月的时间,韩非的脸上这次并没有再带着那自信的淡笑,因为他也已经猜到了韩王见他的原因。 韩王坐在自己的座上,看着韩非良久一叹:“韩非,你说韩国,可还有大治在之能?” 韩非看着韩王,半响说道:“有。” “变法?” “变法!” 大殿之中,韩王坐在自己的座上,没有回话。 “哈哈哈哈····”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像是疯癫一般,拍着自己的腿。 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流出。 “本王当真是昏聩无能!” “不求思进,以求国安,本以为可以保全一方,却是成了个这般模样!” 他怒睁着自己眼睛,攥着在自己的衣袍:“我早该明白,这个乱世,想要求全,只有列以兵强。强者为王,弱者只得为血肉之食。” 韩王的身子在发抖,咬着牙栓,眼里充斥着血丝,像是不甘像是愤恨,恨己无能。 韩非看着韩王,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 他推算良多,自然明白,要变法,几年不够,远远不够。 最后韩王像是用尽了力气,身子软了下来,垂着头坐在那。 良久韩非突然出声说道:“大王可遣我于秦,非强尽心血,亦当求得保全韩国。” 说着又笑了起来,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几卷竹书,躬下身。 “此乃非思虑韩国强策,若非此去可成,还望大王,强我韩国。” 韩王抬起了头,看着韩非,沉默着站起身,走上前,躬身接过了那几卷竹书。 入手很沉,沉如一国。 他的手有些颤抖,眼中模糊。 站在韩非的面前,许久。 他好像终是平静了下来。 整了整自己的衣袍,直直地立在殿中,眼中轻垂。 韩非看着眼前的韩王,似乎看到了一股模糊的气魄从他的身上展开。 “本王自知愧对一国,愧为国君。” 韩王轻声说着,掀起自己的衣摆。 在韩非惊愕的眼神之中,跪在了韩非的身前。 几卷竹书被他放于额前,缓缓拜下。 眼睛静视着地面,声音铿沉。 “寡人既身为国君,这韩国于我手,不敢有失。” “韩国,韩国万民,寡人厚颜,托于先生。” “先生可述以秦王,韩国可为秦属,寡人一命亦可以取去。” “只求保全这先辈遗赐韩国之地,保全,这万民之重韩国子民。” 他虽然跪在地上,但是这时的他,却像是一个真正的王者。 “寡人!为这韩国!” “叩谢先生!” “砰!”一声闷响,韩王的额头扣在殿中。 韩非笑了出声,长笑出声,这才是值得他辅佐的韩王。 这才是值得他以命图志的韩国! “大王!” 韩非朗声回身。 “所托不成,韩非自当已死明罪!” 昂首而去,这一次,他再无顾虑,脸上带着那自信的笑容。 — 公元前236年。(和历史时间不同,主角造成了时间线的前移。) 韩非入秦,他或许自知难有活路,但是他依旧选择了入秦。 那怕还有一线生机他亦会去,那怕无有生机他亦会去。 因是此路他所背负的,是一国之重。 昨天的话有感而发,倒是习惯性地带进了自己的情况,忘记了也有很多人其实本身就是从事那些方面的内容的,这里抱歉一下。但是从主角的设定上,她目前确实没有这些能力就是了。 最后是我不是高中生啊,大学来着,不然哪有时间更新啊流汗。还有是,嘛之类的词汇我会注意的,错别字的问题,流汗,我比较大意吧,尽力改正。 战国烽烟 第一百七十九章:北境之军还是有些远啊 塞外的风声凄凄,原野之上的旗帜被拉扯得猎猎作响,旗下的士兵们几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干粮配着锅里煮得稀烂的牛肉。 相互之间谈笑着,营火烧得火热驱散了塞外的寒风,滚烫的牛肉放进嘴里喝一口肉汤在咬上一口干粮,士兵的脸上被烫得发红,这般的日子是神仙也不换的。 大声谈笑着,笑骂着刚才一触即溃的那一队匈奴。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坐在士兵之中身着将袍,须发半白,看上去莫是已是年过半百,看着士卒笑闹,手里捧着碗肉食笑着摇了摇头,将肉汤一口喝尽,站起了身来,身后的披风一卷。 “整点行装,回关!” “是!”士兵的声音高亢在原野之上久久回荡。 正是这样的一支军伍,叫得匈奴数年来不敢近赵国边境,闻风而逃。 赵国的北境之军,于北疆之地长退匈奴数载,从疆外杀出来的北境锋锐。 “呜。” 随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城门一点一点打开,千余骁骑从城门之外走了进来。身下的马匹神骏,背上背着马弓箭簇,手中的骑矛提在身侧。 身上的铠甲算不得厚重,甚至有些轻薄但是却将身子最易受伤的几个地方都保护了起来,最重要的是不影响行动。看得出来着千人皆是马术非凡,即使军伍走的有些拥挤却依旧将马控得安稳,行阵有条不紊。 千骑之后,是数十辆车驾,车架上的士卒靠在栏杆旁似乎还在说着闲话。 走在最后的数千步卒,扛着手中的长戈和背上的弓弩走在车骑之后,手中拿着一些毛皮、衣甲似是他们的战利品。 边疆关地,迎着他们进城的士卒有些艳羡地看着那些出城归来的人,这些年来匈奴是越少见到了,想要再杀伤几个那个军功却是也没有从前那般容易了。 城门和上,名为雁门的雄关伫立在边疆的平原之上,静默无声,却能叫那域外的虎狼,无有敢犯。 将领走回军营的营房,却见到一个士兵真正站在那里等待,看衣着也不是他们北境的士卒,一旁路过的北境士卒也时不时地投来疑惑地视线。 将领的眉头一皱,走上了前去。 士卒看到将领走来,迎了上来行礼道:“拜见李牧将军。” 这北境之将的名字,却是叫做李牧。 如果顾楠在这听到这个名字,她或许会很熟悉。 “嗯,不用多礼。”李牧抬了一下手:“不知?” “在下,迁王所部。” “大王?”李牧一怔,随后眼睛横向一旁,近处无人,才又看向他,认真地对着来人说道。 “既然是大王所部,倒是本将怠慢了。” 若真是王遣,自然不会是小事。 虽然李牧长居北境但是对于再赵国境中形势已有所了解。 何况是秦燕同时对赵倾落兵戈,这般的大事,天下人倒是想要不知道都难。 赵王遣人来此,会作何安排,李牧心中倒是已经有了几分了解。 恐怕,事关赵国存亡。 “将军言重,在下此次前来,只是送来大王手书,不做停留,无有怠慢之言。”来人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卷兽皮交到了李牧的手中。 李牧接过兽皮,摊在手中,快速地读过了上面的所书。 皱着眉头。 秦军已经压境了吗? 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上几分,李牧的脸上有些凝重,慢慢的卷起了手中的兽皮。 来人掏出了一块令牌,送到李牧的手中。 “大王要李将军,尽快南下解邯郸之围。” “末将。”李牧的手顿了半响,最后还是接过了那块令牌。 手中的令牌发凉,李牧握在手中,握得用力。 他们恐怕会是赵国最后的一战之力。 “领命。” ———————————————————— 夜幕之中的云层凄暗,风从窗中吹入,使得桌案之上的油灯明火晃动,明晃的火光摇曳不止,房间之中明暗闪烁。 油灯前坐着一个人,火光映射着她的脸颊,照亮了那人脸上的甲面,甲面上的凶蛮在火光下更加凶狞。 似乎是有些疲倦,那人出了一口气,轻轻地解下了面上的甲面,将甲面取了下来放在了桌案上。 火光之中露出了一个让人恍惚的面容。 顾楠看着手中的指头粗细的竹筒,拆了开来,从中落处一根竹条。 将竹条拿了出来,读完,折断放进了身前的油灯之中。 竹条落在灯芯之中,随着火光渐渐焦黑。 秦王军令,三军合一,攻于邯郸。 阏与、韩阳、安阳三路秦军同时开始行阵了起来,三十万人开始汇聚向一处。三路合军,统帅交由上将恒乾所掌率重军由南渡漳水攻于邯郸,顾楠和王翦各统一部从西、西北合攻。 邯郸之中所持仅有十万兵力。 赵王迁站在邯郸的城头,眼神不定地看着邯郸城前的漳水还有那城墙。 秦国围合而来,若是邯郸告破,无路可退。 上又有燕军杀入清剿,此战若是败了,赵国,当真就要付之一炬了。 “李牧,李将军还有多久来援?” 赵王迁背后的手紧攥着,微微颤抖,对着身旁的人问道。 “王上,李将军从北境来援,短时间内,其军难至。” “秦军呢?” “三路秦军,秦军,不知。” 赵王的身子似乎是晃了一下,脸色一白,两手撑在城头之上勉强稳住了身子。 看着目下的城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就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向着身边的人问道:“平阳!平阳还有几数之军?” “大王。”立在旁边的人面露难色:“如今秦军合围,若让扈辄率平阳之军来援,恐遭秦军埋伏。” “若平阳再遭连破,漳水之畔,难有军防···” 赵王转骨头来,看着那人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道:“本王是问你,平阳,还要几数之军。” “十,十万。” 赵王脸色阴沉地回过了头:“让扈辄率军十万,来援。” “是···” 邯郸城之上的赵旗卷动,大风不止,似要将那旗帜扯下。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章:乱雨 “加急行军!” “驾!”马蹄声跑过,一骑骁骑从望不到头的赵国军伍之侧跑过,嘴中高喊着。 随着马蹄声远去,喊声也越来越远传去了后军。 军阵之中的步卒脚下行军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脸色难看,粗重地喘息着,他们已经急行一日有余了。 他们是从平阳城中出援的守军。 如今秦军合围在外,他们要冲平阳援至邯郸,随时都有可能遭遇秦军,只能加快步伐。否则,在这般的情况下遭遇秦军,恐怕只能有一个全军覆灭的结果。 身着将甲的人走在军阵的前面,皱着眉头看着四周,必须尽快行至邯郸。 如今后又南路秦军恐怕正在渡过漳水,前有西、西北侧的秦军围来。 让他们行阵的时间不会很多。 将领抬起了头,看向半空。 天空压抑,昏暗的云层堆积在那里,就像是沉沉的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空气微沉,急行军造成的疲倦,让呼吸都有些困难。 鼻尖带着一些湿冷,看样子,是要下雨了。 若是下雨,行阵会更加艰难。 将领咬了咬牙:“对着身旁的亲卫说道,再去下一遍令。” “加急行军。” “是。” 亲卫抿了抿嘴巴,拉起缰绳将自己的马调转了一个方向,向着军伍跑去。 “加急行军!” “滴答。” 将领感觉自己的鼻尖一凉,抬头看去。 一滴透明的雨点从高空坠落,在吹拂的风中飘摇不止,旋转着,映射着行进着的军伍。黑夜中的军阵如同剪影,淡亮色的月光穿过雨点,使它在夜里如同白线,在空中拖曳。 紧随着的,无数的雨点开始落下,似乎就像是一片帷幕,正在缓缓拉开。 光影映射之中,雨幕展开,细密的雨声开始敲打,唐突地撞破了这本该悄无声息的夜晚。 行路上,开始蓄积积水,积水之中反射着从它的一旁走过的人的面孔,在雨点的撞击下泛起繁杂的阵阵波动。 雨中,无数的水流从松软的泥土中浸入,雨中的前路,显得模糊且不明晰。 军阵没有停下,将领没有下令,就不会停下。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每一个人身上的衣衫都被雨水打湿了,水珠从他们的鬓角和脸颊上滚落。 每个人都精疲力尽,沉重的衣甲被水浸透显得更加难以背负。 军阵沉默地走着。 直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 一根箭簇穿过了雨水,穿过一片水珠飞溅,最后射在了一个人的背上,那人闷哼了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鲜血在潮湿地土壤之中散开。 “敌袭!” 后军乱了,走在前阵的将领回过了头,后军传来一片纷杂。 心跳空了一拍,极尽目力,他远远地似乎看到一支军队从后方出现,在繁密的雨声之中,终于传来了那沉闷的脚步和奔腾之声。 没有等他反应。 一片箭雨猛然出现在了雨夜之中。 夹杂在数不清的雨水之中,那漆黑的箭簇遮蔽了半空,寒冷的锋锐闪烁着点光,一切仿佛被定格。 将领的表情从呆涩变为了恐慌最后又变为了决然。 咬着牙,用足了浑身的力气嘶吼道:“敌袭!!” “森!!!” “斯!!” “踏踏踏踏!!!” “杀!!” 军阵停下,刀刃出鞘的声音,马嘶声,脚步声,喊杀声,一瞬间想起。突如其来的声势似乎滞涩了这个雨夜。 后军已经和那后面突如其来的军队撞在了一起。 前方也传来了脚步声。 将领似乎想到了什么,慢慢地回过了头。 前方的路的尽头,看不清数量的人影出现在了那。 向着他们的军阵而来。 雨声乱耳。 顾楠的亮银色的长矛握在手中,水滴从矛尖滑落,发鬓和衣甲被冰凉的雨水打湿。 黑哥晃了晃脑袋。 王翦骑着马走在顾楠的身侧,垂下了身侧的骑矛。 十万军的行军在这平原之中没有任何遮掩,他们若是真的全然不知,恐怕才是真的瞎了。 早在一日之前,南军的斥候就已经发现了前面的这只邯郸的援军,恒乾立即将消息传给了西路和西北路的顾楠王翦,让他们领军围剿。 怎么会,这么快。 军阵之中的赵将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手指沾着雨水,嘴唇惨白。 “倒霉的雨。”顾楠淡淡地说道。 突然下起来的这场雨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本来在夜间就已经难分敌我了,要不是为了围剿成功也不会悬在这个时候。 王翦沉声,声音之中压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战意说道:“赵国以倾。” 赵国以倾。 将这十万人葬于此地,以邯郸之中的十万之众,撑不了多久。 赵国,想起来她打的第一场战也是在赵国。 长平之战。 顾楠深吸了一口气,长矛一横,播开了一片雨水,眼前模糊。 “这乱世,亦该当已有定数矣!” 赵国告破,天下十方,秦以得过半数。 王翦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矛,回过了头,高喝道:“众将士在!” “嗬!!” 似是山摇,喝声叫那半空之中的雨水一散,雨中,长戈落下,指向那合围之中的赵军。 ———————————————————— 我们这般人,生来就是为了打仗,然后战死在沙场上。 醉卧沙场君莫笑。 ······ 这乱世该有一个了结了。 ······ 莫回头看了,我们是迈着死路去的人,没有后路可看的。 ······ 将军,这天下真会有不战的世道吗? 谁知道呢? 没有,我们便杀出回来一个便是。 ······ 乱世久矣。 ······ 哈哈哈,是啊,可怜人。 ······ 不若早些打完。 ······ 我,要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 楠儿,代为师,去看看,那太平盛世。 ······ 太平盛世!! ······ 这乱世的结局,就从这里给我开始写下! 王翦的长矛落下。 “杀!!!” 万军冲出,撞破了这场风雨。 也似乎,撞破了这百年烽火。 ———————————————————— 哈哈哈,想不到吧,今天居然还是更上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一章:为这世道,送上一程 天将破晓。 雨声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停的了,只记得雨停的时候厮杀声也已经渐渐没去。多久了?大概是已经杀了一天一夜。 从第一天的夜间,到现在。 浑身已经再无力气,仿佛已经是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似是千斤之重的矛戈,向着眼前冲来的人砍下去。鲜血溅在脸上,视线都有一些微红。浑身发冷,但胸口却像是被灼烧着,在胸腔里涌动的血液似乎是最后提醒你,你还没有死的依据。 耳畔嗡鸣不止,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渐渐地散去,四周变成了一片寂静。 死寂得再无半点声音。 远处的天边云层自后闪烁着微光,被云层遮掩着,看不清楚。 直到一束光束终于冲破了云层的笼罩,照射了下来,投射在这片荒原之上。 光线终是照亮了这片笼罩在黑暗里的土地。 照在那些还活着的人身上。 一个士兵低着头,半跪在地上,两手撑着自己的身侧的长戈,垂着头。头发散乱,鲜血在他的脸颊上凝固,污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那双还睁着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地面。 云层破开,那抹阳光渐渐的从天隙升起,一束又一束的光线穿过了云层,应当是,黎明到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光照在身上的暖意。 士兵抬起了头,光线投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好像是终于有了一丝知觉,向着四周看去。 入眼的是流淌在地上的鲜血,汇聚在一起聚成了一片血泊。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腥臭,也不知道是血腥味还是尸体的腐臭。 数不清的箭簇插在地上,断剑残戈或是躺或是立在那,刃口反光。 尸体堆簇在一起,断肢落在地上,也许是刚被斩落,还在抽搐。 湿软的泥土被染成血褐色,草叶上血水混杂着雨水从低垂的叶尖滴落。 士兵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没有活下来的庆幸,也没有悲喜。只是空洞地收回了自己打的目光,遥遥晃晃地伫着自己的长戈站了起来。 仰着头,看着天光大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军胜了,胜了的秦军活下来的,或躺或坐在那,在没有声息了的那堆人中间,就好像自己也只是一具尸体了一般。 战场的一角,顾楠站在那,衣甲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黑哥站在她的身边喘着气,它也已经二十多岁了,不再是从前可以像是永远也不会累的那般跑了。 顾楠想将长矛从一个已死的士兵的胸口抽了出来,轻轻一拉,却发现自己的长矛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般。 慢慢地扭头看去。 她的长矛刺穿了那个人的胸口,而那个人的双手抓着矛头,圆睁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眼神之中有什么,怨毒,愤恨,还是快意,或是畏惧。 顾楠看不出来,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人。 半响,她将脚踩在了那个人的肩头,手中的长矛一抽,血滴溅落在一旁。 俯下了身子,伸出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 等她的手移开的时候那双眼睛已经闭上,她站起了身。 茫然地回过头。 身后,一片尸横遍野,铺开了这片荒原。 秦的旗帜染着血,在风中张开,正对着阳光。 顾楠微低着头,抬起了自己的手,沾血的长矛竖立向天,喘了一口气。 “大秦!!” 被压抑着的嘶吼,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叫人胸腔之中的那股鲜血一张。 如林的矛戈被举了起来。 威慑天地的吼声,传遍荒原,一声盖过一声。 “大秦!!” 王翦无力地靠坐在一个尸堆边上,咧开干裂的嘴巴,放声大笑。 老将恒乾提着自己的滴血的长剑,站在车驾之上,摸着自己的胡须,老迈的眼神却是炽热,笑了出来:“和这帮年轻人待在一起,还真是让人容易热血沸腾啊。”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在那呼声中,他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剑。 大秦,这一次,或许真能开辟出一个崭新的世间吧。 那就让老夫,以这枯朽之身,再为这世间送上一程,又有何妨? 赵王为解邯郸之围,调平阳十万军援于邯郸。 然平阳之南有秦南军,平阳之北有秦西北军,此举,却是将平阳十万之军置于其中而行。为避秦军平阳军将扈辄加急行军,使军伍疲敝。 秦军终至,围其军于漳水之北,二日,三十万人破十万之众于邯郸之南。 斩数难计,十万溃散,扈辄阵亡。秦军损军四万余,二十余万军围合邯郸。 同月韩非入秦。 赵王迁站在殿中听着战报,脸色愈加难看。 当他听到十万溃散,扈辄阵亡的时候,终是再无力气站着。 向后退了几步,摔坐在他的坐榻之上。 呆呆地看着眼前跪在那的人,咽了一口口水,不信地问道:“十万人,都没了?”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然是都没了。 殿下跪着的人轻声应道:“王上,是。” 赵王迁坐在他的坐榻上,再无半点力气,两手扶着身前的桌案。 “邯郸还有十万之众,还有十万之众,秦军不过二十万余。” 他像是喃喃自语,自顾自地念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了头来,红着眼睛说道。 “给我守住,守住邯郸,等到北境援至!” 昨天的更新有读者说吃牛肉不合适,其实是这样,根据史记李牧列传。“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常居代雁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为士卒费。日击数牛飨士,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厚遇战士。” 李牧长期驻守代地雁门郡,防备匈奴。他有权根据需要设置官吏,防地内城市的租税都送入李牧的幕府,作为军队的经费。他每天宰杀几头牛犒赏士兵,教士兵练习射箭骑马,小心看守烽火台,多派侦察敌情的人员,对战士待遇优厚。(额,这里直接复制了百度百科的翻译,我自己翻译不准确,抱歉。) 希望这个可以解释这个问题。嗯,先发一更出来,下一章还没写好,流汗,尽快发出来吧。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二章:忙里偷闲也是一种情怀 王殿恢弘,一尊大鼎立在王殿之前,从台阶下向上看,在这高高的殿门之前仿佛就像是鼎立着高空。 宫殿之前,一个人背着手站在那,穿着一身长袍,立在大鼎之下,仰头看着那立鼎的天侧。 一个宦官低着头小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韩非先生,秦王请先生入殿。” 韩非看着身前的宦官,点了点头。 那座宫殿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 就好似要压得每一个站在它之前的人都要低下头。 但是韩非却没有低下头,而是笑着,背着手昂首向着宫殿走去,一步一步地踏上了那段台阶。 他缓缓走进了殿中,殿中除了两旁的侍者,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坐在殿中,身上穿着黑色的华服,头戴珠冠。另一个人穿着一身官袍,立在坐着的那人的身侧。 韩非看着那个站在一旁身穿官服的人,同样的,那人也看着他。 倒是好久不见了,李师弟。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韩非对着他淡淡一笑,而那人则是轻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韩非李斯两人同学于荀子门下,作为同窗之友。 两人都很了解对方,也同样的两人也都明白,这一次,他们会是对手,而且不会再讲什么同窗情谊。 韩非抬起了手,对着那坐在座上的人朗声说道:“拜见秦王。” 说着行礼而下。 嬴政看着面前的韩非,眼中更多的是赞赏。 韩非之名他听闻许久,却是从未能见过这人一面。 他从今读过韩非所著的《孤愤》、《五蠹》之书,对于此人的才学,他已经倾仰许久。 脸上带着些笑意,嬴政轻挥着手说道:“先生多礼了,先生远道而来,寡人未能遣人相迎还望勿怪就好。” 韩非低着头:“不敢。” “听说先生还是李先生的师兄?”嬴政继续说道:“李先生曾教寡人至学,先生即为李先生师兄,如此说来非国礼,寡人还当对先生执礼才是。” “寡人曾读过先生所著《孤愤》、《五蠹》,则论“法”、“术”、“势”、“君道”其中治国之理,寡人还想多于先生请教一番,还望先生不吝。” 韩非轻笑了一声说道:“大王说笑了,非不敢当。” “先生过谦矣。” 嬴政对着一个空着的坐榻说道。 “先生请坐。” “谢大王。”韩非入座,一旁的侍者走上前来为他酌酒。 酒液清冽,流出壶中酒香自然散开,看得出是难得的好酒。 “听闻先生好此杯中之物”嬴政举起自己的酒樽:“特以此酒同先生共饮。” 韩非看着眼前的酒杯,良久轻叹了一声:“秦王礼遇实叫非有愧,非虽好这杯中之物,但是。” 韩非拿起了酒樽,其中的酒液轻摇:“此物,还是待非得成人之所托,再饮吧。” 说着将酒樽轻轻的放了下来,行礼告罪:“还请非大王恕不敬之罪。” “也罢。”嬴政也将酒樽放了下来,神色之中的淡笑未去,但是眼中露出了几分威慑。 看着韩非,轻声地问道:“那不知,先生此来秦国,是受了何人所托?” 韩非微微一笑:“虽有所托,但是来,却是非自有所求而来的。” 一旁的李斯没有说话,但是眼中的神色看得出,他已经猜出了几分韩非的目的。 “如此。”嬴政挥了挥手,两旁的侍者轻拜,无声退去。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李斯,嬴政和韩非三人。 “先生请说。” 韩非站了起来,看着嬴政,慢慢地躬下身:“非此次来,是想求全韩国。” ———————————————————— 山林之中,鸟鸣声不止,清脆婉转在这山间,倒是颇有几分动听。 树木旁的灌木低矮,偶尔传来也一阵细碎的声响,想来是什么小兽跑过,又或是一阵穿山风。 流水轻响,穿过林间,不深,水面清澈,甚至能看到水下堆在一起的卵石。 黑哥站在溪边饮水,黑色的毛发还有些湿看得出是刚刚被擦洗过,身后的尾巴时不时地晃上几下,应当是心情不错。 顾楠坐在黑哥的一旁,将麻布浸入溪水里,然后取出来,擦着甲胄上的血迹。 里面的衣服她是带了一些能够替换,但是盔甲就只能擦洗一下了。 索性血迹这种东西,也不算难洗就是了。 破了平阳军后,三路军正式合为一军,并没有急着围攻邯郸,而是准备休整一番,毕竟连战数月,就算是接连告胜,此时也不是出兵攻城的最好时候。 在邯郸和漳水之间扎营驻垒,以便日后进退,如果不出意外,要围攻邯郸也该是小半月之后了。 将甲胄的血迹差不多擦得干净,顾楠将已经变成了红色的麻布放在了一旁。 仰身躺在溪畔的草地上,半眯着眼睛。 山间的泉水和着鸟鸣难得的在这战事中偷闲,算得上是安宁。 顾楠的眼睛撇向一边,伸出手从一旁的灌木中摘下了一片叶子,放在了嘴边。 嘴唇含住叶片的一侧,随着顾楠闭上眼睛,吹出了舒缓清幽的声音。 不知名的调子,像是什么乡间小曲,带着几分恬淡和悠然回荡在山林之间。 泉水和鸟鸣的和谐并没有因为这个声音的出现而被撞破,反而显得更加流转,多了几分韵味。 黑哥的耳朵扑闪了一下,哼了一声,眯起了眼睛。 声音在山林之间轻转,却是叫人不忍打破。 黑哥难得的不发出一点声音的站在顾楠的身边,伸了伸脖子。 鸟鸣渐进,随着那叶片发出的曲声悠扬,一只鸟落在了黑哥的背上,跳了几下,侧过头好奇的看着那躺在地上的人儿。 过了一阵有欢快地叫了几声,向着远处飞去。 顾楠半眯着眼睛,直到一曲吹完,叶片被风吹起,落在一旁。 天色渐晚,顾楠看着天空上的行云发呆。 黑哥看着顾楠,低下头,蹭了蹭她的腰间。 顾楠看着黑哥一笑,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风吹过,山林间的树影一阵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顾楠牵过了黑哥的缰绳静静离开。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三章:不要随随便便念叨别人的名字 “求保韩国。” 嬴政的眼中似乎一冷,眉头微微的皱起,落在了韩非的身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了一些怒意。 一股莫名的威势从嬴政的身上涌出,迫向韩非,韩非的眼神不躲不避,看着嬴政。 “呵。” 半响,嬴政却转而一笑。 “好,寡人倒想听听先生如何保全韩国。” 李斯的神色之间也露出了一分无奈,韩非,还是这么天真。 人力终归是有限的,有些事,终究非是一人可以逆转的。 韩非却是坦然,依旧是他那股自信地气度,他就像是从未怀疑过自己一样,或者说他根本不能怀疑。 对于他来说,他的初心如此,以图明国之志。那么除了这一条路,他已经无路可走。 否则就是背趋本心,苟活亦同身死无别。 既然只有此路可走,何不坦荡而去,哪怕是死路一条? “大王,天下众数,是有七雄,秦赵楚齐燕魏韩。” 韩非缓缓地开口说道,声音朗朗,传于大殿之中。 “众为小,七雄而立,争天下之分。如今大王坐拥天侧,取天下其五,是为鼎。而韩虽居天下中枢,然地小而势微,是为角。韩无广地,难伸国力,国中兵无众,民无属。秦驱戈至,当无力制衡,以鼎击角,是可轻取。” 嬴政淡然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了一口酒,韩非所言他自然明白,韩国是为众国之弱,却居于天下要地,否则,他又何必急于灭韩? 韩非看着嬴政似乎还没有失去耐心,继续说道。 “然,灭韩,是天下知秦强,亦闻秦暴。” “韩王所求只保全先遗,保全众民,无有争意。仰秦地之强已久,闻秦攻赵,亦佐不言。遣非至此,临别泣至,称可为秦属,以求得全。” 听到这嬴政的眉头微皱,可为秦属,明面上的意思也就是归属秦国,成为秦之下国。但是韩国依旧为韩国,以韩王治理。 看到嬴政意动,韩非躬身。 “大王,取韩为属,可免于兵戈,以减征伐。” “韩虽地小物缺,但精冶铁之道,可供秦铁以强秦力。亦可为众国之弱趋,以明秦强非暴,亦来属附。如此秦可轻取弱国之众,以专御强。” 如果让韩国归附,可为天下之先,让那些畏惧秦国兵戈的小国亦来归附。 无需动兵就可轻取韩国,还有些许好处,不得不说,嬴政有些动心了。 他端着酒樽,酒樽轻轻地摇晃,似乎是在斟酌。 “先生远道而来,想来也是累了。”嬴政蹙着眉,却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此,寡人先安排先生休息,此话,再叙。” 韩非看着眼前的嬴政,眼前的秦王虽年纪不大,但是却是异常沉稳。 看来短时间里,是很难改变他的意图了。 他也不急,对于秦王,他只需将话说到即可,话说的太多,有时候反而会起到反效。 “这般,谢大王。” “来人。”嬴政敲了一下桌案上的铜片,声音传出去一个侍卫走了上来。 “大王。” “带韩非先生下去休息。”嬴政说道。 “是。” 侍卫带着韩非离开。 临走之前,韩非回头看了李斯一眼。 从一开始,自己的这位师兄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好像,是他占尽了优势,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这位师兄,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恐怕就是逆转之势。 韩非离开了,嬴政坐在那,身前的酒樽以空,他给自己重新添上了一杯。 看向李斯:“李先生,你怎么看?” 李斯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嬴政问他,他才看向嬴政。 眼中依旧平静,显然他很了解韩非,韩非的说辞并没有超过他的预料。 “大王,韩为秦属,大王不觉得和周国分封诸侯一样吗?” 嬴政的表情一变,周国分封是如何下场,眼下就能看得到。 国强无忧,国弱,则诸侯并起。 亏他刚才还曾想过韩非所言是否可行,如何可行? “大王。”李斯看着韩非离去的方向:“此不过是韩国对的避兵之策罢了,为秦属以强治国,依秦而扩土,图以自治。等到秦国势弱,他们就可以倒戈相向。” “韩非此来,图韩留存,是重韩之利益而来。他的辩论辞藻,掩饰诈谋,当是想从秦国取利。” 嬴政酌满了酒,放下了酒壶。 李斯最后淡淡地说道:“大王,这天下,一君可矣。” 分而治之,国强无忧,但国弱又会如何。 “可惜了如此才学,终不能为秦所用。”嬴政拿起了酒樽将酒喝下。 “啊对了,大王。”李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他的表情有一些古怪。 “怎么了?”嬴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了一句,然后继续饮酒。 李斯的神色无奈,但是还是轻声地说道。 “大王,大臣们多有上文,以让大王早日纳妃,称国不可无嫡。” “唔。” 一口酒水差点从嘴中喷了出来。 “咳咳咳。”嬴政将酒杯放下,脸色一阵红黑,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摆了摆手骂道:“那些人,每日不想着国事,脑子里都是些什么!” “此事再议!” “也好。”李斯也是擦了一下额角流下的汗。 君臣之间一阵诡异的沉默。 “李先生。”嬴政脸色怪异地抿了抿嘴巴,顿了一下问道。 “你,可有家室?” “大王。” 李斯的身子一僵,躬了躬身:“臣没有。” 嬴政看着李斯,眼里的目光就像是找到了知己。 抽了抽鼻子,叹了口气,那起了身边的一个酒樽,添上酒递给了他。 “来,寡人敬你一杯。” “谢大王。” 嬴政喝着酒,微醺地看向殿外。 纳妃······ 想到这,他的脑子里莫名的浮现了那个月夜之下身穿那江山锦绣起舞的身影。 晃了晃脑袋,真是,想什么呢。 不过,想起来,顾先生应该是已经兵至邯郸了吧,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啊欠!” 坐在兵营里的顾楠抱着长矛,打了一个喷嚏,搓着鼻子看了看四周。 一脸诧异,我感冒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四章:凶名之下 月夜静谧,小亭之中传来轻轻地酌酒之声。 韩非拿着酌满的酒杯对着那高月举着酒杯,月光悠远可望而不可即。 夜是有些凉的,但是韩非倒是随意地席地而坐,靠在院中的亭间独酌。 直到一个人的脚步声走进,他看了过去,是一个熟人。 李斯低着下眼睛看着坐在地上的韩非,摇了摇头。 “你倒是还有心情喝酒?” 韩非笑着抬手:“师兄至此,未能远迎,失礼了。” 李斯叹了一口气,一样席地坐了下来。 地上还放着一只酒杯,很显然,韩非早就猜到他会来。 他拿过酒杯,给自己添上了酒:“那日一别,倒是好久未见了。” “是啊。”韩非笑着对着他举了一下酒杯:“好久未见了。” 酒杯虚敬了一下,李斯将酒杯送到了嘴边一饮而尽,酒有些烈了,他倒是很少喝酒。 韩非也是一饮而尽。 两人在之间相互无言的喝了几杯,直到李斯开口说道。 “大王重视你的才学,为何不留下来,为在这大秦效力?” 韩非没有回答,李斯继续说道。 “或者你现在就离开秦国,我求大王留你一命。” 韩非依旧没有回答。 李斯沉默了半响,无奈地放下了酒杯:“为了那将要倾覆的韩国,你何必至此?” “何必如此执着?” 韩非轻笑着靠坐在那,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师兄,可还记得你我曾经的志向?” 李斯一愣。 “我之志。”韩非脸上的笑容依旧,但是眼神之中尽是肃然:“是为报国强韩。” “立志之日,就已经注定了我会走上这条路。” “若真如事兄所言,我岂不是背离己志?” “若能明志,身死又是如何?” 韩非看向李斯:“师兄,你的志向呢,当年,你所求是何?” 李斯侧过头看向亭外,似乎是看到了当年求学。 当年他所求如何? 李斯笑了。 “我当年所求,功名加身。” 但无论当年他所求如何,如今的他所求的也只有一件事了。 他抬起眼睛看着韩非,目光让韩非一怔。 “我如今所求,随我王,开创一个前无古人的世代。” 韩非看着李斯的眼睛,在那一双眼中,他似乎看到了那个世代。 那个让他都为之动摇的时代。 “哈哈哈。”韩非笑着站起了身:“那就让韩非,做一次这新世的绊脚石吧!” “师兄。”他看着李斯:“可别让非失望了!” “不会的。”李斯放下酒杯,正坐望着天穹:“那会是一个盛世!” 将布绑在伤口之上,鲜血染红了布条,但是也明显的也止住了血再涌出。 “就先这样吧,等医生空出来,就快些去找。” 顾楠将绑在士卒上的布条扎紧,叮嘱道。 军中受伤的人有不少,军医忙不过来,她虽然不算是医生,但是在战场上也算是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了。 大伤小伤却是都有受过,久病都能成良医,她是愚笨的,但是也至少能做些止血的处理,也算是帮上些忙吧。 士兵看着眼前带着甲面的丧将,有些愣神。 顾楠抬起了头,去发现士兵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你看着我作甚?” 士兵回过神来,带着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只是想,将军也不像军中传的这般凶煞。” “哦,军中怎么传我的?”顾楠挑了挑眉头,笑着问道。 “军中都说,将军是凶将,战阵里杀人无数,赤地遍野,杀至狠处,连己方皆斩。平日里见到尽量躲着走。” 士兵一笑:“今日见到却也不是这般才是。” 平日里普通士卒对于陷阵军和陷阵领将,都是避之不及的,毕竟那是一只凶军。 “哪有这般的。”顾楠笑着摇头。 拍了拍士兵地肩膀:“多谢休息,我去看看别的。” 说着,站起身向着别处走去。 “是,谢将军。” 士兵挪了一下身子,看着顾楠离开的身影说道。 果然,这才该是将军的模样。 等到伤兵都差不多安定了下来,营垒也已经扎了一半了。 营地间烧起篝火,士兵们煮起了晚饭。 “哎,你听说了吗?”一个士兵咬着嘴里的干粮撞了撞身边的人的肩膀。 “我们营旁的那山里是有妖精。” “我说,你就不能说些正事?” “嘿,这生死里来去的,还不让人说些闲话,还不是要把人逼疯了?” “而且这又不是假的,有人在山间找柴火的时候却是听到了山间传来了袅袅之音,甚是好听,就好似仙音。” “你说这事?其实说来我好像也是听得到过。” “真的?真的,快快,哼来听听。” “说实在的,记不清了。” ······ 顾楠坐在一旁的空地上,看着点燃的火焰,抱着怀里的有些发冷的长矛。 有人走了过来,抬头看去却是王翦。 “听闻还有一支军,正在驰援邯郸的路上,恒乾将军让我们留心些。” “这般。”顾楠的声音有些轻,点了点头,她也确实有些累了:“来就是了,来多少都留在这里。” “呵呵,你还是这般。”王翦坐在了顾楠的身旁,静静地看着军营。 火光之中,远远地听不清他们说这些什么,围在火边,吃着干粮在那大笑。 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你说,不打仗了,我们这般的人,会不会还不习惯了?” 没有回答。 王翦听到身旁轻轻的鼾声,侧过头,却是看到顾楠抱着自己的长矛垂着头,在那是已经睡着了。 笑了一下:“那时的你,也就可以不再穿着这身衣甲了。” 丧将军,背着这骇世凶名的人,又是一个怎般的人,有几人知道呢? 王翦从自己的肩上解下披着的披风,盖在了顾楠的身上,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眼中映射着火光。 额,看到有人评论不要变嫁,确实是单身的,这个是可以放心。然后是扶苏和天明年纪的问题,嗯,在这本书里扶苏的年纪恐怕小上不少吧,e。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五章:长醉不醒,快哉 嬴政手中拿着内侍早间递上的书简。 喝了一口温水。 天气渐冷,温水入喉散开一股暖意,杯中散着白雾。 韩非上书。 嬴政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了一个将亡之国,真的至于如此吗? 书简翻开,发出一阵卷动的声音。 直到嬴政看完,才将书卷合了起来。 韩非不可能说服嬴政,即使如此,他依旧为着那虚无飘渺的存韩之策努力着。 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集法家大成者,但是他算不得一个聪明人。 为了一个本就几不可能存在的目标付诸一切,这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会做的事情。 或许真正历史上的韩非也一样,作为一个口吃之人,他难有表达,但是他只凭自己的满腔热血宏才,写下一篇篇雄辩磅礴之文,只想盛强自己的祖国。变法无能,强敌四顾,孤身入秦,以求保韩而存。该只是一个执着的以至蠢笨的人。 嬴政下令,扣韩非入狱。 牢狱之中的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似乎还能投进微光。光线投在地上照亮了一块方光。 身下的干草带着发霉了似的气味,空气阴冷。 韩非身上穿着的华服不再,变成了灰白的囚服。但是他却依旧是那般坦然自若,带着那轻笑。 牢狱的狭道之中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回荡在狭道之中,愈来愈近。 一个人站在了那里,从墙上的那小窗投进的阳光照亮了他的半个身子。 手中拿着一壶酒,一只酒杯。 韩非转过头,看向那人,站起了身来,礼数周全:“师兄。” 李斯看着牢狱中的那人,眼前的人虽然穿着一身囚服,却还是那个气度翩翩的公子,全然不似身在牢狱之中。 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在何处都是这般模样。” 他示意了一下狱卒,狱卒点了点头,打开了牢门。 锁链轻响,李斯走进了牢房里,盘腿坐下,将手中的酒杯和酒放在了地上。 韩非也坐了下来,坐在李斯的面前。 小窗投进的光,照亮了两人的侧脸。 那时,他们也常是这般,坐而论学。 韩非笑着看着李斯,又笑着看了看面前的酒壶,只有一只酒杯,他知道李斯这次不是来找他喝酒的,而是来送他一程的。 李斯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他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师弟,已明己志否?” 韩非自若一笑:“报国之志,当身死为明。” 李斯点了点头。 “你好酒,我找遍了咸阳,这家,该是最好的。” 说着拿起了酒壶,递到了韩非的面前。 “哦?” 韩非拿起了酒壶,似是怀念地说道:“师兄还是从未送过酒给我。” 李斯垂着的嘴角翘了一下:“喝酒乱智。” 韩非摇了摇头:“喝酒明心。” 说着他看向了李斯,笑了笑:“师兄听说过吗,有人说一个人的最后一杯酒,会是他一生的味道。” “我很好奇,我的,会是什么味道的。” 李斯愣了良久,没有说话说,最后只是拿起身前的酒杯递给了韩非。 韩非接过了酒杯,酒壶倾斜,酒水流出,酒香溢散。 注酒的声音轻响。 就好像是在把注酒之人的一生,注入其中。 举起酒杯,韩非将酒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其中滋味却是五味混杂,说不明白。 最终变成了一味,如同苦入愁肠, “是什么味道。”李斯静静地问道。 韩非的眼角长泪横流。 似是孤愤,似是解脱。 “苦的。” 他终于是不再笑了。 眼前的视线模糊,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眼前大厦高立,人声川流,无有风雨,一片盛世之景。 他扭过头,顺着那窗外,看着那天光,出声说道。 “我好像,想到了一句。” 李斯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光线刺眼,让他眯起了眼睛:“一句什么?” “那千字文,或许,我能补上一句了。”韩非的声音恍惚,有些不清楚。 “九州禹迹,百郡秦并······” “我好像,看到了······” 韩非看着眼前那虚晃的世间,笑着说道。 李斯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一句,我会帮你写上去。” 说着,站起了身来,转身欲要离开。 “李斯!” 韩非在他的身后大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牢狱之中回荡。 李斯的身影在牢房的门口一顿。 韩非看着他的背影,模糊的眼中看到的是一个值得托嘱一切的世间。 他竭尽所能地说道。 “莫要忘了你说过的,一定要,是个盛世啊!” “嗯。”李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记得了。” “斯,说到做到!” 李斯的身影离去,牢狱的狭道之中,深暗无光,只有两旁牢房的窗中透进的一块块方光落在地上,将那走在其中的身影一次一次地照亮。 韩非再无力气,软软地靠在了牢狱的一旁。 双目无神地凝望着那抹淡光。 人生一场大梦,长醉不醒不为快哉? “快哉。” 喃喃着,他张了张嘴,想要抬起手中的酒壶。 酒壶没有送到嘴边,从手中落下,倒在地上,酒液倾流。 那只手也无力地落了下来。 韩非无声地靠在牢中,没有闭上眼睛,像是在凝望着什么。 韩非入秦,说秦王,望秦存韩不攻,划益敝而论,存韩可以威服众,不起兵戈以服弱国,不存则忧天下惶恐共抗秦侵。 李斯谏言,韩非为谋韩利而图,是以求缓兵而治韩,待秦攻众国而弱,再起韩而立。 年十月,秦王扣韩非入狱,赐酖酒而毙。 同年,韩国大将姬无夜身死,韩国有了一个新的大将,其名,卫庄。 似乎是感觉有些冷,顾楠睁开了眼睛。 眼前朦胧,但却是已经天亮了。 兵营之中安静,营房还没有扎好,士兵们就靠在火边休息。 扭头看向身边,王翦坐在那,睡得很沉。 肩膀上似乎搭着什么东西,侧头一看,却是一件披风。 顾楠淡笑了一下,站起了身,抱着长矛,看着远处的山林与天际之间,阳光升起。 嗯,下一章还是会晚一些,还没写完,咳咳。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六章:重要的事情应该拿一本小本子记下来 黑哥站在一旁,时不时打着鼻鼾。 顾楠将自己肩上的披风拿了下来,折了几下准备放到王翦的身边,却见他已经醒了过来。 “谢了。”顾楠耸了耸肩膀说道,将披风递给王翦。 王翦笑了一下,接了过来:“没什么。” 看了看四周,士兵睡得横七八竖的躺着:“这些天大家都累了。” 说着将披风披在了肩上。 “绕了小半个赵国,能不累吗?”顾楠说着,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块干粮。 也不觉得干不干净,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怨念的说道:“何况还吃的都是这些东西。” 在她的感觉来说,这就和吃土是没有味道的差别的,唯一的不同估计就是土里还会混上些石子。 “行军打仗,你也不是不知道,有的吃就不错了。”王翦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怀里却发现是身上没带干粮,想来还是放在营房里。 顾楠随意地将自己手里的干饼没咬过的一半掰了下来,抛给了王翦。 “谢了。”王翦接过了干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今天可以让些士兵去山林里弄些野味来,偶尔开开荤的。” “早该如此。”顾楠将最后一块干粮扔进了嘴里,拍了拍手。 看着那山里似乎思索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嘴巴,笑着看着王翦问道:“你说这山间里会有什么,我是有些想吃鱼。” “啊?”王翦还是第一看到顾楠这般的模样,愣了一下,笑着摇着头:“哈哈哈,我倒是更想吃些肉食。” 一个士兵却是在这时候走进了营里,远远地看到顾楠和王翦,走了过来。 “顾将军,王将军,恒乾将军请二位去中军营帐。” 顾楠和王翦对视了一眼,相互皱了皱眉头。 把他们两个一同叫去,显然是又要事相商。 难道这么快就准备动身围攻邯郸了不成? “我们知晓了,现在就过去,多谢兄弟了。” “将军言重了。” 中军营帐之中,顾楠和王翦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老将恒乾站在桌前,支着身子看着身前的兽皮,面色凝重。 看到他的这副模样,顾楠和王翦也严肃了起来。 看样子不会是一个好消息。 “二位将军来了。”恒乾抬起头看着顾楠和王翦对着一旁的两个坐榻说道:“请坐。” “谢将军。”顾楠和王翦坐了下来。 恒乾看着兽皮,皱着眉头问道。 “想来二位将军盖是都已经收到了消息,还有一军在驰援邯郸。” 说着,恒乾的一只手指指着兽皮的一处,这兽皮上却是一张简略的地图。那手指落的地方叫做雁门关。 随着话声继续,手指轻轻地向着邯郸横移。 “此军约莫十万,从雁门之地而来,一路南下,目前约莫已经行至太原。最多再十日,就会援至邯郸。” “北境。”王翦皱起了眉头,却也不出所料。 如今赵国南有秦军入境,东上有燕地吃紧,若是说赵国还有兵马来驰援邯郸的,应该也就是北境之侧了。 不过赵国的北境之军还是只有一支,若真是这支军的话就颇为棘手了。 顾楠坐在一旁,昨日王翦和她说还有一支军在援向邯郸的时候,她估计也是太累了没有去多想。 如今想来,赵国北向匈奴,北境之军,想来是抵御匈奴之伍。 而战国末期,赵国确实是有一支军常年在外抵御匈奴,直到秦军入境才从北地驰回。 这支军却是有一个领将,顾楠的眉头一皱。 她也是太久没有去回忆那些记忆里的历史片段了,却是忘记了赵国还有这么一支强军在侧。 战国四将,白起、王翦、李牧、廉颇。 而那御有赵国北境之军的将领,就是李牧。 赵国末年最后还能够支撑危局的名将。 如果历史没错。 顾楠捏住了手,李牧用着十万之军配合邯郸守军,抵御了秦军的进攻,并且大败秦军于肥下。 不会,顾楠很快冷静了下来,征战十余年,她也不会再为这些小事乱了阵脚。 如今己方兵力占优,历史上的李牧是利用了秦国的心里调虎离山,最后又合围埋伏的方式赢得了胜利。 如今自己既然在这场战事之中定然不会让这般的事情再次发生。 “李牧。”王翦说出了这个名字。 “嗯。”恒乾点了点头:“此人常年镇守关外,于匈奴周旋,更是退其数年不敢进犯。骁勇善战,其下的士卒通晓骑射。有此军在外······” “邯郸之中还有十万兵力。”恒乾皱着眉头。 “如果现在围攻邯郸,十日之内不能破,恐怕会给此军可乘之机,从合围之外突进。倒是和邯郸之中的守军内外夹攻,我军恐陷不利。” “今日请你们到此,就是想问问你们如何看。” 对着李牧恒乾也觉得颇为棘手,有他在外旁顾,想要全力进攻邯郸,恐怕颇为困难。 “先制李牧之军。”顾楠出声说道。 王翦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进攻邯郸确实先应该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我亦觉得如是。” 恒乾看着地图上的邯郸,点了一下头:“好,那我们以逸待劳,主营为守,只等那李牧军而来。” ———————————————————— 马蹄声连成一片,步卒扛着身上的行装小跑着。轻微地喘息着,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凝成一片白雾。 大军行过,将前几日刚下过雨的松软土地踩得坑洼。 走在最前面的将领摸着自己的胡须看着南面。 他刚收到消息,扈辄十万军破于邯郸之南。 扈辄虽然算不得良将,但是行军到有一番他自己的章法,这么轻易的就被破了,还是围剿。 看来秦军这次所派之人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了。 当然这和赵王所令也不无关系。 平阳位于邯郸之侧,其中驻军十万秦军攻邯郸定有顾虑不敢轻易妄动。 赵王却将平阳之中的十万军挟来邯郸,四面环敌,十万军弃城而行,如此岂不是羊入虎口? 赵王······ 将领无缘由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也老了啊。 这赵国,后路何在?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七章:不要随便发好人卡 也罢。 李牧握住了自己的手心,不若就当是破那匈奴一般,叫那秦军十年不敢再入境便是。 此战,是败不得的。 李牧拉着马的缰绳走在军前,行阵之间,他的眼神就像是他当年初到塞外时一样,意气风发,无顾其他。 而他身后的北境之军亦是如此,如此将者已为军魂。 ······ 顾楠扛着自己背上的长矛,骑着黑哥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一千陷阵军士。不少的士兵被派去山间搜罗野味去了,军营里又不能无防,所以得有一支军巡视四周,虽然这附近应该是没有赵军了,但是还是小心些的好的。 一般的士卒急行军多日,前些天又淋了场大雨打了一仗硬的,后来又是一阵冷暖,没有伤寒就是不错了,也不指望他们还有什么力气巡逻,就算是真的被他们遇到这赵军,恐怕一时间也难组织起战力。 所以这差事就被派给了顾楠手里的陷阵军,调了一千人出来,将四周巡查一遍就是。 “全都精神些!”顾楠看着身后的陷阵军,脸色有一些郁闷:“让你们休息的时候不休息,现在倒是瞌睡起来了。” 身后的一众陷阵打起了精神,但是还是难免打了个哈欠。 甲面下的眼神带着一些些的怨念,怎么就是不好好休息了,昨夜明明在扎营好不好,哪来的时间休息的。 但是他们也是识趣的没有说话,他们也知道将军估计也是郁闷这个差事,正没处撒火呢。 这时候可没人敢上去触眉头,纷纷缩缩脖子。 “真是的,凭什么他们野营我们干活啊······”顾楠黑着脸嘀咕着,想起出来的时候王翦那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果然,王翦那小子肯定是贿赂恒乾那老头了,不然巡逻这种事情怎么样也应该是他们骑兵的活吧! 不过抱怨归抱怨,这种关乎性命的活还是只能认真做的。 而且应该也遇不上什么人。 远远地却是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顾楠的面色一黑,说什么来什么,就不该乱说话。 皱着眉头,拉住了黑哥的缰绳,抬起了手。 黑哥配合的无声地停了下来,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陷阵军也一瞬间停下了脚步,手放在了自己腰间的剑柄上。 顾楠沉默了一下,脚步声在靠近,但是听起来并不多,约莫也就只有百来个人不到。 “靠上去。” 轻声说了一句,通过内息声音确实清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放轻了自己的脚步,陷阵军的每一个人都学过些轻身的功夫,刻意为之,在这松软的土地上行走却是一点都没有声音。 直到临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顾楠才远远地看到山路的尽头,走来一队的平民装扮的人。 顾楠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一些,陷阵军也松开了手中的剑柄。 队伍走了上去。 平民看到走上来的军伍,纷乱了一阵,聚在一起,眼神之中带着恐惧还有一些绝望。 顾楠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从黑哥的背上跳了下来。 看着顾楠走过来,平民们都向后退了半步,没人敢说话。 顾楠四下看了看,确实看到一个小女孩正缩在一个女人的背后天真地看向她。 慢慢走了上去,在女人慌张的目光中蹲在了小女孩的面前。 “小妹,你们,为什么在这儿?” 小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她,有些见到陌生人的怯意:“妈妈说我们的家在打仗,要去别的地方。” “这样。” 顾楠抬头看了一眼一众人,大部分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想来是男子都被征召去打仗了。 “军,军爷,我们,没有钱。” 拉着小女孩的女人几乎是要急哭了,将小女孩往身后藏着,想来就是女孩的母亲。 看他们来的方向,应该是平阳安阳那面的村庄,南军来的路上估计是受到了波及。 “噗通。”女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求,求军爷放过我们吧······” 小女孩有些慌乱,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跪下,但还是乖巧的跪在了母亲的一旁。 “起来吧。”顾楠淡淡地说了一句。 回头看了看陷阵士兵,无奈地抿了一下嘴巴:“看什么,还不让开。” “哦哦。”陷阵军立刻放开了兵器,分开站到了两旁。 顾楠对着母女指了指身后的路:“向那还有军伍,要不了多久会打仗,你们走西边的路,去武乡,应该打不到那边。” 说完就回身翻身上了黑哥的背,黑哥看了顾楠一眼打了个鼻响。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那母亲不停地说着,在地上拜了几下,才拉着女孩的手站起身,和一众人准备离开。 “等一下。” 等他们走了几步,顾楠却又叫住了他们。 似乎是担心顾楠又反悔了在这些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 顾楠对着陷阵军轻声说道:“前二列将自己身上的干粮拿出来。” 平民拿了干粮就逃跑似的离开了。 临走之前,那小女孩却是拿着自己怀里的干饼,怯怯地看着顾楠:“谢谢军爷,你是一个好人。” 陷阵军跟在顾楠的身后。 一个人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 “连句谢谢也不说,对我们怕得像是遇到了劫道的一般。” 另一个人轻叹了一声:“你自己是怎么样的人你不知道,遇到我们,倒还真不如遇到劫道的。” 说着向后看了一眼。 “算他们运气好吧,倒是将军,明知道这些人是不会领情的。” 他身边的人看了一眼走在前面骑在黑马上的人。 凑到了他身边笑着小声地说道。 “你懂什么,将军是出了名的面冷心善,心口不一,旁人理解不了就是了。” “你们几个!” 顾楠回过了头,眼角抽了抽:“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脸色发黑,看来平日里是对这些小子太好了,是该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面冷心更冷了。 三人立马闭上了嘴巴,缩着脖子,他们怎么知道这般小声将军都是能听见。 “呲,哈哈哈哈。” 一旁的人看到三人的模样笑出了声。 敢调笑到将军头上,回去怕是有的他们受了。 一个好人吗? 顾楠想着那小女孩最后的一句话,摸了摸自己的甲面。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呢。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风起兮 等到顾楠她们巡完一圈,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西边的天空随着夕阳微沉被染成了红色,空气中带着浅浅的冷意也因为火焰散开。营地里是有些暖的,火焰上烤着些野味这算的上是行军以来难得的开了一次荤了。 士兵们都显得火热,围着篝火笑闹着,就好似现在不是打仗一般。 就连恒乾也不再心事重重的模样,拿着个烤肉大快朵颐。 李牧军从北境驰援而来定然是军阵疲敝,即使其军精锐,比起他们的疲军,秦军养精蓄锐定然是更有优势。 只能说老将不愧是老将,即使是难得的玩乐一番的时间,脑子里想的也是战事如何。 顾楠自然是难有这么高的觉悟了,坐在一旁吃着她的东西。 只能说王翦还算是有点道义,给她是抓了两条鱼来。 鱼汤入口暖意温存,虽然没放得什么盐和调味,但也是足够鲜美,相比于那些油水过重的肉食,果然还是这东西清口许多。 煮的有些发白,味道厚醇,还有些汤,浅抿了一口,眯着眼睛。 中军的营地上点着一个大篝火,看那边热闹的模样,想来是在闹着什么。 将领也没有去管他们,甚至有一些还被拖进了他们其中陪着他们一同笑闹。 王翦好像也被他们拉近了那里,站在中间唱着什么,怎么说呢,鬼哭狼嚎的。 年轻人啊,顾楠摇了摇头,她这般的老人是已经没有那种精力和他们闹腾了,也不知道王翦是怎么还有这些力气的。 吹了吹鱼汤上的热气,又喝了一口,咬了一些鱼肉入嘴,鱼肉是已经被煮得松软了,抿一下就会散开。 等到王翦嚎完了,却见他和那些士兵们聊了几句向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直到王翦走到了她的面前,顾楠端着自己面前的碗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干嘛?” 王翦笑着向着身后指了指:“不去说些什么吗,鼓舞一下士气也好。” 说着看着那个篝火,轻叹了一声:“毕竟要不了几天,就又会是一场大仗了。” 鼓舞士气? 顾楠看着篝火的方向,火光映射着的脸庞倒是笑得开心。 笑了一下对着王翦说道:“是说上几句,还是像你那般嚎上几句?” “咳,为兄是不擅长这些。”王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他那嚎声却是难听,他自己也是明白。 顾楠笑着摇头,最后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士兵们看着走来的那陷阵将,相互看了看,都有些惊讶。 王将军居然是真把陷阵将叫了过来和他们胡闹。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哄,然后一群人闹哄哄的让顾楠唱一个。 让陷阵将唱上几句,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顾楠看着眼前哄闹的众人。 要不了几天又会是一场大仗,而那场仗之后,还有很多很多的仗要打,也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 举起碗,朗声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征四方?” 短短四句,却是唱的士气磅礴。 叫人心血喷张。 营中的火焰跳动着,火焰旁的人怔怔地看着那火光之中的将军。衣袍被风卷动,面甲凶肃,直视苍空。 直到顾楠再一次唱起。 开始有人大笑着跟着唱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征四方!” 王翦笑着站在一旁,侧过头看着那站在军中的白袍将,又看向一旁的微红长空。 风吹开了云层,天是晕红。故乡何在,待我威加海内,身披战袍我会归来! 唱着唱着开始有人哭了出来,一边遍哭着却是一边大笑着,发不别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想起了那个故乡,还是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就这么死在还未归乡的路上。 他们是军伍,他们的职责,就是征战四方,替王明侧,威加宇内。 似那大风,卷开那天地浩荡。 歌声越来越大,坐在一旁的恒乾都是听到了,听完这歌,高声长笑,一起喝着大唱。 歌声粗狂,惊动着那山林之间的飞禽走兽不得安宁。 笑声张扬,响遏行云,让那天空云开雾散。 唱了数遍,那歌声一转,继续唱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怎么说没有衣裳,我愿与你穿同一件战袍,君王让我们出兵打仗,且修好我们的戈与矛。我们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怎能说没有衣裳,我愿与你穿同一件长衫,君王让我们出兵打仗,且修好我们的矛与戟。我愿与你一同征战!)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怎能说没有衣裳,我愿与你穿同一条战裙,君王让我们出兵打仗,且修好我们的甲胄刀兵。战路同行!)” (《秦风·无衣》出自诗经,相传是在秦军之间流行的战歌。) 长歌横空,行于天中。 赵王坐在他的大殿之中,秦军在破了平阳之军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侵邯郸。 虽然他不知道秦军在想什么,但是却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如今只要能等到李牧的北境之军感到,赵国的邯郸之围就定会有好转。 就在诸国的视线都聚集在秦赵燕三国的战场上的时候,秦国却是此时又做出了一个让世人惊讶的举措。 举兵攻韩。 由大将蒙武蒙恬率军直攻韩国新郑,同时随军的还有一个剑客,听闻是秦王新召的剑师。 嬴政笑着将一颗黑子放入棋盘,这一颗黑子却是如同一柄利剑直逼白子的喉间。 坐在嬴政面前的是一个身穿官服的老人。 老人手中持着白子,看着嬴政落下的一子,叹了一口气:“大王,你真欲举兵攻韩?” 说着,将白子放下,却是将白子救活。 嬴政皱起了眉头,拿着黑子在手中转着。 “是。” 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眉头轻蹙,但还是轻笑着。 “国尉有话要说?” “是。”老人斟酌了一番说道:“大王不觉得,用兵过甚吗?” “将韩为属,天下也依旧是大王的。” 战国烽烟 第一百八十九章:最好是都活着回去不是吗 “用兵过甚。” 嬴政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在棋盒中拿起了一颗黑子轻轻的放下,发出一声低闷的声音,落入棋盘之中。 “何为用兵过甚?” “这天下百年烽火战乱,是为用兵不甚?”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老人,眼神逼人:“要想再不用兵,这天下只能有一国一君。” 黑数过白。 “所以,韩国,必当消泯。” 老人拿着手中的白子再难落下,已是败局,棋局已经尽碎,即使在走下去也无意义了。但他还是继续说道。 “大王,专治强敌即可,弱敌屈兵而威服,亦能所得共治,何必非要倾国而损民。” “这万民早已难经征战,少些征伐岂不亦有益国中?” 嬴政看着这必胜之局,突然说道。 “国尉,顾先生曾经教过我一句话,我觉得用于这当今时局,却是最好的解法。” “丧将吗?”老人摸着自己的胡须,微叹了一声。 丧将其人,他亦常有听闻,从那千字文和治军之道来看,此人是有良才的。 “不知是何话?” “破而后立。”嬴政说出了这四个字。 将手边的黑棋盒推开:“国尉,你输了。” 老人神色垂颓地看着棋盘之中,手中的白子久久不能落下。 破而后立。 难道真要那山河破碎,万民流离,才能重整此世? 这当世,真的没有一个人逃得了? 很久老人才将白子放回了棋盒之中,站起了身:“大王棋艺精进快速,老夫不堪博弈矣。” “国尉过谦了,侥幸而已。” 老人站起了身来,神色轻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缭,告退。” “嗯。”嬴政点了点头,看着尉缭离开,将棋盘之中的棋子归整。 老人走向宫外,破而后立,强制于法权,此法可成与否,他不知道。但他明白,这不是他所求的治世之道。 尉缭回过头看了一眼那蕲年宫,略显瘦削的身影看起来很是疲倦,有些佝偻。 老夫的归处看来终究不是这秦国了,这天下以是无处可去矣,全且归去吧。 尉缭眉间的皱纹更加深了几分,他年少时曾学过观占面相。 秦王之面相刚毅,却缺失仁德。 希望是老夫这次看错了吧,否则,也不知道会是这天下的福还是祸了。 细密的雨点打造帐篷上发出一阵阵敲打的声音,在军营之间起伏不定。 这时节的雨倒是多了些,这几日又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但是绵绵地一直下了好些天,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 这是带来了诸多不便的,别的不说,就说是山林之间的柴火如今拾来都不能点燃,非要放在营帐里晾干了才能点火。 而且雨天更影响了巡队的视野和范围,这样的天气淋上些雨若是士卒受病,更影响行阵战事。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这雨虽然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是这些天小半个赵国估计都在下雨。北境来的李牧军恐怕也免不了苦恼一阵,和他们不同,这支北境军现在恐怕还在百里加急地往邯郸赶呢。 顾楠坐在营帐之中,抓着自己的头发,她现在正在回忆历史上这场战事的每个细节。 说实话,她当年也不是学历史的,脑子里那些可怜的历史知识天知道还够用到什么时候。索性,战国时期这几个著名的历史战役,她还是记着一些。 李牧大溃秦军的第一战,此次是秦军第一次攻赵,加上如今己方身处的位子,那么这一战不出意外会向着那场肥之战发展。 肥之战,秦国兵力直抵赵国都城邯郸,李牧率领北境之军南下与邯郸之军回合在宜安和秦军对峙。恒乾但又秦国兵力在外难堪长战,所以准备诱敌出城,进攻宜安之侧的肥地引李牧来援,待李牧军出营后再将其截杀。 不料李牧不受引诱,反而撑着秦军攻肥之时,攻取了秦军本阵。 待恒乾回援之时在两侧安排大军钳攻秦军,最后将秦军击溃。 若是说李牧的计策多么惊艳是没有的,甚至说根本没有什么计策。只是利用了秦军当时的心理而已。 但是李牧领军的才能就表现自他对人心局势的把控和揣度。 破匈奴亦是这般,先示敌以弱,囤聚军备,待匈奴大军南下,再转而包抄。 而一场战事的胜败,奇计不是唯一,或者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领军之人能否看破整个局势,攻敌以弱而至胜。 肥之战,李牧就看到了秦军难撑久战的心思,固守不出消磨秦军的耐心和斗志,最后露出破绽,一举击溃。 和李牧这般的名将对军,顾楠心里很难有把握,同样的,在秦军之中,恐怕就算是王翦也难有胜算。 即使顾楠知晓肥之战的战况和破绽,她可以固守本阵,也可以借此对李牧军实行反包围。 但是只是将历史上的破绽弥补,若是不能一举击败李牧,之后的对局如何,恐怕就会陷入她难以把握的局面了。 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搏上一把了。 顾楠皱着眉头提着笔写着手中的记文,这是她以防自己有所差错所做的肥之战的推演。 其上写着她能想到的秦军和赵军交战之后会发生的各种可能。 这一战她不想像那历史一般败去,这天下就快平定了,这战事她早已经不想再打了。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想起那日的军中长歌,顾楠的嘴角微微翘起,摇了摇头。在看着手中的书时,眼中定定。 出征的时候她和王翦说,她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去。 与子同衣,身披战袍,她是想都活着回去的。 雨声淅沥,轻打在山林间,军营里发出细密的声音,轻响了一夜。 军营之中的那火光在照在帐篷上微晃,火光在雨夜之中晕开,亮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阳光初照,山中的树木夜间带着露水泛着点点的微光,从叶间滑落,摔在地上浸入土里。 雨是停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下。 雨夜里被打落的树叶落在地上,上面蓄着一些雨水,飞鸟扑闪着翅膀落在一旁浅酌着。 “唔。” 桌案上的油灯还亮着,趴在桌子上的顾楠皱了皱眉头,却是不小心睡着了。 睁开眼睛,撑着桌子坐了起来。 长出了一口气,头还有些晕,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看着手中的竹简,提着笔,眉头轻蹙。 “嗯,是写到了哪里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章:观大局而为 李牧军中,一个人骑着马看着外面的阴天,眉头深锁。正是赵王派于北境通令之人。 昨日下雨,李牧居然命军队驻扎营帐,休整了一日。 平日行军也只是比寻常对的行军速度快上一些。 如今邯郸十万火急,这李牧如此行军到底是意欲何为? 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是赵国存亡之际了吗,如此行事,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 想到这叹了口气。 “先生,在叹什么?” 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那人回过了头,却见到李牧正骑着马站在自己的身后。 面色有些难看地行了一个礼:“李将军,如今天已经放晴,还是尽快让军阵驰援邯郸为好。” 谁知李牧却是平静着摆了摆手。 “先生莫急,待军卒吃完早用,休整片刻我自会下令行军。” 还吃早饭! 站在李牧身边的人脸色愈加难看,如今赵国深陷水火之中,这李牧倒好······ “呵。”气极反笑那人冷笑了一声:“李将军,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牧看了他一眼,神色没有什么波动,淡淡地说道:“援救赵王。” 那人一愣。 “那你,那你,如此行事,到底是为何?” 说着郑重地说道。 “赵王如今安危为定,邯郸之侧就是秦军,赵国安危全系于你北境之军。你如今却是如此怠慢军阵,你是想等邯郸破了再去收场不成!” “先生。”李牧笑出了声,打断了那人的话,摇了摇头:“先生是把李牧视为什么人了。” “牧且问你,如今秦军开始围攻邯郸了没有?” 那人被问住了,他如今身在邯郸数百里之远,怎么会知晓这些事情。 但是看着李牧是想要解释的模样,强沉下气来,摇了摇头:“我,不知。” “定是不会攻的。” 李牧不紧不慢地说道,看上去很是自信。 “为何?”那人更不明白了。 “邯郸之中虽只有十万军,皆为从王之众,是我赵军精锐。秦国虽有三十万军,但是想要短时间内破城,定是不可能。” 说着,李牧看向眼下的军阵:“如今邯郸之外还有吾等十万之军。若是此时秦军攻城,围攻邯郸,我等从后方包抄,战况如何?” 那人眼前一亮:“秦军分围邯郸四侧,我军突至,内外夹击,战况大利。” “所以短时间内,秦军是不会攻城的。为了后方安稳,他们定是要先将我军击破,才能放手围攻邯郸。” “所以暂时,邯郸无忧。” 李牧说着,带着那人走在营帐之间继续说道:“先生也说我军系着赵国安危,那我军就定是不能被破了。 “是。”听李牧解释了着些许那人也不再是那般咄咄逼人了,而是安静地听着。 “我军从北境而来,若是千里奔袭,待至邯郸,我军是如何情况?”李牧问道,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块干粮,咬了一口。 那人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沉沉地说道:“军伍疲乏,难有战力。” “秦军在侧,我们难入邯郸,请问先生我们那时的局势如何,如何与秦军交战?” 那人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昨日那场雨若是坚持行军,军中定有受病折损之人。” “如今行军之速,不出三日就可抵达邯郸,还未过了秦军的耐心。所以我们也不必急,在行军路中,无端的折损了军力,才是不智。” “如此。”那人点了点头,神色也平静了下来:“在下,受教了。先前不敬还望王将军勿怪。” 李牧笑着摆了摆手:“先生勿要自扰,但又国事是好,先生只是忧急无顾了其他而已。” “如今秦军征战在外,正是连胜,斗志高昂之时,我们拖上一会儿也无大碍。而且他们征战在外,定是不可久战。稳固阵脚,秦军自会不攻自破。” 轻笑着说完,李牧手里的干粮也吃完,舔了舔手指,看向身旁的人:“先生要不要吃上一些,我们军中的行粮还是极好的。” “哈哈,那就多谢将军了。” 李牧军抵达邯郸是第三日,这些天是没有再下过雨。 因为秦军在侧,以至并没有直接进入邯郸,而是在邯郸北侧驻扎营垒筑垒固守不出。 一时间,邯郸,秦军,北境之军却是成了三角之势,对于赵军来说形势陡然好转。 而对于秦军来说却是变得颇为棘手。 想要进攻任何一方另一方就会来援,即使秦军足有三十万兵力一时间竟然也只能和这两支赵军僵持不下。 赵军固守不出,拖了两日,恒乾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忧虑。 秦军在外,如今要同时支撑韩国和赵国的战事却是国中吃紧,此战是不能久战的。 赵军固守不出,能做到的该是只能将一军引出来截杀了。 日光正盛,入冬的寒意也没有那么重了,正好是正午时分。 顾楠掀开了营帐的帘字,却见恒乾和王翦已经坐在了其中。 讪笑了一下:“抱歉,我是来晚了。” 心下也是郁闷,每次有这种议事。明明她已经都是提前些许到场了,为什么还是最后一个才到的。 “无事。”恒乾笑着摆了摆手,等到顾楠坐下面色才认真了起来。 开门见山地说道。 “二位对那北境之军如何看?” 王翦的脸色也不太轻松很显然他也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样的局势。 本想趁李牧军赶至身疲力竭之际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料李牧军根本不是疲军,完全就是战力全盛,而且其军中有一支骑军其擅长骑射游击。 王翦军和他们试探了相互一番就退了回来,很简单,没有把握。在邯郸之外的平原,赵军骑射游击的战术实在是太过麻烦了。 “此军如今在邯郸之外驻营是想和邯郸守军成相互守望之势,我军想攻一方都会有所掣肘,只能做策将他们引出交战。” “是啊······”恒乾的手撑着桌子,眼神不定。 李牧此人传闻用兵慎重,想要将他引出是不容易的。 “恒将军。”顾楠坐在一旁:“我有一策或可一试。” 本来今天是想努力三更的来着,但是啊,进化这件事情真的是很难啊,流汗。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一章:说这种话往往就是转折点了 “驾!” “后队,跟上!” 战马声嘶,不算快,但是沉闷的踩踏声惊扰了沉寂的平原,烟尘飞溅,弥漫在长原的尽头,让那天空看起来都有些微黄。 声音渐近,是一片兵戈直立,刀矛如林。 士卒扛着长戈走在前头,压了压自己的头盔,将自己的眼睛抬起来,看着前路。 看着什么是没人知道,只知道那盔下的眼神无有退意,只向着前路看去。 战马之上骑兵紧扯着战马的缰绳,马蹄在泥土上踩过,将沙土翻开。 成列的战车车轮滚动,带着颠簸,碾动的声音在军阵之间回响。 恒乾骑在一匹战马之上,身上的衣甲披挂得整齐,腰间挎着一柄长剑,身后的披风轻轻翻动,摸着自己的胡须。 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他们来的方向,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行兵之策,既已作出定夺,就不得再有顾虑。 ———————————————————— 李牧坐在自己的军帐之中,两手支在身前,桌案上摆着他的佩剑。他半合着眼睛,看着桌案上的长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已经老了,能在这战阵之中征战的时间也不多了。 秦军在赵国之侧虎视久矣,以秦国虎狼之心,不讲赵国吞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这一战,他要的可不是固守,等秦军粮草辎重枯虑无可奈何地退去。 他要的是大破秦军,让秦军不敢再犯赵国的边境。 这才是他身为赵军上将,该做之事。 秦军。李牧的眼睛里闪烁着决然的神色,我赵国,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 一个士兵走了进来半跪在地上。 “将军,前斥来报。” “让他进来。”李牧的声音平缓,似乎对着此时来的消息并无惊讶。 “是。” 士兵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秦军远战,定是希望速战速决,如今战况却是分为三合之势,赵军固守,秦军要破邯郸极为困难。 所以定时会想办法将他们引出营垒交战。 不出差错,如今的秦军也是时候该有动作了。 ······ 很快,一个骁骑模样的人进入了帐中。 “将军。”骁骑行了一个军礼。 “有何战报?”李牧没有去看骁骑,而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桌案上那长剑的剑柄之上。 如果不出意外,是可以行军了。 骁骑走上前,躬身在李牧身前:“秦军十余万军从本阵迁出向着肥地去了。” 李牧一直垂着的眼睛抬起了一些,声音的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十余万?” 秦军兵力三十万,如果十余万前去了肥下,剩下的兵力会在何处。 本阵之中又会有几多兵力? 李牧沉默了一下,取出了一张兽皮,那是一幅简图。 他看着简图斟酌了一下,在图上圈了几个地点,递给了身前的骁骑:“去这几个地方探查一下,看一下是否有秦军兵力,兵力几何?” “是!”骁骑接过兽皮躬身退下。 ······ 三日前。 “首先。”顾楠看着恒乾,指着桌案上的地图:“恒将军,可率军北上攻取肥地。” “攻取肥地?”王翦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量:“以如此方式引李牧军出兵支援吗,以李牧之能可会出军?” “不。”顾楠摇了摇头:“他肯定不会出军支援。” ······ 夜半时分,日暮西垂,就好似一张黑色的幕布在天侧缓缓拉开,渐渐遮蔽了阳光。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走进了李牧的营帐,神色有些慌张。 他是邯郸在李牧军驻扎之后就遣来的副将,名是赵葱。 “李将军。” 赵葱看到李牧安然自若地坐在营帐里喝水,神色更加急切了几分。 “李将军我听闻秦军出兵攻于肥地,不知是否是真的?” 李牧看了赵葱一眼将手中的水放下,气定神闲地说道。 “没错。” “那李将军为何不出兵支援?”赵葱疑惑地问道,眉头深锁。 “肥地处于邯郸之北若是也被秦军攻陷,邯郸就真成了孤城了一座了。” “不急。”李牧抬了一下手,看向旁边的一个坐榻,笑了一下。 “还请赵将军坐下,陪本将等上一会儿如何?” 赵葱看着李牧的模样,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李牧终归为一军统帅,还是坐下了来。 大概是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全黑,赵葱有点坐不住了。 一个骁骑却是快步走了进来,喘着气,看来是奔袭了很久而来。 上前对着李牧抱手道:“将军,已经探明。” 李牧看着骁骑将喝完了的杯子推到一边,悠然地问道:“如何?” 骁骑走上前将李牧给他的兽皮递上:“将军所圈三处,二处皆有秦军埋伏。山林中,人影颇多,不敢靠近,但是粗看之下,加在一众,约莫还有十余万人。” 李牧接过兽皮,三处圈,其中两处被划上了标记。 这两处成对角之势,位于赵军驰援肥下的必经之路上。 李牧微微一笑,将兽皮递给了一旁的赵葱。 赵葱看着这两处位子,眼神一紧,身后留下一丝冷汗。 如果这两处真有秦军十余万,赵军驰援肥下,定会受到这两处军部的埋伏。 到时候原本进攻肥下的秦军再杀个回头,赵军危矣。 “将军。”赵葱看向李牧:“这,如何是好?” 肥地不能丢,若是真让邯郸变成孤城,孤立无援,那就真的守不下去了。 李牧将桌案上的长剑提了起来,慢慢站起了身来。对于赵葱的问题,他摇了摇头。 不懂军阵,不晓局势,不通变达。 这般的人也能成为副将辅统一军,我赵国之中,真的无将可用了不成? “赵将军,我问你,秦军三十万,如今攻侵肥下十余万众,埋伏所部十余万众。” 说着,他看向了赵葱。 “那秦本阵尚有几何?” 不过数万。 李牧走到了军帐的门边,长剑轻鸣抽出,剑身之上映射着营帐之中摇曳的火光。 火光之中,李牧脸上的光影分明,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邃。 他过头来,看向帐内的赵葱。 光将他的侧脸照亮,也照亮了他的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眼神冰冷,泛着战意,光未照到的半侧脸颊陷于帐外的阴暗之中,嘴角微微地勾起。 “肥下不会丢的,秦军将败!” 说着老将的身影提着剑走出了营帐之外。 “整顿军备,攻秦本阵!”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二章:如同白昼的夜晚 “李牧不会出兵驰援肥地。” “所以王将军。”顾楠看向王翦:“要麻烦你将本阵的辎重粮物迁转,另命两支万人军布于此二地。” “此二地?”恒乾看着地图上的两处山林:“此二地是赵军驰援肥下的必经之地,如果赵军不会援助肥下在此布军有何用?而且还只有万人。” “支撑声势。” 顾楠解释道:“万军走十万人阵型,外侧三圈为人马骑军遮掩内部。” “内部由每人马牵拉三个人高的柴草垛,草垛披上先前所灭的那支赵军的衣甲。惹起烟尘,故作数万人之众。” 王翦好像看出了顾楠的意图:“你这是,要引李牧来攻侵本阵,可李牧若是不来岂不是枉费了这些布置?” 顾楠看着地图说道。 “若是李牧不来攻固守不出,王将军尽可率军攻下肥地,将邯郸变为孤城一座。” “若是李牧真的驰援肥地,我可率军从本阵出发,攻取李牧军大营,取了他们的粮草。” “而王将军可率领所部阻碍邯郸的援军。再由那路上的两万军断了这北境之军的后路。将他们和邯郸截开,无粮无援,前后夹击,亦可将他们一举击破。” “若是李牧来攻侵本阵。”顾楠抬起了眼睛:“我部会驻守,给他们一份大礼。” 不管李牧作何选择,对于秦军来说,都有益而无害。 若是真正交锋,顾楠不会是李牧的对手,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但是她的优势就是她知晓李牧,而李牧不知晓她。她知道这场战事原本的走向,和其余的可能,而李牧不知道。 她不是什么良才,但是读了十余年兵法,行阵所战。 若是真的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都不用不清楚,那就是真的是无用之人了。 ———————————————————— 夜间的山林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 直到有人将这份恬静唐突地撞破。 “咔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惊得一只山鼠慌忙逃窜。 随后发出了一片摸索的声音。 一队士卒出现在了山林之中,手中的剑刃明晃,看服饰应该是赵军的士兵。 他们相互看了看摇了摇头,像是示意着什么。 其中一个士兵点了点头,举起手对着空山吹出几声哨声,像是鸟鸣一般。 不久远处传来哨声的回应。 一队士兵向着前处继续走去。 很快他们本来的位子上越来越多的赵军士兵就着夜色穿行而过,走在山林之间。 山林的一侧边缘传来了哨声。 李牧身穿甲衣,骑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一众骑军。 听到这哨声李牧才催动马匹,沿着大路向着秦军的营垒走去。 看着不远处的山林之外的秦军本阵,数不清的营帐在两侧的山林间的平地上遍布,望看不到尽头。 秦军本阵的营墙高耸,由被砍断的树木捆绑在一起立在地上。 因为是在夜间有些难以看清里面的模样,但是营中甚是安静。 赵葱跟在李牧的身旁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在李牧身边小声地说道:“将军,秦军看来是毫无防备了。” “嗯。”李牧的眉头微皱,他觉得有些不对,但他还是问道:“军阵齐备没有。” “已经齐备。” “将军,下令攻营吧。”赵葱在一旁说道。 李牧轻轻地点了点头,吐出了两个字:“攻营。” 两个字落下,赵葱将手中的火把点燃向着山间挥舞着。 纷乱的声音在夜中的山林里响起。 无数的士卒从山林之中穿行了出来,看上去足有数万人。 他们从自己的腰间抽出长剑,几架长梯被搭上了营垒的营墙,密密麻麻地人影潜入了大营之中。 李牧看着那进入营中的士卒,眉头微皱。 有些太安静了,李牧的眉毛压着,看向营垒的营墙之上,连一个哨戒都没有? 难道是我多心了? 没过多久,营门就被开了起来。 一切都很顺利。 李牧牵了一下身下马匹的缰绳,向着大营之中走去。 身后的骑军数千骑军跟在他的身后,寂静无声,没有他的命令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李牧走进了大营之中,大部分的营帐之中都暗着,应该是已经无人或是正在休息。 只有很远处还有几个营帐还亮着微微的火光,远处还能看到似是火把的微亮。 看了一眼四下,赵国的士卒却是已经全部潜入了进来,几人一队分站在每个营帐的一侧,等着命令。 “降者不杀,带走所有的辎重。”李牧看着四周的营帐。 营帐的排列很奇怪,紧密地连在一起,相隔的间距都非常小。 赵葱挥动着手上的火把,转了几个圈。 所有的士兵都动了起来,纷纷潜入了营帐之中,但是随后又茫然地走了出来。 “大人,帳中无人,里面放着的是干柴。”一个在李牧附近的士兵说道。 “无人,干柴?”李牧的一愣。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收缩,看向一旁的山林,转过了马头,大吼道:“撤!!” “撤出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瞬间,山林之间亮起无数的火把,将这夜晚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站在军营之中的赵国士卒几乎睁不开眼睛,只看到那模糊的火光之中数不清的人影错落出现在了山林的外侧,将军营团团地围住。 顾楠站在山林之间。 脚下倒着几具赵国士兵的尸体,皆是一剑封喉,身后的士兵手中举着火把。 看着营垒之中的赵军,和连绵在一起的营帐。 她的眼中映着那点点的火焰,抬起了手,又缓缓地落下。 “抛!!” 一片火把被抛出,火光似乎是撕开了这片夜幕。 划过弧线落入了营地之中。 随后就是无数的火把从两侧抛起,火焰带着炽热,化开了夜间的寒意。 在赵军惊恐的眼神之中,落了下来。 第一个营帐被点燃随后就是无数的营帐被点燃。 火焰大盛,火势席卷着天空,热浪滔天。 军营之中传来了无数的哀嚎声,赵军士卒中的人沾上了火焰,火焰烧灼在身上,发出后撕心裂肺的惨叫,求救地抓住了身边的人。 火焰烧灼着他的皮肤,使得他的面容异常可怖。 “救救我,救救我!” “你放开,放开!”一旁的人来不及躲开,火焰却已经到了他的身上。 火焰蔓延了开来,似是要将一切在火中有个终焉。 火光之中,李牧的脸色很难看,两眼盯着那个山上。 顾楠似乎是感觉到了一个视线,默默地回过头来,看向营中。 那里有一个将领身披黑甲将袍,骑在马上,两眼静静地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视线被滚滚的浓烟遮蔽。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三章:这几日的雨,特别多啊 李牧回过头去大吼道:“所有人,撤出营垒!” “撤出营垒!”幸存的赵国士兵慌忙对着身后大喊,将行令通传了下去。 顾楠站在原处,下令道。 “弓弩手,放箭。” “其余人,守住营门,一个都不能放走!” 身后的士兵挥动手中的火把,一瞬间喊杀声起,将火焰惊得翻卷,终是让这长夜,无了半点安宁。 弓弩手解下了自己背上的长弓弩驾,箭簇如雨点一般的落入火焰之中。 步卒士兵涌向营门,两军终是撞在了一起。 赵军身后被火焰逼迫,又有乱箭在营地的上空射来。 一片恐慌,营门被秦军堵住,一时间,几乎成了一面倒的厮杀。 营门不算小,但是最多每次也只能冲出数十人,只要有赵军冲出营门就会被外面的秦军乱剑加身。 已成定局。 ———————————————————— 四周很乱。 李牧看着四散逃开的士兵。 突然笑了一下。 居然是被人算计了,看来我还真的是老了。 扭头看着四处扭曲的火焰。 这就是老夫的葬身之所吗? 死于战阵之中,对于一个将领来说,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但是还要等一下。 李牧从自己腰间抽出了长剑。 拍了拍身下的战马,他的战马并没有被火光惊扰只是平静地看了李牧一眼。 李牧拨转过马头。 身后的数千骑军静静的看着他。 到了这时候,只有他们还没有乱。 没有李牧的命令,他们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战马不安地踩动着地面,却依旧被他们死死地拉住。 看着他们,李牧沉默了一下。 “随本将,冲破秦军。”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北境之军!” 李牧握着剑柄,走过他们的身侧。 “是!” 数千人同时说道。 跟在李牧的身后,向着那火光之中的营门走去,愈走愈快,最后催着战马冲了起来。 热风卷动着李牧的衣袍。 且待老夫,最后,杀上一场痛快! ······ 顾楠站在黑哥的一边,看着那翻腾的火焰和滚滚黑烟。 长出了一口气,如此的赵军就算是李牧,想来也难以规整,形成战力了。 回过头,手轻轻地搭上一旁黑哥的脖子。 “结束了。” 不知道是在和谁说,又或者是自言自语。 “结束了。” 看着那远处的火焰肆虐,刀兵之声纷杂不止。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轻笑了一下。 “一起活着回去。” ······ “嗒。” 一声轻响。 或者说是一声轻扣,就像是什么从高空落下坠落在山林之间的叶子上。 “嗒。” 第二声,一丝冰凉打在了顾楠的面甲上。 让她的眼神一怔。 这几日的雨,是特别多的,也来的很突然。 “嗒嗒嗒嗒嗒······” 连绵的雨声想起,打湿了这片山间,也打湿了那火光之中的营地,火焰一止,热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冷。 顾楠的眼神凝固在那,半响,才是动了一下。 带着茫然和不可思议。 她仰起了头,看向那片天空。 视线之中变得模糊,雨水绵密的落下,在天中铺开。 雨丝在视线之中几乎看不清楚,但是被那最后的火光透过了,泛着微光。 雨水打落,如同倾覆,很快变成了倾盆大雨。 将战阵之中的每一个人衣衫浸湿,将火焰熄灭。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天空,逸散的黑烟之中,赵军劫后余生,秦军则是茫然。 “嗬,嗬。”李牧提这剑,站在营门之处喘息着,衣甲染血,感觉着身上的冰凉。看向天上,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呵呵呵呵。”李牧轻笑着,最后发出了一声长啸:“天不亡我赵国!!” 他抬起了剑,策马扬襟,对着那营门之外看不到头的秦军吼道:“杀!!” ······ 顾楠看着雨,很久,才喃喃着问道。 “为什么······” 雨水将面甲打湿,透过面甲的细缝地落在她干裂的唇间。 顾楠的眼角似乎有什么滑落,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 “你真要这世间之人死尽,才肯罢休不成?” 她不理解。 “杀!!!” 耳畔的声音听的模糊。 直到听清了一旁的声音。 “将军!”一个陷阵军在顾楠的耳边说道:“我们怎么做?” 顾楠低下了头,从自己的背后将长矛取了下来,翻身上了黑哥的背上。 面甲之下,眼睛抬起,盯着那混乱的营门。 “杀,破那赵军!” 就是那苍天不允,那又如何? 营门之前,乱雨纷纷。 李牧提着剑,牵着马站在混乱的军阵中,身后带着数千骁骑。 看着身前的秦军之中,一骑白袍慢慢地提着一杆银矛从军阵之中走出来。 面上覆盖着的凶面骇人,身上的气度更是杀伐戾气四溢。 身后跟着一支黑甲军,皆带凶兽之面,静默不言,凶面之下的眼中尽是凶戾。 只是走来就有一股煞气扑面。 李牧身后的数千骁骑的骑矛垂下,阵中泛起浓烈的寒意,战矛之上似是有气旋盘转,卷开了矛身上的雨水。 李牧看着眼前的白袍将,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年迈的身子挺直,眼中尽是战意,苍老浑厚的声音吼道。 “吾等,乃是赵国北境之军。” “来阵通名!” 顾楠手中的长矛一甩,雨水从她多的脸侧滑落,将她的长发沾湿,声音发冷。 “秦军禁卫,陷阵死士。” “好!” 李牧大笑了一声,身后的那支骁骑之中似乎冒出了一股冬寒之意,使得这雨夜又冷了几分,军阵之上好似浮现了一抹寒光,长矛同立。 “铮!!”黑甲陷阵之中,长剑出鞘,锋鸣不止,解下了背上的巨盾,落在了地上溅起一片雨水。 长剑横于身侧,盾架于前。 黑哥看着李牧身下的战马打了一个响鼻,刀疤之下的眼睛更是凶了几分。 陷阵军中一点血色涌动。 “来!”李牧的身上战袍翻卷。 一滴雨水落下,落在了两军阵间,倒映着两军的寒锋。 顾楠的长矛一转。 “杀!” 脚步马蹄踏破了雨水,两军之间的那滴雨点中,两军一瞬间放大。 最后冲在了一起。 ———————————————————— 额,有读者说最近比较水,流汗,其实是有在认真地写的,可能是打仗这种事很难写的有趣一些吧。我会继续改进的,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四章:跑不掉就不要跑了 雨水沾湿了叶间,混杂着一丝丝血红从叶脉的纹理之中滚落,摔在地上。 水滴撞在地上,被撞得粉碎,破碎的身子散成无数的珠点。 同样被撞得粉碎的还有水珠之中的那点血色。 老将半俯在马背上,衣甲破败,将袍被扯碎,零散地批在肩上。半白的头发散开,手中的长剑斜架在一旁,剑锋坑卷。 他身下的马也已经站立不稳,平日里平滑的短毛间被污血染上了一层杂色。 仅有数百余骑兵,还跟在他的身后,有的手中的战矛都已经折断,当年纵横边疆的骁骑却是已经再无有那时的半点风采。 数百余骑之后,是那赵军残兵,大约还有数万人,突如其来的雨退去了火焰,让这数万人活了下来。 天是亮了,一夜的厮杀将这焦黑破败的营门之口堆上了数不清的尸首,有秦军的也有赵军的。 李牧的胸口喘息着,是不是发出几声咳嗽。 抬起眼睛,看不到头的秦军依旧堵在营门之前,没有办法突围,赵军会被尽数留在这里。 此军败了,赵国只余邯郸十万之众,就是真的完了。 “咳咳,赵国······”李牧咳嗽了一声,眼前的视线模糊,看着秦军之前的那个白袍将。 赵国,万不能葬送在老夫手里啊。 苍老的手有些颤抖,身后的数万赵军必须突围,趁着秦军大军尚且在外,赶回邯郸,尚有一线生机。 会突围出去的。 这。 李牧抬起了自己的长剑,卷刃残破的剑锋对着那丧袍之人。 就算是老夫,最后的忠君之志吧! “北境之军!” 数百骑军看着将军的模样,跟随多年,自然知晓那将军的意图,纵马提枪,人马齐鸣。 “随我,将那秦阵冲开!” “是!” “斯!” 马声的嘶鸣阵颤着旁人的耳膜,战马的速度在顷刻之间提升到了最快,踏过地上的尸体和血水。 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这一次的冲锋,却是比任何一次都要有力。 赵国的数万残军不知所措地站在后面,没有跟上来。 只是恍惚地看着那只数百骑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魄,向着那千万秦军冲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身上灼烧着。 而那秦军之前,正是那千余陷阵,还有那陷阵之将。 顾楠看着那冲来的老将,那支骁骑气势如虹。 “守住。” 她只是静静地说了两个字,身后的陷阵军的重盾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就是对她的回应。 一夹黑哥的马腹,黑哥向前冲去,身后的陷阵军也冲了起来。 李牧的长剑对着顾楠,笑着大喝了一声。 两人撞在了一起。 银色的长矛抬起,对着那迎面而来的破败长剑刺出。 长剑发出了一声悲鸣从中折断,翻旋着落向一旁。 而长矛再无阻碍,随着声轻响穿过了那老将的胸口,将他的身子带飞。 无了主人的马跑了几步,似乎也已经再没有力气。 哀鸣了一声,摔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想来刚才的一冲已经跑完了它的所能。 那数百骑军同一时间大喝了一声,并没有因为将领的战死有半点退却,而是更加疯狂地向着陷阵军冲去。 那数百余骑的军阵之中寒光如芒,似是有北风呼啸。 人马没有半点顾虑,似是把性命都搭在了这次冲锋之中。 他们是北境狼骑,生的时候纵横边疆,死的时候亦会是在这冲锋里。 数百人撞进了数千陷阵之中。 乱刃斩在他们的身上,他们也不管不顾,只顾着向前冲去,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长矛,催了再催身下的战马。 像是一柄利剑,刺入了秦军的人马之中。 直到最后一个人浑身浴血的和他的战马倒在地上,最终吐着血泡,干笑着,长啸了一声。 应当是这北境狼骑发出了最后一声呼嚎。 同时秦阵却是硬生生的被撞开了一道裂口,乱了军阵。 李牧的身子挂在顾楠的长矛之上,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顺着长矛的矛身流下,滴下地上。 “咳。”嘴中咳出一口鲜血,李牧抬起了头笑看着眼前的凶面之人。 “陷阵丧将?” 顾楠看着他没有说话,顺着长矛滚落的血落在她的手里,热得发烫。 “早有耳闻,和你一战,也算是痛快!” “本将败了。”他淡淡地说着,就像是放下了什么,喘息着看着顾楠:“但是赵国不会败的。” “这是场乱世,你也跑不掉。” 一边说着颤抖着抬起了手抓住了顾楠的长矛。 仰起头,双目怒睁,对那苍空大吼道。 “全军!突围!!” 苍老的吼声回荡在战阵之中,像是惊醒了身后的那数万赵军。 赵军爆发出了一片怒吼,举起刀兵,穿过那李牧和北境骑军冲开的裂口,向着那秦军之外突杀而去。 李牧和那北境骁骑,却是用自己的性命,为这赵军撕开了一线生机。 “跑不掉吗?” 顾楠念着李牧的说,回过头,看着厮杀在一起的赵军和秦军。 长矛抽出,使得李牧的身子软软地摔在了地上,垂着头睁着眼睛。 顾楠最后看了一眼李牧。 我可从来没打算跑,我要的,可是终结了这场乱世。 你且看着,乱世将去。 长矛上的血迹滴落,顾楠吼道:“一个不留!” 赵军最后还是突围了出去,秦军围堵了一日,山林之中的地势难守,也难追。 最后也只能无奈地退了回来。 恒乾正在肥地攻城,王翦押送迁转的辎重也无力追堵。 只能看着这只残军回到邯郸和邯郸的本阵汇合。 邯郸之众尚有十余万众,恒乾用了十日攻取了肥地,是邯郸变为了一座孤城。 顾楠将军迁出了已经烧毁了近半的本阵,同王翦汇合,最后三军又在邯郸之侧汇聚,围困了邯郸。 李牧的战败和身死虽然保全了一部分赵国的战力,却也使得赵国的士气彻底低迷。 赵王面色无神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下的是一众大臣。 “李将军。”赵王的眼神微动,环顾了一圈座下的大臣,嘴巴颤了颤。 “败了?”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五章:尚为韩王 大臣之间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对着赵王行礼说道。 “大王,李将军是已经兵败了。” “呵呵呵。”赵王发出一声苦笑,笑得突然,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就好似在笑他自己。 笑了良久,他点着头,眼神颓然:“兵败了,兵败了······” 很久,他抬起头环视着众人,问道:“赵国,可还有退路?” 大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是过了一会儿有一人说道:“大王,赵国已无退路。” 那是一个很有气度的中年人,身子挺拔,两眼凝视着王座上的人。 赵王迁抬起头看向中年人,又垂下了眼睛:“兄长。” 他的面色灰败,断断续续地问着:“那,赵国,还能如何?” “大王。”中年看着赵王的样子眼中露出几分失望,但随后又决绝地说道:“赵国可战!” “退那秦国虎狼!” “退秦?”赵王抬起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中年人,无力地说道:“如何退秦?” “如今邯郸尚有十五万余军,王宫军各府家卒数万,秦军不过二十余万,如何不能一敌?” 被赵王称为兄长的中年人站在众臣一侧看着座上的赵王,静静地说道。 “大王,我赵国,当无贪生怕死之辈。” “嘉公子,慎言。”一个大臣小声地在中年人身边说了一句。 这中年人却是原本的赵国嫡子,公子嘉。 大殿安静,赵王扶着自己的额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群臣默不作声地看着赵王。 良久,赵王的声音低沉吐出了一个字:“打!” 他的眼神带着狠厉:“真当我赵国怕了这秦国不成!” “打!” 公子嘉看着赵王,笑了起来,这才该是我赵国之君该有的模样。 ———————————————————— 秦军围攻邯郸,却遭到了赵军的强烈抵抗。 同一时间。 韩国洧水南岸,卫庄伫着手中的长剑,望着那如同黑云压境一般的秦军。 身上的甲胄发冷,手中那柄怪异的长剑好像是在轻颤,发出微微作响的铮鸣。 身后的韩国士卒握着手中的矛戈站在卫庄的身后,看着走来的秦军向前迈了半步。 卫庄的眼睛向后看去,淡淡地说道:“无令,进者皆斩。” 韩国的士卒停了下来,看着秦军抬起了兵刃,双手握得发白。 身后的洧水涛声渐起。 两军对望,卫庄看到了秦军之中的一个人,穿着灰色的衣袍,腰间挎着一柄青铜剑。 看着那人,卫庄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发冷的笑容,手中的剑刃之上,盘踞起了杀意。 蒙武看着那韩国的军阵,军前的那个将领很是古怪,有着一头苍白的头发,他的眼睛似乎看着自己的身旁。 蒙武回过头,那韩国将领看着的却是自己身边的一个灰衣人。 这人是秦王所派的王宫剑师。 灰衣人似乎也在看着那韩国的将领,身上的剑意涌动。 蒙武笑了一下:“盖先生,那人,就交给你如何?” 盖聂看了蒙武一眼,握住了自己腰间的剑,点了点头:“谢过蒙将军。” “无事,韩国,国运已尽了。”说着,蒙武抬起了自己的矛。 “全军,冲阵!” 洧水被那震天的声势激得更加汹涌,水面之中映射着交错在一起的矛光兵戈。 ······ 等到那杀声渐去已经是数日之后了。 看不到头的尸体之中。 卫庄倒在地上,半张脸孔浸在血浆之中,眼睛向前,静静地身前的人。 盖聂抬起了剑,最后却又放下了下来,长剑插在卫庄的身侧,拖着疲惫的身子,一瘸一拐地准备离开。 “你,不杀我?”卫庄抬起了头,脸孔上沾染着鲜血有些狰狞。 盖聂回过头,沉默了一下,看了看远处,说道:“秦军快来了。” 再没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走远了。 卫庄伫着手中的剑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 看了一眼那个走远的人影,转身准备离开。 下一次,我会杀了你。 ———————————————————— 秦军再一月之间攻至韩国新郑。 新郑的大门紧闭,韩王站在城头之上看着冲来的秦军,双手无力地扶在城墙之上。 阴云密布,大军踏来,那种气魄,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每一声都好似巨震。 韩王的身后跟着一众大臣,脸色苍白。 蒙武站在城前,看着那城墙之上的旗帜,那韩字在天空之下翻卷。 举起了手高声地喊道。 “城将立报与韩王,半个时辰,韩王若降,可保新郑人人周全!韩王若不降,秦军攻城!届时城破人亡,皆咎由自取!无怪于秦!” 声音回荡在两军之间。 站在城头之上的守城之将沉默着看向站在一旁的韩王,紧握着腰间的长剑,良久,跪了下来。 “大王,吾等,愿以身赴死!于秦军,决一死战!” 城头上的士兵握着手中的兵刃,沉默了一下,一个一个的跪了下来。 莫不过一死,不若做个韩人战死,不负一生韩人。 “我等愿决一死战!” 大臣之中,相国张平亦是走了出来,看着韩王,高声说道。 “我等,愿以身赴死,不愿丢我韩人脊骨!”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最后好似想通了什么似的,释然一笑。 摇了摇头,一齐跪了下来。 “我等不愿丢我韩人脊骨!” 韩王看着跪着的将卒和大臣,眼中无神,点了点头:“起来吧。” 喃喃着:“起来吧。” 说着,他看向那在城头翻卷的韩国的旗帜,又看向城内的屋瓦。 为王为君,所负的,是一国之重! 眼中渐渐地似乎有了他自己的定夺。 “寡人无能······” “但寡人,尚为韩王。” 他看着那城中很久。 就像是看着自己的韩国。 然后,他转过了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城墙边。 看着那城下的秦军,面色胀红,目中噙着长泪,大吼道。 “秦将!” “本王在此!休伤我韩国之民!” “韩国,降矣!” 说着那个站在城头上的人影,看着那万军,怒嚎一声。 纵身跃下。 高吼着:“韩国,降矣!” ······ 韩国覆灭,韩王身死。 同年,秦军围攻邯郸久攻不下,因远战在外,军阵吃紧,最终退兵而去。 ———————————————————— 咳咳,今天,是没有三更了,更不动了。然后是有读者说我是不是喜欢银魂,嗯,是蛮喜欢的,这是一部很好的动漫。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六章:就算是不喝也不能乱倒东西 回到咸阳的时候,大约正好是烟雨朦胧的三月。 战时无个年月的,出征到归来,又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是飘着淡淡的薄雾,远景的模样有些朦朦。应当是刚下过一场小雨,鼻尖是嗅着些许湿意,带着浅薄的青草的味道和点点花香。 远远的,能看到那咸阳城了。 军队走在路上,脚步也缓慢,大家都是走得累了。回来了,绷着的身子也松了下来。军队里传来几声笑闹。 王翦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笑了一声,也没去管。 黑哥一步一步懒散地迈着步子。 顾楠的长矛扛在肩头,矛尖斜斜地垂在一边。 发梢沾着些露水,动了动自己发僵的胳膊,望着那城:“回来了。” “是啊。”王翦骑在马上,挪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也放松了下来:“回来了。” 身后跟着数万的军队,恒乾却是领着十万军留守在边境之处。 “可惜,最后还是没有攻下那邯郸。” 顾楠的甲面仰了仰,语气里似乎是有一些无奈。 王翦侧过头看着顾楠。 她不知道在望着什么,眼神落在一处发着呆。 像是想了一会儿,王翦说道。 “这次攻赵本就是为了孤韩国之地,使其无援,听闻韩国,蒙武那小子是轻松打了下来,我们此去的目的是已经达到了。” “何况已是打下了赵国近半之地,你就莫要多想了。” 顾楠的眼神一动,看向王翦。 顿了顿,点了一下头说道:“也是。” 顾楠看着什么,王翦或许是明白,又或许不明白。 走在一旁的他突然笑了一下,看向顾楠说道。 “白将军之抱负我亦有所知晓。” 早年白起也曾在兵道上指教过他,对于白起,王翦自然也很熟悉。 “但是有些事,不用太急。” 顾楠呆了一下,似乎是释然了什么。 勾了勾嘴角:“嗯。” 回过了头看着前路漫漫。 只是,不敢有失所托啊。 ······ “我说,回了咸阳,你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陪陪你嫂子,本说是没几个月,结果一去是去了这么久,恐怕要被她教训一顿。还有贲儿那小子,也不知道兵书是看的怎么样了。” “贲儿,那小子小时候可是闹的很,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那副样子。看到他我就头疼,要实在没办法你帮我个忙如何,整顿整顿起码有个模样,他是从小就怕你的。” “别,我家可经不起那小子折腾啊。” ······ 咸阳的城头,士兵看到那缓缓行来的大军,通报之后,打开了城门。 大军进城,马蹄声脚步声回响在街道上,压抑着人声。 街道一旁的一家酒馆,李斯身穿着常服坐在窗旁,这几日,他是常来这里。 远处传来了声音,李斯顺着窗外望去,看到那旗帜和走来的军阵。 笑着为自己酌了一杯酒,扬起了手中的酒杯,伸出了窗外,对着那军。 不重但有力的念到。 “迎我军兮!” 酒杯微倾,酒水从杯中倒出。 “哎!谁啊!乱倒酒水!” 酒馆的窗下传来一声怒骂。 坐在窗边的李斯嘴角一抽。 不声不响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埋头吃起了桌上的饭菜。 嗯,这家的饭菜做的,是不错的。 ———————————————————— 小院的老树的树叶在清风里轻轻的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 叶影摇晃,使得铺在小院中如同清潭一样的月光似乎泛起了涟漪。 小院的墙角里,一株不知名的野花低垂在哪里,随着风过,在风里微微起伏。 和风里带着淡香,夜里是有些安静的。 只有那萦绕着的琴声盘旋着,琴声的调子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是很好听。 就好像是一个相见了一个故人,在静夜中把酒轻谈。 琴声并没有打扰夜晚的安宁反而使得它更加恬静温和。 素手轻抚着琴弦,画仙坐在一旁弹奏着清调。 树下传来了翻身的声音,顾楠侧靠在树下,闭着眼睛,看起来已经是睡熟了。 画仙看着熟睡的人,带着轻笑,琴声渐缓。 小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小绿端着一些点心走了进来,看到树下的顾楠。 愣了愣,无奈地笑了一下。 将点心放在一旁,轻声地说道。 “怎么在这就睡着了,也不知道回房里去睡。” “想来,是很累了吧。”画仙笑着轻轻地说道,琴声慢慢地停了下来。 是啊,应该是很累了。 在外征战······ 小绿走到顾楠的身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 嘴巴微微地张着,嘴角还有一些口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轻手撩起了垂在她脸侧的头发。 “还是个小孩模样,也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 一边说着,小绿走进了顾楠的房间,拿出了一件披风,轻轻地盖在顾楠的身上。 本来应该是搬回房里去的,但是那样恐怕是要把她吵醒了。 还是让她好好地睡一觉吧。 好好地休息一会儿。 小心地坐在顾楠的身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画仙抱着琴,坐在一旁,指尖微动,柔和的琴声很轻,夜色里星光点点。 黑哥站在小院的角落,嚼着马草,侧耳听着那琴音,也不做声。 夜里是很安静的,几乎没有半点声音。 早间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带着点暖意,老树的枝头传来几声鸟鸣。树上的枝叶长得葱翠,看样子应该还能在活上不少年。 顾楠穿着一身白衣,脸上带着甲面。 站在院中提着无格,长剑舞动,老树下叶影翩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色是有一些微红。 就说怎么感觉枕头是软的。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才知道是在小绿的肩上睡了一夜,照着小绿的说法,她睡觉流口水的习惯是得改改。 “嚓。”无格入鞘,顾楠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我睡觉,流口水的吗······ 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不用去参加今天早上封赏的朝会,所以早上该是没有什么事情做的,可以是再休息一会儿。 顾楠收剑,伸了个懒腰,看向自己的房里,不然再去睡个回笼觉? —————————————————— 今天把东西从学校搬回家,咳咳,有一点多,花了不少时间,所以更新晚了一点,下一更还在写,我会尽快发上来的。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七章:伊人恍然如旧 蕲年宫。 下了早朝,嬴政心情大好地走进大殿。 覆韩破赵,如何能不叫人心情酣畅? 大殿之中只有一个侍者站在一旁,给嬴政地上一杯水。 靠坐在坐榻之上,嬴政喝着水,看着堆积在桌案上的政务。 嬴政的笑容却是僵在了脸上,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如今秦国攻取了韩国之地和赵国多城,一时间确实是有众多事务需要处理。 随即他松开了手,罢了,今日,是不去想这些。 突然想到了什么。 嬴政的嘴角浮起了一点笑意。 看了看自己的衣袍。 站起了身,向着殿外走去。 嗯? 顾楠回过头看向院外。 在她却是听到了门口处传来了脚步声,好像是有一个人站在门口。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响起印证了她的感觉。 顾楠无奈地撇了一下嘴巴,看来这回笼觉是睡不成了。 小绿和画仙应当还在后院打理花草。 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走到门边:“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探出了头去:“谁啊?” 门口却是站着一个身穿着黑袍的年轻人,背着手,正看着武安君府有些冷清的门庭。 四下都没有人,就连路人也是稀稀。 大门打开,看到顾楠,他的脸上微微一笑,行礼道。 “顾先生。” 随后目光落在了顾楠的脸上,面露疑惑。 “顾先生,你为何在家中还带着甲面?” 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半响,顾楠打开了门,躬身行礼。 “拜见王上。” 嬴政一怔,笑着摆了摆手。 “顾先生,我都已经出宫了,就不用再叫我王上了。” 顾楠站起身来。 叹了口气,看了嬴政一眼。 “政儿,今日怎么来了我这,没有政务?” 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身子。 “进来吧。” “先生,莫提政务。”嬴政走进府里,苦笑着。 “如今的政务,却是多得让人不想再看。” 所以说就来我这避难不成··· 顾楠打趣道。 “你作为一国之君,你不看谁看?” “一国之君也是要休息的。” 嬴政看着小院,微笑着,儿时的他时常会来这玩。 “所以呢?” 顾楠随意地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做什么?” 他看向顾楠,犹豫了一下说道。 “今日,我是想邀先生一同出去走走。” “邀我?” 顾楠有些疑惑地走在嬴政的前面。 “是啊,顾先生常年都深居简出,偶尔也该出去走走。” 笑了一下,顾楠回过头看了嬴政一眼:“我看是你自己想出去走走吧?” 嬴政摸着自己的鼻尖,莫名的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发热。 “先生意下如何?” 顾楠思索了半响,如今她却是也没有事做:“也罢。闲来无事,出去散散心也好。” 但还不等面露笑意的嬴政说什么。 顾楠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句:“散完了,你也好早些回去把政务处理了。” 说得嬴政又是脸色一僵,苦笑连连。 咸阳城的街道上显得是有些拥挤了或许是因为刚刚开春,所以人们都会出来置办一些新的物件。 人声在街头巷尾处响着,嬴政看着四周的小物件倒是显得有些新奇,时不时的停下来,在摊边看看,有时还会问问价格。 顾楠则抱着手,腰间挎着无格,跟在嬴政的身后,看着他的模样,笑着摇头。 一旁的路人看到顾楠的那张甲面,纷纷躲开了一些。 或许是走累了,嬴政站在一个小摊边,指着两份蒸饼对着老板说道。 “老汉,来两个蒸饼。” “哎,得嘞。”老板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个大钱。” 嬴政点了点头,往自己的怀里摸了摸,却僵在了原地,他的身上是没有带钱的。 铺子的老汉发现了眼前的年轻人神色古怪:“客官,你不是没带钱吧。” 嬴政的脸色有些发红:“这个,你看。” “没带钱可不让吃啊。”老汉黑着脸拿回了下了手里的蒸饼。 穿得衣裳像个贵人,怎得吃个蒸饼还没钱的。 顾楠站在一旁,看嬴政的脸上窘迫得发红,笑着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环钱递了上去。 “老板,抱歉了。” 说着拍了一下嬴政的额头:“我家小弟人不聪明,该是出门忘带了钱。” 虽然眼前的人模样有些吓人,但是没人回和钱过不去不是。 “哎,我就说看模样也不该是那样的人。” 老汉笑着接过了钱,拿着两个蒸饼递给了顾楠。 “谢谢了。” 顾楠接过蒸饼,递给了嬴政一个:“拿好了。” 嬴政无言地拿过蒸饼,看了一眼,恨恨地咬了一口。 “还和一个蒸饼怄气?”顾楠笑看了他一眼,搭着他的肩膀。 鼻尖传来淡淡的香味,让嬴政有些愣神。 “走了,去那边看看。”说着顾楠拉住了他的手腕向前走着。 嬴政低着头看着两人的手发呆,跟在顾楠的身后,又回过神来:“啊,好。” ······ 咸阳也是很大,两人一直逛到了傍晚。 嬴政又说要上城头去看看。 城头之上的风有些大。 夕阳沉在天侧是将半边天空晕红,云霞遮掩着那余晖,渭水之上映射着那日光,淡金色的波光随着水面抖动着,远山笼在云雾之间,看得不是那么清楚。 嬴政站在城头上看着那山河璀璨,眼中沉浸。 “这山河,是很美的。” 甲面有些遮住了视线,顾楠将甲面轻取了下来,看向那颇为壮丽的河川山峦。 轻眯起眼睛,喃喃着:“是很美。” 嬴政回过头,看到顾楠。 那人正望着远处,光照在她的脸上,让人恍惚的面容之中带着一些夕阳的微红,显得更加美好。那面容却是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顾先生···” 顾楠注意到了嬴政的目光,神色一慌,将面甲重新带在了自己的脸上。 “怎么了?” “顾先生。”嬴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如旧时一般,一点没变。” “怎么会。”顾楠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人总是会变的。” 嬴政回过头,眼中微恍:“是吗?” 很抱歉,今天的更新这么晚,搬东西搬得累到瘫痪······流汗。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八章:遇到问题想想想 半空的天侧是将明未明,云层是显得还有些压抑的。 阳光还未有穿透出来,只是将云间照得微亮,光暗明晰。 还有些昏黑,夜晚是还没有完全过去,但是应当也快要过去了。 随着车辙声渐近,一驾马车从韩国的都城新郑之中缓缓行出。 车轮压得很深,拉着车驾的马匹喘着微沉的粗气。马蹄踩在地上,每走一步都会带起一些地上的泥土。 看得出马车之中似乎是拉着什么很沉的东西。 随着马车的行进,车旁的帘子摇晃着,隐约间能看到,那里面是坐着个人。 马车之中的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衣摆轻垂在马车的坐榻上。看模样该是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年纪。 可此时少年脸上的模样却不像是一个少年,眼神垂沉,似乎是感觉到了马车的晃动,眼神才动了动。侧过头顺着车上的帘子看向车外。 道路上看不到人影,只有马车木轮的滚动声在路上回响。 车窗之外,韩国的都城新郑愈来愈远,或者,说此时应该说是秦国的城邑新郑。在暮色下那城郭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再也看不见。少年才收回了视线。 城破之日,韩国的相国张平亦殉国而死。韩国,是已经不存于此世了。 张良坐在马车之中手掌放在自己的腿上,渐渐握住,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秦国······ 张良的眼中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的东西,他伸出手,默默地将车帘掀起。马车外的空气有些冷,也有些低闷。 远处传来不知是什么的呼啸,随后见到了几只飞鸟掠过层云之间。 仰起头看向那将明未明的天空,张良的神色怔怔,喃喃着。 “天将明矣。” 帘子被放下,传来一声鞭响马车加快了几分,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燕国境内。 一个青年人正坐在房间中,看着摆在桌案上的杯子,杯中的水面平静无波。 一旁点着一盏油灯,火焰在灯芯之上跳动着,火光将漆木的桌案照得微红。 青年人的平静的眼中露出几分焦虑,一阵脚步声传进房间之中,随着那脚步声,放在桌面上的那杯水中泛起了一丝波纹,杯中的人影也一阵晃动。 房门被打开。 一个人站在了门口,看着坐在房中的青年,躬下身,双手虚抱在身前。 “公子。” 青年人回过头,点了一下头:“鞠先生。” 被称作鞠先生的人站起了身来,笑着说道:“恭喜丹公子从秦国归来。” 这青年却正是燕国的公子丹,燕国与秦国联合攻赵之前,燕处弱势,为了明哲保身,将公子丹送于秦国作为质子。直到战事结束,才被送了回来。 “不必恭喜了。”青年的脸色有些无力,拿起了桌案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水。 “不知公子在秦国身处如何?”鞠先生从门边走了进来,抬起衣摆坐在燕丹的面前。 “秦国。”燕丹微出了一口气:“秦国之事,不必谈了。” 他在秦国作为质子身处如何自然是不用再说。 鞠先生看着燕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如今燕国势弱,如此之为,大王也是无可奈何啊。” “我明白。”燕丹静静地说道。 燕国势弱。 燕丹想到此,眼中的神色更加焦虑起来,如今的形势,这天下已经容不得弱国了。 他张了张嘴巴,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最后说道:“在秦国,我却是见到了嬴政。” “嬴政?”鞠先生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如今代表着的就是秦国。 “是。”燕丹抬起了而眼睛:“我见到他时,他亦看着我。” 说到此处,他似乎是又回想起了那个眼神,就好像是睥睨着这世间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鞠先生看着燕丹,眼中慎重地问道:“此人为人如何?” 燕丹抬起了头,看向鞠先生,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但是,绝非仁善之辈。” 鞠先生点了点头:“观如今秦国所为就能知晓。” “秦国这虎狼,所图甚大。” 说着他望向一旁油灯之中的火芯。 那火焰之中就好像能听到那兵马之声,秦国之势已趋。 油灯的旁边放着一袋箭簇,鞠先生伸出了手从箭簇之上取下了一片雁翎。 慢慢地将雁翎放在了火焰上,一瞬间火焰涌上了雁翎快速地焚烧着。 松开了手,雁翎落在了火中,直到被火焰焚为灰烬。 语气复杂。 “秦国之势如同猛火急燎,如今韩国已灭,赵国所失过半,也当是难再支撑。” “下一个又会是谁?” 燕丹的眉头深锁:“当是燕魏之地了。” “公子。”鞠先生看着燕丹躬身说到:“燕国需联合所援。” “如今赵国分崩,公子可劝大王与赵国休战为盟,再与东齐结联,北休单于于好。如此,或可一阻秦国兵锋。之后就可另做打算,以弱秦强。” “联合所援。”燕丹念着这句话,似乎是在思索着,良久,摇头一叹。 “先生,求援之事所需太久,而且父王恐怕也难下决定,燕国恐怕已经等不起了。” 说着他站起了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出了一道细缝,手掌划过窗边,光线穿过细缝照在燕丹的脸上,一道竖光穿过他的一只眼睛。 那只眼中,带着几分决意。 “当有一策,可阻秦国侵蚀天下。” 鞠先生在燕丹的身后思索了一会儿,平缓地说道:“公子,我或许有一人,可以举荐于公子。” 秦国的王宫之内,嬴政坐在殿内看着座下的人,语气里带着一些心不在焉:“偏殿的那位女子,诞下了一子?” “是。”侍者有些小心地抬起头看了嬴政一眼:“大王这······” 嬴政挥了挥手:“好生照料便是,若是有一天她们要离去,便送她们出宫。” “是。”侍者躬身退下。 嬴政一人坐在殿中,看着桌案之上的政务,却是无心下笔,脑中是不是浮出昨日那恍惚之间看到的微红的面孔。 应当,是我多想了才是。想着嬴政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自己,世间怎么会有容貌变的人呢? 战国烽烟 第一百九十九章:当是值得的 蒙武率着攻韩之军也回到了咸阳。韩国境内,留了一位叫做内使腾的将领镇守。韩国的贵族大半都留在新郑之中等待秦王下令处理。 “当当,当当。” 本该是安宁的早间却是被一阵阵敲击声打破了气氛。 顾楠黑着一张脸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穿着略显单薄的白衫,手里提着无格,看着院墙之外。 这声音让她却是早早地就睡不好了,这几日军营里没个什么事情。 虽然和李牧的北境骑兵的那一战让陷阵军损失了不少,但是她也没准备现在补编。 这段时间还是让那帮小子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便是,当然这也不排除她自己也有想要偷懒的嫌疑。 本该这是一个可以睡上一个好觉的清晨,结果就被这当当当当的声音吵醒。 想到这顾楠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这声音不远,应当是隔壁传来的声音。 “所以说到底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大早上是不让人睡觉了吗?” “当当当当。” 武安君府的边上本来更改是没人住的,但是听小绿和画仙说最近却是搬来了一个,听说好像是一个王宫剑师。 她们说的时候脸上是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笑着什么。 宫里的剑师为什么不住在宫里她是不知道。 但是就算是王宫剑师也不是这么一大早在院里折腾的理由。 “嗒。” 随手绑好了衣服上的腰带,一边将面甲待在自己脸上。 顾楠翻过了墙头,站在墙上,轻身一跃跃过了隔在两个房子之间的小道。 落在了隔壁屋子的围墙上,对着院中的人叫到。 “这位兄弟。” 小院中,一个身穿灰衣的人正站在院前的一个木桩前,手中拿着一柄青铜剑,正演练着剑招是不是对着木桩击去,但是也只是击打,为用上实力使得木桩是没有被直接斩断。 但也是因为这样着沉闷的敲击声却是更加让人难受。 盖聂站在木桩前,手中拿着那青铜剑,皱了皱眉头,买的时候只是掂量了一下,真正用着才感觉这剑却是还是轻手了一些。 他的剑落在了战场上,所以回到咸阳之后又是买了一把,现在是正在试剑。 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回过了头。 “师姐?” 看着院墙上戴着假面站在那的白衣人,盖聂愣了一下。 ······ 顾楠也愣了半响,才抬着眉毛说道。 “小聂。”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小绿和画仙对她说隔壁搬来了一个宫里的剑师的时候是笑着的了。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着盖聂说到:“你这是在做什么?” 盖聂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试剑,我的原来的剑落在了战场上。” 至于是怎么落在那的,盖聂倒是没有说。 顾楠咳嗽了一声。 “就算是试剑,你也不能这般敲打,你让一旁的邻里如何休息?” “要知道早间人都还没有睡醒,你这般吵闹,成何模样?” “不过看在你也是做正事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盖聂看着顾楠,点了点头。 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地看着顾楠说道:“师姐,这附近没有邻里,而且,现在已经是午间了。” ······ “小聂。” “嗯?”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多谢师姐夸奖。” “不,不是在夸你。” ———————————————————— 咸阳之外的山林之中。 这附近是有一个小瀑布,能听到水流冲刷着石头的声音。 空旷的山林深处传来悠远的鸟鸣,还有林间叶片摩挲作响。 林子之中传来了一个脚步声,是有人踩着落在地上的落叶和枯枝走来。 阳光穿过树上的叶间的缝隙落下来,照亮了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面容冷峻的人,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有一头让人侧目的苍白的头发。 背上背着一个木盒,腰间挂着一柄造型怪异的长剑。 站在溪边,看着溪流渐远,他闷声咳嗽了一下,随后不做声地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走到了一片空地之前,他才慢慢停了下来。 空地上落着枯叶,枯叶之间有一块木头竖在那,孤零零地立在地上。 木头上刻着一大两小的三个小人。 耳畔似乎想起了那年的话。 “说好了,到时候,回来看看。” 站在木头之前,白发的人嘴角微微地勾起,伸出手,将手搭在了木头之上。 好像是自言自语。 “我回来过了,也不算是失信了。” 说着,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刺入土中,慢慢地挖着。 直到土中出现了一个布包,他才停了下来。 将长剑立在一旁,他也无有顾及的盘腿坐在了地上。 小心地将布包从土中取出,解了开来。 布包中却是放着三段木板。 他先是拿起了第一块,那是当年他自己的。看着木板上的字,他抬起了头,半响,好像是轻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重新低下头来。 第二块是另一个人的,他沉默了一下,没有去看,放在了一边。 手放在了第三块上,有些犹豫地慢慢拿了起来,他看着上面的字。 上面刻着四个字,可惜前面的两个字好像是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看清后面的两个字。 “太平······” 坐在地上,那人张开嘴,轻念出声。 他看着那两个字,想起写下这两个字的人。 世人称她为丧将军,称她是凶人,视她为不祥,避之不及。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征战在沙场之中,杀出一条伏尸难计的血路,所求的却是这两个字。 背着这世人的凶名,为的就只是这个吗? 良久,林中传来一声轻问:“为这般的世间,值得吗?” 或许是在问那刻下字的人,又或许,是在问他自己。 林间渐暗,却是快要入夜了,风声细细,坐在林中的那人依旧坐在那。 很久,他将手中的布包抱起,埋回了土中。 拿起倒在一旁的那根木头,目光落在那一大二小的三个小人上,刻的着实难看的。 人影随着脚步声离开,衣袍轻摆。 林间落叶飞落,片片的落叶之间,只剩下那木头立在那。 该是等着下一个人。 —————————————————— 嗯,书友群是有的,群号在简介里。我这个人不太擅长聊天,可能不长冒泡,但是有问题的话私聊我,我看到会第一时间回复的。谢谢大家。 战国烽烟 第两百章:你身上很香 灯火微黄,照得房中光暗分明。帘帐轻摇,该是因为有轻风过堂。一个人坐在帘帐之中,手中虽执着笔,但是那笔却迟迟没有动。 闭着眼睛似乎苦思了良久,手中的笔才轻轻落下与那灯火下笔尖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墨色晕开,笔尖摆动,写了起来。 开篇,写下了三个字,过秦论。 随后笔走游龙。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 秦以白起、蒙氏、王翦、丧军白孝之人行阵踞地,以商鞅、张仪、樗里疾、甘茂、范雎、尉缭、吕不韦、李斯、甘罗之人执内其政。 六国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 …… 这人的笔停了下来,就好似突然顿住。 他皱起了眉头,看着手中所书,似乎犹豫着什么,笔尖移到了那丧军白孝的名字上。 以上之人他都有所解可言,可此人,他却是有很多不解。 秦书之中长是出现这人的身影,不过此人身上的疑问太多,所经之事亦是太多,作为秦国的五世之臣,持国之臣,为何所记会如此模糊? 甚至,连一个名字都不知晓。 此人成那陷阵丧军故被所称为丧,传为白起后人,白起死后披孝行阵,乃是亦称白孝。 也有人说此人姓顾,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是从此人所留两的两篇不似秦文的赋颂,还有那千字文来看,此人该是个经世之才。奈何成了那凶将,杀伐不仁,遭人唾弃。 想到这做书的人摇了摇头,提起笔将那人的名字在所书之中划去。 笔尖落在那,此人该是个如何之人呢? …… 宫中的花树正是这个时节开的,宫中种的最多的便是这种白花树,就连大王的蕲年宫中也是如此。 每是这种花树开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一路的如是白雪的花簇。有些是躲藏在叶间,有的露在外面,素了那宫中的恢宏,却也多了几分淡雅,别有一番景致。 天空中下着小雨,雨点偶尔会打落几片花瓣。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漂浮在地上的积水之中。积水被雨点打出层层的波纹,使得花瓣也晃荡着。 公园前233年,秦国攻魏。 宫中的远处一个小孩抱着头跑了过来,看那小孩的模样不大。宫中居然会有小孩却是让人奇怪,如今的秦王都还未纳妃又何来的孩子?不过看着小孩的穿着却又像是王家子弟。 身上黑色的华袍被雨水淋湿,两手遮在头上跑来,这一路上都没有宫殿,他跑进了一棵花树下躲着雨。 树下的雨是小上了很多,小孩松开了自己的手。 喘了口气,呆呆地看着那树上的白花。花香清淡,花也是很好看。 透过那花间叶隙,他看向宫墙外的天空,天空干净得透彻,让人向往。 宫外该是个什么样子。 小孩的眼中露出期盼的目光,他是从一出声就是在宫里的,从未出去过。 一滴雨打在了他的鼻尖,让他惊醒了过来。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有些凉凉的。 顾楠身穿着甲袍走在宫中的路上,毕竟是禁军,照例巡宫还是免不了的。 下着小雨,湿凉了春意。 看着两旁的花树,顾楠的步伐也慢了一些,这段路的花树倒是有几分好看。 突然,她的视线被一处地方吸引,那里是有个小小的人影躲在树下。 …… 一阵风过,花树一阵摇晃。 叶间的雨水被抖落,纷纷落了下来,小孩连忙又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宫里,怎么有个孩子?” 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 之后小孩听到了一阵缓慢地脚步声。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不同于那花香的香味。 头顶的雨好像小了不少。 小孩疑惑地松开了手,仰起头来。 他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站在自己的身边,身上穿着铠甲,腰间挂着一柄黑色的东西。 此时的那个人正一只手拉着披风,将披风遮在了他的头上。 从树上落下来的雨水都被挡了下来。 小孩的目光落在了那个人的脸上,那是一张骇人的甲面,但是小孩却好像没有半点害怕,好奇的打量着。 感觉到小孩的视线,顾楠笑了一下:“小孩,不怕我。” 小孩一愣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你是身上很香。” 说着,小心地凑近顾楠的身边闻了闻,抬起头笑到:“比花还香,和我母亲一样。” 听着小孩的话,顾楠一愣,随后笑着摇头。 “你知道这儿是哪吗?” 小孩伸出手轻轻地扯住了顾楠的衣角似乎是担心她离开。 听到顾楠的问题,点了点头:“我知道,母亲说,这是王宫。” “哦?”顾楠的眼中露出一点疑惑。 雨水在顾楠的披风上敲打,小孩躲在下面。 对着顾楠小声地说道:“谢谢。” “无事。” 这孩子看起来却是像一个小兽的模样,小心谨慎—— 今天一个伯父家里有乔迁饭,我爸一定要要我去参加。流汗,现在路上码字,下一章会晚一些,很抱歉大家。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一章:看败类一般是什么眼神 细雨纷纷,花树下的两人站在那,看着那雨落下,打在地上泛起一片片的圈纹。波纹一圈一圈的荡开,使得水中的人影微微抖动。 没有要停的意思的,这个时节的小雨下起来就是绵绵得没完。 顾楠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小孩。 这小子抓着她的衣角,缩在披风的下面。 顾楠挑了一下眉毛:“既然你知道这是王宫,你为何在这王宫里?” 小孩抬起头来,看着顾楠。 思考了半响,又低下头看着眼前的雨。 像是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简单地说道。 “我一出生,就在这里。” 一直在这。 宫里的孩子吗? 顾楠的眼中有些奇怪,这宫中哪来的孩子? 看着这孩子的模样不过四岁左右,为何会一个人在雨天呆在这几乎往来无人的地方。 “你父母呢?” 孩子拉着顾楠衣服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看他没有说话,顾楠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再问,也就不再问。 她不是很擅长和这般大的孩子交流,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小雨。 突然问道:“认识回家的路吗?” 孩子点了一下头。 顾楠的肩膀一垂,拍了拍他的脑袋:“等雨停了,早些回家。” 男孩一声不吭地抬起头,顾楠脸上带着甲面,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看那双眼睛却是没有别人看他的样子。 别人见到他,要么是低着眼睛什么表情都没有,要么是躲躲闪闪。 眼前的人却是没有那些眼神,是很平静的模样。 男孩犹豫了一下,指着宫墙外,远处雨中依稀可见的一座宫殿。 “我住在那,我母亲也在那,不过她睡着了,睡了很久了,很久没见到她了。” 顾楠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座宫殿是宫中的一处偏殿,倒是没想到还有人住在那。 住在偏殿吗? 尽力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更和善一些,顾楠又问道:“那你的父亲呢?” 男孩犹豫了一下说道:“母亲说父亲死了。” ······ “顾先生?”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顾楠回过头。 却是一个身穿着红边黑袍的人站在那,他正站在花树之间。 他本是来此处赏花的,下着小雨的天气无碍于人,也这天气多了几分清爽,却正是出来走走的好时候。 几年前他命人在这里栽了很多这白花树,每年开的时候,他都会来看看。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那先生在小院里为他说学的时候,是很喜欢这种树的。常是一个人望着这白树出神。 看到顾楠他先是惊讶随后又是笑了一下。 “顾先生为何也在这里?” 顾楠立即带着男孩转过了身,对着那人躬身行礼:“大王。” “卑职在此处照例巡宫而已。” 说着无奈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孩子。 “却是在此处遇到了这个孩子。” “宫里的孩子?” 嬴政一愣,这宫里哪来的孩子? 想着,看向顾楠身边的小孩,他有些认不出来。 “对。” 顾楠叹了口气,认真地说道,向着一个方向指了指,正是那远处的偏殿。 “这孩子说,他和母亲住在那,没有父亲。” 看着那偏殿,嬴政好像是突然想起了这孩子的身份。 没由来的慌乱了一下,毕竟一个孩子住在王宫的宫殿之中,说和他没有关系,他自己都不信。 看着顾楠看着自己的眼神,感觉有一丝说不明白的意味。 就好像是,看败类的表情。 一个孩子在宫中没人看管,流落在雨中的树下,他和母亲住在宫中本该没人的冷清的偏殿之中,又找不到自己的生父。 好像是能联想到一个不小的故事了。 顾楠看着嬴政神色怪异的模样。 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大王,怎么了?” 眼角抽了一下,嬴政慌忙看着那宫殿解释道。 “是这般的,住在那的确实是一个女子。当年寡人遣吕不韦出咸阳的时候,吕不韦曾让人送来的她。” “听闻原本是卫国人,送来的时候已有身孕。当时寡人是想将母子送回,那女子却说家中已经没有亲人。所以就安排了她们在偏殿居住,待她们想要离开的时候就会放他们离开。” “后来听闻,那女子由于积郁成疾去世了,倒是没想到,如今这孩子也是这么大了。” 他的语速有些快,就好像是一口气将这话说了个完。 说完后紧张地背着手,看着顾楠问道:“顾先生,可是明白了?” 顾楠愣在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大概是过了半分钟,才将这一堆信息解读完毕。 “哦,哦。” 不知是懂没懂地点了点头。 看向天上的小雨:“那等雨停了,卑职将他送回去吧。” “寡人,寡人和先生一起去吧。” 雨算不得大,三个人站在树下。 沙沙的雨声在耳边轻响,远处的花叶摇晃。 被雨点打落的花瓣在风中纷纷。 顾楠莫名的感觉气氛有些奇怪,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错觉吗? 嬴政站在顾楠的身旁,看着那白花摇曳,突然觉得时间似乎是变慢了,微微笑着。 “顾先生,你看那,那树的花是开的很好。” 顾楠身边的男孩点了点头:“好看。” 嬴政一笑手按在了男孩的头上:“是吧。” 易水河畔。 三个人站在那,其中的一个人身上背着一把长剑。 一个人抱着一把长琴,一个人端着一壶酒。 这三个人,一个叫做荆轲又叫姜庆,一个叫做高渐离,一个叫做燕丹。 燕丹拿着酒壶,对着荆轲举杯:“无有相赠,以酒践行。燕国存亡,皆系于君。” “哈哈,酒就够了。”荆轲接过酒壶,仰起头将那酒饮尽,回过头看着那易水。 顺着那水流,不知看着什么。 直到他转身而去。 “走了,不必再送。” 这是必死的一路。 高渐离看着荆轲远去,低下头,手抚在了琴弦之上。 琴音渐起,他张嘴轻唱,伴着易水的涛声,传了很远。 “风萧萧兮,易水寒···” 哎,今天的乔迁饭多是长辈,长辈不让离席实在是脱不开身,到了现在才是终于更上了。明天还要用一早上回家。之后的话如果可以,我会多写一些。抱歉,一直不敢做很认真的承诺,加更也没有确切的时间,就是担心更不上来,失了信。更新的速度确实是太慢了。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二章:师姐是不会忽悠你的 “你过去吧。”守在城门口的士兵摆了摆手,将手中的戈移了开来。 “多谢军爷了。”站在那的青年点头谢过,拉了一下肩膀上的包袱走进了城中。 穿过了城门,城中的模样却是落入了青年的眼中。是还是从前的模样的,该是说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变过。 他穿着一身黄灰色的短麻衣,头顶的头发扎在一起看起来是有些随意。 背上背着一个行囊,看他的装束,里面装着的东西也不会是什么贵重的物件。 全身上下唯一让人看得上眼的,应该就是他背上的那把剑了。 不过看那剑柄的样式,莫不过也就是普通的青铜剑而已,只是略短一些。 站在街边一个长得还有几分凶恶的小混混看着那人从城处走过去。 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这几日进城的都是些什么,一个个穷酸的模样,都叫人不屑的抢。” 从那这城门中走进来的青年脚步一顿,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街边的那混混。 混子一愣,心中暗自念道。 站这么远都能听见? 看着那青年投过来的眼神,莫名的一慌。 结果那青年只是一笑,就回过了头继续向着大路走去。 混混这才回过了神来,再去找却已经不见那个青年的踪影了。 时隔多年,再一次回到同样的一个地方的时候总会有很多特别的感受。具体该是些什么,也说不清楚。 不过对于这青年来说应该是颇有感触的,他看着那城中的街道,路旁的人从他的身边走过,一切就好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东西一样。 青年一笑,心中暗自想道,这或许就是人之将死的感触。 他此次前来,是为了杀了那秦王政。 而秦王政的身边却是有一个他根本无法企及的剑客。 他最多只有出一剑的机会,但是没有活着的机会。 不过这一次,不只是受人所托,成全那众国安定,也是他自己必须做的事情。 他本是卫国人,当年卫国城破,秦国的士兵攻入的那一日,他是不会忘的。自己的妻子被秦人掳走,说要送与那秦王政。 从那时起,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归处了。 手放在了身后的剑柄上。当年,用尽卑劣向那一人求来的那一剑,他用了数年去练。如今却是一已经练成了,和那人说的一样,这一剑,他用不了几次。 为了达到快的目的,这一剑的内息运转非是正常,根本不适合他。不过只是快,就够了。 他身后的那柄剑微微抽出了一丝。 两旁的路人没由来的觉得空气一凉,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青年身后的那柄剑的剑身露出了半截,剑身之上仔细看去,却能看到那剑身之上居然凝练着一条血红色的细线。 “森。”一声轻响,剑被重新收回了剑鞘之中。 青年人继续走着。 说起来好笑,他来的路上曾遇到一个老人,老人看着他的剑,让他自己小心。然后又自言自语,说天下的三把凶剑,他是已经全找到了。 ······ 盖聂正在家中抱着自己的手中的长剑调息,他正在参手中的这把剑。 按照师傅所说,每一柄剑都是不同的,需要他自己去悟。等到他参透每一把剑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需要剑了。 他问过师姐,怎么参透每一把剑,他自认为,师姐的剑是要比他强很多的,想来定是有她自己的见解。 结果师姐笑着看着他,说当你一把剑都参不透的时候,你也就都参悟了。 他听不懂,但是他心中认为那应该是一种和师傅截然不同的境界。 当然,他是没有想过,他师姐是在忽悠他的。 门外突然传来的敲门声。 盖聂的眉头一皱,抱着剑睁开了眼睛。 门外,他能感觉到站着一个人,但是气息很弱,想来是用了敛息的功夫。 是何人来他的门前敲门,却还要用着敛息的法子。 盖聂疑惑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青年,身上背着一个行囊和一柄长剑。 “是你?”盖聂认识对方,而且曾经打听过对方的一些消息。 “盖兄好啊。”那青年笑着说道:“打听你的住处还真是不容易。” “嗯。”盖聂让开了门:“我该是叫你姜庆还是荆轲。” 进来的青年僵了一下,又笑了笑:“就叫荆轲吧,姜庆不过是的当年流离秦国之时用的名字。” “那,荆轲。” 将门重新关上,盖聂站在荆轲的背后:“你来这里,做什么?” 荆轲回过头来,脸上却是一副少见的认真的神色。 “我来求你一件事。” 顾楠站在嬴政的身前,看着嬴政给她的竹简。 “魏国大梁难下?” 如今历史上的荆轲此秦却是没有发生,秦国和燕国暂时还是联盟关系。所以秦国没有率先攻燕,而是集中兵力攻取魏国和赵国。 这几年间,赵国的兵力在王翦的攻势下溃退不止,但始终没有得以完全将其覆灭。 而魏国由蒙武带着蒙恬、王贲两个小子围攻大梁。 但是大梁城作为魏国之都当年建城之时就是以易守难攻为目的,城墙高大,城中更是水网密布,既可与周边的驻城互通运输补给,又可有效的阻挡攻势。 就目前而言想要攻下大梁城,恐怕非是一朝一夕之事。 本以为战国末年,除了个别之外其余的众国已经难有再和秦国抗衡之力了。 但是六国毕竟是六国,没有一个会是易予之辈。 她终归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一些。 “是。” “顾先生,可有什么看法?”嬴政握着手中的笔,看起来也有些苦恼。 如今的秦国虽然国力较之其他强盛许多,但是也经受不住长时间让两支大军征战在外。 若是不能此番攻下大梁,让魏国有了喘息之机,日后恐怕只会更加难办。 顾楠无奈地将手中的简书合上,大梁城却是如历史所诉一般水网纵横的。 一时间没有回话。 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但是最后她还是抬起了头来。 “大王,可用水没那大梁城。”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三章:旁边那个我认不出来 “从宫中送一个女人和孩子离开?” “是你的妻子和孩子。” 盖聂皱着眉头坐在桌前,长剑竖放在他的身边。 他的脸色不定。 “对,当年她被秦国的士兵掳走,听说是送进了宫中。” 荆轲坐在盖聂的面前,有些默然,拿起身边的杯子一口饮尽。 随后又苦着脸说道:“没有酒吗······” 那杯中之物却只是凉水而已。 盖聂看了一眼杯子:“我平日里很少喝酒。” “倒是你。” 说着抬起了眼睛:“你怎么认为我会帮你。” 荆轲放下了杯子,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酒葫,打开盖子喝了一口。 笑着说道:“我听说,盖兄是王宫剑师吧,可是常年护卫在秦王身侧。” “是又如何?”盖聂也不在意荆轲拿着那酒葫自酌自饮。 拿起身前的杯子,看着里面的水浅抿了一口。 “咕嘟。”荆轲一口酒灌进喉间,眯着眼睛放下了酒壶。 “我到时送盖兄弟一场大功绩,盖兄取了,日后在这秦国自会大受重用。” “而盖兄只需要送那女子和孩子出城,让她们自行离去就可,会有人接应。” “盖兄不会受到半点牵连。” 说着定定地看着盖聂:“如何?” 荆轲的眼神落在盖聂身上却不是在看着盖聂,眼神空洞,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她恐怕早已为我已经死了吧··· 此次刺秦,是为了众国百姓不再受秦国战火,自然是不可能停下了。 但是不管成与不成,事情败露,她们定会受到牵连。这些年孤身处于秦宫之中也不知是如何。 当年说过,一定会将她救出去。 想来公子丹那般的义人,是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盖聂看着荆轲,过了一会儿,问道:“那女子,什么模样?” 荆轲一愣,看着盖聂,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她,很美,带着一个墨绿色的挂坠。” 说着用手沾湿了一些凉水,手指微微颤着,在桌案上画着。 画下了一个女子,和一枚圆形的玉佩。 盖聂看着桌案上那水迹画下的两个图案,良久,才说道。 “旁边那个是什么我认不出来,这挂坠的模样,我记得了。” 荆轲站起了身来,对着盖聂拜下。 “谢过盖兄,盖兄的功绩,我自会带到。” “就此告辞了。” 说着拿着那酒壶走向了门外。 “喂。” 身后的盖聂叫住了他:“你就不怕,我言而无信?” 荆轲平静地说道:“我来找你,自然是相信你。” 盖聂看着他手中的酒葫。 “那东西,真的这么好喝?” “叫得这么多人放不下。” 荆轲背对着盖聂好像是发出了一声轻笑,回过了头来。 “盖兄不会喝酒,没醉过?” “没有。” “那盖兄的这一生,该是少了不少乐趣。” 说完,抬了抬酒壶,离开了。 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对了,那女子,帮我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这几日不同于往日春间的小雨,天是晴朗得看不到几片云彩。 一骑骑军从咸阳奔出,向着魏国而去。 魏都大梁水网纵横密布,可与周围的城池互通,但是若是将周围的城池一一攻陷,陷大梁于孤城之地。 在引黄河,鸿沟之水灌入地势低矮的大梁城中。 倒时水漫一城,这城,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是水淹大梁,也会导致一个问题,那就是连平民恐也难幸免,一城之人都会在那水中淹没。 顾楠站在城头看着那远去的骑兵,微微压下了手中无格的剑柄,她有些茫然,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才能换来那一统的天下盛世。 而且她不明白。 “我真的做对了吗?师傅。” 嬴政坐在殿中批阅政务,却见一个宦官走了上来:“王上,嘉庶子求见。” “哦?”嬴政放下了笔:“嘉庶子?” 说着笑着摆手:“让他进来吧。” “是。”宦官点头向后退出门去。 大概是等了一会儿,一个老臣穿着官服走了进来,对嬴政行礼拜下:“拜见大王。” “嘉庶子,这时候来见寡人,是有何事啊?” 嬴政一边笑着问道,一边拿起一卷竹简,提起笔继续批阅。 看得出他的心情不错,大梁之事只要顾先生的计策能够实行,就定能破城,魏国也就无在矣。 那老臣叫做蒙嘉,是宫内的侍从官,官职中庶子。 躬下身说道:“禀大王。” “臣今日接见了一位燕国使臣。” 嬴政的笔停了下来,抬起了头来:“燕国使臣?” “是。” 蒙嘉点头继续说道:“说是来通传燕王之意。” “说。”嬴政没有再看手中的竹简,淡淡地说道。 “是,那使者说,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不敢举兵以逆军吏,愿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给贡如郡县。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恐不敢自陈,献燕督亢之地图,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唯大王命之。” 蒙嘉说完,眼睛小心地抬起了一点,看向嬴政的表情。 又立即收回了视线。 嬴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眯起了眼睛,今天看来确实是不错的一天。 秦国如今和燕国还是同盟,但是目前来,燕国倒是非常会审时度势。 “呵呵,好。” “让那燕国的使者来见我。”说着站起了身:“设九宾朝礼,寡人会在咸阳宫为他接风。” 说着,背着手转身离去。 咸阳宫前,荆轲捧着藏着燕督亢地图的盒子站在那。 晴朗的天空中阳光无阻碍地投下有些刺眼,他微微地合上了一丝眼睛。 一个宦官模样的人从台阶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荆轲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盒子。 那督亢的地图之中却是还藏着一把剑。 一把受托万民的剑。 手中的盒子有些重。 “燕国使者。”宦官站在了荆轲的面前,弯着腰摊开一只手对着那咸阳宫门:“秦王有请。” “多谢。”荆轲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向那大殿之中。 耳中又好像听到了那个歌声。 琴声恍惚。 受命于众国之民,此剑当阻暴秦。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四章:我很吓人吗 站在宫门前的两个守卫伫着他们的长戈,半倚在宫门边上聊着天。 也不知道值班的时候一定会说些闲话是不是守卫的习俗和传统。 “我说,今儿个怎么连个巡逻的卫队都没有,我们的队正都是不见了。” 一个人撑着怀里的长戈,扭过头望着那空荡荡的宫内。 平日里队正若是来查班的时候他们定是会站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但是今日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的。 “嘿,不知道了吧?大王下令,咸阳宫举行朝会,大半的守卫都去了那里,咱被留在这,算是走了运了,没人有空来管我们。” 说着另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的守卫靠在墙边:“哎,就当是放上一天的野了。” 正说着,两人却见那宫门之外。 一个白袍人慢慢走了过来,那人穿着一身素白的衣甲,像是个将军,面上带着叫人生寒的甲面。 其中一个守卫愣了一下。 怎么会有将军这么个打扮? 而那年纪更大的守卫则是脸上一白,连忙拉着身旁的人拜下,直到那白袍人从宫门前走进,头也不敢抬地说道。 “丧将军。” 一旁还在发愣的人听到这三个字吓得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生生是被一旁的同伍拉着。 “嗯。” 顾楠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也没有去管他们的传统。 毕竟在这宫门前一站就是一整天却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若是连几句话都不让说,真该是要让人闷得发疯了。 她已经将那大梁之策送出,回禀之后若是无事也就该回家了。 看着那人渐渐走远,一个守卫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向那人影。 “呼,那就是,那个丧将军?” “大惊小怪的。”老守卫不屑地横了一下眼睛,仿佛刚才脸色发白的不是他一般。 “你才入职几个月,没见过也是正常,以后招子放亮一些,在这宫门守卫,是常能看到官员大臣的,若是见到那位,就别抬头,知道不?” “嗯,嗯,明白了。” 顾楠向着宫中走了几步。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折返了回去。 对着宫门边还在小声说话的两个守卫,招呼道:“你们。” 两个守卫回过头。 看到那丧将又走了回来,吓地连忙又是拜下:“将军,有什么吩咐?” 看着两个守卫的模样,顾楠讪然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我是,有这般的吓人吗? “刚才你们说今日咸阳宫朝会?” 虽然不知道问这个是做什么,但是守卫还是回答道:“是将军。” 顾楠疑惑地看了一眼宫中远处的宫殿,隐约间感觉有几分古怪,又看向那士兵。 “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突然举行朝会,应当是有什么大事才对。 “回将军,小的也是耳闻,具体如何也不清楚,但是听说,是要接见一个燕国使臣。” 守卫胆颤地站在顾楠的面前,站在这丧将的身前答话,只感觉浑身发寒,像是被人用刀逼着一般。 “燕国使臣?”顾楠的眉头一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微沉了一些。 “来做什么的?” “听,听闻,是来献一燕城的地图与秦王。” 守卫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滴冷汗。 燕献督亢地图与秦王,图穷匕见。 顾楠握着无格的手一压,希望是我想多了。 对着守卫点了点头:“多谢。” 然后便匆匆地握着无格转身离开。 “不敢。” 直到看着顾楠消失在视线里,两个守卫才一齐直起了身,相互看了一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大殿之上,群臣分立两旁,看着那殿外的一人手捧着长盒向着殿中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正袍,衣着普通算不上华贵,相貌倒是有几分不凡,身材挺拔。 手中捧着那盒子走进殿中,脚步声沉闷。 他路过殿门,横过了眼睛,看向站在殿门一旁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王宫剑师,腰间带着一柄长剑。 盖聂作为秦王的近前护卫,整个大殿之中除了秦王之外,也只有他还能配着剑,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只是站在殿门的一旁。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站在殿门旁的盖聂抬起了眼睛,看向那个燕使。 眼中的瞳孔微微收缩,目送着那个燕使向着秦王走去。 脑海中回想着日前那人的话。 “我到时送盖兄弟一场大功绩,盖兄取了,日后在这秦国自会大受重用。” 他,要做什么? 大殿之上,嬴政坐在座上,身着朝服,静看着殿下的燕使。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侍从,看着燕使近前,高声说道:“请,燕使进图。” 荆轲扫视了一眼大殿,他没有看到那个人,暗自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人不在,如此,十步之内,没有人能在他的剑下就下秦王。 躬身行礼,低着头,双手托举着手中的长盒顺着台阶走了上去,半跪在秦王之前。 “大王请看。” 说着将盒子放了下来,取出了里面的地图,在嬴政的面前慢慢将地图卷开。 时间仿佛是慢了下来,以一种极其缓慢的方式流逝着,荆轲手中的地图一点一点的打开,露出了里面笔墨描绘的燕国之地。 嬴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笑。 大殿之中安静无声。 只有一个角落里,一个人影从殿后走了出来,站在众人之后,没有人观察到这个人的出现。 看向那大殿之上站在嬴政面前的献图之人,眼神一顿。 那一卷地图露出了全部的面貌,随着布帛一角滑落,也露出了一直藏在地图中的东西。 那是一柄不长的利剑,让人注目的是剑身之上凝练着的一条血线。 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剑光却已经闪起。 剑快得是难以看清的,被荆轲握在手中。 嬴政只看到眼前的光影一没,一道白光破出。 他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却来不及拔剑。 盖聂的剑也出鞘了,定定地看着那个握剑刺出的身影,手中的剑顿了一下。 面前的剑光越来越近,嬴政第一次感到了生死离自己却是如此之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剑刃之上似乎盘卷起了一股黑红色的微光。 那微光好像刺开了嬴政面前的什么。 “刺!!” 剑刃入肉的声音。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五章:气概可不只是疼了不喊出来而已 “滴答。”一滴鲜血滴落在那桌案上的地图上,血液在布帛之间晕染开来,染红了那墨色山河。 荆轲握着手中的剑。 嬴政靠坐在座上,呆呆地看着眼前。 剑身之上鲜血淌落,但是剑刃却是被一只手握住了。 同样的那只手亦被剑刃贯穿。 大殿之上寂静无声。 身穿着素色衣甲的人站在嬴政和荆轲之间。 脸庞上的甲面只是看着,就叫人生寒。 也正是她将那柄剑握在了手里。 顾楠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剑刃,荆轲的这一剑很快,快得甚至叫她来不及去拔剑。 终究还是差了一步吗······ 荆轲不甘地看着手中的剑刃。 “滴答。”又是一滴鲜血滴落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明白有这人在,他已经不可能能够杀死秦王了。 瞬息之间,他抽剑而退,向着宫门之外冲去。 回头看了那白袍之人一眼。 抱歉了先生,轲这项上人头,不能叫你取去。 嬴政回过神来,声音里透着骇人的寒意,几乎是从嘴中挤出了一句话。 “给寡人追,将那人就地格杀。” 荆轲冲到殿门的一边,看向殿门边的盖聂,提着剑冲了出去。 盖聂握着手中的长剑,最后,还是追了出去。 数十个的侍卫一下子涌出,将这宫中彻底纷乱。 看着地图上晕开的血迹,嬴政抬起头来看着那挡在自己身前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生······” “无事。”顾楠放下手,提着无格,跟着那些侍卫向着殿外走去。 “我去追他。” 手中滴血,群臣纷纷避开。 而嬴政看着那身影,眼中却是有些出神。 ······ 守卫将荆轲围了一圈又一圈,荆轲提着剑站在中央。 身上的衣袍沾着血,身子有些摇晃,脚下倒着十余具尸体。 没有人敢近前,这人的剑术可怖,冲上去的人只是一个照面就都被杀了。 “啊!” 终是有人再忍不住这般僵持,提着剑冲了上去。 见到有人冲了上去,侍卫一拥而上。 那带着一道血线的剑刃从一人的喉间划过,鲜血流出,那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但是下一刻一柄剑斩在了荆轲的背上,血肉翻开。 荆轲的脸色一白,回身一剑扫开了人群,一咬牙,又是一剑刺出。 剑身潜没在剑光里,看不清楚,只知道一道匹练划过,又是数个人没了性命。 荆轲和护卫厮杀了许久,一旁的盖聂一直没有插手,而是站在一旁看着。 等到厮杀结束,荆轲吐了一口鲜血,所有的侍卫却已经倒在了地上。 他干笑了一声,身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流在地上。 烈阳当空。 他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小酒葫,用拇指打开了盖子,放在了嘴边,仰起头喝了一口。 咽下烈酒,他踉跄地站在那看向一旁的盖聂。 笑着,抬起了剑:“来吧。” 盖聂举起了手中的剑锋:“你所做这些,是为何?” 他,不理解。 荆轲笑了一声:“为······” 声音却止住了,他也说不清楚。 不过。 他笑着咧开了带着血迹的嘴巴:“人活一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 不背信,不弃义,不就够了? 手中的剑刃微斜,他摆出了剑势。 强运起内息,经脉就好似是被撕开了一般,浑身上下都似乎是在痛苦地颤栗着。 剑被他收在了身前,剑尖指着盖聂:“盖兄,小心了。” 盖聂的剑上剑气纵贯,身前的剑,叫他不得不全神应对。 应该只是一瞬,两柄剑擦身而过,荆轲的身影消失,再一次出现,已经冲到了盖聂的近前。 手中那柄带着血线的剑就好像是一柄长了些的匕首,划过了盖聂手中长剑的剑身,两柄剑之间擦除一片火花。 火星让两人之间一亮,那血线抵在了盖聂的喉咙上,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而盖聂的剑一划而过,穿过了荆轲的胸膛。 “刺!” 一息过去,已经分出胜负。 荆轲靠在盖聂的剑上,他手中的剑一颤,铮鸣了一声。 剑锋之处裂开了一道裂缝,裂缝崩开,剑也从中断开。 “当。”断裂的剑摔落在地上,荆轲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温热的血留在盖聂的手上,荆轲抬起了头看向盖聂,声音沙哑地笑道。 “盖兄,你的功绩我送到了,之后的事,拜托了。” ······ “你何必来。” 一个声音从盖聂的身后响起。 荆轲抬起眼睛看去,看到那白袍的身影。 “先生···” 说话间咳嗽了一声,胸膛被剑穿透,却是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何况他本身就是重伤。 血从嘴角滴下,轻声地说道:“为了那众国之民,当阻暴秦。” 沉默了一下,面甲下顾楠的声音传来:“你们为的不是众国之民。” “为的只是你们的一己私念而已。” 荆轲的神色一怔,喃喃着:“秦国攻伐诸国,让多少人家破流离。” 他的神色恍惚,像是回想起了那女子。 “那没了这你们口中的暴秦,天下真的就可安定了吗?” 顾楠平静地问着,荆轲没有回答。 “这天下之大,你我又可曾真的看清过呢?” “又是说,我辈之目,真的能看得清吗?” “这,家,国,天下。” 荆轲的勉力地抬起脖子,烈日的阳光刺眼。 “家,国,天下······” 脸上凝结着什么,让人难受,该是血吧。 盖聂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先生,你的手疼吗?” 没由来的,荆轲问道。 顾楠看着自己的手。 “疼。” “那为何,不见你喊疼呢?”荆轲的声音断断续续。 血滴在地上,顾楠说道:“习惯了。” “我也很疼,但是,喊出来,就失了气概了。” 荆轲咧开嘴巴。 “好疼啊。” “真想,再见她们一次······” 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消泯于无。 宫闱的远处传来脚步声和呼声,是被召集来的侍卫,从各个方向走来。 纷乱的脚步,顺着狼藉踩了进来。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六章:有几人不是呢 灯下的人影轻晃,嬴政背着手站在凭栏处,暮色里行云渐远。 长空里依稀可见那星月与将落未落的垂阳同在,远处的鸣更的金鸣声已罢,是快要入夜了。 栏杆旁的老树枝丫轻动,好似在拨弄着这暮色。 两手放在了栏杆上,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今日朝会上,那一剑向他直刺而来。 他是真感觉到了那生死一瞬,下一刻自己就会死的感觉。 人的性命,当真是脆弱的很。 终有一日我也会死吗? 抬起了头看向那暮色中的江山如画。在这春秋所度,孑然之间。 眼中看着那江山,但是又好像不是在看着那江山。 他想起了握着那剑刃的手,还有那张日暮下像是未变的模样。 ······ 盖聂提着剑走在宫廷之间,如今他受封近王剑师。 这几日,他的名字倒是在外流传的甚广,皆说此人的剑术出神入化,一剑便以普通的利剑,斩断了被相剑师风胡子称为天下三柄凶剑之一的刺客之剑残虹,诛杀了刺伤丧将的刺客荆轲。 被誉为大秦第一剑客,甚至有人称他为剑圣。开始有不少人找上了他的门前向他相约奕剑。 当然对于这些,他并没有去做太多的理会,此时的他却是专心做着一件事。 在宫里找着一枚挂坠。 他已经在这宫中断续寻了数日,可以说已经去过了宫里大半的地方。 这宫中却是没有什么带着孩子的女人。 路的两旁开着白花,盖聂走在路上,脚步声不轻不重。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小跑的声音,盖聂停了下来,提着剑站在原地。 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男孩正举着一支白色的花枝跑过他的身边。 盖聂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一根绳子。 “等一下。” 小男孩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微微喘气地看着那个叫住自己的大人。 “有什么事吗?” 盖聂转过了身来看着男孩,他小心地捧着自己手里的花枝,像是怕弄坏了一般。 “你要去做什么?”盖聂看着男孩似乎有些焦急的模样,问道。 “我要把这花给母亲送去,上次来采的时候下雨了。” “我听说,花被摘下来马上就会死的,所以我要快些送去。” 盖聂看着男孩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分似有似无的笑意。 “你母亲喜欢这花?” “嗯。”男孩看着怀里的花笑着点了一下头:“但是每年这花都只会开很短的一段时间。” 盖聂蹲在了男孩的面前,看着男孩脖子上的绳子,似乎是一个挂坠,但是坠子藏在衣服里。 “那你母亲为什么不自己出来看?” “这。”男孩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向远处的偏殿:“母亲在地下睡觉,很久没起来了。” 顺着男孩的目光,盖聂也看向那。 ······ 回过头看向男孩,他指着男孩脖子上的绳子:“能把这个给我看看吗?” 男孩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感觉到了眼前的人没有恶意,才缓缓地从自己衣领中拿出了那个挂坠。 是半枚绿色的挂坠,说是半个是因为这挂坠断了一半,只剩下一半。成半个圆环形,上面刻着的纹路却是和荆轲画给他的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盖聂放下了坠子问道。 “我叫天明。” “姓什么?” 男孩疑惑地看着盖聂不知道他为什么问的这么详细。 但还是说道:“荆,荆天明。” 他如今身为近王剑师,可护卫在秦王身侧,自然也会知道更多的东西。 几日前,秦王就已经开始下令彻查荆轲之人。 恐怕这孩子的身份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秦王知道。 同时全城戒严,因为好几日都没有消息,荆轲告诉他会有接应的地方早已经人去楼空。 盖聂站起了身来,走到一旁地树边,在树上挑了一束开的最好的花,摘了下来。 递给了男孩:“帮我送给你母亲。” “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要从秦王宫离开,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男孩接过花,疑惑地看向那离开的人,看了一眼手里的花,似乎是怕花死了,匆匆地离开了。 大梁城之中很沉闷,士兵无声地靠坐在城头。 他们已经死守了很多天了,秦军迟迟不退,附近的城池接连告破。 如今的大梁城孤城一座,前后,都已经再无援守了。 难得没有秦军攻城,一个士兵靠坐在城边上,怀里抱着他的长戈,压了压自己的头盔,挡住了直射着眼睛的阳光,躺在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上,合着眼睛休息着。 城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没有半点声音,有,也会不过是翻身带出的衣甲摩擦的声音。 黄河、鸿沟之畔,秦军的士兵排开了沟壑,水流涌出。 “轰轰轰轰。” 城头微微地震动,惊起了躺在城上休息的士兵。 大梁城外传来一阵阵响声,越来越近,直到变成了那让人震颤的声响。 将领模样的人站了起来,站在城边,看向外面,说不出话来。 城外的条条河道上,洪水怒嚎着冲了下来,遮蔽了天际,就好像是天河倾流。 大水冲在了大梁城的城上,使得城头一颤。 水流涌进,淹没了街道,淹没了房屋。 城里传来人们的哀嚎和呼救声。 纷乱不止。 “当。”一声轻响,一个士兵手中的长戈摔在了地上,他看着那城中,颤抖着趴了下来,伏身在地上。 抱着头,绝望地看着地面,很久很久痛哭了起来。 声音压抑着,却面色血红,脖子上蔓延着青筋。 低声怒骂着:“秦狗,秦狗啊。” 却始终骂不出声音,变成了一声声的模糊地哀嚎。 没人知道他哭什么,也许,那城中是有他的亲人吧,或是父母,或是妻儿。 但是谁不是呢。 魏国破碎,站在这的,有几人,不是家破人亡了呢? 蒙武骑着马站在山头上,低头看着那山下水流汹涌的大梁城。 身旁的蒙恬和王贲面色发白。 蒙武拨转了马头,向着山下走去,淡淡地说道:“看什么,没杀过人吗,这是战事。” 洪水没了大梁,但是那大梁城依旧固守了三个月,那城中的士兵就如同疯了一般择人而噬。 直到三月后,大梁城破魏王投降。 城门打开,魏王坐在小舟之上出城投降,面色无神,没有半点生机。 舟旁传来一阵漂流的声音,魏王回过头看到一具尸体漂浮在水面上,从舟边飘过。 他收回了目光,看着远处秦军的军队,和那面秦旗。 低声说道:“暴秦,当有天诛。” 此年,魏亡。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七章:受命于天 嬴政青铜灯前,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火焰跳动。 直到他轻轻开口。 “燕太子丹?” “是。”一个人半跪在他的身后:“此人名为荆轲,原是卫国人。受燕太子所托,刺杀大王。” 说完,抬起头小心地说道:“另,还有一事。” “何事?” “荆轲在卫国曾有一妻,后被我军俘获,听闻曾由吕不韦献于宫中。” “哦?”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个女子?” “是。那女子多年前已经病死在了宫中,不过却留下了一个孩子。” “我知道,那孩子现在在何处?” 他见过那孩子一面,在宫中的白树下。 那人回报道:“数日前,剑师盖聂带着那孩子出了城。” “盖聂?”语气里有一分疑问,却也无什么波动。 跪在嬴政身后的人低着头:“大王,要追杀此二人吗?” “不必了,一个孩子而已。”嬴政摇了摇头:“你退下吧。” “是。”秘卫的身影悄然退去。 火光中只剩下了嬴政一个人的身影。 他背着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火光。 火焰在他的眼中映射着跳动。 “燕国······” 灯火映射,桌案之前,那人提着笔,书文之中,笔锋落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长卷摊开,字句之中响彻着兵马之声,墨色之中像是沾染着那年血色,烽火遮天。 ······ 马蹄的奔腾声震耳欲聋,刀兵交击在一起发出了一阵阵铮鸣,战鼓擂捶,沉闷地敲击着满腔胸血。 一地的尸体上,一个黑衣的将领跪在那。头盔摔落在一旁,身上插着数不清的箭簇。血从箭身上流下,将箭尾部雁翎浸染。 衣甲残破,他似乎还未死去。 嘴角的鲜血滴落,手中还握着一面旗帜,旗帜高举,上面的一个楚字飞扬。 哀嚎声四处想起,马蹄踏下,骑军的车骑举着长矛从他的身边冲过。 人影纷乱,他仰起头,对着那面楚旗,从口中咳出了一口鲜血。 引声长歌。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刀刃斩在一旁的一个士兵的脖子上,微热的血溅洒在地上。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远处秦军的旗帜下,望不到头的秦军冲来。 将领的视线一阵模糊,眼中只剩下了那高空之上的黑烟滚滚。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他一句一句地唱着,时不时地咳嗽几声,嘴角的血迹滴落在衣甲上。 那声音在纷乱的战场之中微不可闻,只是伴着楚旗猎猎作响。 唱到最后一句,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目眦欲裂,从那嘶哑的喉咙中怒吼出声。 高声而起,迎着狂风呼嚎。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一个骑兵冲来,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剑刃落下。 将领只感觉自己的身上一轻,眼前的天地翻旋。 闭上眼的前一刻,他看到了那楚旗在烈风中无力地倒下。 九歌无再。 ······ 房间之中,燕太子丹睁开了眼睛,昏暗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人。那人背负着一把剑。 “来杀我的吗?”他静静地问道。 那人默然地点头,声音低沉:“大王之命,以平秦怒。” “平秦怒?”燕太子丹看着眼前的人,笑了一声,摇着头,最后看着眼前的人说道:“燕国,已经亡了。” 秦国根本就不可能停下。 “来吧。”他仰起了头。 身前的人低头不语,抽出了背后的剑。 剑过发出一声轻响,鲜血溅在了窗纱上。 次年,秦国的铁蹄踏至了燕地,燕王喜被俘。 ······ 难以计数的秦军围在城前。 一个人站在齐王的面前,慢慢拜下:“大王,降吧。” 齐王瘫坐在自己的座上,轻声地问道:“没别的办法了?” 殿下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 齐王闭上了眼睛:“降,寡人,降了。” ······ 公元前232年秦破楚军于蕲南,陷寿春,俘楚王。 公元前231年燕王喜杀太子丹献其首求和不得,次年,秦破燕军。 公元前229年,齐国受围而降。 于此,六国兼并。 殿外金宫辉煌,群臣立于殿上,手握笏板。 长空无云,唯有天光浩荡。 “砰!” “砰砰砰!!” 殿门前的高鼓擂动,沉重的声音回荡于高穹之下。 宫外,一只黑甲军分立两侧,面覆兽容,手中执掌兵戈。 黑甲军之前,是一位白衣素甲的战将,凶面如肃,腰间挂着一柄黑剑,手中持着一柄云纹长矛。 嬴政站在那金殿之上。 他的目光穿过那面前的珠坠。 穿过群臣,穿过宫闱,向着那无尽处望去。 似是落在了那青天之下,瀚海之滨的每一个地方。 目中带着一股狷狂,荡袖而立。挺直了身子,像是要将那天地撑开。 他张开了嘴,声音恍若浩然洪鸣。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殿中寂然,所有人抬起头,看向那个高立之人。 这一刻,天地如是晃荡,天下无声。 直到高呼声起。 “拜见吾皇!” 殿上群臣拜下:“拜见吾皇!!” 殿外,那白甲将的长矛高举横空,身后的数千黑甲刀戈直立。 千军拜下。 在璀璨到将要灼烧的光芒中。 那呼声响彻,和着愈响的鼓声:“拜见吾皇!!” 声声高喝之中。 天地之间,五岳伫立,破开了层云,像是长空立起。 黄河长江奔涌不止,像是这大地的血脉奔腾不息。 这一刻,要天地授命。 封名为帝,立号为皇。 春秋战国五百余年,烽烟遮世五百余年。 于此告结,天下,授名为秦! 顾楠回过头去,看着那天光刺目,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良久,垂下了眼睛,不再去看。 宫殿之上,一抹金光盘踞,恍惚间一条似有似无的金龙升空而起,龙吟沉于天中。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八章:何人帮披挂何人奏琴眠 该是说咸阳城中的街道上多了不少人,不时能见到些青年挑着担子从路边走过,当是战事之后,卸甲归来的人。能看到两三个老人坐在路边说笑,家中的孩子回来,总是能说笑几句的。孩童嬉闹着跑过,撞在路人的身上,旁人也只是笑呵呵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这种事不会有人计较。 阳光姣好,使得街上带着暖意,路旁的青树长得不错,叶绿葱荣。路上的石板间,几株青草透了出来,添上了几分青翠。 一个身穿着白裳的人慢步走在街上,看着两旁的人,眼中像是有些笑意。 但是脸上带着张面甲,狰狞的模样还是只能叫人害怕。 一家酒馆之前,她停下了脚步,像是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似乎是感觉有人,酒馆的掌柜抬起了头,看到身前的人的模样愣了一下,但还是笑着问道:“客人要些什么?” “一壶酒。”顾楠有些生硬的说道,从自己的腰间拿了出了几个环钱放在了桌上。 她是有多久没有买过这个了,她该是也记不清楚了。这是个什么味道,恐怕也只不过是曾经记得。 “稍等啊。”掌柜笑着说道,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走到后面拿了一坛酒出来:“客人,您的酒。” “嗯。”顾楠接过了探子,入手微沉:“多谢。” 提着酒走出了酒馆,望了望天色。 当是刚过了午间,像是犹豫了一下,向着城东走去。 城郊之外传来牧笛声,或许是哪个偷闲的牧童,正坐在那老牛的背上悠然自得。笛声传的很远,该是从远处传来。吹着没听过的乡间小调,倒也有几分宛转悠扬。 顾楠走在小路上,泥土间带着些青草的味道,几片草屑乘着风翻飞的而起,向着高空飘去。不晓得名字的野花成簇得开在路旁,上面还沾着几滴晨露。虫鸣声浅浅响着,在那草间隐没。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林间的土坡,看着那白袍人走来,一只小兽在草丛间抬起了头奔逃开去。 顾楠顺着小路走上了土坡,上面却是五座青坟。孤孤地立在那里,不见旁人。 脚步踩在草间发出轻微摩挲的声音。 顾楠拿着酒,在坟前坐了下来。 右手放在了酒坛之上,手背和手掌之中皆有一道伤疤。这是当年荆轲刺穿了她的手掌,本来她从来不留疤。但是那一次不太一样,或许,是因为那是用来杀王的一剑吧。剑刺穿她的手掌的那一刻,她能隐约感觉到一些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 手掌掀开了酒坛的封口,坐在那,她摘下了自己的甲面,露出了甲面下的面容。 青丝垂下,落在脸侧,那面容却是一如曾经。 不过她却已经不再是曾经。 不再是那个青衫望雪思故里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酌酒作赋图一醉的浊人。 身着素衣,早已不知来路本是何处,只是,人都叫她丧将。 小绿和画仙在这纷年之中也终是离去,她留不住。 没有说别的话,抬起酒坛,仰头喝着。 甘冽的酒液如喉,顾楠也终是想起,这个该是一个什么味道,是长苦的味道。 那白袍人坐在林间,听着那林风瑟瑟,直到垂阳偏斜。 那悠悠的牧笛声从远处渐进,该是那牧童归来。一阵蹄声,牛哞从小路上响起。 一个身穿着短衣的孩童骑在牛背上,手中拿着一根少孔的竹笛。 他侧过头,看到了山坡上有个人,那是个很好看的女人,看得他发呆。牵着牛,走在路上,怔怔地扭着头看着。 那女人望向斜阳,从自己的身侧拿起了一张甲面戴在了脸上。那甲面的模样吓人,牧童不明白,为何那般好看的女子,要带上那般吓人的面孔。 他没去多想,拿着竹笛吹起,笛声慢慢消失在了了小路的尽头。 斜阳垂沉。 “这天下,会有个好的模样吧?” 没有人回答她,顾楠提着空了的酒坛,起身离开。 临走之际,回头看了一眼,空落的。 ———————————————————— 武安君府前的街道上清冷无人,顾楠站在门前,伸出手推开了大门。 门内的落叶零落了一地,该是很久没有清扫过了。晚风吹过,落叶轻轻地翻动。 堂前暗着,顾楠独自走过,转过堂前走进了小院之中。 在那棵老树还立在那,黑哥站在老树旁,看到顾楠回来慢步走了上来,额头在她的身上碰了碰。 顾楠轻轻地搂着黑哥,微笑了一下,摸着它的马鬃。 黑哥也老了,几年前就已经再跑不动了。 武安君府中没有了那轻淡的琴音,也没有那几句打趣,也没有人再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披上一件衣裳。 “老婆子,我回来了。”当年,那老头带着一个姑娘大笑着走回家中,接结果遭到了那老太的一顿大骂。 “让她留下吧。”老婆子叹了口气。 从此,这府上多了一个人。 顾楠茫然地回过头,她好像是看到了那堂上的灯火微亮,白起和魏澜正坐在一起招呼她去吃饭。 白起问她兵书背的如何,魏澜拍着白起的头,说整日兵书,还不让我家姑娘吃饭了? 小绿正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画仙抱着琴,琴音动人。老连牵着黑哥,刚从在门前散步回来。 一切都恍然如旧,但是也只是恍然,恍惚之间,这府中暗去,空无一人。 顾楠默不作声地回过头,笑着给黑哥喂上了些马草。 抱着无格,坐在那老树下。 树影婆娑,顾楠抬起了头,枝叶托着那月色清幽。 甲面下的人是笑了:“这战事打完了,你们都不陪我看看吗?” 没有人回答她。 声音发颤,那人好像再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老树上一片叶落,落在了一旁的桌案上的一把长琴上,似是将那琴弦波动。 当年青衫少年在这府中着落,师从老将,生性玩闹,常是弄得此处不得安宁。 望雪思乡,摘去了那女孩发间的雪片。误打误撞,收留了那流离之人。 少年出成,出征疆外,直到老将离去。身负宏愿,求望那朗朗世间。故人不在,琴音如旧,那绿衫女子眉目微红,将那衣甲披风帮她披挂。 身于军中,领军征战,不知归期。这府中常年冷清,却依旧有人秉烛等候,直等到那青丝败去,容颜枯老。 至以如今,人声渐远,当年之景,唯有梦中可能尚见。 战国烽烟 第二百零八章:不要随便喝醉 天下归一,而王无子嗣。群臣多有进谏。 嬴政无奈地握着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竹文,叹了口气。 “如今天下初定,他们就不能考虑一些旁的?” 说着脸色微黑。 “六国之民如何安定,一国之人如何大统,各地民生如何修养,六国残部如何处置。还有那百越之地,塞外边疆。” “盖此种种,他们是一件也不考虑?就指着此事不放?”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着桌子阵阵作响。 李斯苦笑地站在嬴政的身边,如今的他也已是年于半百,发鬓之间有些发白,面上带着一些皱纹。六国定后,他被封为相国,执务国事。 嬴政看向李斯脸色松了一些,皱着眉头问道:“李先生,如今六国之民离乱,各地人风所字皆是不同,你说该是如何处理为好?” 李斯神色认真地思索了一番,如今此事确实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要一国而至,就少不了统一的制度和体系。然而要从无开始建立起这一整个体系,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拱手说道:“陛下,可行制务统一,行文统一,一体而治。然此种种还需斟酌考虑。” “确是。”嬴政坐在那看着案前,深酌着什么。 半响,又抬起了头来:“那百越之地,先生所见以为如何?” 李斯的眉头微皱,那百越之地所具岭南,不明余力。 而如今秦国连年征战国内空虚,却是不适合再起兵戈了。 “百越之地甚广,尚不明其中地域,轻攻恐有所失。如今我国中民生尚待休息,臣之见,不宜急进,且暂待观之。” 说完李斯看了一眼先前被嬴政放在一边那份书文,无奈地说道。 “陛下,此事您当该要考虑了,国无子嗣,终究不是长远之事啊。” 本来嬴政还在思量百越之地的得失,结果李斯又说上了这么一句,苦着脸挥了挥手:“此事寡人知晓了,先生,勿要再提了。” 月末之后,秦王纳妃。 那妃子身着华服从宫外而来,听闻是宫官挑选。却是很美的,雀扇遮着半面。只露着眉目,却已经让人神往。 群臣共礼,大礼行至夜间。礼后,同在宫中夜宴群臣。 宫闱之中觥筹交错,顾楠坐在座上,穿着官服,内着白衫,却未去面甲,端着自己的酒杯,身前摆着几个已经空了酒壶。 “我不是记得你不喝酒的吗?”一个声音传来。 顾楠侧目看去,是李斯拿着一个酒樽站在她的一旁。 勾嘴笑了一下:“这东西难是戒去,最近又开始喝了起来。” “那就莫要戒了,这杯中之物,每每去喝,都总有几分不同的意味。” 说着李斯对着顾楠举起了杯子:“来,郎中令,我敬你一杯。” “你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我总是觉得手痒。”顾楠白了李斯一眼。 她本来好好地做着那禁军领将,每日无事,这李斯倒好,给她举了个官,搞得她如今也是繁忙了许多。 “啊?哈哈。”李斯一愣笑出了声:“那还请高抬贵手,都这把年纪,我可是经不住你打了。” “当。” 两只酒樽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轻响,顾楠靠坐在桌案边,将酒樽中的酒喝尽。 李斯也半合着眼睛喝下。 都无顾及形象,两人也算是小半生的老友了。 “真是叫人羡慕。” 顾楠有些微醉地说道,她是已经喝了不少了。 “羡慕什么?”李斯看了一眼顾楠,问道。 顾楠熏熏地摇了摇酒杯,看着李斯笑了一下说道:“我也想娶一房媳妇。” “唔。” 李斯正喝着嘴里的酒,听到顾楠的话,差点把酒喷了出来。 险是忍住了,讪讪地擦了一下嘴巴。 随后又是洒然一笑,自己的这老友总是讲些吓人的话,他也是习惯了:“想娶,就娶来便是,倒是,我定是到场给你道贺。” 两人笑呵呵地又碰了一下酒樽,各自喝着。 御苑之中的月色悠然,顾楠突然问道。 “书生,你还没有家室吧?” “是啊。”李斯笑着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不知道想着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少来,我会被你骗了?” ······ “六国兼并,这世间当会安定了吧?”顾楠半醉地问着。 那老头的所愿,当全了吧? 李斯回过头,看向那人的眼中,半响,笑着点了点头:“会的。” 樽中的酒水之上漂浮着一抹月白,顾楠对月举起了酒杯:“那,敬这世间。” “好,敬这世间。” ······ 当众人离去,顾楠依靠在宫墙之边,该是太久没喝酒了,却是喝醉了。 宫墙之中传来脚步声。 顾楠抬起了头,却是嬴政背着手走来,他并没有在宫中陪着那新妃,而是一人走在宫中。 他看到了顾楠,有些惊讶:“顾先生?” 还未近前,就闻到了顾楠身上的酒味,伸手扶住了顾楠:“先生,你醉了?” 顾楠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看样子像是已经睡去。 嬴政扶着顾楠,看她醉熏地模样,无奈地一笑:“我送你回去吧。” 依旧没有回答。 摇了摇头,扶着顾楠向着宫外走去。 两人走在路上,夜里安静,嬴政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呢喃,顾楠好像是说了什么。但当他仔细再去听的时候却已经再听不到了。 房门被推开,嬴政将顾楠放在了榻上。 靠坐在床边舒了口气,平时看不出来顾先生还是挺重的。 房门外的武安君府中,显得格外冷清。 如今这府中,已经是如此模样了吗? 嬴政看着房外的夜色,回过头来,出神地看着顾楠熟睡在那。 半响,他的目光落在了那甲面上,慢慢地伸出手,将甲面轻取了下来。 甲面下的那人闭着眼睛。 睫毛微颤,睡得很沉。英气的双眉不是记忆中的那般微蹙,而是舒展着。脸颊微红,看上去很恬静。 嬴政有些迷沉地看着那面容,张了张嘴巴,良久,微微一笑,笑得好像是欣然,又是无奈。 顾先生,你真的从未老去啊。 他放下甲面,站起了身来,走出了门外,将房门轻轻地关上。 仰头看向那轮晓月,目光轻合,随后转身离开。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章:转移话题是必要的技能 第二日的一早,晨间的阳光透过窗间照着房中飘荡着的灰尘,慵懒地趴在了床边,落在了那躺在床榻上的人的脸上。 阳光照亮了那张侧脸,淡金色的光里,那面庞让人出神。睡得安静,呼吸声很舒缓。 睡相算不得安稳,衣衫有些凌乱地铺在床上。该是感觉到了些许暖意,皱了皱眉头,她睁开了眼睛。手挡在了目前,半眯着眼睛。 视线还有些朦胧,光线让人看不清楚。顾楠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着眉头看着目前发呆。 半响,拉起了自己的衣衫闻了闻,上面的酒味还未褪去,昨天她是喝多了些。 不过她倒是不记得她是如何回来的了,目光落在了床边,面甲静静地放在那。 这是,何时摘下来的? 头有些疼,按着自己的脑袋站起了起来,拿起面甲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换了一身衣裳,也来不及吃上些什么。 揉着自己的脖子就出了门,如今她却是每日还得去宫中处理中郎令的事务。 青石板上落着一片枯叶,一个人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枯叶的一边,俯下了身子,将枯叶捡拾了起来。 李斯把玩着手中的枯叶,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高府。只是站在街上,就能看到那院中孤立的老树。 武安君府。 理了一天的事务,傍晚时分本想着出来走一走,舒展一番心思。却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地方,微微一笑,将枯叶握于手中。 这几日他一直为安顿六国之民之事苦恼,还有那统一制度,人风也是问题。 这一国而治却是没有他最开始想的那般简单。看着眼前的府邸,李斯背着手走了上去。 也好,问问她总会比我一人苦想要好。 这人也不能总让她这般懒着,空负了胸中才学。 走到门前,正欲伸手敲门,却听到门门中传来悠悠的琴音。 那琴音悦耳,却又不乏铮铮之声,听入其中,让人一时如同置身春风和沐里,一时又如同置身兵戈交击中。 这两者本该是矛盾,那同置于那琴声中却给人相洽无恙的感觉,好像二者本就该是一起的一般。 眼前该是看到了一个将者在沙场之中回思往地的模样。 李斯站在门前面露淡笑,是有多久未听过这人弹琴了。 想是上次当是少年时候,那时听闻,真该是可用魔声入耳来形容的。 “砰砰砰。”门被扣响。 府内的琴声止住,顿了一下,应该是诧异有人拜访。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大门被打开。 一个身着白衫的人走了出来面上带着那生冷的甲面,看到李斯声音里带着一些疑惑:“书生?” 她也是刚从宫中回来,却没想到李斯就来了。 看着眼前的人李斯也是无奈,多少年了,这人还是这么一副打扮。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着素寡一生,又是何种凉薄呢? 心中想着,面上却依旧笑着说道:“今日来得巧,倒是听得了顾先生一曲琴音。较之当初,当真是得善良多啊。” ······ 顾楠黑着脸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在她看来这是李斯恭维的话,摆了下手:“莫说了,我自己的音律是个什么模样,我还是清楚的。” “我可非是恭维。”李斯笑呵呵地顺口说道:“相比于当初的阵阵魔音,这已经算是仙乐了。” 额头跳了一下,顾楠也微微一笑,靠在门边:“书生,你今日无事上我这来做什么?” 说着手中微微用力,大门上的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 李斯的额头上滴下一滴汗,这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 直觉告诉他若是还说这琴这事,今天估计就不能走着回家了,连忙转移了话题。 “咳,只是偶然路过,突然想到又几件事是想要和先生共商一番,这便上门来了······” “兹。” 大门被推开,顾楠对着李斯瞥了一下嘴巴:“进来吧。” 李斯跟在顾楠的身后走进院中。 府中很静,似是除了刚才的那琴声就再无了半点声音。 顾楠走在前面脚步踩过落在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李斯望着那落了一地的枯叶,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来是很久没人扫过了。 “顾先生,你是该找个人打扫一下。”说着抬起了头,看向那无人的堂间:“也不至于让这府中这般。”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这院中的枯叶还是这府中的寂然。 “无事,过几天我自己会扫的。”顾楠耸了耸肩膀。 两人穿过堂间走到后院。 顾楠将桌案上的长琴取下,抱在怀里小心地放到了一旁。 李斯掀起自己的衣摆坐在了桌案的一边,对着站在院里的黑哥笑了笑,黑哥也打了个响鼻像是打了一声招呼。 “嗒。”顾楠将一杯凉水递到了李斯的面前。 盘腿随意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着水。 快要入夏了,空气间带着几分闷热,凉水入嘴倒是有几分沁人。 李斯笑着放下杯子,看着顾楠说道:“先生,你说,如今天下初并,首要之务是为如何?” 壶中倾斜,水注入杯中,顾楠看着杯中的水慢慢的溢满,将水壶放到了桌上。 看向李斯:“你是真要问我,还是明知故问?” 李斯嘴角一翘,转着手里的杯子,等着顾楠回答。 用手支着脖子,顾楠拿起杯子说道:“如今国中初定,然六国之人思蒙故国,多有怨言。若是其人动荡,国当不得安。当今之务,该是安抚六国之民。” “果然是顾先生。”李斯的手中停下,轻叹了一声,有些苦恼地说道:“但是如今说要安抚这六国之民,又谈何容易呢?” “国地所增,秦人多不通六国之地人风。如有管辖不周,必当适得其反,就只能任用一部六国旧臣。任用旧臣旧贵则不能擅动其根本,秦国之地为国有而下封民,六国不然,土地为贵族所有,如今又不能轻易收回。如此,六国之民必当有怨言,长久以往,必当生变。” 说着李斯对着顾楠拱了拱手:“所以,今日是特来共商此事。”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一章:千载功绩将于此得成 李斯的话说完,顾楠皱着眉头。她也没有想到这其中之事如此复杂。 当初她在课上学到秦国之时,谈及秦国对于六国之民的管理大多也只是涉及到了行同文车同轨立郡县废分封。 但是很显然,这些对于李斯所说的共治六国,安抚民心的问题都没有明显的帮助。 对于平民来说如何朝代其实并不是大的问题,他们所想的只是能不能好好的活下去而已。并没有其他的追求,便是活得差一些,也是无奈世道。 但是若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动乱起义也就成了必然。 而对于百姓来说能不能活下去的根本也就是土地。 秦国的土地本和六国一样都在贵族手中,但是在商鞅变法之后,土地归为国有,受封于民。又因为秦重军功,于此,秦地军伍良多,所战皆无有退意,无他也就是为了活下去。在战中若获军功,能叫一家得活,如何不让人拼命? 但是六国不同,六国之地多在贵族手中,虽然秦灭六国但是国土瞬增大就需要人去管理。 一是秦国的官员不够,二是秦人不懂六国各地的风貌人俗,突然遣派也难以管理。 也是因此六国的贵族和官员被留任了一部分,用以治理各地,既然留任了他们自然不可能轻易将他们的土地直接剥收分发给百姓,不然又是一番动乱。 于此,对于六国之民来说秦国人可以有自己的土地,他们不能有,但是秦人要服的徭役和兵役他们却都要服怎么会没有怨言。 这种怨言一时倒是无碍,但是若是累积日久,一日动荡,就会产生很大的问题了。 但是要收回贵族的土地却又是一件难事且不说如今还需要用到他们,他们的数量也是极多。 若是处理,必须赶在如今六国覆灭动荡,贵族颓弱的时期,若是等他们稳定下来重立跟脚,想要再扫除只会更加困难。 历史上的秦国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走向覆灭,是因为秦王暴政?很显然经过后来的各种考证,已经基本排除了这个原因。 秦国的政体虽然算不上完美,但是也绝对攀不上暴政这个称呼。 是因为秦二世胡亥昏庸? 也不尽然,胡亥固然昏庸,但是其在位不过三年。很显然秦国的覆灭是长久以来的积累,不可能在这三年之中一蹴而就,胡亥也没有这个本事。 之所以会在胡亥之时而亡,只不过是因为胡亥之时秦国朝堂动荡国力日弱。被有心之人看中了这个时间而已。 就算是扶苏继位,民怨也在,只是隐而不发而已。想要整顿秦国,扶苏也必须做出改革,不然依旧会爆发起义。 纠其根本,秦国的覆灭无非就是对于六国之民的举措有失。不能给予六国之民和秦人等同的待遇,使得六国之民依旧像是战国年月难办生活艰难。 同时秦国又有沟通灵渠,南征百越,北击匈奴,修筑长城,建始皇陵等一系列的繁重徭役和兵役让他们苦不堪言。 始皇在时,秦国手腕强硬,不敢有变,始皇故去,起义军就呼啸而起了。 秦国本身在各地都有驻军,若是只是一处起义,随时可以调用军队镇压。但是六国积怨,同时动乱,各地起义军四起,超出了秦军能够镇压的范围。 这几乎就等同于秦国同时面对六国之军的围攻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国的覆灭也就成了必然。 所以想要秦国真的成为一个盛世,少不了修整民生,土地改革。 商鞅变法之中的土地改革没有错,是非常超前的举措,也奠定了秦国一统的根本。 但是若是不能让六国之民也得以如此,民乱也必生。 只有让万民都能得以生息,那才能称作盛世,才能有余力开创一个鼎盛的朝代。 树荫下遮掩了一部分的阳光,清风吹过带着浅浅的凉意。 李斯看着顾楠皱着问道:“先生是如何看?” 顾楠握着杯子思量了许久。 后世的土地改革是在抗战内战之后那时年月动荡,也正是那时正是收回土地再加以分发的最好时候。 如今秦国正处在这个时候上,若是可以一样做到这一步,土地皆有分发。 那起码能保证一点,只要家中皆有能耕种者,那就世无饥民。虽然尚且做不到人人富裕,但是起码能够解决万民的温饱。 如此秦国的基业才算是得以牢固,立下盛世之本。 抬起眼睛看着李斯:“废除六国旧爵田户,收地分赐于民,入秦地之中一般。六国治理,可选立新贵而治。” “收旧爵田户,立新贵而治。”李斯皱着眉头,似乎是在考量:“如此,若是那些六国旧爵生变如何是好?” “若是他们肯上缴田户,可让他们继续治理本地。若是不肯,那就遣军镇压。” 顾楠的声音决绝,这还是李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模样。 疑虑地说道:“如此不免消耗不少国力,如今国中难得安定,再起动荡,我恐国力倾颓。真的值得如此做?” 毕竟秦国覆灭六国,如今也是国力空虚,本该修养,刚刚立国就做出如此的大动作,李斯担心有伤秦国根基。 “书生。”顾楠看着李斯犹豫的模样说道:“你师从荀卿?” 李斯愣了一下,不知道顾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点了一下:“是,荀师授我书业,莫不敢忘。” “那你应当听过一句话。” “何话?”李斯不解地看着顾楠。 顾楠拿起杯子,那杯中的水纹晃荡:“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一国之根本,一国之力,一国之基业,当在于民。” 一字一句让李斯怔在了那里,他好像是重新坐在了那堂间,四下是无数静听的学生,仰头望着那堂上的师者。那师者的声音响起,字句在他的耳畔回荡,说的是和如今一模一样。 顾楠放下了杯子,看着李斯:“此为若成,土地赐封万民,世无饥寒,这世间,才当是盛世之貌。” 李斯醒来,低下头看着桌案上树影斑驳,轻笑了一声:“倒是斯陷了痴念,此事,本该就是如此。” 世无饥寒,这短短四个字,多少先人圣贤君王都未能做到,如今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是还有犹豫,是有多痴傻,让他恨不得抽自己一掌。 “此事,会是千载之功绩。” 李斯望着那从叶间落下光影,目中闪烁,握紧了手:“将在我大秦得成!”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二章:死去的人会去天上这是说烂了的谎话 山林之间的小村庄幽静无声,村中的房屋不多看过去不过就是几十户人家。 但是出奇的是这几十户人家之中的小院里除了农具之外,都摆有刀兵刃具,这可不是寻常的小村庄的模样,寻常的人家哪来的这些兵刃。 山林之间传来阵阵鸣叫,也不知道是远处的走兽还是飞鸟。 林木并不繁密,将那夜空半遮半掩着,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孩童坐在房顶上,抱着腿仰头望着那悄寂的夜空之中云层飘远,露出下面的点点星月。 看着孩童的装束,却不像是这本地的人,如果要说的话,这装束更像是楚国人的模样。 房顶上的茅草被吹得卷动,孩童靠坐在房梁上看着天上望着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该是有什么人爬上了靠在墙边的梯子。 孩童被声音惊动回过了头去,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面色严肃的爬了上来。 看到了中年男人孩童显得有一些惊慌,连忙从房顶间的茅草上站了起来:“叔父!” 该是有些慌忙脚下一滑,孩童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向后仰去。 眼见着男孩就要摔下房顶去,中年男人伸出了手抓在了孩子的衣服上,把他提了回来。 将男孩放在身边,看他惊魂未定的模样,中年男人的严肃的面孔上露出一些温和,但也只是露出了这么一丝。 “以后小心一些。” “是。”男孩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爬到这房梁上来?” 开口说起话来,男人脸上刚才难得有了的几分柔和又退了下去,语气了有几分严厉地教训道。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男孩抿着嘴巴,低下头,看着眼前的房顶上的茅草。 这些房子都搭建得简陋,也就是刚能遮风挡雨的地步,想来这村子也是刚建起来不久的。 “你什么?”男人的眉头微皱:“你要明白,你是我楚国大将之后,言行处事都要有为将者的气度。像这般跳脱,如何服众?” 男孩红着脸,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了。” 风吹过,夜晚的风有些凉。 男孩刚才又是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被风吹的哆嗦了一下。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衫解了下来披在了男孩的身上。 语气也终于缓和了一些。 “说说吧,刚才,在看什么?” 男孩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我,在找父亲、母亲和爷爷。” “?”中年人疑惑地看向男孩。 “叔父不是说,他们去了天上?”男孩依稀地看着身边的人:“我没找到他们。” 中年男人愣在了那,愣了半响,眼眶微红,大手搭在了男孩的肩膀上。 “来,我陪你一起找。” 夜色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坐在房顶上。 “羽儿,你要记住,他们都在看着,亡国之恨我们是一定要报的。” “我记着了。” 既然已经定下了收旧爵田顷,以安六国之民,之后所要做的考虑方式的问题。 第二日李斯将此事上报于嬴政,嬴政思量之后,召来了一众大臣商议。 提出此事顾楠也有自己的考量。 改革土地秦国非是首例,历来皆有人为,但是下场都是惨淡。 就是商鞅虽然最后秦地改革成功,但他最后也被那贵族逼得车裂而死。 但是秦国此时的时机却是得天独厚的。 首先是秦国之中已是改革成功,百姓可行授田。此事在朝堂之上或有人为了保守之见反驳,但不会受到利益所趋的阻力。 其次是六国之中,六国刚刚倾灭,天下百废待兴。其中贵族大多流离落魄,一时间难以重立跟脚,手中势力大有衰退。 秦国是如何处理六国贵族的历史也多有记载。 其后秦伐魏,置东郡,徙卫元君之支属于野王。《史记·刺客列传》 五国已亡,秦兵卒入临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迁于共。《史记·田敬仲完世家》 班氏之先,与楚同姓,令尹子文之后也······秦之灭楚,迁晋、代之间,因氏焉。《汉书·序传上》 六国贵族多被迁徙到边远地区,脱离本土本宗,并且处于监视之下,已经多有削弱。但是六国贵族有深厚的社会基础,很多通过逃亡、贿赂等手段逃脱迁徙,潜伏下来。 但也是因为如此,明面上能有所抵抗秦国的贵族已经不多了。 除了秦国还留用的贵族之外,甚至已经有大多土地已是无主,还未被其他贵族夺下分食。 而且已经秦国目前之力是完全有能力镇压一国的贵族叛乱的,这在历史上就有考证,韩国的贵族叛乱,被秦国在第一时间镇压了。 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时期。 但是即使,六国遗留的旧爵之多是难以考量的。 若是这六国旧爵同时因此行叛,群狼之下就是秦国也有倾覆之危。 对于六国旧爵只能逐个击破,这样一来所要用的时间就会很长了。 而且采取的方式也要另做打算,若是强硬的收回土地,只会搞得贵族人人自危。若是旧爵提前动荡,也会使得百姓不得安宁,如此行事只会让天下再次大乱。 “诸卿有何所见?”嬴政坐在座上上皱着眉头。 此事势在必行,但是所行也必须谨慎。 “陛下。”文臣之侧一人站了出来,手持笏板,执礼站在嬴政的面前:“臣认为此事当从缓,如今我大秦初立,国中虚乏。六国之地,尚需其人治理,如今将废旧爵,恐动摇朝政。” 这人名是冯去疾却是朝中右丞,只论官位尚比李斯还有大上一分。 而任命此人为右丞的原因也很简单,此人在六国之中素有贤名,虽右丞有无实权,但尚可服众,无说秦用人度私。 冯去疾的话音落下,群臣之中多有暗自颔首,如今暂不处理六国旧爵却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陛下,臣有言。”李斯拜道。 “李相请说。”嬴政点了点头。 李斯转过身对着冯去疾拜下:“诚如冯相所言,如今国中不定,擅动六国旧爵恐有差失。” “但冯相可曾想过,如今六国之民多受战事流离,若不及有所治,民声哀怨。六国旧爵手握田顷而劳民,届时民愤四起,冯相以为该是如何做?” “这?”冯去疾也迟疑了下来。 “六国之民为众,若其民皆反,便是天下皆反,我大秦该置身何处?”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三章:平静的眼睛 “如今六国旧爵分崩,此时不做所为,带其立足固地,同将六国之地还与六国,将天下分封又有何异?” 确实如此,若是重新让六国旧爵掌握六国的土地,这和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天下再送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群臣之中像是有人被说醒,就连嬴政的眼神也沉了下来。 秦国将天下一统,可不是为了再送回去的。 “废六国旧爵,该当何策?”嬴政的声音很平静,很显然他已经表明了立场,六国旧爵必定是要废除的。 这一次连冯去疾都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在一边,皱着眉头。他自然也明白那些旧爵就是跗骨之蛆,但是想要讲这些蛆虫除去,绝非易事。不说其他,如今秦国要治理六国之地就还用的到他们。 群臣之间小声的议论了起来,这一次大部分人站在废除六国旧爵的这一边。 “陛下。”一个声音响起,朝堂之上的群臣扭头看出,一个面覆兽甲身着将铠的人站在那,顿时静默无声。 心下一惊,那人平日在朝堂上都不发声,今日却突然上禀,却是有何事? 此人虽官职为郎中令,但是有作为禁军首领,所行之事可不只是宫殿警卫这般简单的。 嬴政看到站过来的人,眉目之间微微松开了一些:“将军,有何言?” 顾楠低着头,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到底有多少的把握可以成功,但是白起托付给她的东西,让她必须这么做。 也只有那般之后,世间才会是那老头所求的模样。 “陛下可立郡县于六国,离旧爵而留属官,六国属官治各县各地,受郡员管辖,遣朝中官员管理各郡,便是管辖各地,六国之地可治矣。” “后废除旧爵,可遣人煽鼓其中少人行叛,提前驻军。于行叛之时当即镇压,以平叛之名杀之,收田顷而分,以儆效尤。” “如此,天下受威,旧爵可平。” 朝堂寂静,冯去疾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武将之中的人。 分离属官,就是暗中架空六国贵族的势力。 提前驻军,再怂恿一部分人叛乱,然后立刻平叛,杀鸡儆猴,威慑天下。 到了那时六国旧爵就算还想叛乱,已经是手无实权,有心而无力了。自然也就只能上缴田顷,听而认之。 如此行事,当真是杀伐果决。 此人当真是不负其名。 不过可惜了。一边想着,冯去疾暗自摇头,本该是治国之臣,但是终究是军伍之人,太过狠厉了一些。 虽是这般,但是论及治这六国旧爵,此法倒是真可一用。 群臣悻悻地看着站在那的人,短短两策,六国之人架空有之,杀退有之。 皆说丧将其人决断,却是没有说错。 这两策虽然说着简单明了,但是其中详略还需要诸多设计,朝会又是议了一个时辰。直到朝会退去,已经接近午间时分。 ······ 顾楠一个人走在宫中的墙闱之间,郎中令的衙府就在宫中,所以下了朝会她还得去衙府将今日的事务做了。 目光落下脚下的路上,她整了整自己的甲袍,向前走着。 既然是要那太平盛世,她自然不可能让这秦国二世而亡。 她突然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肩头一重,仰起头去却又是什么都没有。 该是这几日睡得少了,顾楠没有多想摇了摇头,虽然她每日睡觉的时间该是都在六七个时辰以上的。 “当啷。” 宫墙的转角处传来了一声铁锁相撞的声音,顾楠的脚步慢了下来,疑惑地看向那宫墙之处。 只见一个身着灰黑色长袍的人被两个士兵压着走来。 他的手脚之上皆绑缚着铁链,背上却是背着一张长琴。看样子也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长发垂在脸前,看不清具体的样貌。 虽然是被绑着,但面容平静,就好像不是被绑缚着押送,而是在平静的散步一般。 罪人? 压来宫中做什么? 顾楠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人被压着走来。 两个士兵看到前路有人,正准备喝开。 但等他们看清了前面那人的模样的时候,连忙停了下来,拜道:“拜过将军。” “嗯,无事。”顾楠看着那中间被押送的人问道:“此人是所犯何罪,为何压至宫中?” 跪在地上的士兵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回将军,此人非是罪人,而是一琴师。” “琴师?” “是,赵大人听闻此人极擅琴律,所以特叫我等将他带来献于陛下。” “既然如此,为何将他如此绑缚?”顾楠看了一眼那人身上背上的长琴。 她虽然不懂琴,但是也看得出来那把琴不是凡品,琴身微红,带着淡淡的纹路。 士兵相互看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回将军,因此人和刺客荆轲曾是好友,所以赵大人特让我们二人将其双眼熏不可视后再带回。” “我等,正准备压他过去。” 熏瞎双眼··· 顾楠的眉头微蹙,问道:“这人叫什么?” “回将军,此人名叫旷修。” 顾楠看着面前站在那的人,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视线,抬起了头,那人倒是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至始至终,他却是都没有讲过一句话。 她顿了顿,却没有多说什么,这件事也不归她管。 “你们过去吧。” 两个士兵如释重负的站起了起来,压着那个琴师向着宫中走去。 “哦,对了。”顾楠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叫住了他们。 其中一个人回过了身,讪讪地问道:“将军,还有何事吗?” “你们的那个赵大人,是哪个赵大人?”她的目光落在了士兵的身上,这身衣甲,是内宫的卫兵。 “回将军,是中车府令,赵高,赵大人。” “哦。”顾楠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无事了,你们去吧。” “是。” 伴着铁锁碰撞的声音,两个士兵压着那琴师走远。 顾楠回过身向着郎中衙府走去,目光微微低下。 中车府令,赵高,赵大人·····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四章:要是知道是你不会请你进来 宫中来了一位新的琴师,名叫旷修。听闻此人本是赵国的著名乐师,极擅乐律。曾以琴音引来飞鸟共鸣,闻其音律之人不无会为那琴音之中的喜怒哀乐动容,沉浸其中,体会那琴音中的种种。 此人在秦皇饮宴之时奏琴伴之,常使秦皇称叹。久之,这琴音也就流传在了宫中,是有人说不闻旷修奏琴,固盛宴也枉然了。 一只飞鸟落在宫墙之上,在那青瓦之间张望了一下,张开嘴清脆的鸣叫了一声。宫墙的远处走来一个人,惊起了飞鸟向着宫外飞去。 顾楠伸了一个懒腰,郎中令只管宫中警备,算不上累人的劳职,但是闲碎的事情也是不少。而且又奈何她插手了那六国勋贵的事情。 李斯常会到她这里来坐坐,商议此事,废六国旧爵的事宜已经落定,开始有了布局。不过想要彻底得将那些遗留的勋贵除去,该是需要数年的时间。 他通常都是黑着一副眼眶,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想来是长长秉烛阅务到半夜。对于这般的劳动模范顾楠是比不了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这般下去,顾楠都担心他过劳病猝。 宫墙遮住了墙外的景色,安静幽闭,远远的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拨弄琴弦的声音。 是一种很空濛的声音,就好像山泉流落崖间溅起后,那种回荡在山谷里的声音。 听着那琴声,顾楠的脚步不自觉的放慢了一些。扭过头,向着那琴声传来对的方向走去。 琴声愈来愈近,弹至深处,却又忽转而上,响成那林间的声声鸟鸣。 顾楠在一面高墙前停了下来,琴声是从那墙后传来的,这是一座宫中的偏院。 她没有进去,而是靠在了墙边,两手抱在身前,静静地听着那琴声。 她并不是精通音律的人,也不是也算不得什么文人雅客。 对于这琴声,她并说不出什么,只是让她觉得好听,之所以走来,是因为着琴声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这琴声是和她的很像,顾楠轻笑了一下,没去打扰那弹琴的人。只是默默地听着,轻合着自己的眼睛,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直到一曲弹尽,琴声向远,她才一言不发的离开。 斜阳西垂。 人老了倒是容易触景生情。 墙后的院中,一个人坐在那,一柄长琴放在他的腿上,双手轻按琴弦。 扭头看向墙外,他感觉得到,刚才那有个人,不过那人却是只是听了一曲就离开了。 这人的双眼没有焦距,好像是看不见,面上的神情平静,对着那墙外发了一会呆,随后微微一笑,收起了自己的长琴。 ······ 这之后的每日,顾楠从郎中令的衙府归去的时候,都会在那宫墙的一角驻足,或是靠坐在那,听上一曲,然后离开。 那墙内的人也知道她每日会来,每日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在院中弹奏,到那墙外的人离开。 今日午间的咸阳城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点打湿了咸阳的街道也打湿了宫中。 细碎的雨声响在人们的耳边,街道上人们抱怨着突如其来的雨,纷纷遮着头上匆匆而行。 雨点敲在小院中的亭子上,顺着瓦砾的缝隙滑下来,在边沿滴落,水珠连成一片,打落在地上。 亭子中坐着一个人,他抬起有些空洞的眼睛看向半空,长琴抱在他的怀中,侧耳听着那雨声。 却是下雨了,今日,那人该是不会来了吧? 墙外只有雨点打落在地上或是积水中的声音,没有那往日熟悉的脚步声。 院中种着几束花草,雨点打落在花草间,顺着花瓣落下。 坐在亭中的人摇了摇头,正准备收琴离开。 那墙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雨点落在衣襟上的声音。 笑着又重新坐了下来,摆好长琴。 顾楠看着高墙,发间微湿。 看着那墙内半响,没有往日琴音。 眼神中露出一份无奈,看了看天上的雨,也是,这样的天气。 刚想要离开,那墙内的琴声却又悠然响起,伴着那洒洒的雨声。 那曲声在雨中缥缈起伏,顾楠回过头,静静地站在雨中,琴声在墙中传来。嘴角微勾,站在那听着。 好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屋檐下,望着咸阳的落雨纷纷,而身边的人犹在。 宫墙之中传着清幽的琴音,空无一人的宫闱之间,雨点在地上溅起一片片的水花,一个身着白衫的人站在那。 一曲尽时,白衫人才动了一下,扭头看着自己已经被淋湿了的衣衫。 “呵。”笑着摇了摇头。 若是从前,这般回去,定是要被小绿念道很久的。 亭中弹琴的人松开了琴弦,墙外的脚步声像是要离开。 他侧过头,听那雨声渐重,面色平静地出声说道。 “墙外的朋友,雨是大了,若是不介意的话,在下这里备了一件蓑衣。” 顾楠回过头,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那院里的人说话。 倒是不能回了对方的好意。 笑着对着墙内说道:“如此,多谢朋友了。” 绕过高墙走进小院之中,这是一个素雅的小院。 除了种着几簇花草,就只有一个小亭立在那,亭中摆着一副桌案,弹琴的人坐在桌案的一边。桌案旁还放着一身蓑衣和斗笠。 顾楠看向那亭下的人却是有些惊讶,这人正是那日被士兵压进宫中的那个琴师。 若是没记错他是叫做旷修。 此时的他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来他的眼睛是已经被醺灼得看不见了的。 应该是感觉到了顾楠在看着他,他也回过了头来,那眼睛正好看着顾楠的方向。 他就好像知道顾楠在想什么一样,和声说道:“修也很惊讶,每日来修这边听琴的人,居然是丧将军。” “哦。”顾楠挑了一下眉头,向着亭中走去:“你怎么知道是我?” 旷修拿起桌案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温水,水汽飘散:“修不才,自幼对于音声的感觉有别于人,那日听过将军的声音,这才听得出来。” “这般。”顾楠坐了下来,看着旷修平静的模样,有趣地说道。 “那你不惧我?这宫里的人,见到我这人,该是都是躲着走的。你倒是把我请了进来。” 旷修微微一笑,慢慢地说道:“若是在请将军之前,知道站在墙外的人是将军,修是定不会将将军请进来。” 说着将温茶递到了顾楠的面前:“但是既然已经请了将军,就要尽到待客之道。将军请用。”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五章:潇潇暮雨 “多谢。”顾楠接过温茶,被雨淋了一身,喝一杯温茶去些凉意,倒也是正好。 抬起了杯子送到嘴边,浅饮了一口,身上也微暖了一分。 旷修是被抓进宫的,进宫之前还被熏瞎的双眼,若是常人,恐怕已经满身怨气。 而他倒还是一副气度悠然的样子,浑不在意一般。 顾楠将杯子握在手中,暖着微凉的双手随意地问道:“你倒是平淡,被强抓进这里,没有什么怨言吗?” 旷修静静地收拾着调着怀中长琴的琴弦,看向顾楠,笑了笑:“修是自愿被抓来的。” “自愿?”这次顾楠的脸上露出了一份诧异:“为何?” “至于为何。”旷修对着顾楠挤了一下眼睛:“修还不能告诉将军。” ······ 顾楠发僵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摇了摇头:“那我,也就不多问了。” 旷修的一根手指按在琴弦上,拨弄了一声,声音有些绷紧了,他一边松着琴弦亲和地笑着,一边说道。 “其实当日修见到将军,就很疑惑,凶名在外的丧将居然是一个女子。” “你听出来的?”顾楠又喝了一口杯中的茶。 雨声密密,雨点让远处的景物便的模糊不清。 “是,将军的声音很好听,男子是没有那样的声音的。”旷修的面色温和。 又问道:“将军懂琴律?” 坐在他的对面,顾楠摇了一下头:“不懂。” “那将军为何每日都来此听琴?” “也没什么。”顾楠的眼眸微微侧开,看向那院子边上的花草。 “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她懂琴律,弹得是很好听的。” 顾楠的目光落在了旷修的琴上:“若是她还在,想来会和你颇为谈得来。” “是吗。”点了点头,旷修问道:“在将军看来琴声就是好听和不好听之分吗?” 顾楠理所应当地笑了一下:“是啊,不然呢?” “呵呵。”旷修笑出了声:“那将军应该是懂琴律的,琴音确实只有好听和不好听之分。” 调好了琴弦,他的指尖再一次波动了琴弦,这一次的琴音却是很清澈。 “将军会弹琴吗?” 顾楠耸了耸肩膀:“算是会上一些。” “那,修以这一杯薄茶和这一件蓑衣,换将军弹一曲,如何?”旷修的面上带着一些始终是那副淡然轻笑的模样,让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顾楠一笑:“那你还得再添上一杯茶。” “修给将军添上。”旷修笑着拿起了水壶,将顾楠的杯中添满。 顾楠接过了长琴,放于身前,说起这琴,当年也还是她教她的。 琴音再一次在雨中飘荡开来。 一个站在不远处的侍卫疑惑地抬起了头,往日的琴声都只弹一曲,今日却不知为何又弹了起来。 不过这琴却不像是一个人弹得,非是说要差些什么,而是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说不出来的感觉,就似弹的东西不一样。 旷修坐在亭中,轻合上无有焦距的眼睛,雨声点点,琴音阵阵。 琴音之中有一股浩然之声,一点恢弘之气,末了却是由一股怆然落幕。 若不是那弹琴的人就坐在他的面前,他也难以相信这样的琴音会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 等到琴音停下,旷修才重新张开了那双有些空洞的眼睛。 落在自己的身前,却是看不见什么,他和声笑着声音轻缓:“将军可不只是会弹一些这么简单啊。” 突然他又问道:“在将军看来,这秦国如何?” 顾楠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只是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战国如何?” 旷修脸上的笑意第一次褪去,无神的眼睛动了一下:“世间流离。” 顾楠笑了:“那你觉得秦国如何?” 旷修没有回答,顾楠喝完了温茶,拿起了一旁的蓑衣披在了自己的肩上,带起斗笠。 “就先告辞了。” 旷修坐在那,没有起身去送:“将军好走。” 那披着蓑衣的人渐渐消失在了雨中,旷修收起长琴,听着雨声。 荆兄,你我所做之事,到底是对是错呢? “让我帮你们挑起韩国贵族的叛乱。” 帷幕轻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帷幕之中,身上披着一件黑金色的长袍。苍白色的头发没有绑起,而是垂散着。 他慢慢地回过了头,眼睛落在了他身后的那人身上。 同时也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锐意直逼那人,站在那的人眉头退了半步。 他的脸上带着一张木质的面具,看起来从装束上看是秦国的秘卫。 “你们为什么觉得我会帮助你们?” “斯。” 一阵吐信的声音响起,秘卫的视线隐晦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赤红色的蛇正盘在那,顺着柱子向上爬着。 他微吸了一口气,说道:“因为陛下觉得你是一个聪明人。” “是吗?”白发男子的眼睛移开:“你们要对韩国贵族动手,是为了什么?” “这你不需要了解。”秘卫的声音有一些生硬。 “斯。”房间一角的赤蛇已经爬上了房梁,一双发寒的蛇瞳对着下面的人注视着。 白发男子背着手,走出了帷幕,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前的人:“如果我们不了解,恐怕很难帮助你们不是吗?” 虽然是一个问句,但是语气之中却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 秘卫看着男人,眼睛一沉,最后还是说道:“陛下欲废六国旧爵,收田顷而分赐天下。” 站在堂上的男人眯起了眼睛,废六国旧爵,秦皇,还当真敢做:“若是我们不做呢?” “既然你们知道了,也就由不得你们不答应了。” 秘卫说着,他的身后的暗处数个身影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木质的面具。 很显然,如果男人不同意,他们会将了解事情的人处理干净。 “斯!” 房梁上赤蛇对的声音一戾,蛇身竖了起来。 同时外面传来几声鸟鸣,男人的身后一个手握蛇鳞状的长鞭的妖娆女子走了出来。 房间中的秘卫同时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好了。”男人出声说道。 “谈谈价格吧。”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六章:也许本来就是没有对错的 站在宫墙里是看不到远处的咸阳的,除非站在高楼上才能看出去,否则就只能看到那一方小小的半空。或偶尔有几片薄云会飘荡过去,然后又飘向更远的的地方,直至看不到。 宫墙中的琴音每日不变,每日的这个时分都会奏起,听得附近的那几个守卫都已经习惯了,每日的这个时候巡宫都会特意走过来一些,不敢多做停留,但是多少能听上一段。 顾楠抱着手靠在宫墙的边上,听着那院中的琴曲扬起,像是挽留着天上的层云,但终究层云匆匆的过去,未多做半点停留。 曲尽,人也就该散了。 顾楠的怀中抱着无格,对着那墙内的院中说道:“琴师,后面几月的时间,我就不来了。” 院内沉默而一下,一个温和地声音才传来:“为何,将军是听腻了?” “不。”顾楠笑着放开抱在身前的手,无格垂在身侧:“我有事务,这段时间不在咸阳城中。” “哦?”那声音有些疑惑,顾楠是郎中令掌管宫殿警备也就是秦皇安危,居然会有事务要遣她离开。 “不知道是何事务?” “平叛。”顾楠没有隐瞒,但也没有说明白,只是对着那墙内的人简单的留了两个字。 院内的人坐在榻上,手中抱着长琴。 他不知道是去平什么叛,但是如果丧将离开宫中警备就会减弱很多。 若是那般,也许就会是他行事的最好时机。 但是他的面容上露出了一分迟疑,他想起了那日的话。 “将军觉得秦国如何?” “你觉得战国如何,那秦国又如何?” 相比于那万民流离的战国乱世,这秦国当真是暴政吗? 他心里有答案,但是他不想承认这个答案,因为若是他承认了,那么他那挚友的死也就成了枉然了。 最后他的手松了开来,他苦笑了一声。 眼睛看向墙外的方向,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是他好像是看到一点微光。 淡笑着说道:“等到将军回来,我或许会告诉将军,我来这秦宫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是吗?”顾楠笑了一下:“那说好了,到时可别说是没说过。” 说着她离开了墙边,提着剑慢步离开:“回见了。” 等到那墙外再也听不见脚步声,那琴师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摸着自己的琴。 “这世间何为对何为错呢,为了家国之危,为了家国赴死,错了吗?为了乱世流离,为了乱世平定,错了吗?” ······ 顾楠回到了家中,提着扫把,将院中的落叶扫了个干净,将黑哥面前的马料放满。 黑哥已经跑不动了,已经不可能是再带着她在战阵里冲阵了。 顾楠坐在黑哥的面前,刷着它的马毛,眼里带着几分怀念好像是怀念骑着黑哥在咸阳的郊外飞奔的模样。 “我要出去一趟,要些时间,和那叫李斯的书生说过了,会安排个人照料你,你一个人在家是无事吧?” “哼!”黑哥打了一个响鼻,用头顶了顶顾楠的身上,就好像是催促她赶紧走。 “哈哈。” 那一日咸阳街头见到了一支数千的黑甲军向城外而去,沉闷的脚步声迈动着,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甲面,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凶容。 领在前头的白袍将骑着一匹黑马,模样清冷。 少年不知世的孩子不认得那支军好奇的站在街边打量。 大人们看到却都是脸色发白,拉过那站在街旁的孩子,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动,直到那军离开。 约莫是十余天的时间。 韩国新郑的城外,穿着黑金色衣袍的白发男子骑在马上,身后同样骑着马的跟着一个身穿着赤红色衣袍的女子,那女子的打扮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却是十分大胆的,凸显得妖娆。 赤袍女子的身边还有一个身穿着青白色羽衣的人,是一个面目年轻俊秀的男子。 白发男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那个秦国的秘卫从出城后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 “秦国所派的人在何处?” 根据这秘卫所说,秦国会有人和他们一起完成这件事。 他们只需要负责引起新郑中韩国的遗贵叛乱,而秦国的人会负责镇压。 而此次他们要来见的就是那镇压之人。 “很快就能见到了。”秘卫淡淡地说了一句,看了一眼前面的路。 “那位将军就在前面。” “希望别是个没用的家伙,到时候还要我们自己出手。”走在后面赤袍女子看着自己的指甲慵懒地说道。 “哼。”秘卫冷哼了一声:“放心吧,只要你们不要碍事就好。” 赤衣女子的眼睛微冷地看向秘卫,却看到前面的男子抬了一下手,最后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秘卫看了眼身后的女子,冷笑了一下,也不多说什么,这次从咸阳来的是那一支军。 那支军的领将,他曾经也见过一面,只是被看了一眼,就有种要跑的的冲动。 四人穿过了一片山林,山林中似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音,等到四人走上前去才看到林间被清出了一片空地,约莫数千的士卒正站在那里。 这数千的士卒身着厚重的黑甲,看到四人走来,眼神都默不做声的落在了四人的身上。 走在前面的白发男子的眉头一皱,随即又松了开来,脸色露出了些许缓和。 而他身后的女子和羽衣男子却同一时间感觉到了一股煞气将自己笼罩在了其中,像是被一群凶兽盯上了一般,忍不住地想要抽出自己的兵刃。 “咔咔咔。”赤衣女子的身边蛇鳞状的鞭子从腰间盘出。 “斯。”一条红身黑环的小蛇从她的衣袖之中钻了出来。 羽衣男子的手掌之侧闪过一抹寒光。 秘卫看着他们的反应也没有多说什么,他那时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对着数千黑甲军举起了一块牌子说道:“秦皇秘卫,求见陷阵领将。” 黑甲军没有声音,那一张张凶煞的甲面默不做声,如同一具具石塑。 一阵马蹄声传来,军阵默默向着两侧散开,一个骑着黑马的白袍将从军阵之中走了出来。 看着那个装束。来的是哪一支军,哪一个人,他们心中自然都已经明了了。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七章:让人期待一下吧 直到那白袍将领走到近前,那后面的两人都不敢收去兵刃,不为其他,只是因为那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赤练,白凤。”白发男子淡淡地叫了一声他们的名字,两人才惊醒了过来,微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前的白袍将,收起了自己的兵刃。 而那赤练手中的小蛇也早已经躲回了衣袖里,她能感觉到从那蛇身上传来的恐惧。 秘卫横了一眼身后,摇了摇头,对着身前的拜道:“拜见将军。” “嗯,见过了。”顾楠点了一下头。 目光落在了白发男子的身上,这些年他倒是成熟了不少,她都快有些认不出来了。刚来此地,听闻负责煽动韩国贵族的人的名叫做卫庄,她还有些惊讶。 笑着伸出了一只手。 看到那白袍将对着卫庄伸出手来,赤练和白凤两人又同时紧张了起来。 传闻之中此人除了是沙场凶将之外,剑术也是极其高超,他们没有把握卫庄会比那人强。 结果下一刻,他们呆在了原地。 那手却是按在了卫庄的头上,拍了拍,白袍将和声地说道:“小庄,好久不见了。” 赤练和白凤的眼角同时一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而卫庄的表情虽然有些僵硬但是却没有半点不满或者恼怒的样子,任由着那只手放在他的头上。 卫庄的脸上露出了一分无奈,师姐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把手放在他的头上,那时候他是反抗过的,但是在完全没有任何效果之后他也就放弃了。 “师姐,好久不见。” 场面突然之间沉默下来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特别是当一堆人都沉默着的时候。 卫庄的目光看了一眼四周的人,最后着重落在了白凤和赤练的身上,那眼神虽然平静但是饱含深意,意思也很明显。 看到了就别说出去。 顾楠顺着卫庄的视线看到了他身后的白凤和赤练,随后又看了赤练一眼。 她记得没错上一次见到卫庄的时候,他的身边带着的还是一个紫衣女子。 这怎么又换了一个,淡笑了一下,凑到了卫庄的耳边压着内息说道。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身边的女子倒是又换了一个。听我一句劝,还是专情一些的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怨念,为什么这小子的桃花运就这么好,我怎么就没有这待遇。 卫庄咳嗽了一声:“师姐,你想多了。” 因为用了内息收敛,一旁的人只看到两人低头说了两句,却是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等到说完的时候那丧将笑着将手从卫庄的头上放了下来,说道:“说正事吧。” 说完看向一旁的秘卫:“如今新郑城中还有多少韩国旧爵?” “是。”秘卫讪讪地点了一下头,丧将军是个女子,他感觉他是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一边想着会不会被灭口的问题,一边张了张嘴吧说道:“回将军,如今新郑城中尚有旧爵二十余人,六人留用,一十七人受监,还有数名不知去向。” “二十余人。”顾楠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几分惊讶,只是新郑一城之中就有如此多的旧爵,何况这还是被秦国受迁过之后的。 “那如今这些旧爵手中的门客尚有多少?” “这。”秘卫沉默了一下,这些旧爵的家臣明面上每人不过数百人,但是隐没于暗处的却不知道还有多少。 卫庄看了一眼秘卫,平静地开口说道:“如今所有的旧爵手中总计尚有数千门客,不过其中还有一支韩国近军,在韩宗室亲成手中,人数约为两千人。另外还有数支遗军在外,人数不定,但若是韩王宗亲举旗,随时都能召回。” “总计过万人。”顾楠笑了一下:“这过万人若是内外呼应,突然行叛,以新郑城中的两万秦军守兵,恐怕根本守不住。” 这还只是新郑一城之中,虽然新郑本是韩国旧都,其中旧爵才多有余留。但是即使天下各城的旧爵势力都只有新郑的三成这股力量凝聚在一起都是非常可怕的。 不过无论如何,此番是要将韩国的旧爵一网打尽的。 顾楠看向新郑的方向拉着缰绳:“可以进城了吗?” 秘卫点了点头:“已经与城将通令过了,入夜就可进城。” “好。” 夜色下,新郑城中被笼罩在一片黑幕里,只是偶有几处灯火尚在明晃。 房间中的丝竹声作响,卫庄坐在顾楠的身边,赤练坐在他的身后,而白凤靠站在凭栏的边上。 这里的视野很好,小半个新郑都能收入眼中。 “我记得师姐从前是从不喝酒的。”卫庄的生意有一些疑惑,拿着酒壶给顾楠添上了一杯。 顾楠毫不在意地将酒杯举到自己的面前:“你认识我的时候才是几岁,没记错,才这么大。” 说着顾楠用手比了一个高度,大概也就是她坐着的高度。 卫庄的脸上松了一些,好像是勾起了嘴角。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顾楠的时候,那年,若是没有那几个环钱,他该是已经饿死在了流亡的路上。 看到坐在后面的赤练一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笑,本以为他是不会笑的。 拿着酒杯,顾楠看向夜中的新郑,城中的房屋排列着,延伸向远,消失在暗处。 那只有微弱的光芒的星月却是根本不能将这城中全部照亮。 “你会参与此事,倒是让我很惊讶。”她突然说道,看向卫庄。 “韩国,本是你的故国吧?” “你不恨秦国吗,或是说,你不恨我吗?” 卫庄被顾楠问得一怔,随后静静地说道:“韩国就算不被秦国所灭,也必将消泯于这乱世之中。” 韩国其实早就已经无有生路了,他一直都明白。 他有一个故人,那人至死都在想着为这韩国打开一条生路,却终究只是以身赴死。 那人一直所求变法,变革韩国,变革这世间。 分田顷于万民,世无饥寒。 这或许就是他即使身死,亦所求的世间的模样吧。 卫庄看向坐在一旁喝酒的人,卸去了衣甲只是身着的一身白衣,那身影显得有一些单薄。 他想起了从前也是这样单薄的身影,还有那块木板之上刻下的太平二字。 他为什么参与此事? 叫得这么多人用一生和性命去求的世间,总是不得不让人期待的不是吗?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八章:关爱空巢寡人 今晚卫庄和白凤还要去一个旧爵的府上,所以就先行离开了。 留下顾楠和那个叫做赤练的女子在房间中。 乐师坐在房间的一角弹奏,顾楠自酌自饮,她没有说话,赤练也没有。 只不过赤练倒是一直看着她,就好像是在防范着什么似的。 房间之中只剩下阵阵的丝弦弹奏,顾楠喝完了酒,从自己的行囊之中拿出了两份竹简提起笔写着什么。 赤练的脸色一动,视线看向了顾楠所写的竹简之中。却见其中以竹简之上写着的该是秦国的秦篆,但是上面只是字却无有什么排列,不能成文。 而另一份竹简之上写着的却是另一种文字,看模样像是秦篆,却是简单了很多。有些字认不出来,但是有些字大体还是相似的,对比之后赤练却发现顾楠好像是在将秦篆简化修改,然后写在另一份竹简上。 令行同文,这是李斯上次找她说的一件事,说是要请她共行。 六国之中多有各自的文字和各地方言。其中文字不同,言语异声,行令难传,也难管制。 以是他想到如此的形式,找到顾楠的时候他还是兴奋了半天,说尽了这行同文的好处。 那个书生本是已经老大不小了却还是一副年轻人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的精力。 不过顾楠也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有了行同文的打算,本想着等将安抚六国之民的事宜过去,再和他提,他却是自己提了出来。 听闻他还是找了几人共编,不过这些顾楠未去多问,李斯交给了她数盒的简卷,要将这些简卷编完就足以要了她半条命了。 秦国的小篆,前世她是不会写的,但是所学过后世的文字,将这秦篆简化一些却是也未有那么困难。 不过,为何是找上她,她是不明白,先不说自己不会什么书法,当年学字的时候白起常说她的书字像是狗爬。而且她怎么说也该是个武官,这事本该是算不到她头上的。 估计又是被那书生拉下水了。 顾楠暗恨地摇了摇头。 房间之中格外安静,赤练看不明白顾楠在做什么,枯坐在那,大概是过了几个时辰。 顾楠从桌案件抬起了头,已经是深夜了,就连一旁的乐师也已经退了下去。 给油灯添了一些灯油,却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瞌睡声,扭头看去。 那个叫做赤练的女子正靠在窗边睡得正香。 顾楠看着那窗边的人,半响,挑了一下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笔。 小庄还真是同从前一样,一点也不会照顾人。 想着,走到了窗边,将靠坐窗边的女子抱了起来。倒是出奇的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盖上了被子。 顾楠摇了摇头,坐回了桌案边写着书文。 躺在床上的女子微微睁开了眼睛,她从顾楠起身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 看着那灯火下的白袍人影。灯火微黄,照得那人的甲面清冷。 她的手松开了自己腰间的鳞鞭,重新合上了眼睛。 这人,倒也不像是那传闻中的那般凶煞。 “卫将军,你们是打算行叛?” 声音之中带着一些惊慌,坐在堂上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年人看了看四周确定了没有人,才看着眼前的人低声说道。 他就是这新郑之中最后的韩国宗亲韩王安之末弟韩成。 卫庄坐在他的面前,白凤站在一边。 看着韩成卫庄点了点头:“是,公子。” 韩成抿了一下嘴巴,眼睛垂了下来看了看左右,皱着眉头,怯声问道。 “将军可有把握?” “公子,如今韩国旧臣尚有数人,各自门客可聚数千人。在外尚有韩国遗军过万。”卫庄淡淡地说着。 “如今新政中秦军不过两万,公子书召遗军,联合旧臣,内外呼应,攻破新郑。在召令各地旧臣而起,公子觉得有几分把握?” 韩成坐在他的位子上犹豫着,油灯的微光摇曳,将他的脸色照得一明一暗。 最后他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在了榻上。 “卫将军,就是成功了又如何,韩国旧臣就是全部召集,也根本挡不住秦军。” “公子。”卫庄的声音一重:“若是各国皆起呢?” 韩成的面容不定:“各,各国皆起?” “公子若是成势,自然可以号召各国遗民抗秦,到时天下无数人秦国可能抵挡?” 堂中无声,韩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握着自己的手。 他生性懦弱,当年王兄坠城而死他到如今记忆犹新,甚至夜间也常常因为噩梦难以入眠。 幼年的时候因为他的末弟,王兄常是对他关照。他尚记得王兄继位时对他说的话,为王之人,为国为民。 王兄是为了韩国而死的,韩国却已不在了。 为国为民。 “卫将军。”韩成盯着卫庄,那常是懦弱的眉目皱着,嘴唇有些发白。 声音不重,但一字一句地说道:“此势可为。” 卫庄的脚步缓慢地走在走廊上,几乎没有声音,他的轻身之术虽然比上他的剑术却也不差。即使是在平常之间的度步,也很少会发出声音。 走到一面房门前,卫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推门走了进去。 外面的天色看不到光亮,房间中点着油灯,赤练躺在床榻上睡着。 那个穿着白色衣袍的人却依旧坐在案边写着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声响,顾楠回过了头来,看到卫庄站在门边。 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女子,笑了一下,小声地说道。 “小庄你回来了。” “嗯。”卫庄走到了顾楠的身后。 窗户开着,夜里地风是有些凉。 顾楠低头看着桌案上的书文,今日是打算就写到这了。 放下笔站起了身来伸着懒腰,走到了凭栏边:“如何了?” “韩亲成已经有了决定。” “是吗。” 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顾楠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声音,却是一件宽大的衣袍搭在了她的肩上。 “你做什么?”顾楠疑惑地看了一眼卫庄。 卫庄的眼睛看向远处,生硬说道:“夜里,有些凉。” 看着披在自己肩上的衣衫,顾楠笑着摇了摇头,他和小聂却是也已经长大了。 伸出手在卫庄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我还用不到你来担心。”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一十七章:不要随便打扰别人 夜色中云幕的尽头透露着几分光亮看起来天快是要亮了,顾楠已经离开,卫庄独自一人站在房间之中。 他立在栏杆边,慢慢地抬起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眉目好似松开了一些。 房梁之上传来了一声轻响,该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很轻。 卫庄将手放下,背在身后,脸上的表情又微微沉了下来。 对着身后平淡地问道:“韩成可有做什么?” 一个人从房梁之上落下,身上穿着青白色的衣衫,上面还带着几片羽毛。他的身子也好像就是一片轻鸿一样,飘然落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是那个叫做白凤的男子。 白凤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床榻上的赤练上,又看向卫庄。 “韩成已经派人联络各个旧臣了。” “嗯。”卫庄的眼神中没有什么波动,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应该是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赤练皱了一下眉头,睁开还有些模糊的眼睛。 却发现白凤正站在一边看着她,而卫庄正站在窗边。 连忙坐了起来,解释道:“那人始终都不说一句话,闷得很,我也就不小心睡着了。” 白凤的眼睛看向一边,像是无力说什么,本来是她说要留下来看着那丧将的,结果却是自己睡着了。 ······ 天色透着一些明光,随着一阵车马的声音,一架马车停在了府邸之前。 一个老人从车架上走了下来,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的,才向着府邸走上前去。 对着站在门前的门客暗暗亮出了一份掌牌。 门客点了一下头,无声地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大门缓缓打开,让老人走了进去。 府邸的堂中,韩成正背着手在堂上来回踱步,面色看上去有几分紧张,时不时地看向门外,像是在等着什么。 天时快要全亮了。 直到一个老人从门外走来,韩成的面上才是一松,快步地迎了上去,扶住了正要拜下的老人,小声地问道:“先生,事情如何了?” 老人站起身来,双手托起一份竹书:“公子,老朽幸不辱命。” 韩成的复杂地看着老人手中的竹书,抿着嘴巴:“先生,进屋详谈。”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老人向堂中走去。 堂中无声,偶尔传来竹简卷动的声音。 韩成看着手中的竹书,竹书之上已经召集了数位旧臣的落字。 看着那竹书之上的一个个名字,他本以为能召到半数就已是他之蒙幸。却没想到,所召之人,无一不受命落字。 双手握着竹简,该是太过用力,握得指节处都有些发白。 开口问道:“他们,都肯随我一道?” 老人站在韩成的身边,看着他的样子拜道:“公子,韩国先名,不敢有忘。” 韩成对着一旁的侍者说道:“取笔墨来。” 侍者领命退下,过了一会儿,捧着一份笔墨递上。 韩成坐于桌案前,将那竹简摊开,手中的笔沾染墨迹,立于竹书之上落下。 “于泯没,故国分崩。 韩自受先遗以来,立中州之枢,行政而为所求得善蒙国。是诸侯并起,离乱末年。韩以中天之地,受难立身······ 成受故蒙,不敢得求,是以先遗韩姓不敢有失。是以此寡身落令,以召旧臣,立韩民故地······” 等到他将笔放下,那竹书之上的墨迹干去,韩成将竹书重新卷了起来。 走到了那老人的面前拜下:“先生,此书交于先生,还望先生将此书成令,送于各地旧臣手中。” 老人的面色肃然,拜下,慎重地接过了竹书:“臣,领命。” 韩成看着那老人拿着竹书离去,向来懦弱的双眼中带着一份难以言明的神色。 重立韩国。 一架车马在熙攘的城门之处通过,驶在道路上,向着远处而去。 城墙之上,顾楠站在一个老将的身边,看着那架行远的马车。 “这几日应当是有很多人要出城去的。” 老将的手放在自己的胡子上,了然地抬起了眉毛。 “我想也当是如此。” 他就是这新郑的守将内使腾。 “不过。”内使腾迟疑了一下:“这新郑之中旧爵甚多,郎令可是真有把握?” “所以啊。”顾楠看着身旁的老将笑了一下:“到时还是要腾将军多多配合才是。” 内使腾一愣,随后笑道:“这是老夫分内之事,还请郎令放心便是。” ······ 之后的一段时间,新郑之中还是和往常一般。 街上的人来人往,大部分的人面上带着愁容,已经到了秋凉的日子,今年的收成却是不好,若是不能多拿上几分户粮,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冬天。 大概是一月有余。 院中有些安静,卫庄走在院间的小径上,赤练和白凤跟在他的身后。 秋日的风总是扰人,瑟瑟地吹着,将两旁的树木吹得作响。几片落叶飞下落在小院的池塘之中漾开一片涟漪。 三人走进了一间小院之中,一个穿着白衫的人影正背着他们站在那。 顾楠的手中握着无格,静静地站在堂前,手放在剑柄上,却没有将剑拔出来,就像是只是发着呆一般。 赤练正要上前,却被卫庄拦了下来。 疑惑地看向他,卫庄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顾楠在做什么他自然是明白的,参剑,入门鬼谷的第一天师傅教的就是这个。 他是很久没有见过师姐的剑术了。 当年鬼谷子带着他们去见顾楠的时候,鬼谷子和她对上了一招,顾楠的那一十三剑他到现在依旧记得。 当年的自己只能看到两剑,出剑和收剑。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够看到几剑。 卫庄的双眼轻合,眼中流露出了一分期待。 “咔。” 一声轻响,他手中的那柄造型怪异的长剑被抽出了一截。 赤练和白凤相互看了一眼,默默退开了几步。 怪异的长剑缓缓从剑鞘之中抽出,露出剑身上的锯齿。 剑身上带起一抹微光,卫庄的身影也随之而动。 长剑在空气之中划过一道凌然的痕迹,剑身之上泛起汹涌的剑气快速的绞动着,似是将周围的空气都卷入了其中。 剑吟声骤起,一瞬间,由静至动狂风散开,剑刃向着顾楠横斩而去。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章:上一章的章节数写错了,改不过来了 直到那长剑逼至顾楠的身后,她依旧握着无格站在那。 剑还未落下,剑风先一步卷过,卷起了那白袍的衣角。剑刃在席卷的剑气之中好似扭曲了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两人之间的间距。 顾楠的嘴角勾起一分笑意,那握着黑剑的手才是动了。 清明的剑光一闪即逝,没人看清了什么。 站在远处的赤练和白凤只是觉得眼中那白袍的人影晃动了一下,眼前一明一暗。 卫庄的剑停了下来,卷动的剑风也散了开来,他的剑还未触及顾楠。 但是一柄细长的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肩头,微凉的剑刃带着反光。 他没有看清那柄剑是怎么出鞘的,只知道他看清的时候剑已经放在了那里停了下来。 一片被剑风卷起的落叶这时才是落下,从两人的身边飘过,平整地分成了两半。 赤练呆呆地看着那院中,嘴巴微张。白凤看着那放在卫庄肩上的剑,目光怔怔。 他们本身也都算得上是好手,在他们的眼中卫庄的剑术已经算是世所罕见。这世上能在剑术上胜过他的人应当是屈指可数的。 但是那个站在堂前的白袍人只是用了一剑,就将卫庄的剑破去了。 而且是快到他们根本看清楚的一剑,没有看到任何剑术就似只是简单的拔剑出剑一样。 鬼谷的门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 赤练和白凤暗自想到,甚至多年之后他们遇到了另一个鬼谷门人也因为这一剑多有阴影。 顾楠轻笑着,看着眼前呆涩的卫庄。 无格入鞘,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这些年进步了不少,但是要胜过我你还是要再练上几年。” 看着师姐像是哄小孩的模样,卫庄无奈地收起自己的剑。 “嗯。” 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剑,再练上几年,能挡下那一剑吗? “外传师兄曾是秦国第一剑客,看来是谣言了。”他可以保证,盖聂也不可能能挡下那一剑。 “小聂?”顾楠一边将无格挂回在自己的腰间一边笑着说道:“他的剑术也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她的剑术并不比卫庄和盖聂要强上多少,甚至应该说可能要比他们还有弱上一些,毕竟这两人也是少见的剑术奇才了。不过奈何她有着一身她自己都已经不知道到了何种地步的内息修为,这也使得她的剑快得异常。 将无格挂好,顾楠重新抬起了头来,看着卫庄问道:“你今日来找我是做什么?” “韩国旧爵行叛之事当就在今晚。”说起正事,卫庄的神色严肃了起来,虽然在他那张基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就是了。 “今晚。”顾楠眯起了眼睛:“我知道了。” “公子,已经将书召传于各地旧臣,只等公子行事,各地旧臣必将共起响应。” 老人地站在韩成的面前,面色之中带着几分激动,身为韩国老臣,本以为此生都不能在看到韩国复国之日。 如今韩国再起之日指日可期,垂老之身,旦死无妨矣。 韩成背着站在座前,看着外面的日暮渐落。 院中的门客身披衣甲手握刀兵跪在那,城中的各处地方都已经布置了人手。只等入夜,夜袭夺城。 他似乎还有几分犹豫,小声地对着身后的老人问道:“如此,韩国可成?” “公子。”老人坚定地看着韩成,点了一下头:“韩国可成!” “是了。”点了点头,韩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来人。” 两旁的侍者捧着衣甲走了上来,将衣甲批挂在了韩成的身上。 一个侍女半跪在了韩成的面前,双手捧着一柄长剑低着头递上。 韩成低下头,看着长剑,这是他王兄的佩剑。 伸出手将这剑握在了手中,他抬起了眉目,看向跪在院中的门客。向前走了几步,身上的衣甲有些沉,他不通武学,走得有些颠簸。 外面的天色已经入夜了,院中点起了火把,火光将院中的刀剑照亮,带着森冷的凉意。 韩成的手握在了剑柄上,随着一声金铁的摩擦声,长剑从剑鞘之中被抽出,斜举而起。 环视一圈四周,韩成深吸了一口气,沉沉地说道:“复我韩国。” “是!” 门客站起了身来。 新郑的夜幕被火焰点起。 夜色之中向起了纷乱的声音,有脚步声,有衣甲碰撞的声音。火光照亮了半空,隐去了星月的微光。 一个楼阁之上,赤练站在卫庄的身边,看着那街道之中的四起的火光,眼中不知道是什么神情,嘴唇轻起:“韩国。” 卫庄不做声地看着,看着那火光燃起,等着那火光消去。 韩国早已经不存于世,而它的尸骸也该被那大浪淘去了。 火光未照到的地方,新郑的城门之处,一支军停了下来。站在那好像无有声息,黑色的甲胄隐在夜色里,面上的甲面勾出凶容,甲面之下的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看着街道的尽头。 马蹄声踏来,一个白袍将提着一杆亮银长矛站在黑甲军之前,扯住了缰绳。 黑马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马蹄不安地踏在街道的石板上。 韩成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 老人骑着马走到了他的身边:“公子,各旧臣分别开始攻入兵营,将府和宫廷之中。公子可取城墙,以清剿城中守备。” 韩成咽了一口唾沫,手中打得剑柄有些冷,点了点头:“好!” “走!” 老将骑在马上,身后是一众秦国的士兵站在街道的各个街口处。 看着那火光冲来,他抬起了手,长戈落下,指向前方。 火光中一众身穿衣甲门客穿过街道,却见到街道的尽处似乎站着什么。暗处的兵刃反射出寒光,冲在前面的门客想要停下,却已经停不下来。 随着老将的手落下,喊杀声起。 夜晚的寂静是被唐突的撞破了,街道之间传来呼喊声,火光一盛。 人们被那声音吵醒看到窗外投着的纷乱的人影,还有那偶尔能听到的刀兵相击的声音,没有去看而是锁好了门窗,躲在家中。 街边的一间小屋中一个孩童打开了窗户,好奇的看向外面。可随后就被家中的大人伸手遮住眼睛,拉回了房间中,关上了窗户。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一章:流离之年 “秦军!有秦军!” 随着一声惊呼,在已经乱成一片的街道上想起,身穿着韩国衣甲的门客才真的看清了,那已经从各个方向包围过来的秦军。 他们手中高举着的火把将那些已经高举起来的刀刃照亮,在他们的眼中落下,溅起一片鲜血。 那些本该毫无防备的秦军,此时却手握着染着血的长戈站在他们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 倒在地上的尸体无声地睁着眼睛,血液流出淌在地上的声音细微,很快被那相撞在一起的金鸣之声盖过。 韩国的门客和秦兵混战在一起,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无措地紧拉着身下被惊乱了的马的缰绳。 秦国的队伍之中,老将看向那人从背后取出了一张弓箭。箭矢搭在弦上,随着张拉开来的声音,带着寒光的箭没入夜里,掠过乱战之间,射入了那人的胸膛。 “嗬······”身穿着韩国官服的人低头看着射入胸前的箭矢,双手放在身前,想要止住那流出的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茫然地抬起头,眼前模糊,看着那刀光扰乱。 耳边好像是又想起了那日韩王坠城,城头上的呼声。 “韩国啊。”那人的眼中一热,张开了嘴巴,血从嘴中溢出:“真的就,亡了吗?” “这让我,用何面目,去见先人?” 他不知道在问谁,但是却已经有了答案。 再无力气,染血的官服从马上摔了下来。 老将收起了弓箭,将自己的剑抽出:“镇压叛逆!” “是!” 今晚的新郑是注定不能平静了,火光乱了,震耳欲聋的杀声从各处响起,到处都是交战的声音。 韩成骑在马上,呆涩地回过头看向远处。 他明白,如果夜袭成功了的话,不会有这么大的声响。他没上过战场,但是他也明白,那是两军交战才会发出的声音。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秦军早有准备,而且,他们已经被秦军埋伏了。 街道的远处传来马蹄和脚步着落的声音,韩成看去,那是一对约莫千人的黑甲军,领在前处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将领。 在战阵中身着白衣的将领是很少见的。 韩成看着站在街前的秦军,脸上的神色却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良久笑出了声:“呵呵。” 站在韩成身边的老臣脸色惨白,身子一晃险些从马上摔下去,险险稳住了身子看向身边的韩成。 他可以死,死在何处都可以,但是韩王宗室不行。 看向四周的门口吼道:“一队人,护送公子离开!其余人随老夫阻挡秦军!” “是!”一队人正要上前,韩成却抬起了手。 “先生,不用了。”韩成骑在马上,神色肃穆。 秦国围城的时候,他逃了,王兄坠城而降以保全韩国王室。秦人入关的时候他也逃了,站在秦人面前躬身作揖,委曲求全。秦人关押不肯依降的韩国旧臣的时候,他也逃了,站在一旁不敢作声。 这次,他是真的不想再逃了。 “成不必走了。”韩成皱着眉头,握着自己的剑。 “公子。”老臣看着韩成的模样,急切地说着。 “先生!”韩成打断了他,吼道:“成为韩王宗室!成都走了,叫士兵如何迎战!” 老臣说不出话来,他在韩成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韩王的影子。 韩成将手中的剑举起了起来遥遥地对着那对面的来人,手中的剑好像是在发抖,他很怕但是依旧举着那把剑喝到:“来将通名!” “陷阵军。”那声音淡淡地回答道。 “呵。”韩成强笑了一下:“成不通战事,但是你们的名声成倒是还听过。” “凶丧之军。” “来吧。”韩成压着声音说道,他的身后门客皆是架起了自己的剑。 马蹄扬起,那一袭白袍带着那黑甲军冲来,韩成笑了。 来吧,乱世。 韩国宗室韩成领旧贵叛乱,随后韩国各地纷纷响应,举旗而起。 不过叛乱来的突然,去的也很快,当日韩王宗亲韩成所部就被秦军镇压,韩成身死。秦军像是早有准备,韩国各地的起军接连告破,终究不能成势被平定了下去。同时韩成府中被搜出了一份从召竹书,上面牵连了大半的韩国旧臣。 一时间韩国之中的遗旧非是流放逃窜就是被秦军抓捕。 顾楠坐在桌案前看着刚刚从秦国传来的文简,其上写着的却是对新郑之民赐分田地的明细。 如果按照秦曾经以军功赐田顷的办法肯定是已经不再适用了,所以顾楠通文所报当有的一份新的分田赐令,如今却是已经有了结果。 内使腾坐在顾楠的身侧问道:“郎令,如何了?” 顾楠放下文简看向身边的老将笑道:“已经有了详明,分授田顷,人授耕地一户。所余收归于国顷,后赐功绩之人。” 一边说着,她合上了文简:“另分韩旧爵所遗之粮于民,已过冬收。” 听到此内使腾呵呵地笑了一下,苍老的声音颇为感慨。 “陛下好大的手笔,如此一赐,就等于将这新郑之地过半赐予韩民了。” “非是新郑,而是韩国,而后,会是这个天下。” 顾楠淡笑着说道,从自己的身旁拿起了一份竹简拟书,准备明日就开始行令。 内使腾看向堂外,外面的天色正好。 他也已经是人近暮年了,走过了大半个百年。 曾经的世间流离历历在目,他少年时参军入阵的那日家中之人来送他,交给他一包发黑的蒸饼,那是家里大半的余粮。 那般的年月当是真不叫人敢想着能活下去,路上甚至常能见到饿死的冻骨。 分赐田顷于民户。 老将的视线不知道看着何处。 “世无流离饥寒,那该是一个什么样子?” 他问道,顾楠听到了他的声音抬起了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秋日里少见的暖阳。 摸着自己的胡子,老将抬起了眉头,额头上的皱纹抬在一起,收回了视线:“也不知道,老夫还能不能看到了。” “当是。”顾楠顿了顿,低下头写着拟书:“要不了多久了的。”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二章:为了什么呢 卫庄路过走廊,却见到一间房间之中的灯火还亮着,已经是深夜。 站在门前,卫庄沉默了一下,抬起手敲响了房门。 “碰碰。” “进来。”房间中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些困倦。 随着一声轻响,房门被缓缓推开,卫庄站在门边看向房间之中。 油灯在桌案之上亮着,那个穿着白袍的人却是还没有睡去,而是俯身在桌案之上写着什么。 顾楠回过头来,却发现站在门边的卫庄,眼中露出了一份疑惑的神色:“小庄?” 笑了一下,回过头去继续写着手中的书文:“你来做什么?” 卫庄站在那,灯火将桌案前的身影投出一个影子,照在地上:“师姐,已经很晚了。” “嗯。”顾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随后才是听出了卫庄的意思,抬起了头来对着他笑道:“我还不需休息,你先去吧。” “嗯。”卫庄看了一眼顾楠身前的桌案上,那该是一份行令告示。 没有再多说什么,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第二日新郑的街头张贴出了一份告示。 一个走在街上的汉子疑惑地看着远处的街口一堆人聚在那里,要了一口手中的干粮对着一旁摊子上的老板问道。 “喂,店家,那是怎么了?”汉子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远处的人群。 老板放下了手中的伙计,抬起了头看向远处,了然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汉子嚼着干粮问道。 “前几日。”老板低着头干活,说着:“那晚上城里不是出事儿了吗?” “出事?”汉子回想了一下,想起了几天前那个夜晚:“那夜里确是感觉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但是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老板笑着打量了他一眼,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人,凑到了汉子的面前小声地说道。 “我们韩国的那些留下来的贵族老爷说是要复国,行叛了。” “行叛!”汉子的眼睛一睁差点喊了出来。 老板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瞪了他一眼:“你疯了?这事儿你喊那么大声,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说着收回了手。 “哎,那后来怎么样了?”汉子来了兴致,继续问道。 “怎么样了?”老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能怎么样,被那些个秦人全部杀了。听说那带头的公子也是死的壮烈,冲在前头,被那乱刀子砍死的。” “是吗。”汉子也配合的面露些可怜叹道,但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看着那里的人群说道:“那,那是怎么回事,你是还没说呢。” “那啊。”老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双手搭在了摊板上。 “听闻是秦人收缴了那些死掉了的旧贵的田地和粮食,要分与我们。” “分与我们?”汉子叫道。 “你怎么老是大呼小叫的,吓走了我的客人我和你没完。”老板无奈地说道。 “是分于我们,在户上的,每人一户田地还有些粮食。” “每人一户田地。”咽了咽口水,汉子舔了一下嘴巴:“可是真的?” 要知道有了这户田和粮食,他一家这冬天就都不愁了。 “是真的又在怎么了?”老板瞪着眼睛地骂道。 “秦人占了我们韩国,杀了我们家里的哥弟,再把我们的地分于我们,我们还要感激涕零不成?” 汉子被说的一愣,看向那远处的告示,他的兄弟也是前些年在和秦人打仗的时候死的。 眼睛一红,拍了一下摊板骂道:“娘的,真不是个事儿!” ······ 在之后的一个月余,新郑的田户分赐完全。 一户田里人家,一个年轻人笑着将手中的豆袋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了小院的篱笆中,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田契。 一个老汉也坐在院中修理着手中的农具,是已经有些松了,但是垫些东西倒是还能再用上一段时日。 看一眼从刚开始进门就一直坐在那傻笑的年轻人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年轻人回过头来,抬了一下手中的田契:“我今日去城里领来了那上家分下来的田契,一户田。” “这事。”老汉淡淡地点了点头:“那就拿着。” 年轻人看着老汉的反应愣了一下:“爹,你不高兴?” 老汉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摆弄着农具:“还成,这冬天,给孙儿多吃些。” “哎,晓得的。”年轻人笑着拿着手中的田契:“这日子也终是有了盼头,这早知道是这样,这地界就是叫秦人来管也没什么。” 这话被院中的老汉听了去,老汉的手却停了下来。 站起了身走到了年轻人的身后:“你刚才说什么。” 年轻人回过头来,却看到老人红着眼睛盯着自己:“爹,你怎么?” “你刚才是说什么?” “我,我说,这地界叫秦人来管······” “啪。” 年轻人还没说完,老汉就已经一手打在了年轻人的脸上大骂道:“不肖子!” “爹,你为何打我?” 老汉拉着年轻人的手:“你给我来!” 说着拖着年轻人向着屋里走去。 后屋,年轻人被老汉扔在地上。 “跪下。” 年轻人看着身前的那些木牌,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自己是说了不能说的话。 老汉指着身前的排位说道:“你把你刚才的话在这里再说说?” “你是忘记你叔伯,还有那两个哥哥是怎么死的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旁的一根棍子打在了年轻人的背上。 年轻人闷声不吭的受着棍子,直到老人停下,才轻声说道:“爹,我错了。” 老人喘着气,扔下了棍子:“要不是秦国,还有那些个地方,我们会过得这般?” 说着拉开了自己的领口,上面的一条刀疤有些狰狞:“我这刀疤也还是他们砍的!要不是我命大,还会有你?” “爹,我错了。” 老人不再骂了,只是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背着手站在那些牌位面前,手有些颤抖。 “我们是韩人,以后别再说出这些枉对祖宗的话。” 阳光带着一些暖意,街道上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一支黑甲军顺着街道,向着城门之外走去。身上的铠甲偶尔碰撞发出生冷的声音,一个身穿白袍的将领骑着黑马走在黑甲军的前面。 一个老将带着一队亲兵走在一旁。还有一个白发的男子带着一男一女跟在后面。 两旁的平民沉默地站在街道的两旁,没人出声,只是把街道让开。 这是那支平叛的秦军,有几个人是见过的。 军伍走着在路上,冰冷的甲面看得人心发寒。 两旁的人中有些人低着头,有些人则是看着军阵捏着拳头。 顾楠看向两旁,没做声,继续向前走着。 一个汉子站在一旁,捏着手捡起了一块石头,向着那走在前面的人砸去一边大喊道:“秦狗!” 石子砸在了白袍人地衣甲上,队伍慢慢地停了下来。 顾楠看向那弹落在一旁的石子,眼神垂下,最后只是回头说道:“继续走。” 那人群中好像是被点燃了什么。 愈来愈多的石子或是别的砸向中间的那支军。 人们叫骂着秦狗。 军阵之中,陷阵军士低着头,默不作声地任由着那些石子烂泥砸在身上,手中紧握着腰间的剑柄。 面甲垂着,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知道他们握着剑的手在发抖。 有几人似乎是实在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却被自己身边的人死死拉住。 赤练和白凤复杂地看着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白袍人,他们被卫庄暗中派遣负责警备。 这一月余,他们几乎每日每夜都看到那人在处理分赐田顷的事务,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换来的只是这些吗? 内使腾看着四周的平民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时候若是派人去制止,只会让民愤更盛。他能做的也就是什么都不做。 身旁传来马蹄声,顾楠侧过头去,却看到卫庄骑着马走在她的身边,抬起衣袖,不做声地挡下那些石块和杂物,看着前路。 本走在后面的陷阵军阵也加快了一分脚步,将顾楠挡在了中间,向着前路走着。 在一片叫骂声中,在一片乱石中,军阵向着城外走去。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三章:世人皆想长生 军阵走出城门,一块石头砸在了卫庄的背上。 他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孩子,也一起跟着人群叫骂着。 卫庄看向身边,那个白袍人依旧只是看向前方的路。好像没看到那身边的乱石和听到那谩骂一般。 骑在马上走着,显得有些萧然。 她所求的太平,还有多远呢? 韩人对于秦国多是家仇,而非是国恨。他们没有那故国情怀,但是他们的亲人死在了战场上,所以他们恨,这种恨不是用田顷和粮食可以消磨的去的。 如果在这时候威压的方式平息这场骚乱,只会让两者的关系更加不可调和。 顾楠明白,所以她什么都不能做。 否则,分赐田顷以安抚六国之民之事就是没有了意义。 谩骂声在那支军阵离开之后,才缓缓平息了下来。 顾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陷阵军,他们都低着头。 “怎么了,不甘心?”顾楠笑着平静地问道。 军阵走着,一个人回答道:“我们只是替将军不值得。” 顾楠一怔,抬了一下眉毛回过了头:“没什么好不值得的。太平之世,当就是不需要我这般的人了。” 她身上的罪债何其多,只是几句谩骂又是如何? 像是自嘲一般的轻笑着。 呵。我这样的人死后,应该是地狱都容不得吧。 ······ 回到咸阳的时候是那日离开咸阳的数月之后了,已经入冬,衣甲冻得发冷,肩甲上也因为湿冷凝上了一层白霜。 渭水之上的船影伶仃,偶尔也能见到几个樵夫挑着担子向着城中敢去,这几日的天冷,柴火总能买个好些的价钱。 咸阳城中依旧是穿着各种各样的言语,倒是有一件事让顾楠留意了一下,听闻咸阳城前段时间来了一帮自称为阴阳家的人。 因为秦皇亲召他们入宫,这使得这段时间,这个名字传的很是火热。 顾楠走在街上,听着街边传来的言语,眉头微皱。 阴阳家。 通传了回军令,陷阵军回了军营。 顾楠牵着马走过宫门,却见到李斯远远地站在那里。 笑着走了上去:“没想到是丞相亲自相迎啊。” “呵呵。”李斯笑着行了个礼:“斯迎将军平叛归来。” 说着也像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将军回来了,那新郑之事,应当是妥善了吧?” “已经是分赐完全了。”顾楠说道:“韩国各地想来也会陆续有个结果。” “如此便好。”李斯的手放在身前,点了点头:“亦当可着手剩余的五国之地了。” “不过。”顾楠又说道,语气严肃了一些:“从这次新郑来看,六国之民对于秦国的旧怨非是一时可去的。要想让他们旧怨淡去,该是一个长年之计了。” 李斯露出了一分无奈地神色,确实,秦国攻侵六国,其民战死流离无数,如今想要将那六国之民融为秦民又谈何容易呢? “对了。”顾楠牵着马绳向着宫内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李斯问道:“书生,我有一件事正想问你。” “哦,何事?”李斯随着顾楠身边问道。 “我入城之时听闻最近朝堂之上来了一阴阳家,可是属实?” 李斯的神色一顿,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是,阴阳家确是受陛下召见入宫的。” “这阴阳家,是为何?”隐约的顾楠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李斯苦笑了一下说道:“听闻此家本是由道家脱离的一脉分支,不过到如今却是已经自成一脉了。其研究阴阳五行,天人极限。而陛下召他们进宫,是,求问长生之道。” 顾楠的神色一怔,半响,才是应道:“长生之道。” 她本以为嬴政不会再走上这条路,终究,他却还是起了长生的心念吗。 李斯知到顾楠在担心什么,说道:“陛下想必会有他的把握,你我不必为此多想。” ······ 蕲年宫前,一个宦官在顾楠面前躬身接过顾楠手中的无格:“将军,陛下有请。” 顾楠对着他点了点头,向着宫殿之中走去。 嬴政坐在殿中看到顾楠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些笑意,看得出他此时的心情不错:“顾先生你回来了。” 顾楠看着嬴政低头拜道:“拜见陛下。” “嗯。”嬴政对着身边的侍者摆了摆手,两旁的侍者将一张坐榻放在了顾楠之前。 “先生请坐。” “谢陛下。”顾楠行礼入座。 嬴政才问道:“韩国之事不知如何了?” “回陛下。”顾楠执礼:“新郑之中旧爵已经平定,田顷分赐民。不过民声旧怨,尚难平去。” “旧怨难平吗?”嬴政的眉头微皱,民声旧怨吗,此事确实是不能从急。 眉头松开:“此次还是有劳先生了。” 他看向顾楠却见顾楠低着头,像是在想着什么,疑惑地问道:“顾先生,是有所虑吗?” 顾楠抬起了头来,顿了一下说道:“陛下,臣有一个问题想问。” “问题?”嬴政一愣,随后笑着说道:“先生请说。” “陛下。”顾楠的声音有些轻,但还是问道:“真的想要长生吗?” 殿中安静了数息的时间。 嬴政看着顾楠。 脸上的笑意中带着几分无奈:“是,寡人想要长生。” 说完,他继续说道:“如此,寡人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先生。” “先生,这个世间,真的没有长生吗?” 顾楠的眼睛低下,落在殿中的地上:“世间,又何来的长生呢?” “那,先生呢。”嬴政的声音落下,他看着顾楠,那眼神落在顾楠的身上。 顾楠看着嬴政的目光,心中莫名的慌了一下。 “先生,可是长生呢?” 大殿之上再没有声音,顾楠不知道她该如何回答。 很久,才说道:“我不知道。” 嬴政从他的座上站起了身来,慢慢地走到了顾楠的面前。 在她的目光中,伸出手放在了顾楠的面甲上。 顾楠想要退后,却被嬴政拉住了手。 握着那只有些微凉的手,嬴政摘下了顾楠的面甲,露出了下面容。 一张从未老去,如同那时初见的面容。未变的眉目躲闪着他的视线。 “先生,不是从未老去吗?” 嬴政轻笑着看着身前的人,声音却有些苦涩:“先生为什么要骗我呢?” “臣,先请告退。” 顾楠慌乱地将手从嬴政的手里抽了出来,拿回面甲向着殿外走去。 嬴政站在那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那白袍人离开。 他放下了手,对着身边的一个侍者问道:“你可知道,寡人为什么想要长生?” 一旁的侍者已是满头冷汗,不敢抬头,结巴着说道:“世人,皆想长生。” “是啊,世人皆想长生。” 嬴政看着那个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人。 “其实寡人也不知道为什么。”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四章:吃一堑其实应该长一智才是 夜间的武安君府没有半点声音,确实也不负外面的人传的鬼宅的名声。只有瑟瑟的风声,老树在风里微微地摇摆着,使得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晃。 午间带着黑哥在外散了一圈步,回来的时候它就是休息了。 顾楠一个人坐在房间前,怀中抱着无格,看着庭中如水的月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冬夜是冷得浸人的,怀中无格的剑柄上也带着淡淡的凉意。 伸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其实她也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长生,不过她确实未有老去。 握住了无格的剑柄,剑中发出了一阵摩擦的声音,如同一抹薄光的剑身被抽了出来。 将剑横于生前,将自己脸上的甲面摘了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剑身之上接着暗淡的月光映射出了她的面孔。 顾楠将剑身慢慢收起:“嚓。” 随着一声轻响,无格重新回到鞘中。 顾楠坐在房前合上了眼睛。 有些清冷的夜晚慢慢的过去,天边开出第一道日光。随后微暖的暖阳将天色照亮,也将城中的街道照亮。 嬴政站在武安君府的门前,背着手,面色有些犹豫。 他也明白自己昨日是有些唐突了,但是,这时再是上门道歉是合适吗? 背着手在门前来回走了一圈,最后还是伸出手,放在了门上准备把门敲响。 谁知道只是一推,大门就缓缓打开了。 嬴政站在门前愣了半响,看了看四下,向着院中走去。 院中的落叶被风吹得有些散乱,嬴政慢步穿过堂间,却见到后院里,顾楠正坐在房前,手中抱着她的那把黑剑,低着头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嬴政走进院中看着坐在那的顾楠,无奈的笑了一下,怎么坐在那就睡着了。 他看向了顾楠抱在怀里的剑,除了她之外,他是从没见过整日只与剑马衣甲相伴的女子。 她的面甲放在一边,睡着的模样没有平日身着衣甲的那般英气,而是多了几分静美。 “沙。”向前迈了一步,踩在了一片落叶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 一声清淡的声音响起。 像是被什么吹开,地上的落叶一卷。 随后嬴政只感觉自己如坠冰窟一般,手脚一寒,如同针芒在背。 坐在那的人已经醒了过来,手放在了怀中的剑柄上,那黑色的细剑抽出了一角。 眼睛微微睁开,看向站在院中的嬴政。 但等到她看清了院中的人后,杀意一瞬间散了个干净,站起了身来拜道:“拜见陛下。” 嬴政站在院中眨了眨眼睛,苦笑了一下,除了她之外,他也是在没见过有这般杀气的女子。 “先生无需拜礼,此番,我却是为了昨日的事来道歉的。” 顾楠抬起了头看向院中的嬴政:“陛下,是如何进来的?” 嬴政侧了一下头说道:“先生未有关门,我还以为是进了什么贼人。” 只不过语气里带着一些尴尬,是不是真是这样也就未有可知了。 “如此。”顾楠回想了一下,昨夜心情烦乱,好像确实是忘记关门了。 “顾先生。”嬴政出了一口气,躬身说到:“昨日政多有逾越,今日登门至此,是还请先生得谅。” 顾楠淡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无事,当是臣下有欺瞒之罪才是。” “先生也只是不希望我有所执念而已。”嬴政说道,说完又看向顾楠:“先生还未有用饭吧,不若一起去街上吃些如何?” “不用了,我做些便是。”顾楠叹了口气说道。 世人皆有长生之念,她也不可能强求嬴政不去作想,事已至此,只能希望他真的能有所把握吧。 顾楠站起了身来,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走向后厨准备去做些简单的吃食。 早年她就有自己做些后世的吃食满足一下口腹之欲的想法。 这些年这方面却是一直是有进步的。 至少应该是能做出些能吃的东西了。 嬴政坐在院中,看着身后的老树。 这棵树却是已经长在这里很久了,也不知道已经几岁了。 等到顾楠从后厨出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份食盘摆着几分简单的吃食。 顾楠将食盘摆在了桌案上,嬴政看着食盘上的几份饭菜看着模样还是不错的,笑着说道。 “倒是从未知道先生还会做菜,却是要好好尝尝。” 说着拿起了一份栗米汤,又夹起了一筷子菜送进了嘴里。 菜入嘴中尝了一下,随后动作僵在了那里。 菜是个什么味道他是说不明白,但是应该常人不能接受的味道。 放入嘴中的第一反应是双眼一热,该是被那味道抽的。 “如何?”顾楠有些期待的问道。 “唔!”嬴政强行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咳嗽了一声喝了一口米汤,万幸的是那米汤还好是正常的味道。 吃完,点了点头:“是很好吃的。” 顾楠轻笑了一下:“能入嘴就好。” 说着在嬴政惊讶的眼神中平静地吃着桌案上的饭菜。 她是已经吃习惯了自己的做的东西了。 阳光是正好,嬴政坐在顾楠的对面喝着米汤,看着身前的人吃着饭。 暖阳照得人有些暖意,让人不免有些慵懒,也好似让这一时的时间都慢了一些。 那光束穿过老树的叶间,正好照在那人的侧脸上,浅浅的暖色似乎是照暖了那一直以来清寡的面庞,让人不自觉的看得有些发呆。 嬴政忽然微微一笑:“我与先生束约三章如何?” 顾楠一愣,将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束约三章?” “是。”嬴政笑了一下:“寡人不以求长生之事劳秦国之民,误秦国政务,伤秦国财政。” 顾楠笑了,脸色露出一丝欣然,点了点头:“好啊,那我呢?” 嬴政看着顾楠笑的模样,沉默了一下,轻笑着说道:“先生······” “若是我求得了那长生,先生再答应寡人一件事如何?” 看着嬴政的模样,顾楠笑道:“好啊。” “那先生,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很抱歉今天更新这么晚,早上表弟在我家玩,电脑给他玩了。流汗)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五章:过年了要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 浅草间的一只不知名的冬虫鸣叫了几声,随后一阵清幽的琴音拂过草间,该是惊动了它,那冬虫张动了一下背上的翅膀,振翅跳到了一旁。在草丛间隐没了几下最后消失在一片摇晃的草叶之中。 宫墙里的亭中一个身穿着灰色长袍的人坐在那,长琴放在腿上。轻合着眼睛,两手在琴弦之上拂动,随着琴弦的拨动,清寡的琴声响起。 今日的琴声是很是舒缓,像是倾诉着什么一样,也像是一人在这冬日里细语呢喃似的。 亭外。 一个身穿白甲的人躺在小院中的草地上,双手抱在脑后,两眼顺着墙垣,悠然地看向空中的悠悠行云。 一只手伸到了浅草之间,摘起了一根短草。 手放到了嘴边,草叶被叼在了嘴中,草尖随着浅凉的风微微颤动着。 琴声停下,一片行云也已经飘远看不清楚了。躺在地上的白袍人叼着嘴里的草叶坐了起来。 “将军,今日的心情很好?”坐在亭里的人闭着眼睛,微微侧过耳朵,脸上带着浅笑。 “你怎么知道?”顾楠的眼睛看向亭中的琴师,轻叼着嘴中的草叶说道。 “因为将军今日听琴的时候笑了两声。”旷修的手按在琴弦上,感觉着那琴弦微颤。 “从前将军听琴的时候是很少笑的。” “嗯?”顾楠抬起了嘴角:“我很少笑吗?” “将军在听琴的时候,是很少笑的。”旷修说着,又侧耳细听了一阵,和声一笑:“呵,将军又笑了。”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瞎了。”顾楠看了他一眼,视线重新看向半空。 小院之中安静了下来,她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当时你和我说,你或许会告诉我你来这宫中是做什么,怎么样,准备告诉我了吗?” 旷修的眼睛睁开,眼中的瞳孔晦涩,没有焦距,也看不出落在了那里。 他过了半响才说道:“还是不说了,修,届时,当归则归。” “也好。”顾楠点了一下头,旷修不是平常人,他有着内息的修为,她是很早就知道的。 “宫中不是你这般的人该待的地方,当归则归,也好。” “将军呢?”旷修低下头,手捧着长琴,将长琴放在了桌案上:“将军其实也不像是这宫中之人。将军,不曾想过归去吗?” 顾楠看着半空之中的天光透过舒卷的层云,伸出手遮在眼前,光穿过指间落在眼前,她眯着眼睛:“我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会吧。” 话音落下,她看向了旷修:“琴师,在弹一曲,或许,久不能听到了。” “好。”旷修笑道,双手落在琴弦上轻拢。 “当······” 琴音渺渺。 ———————————————————— 城市的街道上本该是车水马龙,但是若是偏僻的地方反倒是安静的异常。 就像是这条街道上,少见到会有几个人路人会从窗前走过,道路上人影稀疏。 酒馆的角落里有些破旧的留声机里传来的歌声颇有年代感,留声机虽然有些旧了,但是那传出的歌声却是依旧能让人有种静下心来的感觉。 酒馆里只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站在吧台里的老婆婆,正拿着手里的香烟抽着,女士香烟的味道是一点点的烟草的味道夹杂着一些闻不清楚的清香。 烟雾虽然飘散在酒馆里,但是倒也不算很难闻。 第二个人是坐在窗边的服务生,那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有着一头干净的中短碎发,长相也说不清楚俊秀还是柔媚,像是把两种感觉糅合在了一起。 此时的她正静静地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杯温茶,头轻靠在窗户上,看着远处的街景。 窗户外的街道上红绿灯亮着的红灯变成了绿色,斑马线上的行人脚步有些匆匆地穿过街道。 很少有人愿意在这条街道上久留的。 服务生看着街道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不干活的时候她通常都是这样,这一点这家店的客人或是老板老婆婆其实都已经习惯了。 只不过这样的少女带着那副木头一般的表情的时候,总会让人莫名的觉得有些惋惜。 酒馆中的两人都没有讲话,大概是过了几分钟的时间,站在吧台里的老婆婆才扭头看向靠在窗边服务生。 “喂,你有家吗?”老婆婆的声音是有一些沙哑还带着一点点的尖锐。 服务生回过了头却没有回话。 老婆婆继续说道:“如果有,快要过年了,我给你放个年假,你也好回家去看看。” 服务生好像这才反映过来那老婆婆是在和她说话,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有家。” 酒馆里难得的说话声又静默了下去,老婆婆抽着她的烟,时不时在吧台上弹几下烟灰。 服务生握着手里的茶杯,继续看着街道上的红绿灯从红色变成绿色,再从绿色变成红色。 “那,过年的时候就留在这里吧,陪我这个老婆子吃年夜饭。你不介意吧。”站在吧台里的老婆婆说道。 服务生一怔,看向那老婆婆,半响,笑了一下:“谢谢。” 老婆婆瞥了一下嘴巴:“谢什么,说谢谢还不如好好干活,别总是给我摆着那副死人脸,招待客人的时候多笑笑。” 说着看着服务生的样子:“你笑起来还是有一些好看的,说不定还能多招揽一些客人。” “嗯。” “当啷。”门框上的风铃响起,走进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身后各背着一个背包。 两人的年纪都是二十岁左右的模样,看模样应该还是学生的样子。 那男生倒是确实是店里的常客,经常带着一本漫画书来店里吃炒饭,记得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学的是历史专业。今天倒是难得的带着一个女生来,而不是他的漫画书。 “这家店还真的很安静啊。”女生是第一次来打量着店里的陈设笑着说道。 “嗯。”男生的语气有一些生疏,看样子和女生还不是很熟悉:“我经常来这里。” 两人走进了店中,站在吧台的老婆婆看了一眼顾楠:“别休息了,起来招待客人。” “嗯,好。”服务生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六章:我应该是要比你熟悉这东西才对的 “婆婆,您也在啊。”男生看到了站在吧台里的老婆婆。 说完,看了一眼她手夹着的香烟,笑着说道:“您还是少抽些烟吧。” “毛头小子。”老婆婆的眉毛一挑,又抽了一口烟:“你还不懂老人身上的重担之前就不要乱讲话。” “呵呵。”男生讪笑了一下,这间酒馆的老婆婆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讲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男生和女生坐在吧台前坐了下来。 “需要些什么?”淡淡地声音在一旁问道。 男生回过了头,看到走过来的服务生,微微一笑:“楠姐。” 随后又指了指身边的女生说道:“这是我同学。” 坐在他旁边的女生悻然地将视线从那个有些吓人的老婆婆身上移开。 也落在了那个服务生的身上,眼中露出了几分惊叹。 “嗯。”服务生应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继续问道:“需要一些什么?” 男生伸出了一根手指说道:“一份炒饭。” 女生看着服务生,不自觉的有些紧张,也说道:“我也要一份炒饭。” “嗯。”服务生点了点头,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向着后厨走去。 女生小心地凑到了一旁的男生旁边说道:“刚才的服务生好帅气啊。” “嗯。”男生也点头肯定道:“确实是一个很帅气的女生。” 但是他很快又想起了今天要做的正事提醒道:“我们还是看一下教授留下来的课题吧。” “对对对。”女生也反应了过来,连连点头,从自己的放下了背包,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 “诺,这就是教授留下来的课题。”女生说着,将照片递到了男生的面前。 男生接过照片扶了一下眼镜看着照片上的东西。 他们是附近大学考古系的学生,最近他们的教授参与了一个渭河边缘古代遗址的发掘,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开消息。 虽然不清楚是一个什么样的古代遗迹,但是教授在发掘的过程中拍摄了其中一件保存还算完好而且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件物品的几张照片留给他们作为课题。 他们需要根据这些照片判断出这件物品的年代,所属,出自何处等等越是详细越好。 两人一组,他们两个是被分成了一组的。 而对于这次课题所做最好的一组,教授就会带他们一起参与遗址的发掘工作。 可以说这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如果抓住的了话对于自己的学业和日后都是极为有帮助的。 男生看着手中的照片皱起了眉头。 照片上是一柄断裂的长矛,从长矛上的锈迹来看应当是由铁质的。全长应当是两米左右,更让人惊讶的是整柄长矛的似乎全部是由铁材打造。 上面的纹路已经因为锈迹有些看得不是很清楚了,看是从轮廓上看有些难以分清是那个朝代的纹样。 “两米长的一体铁器,能够有这样的锻造工艺的话应该是可以排除唐之前的朝代。” “对,这个,我也想到了。”女生说着指着照片上的那柄长矛:“如果是全由铁材制作的话,这样的长矛不可能是制式装备了,应该是将领所用的。” “我已经查过了在历史上多有人善用铁制枪矛,其中就有一条记载:魁杰沈勇,多力善战,所用枪矢,皆以纯铁锻就,枪重三十馀斤,摧锋突阵,率以此胜。” 说完,女生做出一副睿智的模样继续说道。 “根据我的推断,既然教授让我们只是根据这几张照片做出一定的判断的话,这柄长矛很可能是在历史上是有所记载的,或者有迹可循。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要求到说需要说明所属。你说对不对?” 这是根据照片看出来的吗? 男生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也许吧······” “二位的炒饭。”随着一个声音,两人转过了头。 却看到服务生已经端着两份盘子从后房走了出来的。 盘子上面装着两份金黄的炒饭,虽然很简单但是闻上去却是非常诱人。 “咕嘟。”女生咽了一口口水。 男生则是笑着说道:“谢谢楠姐。” “嗯。”服务生将两份炒粉推到了两人的面前。 女生留意的看到了服务生的右手,那上面有一道贯穿了手掌的刀疤显得有些狰狞。 眼里露出了几分可惜。 男生接过了盘子,拿起上面的勺子吃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副享受的模样。 等到咽下去,才对着顾楠说道:“楠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嗯,谢谢。”服务生拿起了两个杯子走到吧台里倒着水。 “哼,她也就只会炒饭了。”吧台里的老婆婆淡淡地说道。 女生打量着自己面前的炒饭,刚才还没有察觉,现在才想起来酒馆里居然还能点炒饭这种东西的吗? 想着,但还是拿起了盘子身上的勺子尝了一口。 眼睛一呆:“唔,好好吃。” 一边模糊地说着,一边把落出嘴巴的饭粒添回嘴里嚼着。 “二位的水。”服务生倒好水,将水杯放在两人的身边。 目光落在了放在两人中间的照片上。 看到照片上的那柄断裂的长矛,她的目光呆了呆,有些出神的看着。 男生似乎是注意到了服务生的视线,喝了一口水笑着说道:“这是我们的课题,要分析这柄长矛,如果完成的好的话,我们就能去现场研究了。” “楠姐觉得这柄长矛应该是什么年代的?” 本只是男生随口一问,服务生顿了一下,却开口说道:“战国末年到秦朝末年。” 男生和女生都是一愣,随后相视一笑,难得有展现自己专业的机会,男生咳嗽了一声对着顾楠认真的解释说道:“楠姐在战国末年和秦时,虽然某些地区已经有了铁器锻造的能力,但是铁器还是大多数用于农具的制作。直到汉代,铁制武器才开始全面取代青铜兵器。而且以那个年代的制作能力,是不可能打造两米长的纯铁长矛的。” 说完,正期待着能从服务生那个平静的脸上看到一些惊讶和仰慕的目光。 结果服务生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但是这柄长矛不是一体的,而是拼接的。”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七章:人生当时无苦才是人生 “拼接的?”男生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照片。 一旁的女生也凑了过来看着照片上的那柄长矛,他们之前都只注意到长矛是从中断裂的,所以就自然的觉得这柄长矛是一体的了。 “这里。”服务生指着一张正面照片上的一处说道。 两人看着她手指的地方,长矛的矛头之下的位子上在两圈纹路之间确实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缝隙。虽然看的不是非常清楚,但是对比过另外的几张照片之后,可以确定确实是有一条缝隙在那里。 “还有这里。”说着,服务生又指着长矛的手柄处,那里也有一道裂缝。 “这······”男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里也有些颓然,好不容易排除的时间范围这下也算是被推翻了。 服务生看着那照片上的长矛,本是一直很平静的眼神中却带上了一些说不清楚的神色,那种眼神就好像是怀念也好像是一种静默的回忆。 过了一段时间,服务生的眼睛才从照片移开,问道:“这是你们的课题?” “对。”女生不是很熟悉服务生,看着她有些小心的问道:“那个,那为什么你觉得这把长矛是战国末期到秦国末期的呢?” 服务看了女生一眼,看向那个长矛上的纹路说道:“这里的铭文用的是战国时期接近三晋的文字,三晋战国中晚期兵器刻辞往往在开首纪年后依次记三级职名、人名。韩器中所见的国都与地方的左库、右库,国都之至库、武库,是以表明铸造之处。” “这里,冶尹或冶名后有“鼓(造)”字者为韩器。” 照片上的铭文模糊,有些地方甚至看不清,服务生却是说得非常详细。就好像她对这些铭文非常熟悉一般,一边说着一边的准确的指出她所说的铭文的地方。 “根据铭文的记载上面所写的铭文记录,此器是韩国至库所制,物主本是一韩国公子名······看不清楚了。” 照片上的铭文也只有这么一段,后面就再也看不清楚了。服务生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她或许知道这柄矛的主人是谁,她却没有再说了。 男生坐在一旁听着服务生的话,握着手机搜索着什么。 半响,惊喜的说道。 “是了,确实是。” 他查阅了战国时期韩国文字和兵器铭文的资料确实是和服务生说的相差不大。 只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好厉害,一旁的女生眼中带着一些惊叹。 他们虽然是考古系的学生但是主研的也不是古文字,第一时间也不能认出这些文字的出处。但是对方却是一眼就看出这这些文字的年代和出处,更是直接说明了文字的内容。 男生有些疑惑地看着服务生,但随后又看向照片继续说道。 “既然是一韩国公子的器物,在渭水河畔,难道这处旧址是一处古战场不成?” “不过为什么韩国的器物会流落在渭水河畔?” 位子和距离上说不通,男生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对,如果是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战国末年的遗留物才对,为什么说是秦国末年?”女生也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服务生只是一愣,随后喃喃着说道:“这本是一个秦国战将之物。” “只是在一场战事中折断了而已,那场战事在秦国末年。” “秦国末年的战事。”男生拿着照片自言自语,看向服务生:“有记载吗?” “也许有吧。”服务生的脸色有些恍惚,随后似乎反应了过来,对着两人笑了一下:“只是我乱说而已。”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看到服务生那张脸上露出笑容,看得都呆了呆。 女生红着脸缩了一下脖子,确实是好帅气啊······ 男生也咳嗽了一声把视线移开:“咳,不,楠姐说的非常有根据,真的已经帮到很多了,非常感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服务生的脸上的淡笑显得有一些疲倦。 笑容退去,服务生摇了摇头。 “没什么。” 等到两人吃完,打过招呼离开,看样子是准备去再查阅一些资料验证服务生的话。 顾楠收起了二人的盘子清洗着。 那柄长矛是什么时候断的了,想起来是很久之前了。 “过年的时候你想吃什么?”老婆婆夹着烟突然对着服务生问道。 “我想吃火锅。” “你别得寸进尺啊,这年头火锅很贵的。” 男生带着女生走出了酒馆,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 渭河之畔,几个研究人员围站在一把折断的长矛的旁边,那长矛的表面多有锈迹但是依旧能看到从前的一些光泽。 还有一小部分依旧埋在土中,随着刷子轻轻刷开泥土,风吹过上面的细沙,露出了依旧锐利的矛头,反射出寒光。 ······ “咳咳咳。” 随着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一只脚踩在渭水河畔松软的泥土上。 那是一个身穿着黑灰色长袍的人,他的模样看起来不太好。 衣衫之上破开了数道口子,衣襟被染成了黑红色,鲜血从衣服中渗出,滴落在地上。然后了路旁的一株短草。血滴顺着草叶淌下,浸没入泥土里。 怀中抱着一把长琴,长琴的琴弦崩断数跟,微红的琴木沾染了血迹显出了几分斑驳。 秦皇宫的守备森严,想要逃出来却是很难的。 他听到了一阵阵浪涛的声音,侧过了耳朵,双眼无神地看向一旁。 他的面前一条长河向着东尽流去,带着时断时续的浪声,横在他的前路上。 男人抱着琴站在长河之畔,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却是不再走了,盘膝坐在河畔,将长琴放在了腿上。 双手按在琴弦上,似在弹奏,但是琴弦已经断去,琴声断续低鸣,根本连不成一首琴曲。 但是男人的脸上笑意依旧,一曲奏完。 夜色的远处是有人从远处追来,手中皆是握着刀剑。 弹琴的男人抬起了头,轻声问道:“若是世间本就没有流离纷乱,你我会是个如何命运?” 若非乱世流离,该是人人都无有所愁所忧,人生亦当无苦吧? 他入秦皇宫本是为了刺秦,如今想来却是何其可笑。 没有人回答他,本就旁无一人,但是他已经有了答案,他已经见尽了乱世纷扰。 又如何将这世间重新送入那乱世之中? 抱着那长琴站起了起来,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之前,露出点点微光。 身子向前倾去,落向那涛涛长河之中。 河中波涛流去,带着那血色起没沉浮。 ······ “喝酒吗?” “不喝。” “那我喝酒,你弹琴如何?” “呵呵,可以。” “醉酒当歌!哈哈哈!” ······ 琴声不再,只剩下了涛声依旧。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八章:这一波配合不来 韩爵起乱,分行受平,秦统行天下行文交币,废修分封而立郡县,修车驰轨道以通各郡,缴没旧贵而分授于民,以此为革,民生日善,百姓可居。于当是时,天下尚余旧民之固怨,遗贵之积恨。 六国故地不平,秦地是逢余乱。则始皇不止,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以万众,三征岭南,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过秦论》中记。 平定韩国旧爵叛乱之后数年,秦国逐一清缴六国旧爵故地分赐于百姓,先后得以安定赵魏之民。国中少徭役兵役,万民生息,得善民生数载。 削弱了六国旧爵的势力,废除分封,立36郡县。统一天下行文,货币。修建车轨通达全国。 虽各地尚有旧民余怨,但是以一国而治,各地之民的余怨也会随着时间淡去直到不存。 春秋战国以来各个诸侯国各自为政,人伦风俗文字语言皆有差异和不同,虽然本初同源但是在各个统治下的数百年,几乎可以说已经分裂成了各个不同的社会。 所以只有等到将六国之民完全融为秦民,秦国才算是真正的统一。 始皇四年,百越之地攻侵楚旧地。 始皇命王翦领兵甲五十万攻取百越,而后三征百越之地,历时五年,余始皇九年,使百越受降为属,其君受任下吏,楚旧地不再受扰。 但是五年的征伐也使得刚有一些的起色民生再次遭到了打击,分赐六国之地的步伐也停了下来,秦地三晋之民尚好,楚燕齐三国遗民多有饥苦,常起怨声。 秦国郊外的田间。 两个人走在乡野里的小路上,其中一个身上穿着一件普通的褐色袍子,看上去约莫是中年的模样。虽然身材挺拔,面色看起来也还算年轻,但是眼角的皱纹也说明他的年纪也是已经不小了。手中带着一把宽厚的剑,看上去很普通带着几分古朴。 褐色衣袍的中年人身边跟着一个衣着白衣的人,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看起来像是根棍子的长剑,脸上带着一张让人生寒的面甲。身材显得有一些单薄看起来像是一个女子。 “顾先生,只是你我二人出游,你就无需带着面甲了吧?”嬴政看向顾楠笑道:“看着古怪。” 顾楠腰间别着无格无奈地跟在他的身边,今日也不知为何,嬴政却是突然想要体察民情,所以准备出宫去城外的田间亲眼看看民生如何。 作为禁卫,顾楠也只能跟了出来,虽然这几年世道也算是太平了不少,但是依旧还有流寇乱匪的存在,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叹了口气,将面甲从脸上摘了下来,收回了怀中:“陛下,还是早些回宫的好,若是有匪盗之徒,臣一人担心护卫有恙。” 嬴政看着顾楠,笑了一下,目光停留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抬了抬手中的长剑:“先生不用担心,寡人也不是那般文弱之人。” 乡间的田野间空气都带着一点泥土的味道,田野的尽处延伸向很远的地方。两旁种植着的各种作物,大多的还是禾苗。 远远地能看到几个农夫正挑着担子从乡间的小路上下田来,或者有几个人坐在田边手里拿着几块干净发白的蒸饼吃着,相互谈笑着什么。 如今的秦国未有那些历史上所传的焚书坑儒也未有收天下之兵以弱民之事,虽然因为百越之地的战事使得国内的国力和民力都多有消耗,但是已经确实是初见盛世之兆了。 只要能在将剩下的三国的土地分倾,国中就能安定,届时国泰民安这四个字也就是指日可待了。 嬴政停下了脚步蹲在了一片田野间看着那些禾苗,伸出了手放在那些作物上,看着那嫩绿的叶子,又看了看它的根茎。 沟通水渠之后这些作物都能得以从善灌溉,这些年的收成却是都还是不错的。 “哎,那边的,在我家的地里干什么?” 一声唤声从来,随后一个老伯背着手从后面的田间走了过来。 嬴政站起了身来对着老伯笑道:“老人家,我们路过此地,却是就是看看。” “过路的?”老伯打量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对着那田里说道:“那也不要到田里下去,要是把苗子踩坏了怎得办?” “哎,晓得了。”嬴政尴尬地从田里走了上来。 老汉看了看两人的装束,见到两人手里都提着剑,也不见怕,只是了然地说道:“你们是迁过来的吧,这小道上说不定会遇着流匪,带着剑也是没错。” 顾楠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毕竟嬴政还站在一边,她也不好说什么。 嬴政似乎是不准备把自己的身份说破,就顺着势说道:“是,我们二人是从西面迁来的,听说这里是要好过活些,想在这落脚。” “西面,楚地啊,那里确实是不安定,前几年还在和越地打仗,也怪不得你们要迁。” “老人家。”嬴政露出了一副困窘的模样:“我二人赶了几日的路,不知道能不能讨口茶水喝?” “老汉无有什么,茶水还是有些。”老汉点了一下头,转过了身在前面走着:“来棚子里坐坐吧。” 两人跟着老汉走进了田间的一个草棚子里,老汉给他们到了两碗凉水,顺带着拿了两个蒸饼。 “老人家,这。”嬴政有些迟疑的拿着蒸饼。 “没事,吃吧,这些年日子也是好过些了,从前的时候哪敢说着吃什么白蒸饼。”老汉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在意。 “不知道你两是?”老汉看着嬴政和顾楠挑着眉头问道。 嬴政一愣看向顾楠,突然想到了什么。 “哦。”说着笑着揽住了顾楠的肩膀:“这是我妻内。” “唔。”顾楠本来正坐在一旁喝水,听到嬴政的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好险是忍住了。 看向嬴政,却见到他正向着自己一个劲地使着配合一下的眼色。 “呵呵。”干笑了两声,擦了一下有些抽搐的嘴角,对着老汉说道:“老伯好。” “嗯,好。”老汉笑着看着嬴政说道:“你这汉子倒是有福气。” 战国烽烟 第二百二十九章:可是谪仙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嬴政感觉着被自己揽住的肩膀,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些,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突然觉腰间被什么抵住了,低头看去,却看到顾楠将无格放在两人的中间。 讪笑了一下,眼里露出一分无奈,松开了顾楠的肩膀。一缕青丝垂在后背从指间划过,让他的手顿了顿。 老伯看着两人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吵架了吧?” 说完对着嬴政说道“我说你也是个汉子,这般仙儿似的妻内也不知道让着些,怎么能吵的起来的。” “呵呵,是,是我的错的。”嬴政放下了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笑了笑。 暗自看向自己身边的人,看着那眉目唇齿,突然想着。 也许,她真的是落入了尘世的谪仙吧······ 顾楠面色发黑地坐在那里,却是没有注意到嬴政的目光。 “好了,吃些东西吧,估摸着你们迁路迁来也是很累了。” 老伯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拿着一个蒸饼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吃了起来。他也是在田里干了半天的活了,也是有些饿的。 “嗯,多谢老伯。” 嬴政拿起蒸饼咬了一口,顾楠也叹了口气,也道谢拿过一只。 蒸饼是蒸的松软,入嘴还有一些微甜,倒是很好吃的。 田间是带着一点浅凉的风,让夏日倒是也不算闷热的过分,望去田间,到处都是葱浅的绿色微垂,穿着短衫的农民在田间浇灌。 是还有几个孩童在角落里抓着小蛙或是玩着泥巴,从田里跑过去总会碰着一两株禾苗,少不得会被一旁看田的人骂上一两句,然后又呼地一声笑闹着跑开了。 坐在草棚下吃着蒸饼,觉得嘴干,就喝上一口凉水,一股凉意直入腹中,倒是很惬意。 “嘿,那边那个小娃子,别拔那田里的苗!” 老伯喊走了一个在附近田里好奇地把禾苗的小孩,又坐了下来,对着嬴政和顾楠两人摇了摇头。 “哎,现在这小娃是越来越不经事了。”说着一口喝掉了自己碗里的水,该是叫地口干“这么大年纪的小娃了居然还拔苗子,我向他这么打的时候都可以下田耕地了。” 说着拿起了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我们那个时候是整天饿肚子,哪有还敢弄地里的东西的,还不被抓住打死。” “看看现在。”说着看向地里的小娃“就成日在地里玩。” 早些年的战国时候,青壮年都在外打仗,小孩老人都要下地做活。现在,汉子除了每年要服个把个月的徭役和兵役,平日的时候都在家里,自然也要不到小孩老人来干活了。 嬴政坐在老人的一旁听着老人的抱怨却也没有烦,反而看起来颇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两人谈得倒是很火热。 顾楠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远处的田间嫩绿的作物带着阳光的暖色在夏风里起伏,乡间的景色却是看得人心情安静。偶尔传来几声农人的唤声,和孩童的笑声。 一边握着无格,留意地看着四处的小道上,若是有什么异动,她也会第一时间出手。 “老伯,这几年,这地的收成是如何?”嬴政看着地里的禾苗,问道。 “呼。”老伯说到这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这不是我说,就这附近的地你去问问,该是这几年的收成最好。” “上面的官家好啊,各家都有了地了。”老人说着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开来。 “加上这些年也还算是风雨顺的,家家户里现在都有些余粮。还有些的能去换些铜板,还能去街上买些东西来。” “这日子,哎,也算是好过了很多了。”老汉把最后的一角蒸饼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吃着。 “怎么说道的,比起我年轻的时候的日子,现在的日子才该是人过活的。” 像是回想起了当年,沉沉地说道“当年的日子真不敢叫人想着活着,过一天没一天的。” 说完,老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若是那老婆子还活着就好喽,她也能享几年福。” “谁知道呢,打仗回来,说是领着地了,回到家里却只见着一座坟······” 草棚下面在没再说话,嬴政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该是说些什么比较合适。 老汉摆了摆手笑了一声“哎,不多想,倒是老汉让你们难自处了。不过说真的,你们两啊,还年轻,好好过日子,这年头的时日难得。” “嗯,我们晓得了。”嬴政面色认真地说道。 一旁的顾楠只能硬着头皮地应道“嗯,多谢老伯。” 吃完了蒸饼两人也就离开了。 田间的小路上,道路间夹杂着短草,顾楠跟在嬴政的身后。 嬴政看着远处的田郊,笑着问道“先生,不会因为刚才之事怪罪寡人吧?” 跟在后面的顾楠无奈地垂下了肩膀。 “陛下,以后这种玩笑还是少开比较好。” “哈哈哈,不过先生真的还不考虑成家吗?”嬴政回过头问道。 “陛下,臣之事陛下也知晓,还是莫要坏了人家姑娘一世的好。”顾楠苦笑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嬴政呛了一下,咳嗽了一声,谁是让您去找姑娘去了。 看向身后,顾楠已经重新拿出了面甲待在脸上,嬴政的目光中闪过一分苦色。 回头继续看向前路。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 “先生,寡人欲要车巡国中各地,体察各地民情,以立体制,得善民生。访各地山川,封坛明祭,求山河顺年风雨。申张秦法、宣扬威德,考察各地军事和政务。先生以为如何?” 顾楠一怔“出巡?” “是,寡人欲要巡至齐国。” 秦国不血刃灭亡了齐国,齐地的人力物力藉此保存下来。齐依山傍海,商业繁荣,经济发达,本是强国,它既是秦人征调粮赋的基地,也是足以动摇秦王朝统治的物质基础。齐是六国中最后一个被灭掉的国家,秦政权对齐地的统治从而也就显得多有粗疏、薄弱。 而且如今燕齐楚三地的革制还未有完善,嬴政想要出巡齐国,显然也有这他自己的打算。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章:所以不能背后议论自己的上司 陷阵军营之中,顾楠背着手站在校场的一边,身上穿着衣甲。看着校场之中一群穿着黑色重甲的士卒排着队列跑着,约莫有个百人左右。 大概是陷阵军中的一队。 日头有些灼人,这日的阳光落在地上烤的校场中的沙地都是发烫的。 场中跑着的那些士兵身上都穿着厚重的黑甲,背上背着一人多高的盾牌。这一身装备带齐,若是常人恐怕是连站都站不稳,莫说是向他们这般在这样的日头下跑圈了。 汗已经沾湿了甲胄里的内衫,面甲里面恐怕都是已经湿了的,汗水从面甲的缝隙中流出来滴落在甲胄上,还没来得及落在地上就已经被晒得蒸干。 士卒喘着粗气,每跑一步都是跌跌撞撞的。 除了在校场中跑圈的人之外,校场的边上还站着一群黑甲士卒,笑着看着校场中的人跑得累成个死狗的模样。 因为每几年陷阵营都会换上一批士兵,所以也没人知道将军大概是个什么年纪了,也没人知道历代的陷阵领将是不是同一个人。 甚至是没有多少人见过将军是什么模样的,只是根据传下来的谣言,听闻将军是一个女子。 今日这队人在训练里议论将军穿裙装该是个什么模样,正好是被将军听到了,所以也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说来也是,这队人议论谁不好,居然议论将军。 “再快一些,要不然你们今天的午饭估计是吃不上了。” 站在校场边的顾楠看了看天色,淡淡地说道,声音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啊!”跑在校场中的一队人干嚎了一声,脚下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哎,将军,他们还嚎的动,我觉得可以再快上些。”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士兵笑着说道。 “你娘的。”跑着的队列中的士兵里几个人对着那人吼道。 “哈哈哈哈。” 正在校场里正闹着的时候,一个陷阵士卒从远处跑来,走到顾楠的身边说到,行了一个军礼。 “什么事情?”顾楠看向士兵问道,语气有些沉,这些小子就没两天不给自己搞事的。 “将军。”走到顾楠面前士兵感觉到顾楠的语气不对,背后一凉,立即站直了身子说道。 “将军,蒙恬将军在外等候。” “?”顾楠一愣。 蒙恬? 随后对着士兵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士兵应了一声,快步退开了。 呼,将军现在的心情不好,还是别待太久的好,免得波及到自己。 临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在校场上跑圈的一队人,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这天气这么跑圈,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了什么。 士兵离开后不久,蒙恬从营门之外走了进来。 陷阵营训练的时候蒙恬经常会来在一旁看着,久而久之,陷阵营地士兵大多都认识他。 见蒙恬走了过来,本在还坐在一旁看热闹地士兵站起了身“将军好。” “嗯,无事。”蒙恬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行礼向着顾楠走了过去。 “顾将军。”站在顾楠的面前,蒙恬行了一个军礼。这些年他也已经不像是当年少年时候的那个模样了。 “你小子找我做什么?”顾楠黑着脸看着校场中的士卒问道。 蒙恬也看出了顾楠的心情貌似不太好,微微侧目看向校场之中,看到那些跑地不成人样的士卒,眼角跳了一下。 他来的似乎是不是时候。 “将军,这是······”蒙恬看着不远处的校场问道。 “啊。”顾楠应了一声,回过了头笑了笑“没什么常规训练而已。” “啊,啊,这样啊。”蒙恬做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虽然他也知道这应该不是什么常规训练,但是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合适。 “将军,近日恬新成了一只新军,今日恬是想请将军去恬军中检阅。” 蒙恬说起了正事,顾楠也不再玩笑,有些疑惑地看着蒙恬“成了一支新军?” “是。”蒙恬笑着说道“将军上次予我的练军之法,实乃强军之策,恬乃成了一支新军为练。” “哦,如此。”顾楠笑了一下“那我就随你一起去看看练成了如何了。” 陷阵军的训练方式因为涉及了内力的问题很难推行开来。 所以顾楠将现代的军事训练体制做出了一些变动,结合现有的一些军制编写了一份练军的书文,希望能够在秦军之中推行提升秦军的总体战力。 当时找蒙恬商量是否有推广的可能,不得不说蒙恬不愧为史册留名的名将,在兵法一道上确实很有天赋,在书文之中也做出了他的修改,使得这套军制更加适合秦国的士卒。 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已经有了结果。 顾楠对着远处还在跑步的那一队士卒说道“好了,可以停下来了。” 一队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推搡着停了下来,撑着自己的两腿喘着气。 ———————————————————— 烈日之下,一众士兵站在校场之上,静默无声,身上穿戴着轻短的衣甲,手中的长戈竖在身侧。刃口反射出明晃的冷光。 看过去约莫只有近千人,站在校场的中央,但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军势让旁人不敢轻易靠近。 “哒哒哒。” 随着一阵马蹄的声音,一个身穿着黑甲的将领带着另一个人向着军阵走来。 那跟在后面的人身上穿着白色的衣甲,面上的甲面显得有些生冷,腰间挂着一把黑色的细剑。正骑在马上,看向军阵中。 千人的军阵看向了那个人,同一时间那个人也看向了他们。 那目光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军阵,就有一种森寒的气息笼罩上了他们的心头,闷热的天气似乎都是一冷。 空气微微一涩,军阵之中大半的人都脸色一白,躲开了那道让人发寒的目光。 白甲人从马上翻身下来,慢步走向军前。脚步声不重,却是让得阵中的人都是胸口发闷。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股压力也是越来越重,到最后甚至感觉站着喘气都是困难。不过至此,一军之中的人都是站着,没做一声。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一章:天青地黄 蒙恬站在顾楠的身后,感觉到一阵阵肃杀的气息传来,如同此时就是深陷军阵之中四面环敌一般。眼前恍然了一阵,深吸吸了一口气,才清明了一分,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皆已经绷紧了,仿佛兵临阵前的军阵,无奈地笑了一下。在这秦国之中能以一人相迫千军的,该是也只有眼前的人了。 想着看向一旁穿着那孝白色甲衣的将领。 好像是又看到了当年,那一人一马一军,横刀函谷关前,阻挡六国雄军的模样。 蒙恬的手渐渐握紧,看向麾下的千军。为将为帅者,就当是率军而战,虽千万人亦无退路。 总有一日,他亦是会率着他的麾下之军,立马关前,要秦国之敌无有敢犯。 站在军阵之中的士兵只觉得冷,却又是冒汗,就连握着矛戈的手都是湿的。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人看了过去,是一支黑甲军走了过来。 陷阵军,这也是他托顾楠带来的一队。 黑甲军地手中无有握着兵戈,只是身穿着衣铠,面覆甲面,行阵而来。直到走到那校场中的千军面前,才停了下来,立在他们之前。 不过百人的黑甲军,站在那泛着凶意,让那千军的阵中之人几乎想要弃刃逃开。 看着那千人的模样,黑甲军相互看了看,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 “你们都低着头做什么?”一个站在军阵之前年轻人出声吼道“把头抬起来,让那陷阵之人看看我们蒙军子弟的气意!” 那年轻人披着蒙家军的衣甲,肩上搭着一条黑色的披风,他的面色有些发白看得出他也被那气魄压的难受。 但是随着他吼完,直接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那剑发出一声铮鸣,那人喝到“壮我蒙军!” 顾楠看向了站在那里的约莫二十余岁的少年人,笑着对着蒙恬问道“小毅?” 蒙恬也看了过去,目光中带着一分自豪,笑着点着头说道“是足弟。” “都长这么大了······” 像是那少年人的一声吼声叫破了那陷阵的气魄,蒙军之中的士卒目露血色,抬起了头,举起长戈喝到“蒙军!” 一股士气再次凝聚在军阵之中,卷动起阵上的旗帜。让站在军阵前的陷阵军愣了一下,收起了目光中的轻视,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军阵。 “哈哈哈哈。”蒙恬看着蒙军之中冲起的气魄,大笑了一声,走上前去,抽出了腰间的剑,高举起来,雄声喝道“壮我大秦!” 长戈立至最高,千人喝道“壮我大秦!” 喝声愈加壮勇。 顾楠站在这支军前,看那长戈高立。 那长戈之中该是一国之军的模样。 ———————————————————— 顾楠从军营之中走出,路过宫闱。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宫闱之中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念书的内容,让顾楠突然好像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数十年前,那宫闱之中,也是那么一个孩子坐在她的身前读着书。 顺着那声音走去,却是走到了一座公子府,门外却是没有侍者,好像该是被挥退了。 这府邸顾楠倒是知道是谁的,这些年嬴政只纳了一妃,却无皇后。这公子府中的孩子,该就是那个妃子的孩子,名字是扶苏。 而历史上的胡亥,在这一世并没有出生。扶苏该是嬴政唯一的一个孩子,如今应该也是到了读书的年纪。 顾楠站在公子府的门前,停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院中。 一个身穿着浅白色衣袍的孩童坐在桌案的边上,看上去大概是六七岁的年纪,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院中种着一种花树,不过似乎现在并不是这种树开花的时节,树木之间只是带着绿色的叶片,叶片的间隙之中偶尔能看到几个小小的花苞。 小院边上的长廊之中,嬴政正站在那里,背着手笑着看着那个孩子坐在那朗朗读书。 眼中带着几分怀念,这该是当年先生交他的第一课,该是一共一十六个字。 嬴政眯起了眼睛,眼前的花树好像是又盛开了一般,白色的花瓣在小院中随风飘落着,落在地上,落在桌案上。 一个身穿着黑衣的孩子坐在一个穿着白袍的少女面前。 “这一十六个字,我念与你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那女子的音容依稀,身着白衣,好似尘外之人。 “你可听懂了?” “先生···我不懂。” 女子笑了,笑的模样是如何的,却是模糊。只知道她把手放在了孩子的头上,和声说道。 “天是青黑双色,大地为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宇宙之中。” “此乃天地形成之态,天地,日月,星辰,皆在其中。” “懂了?” “懂了。” ······ 眼前一晃,那漫天的白花散去,不见了踪影,目前又变成了那片青绿。 嬴政恍惚地伸出了一只手,手背上带着皱纹。 他的目光苦涩,良久微微一笑。 寡人,也老了啊。 “父皇。” 坐在院中的孩童回过头叫着嬴政。 嬴政被孩童叫醒,看向院中,那孩童正困惑地握着手中的竹简。 “怎么了?”嬴政笑着走了上去,踏过院中,站在孩子的面前问道。 孩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心地说道“父皇,这话的意思,我不懂。” 他似乎是生怕被父皇责骂。 嬴政却是笑了,伸出了手拍了拍那孩子的头“来,父皇,说与你听。” 说着,在孩子的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两眼看着桌案前,喃喃地说着。 “这天是青黑双色,大地为黄······” 日暮微斜,话似旧日,可等那白花再落时日,可能故人如旧呢? 公元前218年初,始皇嬴政东巡。 是以巡视天下、威服海内、封坛祭祀、审度政务,车驾而起趋以各郡。度查各地行政秦法,视各地民生之态。东巡以务政务,居驿以行国事。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二章:看,下雪了 “哎,来看看咯。” 街道上传着各种人声,显得有些嘈杂和混乱。 街道的一头,一个人走在街上,手中提着一把青铜剑。衣着是有些邋遢,远远看去就像是个混子模样。头发蓬散,正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时不时地看向四周,若是见了好看的姑娘少不得还要调笑两句。 而街道的另一边,两个身穿着青色长袍的人走在街上。一老一少,年少的面目俊朗,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几岁的年纪。而年纪要大些的大概是中年左右,两人看起来有一些沉默,看上去像是刚经过了一番争吵的。 一条街道上总会是这样,有着各式各样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面目。 “踏踏踏。” 街道的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的声音,是一对车队行至城中。 两旁的军队分开了路上的百姓,将道路让了出来。 “哎。”青衫少年被军卒推到一旁,皱着眉头喝到“干什么?” 军卒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身边的中年人拉住了他,对着军卒笑了笑“抱歉,军爷,家中小子少不懂事。” 说着,不顾少年的反抗将少年拉到了一旁。 同样的街道的另一边,那个邋遢的中年人也被军卒推到了一边,疑惑地看向道路之中。 车辙的声音传来,是数匹马拉着一辆车架走在前面,那车驾上雕纹大气珠帘垂挂,帐下一个身穿着黑袍头戴珠冠的人坐在那里,那人的面容带着一种威势,叫人不敢抬头看去。 一个身穿白色衣甲的人骑着黑马走在车驾的一边,目光向两旁看去,目光扫过了人群之中的少年和中年人,却未有停留,看向前路。 随着车驾缓缓移动,两旁护卫着的士卒才慢慢撤开,跟在车驾的一侧走远。 街道的两旁,那少年和那个邋遢的人都看着那车驾目视良久。 “彼可取而代之。”少年轻声说道。 而那邋遢的中间人,握紧了手中的剑“大丈夫,生当如是。” ———————————————————— 泰山之巅。 山顶上能望到远处的云层翻涌,好似那层云就在脚下,好似是人立于天幕中。 长风呼啸,高空上一只飞鸟盘旋而过,留下一声鸣叫久久不去。 一棵古树立于崖上,古树之下香炉缥缈,炉上的香柱被点点的星火焚去,香灰落下落在炉中散成一片。 立于着五岳之中的山巅,就好像是立在了天地相接之处。 身穿黑袍的人负手而立,头顶上的珠冠摇晃,目光看向远处的云雾半拢。 “顾先生,你说这天中可真有仙人?” 嬴政回过了头看向站在自己的身边的顾楠。 山巅下的山路上,车驾护卫侍人分立两旁。 顾楠向嬴政,又看向那不见尽头的云深之中,摇了摇头,给出了她的答案“陛下,天中无有仙人。” “是吗?”嬴政不知道有没有信,只是恍惚地望着天侧,迈步向前。 “开坛!” 一旁的宦官叫到。 山间之人齐齐拜下,只剩下嬴政独立在那,他站在山之高处,像是俯视着这整个天下。 俯视着着那万里山河,那江川大道,那天下世人。 河山的尽处,他的目光在云烟之中模糊,像是回到了少时。 他坐在桌案前读书,而那穿着白裳的先生趴在案前睡觉,是睡得很沉。 一片花瓣落在先生的身上,看着她的睡样半响。 他回屋去,去取了一件披风,搭在了先生的身上。 嬴政向前走去,拿起了香炉之上的香柱,贴于额上,缓缓地向下拜去。 若是真有仙凡之分,寡人,妄求长生。 ······ 始皇巡于天下,世民有安,政行有务,军甲良备守关内之处。封坛祭祀,立碑刻筑,于山川河谷。国中多安而少余乱,威旧党而平民扰。 时如是,天下显盛世之相。 ———————————————————— “哎,你来追我啊,来啊。”一个孩子穿着偏厚的冬衣在街上跑着,他抓掉了另一个孩子的帽子,笑着举着帽子跑开了。 这些年的冬日里,百姓也是可以穿上些能御冬的衣物了。 那举着帽子的孩子一头扎进了人群之中。 “你别跑!”他身后的另一个孩子抱着自己脑袋,跳着脚叫到,也拨开了人群,向着前面的人追去。 两人穿过街头巷尾,撞翻了伴着蒸饼的笼子的老板。老板看着摔在地上的四五个蒸饼,恶狠狠地看向那已经跑远了的两个孩子叫骂了几句,嘀咕着晦气却也就不再计较了。 又撞到了一个逛街的姑娘,姑娘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脑袋,闹得两个孩子的脸色发红。 街上热闹,人来人往,人们嘴中凝着白霜,相互笑谈着。 突然天空中飞下了一片雪白,落入了人群之中,落在了那个没了帽子的孩子的头上。 孩子懂得哆嗦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却只莫下了一片水迹。 看向天上,天空之中却是已经是洋洋洒洒地一片雪白。 “看,下雪了。”孩子叫了一声,指着天上。 站在两个孩子身前的姑娘也笑盈盈地看着那天上的白雪,一时间有些出神好像是在思念着故人。 蒸饼摊的老板靠在自己的摊子上看着雪景,出了一口气,拿起了一个蒸饼放在了自己的嘴里咬着。 路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看向天上的白雪,笑了出来,从前是没发现,这雪,倒是有几分好看的。 曾几何时,还记得长平年间的那场雪,人们都是苦着脸的。因为这冬天都不知道能不能过去,现在该是有些不同了。 雪下得很快,很快就在地上堆积了起来,将地上,房檐间,树上,都堆出了一片一片的雪白。 宫闱之中,顾楠穿着衣甲提着剑走在积着雪的宫墙间。 路上遇到了蒙恬和蒙毅,三人一道走着,一边聊着闲话。 “你们的那只精军扩至三千人了?” “是啊。”蒙恬搓着手,笑着说道“陛下给的额。” 蒙毅的话比较少,只是站在一旁点头。 突然蒙恬停了下来,一旁的两人也疑惑地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楠疑惑地问道。 蒙恬没有答话,只是蹲在了地上,抓起了一捧白雪,然后捏成了一个球。 沉默了半响。 忽然猛地将雪球砸向了顾楠。 只听啪的一声,雪球在顾楠的脸上散开,将她的面甲和头发都撒上一层白色。 “噗。”顾楠呆呆地站在原地,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雪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哈哈哈哈。”蒙恬拍着手大笑着。 “噗呲。”就连一旁的蒙毅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顾楠侧过头,一把将自己的面甲上的雪抹了下来。 “呵呵呵。”看着蒙恬冷笑几声。 蒙恬哆嗦了一下,连忙推着蒙毅说道“快跑!!” “啊?”蒙毅虽然懵,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是感觉到顾楠身上传来的发黑的气息,也没敢多想,就是跟着蒙恬一道撒丫子狂奔。 “你们两个别跑!!!”身后传来一阵怒吼。 两人回过头去,见那白甲将举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雪球就是追来。 连忙相互推搡着,跑得更加没命。 顾楠一脚踏在地上,对准了两人就是将手里的雪球扔了出去。 “冷啊。”李斯拿着一个书简,他是又写了一天的书文。 搓着手从宫墙里走了出来,抽了一下鼻子,抱着手哆嗦着。 刚走过一个转角,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白球,然后眼前就是一黑。 “砰!” 李斯呆立在那,雪从他的衣衫上滑落,冻得鼻子发红。 随后眼前闪过三道风声,三个人影就已经跑了过去。 “···”李斯的眉头一跳,脸色发黑“是可忍孰不可忍。” 举着手里的书简,吼道“那边那三个,给老夫站住!”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三章:于那雪中埋去 始皇十一年,那年的年末下了一场雪,少见的大雪。 雪洋洒地铺满了天地间,好似是将一切都染成了雪白。 茫茫白雪之间,看不清远处的景色,只望得那飞雪散尽,像是埋尽了咸阳。 一片雪花落在了屋檐的积雪上,就好像是压上了最后的一点重量,屋檐上的一角积雪一沉,从檐上落了下来,摔散在了地上的雪堆里。 一阵踩开积雪的声音停在了门前,顾楠站在中郎令衙府的檐下,抖落了披风上的白雪,扭头看向半空之中雪片不止地落下。 “呼。”应该是出了一口气,面甲前吐出一阵白雾凝结,随后被冷风吹的散开。 转身走进了衙府之中。 咸阳城的街头有些空荡,少有行人来往,也没有什么摊贩。 这月余来已经很少有摊贩了。大雪几乎封了道路,路上难行。 路旁的一间房子里一个孩童推门走了出来,仰头看向天上,对着那大雪发着呆,然后又回头对着屋内说道“爹,外面还在下雪。” 屋内走出来了一个身穿短衫地中年男人,蹲下身子将门前的小孩抱进了怀里。下巴抵了抵他的额头,眼睛忧愁地看着天上,有些发红。 嘴里沉沉地说着“会停的,马上会停的······” 这雪断断续续,已经下到了二月,本该是快开春的时节,雪依旧没有停。 郊外的耕田被积雪掩埋根本不能播种,若是在这般下去,今年赶不上秋收,而上年剩下的粮食也根本不可能能吃上一年,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 田边的一间草屋有些摇晃,该是已经撑不住屋顶上积雪的重量,那屋子在雪中又立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支压的呻吟声,最后沉闷地垮倒在了雪中。 房间中的火把燃烧着,即使如此,天气依旧是冷得让人生寒。 “咳咳咳。”房间中处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李斯披着一件毛皮俯身坐在桌案前写着行政兵徭一事。 此事他与顾楠商议过,本欲作为新政在今年上传陛下,定每户青壮兵徭役每年各一月,且赐行饷,若有可愿,可于兵徭中服年,另定工饷。 兵役和徭役每户青壮每年必要各服役一月,可领工军饷,若是自愿可以在各地服年役,每月可有一定的钱粮。如此即使是楚地、燕地、齐地这些尚未分田的地方,百姓也可以好过一些。 一阵冷风从堂上穿过,李斯的手按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手中的笔没有握住,摔落在了一边,墨珠溅落在他的衣袍之上。 李斯深喘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看向门外“来人。” 一个卫兵从门外走了进来,在李斯的面前拜下“丞相。” “我问你。”李斯的声音有一些虚弱,伸手拿起了桌案上的笔“外面,还在下雪吗?” 卫兵的神色露出了一丝苦意,点了点头“丞相,还在下。” 这雪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是吗?”李斯的目光垂下,落在桌案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沉沉地摆了一下手。 “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卫兵行礼退下。 只剩下李斯一人独坐在堂中,握着手中的笔。 笔尖有些微颤,迟迟没有落在竹简上。 他放下了笔,抬起头来看向堂外,不知道对着谁问道“苍生何罪,至以如此?” 天下初定不过十年,百越在侧为乱便是五载 如今百越的得定,天下小安,再不过数年就可安定民生,却又是这么一场百载不遇的大雪覆国。 他是真的不明白,当真不明白,乱世百年,天下是死了多少人,秦国又是几世之烈血得定这乱世,却又是这般非乱即灾,叫人不得生。 他真不明白,这世人何罪之有,至以老天如此。 李斯地眼睛发红,闭上了眼睛,却是一拳砸在桌案上,无力地坐在那。 求个盛世,真的这么难么。 ———————————————————— 蕲年宫的楼阁之上,嬴政背着手站在楼阁上,从这里能看到咸阳城中景致,若是往常,这雪景是很美的。 嬴政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倦,国中各地都有大雪覆城,甚者已经压垮了房屋。如今如何治理却是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看着那从空中落下的白雪,他扶着栏杆,双手陷入了栏杆上的白雪之中。 他的身后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孩童,正坐在桌案边读简。 他担忧地看向站在栏杆边的父皇,偷偷地走到嬴政的桌边,拿起了摊在那的一份书文,看着上面的内容。 他是希望能帮父皇分忧的,但是待他看完书文之上的内容之后也只能苦着脸坐在一边。 一旁传来了一阵脚步,一个宦官低着头走了上来。 站在嬴政的身边低头说道“陛下,中郎令求见。” 嬴政回过头来看着那宦官,顿了一下,点头说道“召。” “是。”宦官低头撤开,等他下去该是一盏茶的时间。 一个身穿着白袍的人走上了楼阁。 “陛下。”那白袍将站在嬴政的身边行礼拜下。 “顾先生免礼吧。” 等到顾楠站起了身来,嬴政才问道“顾先生是有何事吗?” “陛下。”顾楠微微侧过头,看向那栏杆外“可是所忧雪事?” 嬴政回过头来看向顾楠,点了一下头“是。” 说着,又看向那将如是要将咸阳埋去的白雪“先生,你说,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停?” 顾楠沉默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这场雪灾来的很突然,下了一场雪,就几乎再没如何停过。 嬴政突然笑道“有人说这是上苍之责。” “先生,你说可是寡人行有所失,政有所误?” 说着,他的手慢慢地攥紧了凭栏,积雪将他的手掌冻得通红。 “陛下。”顾楠低下头,出声说道“臣或有治雪之策。” 楼阁之中,嬴政一怔,回过头来,过了一会儿,才小心地问道“先生,可未有骗寡人?” 顾楠抬起了头来“陛下,臣不敢妄言,但或可以一试。” “先生直言便是。”嬴政郑重地看着顾楠“寡人可试。”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四章:为之立 那白甲将从楼阁之上离开,嬴政依旧站在凭栏之处,身子直立在那,看着那大雪纷扬,眯起了眼睛。 大秦之民,不当受此天灾。 穿着白衫的扶苏站在嬴政地身后看向那个离开的人影,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顾楠正走着,却突然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小跑声。 随后自己的披风像是被谁拉住,一个声音微喘着唤到。 “将军。” 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小孩正站在自己的背后,手里攥着自己的衣袍。 “扶苏公子?”顾楠的声音带着一些诧异,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叫住自己。 扶苏微喘着,顾楠的脚步是有些快,他差点是跟不上。 他看着顾楠有些紧张的问道“将军这雪灾真的能治好吗?” 顾楠和嬴政商议此事的时候他坐在一旁备课,嬴政没让他过去,他也不敢上前去听,所以只听了个模糊。 隐约间听到,顾楠是有办法治理灾雪的。 顾楠看着眼前的孩子愣了愣,随后笑了一下点头说道“会治好的。” “那将军。”扶苏皱着眉头问道,小脸上带着一副严肃的表情“这雪什么时候会停。” 以他的想法,治雪,就是能让这灾雪停下来才是。如此灾雪早日能停,百姓也能早日得善。 顾楠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小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笑着蹲下了身来,在他面前轻声说道。 “会停的,很快就停了。” 那有些凉的面甲抵着他的额头。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离开。 留下扶苏红着脸在原地,摸了摸自己发红的额头,那面甲抵着自己有些疼的。 不过,那将军的身上闻起来不知为什么带着些香味,而且也没有传闻里的那般凶人。 ———————————————————— 咸阳郊外,一队黑甲的士兵站在一个棚子之前。 那棚子和寻常的草棚倒是有许多的不同,四面都是密闭,上面铺着一层不算厚实的布帛,布帛被绑缚在内里用着树干支撑搭成了一个框架上。 棚子的一旁还放着几层草被、草苫,这些都是用干草编成棚顶,用于夜间保暖和加固棚子。 棚子覆盖在田上,积雪从田里被清理了出来。 这只是一种简易的大棚,或者说甚至称不上大棚,无论是透光、保暖还是通风上都说不上好。覆盖在棚顶的布帛虽然有一定的透光性,但是相比于后世的塑料薄膜和玻璃墙都要差很多。 但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样的大棚起码聊胜于无,至少能让田间能够开始播种了。若是雪能早些停去,至少不会错过秋收。 这几日一直在下雪索性天上的阳光还算好,顾楠站在棚子中光线也还算明亮,几个火盆在棚子几个角落里烤着,虽然时不时会有冷风吹进来,但是盖上草被的话温度也会比外面高上一些,当是不会让种子被冻死了。 大雪成灾,多是道路封阻难行,山间雪崩,寒冻受人,积压屋檐。而对于百姓来说最难之事便是难行耕种,将耕种一事解决,雪灾也就不再是那般要命了。 顾楠从棚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大雪,那雪散开,却是不知道会下到何时。 这场大雪来的真的太过突然了一些,日前也未见冬寒,就像是一念之间便下起来的一样。 ······ 大棚的搭建方式很快被传了上去,试种的种子也未有死去。 李斯看到了这个方法,笑着自己骂了自己一句,说无非就是给田耕建屋,自己却是连这般蠢笨的方式都没有想到,实在是可笑。 不过,那日他却找到了顾楠,生是喝了三壶酒,喝得醉意沉沉才是离去。 离去的时候他醉醺醺地说道,这世间当有安居之所,人才是人。 说完后,他又醉红着脸问道,安得世间广厦? 他年少时,也是饱尝流离之苦,才想求那一生权贵。 顾楠没有回答他,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说着自己的答案。 斯为立,斯为之立,让世无流离。 那人说着,摇摇摆摆地离开。 ······ 建棚之法传往各地,即使如此,也未是多有所用,有些地方建起了大棚,种子却依旧还是冻死了,有些地方,建起棚来也已经过了时节。国中开仓济民,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一场大雪,终还是死了无数人。 有的人死在了那山间雪崩中,有的人死在了那寒冻风雪里。有的人饿死街头,有的人被那塌倾的屋檐掩埋。 等到雪停的那日,已经是三月之末。 冰雪融去,春草才是渐生。 边关却传来突厥攻侵雁门的消息。 这场冬雪,是让草原上的人也难以过活,只得南下来抢。 嬴政命蒙恬蒙毅为将率二十万军击退匈奴。 不过此时的秦国之中饥民无数,根本无粮军用。 未能调集多少粮草,雁门求援,此军就是只能出发了。 蒙恬率着他的蒙军走出咸阳城的城门,向着城外的军营走去。 回过头看向军上的黑色军旗,秦皇亲授的军旗。 黑色的旗帜上一个蒙字被风扯紧。 他曾说过他要带着他的麾下之军,立马关前,要秦军所向无有敢犯。他自认,他会做到的。 军阵走到了城外,他忽然看见了那城头上站着一个人,身穿着白色的衣甲,静静地看着军阵。 蒙恬没有多看,笑着回过了头看着前路,举起了自己的骑矛对着高空。 那蒙军无声,只是静默地一同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壮我军哉。 无有人言,只有衣甲相触的声音,马蹄踏下的声音,脚步迈过的声音,伴着那支军缓缓离开。 公元前217年,秦国封雪,积雪没道而使往来受阻,饥民流离受寒冻于街市,无有耕种而无粮用于军民。匈奴扣关,秦皇起军二十万于蒙,北上雁门,连征数载。 (今天的真的非常抱歉,因为在考虑连接和剧情进度的问题,写起来也是有些慢了。咳咳,之前的礼物可能有读者已经收到了,也不知道你们的喜好,我个人不是很会挑礼物,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哈,那就这样了。)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五章:便是天意,为何至此 “下一个。”士兵站在粮仓之前,手中拿着粮袋看向面前队伍的后面叫到。 粮仓之前数不清的人排着长队,队伍拥挤,时不时还会有一阵推搡。 排着队的人身上的衣袍带着黄土,大多枯黄着脸。 年前的雪灾让许多地方的地上颗粒无收,或许秦地三晋的百姓还有一些余粮,但是对于燕楚齐来说根本要命的天灾。 六七月份的天气开始热了起来,闷热的空气就像是火烤一样随着人的呼吸一进一出。 路道上到处都是饥民,饿得坐在那走不动,甚至都看不到肉,只剩下那干皮囊包着骨头,便像是活着的枯骨。 日头烤的那地上发烫,坐在地上的饥人散着腐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真正的枯骨一堆。 吃不上饭的人比比皆是,各地受命开仓济民,但是百越之战后国中本就没有什么屯粮,便是休养了一年,也不可能能养起一国的人。 何况如今北地还有匈奴犯境,甚至连抵御匈奴的那支军的军粮都还未来得及调用多少。 一旁的军队管控着秩序,以免饥民争抢粮食,招人分发,即使如此,一人也只是有一小袋豆子而已。 一个穿着短衫的平民拿着一个干瘪的袋子坐在队伍的后面,看着眼前看不到头的人,也不知今天能不能拿的上粮食,家里已经根本吃不上饭了。 他坐在那地上,燥热的空气好像是有一些扭曲,让面前的视线微微模糊,嘴唇有些干裂。 开春的时候冷得人动不了,现在到了夏日却是如蒸笼一般。 “这年头的天气,简直就像是老天降灾。” 那人仰起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面前,张开嘴唇无神地说道。 “谁说不是呢?”一旁的屋檐下半靠着一个人,模样也是差不多,虚弱地摇着头说道。 “平白无故地。”坐在地上饿得枯瘦的男人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道“何苦如此降灾。” 他的声音带着苦意还有颤抖,在如此下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中之人饿死了。 “谁知道呢?”一旁的人咳嗽了两声,说不出话来,末了两眼空空地抬了起来,看向头顶刺目的日头。 “或许是秦政无道,天不要人活吧。” 秦政以来,他们楚地的人就没过过几天人的日子,不是百越攻侵被征去打仗,就是受徭役修城修渠,再不过便是天灾横祸。 说着他的眼睛横向了一旁分粮的队伍,冷笑了一声,声音重了一些“开仓济粮······” “每人一袋豆子够吃个什么······” 这话像是被一旁的一个秦国士兵听到了,那士兵眼睛一红就要走过去,却被一旁人拉住。 “算了,和他们计较什么。” “我只是觉得这粮食喂了狗。”那士兵攥着手里的戈,看了那躺在地上的人一眼,低着头恨声说道。 “我兄弟在关外和匈奴打仗还没吃食,先是发给他们,倒好······” ······ 咸阳城的城头,一个守城的士兵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站在城头上上看向远处怔了怔,恍惚之间,那天,是赤色的。 许真是苍天受难,长雪之后非是生息,是旱灾而至,七月之后不再落雨。旱地千里,河渠干涸,用棚得耕的田顷枯死,一年间无粮有收。 哀声遍地,路有死骨,甚至无人去收。 又过三月,秋至,才是第一场雨,雨下的淅淅沥沥,没去了各地城中的街巷,在那青石板间淌过,在那郊外的枯骨旁淌过。 雨后,死骨枯腐,瘟疫流传。 一整个世间,恍若修罗烈狱一般。 就好像自有天意,要亡秦世。 ······ “沙沙沙。” 雨点细密的落在披在身上的蓑衣上,发出细碎的雨声,顾楠压了压自己头顶的斗笠。 路旁传来低声的啜泣声,顾楠看向那里,一个女子正坐在一具尸体的边上,红着眉目,眼下的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招了招手,一队掩着口鼻的士兵走了上来,将尸体抬走。 女子也没有阻拦,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尸体被抬走,用手捂着嘴巴。 雨声更大了。 瘟疫波及各地,咸阳城之中也难有幸免,更或是说咸阳城之中的疫情相较与别处更重。 顾楠希望她能有办法治好这疫病,但是瘟疫的种类之多,她也并非是学医之人,她甚至连这种瘟疫的种类都分不清楚。 将得了有瘟疫的地区封死禁行,将受病之人隔离,将病死之人拖去烧去,这也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顾楠走到女子的身边,将自己的蓑衣解了下来披在了女子的身上,女子的身上发着颤,顾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呆立了一会儿。 只是将自己头顶上的斗笠取了下来,又戴在了女子的头上。 那女子终是哭出了声,抱住了顾楠,将头埋在她的肩膀里,哭声闷闷。 雨里,顾楠站在那,半响,不做声地伸出手在女子的背上拍了拍。 道路两旁皆是病吟声,几个病患被丢在街道上,也许是他们本就没有亲人,也许是已经无力照顾他们。 等到他们死去,就会被士兵带走。 街道早已经被封死了,雨中的阴云之下看不见一点光,路上昏暗。石板之间的积水或还会映出点光。 靴子踩入进了积水之中,将积水之中倒映着的街景踩破。 一袭白色的衣甲零落地站于雨中走来,任雨淋着,任那衣甲湿透,她回头看向那咸阳宫,远远地眺望去。 阴云之下,咸阳宫上好像是有一股金气淡淡地在雨中散开。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错觉,只是这一次,她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了什么感觉。 雨水从她的面甲上滑落下来,面甲上带着的水珠也顺着留下,面甲下的眼中,映出那远处的云层。 好像是自己问自己的问道“天意?” 垂在腰间的手握住了腰间的那柄黑剑的剑柄,剑柄上的水珠沿着手掌流下。 那手握得很紧,却又像只是无力地在抓着什么。 最后手松了开来。 手上的水滴淌下,映着那白色的衣甲落在地上。 摔得碎成一片。 “为何至此?”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六章:我,背的可对了? 岁末,始皇二次东巡。 行至沙丘始皇染病,病重难愈。 道路旁的马车停下,车轮之间带着落叶,马匹站在路旁踩踏着马蹄,将地上的泥土翻起,时不时发出一阵哼声。 冬日里少见地开出阳光,带上了几分暖意。穿过树叶落在树干和地上,光斑零散。 顾楠和李斯站在营帐之前,营帐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随后一个有些虚沉的声音响起“二位先生,进来吧。” 门前的士兵将帐帘被撩起,顾楠和李斯走进了帐篷之中。 帐篷中的光线有一些昏暗,中间摆着一张床榻。 床榻上的人形容枯槁,已经丝毫看不见当年那挺直的身影了。 空气中带着灰尘,呼吸起来有些难受。 士兵正要放下帘子,床榻上的人摆了摆手“莫要放下了,寡人想透透气。” 士兵点头,将帘子绑了起来。 外面的风透了进来,空气了的沉闷减少了一份。 床榻上的人又咳嗽了几声,侧过头,看向门外的士兵“你们先退下吧。” 门外的士兵点了点头,躬身退下,只剩下营帐中的三人。 “二位先生请坐。”嬴政轻声说道,指了指床榻边的两个坐垫,即使是如此他也像是无有力气提起声音来。 顾楠和李斯默不作声地躬身一拜,坐了下来。 “寡人的病如何了?”嬴政躺在那,双手放在身上,张开苍白的嘴唇问道。 李斯的脸上露出了一分难色,没有开口。 他之前就问过了那太医,太医只是告罪,却无有办法。 营帐之中的两人没有回答。 嬴政却仿佛是释然地笑了一声“其实寡人自己也知道,寡人,当是命尽矣。” “陛下。”李斯想要开口,嬴政却轻轻地抬起了手,没有让他说。 只是自己继续轻声地说着。 “至此次东巡以来,所见流民无数,民怨不断,路常有死骨不知名氏。疫病不治,秋收无颗,饥寒民病,世若狱间······” 嬴政说着,茫然地看着眼前“只是寡人不明白。” “是寡人错了吗,真的是寡人苛政严法当受天责吗?” 问着,顾楠和李斯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嬴政的目中微微睁开,眼眶微红“真是寡人错了吗?真是大秦错了吗?” “大秦不当终了那乱世,当让烽烟四起?” “大秦不当征击匈奴百越,当让万民受掠?” “大秦不当清扫旧贵分顷于民,当让世人饥寒?” 嬴政质问着,不知道问着谁,只是红着眼睛,轻声质问着“真是我大秦错了?” 床榻边的烛火晃动,将他的脸庞映出些血色,不再那般苍白。 他不再问,只是无力的叹了一声,像是叹尽了这一生所有。 随后咳嗽了起来,营帐之中只剩下剧烈的咳嗽声。 待那声音消去,嬴政放下了手,衣袖和手上沾染着血迹。 他侧过头来看向一旁的顾楠和李斯,沉沉地说道“二位先生,扶苏尚幼,难明政事。北境难安,国中动乱,幸得有二位先生在侧。” “所得不善之处,还请二位先生多有劳心······” “臣。”李斯的声音顿了顿“遵旨。” “李先生,还请你拟诏,寡人逝后,立扶苏太子为二世······” 嬴政的声音断续地说完遗诏。 李斯将手抱于身前,低着头退身拟诏而去。 他走出帐外,外面的天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是冷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又将手慢慢握紧。 这大秦世间,不当受苍天倾覆。 老去垂沉的身影负过手,在这让人发冷的光中离去。 营帐之中,顾楠跪坐在嬴政的身边,嬴政看着她突然笑了一声,轻声说道“顾先生,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回答,嬴政却笑着继续问道“顾先生,寡人,终是未能求得那长生······” 顾楠抬起了头来,看着床榻上的人。 “先生。”他看着顾楠“不若让寡人反悔一次,先生直接答应寡人一件事如何?” 沉默了半响,顾楠点了点头“好。” 嬴政的目光落在了顾楠的甲面上“先生,可能将甲面摘下?” 顾楠一怔,最后抬起了手,将面上的甲面摘了下来。 那面容如旧,不似凡尘之人,只是那眉目之间皱着,带着几分暮色的垂沉。 嬴政伸出手,似是想要将面前人那皱着的眉间舒开。 他看向自己手上和衣袖之间方才咳出的血迹,却将手停了半空之中,最后收了回来,怕她嫌脏。 “先生为何总是皱着眉头,很久没见先生笑了。” 顾楠皱着眉目,露出了一个笑容“哪有人无事笑的。” “也是。” 嬴政笑着回过了头,眼前,好似白花漫天。 一片花瓣落在他的桌案前,他想伸手拂去,但是先生就坐在自己的身前,自己不能乱动。 那先生穿着一身白袍,在他面前笑着说道“我的年纪比你大上不少,又是你先生,便叫你政儿如何?” 花树间的人面如花。 嬴政的眼前轻晃,嘴中说道“如是当年,顾先生在那白花树下于我说学,如是世事不变,该是多好?” “寡人记得先生,最是喜欢那白花树,总是望着那树发呆······” 嬴政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眼睛轻轻合上,就好像真的已经回到了当年一般,轻声念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顾先生,我,背的可对?” ······ 那手再无力气,从身上垂了下来。 当年的那小院中,风吹过那低矮的白树,树叶间的那白花随风散开,飞向半空。 那身穿白袍的先生,站在那花树之间,眉目轻舒。 那身穿黑袍的孩童坐在桌案前,朗朗地背着书文。 那声音稚嫩,随着风吹的那白花叶瓣而去,传的很远很远。 直至传于那白云之间,隐没而去。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七章:共走一遭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过秦论》 该是一个天光得盛的时日,云层聚拢于那天中,却遮不去那昼日。 天光大亮之时,仪仗张开,那棺椁被抬起,慢慢地行向那如是宫殿的陵寝之中。 群臣立于陵寝之前执礼,是有大风忽起使得那衣袍翻卷,使得那旗帜扯紧。 黄土涌起,似使得那半城封起了烟沙。 顾楠立在那高处,披挂衣甲,手持着那立矛。 耳畔风声鼓鼓,面甲被那风吹得发寒,那天下之色是一片瑟然苍黄。 历代陵寝于历代君王继位便开始建起,始皇陵如是,不过顾楠之前却是未有如何来过。 看得如此清楚的,这当是第一次。 一颗石砾从高处被吹落,顺着坡落向那陵寝里,一声轻响摔在地上,像是惊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被惊扰。 陵寝之中静默,唯一站着的,那是落葬的室前无数的土俑。 土俑的模样有是士卒,有是兵马,有是车骑。其上涂着彩漆,面色恍若生人。 立在那一众兵马俑之前的,是一队没有面容的士兵,身着着纯黑的甲胄。 他们的面容被那狰狞的兽容甲面覆盖,所以留不下面容,有的只有那冰冷的一致的面甲。 在那队覆面的士兵之前,是一个同样覆面的将领,那将领的身形略瘦,手中的长矛立在身侧,腰间横架着一柄无格长剑。 唯一不同的是那将俑之上没有被图上半点漆彩,只是一体的石白。 一切无声,无数的土俑立在那,目视穹顶。 那棺椁入墓,两旁的人开始埋葬那陵寝。 土石从两旁铺洒下来,落在它们的身上,落在它们的肩头,从它们的身上滑落,在它们的脚下堆积。 直至一切归于黄土,再无有半点展露。 礼毕,等到那群臣都渐渐离开,仪队散去,李斯一个人站在那处,望着那茫茫无尽的天尽处,目光毅然。 如今天下受难,世民饥苦,旧贵余怨此时定会再次煽动气焰。 始皇又于如今故去,他明白天下终是要再大乱了,这乱事将起。 那老迈微沉的身影孤立在那,沙土从他的脚边吹过,目中轻合,李斯负着双手,像是一人站在天地之前。 这天地凉薄,李斯斑白的头发被长风吹拂着,他或许是看到了大秦的前路是什么,自己的前路又是什么。 但是他好像是无有退去半步的意思。 远处一个白袍人向他走来,手中的长矛握着,矛锋拖过地上。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白袍从他的身边走过。 “书生,你说,这大秦的后路如何?” 他的身后传来一问。 李斯轻笑了一声,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大不过叫这薄天一炬焚尽。” “大秦犹在,斯便为相国,为相为丞为安国事。” “大秦亡去,不过是以这腐朽之身,殉于黄土,何足道哉。” 那身后的白袍人沉默了一下,抬起了头来问道。 “共走一遭?” “共走一遭。” 黄沙掩去,那白袍人离去。 李斯站在原地,仰头长笑,笑尽,又悠悠地长叹了一声。 “盛世,何在?” ······ 武安君府。 老树枯枝之下,顾楠穿着一身白袍持剑而立,身影显得有一些单薄。 她伸出了手,手掌放在了那剑柄之上,无格的剑柄被手掌轻轻地握住。随着一声轻响,剑鞘之中的剑刃亮出的一角,那微凉的剑光投在地上。 始皇崩殂,扶苏继位,年十二岁,丞相李斯佐政,命各地戍备兵甲,调济各地粮务。 然是纷乱终起,各国旧爵称世乱民苦,举旗而起,秦政无道,天授当亡,一时响应云集。 一片落叶从老树的枯枝上落下,顾楠手中的无格也从剑鞘之中抽出,划向半空穿过了那片半青半黄的枯叶。 剑光隐没,枯叶断开,飘于地上。 边疆,蒙军戍守匈奴,粮援紧缺,苦守雁门。 秦军于各地镇压叛乱,然二十万军犹在境外抵制匈奴,各地守备空虚。 乱声四起,聚民无数。秦军势寡,接连告破。仅有几路叛军,受秦军陷阵镇压平定。 待陷阵回守咸阳,秦已失势,咸阳已然成为了一座孤城。 ———————————————————— 边疆塞外。 大风卷起的沙尘让人睁不开眼睛,一众数万军士站于雁门关前,手中长剑尽数抽出,垂在身侧。 军上,那是一面绣着一个蒙字的旗帜,那旗帜被大风扯动猎猎作响。 一个将领领军在前,身上的衣甲蒙尘,面容枯黄,不过那双目中依旧带着那雄然之意,是戍守雁门的蒙恬。 军中已无有粮食了,断粮数日,匈奴仍未退去。 国中又遭逢动乱,各地纷扰,若是让匈奴破军南下,就真的要让那中原崩塌了。 草原的风声乱耳,秦军的军阵之前,天地尽处传来马踏奔腾之声。 随后那烟尘遮蔽长空,风声纷乱。 那旗下的蒙军握紧了自己的兵戈盾甲,双目抬起,说不出来的眼神,该是平静,该是愤然,该是赴死的眼神。 蒙毅高举着旗帜,右手执着自己的长剑。 举着那长矛,马上的蒙恬无力地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手中攥紧,长矛之尖微微颤抖着,扯住了身下战马的缰绳。 总有一日,他要带着他的麾下之军,立马关前,要秦军所向无有敢犯。 匈奴愈来愈近,那手中的刀刃泛着瑟瑟寒光利意,嚎叫声如同野兽一般。 那握着长矛的手上,青筋胀起,蒙恬怒睁着眼睛,瞳孔收紧,在匈奴几乎冲到近前之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道。 “卫我山河!!” 那目中映着那无尽的前敌,长矛举起,马蹄扬起。 “啊!” 胸腔中的血液滚烫,像是热血逆流。 蒙军之中发出一声骇人的嘶吼,就连那匈奴举起的刀刃似乎都被惊得一顿。 两军相触,血肉纷飞,杀到天地赤红。草土染上了余红,血液浸没土中。 一地的伏尸倒下,血水汇聚。 直到那杀声尽去。 只剩下那只残军浑身浴血地站在那。旗帜折断,却斜斜地立着,影子投在地上。 蒙恬伫剑而立,望着那退去的人影。咧开了嘴巴,鲜血从他的嘴中流出,浸染在他的衣甲上。 抬起头来,眼前血红,看向那东面。 嘴中微微地张动了一阵,吐出两个字来“大秦。” 该是没了气力,跪在了那伏尸之间。 战国烽烟 第二百三十八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站在老树下的顾楠收起无格,扭过头来看着已经空荡一片的武安君府中。 良久,苦笑了一声。 站在那树下,她将那白色的衣甲披挂在身上,那披风垂在身后,取过了靠在墙角的长矛准备出门去。 站在墙边一匹老马突然打了一个响鼻,拉扯着缰绳。 顾楠回过了头来,看着那老马扯着绑在脖子上的缰绳,像是要挣脱出来,该是太用力,那缰绳绑得更紧,勒进了脖子的血肉里,扯出一片片血迹。 顾楠笑了一下,走上前,伸手放在了老马的身上,它才安静了一些。 “黑哥,你要跟去?” 黑哥打了一个响鼻,像是做出了回答。 它是该有四十余岁了,它这般年纪的马已经是长寿,但当是已经完全跑不动了才是。 顾楠的手放在黑哥的马鬃间,摸了摸,却半响笑着说道“好,那就跟着。” 她解开了黑哥缰绳,牵着它走出了门外。 翻身上马,马背上好似从前一般平稳。 府门前空无一人,那一人骑在老马之上,马蹄踩踏,声音回荡着,一人一马的身影渐渐离去。 一如往昔,只是少了数个人而已。 顾楠转过街道的尽处,向着城门走去。城门之处站着一众黑甲,几乎封死了道路,约有数千人。 皆是覆甲持刃,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等着什么人。 李斯静默地站在城头,看着城门下的那只黑甲军,衣袍被风吹鼓着。 他已经是满头白发,眉目之间尽是苍老颓然。 他看向城外,那是将咸阳城围死的大军。 黑甲军的军阵之间有人抬起了头,甲面之下的眼睛看向街道的另一侧,那里一个骑在一匹黑马上的白甲将走来。 白甲将看到了封在城门之处的黑甲军,面色无恙,只是催马继续向前走着,走向城门。 所过之处黑甲之军让开道路,立在两旁,看着中间的将领。 直到白甲将穿过了那黑甲军阵站在军阵之前,面向城门,背着军伍说道。 “你们可想好了,此去,可是真的有死无生。” 声音不重,清晰地传进了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第一声剑鸣伴着第一柄长剑出鞘,一柄柄长剑被抽出了剑鞘,垂在身侧。 千人黑甲立于咸阳城的门前,直视着那将,甲面之中的神情就像是那生冷的面甲一般平静。 “陷阵之志。” 这就是他们的回答,也当是他们的回答,所有人一齐该给出的回答。 “好。” 白甲将点了点头,提着自己的长矛向着城外走去,淡淡地说道。 “随我陷阵。” 军阵之中的黑甲军脚步踏出“是。” 城门缓缓开启。 “先生······”李斯从城墙上走了下来,叫住了那将领“先生真欲去矣?” 顾楠抬了抬头,看向远处,她突然想起了一句很符合现在的情形的话。 笑了笑,她举起了手中的长矛,说道“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着,架着黑哥向前走去,那长矛高立。 她的身后,陷阵军阵之中的人相互看了看,最后好像都笑着。 将身侧的长剑举起,高声喝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 向着那人跟了上去。 脚步踏出,兵刃林立,映射着那黑军白衣,映射着那军走向城外,好似当年,这军提着剑,从那烽火之中杀出。 李斯呆呆地站在军后,良久,也笑了出来,喃喃着“虽千万人,吾往矣。” ······ 城外,一个身穿帅甲的人骑在马上,看着远处咸阳城的城门,身后的军阵排列开来。 咸阳城中已经难有多少兵力了,他们今日是来受降的。 看着远处那咸阳城的城门打开,他的眼中露出了一分笑意,摸着自己的胡须。 但是随后他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那城门之中走出来的人不过数千,却是都手提着刀剑。 那是一支黑甲覆面的军阵,军阵之前,一个白衣将领骑在一匹老迈的黑马上,向着大军走来。 他举起了一只手,对着身后的令兵说道“备战。” 令兵点了点头,挥动手中的旗帜,那大军之中,战鼓锤起,发出阵阵的闷响。 顾楠骑在黑哥的背上,看向远处的大军,眼神恍惚。 老头,太平盛世,我该是,看不得到了。 她的长矛垂下,落在了马侧。抓住了黑哥的缰绳,黑哥嘶鸣了一声,眼中泛着血红,马蹄立起。 骑在马背上的人衣袍一扬,高声喝道“陷阵之志。” 那千军黑甲再无抑制,将自己的盾剑举起,向着那大军冲去“有死无生!” 顾楠的手拉动缰绳,叫到“黑哥!” “嘶!!”黑哥的马蹄落在地上,身上绷紧,带着白衣一骑绝尘在前。 “放箭!”大军之中身穿帅甲的人一声令下。 无数的箭簇飞起,遮蔽了天日,随后呼啸着落下。 李斯孤立在那城头,看着那杀向千军万马的一支孤军。 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抽了出来,提剑在城头立了半响,身侧的秦旗飞扬。 仰天长笑,将剑横于了自己的身前。 目中通红地睁着,热泪落下,滴在那剑刃之上。 怒视着天上,脸上带笑“老天,李斯在此!” 剑刃在喉间拖动,顺着那剑刃,热血横流,染红了那衣襟。 “砰。”一人倒地的声音。 “当!”剑刃摔落在地上,浸没在血泊之中。 ······ 没人知道城外厮杀了多久,人只能躲在自己的家中不敢出去。 该是杀了数个时辰,那喊杀声才是渐渐地消了去。 城外的尸体倒在地上,箭簇无数,那黑甲军却是已经死尽,乱箭毙之,践踏死之,刀刃加身之。那些人睁着眼睛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上顺着衣甲留下,算是将尘埃落定。 大军的军阵散乱,那不过千人之军,冲阵之时却是将他们数万的军阵都能冲开,叫人心有余悸。 大军之前,只剩下一人还站在那。 那白甲之将的衣甲已经是血色,身上插着数跟箭簇,身下的黑马也中了数箭,摇摇欲坠。 终是再也站不住,黑马带着那人摔在了地上。 黑马躺在那,张着嘴巴微喘着,血水从它的身上顺着箭簇流出。 顾楠坐在地上,她的腿被压断了,手搭在黑哥的头上,却很平静。 黑哥不再喘了,身上慢慢冷了下来。 手轻轻地拍了拍黑哥,顾楠咧嘴一笑,将腿抽了出来,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大军之中,那为帅之人见那白甲将已经无有了再战的气力,才抽出了自己的矛,驾马冲来。 顾楠看向那冲来的人,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红光。 她站在那,抬起了长矛。 “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手中地长矛对着那人刺出,长矛刺到那人近前却是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一样,发出了一声哀鸣,在她的目光中,崩成了两段。 断开地长矛翻旋着飞起,刺入了一旁的地上。 而那身披帅甲的人的长矛刺穿了顾楠胸前。 顾楠的身子被带飞了起来,挂在长矛上。 然后又从长矛上滑下,跪在地上。 血从胸前流出,视线一阵阵的模糊。 顾楠抬起了头来,那身穿帅甲的人站在她的身前,看着她。 她问道“刘邦?” 那人一愣不知道为何顾楠会认识他,皱着眉头说道“是我。” “我求你,一件事······” 顾楠跪在地上,无力站起来,就像是真的在哀求一般。 “······” 胸肺被贯穿,顾楠几乎说不出话来,沾着血迹地手垂在了地上,只剩下半段的长矛滚落。 “太平···” 嘴中含着血,咳嗽了两声。 眼睛垂下,再无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