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神君一箩筐》 正文 第一章 长孙若水 唐高祖武德四年,秦王以右领军大都督的身份,带领大军攻下洛阳,击败军阀联军。秦王因战功显赫而名声大振,唐高祖命他掌握东部平原文、武两方面的大权,封秦王为天策上将,驻守洛阳天策府。 洛阳城东路,桃李生路旁。 花花自相对,叶叶自相当。 春风东北起,花叶正低昂。 不知谁家子,提笼行采桑。 三月份的清晨,一阵雷声过后,下起了千年古都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那淅淅沥沥的春雨,伴着柳树抽芽、花苞含香,在无垠的天地间舞动着优美的风姿。春蚕吐丝般的细雨划出道道美丽的弧线,撒向大地,雨丝绵绵凝织成万千相思线,洗尽人间铅华、三千世界。 灰蒙的天空下,映衬着青灰色的屋瓦,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圈涟漪,如写意山水画般令人沉浸其中。遥望那城东一处依水而建的古朴庭院,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小桥流水旁是一条九曲回廊,此刻,一群身着翠绿布衫,头绾双髻的婢女争相奔走。 三三两两的婢女或捧铜盆、或端瓷碗,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年轻俊秀的掌事,但见他轻蹙英眉,不停地催促着身后的婢女。 “你们几个都手脚麻利点,三小姐一直昏迷不醒,老夫人守了整整一夜,至今都没合眼。这血蟾是少爷好不容易寻来的,千金难得,给我端好了,一滴都不许洒出来。”许掌事交代着身后的婢女。 “奴婢知道了。”端药的婢女微微颔首。 绿衫婢女的身后,只见两名少女徐徐走来。 “小姐,听闻这次秦王殿下也来了,想不到这次三小姐倒也因祸得福,殿下不仅带了宫中御医,还带来了暖玉枕。这暖玉枕奴婢只知是江湖传说之物,没想到还真有。玉枕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这秦王殿下送了一只过来,看来这亲事是板上钉钉了。”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女,脆生生地说道。 “三妹与秦王殿下是天定姻缘,胭脂莫再多言,今日府上来了不少宫中的人,切要被人听去,再生是非。三妹如今昏迷不醒,你也要收敛下性子,要是再惹了事,到时可莫道委屈!” “小姐就是心善,真不知那秦王什么眼光,放着好端端的绝色美人不要,偏生选了那不出众的三小姐。”丫鬟胭脂扶着大小姐,边走边愤愤地说道。 “当初秦王殿下向长孙府上提亲,可咱们府上有两位小姐,相貌也相差甚远,于是殿下便提议用画像供他挑选合眼缘者。犹记得当初小姐画的是一副美人拈花图,美得跟天仙似的。三小姐却只画了个侧面,脸上啥模样都看不清楚,要奴婢说,三小姐准是怕自己样貌不入眼,故意连个正脸都不露。也不知那秦王殿下怎么想的,对素未蒙面的三小姐这般上心,有什么奇珍异宝都往咱府上送来。这回秦王殿下亲自过来,没准就对咱家小姐一见钟情,立马要拜堂成亲了!” 小丫鬟越说越起劲,声音不知不觉大了几分,那名小姐听罢伸出青葱玉指,轻扶鬓上发簪,轻斥道:“快到门口了,莫再胡言!”话中透着几分严厉,却眸中含笑,唇角微翘。 洛阳城东,人声鼎沸,酒楼茶肆鳞次栉比,街头巷尾市招高挂,一派买卖兴隆的热闹景象。 “客官,您的烧鸡!”一身灰袍的店小二将一只热气腾腾冒着油光的烧鸡端上桌。 “哇,看起来真香,真好吃!”一团如云似雾的不明物体围在烧鸡旁打转转。 这团不明物体没有眼耳口鼻,也不知道自己是脚长在胳膊上,还是屁股长在头顶上。但它偏偏却有自己的意识,用民间的词汇来概括,它觉得自己大概、貌似,或者应该就是传说中如雷贯耳的孤魂野鬼吧。 作为一个响当当的传说人物,它飘荡了许多许多年,飘过了无数的春夏秋冬,飘过了数不清的风花雪夜。 犹记得曾飘过一城门下,北风猎猎,那人在万马千军前摘下盔胄,那一身红袍战甲映衬着他那俊美无双的容颜,一首《兰陵王入阵曲》悲壮浑厚,可惜功高威武被主上忌讳,最终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犹记得曾飘过一刑场前,一袭白衣,三千青丝垂于琴弦,哀绝之色不减其龙章凤姿,一首《广陵散》成为千古绝乐。 哎,自古红颜多薄命,作为一只有阅历、有品德、有见解,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孤魂,它觉得当年自己在世时,绝对是一个倾天倾地的风云人物! 不过话说回来,飘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找到轮回门阎王殿!那城东四百三十八号茶楼的花胡子老头,绘声绘色描述的奈何桥、孟婆汤在哪?不行,它这就找那说书兔崽子算账去,要告诉他这世上压根就没鬼! 它怒气冲冲席卷而来,所过之处阴风阵阵、鸡飞狗跳。左拐、直走、再右拐,面前出现一条河,河边有座大高楼。它徐徐上升,飘至屋顶,眼前出现一大院,院里有花有草,有房有人,好一户富贵人家啊! 根据无名氏三大定律,凡有大户之处,一有未出阁的美人芳心暗许,二有英俊公子树下舞剑,三有奴婢侍卫月下幽会。作为一只有品位的孤魂,平生没有别的癖好,无非就是茶楼听听书,花楼听听曲,墙角听听风。 为了满足听墙角这一雅癖,它决定飘下去瞅两眼再走。只见前方回廊外有两名少女敲开一房门,它也跟着飘了下去。近至屋前,倏然凭空生出一股旋风,像漩涡般拉扯着它,一向无所畏惧的它第一次感到了被撕扯的痛,未知的恐惧侵袭着它。 “这地方不对劲!”它拼命挣扎着想飘离这处上空,却越发被撕裂的厉害,天空乌云蔽日,狂风卷起树叶,它就像被吸入漩涡般消失不见...... 正文 第二章 初见秦王 临至屋前,怀柔推开妹妹闺房的大门,端庄优雅的走向卧室,步履轻盈、顾盼生姿。她掏出袖中香帕轻拭眼角,四处张望了下,待瞧见屋内只有娘亲、御医和若干婢女外,再无他人。怀柔温雅的面容顿了一下,便恢复如初。 她行至塌前,看见金丝软塌上的少女气息若有似无,朱唇因刚服过药物而显得水润殷红。 床榻前的妇人抬起憔悴的脸庞,无光的眼眸看向行来的女子。 “怀柔,你来了,这位是徐太医,专程过来给你妹妹医治的。”妇人脸上绽出一抹微笑。 女子微微福身:“怀柔见过徐太医。” 徐太医闻言抬首望去,只见面前的少女身穿白色绣荷花图案的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雾嫩粉色拖地烟纱,风鬟雾鬓,发中别着珠花簪。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眼眉尽显温婉之态。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果真是一位绝色佳人! “传闻辅机将军的两位妹妹长孙怀柔和长孙若水,一位善文,端庄秀丽,一位能武,飒爽英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只是可惜......”徐太医望向床榻上的少女,叹着气连连摆头。 “徐太医,求您救救我妹妹啊,她还这么年轻,怎么能......”怀柔捂着嘴,声音哽咽。 “三小姐,您快醒来吧,这都是奴婢的错,就让奴婢代您一死!”一直候在床边的碧衣少女扑向塌上的女子,她眼睛红肿,语不成调,双手紧紧抓着女子的皓腕,“三小姐,您就睁开眼睛看看奴婢一眼,奴婢求您了,睁开眼睛吧。” 碧衣少女埋首于女子的胸前,她不舍得小姐就这样走了,昨晚还好好的带她出去游湖,她只是跑去拿花灯,才离开一小会,为何会发生这种事...... 少女沉浸在悲伤中,恍惚感觉到自己掌中的手指微微颤动。少女缓缓抬头,见三小姐紧蹙着秀眉呼吸急促,紧接着便猛烈咳嗽起来。少女呆呆的看着,冷不防一只手臂向她挥来:“咳咳,压死我了,你好重啊!” 少女一个激灵立马跳起来:“醒了,夫人,三小姐她,她,她醒了。” “音音,你感觉怎样啊?”老夫人看向床榻上的女儿,“徐太医,您快看看她这是不是回光返照啊?” 老太医伸出枯槁的手指搭上三小姐的脉门,又翻看了下她的眼皮,反复号诊了一番。 “恭喜夫人,三小姐如今脉搏正常,气息平稳,这几日好生调养一番,应该并无大碍了。”徐太医捋着胡须笑道,“我再开几副调养的药方,切忌荤腥即可。” “嘶,痛死我了。”音音缓缓睁开眼眸,声音还有些沙哑,她眨巴着眼睛看向头顶的粉色床幔,又眨巴着眼睛转向床边那群围着她的妇人、丫鬟、还有老头? “三小姐,您终于没事了,吓死奴婢了。”碧衣少女欢喜地说道。 “三小姐?”有没搞错,这群人怎么这样盯着自己,莫非?她伸出一根手指探向少女的额头,咦,可以摸到,还有温度,她又干脆伸出两根手指狠狠一捏。 “痛,小姐您轻点。”少女又苦皱着眉头了。 “哈哈,老天有眼啊,大爷我又重见天日了。”虽然搞不清状况,但眼下看来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长啥样呢,“小丫鬟,快快拿面铜镜过来,让爷欣赏下自己的绝色。” 同样搞不清状况的丫鬟屁颠颠跑去拿铜镜,顺道把三小姐醒来的消息通知府中的各位,特别是秦王殿下。 “音音啊,娘怎么觉得你醒来后有点怪怪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夫人坐在床榻上,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个女儿平时虽然也大大咧咧的,但也不至于说话这么粗俗。 “没啊,我只是刚醒来,头晕乎乎的,有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音音开始浑水摸鱼,胡说八道了。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大小姐怀柔脸色古怪地看向她:“音音,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认识。”音音摆着头,一副懵懂模样。 “徐太医,这是......”夫人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三小姐这次死里逃生,实乃奇迹,她兴许是受了过大的刺激,忘却往事,平日慢慢调养,多接触熟悉的事物应该会有所改善。” “是,徐太医说的是,人命总是最重要的,音音能活过来真是菩萨保佑。” “小姐,您的铜镜!”小丫鬟钻进来递过一面带柄的镜子。 音音接过铜镜,闭着眼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睛一顿猛瞧:“就长这样啊!” 镜中的少女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没错,就是太平凡了些,跟那个姐姐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难道自己是私生女? 音音又瞅了下那位慈眉善目的娘亲,可是怎么瞧都是有几分神似,只是自己组合起来就是没人家好看,看来这位叫音音的姑娘就是一造人失败的残次品。 “音音,你醒了!”房门突然被推开,一道人影风一般的行来。 音音望向门边,待看清真容,顿觉惊艳。只见那男子紫衣翩挞扶风,青丝如瀑垂落,眉目精美如画,气度容华贵难言。 “音音,你没事太好了!”男子声音清朗如溪水跃山石,沁人心脾,音音见他展露笑颜,好似清风徐来,阴雨初霁。 “见过秦王殿下!”一屋子人突然跪下来。 “免礼,都快起来吧!”男子轻挥广袖,“音音,我是宏逸啊,你也可以叫我逸哥哥的。” 这名自来熟的秦王用“含情脉脉”的小眼神看着音音,好像你不叫我就不理你了。 “逸哥哥,我饿了。”音音故作矜持,揉揉小肚子。 小丫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挤到两人中间:“小姐您要吃什么,奴婢这就叫厨房去做!” “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来的?”音音问道。 “奴婢叫浮萍,是小姐您的贴身婢女。” “哦,萍儿啊,我现在好饿啊,你就叫厨房帮我随便弄点,就那个凤尾鱼翅、祥龙双飞、爆炒田鸡、八宝野鸭、芫爆仔鸽、宫保野兔、奶汁鱼片、佛手金卷,再来一份大碗的龙须面。先上这些,我看缺啥再点,对了,喝茶我要毛尖,水果我要新鲜,膳粥不要太甜!还愣着干嘛,赶紧去啊!” “音音,你现在身体刚好点,还是喝点膳粥先吧。”夫人及时出声。 “是啊,音音,等你好点,过两天我带你去洛阳城最好的酒楼吃个痛快如何?”秦王宏逸适当插话。 “想吃啥都行,你请客?”音音挑眉问道。 “嗯!” “那我就再多等两天,就两天哦,到时不许骗我!” “都依你。”宏逸宠溺地看着她。 正文 第三章 洛阳三绝 翌日,长孙府邸后院,老槐树下几名女仆蹲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知道吗,那个三小姐先前病的那么重,宫里来的御医都说没救了,才一会儿功夫,现在能吃能睡的,还满院子的跑,比以前更能折腾了。” “当然知道了,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所有人都在议论,说那三小姐失忆了。我还听说秦王殿下对咱三小姐可温柔了,真是羡煞死人了!” “就是,你别看有的人长得不出众,可人家就是有那份福气。你看三小姐和二小姐站在一块,那三小姐没气质没样貌的,就像一个打扮贵气点的丫鬟。平日里她俩一道出门,外面那些公子都以为她们是一对主仆,而且你知道之前为何没人来向三小姐提亲吗?” “平日只见向二小姐过来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还确实没见过来找三小姐的,这是为啥?” “本来嘛,现在的那些男人大多喜欢端庄淑女的温婉女子,不过也有武将之后想和三小姐共结连理,但是每次二小姐都会以长姐的身份出现,对那些想提亲的公子可叫一个热情。那些公子见二小姐样貌出众,又是未出阁的少女,都像灌了迷魂汤似的非二小姐不娶。” “啊,想不到以前还发生过这回事,这二小姐分明是想让自己的妹妹难堪嘛!” “你想啊,这作姐姐的都没嫁,她甘心让自己妹妹先风光出嫁吗?” “那二小姐不是有很多人来提亲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嫁出去呢?” “为啥啊,眼光高呗!现在秦王唯独青睐咱家三小姐,说不定被她那姐姐嫉妒的要死!” “......” 这一高一矮两位女仆正聊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上有道纤细的身影。 “没想到我也有被人听墙角的一天啊,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大户人家就是爱八卦,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被人谈得津津乐道。”音音躺在大树上,两手枕在头下,“这日子真是无聊,不是喝粥就是喝药。我那小丫鬟死去哪了,几个时辰不见人影的。” 待那两位女仆走远后,音音从树上跳下来,拍拍手,晃晃悠悠地向自己院子走去。 “小姐,您早上去哪了,我到处寻不到人,想必午时您肯定会回来吃饭,奴婢又跑回来等您。”小丫鬟看到音音出现,连忙拉着她主子的胳膊往屋里走。 “你也别一口一个奴婢了,你不是叫浮萍吗,又和我差不多年纪,往后就自称萍儿吧!”音音伸出胳膊架在小丫鬟瘦弱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奴婢不敢,这是规矩,奴婢不敢乱了规矩。”小丫鬟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规矩就是主子定的,我是不是你主子?”音音柳眉一竖,倒有几分威严。 “是,萍儿知道了。”小丫鬟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问你啊,为何你们对那个秦王一副又爱又怕的样子,我觉得那家伙挺讨喜的呀!”音音话锋一转,说到正题上。 “小姐,您不觉得殿下很威严吗?不过也是,秦王殿下对小姐那么温柔,小姐肯定不怕他。”小丫鬟萍儿如是说道,“秦王殿下有如战神一般,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率领千军万马入长安、攻洛阳,杀伐果敢,乱世里救民众于水火之中,百姓敬他,突厥俱他,小姐您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迷恋他呢!” “而且咱们民间有一说法,洛阳有三绝,玉兰、紫竹和牡丹。”小丫鬟继续说道。 “这个我知道,那说书先生说过,这个玉兰就是有着玉兰公子美称的太子,紫竹就是秦王,牡丹就是那会开花的牡丹,美名曰洛阳三绝,我没说错吧!” 音音坐在太师椅上,摇晃着两腿,嘚瑟地说道:“难怪我觉得你们都说什么秦王殿下,听着耳熟来着,原来就是那个传说中长得好看又会群殴打架的竹子君啊。” “小姐,您什么时候去听过说书啊,萍儿怎么不知?”小丫鬟疑惑的眼神瞅着音音。 “咳咳,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不会啥事都跟你汇报吧!”音音开始瞎掰。 “那也是......”小丫鬟很上路地说道,“不过下次小姐再溜出去,记得带上萍儿......” “萍儿啊,本小姐问你,既然我以前和那竹子君很熟,不知道和那玉兰熟不熟悉?” “小姐,您还真是忘事,您以前和秦王殿下素未谋面!”小丫鬟惊讶道。 “噗!”音音刚咽了口铁观音,冷不防一个天女散花喷得到处都是,“什么,起先我也以为自己是不识他的,但又见他与我挺熟络的样子,原来我还真不认识他啊!” “当初殿下来咱们府上提亲,还是小姐您自己作的画像,说什么不过是走个过程,做个陪衬而已,于是只画了幅侧面,说是怕污了殿下的眼。”小丫鬟回忆道。 “要我说,这根竹子还是独具慧眼嘛。”音音洋洋自得,两幅画像给秦王挑选,人家偏偏瞧中了她,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有眼光、懂内涵,“萍儿,那你再说说太子和这秦王相比,如何?” “太子殿下威名震天下、能文善武、所向披靡、礼贤下士、深得人心......“ “停,停!这些也是你道听途说吧,你知道更详细的吗,比如长得如何,性格如何?”音音将八卦之心发扬光大。 “萍儿也是听少爷提过,太子殿下应该长相更秀丽,性格更温和,是个好亲近的人!”小丫鬟为音音又添了杯茶水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如今在皇都长安,曾经在故都洛阳时,名动洛京,百姓争相一睹其风采,有见过的人说玉兰公子真绝色,任是无情也动人。” 正当主仆二人八卦正欢之际,一名身着蓝色锦缎的人影飘然而至:“三妹,快看大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说这话的人正是大少爷长孙辅机,音音闻声望去,来人高挺的鼻梁,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厚薄适中的红唇此时荡漾着令人眩目的笑容:“刚在玉石店里看到的新货,大哥觉得挺适合三妹,来,戴上试试。” 音音正望着剑眉星目,身形健硕的辅机发愣,感慨这凭空冒出来的哥哥长得真不赖,如此打量一番,视线又回落到辅机手上捧着的雕花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只白玉簪,簪上的那朵海棠花雕刻得异常精美,一颗玛瑙石点缀在花蕊之上,花叶则用金丝描绘,做工精巧绝伦。 “大哥,这个是送给我的吗?” 辅机含笑点头,将玉簪取出递给音音。音音立马跑到梳妆镜前,比划了两下戴在头上,清秀平凡的小脸倒衬托的明丽了几分。音音扭头看向辅机:“大哥真是好眼光,这玉簪挺贵重的吧!” “还好,只要三妹喜欢!”辅机看着音音神采奕奕的样子,心中宽慰不少。 三妹这人虽然个性爽朗直率,不拘小节,但正因如此,终身大事一直没个着落,如今好不容易盼得佳缘,得亲王真心相待,谁知道又发生溺水失忆之事。 他真怕这三妹一蹶不振,幸而她依旧开朗如故,秦王也没因此变故而嫌弃她。见两人相处融洽,琴瑟和谐,他这作大哥的也算对当年戎马天下、英年早逝的阿爹有个交代了。 音音见辅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遂跑到他面前,故作乖巧地看着辅机说道:“大哥,你那还有银两吗?” “银两?”辅机微微一愣,从怀中掏出钱袋,“剩的不多了,就这几锭白银......”辅机将银子置于茶桌,又掏掏袖口,“这里还有几张银票。” “不过,你要这些金银之物作甚,我身上带的不多,你要是不够我再取些过来。”辅机见音音喜笑颜开地点算银两,淡笑着说道。 音音将银票捞到怀中,咧嘴笑道:“呵呵,这么点就可以了,我又不是那种贪心的人。”说罢,又将辅机推出屋外,“好了,玉簪和银子我都笑纳了,大哥先忙你的去吧。” 正文 第四章 夜半爬墙 月黑风高爬墙夜,清风徐徐,桂影斑驳,两只瘦小的人影鬼鬼祟祟。 “萍儿,装备?” “带了!”小丫鬟将手中包裹高高举起。 “嗯,很好!”音音将手中的象牙扇倒插在后领中。 “小姐,不,公子,真要这么做吗?”小丫鬟望望四周,低声问道。 “那当然,你别看我们这是迈出大门的一小步,其实是迈向江湖的一大步。”音音蹲在墙角,循循善诱,“你不是说要我带你出去长长见识吗,今晚爷请客!” 说这话的两位少年自然还是那对主仆,音音今晚一番悉心打扮,化身为风度翩翩少年郎。衣服是月牙色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兰花图案的银白丝线和她头上的白玉发冠交相辉映。一部分发丝高高竖起,其余披在肩上,好一副浊世贵公子的形象。 小丫鬟浮萍则一身青衣小厮装扮,手上挎着同色的棉布包裹。 音音右手挽住萍儿,双膝微微弯曲:“一、二、三,走!” 花园偏僻一角,两声杂乱的重物落地声。 “我们怎么还在院子里?”音音看向四周。 “再来!”音音挽着萍儿,蹦跶了几次却还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本小姐盖世神功,独步天下吗?”音音看向萍儿。 小丫鬟浮萍用一种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的眼神看着音音。 “路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走,我就不信今晚还爬不出去!”音音拉住萍儿就往草丛中走。 林静花香,惠风和畅,云遮薄月,清露如霜。 “小姐,真要爬?”月色下一道弱弱的声音,正是萍儿趴在草丛中。 “爬,当然爬!大丈夫能屈能伸,快点!”音音将袖子挽起,衣摆又扎在腰带上。 小丫鬟萍儿无语问苍天,默默流着泪,用牙齿咬住包裹,屁股一撅,钻进面前那个狗洞。 音音尾随而出,一个蹦跶跳起来,拍拍衣物上的尘土,“怎样,造型乱没乱?” “没,公子玉树临风,气度非凡!” “嗯。”音音抽出后领上的象牙扇,点点萍儿的小脑袋,“哗啦”一声展开折扇,在这寒霜夜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微挑的嘴角颇有些风流少年的佻达。 芙蓉月下夜妖娆,春月夜,花正发,江草绿,柳丝长。古城河畔,青石绿苔,灯火阑珊。 叫卖声、丝竹声,喧嚣鼎沸;街市行人、香马宝车,川流不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茶坊酒肆,柳陌花街。此处正是洛阳城最繁华之处,音音下巴微抬,杏眼之中,是星光璀璨般的光彩。 “萍儿啊,你怎么扮个男人倒像个太监,要有爷的样子知道吗?”音音一甩折扇,“要像我这样,昂首挺胸,脚迈方步,别畏缩着脑袋,把下巴先抬起来!” “那个公子,真要去这里吗?”萍儿扭扭捏捏地看着门口那些浓妆倩影,“这不大好吧,要被别人知道了......” “怕什么,来都来了,人不风流枉少年,走!”音音搭上萍儿肩膀,架着她就往“天香楼”里走。 “哎呦,两位公子看着面生啊,是第一次来这儿玩吧!”一位风韵犹存的老鸨立马迎了上来。 “花妈妈连我都不记得了,真是伤心啊。”音音捂着心肝道。 “公子您是?”老鸨打量音音。 “我是孙公子啊,花妈妈真是贵人多忘事。”音音打趣道。 “哦,是孙公子啊,走,楼上坐,我给您找两个可人的姑娘伺候。” “我就要那莺莺和燕燕吧,要她俩给爷来几曲。”音音摆手道,架着萍儿就往楼上厢房走。 “啊,公子你轻点,奴家受不住了,嗯......啊......”音音路过一间厢房,里面传来似痛苦似欢愉的破碎呻.吟。 音音偶尔在青楼听过墙角,也曾见识过那些男女的翻云覆雨,虽不知晓这其中的乐趣,但她窥视妖精打架的兴趣还是有的。音音转身对旁边的萍儿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自顾自地趴在缝隙间大喇喇地观看起来。 透过未阖上的窗棂,音音清楚地见到房内大厅中,一位明艳少女正面向房门,双手举过头顶,被房梁上垂下的一条红绫将其皓腕牢牢捆住,青色勒痕隐约可见,双脚离地,颤动摇曳,承受着前后两人狂风暴雨般的肆虐。 当其中一名男子转身面向窗棂时,音音这才发现那人不正是她府里的许掌事吗,平日里严肃正经,寡言少语,唔,还真看不出会有如此放浪形骸的行径。 趁着男子穿衣的空档,音音赶紧溜走,她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在青楼厮混。 厢房内,香炉悠悠然吐出缕缕香薰,烟雾缭绕,一鹅黄纱衣少女抱着五弦琵琶,低眉信手续续弹,清脆如小溪叮当,浑厚如隔窗闷雷,急切如雨打芭蕉,舒缓如绵绵细雨。 “公子,奴家给您再添杯酒。” “燕燕,你可真香啊,身上都抹的什么啊,让我再闻闻。” 萍儿拦下酒壶,看着音音脸色潮红眼神迷离,皱眉劝道:“公子,您别喝了,再喝真醉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萍儿,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没钱接着睡。想我飘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能以爷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进来一回,你让我走?” “公子您醉了,我们走吧。”萍儿扶着音音的胳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厢房,冷不防被站在面前的男子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殿下,您怎么在这?” “怎么,你们能来,我还不能来吗?”秦王宏逸黑着脸,看着音音醉的一塌糊涂,“把人给我!” 说罢便将音音拦腰抱起,音音瘦小的身子趴在秦王身上,脸蛋蹭着男子胸前:“唔,走慢点,晃得我难受。” “音音,你知道我是谁吗?” 音音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眼前白皙的俊颜,莞尔一笑:“你啊,你不就是美人吗,来给爷笑一个。” 宏逸唇角轻挑,那一瞬间绽放的微笑让音音恍惚,音音伸手抚上那抹让天地失色的唇畔,却在半途被男子拦住:“我们先上马车。” 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还你侬我侬的,宏逸可不希望这景象被人看了去。 正文 第五章 情到浓时 走至马车前,二小姐怀柔迎面走来:“妹妹没事吧,她怎么这幅打扮?” “没事,音音只是贪玩,多喝了两杯,我送她回去。”说完便抱着音音跳上马车,“荀卫,回长孙府。” “是!” 秦王的马车已经远去,怀柔依旧站在月夜下,心里苦涩不已。 “小姐,我们回去吧。”胭脂明白小姐肯定不好受,殿下抱着三小姐走了,却将怀柔小姐一个弱女子留在这里,连个问候也没有,太冷心冷情了。 “嗯。”怀柔面无表情,心已成殇。 马车上,音音躺在宏逸怀里,享受着人肉垫子的待遇。 “怎么这么热。”音音突然觉得脸颊发烫,心中躁动不已,真想趴在冷水里好好泡泡,口也好渴啊,“水,我要冷水。” 宏逸看着音音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倒了杯水递给她。音音接过水杯就是一阵牛饮。 “我还要。”音音嗫嚅道。 她接连喝了几杯水才缓过气来,不经意间,她的小脸蹭到一片冰凉,舒服的同时,却始终有道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有点痒痒的感觉。音音摆了摆头,顺便多蹭了几下那片凉爽,她紧紧地贴在一块柔软的丝绸上,感觉丝绸之下的柔软变得越发紧绷。 她耳后的气息急促而灼热,弄得她有些难受,本来就很热了,那道热气还一直在她脖颈周围徘徊。 “嗯,好热,走开。” 音音挥挥手,皓腕却被一道冰凉束缚住,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多热,身上氤氲出的幽香让宏逸情动不已。 迷蒙中,音音想起先前在青楼里窥视的妖精打架,浑身燥热不已,那处更是濡湿一片。 音音燥热不堪地解开腰带,敞开胸前的美好风光。待宏逸抬头时,便看到少女衣襟大敞,用来裹胸的棉布被撕扯开来,凌乱地散落在腰间。 音音抓住男子冰凉的手指,牵引着指尖划过炙热的肌肤,呢喃道:“这里好难受,帮我揉揉。” 指尖轻触的刹那,宏逸所有的理智瞬间崩溃,手指下的滑腻温软让他呼吸紧促。 “音音,我知道你喝了青楼的酒水现在神志不清,但我现在还不能碰你,王妃在进门之前是不能破身的。”宏逸捧住少女的小脸无奈说道,他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地将她强行占有。 “乖,别乱动,我怕我忍不住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宏逸声音沙哑的说道。 男子将音音紧紧拥住,努力压制住潮涌般的冲动,他知道音音现在神志迷糊,他不想乘人之危。 漫长的路途,静谧的氛围,暧昧的气息。宏逸只想一直抱着她,希望回府的路途永远也没有尽头。 翌日,长孙府。 一觉睡到自然醒,音音刚起床就被萍儿按在梳妆台上折腾到现在,享受着被人伺候的感觉,音音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当音音再次睁眼,发现萍儿还在她头上鼓捣,有没搞错,都这么久了还没折腾完,回笼觉都睡醒了。 “小姐,弄好了!”萍儿将木梳放在梳妆台上。 铜镜里是位明眸皓齿、面若芙蓉的少女,如果说以前的音音是个黄毛丫头,那现在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娇媚动人。 “小姐只是平时不爱打扮,这番略施粉黛,倒不比二小姐差。”萍儿看着铜镜中的少女称赞道。 “那当然,本小姐是天生丽质难自弃。”音音站起身就往屋外走。 “哎,小姐,您要去哪,今日秦王殿下过来接您出去郊游,都在外面等候好久了。”萍儿拉着音音就往大堂走。 “啊,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音音被带到大堂就看到宏逸坐在那里品茶,对方看到音音出来拉住她的手便往府外走。两人坐着马车上,一路悠悠转转,晃晃悠悠后,音音又被宏逸扶下马车。 音音看向四周,这里临山靠水的,风景倒是怡人。 “走,我们上画舫。”宏逸牵着音音来到岸边,先跳上船,然后伸手拉音音上来。 宏逸扶她到一桌前坐好,温柔笑道:“早先说好要请你吃饭,看看这些饭菜可都喜欢?” 音音看着面前满满一桌菜,能叫出名字的没几样,菜肴精美,色香味俱佳,看着都口水泛滥不已:“喜欢,喜欢!” 音音点头如蒜捣,二话不说举起银筷就向一鸡腿肉夹去。 宏逸站在一旁帮音音布菜,又是帮她擦嘴,又是给她倒茶。 “逸哥哥,你对我真是太好了,真他娘的感动,你也坐下吃吧。”音音拉着宏逸坐下,有美食吃,有美人看,风景怡人,心情舒畅。 “如果每天都能这样痛快,倒不枉来人间走一趟。”音音从未感受过被人捧在心尖上的感觉,如做梦一般,真不想太快醒来。 “待你将来嫁我,我要御厨每天给你换着花样弄吃食,陪你去想去的地方,你也不用再偷偷溜出去,害我担心。”男子眼神温柔的一塌糊涂。 “嗯!”音音幸福的冒泡。 如此良辰美景,美人在怀。美人朱唇轻启,煞风景地问道:“音音,素闻你是将军之后,舞刀弄枪不在话下,不知吟诗作对又是如何?” “还能不能愉快地交谈了。”音音愤愤握爪,“不就是淫个诗,作个对吗?” “嗯,听好了。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情人睡,脱衣裳,口吐舌尖赛沙糖。”音音得瑟地看着他,“怎样,还押韵吧?” 宏逸涨红着脸,他从未听过一个女子能如此面不改色的这样说话,真不知说她面皮厚,还是没心没肺。 “音音,下个月初是吉日,我们成亲吧!”宏逸从后面拥住她,将下巴枕在她肩上。自从三年前的那次相遇,他无时不刻地牵挂她,思念之情与日俱增,他想确认她的心意。 “这么快?”音音感觉自己还没畅玩几天,这么快就要做相夫教子的妇人了。 “嗯,我等这天好久了。”宏逸走到少女面前,深情不移地看着她,“音音,答应我吧!” “好,但嫁过去以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我要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 “应你!”宏逸轻轻在她脸上落下一吻,如羽毛拂过。 音音诧异地抬起小脸,看着宏逸眼中溢满的深情,小样,居然敢偷袭我!这种场景很眼熟,青楼那帮人搂搂抱抱的不都是做这个吗,当时他们怎么做来着? 音音踮起脚尖,一把勾住宏逸的脖子,水润直接堵上男子的薄唇,探出舌尖描绘着他的轮廓,似品尝美味一般,嗯,清甜可口,柔嫩爽滑。 她托起男子的下巴,眼神轻佻地看着他:“美人,味道不错嘛。” “......” “还有,你那下面有个硬硬的东西顶到我的腰了,有点难受。”音音推着他道。 “是这个吗?”宏逸掏出那物什,通体紫黑修长。 “嗯,这是什么啊,怎么用?”音音好奇地握住它。 “这是紫竹笛,可以吹奏乐曲,按住这里有刀刃弹出,可以防身。”宏逸演示给她看。 正文 第六章 绝处逢生 两日后,林间官道上,一辆马车在飞速疾驶。 今早醒来,音音就发现门缝处塞了张纸条,正是宏逸的留言,上面写着让自己单独前往龙门山凉亭一见。想起前日画舫上的亲密无间,音音老脸一热。 音音跑去找府里的车夫,却被告知车夫刚好外出,无奈之下,她只好溜出长孙府去雇外面的马车。 龙门山位于洛阳城南,风光秀丽,马车行至山脚下时已经是晌午。因为马车没法上山,音音便只身徒步前往,考虑到逸哥哥应该备有马车,她让雇来的车夫原路返回不用等候。 打探好凉亭的具体方位,音音干脆将罗裙挽起方便登山。她拾阶而上,渴了就喝点山泉水,累了就席地而坐,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寻到那处凉亭。 她跑到凉亭中,登高远眺,目之所及,皆是翩彩画面,怪石嶙峋,奇花异木,草长莺飞蝶舞,百丈瀑布从远处的山顶飞流直下,落进山下深潭,谭边水溢成溪,流向丛山之间,无穷尽头。 山上风光无限好,只是孤单一个人,音音把凉亭附近转了好几圈也没发现对方的身影。 “逸哥哥——”她站在凉亭中向远方呼唤,山间回音不断。 “小丫头,你的情哥哥不会来了!”凭空一阵声响,竟是三名黑衣蒙面人持刀从树上跳下。 音音看对方凶神恶煞,来者不善,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是来要你命的人,有人出钱买你性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蒙面人好心解释一句。 音音虽然作为魂体活的够长够本,但她还不想这么快离开这具肉身,如今被人追杀,她算是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为之。平生第一次被人骗,还不知道对方是谁,音音衰地想骂娘。 音音看见蒙面人举刀就砍,锋利的刀刃发出幽幽冷光,她撒腿就跑,以前作为魂体走路都是用飘的,现在将脚力发挥到极致,却还是转眼间就被蒙面人追上。音音五指一张,大喝一声:“且慢!大哥,你们害命是为了谋财,我出双倍的价钱买自己的性命!” 前方的蒙面人冷哼一声:“作为一名专业的杀手,你觉得我会不讲信用吗,我要是放过你,今后还怎么在暗杀界立足!” 好一句豪言壮志,好一个热血好汉,如果自己不是被宰的那只,音音都想为他们的敬业鼓掌。 “你说你是杀手,拿什么来证明?”音音佯装蹲下身来揉脚,“杀手都是用剑,哪有耍大刀的?” “能宰了你这个小丫头就行,你管我们用啥!”蒙面人怒眉倒竖。 “看,流星飞镖!”音音将抓起的沙粒石子朝他们掷去,乘他们挥刀去挡的空档拔腿就跑。 音音一路跑,他们一路追,顺应狗血桥段,路到尽头必是悬崖。 三名蒙面人将音音逼至悬崖处,那位看似大哥的人再次发话:“上次踢你下水居然不死,这次掉下悬崖就不信你还能爬上来。你是自己跳,还是我们哥们几个送你跳!” 感情请杀手还能买一送一,尸到付款,真是应了那句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这才蹦跶了半个月就要死翘翘了,估计这是世上最短命的借尸还魂了。 被人逼至这份上,再没骨气就是真孙子。于是,音音抡起小粉拳,抬起绣花腿,平地一声怒吼。“呀!”音音朝着悬崖快步跑去,妈呀,被人砍死那是掉胳膊掉脑袋,这悬崖上掉下去应该会保个全尸吧。 音音跑到悬崖边,望着幽深的崖底心突突直跳。只要不看下面就可以了,两眼一闭,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你们别过来啊,我自己跳,但让我缓缓气,预备下先!”音音扭头看着身后步步紧逼的蒙面杀手,待他们站定不动后才放心地看着远方那朵白云。呼气,吸气,平稳心跳,这么高的悬崖估计还没摔死就吓死在半空。 望天空云卷云舒,只是那朵白云好像越飘越近,几息之间,竟然行至眼前。 云层之上,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九天玄女,令人不敢逼视。一袭青色广袖流仙裙临风而飘,肤如凝脂,双眸似水,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是仙女吗?”音音看着白云上落下来的女子,满心欢喜,她是不是有救了。 仙女愣愣地看向少女,脸上布满了惊诧、困惑、迷茫的表情。此时两人相对而立,那位仙女却在看到音音时更似震惊。 “你是?”仙女对面前的少女有着莫名的熟悉,她伸出手指想碰触音音,却在接触那瞬间天地失色,风云变幻。 这是怎么回事,音音无力挣扎,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她束缚,濒临死亡的恐惧瞬间侵袭,冰冷绝望而又无助。她环顾四周,那几名蒙面杀手相继倒下,不知身死,现在是轮到自己了吗? 音音茫然地回顾过去,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自从有意识起便是天地间随风飘荡的一缕孤魂,走马观花般看尽人间悲欢离合、岁月蹉跎。 温润的指尖抚上音音的脸颊,替她拭去眼角溢出的晶莹。音音呆怔地看着面前犹如天仙下凡的少女,脑海中闪过陌生的画面。 白雾缭绕中,红衣女子倾城绝世的凄美笑容,纵身跃下时灵魂分裂,肉身尽毁的窒息痛苦。生无可恋,魂魄散尽,辗转飘荡天迹上万年。 音音看着自己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化为流光,她嘴唇翕动,无声叹息。 往事逝矣,原来她不过是一缕残缺的魂魄,如今灵魂归位,重获新生,她应当高兴才是,可为何心中那么难以割舍。逸哥哥,下次与你相遇,你还会认出我吗,我想做你的王妃,陪你终老,你允我好不好。 当最后一束光亮消失殆尽,悬崖上的仙女遗世独立,优美绝伦。魂魄相融,全新的记忆和经历犹如潮水般涌来...... 正文 第七章 优昙婆罗 曾经不知道沉睡了多久,混沌中只觉得有个声音一直在絮絮叨叨。东流逝水,叶落纷纷,荏苒的时光悄悄流逝,耳边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或许时光流淌了千百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它感受到了温度,感受到了阳光。它睁开眼,看向每天在它身边絮絮叨叨的那道声音,却见一只通体雪白,似羊似鹿似马的动物。而远方万里无云的天空下是广阔无垠的草原,有几只奇怪的动物趴在树底下聊天,没错,是聊天。 “鹿属家那口子和九尾狐跑了,你知道吗?” “啊,这都第几个了,那个狐媚子就会使媚术,一勾一个准。” “狸力家又下了几只崽子,护的紧紧的,都不让看!” “那可不,上次那几只都给蛊雕一窝端了,毛都不剩。” “......” “喂,我说你,看哪呢,我在这!”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说这话的正是那只雪白怪兽,头似羊却长了对鹿角,身似马却长了对羽翼,隐隐泛着蓝色光晕,细看才发现雪白的绒毛之下有着蓝色的奇怪图腾。 “你是什么怪兽?”它出声问道。 “你才是怪兽,你全家都是怪兽!本大人我可是上古神兽,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神兽级别才有的印记,还不快来膜拜我!”它抖抖柔软的皮毛,露出绒毛之下的蓝色图腾,“啊,你刚刚是不是和本大人说话了,你能说话啦?” “本大人等你这棵死树等了三千三百年,你居然还不开花。佛陀出,优昙现,那如来佛都把世间游了七八遍,你连花苞都不结一个,气煞本大人了,真想一把火烧了你这死树!” “瞎说啥呢,什么死树,我明明是......”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满头绿油油,“啊,我怎么长这样啊!” “你以为你长怎样,像本大人这样英明神武气度不凡高风亮节么?” “你怎么屁话这么多,简短点,你叫啥,我叫啥。” “白泽大人就是举世无双傲睨万物唯我独尊的上古神兽我了!你嘛,就是我的口粮。” “什么,你那么小只,我这么大个,你居然说我是你口粮,真傻缺......” “闭嘴,再笑本大人就把你烧掉!”白泽兽前蹄上扬,一阵蓝色的炫光过后,原地出现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少年明眸皓齿,眉目精致,活脱脱一个瓷娃娃的模样,眉间一抹蓝色的冰凌印记,胸腹之上还有蓝色流光闪烁,正是神兽图腾散发出的绚丽光彩。 蓝色流光一闪即逝,皮肤恢复正常的白皙透亮。少年一个旋转,青丝飞舞,银色、蓝色之光炫目,随即一套精美的华服罩在他柔嫩的肌肤上。雪色毛领紧贴着少年略显稚嫩的小脸,肤若美瓷唇若樱,不难想象少年成年后的倾城之貌。 “本大人好看吧!”少年双臂环胸,趾高气昂地看着他的口粮。 “再好看还不是个小屁孩!” “你,算了,本大人不跟你一般见识。既然你能说话了,那还不快说你何时才能开花?” “开什么花?” “跟你说话真白痴,你不知道自己是优昙婆罗树吗,洪荒时期传说中的圣树,先天灵体,吸收天地祥瑞之精华,三千年一开花。简单点说,就是你的花很补,本大人吃了灵力至少能上两个台阶,到时就有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白泽兽说道。 “这里是哪,干嘛要离开,你不是都生活了几千年吗?” “笨蛋,这里不好本大人才要离开!吾先前查探过一番,这里地貌简单,灵气稀少,这个空间之外则是漫无边际的宇宙虚空。本大人发现宇宙虚空中还有其他时空,只是苦于打不开那些时空禁制,想来将灵力提高些或许就能解开。” “所以你觉得优昙婆罗花能帮你进入其他空间?” “本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若干年以后。 “白泽,我感觉我要开花了!” “是真的吗?” “嗯,我最近晚上总是做同一个梦,梦到我身上开满了白色小花。我听说怀崽子时会做胎梦,估计这老树开花也是一个道理。” 白泽飞上前查看,喜上眉梢地说道:“是真的,树杈上冒出好几个花苞,看来过不了多久就能开花。” 又一个若干年过后。 “白泽,我感觉我要生了,不,要开了。” “是真的吗?” “嗯,最近我觉得自己灵力充沛,树汁沸腾,似要破体而出。” “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白泽握爪。 “嗯呐——”老树发出类似蹲茅坑的声音,哼的叫那个酸爽,“噗通——”一坨不明物从上面掉落下来。 白泽看着眼前偌大一棵老树凭空不见,地面唯独只剩一个巨坑证明它曾经存在过,以及坑里趴着的一坨女娃。 “噗噗噗——”女娃吐出满嘴的泥,以头戴树叶帽,脖围树叶环,臀挎树叶裙,露出两条矮粗腿的经典野人造型出现。 白泽奔上去,掐住女娃的脖子死命摇晃:“别说你就是优昙婆罗树,你要是敢说是,本大人一把火烧了你!” 女娃伸出她的肉爪子抵住白泽胸口:“兄弟,有话好好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崽呀,你以后要好好学习,努力修炼,要不然连个人形都变不好,瞧那姐姐有多丑,简直就是我们精怪族的耻辱。” “娘,我以后再也不玩泥巴了,绝对不要像姐姐那样丑爆了!” 一大一小两只锦毛鼠从对掐的俩娃子面前爬过...... “我说一二三,咱俩一块儿放手。” “好,咳咳。” 白泽喘着气退后两尺远,看着面前那坨黑乎乎胖墩墩的女娃,倒吸一口凉气,老天,化形成这样真不是一般的有勇气。眼小如绿豆,皮糙似树皮,包子脸,雷公嘴,再加一对蛤蟆腿,简直就是惨绝人寰丧尽天良。 晴天一声霹雳,风云涌动,狂风大作。天昏地暗,鸟兽惊散,地面出现巨大的阴影,白昼瞬间被黑暗吞没。 “是日全食,空间结界不稳,机会来了!”白泽一甩云袖,向天空掠去。 同一瞬间,女娃眼明手快,一把抱住白泽的脖子,像个宝塔般挂在他身上。 “你快给本大人滚下去!”白泽怒吼。 “不要,要走一起走,休想丢下我一个人逃命。”女娃抱得紧紧的,傻子才松手。 白泽飞到万里高空,像触碰到一道透明屏障,穿透的同时,屏障发出七彩光芒。眼前出现浩瀚的宇宙星空,白泽看到若干个时空界面分布在宇宙各处,坚实的结界禁制此刻不断拉扯变形,其中有一处结界出现了明显裂缝。 “太好了。”白泽喜形于色,流星般向那片时空急速掠去。 修仙界观星台上,一袭紫衣的男子负手而立,背后跪着数十名众人,神色恭敬地仰望着男子修长的背影。 “七星蔽日,魔怨盛行,恐有祸乱,本尊前去查探一番,晟天派招新事宜麻烦众长老操劳了。”语毕,消失在众人面前。 “恭送天尊!” 正文 第八章 霸气插队 “白泽,别戳我了,好痛的!”女娃挥挥手,缓缓睁开眼。 呼啦一阵声响,一只五彩雀扑扇着翅膀从她脸上飞走。 女娃醒来就一个感觉,爽,舒爽的爽。 微风中夹杂着充沛的灵力,空气中散发着充沛的灵力,阳光中映射着充沛的灵力,浑身那叫一个舒爽。 她躺在草地上,听着小溪流淌,鱼儿游弋。看着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远山之上的金色云层中漂浮着许多小岛,岛上辉煌的殿宇气势磅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房檐上挂着玉石风铃,犹如天籁之音从天边传来。一道霓虹出现在湛蓝的天空,各种颜色织在一起相映生辉,像一座仙桥,气势雄伟地横卧天际。 “这个地方甚是妙不可言,我这一眼望去,天上净是岛屿,层层叠叠,可见这里人口密集,空间利用率极高。”女娃得出结论。 “醒了就起来,随本大人看看这是哪里。”白泽站在小溪边说道。 “快走,今天晟天派招弟子,晚了就报不上了!”溪边走来一白衣少年说道。 “可我们是七星宫弟子啊,应该去自己门派报名才是。”青衣少年问道。 “你傻啊,七星宫三日后才招弟子,现在还不趁机先去晟天派试试。”白衣少年说道。 “说的也是,走!”青衣少年跃跃欲试。 “兄弟,你知道这是哪吗?”白泽看到有人经过,上前问道。 那两名少年像看怪胎似地盯着白泽:“这里是仙界啊,这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 “啊,仙界啊,这里可是神仙住的地方,要经过九层雷劫才能飞升的地方,挣大发了!”女娃拉住白泽的胳膊一阵猛晃,激动啊,澎湃啊,小心肝兴奋地扑扑直跳。 白泽一把甩下她的手,看着那俩少年又问:“那兄弟现在要去哪,我们第一次上来不识路。” “当然是去修仙门派那里报名啊,我们是七星宫的凡尘弟子,也是第一次上来,你们是哪个门派的?”白衣少年说。 “本大人乃白泽神兽,不是哪个门派。”白泽说得理直气壮。 真是个傻二缺,居然承认自己是混上来的。女娃愤愤地想。 “原来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幸会幸会,难怪看不出贵兄的修为,失敬失敬!”白衣少年一脸崇拜地看着白泽,“今天晟天派招弟子,各派的凡尘弟子以及妖界、魔界、冥界的精英也慕名前来,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神兽兄。” “师兄你看,他眉心还有神籍印记,一出世就拥有神籍,这是多少修仙弟子羡慕不来的。”青衣少年感慨地说道。 “如果方便的话,本大人和你们一起去那个晟天派,正愁没个地方落脚。” 在去往晟天派的路上,从七星宫弟子口中得知晟天派乃修仙第一门派,创派祖师是无尽天尊。说到这位牛逼哄哄的大人物,在六界中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所以白泽不知道这号人物,被归纳于他是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不认识也情有所原。 由于天道规定,人界凡人需一心向善,历经磨难考验,几世轮回,积累了一定的功德后方能得道升天。而仙界不像其他几界,结为仙侣并拥有子嗣的那是少之又少。而单靠人界输送那也是万般困难,于是修仙界便在无尽天尊的号召下成立了。 无尽天尊本是统领人界的真神之一,是天地初开,划分六界之时就被创世神创造出来的,拥有创世神的真神血脉,地位比现在的天帝还要尊贵许多,是现存在世资历最老的神。 一万年前,仙神两界日渐凋零,无尽天尊便号召几位仙友在人界创办了众多门派,演变至今和江湖武林密不可分,凡尘弟子除了修身养性,学武练体外,便是除恶扬善,宣扬正义。凡是有资质的幼童,不分来历背景,皆可送入这些门派修习。而每隔十年,凡尘弟子都会经历一次派内选拔,优异者则被送往仙界。 现在的仙界和人界一般,创办了众多门派,不同的是,这里灵力充沛适合修仙,凡尘弟子被录取后,便开始全新的修仙之路。而妖、魔两界通过修仙同样能有机会入得仙籍,甚至神籍。修仙界日益壮大,平衡并制约着天地六界。 自从一万多年前,仙界众仙家搬往神界后,这里只剩下诸位星宿君以及战神和众多天兵天将,住在二十五重天之上。而修仙界位于仙界底层,分别有三大门派,即晟天派、玄天派和三清派,以及其他小门派,如飞仙堡、碧霞宗、七星宫。飞仙堡只收资质优异的女弟子,而碧霞宗是唯一能习双修之术的门派。 “晟天派招弟子,优先考虑本门派的凡尘弟子,不过我们是兄弟二人在七星宫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不知道胜算如何。”白衣少年兀自说着,指着前方一处高山顶峰说道,“就是去那里报名。” 女娃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哎呀额的娘,这从山顶到山脚下密密麻麻都是人,排队排到啥时候。” 说着,便大跨步向队尾走去:“看我的!” 她扬起小胳膊,抱着那队尾的青衫少年嚎道:“情哥哥,你干嘛抛弃昙萝,昙萝找的你好苦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委屈的包子脸,瘪瘪雷公嘴,将口水一把蹭到少年的衣衫上。 排在队尾的几人刚回头就看到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凑过来,那门牙上的豁口淌出疑似口水的液体。 那不明生物嗲着声音说话,乘着少年发愣的功夫便往身上爬,还不忘给其他几位抛抛媚眼,电的人家浑身抽搐,狂吐不已。 青衣少年一把掀开女娃,捂着嘴朝山下狂奔。女娃乘着人群骚动,赶紧上山,遇到挡道者,再一番tiaoqing戏弄,搅得整座山上呕吐声此起彼伏,惊吓声不绝于耳。 白泽和七星宫俩少年倒也机灵,浑水摸鱼的跟着上山,在女娃的魅力影响下倒是一路顺畅,毫无压力地来到山顶。 正文 第九章 入门测试 山上不仅视野开阔,地势平坦,而且相当霸气,相当有料。 只见绿茵之上是一豪华宫殿,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宫殿正中是一张梨花木桌,木桌后坐着三名须白老翁,颇有仙风道骨之范。 一名青衣少年手执毛笔皱眉看着女娃徐徐走来,女娃定睛一看,连毛笔杆都是用沉香木做的。 “你是来参加晟天派招新测试的?”少年高昂着脖子,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如果不是忽略他鼻孔朝上,凤眸望天的神态,那少年还是相当俊美的。 “那当然,本姑娘就是来报名的!”女娃抬头看向执笔少年,真搞不懂他个子高就算了,还昂着脖子说话,难道他是用下巴看人。 执笔少年终于低头瞟了一眼只到他腹部的女娃,冷哼一声:“不用测了,经脉不通,灵力缺乏,元神衰弱,魂魄残缺,先天废体。” 说完便看向后方:“下一个!” “怎么可能,我好歹都是几千年的老树精灵,你定是瞎说,不作数的。”女娃抓住他的手,少年一脸嫌弃地甩开。 女娃跑到梨花木桌前吼道:“你们快帮我测测,我资质不错的!” 三名长老见一土墩冲过来,着实吓了一跳,就这娃子的化形术来说,委实惊悚。 卿风不愧是大长老,大风大浪那是见多的去了,至少现在做到了面不改色,他摸摸胡子沉思一番,说道:“娃娃,你过来,本长老帮你瞧瞧。” 女娃挪过去,瞪大着绿豆眼说道:“那你可看清楚了,我可是不吃不喝排了三天的队,别随便一句话就想忽悠了事。” 卿风用乾坤镜照向女娃,镜中的影像逐渐模糊变形,赫然出现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是在洪荒时期中灭绝的优昙婆罗。”卿风惊诧道,其他两位长老也纷纷围过来查看。 “优昙婆罗,有实无华,树有金华者,是乃有佛。三千年一现,现则金轮出世,感祥瑞灵异所化。”卿风如是说道,“只可惜开智时间不长,且元神衰弱,灵力不足。你且将手放在测灵石上试试。” 女娃将爪子搁测灵石上,玉石发出微弱的绿光。 “木属性,三分,差。”卿风摇头道,“资质太差,请回吧。” 执笔少年立在旁边,冷哼一声:“丑蛤蟆,还不快走!” 白泽走上前来,直接将手放在测灵石上,玉石发出刺目的光芒,红黄蓝绿褐五种颜色不停闪耀,五束光芒直入云霄,照亮整个天际,测灵石摇晃数下竟然当场碎裂。 “这,这竟是上古混元灵根,十分,优。”长老们全部围上来,万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什么,我和这位可是老乡,他要是留下来,我也不走了。”女娃拉住白泽的手不放。 “丑蛤蟆,晟天派可不养闲人!”执笔少年冷哼道。 “小娃子,你要是想留下来,可以去那边试试。”卿风指向一角落,“那里在招杂役弟子。” 女娃这才看到大殿的角落放着一张七尺木桌,桌上几只酒壶东倒西歪,一位腆着肚子长得颇有喜感的白胡子老头抱着酒壶睡的正酣。像是觉察到女娃地注视,老头睁开眼眸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瞧着她。这娃子相貌甚合眼缘,短小精悍又不失分量,不错不错! “你这也招弟子?”她被老头打量的好不自在,“我要加入你们晟天派,你看着办吧!” “好大的口气,不过老夫喜欢。”老头越看越觉得满意,这女娃子看上去能挑能扛的,“我这虽是招杂役弟子,不过学的可是上乘体修之术。”说罢便伸出小拇指朝桌上一摁,看上去挺结实的木桌在指尖下顷刻化为碎屑。 “看到没,老夫我可没使用灵力,只是将身体锻造成武器,实打实的真功夫,想学不。像你这样不适合学术法的体质最为适合了,多少人求我还不教呢!” “学,学,就这个。”女娃两眼放狼光。 老头十分满意她的表现,那些自命不凡的凡尘弟子,挤破脑袋想成为晟天派的入门弟子,却没一个愿意来做打杂,坐这老半天了才哄到一个。老头从储物袋中取出张白纸道:“就在这签个名,画个押吧。” 由于木桌变成了木渣,女娃趴在地上撅起小屁股,签名字啊,不识字怎办,不过画押,怎感觉像是卖身契呢。她苦恼中一瞥,见地上有张宣纸,问道:“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老头打着哈哈将那张写着“零经验、零资质、包谋职”的宣纸放入储物袋。 “名字写好没?” “我不识字......” “啥,算了,老夫帮你写。叫啥名啊?” “昙萝。”女娃胡掐了个名。 “来,摁个手印。” 入门手续算是办好后,老头派来师兄将她领到归雁峰。 晟天派位于二十四重天,仙界以东,四周是连绵山脉常有灵兽出没。 晟天派由三大主峰,昇云峰 、七曜峰、千仞峰,以及落霞峰、星耀峰、弦月峰、乌竺峰、赤链峰、逐鹿峰、归雁峰、飘渺峰八座附属峰构成,呈莲花绽放之势。 杂役弟子又细分为膳食阁、织锦阁、纤尘阁、浣丝阁等,通俗的说就是做饭、织布、扫地、洗衣。资质不错又机灵的一般会被分到各大峰去做内侍弟子,也就是伺候别人的日常起居。悟性高又细心的则会分到炼丹室和炼器室打下手,可以说是最高级的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主要在逐鹿峰务事,这里还有门派内最大的膳堂,由于新入门的弟子大都需食五谷杂粮,膳堂内会供应一日三餐。归雁峰则是杂役弟子入寝休息的地方,此时,昙萝就被师兄领到这里。 昙萝看着面前可以睡十个人的大通铺,兴奋不已。房间很大,住十个人绰绰有余,衣柜、木桌、梳妆镜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雕花屏风。 “这间房刚调走一位,你恰好补上,衣物都在柜子里,有不明白之处就问房间管事,她会安排你具体事务,告辞。”师兄交代完便起身离去。 正文 第十章 杂役修行 “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或许是古木所化,昙萝体格比一般人强硬许多,用掌事师姐的话说,昙萝出马,一个顶俩,“一百!” 昙萝站起来拍拍手,又跑去绑沙袋,再抱着根圆木开始跑圈。 据说锻炼体格是杂役弟子修行的第一步,想想也是,要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话,那还做啥杂役。 昙萝举步维艰地绕着练武场小跑,本想着找个地方落脚混混日子得了,没想到杂役弟子还真不是人当的,真他娘的累。 圆木也不是很粗,两只胳膊勉强环抱而已,腿上沙袋也不是很重,两边各十斤左右而已。昙萝真想咒骂一句,老娘才五岁的个头呀,你们折腾弟子起码也得按比例来吧,老娘虽然体重超标,可这身高矮那一大撮,远远看去就是一根大木头在空中晃悠。 掌事师姐要求昙萝每日晨起就这样训练一上午,午休时间就是蹲马步,可以边蹲边打盹,但要确保头顶上的碗不能掉下来,还要当心裤衩被下面的燃香烧出个破洞。 一个时辰后就是拳法腿法训练,也就是在一堆沙子中找鱼目,找完十颗才能休息。 这鱼目就是仙界的一般等价物,是白色天元石的俗称,价值类似于人界的铜钱,可用于购买物品。既然叫它鱼目,就说明那玩意小啊,混在高高的沙堆里,而且还不能用肉眼去找,要靠拳腿功夫去感觉。 他奶奶的,这谁想到的变态法子! 杂役弟子必须按照初级体修功法,将沙堆当做假想敌,然后摆拳、左右直拳、勾拳、鞭腿、侧踹,招招深入黄沙内部,通过拳头和脚掌来感知鱼目方位,直到找齐十颗为止。这种训练方式据说是为了锻炼四肢力度和灵敏度,为日后劈柴烧水洗衣做饭打下坚实基础! 俗话说,动静结合方能克敌制胜,修行也是同样的道理。 体修就是动静结合,由外至内的过程。白天蹦跶够了,晚上则是入定修炼晟天初级心法。 初级心法简单易学,适合昙萝这种开智没多久的娃子,无非就是畅通经脉,将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连通统御,气行大小周天,调动自身灵力,顺着心法运行方向进行修炼。是将天地灵气吸收,转换为自身灵力,在体内经脉之中循环运转,往复十二次为一小周天,三十六次小周天为一次大周天。 长期修炼此心法,可扩充经脉,充盈丹田,灵力化实,结合相应的咒语捏诀就能转化为术法。 晟天派的杂役弟子大都是筑基期修为,因为白天要忙派内事务,只有晚上用来修炼。杂役弟子进入筑基期以后就要学习简单的术法,比如清洁术、火球术等。这里没有哪位杂役弟子是拿着扫帚在扫地,整理房间之类的也是用术法解决,所以像昙萝这样刚入门的连杂役弟子都算不上。 清晨,万籁俱寂,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 昙萝像往常一样抱着圆木跑圈,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两道声音。 “师兄,为何带我来这里,只是衣服划破了,交给山下的杂役弟子就行。” 昙萝循声望去,她未曾见过这位少女,看装扮应该是刚入门的新弟子。一袭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香娇玉嫩人比花娇,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山下的杂役弟子还要走程序才能送到这儿,我和这里的掌事熟,现在送来下午就能弄好。”师兄浅浅笑着,正是招新测试那天,一脸便秘的青衣少年。 “呦,我说谁在这儿,原来是丑蛤蟆啊。”少年取笑道,“怎么在逐鹿峰跑圈,这个时候新弟子应该去赤链峰练武场啊,哦,我忘了,你这身灰袍子可是杂役弟子穿的。” “高贵优雅自命不凡的天鹅兄,你一大早就来我这儿拉撒呀,怎么那么臭。”昙萝瞪着双绿豆眼说道。死天鹅,说我是丑蛤蟆,咬死你。 “走,师妹,别理这种怪胎。像她那样的也练不出个什么名堂。”少年领着女子朝山上走去,“我带你去找织锦阁掌事。” “嗯,谢谢师兄。”少女眉眼羞涩,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夜幕降临,昙萝没像往常那样回到卧房,而是抱着只酒葫芦坐在一株山茶树上。 山茶花开的正是灿烂,沿着七曜峰漫入云端。云端之上的星空特别璀璨,颇有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昙萝遥望银河星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柔美的恍若梦境,或许在许久以前的那天,她似站在银河彼端,璀璨的星子朦胧了她的脸,她缓缓转身,一眼万年。 一道粗哑难听的嚎叫打破了此刻的宁静,醉翁哼着他那不成调的山歌从下面走来。昙萝看到目标人物出现立马翻身跳下:“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醉翁一个灵巧的侧身避过,哼唧着曲儿对她不理不睬。 “老头,看这是什么?”昙萝留了一手,将酒葫芦塞子拔掉,悠悠酒香肆意飘荡在半空,闻着都觉得心醉。 “真香,丫头,快给老夫瞅瞅。”醉翁伸手夺过昙萝怀里的酒葫芦,小酌一口,“此酒入口初热,后凉,再冷。这是般若酒,般若酒冷冷,饮多人易醒。不过,里面好像多入一味灵植,应该是三千仙龄的冰莲花。丫头,你该不会是去药园里偷的吧?” “怎么可能,你别忘了我的本体可是优昙婆罗,自能和草木沟通,况且仙界的草木都有灵智,哪有我寻不到灵植?而这冰莲花不过是在我睡觉的那处峰顶寻得,怎样,这酒滋味不错吧。” “你这丫头酿酒倒是有天赋,想我翁老终于后继有人了。” “好说好说,只要你教我修行窍门,我就勉为其难的继承衣钵。” “丫头,杂役弟子第一阶段就是炼体固本,你的体修进展如何?”醉翁坐在树下说道。 “感觉就是胃口更好,睡眠更好,再就是身段也轻盈了,排便也通畅了。”昙萝回忆道。 “......”醉翁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用神识查探了昙萝的经脉丹田,“修为进展不大,不过体质改善许多,强韧度和耐久力大大提升,算是好坏参半。” “但你要知道,新弟子中体修是占了一大半,术修的才是少数,毕竟人界灵气稀薄,即便灵根再好也是进展缓慢。能够进入晟天派的修士,除了资历好外,修为至少得是筑基期,他们被删选进来后便进行系统学习,术法、格斗、剑术、炼体都是缺一不可。这体修嘛,是由外至内的过程,先强化身体再提高灵力,而术修对术法的操控更为熟练,但不适合持久战,所以本派即便是术修也需要进行体能特训。不过话说回来,人家体修习得晟天派心法后可是一日千里,你这丫头关键是资质太差,不适合吸收灵气,除非......” “除非啥,老头,我告诉你,我也不是想要多厉害,只是不想一辈子连个化形术都练不好。”昙萝瞪眼道。 “只学化形术,那个简单啊,老夫还以为丫头想让我给你重塑经脉、脱胎换骨呢。”醉翁笑呵呵地说。 “那你能给我换个模样吗,就像门派里的漂亮师姐那样就行。”昙萝内心激动澎湃。 “丫头你这模样挺俊俏的,干嘛得像那些女人,瘦得跟道闪电似的。”醉翁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的年轻人品位真是独特。 “我就要那样的,眼睛大大,嘴巴小小。” 醉翁沉思一番,在昙萝脸上描摹起来。 “可以了,保证比她们都漂亮,你看。”说罢虚空中化出一面水镜。 昙萝凑脸一看,哎呀额滴娘,镜中的女人这生的是眉如远山含黛,可惜跨越千山万水,绵绵无绝期;目似秋水横波,可惜波涛汹涌,澎湃骇人。 用昙萝的话形容就是一字眉,铜铃眼,再加两坨胭脂红,怀里揣俩巨无霸,这娃生的真可怕! “老头,你有见过五岁的娃子是波霸吗,胸前给我整这两坨肉丸子是啥意思?”昙萝怒了,“赶紧给我变回来!” “老夫觉得不错啊。”醉翁摸摸鼻子。 人有脸,树有皮,就怕审美有问题。 正文 第十一章 神仙美男 红梅似火,白梅胜雪,庭院里的群梅冲寒怒放,红蕾碧萼缀满枝头,风光旖旎、冷香扑鼻。 虽已寒冬,千仞峰灵气充裕,佳木茏葱,奇花烂漫。汩汩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庭院南侧,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气势恢宏。 庭院中有张莲花石台,两尾红鲤游弋于水中,风吹花落,轻点水面,晕出一圈圈涟漪。 红鲤微浮,追逐花瓣,破碎了倒影。一只白皙修长的玉手探向石台,指尖溢出炫光,一滴金色光华坠入水面。水中影像犹如泼墨山水画般晕散开来,远山飘渺,飞瀑深潭,晟天派内一花一草皆映入水面。 仙界的禁制对神识有限制,唯有这池“水月镜”方能查探四周,男子此刻正站在池边,查看着派内众弟子的情况。 镜中出现新招弟子在赤链峰练武场修习的画面,意念一转,画面变成了篝火烤肉,以及旁边雀跃不已的小丫头。 这丫头不仅枉造杀孽,还贪吃好食,男子古井无波的表情出现裂痕。而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那丫头居然就在他住的院子后面烤肉,简直是目无门规! 就在千仞峰梅林,昙萝把肉架在火把上不停翻滚,待肉香四溢,色泽焦黄,肉质松脆后,便拿起毛笔给烤肉刷酱汁。篝火旁摆放着各味调料,准备齐全。火花“噼啪”作响,风中夹杂着花香和肉香,让人食欲大开。 自从来到这鬼地方后,荤腥不沾,别人或许不打紧,可昙萝还是个小娃子,用她的话来说,此刻正是发育的关键阶段,必须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否则怎么有力气做苦力。这斑鸾肥得飞不动了,正好捉来犒劳下自己的小肚肚。 “何人在此犯下杀孽?”一道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倏然响起。 昙萝下意识转头,却见他卓绝孤高的身影由梅林深处走来。 那人一袭白衫出尘,踏着山间飘落的花瓣,暗香浮动,衣袂翻飞,那般容光,如明月自碧海尽头缓缓升起,刹那间辉映无上苍穹。那人长发如瀑,眉眼淡漠疏离,那般风华,如青山浩渺中走出的画中仙,精心刻画浓墨重彩,只为描绘那眸底的华光异彩。 男子站在身后,宽衣大袖飞卷如云,让人想起九天之上飞翔的鸾鸟。神情高贵,冷傲孤高,如寒霜风雪中傲然挺立的白梅。 男子微蹙眉头,见昙萝大大咧咧地看他,虽毫无惶恐敬仰之态,却纯真不做作。 “你不知晓本派严禁杀生吗,本尊罚你去须弭塔思过!” 昙萝呆呆地看着那男子,见他水色的薄唇轻启,听着他冷冽的声音如峰顶不化的冰雪。 她来到晟天派后见识到不少绝色,却远不及这般精致绝美,俊逸出尘,风华绝代非笔墨能形容。 “神仙美人,我叫昙萝,你叫啥名字?”昙萝拽住男子的云袖,痴痴地看他。此刻,她觉得那篝火上的烤肉,远不如这美人鲜嫩可口,果然是秀色可餐。 男子看着小丫头目不转睛,口水横流地盯着自己,微微起皱眉头。 “昙萝,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过错?”他遥指那块金黄色泽的烤肉。 “我在祭祀啊,祭祀自己的五脏府。”昙萝说着倒出一杯青梅酒,小酌一口,“你不知道,这斑鸾以灵植灵果为生,又没什么天敌,那些被它们谋害的灵植整天向我抱怨,我这不是为了保持生态平衡,为植除害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哎,这些大道理说了你也不懂。” 男子看着昙萝在他面前叽叽歪歪,甚至拽住自己的手臂,如此亲昵之态,恐怕也只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敢为,换做旁人无不站在他十尺之外。虽不习惯,却无不喜。 “哦,如此说来,你倒是有理了?”男子觉得这丫头有点意思,不愧是古木所化,脸皮甚厚。 “就是就是。”昙萝看他面色舒缓,赶紧顺杆往上爬,又倒出一杯青梅酒恭恭敬敬地递过去,“神仙美人,我告诉你啊,这晟天派里就千仞峰野味最多,肉质也最为肥美。” “此话怎讲,这晟天派各峰都有灵兽,而须弭山脉的灵兽更为繁多,神兽亦有。”男子不解地说。 “须弭山脉在峰外,我倒是没去过。而千仞峰灵气最为充沛,灵植繁茂,人烟稀少,灵兽自然横行。”昙萝贼兮兮地瞅着他瞧,“看你模样应该是住这儿的入门弟子吧,以后多多关照哦。” “来,神仙美人,常常我的手艺。”昙萝切下一块肉片。 男子看着眼前色泽金黄,肉香四溢的烤肉,纠结之色溢于言表。 昙萝见他扭扭捏捏的小模样,将烤肉塞入他手中:“在人界又不是没吃过,装个啥,这里虽戒杀孽,却不戒荤腥吧。” 男子撕下一块放入嘴中,细嚼慢咽颇为优雅,昙萝为他再添一杯青梅酒,讪笑道:“神仙美人,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 “辰方烬。”男子说道,食完手中的肉,又切了一大块下来。 昙萝兀自给他添酒,美人在旁就是赏心悦目心情舒畅,她转头去切肉,却惊悚地发现树枝上只剩下白骨架子。 “我的烤肉呢,怎么全没了!” 辰方烬捏着最后一块,头也不抬地说道:“味道不错,下次唤我。” 什么,一直以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何时遇过这种情景。可怜她肉味儿都没尝出,肉沫就没了。 昙萝可怜兮兮地钻进他怀里,捧住他手上的肉就开咬,几口狼吞下腹,甚至伸出小舌轻舔他的指尖。 小舌柔软湿滑,细细舔过指尖上残留的油渍。 辰方烬看到这幕一时语塞,跟一个开智没多久的植物讲节操,貌似有些困难。他将怀中的女孩轻轻推开,起身淡漠如初地看向她。 “这个紫玉手镯送你。”辰方烬右手上翻,灵力化实,一只晶莹剔透的手镯拖于掌心,“它由我灵力所化,自能神识相通,下次我再寻你。”说完转身不见。 正文 第十二章 半夜爬床 大雪随着寒冬而来,那雪晶莹剔透,纯洁无瑕,自然古朴,依依袅袅。 晟天派群峰延绵,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昙萝原以为仙界当是风和日丽,草长莺飞,四季如春的,殊不知这里盛夏骄阳似火,寒冬雪虐风饕。 据说仙界的四季是由创派祖师掌控,他老人家担心新入门的弟子,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会水土不服,又唯恐弟子们回到人界时,不适应下面的气候会身体失调。用昙萝的话来说就是瞎操心,这寒冬腊月天的,贼冷贼冷了。 这天晚上,白泽像往常一样准备安寝,忽闻门外寒风呼啸,夹杂着几声敲门声。 白泽起身开门,一白色雪球顺着暴风雪滚了进来,顺势滚到他床上。白泽一个转身飞到床头,就要将那雪球扔出门去。 “别啊白娘子,你要知道这大冬天的,着实太冷,我既是草木所化自然是扛受不住,你看,我的手指头都变成萝卜头了。”昙萝伸出一双包子手,确实冻得发紫。 “想拿本大人当暖床,滚下去,你冻死都与我无关!”白泽冷哼。 “白娘子,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俩都同甘三千余年,这共苦一晚你都不依,太狠心,太伤奴家心了。”昙萝见他不吭声,再接再厉,“奴家才化人形,倘若这般出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奴家去了没关系,莫记挂,往后的冬天记得给奴家烧一床暖被就行。” 白泽皱眉,将昙萝踢到床尾:“聒噪,睡下来就别乱动。” 深夜,窗外大雪纷飞,树枝摇曳,昙萝缩成一团睡在床尾。 “好冷。”昙萝打着寒颤,向温暖的地方挪去。她贴着白泽暖和柔软的身子,将腿放在他小腹上,又觉得白泽的脚丫子顶住她脸,不时还踢她两下。 昙萝恼了,蹑手蹑脚地爬向床头,直接钻进他温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口,一个熊抱牢牢搂住那窄腰。 “睡吧,别乱动。”白泽呢喃道,拍拍她的背,顺势将她拥住,下巴枕在她头顶摩挲,温暖的气息拂过她脸庞。 昙萝如沐浴春日暖阳,浑身舒畅,很快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翌日醒来时,屋内只剩下她一人,白泽显然是去了赤链峰练武场,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昙萝磨蹭了几下才起床,一只纸鹤适时飞来:“死树,出去前记得把本大人的房间收拾好,那桌上的玉简你且看去。” 昙萝来到桌边,上面放着三个玉简,她沉入神识,第一个玉简中的信息飞速流向识海。这是仙界通用文字及其译解,并且附加了铭记咒助人记忆。第二个则是晟天派中级心法,最后一个应该是术法,这里面的咒语需要修士自己反复练习,对于她目前才炼气四层的修为来说,只有少部分适用。 仙界的生活简单却又忙碌,白天忙着完成杂役弟子份内事务,晚上忙着翻墙蹭床抱白泽。那只小兽嘴上说着不要不要,最后哪次不是妥协在自己的淫威之下。 而对于昙萝来说,再忙也敌不过吃货追求美味的本能。 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伴随着悠扬的钟声,派内众弟子结束下午的修行,纷纷向逐鹿峰膳堂走去,灰白的天空,不时有飞剑如流星般划过。 昙萝饥肠辘辘,却卯足了劲溜向灵兽阁,寻了只仙鹤便飞向千仞峰沉墨湖。 寒冬季节灵兽难寻踪迹,可这沉墨湖冰面下鱼肥肉鲜,乃晟天派风味特产之一。昙萝蹲在冰面上砸开一小洞,掏出之前酿酒剩下的冰莲子串在鱼钩上,坐等鱼儿上钩。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昙萝就钓上两尾文鳐鱼,此鱼形似橄榄,鳞泛蓝光,鳍上有玄斑,胸鳍似蝶翼,能在陆地上爬行,遇到危险时会发出强大电流,如果有人误入水中惊到鱼群,估计和扛雷劫的滋味差不多。 昙萝清理好鲜鱼,将鱼肉切片,因为文鳐鱼肉中无刺,片下鱼肉后便只剩鱼骨。她将四片处理好的鱼肉泡至花雕酒中,待酒香吸收饱满,再移置于烤红的铁板上,匀撒各种调料,最后用荷叶裹之。 肉香掺和着酒之浓郁,荷叶之清幽,昙萝口水四溢,馋虫叫嚣。她将肉片送至口边,却又惊悚地发觉两手空空,美味不翼而飞。 “他娘的,哪个混球敢戏弄你大爷!”昙萝怒了,回身查看躲在暗处的王八羔子。唯见冰面上立着位白衣仙人,其姿岩岩若孤松之独立,脱尘逸世,其颜俊美绝伦,难以描画。 仙人手中托着荷叶鱼,姿容胜雪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无悲无喜。 “为何没等我?” 此情此景,昙萝内心澎湃,一万匹草泥马神兽狂奔而过,神仙不应是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傲睨万物吗,居然还能娃口夺食! “我凭啥要等你,这是我的,还我!”昙萝怒了,饥饿的娃子很可怕。 “你想改善自己的体质吗,三千七百年的优昙婆罗,现在还只是炼气四层吧。”神仙美人随意说道,“我能帮你,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昙萝变脸神速,谄媚地倒出一杯花雕酒,恭敬递上,“只要仙人肯帮我,我的就是你的......唔,你的还是你的。” 瞅着仙人握住酒杯一饮而尽,额,貌似那酒水刚泡过生鱼片...... 那神仙美人估摸着不食人间烟火,饥饿许久,倒也不挑,斜睨着昙萝一眼说道:“我赐你易髓丹,可重塑经脉,利于修行。至于你魂魄缺失,则待将来入洗灵池炼化,方能脱胎换骨,半步成仙。” “嗯,嗯,仙人吃饱没,不够我再弄。”昙萝一听有戏立马厨神附体。 辰方烬虽吃的慢条斯理,可速度却是贼快,他见小丫头蹲在地上,眼睛眯成细缝,咧着嘴笑得极其猥琐,故作冷傲地扭头不看她:“服用易髓丹有如筋脉尽断,常人难以忍受,我助你一臂之力。” 正文 第十三章 美人初成 昙萝见他拂袖之间,沉墨湖冰面和四周的景象坍塌破灭,眩晕之间,忽置身于广袤无垠的花海。昙萝盘腿坐在虞美人花丛,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像梦一样氲氤出晚霞的血色。婀娜的花茎,轻盈的花瓣,袅袅地在风中摇摆。温暖的阳光,和煦的清风,天地间飘渺的一抹白色。 辰方烬坐于昙萝身后,一双修长白皙的玉手抵于后背:“服下丹药后,调动体内灵力,随着我指引的方向运行。” 昙萝只觉后背暖洋洋的,一股温和绵长的气流在体内经脉间流动,她随即按照指引,调动周身灵力。 灵力从紫府丹田流向经脉,不断循环运转。随着易髓丹发挥药效,浑身如浴火般灼烫,让人着实难以忍受。起初异常痛苦,她清晰的感觉到周身经脉不断破损愈合,如此反复,犹如凌迟般不断折磨着她。 她冷汗淋淋,几近昏迷,如堕火海,从未经历过任何痛楚折磨的她,此刻毫无气力地耷拉下脖子,犹如垂死之人。时间流淌的异常缓慢,就在她以为自己承受不住时,灰蒙的世界里射入一道温暖的阳光,如雪后初霁,日出云海。 浑厚的灵力从后背源源不断地涌来,她就像溺水之人般,牢牢抓住那根带给她希望的绳索,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温和的灵力。待身上的疼痛渐渐淡弱,她审视了番自身的状态,惊喜地发现经脉重塑,如获新生。 “现在运行晟天心法试试。”辰方烬站起身,看着她紧闭着双眼,脸色恢复如初。 昙萝依言调动灵力运行晟天初级心法,她感觉经脉扩充许多,灵力在经脉间畅快运行,虽刚经历完易筋洗髓,却丝毫不知疲倦,反而灵台清明,灵力充沛。天地间的灵气向她涌来,如置身于白色的漩涡。待再次睁眼时,残月高空挂起,月光如洗,夜色中,幻彩的极光如缎带般蜿蜒前行。 “竟然突破到炼气九层,太好了。”昙萝喜悦至极,“那我可以化形试试吗?” “化形并非是凭空想象,幻变成别人的模样,你只需抛弃杂念,放空自己,才能拥有自身本体容貌。” 昙萝一直以为植物化形,需要参考其他女子的容貌,如此说来,岂非是啥都别想,想变就变,怎么感觉很不靠谱呢。不过再怎样也比现在的尊容强吧,死就死了。 昙萝转身背向男子,思想放空,运转灵力,全身沐浴在绿色光辉中...... 半晌过后,光辉如烟散去。 “怎样,难看不?”昙萝转身看向男子,一双杏眼中倒映着灵动炫彩的极光。 辰方烬看向面前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脸莹白中透着粉润,如雨后芙蓉般娇嫩,两条黛眉下是一双灵动的杏眼,清澈得仿佛山间溪水,小巧柔软的嘴唇呈现出桃花一般的嫩粉,未长开的娃娃脸上透着狡黠,少女明艳娇嫩的像朵含苞待放的荼蘼。 这竟是她真实的容貌吗,为何会突然想起那个人...... 少女微微一笑,指尖戳着辰方烬的胸口:“怎样嘛,凑合不?” 辰方烬只是颔首,再次看她时,却又是陌生的感觉,刚才只是看错了吗,时隔那么久,还是忘却不了。 “呀,这个美人是我吗?”昙萝变出小镜子咧嘴笑道,“真不知要如何谢你,要不咱俩交配生崽子吧。” 昙萝扑过去抱着神仙美人,小脸在他胸前乱拱。她记得自己还是棵老树时,那些兽族时常在她树荫底下亲昵,每当母兽说出这句话来,另一只就会特别激动。 “......”方烬古井无波的脸风云变幻,在这丫头面前走高冷路线真心好难。 夜晚,白泽回来时大门紧闭,屋内烛火已熄,他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但在夜能视物的体质下,他看到床榻上鼓起的小包微微起伏,呼吸绵长。 他脱下衣物,只着白色里衣,头发因沐浴完并未束起,带着无患子果皮特有的皂香味。他掀开被角躺身下来,熟睡中的小人儿有所知觉地转身看向少年。 一双黑玛瑙般的眸子,蝶翼似的长睫,鲜嫩欲滴的樱唇。四目相对,一个欣喜,一个心惊。 “你,你是谁?”白泽抱着被子护住上身,惊讶加惊悚地看着少女。 “老娘你都不认识!”少女怒目而视,忽又想到什么,嗲声嗲气地说,“你这冤家,好歹同床共枕这么些年,这么快就忘了奴家,来,夫君快快躺下,奴家服侍你安寝。” “你是,昙萝?”白泽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玲珑精致的少女,这也反差太大了,除了声音还是那副死德性,身形样貌变化的渣都不剩,还有她说的那话是从哪学来的,“谁教你这样说的?” “没,没人教我,我就偶然看过杂役掌事衣柜,左手第三格碎花包裹里的《游仙窟》,不过是曾见掌事师姐偷偷躲起来看,表情妙不可言,遂寻了师姐不在时翻看两页,尽是又捏又揉,共赴云雨欢合的字眼,晦涩深奥,不甚理解。” 白泽虽没见过此书,但毕竟与兽族相处日久,自是明白她所说之事,当下脸泛潮红眼睛躲闪,面对纯真无邪的少女自是没法解释沟通,思索片刻才说:“那是双修之术,本派明令禁止弟子私学此术,那种禁书以后别看了!” “哦,难怪师姐要躲着偷看。”昙萝恍然大悟道。 白泽再次感慨自己捡了个大麻烦回来,复又躺下合眼入睡,却觉身上一沉,看到昙萝两腿岔开地趴在他身上:“你干嘛,快从本大人身上滚下去。” “还本大人呢,现在不过和我差不多般年岁。”昙萝挑眉看他,手指掐着他脸说,“你今晚脸色怎么这么红啊,神兽也会生病吗?” 白泽无语凝噎,他又不真是十二岁的小豆丁,堂堂白泽大人,岂是这小丫头就能欺负去的,他将昙萝一把掀开,施了个定身术在她身上,这下好了,整个世界安静和谐了。 正文 第十四章 旁听弟子 自从体质改变以后,在灵气充沛的仙界里修行,简直像坐上了极品飞行器,修为那是噌噌地往上涨,没过多久就突破炼气期大圆满进入筑基期。 筑基期是修真的第一道坎,筑基相当于从后天之境越到先天之境,体内会排出杂质。筑基之后,修真者才可以沟通天地间的灵气,施展法术。 晟天派的正式杂役弟子普遍是筑基期修为,而要成为正式的入门弟子则是金丹期以上。 此前新招的凡尘弟子,需要经过五年的系统学习,并在此期间结成金丹,最后通过同门考核方可成为正式弟子。五年后还会有个拜师典礼,届时门派内的师祖、掌门、各长老和各峰主会挑选自己的弟子,随后便要接受洗灵池的洗礼,脱胎换骨,成就半仙之体。 而那场同门考核通过率只有十分之一,也就是说,最后成为正式弟子的才五十人左右。 弟子需熟练运用禁咒、书符、掐诀、步罡等要领,通过术法和武学结合方式进行对决,而比赛的胜负仅作为主要参考,关键还是在于平时的个人表现,以及对决时的临场发挥来决定。 当作为逐鹿峰峰主的醉翁,知道昙萝已经进入筑基期后,便有意让她作为旁听生进入派内学习,当然,这只是官方说法,事实却是南辕北辙。 对于这只隔三差五就捧着酒壶,跑到醉翁面前叫嚣的臭丫头,他唯有屈服在那丫头的淫威之下,帮她想法子成为正式弟子。谁叫晟天派这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只有这女娃子肯跟他学酿酒之术呢,好在那女娃子的酿酒天赋倒是难得一见,每当她拿来上好的灵酒讨好醉翁时,老头子就各种犯糊涂,丹药、秘笈、法器那是被骗得个措手不及。 被昙萝折磨许久后,醉翁老头子银牙一咬,骑上他的老毛驴飞到乌竺峰,这才有了昙萝破例成为旁听弟子之事。 各仙师卖醉翁这份人情,可监管新弟子的汶翰师兄却认为,昙萝目前的身份依旧是杂役弟子,过来旁听也要恪守本分,出了学堂,还是要做好每天的杂役事务。 知晓此事后,昙萝只想感慨,这拔毛天鹅,天生就是属黄瓜的,欠拍! 既然是以旁听的身份进入学堂,那相关费用就得自己掏钱,粗略算算开销可不少,衣物、佩剑、丹药、符箓等哪个不要钱钱买。人家做弟子的,是门派提供修行期必备用品,俺这做旁听的,就得自己掏腰包。不公平,绝对的不公平! 昙萝浑身上下全部的家当也就她那身皮肉,对了,还有灵酒。想到这点,她便偷偷摸到古塀坊市。 仙界最大的坊市位于古塀镇,骑着仙鹤过去大约半个时辰的距离,这里既有酒家、客栈、当铺,也有修仙用品出售。昙萝听闻这里有集市,可以交换,或者出售修士的个人物品,售价普遍低于店铺的同样商品,但品质则没保障,偶尔也会有好货急于出手,总之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极考买家眼力。 昙萝在角落处寻了个空地,便将灵酒摆好售卖。翁老的独家酿酒秘方果然名不虚传,只需倒出一小杯灵酒,修士们便被酒香吸引,络绎不绝地前来询价。 这其间,还有醉仙楼的人买走了“梨花春”,虽然对于修士来说此酒灵气不足,但醇甜无比,香沁五内,被誉为“甘冽金凤水,禄俗梨花春。” 为了存够钱钱进学堂,昙萝连醉翁老头子的命根子都给哄来了,有了这酿酒神器,本需十年才开坛的酒,现在只需十天即可,而晟天派内适合入酒的灵植也被她挖的七七八八。跑过几次集市后,昙萝也有了自己的老主顾,有位出手阔绰的修士需要她长期提供上等的灵酒,那些灵植不好找,她准备去须弭山脉瞅瞅。 须弭山脉位于晟天派外围,呈包裹之势,越过须弭山脉往北而行,即是三大修仙门派之一的玄天派,往南则是三清派。 自从上次神仙美人给了昙萝易髓丹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对方,这也难怪,最近她都忙着去酿酒卖钱,哪还有功夫做野味,那家伙又是只狗鼻子,没有美味引诱,估计也不会现身。罢了,自己能有今天也都多亏了他,乘着寻灵植的机会,再给那家伙做顿烤肉犒劳下他好了。 昙萝提着砍柴斧头走走停停,凭借木系同宗的直觉,再隐蔽的灵植也能被她寻到。 昙萝走在山林间,这里古木参天草植茂密,四周不时的出现些声响,甚至有些胆大的灵兽会直接在她面前晃悠。 仙界多灵兽和瑞兽,都是些无害的兽族,但前提是你没有主动去招惹它们。灵兽普遍是以种族划分领域,如果你踏入了它们的领域就不能轻举妄动,想捕来据为己有,则会引来大量的同族群起而攻之。 最简单暴力的方法,就是乘它外出寻食落单时赶紧出手。平日里,昙萝看到一群灵兽在她眼前晃悠,哪怕它们是在呼呼大睡,她都不会妄自下手,好在这里的兽族对她没什么警觉性,总有那么几只落单的给她打打牙祭。 循着小溪逆流而上,溪边岩石旁能寻到北叶吾,俗称马蹄叶的植物,再配合其他灵植,便能酿制出买家预定的药酒。昙萝越过溪流,拨开齐膝高的草丛,她这是发现了什么,一只四角的白色幼鹿,正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野味,上好的野味,这种看上去像是高阶灵兽的鹿茸还能酿制顶级药酒,挣大发了。”昙萝眉飞色舞地走向白鹿,“小鹿鹿,快到姐姐碗里来,姐姐给你好吃的果果。” 小鹿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见那少女不怀好意地向它靠近,它觉察到四周的灵气波动,预知危险的本能反应驱使它撒腿就跑。 “小样,还敢跑!”昙萝甩手扔出暗器,一把斧头破空而出,回旋镖似的化出弧线投向猎物。 正文 第十五章 误惹凶兽 小鹿身体微偏,堪堪躲开斧刃,撒开四蹄向树林深处狂奔,那抹白色很快便被枝叶掩盖。 昙萝拿出她绝活,将全身灵力调至双脚和右腕,挥出斧头砍落挡在身前的杂枝乱叶,御风而行运到极致,脚尖轻点枝桠跃上半空,顺应气流凌空飞翔,似一片薄羽,起伏穿梭于绿野之中。 几个起落后,昙萝便追上猎物,惊慌中的小鹿冲进前方阴森潮湿的山洞。昙萝提着斧头也尾随而至,刚走进洞口,冷不防被突然调转方向,仓皇而逃的小鹿撞翻在地。 “嗷呜——”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嘶吼,山洞中窜出一只圆眼吊睛,凶狠无比的怪兽。 怪兽鸮头牛身,虎爪狐尾,粗腰肥臀,背上还有对小翅膀。那怪兽扭着肥臀,满身肥膘随着奔跑跳跃,此起彼伏,波涛汹涌,咧着满口锋锐白牙,血盆大口一张一合间,就将那幼鹿狼吞下腹,吃食的动作可谓之潇洒果断、大气澎湃。 怪兽转过巨大的脑袋,凶狠凌厉的兽眼直直瞪向少女,兽口喷出呼呼热气,血腥膻气喷涌在少女脸上。 “大哥,你那样吃野味既不卫生也不美味,而且吃肉记得要吐骨头,要不然会影响消化。”昙萝努力屏住呼吸,这怪兽居然将哈喇子淌在她身上,是可忍,不得不忍! “你也别这样看着我啊,你别看我人模人样的,其实我和那家伙才是同宗。”昙萝纤手遥指后方的老樟树,“闻出来没,我身上只有草木香,没有肉味的,不好吃。” “嗷呜——”怪兽怒吼一声,翻了个青葱大白眼。昙萝竟然从它眼中看到“聒噪”二字,顿时想到白泽那只傲娇毒舌兽。 乘着怪兽被自己英明神武的分散注意力,昙萝计算出逃命路线,蹬着两条螺旋腿狼狈逃窜。 怪兽嘴下何曾放过活口,又是嗷呜嚎叫着猛追不舍。 “哎呀,额滴娘,那混球居然飞得起来。”昙萝流下两条宽面条。 昙萝将全身灵力注于脚下,只恨没多生出两条腿,跑不过人家四腿还带翅儿的。眼看着跑到先前来过的溪流边,昙萝御风越过小溪,一只白色鹿形巨兽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下她可看清了,这不正是那小鹿它爹吗,昙萝像看到救星般撒腿狂奔,边跑边嚎道:“小鹿它爹,你崽子被后面那怪兽给吃了,骨头渣子都不剩,赶紧灭了它!” 白鹿怒目而视跑来的一人一兽,痛苦的哀鸣在山间回荡,昙萝只觉得耳膜胀痛,头痛欲裂,蹲下身子趴在溪边碎石上。 耳边风声呼啸,尘土飞扬,无数个“滋滋”作响的蓝色水球砸向地面,一时间地动山摇,草木尽折,飞禽走兽望风而逃。 怪兽停在半空中,闲庭信步般看着云上的夫诸兽口吐水雷球,铺天盖地的飞掠而来。 水雷球先仅是珍珠般大小,遇空气则像雪球般变大,来到怪兽近前时已有水缸般大小,夹杂着雷霆之力攻击力不可小觑。怪兽却不慌不忙、不躲不避,对于落到面前的水雷球,它也只是兽眸微抬,“啊呜”一口吞咽下腹。 形似白鹿的夫诸兽怒了,平地狂风大作,暴风呼啸着卷起流水沙石,扶摇直上,断鳞残甲,天地间惊现龙吸水的奇观。 “是混沦!”昙萝惊叹道,只见水天连成一线,伴随着强大的破坏力,风云变幻,天空灰蒙一片,之前的溪流旋转在半空,河床上只剩巨大的深坑。 混沦向着怪兽席卷而来,密集可怖的冰棱,如离弦之箭从混沦中飞离,将怪兽围困在中,形成绝杀阵只待诛灭。 怪兽瞧这形势不对扭头就跑,但你跑你的路为何朝我这儿狂奔。眼瞅着冰棱挟万钧之势破空而来,昙萝无语望苍天,深深感受到久旱逢甘露,几滴;他乡遇故知,仇敌;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落第。真他娘的倒霉透顶! “大哥呀,我有密集恐惧症外加尖端恐惧症,你别这样玩我啊。”昙萝故意逆向怪兽飞奔,可那厮腻可恶,像尾巴似的甩不掉,自己还这么年轻,她不想英年早逝粉身碎骨啊。 昙萝慌不择路,没逃多远便被山岩阻拦,眼看着身陷绝地难以逃脱,索性豁出去,拼了! 她双手举过头顶,以两掌托天之势站定,手心蔓延出无数枝桠,密密麻麻、由上至下的将自己包裹其中。那胖墩墩的大怪兽“嗷嗷”嚎着,眨眼间缩水成小猪般大小的肉团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入茧形枝蔓中。 优昙婆罗坚韧无比,幻化出的保护阵固若金汤,昙萝在茧形枝蔓中再施加结界防御术,确保万无一失。 小怪兽可怜兮兮地抱着昙萝脚踝,歪着脖子讨好卖萌地看她。 “喂,混球,你刚刚不还很牛叉么,怎么吃瘪了?”昙萝甩甩脚踝,看着它四脚朝天,露出小肚皮的样子,很想捏捏那肚子上的胖肉。 小怪兽翻身站起,撇脸不看她,虽然它不会言语回击昙萝,但人家也是有尊严滴好么! 数以万计的冰棱随之插在枝蔓缝隙间,虽不会穿透屏障,可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它变形厉害。第一波攻击结束,茧形枝蔓像是只硕大的银色刺猬,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昙萝嘀咕着,既然对方使用水系术法,那她的木系术法对方应该没辙吧。 昙萝默默感应方圆数十里的所有开智草木,能困住对方数息她就能乘机逃脱。 长蛇般的藤蔓迅猛蔓延,从四面八方涌来,纵横交错,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木网。犹如触手般的藤蔓对夫诸兽围困堵截,迅速缠上它的四蹄。不消片刻,夫诸兽便被木网裹成只大粽子悬挂在空中。 “呼,得救了。”昙萝变回双手,拾起斧头往回走。 “嗷呜——”小怪兽飞扑到昙萝身前,用它肉呼呼的大脑袋拱拱她的脖子,还伸出湿哒哒的舌头往她脸上舔去。 “去去,哪来的滚回哪里去!”昙萝抓住小怪兽,右臂划出七百二十度大旋转,将小怪兽呈抛物线扔飞出去。 正文 第十六章 传道授业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 湖面上层层鳞浪随风而起,轻烟浩渺,烟波荡漾着粉妆桃花树。短短桃花临水岸,轻轻柳絮点人衣。桃花树下,辰方烬白衣翩然,望着花间穿梭嬉戏的少女,桃花乱落如红雨,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 少女御风而舞,碧纱翩跹,点落枝头纷纷扬扬漫天桃花雨,少女踏着花瓣飘飞,婉若游龙,翩若惊鸿。 “烬美人,抱抱!”少女飞掠而来,衣袂翻飞舞动。 辰方烬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拥住娉娉袅袅的少女。少女呼吸微乱,莹白如玉的肌肤上透着粉红,清莹秀澈的大眼睛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少女狡黠一笑,嘟起粉唇印上男子白皙无暇的脸庞。 这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辰方烬将少女放下,斜睨着看她:“你这是作甚?” “撒娇啊!我家小弟平时都是这样扑过来讨好我的,你不喜欢?”昙萝奇怪道。 “你家小弟?”辰方烬更奇怪的是她哪来的小弟。 “额,就是混球,我刚捡的灵宠。”昙萝摸摸鼻子道。那小怪兽虽然贪吃点,不过好欺负啊,捏肩捶背、挑水背柴、看门防盗、捉捕口粮,简直就是杀人越货,居家旅行之必备用品。 “烬美人,我这身新衣好看吧。”昙萝穿着自费买来的碧色弟子服,在男子面前翩跹旋转,“明日我就要前往乌竺峰学堂修行,这都多亏了你,我该如何谢你呢?” 对于辰方烬来说,虽然他从不轻易出手相助,可眼下的情况又是他乐于见到的,难得遇到令自己心情愉悦的丫头,既然她说要谢他,那么...... “五天一顿肉,直到乌竺峰结业。”辰方烬云淡风轻地说道。 什么,这家伙简直就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昙萝愤愤地想,五天就做一顿,五年下来那得做多少顿! 翌日,乌竺峰渡缘殿,卿风长老看着两名旁听弟子,大声介绍道:“今日会有两名新弟子加入晟天派修行,这位少女是来自归雁峰的杂役弟子昙萝,旁边这位则是来自三十三重天的龚紫。” “是龚紫哇,当今天帝的表弟,听说还是晚来得子,地位高着呢。”弟子甲说道。 “这么大来头,那跑来咱们这凑啥热闹,好好地做个仙二代多自在。”弟子乙感慨道。 “哎呀,过来了,那少年好俊秀啊,啊,他看到我了!”弟子丙羞涩道,没错这是只女的。 “龚紫,和我一块坐这儿吧。”昙萝自来熟地拉着少年坐到白泽身边。 “好啊!”龚紫笑着时眼睛眯成月牙形,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死树,口水流出来了。”白泽看着昙萝白痴般盯着龚紫傻笑,顿觉刺眼。 “白泽,晚上没点灯看不清你模样,白日一见,你这厮倒是越发貌美如花,唔,个头貌似也高了不少。”昙萝感叹着说。 “......”这死树说话口无遮拦,说话不分场合,她难道想大家都知道,他堂堂神兽大人给这丫头当暖床吗。 容纳了五百名弟子学员的渡缘殿上,卿风长老看到昙萝和龚紫皆已入座,便慢悠悠地说道:“今日我们来了解下六界起源。” 说罢轻拂云袖,大殿顿时陷入黑暗,唯见头顶上漂浮着密如晨星的夜明珠,散发出黄绿、浅蓝、橙红的荧光,犹如苍穹之下的静谧星空,唯美至极。 卿风长老念咒捏诀,大殿正中出现蓝色光轮,隐隐有符文和星宿在光轮中流转。 “这个会发光的圆轮是什么?”昙萝看向静坐一旁的白泽。 “这是法阵盘,包罗了施术者所用的手法形式,昙萝,你能看到这个?”白泽震惊地看着她。 要知道,人通常有天魂、地魂和命魂,修行之人若能修得命运融合,人的天地二魂在外而所见的一切事物,才能得以在人的大脑和天眼中显现出来。 修行之人能用神识感应周边,也正是由于这三魂相生合的原因,而唯有三魂七魄修炼极致,锤炼元神开启天眼后才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法阵盘。 依昙萝自身体质和目前的修行状况来看,若她真的能使用天眼,与生俱来的可能性倒是更大。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法阵盘?”龚紫死盯着下面殿堂中的长老,只见那白胡子老头手势飞快,紧接着,蓝色的球状气流在半空中浮动旋转。这是水系术法,运用水元素幻形出各种四维影像。 浅蓝色的立体景观在长老面前不断转换,倒有点像色彩单调的记录术法。 法阵盘上的影像伴随着卿风长老的叙述开始变化,长老说话总是慢悠悠的调调,无非就是讲了万物起源,世界创建,听得昙萝昏昏欲睡,差点从蒲团上滚落下来。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辽阔的水域中孕育出一颗莲种,经过漫长岁月,长成一株硕大的五叶五色莲,莲花吸收水域中的元气和能量结出莲子。 鸿蒙中,影像幻化的莲花盛开,一位长发神女从莲子中逶迤而出,神女辰歌背生四翼,蛟尾,以灵力化气为实凝聚成鸿蒙圣器晟天斧,并以自身精血养之,赋其器灵。 接下来便是毁灭之神决煞,同样以其精血养之煞魔剑,此剑则在仙魔大战中被神女辰歌所封印。 第三位是创造之神盘古,本命灵宝为盘古幡。第四位则是天道之神戍冉,其本命灵宝耀月弓曾被后羿所得,现下落不明。最后一位是智慧之神姮姬,赋予万物思想和情感,其本命灵宝陨落后被伏羲所得,现辗转于天帝手中。 大殿中的画面再次转化,神女辰歌以晟天斧劈开“鸿蒙之境”进入宇宙虚空,混沌元气化为天地灵气,辰埃能量飞入虚空化为漫天星辰。由于天地灵力和星辰之力分隔遥远,唯将两者相合才能产生逆世神力,而修士所学的术法就是以灵力去联系星辰之力。 五位创世始神进入宇宙后,为了稳定能量不受控制的星辰,创造出五方大神即毕方、据比、天吴、竖亥、烛阴支撑起虚空世界。 神女辰歌创造出六大界面,即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以三十六重天来划分。并以自身元神和精血塑造出麒麟、应龙、火凤、黑蛟、红莲五位神主,来守护其它五界。 盘古则以浊灵之气化为十二祖巫,辅佐五界神主掌管天地自然能量,封为火神、水神、木神等。创世神盘古最后以身化万物,衍生四季交替,生生不息,元神陷入沉睡之中。 正文 第十七章 术法修行 戍冉圣尊制定出天道轮回,以天道约束世间万灵,天地间,除了创世始神是不死不灭的超自然存在,即便是五界神主也不免受天道制约,最终作古羽化。 六界形成后,神女辰歌以息壤捏造出人族、妖族、魔族和飞禽、走兽、鳞甲等兽族,姮姬赋予万灵智慧与情感,从此六界繁衍不息。 而创世始神、五方大神、五界神主和十二祖巫统称为上古真神,他们体内拥有最原始的元气和能量,不需借助任何术法即有开天辟地之能。 若干年后,随着巫族和妖族日益繁盛强大,巫妖争霸,纷纷战火。战争发展到了最后,祖巫们以洪荒第一杀阵“十二都天煞神大阵”对抗妖族东皇帝俊的“周天星斗大阵”。日月惊,山河鸣。最后祖巫和妖族神主消失在这一战...... 巫妖大战后神界衰落,仙界凋零,魔界撅起。神女辰歌命其徒即人界神主、晟天派祖师无尽天尊,在仙、人两界开创修仙门派,以制约平衡天地六界。 各界修仙风气盛行,但妖、魔两界族人入得仙籍后形同草芥、地位低下,远不及仙族后裔。强盛的魔界与仙界协商无果,遂联盟毁灭之神对抗仙界,不死不休。毁灭之神决煞盗取了“鸿蒙之境”炼化的混元珠,欲与天地共亡,被辰歌圣尊阻止,并封印其真神之力。决煞的神身则被封于煞魔剑,永埋须弥山。 天帝欲乘妖魔两界重创之际兼并天下,俘获魔尊颜泊于神界断龙台服诛,辰歌圣尊以魔尊不可亡,六界需共存制约为由,将魔尊颜泊救下...... “传闻辰歌圣尊其实是与魔尊殉情了。”龚紫突然凑过来小声嘀咕道。 “啥?”昙萝昏昏沉沉中听到某个爆炸性奇闻。 “当日魔尊颜泊被推下断龙台后,神女辰歌也跟着跳了下去。随后辰歌圣尊自毁神身,而魔尊也不知所踪。”龚紫说道。 “为何,那个辰歌不是很厉害吗,干嘛想不开,她想做啥谁还能拦得的住。”昙萝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如果辰歌真的喜欢魔尊,以她之力救回魔尊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那两人消失地无隐无踪,估计是躲在何处逍遥自在,毕竟辰歌圣尊是不死不灭的创世神,她要是不想被人寻到,哪怕是寻遍六界都无法发现她的踪迹。”龚紫继续说道,“但自打那天之后,我表哥变得萎靡不振,不是我乱猜啊,他准是喜欢那辰歌,貌似他将大半个仙界搬往神界就是为了见她。而圣尊准是烦死我表哥,才选择消失避而不见的,嗯,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你表哥是谁?”昙萝被绕糊涂了,话说龚紫我和你很熟吗,我怎么知道你表哥是谁。 “啊,这你都不知道,天帝昊珺就是我表哥。”龚紫看怪物似地瞅着昙萝。 “这个我们应该知道吗?”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泽突然接话,他早就看这个自大的傻小子不爽了。 见对方一脸敌意的瞪着自己,龚紫十分识趣地闭嘴不言。 翌日清晨,阳光拨开云层,赤链峰练武场上,五百名弟子两人一组进行咒语特训。 “龚紫哥,我和你一组吧。”昙萝拍着少年肩膀邀请道。 “你这丫头,什么公子哥。”龚紫好笑地看着昙萝,这丫头大大咧咧的倒是好相处,“丫头,你多大啊,让我猜猜,唔,十三仙龄是吧。” “什么十三,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老娘三千来岁了,小子你呢?”昙萝琢磨着既然是仙家子弟,少说也上万了吧。 “我才十七仙龄......” “什么!”昙萝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这厮好嫩啊。 其实是昙萝好老,撇开白泽不说,你是新弟子中最老的姑娘好不。 受打击后的昙萝自我安慰,年龄大也没啥不好,起码受尊重是吧。不过,这里貌似、好像是以资历和修为为尊,像她这种超龄小虾米是最最最低端阶层。 不过,对于从不将烦心事放心上的老丫头来说,她很快就走出阴霾进入修行状态。 咒语诵法,分有二种。一为朗诵,如镇压请召等。一为默诵,如敕神役鬼等。诵咒姿势宜行察定方向,然后屏息,端正,头微低,目下睫,手下垂,足作八字形,然后迅速疾高诵。无论其咒之长短,字句之多少,要以一气诵完一遍为要。 咒语诵念配合体内灵力运转,成功者手掌会溢出微光。通俗的说,咒语就是联系神明借用星辰之力的语言,捏诀则是借用成功后施放术法的手段。 “五雷猛将,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以大指掐无名指根部,其余四个手指握拳,捏五雷诀,手指有紫光溢出说明施术成功。 昙萝面前出现两尺左右圆径的法阵盘,随着诵念咒语的进行,若干个符文显现在紫色圆盘外环,符文呈圆形排列旋转,而掐完五雷诀目,九宫八卦图闪现于圆盘次环,最内环看上去像是赤链峰缩影图,分为暗部和亮部,亮部正是昙萝施术的攻击范围。 天空乌云低沉,雷声隆隆,黑云边缘不断有电光闪动。 “快看天上,是谁引来的雷云?”练武场上弟子们纷纷仰头望天,云层翻滚,一道手腕粗细的紫色闪电裂空而下,直直劈在十里外的岩石上,伴随“轰隆”之声,只觉地表晃动,尘土飞扬,黑色巨岩应声而裂。 片刻后,雷云散去,天空又恢复湛蓝之色。 “想不到五雷术威力如此巨大,难怪被列为中阶术法之一。”昙萝看着自己右手上的微光散去。 据《晟天符经·术法诀谱》所记载,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诀目是由诀文构成,诀文是掌指上的某一固定部位,象征北斗星、九宫八卦等,通过诀文,在手上形成了一个浓缩的宇宙图景。 简单的诀目只掐一个诀文,复杂的诀目则要同时或依次捏多个诀文,甚至双手并用。 捏诀是修行之人,以自身灵力与宇宙中的星辰之力相联系,从而产生逆天神力。 正文 第十八章 初次对决 “这不是丑蛤蟆吗,变化这么大,我都认不出来了。”卿风门下大弟子汶翰仙候,不知何时出现在昙萝身后,看到昙萝翩然转身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不屑地转头望向别处,“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将朱雀台上的飞剑都分发下去!” 昙萝转身便看到一抹修长玉脖,明晃晃的闪现眼前,再看那四十五度角,扭头望天的下巴:“呦,这不是天鹅兄吗,还要多谢您老栽培,我才有机会来这儿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啊。” 昙萝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可谓是咬牙切齿,要不是这讨厌的死天鹅,她至于每日回去做苦役吗! “大家都过来领佩剑啦。”昙萝大声吆喝。 “我说的是让你分发下去,不是让你叫别人过来领剑,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汶翰仙候面带愠色。 “你!” 昙萝不敢发作,唯有认命地抱着佩剑走来,在经过汶翰身旁时,脚下被绊了一下,“哎呀”一声摔在地上,怀里的佩剑落了满地。 “蠢货,这些佩剑乃玄冥铁匠所造,是上好灵器,你恶意破坏实乃何意?”汶翰仙候咄咄逼人地问道。 “意你个头,我是强了你老母,还是挖了你家祖坟,你何故如此坑我!我乃佛门圣物,三千多年的优昙婆罗,你如此摔我,实乃何意?”昙萝气的七窍生烟,抡起拳头就豁出去,“我看你就是欠拍!” 一语不合即刻动手,殊不知汶翰仙候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丫头只长年轮不长脑子,他在晟天派师承卿风长老门下,是最有希望继承长老衣钵的,年仅八百余岁就成功跃升仙籍,却被这形同蝼蚁的小丫头片子次次挑衅,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不懂尊卑是何物,今日得好好给她上堂课。 昙萝见那汶翰轻抬左手,以拇指掐无名指第三节。 昙萝不知那呆鹅要如何对付她,不过见他胸前法阵盘呈金色,隐隐有符文闪现。这家伙想用金刃术对付自己,看穿对方意图后,昙萝左手捏诀,数十个火球术随手甩出去,先发制人再说! 汶翰正打算使用金刃术给对方一点教训,没想到术法刚刚生效,便被她的火球术给逼退。遂再次捏诀,用四系术法,施土墙术将对手围困于内,再用火球围堵,风刃透过火球伏袭之,最后用木系缚仙术将对手捉拿。此番略施教训,也好让那丫头服软。 昙萝见汶翰手指动的飞快,双手光芒大作,胸前结出的法阵盘变化不断,最终竟呈八卦之势。她定定地看着法阵盘,先是土墙术,随后还有火系、风系、木系术法,这呆鹅竟是五系同修! 看来,他是想先围困自己,慢慢折磨一番再把她捆成大闸蟹,难道自己就要乖乖站在这里束手就擒吗,做梦! 在土墙拔地而起的一瞬,昙萝跃上半空,同时单手捏御剑诀,招来落在地上的飞剑,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抛下发髻上的木簪,仅凭意念便让木簪生出无数藤条。 汶翰没料到那丫头如此灵敏,似看破他想法般,在对手发动攻击前准时逃离。他欲追击,忽觉双腿一沉,但见无数根手腕粗壮的藤条,不知何时将自己牢牢束缚。他将金刃术凝于掌间挥手便砍,那诡异的藤条似有生命般迅猛缠上他手腕,一眨眼间,只剩下头部尚且露在藤条外面,全身竟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汶翰惊讶道,他分明有分出神识去感应昙萝的动向,那丫头根本没有捏诀,难道是......昙萝是木族,以念力驱使木系术法是她的本能,根本不用耗费灵力,是他大意了! 附近那么多弟子看着他,汶翰怒由心生,心念一动,祭出自己的仙剑“熠锋”。 熠锋脱鞘而出,凌厉的剑气冲上云霄,剑光如虹,朔风砭骨,树藤瞬间化为灰烬流逝于风中。灼灼剑气将众人连连逼退,只觉寒气扑面,风如利刃,空中飘散着细弱的红丝,落叶残败尽碎,衣物上出现道道划痕。 “是剑气化实,大家快结界护体!”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弟子们纷纷施术。 汶翰仙候立于祥云之上,气定悠闲地轻抚剑身:“既然今日练习的是诀目,那做师兄的也应好好教导下晚辈,丑蛤蟆,你说是不?” 汶翰收回仙剑,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昙萝见他表情严肃,全然不复先前的散漫之态,而他胸前初具雏形的法阵盘倒是从未见过的模样,八卦形法阵盘内,三十六个星宿飞速排列变换。 话说她修行半载以来,咒语和掐诀才低阶水平,中阶术法也只了解过少许,而御剑更不用说,这两天勉强能站上飞剑,要想凌空飞翔还早着呢。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白泽冷然旁观这边的斗法,那死树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站在剑上发呆。 “仙候,不过是教导师妹而已,不必用到‘天罡伏龙诀’吧。”白泽不知何时出现在汶翰身后,释放出强大的神兽威压,让汶翰有如泰山压顶,冷汗涔涔。 “就是,萝萝天性纯然,无意中冒犯汶翰仙候,还望海涵。”龚紫颤悠悠地站在祥云上,强装镇定,没办法,谁叫他恐高啊。 汶翰仙候无意得罪这两位,一位是祖师关门弟子的最佳候选人,一位是天帝的表弟。明面上,还是要以此两人为尊才是,至于暗里...... “龚紫仙候误会了,我不过是看那弟子悟性不错,但心高气傲,身为杂役弟子不司其职,特教导一二而已。”汶翰仙候垂眸毕恭毕敬地说道。 昙萝见那呆鹅态度谦恭,全无平日里嚣张气焰之态,汗毛倒竖,差点从飞剑上掉落下来。 “好说好说。”龚紫眯眼笑道,露出浅浅的梨涡。 “今日晨练就到此散了,大家领完飞剑,明日继续练习。”汶翰看向兀自落回地面的昙萝,“丑蛤蟆,还不派剑下去!” “哦......” 正文 第十九章 制胜之法 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昙萝在晟天派混过三个年头,即将迎来残酷激烈的同门大考,每每想到此,恁是茶饭不思,睡不安稳,竟有奔赴刑场之感,横竖都是死,只求别赶尽杀绝,好歹能进入前五十,再拜个好说话的师傅。 辰方烬轻拈竹叶,指尖微光闪烁,青青竹叶滑落指缝,落地化为碧色贵妃椅。 他侧卧椅上,半阖着眼眸,鸦羽似的长睫在眼睑上投下扇形阴影。空手一翻,掌心出现琉璃晕彩壶,隐隐可见酒壶内荡漾熏香的陈年花酿。他自酌自饮,惬意地看着竹林中羽衣蹁跹、动如脱兔的少女。 少女步履轻盈,配合脚上动作,掌心处斧头飞速旋转,左手捏御器诀,斧头破空而出,所到处青竹破裂,竹叶漫天纷飞,扬扬洒洒。 一道青光划过,笔直撞向半空中回旋的斧头,竟是少女两手捏诀,同时御使飞剑和柴斧。 斧头看似杂乱无章,却招招狠绝果断,简单的劈、砍、抹几个动作,连番组合层出不穷,出奇制胜。而木制斧柄随着少女心念随意变体,或化为攻击性锐器,或化为捆绑性藤条。御器术与化物术被她用的淋漓尽致,令辰方烬颇感欣慰。 凌空飞驰的青光形若飘虹,动若游龙,招式迅疾的肉眼难以捕捉。 这青光正是弟子配用的飞剑剑气,材质远胜过柴斧,驾驭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使用的招式也是弟子们习过的晟天剑术,第五式“踏雪无痕”,讲究的是剑似行蛇、气势连贯,乃行剑之术,只见剑气流光不识剑招。鉴于攻击力略显不足,需与第六式“移山倒海”虚实相合。 “哎——”昙萝仰天长叹,收势召回飞剑和斧头走出竹林,兀自爬上贵妃椅,挂在辰方烬身上说道,“烬美人,你觉得我能进入前五十吗?” 辰方烬对昙萝的这些举动见怪不怪,只当她是晚辈的亲昵撒娇,掌心抚上少女额头轻拭香汗,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淡笑道:“你很想留下来?” “那当然,我身为草木无亲无伴,在这里好不容易遇上真心对自己好的人,离开这里,我什么都不是。” “你身为杂役弟子,即便落选也是回归雁峰。”辰方烬如是说道,原以为这丫头拼命练习,只是为了拜上师傅出人头地,竟然是这种理由。 “唔,真的吗,那我岂不是不用走了。”昙萝一扫阴霾,这不就意味着自己能继续好吃好喝,糊混下去了。 “即便这样,也不能输的太惨是不,虽说我树皮够厚,可失节是小,失面子才不好,怎么说我也是归雁峰有史以来第一个能进入学堂的。” “......”昙萝姑娘,你知道何为失节吗? “烬美人,怎么说你也是前辈,关于考核的细节你应该挺清楚吧。”昙萝道出一直以来的困惑,“你看大家都用晟天剑术比试,无非就是看谁掌握得更为娴熟,这样岂不是很没谱?比如当我使出第五式,对手就会用第六式克制我,我的动向对手了如指掌,根本就很难取胜。” “晟天剑术,考核的是弟子对本套剑术能内外贯通,熟练掌握。它不仅是要求出手、路线、部位要准确,而且要求在霎时突变间准确无误、运用自如。晟天剑术前七式可分为势剑、行剑、绵剑和醉剑,后三式则为剑阵,分为星罗剑阵、五行困神阵、七星索魂阵。”辰方烬起身看她,“晟天剑术第八式你掌握没有?” “没,我们只精练前七式,第八式据说要元婴以上修为才能掌握。”昙萝从贵妃椅上跳下,话说她连金丹都没结,能学好前七式还是日夜苦练的结果,“第八式‘星罗剑阵'需同御三把仙剑,目前我能同御两把,尚未习得此式。” “如此说来你还未曾练过,我现在就传授你晟天剑第十式。”辰方烬负手看她,云淡风轻地说道。 昙萝痴呆了,她没听错吧,第十式“七星索魂阵”?她连第八式都不会,开什么六界玩笑。 辰方烬不予理会昙萝震惊的神情,只是微抬右手,掌心处金光灼灼直入云霄,浑厚凝练的灵力聚于掌心,一柄长约四尺,剑身赤金呈透明状,隐有鳞状暗纹,看不出材质属性的神剑横空出世。 挥动间,如龙吟咆哮,携雷霆之势。如此神剑竟是以自身灵力所化,昙萝知道当灵力精纯至极致可以幻化虚形,但那些均没有实体,失去施术者的灵力供给就会消散。而这把神剑精美绝伦,与真剑相比毫无分别,握于手中也是极有质感。 辰方烬轻挥手腕,剑气如虹,金芒闪烁,耀眼锃光。那神剑如破天而出,狂龙出渊,空中云层翻涌,金霞万丈有如神佛降临。 迫于骇人摄魂的剑气,昙萝躲在辰方烬身后,眯眼望天,唯见那堪比骄阳的神剑悬于半空,与六把剑气所化的影剑呈北斗七星之势。 仙界武器分为法器,宝器,灵器,仙器,神器和圣器。昙萝记得《洪荒记事》中提过,圣器为创世始神之物,具统御万法奥义之功、开辟天地寰宇之能。圣器之下便是神器,可这用自身灵力所化,实力堪比神器的,昙萝还是第一次见识,这辰方烬的实力果然剽悍。 在晟天派,弟子配用的飞剑属于灵器范畴,其剑气不足以化出影剑,如果用来布“七星索魂阵”,那得祭出七把飞剑方可。倘若有仙剑甚至神剑,化出十把威力相当的影剑自不在话下。 辰方烬指尖微动,一把实剑和六把影剑变换排列。他掌心灵力旋转,隔空拍向昙萝,一道金芒射入对方眉心。 “这是第十式的剑阵图,我现在演示于你。” 昙萝神识扫向剑阵图,秀眉微蹙:“这么复杂,看懂都难。” 对于昙萝的抱怨辰方烬依旧无视,唯道:“这你不必担心,剑阵之难,难于修士神识不够强大,难以同时驾驭七把飞剑,你既有‘迴生瞳’,神识自是过人。” “什么是迴生瞳?”昙萝完全听不懂对方所指。 “迴生瞳乃天眼中的一种,防御力至强,能察人所不察,甚至突破仙界禁制,对你来说自保足以。”辰方烬不想为此多作解释,异瞳之人实属罕见,既出世,惹纷争。 “此剑阵我只演示一遍,回头自己练习,悟之必克敌。”辰方烬轻阖双目,仅凭神识操控天上飞剑,七剑覆盖之域,雾气磅礴,山崩地裂...... 正文 第二十章 调戏仙人 昙萝站在飞剑上,望着脚下已是满目疮痍,地貌毁坏之严重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景致。 “这也太张扬了吧。”如果用此剑阵对付同门大比,那岂不屌翻天了,望着辰方烬悠然自得,小酌慢饮的模样,昙萝不禁感慨道。 “你在喝啥,好香啊,让我也尝尝。”昙萝扑过去,伸出手臂就欲夺那琉璃晕彩壶。 “这酒喝不得,你肉体凡胎一饮即醉。”辰方烬瞧那少女如讨糖吃的小孩儿,向来冷若冰霜的俊颜不经意间莞尔而笑。 “醉就醉吧,给我尝一下。”昙萝急地上蹿下跳,越是看辰方烬藏着掖着的模样不由恼火,“老狼不发威当我是汪汪。”说着便伸出狼爪在他腰间挠痒,乘对方扭腰闪躲之际再伸手夺去。 “哈哈,到手了。”昙萝仰起脖子咕咚就是一大口,“嗯,灵气精纯,口齿生香,醇馥幽郁,不错不错。烬美人,这是何酒,好喝好喝!” “这是佛见笑,乃七千年佛陀莲酿制,神仙七杯即醉,以你如今的修为恐怕一杯就......” “啊,你说啥,烬美人,怎么你嘴巴长到眼睛上去了,太逗了。”昙萝迷糊着眼,晃晃悠悠,“唔,这个粉蒸糯米团子好香啊。”昙萝一口咬上辰方烬的下巴,“还有这颗黑葡萄也不错。”说罢又朝他的眼眸咬去。 辰方烬面对醉醺醺的昙萝束手无策,扶着她软弱无力的身子偏头躲开,“昙萝,你醉了,我带你回去。” “我才喝了两口......怎么会醉......你太瞧不起我了......唔,这酒还剩最后一口了......我,我给你留着啊。” 辰方烬听她语不成句不作理会,忽觉唇上一软,酒香伴随着芬芳从少女的檀口中哺来。他正要开口训斥,一条软绵温润之物钻进他口中,香醇花酿融合清甜花蜜,缓缓淌入舌间,甘美醇和,细腻绵柔。 小舌贪婪地搅着花酿,似不满对方呆怔地反应,又竭力在他口中逗弄着对方的舌尖。花酿从他口中溢出,一路流淌下来没于衣领之中。 辰方烬见她抽出小舌,在下巴处吮吸一阵,又顺着脖颈滑下。他觉得浑身的气力仿佛被抽走,双手搭在少女肩上,却并没将她推开,懵懂无措间,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是醉了。 少女的小舌在他如瓷的雪肤上嬉戏游走,追逐着流淌而下的花酿。辰方烬只觉身前微凉,低头却见一双青葱玉指,奋力地将自己的衣襟扒开。少女像是看到什么宝贝,黑眸熠熠生辉,小脑袋不住地往他怀里乱拱。 “唔——”姿容胜雪的玉颜上此刻透着潮红,隐忍的眉眼中透着迷茫、无措。 少女趴在他怀中轻轻啃咬,似品尝滋味般又用小舌描绘。 辰方烬思维涣散,恍惚中,看到记忆深处的圣洁身形缓缓走来,无悲无喜的眉目中无欲无求,无情无恨。 “师傅,这瓶‘佛见笑’你不喜欢吗?”男子修竹般的高大身影立于桌旁。 “为师不喜。”女子看着窗外花自飘零水自流,神色清浅,“烬,如今仙界凋零,为师命你下界开创修仙宗门,教凡人逆天修行之术......” “师傅,我......”满腹悲恸化为一声长叹消散于风中。 少女的柔荑在男子身上缓缓抚摸,从后背触碰至身前,所到之处如火焰炙热燃烧。 辰方烬浑身一震,混沌的灵台中如闷雷响起,他垂眸看向怀中作恶的少女,道不出何种情愫,只捏住那只不老实的皓腕自衣衫中拔出,他闷哼一声,默念清心咒静心除欲。 昙萝手中失了好玩之物,撇撇嘴欲再次扑来,辰方烬无奈叹气,云袖拂过,少女软软倒入他怀中。 翌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撒向通铺上,昙萝睁开眼眸呆愣愣地看了半晌,才恍然记起,这里不就是曾经住过的杂役弟子房舍? 昙萝犹记得昨日,抢到了烬美人当宝贝稀罕的花酿,貌似才喝了两口,后来怎么着,唔,不记得了。 她推开窗棂瞅瞅外面的日头,太阳都老高老高了,今日晨练看来得挨训了。 就在赤链峰练武场,弟子们正在对练晟天剑术。龚紫躺在树丫上揪着花瓣,口中念念有词分外严肃:“来......不来......来......不来!” “怎么又是不来,那臭丫头丢我一人在这,回头看我怎么收拾她!”龚紫辣手摧花,殊不知这花只生六瓣,照他这么个折腾,怎么念叨都是同一个结果。 “萝萝,你来了,唔,我好想你。”龚紫见昙萝溜进练武场,华丽丽地扑上去。 “嘘,低调点。”昙萝拉过龚紫猫腰钻进人堆,“昨夜喝高了,让你久等了啊。” “没事,为了你等再久我都愿意。”龚紫小媳妇样晃着昙萝臂弯。 昙萝对他这副模样见怪不怪,他这人不管对谁都这样,即便对方是只大男银。想起上次他对暮烨师兄撒娇,昙萝就汗毛倒竖,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萝萝,明日炼丹的灵植你准备的如何?”龚紫御剑刺去,神色凝重认真,说出口的话却是软绵绵甜腻腻,好诡异。 “糟了,我忘了这回事。龚紫哥,待会我提前开溜去寻灵植,你自给儿再练练哈。”昙萝现在不需每日食用五谷,可以趁午休的空档,溜到须弥山去寻找灵植。 “我不,你去我也去,休想再丢我一人空虚寂寞。”龚紫不依不饶。 “我说龚紫哥,你我同为旁听弟子,你可是公子哥的待遇,住的用的都是高档货,这也就算了,凭啥我是自给自足,你这混球吃喝拉撒都是门派免费提供!”昙萝怒了,这厮整天腻歪她,当自己和他一样空闲。 “还不是因为这些修仙门派的经费开销,都是由我表哥赞助,而且这里的一草一木,土地空间使用权限,都是经过我家批准。”龚紫道出事实,晴空一声霹雳,昙萝愣在当场,这么说来龚紫是这里的债主他弟? “萝萝,仙师走了,咱们快溜。”龚紫捏诀,率先跳上祥云。 “死树,你才来又要溜,就你这样还想进前五十,自不量力!”白泽恶灵般如影随形,利用一切机会打击她,挫败她。 “那你呢,你不也在溜。”昙萝见白泽兀自踏上云端。 “仙师陪我对练,今日他有事先走了。再说本大人又不用参加同门大比,不像某人实力不足又不思进取。” “你不用参加比试?”昙萝惊讶道。 “那当然,本大人要是参加这种低级考核,你觉得你们有何胜算?那第一的名次本是为我保留,祖师早就内定本大人为他的关门弟子,你还是好好担心下你自己吧。” “龚紫哥,你听到没,他居然不用参加考核,这什么世道?”昙萝欲哭无泪,愤愤地说道。 “这有什么呀,哥哥我也不用参加考核哦。”龚紫笑眯眯地说。 两云一剑在空中掠过,昙萝倍受打击后重振精神,探头望向脚下的仙界美景叹道:“神仙就是不一样,可以腾云驾雾,还能躺在云上睡大觉。哪像我,踩着两指宽的飞剑小心翼翼,还挂着这两只发面馒头,又大又重不说,低头不见脚在哪,要是这一不小心踩空飞剑,掉了下去,那可如何是好?” 龚紫盯着昙萝身上的高耸挺翘看了半晌,极为同意地点头:“确实麻烦,你不妨将飞剑变大些。” 昙萝试着将飞剑变大数倍,虽说娇小的女子脚踏巨形飞剑有碍美观,不过很拉风有木有。 “让我站上去试试。”龚紫自说自话地跳上飞剑,从昙萝身后搂住她的柔软纤腰,“原来站在飞剑上是这种感觉。” 白泽见龚紫厚颜无耻地轻薄昙萝,那蠢丫头居然半点觉悟都没,要是自己不在这儿,指不定那龚紫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 “死树,我累了,借你飞剑一用。”白泽兀自跳上飞剑,挤在昙萝和龚紫之间,嗯,心里舒坦了。 三人一剑晃悠悠地飞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须弥山水云涧,他们此次炼丹的主要材料在这附近都能寻到。 幽涧草是本次炼制疗伤圣药“凝血丹”的主要灵植,具凝血、造血之功效,一般生长在山林溪涧边,红紫色,高约一尺半。 “萝萝,那棵就是幽涧草,我去帮你采来。”龚紫握着飞剑走到溪涧乱石边,用方帕包住左手才挥剑砍去。 幽涧草虽有疗伤奇效,其茎干处却有微毒粉末,沾惹上会奇痒无比,难以忍受,需用凉水洗净晒干备用。 “喏,萝萝,接住!”龚紫采好幽涧草也不递过去,而是凌空抛向昙萝。 昙萝看着迎面而来的幽涧草,下意识地用手去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中招,这个龚紫好生顽劣,竟是故意让她出丑,殊不知有句话叫做“最毒妇人心”。 昙萝虚步一晃,忍着指尖的奇痒,将幽涧草放入龚紫衣领中。见白泽只是静坐一旁,不屑看她幼稚之举,干脆一不作二不休,转身扑入他怀中,将幽涧草往他脖间扫去。 “死树,你干嘛!”白泽跳起来,脖子火辣辣的痒,实在太难受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少年心思 昙萝捧腹大笑,她从未见过白泽上蹿下跳地模样,那粉末会随着动作飘落到身体其他部位,白泽觉得脖颈之下亦是痒的难受。 “萝萝,你欺负我!”龚紫猝不及防被昙萝偷袭,遂拾起落在一旁的幽涧草,整株塞入昙萝衣内。 “啊,痒死我了,受不了啦!”昙萝飞奔到溪边,一头扎入水中。溪水很浅,最深不过锁骨之处,她借着乱石遮掩脱掉衣物,悠哉地泡起澡来。 “萝萝,我来陪你洗澡澡。”龚紫作势要跑被白泽一把拦住。 “你身上那么点痒粉用清洁术即可。”白泽鄙夷看他,这龚紫怎么和昙萝一般毫无羞耻之心、男女之妨。 一炷香过后。 “白泽,萝萝怎么去了那么久?”龚紫蹲在地上画圈圈。 “女人洗澡都很久的......” 又一炷香过后。 “白泽,萝萝怎么还没好?”龚紫趴在地上画圈圈。 “女人洗澡都要这么久......”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龚紫站起来望向溪边。 “龚紫你站住!”白泽喝道。万一这家伙跑过去,正好撞见那死树衣衫不整的模样,光想想都火大,“本大人亲自过去查看,你就老实在这待着。”白泽走向溪边,仍有些不放心地在龚紫身上用上定身术。 山色葱笼入胜境,空谷低回溪流声。溪水清澈透明,汩汩潺潺,白泽远远地看见溪水上,乌发漂浮如浓墨晕染,臂如嫩藕浮于水面,玲珑曼妙的身姿倾斜悬浮于水中,毫无生气,纹丝不动。 白泽惊慌失措地飞向溪涧,将溺水的少女抱入怀中,从她在水中倾斜悬浮的状态看来,应是刚溺水不久。 “昙萝,你醒醒!”少女双目紧闭,已然没有生气,肌肤冰凉,脉息微弱。 白泽看向少女水润柔软的樱唇,当务之急只有渡灵气给她。白泽俯身微侧,缓缓低头...... “咳咳,咳,咳......”昙萝猛然咳嗽不停,呼吸凌乱。 就在唇瓣相触的瞬间,白泽恰触碰到那抹柔软,却冷不防被咳嗽声打断,白泽看着怀中少女因咳嗽而涨红的小脸,既尴尬又担忧。 白泽一手抚于少女腰侧,细腻柔韧,脂凝暗香。日夕相处甚久,白泽未曾料过会见到她不着寸缕的模样,还是在这种对方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见少女眼皮微颤,似要醒来,白泽尴尬扭头冷哼道:“这么浅的水都能让修士溺水,你还真是空前绝后了。” “什么呀,我本来泡的好好地,不知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全身乏力,灵力也提不起来,现在身子都软着呢。”昙萝声音沙哑,颤悠悠地站起来,“不过我当时立刻闭气了,才没你想的那么傻。” “既然没事了,就穿好衣服随我回去。”白泽飞上岸边,施术弄干衣物。 “诶,别那么快走啊,我都说了没力气了。”昙萝慢慢趟着溪水上岸。 “别说你还要本大人伺候你穿衣。”白泽望向一边,神识却时时注意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那倒不必了,待会你扶我回去可好?”昙萝弱弱问道,那少年脸色太恐怖了。 “麻烦!”白泽一脸嫌弃。 “那我找龚紫哥帮我,谁稀罕你啊。”那白泽爱理不理的,一点互帮互助的自觉性都没,太没有团结友爱的觉悟了。 “聒噪!”白泽冲到少女身前,将她扛上肩头。 昙萝被白泽扛在肩上,唤上乱石中俨然一副“望夫石”模样的龚紫返回晟天派。 随着同门大比的临近,赤链峰练武场上,五百名弟子正在勤学苦练。 由于白泽水平出众,偶尔会有师兄过来陪练教导,此时与白泽一组的,正是祖师爷门下弟子暮烨。 暮烨虽在众多弟子中地位尊崇,资历甚高,但为人跌宕风流,潇洒放逸,在师兄中是最好相处说话的。 休息时分,暮烨慵懒肆意地靠卧在绿荫上,半阖着眼帘,青色的纱衣随风飘舞,似碧海微波、缥缈轻烟。白泽走过去坐于身侧,看着天边的飞阁高殿、玉楼金阙,思绪渐行渐远。 “烨煜师兄,你平时会有那种反应吗?”白泽垂下头,颊边发丝遮掩住他此刻的表情。 “哦,你说的是哪种反应?”暮烨坏笑着凑过去,见少年的脸颊渐渐泛红。 “就是除了晨起外,平常的时候也会有的反应,特别是入睡后。”白泽艰难地将话说完,两个大男人说这个太尴尬了。 “那就是想女人了呗。”暮烨若有所悟地看着白泽,“师弟啊师弟,你也岁数不小,这种事很正常,是个男人就会有这种想法,不过既然选择了修仙这条路,就要道心坚定,摒弃杂念,方能顺利熬过九重雷劫。待入得仙籍,到时大把的仙女供你挑选。” “唔,差点忘了,白泽师弟你可是上古神兽,不必历经雷劫之苦,那你还犹豫什么,是门派内的女弟子还是之前的老相好?快给我说说,到底是谁啊!虽说有的门派允许找双修道侣,但我那个古板师傅就是刚愎自用,他自己开不了荤,也让别人讨不到好。”暮烨怏怏地说道。 经师兄这么一说,白泽联想到最近的感觉,怎么可能会是想女人了。 虽说,平日里也时常会有女弟子缠着自己,讨教修行武艺,但那些女弟子长得啥模样他都没印象,他也不想理会她们,只觉得那些女人甚是麻烦聒噪。不是想女人的话,那会是想谁? 白泽脑海里突然出现昙萝的面容,怎么可能会是她呢,虽然近来看到她的一颦一笑会血脉偾张,情绪异常。但他并非认为,自己被yuwang困扰是因她而起,在他潜意识里,昙萝压根就不属于女人这类范畴好不。他只是觉得此事理不清楚容易滋生心魔,甚至最终引来魔火焚心劫。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铺洒在地上。白泽看着身旁熟睡中的娇颜,想起白天暮烨师兄所说的话,真的是想女人了么,会是她吗? 白泽从未想过,自己会对那棵死树有什么逾越的想法,曾经对于她的亲昵,只当做孤独时需要温暖和陪伴,他也只当那丫头是个甩不开的负担。但随着朝夕相处,日夜同塌而眠,从最初地抗拒嫌弃,到不知何时有了拥她入眠的习惯。 少女身上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与吸引,虽不想承认,却又没法否认,自己有想要亲近她,触碰她的冲动。 白泽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轻易沦陷,同时也不允许他逃避自己的内心,既然接受了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就应该遵从本能,面对这不敢言说的感情。他内心挣扎许久,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段只能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思,既然不能共同承担,就让他自己一个人沦陷也好。 白泽在少女身上施加了昏睡术,少女呼吸绵长,眉目舒坦,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白泽的眼神迷离闪烁,他想轻抚少女的每一处柔嫩,窥视少女的每一处美好。 犹豫许久,他解开少女腰间的衣带,丝滑的衣物随即散开,露出少女的莹白娇躯以及不盈一握的腰肢...... 天色微亮,昙萝睁开眼眸,恰好迎上一对灼热的视线,她没眼花吧,白泽这厮居然会用温柔宠溺地眼神看她?唔,定是还没睡醒。 “死树,醒了就起来,除了吃就是睡,你还会做什么!” 白泽依旧是那副嚣张地态度,柔情什么的果然是看错了。 “白泽,你发情期到了,脾气好火爆,像是吃了鞭炮噼里啪啦爆个不停。”昙萝支着脑袋,慵懒地卧在塌上,“这里好奇怪啊,我这两只馒头今日怎么如此酸肿,还红红的。” 白泽见昙萝毫不顾忌地挑开衣领用手揉弄,不行,这画面太香艳了。 “白泽,你跑那么快干嘛,等一下。”昙萝跳下地,打开衣柜,在里面摸索一番取出花布包裹,将里面的物什递给白泽说道,“这个是绣工习作,送给你了。” 随着同门大比即将到来,杂役那些活儿都丢给混球搞定,可这女红刺绣还是得自己亲自上阵,好在掌事师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为难过自己。 白泽见她从包裹中取出一只香囊,绣工粗糙,造型恶俗,五色斑斓,可谓之惨不忍睹。他接过捻于手中,连这布料也是极为破败,像是从她穿烂的衣物上裁下,磨破的洞口处依稀可见干花香料。 白泽不喜这种零碎小物,没有放入怀中,只是握于手中眉头微蹙。 “怎么,还嫌弃不成,这只香囊我可是绣了十日。”昙萝说道。 就这小指长的纹样竟还如此废功夫,白泽不疑有他,脸色好看不少,对方既然送香囊于自己,肯定是少女情怀不好言说。想到此,白泽更是喜上眉梢:“怎会,这里面放的是荼蘼吧,香味不错,本大人甚是满意。还有这纹样,是想绣鸳鸯戏水吗,寓意不错。”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昙萝赠礼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鸳鸯了,这分明就是鸭子好不。”昙萝用近乎看白痴的眼神藐视他。 “你那块锦帕是什么?”白泽不想好好地气氛被死树破坏,遂转移话题。 “哦,这个是我打算送给龚紫哥的,上次去水云涧采灵植时,他的方帕弄丢了。”昙萝不以为然地说道,甚至将锦帕展开示于他面前,“好看吧,因为这个比较大,所以绣了鲤鱼戏莲的纹样。” “诶,白娘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难道你喜欢这个?其实那只香囊我本是打算送给龚紫哥,这锦帕才是给你的,要不再跟你换换?”昙萝继续作死地说道。 “难看死了!”白泽一把抢过锦帕,揣进怀里瞬移离去,他才不想死树送东西给其他男人,这丫头实在太没心没肺了,什么都不懂! 昙萝见白泽无缘无故乱发脾气也懒去追问,从灵兽袋中将混球唤出来。 话说自上次小怪兽死缠烂地打跟定她后,考虑到无人认领的高阶灵兽若被门派发现,会充公关进灵兽阁,思量再三,她试着和小怪兽契约,没想还真成了,从此她也荣升为有小弟跟班的大人物了。 有小弟好啊,有个听话的小弟那更是极好。 特别是近来她私下在练习晟天剑术第十式,于是杂役事务也被混球光荣接任。像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昙萝都是偷偷进行,除了那一日不巧被人撞到外。 犹记得那日风和日丽,岁月静好。申时左右,昙萝从渡缘殿回来便飞往归雁峰,她在结界中练习剑阵,混球就在附近林子里劈木削柴。 而作为昙萝的狐朋狗友,龚紫一旦发现有什么新鲜好玩的,都喜欢拿来和她分享,谁叫这两人臭味相投呢。 话说那日,龚紫满心欢喜地跑来找昙萝,忽然看到什么,眉开眼笑地脸上顿时失色,他居然在归雁峰发现凶兽饕餮。只见那饕餮凶恶无比,矮肥挫的身子在林间来回穿梭,血盆大口对准两人环抱的树干就是一口咬断,然后利爪扬起,“唰唰”几下就削成切口整齐、粗细均匀的木棍。 紧接着饕餮扑扇着小翅膀飞向别处,消失一会后又飞到水缸前,“哇——”的一声,撅起肥厚丰臀,将疑是清水的呕吐物倾泻于水缸中。 想起每日从归雁峰送来的“极顶仙茶”,龚紫整个感觉都不好了。 “混球,还有逐鹿峰的那两口水缸也记得灌满啦!”昙萝收掉结界,看见龚紫满脸菜色地看着自己,“龚紫哥你怎么来了,你这脸色好生难看,不舒服吗,喂,你干嘛跑呀?” 昙萝见龚紫来找自己却啥也没说,只是唔嘴狂奔,一副吃了苍蝇的难受模样。自打那天过后,龚紫更是连续三日没理她。昙萝思来想去,不得其解,此事也不了了之。 “混球,今日你去归雁峰替我,柴木准备十捆,水缸灌满三口就行,晌午我会过来找你。”昙萝踹着小猪般大小的小怪兽说道。 “萝萝我要肉肉!”混球嚎道。 “啥,混球,你终于会说话了,还会说啥呢?”昙萝激动握爪。 “萝萝我要肉肉!”混球再次嚎道。 “来,快说‘昙萝你真的好美哇’。”昙萝循循善诱。 “嗷呜——”混球表示不会。 “那说简单点,就说‘萝萝你好美’”昙萝继续教导。 “嗷呜——”混球连连摆头。 “这句也不会吗,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学就是。”混球的修行方式与大家不同,它可从食物中直接提取灵力,即便是术法攻击它也能吸收掉,自从跟着自己吃香喝辣后,这家伙越发厉害了。 昙萝走出门外祭出飞剑:“混球,你偷偷潜去归雁峰,别被人发现抓你下酒吃啊。” “嗷呜——”混球变作小鸟般大小飞遁而出。 *** 众所周知,晟天派新弟子由三种人组成,即男人、女人和昙萝。昙萝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并非是她有多高的人气,恰恰相反,由于她欢脱剽悍的个性,让男弟子们实在难以将她归于女人那类。而真正在晟天派有着超多仰慕者的分别是霖梦娇、冷钊、白泽和龚紫。 有着“晟天第一美女”之称的霖梦娇,是修仙界新弟子中才貌双全的风云人物,是凭借术法第一的资质被引荐进来的,与其平分秋色的则是体修第一的冷钊。 虽说晟天派禁止弟子间私结情缘,可尘心未泯的修士们还是会选择与爱慕者互诉衷肠,约定渡雷劫成功后便结为仙侣。而在女修士极为稀有的情况下,像霖梦娇这种才貌双全的女修则成为众男倾慕、炙手可热的存在。不少男修私下约定在同门大比中一决高下,当然是排行最高者才有资格与美人告白。 对于女修们来说,白泽更是她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修仙界本就容貌姿色上佳者比比皆是,但在白泽面前却是云泥之别,沦为尘埃。 白泽之美出尘绝世,般般入画,皎若秋月,宛如峻岭山巅上不化的冰雪,一颦一笑都是天地间绝色的风景。女修们喜欢寻着机会接近白泽,但他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处处护着昙萝。 昙萝是谁啊,区区归雁峰来的杂役弟子而已,虽然灵动清妍,容姿圣洁,但修仙界不乏美人,像她这种姿色的只能归于平庸之辈,气质上更是与霖梦娇不可比拟,更何况这名杂役弟子乃木魅所化,不通人情世故、剽悍粗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昙萝在这群弟子中,女修不齿于她,男修也是消受不起。除了白泽和龚紫愿意与她亲近外,真是孤家寡人啦。 赤链峰练武场上,弟子们正在练习中阶术法,昙萝躲在后面角落嘴里念念有词:“今日混球开口说话了,得给它弄点野味补补;烬美人有好些天没见了,得给他弄点野味尝尝;天气最近变凉了,得给自己弄点野味驱驱寒。嗯,这个季节赤焰麂最为肥美,银鬃狍也滋味不错,干脆都抓来一个清炖一个红烧......” “师兄,你答应我啦,真是太好了,谢谢师兄!”这娇笑的声音甜如浸蜜,酥软人心。 昙萝听着犹如黄莺出谷般的银铃笑声隐隐飘来,她下意识循声望去,见一名面若芙蓉,玲珑婀娜的少女撅着樱桃小嘴,眨巴着明亮动人的大眼,好一副秋水含情的娇柔模样。 少女不时说着话,似被逗笑般笑个不停,眼中氤氲着雾气,一双柔荑拽着男子的衣袖来回摇晃。伴随着手部的动作牵引,少女纤腰扭动,裙摆蹁跹,酥胸乱颤。 周围正练习术法的男修们也被少女婉转悠扬的笑声吸引,眼神直直地粘在少女身上,少女熟视无睹,只是仰起小脸蛋笑着说道:“师兄,那申时我从渡缘殿出来会你。” “好。”男子宠溺地看着少女,拍拍她的肩膀说,“快去练习吧。” 昙萝待两人走近,才看出那男子居然是天鹅兄,太诡异了,她来晟天派四年多,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的如此和颜悦色。想起他对自己总是凶巴巴的模样,没事就找茬教训她,难道是因为自己不会撒娇卖萌吗? 昙萝认真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烬美人,这个给我好不?”看着辰方烬冰块脸,无动于衷的模样,昙萝扑上去咬着他的下巴,“你到底给不给!” “白娘子,这个给你!”看着白泽满脸嫌弃的模样,昙萝扑上去掐着他的脖子,“你到底要不要!” “龚紫哥,这个是你送给我的吗?”看着龚紫送东西给自己,昙萝满心欢喜地接过来,中途却被白泽抢去,“他奶奶的,还给我!”追不上后果断回头找龚紫,“那个再送一个给我吧,什么,没有了,滚一边凉快去!” 看看人家姑娘娇柔乖顺的甜美模样,果然容易激发男人的兽.欲,咳,是男人的保护欲。 那少女好像是有着“晟天第一美女”之称的霖梦娇,啧啧,瞧瞧这身段这姿色,哪有白娘子好看,那些人都是瞎子吗? “丑蛤蟆,你给我过来!”汶翰已经看到龟缩在人群中的昙萝了。 “天鹅兄,你叫我过去干嘛,有话不能就这样说吗?”昙萝陪着笑脸说道,“再说了,你有见过我这么好看的蛤蟆吗?” “昙萝,师兄叫你过来就过来,你怎能忤逆前辈。而且你当知给汶翰师兄乱起绰号是以下犯上,快给师兄赔罪!”霖梦娇平时说话声音不大,这时说得倒清脆嘹亮,一脸的正气秉然,义愤填膺,好像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凶徒。 “什么赔罪,那他不也给我乱起绰号吗,你怎么不质问他?”昙萝不以为然地说道。 “昙萝,你还敢狡辩,你是能和师兄相提并论的吗?”霖梦娇这么一折腾,练武场上所有的弟子都围了过来。 “那你的亲亲好师兄甩了你一巴掌,你是不是还笑着凑脸给他揍呢?”这霖梦娇真讨厌,哪里娇柔乖顺了,完全颠倒是非,整一个咄咄逼人自以为是。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争风吃醋 “你!师兄——”霖梦娇一跺脚,一扭头,眨巴着眼睛望着汶翰给她出头,那眼眸含泪将掉不掉的样子,甚是柔弱可怜,朱唇轻咬黛眉微蹙,让人心生怜悯,恨不得拥入怀中温柔安慰。 “昙萝,上次你炼制的凝血丹可是下品,这种成绩你觉得拿得出手吗,别说师兄没提醒你,同门大比的炼丹测试,中品以下者一律不合格。”汶翰仙侯对昙萝此刻的表情非常满意,继续说道,“师兄刚叫你过来,亦是想好好教导你一番,从今日起,你便去炼丹房做下手,什么时候能炼出像样的丹药再回来。” 听到这里,昙萝拽紧拳头,忍住想要胖揍那死鹅的冲动。什么去炼丹房打杂,说的好听是去学习经验,其实就是在那给人配制灵植,观摩炼丹大师的炼制过程,那是压根不可能,那些人都是关上门来自己炼的,谁有闲功夫教一个杂役弟子炼丹。 而且就这么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还不是这死鹅说的算。虽说炼丹也是考核之一,可为了这么一项而耽误其他各门那是完全不值。 “汶翰师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日炼制的凝血丹大部分弟子都是下品,毕竟大家都是初次炼制此丹,品质自然不容乐观,而且咱们的霖梦娇小美人炼的也是下品,是吧!”昙萝回击道,不说别的,她的眼力可是一流,大家上交自己的丹药时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霖梦娇听到昙萝当众给她揭短,脸色瞬间煞白,说不定也有其他弟子留意到了,她自是不好辩驳。想不到这昙萝看上去大大咧咧,心思竟如此细腻。 “昙萝你这丫头不识好歹,看来......”汶翰恼羞成怒,扬起手掌打算给她点教训。 手臂高高抬起,却被一股大力阻拦,他回头一瞥见是白泽,“怎么,你想帮这丫头?” “汶翰仙侯,本大人在旁观看多时,事情的来龙去脉亦是清楚,昙萝并没什么过错。如果真想罚她去炼丹室的话,不如叫上所有炼出下品丹药的弟子,一同前去以示公正,仙候觉得如何?”白泽掸掸袖子,云淡风轻地说道。 “师兄,不如算了吧,昙萝本是草木所化,无心无情,自是不懂人情世故。本想让她给师兄赔罪的,既然她这么顽固不化,师兄你就别苦口婆心地教导她了。”霖梦娇又恢复到娇滴滴的模样,说得那叫一个温婉可人,声音拿捏的恰好。 这霖梦娇好生厉害,轻易就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还有那个什么“草木所化,无心无情”这不就是拐着弯儿骂自己不是人吗? “师妹,你就是太善良太单纯了。”汶翰又用那种腻死人不偿命的眼神看着芙蓉妹妹。 昙萝在心里狂吐不已,还善良单纯呢,这丫分明就是“心机”它老母,也不瞅瞅她眼神有意无意地瞟向白泽,暗送秋波的风骚模样,还真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这芙蓉妹妹要是“单蠢”,那别人不都是“白痴”了。 “死树,还傻愣着干嘛,走啊!”白泽上前将昙萝拉走,人群纷纷散去。 昙萝结束一天的修行后,从渡缘殿出来便祭出飞剑直奔归雁峰,将混球扔入灵兽袋后又火速飞往须弭山脉。 须弭山脉以西兽族繁多,人迹罕至,昙萝曾来过外围采摘灵植,山林深处因高阶灵兽密集,修士们不敢单独前往,但昙萝是谁,她可是吃货三人组的组长兼伙夫,肩负养美人养灵宠的光荣使命,更何况有混球小弟鼎力相助,这逮几只飞禽走兽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昙萝驾驭飞剑在高空飞行,刚出晟天领域便觉得自己被人尾随了,她故意放慢速度,对方也跟着放慢速度,她低空穿越树林,对方也紧随着穿进树林。昙萝看似随意飞行了一会,突然俯冲加速转弯,消失在浓密的草木间。 “喂,你偷偷跟着我干嘛?”昙萝从犄角旮旯里跳出来,看着面前四处寻找她的少年。 “本大人哪有偷偷跟着你了,分明是正大光明的跟着你。”白泽双臂环抱,不以为然地说道,“倒是你这死树,鬼鬼祟祟的摸到这儿干嘛?” “你饿吗?”昙萝突然冒出一句。 “饿?”白泽不解。 “饿就好,咱两一起寻口粮吧。”昙萝哥俩好地揽住白泽的肩膀,“这里赤焰麂、银鬃狍这些野味好多。” “你捉这些灵兽只是为了果腹?”白泽惊讶不小,她说的那些灵兽攻击性不容小觑,人家修士捉来都是为了契约灵兽,这死树居然用来填肚子,“你可知赤焰麂、银鬃狍不是那么好捉的,况且这些灵兽体型庞大,你吃的完么?” 昙萝左手叉腰,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白泽眼前晃悠:“开玩笑,两只才刚刚够分!” 混球一口就能消灭一只,还有烬美人,别看人家吃的慢条斯理,那速度可是贼快滴。 与此同时,须弭山脉另一处森林,以汶翰仙侯为首的卿风长老门下五名弟子,以及霖梦娇在内的三位师弟师妹,此刻正在山林间搜寻灵兽踪迹。 “师兄,霖梦娇师妹是在这附近发现的七阶灵兽‘天狐’?”卿风长老门下的汶嫣小师妹,抱着她的契约兽“牙豚”再次问道。 修仙界被祖师下过神识禁制,作为仙侯的她只能查看方圆数十里的情况,而她契约的瑞兽嗅觉最是灵敏,一路寻来,牙豚并未发现天狐踪迹。 “是这附近没错,而且天狐一族向来只在洞府附近活动,既然曾在这里出现,那必定能寻到它们的族群。据霖师妹所说,上次看到的是五只七阶天狐,已能言语。灵兽入八阶便能化人形,现在捕获自是最好。”汶翰仙侯说道。 与霖梦娇一起前来的两位弟子是云钧和雷犷,亦是七阶天狐的最初发现者。霖梦娇与众多同门弟子交好,与云钧、雷犷两人更是交往密切。 修仙界众所周知的云氏家族以炼丹驰名,同时也是修炼世家中的首富,其名下产业不胜其数,更是垄断了坊市中的药铺、酒楼、客栈等行业。云钧就是这云氏家族的次子,资质实力均是不错,同时还是醉仙楼的幕后老板。 而雷犷虽在修仙界名气不高,可他的背景亦是不小,其叔叔乃是当年战神手下的一名猛将,自战神离魅被罚下人界后,仙界兵马便由雷犷的叔叔雷赫统领。 霖梦娇作为术法第一进入晟天派,交往的朋友非富即贵,与众师兄师姐也关系颇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在人界时,她家境贫穷潦倒,因缘巧合之下被游历四方的华山派长老寻得。霖梦娇根骨奇佳、甚有仙缘,便被长老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凭借自身优势和勤学苦练,再加上人脉利用,在最后的五派争霸赛中坐稳术法第一的位置。 也正因她善于拉拢人心,当云钧和雷犷发现天狐后,第一时刻就告知了这位娇柔美艳的少女,以博美人一笑。 要知道高阶灵兽可遇不可求,在同门大比中,契约兽是可作为自身实力的象征,能与契约者共同进入竞技台参与考核。若契约到灵兽,到时胜出的机会更大,而对修士来说,同样也是增加实力的最好手段。 以他们目前的水平去契约七阶天狐难度太大,霖梦娇自是不会以身涉险,好在汶翰师兄愿意叫上几位师兄师姐前来帮忙,到时师兄们将天狐重伤,契约灵兽不就手到擒来。 “师兄,你真打算帮他们对抗天狐?你可知契约灵兽是新弟子的考核之一,如果此事被师傅发现我们会难逃重罚的。”汶嫣小师妹忧心说道,“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只需帮忙防御即可。” “你可知那两位师弟是何来历吗,如果他们在晟天派有个什么闪失,上面怪罪下来才是承受不起。” “那既然如此,自己没实力就不要去逞强,七阶天狐是那么容易捕获的吗,要我说三阶的灵兽就足够了。我们当初参加同门大比时,谁不是凭自身实力闯过来的,他们倒好,一个个少爷小姐的姿态,真是有辱仙家名声!”汶嫣就是不服,师兄哪里是怕得罪那两位师弟,他分明就是对霖梦娇有私心! 她与师兄几百年的同门情谊,他都从未这样偏袒过自己,师兄看那小妮子的眼神深藏着眷恋与柔情,他骗得过别人骗不了自己。霖梦娇有什么好,不就是娇小乖顺点吗,长得好看有何用,那虚伪的笑容看着就恶心。 “汶嫣!”汶翰仙侯大声叱喝道,他没想到平日里温和体贴的小师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着她委屈的表情,眼眸中泪光闪烁,不禁又心软了几分,语气也柔和下来,“汶嫣,这事就这样定了,怎么说我们做前辈的也该多关照下晚辈是不?” “是关照你的霖师妹吧,哼!”汶嫣不想理他,大跨步地走到队伍前面去。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危机四伏 密林中古木参天,遮天翳日,树林里阴暗而寂静。地面潮湿的树叶下,是又滑又软的泥浆和腐烂的木头,而一团团的藤蔓和匍匐的植物使行走变得更加困难。越是往林中深处前行,四周越是静谧的古怪,枯干嶙峋似无数只鬼手,草木枯萎衰败,万物死寂,灵气滞乏,空气中飘散着灰白色的雾气,以诡异的形态和速度向汶瀚一行人袭来。 “是瘴气,大家快服下解毒丸!”汶瀚仙侯呼喊道,这里有问题,自打进入密林深处后,像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说不出的怪异,仙界何曾出现过这种景象。 “啊——”一声惊呼划破死寂,大家纷纷祭出飞剑看向声源处。但见雷犷擦着额头,惊慌未定的吐着浊气。 “呵呵,没事,是树上滴下来的露珠。”雷犷讪讪地说道。 “搞啥啊你,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云钧走上前,拍着雷犷的肩膀说道。 众人踏着树叶继续前行,密林中死沉昏暗,唯有脚踏在枯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响。就在雷犷刚才站定的地方,头顶上的枯叶淌着殷红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坠落在地上。 越往前行,灰白色的瘴气愈发浓厚,十尺开外的景象全笼罩在瘴气中,而林中看不见的地方草叶起伏不平,厚厚的枯叶层如波涛翻涌,龟裂的泥土深处似有鳞甲泛着墨蓝色的光泽。 “师兄,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汶嫣感觉到怀中牙豚的不安,似有嗜血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 “汶瀚师兄,你不帮我们了吗?”霖梦娇看向汶翰,娇柔温顺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 “霖师妹请放心,师兄不会不管你们的。”汶翰仙侯柔声抚慰,好不容易来到这儿,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何况修仙界能有什么危险,这里有祖师坐镇,二十四重天之上又是仙界众仙君,难不成还会有吃人的异兽不成。而灵兽从不主动袭击修士,虽说这里古怪异常,但他料定了那些开智的兽族不会在仙家眼皮子底下作恶。 “师兄你真好。” “师妹客气了......” 汶嫣看着那两人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甚是碍眼,冷哼一声,故意走到队前,尾随其后是汶涛师兄、汶汀师兄、汶哲师兄,然后是霖梦娇和汶翰师兄,云钧和雷犷走在最后。 密林中半丝清风也透不进来,前方的草叶却服帖的倒伏在地上,一直延伸向前,消失在浓厚的瘴气中。 汶嫣怀中的牙豚瑟瑟发抖,“吱吱”地叫个不停,她看着地上倒伏的草叶,就像是某种爬行动物碾过的痕迹。 “汶汀师兄,你看这儿。”汶嫣指向那五尺来宽的痕迹,“你觉得这像是什么灵兽?” “目前看上去像是蝮蛇,具体是哪种兽族还看不出来。牙豚能嗅出什么吗?”汶汀皱着眉头说道。 “牙豚嗅出附近有血腥气,不像是灵兽,更不会是天狐。倒像是......” “像是什么?”汶涛和汶哲也意识到怪异,心下万分紧张。 “像是会食人的异兽。”汶嫣忐忑不安地说道。 异兽一般分布在妖界、魔界和冥界,凶残嗜血,由于各界都有结界禁制,汶嫣只在《万兽录》中了解过,可如今异兽怎么可能突破禁制来到仙界呢? “怎么呢?”雷犷看见各位师兄都围在前方诧异不已,也好奇的跑上前,慌乱间脚上被土丘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这是什么鬼东西?”雷犷回头寻那地上的土丘,赫然看见泥土中拱起一块布满鳞片的疙瘩,菱形的蓝色纹样像是怪物的眼睛冷森森地看着自己,鳞片上闪烁着墨蓝色的冰寒光泽。被雷犷踏上一脚后,那疙瘩又钻进土中。 “想跑!”雷犷执起飞剑向地上刺去。 “啊——”惊天动地的惨叫打破密林的死寂,掺杂着万分痛苦。 大家纷纷回过头,只见雷犷师弟趴在地上,飞剑被扔在一边,而他的右手,皮肉销蚀,露出森森白骨,从手掌处开始向手腕蔓延,不消片刻,手肘以下全化为白骨,恐怖至极。 一道残影掠过,伴着血水飞溅,那截手臂被砍落下来,衣摆轻扬,汶汀站在雷犷身旁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汶瀚和霖梦娇走过来看见雷犷坐在地上,冷汗不止,而汶汀帮他止住血后正在输入灵力疗伤。 “雷犷师弟应该是中毒了,这毒十分狠毒,腐蚀性极强,大家都小心点。”汶汀看着飞剑处说道。 汶瀚注意到飞剑旁有兽族的残骸,看鳞甲和纹样像是蛇类,被飞剑刺破后溅出的血液沾染在草木间,繁茂的绿叶尽数焚毁,未沾染上的部分也漆黑枯败。汶瀚用飞剑挑弄残骸,像是蛇腹的部分有无数类似爬虫的腹足。 “师兄,你看出这是什么了吗?”汶嫣见那残骸似蛇似虫,怎么也看不出来自哪种兽族。 “看上去像是魔界异兽,千足钩蛇。”汶瀚脸色凝重地看向大家。 “这里怎么会出现魔兽?”汶嫣惨白着脸,要知道千足钩蛇是由无数截子蛇构成,无论重伤蛇身哪一处对它都毫无影响,每截子蛇都是独立的个体,而且浑身都有剧毒,急难对付,不如趁现在赶紧撤离,“师兄,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汶瀚师兄......”霖梦娇见汶瀚仙侯已生退意,遂走上前欲言又止。 “霖梦娇,你给我闭嘴!”汶嫣怒喝道,“你可知此行危险重重,为了你一己私欲而陷大家于险境,你良心何在?” “师姐,我不是这个意思。”霖梦娇淌下两行珠泪,委屈地看向汶瀚仙侯。 汶瀚仙侯见霖梦娇哭地梨花带雨,娇弱凄美,犹如雨后芙蓉,心中亦是难受:“好了汶嫣,霖师妹也没说什么。” 霖梦娇见汶瀚仙侯替她说话,莞尔一笑,徐徐走来,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倒向汶瀚怀中。 汶嫣见之,蹙起秀眉望向别处,干脆眼不见为净。而汶瀚则关心不已,看向师妹脚下,赫然看到泥土中数以千计的子蛇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地向他们涌来。 众人皆看到这毛骨悚然的场面,霖梦娇几人祭出飞剑漂浮在半空,而师兄师姐们则掐飞云诀召出祥云。无数条子蛇像爬虫般聚拢在一起,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眨眼间一条十丈长的巨蛇瞪着水缸大的碧眼看着他们。 众人来不及任何反应,千足钩蛇呼啸间甩出坚硬冷冽的倒钩,钩锋利无比,山石可碎,最要命的是钩上的剧毒,金银可蚀,普通的飞剑也无法与之抗衡。 都说蛇有七寸,可千足钩蛇由数千计的子蛇化形而成,即使蛇身断裂亦能重组,每一截子蛇也能分散开独自存活。之前雷犷刺中的就是其中一截子蛇,唯有整条千足钩蛇全部销毁才行,而此蛇全身均是剧毒,利器攻击容易飞溅出毒液。 想到此,汶瀚仙侯召出契约兽青鸾,青鸾族,乃单尾羽的青羽凤凰,羽翼青如晓天,喜食火焰。 汶瀚立于青鸾背上呼喊道:“大家都上来,霖师妹负责施用攻防结界,其他人和我一起用火系术法对付魔物。” “攻防结界”是结界术中的一种,防御力不及“防御结界”,但处于结界保护阵中的人可对界外展开术法攻击。除此之外,还有“隐息结界”,可隐身、消音等;“反弹结界”则是将攻击者的术法攻击反弹回去,但前提是结界中的人要修为高于攻击者;而“绝空结界”是将对手束缚在特殊空间中,以阻断星辰之力,被束缚的人无法施用任何术法;最高层的结界术“伏诛结界”耗用灵力巨大,可将对手围困在结界阵中,结灭,形毁,甚至能让对方灰飞烟灭。 如果是普通异兽,用“伏诛结界”对付这种毒物自是最好,可千足钩蛇体型硕大,鳞甲坚硬,以仙侯的修为施用此等结界太耗灵力。汶瀚初步计划用火系术法扰乱魔兽,再乘机逃脱。 大家见汶瀚仙侯召出青鸾,纷纷跳上来,霖梦娇撑起结界,其他人则将灵力汇聚一团,一条数丈长的火龙盘旋在结界外。火龙携赤色焰芒,呼啸着扑向千足钩蛇,空气中充斥着焦灼的气味,但毕竟只是普通火焰,千足钩蛇闪身避开时,只是鳞片被赤焰熏到。 千足钩蛇俯低蛇头,蝎子般的蛇尾凌空袭向结界。结界受到强烈撞击,发出冰裂的声响,霖梦娇气血上涌,脸色煞白。 “汶汀,快帮忙撑住结界!”如果结界被魔兽撞破,后果不堪设想,汶瀚调用更多灵力,火龙之焰更为炙热,如黑夜中的赤色闪电,所到之处焚烧殆尽。 火龙与千足钩蛇缠斗在一起,如两条巨龙在烧焦的密林中翻滚。千足钩蛇虽剧毒骇人,但并非水火不惧,不消一会便被火龙紧紧缠绕。火龙张开赤焰巨口,如地狱之门燃烧着熊熊火焰,千足钩蛇死命挣扎扭动,眼看着要被火焰吞噬,“噼啪”的燃烧声中忽然出现了细微的声响,千足钩蛇如一盘散沙般向四处散去,竟是化为无数条子蛇像爬虫般往泥土中逃窜。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生死一线 汶瀚几人解除术法,现在正是撤出密林的最好时机。青鸾长啸一声飞向林外高空,久别的阳光出现在眼前,众人微微眯眼,感受着温煦的阳光和徐徐的清风。 牙豚趴在汶嫣肩上,惊慌失措地上蹿下跳,汶嫣轻抚着它的小脑袋温柔说道:“牙牙别怕,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牙豚和汶嫣心灵相通,汶嫣能感受到它内心的强烈不安和恐惧,而牙豚听到主人的安抚并未平静下来,反而更加慌乱地叫唤不停。 “师兄快看!”汶嫣指向天边,只见远山之巅上,无数只飞禽兽铺天盖地的向这边飞来。 “快走啊,我不要死在这里!”雷犷之前受到重创,见此情景完全丧失了理智,他狠狠跺脚,重重地踩在青鸾背羽上,“畜生,快点飞啊。” 青鸾哀鸣着,颠簸着飞离密林,忽然右翅一阵麻痛,险些从高空坠落。 “雷犷师弟!”汶瀚仙侯定住雷犷,使其无法动弹,现在正是逃亡的时候,这家伙还忙中添乱。 就是这几息之间,他们错过了最佳逃亡时机,飞禽兽已飞至眼前。入眼所见都是密密麻麻的灰褐色毛羽,那飞禽头有独角,喙生锐齿,形似苍雕,有成年男子那般高大,双翼展开形成的罡风足可将骨肉撕碎。 “是蛊雕,霖师妹和汶汀撑起结界,快!”汶瀚仙侯冷汗淋漓,这里怎么会出现蛊雕这种食人异兽,一只蛊雕不难对付,可被这铺天盖地的蛊雕兽群围困,便只有等死的份。 汶瀚祭出“熠锋”剑,仙剑脱鞘而出,凌厉的剑气如苍龙出海,气贯如虹。 被剑气袭到的蛊雕眨眼间灰飞烟灭,汶瀚仙侯捏御剑诀,仙剑熠锋剑气如风,气势恢宏,在空中发出凤啼般的剑鸣。仙剑如火如电,红光闪烁处蛊雕化为灰烬。其他几人也纷纷祭出飞剑,一时间天空中各种剑光闪耀,舞出绚丽篇章。 “大家往同一处攻击,打开缺口就逃出去!”汶瀚仙侯大声喊道。 几道剑光驶向天边,宛若飞虹横跨长空,蛊雕群在众人的联合攻击下终于破开缺口,一束阳光如破晓般照射下来。 大家继续维持攻势,与此同时,汶瀚仙侯驱使青鸾向缺口处奋力飞翔,眼见曙光在即,蛊雕群赤红着双眼,发出婴儿啼哭的诡异叫声。 成百上千的蛊雕发出类似婴儿的啼哭声,不绝于耳,众人只觉耳膜刺痛,头昏脑涨,修为弱的几人甚至耳出鲜血,气息奄奄。 蛊雕除了喙齿锋利,翅生罡风外,便是擅长音攻,趁猎物被声音干扰时将其咬碎吞噬。修仙之人的血肉对魔兽是大补之物,这群蛊雕受到鲜血刺激,更是兴奋异常,恨不得将这些修士食其肉,啃其骨,饮其血。 众多蛊雕变换阵形,像深海鱼群螺旋形环绕飞行,将汶瀚等人包围困住,远远看去,就像黑色的飓风在半空扫荡。 汶汀在防御结界的基础上,又施加了隐息结界消除蛊雕群的音波干扰,蛊雕群在结界外张牙舞爪地环绕飞行,巨大的羽翅生出撕裂万物的强大风暴,透明的结界被风刃撞击出金红色的火花。 汶嫣见汶汀师兄额际淌下汗珠,脸上毫无血色,俨然一副接近极限却仍然死撑的模样,随即盘腿坐下,掐诀施术:“汶汀师兄,你休息下,换我来吧。” 汶汀只是点头不语,看了眼汶嫣和同样面色苍白的霖梦娇后,闭上眼睛静气调息。 “霖师妹,你也休息下吧,我们再坚持会,长老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汶瀚也在旁边盘腿坐下,撑出结界。 “谢谢师兄。”霖梦娇柔声说道,声如细丝,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可这么多魔兽,对长老们来说亦是棘手。” 汶瀚微微一笑:“师妹放心,晟天派自有对付这些魔兽的法宝。现在须弥山动静这么大,长老们肯定会发现赶来的,大家只需保存体力维持结界不破即可。” 汶瀚暗自叹了口气,蛊雕群改变阵形,打破缺口出去再无可能,即便灭掉几只,后面又有其它蛊雕替补上,除非将蛊雕群尽数除去,别无他法…… 就在两个时辰前,昙萝和白泽两人追寻赤焰麂踪迹,来到须弥山脉以西最高峰。昙萝以更方便、更迅捷为由赖着要和白泽挤乘同一片祥云。半个时辰的路程,昙萝一路挂在白泽背上,百无聊赖中沉沉睡去。 白泽听到背后传来均匀的酣睡声,微微扬起唇角,这样站在高空中都能睡着的,恐怕也只有这丫头了。 “喂,死树,快下来。”白泽语气不善,却由着昙萝挂他身上。 “唔,到哪了?”昙萝睁开眼眸,眼前云雾缭绕,一座古老肃静的高塔犹如擎天一柱,直插云霄。塔体挺拔高大、古朴雄浑,来到塔脚,举目仰望,才发现比在远处看见的更充满庄.严雄伟的气势。 高塔形如春笋,瘦削挺拔,塔顶如盖,塔刹如瓶,颜色似铁。塔身描绘着各种壁画,有冰有火,有神有怪,细细看来像是描述了各类刑罚场景。 “这是须弥塔,是仙界曾经用来惩治堕仙的地方。”白泽走上前,看着最下面的画面说道,“这最底层乌云蔽日,无数的尸骨堆积成山丘,中间的人面鸟身代表鬼魅,上面篆刻的符文是封印怨灵邪魔用的。从下往上,塔身第二层的图案是星月,代表浩瀚星辰宇宙。第三层的图案是春夏秋冬,代表四季更替。” “这第二层和第三层是做啥用的?”昙萝道出心中疑惑。 “关于须弥塔的介绍,本大人也是在《仙界史传》中见过。”白泽解释道,“须弥塔除了封印和刑罚外,第二层和第三层应该是用来思过冥想的地方,比如某位仙君犯了过错,被罚来面壁思过,这里布有幻阵,能让思过者身临其境。有些仙君为了提高境界,甚至主动来这里参悟,也倒是个静思闭关的好去处。” 昙萝指向第四层,上面的图案中一位男子四肢被缚,困于水牢中,四周雕刻出火焰和冰棱,头顶上分别还有日月的图案:“这四层以上应该是刑罚吧。” “嗯,第四层是冰火两重天,白昼是火焰燃身,夜晚是冰雪蚀骨。”白泽继续说道,“第五层是黄泉碧落,有冥界幻境,嗜杀成性的人能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死后在地狱中受到的种种酷刑。第六层是梵音净心,是消除罪孽,洗涤魔性的地方......” “须弥塔共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用途。自二十五重天修仙界创建后,此塔也由无尽天尊看守。”白泽说道。 “那不就是咱家祖师负责这里,既然都是自家人,我们都来到这儿了,总该进去坐坐,来个须弥塔一日游怎样?”昙萝拍手说道,大摇大摆地前去打开塔门。 “死树,这里可不是让你胡来的地方!”白泽立马上前拉住昙萝胳膊。 “我哪有乱来,你不是说这里第二层和第三层是冥想闭关的地方,仙君们还主动前来。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上去瞧瞧,反正又没有危险。”昙萝颇有见解地说道。 白泽思索片刻,他也十分好奇塔内的情景,况且有自己在旁边看着,想必这丫头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昙萝见白泽沉默不语,也没再阻拦,嗯,不说话就代表同意。她将双手抵在门上,稍稍用力向前一推,沉重的木门就这样被打开。 白泽尾随而入,执起昙萝的小手握在掌心:“别到处乱跑,说不定有机关阵法。” 昙萝瞅着自己的右手被人握着,怎么看都觉得怪异难受,她愣了半晌,将手甩开。 白泽见她甩开自己的手,心里空落落的难受,自己是被嫌弃了么?暗自哀恸之余,一只胳膊压住他的肩膀,扭头看见昙萝得意洋洋的小眼神。 “唔,这样才舒服,是吧,白娘子。”昙萝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搂住白泽的肩膀。 “你这样像个爷。”白泽小声低喃。 “你看这里怎么没有楼梯?”昙萝四处张望,大殿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向上望去,能看见十多层楼高的塔顶。 昙萝失望之极,但仔细想想这里肯定有古怪,毕竟是曾经关押堕仙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这里有幻阵,你别到处乱跑。”白泽不放心地说道。 昙萝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向大殿中央走去,灵动的大眼却四处寻觅着可疑之处。 “死树,你站着别动!”白泽突然大声喊道。 “怎么呢?”昙萝被吓的愣住,与此同时,塔内瞬间陷入黑暗,脚下的汉白玉砖石发出莹绿色的弱光,“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真正进入须弥塔的塔门就在脚下,当年无尽天尊接管此处后,以砖石为棋盘,左手灵力为白子,右手灵力为黑子。两手交替,在地面按特定的棋局顺序投入灵力,才能解除幻境进入塔内。如果有人强行闯阵,就会触动连环阵法,被困于塔内的虚无之境。 白泽紧张万分地看着昙萝不知所措的样子,对于须弥塔的描述他也只在书上见过,塔内的情况他也不甚清楚,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退出去,遂对昙萝说道:“你试试跳出来,刚才你可能踩到什么触动了阵法。” “哦。”昙萝跃上半空扑向白泽,这样就可以了吗,她心中惴惴不安。 碧色的流仙裙如蝶翼般轻盈,在空中绽放出旖旎风光,少女张开双臂,可惜指尖还来不及触及少年的温暖,便在半空陨落,坠入暗黑的深渊。 白泽见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少女挣脱不过强烈的吸引力向下坠落,他伸手去抓,伴着布帛撕裂声,手心徒留一片碧色的衣角...... “臭白泽,竟然抓烂我衣服,好贵的!”昙萝渐渐被黑暗吞噬,声音虚无缥缈,掉下去的同时还不忘愤愤诅骂。 这丫头都死到临头了,还惦记着她那破衣裳,白泽扔开碎布也随即跳下深渊。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古塔寻宝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昙萝从水潭中钻出颗脑袋大口大口地喘气。四面墙壁上发出微弱的莹绿色光芒,潭水幽深漆黑,静谧空旷的塔底只有水花溅起的声响。 “这塔底居然有水潭。”昙萝喃喃说道,随即又觉得不对,她明明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怎么会是从水里钻出来? “白泽,你在吗?”昙萝大声呼唤,回音缭绕,四周静谧的可怕。 周围的墙壁上突然亮起蓝色的幽光,如磷火般阴森昏暗,一盏接着一盏相继闪烁亮起,像无数双鬼眼,将塔底的气氛衬托得更加诡异。仔细看来,竟是墙壁上每个凹槽里都镶嵌着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上面蛰伏着黑色有翼类似蝙蝠的兽类,似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扑扇着黑翼向塔底黑暗处掠去。 塔底瞬间明亮起来,昙萝泡在水潭中游弋搜寻可以上岸的地方。这塔底全是水,游了许久也没寻到岸边,碧绿的潭水冰凉刺骨,水中隐约有黑色的影子蜿蜒盘旋。 昙萝沉入潭底,碧绿的潭水清澈见底,下面只有泥沙和碎石。她忽而浮出水面,碧波荡漾,蓝色的碎光倒映在水面,那团黑色的阴影又将昙萝笼罩其中,说不出的怪异。 待水面平静,无数颗蓝色夜明珠点缀在镜面般的水潭中,一条赤金色巨龙的倒影盘旋在水面上。昙萝抬头看向屋顶,那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龙鳞上流光溢彩,耀眼夺目。一对赤色的双翼隐于云纹图案之中,这竟是传说中的应龙。昙萝记得《述异记》中记载:“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则为应龙。” 应龙的双目中镶嵌着一对蓝色玉石,在昙萝仰头看它时,那对蓝色玉石倒影出少女的身形,似乎也在注视着水中的少女。 昙萝一直寻找着出去的方法,而这头顶盘旋的龙雕或许暗藏玄机。她细细查看那只霸气威武的应龙,在它的左翅附近竟然还有朵含苞待放的金莲。 昙萝将灵力汇聚于脚下,她从水中缓缓升起,最后站立在水面之上。昙萝祭出飞剑,想近距离的查探一番,伴随着破空之音,头顶竟然落下密密麻麻的冰凌。她手执飞剑,流畅地舞出晟天剑术,冰棱被白色剑气击中,淅沥沥地掉入谭水中发出“噗通”的声响。有如天空降下冰雹,一时间水花四溅,荡起无数的涟漪。 昙萝偷空看着头顶龙雕,但见龙口大张,无数冰棱络绎不绝地疾射而出。昙萝全力防御了半个时辰后,上面渐渐没了动静,就在她放松警惕时,龙口忽而喷出蓝绿色火焰,像剑矢般袭来。昙萝不以为然地闪身避过,火焰落在潭水中并未像想象中那样熄灭,反而越发炙热凶猛,整个水潭宛如火海般翻涌。 “怎么回事?”昙萝闻到空气中隐约飘散着油味,难道刚才那些冰棱其实是油来的,难怪火焰可以在水上燃烧。 昙萝脚踏飞剑,半空中都能感受到火焰的灼热,如果这里是个密闭的空间,用不了多久也会被浓烟熏死。退无可退,她纵身攀上巨龙,冰凉的触感让她舒服不少,看来这些雕像并不受火焰侵袭。 倘若刚才没看错的话,这附近应该有朵金莲,昙萝在巨龙雕像上攀爬,并分出神识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在她印象中,莲花一般都被雕刻成盛开的模样,这朵金莲含苞待放,说不定里面暗藏玄机。 昙萝坐在巨龙翅膀的凹陷处,金莲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在莲花瓣上又是敲打又是摸索,忽而想起他们晟天派的创派祖师正是应龙,而这须弥塔又由祖师看守,思及此,昙萝运行晟天心法,将灵力注入到金莲上。 金莲随着灵力的涌入,竟然像花朵盛开般绽放,一片片莲花瓣晶莹剔透,泛着淡金色泽,花瓣中缕缕灵光闪耀,如溪水般潺潺流动,如丝如缕,绚丽至极。待最后几片花瓣绽放,一道耀眼的光芒破空而出,璀璨夺目。 昙萝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宝贝哦! 待眼睛适应亮光后,昙萝微微睁眼,只见金莲中孕育着八颗莲子,七把造型各异的神剑插在七色莲子中,独留一颗黑色的莲子,形成七星伴月之势。神剑的排列是按照特定的顺序,分别代表着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 昙萝看着这七把神剑布列,倒和晟天剑术第十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么多把神剑,自己留一把,白泽和龚紫再一人一把,还可以拿四把剑到坊市上卖个好价钱,想着好多钱钱流进自己的腰包,昙萝就直乐呵。 根据先前的经验,昙萝运行体修术学的晟天炼体心法,可让身体坚韧无比,力大无穷。她伸手握住最近的紫色剑,再用力一拔,那神剑居然轻而易举地被拔了出来。 昙萝兴高采烈地挥舞着神剑,剑身薄如蝉翼,清莹秀澈,刃如秋霜,若游龙浅行于天际,如甘霖普降人间,果真是一把适合烧杀掳掠的绝世好剑。 昙萝一得意就忘形,她身形飘逸地耍出几式剑招后,双脚不慎踏空直直坠向火海。昙萝默念御剑诀,召来被遗落在龙雕上的飞剑,还心心念念地看着手中新得的神剑。刚才没有细看,这回才发现剑身上隐隐有金色的符文闪现,看着倒有些眼熟,她下意识就用手去触摸那些符文,通常将神识注入到符文中就能获取更多信息。 “嘶——”这神剑斩金截玉,削铁如泥,轻轻抚触下就被剑气割伤手指,昙萝指尖的鲜血滴在剑刃上,殷红的血液入剑即逝,伴随着“嗡嗡”剑鸣,神剑光华更甚,泛着明光铮亮的紫色光晕。 头顶一阵骚动,六道霓虹流光飞逝而来,手中的紫色神剑微微震动,似脉息般搏动。 昙萝错愕下将神剑扔出去,这剑怎么像有生命般出现了脉息,太惊悚了。 六把神剑疾驰飞向昙萝,而被她扔掉的那把紫剑也尾随其后。昙萝惊慌失措,驱使飞剑四处逃窜,她可不想被剑扎成马蜂窝。昙萝飞到哪,神剑就跟到哪,怎么都甩不掉,她就差钻进熊熊火海了。 眼看被逼得无路可退了,昙萝怒了,后果很严重,她一扭头,一跺脚,咬咬牙说道:“乃们到底闹怎样啊?” 七把神剑立在半空,发出“呜呜”剑鸣,用像看着负心汉般的眼神瞪着昙萝,没错,是“瞪”,昙萝确定自己没眼花,她甚至感觉到神剑们或委屈、或怨恨,控诉着她不负责任的恶行。 “你们是想跟着我吗?”昙萝小心翼翼地问道,见七把神剑发出愉悦的剑鸣,又苦恼着说,“可是这神剑有七把,我怎么带走呢?” 眼前光芒乍起,似日出东方,霞光万丈,一把流光溢彩,泛着霓虹光晕的神剑矗立在霞光之中,竟是七把神剑凝为一体。 昙萝越看越欢喜,藏在这里的果然是宝贝,可是,就这样将神剑带出去会不会太张扬了,话说她平时都蛮低调滴。 神剑似和昙萝互通心意般,化为七彩流光,流光如烟似雾,恍若织锦缎带般拂上她腰间的斧头。昙萝取下柴斧,但见原来黑黝黝的斧头此时泛着霓虹光晕,几道七彩的霞光在斧头中缓缓流淌。 “那你们就乖乖待在斧头里面,我不唤‘飞虹’就不要出来,知道吗?”昙萝说道。 昙萝在塔底困了将近两个时辰也没找到出去的方式,白泽也不知所踪。塔底空气稀薄,烟雾袭人,再这么待下去迟早要变成烤乳猪。 “哎——”昙萝再次叹气,她还有大好的年华,还有数不尽的美食等着她,白泽她还没耍够,烬美人的豆腐亦没吃够,龚紫那还有几件宝贝疙瘩也没哄到手...... 而且难得贼到一把神剑,还得有命出去炫耀才行,昙萝坐在龙爪上,这里也四处寻遍了,包括那朵盛开的金莲。突然,她想起金莲中还有一颗黑色的莲子,既然能在这里发现神剑,那么这颗莲子里又会有什么? 思及此,昙萝跃上金莲,此前插着神剑的那几颗莲子暗淡无光,就像普通的石雕一般,而剩下的那颗黑莲子隐隐有暗色薄雾溢出。 昙萝挥出斧头砍向黑莲子,在接近莲子的刹那,伴随着冰裂之声,金莲上方浮现出金色符文,与此同时,斧头上的符文闪烁了几下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黑色莲子上出现几条裂缝,一直延伸到整朵金莲,应龙雕像也开始龟裂脱落。 头顶传来呜咽的啼哭,似风吹过狭窄空间时发出的尖锐呼啸声,又似林间夜枭凄厉地哀嚎。昙萝看见黑色莲子中无数张鬼脸飘出,或悲伤,或愤怒,张牙舞爪,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诡异声响。 阴风阵阵,仿佛突然迎来寒冬,冷冽的寒风袭向昙萝的后颈,似冰刃抹在她脖颈处,又像霜雾吹拂在皮肤上。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冰凉的鼻息喷洒在她后颈,昙萝强忍着想回头的冲动,用镜面般的斧刃照向身后。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误惹魃魈 但见斧刃上倒影出一张猩红的嘴唇,微微扬起的唇角露出尖锐的白牙,一双阴鸷细长的双眸,似发现猎物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昙萝吓得汗毛竖起,这是神马鬼东西? 昙萝立马跳出去老远,转身看向那只似人似鬼的怪物。但见那怪物眼眶中居然没有眼白,漆黑的双眸有如一潭死水,毫无光彩。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细的纹路,犹如龟裂般,细细看来,居然是无数张人脸。有的人脸五官清晰可见,露出似悲愤,似痛苦的表情,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有的人脸腐朽的只剩下骸骨,下巴一张一合,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怪物的脖子很长,两只肩膀倾斜下垂,据说吊死之人死后就是这种身形。怪物缓缓扭动脖子至不可思议的角度,像提线人偶般僵硬。 一眨眼的功夫,它便飘至昙萝面前。昙萝见那怪物行走间无声无息,注意到他并没有没有双脚,而看不出颜色的长袍下竟是八条触手般的黑雾。 “呵呵,大哥你哪位?”昙萝被吓得冷汗淋漓,心底凉飕飕的,怪物的眼神让她觉得对方现在很饥饿,而自己很不幸的恰好就是那盘美味。 “好纯净的灵魂。”怪物长袍下的一只黑雾触手如蛇般缠绕上昙萝细嫩的脖颈,“被封印在这塔底一万年了,是你放我出来的吗?” 昙萝终于回想起来,难怪她觉得神剑上面的符文那么眼熟,原来早在塔外壁画中就有见过,正是用来封印怨魔邪灵的。 这只上万年的老怪物由无数的亡灵和怨气滋生而成,是一种接近“犼”的魔物“魃魈”。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煞中,魃魈是近乎化魔的僵尸,是仅次于犼的存在。《述异记》中有记载,犼乃是以龙为食,相传是麒麟的祖宗,被神佛用来镇压恶龙。 而僵尸一般分为六级,一是“白僵”,尸体入养尸地后,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这类僵尸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二是“黑僵”,白僵若饱食牛羊精血,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往往会在人睡梦中吸食人血;第三种为“跳尸”,黑僵纳阴吸血再几十年,黑毛脱去,行动开始以跳为主;第四种“飞尸”,由跳尸纳幽阴月华而演变,飞尸往往是百年以上的僵尸,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吸食魂魄而不留外伤;第五种僵尸已近乎魔,名为“魃”,相貌愈发狰狞,可谓青面獠牙啖人罗刹,还能变幻身形相貌迷惑众人,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第六种僵尸就是犼,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僵尸,他拥有着不下于神的力量,屠神弑魔,极其凶猛。 真是好奇害死猫,再加上某人忘性大,阴沟里翻船了吧! “那个,大哥,你是我放出来的,我不求你知恩图报,但你能不能先把贵脚挪开。”昙萝指着自己脖间的黑雾触手,这家伙真当自己是八爪鱼吗。 “不管怎么说,用脚去勒人家的脖子总是不大雅观的,你说是吧。”昙萝讪讪地说。 “聒噪!”魃魈的另一只黑雾触手又缠上昙萝的整个身躯,这下子完全动弹不得任人宰割了。 “喂,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放开,死八爪鱼!”昙萝挣扎着,那触手越缠越紧,现在她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这家伙一看就知道不好对付,要不然也不会被祖师封印在此。 “你这只给脸不要脸的畜生,长得那么随便还学人家点绛唇。你知不知道你都几万年没洗过脚了,很臭的,快放开我!”昙萝怒不可遏,完了,这魃魈脸皮比她还厚,被骂成这样居然还能面不改色。 “这么纯净的灵魂,滋生出怨气后肯定不错。”魃魈咧嘴笑着,嘴角扯到耳后根,露出满嘴尖牙,“你越是生气,你的魂魄越是美味,嘶。” 昙萝听到它吸口水的声音,唔,太恶心了。 “不好吃,不好吃的!”昙萝拼命摇头,“而且你是魃魈,我是木魅,咱两都是精怪,怎么说也是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关系,你要吃谁也不能吃了我啊。” “昙萝!”白泽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冲到魃魈身前,五指成爪,捏碎了昙萝脖颈上的黑雾触手。 魃魈“啧啧”笑着,袍下散开的黑雾又凝聚成形,他徐徐落于塔底火海之上,汹涌炙热的火焰,随即凝固成延绵不绝的赤色冰山,整片水潭波纹不起,似一块碧绿幽深的翡翠。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没事吧。”白泽担忧地看着昙萝说道。 “我,我没事,不过,你要是来,来晚点,我就成点心了。”昙萝浑身哆嗦,两腿瑟瑟发抖,魃魈释放出的阴森寒气真是冷得够呛。 “我现在带你出去。”白泽瞟了眼魃魈,对方只是晓有兴趣地打量他。 “太好了,赶紧的。”昙萝跃到白泽身边,习惯性地揽上他肩膀。白泽不着痕迹地避开,昙萝微微一愣,刚才她指尖的触感好冰寒。 “啧啧,真是情深义重啊,不过这位姑娘想必你也认识吧!”魃魈的黑雾触手中包裹着一位娇艳柔美的少女,不是霖梦娇还会是谁。 “白泽,救我!”霖梦娇似被暴雨摧残的花朵,有气无力地抬起精巧的下巴。 昙萝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霖梦娇,白泽显然也是及其意外,但他的双眸此刻胶着般痴痴看着面前柔弱的少女。 “快放开她!”白泽沉声喝到。 “放开她也可以。”魃魈阴鸷的眼神看向昙萝,嘴角扬起轻蔑的笑容,“但是你要留下她!” 白泽愣了一下,眼神纠结地看着昙萝,他轻轻阖眼,气息混乱,待再次睁开双眸时又恢复了清明。 白泽扭头看向别处,声音飘忽又遥远,昙萝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他说道:“昙萝,对不起,我想带她走。”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飞向魃魈,小心翼翼地抱起霖梦娇。 昙萝闭上双眸,神情黯然,这刺眼的情景她不愿看到。 “真是可怜喽。”魃魈摩挲着下巴,“被人抛弃的滋味难受吧!” 塔底只剩下昙萝和魃魈,白泽看来是带着霖梦娇离开了,呵,千年的朝夕相处,抵不过红粉佳人的几滴朱砂泪。 “昙萝,你怎么在这?”一袭白衣的男子站在昙萝身后问道。 “烬美人......”昙萝转身看着面前孤傲出尘的男子,他眉挑若锋,凤尾似剑,斜斜入鬂,宛若神祗,五官在光的影映下如水墨画般雅致,他飘逸又不失高贵,他冷俊又不失冶魅,一双让天地失色的眉眼此刻蕴含怒气。 “魃魈可是你放出来的?”辰方烬冷声质问道,声音透着冷漠疏离让昙萝如堕冰川,“你可知自己犯下了滔天罪孽?” “我是一时手误。”昙萝绞着小手呐呐说道。 “还敢狡辩!”辰方烬怒喝,扬起纤长的玉手,白净的指尖对着昙萝眉心,“本尊现废你一身修为,关押于须弥塔水牢,终身不得赦免。” 昙萝惊恐地看着一束金光由他指尖迸出,她慌忙掐冰盾诀,用全身灵力去抵挡那致命的攻击。半尺厚的冰盾防御在金光下颤栗,几道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整幅冰盾延伸。 “噗——”一股鲜血夺口而出,伴随着冰盾破裂,碎冰合着血液洒落于水潭冰层上。 “可恶,咳咳。”昙萝捂着红唇,右手不动声色地背在身后,“玩够了没,现在轮到我了。” “飞虹!”昙萝娇喝一声,一把五光十色的神剑噌的一下飞到她手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昙萝挽出一连串剑花,动作间柔如蕴藉,轻灵飘逸,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怎么可能?”魃魈呼啸着,魔气翻涌,避其剑锋。 昙萝剑势凌厉,招招袭向魃魈,神剑出马果然非同凡响,她发现被“飞虹”劈中的地方会化为一团浓雾。 都说魃魈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形神不毁,除非有红莲业火方可燃尽这怨煞之气。不过红莲乃冥界至宝,生长在幽冥血海之域,专门用来对付穷凶极恶的上古凶兽。 “你怎么不受我布下的幻境迷惑?”魃魈叫嚣着,“你一个黄毛丫头,怎么可能识破七煞迷踪阵!” “有何不可?”昙萝不屑地撇撇嘴,她一早就发现了白泽和辰方烬都是幻境所造,可没想到这阵法也太过狠毒,虚幻的人竟然能发出真实的攻击,唔,搞不明白。 “你是怎么发现的?”魃魈退到角落。 昙萝手上攻势不减,心里暗自骂道,这还不简单,白泽何曾对她如此温柔过,骄傲如他,千年来他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至于烬美人嘛,那家伙会吃会喝就是不会发脾气。 想归想,昙萝嘴上可不这么说:“你说你,自己术法不精还赖别人,这么低级的伎俩哄哄小娃子还差不多。而且你连化形术都弄得这么糟糕,什么七煞迷踪阵也是你拿来吓唬人的玩意吧。”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剥魂之痛 魃魈气得七窍生烟,他改守为攻向昙萝扑去。昙萝定气凝神,前额天目穴熠熠生辉。 “天眼!你元神中居然有迴生瞳,难怪能识破幻境。”魃魈咬牙切齿地说道,长袍猎猎,墨发飞舞。 昙萝灵机一动,忽想到晟天剑术第十式练了好久还没实践过,嘿嘿。 飞虹剑矗立在半空,七把神剑如圣莲绽放,光辉耀眼,璀璨夺目。 “七星索魂阵”结合了阴阳、五行、八卦的生克互化原理,由天罡八卦天枢阵、两仪分象天玑阵等阵形组成,包罗万象,瞬息万变。昙萝十指翻飞,手势迅速变化,七剑各守其位,一触即发。 须弥塔底亮如白昼,魃魈惊诧地看到剑身光芒更甚,这小丫头竟然能催动晟天斧所化的神剑。自仙魔大战后,他被这七剑封印在塔底已有万年,除了那个女人,他还从未见过有谁能驾驭得了这把神剑。 虽然神剑在她手中没有发挥出最大威力,可这剑阵的杀伤力不容小觑。整座塔底都处于剑阵的灵气漩涡中,魃魈觉得自己就要被撕碎一般,他难以维持人形,化为一团黑雾在剑阵中横冲直撞。 毁天灭地的力量破坏了须弥塔内的禁制,墙壁裂开一道豁口,魃魈尽其所能闯出剑阵后从豁口处遁走。 “完了,闯下大祸了。”昙萝解除剑阵,她放跑了怨魔魃魈,这可如何是好。 昙萝御剑追出,对魃魈紧追不舍:“喂,你飞慢点,等我一下!” 魃魈脱口骂道:“脑子有病才会等你!” 魃魈逃出须弥塔后向密林飞去,自昙萝破坏掉塔内禁制后,镇压在塔底的诸多魔兽都逃窜到密林中。飓风席卷天地般的蛊雕兽群兴奋地叫嚣着,前仆后继地涌向被困住的修士。 汶瀚几人轮流施展防御结界,长时间的紧张对抗,他们早已灵力枯竭。 “啧啧,这里的怨气好多好美味。”魃魈吸食着死去的魔兽亡灵和怨煞之气,暗黑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形。 待昙萝赶到时便看到乌云压顶,红光弥漫,一头被赤焰环绕的巨兽仰天长啸。 “魃魈进阶成犼了?”昙萝呐呐说道。 犼形似麒麟,浑身有火光缠绕,能食龙脑,腾空上下,鸷猛异常。 昙萝见他停滞在半空,以魔兽亡灵为食,身形逐渐变化,“这里怎么这么多蛊雕,混球快出来,开饭喽!” “嗷呜——”混球从灵兽袋中飞出来,扑扇着小翅膀钻到昙萝怀里求抚摸。 “混球,那些蛊雕随便吃,别撑坏肚子啊。”昙萝摸摸它肉乎乎的肥脑袋。 混球点点头,摇晃着肥硕的身子,摇身一变,化成山丘般大小的巨兽,样貌凶恶狰狞,狂野残暴。 混球窜到蛊雕兽群,张开血盘巨口一顿狼吞虎咽,好久没吃得这么暗爽了,嗷呜。 “哪里跑来的饕餮?”犼龇牙说道,这凶兽太过年幼不足为惧,不过拜它所赐,他见到蛊雕重重包围中竟有几名仙君,真是天助我也。生吞骨肉再炼化他们的元神最是滋补,他刚进阶成犼正需要大量供给。 犼喷出黑雾,被浓雾侵袭的蛊雕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灰褐色的尸体像下雨般纷纷坠落。这犼竟以兽魂为食,生生活剥了蛊雕的魂魄,其痛苦程度远超削肉抽骨。 昙萝封住听觉,对着天空大喊:“混球,快回来!” 混球感知到危险,堪堪避过黑雾,对犼怒目而视,发出愤怒的低吼。 犼在空中极速奔驰,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汶瀚等人面前,他双目赤红,抬起锋刃般的兽爪向结界挥去。汶瀚等人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将霖梦娇护在怀中,趁结界破碎的瞬间驾驭青鸾飞掠而出。 “不自量力!”犼一个闪身就挡在青鸾面前,他再次挥爪,爪风携着赤焰如惊涛骇浪般扑向他们。 青鸾哀鸣着,修长的脖颈无力垂下,它扑腾着双翼也阻止不了下落的趋势。被赤焰击中,青色的羽毛沾上无数火星,它在空中翻转坠落,汶瀚等人相继掉落下来,直直摔向地面。 汶瀚掐御云诀,在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众人被祥云托住。雷犷受伤最重,瘫倒在云上昏迷不醒。汶嫣和几位师兄也好不到哪去,免不了皮肉烧伤,灵力枯竭。 “霖师妹,你没事吧?”汶瀚仙侯紧张地看向怀中的少女。 “师兄我没事。”霖梦娇虚弱浅笑,随即低垂下眼眸神色黯然地说道,“这里动静这么大,长老们会赶过来的,是吧!” “会的,你放心,而且我会保护好你的。”汶瀚仙侯温情款款地安抚道。 “啧啧,你们一个个都别想逃跑,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犼从空中俯冲下来,尖锐的白牙上漂浮着黑雾般的魔怨之气。 “混球,快带他们逃走!”昙萝冲过来,尽量拖住犼的行动,她刚才看明白了,这犼的目标是汶瀚几人。犼是她放出来的,她不想再制造杀孽。 混球咆哮着,气势骇人地狂奔而来,它用尾巴卷起汶瀚几人抛向自己后背,掉头就跑。犼被昙萝阻挠扑了个空,他狂怒不已,前爪携着赤焰拍向混球,飞沙走石,烈焰炎炎。 “不要!”昙萝结出的冰盾阻挡不及,眼看着混球落入赤焰之中。 混球纵身跃起,从火海中窜出,犼悠闲地站在它面前,兽爪在地面上随意划弄,留下五道深深的印痕。 “孽畜,你可知这是修仙界晟天派的管辖之域,岂是你胡乱撒野的地方!”汶瀚仙侯站在混球背上怒目而视,面前的麒麟兽非比寻常,尤其是那一身魔怨之气。 “我最是讨厌你们这类道貌岸然的仙君,一副正义秉然盛气凌人的模样,看着就心烦。”犼舔舔爪尖,轻蔑地说道,“不过你也别这么急于求死,我看你身后护着的小丫头皮嫩肉滑,就先从她开始吧,啧啧。” “你敢!”汶瀚祭出飞剑,将霖梦娇护在身后。 犼瞥了他一眼,黑雾弥漫,将混球笼罩其中,漆黑不见天日的浓雾中,但见一对赤色的兽眼瞳细如缝。 “饕餮,你现在放下他们的话,我放你一条生路!” “嗷呜——”混球摇晃着脑袋,缓缓后退。它的尾巴扫到黑雾般的魔怨之气,钻心的灼痛感让它发出低低哀嚎。 “混球,你怎样了?”昙萝在黑雾外用飞虹剑一阵乱砍,她的天眼只能感知到里面的大致情况,就在刚才,混球发出的嚎叫声让她以为自己误伤到它。 昙萝畏手畏脚,不敢再使用飞虹剑,她朝着犼的方向喊道:“你是我放出来的,要杀要剐冲我来,放过混球他们!” “啧啧,胆敢违抗我的,只有死!”犼叫嚣着扑向混球...... 血腥气在空气中蔓延,黑雾散去,四周尽是惨淡的色泽。 汶瀚、汶嫣、霖梦娇等人或仰或卧的趴在地上,鲜血淋漓,双目紧闭。曾经郁郁葱葱的密林,如今满目疮痍,赤地千里,烟雾袅绕,横尸遍野。各种碎尸残骸触目惊心,赤红色的血液映衬着焦黑的大地,存活下来的一些蛊雕有的在天空盘旋伺机而动,有的如饿狼扑食般用锐利的喙啄开尸骸,撕扯吞咽着同类的血肉内脏。山谷中回荡着阵阵沉闷声响,蛊雕发出诡异的啼叫声,森寒的锐齿上甚至能见到猩红的肉沫,它们扑扇着灰褐色的羽翅飞向高空。 混球被犼扑倒在地上,它又变成小猪般大小,在兽爪下瑟瑟发抖,呜咽低嚎。 “快放开混球!”昙萝站在尸骸中,三千青丝迎风飘舞,衣袂翻飞,她手持飞虹剑,剑尖直指咽喉。 “你想救他?”犼漫不经心地说道,鳞甲下的锐爪深陷混球皮肉,“你先扔掉神剑,再自封灵力。” 昙萝将飞虹剑扔向一边,自封经脉,她皱眉说道:“这下可以了吧。” “真是听话啊,啧啧。”犼喷出一道黑雾,如绳索缠绕在昙萝身上,“不过我可没答应你会放过它!” 犼低低笑着,如闷雷落在山谷,它抓起混球举至嘴边,无数鬼手般的黑雾包裹着混球弱小的身躯。混球痛苦挣扎,圆睁着兽眼,血色的泪珠滚落下来,深深刺痛了昙萝。 “混账,快放开它!”昙萝咬牙切齿地喊道,混球痛苦,她更是难受,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咒骂着,努力挣脱束缚,“你这卑鄙畜生,我要你碎尸万段,只要有我活着的一天,跋涉千山万水我都会寻到红莲业火,烧得你灰飞烟灭!” 犼笑得狰狞,活生生地剥离吸食着混球的兽魂。混球气息奄奄,它艰难地扭头看向昙萝,发出微弱的**:“萝萝,我痛......” 眼睁睁地看着混球闭上双目,四肢蜷缩,然后渐渐僵硬,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凶恶无比的混球,任劳任怨的混球,憨态可掬的混球,贪吃撒泼的混球...... “啊——”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震耳欲聋,鸟兽惊飞。 犼瞪大着兽眼,瞳孔中倒影着少女摇曳的身姿,只见她脸上爬满了古老的禁咒符文,黑眸泛紫,她诡异地扯开唇角,挣开束缚,如深渊爬出的恶魔般飞扑而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毁天灭地 晟天派昇云峰无极殿内,众长老坐在议事厅内心急如焚,惴惴不安。 “卿风,须弥山出了那么大的事,祖师为何不让我们跟去?”卿晖长老焦急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祖师的意思何人敢质疑,他只带掌门过去,我又能说啥,这回出事的还不都是我门下弟子,我比你还急!”卿风长老吹胡子瞪眼地说道。 须弥山脉密林之上,一只白羽凤凰“鸿鹄”翱翔在天际,两位身形颀长、俊逸倜傥的男子站在鸿鹄背羽上注视着下方。 “天尊,我们不要下去帮忙吗?”绯衣男子一双慈悲的眉眼总是淡然含笑,此刻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下面问道。 “子攸,暂且看看。”紫衣男子负手而立,暗影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唯见水色的薄唇紧紧抿着,眼神一直停驻在少女身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风起云涌,地动山摇。 大地突然塌陷,错开一条条沟壑,山丘和林木争相倒塌,碎石和尸骸相继坠落。深渊中白雾翻腾,像无数亡灵从地底爬出,带着灼热沸腾的热度。少女视若无睹地站在尸骸中,咧嘴笑着,明艳白皙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黑色符文。古老的禁咒似藤蔓般从脖颈蔓延到眉眼,最后在前额处汇聚成一幅奇怪的图腾。 少女挣脱束缚,墨发随风飞舞,几缕发丝遮掩上她的眉眼,一对妖异的紫光透过浓墨般的发丝。她轻抬双手,似彩蝶展翅,指尖灵动,如弹奏动人的旋律。深渊之下,两股金黄色的岩浆犹如狂龙出渊,携着骇人的热浪喷薄而出,随着少女指尖的动作,岩浆如激流般翻涌,冲上云霄。 天空被染成晚霞的色泽,苍穹之下,一点火光被金黄炽焰重重包围。 犼惊诧地看着少女,炽热的岩浆在他身上焚烧,无处不在的烈焰侵袭吞噬着他,鳞甲翻卷,痛不欲生。 “天尊,这是炎龙?”绯衣男子卿子攸惊讶说道,“那少女居然能不借助灵力就能超控自然之力!” 自然之力仅在意念之间就能移山倒海,毁天灭地,而超控者居然是位毫不起眼的外门弟子,这让卿子攸惊讶不已。 “毁灭之神决煞!”紫衣男子看着少女额前的封印禁咒兀自说道,当年仙魔大战,神女辰歌将决煞的神力封印入她体内,以净化其魔性,一万年了,他再次见到决煞的毁灭之力。 当初他尚在修仙界,那天,他听到了神女辰歌在断龙台陨落的消息。他不相信她是为了追随魔尊颜泊而殉情,慈悲如她,冷漠亦如她! 可是,当初自己为何不在她身边,否则一定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昙萝,既然让我再次遇见你,这次,有生之年我绝不会与你分离! “无尽天尊。” “祖师!” 紫衣男子沉浸在回忆中,掌门卿子攸急切唤道:“那少女能超控炎龙,实属诡异,我先将汶瀚仙侯等人救出。” 紫衣男子颔首默许,他依旧高高在上注视着下面的少女,只是深邃的眼眸中除了宠溺更添一抹柔情。 “飞虹!”昙萝娇喝一声,霓虹色的神剑风驰电掣地掠来,在天空中留下一道长长的霞光。 昙萝脚踏神剑,纵身飞向高空,她冷若冰霜地看着犼在岩浆精怪的围困中痛苦挣扎,纤指收拢,两条炎龙倏然解开束缚,退却至昙萝身后,昂扬着硕大的脑袋虎视眈眈。 犼在岩浆赤焰下早已不能维持兽身,化为黑雾般的魔怨之气。被炎龙放开后,他伺机逃走,虽有不死之身,他亦不想再受折磨。 “想逃?”昙萝径自飞扑过去,竟以血肉之身抱住魔怨之气。 感觉怀中一沉,黑雾散开,一名面如傅粉的少年躺在她怀里,但见他晶莹剔透的皮肤上没有一点毛孔,睫毛似羽扇般扑闪,腰肢绵软,衣不蔽体,一双修长白净的长腿从破败的长袍下露出。少年轻咬朱唇,黑曜石般的眼眸既清澈又无辜,似一朵含羞待放的罂栗花。他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羞人答答地看着昙萝。 这丫的谁啊? “都被我吃下去的东西难道还吐出来不成?”少年瘪嘴说道。 太惊悚了,犼化作人形居然是这副模样! “我不管,你给我吐出来!”昙萝狠狠掐着少年的脖子,死命地摇晃,“快吐出来,听到没!” “咳咳咳......”少年憋得脸色通红,他吐出一口清气,叹道,“这是饕餮的兽魂,现在还给你,能放手了吗?” 昙萝抓住兽魂,一把将他拍飞。可现在该怎么做,魂魄已然离体,混球的尸身早已僵硬冰冷,昙萝跪倒在尸身旁,焦黑的地面上点点湿痕...... “天尊,这些弟子均受重伤需要调养几日,至于那名女修该如何处置?”掌门卿子攸一袭绯红长袍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他的契约兽“英招”。 英招其实是妖界的半兽人,人面马身有虎纹,背生双翼,此刻他背上正驮着昏迷不醒的汶瀚等人。 “这些弟子送回晟天派疗养。”无尽天尊轻挥云袖,似春风拂面,一股清凉的灵力飘向汶瀚几人。 “天尊,你这是?”卿子攸惊诧地看到天尊就这样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今日发生的事情不利于他们修行。”无尽天尊淡漠地说道,解除结界显出身形,紫衣翩挞,看向不远处的少女,“至于这名弟子本尊自会处置,子攸掌门莫再过问!” “是。”卿子攸恭敬说道。 “本尊将怨魔重新封印,先行一步了。”无尽天尊挥手将怨魔收入云袖,凭空消失不见。 这里白雾茫茫,没有边界,自白泽追随昙萝跳下后便一直被困此处,倘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须弥塔内的虚无之境。 眼前金辉闪耀,袅袅白雾中凭空出现一名紫衣男子,男子缓缓转身,眉心处是一道真神印记。 “无尽天尊?”白泽茫然问道。 紫衣男子颔首,只是睥睨白泽一眼便看向别处:“今日是你带昙萝擅闯须弥塔禁地的?” “是......”白泽心下不安,他和昙萝一同掉下深渊,可如今只有他一人待在虚无之境,“昙萝现下如何,为何不见她?” “哼,你还知道担心她!”无尽天尊冷哼一声,“你可知昙萝犯下大错,私盗辰歌圣尊用来镇压怨魔的晟天剑,破坏封印,致使怨魔和魔兽相继逃脱。如今怨魔魃魈已进阶成犼,险些造成生灵涂炭,而卿风长老门下众弟子以及霖梦娇等人,更是因此受伤,至今昏迷不醒。白泽,你可有担当?” 白泽闻言,震惊不小,想不到短短几个时辰,事情竟然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局面,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昙萝也不会...... “那昙萝现在怎样了,她有没有受伤?”白泽担忧问道,别人如何与他何干,但一想到昙萝独自面对强大肆虐的怨魔,他就揪心难受不已。 “本尊自会照料她!”无尽天尊不屑白泽炽热的眼神,语气颇为不善。 白泽愣了一下,他为何在无尽天尊眼里看到了嫉妒和愤恨,就像被人夺了心爱之物? “那天尊打算如何处置昙萝?事情皆由我而起,所有的过错也应当由弟子一人承担。”白泽下定决心地说道,“怨魔是弟子白泽私放的,晟天神剑也是被弟子盗取再转送给她。所有事情皆因弟子一己私欲,与昙萝无任何关联,她只是被弟子欺瞒利用,还望天尊明察!” “你这是欲替她顶罪?”无尽天尊皱眉问道,“你可知承担的后果?” “弟子不惧,只要昙萝安好。”白泽低眉顺眼地说道,少年的傲气与倔强此刻皆化为汩汩柔情。 “你倒是挺在意她?”无尽天尊脸色阴沉,疾言厉色地说道。 “弟子与她相识千年,也是由弟子带进修仙界的,弟子自然在意。” “好一个在意,那既然如此,晟天神剑已经认主,而封印怨魔不可无镇压之物,此事就由你来解决。”无尽天尊拂袖说道,眼前光景转换,两人突然出现在塔底水潭之上。 须弥塔底又恢复如初,金莲含苞待放,野兽的咆哮声隐约可闻。 “这朵金莲中关押的可就是犼?”白泽疑惑问道。 “没错。”无尽天尊负手而立,他倒是好奇这小子打算如何解决这件棘手之事,还只是逞一时之意气。 白泽默默闭眼,鸦羽般的长睫在夜明珠的幽光下扫出两扇浓密的阴影,一对分枝状冰蓝兽角从墨发中撑出。 两声钝响,掌风如刃,白泽眼也不眨的生生将自己的兽角剁掉,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淌下,他捧起一对兽角将其置于金莲之中,纤长白净的指尖随意抹了几滴血液,在空中画起符咒。 天尊震惊地看着白泽的举动,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会愿意自断兽角,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而白泽在做好这一切后,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天尊看着碍眼,放出真神威压冷若冰霜地说道:“你倒是对她痴心一片。” 白泽垂下眼眸,黯然xiaohun。痴心吗?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他暗自苦叹一番,又忽然忆起无尽天尊在修仙界定下的那些禁令,莫非他是在试探自己? “弟子茕茕孑立,诚心求道,遇到昙萝后只当她如妹妹般照料,并无儿女私情。”白泽神色自若地回道,不管天尊是何意图,他都不想再生事端。 “好,很好!”无尽天尊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裂缝,“既然你已弥补过失,本尊也网开一面,不会将你逐出师门,你就待在这里静思悔过,拜师典礼那天自会有人放你出来。” “多谢天尊!”白泽喜形于色,这么说他和昙萝都不会有事,能继续留在晟天派了。 “不过,即便你不替昙萝顶罪,本尊也不会重罚于她。”无尽天尊消失时冷不防留下这么一句话。 天尊这是何意,莫非他与昙萝熟络,但这又怎么可能,修仙界有谁不知晟天派祖师长居千仞峰之巅,深居简出,孤高冷傲。要不是那身创派师祖才能穿的紫衣,以及眉心处的真神印记,他也看不出这位俊美绝伦,孤傲出尘的男子竟然是统领修仙界和人界的无尽天尊。 正文 第三十章 方烬告白 柳色青山映,梨花雪鸟藏。绿窗桃李下,闲坐叹春芳。辰方烬悠然自得地静坐在院子里品茗,春光融融,鸟语花香。遥看花蕊藏香,梨花似雪,桃花如妆。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从房间内传来,他眼眸含笑,端起茶盏咽下一口清香,看来那丫头是睡醒了。 “啊!”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少女披头散发地赤脚跑出房间,“见鬼了,我怎么睡在这儿?” 昙萝记得她先前和白泽闯进须弥塔,然后误入塔内虚无之境,捡到一把绝世好剑,然后,然后怎样了? “醒了?”清润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昙萝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站着一道修长俊逸的身影,她缓缓转头咧嘴一笑,“是烬美人啊,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里?” 辰方烬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如春日里温暖的阳光,如世间最美的风景。昙萝沉醉在耀眼迷人的绝色中,眼神痴迷地看着面前的倾世之颜。辰方烬更是满意她的表现,笑得越发灿烂,恍如雪山之巅最冷冽的冰雪,融化成汩汩山涧清泉,绵绵流淌,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 “我就住在这里,景致还不错吧。”辰方烬依旧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这副眼如秋水,色似桃花,半笑含情的模样,他还是之前那位淡漠疏离的冰山美人吗? “烬美人,你睡的床好大,院子也好大,小日子过得蛮滋润的嘛。”昙萝笑嘻嘻地说道,黑玛瑙般的眼眸滴溜溜地四处打量。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搬过来住,我这里空房很多。”辰方烬淡笑着说,颠倒众生的面庞上透着浅浅娇羞。 昙萝刚想点头答应,忽然想起她平时都是和白泽睡一块儿的。在须弥塔内两人跌落深渊的情景又浮现于脑海,既然她出现在这里,那么白泽呢,他怎么没和自己在一起? “对了,白泽呢,怎么不见他?”昙萝担忧问道。 “你关心他?”辰方烬忽然声音冷冽,收敛起笑容。 “那当然,怎么说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昙萝不以为然地说道。 “只是兄弟?”辰方烬静默一会,忽又莞尔一笑,“那就好。” 这男人怎么忽冷忽热,变脸比变天还快。昙萝疑惑不解地看他,继续刨根问底地说道:“白泽没事吧?” “他?”辰方烬冷哼一声,“他破坏须弥塔封印,误放犼和魔兽出来作乱,导致众弟子因此而受伤,现在被关于塔内思过。” “怎么可能,那家伙虽然说话不讨喜,但不可能做出如此莽撞之事,会不会是搞错了?”昙萝追问道。不行,她得找个机会亲自去问个明白,可是怎么进去呢,她记得当初在塔内触碰到阵法掉入深渊,随后发生的事情就印象模糊了。 “烬美人。”昙萝扭捏着看他,该怎么开口呢。 “嗯?”辰方烬眉梢微挑,音色低沉性感。 “那个,那个......”昙萝拧着衣角。 辰方烬执起昙萝的柔嫩小手,将她拉入怀中。昙萝顺势倒在他怀里,乖顺的像只绵羊。 没办法,有求于人嘛,昙萝深知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每次求他都要讲条件,真拿她当伙夫般对待。也不知道待会儿求他又会遭遇什么苛刻条件,哎。 辰方烬满意地看着昙萝柔顺的模样,虽然这小丫头平日里总是在他身上黏糊,却用她所谓的撒娇手段,在自己身上又是掐又是咬,像只叛逆的小兽。 辰方烬撩起她一缕墨发,缠绕在修长白净的指尖,墨发如缎,缕缕含香。 如此暧昧至极的动作在昙萝看来却是折磨一般,她被辰方烬困在怀中不说,对方还将身体重重压在自己背上。昙萝憋着气神情不悦地说道:“烬美人,你能不能放开我?” 辰方烬闻言,眸中闪过凄凉的哀伤,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你还是不肯接受我吗...... 昙萝转身就看到他受伤的神色,大爷,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生气啊。她托起辰方烬的双手,小手紧紧握住,慎重其事地说道:“其实我是有事想求你。” 昙萝酝酿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如何进入须弥塔吗,就是那大殿处设下的禁制。” “这个我当然知道。”辰方烬说完转身就走。 昙萝立马追上,抱着他的胳膊就开始昙氏撒娇术,准确来说应该叫撒泼。 辰方烬走到庭院角落,那里有一座凉亭,他拾阶而上,径自来到石桌旁坐下。 昙萝跟过来时就发现凉亭的石桌之上置有棋盘,黑白棋子颗颗通透晶莹,她随即伸手捻起把玩。 “不是想知道进入须弥塔的方式吗?”辰方烬突然说道,将站在对面的昙萝拥入怀中。 昙萝坐在他身上,又是个动弹不得的姿势。 “你要是乖乖坐着别动,我就告诉你,如何?”辰方烬执起一枚棋子落于棋盘上,“现在看清楚我下棋的顺序。” 辰方烬先在对角的星位上搁上两个子,再执白子落下,接着就是黑子。昙萝瞪着杏眼,目不转睛地盯在棋盘上,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纤腰正被一只大手摩挲抚摸着。 辰方烬伸出软舌逗弄着柔嫩的耳珠,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专注点,看着棋盘。”说罢又用空闲出的左手解开少女衣襟处的系带,指尖顺着敞开的缝隙钻入衣内,覆上饱满挺翘的高耸。 棋盘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厮杀惨烈,棋盘旁,少女绵软的娇躯被攻城掠地。 “左手灵力为白子,右手灵力为黑子。按照我刚下棋的顺序就可解开禁制,记住没?”辰方烬咬住少女的耳珠说道,“那现在轮到我收回报酬了。” 伴随着少女的一声惊呼,辰方烬将她推向石桌。昙萝紧闭上双眼向后倒去,没有想象中被棋子硌到,裙下也没有冰凉的触感,反而柔软舒适,入手丝滑。她低头查看,见石桌上的棋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枣红色的软垫。 初春的阳光还不是那么明艳,透过凉亭飞檐下的镂空木雕倾泻在少女身上。碧绿的绸缎衣物在动作间顺着肩臂滑下,雪白凝脂被染上淡淡的阳光色泽,温暖而静谧。 少女水灵灵的大眼无措地看着男子,此时此刻,她略显慌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对未知事物的恐慌让她微微发颤,双眸氤氲着淡淡水雾,眉头蹙起,让人只想将她蹂躏在怀中。 凉亭外,落英纷飞,凉亭内,春光旖旎…… 看着少女洁白无瑕的玉肌吻痕遍布,青红点点,辰方烬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昙萝,你喜欢我吗?” “喜欢,当然喜欢。”昙萝点头如蒜捣,她也喜欢对她口是心非,处处维护的白娘子,还喜欢与她嬉笑怒骂地龚紫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长得秀色可餐,美人嘛,谁不喜欢。 辰方烬往后的日子悲催了。 感受到男子眼神炙热地黏在她身上,昙萝暗自思量,这烬美人虽然待她亦是相当不错,几乎有求必应。但昙萝深知,别看他平日里神色冰冷淡漠,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模样,骨子里还是贪吃又傲慢的。可今日怎么这般好说话,没提任何要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你要去哪?”见少女挣扎起身,辰方烬柔情蜜意地勾起唇角,出声问道。 昙萝穿戴好衣物正要离开此处,闻言转身说道:“当然是回我自己住的地方啊。” “不用回了,你房内的用具已被我搁在厢房,今日起便住在千仞峰吧。”辰方烬柔声道,“况且你饲养的饕餮凶兽刚刚复苏,还在后院休息,你不该留下来好好照顾他吗,我这里灵气充裕,最适合修养。” “你是说混球吗?”昙萝急切问道,“它怎么受伤了?” “你可知它是从冥界逃离出来的凶兽,长期被镇压在幽冥血海,是上古凶兽的遗孤。饕餮一脉早在千年前就被红莲业火焚尽,他趁着七星蔽日,魔怨盛行之时逃脱到仙界。”辰方烬肃然说道,此事关乎六界安危,他将饕餮安排在后院既是为了留住昙萝,亦是为了监控凶兽,以免祸起萧墙。 “那你不会将它送回冥界吧?”昙萝担忧地说,“混球很乖的,它是我的契约兽。” “放心吧,先将它留在我这儿养伤,只要是你在意的,我自会护它。” 接下来的日子里,昙萝伺机而动。她知道千仞峰是创派祖师及其门下弟子居住的地方,看辰方烬的“姿色”和装扮应该是祖师弟子无疑。而就在她入住千仞峰后,辰方烬告知她以后就是此峰的內侍弟子,负责打理他们所住的院落即可。没有了白泽的陪伴,昙萝每日在赤链峰修行少了许多欢乐,即便龚紫不时逗她,亦是强颜欢笑而已。 昙萝结束当天修行后,便会被隐匿身形的辰方烬接回千仞峰,弄得她几日下来都没有机会溜进须弥塔。也不知道烬美人到底担心个啥,她像是那种会溜出去做坏事的人么。 辰方烬的作息非常有规律,清晨,送昙萝入赤链峰练武场,傍晚,接昙萝回千仞峰。当然,在御剑飞行的路上少不了被隐匿身形的辰方烬拥在怀中,暧昧至极,弄得她每次去到练武场都是面色潮红,口干舌燥,心神不宁的模样。而回到千仞峰院落,辰方烬就会要求昙萝将术法、剑术、格斗等在他面前一一演练,还美其名曰指导修行。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爱你万年 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风吹入帘里,唯有惹衣香。 湖畔旁,芳草地,一袭粉红薄纱的少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红纱翩飞,暗香浮动。 但见她十指纤纤,掌风如刃,步法沉稳,吐纳均匀绵长,这正是体修之术中的拳法和步法。结合晟天炼体心法,既可强韧身骨刀剑不侵,又可配合晟天剑术使用,包罗拳法、腿法、步法等,精妙绝伦。 昙萝每日都需将体修演练一番,以求稳固根基,弥补自身实力的不足。 “很热吗,都汗湿了,走,我带你去清洗。”辰方烬看着粉红薄纱紧贴娇躯,曼妙风光若隐若现,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少女,瞬间来到白雾弥漫的温泉池边。 起初昙萝以为这儿是缥缈峰山顶上的温泉池,待看清四周的景致顿觉陌生。雕花木栏上紫色的纱幔徐徐拂动,晶莹璀璨的水晶珠帘堪堪遮住大殿,铺有毛绒地垫的玉石砖入手温润,梨花木床被落地纱微微遮掩。 “喜欢这儿吗?”头顶传来温润的男声,他看向怀中的少女,手上动作不停地扒掉粉色纱裙。 “嗯。”昙萝点头,天冷时若是能在此处入寝那更是极好。 昙萝见自己不着一物,揪住辰方烬的外衣说道:“为何我光溜溜的,你却衣服也不脱,穿着衣物也叫洗澡?” 辰方烬依旧扬起那抹欠扁的微笑,慢条斯理地挑开系带:“小妖精,这么心急干嘛。” 昙萝心道,这家伙说话做事怎么越发难以理解,眼睛却痴痴地停留在男子光洁的胸膛上。 “喜欢么?”辰方烬声音暗哑性感,修长有力的臂膊将少女拥入怀中。 昙萝匆忙抬头,褪去稚气的脸庞上带着少女的娇羞,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川:“不喜欢,硬得跟板砖似的。” 辰方烬愣然,脸上似哀似怨的表情飘忽不定,忽而眉头舒缓,叹气道:“昙萝,不管你变成怎样,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改变。你只需知道我喜欢你,宠爱你就够了。” 见少女似懂非懂地点头,辰方烬暗自思量,纵然草木精怪开智后对情感方面比较迟钝,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感情方面的事急不来,至于现下,倒有更重要的事可做。 昙萝见辰方烬闷声不语,后知后觉得发现准是又惹恼他了。少女寻到男子背后,一双指若削葱根的玉手抚上男子后背,狗腿道:“烬美人,我来帮你搓背吧。” 说着,便开始她的“昙氏十八摸”,一双柔荑在男子的后背上又是捏又是按,鼓捣了半天。昙萝感受着手心下丝滑香嫩的玉肌,感慨着,这人不但生得貌美,连皮肤都像水晶饺子般引人口欲。 辰方烬被少女按摩的浑身舒爽,微阖着眼眸,忽然后方半天没有动静,转身一看,却见那少女盯着她的后背直咽口水。 辰方烬蛊惑道:“想不想学双修之术。” 昙萝闻言立马兴致高昂,藕臂搭在男子肩上眉飞色舞地说道:“烬美人,你终于想通啦,双修对我的修行大有裨益,你可不许后悔!” 半晌过后,昙萝忍痛皱眉道:“你到底会不会啊,书上都是这么写的吗?” “嗯,步骤上应该没错。”辰方烬回忆道,“书中记载,此术需要心神兼修,固守本心,运灵力至海底穴,最后汇聚于百汇穴,讲究阴阳双修灵力互通。修炼者,修为相当亦是最好,相差甚远,便只有一方获益。” “既然能助弟子提升修为,为何祖师要严禁此术?”昙萝疑惑问道。 辰方烬面色微红,将昙萝抱出温泉池水:“双修易让道基不稳的弟子沉迷女色,最终引来魔火焚心劫,亦称心魔,严重者灰飞烟灭,所以在修得仙身之前,禁学此术。” 见昙萝有所顾虑,辰方烬诱哄道:“你无须担心,我自会保你平安无事。现在,我们只需回房勤加练习……” 为哄心上人开心,翌日,辰方烬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天马,说是有礼物要送给她。昙萝自然以为是要送这匹天马给她,雀跃不已地说道:“好啊,我还没骑过马呢。” 辰方烬不明所以地淡笑,搂着昙萝的纤腰就跃上天马,将马缰置于少女手心说道:“这马可用神识控制,你只需抓牢缰绳即可。” 昙萝不容置疑,牢牢抓住马缰,两腿岔开夹紧马腹,娇喝一声:“驾!” 天马展开双翼,在千仞峰上空平稳而快速地飞行,不愧是仙界的马,坐在上面丝毫不觉得颠簸。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马带着昙萝在朝霞云彩中穿行。少女展开双臂,穿过云层的瞬间,有种冰凉水雾沁入心脾的感觉,她扭头回望,但见穿透云层时留下的空隙渐渐闭合,美妙至极。 修仙界上空即是无数漂浮中的仙岛,分别是二十六重天的定天屿,乃仙界兵马所在之处;二十七重天的神将屿,即曾经的战神离魅以及其他将军的府邸所在;依次上行便是二十八重天的仙君府邸,以及二十九重天的星宿君府邸。经过三十重天的天帝宫殿便是蜿蜒流淌的漫漫银河。 当昙萝他们经过定天屿时,前方出现无数马匹踏云而来,扑扇羽翼形成的罡风将朝霞吹散,犹如朝阳下的金色云海,云雾翻涌,奔流不息。上百匹颜色各异的天马奔向昙萝,又分成两群奔腾而去,惊心动魄的场面让人心悸不已。 穿过金色云海,视线豁然开朗,赤色的朝阳近来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凤鸣龙吟,飞瀑长虹,亭台楼榭,殿宇嵯峨,仙界之景果然美轮美奂,如梦似幻。 “是不是很美。”昙萝耳边飘来温热的气息。 “嗯。”这里的一切的确是美妙至极。 天马带着昙萝和辰方烬来到一处蜿蜒流淌的河道上空,墨蓝色的河道中,无数星子如夜空下的流萤般发出梦幻光彩。远远看去,如明月自碧海尽头缓缓升起时泛起的波光粼粼,静谧而安详。河畔旁,是一排排银枝铁树,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时光在这里仿佛停止了一般,银白色与墨蓝色的色彩交织,仙界银河,世上最曼妙唯美的地方,宇宙星辰的缩影,星宿君们就是通过控制银河中的星子来操控星辰的运行。 辰方烬抱着昙萝从马上下来,牵着她的小手径直走向银河。踏入河道,昙萝才发现这里并没有河水,璀璨的星子环绕在身旁,两人如同镀上一层银白光晕,熠熠生辉。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少女缓缓转身,恍惚间,一名银发男子徐徐走来,行走间发丝飘舞,点点星辉笼罩在他如瀑的银发上,晶莹的眸子似星辰闪烁,赛雪的肌肤白皙透明。男子停留在星河彼端遥遥相望,清冷的神色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柔情缱绻,男子嘴唇翕动,淡淡的声音消散在漫长星空。 “这里我好像来过。”昙萝望向飘渺的远方轻声说道,“难道是梦境吗?” “你想起了什么吗?”辰方烬紧张地看着少女,见她如梦呓般地低喃,负在背后的双手紧握,又倏然松开。 “这里的确虚幻的如同梦境。”辰方烬神色如常,古井无波的眼眸下掩饰着心中的惴惴不安,他摊开手心,一颗透明色泽约莫鸽子蛋般大小的圆珠凭空出现,“这是我专门为你炼制的塑魂丹,可助神魂修复之用。” 昙萝好奇地盯着那颗塑魂丹,在她印象中,这几日辰方烬对她寸步不离,何时有空炼制了丹药。 “此丹药能助你提高灵魂力,对你的‘迴生瞳’大有裨益。”当然,最主要的是能帮她重塑魂魄。 昙萝之所以不懂人情世故,情感方面更是如同稚儿,一方面是由于她乃古木所化的“木魅”,而另一方面则是...... 辰方烬看了眼少女,准确地说她正是万年前失踪的神女辰歌。当日她自毁肉身,魂魄散尽,辗转于天地六界,却恰巧附身在优昙婆罗树上,并且修得肉身。 由于她魂魄残缺,自是不通人情,甚至无心无情。在此元神上重塑魂魄自是最好,昙萝还是现在的昙萝。而重聚魂魄,记忆复苏,昙萝会变回那个睥睨天下的神女辰歌。 到那时,她还会如现在般亲近自己吗? 昙萝见辰方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抓起丹药送至唇边:“这样吞下去就可以了吗?” “没错,我助你吸收药效。”说罢,便将双掌抵在少女后背,一股温热的气流顺着奇经八脉缓慢涌动...... 或许是塑魂丹的药力起了作用,过去的点点滴滴,像无数张零碎的画面充斥在脑间,蓦然回首,流逝的时光中尽是傲娇如他的身影站在自己身旁,遮雨挡风,默默关怀。 近来昙萝总是在睡梦中醒来,梦中尽是白泽茕茕孑立的孤单背影,待她想靠近拥抱他时,少年如幻影般消散,徒留冰冷的苍白萦绕在指尖。 “白泽,我很想你,你呢?” 原来她总是埋汰白泽,戏弄白泽,对他撒泼无赖,仅仅是因为她喜欢他而已。 相比她与白泽三千多年的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昙萝对辰方烬的感情,更像是对于长辈般的依赖。可惜事与愿违,等她来不及明白这一点,她已经与辰方烬深深纠缠,最终割舍不下。而对白泽,只可能是少女懵懂时的青涩爱恋,来不及夺目绽放便已经悄然枯萎。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情深不寿 在千仞峰待了近十日的光景,辰方烬终于有事务要处理,不再粘腻自己,昙萝打算趁此机会溜进须弥塔,哪怕此生再没有机会诉说心中的爱恋,她也想贪心地再看看对方的眉眼。 须弥山脉不知发生过什么变故,即便这里芳草萋萋,流水潺潺,可昙萝的神识还是能敏锐查探到欣欣向荣的背后,隐藏着血腥与死寂。没错,这里的灵兽相比以往减少了许多,一路行来,只有少量的高阶灵兽警惕地藏匿在树荫下,当昙萝飞至上空,顿时四散逃开。 昙萝狐疑着,按理说灵兽并不畏生,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她怎么毫不知情。 越过西边的最后一处高峰,云雾缭绕中,一座古老肃静的高塔犹如擎天柱般直插云霄。昙萝依旧径直推开沉重的大门,前行数步后停驻不前,辰方烬当日在凉亭中演示的棋谱出现于识海。当日为了牢记棋谱,昙萝特意用上了铭记咒。 少女站于阵外,秀眉拧紧,左手灵力为白子,右手灵力为黑子,将灵力凝聚于指尖。十指纤纤轻轻抬起,像操控木偶般手指动作飞快。两手交替飞舞着,无数道白光迸向隐隐发亮的棋盘阵法上。当最后一束灵力化为棋子,伴随着“轰隆”声响,大殿正中凭空出现一道旋转木梯,旋转向上没入塔顶。 昙萝拾阶而上,须弥塔内第二层就是弟子思过之狱。她站在门外,心里忽然紧张的噗通直跳,见面了说什么好呢,还是像以往那样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门开了,带着腥味的海风迎面扑来,远方暮霭沉沉,一道血色残阳横卧在蔚蓝色的大海上空,晚霞瑰丽,述说着逝去的情怀。空旷的天地间,唯有海边一株嶙峋枯木,以及依靠在枯木阴影下的碧衫少年。 少年如同雕像般静坐着,双眸紧闭,要不是胸膛上轻微地起伏,让人忍不住怀疑那少年是否还有气息。 昙萝脚步沉重地迈向沙地,身后是一串长长的脚印。少年闻声睁开眼眸,迷茫困惑地看着徐徐走来的娇小身影。 “是梦吗,怎么老是梦见那死树?”少年叹息着,苦楚淡笑。 当昙萝望见少年眼眶下的憔悴阴影,她的心倏然一痛,那种窒息般的感觉又袭上心头,声音哽咽地责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人家来瞧你,你也不起身迎接。” 少年闻声站起,惊诧地看着泪眼朦胧的少女,清晰地站在他面前。 “哗啦”一阵金属撞击声,玄色铁索在少年踉跄蹒跚地行走间撞向地面,击起无数尘埃沙粒。少年走近身前,探出修长白净的指尖,颤抖着,抚上日思梦想的眉眼。 比起他指尖的温度,那道铁索划过少女的脸庞更显冰凉。原本只是因为心中割舍不下,担忧思念,却在见到白泽少年形单影只的孤寂模样时,昙萝千年不知情滋味的心,忽然悲恸地一塌糊涂。 “瞧你这没出息的,怎么让人给戴了镣铐。”昙萝故作不以为然地嘲笑道,看着少年手上脚上皆戴着铁索束缚,脆弱的心间有如撕碎般生疼。 “哼,本大人这样还不是为了......” “知道白娘子受委屈了,这不,我给你带了新酿好的‘梨花酿’,快坐下来尝尝,今日刚开坛的。”昙萝兀自倒出一杯,又见白泽行动不便的模样,眼眸生痛地浅笑道,“来,张嘴,让姐姐喂你喝。” 白泽迟疑了会,见少女满怀期待地递过酒盏,微微张开菱唇。酒水流入口中,顺着性感的咽喉吞咽下腹,一缕晶莹透亮的液体溢出唇角,缓缓没入层层交叠的衣领之中。 昙萝下意识的伸出小舌舔舐,将流淌下来的花酿吸入樱唇。舌尖与水珠的嬉戏追逐,一路向下,留下蜿蜒纵深的湿痕。 “我换个方式喂你吧。”不待对方拒绝,昙萝饮下杯中芬芳醇馥的梨花酿,将酒水小口小口地哺入少年嘴中。丁香小舌缠绕上对方的软舌,搅动逗弄,细腻绵柔的甘醇在两人口中汲取吮吸。 “好喝吗?”少女抽出小舌,两人唇边拉出细长的银丝。她再次饮下一杯,又将花酿通过唇舌渡到对方口中。 相比之前的迟钝木讷,少年这才开始回应对方。只见他闭上眼眸,鸦羽似的长睫微微颤抖。俊俏笔挺的鼻梁之下,玫瑰色菱唇含住少女的唇瓣细心描绘。他撬开贝齿,主动勾住少女的丁香小舌,笨拙又不失温柔地缠绕,攫取着她口中的幽兰气息。 一双青葱玉指抚上白泽胸前,有意无意地画圈撩拨。白泽慌乱间握住小手,见眼前的少女腮晕潮红,羞娥凝绿,灿如春华,皎如秋月。夕阳之下,佳人亭亭玉立。 白泽气息微喘地掩饰道:“现在还不行,回去再给你。” “给我什么?”昙萝勾唇笑道,在少年颈边暧昧地耳鬓厮磨。 见白泽双颊通红,昙萝估摸着少年准是也欢喜自己,只是碍于颜面,不如自己道破:“白娘子,与我双修可好?” 白泽闻言,脚下一个踉跄,这死树脸皮怎么愈加厚实。 “你居然想偷练禁术,不过这回倒是便宜你了,本大人正是难得一见的纯阳之体,你与我双修裨益良多。”白泽神色自得地说道,却在看见少女晶亮的眼眸时,不自然地望向别处...... 红霞漫天,夕阳落沉,金色的余晖晕染上少女的娇颜,香汗淋漓,倒影出柔情蚀骨的缠绵。两股灵力在两人身上周而复始的循环运转,待黑幕高挂,繁星闪烁,昙萝惊奇地发现她竟然金丹期大圆满,甚至触碰到突破至元婴期的屏障。 浑身只觉灵力充沛饱满,昙萝抽身而出,静坐在凉薄月色之下,白茫茫的灵气氤氲开来,恍若仙气缭绕,如梦似幻。柔和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在枯树上,投射出斑驳陆离的深色重影。少年孤身坐于树下,脸庞隐于疏影横斜之间,他久久凝望那抹碧色的倩影,心间满是甘甜。 待天空泛白,晨曦的微光透过云层照耀下来,仙气缭绕的白雾渐渐散去,但见一名少女缓缓起身,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海风轻拂云袖,碧衣蹁跹,出尘如仙,一颦一笑动人心弦。 “昙萝?”白泽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乍一看去颇为陌生,可仔细再看,那双含笑的眉眼一如既往,只是更显精致妩媚。 “怎么呢,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昙萝淡笑着走来,步履如风,婀娜轻盈,静如空谷幽兰,翩若轻云出岫。 “你的模样变了......”白泽疑惑道,“虽说修为长进可以美化容貌,改变气质,但你的变化委实大了些。” “是吗,让我看看。”昙萝凭空化出一面水镜,但见镜中的少女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好一名绝色佳人,不仅是面容和身形上的改变,就连气质也灵动圣洁了许多,恍若洛神下凡,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白泽,我没看错吧,不过是突破了金丹顺利结婴了,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昙萝嗫嚅说道,唔,连声音也变了。 “还不是粘本大人的光,现在倒是便宜你了。”白泽不以为然地说道,小眼神却四处张望,白皙的脸颊上红润一片,和这似火朝霞倒有一拼。 昙萝心下明白,这小兽如今倒是知道害羞了。看他衣不蔽体地站在一旁,一副任欺凌、任扑倒的柔弱模样,忍住挥爪蹂躏的冲动说道:“我这人啥优点都没,就是不会自顾自地占人便宜,你要是不喜,我不再碰你便是。” 说罢,挥一挥云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别!”白泽急忙跑上前,慌乱间,脚上的锁仙链将他绊了个踉跄。 身子失去平衡重重向前倒去,他下意识地探出双手,却抓住两团柔软。 “本大人没说过不喜欢......”白泽半靠在少女怀中,讪讪地将手掌挪开,“你放心,待你修得仙籍,本大人便与你结为仙侣,既然双修对你有益,私下里我给你便是。” 昙萝满心欢喜地听着白泽的一番告白,果然这小兽也是喜欢她的。 “白娘子,这可是你说的,不过将来是我娶你。你就乖乖地待在这里等刑满释放,有机会我再溜出来看你,不要太想我哦。”昙萝勾着少年的下巴轻挑笑道。 白泽拍开轻薄的小手,冷哼一声,转身只留下个孤独的背影,待少女离去,他才回头望向门边。 顺着来时的路线返回,当昙萝推开古塔大门时,忽然想起她在塔中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辰方烬必然有去寻她,这可如何解释? 昙萝祭出飞剑,半空中阳光灿烂,看天色应该是在申时左右,可塔中分明是黎明破晓的模样,莫非这塔内的时间与外面略有不同。她秀眉微蹙,向着渡缘殿飞去。 乌竺峰渡缘殿早已人去楼空,昙萝估摸着,这塔内幻境的一天或许就是外界的半天,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辰方烬尚未发现她私自溜进古塔禁地,再说,发现了又如何,他能把自己怎样。如此思量一番,昙萝便往平日里与辰方烬碰面的地方飞去。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不离不弃 墨竹林是位于乌竺峰半山腰的一处小竹林,位置偏僻,景致清幽,特别是那山涧清泉,甘洌润喉,昙萝每日行到此地,都会下来畅饮一番,偶尔也会取些泉水酿酒。 竹林在清风吹拂下泛起墨绿波涛,沙沙作响,一丝轻微的喘息夹杂在风声中,虚无缥缈,淡不可闻。昙萝通过对剑阵的不断练习,“迴生瞳”早已运用的炉火纯青,即便在结界禁制下,开启天眼后的神识依旧可以查探到些许状况。 果然,她站在竹林上空就看到让人血脉贲张的一幕。 见那抱在一起的两人,这霖梦娇小妮子不是汶瀚的相好吗,怎么又和卿晖长老凑到一块了? 素闻仙界除了结为双修仙侣外,还有炉鼎一说,有些缺少实力背景的修士甚至甘愿沦为他人修炼的炉鼎,以获取较好的物质来源。用昙萝自己的话来形容,仙侣就好比是正妻,炉鼎就是小妾。在仙界只要实力够强,即便你是女人照样可以夫侍成群。 卿晖长老是有仙侣的老头子,不管霖梦娇是他的炉鼎还是相好,这口味也太独特了吧,如此看来,那不讨喜的汶瀚仙侯倒是养眼不少。特别是那老头子毫不吝香惜玉的狠劲,唔,还是咱家烬美人和白娘子温柔。 “梦娇是真心欣赏着长老,先前提过的事还请长老放在心上,事后必有重谢。”少女软声说道。 “谢我,就拿你这残破的身子吗?”卿晖长老不屑地看她。 “只要你愿帮我,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霖梦娇脸色难看至极,却又强装出一副讨好的温柔模样,甚是怪异扭曲。 “昙萝那丫头个性刚烈,倒有些合老夫的胃口,你要是有本事将她给弄来,我自会满足你。” “依你便是......” 结界中那两人诡异笑着,昙萝却在上方听得目瞪口呆,惊讶万分。这对奸夫淫.妇商量你俩的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干嘛好端端的把旁人也牵扯进来,更何况他们的目标竟然是自己! 昙萝望着下方的竹榻,心念一动,竹节间生出无数细小的倒刺,啧啧,这蹭上去的滋味可更是xiaohun蚀骨,血肉模糊啊。 伴随着阵阵尖叫,昙萝转身离去。 回到千仞峰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昙萝轻巧地从飞剑上跃下,蹑手蹑脚地摸索到辰方烬门前。 轻轻推开房门,昙萝躬身闪入房内,空无一人的卧房徒留烬美人身上特有的寒梅冷香。 “怎么没人?”昙萝嘀咕道,她来千仞峰这段日子还未曾见到辰方烬出去过。 昙萝见屋内没人,腰杆也挺直了,指尖环绕上一缕青丝,哼着小曲儿径直转身出去。恰在打开房门之时,眼前一面人墙倏然出现,差点让她迎头撞上,好在她机灵,一个灵巧旋转又退至屋内,淡定自若地看着男子道:“今日回来等你许久,怎么现在才出现,刚才上哪儿去啦?” 唔,我果然聪明,打死不承认自己其实刚回来,这是不是就是“恶人先告状”,嘿嘿。 “十日后的同门大比需要我前去布置一番,让你久等了。”辰方烬深情款款地看着昙萝,颇有种苦尽甘来的感悟,这丫头终于会念想他了,不枉他煞费苦心地炼制了塑魂丹。 昙萝见对方用一种吾家有妻初长成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不免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去桌边取来茶盏。 “慢着!” 对方一声断喝,吓得昙萝一哆嗦,差点将手中的茶盏抖落。果然,翻墙私会情郎什么的需要一颗坚不可摧的强大心房啊。 “怎么呢,今日我可是哪也没乱跑,你莫污蔑我。”昙萝故作镇定地迎上对方质疑的目光。 “你的样貌怎么变了?”辰方烬玉竹般修长白净的指尖抚上少女的娇颜,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越来越像前世冷心冷情的师父了。明明只是重塑灵魂,为何元神会有复苏的迹象。 辰方烬专注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下百转千回,万分纠结苦闷。 昙萝见他只是关注于自己的样貌,却不曾提及她一夜之间修为飞涨,已经突破金丹凝出元婴。 “怎么呢,这模样不是挺好的嘛。”昙萝咧嘴笑道,圣洁高贵的眉眼中依旧难掩那抹灵动狡黠,一动一静两种气质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辰方烬只是淡笑着点头,微微勾起的唇角泛着不可诉说的苦涩。 只要,她能陪着自己走到生命的尽头,即便这千万年的光阴化为尘埃亦得圆满。辰方烬看着桌上燃烧殆尽的红烛,微弱的烛火随风摇曳,苟延残息。 昙萝,你不离,我不弃...... 夜已入深,昙萝躺在辰方烬怀中思虑万千,她不是感觉不到烬美人黯然神伤的情绪,可是,这究竟缘由何起,是因为自己么? 她扪心自问,她确实在对待辰方烬和白泽两人的感情上有些纠缠不休。白泽是她真心喜欢的,虽然以前不通人情世故,但她对白泽的依赖和信任与日俱增,直到白泽被拘于须弥塔,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与担忧,不正是相濡以沫的至真纯情吗。至于辰方烬,是他让自己懂得了情爱,若有一日他突然选择离去,这种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她相信自己绝对无法忍受。 一个是许下与自己结为仙侣的心上人,一个是对自己关怀备至又割舍不下的有情人。 这两人都是她的心头肉,都不甘放弃任何一人,懂得了情感果然是麻烦。 仙人寿命长达数万年,虽说仙界除了双修仙侣外,还有充当炉鼎的男侍,可那毕竟极少,而且岂是自己这种底层小虾米能够奢望的,何况对方是辰方烬这种出类拔萃,可望不可及的人物。 “怎么呢,唉声叹气的,睡不着吗?”辰方烬拥着昙萝轻声问道,他从前并不需要睡眠,自从昙萝搬进来后,他便整夜躺在床上假寐。 “烬美人,我将来要是又喜欢上别的男子,你该如何,我是说假如。”昙萝嗫嚅道。 辰方烬默了一会,静谧的只剩浅浅的呼吸,窗外夜风骤起,花落无声无息。 就在昙萝以为对方不想搭理她时,但听对方微不可察地一声叹息。 “我不会介意。”辰方烬如是说道。 今夜月光清浅,昙萝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只要你心中有我,我便不再介意与人分享。况且岁月漫长,易生孤寂,我总会有离开你的那日,多一个人陪你,甚好。”辰方烬淡淡地说道,夜色的笼罩下,是深沉悲恸地哀愁。 “你不是一直住在千仞峰吗,平时也甚少出门,为何会离开?不过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追你到四海八荒!”昙萝威胁道,却在辰方烬耳中胜过这世间最动听的誓言。 “睡吧,明日起我便不能再陪你修行,同门大比的事还需要我前去主持。”辰方烬笑道,拥紧了怀中的少女,寒梅般的冷香悠然拂过,少女沉沉睡去。 翌日晨起,枕边人不知何时早已离去,昙萝抚上身侧冰凉下来的床榻,思索着这同门大比不是众长老们、峰主以及掌门那帮人主持吗,与烬美人何干。 不过说起即将到来的同门大比,昙萝心中忐忑不安,晟天派高手云集,以她的资质和实力想要挤入前五十不知胜算如何。 不过,昙萝倒是记起,这同门大比的最后一项考核是可以带灵兽入内的,说起混球,她都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了,辰方烬那厮如今出去了,倒是可以偷偷溜进去见上一面,如若能带混球参加考核自是最好。 昙萝摸到后院,这里有间偌大的竹屋,上次她见到混球时,它还在昏睡当中。想到烬美人这儿灵丹妙药倒是不少,混球应该也苏醒过来了。 昙萝恰好推开竹门,来及不看清屋内的景致,便觉眼前一晃,一道蓝色的残影旋风般袭来。昙萝下意识地摆出防御姿势,在身前结出冰盾。 “娘子,是我啊,我老大远就闻到你的味儿,唔,果然是娘子来看我了。” 昙萝恶寒地看着面前一张放大的大饼脸贴在冰盾上,还叫她娘子,她啥时成亲了,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去去,有话好好说,别挨这么近知道吗。”昙萝轻微皓腕,收掉冰盾。 “娘子——”蓝衣少年眉开眼笑地唤道。 “别这么叫我!” “贱内——” “滚远点!” “萝萝——” “谁是萝萝!”等等,这个声音好耳熟,好像以前听人这么唤过。昙萝盯着面前的少年,但见他身形颀长,略显壮硕,五官轮廓分明而硬朗,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眸显得狂野不羁,性感邪魅,一袭蓝色的锦衣将完美的身材展露无遗,胸前敞开的前襟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 昙萝视线渐渐下移,唔,这少年竟然赤着双脚,脚踝处还有一圈黑色的咒文。 “萝萝,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了,我是混球啊。”少年埋怨道,冷峻狂傲的面庞上挂着委屈的神色。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娘子负责 “你真是混球?”昙萝踮起脚尖轻抚着少年的头顶,感慨道,“几日不见,你这厮就长这么大只了,上回见你还是毛茸茸的奶娃子。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突破到八阶化形了,还有我怎么就成了你娘子?”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本名是夙染,混球这名字也太逊了,至于化作人形是因为......” 少年忆起当初无尽天尊为他附魂重生时的叮嘱,思量再三才接着说道:“还记得上次你去须弥古塔时发生的事吗,我在那里遇到了机缘,修为突涨,再加上我的原身本就是洪荒时期遗存下来的饕餮,那种八阶灵兽怎能与我相提并论。” 说道须弥塔内遇到的机缘,昙萝忽然想起自己捡过一柄神剑,她心念一动,从手镯空间中取出柴斧:“飞虹!” 昙萝召唤道,但见一柄霓光幻彩的神剑从霞光中疾驰而出,矗立在她面前。 果然有这么回事,可是她是如何捡到神剑,又如何带出来的,为何印象会那么模糊。 “娘子,你不喜欢我也不至于以剑相抵吧。”少年打断昙萝的冥思,见她面色不善又觍着脸皮说道,“还记得你以前和我结过契约吗,那就是夫妻契约,你要不是我娘子,我干嘛给你砍柴挑水?” 昙萝听到少年这么一说,差点一个岔气晕倒过去,当初她为了结成灵兽契约特地跑到藏书阁翻阅古书,没想到单契约禁咒就有上百条,看得她头昏脑涨,最后浑浑噩噩地挑了一条最简短的咒语,居然是夫妻契约! 看着昙萝激动地跺脚,少年贴上她娇柔的身子道:“娘子,你也别太激动,为夫知道自己英俊不凡气宇轩昂,以后咱两日子也长着,你是想生崽崽还是想交配,为夫也都顺着你,莫急莫急。” “你这混球给我闭嘴!”昙萝叫嚷道,复而静静心神,想想事情或许还是可以挽回的,“这个夫妻契约可有解除的方法?” “这种契约除非一方灰飞烟灭才能解除,甚是霸道,娘子,你不会不要我了吧?”少年飞扑上去,小兽般埋在少女的胸前呜咽。 “而且契约成功后,我就是你的人了,终身只能喜欢你,否则将受焚心劫之苦......”少年抬起俊颜,一双水灵灵的深邃眼眸直直望向昙萝。 “那为何我喜欢别人却没事?”昙萝质疑道,她喜欢辰方烬和白泽为何没感到任何异常。 “因为你是契约者,你可以同时和不同的异性结成夫妻契约,而被契约的对象只能忠诚于你一人。”少年腼腆说道。 “那我问你,你是真心喜欢我的?” “那当然,我最喜欢娘子做的烤肉,酿的灵酒。” “还有呢?” “还有什么,就这些不就够了?” 昙萝这算是弄清楚了,这混球想必也是刚化形不久,心智不全,压根不知情为何物,就和她当初一样。 “以后在外面不准乱叫我娘子,知道吗?”昙萝现在倒也想明白了,灵宠和夫君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不都是给她出力跑腿的,唔,确实也是。 想着今日还要去渡缘殿旁听接下来的同门大考相关事宜,昙萝也不再跟夙染废话,命他变回原身钻进灵兽袋。 乌竺峰渡缘殿内,众弟子齐聚一堂,翘首以盼着卿风长老的到来。昙萝隐身混入人群,待龚紫仙君身旁的那些女修士们嬉笑着散去后才显露身形。 龚紫转身时冷不防瞧见身侧立着位绝色美人,惊呆当场,半晌才神魂回体。 “你,你,你是萝萝?”龚紫瞠目结舌地说道。 “正是本姑娘!”昙萝帅气扬头,灵动狡黠的眸色透着圣洁高雅,浑然天成。 “萝萝,这几日你溜到哪儿去逍遥快活了,啧啧,这模样本君瞧着甚是欢喜,唔,竟然还突破至元婴期,你可得到什么逆天的修行法宝?”龚紫惊叹道。 “小声点!”昙萝心虚地四处张望,修士们的耳力远胜凡人,双修毕竟是晟天派禁术,怎能被外人听去徒生事端,“此事一言难尽,不提也罢。” 见昙萝望向殿堂不再搭理他,龚紫也十分识趣地闭嘴不言。与此同时,大殿上空卿风长老腾云而来,一时间喧嚷的大殿顿时静谧下来。 经过晟天派众长老以及峰主们的探讨考量,最后决定出同门大比中需要考核的科目共有十门,分别为炼丹、炼器、画符、推命、阵法、术法、遁术、体术、剑术,至于最后一门需待临考前才公布,甚是神秘叵测。 而这十项考核中,前四项为室内操作,后六项为室外同台竞技。与传统的擂台赛不同,本次同门大比中的竞技对手既非抽签决定,也不是一战到底。而是根据每位修士的实力事先选定好同水平的对手,也就是说,实力最差者不会倒霉悲催地抽中实力最强者同台竞技,如此一来倒是公平公正,压力骤减。 每场科目考核一次定输赢,最后由晟天派众高层评定计分,卿风长老建议弟子们与其过度关注比赛的输赢,不如多多展示自己的绝学和技巧,即便输了也不至于评分过低。 众弟子听到此番安排,大殿中一时议论纷纷,而昙萝听到此次同门大考的排序,秀眉蹙起,这炼丹和炼器素来都是她的弱项,竟然被安排在最前面考核,这不正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吗?还有最后那项,如此神秘莫测,让人心中委实难安。 昙萝环顾四周,打量着每个人的神色,看来大多数弟子都和她一样,对于最后那项考核均露出担忧地神色,甚至连体修第一人的冷钊都紧促眉头,硬朗的脸庞上一双冷冽寒眸让人不敢直视。或许是感觉到昙萝考究的目光,冷钊下意识地迎面看来,当见到对面仙姿玉色的少女时,他微微一愣,复而有些无措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这冷钊貌似有些羞涩,昙萝勾唇一笑,看来他并非如传言般不近人情,只是不懂得如何与人相处罢了。 当昙萝打量着冷钊修士的同时,她偶然瞥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这不正是那卿晖长老的小情人霖梦娇,霖大美人吗?但见那人群中霖梦娇一副喜形于色的骄傲模样,再次回想到当日她与卿晖长老的奸.情,还有那不可告人的肉体交易。莫非这同门大比的安排与她有关? 昙萝思索着,不是她多心,那日她分明听到卿晖长老对自己的龌蹉念头,她怀疑霖梦娇会在比赛中乘机算计于她,前面那九项科目按理说应该是没法对她下手,难道会是在最后一项考核中? 倘若真如她所料想那般,她倒不介意到时给这位芙蓉妹妹一点颜色瞧瞧...... 十日后,晟天派同门大比如火如荼地拉开帷幕。 第一次考核内容正是让昙萝惴惴不安的“炼丹”,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每当她坐在丹炉前就各种犯困想睡。炼丹极其考究修士的灵魂力和专注力,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 昙萝走进炼丹房,房内一个巨大的丹炉就占据了近乎三分之一的空间,丹炉旁边的木架上依次陈列着数十种灵植,看到此,昙萝若有所思。以往炼丹所需的灵植都是被学徒切割好后摆放在石案上,难道如今处理灵植也算入考核之一? 昙萝静静坐下,以手撑额,衣袖顺势滑下,露出皓腕上佩戴着的手镯。这是初见辰方烬时,他送给昙萝的空间手镯,由灵力所化,自能随时感知昙萝的位置和处境。 今早,辰方烬送她至乌竺峰时眷念不舍地拥住她,毕竟同门大比持续近两个月才能结束,在此期间,所有弟子都必须待在乌竺峰,违者取消入门资格。直到入场的钟声敲起,辰方烬才将她放开,离去前,千叮万嘱地让她如论如何都不能将手镯取下。 想到辰方烬冷傲孤高的面庞上露出温柔缱绻的眼神,昙萝心头一暖,哪怕前方千难万阻,为了烬美人,拼尽全力也要进入前五十。 不就是炼丹吗,虽说平时能炼出中品丹药都是万般侥幸,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缺损的魂魄得以重塑,灵魂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昙萝抛出灵兽袋,低唤道:“混球,干活了。” 华光闪烁,一道蓝色残影飞掠而出,随即身上一沉,墨发少年赤着双脚飞扑到少女身上。 “娘子,为夫叫夙染。”少年墨发披散垂于腰侧,五官极其精致,刀削般的脸庞,剑眉如鬓,鼻梁高挺,一双墨玉般的瞳孔深邃如海,带着点点星光。一身桀骜不驯的狂野气质却诡异地融合了纯真天然,看到昙萝微微点头,少年咧嘴一笑,露出白瓷般的小小虎牙。 昙萝顿时被萌到了,险些忘掉自己的目的,哼哼嗓子煞是沉稳地说道:“夙染,把这些灵植都切割处理好,我们要抓紧时间,炼丹不单是看出炉率,时效也是至关重要。” 少年听罢不急不慢地侧卧在地上,低低敞开的前襟露出结实宽厚的胸膛,赤.裸的足踝上是一圈黑色的契约禁咒,以及衣袍下裸露出的修长玉腿。他眼神含笑,曲起一边的膝盖,衣摆随之滑落至大腿处,堆起意乱情迷的诱人褶皱。 “娘子,有求于为夫时是不是该唤我......夫君。”少年眼神邪魅地看着昙萝。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胡掐乱算 刚刚她怎么想来着,她居然觉得这臭小子纯真天然,去他娘的夫君。 “不做拉倒,滚一边凉快去。”昙萝撇嘴说道,作势要从少年身上跨过。 “别,娘子别生气,为夫做就是了,晚点给甜头也不迟。”少年跃起,凭空化出一个小本本在上面写道,“娘子欠夫君一个香吻。” 昙萝见此顿时扶额,苍天,收了这妖孽吧。 少年心满意足地记下后,径直走到木架前,将灵植分别铺放在石案上,接着又伸出右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犹如兽爪般锐利。 但见他对着灵植比划几下,扬起利爪,削成切口整齐、粗细均匀的棍状原材。 少年在一旁切割灵植,昙萝在一旁称量分类。这些炼丹原材预计可以出两炉丹药,如果能一次成功自是最好。 昙萝走到丹炉前生起地火,然后谨慎地将每种原材的精华提炼出来,就这一道看似简单的工序都需耗费三日的功夫。待精华提炼好后,便是凝丹,丹药炼制的好坏主要取决于这最后一步。 由于契约的关系,昙萝用神识感知丹炉内的情况,然后通过心念让夙染操控地火的火候。十日后,炉内氤氲缭绕,清香满溢,昙萝的神识清晰地看到丹炉内十颗朱红色的丹药凝聚成形,颗颗色泽均匀、形状饱满。 昙萝熄灭地火,小心翼翼地取出丹药,这竟是品质最上层的回元丹。昙萝将十颗丹药装入瓷瓶,标上名号,第一场考核终于结束。 本次同门大比的评审是众长老和各峰峰主,据说掌门和祖师不在评判之内。对此,昙萝觉得这些变动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待她将炼制好的丹药上交给众评审时,那些人惊诧地用看怪物般的眼神打量她,尤其是翁老,险些将手中握着的笔杆折断。 有了首战告捷的经验和鼓励后,昙萝在接下来的炼器和画符考核中也发挥的相当顺利。 昙萝如今在乌竺峰已经待了将近一个月的光景,要不是有夙染私下陪她,估计她独自一人闷着也会憋疯。所幸那家伙除了聒噪些、无耻些,倒也不至于让她觉得闷乏。 当第四场考核“推命”随之到来时,昙萝和其他众弟子分别被安排在不同的房间外等候。 昙萝这次抽中的是五号房间,此时,她正站在门廊外百无聊赖地抠弄着墙壁,房门“吱呀”一声打推开,一名男修推门而出。 “喂,看这里。”昙萝小声招呼道,见对方疑惑地看来,她压低声音说道,“如何,难不难啊?” 男修见到昙萝,点头笑道:“不难,只是给我一张凡人的生辰八字推算命理,说得相差无几即可,师妹大可不必担心。” 昙萝闻言咧嘴笑道:“如此说来,那也倒简单。” 男修见美人含笑,倾世无双,不禁痴痴看着,待发觉自己失态后羞红着脸匆匆离去。 门内传出摇晃铜铃的声响,昙萝平复好心情后跨门而入。这是间狭小的木屋,仅有一矮桌,两蒲团。昙萝盘腿坐下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黑须男子。 “弟子昙萝,见过卿晖长老。”昙萝见男子皱眉看向自己,毕恭毕敬地行弟子礼仪。 “嗯。”男子颔首,静默不语。 不是要考她推算命理吗,怎么还不开始?昙萝见对方只是不住地打量她,从脸上缓缓移到胸前,停驻一会后又向腰腹看去。 唔,感觉好恶寒,被一个算是陌生的男人这般直勾勾地注视,昙萝真想一掌风扇过去。 “请问长老,此次考核弟子什么?”昙萝不动声色地在身上施加结界,如云雾阻碍般,让对方看不清自己的身形。 卿晖长老轻咳一声,又故作和蔼地说道:“就用老夫的八字推命吧。” 没听错吧,不是用凡人的八字推算命理吗,如果是卿晖长老这种半步化神的生辰八字,她如何推算得出来。 要知道“推命”乃道家五术仙、医、命、卜、相之一,是以人出生的时辰和阴阳五行为理论基础,结合“紫微斗数”、“子平推命”、“星平会海”这三种主要方式进行推断,进而达到推算命运,趋吉避凶的作用。 “推命”如果只是简单预测下对方的命运倒是不难,但如果想要精准到时间、地点、甚至改命则不是那么容易。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要推算的对象,竟然是修为资历远超自己的金仙! 昙萝沉思片刻,拿起卿晖长老递来的八字,以生辰确定十二宫的位置,构成命盘,再结合各宫的星群组合进行演算。简单的说,就是根据一个人出生时所对应的星相,便能推算出命运吉凶。 昙萝煞有见识地用指掐算,心中却念叨着,怎么办,算不出来啊,这老头子真是坑人,存心为难她。昙萝欲哭无泪,还不得不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 时光飞逝,昙萝忽然灵机一动,不就是算个命理吗,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谁都喜欢听好话,不妨试试。 于是,昙萝收拢手指,故弄玄虚地说道:“啧啧,长老吉星高照,仕途平坦,财源广进,衣食无忧,乃大富大贵之命。” 见卿晖长老皱眉,昙萝真想自咬舌头,她都说得啥跟啥呀,不行,还得硬撑到底,于是再接再厉地说道:“近来长老红鸾星动,桃花将近,可有心仪的姑娘告白吧。” “这你也算出来了?”卿晖长老颇有兴趣地问道。 “嗯,不仅如此,我还算出此朵桃花虽娇美堪折,实则是朵烂桃花,如果摘下,霉运将近啊。”昙萝连连摆头叹气道。 “此话怎讲?”卿晖长老正襟危坐,收起玩味地笑容。 “此桃花以汲取人的鸿运为生,一旦沾惹上,长老在晟天派的地位必受牵连。如果我没算错,这朵桃花应该是名字中带个‘娇’字,会是谁呢?”昙萝暗示道。 “呵,不过是推算命理而已,老夫的运命岂是你这小丫头拿捏得准的。”卿晖长老拂袖说道,“老夫倒是希望这朵桃花是你这丫头,毕竟在这仙界第一门派内,没个靠山是难以出人头地的,不如跟了老夫,你说呢昙萝?” “多谢长老美意,昙萝不过是木魅所化,皮相皆是虚幻之物,长老要是喜欢,改日我送长老一棵歪脖子树便是。”昙萝打着哈哈说道,“那既然考核结束了,弟子先行告退!” 说罢,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再多呆下去她都不知该如何糊弄这猥琐老头了。 待回到弟子房舍,夙染从灵兽袋中蹦跶而出,霸道性地搂住昙萝说道:“那狗屁长老真是恶心,竟然敢打我家娘子的主意。还好咱娘子心中只有为夫,情比金坚,唔,你欠我的那一百零八个香吻干脆换成一炷香的深吻如何,为夫好期待!” 夙染自顾自地说着,捧起少女的脸颊便要贴上菱唇。 昙萝侧开脸庞推拒道:“时辰不早了,赶紧钻回你的灵兽袋去。” “不要,我也要睡娘子的热被窝。”夙染瞬移到床榻前,火速钻进锦被,拍拍身侧道,“夜深了,娘子快快就寝吧。” 此时此刻,昙萝终于感同身受,当初自己撒泼赖床时,白泽该是有多么无奈。 黑暗中,床榻上悉悉索索,两道人影交叠晃动。 “娘子,这个是什么?” “混蛋,别摸那里呀!” “娘子,我这里怎么了,好难受。” “滚开,别顶着我呀。” “咚”,伴随着重物落地声,一道人影仓皇爬起:“娘子,你踹我!” “你再不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睡觉,小心我掐断你的子孙根!”某女嚎叫道。 昙罗之所以刚开始没轰他下去,不过是觉得夙染化形不久,心性与幼童相差无几,但是却未曾想过兽族的天性使然,她这样做等于引狼入室! 夙染则是万万不敢得罪昙罗的,见她生气,哼哼唧唧地嘀咕几句后,趴在地上乖乖睡去。 接下来的考核是晟天剑术,昙罗翌日便早早醒来,朦胧中,迷糊地觉察到全身又沉又重,偶尔还有毛茸茸的物什时不时扫过脸颊。 “唔,混球,别挠我。”昙罗挥手道,无意间抓住那毛茸茸的物什定睛一看,竟然是条灰褐色的尾巴,视线上移,是蓝色衣衫下包裹的劲腰瘦臀。 “混球,你怎么又爬上来了!”昙罗没好气地说道,当初她要是知道契约灵兽会引来这样一个大麻烦,打死她都不要自寻烦恼。 “娘子,为夫以前都是这么唤你晨起的,如今你倒是嫌弃我了。”夙染抱怨道,脑袋一个劲地在少女身前乱拱。 换作以前,昙罗肯定会习惯性地摸摸小兽的脑袋,可如今她从饲主的身份突然变作娘子,这是她绝对想象不到,也决然没法接受的,不说她自己,就辰方烬和白泽那边也没法交代。更重要的是,夙染不过是因为她无意中弄错契约,双方并没有感情基础,如果可以,她会想办法寻到解除契约的方法。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惊艳四座 “今日的比试至关重要,你且在房中等我。”昙罗起身说道。 “不要,娘子去哪,我就去哪,你要是怕我误了你的比试,我大可以钻进灵兽袋。”夙染回绝道。 “我是怕这样纠缠下去,耽误的是你。”昙罗见少年心意决绝的模样不由一愣,叹气道,“我会寻到解除契约的方式,还你自由的。”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夙染神色哀怨,丰神俊朗的面庞上泛着苦楚惆怅。 他要是不喜欢昙罗,为何当初见那小丫头兴致盎然地要与他签订夫妻契约,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他要是不喜欢昙罗,为何为了讨她欢喜,对她言听计从任劳任怨;他要是不喜欢昙罗,为何当初面对怨魔时,强忍灵魂抽离的痛苦,他都要护住那些同门修士。 为何她走进自己心间这么容易,他想走进对方的心里就如此之难,他朝思暮想,终于盼到化作人形这天,为何她就不肯接受自己! “昙罗,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夙染正色说道,狂野不羁的俊颜上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昙罗不知道自己又触动了敏感少年的哪根神经,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语,一时怔住。 夙染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邪魅浅笑,一道蓝影晃过,旋身掠入灵兽袋。 辰时左右,乌竺峰峰顶人头攒动,众弟子围在场外告示榜上查看自己的剑术对手。昙罗被夙染拖延的那么会功夫,待她来到告示榜前时,人潮褪去,早已前往比赛现场。 昙罗在榜上寻着自己的名字,找到了,对手是冷钊,什么,冷钊不就是那体修第一,传说中的天才修士吗?这是哪个混蛋决定的,还让不让人活了,这年头混日子容易吗,处处把人往死里逼! 昙罗无语望苍天,先是炼丹房的小伎俩,接着是推命时的刻意为难,现在是天才与废柴的对决,接下来还有什么? 她不甘心地再次审查榜单,但见上面的对决双方都是实力相当,唯有她超脱规则,这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过,这又是什么情况,霖梦娇的对手是实力远在她之下的女修。昙罗再次联想起卿晖长老与霖梦娇的秘密交易,心间怒火中烧,万分后悔当日没用术法将这对狗男女的龌蹉行径记录下来。 昙罗忍住想要胖揍这两人的冲动,风驰电掣地朝比试场地掠去。 半空中,一袭碧衫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长剑胜雪,身姿如柳。恍若神祇临世,令人不敢逼视。 众弟子纷纷抬头,仰望天空那抹碧色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时间,竞技场内议论纷纷,而谈论的重点便是这突然出现的仙子如此超凡脱俗,出尘绝世,但是有谁认识! “这位仙子也是来参加比试的吗,怎么从未见过,是新弟子吗?” “我也没见过,看容貌比那晟天第一美女更胜一筹,怎么就眼生的很呢?” “什么叫更胜一筹,分明就是云泥之别!” “要我说,是秀色可餐妙不可言。” “哎,你们说的都不是重点,依我看来,你们都喜欢那霖梦娇,这美人不如便宜我得了。” “......” 昙萝飘落而下,来不及看清场内的布置,便听到身边毫不顾忌的议论,以及眼神炙热地凝视打量。今日怎么回事,那些男修平时也不见怎么搭理她,如今倒是纷纷围过来,简直就是热情似火,哦不,应该是如狼似虎才对。 “你们都干嘛呢,不用比试了吗?”昙萝出声问道。 “在下杜子腾,敢问这位仙子芳名?”一名男修勇气可嘉地迎头问道。 顿时,四周响起咂舌声,叹息声以及捶胸顿足声。昙萝疑惑看去,但见众男修无不面露惋惜之色,只恨自己错失时机,让那小子占了便宜。 “啥,你叫肚子疼,这名讨喜,不错不错。”见对方喜上眉梢,昙萝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至于我嘛,你看不出来我是昙萝吗?” “你说你是昙萝,杂役弟子昙萝?”男修皱眉问道,然后用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面前的仙子,下意识后退三步。 抽气声,没错,昙萝并没听错,她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而已,这些人用不着这么惊愕吧。她撇撇嘴,径直穿过人群走向比试场地。 在评审长老那登记好名字后,昙萝领到她的牌号,是第三组上场对决的弟子。她站在场外,见已经有两名弟子上场,伴随着钟声敲响,喧嚣吵杂声也渐渐静谧下来。众弟子或站或坐的围在场外,专心致志地观看起比试。 本次考核设在空旷的草地上,以阵分出区域,蓝色法阵内便是剑术场地。昙萝凝聚神识,以“迴生瞳”查看那处法阵。“迴生瞳”既是天眼的一种,自能超脱身外,近距离观摩法阵的灵力和构成。这个看似繁复的法阵包含了聚灵阵、隔绝阵以及传送阵,既能给修士提供稳定的灵力供给,同时能防止比试过程中弟子误伤他人。 随着一道喝彩声爆起,场内的弟子已经决出胜负,双方通过传送阵退出场地。紧接着,便是第二组弟子上场,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 昙萝站在人群中,时不时被几道眼神注视,窃窃私语声不时传到她的耳中。 “这般貌美的仙子居然是先前那不起眼的杂役弟子昙萝,她不是连个化形术都施不好么,如今看着倒是合我眼缘。” “长得好看有啥用,你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和天才修士冷钊进行比试,那冷钊可不会因她好看而手下留情。” “唔,她是得罪了谁才被安排和冷钊对决,谁不知道那冷钊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可怜了我的美人。” “我看你这是色迷心窍,昙萝可是木魅所化,再好看不过是棵无心无情的草木。” 那些议论声不断传来,昙萝满心只在剑术对决上,索性封住听觉,专心地观看比试。 场内的比试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对决双方势均力敌,胜负难分。一个难以察觉的破绽露出,果然,另一名弟子抓准时机攻破对手,剑术凌厉连贯,步步紧逼。由于先前的失误,对方此刻毫无还手之力的左右闪避退让,飞剑破空袭来,直逼命门,双方的对决胜负已定。 昙萝起身轻拂衣袖,今日她穿的是窄袖碧云纱,袖口紧小方便比试,裙摆齐至脚踝,利落干练,碧绿色的渐变晕染犹如山间水涧、层峦叠翠,映衬的那张小脸眉目精致如画。 随着她踏向传送阵进入比试场地,围观的众弟子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张望,这场比试实力悬殊,百年难得一见,更有好事者拿出鱼目争相下注。 “我用十颗鱼目赌冷钊会赢。” “这么点有啥意思,我用十串作赌注!” 如此大手笔的赌注引来更多弟子围观,要知道鱼目是白色天元石的俗称,乃仙界最廉价的交换物,二十颗鱼目为一串,这十串鱼目相当于他们半年的弟子俸禄。 “我用一串紫天元赌昙萝会赢。” 一道爽朗的声音突兀传来,男修们纷纷转身望去,但见龚紫仙君从人潮中缓缓走来,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一张阳光俊逸的脸庞上露出浅浅的梨涡。他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紫天元扔到地上,抽气声顿时响成一片,这天帝家的仙君果然是出手阔绰,仙界最为贵重的紫天元能当破石头玩。不少修士甚至从未见过紫天元,站在旁边好奇打量。 众所周知,在仙界的等价交换物从低廉到贵重,分别是白天元、蓝天元、紫天元,一串白天元等同于一颗蓝天元,一串蓝天元则等同于一颗紫天元。如今龚紫仙君拿出一串紫天元赌昙萝会赢,这不是钱多没处花吗? 那串紫天元此刻孤零零地躺在一边,不少修士惹红了眼争相下注,一时间这赌局盛况空前,竟比剑术赛场还要引人瞩目。 伴随着钟鼓震天,响彻云际,晟天剑术对决正式开始。阵内蓝光闪烁,冷钊不急不慢的通过传送阵踏入场地。森冷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昙萝轻扬右手摆出防御姿势,心叹道这冷钊好强的气势。 秉承“宁可失名节,不能输气势”的昙式作风,昙萝高调的放出元婴威压,指尖微动,一柄霓光闪烁、流光溢彩的斧头出现在手中。 众弟子围聚在场外屏气凝神地观看比试,见昙萝释放出的威压有如泰山压顶,不禁对她侧目以待。谁知那少女糊弄半天,竟然祭出一柄破斧头,顿时哄然大笑,连冷钊修士也静候一旁,冰冷淡漠的面庞上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 “喂,归雁峰杂役弟子昙萝,这可是剑术比试,不是让你上山砍柴的,你提把破斧头出来是故意戏弄大家的吧。” “就是,师妹要是没有称手的飞剑,哥哥我借你一把便是!” “萝萝,别听他们起哄,我永远支持你哦,你要飞剑我这把‘披星’如何?”龚紫也掺合进来,大声唤道。 昙萝听的聒噪,索性素手扬起,用结界屏蔽外面的干扰。冷钊站在旁边不动声色,心里却疑惑着这昙萝平日里毫不出众,如今为何查探不出她的修为,而且偌大的“隐息结界”极耗灵力,他看对方没有丝毫倦怠,灵动的大眼神采奕奕。 在冷钊打量昙萝的同时,她亦在旁关注着对方,这冷钊如今尚在金丹期大圆满,修为在自己之下,但是体修本就能弥补灵力术法上的不足,招式狠戾,爆发力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一剑扬名 见冷钊祭出飞剑,昙萝亦抛出柴斧:“飞虹!” 众人只觉眼前光芒万丈,耀眼夺目,下意识地闭起双眼。待光芒渐弱,再次睁眼时只见一柄神剑矗立在霞光之中,剑身薄如蝉翼,刃若秋霜,霓光幻彩,剑气如虹。 “好剑!”众人纷纷称赞道,连坐在空中楼榭中的几名长老也不禁起身打量。 “这剑灵力浑厚,看上去像是上古之物,可我印象中没有哪把神剑唤作‘飞虹’,卿暮师妹,你可识得此剑?”卿风长老疑惑问道。 “此剑我也不曾听闻,六界古书中并无记载。”卿暮摇头回道,此刻她站在楼榭中注视着场内的少女,可是,那少女的面容似曾相识,是在何处见过? 与此同时,半空另一处仙岛上,亭台四周垂挂下轻薄的纱幔,伴随着玉石风铃的清脆悦耳声,纱幔随风拂动,露出两道俊逸修长的身影。 “天尊,今日你可输我两盘棋局,要是再不用心,这盘还是我赢。”绯衣男子执起白子,爽快落下,“倘若在意那名弟子,当初为何退出评审?” 坐于对面的紫衫男子望向下方,眼神温柔缱绻,唯有她,他推算不出未来。也正是因为太过在意,与其以创派祖师的身份坐在评审座中,漠视一切,只看输赢,不如摒弃门规戒条,暗中守护。 收敛心神,紫衫男子淡漠如初,冷冽的音色不带任何情绪:“那你呢,子攸掌门,你又是为何退出评审?” 绯衣男子勾起唇角,慈悲的眉目中只有天下苍生,他瞥向场内的少女淡然道:“天尊连辰歌圣尊的神剑都送给那名女修了,我要是不退出评审,只怕日夜被你要挟。” 对方这席话听似无礼,但却是事实,如果他继续担任最终评审,自己确实会因担心昙萝落选而逼迫子攸。可是,他毕竟是人界之主、修仙界创始人,活了千万年的真神怎么可能在这晚辈面前低头。于是,紫衫男子意味不明地说道:“子攸掌门应该对那冷钊挺感兴趣,不过今日对决,他豪无胜算。” “怎么可能,那女修虽然修为更胜一筹,但冷钊的剑术天赋在众弟子中无人能及。”卿子攸蹙眉道,更何况那女修体内的毁灭之力早已被天尊加强封印。 紫衫男子漫不经心地掷出黑子,浅笑道:“子攸掌门不是笃定本尊会为了那名女修威胁于你吗,怎么,不相信本尊的判断?” 卿子攸微微一愣,他从踏入修仙之路至今不过万载,见过无数人,遇过无数事,比他勤奋努力的修士如过江之鲫,但最后能在高处立足的屈指可数。他只相信命由天定,他与众长老以及各峰峰主,哪位不是才智过人,天赋异禀。虽说他对那名女修与天尊间的纠葛不甚了解,但妄想胜过冷钊简直是无稽之谈! 昙萝此刻站在剑术竞技场内,对外界的关注毫不在意。既然对手是冷钊这么倍受瞩目的天才修士,她也不想藏着掖着装低调。见对方并不急于出手,昙萝打算速战速决,使出晟天剑术第五式“踏雪无痕”,右手捏御剑决发起攻势。 冷钊见她发出进攻,同样御剑抵挡,晟天剑术被他运用的淋漓尽致,剑招灵活转化,衔接流畅自如。飞剑在半空中疾如闪电,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让人惊叹。 不愧是体修第一的天才修士,昙萝开启天眼后方能看清飞剑的运行轨迹,能将同样一套剑术融入自己的风格,悟出真谛,恐怕众弟子中唯有冷钊独占鳌头,让人望尘莫及。 不过对手实力再强又如何,她归雁峰杂役弟子第一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越是这种不可战胜的对手,挫败他,越是暗爽。用她的话说,就是要打得对方落花流水,屁股尿流,连他爹妈都不认识。 “这冷钊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要是我上去对决,十招之内准会败下。” “你还能坚持十招,要我准三招。” “你们猜这昙萝能坚持几招?” “唔,目前为止也有三十招了,还真看不出来,这砍柴丫头有几下子嘛,这场比试有看头!” “好快的剑,看得直晃眼,要我说啊,如果这不是御剑对决,就昙萝操控的那柄神剑,没准就把冷钊给劈了。” “确实如此,那丫头倒是让了对方几分,诶,快看,冷钊换剑术了!” 竞技场内,两柄飞剑战了数十个回合,半空中,光芒闪耀不停。这两人的剑术造诣都登峰之极,如火纯青,再加上对决双方使用的都是晟天剑术,招式变化牢记于心,一时间难以出其不意。 冷钊越战越是心惊,他本想十招之内决出胜负,谁知那昙萝先是祭出神剑,却又克制它的剑气以免误伤自己。 修仙以来,以他的资质和实力,从来都是他谦让同门,为了不伤害别人而保存实力,如今他全力以赴,却屡次在发出攻势的重要关头被对方轻易化解。而且对方操控的神剑,完全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这种难以战胜的挫败感,原来是如此难受。 冷钊改攻为守,调整气息,体修者,修身亦修心,沉稳淡定的心性使他立刻冷静下来,专注于单纯的剑术对决。既然晟天剑术前七式奈何不了她,不如试试新练成的第九式“五行困神阵”,打定主意后,冷钊同御五把飞剑,携毁天灭地之势将昙萝围困于阵中。 “娘子,这小子想欺负你,需要为夫暗中使绊子吗?”夙染在灵兽袋中传音道。 “无妨,他想揍我还嫩着呢,让他蹦哒几下先。”昙萝回音道,心里却琢磨着这冷钊以金丹期的修为练就剑阵,实力果然剽悍,要不是自己走狗屎运有迴生瞳相助,此刻早就嗝屁了。 昙萝伏低身子,灵活的躲过第一轮攻击,既然不知晓如何化解剑阵,不妨用第十式“七星锁魂阵”硬碰硬试试。她双手捏诀,手指迅速变化,结出繁复的咒印,衣袂翻飞舞动,乘风破浪般划出碧色的残影。 空中传来阵阵剑鸣,七彩虹光闪烁不停,湛蓝天空下,霞光万丈有如神佛降临。 七把神剑如圣莲绽放,各守其位,剑锋凌厉,变化多端,每把神剑独守阵角,又相互配合。强大的灵力波以剑阵为中心,在半空爆发出强劲的气浪,顷刻间,冷钊布下的剑阵分崩瓦解,满目疮痍。 “晟天剑术第十式,怎么可能……”冷钊身受灵力侵袭,嘴角淌出殷红的血丝,第十式居然被她参悟了,而他日以夜继的勤学苦练,才堪堪练成五行困神阵。 昙萝见对方满脸受伤害的表情终究不忍,素手上翻,解除剑阵。她看向伏倒在地的冷钊,支吾半天才说道:“冷钊同门,其实你已经够强悍了,而我不过是神识较强,恰好适合练习第十式剑阵,赢你纯属侥幸而已。” “只是侥幸?”冷钊呐呐说道。 昙萝见冷钊脸色越发苍白,举手无措地揉弄起衣角,那些安慰人的话她真心不会说啊! 冷钊瞥见少女手足无措的模样,完全不复方才的镇定自若。他付诸一笑,撑住身子缓缓站起,指尖射出微光破除昙萝设下的结界,随后面向少女,抱拳道:“弟子冷钊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此话夹杂了几分灵力,声音洪亮,在场的每一位修士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片哗然。冷钊听到那些议论,毫不在意地踏入传送阵,背影挺拔如松,瞬间消失在阵内。 “那丫头真的赢啦,怎么完全没看清楚,最后他们用的是什么剑阵?”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剑阵,只听闻这晟天剑术的后三式精妙无比、威力无穷,可毕竟只有元婴以上修为才能练习,如今一见,真是大开眼界。” “怎样,我就说会是萝萝赢吧,你管她是怎么赢的,快点给钱给钱!”龚紫掐准时机的摸过来收钱。 而空中飘浮的仙岛内,绯衣男子满脸的难以置信:“那名女修竟然是天生异瞳,实属罕见!” 关于异瞳的传说他也只在古书中见过记载,天眼分为天生和后天之分,而只有天生的天眼才能称之为异瞳。 异瞳者,除了神识强大外,又可分为极具防御性的迴生瞳、杀人于无形的修罗瞳、迷惑神志的缚心瞳、看破前世未来的天命瞳等等。 异瞳者,既出世,惹纷争,自古以来都是各界争夺的目标。前有人界太师姜子牙,以及万年前坠下断龙台的魔尊颜泊,现有妖界东皇风华。 异瞳者,屈指可数,想不到昙萝也是,虽然是只能自保的瞳术,不过亦能为他所用。 “子攸掌门,昙萝是本尊的人,你要是想利用她普渡众生、救济天下,本尊可是坚决不许。”紫衫男子冷漠说道,前世的她心怀天下、悲天悯人,却独独不爱他。这一世,哪怕他负尽天下人也不会放开她!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夙染夺吻 昙萝浑浑噩噩地退出竞技场,被众弟子簇拥着向外走去,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祥云缭绕的仙岛,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 龚紫拨开人群,张开双臂,慢动作地奔向昙萝:“萝萝——” 其行为幼稚无比,昙萝忍住想一脚踹飞他,然后再胖揍一顿的yuwang后,昙萝感觉怀中一沉...... 嗯,诸位别误会了,此刻她怀中抱着的是袋沉甸甸的包袱,准确的说,应该叫做钱袋。 “萝萝,祝贺你一剑扬名,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龚紫眯眼笑道。 “好多白花花的鱼目,龚紫哥,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吗?”昙萝姑娘激动得握爪。 “那当然!”龚紫打死也不会承认他是拿昙萝下赌注,而且还私吞了一半。他也绝对不会告知别人,此次输赢早在他意料之中,当初他可是亲眼目睹昙萝私练剑阵,还拿饕餮替她劈柴挑水,害他生生喝了那凶兽的口水! “萝萝,如果想感激我的话,不如陪我玩乐几天,这乌竺峰的竹筏垂钓甚是不错,现在亦是鱼肥肉美的时节,反正在比试结束前,大家都不能离开乌竺峰,不如趁此机会咱俩寻寻乐子如何?”龚紫架住少女的肩膀怂恿道。 “娘子,别答应那家伙,你要是想去钓鱼,为夫陪你便是。”夙染语气不善地传音道,“反正就是不许你陪他!” 昙萝刚想答话,脚下忽然生出一股难以抗拒的旋风,她不由自主地迈动双腿,向前方飞奔而去。 不用问都知道,这肯定是夙染那混球在作怪! “诶,萝萝,你还没回答我呢,不说话就代表答应啦!”龚紫见昙萝脚下生风,跑得飞快,大笑着喊道,“不用跑得那么急啊,我约的是明日!” 约你个大头鬼!昙萝此时此刻真是左右为难,一个是她的打杂小弟,一个是她的狐朋狗友,这两人都得好生哄着才是。 “怎么,还舍不得了?”夙染见昙萝不时回头,万般不舍的模样,心里莫名难受。 “我哪有,我这只是不知道如何拒绝别人,你好歹让我告个别什么的......”昙萝支吾道。 “我不!反正你也跑远了,这里四下无人,就让为夫送娘子回去吧。”夙染说着,化出原形从灵兽袋中钻出,胖嘟嘟的身子蹭蹭少女的手臂,示意她上来。 昙萝见此爬上夙染的后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夕阳下,一人一兽在云霞中穿梭飞驰,清风拂面,衣袍猎猎。 由于剑术比试还有十日才能结束,昙萝打算趁此机会日日睡到三竿起,夜夜玩到月当空。 可现下是什么情况,这扰人清梦的沉重感和瘙痒感,除了那黏人的混球夙染还能有谁! 昙萝万般不情愿地睁开眼眸,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俊颜,以及身后那条无法忽视的蓬松长尾。 “我不用参加比试了。”昙萝迷糊说道。 “我知道,所以咱俩赶紧去昨日说好的地方钓鱼如何?”夙染摇摇尾巴。 有没有搞错,大清早的跑出去钓鱼,昙萝愣愣地坐在床榻上,头脑不甚清醒。她打着哈欠看看窗外,唔,天色昏沉,尚未破晓,日神羲和都还在睡觉。 昙萝皱皱眉头,伸出双臂推拒道:“混球,让我再睡会。” 指尖所及之处,温润滑腻,昙萝下意识地掐了一把,紧致而富有弹性。昙萝瞥眼看去,但见她的一双柔荑,好死不死地抵在人家胸膛之上,话说这家伙没事将衣襟敞得那么开阔干嘛。 四目相对,夙染用一种你占我便宜的眼神回视昙萝,上身缓缓前倾,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女粉雕玉砌的娇颜上,见她双颊渐渐泛红,诱人的樱唇娇嫩欲滴,少年邪魅一笑,俯身说道:“娘子,为夫胸膛里的心脏是为你而跳。” 昙萝触电般收回双手,窘迫的脸颊通红一片,这家伙的声音真是性感的要命,不行,她得出去透透气。 “娘子这是要出发了么,为夫载你过去。”夙染火速跟上,化作饕餮原型。 乌竺峰半山腰处,湖畔垂柳,花木扶疏,碧绿的清潭波澜不起,水心如镜面,千里无纤毫。一张竹筏静静地横躺在水面之上,两道人影在薄雾缭绕中隐约可见。 昙萝独坐竹筏一头,专注地鼓捣着手中的物什。但见她将一根竹条削得纤细,再将两端削得锋利,整成牙签状后从中间对折,一副竹制直钩便简单完成,最后只需将鱼饵插入直钩,一旦有鱼儿吃食,便会被弹开的尖刺勾住唇肉。 昙萝用棉绳绑牢直钩再抛向水中,坐等鱼儿上钩。夙染坐在对面,小心翼翼地挪过来,轻声问道:“娘子想吃鲜鱼,为夫对着水面吼一阵便是,何必整得如此细碎麻烦?” 昙萝一记爆栗敲去:“被你用音波吼上来的鱼能称之为钓鱼吗,我这叫垂钓之趣也,别吭声了,鱼儿会被吓跑的。” 夙染趴在竹筏上,惦念着荷香鱼肉的滋味,想到娘子待会为他做吃食,满心都充盈着甜蜜的幸福。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昙萝略显焦躁地提起鱼钩,空空如也,没有傻鱼上钩。 三盏茶的时间飞逝而去,昙萝抓狂地再次抛出鱼钩,要是再钓不到鱼,我就,我就回去洗洗接着睡! “噗通”一声落水声响,湖面溅起无数水花,圈圈涟漪荡漾开来,破碎了沉静的碧水清潭。 昙萝当下用神识打量,只见水面之下,蓝衣游弋,青丝晕染,少年划动着双臂追逐鱼群。他五指成爪,锐甲如钩,将抓住的肥鱼奋力地钩挂在直钩上,然后心满意足地轻扯棉绳,期待少女雀跃惊喜的表情。 这家伙,总是让人怜爱让人心疼,同时让人感动。昙萝故作不知地提起鱼竿,夸张地叫唤道:“哇,好大条的肥鱼,待会要做成美味好好犒劳下我家混球。” “娘子对我最好了!”夙染开心地从水中冒出,全身湿漉,狼狈不堪,唯有那双墨玉般的眼眸灿若星子,饱含深情地注视着竹筏上的碧色倩影。 夙染一跃而起,飞身踏上湖心竹筏,行至少女身前,倏然又想到自己衣衫湿冷,唔,不能冻着自家娘子。施术烘干全身后,夙染张开双臂将少女拥入怀中。 呼吸间皆是青草的芬芳,少年的怀抱温暖而清新,如午后阳光,明媚的让人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起初,她尚能说服自己对方不过是分不清爱恋与依赖,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可少年某个不经意间的炙热眼神,触动了她强装无谓的心弦。 不行,她必须在心动沦陷前扼杀掉这段感情,夙染对她不过是有些雏鸟情结,将来的路还很长,总会有一位真正让他心动的佳人出现在面前。况且,辰方烬和白泽这两人她尚且没有万全之策,要是再来这么一只,想想都觉得心里拔凉拔凉。 用昙萝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三个男人一台戏,鸡飞狗跳,家门不幸。 就拿龚紫约她竹筏垂钓作比方,烬美人是冰雪化春水,淡笑从容地说道,只要你高兴去也无妨;白娘子是傲娇闹别扭,口是心非地说道,爱去不去谁稀罕;混球夙染则是霸道强势求宠溺,深邃冷眸泛柔情地吼道,只能为夫陪你去! 夙染见怀中的少女呆滞无神,魂不附体的蠢萌模样,低头寻向他觊觎已久的那抹樱唇。 昙萝混沌的灵台间只觉得青草的芬芳扑面而来,唇瓣一软,便被湿热的唇舌张口含住。 朝阳破晓,霞光万斛,灿若锦绣,千里熔金。碧潭湖心,一张竹筏随波逐流,两道纤长的人影相拥而立。 万籁俱寂,只剩彼此心跳的频率。 “娘子,你心脏跳得好快,是紧张吗?”夙染放开水嫩樱唇,垂眸说道,“为夫也是第一次,不如咱俩多多练习。” 昙萝努力平静心中的悸动,对夙染的厚颜无耻亦是不加理会,她故作严肃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说道:“夙染,我想你有些误会了,虽然你是我无意间契约的夫君……兼灵宠,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将来也会和他结为仙侣,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不管,我只要娘子心中有我,你给我一分真心,为夫还你十分真情。至于他人,与我何干!”夙染坚定不移地说道。 好女怕缠郎,更何况对方还是容貌出众、任劳任怨、忠实靠谱的契约夫君,除了有时对她霸道些、无耻些、粘腻些,其实她内心里还是特别满意欢喜的。 等等,她想这些不可能的事情干嘛,对方再好她也无福消受啊,想想家中另外两位,昙萝忍不住直哆嗦。 夙染见少女犹豫彷徨,火候欠佳,他再接再厉地掏出小本本在上面写到“娘子欠夫君真心一分”,边写边自顾自地说道:“为夫不贪恋你全心全意只对我一个人好,这样你还不肯接受我吗?” “我只是怕……” “其实做小的也挺好,起码更受宠,不是吗……”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昙萝吃醋 昙萝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少年话已至此,让人寻不到拒绝的理由:“这样对你不公平,你还会遇到更合适的!” 夙染掩藏住酸涩苦楚的情绪,故作无谓地扬起手中的小本本说道:“这个就是你我间的夫妻契约,书写在上面的承诺可是要兑现的,娘子,你欠为夫好多。” “什么,这个不是你写得玩来着?”昙萝瞅瞅他脚踝,那里果然洁净一片,契约咒文消失的无影无踪。昙萝欲哭无泪,顿时有种自己挖坑把身埋的沧桑无力感。 “萝萝,你在等我吗,来的好早。”龚紫腾云而来,衣袂翩翩。 昙萝抬首望去只觉得救星驾到,满心欢喜,屁颠屁颠地飞奔上前,谄媚地说道:“龚紫哥,候你多时,快快请坐。” 夙染挑眉打量面前的仙君,见对方贼眉鼠眼,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不,是禽兽都不如,这人也不怎样嘛,他莫非就是昙萝心里惦记的那位仙侣? 如是想着,夙染觉得此刻有必要发挥一下他光辉耀眼、难以抵挡的强大魅力,故作潇洒地撩开额际碎发,嘴角斜斜勾起,声音低沉性感,以面朝东南侧四十五度无死角,下巴微抬地说道:“本座是昙萝修士的夫君,这位仙君是?” 龚紫早已注意到昙萝身边的这位神秘少年,见他相貌惊为天人,气质非凡,甚至和白泽神君难分伯仲,尤其是那身桀骜不驯的狂野气质,令人瞩目,难以忘怀。 见这两人目不转睛地“深情对望”,昙萝却想到的是,莫非他俩王八看绿豆,瞧对眼了? 难怪平日里不见龚紫对哪位女修特别上心,啧啧,原来他喜欢的是男人,不过这位男人要是她家夙染,她又不乐意了。 昙萝见夙染同样暧昧至极地暗送秋波,整一副骚包模样,顿时怨气横生,酸溜溜地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夙染见昙萝无故生闷气,更加确定那位仙君正是奸夫:“娘子,咱们鱼也钓到了,该回去开饭了。” 龚紫瞅瞅这日头,想着这个时辰弄吃食,胃口还真是好。他不急不慢地盘腿坐下,从鱼篓中取出钓鱼工具,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萝萝何时背着我偷偷结了仙侣,唉,往后再也没人陪我耍玩了,孤独啊,寂寞啊。” 见后面两人依然不为所动,龚紫话锋一转,遂说道:“那男人也不怎样嘛,定是怕自己钓不到鱼才急着要走……” “谁说我钓不到鱼!”昙萝和夙染异口同声地吼道。 “那边有鱼竿,有胆量就钓来瞧瞧。”龚紫努嘴说道。 “娘子,这是咱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就坐在旁边,好好看着为夫如何大显身手,如果娘子不嫌麻烦,帮夫君扇扇风捏捏肩还是可以的。”夙染卷起衣袖,提起鱼竿,学着龚紫那般盘腿坐下。 昙萝刚想吭声回话,一转身便看到夙染衣不蔽体,大腿霸气侧漏的诱惑模样。再看那两男人并肩而坐,默契十足地同时抛出鱼钩,昙萝不动声色地轻扯衣袍,将夙染白花花的玉腿遮了个严实。 时过半晌,夙染雄姿飒爽地提起鱼竿:“娘子,我钓到大鱼了!” 昙萝乐不可支地称赞道:“好大条的肥鱼!” 龚紫不甘示弱地叫嚷道:“萝萝,我这条更大。” 昙萝忙不迭地将鱼装进鱼篓。待日悬中天,已经钓上约莫二十尾肥鱼。 水潭边,昙萝早已架起篝火。乌竺峰的水潭以赤鲈为主,身有五条黑色斑带,俗称五道黑。此鱼肉质松嫩鲜美,再配上她新酿制的醉芙蕖,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待夙染与龚紫将最后钓上来的肥鱼清理干净,昙萝顺手接过,手起刀落,熟练的将鱼肉剔骨处理,然后用酸果、蜂蜜、花酿等物将鱼肉腌制浸泡。而此前腌制好的那批赤鲈则被放置在铁板上煎烤红烧,鱼肉滋滋冒起油花,肉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最后加上剁碎的红椒,酸甜香辣,爽滑酥嫩,直呼过瘾。 “想不到萝萝还有这么一手绝活,怎么以前从不见你做来孝敬孝敬我?以后本君要找的仙后,定要像萝萝这般贤惠才是。”龚紫酒足饭饱,拍拍肚子打趣道。 “怎么,你不是我家娘子的奸夫,额,本座说的是心上人。”夙染惊喜问道。 昙萝一爆栗敲上他脑门,怒斥道:“你这**熏心,狼心狗肺的混蛋,刚刚还说喜欢我来着,见人家长得玉树临风,树大招风还光棍一条,怎么,想投怀送抱不成?” “娘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为夫对你痴心一片,怎么可能喜欢别的……男人……” 龚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萝萝误会成第三者插足,于是相当识趣地兜起剩下的美食美酒,挥挥衣袖,腾云遁走。 夙染虽然不大清楚昙萝为何会误解他,但自打那天过后,昙萝对他的勾搭粘腻不再抗拒,这绝对是个好现象,只要再接再厉,曙光在即,未来将会一片光明。 荏苒时光在不知不觉间稍纵即逝,同时,最后一场终极测验也拉开帷幕。昙萝将符咒、飞剑、丹药等用品携带好,再将灵兽袋一同带上,反复确认几遍后便飞往乌竺峰渡缘殿。 这场考核将五百名弟子分为五十队,每队共十人,而这十人中又由五组弟子组成。 也就是说,这十人小队中,最后只能有一名弟子被选为入门弟子,即便是曾经合作过的同门,最后也难免刀刃相向,决一胜负。 场地被安排在半山腰,就是她上次竹筏垂钓附近的一处密林。本次的任务,是要求弟子寻到金木水火土这五颗五行珠,不计手段方式,在规定的三日时间内全部集齐,并平安走出比试场地即可。 每名入场的弟子都会要求佩戴上传送玉符,在不伤害对手的情况下,只需将玉符击碎,便能将其淘汰出局。 昙萝理解的是,本次比试可以无节操,无下限,不管你是坑蒙拐骗,还是强取豪夺,只要集齐五行珠的同时,保住自己不被人毁掉玉符,坚持到最后便可取胜。 而找东西和躲猫猫不正是她的强项吗,就凭她可以和木族进行神识交流,还有夙染的狗鼻子,这五颗五行珠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不过,昙萝再次看向公告榜,和她同组的好死不死正是霖梦娇,莫非这个也是有心人特意安排,如果她没猜错,霖梦娇应该会趁机对自己出手。比起看不到的隐藏威胁,昙萝觉得对手在明处反而更好应付,大不了接招拆招,看那芙蓉妹妹还能生出个什么幺蛾子来。 昙萝被划分到第七队,除了霖梦娇和冷钊是她认识的人外,其他几名弟子的名字倒是看着眼生。随着钟鼓敲响,昙萝和霖梦娇被传送到密林深处,而其他八名弟子则被分散在其他区域。 昙萝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原始森林,郁郁葱葱,耳边萦绕的水流声,说明不远处有山涧溪流。古木草植总能让她感到熟悉心安,她深深呼吸着纯净自然的空气,暗自分出神识打量四周。 “昙萝师妹,祝贺你在上次剑术比试中一剑扬名,现在既然你我同行,大家不妨互相照顾,梦娇不擅剑术,还望师妹能多加关照。” 霖梦娇声音清脆柔媚,尤其是那酥到骨子里的娇嫩嗓子,闻者无不化为一滩春水,可昙萝是谁,她对这矫揉造作的美人并不感兴趣,更何况这梦娇美人修为应在她之上,要自己照顾她,呵,逗自己玩吧! 想归想,昙萝此刻也不想揭穿对方,遂略一沉思,抬手客气道:“师姐过奖了,昙萝不过区区归雁峰的杂役弟子,不学无术,顶多运气尚佳而已。” 说罢,昙萝不再理她,用神识联络开智的古木。根据古木传递回来的信息,目前可以确定四颗五行珠的方位,昙萝迅速朝最近的那颗寻去。 “娘子,这五行珠附近有灵兽守护,就让为夫出来助你一臂之力。”夙染私下传音道。 昙萝听到夙染担忧的声音略作迟疑,这附近确实有高阶灵兽,不好对付,如果让夙染出来吞食这些灵兽,也倒是一举两得。只是这霖梦娇步步紧随,委实麻烦。 “混球,你化作原型出来,引开灵兽,能吃掉的绝不放过,这些高阶灵兽对你提高修为正是合适。”昙萝传音道,“不过,你出来后可不要唤我娘子,这儿还有外人在场,明白吗?” “嗷呜——”夙染从灵兽袋中钻出,扑扇着翅膀朝前方掠去。 霖梦娇只觉得凭空一阵罡风刮过,尘土飞扬迷人眼,强悍霸道的气息横行肆虐,伴随着野兽怒吼声,不远处轰鸣阵阵,苍天巨木争相倒塌,火光夹杂着碎石四处飞溅。 见昙萝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霖梦娇上前询问道:“昙萝师妹,你可知前面发生何事?” 昙萝见她满脸困惑,神色紧张倒不像是装的,瞬间想到这修仙界布有禁制,想必是她神识不足以察看远方,遂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作害怕地掩面说道:“那里有凶兽作恶,狰狞至极,吃了好多灵兽,唔,一口吞下,尸骨无存!” 正文 第四十章 险招毁容 “昙萝师妹,是真的吗,你没看错吧?”霖梦娇反应更甚,一副弱柳扶风的柔弱模样,秋水剪眸中水雾氤氲,“梦娇好生害怕,不如你前去探探究竟。” 什么,亏这女人说得出口,要老娘冲锋陷阵,替她受死?她凭什么认为别人都该听她的话,当真是脸皮糙厚至极,无人能敌! 咽下满肚子窝火,昙萝爽快拒绝道:“要去你去,那里可有五行珠,晚点就被旁人给顺走了。” “我,我怕血……”霖梦娇嗫嚅道,轻咬朱唇,几滴清泪溢出水眸,一副生生受人欺负的委屈模样。 换作以前,昙萝肯定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保护美人,可今非昔比,而且她编的什么破烂理由,怕血?怕血还能当修士,真当自己是弱智吗! “萝萝——”夙染激动叫唤着,瞬移到昙萝面前,张口吐出一颗绿色五行珠。 昙萝伸手接过,这正是木属性五行珠,她轻抚夙染的大脑袋以示奖励。 霖梦娇见此脸上红白交加,那凶兽温顺地将五行珠交予昙萝,很明显他们本就熟识,而自己被人家戏弄了却毫不知情。这昙萝委实可恨,精怪之族还妄想成为晟天入门弟子,简直是痴人说梦,不知天高地厚! “师姐,你怎么呢?”昙萝见对方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故意视而不见地说道,“你不必怕它,不过是我的灵宠罢了,走吧,我们去下一处地方。” 两人一兽沿着山涧清泉逆流而上,御风而行,不消片刻便踏入荒岩之域。 这里怪石嶙峋,草木焦黑,剑痕凌乱,很明显刚经历过一场恶斗,看来这次已被人捷足先登。 昙萝攀上巨岩,站在高处俯瞰远方,四周的风吹草动净收眼底,眼之所及,并没有晟天弟子的踪影,看来他们早已跑远。昙萝静静闭上双眸,放开神识,天魂化为轻雾飘散在空中,如丝如缕的随风蜿蜒前行。 她能清晰地看到青苔卵石,溪水潺潺,几片青绿色的树叶被劲风扫过,残破不堪地飘浮在水面上。空气中隐隐有灵力波动,风声飒飒。循着树枝摇曳处望去,浓密树林内几道狼狈逃窜的黑影。 昙萝试着与附近的古木互通灵识,正是晟天弟子被灵兽追逐。不过,她也获得了重要情报,那就是五行珠在高瘦身形的弟子身上。 就是那里!昙萝飞掠而去,夙染紧随其后,他嗅出高阶灵兽的气息。 彦池趁同伴引开灵兽之际,在岩洞中发现装有五行珠的檀木盒,匆匆飞出不过数百里,眼前残影掠过,一道碧绿的倩影伫立在半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昙萝师妹啊!”彦池故作镇定地看着少女。 昙萝毫无顾忌地将男子打量个通透,见那颗褐色的五行珠被他藏在胸口处,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的说道:“这位师兄,你看是将五行珠交给我呢,还是交给我呢?” 彦池回味了两遍少女的问话,发觉对方不过是在戏弄他,恼羞成怒道:“真是狂妄,竟敢明目张胆地抢夺五行珠,别以为你是女修我就会承让你!” 话不投机半句多,彦池在新招弟子中资历不错,最擅长晟天剑术第七式“雷霆万钧”,携气吞山河之势先发制人,剑招刚猛迅捷,快如闪电划过夜空。 昙萝挥剑相迎,一招醉剑耍的淋漓尽致,运用自如。剑似行蛇,绵中带刚,变换诡异,招招出奇制胜,将对方的攻势如数化解。 彦池使出浑身解数,眼见日落西山天色渐晚,越发心急,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他下意识分神望去。 “昙萝师妹,我来助你!”霖梦娇不合时宜地旋身跃入。 助你妹啊!看不出那男修已是强弩之末吗,要不是怕剑阵杀伤力太大,会损坏五行珠,她早就出手灭掉对方了。 “娘子莫急,为夫待会帮你抢回来。”夙染趴在地上,对霖梦娇怒目而视。 “就让她再蹦哒几下,顺便看看她的实力。”昙萝勾唇笑道,此次比试本就是互相争夺,能从这里成功走出去的只有一人! 霖梦娇身轻如燕地飘落而至,招式凶猛狠戾,剑锋肆虐直锁咽喉。 彦池被这突如其来地偷袭,攻打得措手不及,破绽百出,霖梦娇见机步步紧逼,一招“乘风破浪”精准地袭上对方前胸。 微光闪烁,彦池佩戴在胸口处的玉符化为碎片,他满脸不甘,愤怒地凝视着对方:“你们……” “等着……”话音未落,倏然消失在空中。 这霖梦娇哪是她口口声声说的需要关照,分明就是武、术全才,实力不容小觑! “昙萝师妹,你看,我也得到一颗。”霖梦娇拾起地上的土性五行珠,毫不客气地揣进怀里。 “嗯嗯,我看到了。”昙萝没好气地说道,这丫明目张胆地伸手来抢,现在还好意思拿来炫耀。她完全没法理解,那些男修们为何会对她趋之若鹜,这丫完全拿别人傻子来利用嘛。 “咦,昙萝师妹,这地上的玉符是你的吗?”霖梦娇再次吭声。 昙萝顺手摸摸自己胸口,奇怪了,她的玉符什么时候掉的。 见霖梦娇非常好心地将地上的玉符拾起,她颔首接过:“谢啦!” 就当她的视线迎上对方的眼眸,忽然眼前一阵恍惚,刹那间灵台混沌,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不断萦绕,逐渐清晰。 “昙萝,看着我的眼睛……对,就是这样。”声音轻柔动听,催人入眠,“从现在开始,你要听从我的指示,将寻到的五行珠如数交付于我,知道吗?” “娘子,这是上古禁术‘迷心咒’,你有迴生瞳不难抵制。”夙染在旁传音道。 昙萝趁着最后一丝清明,将灵力涌入天目穴…… “知道了就点头!”霖梦娇命令道。 本着不打草惊蛇的原则,昙萝相当配合的点头如蒜捣。 “走吧,让你的灵兽去寻下个地方。”霖梦娇发出指示。 日落西沉,晚霞瑰丽,山间清风吹拂,静谧适宜。 昙萝和霖梦娇翻过荒岩,循着水声一路下行,半盏茶的功夫后,视线豁然开朗,数百丈高的飞瀑奔腾而下,雄威响若雷奔走,猛涌波如雪卷颠。势如奔马,宛若银龙,喧声震天,飞流泻入潭中,珠玑四溅,水雾蒙蒙。 踩着水中突起的卵石御风而行,飞瀑近在咫尺,抬头仰望更显气势磅礴,宛如洪波决口,大海倒悬。 “水属性的五行珠是在这里吗?”霖梦娇疑惑问道。 昙萝微微颔首,她刚才查探过,这道飞瀑后方的峭壁上有处狭小洞穴,侧身方能勉强进入,五行珠正是藏匿于此。 “娘子,这附近有其他男人的气息,你要提防些。”夙染在旁传音道。 昙萝知道修士隐匿身形后,不易被旁人发觉,但遗留下的气息还是能被夙染嗅出。这附近除了水声,宁静的有些诡异,连守护五行珠的灵兽也无踪迹可循。 “夙染,你先钻回灵兽袋,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出现。”昙萝思虑再三,不如先将夙染隐藏,以防不测。 夙染变成飞鸟般大小钻入灵兽袋,既然昙萝有此安排,他自然会相信她的判断。 霖梦娇对昙萝的呆滞反应显然恼怒,她捏住少女的下巴,染着红色豆蔻的尖锐指甲深陷皮肉:“告诉我,五行珠在哪?” 少女双眼无神,唇线紧绷,对脸上的疼痛蹂躏似乎毫无知觉,她僵硬地伸出食指,直直指向瀑布。 “是瀑布后面吗?”霖梦娇再次确认,朱唇扬起,轻灵的声音透着难以抗拒的诱惑,“现在,上去帮我取来。” 昙萝点头应允,挥手撑出结界,逆流而上,飞身掠入瀑布。 不消片刻,昙萝从急流飞瀑中现身,但见她碧纱翩跹,衣袂翻飞,水帘从中劈开,少女脚踏水浪缓缓落下。 少女手捧蓝色玉珠,香腮冰洁,胭脂无染去粉饰,云鬓浸漆,青丝如瀑落玉簪。 凌波微步,踏水无痕,高贵圣洁,犹如神女降临。 “将五行珠给我!”霖梦娇命令道,眼神冰冷。她一直自负的美貌,怎能被这半路杀出的杂役弟子给比了下去,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精怪,空有一副魅惑人心的妖颜而已。 昙萝将手中的五行珠递给霖梦娇,现在还剩两颗,待她集齐,会让这梦娇小妮子,尝尝从云端坠落的滋味。 霖梦娇将水属性五行珠放入怀中,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她凝视着面前的少女,这张脸委实看着碍眼。 “现在,用这个,将自己的脸划破。”霖梦娇面色狰狞,朱唇似血,声音蛊惑,诱人步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昙萝怔然,凝神看向对方手中的匕首。 锋利的寒刃上泛着乌黑,静静躺在葱白玉指间,这匕首有毒! 昙萝诧异地看着匕首,镜面般的刀刃倒影着它主人的颜面,可怖、邪恶,扭曲的面容咧开猩红朱唇,用看死人般的冰冷眼神审视自己。 寒风凛冽,最后一丝光亮随之隐去,残月悬空,辰星晦暗。 莫非,她看出自己是假装中咒,所以试探自己?昙萝迟疑地握住匕首。 霖梦娇满意地看着少女将刀刃对向脸颊,夜色中,寒光闪烁,寸寸逼近……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月下拥吻 忽然,一张巨网从天而降,黑色人影凭空出现。 “这娘们就是磨叽,老子在旁候了许久,快将你们身上的五行珠交出来!” 昙萝见来者不善,索性装蒜,先将这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匕首藏起来再说。 霖梦娇借着月色打量,这开口问话的男修她倒是识得。 “吴渊,这五行珠是我千辛万苦寻得,你休想抢夺!”霖梦娇正欲施术捏诀,奇怪,身上的灵力为何消散殆尽,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 “别浪费力气了,这张困神网可是我祖传之物,区区元婴修士怎可能破解,现在你的灵力不过是被封闭,待我离去,自会慢慢修复。不过,我可好心提醒一句,在这困神网中你千万别乱动,上面分泌出的毒液会慢慢浸入体内,然后你那香滑的身子,会逐渐变得透明柔软,骨头和皮肉最终化为一摊血水,唔,头发也会剩下。” 昙萝对这番长篇大论总结的是,你越是挣扎反抗,死得越快。多么言简意赅,那吴渊废话忒多。 霖梦娇仍旧不死心地挥舞长剑,企图劈开缺口。 昙萝静坐一旁,这种吃力不讨喜的活儿就让她去做吧,自己只要乖乖别动就行。 “你这丫片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快将五行珠交出来,否则我可亲自搜身了!”吴渊贼贼笑道,“素闻霖梦娇可是咱晟天派第一美人,且不说那只是过去的名号,怎么说来也不是我吃亏,而我这摸惯刀剑的手,不知道摸上女人香软的身子后,会不会停不下来。” “放肆,你这淫贼!”霖梦娇怒喝道。 昙萝坐在暗处,努力消除存在感,不过看到霖大美人被人调戏,内心还是蛮暗爽的。 “最后问你一遍,你要是再不乖乖交出五行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吴渊沉声道,男子高大的身影将少女笼罩于阴影中。 霖梦娇轻咬朱唇,一副泫泫欲泣的柔弱模样,将怀中的五行珠如数取出。 “这才乖嘛。”吴渊轻浮笑道,接过五行珠的同时,不忘在美人手上抚摸一番。 吴渊将五行珠捧在手中辨别真伪,末了,还深深嗅闻,沉醉道:“香,真香。” 霖梦娇脸色瞬间涨红,这死淫贼好生无耻。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莫非是对我有意?哥哥我可有事在忙,晚点再来宠幸你。”吴渊哼着小曲儿,转身朝暗夜中走去。 “死淫贼,快放我出去!”霖梦娇呼喊道。 “待我远去,困神网自会放你们出去……”飘渺的声音隐约传来,最后消散在风中。 “剩下的五行珠你知道在哪吗?”霖梦娇一改刚才的柔弱模样,沉声问道。 昙萝摇摇头,这回她可是真不知道,就像有股莫名的阻力,神识无法感应到那处存在。 “无妨,刚才我在那几颗五行珠上加了千里香,就让那淫贼探探路先。”霖梦娇漫不经心地站起来,随手掀掉困神网,“现在可以出来了。” 昙萝随之起身,回头见那巨网诡异地飞向高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急于寻找五行珠,先坐下来调息。”霖梦娇盘腿坐下,轻阖双眸,薄雾般的灵气缭绕周身,指尖微光闪烁。 昙萝思量着,这霖梦娇准是打算让她做替死鬼,要不然哪会好心提醒她恢复灵力。不过,没有灵力她也不好对付这小妮子,于是寻了棵老树随即坐下。 “昙萝——” 静谧的夜色中传来轻声的呼唤。 是听错了吗,昙萝四下张望,并没有旁人出现,也不会是夙染。 “昙萝,我在这里。” 男子从暗处徐徐走来,月光如水,明亮了他的脸庞,映衬出那欺霜赛雪的肌肤更显白皙。 男子一袭白衣曳地,青丝如浸墨,夜色浓重,极致的黑与白冲撞出迷离的色彩。他缓缓走向树下的少女,目光温柔缱绻,唇角勾起宠溺的笑容,出尘绝世,美得如同丹青惊世,画中谪仙。 “烬美人。”昙萝惊讶站起,她没眼花吧,辰方烬此时不应该在千仞峰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昙萝,是我。”辰方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手指如雕玉,轻抚上少女的额际,“想我了吗,怎么瘦了许多。” 如果是往日,昙萝肯定会嗤之以鼻地笑他自作多情,可如今,她真的好想他。 昙萝将脸埋入男子的胸怀,声音哽咽道:“想,好想好想,日日想,夜夜想。” “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辰方烬轻笑道,声音清润如山泉流水,珠玉落盘。 昙萝眷恋的倚靠在男子怀中,呼吸着熟悉的寒梅冷香,一缕青丝缠绕上自己的乌发,就如此时两人深情相拥,不愿分离。 “你出现在这里,霖梦娇不会看到吗?”昙萝见入定中的女子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态,丝毫不觉辰方烬的存在。 “放心,我施了结界,没有人会看到我们。”辰方烬上身前倾,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女鬓间,“至于那饕餮,我让他陷入昏睡,没有人会打扰我们的。” 感觉男子越贴越近,双手也在她腰间温柔摩挲,昙萝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那只作乱的大手顺着衣襟滑入,一路前行,最后畅通无阻地攀上高耸。 “你想干嘛?”昙萝按住作乱的大手。 “你觉得我想干嘛,就是干嘛。”既然手被捉住动弹不得,辰方烬趁机揉捏一把。 “这里有人!” “我知道。” “别碰我!” “不可能。” 见昙萝万分抗拒,辰方烬拥住少女,将她贴近自己的胸膛。 他捧住少女的双靥,阵阵清幽的芬芳扑入鼻端,缕缕柔顺发丝拂过他俊美的面庞。男子温柔地将少女耳鬓凌乱的发丝拢在耳背,水色薄唇轻轻落下,深深吻住她香甜柔软的樱唇,将对方拒绝的话语,悉数吞没于唇齿当中。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边,男子吸吮轻咬着水嫩的唇畔,直至红肿才将少女放开。 昙萝张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男子趁机闯进少女的檀口,将滑腻温热的软舌钻入芳香的禁地,像鱼儿般游弋追逐,汲取她口中芳香的甘甜津液,在狭小幽闭的温暖中不断交缠、厮磨。 少女沉浸在这拥吻的爱恋中,她雪白的藕臂环上辰方烬的脖子,脚尖踮起,配合着对方的节奏,唇舌相抵,难舍难分。 月光如练,倾泻而下,两人犹如渡上银白的光幕。萤火点点,随风飞舞,夜色宁静醉爱缠绵。 吻终罢,少女的樱唇被两人的津液润湿得晶莹水润,娇艳欲滴,唇瓣上面还隐隐可见男子的牙印。 “我很想你。”辰方烬放开樱唇,鼻尖在少女颈间流连,沿着优美纤长的弧线,停留在柔软娇嫩的耳边。 “我也是......”昙萝将头倚靠在男子胸膛,倾听着他的心跳。白玉般的双颊红滟似火,妩媚柔情不经意间,从那秋水敛眸中流露而出。 “这最后一场测试不是那么容易取胜的。”辰方烬垂下眸子,正色说道,“待会你们将进入的洞穴被布下禁制,灵力和神识将没法施展。不过,你的神剑已有剑灵,它自会助你。” “这就是说,我在那里会与凡人相差无几?”昙萝抬眸问道。 辰方烬颔首,将少女额际的发丝别在耳后:“我只能告知你这些,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去解决。” “你现在灵力被滞,我助你恢复。”辰方烬玉指抚上少女眉心,一股暖流随之浸入。 夜风清凉,树影斑驳,辰方烬用目光牢记少女的眉眼。 “我要回去了,切记,不可硬拼,保全自己,我在千仞峰等你……”辰方烬缓缓转身,望向天边孤月,看来,今夜又是一个无眠夜。 昙萝睁开眼眸,唯见男子白衣胜雪,孤高的身影伫立在清冷的月光下,虚幻的有如梦境。衣袂翻飞随风起,淡薄飘渺,如雾散去。 心似绞痛般难受,昙萝望向空无一人的天边,轻声呢喃着:“烬——” 山间依旧静谧无声,仿佛大梦初醒,无人来,无人去。指尖的温热骤然冷却,徒留梅香萦绕,唇瓣上那抹男子的气息。 昙萝收回心神,暗自催动灵力,现在看来是完全恢复了。 身后发出细微的声响,霖梦娇不知何时行至昙萝身旁,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她,皱眉问道:“你的灵力恢复了?” “恢复了。”昙萝呐呐说道,声音毫无起伏,干涩嘶哑。 “那就好!”霖梦娇勾唇笑道,素手上翻,一只小巧精致的金丝笼出现在手中。 她开启笼门,一只黑色蝴蝶扑扇着蝶翼,翩翩然飞向天空,很快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是狱蝶,能追踪千里香的气味,赶紧跟上它。”霖梦娇收回金丝笼,随即祭出飞剑。 半刻后,两道碧色的身影追随着狱蝶翻过飞瀑,又朝南方飞行数百里,最终来到一处断崖绝壁。 “怎么会是这里?”霖梦娇疑惑问道,这里前方便是万丈悬崖,而狱蝶一直在悬崖附近徘徊,难道这里会藏有五行珠? “昙萝,你先下去看看。”霖梦娇相信狱蝶不会出错,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峭壁上暗藏玄机。 昙萝脚踏神剑,按照霖梦娇指示的方位在峭壁上反复探查,这里果然布有禁制,她能肯定五行珠就在附近。 当她降至绝壁之下近百丈处,视线落在赤红色的荆棘上,这殷红的色泽应该是鲜血无疑。荆棘掩盖住黑黝狭小的洞穴,应该就是从此处进入。 于此同时,霖梦娇也飞身下来,立在昙萝身后再次指示道:“现在给我钻进去。” 昙萝撇撇嘴,收回飞剑,既然这里灵力受禁制,等会只有见机行事。昙萝俯身趴下,绕过那处荆棘匍匐前进。 洞内十分狭小,只供一人爬行,昙萝心想着,这晟天派的那帮老头子甚是有趣,藏匿的洞穴先是宽敞无比,后是侧身可进,现在倒好,狭小的只能学狗爬。 霖梦娇见昙萝在前方开路,随即跳入洞穴匍匐前行。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昙萝逆袭 黑暗的洞穴越是前行,越发漆黑,由于神识受到禁制,昙萝感觉不出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伸手不见五指的洞内干燥而又闷热,昙萝仅靠修士超常的视觉可以隐约看到一直延伸,没入黑暗的幽深隧道。 这里明显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昙萝双手紧贴地面,尚且平坦的岩土没有想象中粗砺,为了方便爬行,昙萝干脆将长衫挽入腰间。黑暗中,难免会有些磕碰,幸而体修能将身体锤炼的刀刃难侵,否则她的膝盖此刻定是青肿不堪。 这一路爬行,昙萝有种渐渐下行的感觉,约莫半个时辰后,隧道内的温度灼热的难以忍受。没有灵力护体,她有种脱水的感觉,眼眸干涩,嘴唇裂开,嗓子里更是肿痛难忍。不仅是她,霖梦娇也估摸着好不到哪去,听背后急促的喘息就知道她也在极力强撑。 这样苦熬下去不是办法,昙萝偷偷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丹药服下,顿时清凉的灵气充沛紫府丹田,一扫先前的乏力燥热,昙萝暗叹这从烬美人那贼来的果然都是好宝贝,一口下肚,唔,真是舒爽至极。 两人又在隧道内爬行了半个时辰,霖梦娇早已接近极限,大滴大滴的汗珠坠向地面,眼睛迷蒙一片,怎么这么久还没找到,她不禁有些怀疑,五行珠真的藏匿于此? 与霖梦娇完全相反的是,昙萝此刻神清气爽,她深知五行珠就在前方。洞内的温度已经炎热到皮肤灼痛,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火属性的五行珠所在。既然此前碰到的吴渊不见踪影,就说明他还在洞内,这下可以将被夺走的五行珠全部收回。 昙萝继续向前摸索爬行,黑暗中冷不防撞上某个坚硬之物。 “好痛!”昙萝下意思地惊呼,前方怎么有面石墙封堵了去路。 昙萝探手去摸,熟料石墙突然动了,一道冷冽的男声突兀传来:“昙萝师妹,是我!” 昙萝翻翻白眼,心里暗道:鬼知道你是谁! 对方见昙萝默不作声,接着说道:“我是冷钊。” 这厮说他是冷钊,那么他可有寻到火属性五行珠。 对方就像听到昙萝心声般,十分有默契地继续说道:“前面有两条分岔路,我选错方位,入了左边的岔路,绕了大半天又回到此地,你跟着我右行,五行珠必能寻到。” 苍天,这小子也太实诚了吧,这么坦率的告知她实情,不过,如此甚好! “冷钊同门,我也在此。”霖梦娇为了证明存在感般,硬生生将前方的昙萝挤开,露出她明媚可人的娇颜。 昙萝趴在地上很想说,这么黑暗的地方,别以为自己是个发光体,谁都能看到你。 冷钊听到一道软绵甜腻的女声,再瞅着漆黑洞穴中同样黑黝黝的一张脸面,识海回忆了许久,才模糊忆起汶瀚仙候身边确实有位女修叫霖梦娇。 “嗯。”冷钊应道。 霖梦娇见对方不冷不热,也懒得搭理这冰块。 三人在冷钊修士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一分岔处,循着右边洞口钻入。 如此匍匐前行数百步,洞穴逐渐宽敞明亮起来。昙萝也随之由爬行到俯身前行,最后到此刻的直立行走,颇有种从兽族进化成人形的切身体会。对于这终于能用两脚走路的来之不易,昙萝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强迫夙染变回原形。 随着视野变得开阔明亮,这里的温度也越发炽热,皮肤犹如火焰灼烧般刺痛,脚下的岩石滚烫无比,每走一步,痛苦一分。 三人极速狂奔,飞速冲到隧道尽头。这里豁然开朗,白雾缭绕,向上望去,是高不见顶的岩洞,向下俯瞰,是翻涌奔腾的金色岩浆。当真是有如炼狱一般的地方,空气中热浪层层席卷而来,灼痛的让人无法呼吸。昙萝能感受到皮肤炙烤灼烧,发尾弯卷焦黄,空气稀薄窒闷,让人奔溃绝望。 岩洞内一览无遗,除了少量可供踩踏的陆地,四周都被岩浆环绕。倘若五行珠真的藏匿在此,那会是何处? 昙萝环顾四周,沸腾的岩浆对面好似还有一处陆地,而到达对面的方式便是横跨在岩浆上方的铁链。 铁链有两条,一上一下纵向延伸到对岸。如此看来,想要穿过岩浆河唯有借助铁链走过去。可是,昙萝瞅瞅那烧得通红的铁链,她并不觉得晟天炼体术能让她刀剑难侵的同时,还能防火防焦。 昙萝见对面有道人影晃动,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之前夺走五行珠的吴渊吗,他是怎么过去的? 冷钊显然也注意到了,兀自说道:“那是火鼠袍,用生活在地底岩浆附近的火鼠皮毛制成,可防火焰侵袭。” 昙萝见吴渊手脚处均佩戴上同样材质的防护,感叹这淫贼家当还是挺多,她怎么就寻不到这些宝贝。 不过,想起宝贝,昙萝忆起辰方烬此前对她的叮嘱。既然神剑与她灵识相通,那么在无法御剑捏决的情况下,应该也能让它载自己过去。 昙萝试着感应神剑飞虹,见它传出嗡嗡剑鸣,缓缓从腰间飞出,矗立在半空。 霖梦娇见此喜上眉梢,她贪婪地看着神剑,对昙萝说道:“昙萝师妹,此剑已有灵识,又认你为主,不需灵力驱动即可载我们过去。” 昙萝颔首,心念一动,剑身变长可供三人站立。 霖梦娇率先踏上飞剑,昙萝看向冷钊,却见他摇头道:“多谢师妹好意,我自有办法过去。” 但见他抬起右臂对准岩洞石壁,“咻”的一道破空声响,手臂上捆绑的机械装置射出长长的绳索,前端的钩爪牢牢陷入石壁。冷钊身手矫健,借力跃上半空,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犹如苍鹰俯冲云霄,精准的落到对岸。 昙萝也踏上神剑,飞虹稳稳升起,瞬间掠至冷钊身边。 “淫贼,受死吧!”霖梦娇跳下飞剑,娇喝一声,举剑便刺。 吴渊在看到昙萝几人飞跃而来时,早已惊慌失措,再加上他飞下悬崖时手臂不慎受伤,现在面对霖梦娇的猛烈攻势,抵抗的有些力不从心。 “美人,哥哥我受伤了,别这么狠心呀!”吴渊戏谑道。 霖梦娇见他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淋漓,遂手握长剑,剑剑刺向伤口处。 “你这恶毒的女人!”吴渊咬牙切齿地说道,在挥剑抵挡的同时,不得不分出心神护住受伤的左臂。 霖梦娇见状,长剑快如闪电,直直劈向左臂。吴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侧身躲过攻击。 银光落刃,剑尖在半途中倏然改变运行轨迹,逆向上挑,划破男子的衣襟。 吴渊来不及躲闪,胸口处的玉符便被劈成粉碎。此剑来势汹汹,不减攻势的刺入胸膛,吴渊脸色煞白,胸口顿时殷红一片。 “霖梦娇……”吴渊愤怒地看着面前勾唇冷笑的女子,呛出一口殷红鲜血,话音未落,凭空消失不见。 霖梦娇冷哼一声,拾起地上散落的五行珠:“昙萝,快找齐剩下的两颗!” 昙萝目光呆滞的点头,冷钊见此皱眉问道:“师妹怎么有些奇怪?” 霖梦娇心头一震,故作镇定地迎上冷钊探究的目光:“想必师妹是受了惊吓,这同门大比本就竞争激烈,受伤亦是在所难免。” 冷钊听罢,剑眉紧锁地看向霖梦娇,目光犀利,冰冷如初。 昙萝对这两人毫不在意,她环顾四周,见这里除了石壁便别无他物。这是个封闭的空间,大块的岩石上有着天然的花纹,还有明显是人为涂抹上去的壁画,这会是关于五行珠的提示吗? 冷钊也注意到这些壁画,他走至近前细细端详。壁画所描绘的是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不过似有残缺,可这又跟寻找五行珠有何关联? 昙萝试着近看,远看,甚至倒着看,不过怎么越看越熟悉。她努力回忆,好像不久前还曾见过。昙萝瞥见身后的冷钊同门,在上次的剑术对决中,冷钊使出的“五行困神阵”不正好可以和这壁画相契合! 昙萝试着用剑尖在地上雕刻,先是画出石壁上的图形,紧接着又根据图形的走向,在残缺的地方补上五行困神阵。如此组合起来,便是天罡五行八卦阵,乃晟天入门弟子才能习得的阵法,昙萝曾在辰方烬的书房见过此图。 “这是什么?”霖梦娇走过来,蹲在地上查看。 “将五行珠放于此图。”昙萝面无表情地说道,毫无起伏的音色在空旷的岩洞中更显诡异。 霖梦娇不疑有他的将五行珠分别置放在水、木、土的位置,冷钊见此,也将怀中的金属性五行珠归位。 为何会没反应,是因为阵法没有灵力驱使的原因吗? 昙萝试着将神剑插入阵眼,刹那间光芒四射,五行珠光彩夺目。不远处的岩浆翻腾肆虐,沸腾般冒起水泡,红光乍现,火属性五行珠从滚滚岩浆中缓慢升起。 五行珠竟然被那帮老头子隐藏在岩浆之中,昙萝眉头抽搐,这实在是太没品了。 如今五行珠已经全部归位,任务完成,不过现在可有三人,而最终能获胜的只有一位! “昙萝,现在对付冷钊!”霖梦娇下达指示,不慌不忙地将五行珠全部收起。 昙萝闻言,呆愣愣地看向冷钊同门,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提剑刺去。 “师妹,你是怎么了?”见昙萝犹如操控的傀儡般举剑就砍,冷钊只有不停地挥剑躲闪,“是迷心咒……霖梦娇,这是你做的吗?” “是又如何?” “卑鄙!” “呵,为求获胜本就不计手段,是你们太天真!” 昙萝剑若行蛇,将冷钊步步逼至霖梦娇的身旁,咧嘴笑道:“姑奶奶很是赞同你的说法!” 说罢,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中,剑刃横扫,转而袭向霖梦娇。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教训恶女 伴随着裂帛之声,霖梦娇身上的衣衫不时被剑气划破,此时她头发凌乱,满身的碎布烂条,像只鸡毛掸子到处乱串。 “冷钊同门,只要你肯帮我,那些五行珠全部给你。”霖梦娇见冷钊在旁冷眼旁观,不由求助道。 “哼!”冷钊扭头望向别处,要不是怕昙萝再被这女人算计,他绝不会多看对方一眼。 “怎样,被人往死里揍的感觉还不错吧,先前不是想让我毁容吗,现在该让你来尝尝这xiaohun滋味了。”昙萝从储物手镯中取出泛着森寒冷光的匕首,步步紧逼。 “不要!”霖梦娇掩面仓皇逃窜,没有灵力可施,她完全不是昙萝的对手。 昙萝手上攻势不减,伸脚绊住后退中的女人,但见她向后倒去,于是秉承助人为乐的良好品性,昙萝死死拽住对方的头发。 “啊——”霖梦娇被人扯住头发,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你说我是在你脸上刻上丑女好呢,还是贱人合适?”昙萝左手拽住对方的头发,右手握住匕首在她白皙无暇的脸蛋上来回比划。 冷钊终于看不下去了,突然出声道:“我觉得……” 见霖梦娇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再次冷漠扭头,接着说道:“我觉得刻上贱人更为合适。” 昙萝闻言忍不住的扑哧一笑:“听到没,这可是众望所归。” “不要,不要毁我容……昙萝,你这个贱人,给我放手!”霖梦娇怒吼一声,挥剑劈向面前的少女。 昙萝旋身躲闪,来不及放手的乌发恰好迎上对方的剑峰,黑丝飘散,零零落落随风而去。 看着霖梦娇满身狼狈,怔然地看着满地发丝,昙萝摆手解释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头发可是你自己削的,不关我事啊。” “昙萝,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霖梦娇咆哮着举剑乱刺。 “你这丫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昙萝怒道,右手飞掷出匕首,一道银白当空划过,干脆利落地刺中对方身上的玉符。 微光闪烁,霖梦娇满眼不甘地瞪着昙萝,忽而勾唇冷笑兀自说道:“别以为你会胜出,待会自有人收拾你……” 什么意思,昙萝想追问,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面前静静消失。 冷钊走上前来,拾起地上的五行珠递给昙萝:“此次比试是你赢了,五行珠理应归你。” “这怎么好意思呢……”昙萝羞涩一笑,也不客套地将五行珠收入怀中,“不过,你知道我们如何出去吗?” 冷钊颔首,取出传送玉符:“只需将自己的鲜血滴入玉符即可,切记不要将玉符给弄碎了。” 昙萝亦取出玉符,不过,这怎么不是她原来的那块? 要知道每位弟子佩戴的玉符上均有编号,昙萝的编号是“七乙”,而这块玉符上却并无编号。想到这块玉符是霖梦娇从地上拾起递给自己的,显然是块仿冒品,并不能将她平安送回渡缘殿。而她最初佩戴的玉符也不知所踪,应该是被人暗中做了手脚。 “怎么呢?”冷钊见她看着玉符出神,疑惑问道。 “这块玉符是假的,你先出去吧,我顺着原路返回便是。”昙萝说道。 “好,师妹保重。”冷钊用剑划破指尖,溢出殷红的鲜血。 与此同时,昙罗也走到铁链边,看着下面的岩浆异常汹涌,有如沸腾般冒着大量的热气,金红色的熔岩流在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火光四溅,红热滚烫的岩石被抛到高空又疾驰落下,留下千万条火红色的划痕。 “昙萝师妹!”身后传来一声急呼。 昙萝转身,见冷钊神色凝重地奔来,随口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冷钊没有解释,只是急忙拽着她的衣袖后退到安全地带:“不能从原路返回了,我们再寻别的退路。” 可这里哪还有退路,四周尽收眼底,昙萝落寂想着,没想到一场同门比试,竟然会让她命丧于此。夙染还没有苏醒,都是自己连累了他…… “冷钊,你快出去吧,别陪我等死。” “等一下,这石壁后面是空的,必有出路!” 冷钊将力量凝于双掌,一拳一拳地重击在石壁上,碎石不断落下,露出纵横交错的裂痕,并迅速向四处蔓延。 昙萝见此召来“飞虹”,将其插入裂缝,心念所至,神剑光芒乍起,璀璨夺目,浑厚的灵力向外溢出,顷刻间,大块岩石轰然倒塌,碎屑飞溅,露出半人高的缺口。 冷钊率先钻到石洞,片刻之后,他从洞内传话道:“师妹,这里有路!” 昙萝闻言亦从缺口处钻进对面的石洞,一股冷流迎面扑来,这里倒是与刚才的岩浆烈焰截然相反,当真是凉快的舒爽。 四周静谧而黑暗,尤其是她刚从光明处过来,一时之间难以适应,只觉得黑的极致,伸手不见五指。她摸索着缓慢前行,耳边是冷钊轻快稳健的脚步声,以及微弱如细丝的泉水叮咚声。 黑暗中,时光仿佛流淌的特别缓慢,两人循着水声,在曲折幽深的洞穴内施施而行。 水声逐渐清晰,昙萝随即来到一处空旷的石洞,这里灵气充沛,不远处似有蜿蜒流淌的水潭,波光粼粼,隐隐泛着幽蓝冷光。昙萝径自走向那处“水潭”,欲取些清水洗涤脸上的污物。当她将双手浸入水面,却发觉这潭水冰凉滑腻,而且坚硬无比! 莫非,这是水潭中的岩石,昙萝诧异想着,不由又多摸了两把。 “昙萝师妹。”冷钊小声唤道,“快过来!” “怎么呢?”这冷钊平时说话都是中气十足,这回怎么声如蚊呐,有气无力的。 “这里没有禁制,你用神识查看后面。”冷钊脚步轻盈地走来,神色紧张。 昙萝闻言,试着用迴生瞳查看。 修士的神识之所以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便是修炼元神的结果,而当元神锤炼至极致,就能开启天眼,察常人所不察。此时,昙萝清晰地看到水潭之上是只庞然大物,黑色的鳞甲泛着幽蓝冷光,这个是蛇? 昙萝飞身跃起,而就在落地的同时,她见水潭中的巨蛇忽然睁开琥珀色的兽眸,亮如灯盏,瞳细如缝。 “何人在此扰我清修?”巨蛇在水潭中逶迤前行,爬上岸边,昙萝见它腹有四足、五爪,头生鹿角,这竟是魔族凶残暴虐的黑蛟龙。 蛟龙昂起硕大的脑袋,虎视眈眈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见她内心惶恐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兽眸微微眯起,冷声质问道:“晟天派弟子怎么闯进本君的闭关洞府?” 昙萝祭出“飞虹”,牢牢握于手心,神剑发出柔和的霓虹光晕,似有脉搏般在手中震动。 感受到“飞虹”传递而来的灵力,昙萝恢复平静地说道:“我们是参加同门大比的弟子,最后一场考核就设在附近,比试结束后本想原路返回的,不料岩浆肆虐,退无可退下只好另寻出路,所以才闯入这里。你看我们也是无心误入洞府,不如指条明路让我们速速离去如何?” 蛟龙见那少女颇显狼狈的神态,对她所说的话也毋庸质疑。 昙萝看对方并不理会自己,遂扬手指向前方:“神龙大侠,我们在这里也是碍你修行,出路是在前面吧,不用劳烦你亲自相送,那么就此别过了!” “慢着!”就在昙萝拽住冷钊正欲遁走之际,蛟龙突然出声,“我可没说会放你俩离去,今日难得有活人闯入本君洞府,修士的血肉正好可助我修行。” 什么,这家伙不是清修吗,怎么会破杀戒,昙萝顿足,转身看向水潭边白牙森寒的巨兽。残影掠过,黑影如藤鞭挥舞,瞬间飞扑到少女身前。 冷钊见此立马挥剑抵挡,白色剑光撞向鳞甲,火光闪耀,这蛟龙的鳞片竟如铜铁打造般坚不可摧。 就在冷钊引开对方注意力的同时,昙萝捏诀御剑,“飞虹”迅如闪电般袭向蛟龙,刹那间,华光耀眼,照亮了整片幽暗洞穴。 强烈的光芒让昙萝和冷钊不禁闭上眼眸,待再次睁眼时,白光中矗立着一道修长的人影,衣袂翻飞,发丝飘舞。光芒渐散,但见七彩流光的神剑陷入一面巨大厚实的冰盾,冰盾之上,隐隐可见玄色鳞纹,一名黑袍男子双手结印,面色凝重的支撑着冰盾防御。 “飞虹!”昙萝唤回神剑,与此同时,黑袍男子挥手撤掉冰盾。 “想不到,你这小丫头居然拥有先天圣宝,哼,倒是小瞧你了。”黑袍男子负手而立,深邃的冰眸凝视着少女手中的长剑,“居然能破坏龙鳞盾,不过,你明明有机会重创本君,为何要放弃攻势?” 昙萝闻言抬头望他,唔,这黑蛟龙化作人形倒是模样俊朗不凡,不过气质上略显阴鸷,而且对方居然问自己为何不揍他! “这个嘛,原因很简单。”昙萝摆手笑道,“因为你根本就不会杀生,就在刚才施术防御时,我看到你的灵力至纯至清,仙气纯正,显然并无枉造杀孽,更不会是邪魔之流,既然在此清修,自是不会加害晟天弟子,我说对吧!”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神秘男子 “好一双利眼,居然能看出本君的灵力波动。”黑袍男子勾唇笑道,紧张的氛围缓和了几分,“小丫头,你这手腕上佩戴的玉镯是谁送给你的,本君怎么在上面感知到熟人的气息?” 熟人?既然这男子认识烬美人,那可就好办了,如此想着,昙萝扬起手臂将玉镯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这玉镯可是我家相好送的,既然你们认识,那咋俩也是不打不相识。” “你说他是你相好?”黑袍男子听罢,毫不顾忌形象地捧腹大笑,待他笑够了,才抬眼看她,边看边摇头地说道:“以他冷情寡淡的性子,竟然会喜欢你这丫头,不过也倒是有意思,看来这出关后的日子不无趣了。” 黑袍男主兀自说着,又转身走向冷钊,“你和这丫头是何关系?” 冷钊见对方突然如此问道,面色一顿,他和昙萝是同门师兄妹,这有何可问。在不明白对方意图的情况下,冷钊如实回道:“我与昙萝师妹是参加此次考核的弟子。” “哦,那这场比试,最后是谁获胜?”男子继续问道。 “自然是师妹,我本该退出比试,不过事发突然,她的玉符被人做了手脚,如今唯有护送她离开。”冷钊不卑不亢地回道。 “你对这丫头倒是关照,不过这洞府的出口处可是设有阵法,一旦开启,只容一人通过,所以,你知道该如何做吧!”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幽深冰眸直直盯着冷钊。 冷钊随即望向昙萝,轻声说道:“师妹,我先行一步,保重!” 说罢,便捏破玉符,如烟散去。 “你这是何意?”昙萝瞪着黑袍男子,见对方唇角上挑,丝毫不觉得哄骗冷钊这认真的娃子是件龌蹉之事。 “你可知倘若同他一起回去,此次的比试就是你俩平手。比试,本就是决出胜负,既然他没被你淘汰出局,那便是不相上下,难分伯仲。难道,你想就这样和他出去引人争议吗?”男子反问道。 没错,他所说之话的确是事实,到时她和冷钊一同出去,大家会如何看待,到底是平手,还是冷钊师兄对她的谦让,再加上倘若有霖梦娇从中作梗,难免会被颠倒是非黑白。 “你不是想要出去吗,跳入这水潭往东前行,便能返回渡缘殿。”黑袍男子斜睨着昙萝说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知问别人的时候,要先自报名号。”昙萝走向水边,挥手撑出结界,“我叫昙萝。” “原来无尽师尊的相好叫昙萝……”黑袍男子轻声呢喃,见少女跃入水潭,水波荡漾,渐行渐远。 昙萝站在飞剑上,四周是透明结界撑出的圆形空间,她闭目凝神,捏诀向东浮游,潭水幽深黑暗,让人觉得愈加压抑生闷,强大的水压使前行变得万般缓慢,耳膜生痛难耐。 不知过了多久,水中渐渐有了光线,缕缕阳光透过水面,四周也明亮起来。透过碧绿色的潭水,她能隐约看到摇曳荡漾的湛蓝天空,以及小如墨点的漂浮仙岛。鱼群在水中穿行,色彩斑斓,见少女急速掠向水面,争相散去。 昙萝从水中一跃而起,冲向半空,明朗的阳光让她微微眯眼,太阳当空高挂,看来她在这次考核中用了近三日的光景。昙萝在空中向下俯瞰,青山环绿水,这不正是上次竹筏垂钓的那处水潭吗,想不到这潭底倒是别有洞天。 当昙萝来到乌竺峰渡缘殿时,大殿中众弟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冷战独自站在角落,怀中抱着一柄长剑若有所思,见昙萝从门口走来,剑眉舒缓,轻轻颔首致意。昙萝随即微微一笑,抬手行同门礼,遂匆匆走过。 “这场比试好在有惊无险,我们那组设在沼泽地带,四周全是毒虫蛇蝎,让人防不胜防,虽然没抢到五行珠,好歹也算是四肢健全。”一名身形瘦高的男修心有余悸地说道。 “唔,你这还算是不错了,霖梦娇那组的吴渊可是够惨,被人伤了心脉,现在还昏迷不醒。”另一名黑须男修皱眉说道。 “竟有这事,不过是同门之间的比试,谁下手这么狠毒?”几名弟子闻言纷纷围聚过来。 “那霖梦娇说是昙萝师妹做的......”黑须男修瞅瞅从远处行来的少女,小声说道。 昙萝来到大殿中央,寻觅着众长老的身影,冷不防的一道人影忽然闪过,大力地将她撞了个踉跄。 她脚步一错,稳住身形,回头见是一脸痞笑的龚紫仙君,遂连忙招手问道:“诶,原来是龚紫哥,我问你啊,卿风长老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萝萝,你先告诉我,这次比试是不是你赢了?”龚紫谄笑地挑眉问道。 “那当然。”昙萝咧嘴笑道,“长老们呢,不在这里吗?” “他们在偏殿,不过听闻这次比试相当凶险,你有没有受伤啊,来,让我瞧瞧。”龚紫边说着,边绕着少女不住打量。 “哎,放心吧你,昙萝出马,一个顶俩!”昙萝轻挥皓腕,挥手道,“如今比试总算结束了,明日记得去‘醉仙楼’吃酒啊,姐请你!” “一定一定,萝萝就是爽快。”龚紫嘿嘿笑道。 昙萝说完与龚紫别过,匆匆忙地穿过人群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偏殿中,众长老们正襟危坐,或检查弟子上交的五行珠,或书写比试记录,见一碧衫少女飘然而至,纷纷抬头停下手中的动作。 “呦,我当是谁呀,原来是你这丫头,怎么,这场比试是你赢了?”翁老看见少女明艳的小脸,颇有些意外地问道。 “没错。”昙萝将五行珠如数上交,扬起笑脸道,“怎样,当初破例将我收为旁听弟子是明智的选择吧。” “嗯,你这丫头有点出息。如今比试结束了,有没有什么好酒孝敬孝敬老夫啊?”翁老腆着肚子,笑眯眯的说道。 “好酒当然有,就怕你不敢喝!”昙萝以手抚额,摇头叹道。 翁老一听,白眉倒竖,肥厚的大掌拍向木桌,顷刻间便将其化为碎屑:“你这丫头竟然敢小瞧老夫,这世间,上到琼脂玉酿,下到米酒白干,从没有哪种酒是老夫不敢喝的!” “这我当然知道,翁老不仅嗜酒如命,而且酿得一手绝世佳酿,世称瑶池美酒不及翁老一瓢,不过我这新酿的这酒,味道独特到没人敢尝,你要是不信,明日去醉仙楼试试如何?”昙萝寻块干净之处盘腿坐下,不紧不慢地问道。 “去就去,老夫还怕了你这小丫头不成!” 翁老放下狠话后,捞起混在碎屑中的名册翻阅起来,昙萝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瞅瞅他手上的名册轻声问道:“高风亮节晚节不保的师傅大人,你看我好歹也是你的酿酒传人,快告诉我进入前五十的把握可有多大?” 翁老闻言抬头,见少女神色紧张地瞅着他瞧,不由笑道:“就你这样还想进前五十,哼,要老夫说,前五都没问题!” “前五?”昙萝呐呐道,忽而发现什么欣喜若狂地叫道,“你说真的,你没骗我?” “骗你做甚,这内定的榜首是白泽,龚紫次之,以你目前的表现稳坐第三不成问题,接着便是冷钊,霖梦娇等弟子。”翁老抖抖手中的名册,“所以这酒你可得请老夫喝个痛快。” “那是那是,到时我抱两坛子好酒过去。”昙萝笑嘻嘻地说道,如今既然可以高枕无忧了,那她只需静待榜单公布,以及三日后的拜师仪式。 想到在千仞峰等候她的辰方烬,以及灵兽袋中的混球夙染,昙萝同翁老告别后便打算离去。而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看到霖梦娇从旁走来,俯首在卿晖长老耳边说着什么,昙萝凝神窃听,发现对方特意施加了结界,听得不甚真切。如今比试已然结束,胜负已定,想必是那小妮子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如此想着,昙萝不动声色地退出偏殿,半路上又遇到冷钊同门,索性也邀他明日一同前往醉仙楼,试试自己新酿的美酒。 出了渡缘殿,昙萝便祭出飞虹向千仞峰的方向掠去,在路过半山腰的那片竹林时,她下意识地放慢速度。辰方烬以往每次寻她都会在这附近等候,如今竹影横斜静无声,亦无相思人。 “昙萝——” 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夹杂着一道浅浅轻唤,来不及被捕捉,便消散在风中。 昙萝停驻在半空,向着声音飘来的地方寻声望去,但见竹林上空,一片洁白的衣角倏然出现,紧接着便是芝兰玉树般的修长身姿,青丝如瀑倾泻而下,白色的发带随风飘舞。一抹水色薄唇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墨玉般的眸色中是少女纤细窈窕的碧色倩影。 衣袂翻飞,竹枝摇曳,男子踏空而来,如世间最无暇的白云,缓缓飘至少女身前。 那般出尘脱俗的绝世风华,亦如当年山间初见,他由梅林深处走来,犹如卓绝孤高的画中仙,惊艳了繁花落尽的雪天。 时光仿佛已然静止,风过无声,水流无痕,男子淡笑着敞开胸怀,广袤世间,竟不及一个怀抱温暖宽阔。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岁月静好 “昙萝,你在寻我吗?”男子将少女拦腰抱起,高挺的鼻梁轻轻蹭在发间,“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你呢,可有挂念我?” 昙萝从男子的臂弯间抬起小脸,眼如秋波,认真地看着他道:“ 烬美人,我在院子里埋下的那两坛新酒呢,你可没趁我不在时偷喝解馋吧?” 辰方烬闻言,身形一僵,修竹般的玉手青筋凸起,双眸冷冽似冰,薄唇微抿,咬牙切齿的说道:“昙萝,这些日子你就挂念着两坛新酒?” 昙萝见男子面色不善,似有她不好生哄着,便将她扔下高空的不详兆头,连忙牢牢抱住辰方烬的腰身,双腿亦紧紧夹住,讪笑道:“想,当然想啦,日日想,夜夜想,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想死你这心肝宝贝了!” 唔,男人果然也是靠哄的,见他面色舒缓,昙萝继续狗腿巴结道:“我那两坛子新酒还不是特意为烬美人酿制的。” 说罢,便勾住男人的脖子,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印上自己的水润樱唇。唇瓣轻触,轻若鸿羽,辰方烬随即抱紧少女的纤腰,光景转换,瞬间移步到千仞峰峰顶。 见男子形色匆忙,昙萝不由问道:“这么急,带我去哪?” “你觉得呢?”辰方烬勾唇一笑,邪魅诱惑地说道,“自然是带你去温泉池共赴巫山云雨,不枉这良辰美景,娇妻在怀。” 昙萝仍惦记着院中的两坛子美酒,遂挣脱跳下地来,指向天空道:“烬美人,白日不宣淫!” “那现在呢?”辰方烬云袖拂过,刹那间,四周陷入黑暗,一轮圆月当空高挂,繁星满天,“如今夜色已深,时辰正好。” 昙萝见男子挥手间便能掌控仙界,对他高深莫测的修为更是诧异,不过,对方这种无赖的行径让她十分不满:“你无耻!” “比起无耻,我更加下流。”辰方烬将少女拥入怀中,不顾对方的挣扎反抗,径直向屋内行去。 夜深露重,萤火拾梦,房间窗棂上映照出两道交叠的身影,粗重喘息声隐约传出。 “烬美人,我不行了,打死我都不想再动了。” “敌不动,我动。” “别,慢点,再轻点......” “小妖精,要不要再帮你揉揉?” “混蛋,别咬啊......” 昙萝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昏睡过去,初醒时仍觉得浑身酸痛难忍,低头一看,见那里仍然结合在一处,再看着身旁的男子脸上挂着靥足的笑容,遂发泄般,将他腰间铺盖的锦被一脚踹掉,随后仍觉不解气地扑到他身上,对准胸膛一口咬去。 “嗯,小妖精,一大清早的就投怀送抱,可当真是热情。”辰方烬被少女这一折腾,索性也不再假寐,起身斜斜倚在床头,眸色幽深,似有燎原星火隐隐闪动。 这是危险的预兆,昙萝深知再撩拨下去绝对会引火上身,于是连忙翻身下榻,迅速穿戴好衣物。当她收拾妥当,见男子依旧倚靠在床头,不由催促道:“快点起身吧,待会你与我一同前往坊市的醉仙楼,今日我邀请了几位同门好友,你可不能误了时辰。” “哦,想不到你还约了旁人?”辰方烬眨眼间出现在少女身后,一袭白衣出尘,淡然若菊。 “其实,我这不也是想报答当年翁老的提携之恩......”昙萝一边说着,推开房门走向后院,“当然,还有咱家烬美人的功劳,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还呆在归雁峰,做一辈子的杂役弟子。所以,今日想吃啥喝啥,随便点,姐倾家荡产也要大家玩的尽兴。” 辰方烬垂眸看向身旁忙碌的少女,想不到她魂魄缺失,丧失记忆后,性格会转变的如此之大,换做以前,她绝不会与旁人有过多交集。她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女,不染世俗红尘。 清晨阳光明媚,灿烂若金,少女蹲坐在树下,小心翼翼地将陶罐捧出。两只玉手沾满泥垢却浑然不觉,她将酒水置入储物手镯后淡笑着向辰方烬走来:“弄完啦,可以走了。” 辰方烬含笑点头,俯首间瞥见少女手上的点点污泥,他化出一块锦帕将小手捧于手心,神色认真地将其拭去。 “不用这么麻烦,用清洁术即可。”昙萝说着欲抽出手指,却被对方牢牢握住。 “别乱动。”男子柔声说道。 昙萝愣愣地站在树下,任由对方将她的双手擦拭干净,男子如丹青勾勒的眉眼凝视着手中的纤柔,温和的阳光透过层层树枝倾洒而下,在男子头顶上折射出浅金色的光晕。 呼吸,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岁月,原来是看着心爱的人,一同走到生命的尽头...... 辰方烬抬起面庞,见少女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宠溺笑道:“弄好了,不过出去之前,我先幻化下自己的容貌。” 为何要幻化容貌,这男人出门,莫非还得学凡间姑娘家的遮遮掩掩不成?昙萝心中疑惑着,见男子以手掩面,云袖拂过,一名容貌清秀的平凡少年出现在面前。 少年朴实无华,一身灰色的杂役弟子服,面容平凡毫不出奇,要不是那身从容不迫的孤傲气质,昙萝简直难以想象这人就是辰方烬。 “我这副容貌幻化的如何?”辰方烬出口问道,声音不似从前那般低沉,带着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 昙萝绕着辰方烬打量一圈,拍手笑道:“好极了,就你这身形样貌,丢到人堆里也不会有人回头看你一眼,烬美人,你这是怕自己长得好看被人拐跑了吧!” 辰方烬打趣道:“哼,这世间也只有你这小无赖敢拐本尊。” “唔,差点忘了,烬美人,我还想带一个人前去,你先答应我好吧!”昙萝觍着面皮要求道。 “哦?”辰方烬疑惑看她,“这回又是谁?” “就是我的灵兽混球,如今他化得人形,出入也方便许多,怎样,不拒绝就你代表答应了啊!”昙萝兀自说道,将灵兽袋中困了许久的夙染召唤出来。 “娘子——”夙染飞扑而来,却在离昙萝三步之遥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拦不前。 “饕餮,本尊念你对昙萝衷心一片,虽这夫妻契约不可解,但是只要昙萝不肯接受,你便不许碰她!”辰方烬神色凛然,冷若冰霜地对着蓝衣少年出言警告道。 “娘子,你不接受我吗?”夙染看向昙萝。 见少年一脸期待的模样,昙萝当下真是左右为难,辰方烬是她万般不敢得罪的,夙染她又不忍伤害,手心手背都是肉,见不得谁为她伤心难过。 思虑片刻,昙萝只有咬牙说道:“混球,你我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而且我心中早已有人,所以,别再痴心错付了。” “娘子,你说真的吗,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吧?”夙染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些日子,昙萝对他的态度愈加好转,怎么能如此冷漠决绝地拒绝他! “如果是因为这个人,我告诉你,我不介意!”夙染大声吼道。 “但是我介意。”昙萝回绝道,她已经有了辰方烬和白泽,这样对任何一个人都不公平,怎能再害了天性纯然的夙染。 “总有一日,你会喜欢我的!”夙染愤愤说道,转身踏向院外。 昙萝见此,对不言一发的辰方烬解释道:“我去追他回来。” 说罢,便匆匆追随着少年的身影御风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半空飘来的一朵祥云上站着三道人影,正是昙萝、辰方烬以及满脸怨怒的夙染少年。仙界最大的坊市位于古塀镇,而坊市内有口皆碑的老字号酒楼就当属这醉仙楼,尽管修士和仙君不用吃食,但此店的美食佳肴名满仙界,特别是那美酒,让人回味无穷。 昙萝自售卖灵酒至今,算得上是醉仙楼的熟人,与此店的掌柜小二更是熟络。此时,当昙萝一行人踏进酒楼大门时,眼尖的店小二忙不迭地迎身上前。 “原来是昙东家啊,许久没见您来坊市了,如今一见,竟比那天仙还美上许多。”店小二热情地招呼道,“这次要来点什么菜肴,本店新推出的脆皮烤鸭滋味一流,要不要尝尝鲜?” “嗯,听上去倒是不错,那就脆皮烤鸭和你们店的那些招牌菜一样来点,再给我来间厢房,待会要是人寻我,你直接将人引上来便是。”昙萝从储物手镯中取出几颗鱼目扔给小二,“动作麻利点,我这来的可都是贵客。” “呦,谢谢昙东家,您请放心,您的贵客就是本店的贵客。”店小二收起鱼目,将昙萝一行人带至二楼的厢房,“这间厢房不错,临近大街,不远处就是绿林湖泊视野开阔,昙东家要是还有别的吩咐尽管唤我,小的先去厨房点菜。” 说完,便退出厢房,将门轻轻阖上。 昙萝径自走到八仙桌前,坐下招呼道:“烬美人,夙染,都站着干嘛,今日我做东,大家想吃啥尽管点菜甭跟我客气。” 辰方烬闻言坐到临窗的位置,端起茶盏慢悠悠地说道:“我只喜欢吃你这个小妖精。” “噗——”昙萝冷不防听到这句,臊红着脸说道,“别给我没个正经。” 夙染被冷落在旁,连忙跑到靠近昙萝的位置坐下:“娘子,为夫只喜欢吃你做的食物,不过,娘子也能拿来吃吗?” “咳咳——”昙萝再次被呛住,憋红着脸吼道,“别听那家伙胡言乱语,菜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众人品酒 就在昙萝死命瞪着夙染的时候,厢房大门被人推开,几名男子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呦,萝萝,你这请大伙过来,就是为了看你和夫君打情骂俏的?”龚紫迎面走来,打趣地说道。 昙萝寻声望去,见龚紫、醉翁还有冷钊几人被店小二带入厢房,起身招呼道:“你们都来了,快坐,小二哥帮我上菜!” “这位不是萝萝的夫君吗,许久不见,甚是想念。”龚紫自来熟地坐在夙染身侧,端起茶盏道,“来,我敬你一杯。” 昙萝见此立马将茶盏接过,一饮而尽:“两个大男人敬什么茶呀!” “嘿,想不到萝萝如此护夫,可当真是伤哥哥的心啊。”龚紫捂着心肝哀怨道,眼神一转,见昙萝身旁还坐着位陌生的面孔,不由问道,“这位兄弟看着面生的紧啊,不知是?” 辰方烬起身行礼道:“在下是归雁峰的杂役弟子,无名小卒,仙君不必记挂。” 龚紫见他平凡的眉眼上,有种难以形容的孤高气质,虽然神色恭敬,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淡漠疏离。 昙萝不知道他为何要装作杂役弟子,不过还是相当配合地说道:“龚紫哥,这位是我在归雁峰的朋友,你可不许欺负他。” “萝萝,你的朋友亦是我的朋友,何来欺负之说。”龚紫再次哀怨道。 昙萝深知龚紫的秉性,这厮就喜欢作弄别人,于是干脆和夙染交换位置,让他与辰方烬坐在一块,昙萝则坐在龚紫身旁,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数数桌上只有五人,昙萝瞥见冷钊还愣愣地杵在门口,遂招手笑道:“冷钊也快过来坐下,试试我新酿的美酒。” “丫头,到底是什么酒,居然说老夫我不敢喝!”翁老不服气地瞪着少女。 昙萝故作神秘地抱出两只酒坛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大家先闻闻这两坛子酒水有何不同?” 说罢,便揭开封布,芬芳醇馥的酒香迎面扑来。 “香,好香的美酒。”翁老起身嗅闻,“不过,这两坛子的酒香竟然毫无差别,莫非是同一种灵酒。” “是不是同一种灵酒,马上就会揭晓,而且我敢保证,这次酿制的酒水会让你们回味无穷,欲罢不能。”昙萝阴恻恻地笑道,取来十只玉瓷酒杯,将其逐一倒满。 “娘子,你倒几杯酒怎么还施障眼法?”夙染出声问道。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昙萝故作神秘。 “既然是试酒,那咱们来玩点有意思的,我这里有十只杯子,其中有九杯是苦莲酒,只有一杯是是百果酿,大家挑选出自己想喝的那杯酒。不过要千万小心了,挑错的后果很严重。”昙萝捂嘴笑道。 “丫头,这百果酿老夫我知道,是用各种鲜果酿制,甘甜香醇,可这苦莲酒又是什么?”醉翁不由问道。 “这个嘛,是我最近发现的一株七千仙龄的七色莲,我用它的莲花心酿制了这苦莲酒,有谁觉得心火旺盛的可以多喝点,败败火。”昙萝笑嘻嘻地解释道。 龚紫闻言也极为赞同,径直拿起一只酒杯:“唔,这七千年的莲花心可是好东西,可以调整元气,补肾固精,是个男人就要多喝点。” 说罢,极为潇洒大气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昙萝见此立马凑到龚紫面前,细细瞻仰仙君的生动神态。 但见龚紫白皙的面庞瞬间涨红,薄唇微张,五官纠结地拧在一起,右手掐喉,左手遥遥指向罪魁祸首,万分困难的吐出最后遗言:“萝萝……你好狠的心……苦死我了……” 昙萝乐呵呵地笑道:“都说是苦酒了,肯定会苦。” “娘子,这酒不喝行么?”夙染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敢不喝试试!”昙萝双手叉腰,恶霸附体,“大家轮流挑选,咱五个人,刚好可以喝上两轮。” “娘子,你不喝吗?”夙染勇气可嘉地再次吱声。 “哦,你想我喝?”昙萝勾起少年的下巴,用眼神凌迟对方。 “不想不想!”夙染拼命摇头,努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这酒既然是我倒的,自然是知道哪杯是苦的,哪杯是甜的。”昙萝放开夙染,环视一周,见大家纷纷退后,作无辜望天状,叹气道,“这又是何苦呢,早死早超生嘛。” 少女纤手轻扬,指向醉翁:“老头,就由你先来吧!” 醉翁不以为然地挑高眉头:“老夫我这么多年的酒可不是白喝,我就不信,还有什么苦酒是老夫不敢喝的。” 醉翁品闻着桌上剩下的九杯酒水,神情认真,他反复鉴定再三,最终端起中间的一只酒杯:“就是这杯了!” 随后,在众人无限期待的眼神中,豪爽痛快地一饮而尽。 “怎样?”龚紫心有余悸地问道。 醉翁强装镇定,努力憋气,这酒水初尝时,醇馥幽郁,咽下后,五脏六腑如浸胆汁,真当是苦不堪言! “老头,你的脸怎么绿了?”昙萝笑道。 “不行,这一张嘴就想吐,待老夫出去缓缓。”醉翁捂嘴狂奔,这酒可真不是人喝的。 昙萝见醉翁落荒而逃的样子,捧腹大笑,厢房内的其他几人满脸恶寒,这个女人,是恶魔! “那么,接下来轮到谁了?”昙萝瞅瞅几位冰雕状的男子,“冷钊,你是客人,就让你先挑吧。” 冷钊闻言眉头抽搐,他自修仙以来,从未想过喝酒会比专研武学更加困难。他伸出常年握剑的手,随意拿起一只酒杯,两眼一闭,猛灌下腹。 “咳咳——”由于喝得太急,冷峻少年呛到咳嗽起来,这酒喝着不觉苦,可一咳嗽,肺腑间都是苦涩至极。 “那么,接下来轮到夙染了。”昙萝提示道。 “娘子,你偏心,为何不让他先来?”夙染不服道,“我好歹也是做小的,你一点也不疼我!”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别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昙萝瞅瞅辰方烬的脸色,还好还好,云淡风轻的,没怎么变化。 一直默不作声的辰方烬悠然起身,随意捻起一只酒杯:“不就是苦酒而已,什么样的灵植丹药我没尝过。” 说罢,在昙萝姑娘期待的眼神下,小口慢酌地饮下灵酒,姿态优雅,高贵脱俗。 “滋味如何?” 昙萝好奇问道。 “尚能承受。”男子负手而立,面不改色地说道。 “厉害啊,不愧是烬美人,我对你的敬仰又上升到新的台阶。”昙萝不遗余力地称赞道。不过,这地上又是什么回事,怎么会有一滩水渍? 昙罗蹲在地上,嗅出水渍中飘散着馥郁的酒香,这分明就是她酿得苦莲酒嘛。她循着水渍的方向抬头望去,但见男子将双手负在背后,指尖不断有水滴淌下。 “好啊,烬美人,你作弊!”昙萝抓住男子的双手,他居然将酒水逼出体外,难怪会那么从容淡定。 “昙萝,我......”辰方烬面色微红,支支吾吾,“这苦酒实在太难喝了。” “哼,我还当你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如此。”夙染大声嘲笑道,举起酒杯置入唇边,“娘子,你且看为夫的,别说是苦酒了,毒酒我都会替你喝。” 夙染一口咽下苦酒,剑眉蹙起:“唔,这滋味就像是生吞蛇胆,委实难喝。娘子,那剩下的五杯酒,我看就免了吧。” “就是,萝萝,这菜都上了,再不吃就凉了。”龚紫见店小二推开房门,美味佳肴陆续呈上。 醉翁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来,见桌上还有五只酒杯,脸色难看地说道:“丫头,咱吃菜吧,今日的酒改日再喝。” “这可是上好的灵酒,不喝的话......”昙萝面露惋惜之色。 “不就是苦点吗,娘子,我喝掉便是。”夙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甜!” “甜,你喝了百果酿?”昙萝出声问道,“怎样,好喝吗?” “娘子酿的酒自然好喝。”夙染拍马奉承道。 “那是当然,其实今日的美酒需要将百果酿与苦莲酒,混合调制,苦中品甜。”昙萝说罢,将两种灵酒按照特定的分量混合,“你们再试试这个。” “我先来!”醉翁十分好奇这种两种酒能调配出什么味道,他端起玉瓷酒杯,慢慢品味。 “好酒!老夫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喝到如此甘醇佳酿,丫头,你简直是旷世奇才。”醉翁大声称赞道。 “那我也试试。”龚紫摸过来,饮下杯中佳酿,“唔,确实不错,苦去甘来,萝萝,这酒有名字吗?” 昙萝点头道:“这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我这酒,苦中作甜,就叫‘醉相思’。” “醉相思,昙萝,你这酒是为谁而酿?”辰方烬突然出声问道。 昙萝用你明知故问的小眼神回视对方,当然,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其实这两坛子酒,一坛是想着烬美人,一坛是惦记着白娘子。 待到晌午,店小二进房将桌面收拾一番,见几位仙君醉眼朦胧,遂问道:“昙东家,您看需不需要住店啊,咱这后院有上好的客房。” 昙萝想着平日里都在晟天派闷着,这难得出来一趟,自是要玩得尽兴:“小二哥,给我们来四间最好的客房。” 昙萝心里盘算着,他们共有六人,自己与烬美人住一间,六减二得四,不就正好四间房。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趁机报复 “萝萝的夫君,我敬你一杯。”昙萝刚转身,便看到龚紫摇晃着身子,斜斜地向夙染少年撞去。 昙萝一个旋身便将夙染护在怀里,躲过龚紫的碰撞。 “龚紫哥,夙染他醉了,不能再喝了。”昙萝推拒道,扶着少年坐了下来。 “娘子,你关心我?”夙染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就知道娘子是在意他的。 昙萝看到少年又流露出深情款款的眼神,心下纠结地看向别处。 “昙萝,你喜欢他。”辰方烬坐在对面,冷然出声道。 少女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心虚地看向对面:“我没有……” “哼,你要是真心喜欢,承认便是,我又不会阻拦你。”辰方烬状似无谓地说道,手上却端起“醉相思”,一杯杯地灌入口中。 “喜欢吗?”昙萝扪心自问,她只是习惯了对方唤她娘子,习惯了他只对自己一个人好,习惯了他如影随形,相伴左右。 “烬,别喝了,会醉的!”少女见男子不停地灌酒,将他手中的酒杯伸手夺下。 “烬?”她唤我烬,怎么那么像当年绝情绝爱的师傅。 辰方烬抬眸看向少女,一样的神色,一样的声音,不,我不想昙萝变回当初的你! “昙萝?”辰方烬伸手抚上少女担忧的眉眼。 “我在呢,烬美人,你醉了。”昙萝娇柔白嫩的小手覆上男子的指尖,温柔摩挲。 “神位者,只有七千年的佛陀莲才会醉身醉心,你这花酿,本尊千杯不醉。”辰方烬淡笑着说道,白皙无暇的俊颜上泛着酡红,墨玉般的眼眸不复清明。 “你说的佛陀莲,是不是一朵金色睡莲,铜盆般大小?”昙萝突然问道。 “你见过?”辰方烬疑惑看她,此莲世间少有,七千年的佛陀莲更是难得一见。 “唔,你们喝的苦莲酒,正是我用佛陀莲的莲心所酿制。”昙萝解释道。 “丫头,你说啥,难怪我翁老尝过千万种美酒佳酿,也没这般醉人。”醉翁打着酒嗝说道,“不行,老夫要去睡会,小二,带我回客房去休息。” “诶呦喂,客官您慢点走……”店小二一路小跑着跟上醉翁的步伐,两人渐行渐远。 “昙萝师妹,我也回房休息了,告辞!”冷钊起身抱拳说道,此刻他硬朗的面庞看上去柔和了许多,少年拿起桌上的佩剑,遂大踏步的潇洒离去。 “萝萝,你就陪你夫君慢慢喝啊,哥哥我先闪人了。”龚紫摆摆手,追着前方的冷钊少年,一同消失在门外。 昙萝看着辰方烬已然醉倒,此前幻化的假面也恢复出原本的面容,她将男子的臂膀架在自己肩头,扭头对夙染说道:“烬喝醉了,我现在带他回房,你也去睡会吧,这酒后劲大。” 夙染看着自己的娘子跟别的男人回房就寝,心中苦涩难言,他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玉瓷酒杯青翠欲滴,犹如少女那一袭碧色裙衫,身姿曼妙,肤光胜雪美如瓷。 他将酒杯置入唇边,酒香扑鼻,醇和甘甜,就像那日清晨,竹筏上,他将少女拥入怀中,眷恋着她温暖幽香的怀抱,贪恋着她柔嫩甜蜜的唇瓣...... “你们去吧,我再坐会。” 看着少女转身离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另一个男人,夙染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淡笑。 昙萝扶着辰方烬来到醉仙楼的后院,这里环境清雅,客房呈回字形分布。她此刻正站在东面的客房门外,因为订了四间房,分别是东一到东四,而醉翁、冷钊和龚紫都已入住。在不知道他们住的是哪个房间的情况下,昙萝只好一间间的寻过去。 昙萝趴在房门口,听到东一的房间内传来响亮的呼噜声,想必这间房里住的定是醉翁老头子了。 来到东二的房门口,唔,里面水声哗啦作响,有人在洗澡? 来到东三的房门口,里面倒是特别安静,昙萝试着推开房门,推不开?看来已经有人入住了。 那么便只剩下东四的房间是空着的,昙萝推门而入,将辰方烬放在床榻上,随后自己也脱掉鞋袜翻身上去。 床榻柔柔软软的,身旁的美人也是柔柔软软的,昙萝以手撑额,慵懒侧卧,一双潋滟水眸停留在男子俊美的面庞上,感叹着造物者的鬼斧神工,居然能雕琢出如此精致绝美的面容。 发如青丝,面如冠玉,肤如凝脂,气质如尘,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阖着眼帘,鸦羽似的长睫扫下两扇深色阴影,水色的薄唇犹如冬日绽放枝头的寒梅。无一不精致到极点,美得勾人心魂,撩人心怀。 昙萝伸出青葱玉指,轻轻地抚上男子俊逸的眉眼,这睫毛又长又翘,像两把小刷子似的。一路向下,顺着挺翘的鼻梁,来到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菱唇上。温润柔软,水嫩晶莹,带着浅浅的梅香,诱人采撷。少女的指尖缓缓抚过唇瓣,想象着就是这样一张菱唇吻着自己,吸允纠缠,眸光闪烁,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甜蜜和赧然。 见男子双眸紧闭,昙萝心中像有一只小猫不断地在抓挠,鬼使神差的,她低头吻向那抹薄唇,含入口中,慢慢品尝。水色薄唇上带着“醉相思”的余香,像是剥了壳的荔枝般甘甜滑嫩,少女用牙齿厮磨啃咬那柔软的唇瓣,动作温柔至极。 口中的软滑触感,香甜芬芳,都让她眷恋不已的缠绵缱绻,亲吻是如此的美好,美好的就像是踩在云端上面。 男子的菱唇在丁香小舌的勾勒描绘下,泛着水光,娇艳欲滴,少女抬头定定看他,眸中似有星子闪耀。 烬美人啊,今日你可是栽在我手里了,不好好服侍你一番,怎么对得起如此自己! 虽然男子的睡容昙萝是经常见到,但是她一直怀疑对方是在假寐,因为往日里,只要她有所动静,哪怕是翻个身,男子都会睁开眼眸看向她。哪像现在,如此安静乖顺地躺在身旁,一副任扑倒,任蹂.躏的柔弱模样,怎么折腾都行! 想到平时,即便是两人双修的时候,男子都是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既霸道又强势,换着花样折磨自己,除了房间里,千仞峰庭院中随处都是两人疯狂过后的痕迹。 那株三千仙龄的桃花树下,粉红色的桃花瓣凌乱铺洒,这是她爬上桃树准备采摘花瓣酿酒时,被辰方烬压在粗壮的树丫上留下的。 还有房顶那几片碎掉的瓦片,这是她打算看夜幕中的漫天星辰时,被偷偷摸上来的辰方烬用力过猛留下的。 最可恶的昨晚,累到昏睡过去,想到这些,昙萝一个激灵坐起来,唇角斜斜勾起,搓着双手,跃跃欲试。 “唔,烬美人,你这衣服满身的酒气,你这么有洁癖的人,不如我帮你除了吧。”昙萝兀自说着,素手轻扬,男子身上的衣物尽数除去。 夕阳落沉,金色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棂,斜泻着洒进,再透过那随风拂动的轻纱帷幔,柔和的洒在红木床榻上,也将那俊美的如同神祇的男子,完完全全的呈现在少女眼中。 宽肩窄腰,肌理分明,四肢纤长,就像羊脂玉般雪白无暇、肤光胜雪。金色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隐隐之间仿若有流光闪耀,光辉圣洁。即便是不着一物的赤果身姿,依旧如高高在上的仙人般,清澈脱俗,不染纤尘,不容亵.渎。 见此,昙萝握住狼毫毛笔的手微微一抖,略有迟疑,在这般美妙的娇躯上作画啊,怎么感觉像是在侮.辱神明,十恶不赦呢。 应该没事吧,自己画工不错,丹青画符都不在话下,如是想着,昙萝手不抖了,眼不跳了,气定神闲地慢慢下笔。 这左边的肩膀画上一只青龙,右边再来只白虎,嗯,气势有了,就是有点阴阳失调。 昙萝略一沉思,在胸膛上再添一只彩凤,不错不错,龙飞凤舞,白虎插足。不过貌似还缺点了什么,少女提笔挥毫,在辰方烬的两条修长玉腿上,笔走龙蛇地写上几个大字:“昙萝墨宝,千金难求,若要强买,附赠美男。” 横批,买一送一! 作完画,提完词,昙萝心满意足的审视自己的佳作,嗯,不错不错,颜色鲜艳大胆,造型别致脱俗,就是墨迹尚湿,还得烘干装裱一番。 待到天色渐暗,昙萝酒劲上来,昏昏沉沉地倒在辰方烬怀中,抱着他精瘦的劲腰,将头埋在男子的臂弯。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感觉床榻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某人轻声坐下,翻身上塌。 奇怪了,烬美人是何时爬下床的,自己怎么浑然不觉? 昙萝迷迷糊糊地顺势蹭了过去,手中摸到一片绸缎衣角,这不,连衣服都穿戴好的。昙萝挥手施术,再次除掉对方的衣物,一把搂住睡在外面的男子,紧紧地圈在怀中,柔荑抚上结实又不失细嫩的胸膛,感觉着手下的冰肌玉洁,犹如上等丝绸滑过指尖。 男子起伏的胸膛顿时僵硬如石,大气都不敢出。见少女唇上挂着浅淡的微笑,沉沉睡去,男子翻身回抱,将少女贴紧自己的胸怀,轻声唤道:“娘子......”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睡错客房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犹如千万缕银丝,驱逐着黎明的昏暗。 在一间别致典雅的房间内,透过绣着碧荷的古朴屏风,隐约可见室内的光景。珠帘璀璨,闪耀着金色光辉,纱幔垂地,朦胧了旖旎春光。 少女青丝如泼墨,晕染在牡丹丝绸上,映衬的她欺霜赛雪凝如脂,纯净无瑕,超凡脱俗。美若芙蕖的小脸上,双眸紧闭,琼鼻朱唇,葱白玉手搭在一片蜜色的肌肤上,相拥而眠,宁静安详。 一夜无梦,当昙萝悠悠转醒之际,只觉得整个人犹如躺在松软的云层上面,舒服至极。怀中,抱着的是温润紧致的身子,脚下,踩得是光滑香嫩的身子。 奇怪,为何自己手中抱着的是***,脚上踩着的会是小肚皮? 昙萝睁开惺忪的双眸,见自己的上半身贴在结实紧致的胸膛上,没有一丝缝隙,这辰方烬的身材怎么变样了? 她转动眼眸,顺着性感的锁骨向上望去,但见光洁的下巴,以及狂野邪魅的眉眼,自己搂得紧紧地家伙居然是夙染那厮。昙萝只觉得整个脑袋被雷击中似的,大脑一片空白。待她终于清醒过来,心里一惊,触电般松开双臂。夙染怎么爬上来了,那辰方烬又去哪了? 昙萝下意识地向下望去,但见那正被她踩在脚下的透亮肌肤,细腻如瓷,昨日画在上面的彩凤清晰可见,不是烬美人还能有谁。 完了完了,当着辰方烬的面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还相拥而眠,这可如何解释得清楚! 这红杏出墙,偷人偷到同榻而眠,奸夫和正夫左拥右抱的恐怕世间罕见。况且,她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谁知道夙染这混球会半夜摸上来的。昙萝心中一番天人交战,最后把心一横,既然不好解释,不如不解释,收拾东西拍拍屁股走人,谁知道她在这里和两个男人睡过。 如此想来,心中顿觉轻松不少,本来就不关她的事么,何必再待在房里被人发现,自寻烦恼。 昙萝整理好衣物,理理发髻,蹑手蹑脚地向着床外爬去,在经过夙染身边时,大腿豪迈抬起,欲从他身上横跨过去。谁知道高度计算错误,被他怀中揣着的不明物绊了个踉跄,向前跌坐在夙染身上。 昙萝撑着手臂打算坐起,却来不及有所动作,被突然挥来的双臂束缚在怀中。夙染的臂膀孔武有力,昙萝动弹不得的趴在他身上,嗅着青草芬芳,水嫩樱唇贴在弧线分明的下巴上,只要稍稍抬头,便能碰到那抹唇瓣。 想到竹筏垂钓的那个清晨,昙萝经不住诱惑地将对方的红唇含入口中,厮磨轻咬。与辰方烬的水色薄唇不同,夙染的唇瓣红润饱满,灼热似火,当少女的丁香小舌触碰到那抹红唇时,似乎要被他的热度融化般,由最初的温柔变成最后的疯狂。 昙萝撬开少年的皓齿,用舌尖轻扫,试探撩拨,就像一片湿滑的羽毛,一寸寸拂过。当呼吸渐渐急促,她热情的纠缠住对方的红舌,邀他共舞,游弋追逐。见睡熟中的少年逐渐有了回应,昙萝将他的红舌卷入自己口中,轻吮舌尖,汲取甘甜。 昙萝拥住少年的后背,让彼此紧密贴合,只要再抱一会会便好,就当这只是一场美梦,梦醒了便又恢复如初。 就当少女沉浸在温暖厚实的怀抱中时,辰方烬那厮一个潇洒翻身,不偏不倚地恰好压在她背上,形成上下交叠的尴尬姿势。昙萝被挤在中间,既憋屈,又紧张,稍有不慎,这两只大男人突然醒来,将会是个什么惊悚情形! 时光飞逝而去,昙萝甚至看到辰方烬的玉手抚上夙染的xiaohun玉腿,而夙染的狗爪子则蹭上辰方烬的水蛇腰,天啦,这是什么狗血画面,昙萝怒火攻心,一脚踹开身上那两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马翻身下床。 就在双脚触地的那瞬间,昙萝热泪盈眶,终于摆脱危机了。 她整整衣物,大步向门口迈去,房门“吱”的一声发出沉闷声响,伴随着床榻上的那道清润嗓音,昙萝开门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昙萝,你起来了?” 昙萝僵硬地扭动脖子,呆愣愣地看向床榻,难看地挤出一道笑容,颤抖着回道:“早啊,烬美人!” “怎么刚进房,昨晚你不是睡在这里吗?”辰方烬疑惑出声。 什么,她听到辰方烬说她是刚进房,昙萝下意思地瞅瞅自己的姿势,确实像刚进房顺手关门的动作,既然如此,嘿嘿。 昙萝大摇大摆地走进房内,径自走向床榻,突然,她像是发现什么惊悚情形,颤抖地伸出纤指,遥遥指向床榻上的男子。 但见她用难以置信地痛苦表情望着男子,眼眸中氤氲着水雾,红唇嗫嚅,声音哽咽地说道:“你们......为什么......” 没错,那里正躺着两只一丝不挂的美男子,夙染听到动静,随即也坐起身来。 比起昙萝,辰方烬此刻的表情显然更为震撼,一双凤眸狠狠地瞪着状似无辜的夙染少年,房内顿时如冰窟般寒冷,红木床榻上,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地面蔓延。 辰方烬声音冷冽阴沉,一字一句的说道:“饕餮,你是不是要给本尊一个解释?” 夙染不输气势地回瞪道:“哼,昨晚可是娘子抱着我睡的,辰方烬,你是不是看咱俩夫妻恩爱,所以想离间我们的感情!” “一派胡言!”辰方烬低喝道,“明明就是你摸上本尊的床。” 夙染冷哼一声,扭头见那昙萝龟缩在屏风后面,遂大声唤道:“娘子,你快过来告诉他,昨晚是你抱着为夫吧。” “我......”昙萝支吾着,把脚一跺,睁眼说瞎话道,“我没有,分明就是你俩抱一块睡的,我现在可是亲眼所见。” 说着,还将那俩美男鄙视一番。 “昙萝,你要相信我,绝对是那饕餮想污蔑我!”辰方烬此刻也不淡定了,万年前,她突然变得疏远自己,如今,他再也不想被她误会。 “娘子,你别看这家伙平日里道貌岸然,其实他卑鄙无耻,小肚鸡肠,你千万别相信他,为夫跟你可是契约关系,撒谎是会受心魔侵蚀的。”夙染信誓旦旦地说道。 昙萝怕把事情闹大,所以打着圆场说道:“哎,不过是凑合着睡了一觉,两个大男人怕什么,我都不计较,你们那么认真干嘛?” “唔,还是娘子最好了,不过为夫真的没骗你,昨晚确实是你抱着我睡的。”夙染这娃子认真务实地说道。 “昙萝,他说的是真的吗?”辰方烬冷声质问。 “怎么可能,他准是睡迷糊了,明明是和你......”昙萝打着哈哈道。 “那我问你,我这身上的丹青是谁作的,还有这腿上的题词,哼,昙萝墨宝,你做坏事把柄倒是留了不少!”辰方烬一语道出事实。 此刻,昙萝看着男子身上斑驳陆离的图画,众横交错,无处话悲凉。 “烬美人,这画确实是我作的,不过晚上我就离开房间了,难道你不信我?”昙萝死鸭子嘴硬道。 “哦,相信你?”辰方烬冷然一笑。 “娘子,昨日你订了四间房,龚紫他们就睡了三间,你昨晚不是在这儿睡的,莫非是睡大院不成?”夙染揭露真相了。 “是这样吗,如此说来,你倒是风流快活,左拥右抱啊。”辰方烬冷冷笑道。 昙萝两眼一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大声吼道:“那又怎样,反正睡也睡了,已成事实,你不是说过不介意我喜欢别人吗?” 昙萝吼出这番话后,下意思地瞅了下对方,她知道这话说出来很伤人,可是当初她喜欢白泽却又和辰方烬走到一起,事后又发现自己和夙染姻缘早定,她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却被命运捉弄,纠缠不清。 辰方烬看着少女倔强的小脸,以前的她,自己确实不敢独占,如今私以为可以将她纳入怀中,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美好,却没有顾及到她的感受。况且自己也陪不了她多久,既然能趁此机会帮她寻到良人,到时也好安心离去了。 “昙萝,既然你喜欢这饕餮,我也不会阻拦,多一个陪你亦是最好。”辰方烬突然出声道,随即转身看向夙染,“饕餮,你既然与昙萝结为夫妻契约,自是好生待她,念你年纪尚幼,做事切不可莽撞。” “烬美人,你......”昙萝疑惑着男子的突然转变,原以为他会生气的拂袖离去。 “刚才是谁说本尊卑鄙无耻,小肚鸡肠?”辰方烬负手说道。 “辰方烬,想不到你也有开窍的时候,不过你放心,本座的娘子既然惦记于你,我自然不会专享独宠。”夙染得了便宜还卖乖,故作大方的客套道。 “混球,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昙萝掐着夙染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能从辰方烬身上感到莫名的忧伤,她诧异着对方的突然转变,又感激着他的豁达。能得一真心人如此待她,此生足矣。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特殊日子 “好了,如今时辰不早了,娘子不要去看看龚紫他们吗?”见气氛有些凝重,夙染出声提醒道。 “唔,我都差点忘了,还有烬美人,你出去前记得要幻变下容貌。”昙萝看着辰方烬的惊世之颜,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可下意识的还是会相信他。 “我们走吧!”辰方烬以手拂面,眨眼间又变成那个毫不起眼的少年。 出到门外,见龚紫和醉翁迎面走来,昙萝笑嘻嘻地打着招呼:“早啊!” “还早?老夫在外面等你这丫头等到胡子都白了,可真够磨蹭的,昨日也没见你喝多少酒。”醉翁吹胡子瞪眼地说道,“卿风可是约了老夫下棋,我就不跟你们这帮小鬼厮混了,先行一步,告辞。” “诶,走的那么急,我这没喝完的酒你都带回去吧,让卿风长老也品品。”昙萝从手镯中取出醉相思,塞到醉翁怀中。 “你这丫头还算有点良心,老夫这就走了。”醉翁说着,踏上祥云平地而起,瞬间掠至高空迅速飘远。 “既然那老头子走了,我带你们去逛逛仙界的坊市吧!”昙萝一手勾着辰方烬,一手拽着夙染君,背后跟俩小跟班,大摇大摆的从客房后院来到醉仙楼前厅。 此时醉仙楼正是客来客往的热闹景象,跑堂伙计在饭桌间穿梭忙碌,食客们或高谈阔论,侃侃而谈,或痛快喝酒,大快朵颐。而就在昙萝一行人踏入前厅的瞬间,喧嚣杂乱声顿时静谧下来。 众人纷纷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几人,时间仿佛定格般,大家都忘记了手上的动作,痴痴地望着那几位男子风度翩翩地行来,或邪魅,或淡漠,或风流,直到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顿时打破了这静谧美好的画面。 “小二哥结账,我们要退房!” 众人循着那道犹如黄莺出谷的声音望去,顿觉天地为之失色,但见那少女步履轻盈,风吹仙袂飘飘举,粉妆玉砌的小脸上,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细润如脂,粉光若腻。一双剪水双瞳,顾盼流转,当真是神仙玉骨楚楚动人,超凡脱俗,惊艳绝伦。 少女红唇轻勾,那笑,仿若日光初升彩霞蒸腾,美丽的不可方物。不少仙君见此,更是停下筷箸,情不自禁地起身凝望。 辰方烬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化出一方丝帕,他捧住少女的小脸柔声哄道:“来,把这个先戴上。” “遮羞布?”昙萝诧异着,话说她昨日来醉仙楼时都是大大方方地进来,虽说那时店里没有几人,但为何现在出个门还要遮遮掩掩。 “我不戴。”昙萝一口回绝道,虽然现在店里的气氛确实很奇怪,但大家都是坦露面容,只有她一个人戴什么丝帕。 “哦?”辰方烬不明所以地轻笑道,“你不戴也行。” 昙萝不知道烬美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只听到惊叹声频频响起,接着,便是碗筷碰撞声,桌椅拖曳声,甚至还有摔跤倒地声。 几名仙子互相推挤着,争相奔走到昙萝面前,哦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辰方烬面前。 昙萝见那些仙子手上捧着红色香囊,个个都暗送秋波,眉目含春的羞涩模样。她们痴痴地望着辰方烬,用溺死人不偿命的娇媚嗓音婉转问道:“这位仙君,请收下……” “不必了,本尊已有佳人。”辰方烬已然恢复了自己的真实面容,神情淡漠的一口回绝。 “这……”那几位仙子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她们又瞥见辰方烬身旁的夙染,纷纷转移目标,莲步轻移,兰指微翘,欲语还休地抛着媚眼:“这位仙君,不知……” “滚开!”夙染盛气凌人的怒声吼道,邪魅狂野的面庞上带着凶残嗜血的危险气息。 先前还妩媚多情的仙子们在看到夙染满脸怒色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惨白着面容相继逃离,再多待一刻,她们都怀疑还能否安然无恙地走出醉仙楼。 “诶,妹妹们别走啊,都还没问过我呢。”龚紫叹气摇头,满脸可惜之色。 昙萝仍旧搞不清状况地用手肘顶了顶龚紫,低声问道:“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仙子究竟想问什么?” 龚紫闻言勾唇一笑,从怀中抽出白玉扇,“哗啦”一声展开,故作神秘的低声回道:“你可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什么日子?”昙萝认真回忆着,要知道她在晟天派五年如一日,过得委实无趣,可她从未听说过还有什么特殊的日子。莫非……昙萝不怀好意地将龚紫上下打量一番。 素闻凡间的女子称每月的那几日为特殊的日子,难不成他龚紫也是? 昙萝直勾勾地盯着男子小腹处,悠悠问道:“龚紫哥,你是不是来葵水了?” “噗——” 醉仙楼的满堂食客被少女的这番惊世之言吓得个踉跄,喷水声,咳嗽声此起彼伏。 龚紫更是红紫着俊脸,捂唇小声说道:“萝萝,今天是牵缘节。” “牵缘节?”这听上去倒像是人界的元宵节、乞巧节。 “没错,这是仙界每年都会举办的一种节日,本来这牵缘节以前是没有的,但由于仙界结成仙侣的少之又少,拥有子嗣的更是罕见,在修仙门派被创建后,飞升成功的仙子仙君们便会在立夏的这一天聚集在坊市,寻觅仙缘。如果仙君接受了对方送出的香囊,便是愿结仙侣。” 龚紫指着大厅中的那些食客继续说道:“今天出现在坊市的可分为两种人,一种就是仙子仙君,毕竟修士们是不许私结仙侣的,另外一种人就是那些胡吃海喝的修士,你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便是碧霞宗的新入门弟子,趁着这个机会来寻找双修伴侣。” “唔,那碧霞宗是唯一能习双修之术的门派,这个我倒是有所听闻。”昙萝忆起她初来乍到时便听七星宫弟子提过。 “你可知为何只有碧霞宗如此……特别吗?”龚紫挑眉问道。 “因为碧霞宗的掌门是好色之徒?”昙萝下意识地联想到卿辉长老之流,估计他那样的人要是做掌门,肯定会将这些清修门派搞得乌烟瘴气。 龚紫将手中的白玉扇敲上少女的额际,颇似无奈地叹息道:“你这满脑子的都想些什么啊?那碧霞宗的掌门可是当年神女辰歌身边的两位神侍,位及帝君,听说还与我们的创派祖师有些私人恩怨,所以便不顾这修仙界的禁令,允许弟子们私练双修禁术。” “想不到会是这么回事,不过他们碧霞宗怎么会有两位掌门?”昙萝迄今为止,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怪异之事。 “你不知道,那两位掌门可是罕见的双生子……”龚紫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昙萝,这里人多口杂,我们走罢。”辰方烬突然出声打断他们。 昙萝环顾四周,见众人皆看向自己这边,这里确实不适合闲聊攀谈。 “烬美人,夙夙,我们走吧。”昙萝大声吆喝道。 “夙夙?”夙染皱眉,这称呼怎么跟混球一样的难听,“娘子,你就不会唤我夫君吗?” “比起夫君,你不应该被唤作男侍,或者是炉鼎也行。难道你忘了,当初可是你自己说要做小的!” “娘子——” “男侍,炉鼎,暖床,小倌……” 比起夙染和昙萝那两个爱闹腾的人,冷钊则是一直静默不语的独站在旁。 龚紫见昙萝不再搭理自己,颇觉无趣地走向冷钊,自来熟地怂恿他道:“冷钊同门,今日可是难得一遇的牵缘节,走,哥哥带你去长长见识。” 冷钊闻言,皱眉看向大街上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仙子。 “不了,晟天剑术第十式我还没参悟,龚紫仙君,昙萝师妹,就此别过了。”冷钊抬手告别道。 “真是位剑痴,萝萝的夫君,不如你跟我去吧!”龚紫转身走向夙染。 “别!”昙萝挤到两人中间,一手拍掉正欲搭上夙染的手臂,“龚紫哥,既然今天是牵缘节,你就别跟着我们凑热闹了,你看附近那么多貌美如花的神仙姐姐盯着你,还不快去勾搭勾搭。” “萝萝,你这是有了新欢忘旧友吗,太伤人家心了,我,我不理你了!”龚紫掩面作哭泣状,看得昙萝不知所措。 “昙萝,前面的流莹湖上今夜会有画舫游湖,想不想去看看?”辰方烬适时解围,将少女拥入怀中。 “当然想了,走,我们去看看。”昙萝满心期待地说道,话说她这几年来还真没出来游玩过,每次到坊市都是忙着卖酒,竟然不知道这里的流莹湖还有如此妙趣之事。 龚紫听罢,随意地看向那位貌不出众的平凡少年,谁知这一眼,竟是惊为天人,即便是身着朴实无华的杂役弟子服,也难掩他那身卓绝孤高的出尘气质。 不过,自己貌似在何处见过他…… “我说这位同门,咋俩是不是见过?”龚紫认真回忆着,他来晟天派后并没见过几名杂役弟子,认识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正文 第五十章 招摇过市 “龚紫哥,你是不是看到美男都会套近乎!”昙萝对他怒目而视,这简直就是交友不慎,“你打哪来的就回哪去,慢走不送啊!” “萝萝,你……”龚紫完全不明白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他哪知道这是昙萝拿他当断袖来防备了。 既然一个个的都不搭理自己,龚紫抬头望天,长吁短叹着:“孤独啊,寂寞啊,哎,去找我表哥昊珺好了,这几年不见他也甚是想念。” 说完便故作潇洒的轻拂云袖,召来七彩祥云,青丝如瀑随风飘舞,转身间,徒留孤寂的萧索。 看着龚紫踏上祥云逐渐飘远,昙萝亦不好受的仰望天际,话说这仙君平时待自己也是多加照顾,有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是捧来送她,现在自己就这样赶他走了,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见色忘友啊。昙萝看着身旁满面春风得意的夙染少年,呐呐问道:“夙夙,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绝情了些,感觉龚紫他好可怜......” 夙染闻言,满脸严肃地看着少女,以非常肯定不容怀疑的语气诱哄道:“娘子,你是全天下最温柔多情的女人,如果换做别人,早就一掌灭了那奸夫......不,我说的是灭了那龚紫。” 开玩笑,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娘子她就是有些嘴硬心软,才让辰方烬这卑鄙小人乘虚而入,他巴不得娘子对旁人狠心绝情些,最好再把那些奸夫通通灭掉,一个不留! “夙夙,听你这么说,我果然还是很善良的。”昙萝一扫阴霾,立马恢复到吃喝玩乐的最佳状态。 “那当然,我家娘子最好了。”夙染不顾四周探究的眼光,花前树下大秀恩爱。 “咳咳——”辰方烬不动声色地移步到少女身旁,修长玉手轻托那小巧的柔荑,“走吧,我带你去流莹湖。” 日落西山红霞满天,夕阳古道上,投射出三道长长的人影。昙萝、夙染以及辰方烬三人慢悠悠地走在古塀坊市上,随着天色逐渐暗沉,四周更是热闹起来。 坊市大街被群花装扮,含苞待放的夏花争相斗艳,白色的六月雪素雅清新,粉色的凤仙花不胜娇羞,红色的扶桑花热情奔放,紫色的蝴蝶兰小巧玲珑。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小花童提着篮子大声吆喝,碧绿色的百褶裙在人群中旋转穿梭,花的清香隐隐飘散,让人沉醉,让人忘怀。 街边小摊上玲琅满目,彩绳象征着吉祥如意,花灯象征着喜庆团圆,而品种花样最是繁多的当属那红色如意香囊。 在这牵缘节上,女子以表心意的如意香囊是由七味芳香草药制成,再加上相思豆,以赠相思人。当昙萝看到街边小摊上有卖这种香囊时,想到自己也该买上三个,一个送给辰方烬,一个送给夙染,还有一个嘛当然是留给白泽了。 “小哥,你这种香囊如何卖啊?”昙萝走到小摊前,掂量着手中的如意香囊。 那位摆摊的男子闻言,抬眸望向少女,但见她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好一位精致的美人儿。 “只需......一串鱼目......”摆摊男子结结巴巴地回道,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明媚少女,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那我要三个。”昙萝取出三串鱼目扔给那男子。 “什么,你,你要三个?”摆摊男子震惊地看着她,在这牵缘节上,哪位仙子不是将手中唯一的那个香囊送给心上人,而这姑娘却要三个。男子再次看向昙萝,这美得不似真人的少女,难不成还怕被对方拒绝不成! “怎么了,我买三个很奇怪吗?”昙萝挑出三个香囊,这绣着雪梅的当然是送给烬美人,这绣着鸳鸯的就给白娘子,至于夙夙嘛,就选这个大金龟好了。 见摆摊的小哥一直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自己,昙萝挑好香囊后也不多加停留,可是,当她转身寻找那两只男人时,她居然在大街上看到了什么...... 女人,浩浩荡荡的全是女人! 坊市大街上,一蓝衣少年桀骜不羁的双臂环胸,大大敞开的衣襟处,蜜色胸膛春光乍泄,让人心生萌动,浮想联翩。一双勾魂摄魄的墨玉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撩人风情。而站在不远处的白衫男子,衣襟和下摆处是银丝勾勒的雪梅迎春图,肌肤白皙胜雪,细腻如瓷,一双恰似丹青描绘的凤眸下,水色薄唇隐隐有流光闪烁,水润晶莹的诱人品尝,一亲芳泽。 不过,辰方烬这风骚的家伙何时又换了套装扮,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两人就往街边随意一站,简直就是美化仙界市容,百花争艳也不及他俩的国色天香。 美则美矣,就是街边那些眉目含春,故作羞涩,实则如狼似虎的莺莺燕燕们看着委实碍眼,尤其是她们蠢蠢欲动的要将手中的香囊强行送出! “小女子倾慕仙君已久,请收下我的如意香囊吧。”一名仙子按捺不住地抛出手中的香囊,直直砸向夙染少年。 “还有我的......”旁边几位仙子不甘示弱地将香囊抛向辰方烬。 一时间,天空仿佛下了场红色暴雨,无数香囊争相抛向大街上的两位美男。昙萝怒瞪着双眼,向着辰方烬他们急速扑来,如果他俩拿到任何一只香囊,则代表男子接受了对方的告白,愿结仙侣! 昙萝凌波微步,御风前行,就在香囊落地的瞬间赶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别拿香囊!” 昙萝说罢,伸手去推那两男,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为何辰方烬和夙染都消失不见? 她四下张望,见他们从容不迫地瞬移到安全地带,此刻正疑惑地看着自己,随即红影飞掠而来,无数个如意香囊密密麻麻的向她砸来。 “啊,好痛!”昙萝头上顶着俩香囊,愤怒地瞪视着那些仙子,“你们抢什么抢,这两位仙君都是我家的,闪开!” “娘子,我不知道你会冲过来。”夙染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昙萝。 “很痛吗,我来帮你揉揉。”辰方烬不失温柔地抚上少女的脸庞。 就在这两人的细心服侍下,昙萝仍旧强烈的感觉到四面八方奔腾而来的酸浓醋意、愤恨、鄙夷、嫉妒甚至还有羡慕? 昙萝环视四周,见众仙子毫不忌惮地瞪着自己,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般,那眼神可是相当恶毒。昙萝不输气势地瞪视回去,雄赳赳气昂昂地拽着辰方烬的衣袖:“烬美人,夙夙,咱们走!” “好的,娘子!”夙染咧嘴笑着,露出一对小虎牙。 夜色逐渐暗沉下来,皓月当空,大街上火树银花,花团锦簇。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漫天烟花,就像秋日里的金丝菊,花瓣妖娆,在夜空中尽情绽放出稍纵即逝的美丽。 烟花易冷,吹落星如雨,斑驳古道,守候的是万年辗转的累世情深。 繁华如梦,折煞了世人,碧落黄泉,为你枯等了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缘分落地,只有我认真,前缘再续,等你转身拥入梦怀等那酒香醇。 “昙萝,容我许你一世情深。”辰方烬捧着一束“勿忘我”,情意缠绵地看着少女。 “烬......” 黑夜缤纷璀璨,烟花绽放,稍纵即逝,永恒的是万年不变初衷的情深眷恋。流莹湖畔,你我相伴,少女望向男子深深凝望。 “我也是……”昙萝轻声细语,暗香浮动,光影摇曳,明媚了少女的脸庞,人来人往,喧嚣嘈杂,尚未说完的话便被潮水般的喧哗声淹没殆尽。 “快看那里,是云氏画舫!”仙子仙君们纷纷涌向岸边,争睹那龙形巨船。 夙染早就不满辰方烬这厮抢占先机,竟然偷偷买了鲜花赠佳人,此刻见昙萝踮脚张望着,立马表现出鞍前马后细心伺候的温柔一面。 “娘子,我抱你起来看。”夙染一把托住少女,将她高高举起,唔,自己果然是太英明了,如此一来还能趁机占占便宜。 昙萝被少年抱起来后,视野果然开阔不少。但见那流莹湖中,一艘奢华巨船灯火阑珊,镶金描银,无不彰显着它是相当有钱,相当有范。 “今晚的比试是在这云氏画舫上进行吧,听说这拔得头筹的仙侣除了获得鲛绡外,还能在那湖心小岛上畅玩一夜。” “没错,那小岛可是云氏的别庄,比仙境还要美妙,真想过去看看。” “呵,还是等你找到如意仙君再说吧!” 昙萝听到身旁的谈论,两眼放光的看着那艘画舫:“夙染,那个云氏的什么比试我也要参加!” “就你!”夙染和辰方烬不约而同的出声笑道。 “你可知比试的是什么?”辰方烬好整以暇地看着昙萝。 “还能有什么,不是舞刀弄枪便是吟诗作对。”昙萝嘀咕着,“莫非是吹拉弹唱不成?” 辰方烬听罢,唇角扬起:“他们比试的是唱曲,准确的说,是对着心上人诉情衷。”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惊鸿一瞥 “这个更简单,夙夙,咱们报名比试去。”昙萝大声吆喝道。 “好嘞,我听娘子的。”夙染将昙萝放下地来,牵着她的小手便往画舫上走。 辰方烬淡笑着摇头,也随之向画舫上走去。 当昙萝一行人来到画舫上时,报名处早已挤满了人,一位看上去挺是精明能干的大叔在人群中不停忙碌着。 “还有最后一个名额,谁想参加啊?”大叔叫唤道。 “我!”昙萝立马应道,牵着夙染便向人堆里挤,“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大叔,我们要参加。” 那管事的大叔本就被人群挤得晕头转向,一听那清泉水涧般的轻灵声音这样唤着自己,乐呵呵地说道:“好,就你们两个了。” “不,我们是三个人。”辰方烬云淡风轻地说道,“那个男人是夫侍。” 管事大叔瞅了眼夙染,原来这个男人是做小的,想不到这女娃子姻缘不错嘛,牵缘节上好事成双。 “怎样,可以不?”昙萝出声问道,看那些仙侣们都是成双成对的,自己会不会太特别了点。 “当然可以了。”虽然仙界不似凡间那般男尊女卑,但这一女二夫的也确实罕见。可他们云家大小姐光夫侍就有十位,所以此刻他倒也不觉吃惊。 “待会你们将是最后一个出场的,台上的乐器可以随意使用,至于比试的规则相当简单,只需吟唱的歌谣能打动岸边的观众,谁收到的花束最多,谁便是魁首。”掌事大叔取出一张红色木牌,继续说道,“这是你们的牌号,收好别弄丢了啊。” 昙萝顺手接过木牌,见上面写的数字是十,这说明前面还有九组仙侣要参加比试。想着这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昙萝挽着烬美人和夙夙寻了处视野不错的地方,索性悠哉悠哉的观看起来。 在画舫红毯铺就的舞台上,一名精心装扮过的粉衣仙子亭亭玉立,轻声吟唱着郎情妾意的曲谣,而她的如意仙君则站在对面遥遥相望,乍一看来,颇有种唱山歌的架势。 在这群山环绕间,湖水碧绿流莹,彩灯繁华似锦,轻灵的歌声在山谷中不断回荡、嘹亮。 “我知道待会要唱什么了!”昙萝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 “娘子,原来你现在才想好曲目。”夙染吃惊不已。 辰方烬则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态:“准备好唱什么了?” “嗯嗯,听好了啊!”昙萝哼哼嗓子,“唱山歌呦喂,嘿呦嘿呦,好听的山歌呦,呦呦喂,山歌好比春江水……” “噗通——”伴随着少女发自肺腑的抒怀吟唱,这种噗通的声响当然不是某男激动的心脏噗噗直跳的声音,而是…… 辰方烬皱眉看向船板上不幸猝死的几只鹊鸟,话说这是他百万年来第一次听到如此让人心悸,让人恶寒的独特嗓音,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有命闻! “娘子,你这唱的什么曲,竟比为夫的音破功还厉害,我这耳朵现在还聋着。”夙染掏掏耳朵道。 “怎样,厉害吧,你说我这上去随便来上几段,大家会不会兴奋的晕厥。”昙萝洋洋得意地说道。当然了,夙染那种叫音破,昙萝的这种自然叫做破音。 “昙萝,等会的曲目还是由我来唱吧。”辰方烬出声打断道,“难道你不想听听。” “烬美人,难得你有这番兴致,话说男人会唱曲的可不多见,你到时千万别给我丢脸啊!”昙萝戏虐地说道。 “自然是给你长脸了。”辰方烬淡笑着说,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柔宠溺。 就在他们闲聊期间,第一组的比试已然结束,岸边观看的人群纷纷将鲜花抛向画舫,一时间画舫上热闹非凡,管事大叔马不停蹄的吩咐几名手下清点数目,紧接着便是第二组仙侣上场。 昙萝百无聊赖地看向岸边热情高涨的观众,视线一转,见水面上零零星星的飘来几只红色的水莲灯。 湖水碧波荡漾,水莲灯随波逐流,一路蜿蜒,徐徐飘荡到少女面前。恰似一条红色水桥,指引着她不禁望向岸边。 河岸旁,槐柳下,一名绝色仙子蹲坐在七彩卵石上,神情专注的垂首凝望那一盏盏渐行渐远的水莲灯,黑藻般的乌黑长发一泻而下,遮住了半边的白皙面庞。仙子低垂着眼睑,修长而优美的玉指轻轻拨弄出水花,长长的睫羽在莹白如雪莲的脸颊上投下诱人的阴影,像是注意到画舫上的探究视线,仙子缓缓抬头,那一瞬间的惊艳,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倾世之颜。 昙萝被这份耀眼的美丽所震撼,月光轻柔的洒在仙子身上,像是渡上一层银白光晕,美轮美奂的好似梦境。仙子微仰着头,神情宁静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两人就这样隔水相望,咫尺天涯。 晚风骤起,凉意习习,仙子翩然起身,刹那间的出尘风韵,让人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水莲灯辗转,蜿蜒漂浮,映照着美人一袭湖蓝色的轻柔绡纱,恍若莲中仙子,玉中精魂。 水嫩白皙的肌肤上隐隐有莹光流动,琥珀色的眼眸中闪动着琉璃璀璨的色泽,风吹衣衫翩翩舞,划出惑人的优美弧度。 这般容貌,这般风仪,这般超越了世俗,超越了红尘的姿态,就一眼,便令人深陷其中,痴痴沉醉。 就在昙萝打量着仙子的同时,仙子亦在对面静静地注视着少女,琥珀色的双眼中一闪而逝的某种情绪,快得让人看不清,抓不住。 昙萝就这样,被一位素不相识的仙子看得羞红了脸颊,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她转身看向身旁的夙染少年,轻声说道:“夙夙,岸边有位仙子在看我。” 夙染闻言抬眸望向河岸,见那里人头攒动,戏谑地说道:“娘子,那仙子肯定是见为夫长得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 昙萝想想也是,她身边站着辰方烬和夙染这两大绝色,想必那仙子定是看着他们而已。 “昙萝,我们也该准备下,就快上场了。”辰方烬托住少女的小手,柔声说道。 当第九组下场时,昙萝和辰方烬、夙染徐徐走向台上,这里灯火通明的好似白昼,台上放着古琴、琵琶、横笛、箜篌等。辰方烬径直走向一架凤凰纹样装饰,类似竖琴的乐器。 昙萝见这乐器十分独特,形如半截弓背,曲形共鸣槽则设在向上弯曲的曲木上,并有脚柱和肋木,琴弦竟有20多条,竖抱于怀。 辰方烬见她打量着乐器,出言解释道:“这是凤首箜篌,由人界的前朝传来,音域宽广,柔美清澈。” “那你负责弹奏,我负责唱曲是吧?”昙萝随意拨弄了两下箜篌,那声音轻若清泉流淌,婉转绵长,柔若月光皎洁,纯净天籁。 辰方烬向来淡然如水的眸光隐隐躲闪,声音不自然地说道:“曲也是我唱,你要是觉得不尽兴,可以和夙染舞剑配合奏乐。” 昙萝闻言祭出飞虹,幻化成两把长剑:“夙夙,晟天剑术的踏雪无痕你会吗?” 夙染接过长剑,颔首说道:“当初见娘子日夜练习,自是熟记于心。” 辰方烬见他们皆做好准备,修竹般的玉手缓缓抚上琴弦,凝气深思,指尖轻拨琴弦,琴声徒然在殿上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山流水,飞珠溅玉。一时间,夏花竞相绽放,万里飘香,琴声渐渐高昂,似风起云涌,波涛拍岸,一曲动天下。 昙萝亦是初次听他弹奏,只见那月下仙君,从容不迫地轻抚琴弦,云袖宽阔随风鼓动,犹如白云飘渺拂上银丝雨帘。十指纤纤,白净修长,透明淡粉的指甲泛着晶莹光泽,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的手也能这么美,随意拨弄,便能演奏出如此动听美妙的旋律。 四周静谧无声,唯有画舫上那袭白衣男子指尖流淌出的空灵乐歌,众人屏气凝神,唯恐惊到了这月下仙人。辰方烬轻启唇瓣,清润的歌声如泉水流淌,昙萝与夙染也默契十足的配合着曲声节奏,御风舞剑,翩跹若蝶。 “此生只为你一眼,已错过,繁华三千。 蹉跎前世一生缘,随你到天边。 我锁住时间,算年轮一圈一圈。 今生逃不脱的前世轮回,白云锁深峰,寻仙又一回。 叹世间离别痛,换一杯醉。 猜不透凡尘,叹谁的美。 纵然不能成仙,也无所谓......” 曲终作罢,余音缭绕,辰方烬起身轻拂衣袖,从容不迫地退下。岸边的观众不知在谁的带领下,将花束争相抛向画舫,欢呼声尖叫声响作一片。昙萝连连叹气摇头,真是世风日下啊,如今的仙子们毫不知矜持是何物,不过,那台上越堆越高的鲜花实在是太合她意了! 管事大叔又再次出现,迅速盘算着鲜花的数目。待点算完毕,只听他大声宣布道:“今晚的比试,第十组胜出!” “等一下!”一道娇喝倏然响起,紧接着,便是红衣少女飞身跃下,衣袍猎猎,高傲冷艳地看向昙萝说道,“鲛绡你可以带走,湖心岛上的云氏别庄也赏给你住,但是,他们要给我留下!” 说完,纤指遥遥指向辰方烬和夙染两人。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强招夺夫 昙萝见对面的女子气焰嚣张跋扈,忍着性子问道:“你我素不相识,这位仙子为何要抢我夫婿?” 管事大叔见那红衣女子突然出现在画舫闹事,也不阻拦,而是毕恭毕敬地问候道:“大小姐,小的不知您今晚会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无妨,我只是恰巧路过,顺便来看看,想不到在这还能遇到此等绝色尤物。”红衣女子绕到辰方烬的面前,大大方方地打量他,“人美,歌也美,不知那身段又美不美?” “放肆,我的男人岂是你能觊觎的。”昙萝挡在辰方烬面前,怒不可揭地瞪着那放荡女子。 “你说他是你男人,你们是结了仙侣还是登记了名册,既然没命没分的凭什么我不能抢来!”红衣女子媚眼如丝地看着辰方烬,声音蛊惑地说道,“仙君,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小丫头片子不过是以色侍人的主,不如跟了我这云家大小姐云伊水如何?” “只要你们二人愿意做我的夫侍,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飞黄腾达都将是囊中之物,想必我们云家在仙界的地位大家都是清楚的吧,就连天帝昊珺都要给几分薄面……” “哼,你这个臭女人给我滚远点,再看信不信本座把你的眼珠子抠掉!”夙染双臂还胸地怒声吼道,声音洪亮至极,围观的人群无不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昙萝也随之感到头晕目眩,耳膜生痛,这夙染竟然用上了音破攻,看来他着实怒了。 云伊水足足后退了十步才稳住身形,想不到这男子修为倒是不浅,不过这狂野不羁的性子勾起了她想要驯服对方的yuwang,她身边的那十位夫侍个个都乖顺听话,独独缺了这么一位有个性的男子。如是想着,云伊水笑的花枝乱颤,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夙染。 “这位仙君本小姐着实欢喜,不如妹妹就让给我吧,除了今晚胜出的奖励外,我再拿十颗紫天元来换他如何?”云伊水伸手指向不屑一顾的夙染。 昙萝一把拍掉对方的手指,冷然笑道:“哪怕你是拿云家全部的家当,姑奶奶也不换!” “你!”云伊水咬牙切齿地看着昙萝,冷哼道,“这里可是我们云家的地盘,人我是要定了,你要是再不识趣,小心我不客气了!” 昙萝祭出神剑飞虹,摆出御敌的架势:“甭跟我讲客气,能教训你这恶女就是你的荣幸!” 眼看着两人要动起手来,管事大叔连忙跑到两位中间,劝解道:“姑奶奶哦,今日可是牵缘节,大家别打打杀杀伤了和气。大小姐,这不过是个男人而已,何必为了这种事闹到家族长辈那里,毕竟还有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 “行,今晚我也懒得动手,你们不是来参加比试吗,你要是能赢我,这位仙君我不抢也罢!”云伊水不可一世地高傲说道。 昙萝闻言,伸手揽住夙染在怀,鄙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比试,这鲛绡和别庄之夜都是我们靠实力赢得,这两位夫婿也是我自己的,你这明抢不成,莫非还想暗夺?” “怎么,不敢吗?难不成你是怕了,这也难怪,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主,又有什么真才实学能拿的上台面。”云伊水斜睨着昙萝冷哼道,这丫头虽然隐藏了修为,但如今她已贵为天仙,在仙界也是首屈一指的实力。 “别以为你这三言两语哄哄小孩的功夫我就会上钩,夙夙,烬美人,咱们走!”她才懒得搭理这种人,和她比试又没好处。 “昙萝,你就和她比试几下。”一直默不作声的辰方烬忽然出声道,“不过,我们输了,夙染归你,倘若我们赢了呢,你又拿什么来交换?” 夙染闻言,死死瞪着辰方烬,这个男人好生可恶,竟然想借此机会除去自己。无论输赢,对他来说都是有利无弊,这活了千万年的老妖物果然就是卑鄙! 云伊水听那白衣男子有兴趣与她比试,妖娆笑道:“你们要是有把我能赢我,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辰方烬波澜不惊的双眸紧紧盯住面前的女子,从容不迫地说道:“就拿醉仙楼作赌注吧。” “什么,你想要我弟的醉仙楼?”云伊水惊讶地看着那男子,胆子可是真不小,竟然打上云家二少爷的主意。 “不行吗,既然输不起,本尊恕不奉陪!”辰方烬轻拂云袖,召出七彩祥云,云淡风轻的脸上不见喜怒,“今晚是我们夺得魁首,还请云氏家族兑现承诺!” 云伊水正欲反驳,忽觉凭空生出一股飓风,巨大的画舫在惊涛骇浪中颠簸摇晃。花灯在飓风中凌乱拍打着桅杆,火光忽明忽灭。红色的纱幔随风狂舞,像一只只红色的狰狞鬼爪,划破黑色夜空。 众人惊慌失措地看向那抹皓白,但见男子身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犹如神祇般傲然而立,宽衣大袖飞卷如云,眼神淡漠疏离。 “如何,还需要本尊说第二遍吗?”辰方烬声音冷冽地说道。 迫于骇人的气势,云伊水抬头望向男子,艰难地说道:“好,就拿醉仙楼作赌注!” “口说无凭,以字据为证。”辰方烬看向管事大叔,不容拒绝地说道,“给你家小姐准备好笔墨画押。” “这......”管事大叔犹豫不决地看向云伊水。 “怕什么,难道本小姐还会输给那小丫头不成?”云伊水接过笔墨,在布帛上挥毫写下双方的赌注,最后签名,摁上朱砂指印。 昙萝随之也在上面画押,末了,她抬眸看着云伊水问道:“既然说好要比试了,你想比什么?” “哼,说到比试,自然是吟诗作对,今晚不如以花好月圆为主题来作诗一首如何?”云伊水自信满满地说道。 “啧啧,还以为你这云家大小姐能有什么出众的表现呢,原来是学凡间那些穷酸书生吟诗作对啊!”昙萝故作轻蔑地看着对方,心里其实拔凉拔凉的,有没搞错,吟诗作对她可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那术法对决呢?”云伊水再次问道。 “如今这花前月下的,你却要打打杀杀,如此剽悍怎能赢得男子欢喜呢?”昙萝连连摆头,以手抚额道。开玩笑,那恶女显然修为远胜于自己,与她拼武力,这不是自讨苦吃,毫无胜算嘛! “那你说要比什么!”云伊水显然失了耐心,皱眉看向昙萝。 “嗯,依我看,这民以食为天嘛,不如就比吃吧。”昙萝状似随意地说道。 “什么,你说比吃,这又是什么比试?”云伊水疑惑道。 “就是给比试者上十只小油鸡,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看谁吃掉的最多。”昙萝补充道。 “荒唐,本仙子怎能和你比试这种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云伊水拂袖,她辟谷已有多年,怎么还能吃得下那些油腻之物。 “唔,夙夙,她说比试吃小油鸡拿不上台面,你要是跟了她,以后可得受尽委屈了。”昙萝扯扯夙染的袖子,识趣的话赶紧帮我说句话啊! 夙染见此,默契十足地说道:“我家娘子不仅能吃,做的食物更是天下美味,哪像你这女人,一无是处,连几只小油鸡都吃不下。” 云伊水最是见不得自己在心仪的人面前丢了脸面,不就是吃点俗世之物吗,她看向管事大叔,大声唤道:“云叔,给我们每人上十只小油鸡!” 片刻之后,画舫的两张桌子上已经呈上色泽金黄、焦脆松嫩的小油鸡,管事大叔将香点燃后转身退下。岸边的仙子仙君们好奇张望着,这难得一遇的比试果然是特别,两位娇美姑娘竟然比吃小油鸡。一时间,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盛况空前。 昙萝对围观者的评头论足毫不在意,满眼都是那让人食欲大开的美味,特别是这不要钱的美味,闻上去都特别香。昙萝搓搓小手,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大块鸡肉,放入口中大快朵颐。 “实在是太好吃了!”昙萝激动的早就忘了什么比试,两手各抓一只,敞开肚子吃得那叫个舒爽痛快。 夙染见昙萝在台上吃得满嘴流油,真是各种羡慕,为何他当初就没想到也参加这个比试,唔,娘子,待会给我留点。 云伊水起初还是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保持她一贯的高贵形象,待她看到昙萝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消灭了三只小油鸡后,不由心急起来。这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吃得毫无形象,难道现在的男人都喜欢这种俗妇? 眼看着燃香已烧过半,云伊水心急如焚的抓起两只小油鸡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久不曾吃食的味蕾更是难以接受如此油腻之物,当她吃掉第三只的时候便觉得肚子饱胀难受,再也吃不下任何食物。她瞥向对面的少女,见她已然吃到第八只了,如此下去,必败无疑! 云伊水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放于桌下,如今之计,只有用那招“偷龙转凤”来逆转形势了。她手指捏诀结印,微光溢出,桌面剩下的那几只小油鸡悄然发生着变化。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两男陪行 云伊水指尖微动,倏然,凭空遇到一股莫名的阻力,她诧异地抬眸望去,见那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向来云淡风轻的眸底蕴含怒色,声音更是冷冽至极。 “你这是做甚?”辰方烬指尖溢出金光,牢牢困住对方的动作,“既然云家大小姐想用卑劣手段来蒙骗大家,那便是失去了比试资格,你说是不?” “我……”云伊水嗫嚅着,她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淡漠的男子会如此在意那位少女,竟然能识破她的伎俩,她明明隐藏的很好! “如今也是昙萝领先于你,那么事先约定好的赌约还请兑现!”辰方烬负手而立,语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冷冽气势。 湖岸上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大家纷纷猜测着这名神秘男子的真实身份,如此出尘绝世的美男子,竟然有着让人望尘莫及的强大修为,看来这一向横行霸道的云家大小姐可是惹上烫手山芋了。 “输了就是输了,云氏家族也不过如此嘛。”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就是,输不起还缠着和人比试!”附和声越来越多。 “赔她醉仙楼!”不知是谁开了头,嘈杂的人声变成整齐的呐喊,“赔她醉仙楼!” 夙染见那女人满脸愕然,呆愣愣地傻坐在桌前,他气愤地冲到云伊水面前,十指如钩,狠狠抓住女人纤弱的玉脖:“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本座可没功夫陪你闲耗,信不信我现在就撕碎了你!” 云伊水被夙染掐得小脸紫红,她拼命挣脱,拍打着对方铁钳一般的手臂,朱唇翕张,惊恐地看着男子勾唇冷笑,露出尖锐的森寒獠牙。 “你……放开我……” 管事大叔见自家小姐受人欺负,张罗着下人围拢在夙染身旁,焦急地呼唤着:“大小姐,你,你还是应了对方吧!” “那可是我二弟云钧名下的产业,怎能轻易相让?”云伊水艰难说道。 “哦?”辰方烬摊开手中的赌约字迹,双眸冷冽若冰,“这么说来,你这云家大小姐是无权转让此楼。既然如此,留着你又有何用?” “别......”云伊水拼命摆头,想不到这位看似出尘脱俗的仙人,竟然会用看待死物般的冰冷眼神凝视自己,她相信自己再不答应的话,必然死路一条,“我答应你便是,但这确实是我二弟的产业,他那边我不好交代......” “不好交代那是你的事,与本尊何干。”辰方烬冷漠扭头,“那么,今日的比试都到此结束,接下来该如何做,不用本尊吩咐吧!” “是是,小的明白。”管事大叔命人将鲛绡奉上,“这是今晚的头筹奖励,至于那别庄之夜还请三位随我前来。” 夙染放下云伊水,伸手接过那那水蓝色的鲛绡,这鲛人织成的鲛绡轻若无物,入水不濡,如果这身衣物穿在娘子身上又会是何等销.魂绝色。夙染贼兮兮地想着,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手中丝滑透亮的鲛绡。 “娘子,待会四周无人时,你穿给为夫一个人看。”夙染凑到少女耳边,窃窃私语。 “为何?”昙萝诧异着,这鲛绡既然穿着好看,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穿。 “这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呢。”夙染独自在旁扭捏着,微红着脸说道,“娘子,此乃情趣也。” 昙萝完全不知夙染那混球满脑子想的是些什么,索性也懒得深思。 云伊水见这边琴瑟和谐,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冷哼道:“那醉仙楼我自会从二弟手中讨来,云叔送他们去云氏别庄,恕不远送!” “还请云家大小姐切莫食言,告辞!”辰方烬略一颔首,拂袖而去。 待辰方烬一行人随着云家下人踏上小舟,划向湖心小岛,渐行渐远。云伊水斜睨着云叔说道:“刚才那位白衣男子你可识得?” “禀告大小姐,那男子修为高深莫测,恐怕是这些修仙门派中的长老,甚至可能是掌门,老奴虽不曾识得,但咱们云家还是不要招惹为妙。”云叔毕恭毕敬的垂眸说道。 “我知道了。”云伊水握紧的拳头倏然松开,虽然那两位神秘男子她得罪不起,但这叫昙萝的丫头她可不打算轻易放过! 流莹湖水面上,碧波荡漾,一叶扁舟摇曳在湖面,摆渡船夫站在船头,划动着船桨驶向湖心小岛。 见船夫用最原始的方式划船,昙萝疑惑道:“为何不直接飞到别庄?” 辰方烬看向水面,这里已到云氏别庄的水域:“此处被下了禁制,防止有人图谋不轨的想要潜入别庄。” “原来如此,难怪我用迴生瞳也看的不甚清楚。”昙萝兀自说着。 不出片刻,小舟便划到岸边,船夫跳下来,淌着水走到岛上,将缰绳绑牢在木桩上。 “三位请随我来!”船夫说着,踩上松软的泥沙。 昙萝,夙染和辰方烬下了小舟后,跟随着船夫走向岛上的树林。 这里奇花异草,郁郁葱葱,乍一眼望去,还真看不出这里隐藏着仙界富甲的云氏别庄。待三人前行数百步后,视线豁然开朗,一座好比城池般坚固的巨墙出现在面前。 船夫走至城门前,嘴中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某种特殊的暗号,极有节奏感。伴随着机械齿轮运转的“咔嚓”声,巨墙上出现了一个凹槽,船夫见此,从怀中取出一块云形玉符,小心翼翼地嵌入凹槽中。 眼前光华闪烁,墙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敞开的朱色大门,船夫上前招手道:“三位这边请。” 昙萝跟在船夫身后尾随而入,看着对方谨慎严肃的态度,怎么感觉像是入了地府之门。 “拜见仙君仙子!”进了云氏别庄后,前面出现两排颇为壮观的仙婢,这架势,这规模,果然是让人受宠若惊。 比起昙萝的局促,辰方烬倒是淡定沉稳的右手虚托,极有魄力地说道:“免礼。” 见此,昙萝再次感慨着,这男人也不知是有见识还是脸皮厚,溜到人家家里,还能如此从容不迫,瞧那厮一副主人模样,唔,真该好好学着。 “仙君,请随我们到内室休息。”两位面容姣好的仙婢迎身上前,低垂的眉目忍不住地瞥向辰方烬和夙染。 “嗯。”辰方烬微微颔首,见昙萝在后面慢慢磨蹭着,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怎样,这里喜欢么?” “喜欢!”昙萝毫不迟疑地道出心声,当然喜欢了,这里可都是世间难求的珍品,在她眼中就像是数不尽的钱钱,不断诱惑着她。 “那和千仞峰比起来呢?”辰方烬淡笑着说道。 “和你那里?”昙萝皱眉回忆着,他那里有数不尽的字画和古书,倒是没见过什么金银之物,“你那里是清幽纯朴,没有什么可比性。” “哦?”辰方烬随手捻起少女的一缕秀发,“我那里最稀罕的宝贝就是你这只小妖精了。” 他,他这是在和自己打情骂俏吗?昙萝羞涩着娇容,这前面还有两位仙婢在场呢,这要是被旁人听去了…… 就在昙萝偷偷瞅着前面两位仙婢的同时,冷不防的,仙婢突然转身看向她,眉目低垂却难掩唇边笑意地柔声道:“仙君仙子,今晚便在这听风楼休息吧。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们先行退下了。” “嗯。”昙萝微笑着摆手,现在她终于自由自在毫无拘束了。 待仙婢转身离开,消失在视线中后,昙萝抬头望向前方描金镶玉的三层阁楼,拽着夙染的手臂高声道:“夙夙,走,陪我进去瞧瞧。” “唔,娘子,脚下有台阶,慢点走!”夙染牵住少女的小手,还不忘回眸扔给辰方烬一个挑衅的眼神。 昙萝来到听风楼的前厅,这里不愧是云氏别庄,到处都是用云纹装饰不说,竟然还用白色天元石做材料。昙萝激动地抱住前厅石柱,颤抖地抚上那一块块云纹浮雕:“夙夙,你说我从这柱子上抠一块天元石下来,他们云家应该不会发现吧!” “娘子放心,凡事都有为夫替你担着,不过你要这些笨重的石头做甚?”夙染皱眉看向石柱,这里随便一块云纹可都有铜盆般大小。 “唉,你这没操劳过家事的不知钱财的来之不易,我没日没夜的酿酒卖酒,也才得一串鱼目,你说这么大块的天元石,可足够我在晟天派十年的开销!”昙萝从怀中掏出匕首,待会她要将这些天元石用储物手镯打包带走。 “你喜欢这些身外之物?”辰方烬坐在桌前,手中随意捻玩着一只碧绿色的茶杯。 昙萝以为他也想数落自己一番,谁知他薄唇轻启,如是说到:“你要是喜欢,不如带上这碧螺杯,就这么一只杯子,价值不输于你抱着的那块天元石。” “唔,烬美人,你实在是太懂我心意了。”昙萝上前捧住那只茶杯,偷偷放入储物手镯中。 “既然难得有机会见识这云氏别庄,你们且在这里坐着,我上去瞅瞅先。”昙萝瞄向楼梯,不知那上面又会有什么奇珍异宝。 “娘子,为夫陪你去!”夙染见少女冲上二楼,连忙追随而去。 昙萝来到二楼后,睁大着眼眸四处张望,夙染不动声色地来到少女身后,将怀中的鲛绡取出,小声央求道:“娘子,这鲛绡制成的裙袍轻若无物,不如穿上身来给为夫看看吧!”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浪漫之夜 昙萝先前在画舫上倒是没有细心打量,如今一见,果真是精美绝伦,那水蓝色的鲛绡波光粼粼,好似水纹流淌,只在衣襟、袖口和下摆处有小巧秀丽的刺绣点缀,造型别致。 昙萝也好奇这鲛绡穿上身的效果,遂走到屏风后面,褪去身上的衣物。 片刻后,一名婀娜多姿的少女逶迤而出,但见她巧笑嫣然,犹如清风徐来。夙染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娘子,你好美......”夙染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虽然无论娘子长得何番模样,在他心目中都是最美的存在,但如今看来,她确实很美。 翩若轻云出岫,腰肢袅娜似弱柳,一袭水蓝色的束腰长裙曳地,更显她身形玲珑有致,美不堪收。敞开的衣襟处露出优雅迷人的锁骨,冰肌玉肤,光滑似酥。 “真的很美吗,我也觉得这鲛绡穿在身上就好像第二层肌肤般,轻若无物。”昙萝轻抚云袖,“夙夙,我去给烬美人也看看!” 夙染此刻完全沉浸在与少女亲亲我我的无限遐想中,待他反应过来,少女像清风般掠去。 当昙萝回到一楼前厅时,辰方烬早已不见人影,一阵夜风习习吹来,她循着风声来到听风楼的后院。 说是后院,这里却不见任何围墙,视野极其开阔。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河从流莹湖蜿蜒而来,映照着漫天银河星子,风吹草低,破碎了满池星光。昙萝情不自禁地踏上横跨水面的白玉石桥,遥遥相望。 就在小河彼端,白玉亭台矗立在花海丛中,轻纱拂动,影影绰绰的露出一道身形颀长的孤高背影。昙萝眉目含笑,御风飘过石桥,凌波微步,踏着灿烂绽放的夏花翩跹而来,风吹仙袂飘飘举,婉若游龙,翩若惊鸿。 亭台中的男子徐徐转身,眼眸中难掩那抹惊艳之色,见少女犹如碧海仙子从天而降,他下意识地敞开胸怀,将她揽入怀抱。 “烬美人,我这样穿好看吗?”昙萝抬起眼眸,期待望他。 辰方烬俯身,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小妖精何止是好看,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 “没正经的。”昙萝挣脱男子的怀抱,径直走向百花争艳的花丛。 她促膝而坐,静静望向倒影着璀璨星光的水面,辰方烬见之,随即坐在少女身旁,轻声笑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想回房休息吗?” 昙萝微微点头,闭上眼眸感受着夏夜的凉风:“这里的花好香,我就这么坐着,竟然有种落地生根的感觉。” “那就再坐会吧,这里的灵气充裕,又引来流莹湖的支流灌溉着这片草木,你既是优昙婆罗所化,自然也喜欢这里......” “唔,娘子,原来你们躲在这里呀!”夙染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突兀的挤到两人中间,大大咧咧地抱住少女,“怎么,再吹夜风吗,为夫也好热!” “嗯嗯,心静自然凉,你别没事乱蹦跶就凉快了。”昙萝没好气地说道。 “娘子你看,为夫给你寻到了什么好东西。”夙染摊开右手,故作神秘地看她。 昙萝闻言,看向他摊开的手掌,那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啊。 正觉奇怪之时,忽然,一只发出微弱荧光的萤火虫缓缓飞向少年的右手,扑闪着小翅膀在手心处不断徘徊。紧接着,一只,两只,越来越多的零星光点从远方天空飘来,恍若一条绿色的光带,蜿蜒在半空,梦幻唯美,令人沉醉。 “好美。”昙萝仰头看向夜空下飞舞的萤火虫,它们聚拢在少年的手心上空,徘徊旋转,就像璀璨的星河般,发出梦幻般的光彩。 夙染见少女明媚的小脸上,摇曳着朦胧的荧光,颇为得意的奉承道:“为夫觉得这些萤火虫再美,也不及娘子的一分一毫。” “油嘴滑舌!”昙萝嗤笑一声,满心欢喜地看着上空,“夙夙,这些你是怎么做到的?” “就像娘子能操控草木般,为夫自然也能控制这些萤火虫。”夙染眉飞色舞地说道,“娘子,你看这像什么?” 昙萝抬头仰望,见那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变换轨迹,排列成两张熟悉的面孔。 “我看出来了,这左边的是夙夙,右边的不正是我吗,不过烬在哪里?” 夙染闻言眉头微蹙,心念所至,终于在两张面孔的角落处幻化出辰方烬的面容,而且还是小小只的那种。 辰方烬见此轻笑一声,遂指向星空苍穹:“昙萝,你看天上。” 昙萝视线偏转,但见萤火虫上方的漫天星辰,不知何时排列成自己和辰方烬的面容。黑幕上,一位巧笑嫣然的女子倚靠在丰神俊朗的男子怀中,两人郎情妾意,琴瑟和谐。而在两人身旁,是星辰幻化出的含苞待放,辰方烬轻拂云袖,那些花儿争相斗艳般徐徐绽放,刹那间,星光璀璨,耀眼夺目。 紧接着,花瓣飘散,向流莹湖坠去,化出一道道银白闪烁的光芒,夜空中,竟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漫天流星雨。 “实在是太美了!”昙萝完全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中,熠熠生辉的星光,漫天飞舞的萤火,将这处世外仙境渲染的梦幻至极,“夙夙,烬美人,你们都那么厉害,我也不能输了气势才是。” 昙萝随之从手镯中取出一物抛向空地,夙染和辰方烬闻言望去,这小山丘般高高堆起的,不正是在画舫比试时,那些人抛来的花束吗。 “娘子,你怎么将这些花也打包带来了?”夙染眉头抽动的看向少女。 “有何不可,断绝浪费嘛!”昙萝不以为然地说道,十指纤纤破空舞动,那些杂乱堆放的花束好似赋予了生命般,蔓延缠绕,“喜欢吗?” “这是?”夙染看着地面上那巨型之物,方方正正,四周还有粉色纱幔迎风飘舞,“这是花床?” “看出来了,我这手艺还是不错吧!”昙萝得瑟说道。 夙染闻言,开心的一把搂住少女:“娘子,你这是在暗示我吗,为夫实在是太开心了,我们快快上塌就寝吧!” “饕餮,别忘了本尊才是她的正夫!”辰方烬开始不淡定了。 “这个时候你跟我讲什么先来后到,我不管,娘子,今夜无论无何你都要和我坐实了这名分!”夙染态度坚定,这种时刻要是还谦让,那就是脑子有病。 “那么本尊要上半夜,至于你,等到下半夜吧。”辰方烬亦不退却。 “不行,你俩在里面风流快活,却让我在风餐露宿,老子不干!”夙染一个翻身,迅速跃上那花床。 辰方烬不急不慢地徐徐走向花床,沉稳坐下:“如今已然夜深,再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要破晓,要不,咱俩一起?” “你什么意思?”夙染懵懂问道。 “就是我前,你后,小妖精承受得住。”辰方烬邪魅一笑。 “这样也行吗,那你先来,在这方面我没经验,待我在旁观摩一番。”夙染求知若渴,与辰方烬最终达成共识。 “喂,你们想干嘛?”昙萝见两人不怀好意地向她走来,危险的信息让她撒腿就跑。 “饕餮,先抓住她抱进花床。”辰方烬当机立断,下定指示。 “夙染你这混球,老娘恨你们!”昙萝挣脱不得的被困在少年怀中,深深的再次感受到,自己挖土把身埋的无限凄凉。 远方的天空,流星雨下了整整一夜,苍穹下,纱幔翻飞舞动,花瓣不甚娇羞的摇曳飘零,随风而去。待天空露出一丝光亮,繁星隐去,昙萝终于得以残喘的沉沉睡去。 朦胧中,她恍若来到一处神殿,昙萝看向面前巍峨耸立的殿宇隐入云霄:“这是何处,我怎么来到了这里?” 正疑惑着,云雾缭绕中,不远处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随之一道笔直修长的人影映入眼帘。男子唇间那抹熟悉的淡笑,总是眯起的双眼,这人不是龚紫还能有谁。 “他怎么在这里?”昙萝惊讶着,而且对方好像看不到自己一般,径直走向台阶上的觐神殿。 先跟上去看看再说,昙萝尾随而入,**华丽的大殿中,一名陌生的男子负手而立,背向自己。 龚紫见到此人,收敛起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容,神色严肃地看向男子:“听闻哥哥你刚从冥界回来,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死心吗?你明知道她是创世始神,神身尽毁,魂魄消散也终不入轮回转世,她毕竟是跳脱五行六界的圣尊,天地规则的开创者,你这样寻她又是何苦呢?” 男子轻叹一声,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寂,但说出口的话语却又不容反驳:“我近来感受到她的气息,圣尊必在附近,不论她躲到四海八荒的哪个角落,我都要将她找寻出来!” “哥,你变了,以前你说过既然她想逃离,那就随她而去。”龚紫担忧地望向男子。 “那是以前,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即便是毁天灭地我都要困住她,休想逃离!”男子气焰嚣张的怒吼,倏然,身旁一缕气息悠然飘至,男子当即转身,金色瞳眸望向那处,“谁在那里!”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榜单公布 昙萝被男子的骇人气势吓得面容惨白,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便被凭空刮过的一阵罡风猛然扫向大殿石柱。 “不要!”昙萝惊觉叫道,身体一沉,重重落下。 “怎么呢?”夙染将瑟缩战栗的少女拥入怀中,将她额上沁出的汗珠细心拭去。 昙萝迷蒙的双眸渐渐清晰,晨曦中,清浅温和的阳光透过粉色纱幔照耀进来,花香馥郁,身旁是夙染少年担忧地眉眼,以及侧卧在花床上神色肃然的辰方烬。 “我怎么在这?”昙萝回忆着刚才发生的场景,她明明是在一处神殿。 “昙萝,你今晚一直都在这,怎么,是不是梦魇了?”辰方烬轻声说道,他平时并不需要睡眠,附近的风吹草动也是了如指掌,看少女惊慌失措的神态,应该是梦见了什么。 “嗯,那个梦好真实,我还看见了龚紫哥,以及一位金眸男子。”昙萝呐呐说着,那男子她尚未看清面容便被对方突袭,出手狠辣,如今想来仍旧是心有余悸。 “金眸男子?”辰方烬皱眉凝思,莫非是他? “昙萝,这只是梦境,那些人未必都是真实的,你只需好生待在晟天派,自然没人敢伤你。”辰方烬温言相哄,只要有他在的一天,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昙萝! “唔,死了死了!”昙萝突然想到什么,立马从花床上蹦跶起来。 “呸呸呸,什么死了,娘子你切莫胡言。”夙染被少女弄得一惊一乍的,再强大的心房也遭受不起啊。 “夙夙,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昙萝抱住少年的双手,灵动的杏眸此刻水汪汪的,清澈透亮得犹如山涧清泉,“今天可是榜单公布的日子啊,明天能否顺利拜师,是留是滚,成败皆看今日了。我要是拜到好说话的师傅,夙夙你就陪我吃香喝辣,我要是不幸落选,夙夙,就委屈你和我回归燕峰劈柴挑水了。” 夙染温柔抚上少女的小脸,此刻不表衷心更待何时! “娘子请放心,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为夫都鞍前马后,誓死效忠,只要能陪在娘子身边,去哪都是春天!”夙染少年坚定不移地宣誓道。 “嗯嗯,有你这番话我就知足了,那以后你负责劈柴挑水,我就到醉仙楼发挥专长,卖酒卖菜,卖肉卖笑,为咱们以后的安稳日子挣钱钱如何?”昙萝一想到将来能做醉仙楼的大东家,心里那叫个暗爽痛快。 虽然有些不情不愿,少年碍于情面的应承道:“都听娘子的,不过你可得多多陪我,要是想将我一个人丢在归燕峰,那我可不依你!” 见那两人一副你侬我侬的恩爱模样,辰方烬出声提醒道:“昙萝,时辰不早了,启程回晟天派吧。” 半晌过来,待昙萝、夙染和辰方烬收拾妥当后,回到最初来到的那处城门,众仙婢与昨晚带路的那位船夫早已在此等候,远远瞧见那三人行来,拱手道:“三位请随我出岛。” 辰方烬颔首:“有劳了。” 顺着原路返回,昨晚在流莹湖上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看得不甚真切,今日站在扁舟上,这里倒是风和日丽,山青水秀。碧绿色的湖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玛瑙石,镶嵌在苍翠山峦之间。 湖岸旁,又恢复了坊市平日的忙碌和繁华,少了围观的人群,昙萝亦觉得轻松自在不少。虽然身旁的辰方烬和夙染两人依旧引来不少炙热的目光,但好歹也是偷偷张望,相比昨日倒是收敛许多。 辰方烬随手招来一朵祥云,搂住少女细软的腰肢便要踏上,转身见夙染也跟在身后,皱眉道:“饕餮,你此番模样就妄想进入晟天派?” “有何不可,难不成会被那些老道揪出来不成?”夙染不以为然地说道。 “夙夙,你不是晟天弟子恐怕出入真不方便,不如,先钻进灵兽袋委屈下?”昙萝瞅着少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夙染冷哼一声,却依旧化为饕餮原形,蓝影闪过,钻进少女腰间的灵兽袋中。 辰方烬御云直接飞到乌竺峰,见峰顶人头攒动,他望着少女轻声说道:“昙萝,我就不陪你过去了,待会回千仞峰寻我。” 昙萝微微点头,眉目含笑:“看完榜单我立马就去寻你,不出意外,明日应该能参加拜师典礼,我还得回去好好准备下,争取给师傅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去吧,一切随缘。”辰方烬化作清风,消失在树林上方。 昙萝祭出飞虹剑,瞬间飞掠到乌竺峰峰顶,见众弟子围观在榜单附近指指点点,她瞅准一道缝隙向前挤去:“师兄们早啊,让我也看看。” 昙萝趁着大家晃神的功夫,终于钻到人群的最前面,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榜单。 “魁首是白泽,唔,这个家伙是一早就被祖师内定的。这第二的是龚紫,正常正常,人家好歹也是天帝的表弟。第三的是霖梦娇,那小妮子诡计多端,难免难免。第四的是冷钊,众望所归,意料之中。第五的是云钧,云氏家族的少爷嘛,得罪不得。” 昙萝顺着榜单一路看下来,越看越心寒,怎么连吴渊这种淫贼都榜上有名,却独独寻不到自己的名字! “在哪,到底在哪?”昙萝紧张的无法呼吸,她想到了辰方烬、白泽、龚紫、醉翁,如果这次落选,她将来只能待在归雁峰,做一辈子的杂役弟子,这些人,终究是难以再见。 难道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只能如尘埃蝼蚁般,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众人,无法与之比肩吗? 终究是自己奢望太多,还是…… 重塑魂魄的她已然拥有了正常的七情六欲,当她泪眼婆娑地看到榜单上最后一个名额,终于,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底。 “昙萝……”她呐呐地说道,喜极而泣,成功了是不是,这五年来的努力终究是成功了! “哼,只不过是个归雁峰来的杂役,也没多大能耐,区区一个五十名,还是看在醉翁的份上赏你的。”一道煞风景的声音飘来,竟是女修霖梦娇徐徐走来。 昙萝转身回视,刚才还拥挤不堪的众弟子早已散去,只剩下零散的几人还在附近徘徊。 “原来是霖师姐啊,怎么现在还待在这里,是专程来看我的笑话吗?”昙萝恢复了镇定,见霖梦娇的身后跟着汶瀚仙候,看来他还是一厢情愿的喜欢着对方吧。 “是又如何?”霖梦娇冷然一笑,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娇柔造作。 “我倒是奇怪了,当日的比试我分明是赢你,剑术上也是胜过冷钊,怎么榜单上却是沦为最后一名?”昙萝故作疑惑地大声说道。 “这有何奇怪的,你只关注比试的成绩简直就是鼠目寸光,殊不知我们平日里的修行也是考核范畴,即便最终比试胜过我那又如何,不过是纯属侥幸而已。”霖梦娇不屑笑道。 这小妮子简直就是无中生有,颠倒是非,她昙萝平日在修行上都是勤学苦练,虽不及冷钊之流,但绝不至于差强人意。想到霖梦娇与卿晖长老间的特殊交情,莫非是他在从中作梗? “我到底是实力还是侥幸,大家都心知肚明,至于霖师姐这成绩中所含的水分,那就不得而知了。”昙萝直直盯着霖梦娇,“有卿晖长老替你撑腰,凭肉体关系就能帮你上位,霖师姐真是好能耐啊!” “你,你胡说什么,少血口喷人!”霖梦娇面色煞白地说道,声音颤抖着,莫非这昙萝知道些什么? 在不了解对方虚实前,霖梦娇故作镇定地看向少女,嘲讽挖苦道:“不过是精怪木魅之流,始终都难登大雅之堂,哼,简直是满嘴的胡言乱语!”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大可以验明正身,咱们修仙界严禁男女私下交往,更不用说是私练双修禁术。”昙萝脸不红心不跳的大声说道,当然,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才是触犯门规的那位。 “是真的吗,霖师妹?”汶瀚神色凌厉地看向霖梦娇,他突然听闻昙萝的此番说辞,犹如云端坠落深渊般,猝然的难以接受。 “汶瀚师兄,莫非你也相信她的信口开河?”霖梦娇连连摆头,双眸氤氲着水雾,晶莹将掉不掉的挂在眼角,睫毛轻眨,泪珠缓缓滚落,悬在精致小巧的娇颜上。 好一副雨后芙蓉,那神态,那水眸,那腔调,都将女子最柔弱无助的一面呈现在男子面前。 “丑蛤蟆……”汶瀚仙候下意识地唤道,当看到少女明媚若霞的小脸,又不自然的改口道,“昙萝师妹,没凭没据的事情不要随口乱说,晟天派可是严禁弟子诋毁同门名声的!” “我诋毁?”昙萝冷笑,毫不顾忌的看向男子,“天鹅兄还是童子**,不如亲自验验,是我有意诋毁,还是某人欺上瞒下,一试便知!” “胡闹!”汶瀚仙候怒声斥责,俊秀的脸庞红潋似火,“昙萝你实在是太放肆了,毫无女修应有的礼义廉耻,就你这品性,还妄想修成正果,得道成仙?” “有何不可,我不仅要成仙,还要修得神位,与天同寿!”昙萝遥望天际,仙界之上,便是遥不可及的神界,终有一天她能以精怪木魅之身,俯瞰天下苍生!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拜师典礼 “就凭你?”霖梦娇毫不掩饰的大声嘲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我说昙萝师妹啊,别以为你侥幸成为晟天派的入门弟子就能得意忘形,明日的拜师典礼上,众弟子都是领赏,唯有你这个残害同门的是要领罚。”汶瀚仙候忽然说道。 “你什么意思……”昙萝疑惑着,她看着霖梦娇的齐肩短发,莫非削掉头发也算是残害同门? 汶瀚嗤之以鼻地冷笑道:“为了在最后一场考核中胜出,你重伤吴渊同门,伤及心脉,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做的好事?” “此话是谁告诉你的?”昙萝怒目看向霖梦娇。 “自然是吴渊他本人!”汶瀚接着说道。 怎么回事,当初分明是霖梦娇重伤吴渊的,以当时的状况,那吴渊应是恨极了她才是。 “娘子,还记得迷心咒吗?”夙染忽然传音提示道,见这两人合伙欺负自家娘子,他真想将他们一口咬碎。 想到霖梦娇擅长的迷心咒,当初她要不是有防御性能的“迴生瞳”抵制,必定也要招她毒手。看来,这倒霉催的吴渊是中了禁咒受她控制。 见她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昙萝不为动容的淡笑道:“那就明日再见分晓吧,真相究竟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罢,不再看她转身离去,看来,是该主动出击了。 昙萝祭出飞虹剑后并不急于回千仞峰找辰方烬,而是朝另一个方向急速掠去…… 夜晚降临,千仞峰峰顶,已是入夏时节的修仙界逐渐炎热起来,然而辰方烬住的地方倒是冬暖夏凉,昙萝也乐意赖着不走。 屋内灯火通明,一位身形窈窕的身影投射在白绢窗棂上,但见她十指纤纤,缓缓解开腰带,紧接着,衣衫滑落露出凹凸有致的曲线娇躯。 不远处,一男子的身影坐于床榻,遥遥相望。这画面,这情景,让人浮想联翩。 “烬美人,你说我在拜师典礼上是穿这套鲛绡呢,还是这刚发下来的入门弟子服?” “你试了许久,就是在犹豫这个?” “那当然,毕竟是师傅挑徒弟,自然要给对方留下最完美无缺的印象了。” “那就青色那套弟子服吧,中规中矩,露的不多。” “什么是露的不多?” “咳咳——” 屋内,辰方烬看着少女肤若凝脂,美不胜收,这么好的光景岂能被旁人看去了。 “时辰不早了,睡吧。”辰方烬转移话题。 “夙夙还在灵兽袋中,我唤他出来。”昙萝差点忘了这茬。 “怎么,你喜欢昨晚那样睡觉?” 昙萝拿住灵兽袋的手一抖,讪讪说道:“还是算了吧,估计他也睡着了,别吵醒人家。” 就在激动与期待中,昙萝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去。翌日一早醒来,辰方烬已经不在身侧,想到晟天所有入门弟子都要参加今天的拜师典礼,像烬美人这种弟子自然也是要去。 昨晚还笑话自己为了个拜师典礼不停折腾,他不也猴急的一大早就闪人? 伴随着古老的钟声,半空中众弟子御使飞剑向昇云峰急速掠去。 这昇云峰乃晟天派的第一大主峰,主要用作各种大型仪式,今天的拜师典礼便是在峰顶的“定天殿”内举行。昙萝下了飞剑后,附近的众弟子三三两两的向前走来,个个都精神抖擞,满脸激动。 “我来晟天派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势,不愧是第一主峰,灵气充沛不说,这庄重威武的气势确实非同凡响。” “你倒有闲工夫欣赏这些,我现在紧张到气息紊乱,一想到待会见到无尽天尊,他可是上古真神,真不知道究竟是何番模样?” “你以为他长何样,难不成是三头六臂不成?” “要我说,应该是鹤发童颜,就像卿风长老那样。” 昙萝听着身后的议论,她也十分好奇,话说今天不仅能见到卿子攸掌门,还能见到传说中统御修仙界和人界的无尽天尊,对于这位活了百万年的上古真神,她印象中是白发苍苍,杵一拐棍,哦不,应该是杵一神棍的老头儿。 眼看着定天殿就在前方,昙萝加快了脚步。凡事都能磨蹭拖沓,可这徒弟有五十位,师傅才二十三人,在这严重不匹配的情况下要想被师傅一眼瞧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站个显眼亮堂的好位置! 一阵旋风刮过,昙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匆窜入大殿,眼疾手快的选好位置,一招“千斤坠”杵在那儿打死不挪窝。 四周陆陆续续站定众弟子,严肃恭敬地看向前方。 大殿前方,十位长老,十一位峰主已然入座。昙萝仰望台阶最上方的那块亮闪闪的宝座,两眼贼亮贼亮。 为何要用“块”字来形容这宝座呢,因为,它居然是用一大块紫天元雕琢而成!瞧瞧这纹路、这做工、这纯净度,要是自己也能把这无价之宝搁屁股底下天天坐着,真是太他娘的值了! 当五十名通过考核的新弟子全部站定后,晟天派以汶瀚、汶嫣、暮子烨等师兄师姐为代表的入室弟子也相继走了进来,分别坐在大殿两侧的蒲团上。 昙萝张望过去,看来除了那些杂役弟子外,众人基本上都到齐了,粗略算来,这到场的弟子竟有上千人之多。如果加上那些被淘汰的弟子,以及人界那些没有被选拔上来的凡尘弟子,这晟天派不愧是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简直就是人气火爆。 大殿中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伴随着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大家翘首以盼的转身望去,昙萝随即也看向后方,但见一少年青衫翩然,玫瑰色的菱唇向上勾起,皎若秋月,从容不迫地向殿内徐徐走来。 “白泽......”昙萝定定地看着后方,呐呐说道。 少年不经意间看向昙萝,紫色的眸光闪烁,径直朝少女这边走来。 附近那几位女修更是呆愣愣地看着少年,春心荡漾,见白泽眉眼含笑的款款而来,争先恐后地让出一大块空位。 白泽站在昙萝左方,眼神温柔似水,声如春风拂面,可说出口的话依旧是那么欠扁:“死树,站得这么前,又是想看哪位美男?” 昙萝瞥了眼席位上那些老头子们,没好气地说道:“是啊,看惯了鲜嫩可口的,如今喜欢又老又硬的,这一口咬上去多带嚼劲啊。” 白泽轻笑出声:“死树,我很想你!” 嗯嗯,看来他终于说了句人话,可对方接着说道:“你这死没良心的,把本大人一个丢在塔里那么多天也不来看看,说,都上哪找乐子快活去了!” 冤枉啊,她近来可是一直忙着比试,虽然她左拥右抱的着实快活,但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 “晟天派第四任掌门驾到!” 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宣报,啧啧,这大人物出场就是非同凡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两排仙婢毕恭毕敬地垂首站立,众长老和峰主们也相继起身,入室弟子们从蒲团上匆忙站起,气势滔天,整齐划一的抱拳行礼:“恭迎掌门!” “嗯。”卿子攸掌门微微颔首,向着台阶之上从容走去。 昙萝是第一次见到晟天派掌门,自然不顾身侧白泽鄙夷的目光,大喇喇地打量着那一袭暗红色长袍的男子。但见他慈悲的眉目上是一抹赤色的掌门印记,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唇色如温玉,微微勾起,浅淡的笑容如三月的阳光,舒适惬意。 想不到这掌门不仅看着年轻俊秀,而且和蔼可亲,如沐春风,应该是个极好亲近的人。 “晟天派创派祖师,无尽天尊驾到!” 卿子攸刚刚坐上席位,听闻殿外的通报,带领众长老和众弟子齐齐站起,眉目低垂,神色虔诚恭谨地跪拜叩礼:“恭迎天尊!” 昙萝来晟天派五年,亦是第一次行跪拜礼,需头颅叩地,待天尊坐上宝座后才能起身。当一股寒梅冷香隐隐飘来,熟悉的气息让她下意思地抬眸望去。 男子一袭紫色华贵柔缎,飘逸如仙,在大殿上方的夜明珠照耀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顺着弧度优美的光洁下巴往上,一张水色薄唇轻轻抿着,水润晶莹的好似珍珠甘露。丹青描绘般的眉眼淡漠疏离,卓绝孤高,眉心处的那抹金色印记,彰显着他高贵不凡的神祇身份。 男子长身玉立,挺秀高颀,逶迤而来,梅香暗涌,说不出的孤傲出尘,般般入画。他踏上二十四层白玉台阶,紫衣垂曳,走向俯瞰众生的神之宝座。 “诸位请起!”天尊双手虚托,像一股无形的清风,台下众弟子竟生出被人扶起的幻觉。 “今日,是我晟天派第九百九十一代入门弟子的拜师仪式,诸位弟子接过仙师授予的玉符,则代表被收为入室弟子。凭此玉符则可进入弟子府邸,还望大家妥善保管。”无尽天尊轻启薄唇,清润的声音犹如珠玉落盘,山涧清泉。 像,实在是太像了,不仅是长得像他,怎么连声音都这么像昨晚还和自己睡热被窝的辰方烬! 仿佛是觉察到少女热烈的视线,无尽天尊眸光偏转,漫不经心地看向昙萝,随即他勾唇一笑,恍若阳光透过暮霭云层,雪山之巅最冷冽的冰雪,融化成汩汩清泉。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师傅选我 昙萝身旁的几位弟子见天尊突然望来,激动得手足无措:“天尊,他,他是在看我吗,居然还笑了。” “他肯定是在看我,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他是在看白泽,毕竟人家才是天尊的内定弟子。” “唔,确实如此,好羡慕白泽师兄。” 话说昙萝被男子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听到身旁这些议论,了然道:“还以为他是看我呢,唔,原来是自作多情了。” 不过,这无尽天尊真的好像烬美人,如是想着,昙萝转身看向大殿两旁的那些入室弟子,按理说,辰方烬应该和暮子烨他们坐在一起才是。 “现在,仪式开始!”天尊再次发话,随即手中出现一块雕有梅花纹样的白色玉符,缓缓走向台下。 众弟子见无尽天尊款款而来,自觉站向两旁让出一条小径。 天尊径直走向白泽少年,将手中的玉符递给对方:“神兽白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辰方烬的关门弟子......” 昙萝闻言,惊愕地看向身旁,他说他是辰方烬,那么这些时日来一直陪着她的就是这位创派祖师,无尽天尊?那么五年前那位和自己抢肉吃的仙人,就是无尽天尊?那么她一直死缠烂打,撒泼无赖的就是那位,就是无尽天尊? 天,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还把本门的创派祖师给睡了! 这简直就是太岁爷上动土,如此算来,这晟天派的十大门规,她就触犯了严禁杀生、严禁私情、严禁双修、严禁偷窃、严禁偷窥...... 不仅如此,她还收了夙染和白泽这两位更难缠的主,给无尽天尊扣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简直就是活腻了! “咕隆”,昙萝吞吞口水,怯怯地看着白泽和辰方烬两人,然后不动声色的后退,再后退。 “弟子白泽谨遵师尊教诲,恪守门规,如有违反任其处置!”白泽郑重说道,恭顺地接过玉符。 “很好,希望你能时刻谨记晟天派门规,既然入我名下,本尊赐你名号暮飞白。你的府邸在千仞峰半山腰,和暮子烨、暮子澄两位师兄互相关照,切勿惹是生非。”天尊负手而立,淡漠说道。 待白泽的拜师结束后,坐于众长老首座的卿子攸掌门拿着一块桃花纹样的红色玉符,随即踏下台阶。昙萝愣愣看着对方,这角度,这眼神,掌门他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 昙萝笑得如花儿般灿烂,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卿子攸掌门,默默说道:“选我啊,选我啊,来吧,千万不要犹豫!” 果不其然,卿子攸掌门径直走到少女面前,将手心中的玉符摊开:“你......” “我愿意!”昙萝立马开心回道。 卿子攸掌门一脸呆愣地看着少女,继续说道:“你挡住我了。” “......”昙萝闻言,笑容僵硬在脸上,凌乱在风中,欲哭无泪的默默走开。 卿子攸掌门走向龚紫仙君,将手中的玉符递予过去:“龚紫,你可愿入我门下?” “弟子龚紫,愿意师承卿子攸掌门!”龚紫垂眸行礼道,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符,终于成功拜入晟天门下有个落脚之处了,话说这里果真比表哥那有趣。 当卿子攸掌门回到席位坐下,卿风长老则拿出两块青色的玉符走向冷钊和云钧,随后,便是卿晖长老将手中的玉符递予霖梦娇。 收到玉符的众弟子可以盘腿坐下,如今站在大殿中的人越来越少。当唯一的女长老卿暮走下台阶,将五块粉色玉符递给几位女弟子后,场上便只剩下昙萝这唯一一位女弟子了。 人家是独孤求败,如今她倒是独孤求拜! 真是应了龚紫当初的那一句“孤独啊,寂寞啊”,眼瞅着台上要收徒弟的仙师越来越少,昙萝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悲痛欲绝来形容。 “咳咳——”醉翁老头子坐在席位上,哼哼唧唧。 昙萝一记眼刀射过去,威胁地看着对方:你敢不选我试试! 醉翁一个笑脸挡回来:放心吧丫头,不选你我还选谁啊。 昙萝露齿一笑:这还差不多,回头再你酿几坛子好酒。 醉翁两眼放光:算你这个死丫头还有点良心! 昙萝和台上的醉翁老头子眉来眼去的眼神交流,台下的众弟子也都被选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昙萝和吴渊两人站在大殿中央。 醉翁从兜里掏出一块蓝色玉符,笑得跟尊弥勒佛似地走向少女。昙萝欣喜若狂地伸出双手,正欲感动流涕地开心接过,谁知,那拿着玉符的手突然一顿,在半空中调转方向,直直向旁边的吴渊递去。 老头你玩我?昙萝怒目而视。 丫头,我也不想这样的,是天尊不许啊!醉翁沧桑流泪。 就在刚才,醉翁正打算将玉符递给昙萝时,顿时生出一股莫名的阻力,无尽天尊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不许他收昙萝为徒。 谁知道会不会是这丫头无意中得罪了天尊,哎,你就好自为之吧! 昙萝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台上,众仙师皆已收徒,就连醉翁也抛弃了她,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拒收师门时,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暮飞白,以你的资质亦可收徒,如今这大殿上还剩一名女弟子没有师傅选她,不如你将她纳入门下如何?” 此话一出,场内一片哗然。这暮飞白正是白泽的名号,他不过只是刚入祖师门下的弟子,又有何资质自己收徒。不过想归想,祖师爷的话又有谁敢质疑。 “这......弟子愚笨,恐耽误了昙萝师妹。”白泽不卑不亢地说道。 “无妨,还有暮子烨、暮子澄这两位师伯帮忙教导,你只管收下。”天尊不容反驳地强势说道。 无尽天尊这么安排究竟实属何意,白泽暗自思量。 天尊取出一块梅花玉符,递予昙萝:“如今你便是暮飞白的首席大弟子,根据辈分,特赐名号宛今歌。你的府邸便设在千仞峰峰顶,与本尊亦是相距不远。介于你的师傅缺少教徒经验,暂且由你的两位师伯代为传授,至于晚上,本尊自会亲自教导。” “至于你暮飞白,白日里到本尊的府邸修习,记住了吗?” “是,弟子谨记。”白泽垂眸应道,倘若按照天尊这样安排,那他岂不是要与昙萝生生错开,难以相见吗? 昙萝此刻倒是没发觉辰方烬的安排有何问题,她琢磨着,如今虽然拜入白泽门下,名义上还是首席大弟子,听上去倒是辈分够高,面子倍足。但这暮子烨、暮子澄两位师伯又是怎么回事? 暮子烨她倒是有点印象,就是那位看似跌宕风流的师兄,往日在赤链峰修习武艺剑术时,他经常跑来陪白泽对练。而那位暮子澄倒是听着陌生,昙萝偷偷瞥向师伯坐着的那处,见一男子恰巧看来,怎么会是他! 男子一袭与众不同的黑袍,深邃的冰眸略显阴鸷,这人不正是她在同门大比最后一场考核中,遇到的那只黑蛟龙吗,他竟然就是暮子澄师伯! 暮子澄身形高大健硕,身为魔族之人,却修得一身纯净仙气。此刻他正坐在众人中,颇有兴致地看着昙萝少女,丰厚饱满的菱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拜师典礼已然接近尾声,大殿上,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卿晖长老从席位上站起,圆目怒睁地看向依然站在殿中的昙萝。 “启禀天尊,昙萝女修无视门规,为求获胜不择手段,残忍伤害吴渊同门一事还望天尊秉公处理,罚她到须弥塔第四层受冰火之刑!” 这只奸夫好大的口气,我都没找他算账,他倒好,恶人先告状!昙萝拽紧拳头,瞥向不远处的冷钊。 冷钊见此,微微颔首,起身抱拳道:“启禀天尊,当时弟子亦是在场,亲眼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事实上,关于吴渊同门受伤与昙萝师妹并无关系,是霖梦娇偷袭,并用飞剑刺伤了吴渊的心脉。” “哦?”卿晖冷哼一声,“你私下与昙萝交好,自然是维护她而不惜撒谎,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此事与昙萝无关?” “弟子并无证据,但弟子敢以心魔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冷钊大声回道,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照你这么说,岂是老夫在撒谎,真是荒唐!”卿晖拂袖,“不如就让吴渊他自己说说看,到底是谁伤他的?” 吴渊闻言,面无表情地走向殿前,声音毫无波动起伏的说道:“当日,正是昙萝伤我。” “怎样,事实摆在眼前,昙萝,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卿晖冷笑。 昙萝见事已至此,她不介意将事情闹大:“启禀天尊,若有弟子私自用迷心咒控制同门,又当如何?” “倘若真有此事,本尊严惩不贷!”辰方烬目光凌厉地扫向霖梦娇和卿晖,“至于你们所说的伤害同门之事,本尊怎么知道的又是另一番情景。” 说罢,轻拂云袖,空中出现一面水镜:“此乃水月镜,能破解修仙界的神识禁制,此外,它还能看到过去曾发生过的影像。卿晖,你确定想看看吗?”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严惩真凶 “天尊,这是水月镜?”卿晖长老惊诧道,他万万没想到无尽天尊竟然会拥有传说中的圣器。 “怎么,长老你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辰方烬气势凌人地看着卿晖,水月镜虽然能看到过去,却独独看不到万年前发生在辰歌身上的事情,除非是有人强行篡改了历史,而拥有这种能力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创世始神,莫非,是辰歌她自己? “天尊,这......”卿晖面如死灰般,不敢看向那面水镜,“不过是场同门考核,不管是谁的过错,念在他们年纪尚轻求胜心切,不如就算了吧。” “如果本尊没有记错,刚才长老可不是这么说的。”辰方烬敛了心神,看向台阶下面的卿晖。 “我刚才是一时心直口快,天尊……”卿晖冷汗淋漓,天尊平时甚少动怒,但此刻他的表情显然是怒极。 “长老现在想通情达理是不是晚了,本尊可是要严惩不贷!”说罢,心念所至,水镜中出现那日在岩洞内发生的情景。 一女子手持长剑,招式凌厉,步步紧逼身着火鼠袍的吴渊。一个虚招袭向对方受伤的手臂,趁他闪身躲避之际,剑尖转而刺向吴渊的胸膛。 鲜血随之流淌而出,女子勾唇冷笑,拾起地上的几颗五行珠,她倏然转身,画面上出现一张娇柔却无情的面庞。 “这女的不是霖梦娇吗,怎么吴渊却说是昙萝做的?” “水月镜毕竟是圣器,肯定是那小子在撒谎呗。” 大殿上,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霖梦娇只觉得无数道视线像要看透她一般,猜忌,惊愕,甚至是鄙夷。 “霖梦娇,你可还有什么要解释!”辰方烬怒喝,握紧着的拳头,关节泛出青白。 “弟子知错……”霖梦娇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抬起一张梨花带雨般的娇颜,“天尊,弟子伤害同门只是无心之举,因为……” “因为那吴渊先是夺我五行珠,又欲辱我清白,弟子是因羞愤难忍才不小心下了重手。”霖梦娇轻咬朱唇,泫泫欲泣,一副生生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让人禁不住想拥入怀中温言相哄。 弟子们闻言,怒目瞪向吴渊,霖梦娇可是男弟子心目中的完美佳人,如今竟被这淫贼欺负羞辱,如何不让他们愤恨的咬牙切齿。 “好一句无心之举,听上去着实是受了委屈。”辰方烬徐徐走下台阶,紫衣垂曳出优雅的弧度,他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女子,“霖梦娇,你私练禁术,残害同门,用迷心咒控制吴渊嫁祸给昙萝,难道,这也是无心的吗!” 霖梦娇瞬间惨白着脸色,呆坐在地上,见天尊向来云淡风轻的眸子中风起云涌,声音更是冷冽至极。 “孽徒,还真当本尊同那卿晖长老般老眼昏花,果真是胆大之极,竟敢以下犯上,戏弄本尊!” “天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被人发现,我不是存心这么做的......”霖梦娇跪爬过去,趴在辰方烬腿下苦苦哀求。 辰方烬冷若冰霜地看着女子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心里顿生烦躁,转身道:“霖梦娇触犯晟天门规,即日起,关押于须弥塔受冰火刑罚处置,消除孽行,一年之内不得释放出塔!” 卿子攸掌门听到辰方烬对于此事的处置,不禁疑惑出声道:“天尊,这名弟子伤害同门在先,嫁祸他人在后,只惩罚一年,会不会太轻了?” “轻?”辰方烬倏然一笑,“一年后,众弟子便要去下界历劫,如今以她犯下的罪孽,到时自会有因果相报。” “天尊圣明!”卿子攸徐徐拜道。 “至于你,卿晖。”辰方烬转身看向伫立在旁的黑须长老,略一沉思,轻启薄唇道,“如今下界战乱频起,瘟疫肆虐,南方洪涝,北方干旱,本尊命你将功补过,协同人界的各大门派救济苍生,以消罪孽。” “老夫谢天尊不罚之恩!”卿晖跪倒在地,重重叩首,“老夫必定竭尽所能,以报神泽!” 辰方烬轻拂云袖,却并没托他起身:“拜师典礼已然结束,你无事便启程吧。” “是,老夫告退。”卿晖垂首而起,消失在大殿。 见那些烦心的人终于消失在眼前,辰方烬看向昙萝,勾唇一笑:“昙萝!” “在,弟子在!”昙萝毕恭毕敬地走出来,跪在辰方烬面前。 “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辰方烬双手虚托,凛然道,“你且随本尊前去千仞峰府邸,至于其他弟子,都各自散了吧。” 卿子攸掌门见此,也附和说道:“今日的拜师典礼到此为止,晟天派众弟子各自回你们的府邸,明日便随师傅开始入门修行。” “是!”众弟子整齐划一的抱拳行礼。 “昙萝,还快不随本尊前来。”辰方烬走出大殿,清润的声音悠悠飘来。 “哦。”昙萝正欲追随而出,冷不防瞥见身旁的白泽少年,轻声唤道,“白娘子,你暂且回府,晚上洗干净了等着我来宠幸你啊!” “哼,谁稀罕。”白泽扭过俊脸,故作不屑地看向别处。心里却想着今晚她真的会过来吗,那我是穿着衣服好呢,还是直接脱光光了躺在被窝里等她? 这边,昙萝交代完后兴冲冲地跑出大殿,追上前方的紫衣男子。 听到脚步声,辰方烬倏然转身,张开双臂抱住奔上前来的少女:“嘘,别出声。” 说罢,凭空隐去两人的身形。 昙萝埋首在男子怀中,闻着熟悉的寒梅冷香,抬眸道:“你真是辰方烬?” “不然呢,你觉得还会是谁?”男子挑眉,勾起少女的一缕青丝缠绕在指间。 看到男子这个熟稔的动作姿态,昙萝确定他就是烬美人无疑:“那你为何要骗我,说你是晟天派的入门弟子?” “我何曾骗过你,再说,我又何时说过自己是什么弟子?”辰方烬好笑的看她。 昙萝抚额沉思,记忆中,貌似他确实没有说过这些话,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胡乱猜测的。想到对方的真实身份,昙萝下意思地钻出男子的怀抱,一脸拘谨地看着他:“是弟子无礼了,还望天尊恕罪!” “呵,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恭谨过,怎么,现在装出这副样子是不是晚了些?”辰方烬浅笑着,将少女霸道不容拒绝的搂入怀中。 “我那是不知道嘛......”昙萝小声嘀咕着,不过看对方的神态,应该不会对她先前的无礼兴师问罪吧,那就好,还以为他会像对付霖梦娇那般责难于她。 “走,我带你去看看府邸。”辰方烬不由分说地搂住昙萝踏上祥云,瞬间飘至千仞峰峰顶。 透过云雾缭绕般的纯厚灵气,昙萝见下方不正是辰方烬自己的府邸吗,正疑惑着,男子指向旁边。 “你看那儿便是你将来要住的地方。” 顺着男子指向的方向,昙萝这才看出,原来在辰方烬的府邸隔壁还有一座小型的院落。在拜师典礼上时,辰方烬曾说过自己的府邸与他很近,果然是近啊,一墙之隔,翻过这道红墙便是他的寝屋。 “如何,满意吗?”辰方烬柔声问道。 是你自己满意吧!昙萝眉头微蹙地看着自己的府邸,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存在。 昙萝踏下祥云,迈入名为“今歌府”的庭院,这里池畔石桥,白玉亭台,流水潺潺,芳草萋萋,不过怎么那么像湖心小岛上的那处云氏别庄? 难怪那晚,辰方烬会突然问起自己是喜欢他的府邸,还是这云氏别庄的听风楼。 看来这处“今歌府”也花了他不少心思,念及此,心中顿生暖意。 “娘子——”夙染老大远的就嗅到昙萝的气息,屁颠颠地飞奔而来。 辰方烬见此,皱眉挡在少女面前:“饕餮,给本尊闪开!” 夙染双臂环胸,冷哼道:“别以为你是正夫就能对我颐指气使,我和娘子亲热又干你何事?” 说罢,又觍着脸蹭到少女身旁:“娘子,你一大早的跑去参加那劳什子的拜师典礼,怎么也不唤上为夫?” 昙萝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夙染又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不过一想到将来能和娘子住在这里,为夫就好满足。” “饕餮,这是昙萝的府邸,本尊何时应了让你同住?”辰方烬断然喝道。 “我和娘子是契约夫君,你不让我们住一起,那我上哪睡觉去?”夙染不输气势的据理力争。 “你去何处睡与本尊无关,不要以为你有契约便可以一直霸着她。”好不容易在自己隔壁置了府邸,岂能便宜这小子。 “娘子住哪,我就住哪,你能拿我如何?”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和娘子住在一起,打死也不走! 昙萝见那两人就为了晚上入寝一事互不相让,现在就关系紧张成这样,那她晚上还怎么溜去白泽那里? “你看,娘子都被你气走了,算了,不和你争了,干脆一人一晚!”夙染见昙萝抚额走进房间,故作爽快的提议说道。 辰方烬却思量着,小妖精反正晚上要去自己那里修行,不如有多晚拖多晚。到时待她回去,也没那个功夫再陪饕餮折腾。 “就依你的!”辰方烬与夙染再次达成共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众男齐聚 入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昙萝房门外,两男为了今夜入寝一事又开始争论不休。 “辰方烬,别以为你是这儿的老大就可以只手遮天,我告诉你,今夜绝对是我陪娘子,你嘛,还是轮明晚吧!” “饕餮,凡事都论先来后到,既然你是做小的,又有何资格对本尊提要求。” “既然知道我是做小,谦让,你懂不懂!” “本尊只知道规矩和辈分,饕餮,让开!” “想进去和娘子欢好,没门!” 昙萝听着门外的争论声,既火大又头大,现在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想理,因为,今晚她可是约了白娘子。唔,她得赶紧收拾妥当了,趁他们两人都没闲功夫注意这边,赶紧溜! 昙萝将衣柜里的所有被褥行李全部抱出来,折叠成和她身形相差无几的模样,然后在上面铺上一层薄薄的锦被,看上去就像真人睡在床上一样。她心满意足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最后在地上再放上一双绣鞋。 “这样下去迟早还是会被他们发现的,该怎么做呢?”昙萝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烬美人送的手镯可以感知她的方位,这个要先取下来。夙夙那只狗鼻子老远就能嗅到她的气息,这个才最是麻烦。 不过可以试试这个,昙萝贼兮兮的想着,从调料包中取出老陈醋,然后均匀抹在两只手臂上,为求放心,又闭眼灌了两口下肚。如今里里外外都是酸溜溜的味儿,老大远闻着就够呛。 瞅瞅门外那两人还在不停磨叽,昙萝偷偷掀开窗棂,祭出飞虹神剑“咻”的一声消失在房外。 不消片刻,昙萝便从峰顶飞到了半山腰白泽的住处,半空中,她见屋内灯火通明,习惯性的飞向院子,直到撞上一道透明的屏障。 “差点忘了这些府邸是被施了结界,只有玉符才能打开进入。”于是,昙萝做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做的举动,那就是“敲门”! 随着门内悉悉索索的一阵声响,木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便是一双紫水晶般的瞳眸探出门缝,见门外站着的是昙萝,那双眼眸波光涟涟,眼角微不可查的勾出一抹撩人风情。 一缕墨发不经意间从肩上垂落,随着敞开的那道门缝迎风飘向少女,划出魅惑的弧度。墨发下,隐隐透出莹白雪肌,高挺的鼻梁下,玫瑰色的丰润菱唇娇艳欲滴。 视线往下,少年不知何时悄然长大,褪去了青涩懵懂。完美的身躯上,肌肉线条分明却不过于硬朗,是介于夙夙和烬美人之间的那种身材。面如傅粉体若酥,肤光胜雪美如瓷,一条薄薄的锦被从腰间曳下,遮掩住旖旎春光。 昙萝看着白泽上身坦露,下面仅用锦被裹成长裙模样,鼻腔一热,连忙抬手捂住:“你这是什么装扮?” “本大人只不过是刚刚净身完,就被你这死树半夜寻来。”白泽勾唇一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别站在门口说话,赶紧进房!”昙萝拉住少年的修长玉手,匆匆跑向寝房。 白泽故作冷傲地悠悠踱步,心里却想着这姑娘还真是急色,先前他就洗得香喷喷的躺在床上等她,听到敲门声,匆忙间只披了条锦被出来。 昙萝冲进大院后,贼兮兮地四处张望,然后又放心不下的将大门关了严实。 白泽见此,会心一笑,又故作潇洒地将少女拦腰抱起,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下,一脚踹上房门。 房门应声而开,与此同时,他腰间裹住的锦被顺势滑下,顿时真是满堂生辉,春光无限。恰好某男子豪迈抬腿,正欲迈进房内时,双脚被地上金灿灿的锦被不幸绊住,一个狗啃泥,直直向前摔去! 就在昙萝疾速摔向地面的刹那,白泽眼疾手快的旋转翻身,自己背朝下方,将少女紧紧护在怀中。但显然这方向是没弄错,可惜角度尚有偏差,昙萝以玉颜朝下的姿势不幸坠地。 “臭白泽,痛死我了!”昙萝踉跄着爬起,额头上果然红肿一片。 “我不是有意的......”白泽小声嗫嚅着,就在此时,门外倏然响起了敲门声。 不是吧,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见白泽穿上衣物走去开门,昙萝急得上串下跳,胆战心惊之下,连忙躲到奸夫必藏之地——床底。 几道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昙萝躲在床底,见那三人越走越近,最后停驻在床边。 “不知师傅这么晚寻来,可为何事?”这是白泽傲慢的声音。 “你这里可有旁人闯入?”辰方烬不答反问。 话说他和夙染再次达成共识后,却发现那小妖精不知所踪,他送的那只玉镯也被她放在桌上。想到今日白泽初出古塔,那昙萝必定会过来寻他。 “弟子一直都待在房内,并不见他人闯入!”白泽从容回道。 “饕餮,你在这里可有嗅出她的气息?”辰方烬看向身后。 “闻不出,这小子屋里好浓的一股酸味,太呛鼻了。”夙染捂着鼻子难受说道。 酸味?白泽这才忆起到昙萝身上确实有股酸味,不过,见两人来者不善,他只是稍作停顿便又继续答道:“最近天气酷暑难耐,弟子不过是喝了碗酸梅汤消暑解乏。” “娘子肯定不在这里,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的味道实在是太呛了,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嗯。”辰方烬眼神犀利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床榻,“走吧!” “要我说,娘子必定是藏在龚紫那。”夙染一脸肯定的握拳,他早就看那厮不爽了,倘若这次被他抓住绝不轻易放过! 待两人走远,白泽关上房门,冷然道:“出来吧!” “那个,白娘子,你可千万别误会了,他们要找的人绝对不是我!你想想看,天尊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在意我这种小虾米呢,他再怎么疼爱徒孙也不至于半夜来敲门吧!”昙萝先声夺人的解释加掩饰。 “哼,想必他们要找的人也绝不会是你,天底下有几个瞎眼的人会喜欢你这棵死树!”白泽冷哼。 嘿嘿,不多不少,恰好有三个男人瞎眼了,不幸喜欢上本姑娘。 “白娘子,你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咱俩快快就寝吧。”昙萝右手捏诀,在身上施了清洁术除去那满身酸臭味。 白泽见那少女毫不顾忌的翻身上塌,躺在床上拍拍身侧:“白娘子,还愣着干嘛,赶紧上来啊!” “这......”白泽俊颜涨红,口是心非的说道,“本大人向来喜欢独睡,你躺在旁边,真是碍眼。” “不睡拉倒!”昙萝索性翻身,将后背对着少年。 白泽嘴上说着不喜,却如小媳妇第一次洞房般,既期待又紧张。虽然上次在须弥塔内他们已然有了肌肤之亲,剩下的日子也时常想念回味,可如今终于盼来了佳人,还是想表现出大男子应有的冷傲与不屑。 即便他承认自己确实没法淡定,但至少不要表现的那么急色嘛。 白泽合衣躺在床上,就像以前在星耀峰的无数个夜晚般,习惯性地搂住少女柔软的腰肢,将她拥入宽阔的怀抱。 昙萝阖眼睡着,此刻心中也是百转千回,烬美人虽然能接受夙夙,但不代表一定也会接受白娘子,同样的,以白泽这般骄傲别扭的性子,想要他接受其他两人,那更是难上加难。 可这三人,她确实都放不下,割不断,除非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选择离开,以她这般性子,自己绝不可能抛弃他们。如今也只有浑浑噩噩的先过下去,能瞒一天是一天,要是等哪天事情败露了,大不了收拾包袱先溜出去避避风头。 “昙萝——”白泽将下巴抵在少女圆润嫩滑的肩上,紫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 不过,这家伙的眼睛又是何时变成了紫色,昙萝一瞬不瞬地望他,却在白泽的眼里变成了深情相望。 他缓缓垂眸,菱唇渐渐贴近那抹樱红水润:“我想要......” “白泽——”就在两人干材烈火,渐入佳境时,门外顿时响起阵阵恼人的敲门声,“暮飞白,快开门!” 昙萝就像受到惊吓的小猫般迅速从床上跃起,那烦人的龚紫哥怎么这个时候寻来,莫非? 少女僵硬地转身看向衣衫不整的少年,这般惹人怜惜的诱人模样,莫非龚紫又看上她家白泽! 眼见白泽再次走出门外,昙萝也不得不再次钻到床底。你说着这好端端的花好月圆夜,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扰人清幽呢。 “白泽兄,今晚天尊怎么突然跑到我的府邸寻什么贼人啊,大晚上的,现在还在搜府,干脆今晚我和你挤一块将就着睡得了。”龚紫自来熟地坐到床上。 白泽毫不心软的一掌拍去,见龚紫嬉笑着躲开,皱眉道:“我这客房也多,仙君请自便。”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嘛,何必动怒呢,我再寻处房间便是了。”龚紫讪讪说道,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龚紫脚步一顿,“白泽兄,这种开门的小事怎能麻烦你呢,我去去就来!” 不消片刻,屋内走进三位男子,除了龚紫外,还有两道陌生的气息。 “暮子烨师兄,暮子澄师兄,你们怎么来了?”白泽惊讶出声。 正文 第六十章 恶魔师伯 “唉,也不知派内混进了哪位魔教奸细,竟让我师尊亲自出马搜寻。”暮子烨径自坐在桌前,倒了杯水不急不慢地说道,“我提议调动众弟子帮忙捉拿,师尊却说什么不要打草惊蛇,这不,现在是在我府上搜寻,想必接下来便是子澄师兄那儿,咋俩一寻思,干脆溜到师弟这里逍遥自在,也不必看师尊的脸色。” “可我现在要入寝休息了,师兄若是不嫌弃,可以去客房那落脚。”白泽脸色不善地说道,今晚难得能与昙萝重聚,这些家伙杵在这里委实碍眼。 “别嘛,既然大伙都来了,不如玩玩我这新带来的叶子戏如何?”龚紫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牌。 暮子烨见此,眼前一亮:“这叶子戏是什么,怎么个玩法?” 龚紫故作神秘地坐在桌前,将手中的纸牌摊开:“我这里共有四十张纸牌,四种花色,大家依次拿牌,然后再依次出牌,大可吃小,先出完手中的纸牌便为获胜。” “听上去甚是有趣,这又是你从人界寻来的玩意吧!”暮子烨跃跃欲试,唤暮子澄也坐下来玩牌。 白泽见此,眉头蹙起:“你们要玩换个房间,本大人可要睡了!” “呦,哪有神仙晚上嚷着要睡觉的,我说白泽兄啊,你这么急着赶我们走,该不会是金屋藏娇吧!”龚紫挑起眉梢戏谑地说道,眯起的双眸不时瞟向床底,“莫非床底下藏了佳人?” 昙萝躺在床下,冷不防听到龚紫这番揣测,吓得一抖擞,差点泄露了气息。 “胡说,本大人清清白白,只不过是不喜被你们打扰罢了!”白泽怒目而视,这龚紫好生可恶,要是昙萝真被他们发现,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咳咳,我不过是一时戏言罢了,何必较真呢。不过白泽兄真不玩这叶子戏吗,这在凡间是个男人都爱玩,难道你不是?”龚紫故作疑虑的将白泽上下打量一番。 “我是不是男人自有人知道,不就是玩个叶子戏吗,本大人乐意奉陪!”白泽挽起衣袖,看来今晚昙萝姑娘是要受委屈喽。 “呵,痛快!”龚紫眯眼笑道。 “要玩可以,但是这里木桌太小,不如我们换到书房去如何?”白泽瞥了眼床底,那死树一直躲着没法出来。 “不用换了,我看这儿倒是挺好。风水不错,房间里财气满溢,而我所坐的方位正是龙吐珠的吉位,财星高照,看来今晚是赢定了!”暮子烨眉笑颜开地说道。 “我也觉得不错,蛟龙属阴,而我所坐的位置正是府邸中阴盛之地,气场甚合。”暮子澄轻抚下巴,显然对这里也是极为满意。 龚紫闻言,咧嘴一笑:“我虽然不如你们这般讲究,但我坐的位置正对窗口,通风又好,在这夏日倒是凉爽自得。” 白泽长叹一声,也只有认命地坐到桌前,死树,今夜就只有委屈你了。 昙萝心里拔凉拔凉地躺在床底,见那帮男人手持纸牌,玩得不亦乐乎,臭白泽,我恨你! 那四个男人就坐在桌前彻夜玩牌,昙萝昏昏沉沉中不知何时睡着,再次醒来时,已是翌日天明。 房内静谧无声,看来那帮男人已经走了,想到辰方烬和夙染肯定找寻了她一晚,而她却缩在白泽的床底睡地板! 不如现在先溜回自己府邸探探情况,此前做事不计后果,如今想到辰方烬臭烘烘的脸色,心里顿生凄凉。 千仞峰峰顶,昙萝从敞开的窗口掠入寝屋,又换上一套干净的弟子服,重新梳好发髻后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出。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看来辰方烬和夙染他们应该是还没回来。 昙萝打开今歌府的院门,冷不及防的突然撞见辰方烬和夙染杵在门口,一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憎恶表情。 “娘子,你昨晚跑哪去逍遥快活了,让我们一顿好找!”夙染咬牙切齿地恨恨说道。 “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辰方烬眸底暗潮涌动,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自己居然让喜怒不形于色的烬美人变脸,看来这次确实是闯下大祸了。 “我......你......你们怎么都傻站在外面不进去等我。”昙萝嗫嚅着,唯有转移话题。 “进去?”辰方烬冷哼一声,“没有你手中的玉符,你觉得我们能随意闯入吗?” “这么说来,你们出去寻了我一个晚上,却没有回府看看?”昙萝大喜过望,这下就好胡掰了,“昨晚见你俩在房门口争论不休,我听着烦躁,索性溜出去闲逛了会,后来回来时,你俩就已经不在了。” 嗯嗯,事实就是这样,他们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娘子,你是说昨晚你并没有去奸夫那儿厮混,而是出去了一小会?”夙染嘴上虽说是在询问,但他神色上简直就是深信不疑! “没错,所以说你俩怎么也不多等会,这不,白忙活了一晚上吧!”看来终究是将它们糊弄过去了。 “那小妖精额上怎么沁出这么多薄汗,是心虚吗?”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辰方烬那双眼眸贼亮贼亮了。 昙萝一把拍下男子轻触额头的玉手,故作镇定地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这是天热,我年轻气盛的,肯定会流汗啊!” “不是做贼心虚就好。”辰方烬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昙萝心底凉飕飕的。 “今日还得去师伯那里修行,我说烬美人啊,你干嘛让白泽做我师父却要师伯教我修行,害我还得两处跑,这两位师伯怎么分我一个弟子?” “轮流即可,今日你到暮子澄那里学习术法,明日便去暮子烨那里学习炼体。至于晚上,别忘了到本尊这里练完晟天心法才能回房休息。” 虽然听上去甚是严厉紧凑的安排,但昙萝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创派祖师的相好,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两位师伯应该私下里还是会对她多加关照吧。 事实证明,确实是多加“关照”啊! 当昙萝再次祭出飞剑回到千仞峰半山腰时,天色已经大亮,她从飞剑上纵身跃下,见暮子澄师伯黑衣无风自动,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摸摸鼻子讪笑道:“师伯,早啊!” “早?”暮子澄冷然一笑,眼神阴鸷地瞪着少女,“堂堂晟天派入门弟子,御剑飞行都能满头大汗、气息紊乱,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就你这种柔弱体质还妄想修炼仙身,当真是可笑之极!” 这是什么情况,师伯这态度这语气,他不是知道自己是无尽天尊的老相好吗,不是应该笑脸相迎嘘寒问暖吗,为何她心下十分不安。 果然,暮子澄随手指向院中的玄铁大鼎,状似随意地说道:“你这丫头体质太差,不如先扛上这座大鼎从半山腰跑到山脚,午时左右也够你一个来回了,怎么,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昙萝吸吸鼻子,这入门前是作为杂役弟子要扛着木头跑圈,入门后,倒是升级为扛大鼎了,悲哀啊,贱命啊! “磨磨蹭蹭的干嘛,不许借用灵力!”身后传来男子的怒吼,少女一个踉跄,险些被大鼎压成肉饼。 虽说晟天炼体心法确实能让修士力大如牛,可没有灵力护身,再强壮的老牛也扛不住偌大一顶玄铁大鼎。昙萝欲哭无泪,迈着两条小细腿颤颤悠悠地走向山路上的石阶。 “午时不回来,领罚!”某师伯勾唇冷笑。 贱男! 昙萝心里默哀着,为了给自己涨涨斗志,每走一级台阶就暗骂一声: “卑鄙!”某女双脚踏下一级台阶。 “龌蹉!”脚步战栗着踩到下一级台阶。 “黑虫子!”还黑蛟龙,我呸。 “欺女霸男!”昨晚抢占她的白娘子,今早又欺负到自己头上,可恶。 “还说老娘没资格修仙,就你那蛇蝎心肠的魔族恶男都能成为祖师大弟子,我,我还是祖师他妻主,论辈分,你这混小子该叫我一声祖师婆!” 时光飞快流逝,当昙萝终于挪到山脚时,已然接近午时,这样下去准要受罚,还不知那变态师伯又要用什么狠毒法子对付自己。 昙萝眼珠滴溜一转,有了! 她将皓腕上的玉镯露出,既然有这个现成的储物手镯在,何必自己费力的扛着大鼎上山呢。 于是,她将玄铁大鼎放入储物手镯,气定神闲地爬上台阶,真是无鼎一身轻啊,就这么御风而行,片刻功夫就飘上半山腰附近。 放开神识查探一番,她在师伯看不到的角落取出大鼎,扛上肩头,一鼓作气地冲到男子面前:“师伯师伯,你看我做到了!” 昙萝将大鼎沉沉放回原位,气不喘眼不跳地盯着暮子澄。 “小丫头有点本事嘛,好吧,先歇息一番,午后教你天罡三十六术。”暮子澄负手说道。 “真的吗,就知道师伯你最是大方!”昙萝眉开眼笑,这三十六术可是仙界高深法术,想不到作为晟天派入门弟子就能习得此术。 除了能移星换斗、呼风唤雨、五行大遁、六甲奇门、逆知未来、起死回生之外,最关键是此术还能点石成金!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点石成金 挣大发了,她不指望能学好所有术法,只求学好这一门专长,想到这仙界的遍地山石皆变作金山银矿,昙萝就开心的直乐呵:“师伯,弟子不累,不如现在就开始学吧。” “你确定?”暮子澄看着少女晶亮晶亮的眼眸,阴恻恻地问道。 “嗯嗯,师伯,都说这修行得循序渐进,不如我们就从点石成金开始吧!”昙萝蹲在地上,眼底光华璀璨。 “是谁告诉你此术容易上手?”暮子澄好笑地看她,“既然你也知道循序渐渐的道理,那我不再多说,你就从五行术法的基本功开始练起吧!” “啥?”昙萝表示不解。 “还以为你这丫头聪明伶俐,原来也是个榆木脑袋!”暮子澄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拂尘,像个老道般手持拂尘扫向少女。 对方显然夹杂了几分灵力在内,这一记拂尘扫来,竟如万千钢针刺骨,虽不见皮肤破损,但是真心好疼! “怎么,觉得我虐待你了?”暮子澄神色凛然,见少女拼命点头,大声笑道,“俗话说,严师出高徒,我虽作为师伯,但若是不好好教导于你,天尊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啊!” 昙萝现在算是摸清了,这暮子澄就是那种笑得越开心,实则越阴险,越狡诈。 “好交代,好交代,烬美人他,不,我是说天尊他绝不会怪罪于你,师伯只需以德服人便好,何必拿个鸡毛掸子动不动就揍我呢。”昙萝支吾着,声音越说越小。 “不喜欢拂尘没关系,我魔界十八大酷刑花样百出,总有一款你喜欢。”暮子澄作势便要从储物袋中取出刑具。 “喜欢喜欢,我是说弟子喜欢拂尘!”昙萝欲哭无泪,这师伯何止是恶魔,简直就是虐待狂魔! “喜欢就早说嘛,还打算让你尝尝穿骨钉的滋味。先将那骨钉从你的指尖一点点刺进去,然后深入指骨,再从手背穿出......”暮子澄一脸沉醉的悠悠说道。 “师伯,弟子现在要做什么!”昙萝立即打断对方,现在她也不敢嚣张,不敢蹦跶了,这只黑蛟,龙鳞逆不得! “嗯,你师伯我就喜欢乖顺的弟子。”暮子澄心满意足地看着少女,每每见她敢怒又不敢言的表情,甚是有趣,“五行不过就是金木水火土,那么师伯先测测你,接招!” 暮子澄话落的同时,指尖微动,捏诀念咒。 昙萝见对方手势变化飞快,根本来不及捕捉,与此同时,暮子澄胸前凝出一面硕大的法阵盘,金色符文闪烁旋转,这是金系术法! 金系术法乃是五行道术之中的一个强支,利用五行真气中地金气来催动周围的一切,以增强它们的威力,亦或是达到硬化、逃遁的目的。 金系术法可攻可守,最基本的金刚护体术,便是利用五行金气来增强神兵利器的威力,亦可在自己身上施用金刚罩。 金刚罩既能保护肉身,全身金芒闪耀,更能硬化施术者的攻击,果真是弹指间灰飞烟灭。 此时,暮子澄周身便被一团金气包裹,如同薄雾一般的金气呼啸如风,他双手捏诀,翻手间,指尖处迅速淬炼出一团金火,光芒四射。 这师伯一上来就使用金系术法,莫非他接下来真的要教她点石成金术?要知道当金系术法修炼至极致,便能淬炼出浑厚纯净的金气。她虽没亲眼目睹过传说中的点石成金术,但见师伯指尖溢出的金气浑厚无比,这不是金仞金剑,而是真正的点石成金,最要命的是,他要点的对象居然是她自己! 昙萝见此,立马施术捏诀,在面前结出一面反弹结界,她虽然喜欢金银之物,但绝不想自己变成一块金子。 暮子澄见此,不屑嗤笑:“雕虫小技,灭!” 昙萝面前的结界应声而破,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看来这暮子澄是动真格了,她惊慌失措地抬手再度捏诀,金仞还没使出便被对方再次打散。 “太慢了,捏诀那么慢,举动皆在对方掌控之中,就你这样的速度,死一万次都不够!”暮子澄冷嘲热讽,好整以暇地看着少女。 捏诀除了动作精准无误外,速度也是制胜关键,指尖轻微一个动作都能败露自己的行动。 昙萝稳住心神,十指翻飞,迅速捏诀,口中振振有词。空气中弥漫着金色光辉,无数片微小的金仞顺着一股无形气流破空而来。 “攻击力太弱,硬化程度也不够,丫头,你要攻击的目标是活动的,不是傻站着让你打!”暮子澄轻松挥手抵挡,此刻他的双掌像两柄金刀,徒手间便将所有攻击如数化去。 “人家使出的金仞就像是神兵利器,你这丫头不仅脑袋不灵光,就连金仞也如钝刀。”暮子澄一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的叹息模样,“师伯好心赠你一词,迟钝,果真是迟钝至极!” 昙萝怒了,这暮子澄师伯怎么比她的白娘子还要毒舌:“烂橙子,你再这样咄咄逼人,小心老娘用飞虹剑劈了你这老魔物!” “呦,小丫头性子还蛮火爆嘛。”暮子澄不怒反笑,“不是想学点石成金吗,那么先从最基本的淬炼金气开始。” 暮子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根半人高的木桩,接着,又从地上随手拾起一枚石子抛向空中,当石子再次落回手中,金光缠绕,俨然变成了一块金灿灿的黄金。 “先将这根木桩用金系术法劈成木柴,什么时候劈完,师伯手中的这块金子便送与给你!”暮子澄笑道。 “劈木头?你难道不知道姑奶奶我以前就是杂役弟子,劈柴挑水这种小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为了那块金子,拼了! 昙萝将衣袖挽起,一双灵动的剪水秋眸凝视着那半人高的木桩,右手捏诀,金光划出,直直劈向木桩发出沉闷的声响。 “怎么会这样?”昙萝怔住,那块木桩只是在地上颤动了几下便顺势滚落在脚边,她刚才清楚的看到,那块木桩上只有一道浅浅的刀痕。 昙萝将木桩立起,这纹路和色泽,居然是铁桦树! 铁桦树是世上最硬的木材,木质极为致密,所以非常坚硬。放到水中不是飘浮在水面,而是沉入水底。即使长期沉浸在水里,水分也难渗透进内部,故木质的里面仍能保持干燥。当刀刃砍在这种木头上时,就像是劈在厚铁板上般纹丝不动。 好卑鄙,这种铁桦树还真的只有神兵利器才能劈开,以她如今的术法造诣,连普通的铁器都劈不开,怎可能劈开这比铁器还要坚硬的木材! “如何,这么快就想放弃了?”暮子澄幸灾乐祸地看着少女,天尊的相好也不怎样嘛,就这点能耐怎能配得上他。 “谁说我放弃了!”昙萝再次抬手,指向木桩,“我这就劈开给你看!” 她将这块木桩想象成暮子澄,捏诀施术,一次次地狠狠劈去。 我让你得意的笑,先劈开你的嘴脸,再劈开你的胸膛,最后剁剁剁,剁成花肥拿去植草种树! 见少女满脸恶煞的一阵猛砍,暮子澄悠悠走到树下坐着:“照你这样劈下去何时是个尽头,丫头,气势是可以有的,但要记住屏气凝神,抛弃杂念。” 昙萝独自站在院中,对着那块木桩不断抛出金仞,太阳渐渐西沉,暮霭沉沉,鸟雀回巢。 “行了,今日的修行便到此结束吧,回去好好参悟。”暮子澄见她劈了一下午才出现几道深深的刀痕,“凡事不可急躁,下次再接着练习。” 昙萝灵力透支的瘫软在地上,想到还去辰方烬那儿,她休息片刻后便向峰顶飞去。 辰方烬这里并不需要玉符便能进入,近来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府邸虽没有结界,却有阵法,唯有她和辰方烬两人才能随意出入。此时,她直接飞到院落,循着寝屋的方向浑浑噩噩地走入。 “我回来了。” 辰方烬抬眸,见少女俨然一副灵力透支的模样,对他视若无睹,直接埋头倒向床榻。 “既然灵力透支了,随我运行晟天心法。”辰方烬脱鞋上塌,扶着少女盘腿坐起。 “嗯。”少女微微点头,双手捏诀搭于两膝。 辰方烬眸光幽深地看着少女疲软娇媚的模样,不由哄道:“这心法与双修结合效果最佳,不如我们云雨一番如何?” “不要了,我好累。”昙萝推拒着,她现在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以前我教导暮子澄时也不会这般累人,他都教了你些什么?”辰方烬将少女拥入怀中,右掌轻轻抵在她肩上,将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对方体内。 “他让我练好五行术法的基本功,先是扛着大鼎爬山,接着便用金仞术劈开铁桦。”昙萝虚软说道。 辰方烬深知暮子澄这人平日里甚是严厉苛刻,这也难为她了。 “这些对你的修行大有裨益,是厚积薄发的过程,贵在持之以恒,你将来必定能超过那些同门弟子。昙萝,你且忍耐下,暮子澄在魔界亦是资质极高的长老,切勿顶撞。”辰方烬柔声说着,“明日便是暮子烨教你,那小子极好亲近,你不必过于忧心。” 极好亲近?想到昨晚那家伙死皮赖脸的留在白泽房里,呵,但愿如此吧,昙萝闷闷地想。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噩梦连连 汲取昨日的教训,这次,天刚微亮昙萝就起身了。 “怎么这么早起来?”辰方烬侧卧在床,见少女已经穿好外衫,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根青色的发带,将发丝绑成蝎尾辫垂于胸前。 发带与青丝交缠混绑,最后在发尾随意扎了个蝴蝶结,额头几缕青丝自然垂落,凭添灵动俏皮的气息。 小妖精不管怎么装扮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辰方烬忽然有些后悔,当日怎么就安排了那两个混小子传她修行,这种好事肯定应当亲力亲为才是。 但是一想到如此安排,白泽又会和她厮混到一起。 “烬美人,我先走了,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啊!”昙萝在男子脸上吧唧一口。 “其实你不需这么早去,以暮子烨的性子,他……”辰方烬在少女身后说道,话未说完,她祭出飞虹剑瞬间消失在眼前。 昙萝离开峰顶后,直接朝暮子烨师伯的府邸而去。此刻,她正站在大门外敲门,准确的说,她是一直在敲门。 天色渐渐放亮,晨曦破晓,昙萝蹲在门口俨然化作看门石雕。 随着一道开门声响,一名身着雪色中衣的男子披头散发地走了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萝卜。”暮子烨睁开惺忪的眼眸,茫然地看着少女,“你这么早过来有事吗?” 昙萝闻言,当场怔住,他居然问自己过来干嘛,难道他忘了今天要教自己炼体修行? “暮师伯,你可知今天要开始教我修行?”昙萝试探问道。 “嗯,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暮子烨摸摸下巴,教弟子这种事最是麻烦了,大清早的好想睡觉,“你就在我后院练练跑圈吧。” 虽然觉得暮子烨师伯有点应付性质,但好歹只是围着院子跑步,即使他后院再大也比昨日扛着大鼎爬山的强。 “好嘞,那弟子跑圈去了。”昙萝努力表现出乖巧听话的好形象,微笑点头。 “不过,你跑圈时顺便帮我遛遛灵兽。”暮子烨从灵兽袋中放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巨狼,“我这只雷云兽有些认生,一大早的肚子也有些饿了,小萝卜跑圈时悠着点啊。” “为何?”昙萝脱口问道,转身见那雷云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锋利的獠牙足可以将人一口撕碎。 雷云兽发出低声怒吼,就在少女拔腿就逃时呼啸着飞扑上去。这哪里是跑圈,分明就是狩猎,而她恰好不幸就是被猎的那只! 昙萝欲哭无泪,为何这些师伯一个两个的都变着法子折腾自己,你说她容易么,含辛茹苦的将自己养大,这日子过得也太惊心动魄了些。 昙萝一路跑,不时避过雷云兽锋利的爪牙,此刻她充分发觉御风术的强大,果真是逃生利器。 “你再追过来,我就,我就劈了你!”昙萝拼命狂奔的同时不忘出声威胁。 “小萝卜,你要是敢劈它,师伯我就削了你。”暮子烨斜躺在一株槐树上,慵懒地眯起双眼。 看看,这就是她家师伯,真不知是一物降一物,还是她命比兽贱。 “小萝卜,你跑圈时顺便给它逮点吃食,否则它会一直追着你跑。”暮子烨好心出声,双手枕在脑后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长叹道,“教弟子果然是麻烦啊,又伤神又费力,才一会功夫就倦了,小萝卜你悠着点跑啊,整完了再唤醒我!” 什么,这家伙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老娘没喊累,他倒好,自己悠哉悠哉倒头就睡。干脆趁他睡着,将这讨厌的恶兽踹上两脚。 心动不如行动,昙萝迅速转身,一个华丽丽的劈叉直直踹向身后的雷云兽。 “小萝卜,你信不信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头顶传来暮子烨慵懒迷糊的声音。 “哎呀!”好端端的一招无影脚半途倏然终止,昙萝觉得她大腿那里拉伤了,好疼! 她可怜兮兮地跛着右脚,忍无可忍之下从储物手镯中拿出心爱珍藏——醉仙鸭。 “想不想吃啊?”昙萝将醉仙鸭拧在手上来回晃悠,见雷云兽口水横流,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那肉,“想吃就去追它!” 昙萝在醉仙鸭上施加了个小术法,那鸭肉扑扇着两只干扁扁的小翅膀凌空飞翔,每当雷云兽就快追上那肉时,鸭子便从它眼前溜走。如此一来,昙萝也落得个轻松自在,坐在地上怡然自得地啃起肥嫩鸭腿。 瞅瞅天色已然大亮,夏日的阳光明媚耀眼,将万物镀上金色的光辉。 昙萝见时辰不早,这下该能唤师伯起身了吧。 手中打了个响指,醉仙鸭应声而落,恰巧掉在雷云兽口中。昙萝则站在暮子烨躺着的树下,大声唤道:“风迷万千风流倜傥的暮师伯,醒来啦,你再不醒的话,你的亲亲师侄就要被吃掉啦!” 咦,怎么没反应,继续:“再不醒的话,你的雷云兽就要被我劈成两半了!” “你敢!”暮子烨睁开眼眸,飞身而下。 “弟子当然不敢了,师伯,你看这圈也跑完了,灵兽也喂饱了,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学点什么?”昙萝将乖乖师侄的形象发挥的淋漓尽致,一双大眼灵动闪亮。 “确实如此。”暮子烨难得正经严肃,他神色凛然地看她,“以往我们修行炼体都是强化身骨,却重在防守,现在师伯教你攻防结合,手可断铁。” 说罢将手中的长剑用两指夹住,稍微交错,剑刃“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看到没,我这既没用任何灵力,也没运用炼体心法,只是将身体淬炼的比金石还要坚硬。所以,你现在就从最基础练起。”暮子烨将少女带到两堆岩石前,“这左边的一堆是小石块,右边的一堆是大石块,师伯让你学徒手碎石,小萝卜,你选哪堆啊?” 这问的不是废话吗,她腹语一番,纤纤玉手指向左边:“我选小石块!” “那好,你就拿大石块做练习吧。”暮子烨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兀自说道。 原来她就是被师伯甩的玩来着,她怀疑自己要是选了大石块,肯定没那个好命换成小的。 “念在你是初学,本师伯就放低要求,允许你借用灵力,也可以使用晟天炼体心法。”暮子烨绕到少女身后,右手轻抬,曲指捏诀。 这位师伯倒是体谅弟子,要知道借助灵力和炼体心法,一拳击碎偌大的巨石不在话下。 昙萝默念心法,手掌萦绕着白色雾气,她屏气凝神,娇喝一声,一拳击向巨石。 巨石在强劲的爆发力下,瞬间化成石屑,因为有灵力护身,少女白净的手掌上除了少量的灰白粉末外,竟无一丝一毫的破损。还好只是普通的岩石,这暮子烨要是也整出个什么金刚石出来,非要了她老命不可。 瞅瞅旁边还有一大摞石块,昙萝马不停蹄地继续挥拳出击。 暮子烨好整以暇地站在后方看着少女,指尖微动,那堆小石块犹如陨石般飞速砸向少女。 昙萝专注劈石,耳边传来钝物破空之声,她立马开启“迴生瞳”注意身后的突袭。 就在临近身前的一刹那,少女骤然俯身,石块在她头顶贴身飞过,最后落在地上砸出碗口大小的坑洞。紧接着,空气中气流涌动,尘土飞扬,越来越多的石块朝她飞掷而来。 不是让她练习劈石吗,怎么师伯又跑到自己身后玩起了偷袭。少女疑惑着,脚下动作不停,身形灵敏迅捷,不停的回旋、翻身、起跃、弹跳,来不及躲过的飞石则挥拳击碎。 “小萝卜,你别光顾着背后突袭的这些飞石啊,那些大石块你还没劈完呢,都说了是教你攻防结合,一心多用懂不懂啊!” 原来这就是攻防结合,敢情是让她一边劈石块,一边还要对付身后的突袭。 昙萝调整气息,在劈石的同时,分出神识注意身后的动向,任由飞石向她砸来。 一手挥拳击碎石块,一手迅速出掌,将灵力集中在掌心,压缩空气,随后隔空拍向飞石。力劲携着气压将少女身后的飞石全部击退至高空,最后化成细碎的齑粉飘落下来。 “表现不错,看来我们要加大难度了。”暮子烨勾起一抹坏笑,火焰裹着碎石从四面八方向少女袭来...... 千仞峰峰顶,辰方烬坐在书房看着窗外的天色,这个时候小妖精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咳咳咳——” 门外传来嘶哑的咳嗽声,紧接着,是一只乌黑的小手搭在雕花门扇上,伴随着阵阵咳嗽,探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早上梳理好的蝎尾辫此时惨不忍睹的蓬松凌乱,干枯的唇瓣翕张间露出莹白贝齿,乍一看来,这全身上下估计只有牙最白了。 “烬美人——” “昙萝,你不是去暮子烨那里修行吗,怎么变成这副摸样?”辰方烬连忙起身,将瘫软在门口的少女扶进屋里。 “甭提了,都不知道你平时怎么教导那帮混蛋的,尽是折磨我!”昙萝挤出两滴老泪,满脸怨念,“这为人子弟的只有挨揍的份,何时我才能扬眉吐气。” “怎么,这么快就熬不住了,那你还有一门剑术修行,是想要暮子澄还是暮子烨教你?”辰方烬捧住少女的小脸,温柔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污物。 “别,千万别让他们两个再教我剑术,我可不想被扎成马蜂窝。”昙萝想想那幕就直哆嗦,“白泽不是我师父吗,就让他来教我!”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夙染别闹 “不行,谁都可以,就是白泽不行!”辰方烬语气坚决的一口拒绝。 “为何不行,他既是我师父,自然就该教我修行!”昙萝完全不明白对方意图,既然安排了白泽做她师父,却独独不让他来教导自己。 一想到那混小子和昙萝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辰方烬就觉得这是给自己添堵。 “你就不想让他来教我是吧,那好,晚上我也不来找你了!”少女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转身望着房梁屋顶。 “昙萝,别的要求我都能应你,就是这个......”辰方烬耐心相劝。 “那你就告诉我理由,为何不行?” “我......”男子顿住,难道要告诉她这只是自己的一片私心吗,明知道将来多一个人保护她自是最好,而且近来他也听闻,天界的那个人开始调动所有的眼线到处寻她,待在晟天派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 在自己能保护她的时日里,他必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可是将来呢,难道现在真的要学会放手? “你要是喜欢他教你剑术,你便去吧。”过了许久,辰方烬忽然出声。 “你,你是说真的?”昙萝诧异看他,见男子并非是怒极,而是流露出一丝无能为力的哀伤神色。 “烬美人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心尖上的人,我虽然有点点贪吃、贪睡、贪财,唔,还有贪色,但我绝不会抛弃你的,我以心魔发誓!”少女说着,竖起三根手指。 “别......”辰方烬抓住少女的小手,指若柔荑,包裹在掌心中触动了心底的那抹柔情。 “小妖精,你只需记住我辰方烬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就行!” 少女微微点头,她当然记得,当初就是他一步步运筹帷幄,将自己吃干抹净的。 “好了,时辰不早了,随我到炼丹房配几味灵植,待会你还要回今歌府。”想到她房里候着的那只男人,辰方烬顿觉头疼,这丫头本事不大,尽会沾花惹草,要是自己还有机会,真想将他们一个个都撵走。 想归想,他既然能撑起修仙界,自然是懂得顾全大局,好吧,其实他是懂得委曲求全。 入夜,今歌府,房中烛光如豆,发出微弱的光芒,不远处,床榻上不时传来阵阵娇吟。 少女趴在床榻上,光洁的雪背袒露在外,一男子衣衫不整的伏坐在旁。 “夙夙,嗯,可以再重点。” “这个力度怎样,要不要再往上点?” “可以,再多碾几下,唔,就是那里。” “那这里呢,娘子,我这么弄你,舒服不?” “舒服,诶,别碰那里,好痒!” “痒?”夙染抬起双手,诧异看她,“娘子,你这里怕痒?” “当然怕,我这样挠你的腰,你说痒不痒。” “那我再帮你捏捏背吧!” “好,肩膀那里也多按按。” “娘子,不过是修行而已,怎么给折腾成这样?” “你以为我想吗,我们这些普通修士哪像你饕餮一族,吃饭和睡觉也能增进修为,根本不需要如此折腾。” 确实,它们饕餮一族,可以从食物中直接获取灵力,对方修为越高,对自己则越发有利。除此之外,它们还能吸收日月光辉,这是一种自然的本能,就好比植物能通过阳光得以生长一样。 正因如此,饕餮一族嗜杀贪婪,秉承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它们在上古时代就作恶多端,凶残肆虐,最后被六界驱逐,镇压在冥界极渊之地的幽冥血海。 直到“七星蔽日”的那天结界恰好松动,夙染趁机逃脱,而其它同族则依旧困在那里永不见天日。 曾经称霸一方的饕餮凶兽,如今只剩下夙染和五只尚不能化形的幼兽存活于世,上古那脉早在三千多年前便被红莲业火燃烧殆尽,灰飞烟灭。 想到那位红眸男子,以及他唇边勾起的那抹嗜血冷笑,料谁也无法想到冥界之主会是这么一位残暴冷血的鬼魅。 他是六界中唯一让自己痛恨和忌惮的存在,人人都道无尽天尊是上古开天辟地,创立六界之初的真神,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人能与之匹敌,那就是冥界之主北冥修。 六界之主由创世始神所造,受天道规则制约,其寿命并非真的能与天同寿,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大限将至,最终作古羽化。这些真神不入六道轮回,而是化为漫天星辰中的一颗璀璨星子。 可北冥修却不同,他利用自己掌管六道轮回的优势,每当大限将至,便返璞归真,不断重生,如此逆天之行恐怕也只有他才敢做的出来。 “夙夙,你在想什么?”昙萝感觉身后半天没有动静,扭头望向身后的夙染少年。 “一位故人。”夙染漫不经心地回道。 “故人?”夙染不是闯入仙界没多久就被自己捡了回来,他怎么还会有故人,“那是男人还是女人?” “当然是男人了。”夙染好笑看她。 “男人?”昙萝皱眉,这夙染怎么连个男人也想,不对不对,女人也不该想才是。 “嗯,准确的说,他是我们凶兽魔魅一族的天敌!”少年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烛光,在幽冥血海之域,那漫天的红莲业火是他今生最为难忘的色彩。 “既然是天敌,不想也罢,何必给自己添堵呢?”就像她一样,那些烦心事从不记挂,过个几天就烟消云散了。 “说的也是,娘子,不如我们做些转移心思的美事吧!”夙染急不可耐地扒掉上衣,眼神炙热地看她。 不用问也知道这家伙想要什么,昙萝努努小嘴:“那你先熄了烛火。” “不要!”夙染拥住少女,将自己紧紧贴向她的娇躯,“娘子,为夫想看清楚你千娇百媚的模样嘛!” “熄火!” “不行!” “咚——”,静谧的夜晚,伴随着重物落地声,一道人影仓皇爬起:“娘子,你怎么老是踹我!” “再不听话,老娘天天踹你!”昙萝伸出玉莲小脚在空中比划几下。 夙染怔怔地坐在地上,看着少女裙衫下探出的一双修长玉腿,肌肤白皙若瓷,大腿丰润细腻,纤细的小腿匀称紧致,在烛光的照耀下发出诱人的光泽。 小巧的莲脚向上勾着,露出纤美圆润的脚踝,脚踝纤细而不失饱满,脚型纤长,脚弓稍高,曲线优美,柔若无骨。脚趾匀称整齐,如十棵细细的葱白。透过细腻半透明的白嫩肌肤,隐隐可见皮下深处细小的血管。 好美,只是露出一双小巧莲脚,都能美得勾魂摄魄,撩人心怀。 上次在云氏别庄尚能在月光下欣赏她的美态,这次,他想看的更真切,看着她羞红的小脸,看着她娇喘连连,看着她潋滟水眸中流露出的娇柔媚态,看着她颤栗着,与自己一同攀上云端。 “娘子——”少年翻身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上塌,将少女的惊呼斥责吞咽在唇舌纠缠之中...... 清晨破晓,万籁俱寂,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耀在少女脸上,睫毛轻眨,睁开一双澄如秋湖的清澈眼眸。 眼眸转动,恍若溪水流淌,纯净清澈的不染凡世污浊,长睫颤动,犹如蝶翼扑闪,微微遮掩住墨玉黑眸中的灵动光彩。 昙萝起身倚靠在床头,见夙染依旧在熟睡,一双臂膀牢牢搂住那绣花锦被,嘴角勾起浅淡的笑容。 虽然他在自己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纯真无害的乖巧模样,可经过昨晚的折腾,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衣冠禽.兽,自作自受。 五次,她被折磨了整整五次! 少年初尝人事,得寸进尺,不知餍足的变换姿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层出不穷。兽族在这方面果然是天赋异禀,战斗力非凡。夙染少年不仅好奇心强,悟性和创造性更是非比寻常。用昙萝的话来描述,那就是尽想些歪心思,馊主意。 昙萝蹑手蹑脚地爬下地来,以她如今的修为,瞬移到门口还是不在话下。 门扇推开,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照耀下来,树叶随风摇曳,金色的碎光在少女明艳的小脸上跳跃不停。少女微微眯眼,夏日的阳光略显刺眼,想到今日还要去学习剑术,她走到后屋的浴池清洗一番,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不远处的山峰层峦叠翠,参天古木郁郁葱葱,几条飞瀑如银龙入潭,奔腾而下。 半山腰处的“飞白居”门口,白泽早已在此等候多时。昙萝见此微微一愣,这么说来,辰方烬应该将自己要学习剑术的事情告知于他。 看着白泽脸庞挂起的明媚笑容,看来他对此安排也是欣然接受。 “师父,早啊!”昙萝站在飞剑上,远远的就冲他咧嘴一笑。 “早?”白泽不以为然,“还以为你又躺在哪个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 少女闻言一个踉跄,瞧这话说的,真像是对方亲眼目睹似的。 “既然做了本大人的徒弟,就要懂得尊师重道,徒弟,就该有徒弟的样子。”白泽双臂环胸,眉头微蹙地看着昙萝,“还有你这副像是见了鱼腥的馋猫样是怎么回事?” “我哪有!”昙萝下意识地擦擦嘴角,唔,好像是有点湿答答的,“师父,你今天想教我些什么?” “随我前来便是。”白泽脚下升腾起七彩祥云,昙萝见此也随之踏上。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戏弄白泽 昙萝踩在云上,见他们越飘越远,竟是向着赤链峰的方向飞去。 “怎么来这里?”现在同门大比早已结束,赤链峰上人迹罕至,练武场那里更是空无一人,众弟子分别跟随自己的师父潜心修行, 而白泽却将她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荒无人烟这只是昙萝自己的形容,实际上这里风光秀丽,奇花异草郁郁葱葱,灵气缭绕,俨然一副祥和仙境之地。 莫非,这只白泽小兽是想带自己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欲行禽兽不如之事?昙萝站在云上,想入非非。 “到了,下来吧!” “好。”昙萝磨磨蹭蹭地走下祥云,抬眼望去,这里倒是看着眼生的紧。 在她眼前,是一道百丈高的飞瀑从云雾缭绕中一泻千里,犹如一片雪白的玉带坠入水潭,奔珠溅玉,咆哮如雷。 悬瀑飞挂,携千军万马之势,宛若倾倒的雪峰,气势磅礴,崩塌而下,激起数丈高的水花。 水潭掩映在苍翠欲滴的浓荫之中,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呈现出多彩的色泽,红似朝阳似火,黄若金沙流淌,绿如翡翠镶嵌,蓝似汪洋碧海。映照着潭边山花烂漫,如写意山水画般飘渺梦幻。 水花溅起,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辉,珠烁晶莹,好似火花飞溅。 水中有景,亦真亦幻,飞瀑湍急倾泻入潭,光影随之不断变化,宛若彩虹织成的锦绣,色彩斑斓,变化万千。 昙萝远远地站在水潭边,便能感受到飞瀑的丝丝凉意沁人心脾,虽然她在仙界见过不少美景,却不曾见过这美轮美奂好似梦境般的风光。 眼前是五光十色的美景,身旁是秀色可餐的美人,昙萝微微偏头,抬眸看他:“白娘子——” “嗯?”白泽挑起眉梢,脸上挂着肃然之色。 “我是说,师父!”昙萝大声唤道。 “嗯!”白泽满意颔首。 “师父,你带我来这里干嘛,莫非是欢喜徒儿,所以想与徒儿私会?”昙萝喜形于色,接着说道,“这里景致不错,徒儿很是喜欢!” “什么私会,尽想些没正经的。”白泽一记爆栗敲上少女的额头,“如今你虽然掌握了晟天剑术第十式,但前面那两个剑阵还不曾习得。剑阵的杀伤力太大,唯恐破坏千仞峰,为师特地寻了这处人迹罕至的地方让你练习。” 白泽老气横秋,端起师父的架子悠悠说道。 “既然这样,那徒儿学会了可有奖励。不如这样吧,徒儿练错了就罚我被师父亲一下,徒儿要是练对了,那我就不客气的香你一口,如何如何?” 估计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她这个做徒弟的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竟敢调戏她师父,简直就是反了! 要调戏也该分清辈分,不管怎么说,也该由自己先来嘛...... “死树你过来!”白泽挥挥手中的拳头。 “不要,白娘子肯定又是想揍我。”少女拼命摇头,不停后退。 “昙萝,过来!”白泽握拳隐忍,他要有师父的架子。 “那我过来了啊,师父别揍你的亲亲徒儿兼娘子啊!”少女把最后那“娘子”二字咬得特别重,果然见到对方眉头舒缓。 “你且拿这把普通的飞剑进行练习,待你能熟记于心后再使用你自己的飞虹剑。”白泽化出一把飞剑扔给少女。 原来只是教自己练剑,昙萝如释重负,近来她被那两位师伯折磨的体无完肤,惨不忍睹,现在都有恐虐后遗症了。 白泽站在水潭边,指尖微动,三股水流犹如喷泉般射向半空,最后凝成三把透明的冰剑,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明光铮亮。 “这是星罗剑阵的剑阵图,为师先演示一遍,以后你自己勤加练习。”说罢,白泽双手捏诀御剑,冰剑立在半空的灵气漩涡中,各守其位而又变化多端,招式递进而又层出不穷。 半晌过后,昙萝按照白泽所教的剑阵也练得颇为上手,稍有心得。她额头沁出薄汗,正要抬手擦拭,一片柔软清凉的帕子恰好递上。 昙萝顺手接过,道谢后轻拭额头,随后毫不客气的将两只小手也擦拭一番,呼,清凉的水汽拂过皮肤,顿觉凉快舒爽不少。 不过,这手中的帕子怎么好生眼熟,昙萝将其抖开,这,这不是她此前绣的那幅鲤鱼戏莲图吗? 现在乍一看来,这绣工,这针脚,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白泽见少女端详起手帕,他眸光闪烁,小声嗫嚅:“本大人这不是本着浪费可耻的心态才随身携带,就你这块烂手帕,扔出去都嫌丢人现眼!” “哦,是吗?”见那傲娇小兽又恢复毒舌本性,昙萝拎着手帕一角,“既然不稀罕,扔了也罢!” 说着,手臂上扬,作势要将帕子扔进水潭。 “别!”白泽见她真将那手帕扔飞出去,眼中流露出失落之色。 “喜欢便是喜欢,干嘛要口是心非呢?”昙萝叹息摇头,曲指捏诀,手帕在飘向水面前倏然调转方向,飞入少年怀中。 这就是失而复得吗? 白泽握紧手中的帕子,这种失去时的心痛,复得时的心安,其实一点也不好受。 喜欢,便是要牢牢把握,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喜欢,便是要勇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大胆承认。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便是错过,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失而复得的事情,当你蓦然回首,那个人未必还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等你盼你。 见气氛有些凝重,昙萝连忙转移话题:“白娘子,你可知这水潭叫啥名字吗?” 白泽浅笑摇头:“我只觉得这里风景独好,想带你来见识见识。” “唔,果然还是自家师父最好,哪像那两位师伯,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不,应该是亲娘与后娘的区别!”昙萝愤愤握爪。 “既然这里是个无名潭,那不妨就叫‘盼君归’如何?”昙萝提议。 “盼君归,为何取个这么奇怪的名字?”白泽不解。 “你想想啊,这里人迹罕至的,最适合干嘛了,所以这里就是我们的私会之地,你要是想我了就来此处等我,怎样,听上去倒是不错吧!” 对于昙萝这种自娱自乐,白泽干脆表现出懒得搭理的傲慢神态。 昙萝祭出飞虹,径直走到水潭边的一块巨石前,但见她屏气凝神,神色严肃,用剑尖在巨石上龙飞凤舞的写上三个大字“盼君归”。 刻完字,少女一手环胸,一手轻托下巴,端详着面前龙飞凤舞,实则歪歪扭扭的题字,酝酿半天,终于吐出一句颇显涵养的评价:“果真是好字!” “白娘子,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在这石头的左边划上一条杠杠,我要是想你了,就在右边划杠杠,到时比比谁划的多如何?” “无聊!” “哪有,这分明就叫情趣!”话说这词还是当初从夙染那里学来的,他不是说有些事情要两人私下里做才有意思。 “小声点,有人来了。”白泽将少女的小嘴捂住,眼见那道气息愈发临近,不行,不能让人发现他们。 于是,白泽做了这辈子让他觉得最白痴、最后悔的事情,那就是躲起来。 见来人将至,白泽抱住少女偷偷潜入水潭,并在水面施加幻象,以他如今的修为,晟天派中能识破他幻象的唯有辰方烬一人。 两人泡在水中,周围是一道透明结界。 当白泽终于松开捂住少女的右手,指尖离开她的水润唇瓣时,昙萝便迫不及待地怒道:“臭白泽,你躲什么躲啊,如今你可是我师父,即便是被那帮古板老头当场逮到,那也是你在教导自己的亲亲好徒儿啊!”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般让他愣在当场,是啊,他明明是在教导徒弟修习剑术,干嘛非得躲起来。可如今出去为时已晚,像他这样偷偷摸摸的躲在水下,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岸上的男子站在水潭边,一袭绯红衣袍垂曳,青丝如瀑,慈悲的眉目中不见喜怒哀乐。 “是谁躲在那里!” 糟糕,被人发现了,昙萝满脸悲壮地看着白泽:这都是你做的好事,被人逮到了吧! 白泽扣紧少女的小手,以示安抚:没事,先见机行事,实在不行的话,我自己一人出去面对掌门。 昙萝喜上眉梢:这可是你说的话,待会记住啦,千万不要出卖我,有事自己扛,最好再将他给我引开。 “是我,师兄。”一道温婉女声忽然传来,白泽和昙萝抬头望向岸边,见那女子蓝衫清雅端庄,水滴形的耳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微微上挑的凤眸不失妩媚,好一位绝色佳人。 “卿暮师妹,你怎么来了?”卿子攸疑惑出声,见女子从树荫下款款而来,水眸淡然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变了。 “我是特地来寻你的,刚才在天尊那里得知你在赤链峰,所以,我这次来是想对你说......”卿暮张唇,欲言又止。 “你不必说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为修仙界之首的晟天派掌门,肩负重任,暂时还不想谈论儿女私情。”卿子攸抬手婉拒。 “不,我这次前来是想向你告别的。”卿暮垂眸,指甲陷入肉中,只有她才知道,自己说出这番话心究竟有多痛!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许你三生 “你要走?”卿子攸诧异看她,印象中她总是追随在自己身后,只要转身,便能看见她的身影。 “嗯,我已向天尊秉明,这次的门派交流大会我就不参加了,明日起,我便带着门下的几名女弟子离开晟天派一段时间,想带她们去下界历练,一年后又恰好是历劫期,待她们渡劫成功后再回这里。” 卿慕浅淡说着,这次带弟子下界历劫,既是为了她们,同样也想趁此机会忘却那位始终不属于自己的人。 记得他曾所过,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无法理解他的感受。 是啊,佛语有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可事实上却是一念起,天涯咫尺; 一念灭,咫尺天涯。 不是因为两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是我站在身后看你,你却忘记了回头。 心不在一起,哪怕是近在咫尺,却依然海角天涯。 如今不是我不爱你了,而是追随了多年,累了,乏了,便想将你给忘了。 “卿慕,我们认识也有三千多年了吧,这是你第一次开口对我说要离开。”卿子攸缓缓开口,就像是在回忆一件平常的往事。 “是啊,你我自幼相识,如今已有三千九百五十一年,都这么久了,印象中确实是你在哪,我就去哪。”卿慕叹气,她曾是云氏家族的嫡长女,自幼就爱慕于他。 在自己记忆中,他一直都挂着温和的微笑,慈悲为怀。在自己心目中,他就是完美的存在,让人敬仰,心生爱恋。 还记得那年那夜,她豆蔻年华,随家族长辈来到人界游玩,在华山附近的茶楼遇到了意气风发的那位青衫少年。 他和几位华山同门走在一起,举手投足间难掩飒爽英姿,一双慈悲的眉目让人忘怀,或许是注意到少女的注视,他下意识转头,那一眼,眸光闪烁,如初秋温和的阳光,似水面粼粼的波光,一见误终身。 少女痴痴看他,对方却在下一刻转身离去,就像清风拂过树林,不见风影,徒留树叶飒飒摇曳不停。 她随家族长辈回到修仙界后,心中深刻着少年温和慈悲的眉眼,他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她痴痴地想。 以至于后来的那些联姻被她通通拒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直到那天,在坊市大街上她再次遇到了他。 “好巧,又碰到你了,你也是被选拔上来的凡尘弟子吧!”她浅笑,尽量表现出女子的端庄温婉。 “在下正是,不过这位姑娘是?”子攸疑惑看他。 “我叫云慕,也打算加入门派修仙,你是哪个门派的?”既然能再次相遇,即便是天涯海角,她也会追随于他。 “晟天派。”子攸如是回道。 在那之后,她便利用云家势力成功进入晟天派,成了他的师妹卿慕。卿子攸没有家族背景,即便他资质过人,是千年难遇的旷世奇才,没有物质支撑,他在竞争残酷的修仙界依然是举步维艰。 为此,卿慕寻找各种借口,将灵丹仙器赠送于他,为了让他安心修炼,替他抵挡女修们的骚扰,替他化解男修们的阴谋陷害。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卿子攸蹙眉。 “因为我喜欢你啊。”卿慕故作随意地笑道,“待你修得仙身便许我一生,可好?” “好。”见女子巧笑嫣然,卿子攸颔首应允。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卿子攸已然成为晟天派长老,金仙修为,而她还只是刚修得仙身的普通弟子。 卿子攸在一次动乱中仙基受损,危在旦夕,唯有还神丹能救他。但此丹药世间难求,他们云氏作为天下第一大炼丹世家,也仅此一颗! 想也没想,她轻车熟路地摸回云氏家族,成功偷取了丹药让昏迷中的卿子攸服下。 在接连几日衣不解带的照顾下,卿子攸终于醒来。 熬过了担心受怕的日子,卿慕未曾想过,她迎来的不是幸福的结局,却是噩梦的开始。 大殿上满脸失望看她的是云家诸位长辈,看来还是被人发现了,她苦笑。 “孽女,你身为云家后人竟敢有违祖训,还神丹还不快交出来!” “吃进去的东西莫非还想让我吐出来不成。” “混账,那丹药是可以乱吃的吗!” “有何不可,既然它能稳固仙基助我修炼,那我干嘛不吃。” “来人啊,将这云家孽女扣押回府!” “慢着!”卿子攸抬手阻拦,见女子期盼看他,神色不变的接着说道,“卿慕既是我晟天派弟子,自然要按照门规处置,现罚她关押于须弥塔受冰火两重天之刑,即刻执行!” 卿慕闻言,面如死灰:“弟子领罚......” 在须弥塔内,她看不到日月光辉,感受不到时光流逝,岁月变得愈发漫长。冰寒蚀骨,她念着他的好;火焰炙烤,她忆着他的笑。 他说过,会许她一生,待她咬牙熬过这几年,他们会成为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然而再次相见,他却说自己即将成为晟天掌门,是啊,她一个劣迹斑斑的罪人又怎能成为他晋升的累赘,于是她说等。 一等又是数百年,看着他为天下,为苍山,怜悯世人。他慈悲,他博爱,心中却独独没有她。 她背叛家族,背负罪名,可是她不悔,人有三世姻缘,她只苦苦盼这一世相许诺言...... 卿子攸站在潭边看着水中两人模糊的身影,花自飘零水自流,当花瓣不再追逐流水,他又当如何抉择。 “卿慕,你知道不久后我便要升入神籍,十八重雷劫不是每个人都能熬过的。”卿子攸拧眉哀叹。 “呵,以你如今的修为还怕这区区雷劫渡不过吗?”卿慕自嘲苦笑,“或许你心中有我,可比起这天下苍生,我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渺小到你看不到我的情,看不懂我的痴!” “我什么也不要,只想和你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做你的妻,站在你身侧,而不是默默跟在你身后仰望那遥不可及的背影!” “卿慕……”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子攸掌门,告辞!” “小慕……”看着女子毅然转身,卿子攸下意识地想抬手挽留,当他触碰到冰凉的衣角,却放任它滑过指尖。 卿子攸缓缓收回挽留对方的手,宽衣大袖下看不出他手指颤抖的动作,青丝低垂,看不清他寂寞失落的神色。只是他不懂,爱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何心底好像遗漏了什么,这种浅浅的哀伤,是不舍吗? 水潭下,昙萝和白泽静默不语地看着岸上。 “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白泽突然出声。 “白娘子你放心,我把你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我绝不会抛弃你的!”昙萝当即坚定表态。 “那和你心爱的钱钱相比呢?”白泽挑眉,“如果我和天元石同时掉入水中,你先救哪个?” 这是哪来的白痴问题,天元石掉入水中肯定会下沉到水底,还怕它跑了不成?至于白泽,他脑子抽风了才会怕淹水。 想归想,昙萝嘴上肯定是挑好听的来说:“肯定是先救你啊,金山银山都换不来我的白娘子。” 此话说的倒是不假,在她心目中确实将他们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为了能与之比肩,她决心要修得神位。 她没有远大的抱负与信念,并非是卿子攸掌门那般的心怀天下,只是每每想起那晚云伊水所说的话,她才不是什么以色侍人的主! 现在她身边有辰方烬、夙染还有白泽这般优秀的人,在凡事都凭实力说话的修仙界,她想追随他们的脚步,能光明正大的和他们走在一起,不被人耻笑,不被人鄙夷。 她和卿慕长老是不同的,虽然她修仙同样也是为了心中的那份爱恋,那份执着,但她相信自己最后能收获幸福。 “死树,既然你将本大人看的这般重要,你放心,今生我必不会负你。” 白泽喜上眉梢,表情不大自然地接着说道,“昙萝,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一无是处,就会撒泼打滚耍赖的你,喜欢贪吃贪睡又不检点的你,我觉得自己真是瞎眼了,比你温柔端庄的仙子遍地都是,但我偏偏都看不见,朝思暮想,只想站在离你触手可及的位置。死树,我愿用今生福荫许你三世情缘,与你同看沧海变桑田。” “好,白娘子,这可是你说的,天地为证,日月可鉴,你要是将来弃我、怨我、恨我,那我诅咒你来世做男人就被卖到小倌馆,是女人便沦为街头卖唱,要是不男不女就拉到宫里去伺候。怎样,怕了吧!”昙萝立马顺杆往上爬,先给自己留条后路再说。 “就你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难得本大人看得起你,放着你这妖孽也是祸害人间,收做娘子只不过是为民除害!”难得真情流露温柔了一把,白泽又恢复毒舌本性。 昙萝闻言,堵住那喋喋不休的菱唇,张开贝齿轻轻啃咬,含糊不清地兀自说着:“你再说,我就咬死你!” 褪去了盛气凌人的锐气,白泽垂眸温柔看她,趁机闯入檀口加深了这个甜蜜之吻。 微风和煦,水波荡漾,水潭下两人深情相拥,阳光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倾泻而下,在两人身上渡上一层柔和的浅蓝光晕。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情缘,三世约定。白泽,但愿我们真的能实现这份诺言。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尘缘渡劫 傍晚,千仞峰峰顶,辰方烬回到书房时见昙萝坐在桌边埋头苦读,甚至连他回来了也未曾发觉。 小妖精怎么变得这么用功,平日见她看书也都是万般困难的模样,思及此,辰方烬不动声色地走到少女面前。 昙萝专注于书上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画面,对于身旁的动静完全没有发觉。辰方烬见她的眼神一直盯在同一页上,时不时露出惊讶咋舌的表情,莫非看的是什么古籍? 辰方烬下意识地看向桌上,见画面中描绘的图案逼真传神,细致入微,这不正是被他私藏的《素女经》吗,居然被她给翻出来了! 男子脸上一热,故作严肃地低喝:“昙萝,你竟敢偷看禁书!” 少女被这突然冒出的斥责显然吓得不清,一时间不知道是先藏书,还是先藏自己,最后干脆抱着那书钻到桌底,声如蚊呐地嗫嚅着:“你眼花了,我哪有看什么禁书。” “还敢说没有,本尊分明亲眼所见,你先出来!”辰方烬唇角上挑,语气却似冷漠无情。 “那你先答应不会罚我。”昙萝深知这晟天门规,她每天基本上都会触犯个两三条,若是真要追究起来,逐出师门都是最轻的。 “好,本尊答应不罚你,出来!”为了不吓到少女,辰方烬特意后退两步。 “哦……” 昙萝将书掖在怀中,先从桌底探出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瞅对方脸色,见男子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表情,她便壮着胆子慢慢站了起来。 “还不快过来!”辰方烬将少女霸道地困在怀中,下巴枕在她肩上,暧昧的在她颈边耳鬓厮磨,“光看不练又有何用,喜欢哪种姿势,我来教你。” 啥?昙萝闻言呆愣愣地转身看他,见男子并不像是在捉弄自己。 “烬美人,你这是触发晟天门规。” “门规是我定的。” “那你就是明知故犯!” “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 昙萝无言以对,看来这辰方烬不仅不像他外表那般清冷,就连这死皮赖脸的嘴皮功夫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实在是太无耻了! 眼见对方越凑越近,她不得不腰身后弯,最后仰躺在桌面上。 “烬美人,我刚才看到卿子攸掌门和卿慕长老处在一块。”昙萝忍受着那双作乱的大手在她身上到处撩拨,像条泥鳅般来回扭动。 “卿慕喜欢子攸,可惜子攸并不适合托付终身。”辰方烬不急不慢地挑开少女腰间的系带,衣襟敞开,露出大片莹白透亮的雪肌,“他哪像我,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你。小妖精,这次你别再想趁机逃脱,今晚轮到我侍寝。” 昙萝当然知道他所说的侍寝是什么,不过是他和夙染两人私下协定的安排,完全没经过她这位正主的同意。而且她敢肯定,像云伊水这种坐拥十位夫侍的女子,在家中绝对是有主动说话权,哪像她自己,任差遣任欺辱。 他们生气了自己得好生哄着,饿了要喂着,惆怅了要夸着,就连yuwang来了还要满足着。她这哪里像妻主,分明就是夫奴! 且不说明天又要面对那恶魔师伯的残酷剥削,今晚必须得保存好体力。就为了这做妻主的尊严,她也绝不能向恶势力低头。 昙萝把头一扭,嘴一撅,两手捂住胸口死死不放松,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贞模样。 “呦,小妖精学会反抗了。”辰方烬勾唇笑道,“不过这招拿来对付夙染那家伙倒是不错,对付我,想也别想!” 辰方烬将手指探到少女腰肢附近,轻轻挠动,满意地见她在自己的攻势下溃不成军:“怎样,屈服没?” “那个,今天早上卿慕长老是不是找过你,她带门下弟子都去了下界,这么说,一年后的门派交流会她们也不会参加了?”昙萝强忍着笑意,连忙转移话题。 男子指尖一顿,看着少女晶莹闪烁的眼眸,转而笑道:“你倒是挺在意她,不过这一年后的门派交流会向来只有资历前十的弟子参加,别说是她带出的那些女弟子,就你这个排名五十的也只有在台下观望的份。” “这么说来,这门派交流会也与我无关对吧,那就好说了,害我还紧张了好几日。” “交流会虽说与你无关,可这接下来的下界历劫,难道你也不担心?”辰方烬起身正色看她,在修仙界,历劫是为了断绝尘缘往事,勘破了,便半步成仙,渡不过,便前功尽弃,永远留在下界与仙无缘。 “对了,这历劫到底是怎么回事,烬美人你快给我说说!”昙萝连忙起身,将凌乱的衣物整理妥当,刚才好险,差点又被扑倒。 “历劫不过是修仙必经的一个阶段,回到你原来的地方,了却尘缘往事,既然你来自六界之外的时空夹缝,那么你渡劫的地方也会是那里。” 这么说来,她又要回到那巴掌大的地方,围着那群野兽和草木过日子? “虽然我算不出你未来的命运,但还是能推算出你这次要历的劫难。”辰方烬掐指推命,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怎样,算出来没?”昙萝好奇,在那种地方还能有什么尘缘未了。 “嗯,算出来了。”男子勾唇冷笑,脸色难看地接着说道,“胆子倒是不小,我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又与人界勾搭上了,竟然是情劫!” “啥,烬美人你绝对是算错了,你也知道我不好这口,如果说是在修仙界还有可能,人界,你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啊!”昙萝当即表态,虽然她说过的谎话自己也记不清了,可她招惹过的人就那么三个,何时与人界勾搭上的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别的弟子断绝尘缘都是与自己的亲友告别,放下往事回归道途,你倒是个特别,六根不净,自己沾惹的孽缘还茫然不知!”辰方烬负手看她,并非是真的气她私恋凡人,而是这生死劫、六欲劫、七情劫、心魔劫中,情劫最难渡。 修仙能让人得到一生所追逐,名利、物质甚至漫长年寿,却独独得不到终身最爱。有多少弟子放不下心爱之人,最后留在尘世,几十年后,最终埋入黄土化白骨。 仙、人不得相恋,从他们选择了修仙这条路就早已命中注定,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昙萝如今也要步入凡尘,以她如今的心智,他如何不担心! 突然他有些悔了,早知道昙萝要渡的是情劫,他就不会为一己私利助她重塑元神,拥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 终究是自己害了她! 情之一字,爱到浓时,百转千肠;冷到极时,彻骨冰寒。 虽不知这段孽缘终究是让她深陷泥潭沉迷凡尘之恋,还是会将她伤害的体无完肤,但这毕竟不是她的过错。 辰方烬倏然忆起,当初她借助优昙婆罗树修得肉身,又因神魂残缺的原因,将古树的祥瑞之气吸收殆尽,最终复苏拥有神志。这也正是她体质欠缺,灵力不足,不适合修炼的原因。 倘若她缺损的神魂是飘荡于天地,那么完全有可能附身在人界的少女身上,而普通的人类少女完全没法承受她残缺的神魂。不需多少时日,必定殒命! 想必这段尘缘,会是在那个时候结下。 他用推命之术只能算出此劫将会在人界出现,究竟是谁,未来究竟又会如何,他算不出神的命运。 昙萝见男子脸上风云变幻,一时也琢磨不透他的性子,为了不让心上人难受,她立马夫奴附体,一拍大腿坚决表态:“烬美人请放心,不过是哪只不长眼色的兔崽子而已,待我下界,立马宰了他便是!” 辰方烬闻言,面色舒缓,他从未想过自己为了她会变得喜怒不定,当初她从断龙台跳下消失时,那种哀伤失落的感觉,完全不及现在的悲痛绝望。一想到她即将离开自己,独自坠入尘世面对勘不破的未来,渡不过劫,最终在凡世终老一生,他与她,终究形同陌路,此生难见。 “昙萝,既然你要渡的是情劫,在下界时需要服下此丹。”辰方烬调整气息,缓缓走到药柜前,打开抽屉取出两枚丹药,“这枚红色的是忘情丹,能让你暂时忘记过去所爱,否则你满心惦念着我和夙染,怎能真正勘破此劫。而这枚蓝色的丹药能帮你锁住灵力,下界后,你只会记得自己是来人界历练的普通修士。不过你放心,没有灵力护身,以你目前的水平在人界还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自保足以。” “还有你的飞虹剑是不能私自带入下界的,我这有把削铁如泥的软剑,你且收好,带在身上以防不测。”辰方烬细心交代着,面色凝重。 “烬美人,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给我交代后事,而且这将死之人还是我自己。”昙萝打断辰方烬的念叨,“历劫不是还有一年的时间吗,难道我此行凶险?” 辰方烬敛神看她,眸光温柔似水:“我只是怕你这个小妖精跑到人界捣乱,祸害苍生。” 昙萝听到辰方烬难得戏虐了一回,看来他也不再怪她,本来此事就与她无关么。 “那这情劫好渡吗,是不是很危险?” “对于别人来说没有危险,至于你嘛,那就不好说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迎你为夫 辰方烬斜睨着少女,看来很有必要给她灌输些认知。 “自然是极其危险,有不少修士贪恋尘缘最后留在人界误了仙途。而且人心险恶,像你这种绝色女子落入尘世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所以去了以后,千万不要迷恋尘世之爱,仙、人殊途,切记!” 昙萝将辰方烬说的话谨记于心,拼命点头。 “我曾听闻神仙历劫都是要转世投胎,那我是不是也要轮回转世?” “你也知道是神仙历劫,那你是吗?”辰方烬挑眉看她。 “这么说来,此次历劫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困难。”只是会忘了辰方烬,夙染还有白泽他们,以自己这般不被男色所惑的纯洁品性,哪怕对方是什么王爷,太子之类的人中之龙她也绝不沦陷! “你确定?”辰方烬质疑,“虽然修士历劫是为了却尘缘,用不着投胎转世,但当传送门将你送到需要历劫的地方时,你只会记得自己是到尘世历练的普通修士。” “竟然会这样,这么说来我不仅会忘了你,还会忘了自己是去干嘛的?” “没错,历劫的传送门是针对弟子而设置,下界的那些弟子只会记得他们是来世间历练,行善积德,造福苍生,以求最终能得道成仙。” “即便如此,烬美人请放心,我哪是那种贪财好色之人,不需几日,我便能平安归来!” “还有一事你要谨记,昙萝,你在人界时一定要多加行善积德,因为历劫成功后便是飞升期,要经历九重雷劫,罪孽深重的往往扛不过雷劫,而你乃古木所化,最招雷劈!” 昙萝闻言,僵硬在当场,改变她记忆扔到人界去历劫不说,哪怕渡过了情劫还要扛雷劫。一想到自己被那紫龙般的雷电劈成焦黑的木炭,昙萝顿觉老泪纵横。 “烬美人,我不过是区区归雁峰混口饭吃的杂役弟子,为给脸上贴金,站在你身边也有光彩,拼死拼活的苦熬到今日,想不到我命绝矣!我没有别的心愿,但求到时被劈成木炭后,你将我的尸身抱回归雁峰,就给那些杂役们拿去烧烧水,煮煮饭吧。”昙萝满脸凄凉,絮絮叨叨的交代后事。 “有我护你,谁说你会被劈成木炭!”辰方烬淡笑着说,“区区雷劫而已,不必过于担忧。” “此话当真?”昙萝一扫阴霾,有位强大的夫君就是好啊,雷劫都能帮忙扛。 “骗你做甚!”辰方烬见少女喜形于色,知道现在再提要求,她断然不会拒绝,“那今天晚上……” “今晚我服侍夫君入寝。”昙萝开心点头,将怀中的图册捧在手上,“不过你得先回房等我,待我将这本册子放回。” “书架第三层还有一本精装彩画,你可以多看些。”辰方烬走向门口,清润的声音悠悠传来。 想不到那家伙还有私藏,昙萝好奇心大发,趴在书架上细细查找。 不过这镶玉的紫檀盒看上去甚是名贵,被拿来装放房中术的图册也只有烬美人这家伙才想的出来。 昙萝蹑手蹑脚地将木盒小心取下,放在地上细细查看。这盒子上堆积了不少灰尘,看来他也许久未曾碰过。 昙萝施了清洁术还原它本来的面目,木盒做工精良,是上万年的紫檀木,昙萝打开木盒,里面只放着一副卷轴。她将卷轴小心翼翼地展开,一位身穿华贵红衫的女子俨然出现在画面上。 女子明眸皓齿,出尘绝世,气质清雅高贵,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喜怒不形于色的端庄模样。 这辰方烬何时偷偷描了自己的画像,这模样看着挺像,可神韵上却完全不似自己。 想不到他平日里看上去清冷淡漠,画出来的丹青也和他如出一辙。 昙萝再次将画卷收好,唔,那本精装彩画寻不到就此作罢,可不能让她的烬美人在床上等急了。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在师伯压榨昙萝,她转而调戏师父中安然度过。 在两位师伯废寝忘食的悉心教导下,昙萝各方面实力与日俱增,飞速成为晟天入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并且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学会了点石成金术。 虽然目前只能给米粒般大小的石子施术,但是积少成多的道理她比谁都清楚。每天的闲暇时间就是捡石子,然后我点点点,并且乐此不疲,美名曰“温故而知新,可以发财矣”! 其他同门师兄弟无不羡慕她不仅拥有美男师父,还有两位亲亲师伯,只恨当初自己怎么没有落选。倘若他们当初也没被师父选中,那么理所当然的,昙萝现在拥有的狗屎运便全是他们自己的。 大家纷纷感慨着事无寻常,昙萝闻言,则是长叹一声世态炎凉。 有谁知道看似光鲜的背后都是一段段血泪史,当你每天被恶魔师伯逼迫压榨,各种刑罚轮番伺候,想不成神都难啊! 还是自家白娘子最好,逗一逗便脸红心跳,亲一亲就瘫软在怀,时不时的练练眉来眼去剑,情意绵绵刀,干柴遇烈火,一点就着。 就像此时此刻,昙萝姑娘豪不矜持地将美男师父扑倒在地,看着对方眼中透露出紧张、羞涩、期盼的神色,她学着烬某人的样子,指间缠绕上一缕发丝。阳光照耀在发丝上,反射出若有若无的紫色光晕。 昙萝微微一愣,她记得第一次初见时,对方虽然还只是位小少年,可白泽神兽身上的印记图腾分明是蓝色,他的眼眸偶尔也会呈现出蓝色光彩,就像蓝色妖姬那般惑人,可如今怎么转变成了紫色? “白泽,你的眼眸是什么时候变成紫色的?”昙萝疑惑出声,指尖轻触那浓密长睫。 难得见到少女认真的神色,也没有戏虐地唤他一声白娘子,可她提出问题却怎么也无法开口解释。 事实上,就在当初他自断神兽角,封印完怨魔后,他就发现自己慢慢发生着改变。先是体型变得更为高大修长,俨然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样,紧接着,便是眼眸悄然发生变化,变成了绚丽紫色。 他不知道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没有了神兽角,他的修为确实有所减弱,但更大的是外貌上的改变。 雪肤紫瞳,身形挺拔,惑人的邪魅气质,他对现在的形象显然更为满意,举手投足间不逊辰方烬半点分毫。 如果辰方烬给人的感觉是峰顶冷冽的冰雪,晶莹剔透。 那么白泽给人的印象则是苍穹之下的夜空,神秘莫测。 他们两人就像是一白一黑两种极端,辰方烬让人心生敬仰,白泽让人屈服膜拜。 “你也不知道吗?”见白泽没有出声,只是陷入沉思冥想,微蹙眉头。 除了眼睛的变化,此时再称呼他为少年似乎有些不大合适。昙萝想不通,他在须弥塔内不过待了几个月的光景,怎么会成长的如此迅速。 “或许是神兽成年后的变化吧。”白泽呢喃,眼眸躲闪不敢看她。 “唔,那你成年后变得愈发好看了。”昙萝不假思索地开口称赞,现在的白泽,看上去像是人类二十岁左右的模样,褪去了青涩,扑倒正好。 昙萝坐在水潭边,垂眸看着躺倒在花丛中的美男师父,她恢复本性戏虐笑道,“白娘子,你的妻主不久后便要去人界历劫了,到时没我陪你,你要是想我了就在那块岩石上划一条杠杠,待我回来,一定会过来检查你有没有天天念想我。” “哼,本大人才不会做如此无聊之事。”白泽不屑冷哼。 “那师父要是想你的亲亲徒儿了,便在上面刻上一笔!”昙萝哀求。 “为师不干!”白泽干脆起身,低头看她,唇角上挑继续说道,“既然卿慕长老能带着她的弟子下界历劫,为师为何不可?” 昙萝闻言欣喜若狂,果然还是自家师父最讨人欢喜。 不过,那时她会忘了自己对他的感情,转而与别的男子历经情劫,纠缠不休,他又会如何难受,肝肠寸断。 不行,知道他的心意就足够了,何必勉强将他拴在自己身边。 “白泽,你的心意我懂,我也想和你朝夕相处,就像以前刚入晟天派的那段时光。可我此番劫难非比寻常,到时我会服用忘情丹,暂时忘记前缘爱恋,我怕我忘了你,更会伤了你。”昙萝苦叹,深情款款地看着男子。 “我明白,我会在这里盼着你回来的那天。待你修得仙身,我便与你结成仙侣,许你三世情缘。”白泽缓缓开口,希望这天不会让他等的太久。 “好,我应你,不过那天不是你娶我,而是我作为妻主,以天地为媒,迎你为夫。” “为何是你做妻主,难不成你还想三夫四侍,学那些氏族之女左拥右抱不成?” “我……反正我就负责养家糊口,你就负责貌美如花,乖乖等着我娶你过门。” 昙萝支支吾吾地说着,想到事情迟早会有败露的那天,以白泽那般性子不如先收了他再说。 白泽心里虽有不满,但又觉得嫁和娶其实也相差不大,他又不是人间那些食古不化的凡夫俗子,只要她开心便是。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变换男装 接下的日子,昙萝白天勤学苦练,修为突飞猛进所向披靡。夜晚乐不思蜀,荒.淫无度,没事便效仿凡间的帝王来个翻翻牌子,宣宣美人侍寝什么的。 当然,这些都是某女的异想天开,事实上是白天被虐待的体无完肤,夜晚被蹂躏的体无完肤。 直到今晚,昙萝打死不就范,开玩笑,明日便是晟天派入门弟子翘首以盼的日子,也是她苦尽甘来的日子。好不容易坚持了半年,终于盼来这两天的采购日,说什么她都要保存好体力。 她还打算去到坊市摆摊卖酒挣钱钱,总不能让咱家白娘子嫁的太寒酸是吧。 此时此刻,昙萝完全没有兴致理会烬美人衣衫半掩,慵懒侧卧的卖弄风骚。为了理想和抱负,她也难得正经了一回。 昙萝斜睨着床上笑的风情万种,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不冷不热地说道:“爷明日还得出去挣钱养家糊口,今晚没那个闲工夫陪你风花雪月,改日再来会你,告辞!” “你确定要走吗?”烬美人轻启水色薄唇,慵懒开口,胸口敞开的衣襟处,春光无限。 “难道你不想要这个?”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布,衣衫顺势滑落,堪堪遮住的风光瞬间映入眼帘。 昙萝陡然呼吸一滞,她看到那光滑似酥的肌肤上还遗留着上次落下的痕迹,这齿印,这吻痕,他是故意留着的吗? 男子半阖着眼眸,眉目如画,那眼眸中流转的风华,流泻出无尽温柔,含情脉脉。一袭银丝勾画的月白长衫映衬得他圣洁高贵,端倪如画。他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睫毛轻眨,抬眸瞥向床边站着的少女。 昙萝顺着他颠倒众生的面庞渐渐下移,这才发现男子指间夹着一块白色绢布。 她欲伸手接过,男子倏然趁她俯身的瞬间揽住细软柳腰,一番天旋地转,少女顷刻倒入温热的胸膛。 昙萝倒在辰方烬的怀中,终于抢到那块白色绢布,她将其缓缓展开,一双杏眼逐渐有了光彩,紧接着,那光彩越来越绚丽夺目,简直就像两团火焰在眼中绽放。 “这是?”昙萝眼放狼光,双手颤抖不停。 “正是!”辰方烬唇角勾起温柔笑意,如愿以偿地抚上那软香嫩滑的高耸,感受着手心的饱满缓缓搓揉,“如今你就是这醉仙楼的东家,满意吗?” “满意,实在是太满意了。”昙萝眉开眼笑地说道,“那我明天不就可以去醉仙楼风光一把啦。” 昙萝挣脱男子的怀抱,跳下地来,哼哼嗓子煞有气势地吼道:“呦,客官这边请,小的这就给你上酒上菜!” 辰方烬闻言,笑容僵硬在脸上:“昙萝,你这是模仿跑堂小二?” “是哦,再来!”昙萝端起架势,柳眉倒竖,扬起小粉拳怒道,“哪个王八兔崽子的吃饭不给钱,信不信大爷我宰了你这混蛋!” “咳咳——”辰方烬憋地满脸通红,故作淡定地嘀咕,“这次又变成看门打手?” “难道酒楼里的东家平日里不都是做这些?” “你要想学做东家,应该不用做这些下人打杂的事务,有空时只需过去查下账簿,了解下店况即可。” “那我得回去好生准备。”昙萝连忙将店契放入怀中,一溜烟地夺门而出。 “这个小妖精。”辰方烬看着少女仓惶的身影,哑然失笑。 昙萝匆匆逃出千仞峰,深夜时分才偷偷潜入今歌府,见隔壁的夙染已然睡下,她便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己房内。 翌日醒来已是天明,昙萝换上昨晚连夜准备好的华贵长衫,将眉毛略微画粗,眼尾拉长上挑,俨然一双顾盼流转的灵动凤眸。她将长发全部高高束起,在再戴上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扳指,腰间插着檀香折扇,好一位风流倜傥的富家子弟。 昙萝满意地审视自己一番,嗯,有钱有貌的风流多金美男,她就这么往店门口一站,随便抛几下媚眼,还不电的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纷纷掏钱钱。 话说她昨晚溜到龚紫哥那里,把他那些看得上眼的宝贝疙瘩抢掠一空,咳咳,是借用一会啦,谈钱多伤感情。 如今她里里外外都是贴金镶玉的,任谁看了,都知道她就是醉仙楼举世无双的大东家。 不过,昙萝低头瞅瞅胸前的发面馒头,这不男不女的模样委实怪异。她心念一动,转眼间便变成一马平川,省钱省布的平坦胸膛。 昙萝蹦哒几下,没有波涛汹涌起伏,没有颤动颠晃,这种呼吸畅快,身轻体盈,低头可见脚,逃命无阻力的感觉实在是太暗爽了! 她对现在的形象满意至极,如今是修士变商贾,飞剑换算盘。为了风光迎娶诸位神仙美人,怎么也得挣得满盘钵满才是。 为了配合自身形象,昙萝遛出一只仙鹤,悠哉悠哉地飞上高空,向着坊市流莹湖畔旁的醉仙楼飞掠而去。 醉仙楼内迎客送往,喧嚣热闹,觥筹交错,侃侃而谈。 昙萝跳下仙鹤,挑起眉梢,她抽出腰间的折扇,“哗啦”一声展开。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华。 衣袂翩翩,勾起温柔多情的迷人微笑,天然一段风情悉堆眼角。她潇洒抬腿,迈进醉仙楼大堂,刹那间,人们纷纷抬头仰望那美如冠玉,面如傅粉的少年。 丰神俊朗,风迎于袖,纤细白皙的手执起折扇,嘴角轻勾,美目似水,未语先含三分笑。 昙萝笑的那叫个风华绝代,她步履轻盈,摇着折扇,缓缓走进大堂,将风流倜傥,温柔多情的美少年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虽然修仙界并不好男风,但像她这种身娇体柔易推倒的美少年还是引起不少男子的侧目。 跑堂伙计见此,立马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颇有眼色地唤道:“呦,原来是咱们醉仙楼的昙东家,快快请进!” 一直埋头算账的掌柜闻言,立马从柜台后面窜出,将昙萝打量半天才看出她的乔装打扮。 “昙东家是过来巡查店铺吧,我这上个月的账簿要不您先过目?” 昙萝抬手,煞有介事地说道:“不了,咱这美食名满天下,我今日就是特地来视察厨房重地的。” 掌柜微微一愣,随即笑容可掬地恭敬东家:“那是那是,还请昙东家亲自前往指点一番,劳烦大驾了。” “不麻烦,不过是动动嘴巴的事情。”昙萝勾唇浅笑,在满堂瞩目下迈着她的小方步走向后院。 她轻车熟路地摸到厨房门口,见伙计们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托着菜盘奔向大堂。 “咳咳——” 昙萝轻咳两声证明存在感:“想必大家也知道我昙萝就是你们往后的东家,我这人向来好说话,只要大家勤勤恳恳做事,本人绝不会亏待你们!” “多谢昙东家!”后厨们停下手中的动作,等她发号施令。 “诶,大家别停啊,菜会烧糊的!”昙萝匆匆走到灶台前,见桌面上恰好摆着一盘刚起锅的红烧肉,热情腾腾,鲜香四溢。 “我今日来只是品尝下大伙的手艺,大家继续忙不用管我,我自便啊,嘿嘿。”昙萝馋虫大发,精心维持的形象顿时坍塌覆灭,但见她顺手捞起一双碗筷,将香喷喷的红烧肉夹到碗中,大快朵颐。 “香滑爽口,松软鲜嫩,这肉做的不错,小二,准备上菜!”昙萝端起东家架子,过足嘴瘾便开始使唤旁人。 “唔,你这盘麻辣豆皮也做好了,我来试试!”昙萝不由分说的将菜夹到碗中,“好辣,这大热天的谁吃这么辣的菜?” “禀东家,这盘辣菜是客人特别交代的,人家就喜欢这辣味。” “哦,既然如此,小二还不快快上菜!” 昙萝在厨房晃晃悠悠,将试**神发挥极致,待她吃完第二十道菜肴,顿觉已然小饱。看来这里也不再需要自己帮忙,不如去大堂迎迎客卖卖笑,说不定还能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昙萝摸摸小肚子,权当饭后消食的踱步到大堂。 就在这时,一位头戴帷帽的客人恰好走了进来。 “客官这边请。”昙萝巧笑嫣然地迎了上去,她悄悄瞅了眼客人,因为帷帽下的白纱遮掩看不清面容,而这白纱显然是下了禁制,昙萝也懒得窥人隐私。 看对方比自己足足高出大半个脑袋,看身形,又貌似比夙染娇柔一些。在看不出对方性别的情况下,昙萝保险起见,干脆唤人家客官。 “客官想吃点啥,咱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土里栽的都应有尽有。” “给我来壶仙茶吧。”那神秘客官缓缓开口,声音清脆悦耳,犹如天籁之音,飘若行云流水,轻如微风拂面,煞是好听。 “好……”昙萝听的痴了,自己一开口,简直就是破铜锣嗓嘛。 不消片刻,昙萝便端着香气氤氲的仙茶款款走来。 “客官,您的仙茶。”昙萝将茶具小心放下。 神秘客官伸出纤长白皙的玉手,透明指甲上泛着粉色光泽。 好美的手,就像玉石雕琢般晶莹剔透,柔弱无骨,这玉手摸上去定像丝绸般柔嫩水滑。 昙萝呆呆看着,以纯属欣赏的角度来说,那白纱下必定是张倾世之容。 “你一直都待在这醉仙楼吗,为何从前不曾见你?”美人客官就在昙萝准备转身离去时,倏然开口。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被人陷害 “客官,您在问我吗?”昙萝脚步一顿,转身疑惑开口。 “正是,我看你面生的紧。”美人客官抬头看向昙萝,眼眸中琉璃光转,被白纱悄然遮掩。 昙萝闻言,嫣然一笑:“在下正是这醉仙楼新来的东家,客官自是没有见过。” “是这样吗?”美人客官紧紧盯着昙萝纯真灿烂的笑容,倏然叹道,“罢了,那你以后都待在这醉仙楼掌店?” 昙萝摇头,看着门外络绎不绝的匆匆行客:“不,在下乃晟天派入门弟子,平日里自然是在门派内修仙为重。” “你说你是晟天弟子,那你可和辰方烬处在一块?”美人客官急迫追问,语气冰冷,那双玉雕般的修长手指匆忙间抓住昙萝的手臂,力气之大,让人顿觉生痛。 昙萝诧异,莫非这人与晟天派有什么瓜葛不成? 看着昙萝眉头微蹙,美人客官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缓缓松开双手。 “你也认识辰方烬吗,我和他关系不错。”考虑到上次她对暮子澄说自己是烬美人的相好,结果惨招虐待,这次她学聪明了,在分不清敌我的情况下,不要公开她和辰方烬的关系。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终究还是被他寻到,果真是躲不开的孽缘。”美人客官低声轻叹。 就在气氛凝滞之际,柜台后的老掌柜突然探出脑袋,小声唤道:“昙东家——” 昙萝不明所以,走到掌柜面前,见那小老头畏畏缩缩的模样甚是滑稽。 “掌柜找我有事吗?” “禀东家,那位客官大有来头,招惹不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招惹人家了!”昙萝又好气又好笑,她分明是在招待人家! “算了,既然我过来了,不如就让我帮掌柜数钱钱如何,别看我其貌不扬,笨手笨脚的,可我那数钱钱的本事倒是一流,哪里还用得着算盘这种玩意。”昙萝神采飞扬,搓搓小手跃跃欲试。 “使不得使不得,东家怎能做这种粗活。”老掌柜急了,将桌面上要点算的天元石揽入怀中。 昙萝平生最见不得三件事,一是被抢男人,二是被抢吃食,三是被抢钱钱。而此时,老掌柜显然犯了她的大忌! 本来是想逗逗掌柜的,见他将天元石抢走,昙萝二话不说地挤到柜台后面,可怜的老掌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天元石拦路劫走。 他可是点算了半天,看来都白费功夫了,得,等东家玩够了他再重新清算。 老掌柜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见那东家手指麻利的将天元石按照颜色重新分类,然后一手抓起一把,不多不少刚好二十颗。 要知道这天元石是以二十为计数单位的。老掌柜从未见过有谁是这么点算的,随意抓起一把就恰好二十颗。 但见东家左手抓起天元石,右手则在账簿上画着横杠,不消片刻便全部点算完毕。 “掌柜的,这桌上一共有八百颗白天元,四百三十颗蓝天元,十五颗紫天元。如何,我算的对不对?” 老掌柜惊奇看她,这白色天元石的数目确实没有算错。 “昙东家不愧是奇才,老朽佩服!” 昙萝趾高气昂,毫不客气的接受着他人的夸赞:“话说咱今日生意是不是比往常好点?” 老掌柜皱眉,现在已经入冬了,今日进店的人显然比往常还要少上许多。 “何以见得,老朽愚昧,还望东家赐教。” 瞧瞧人家这诚恳的态度,这恭顺的眼神。昙萝缓缓踱到门口,以手抚额,斜斜倚靠在门扇上,唇角勾起梨花笑容。 “就我这风靡万千少女的活招牌往门口那么一站,你不觉得蓬荜生辉,祖上冒烟吗?”昙萝挑起眉梢,笑得那叫个春风满面。 “东家圣明,东家天人之姿,去到哪里都是备受瞩目!” “那是自然!”昙萝笑道。 老掌柜毕竟混迹多年,世故圆滑还是懂的,不过这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还是挺让人咋舌的,看来这新来的东家不仅是奇才,脸皮还奇厚。 “不好了东家,咱醉仙楼出事了!”几名跑堂伙计突然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神色慌张的样子让昙萝心下一惊。 “出什么事了?”昙萝收敛起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姿态,瞥见大堂内人声嘈杂,哭喊声响成一片。 “禀东家,咱醉仙楼出人命了,有位客人食了咱店里的饭菜后倒地不起!”这醉仙楼可是几千年的老店,何曾有过闹出人命的大事,伙计一时慌神了,六神无主地哭道,“东家,这可怎么办啊,那菜还是我呈上来的,我家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啊!” “待我去看看!”昙萝蹙眉,这事显然蹊跷,那些饭菜在端上来之前就被她逐一尝过,要死也是她先死。而伙计们更不可能动手,这修仙界以命抵命,没有谁为了一己私欲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食客自己有问题! 昙萝跟在伙计身后来到那出事的饭桌面前,见地上横卧着一名老者,面色铁青,双眸紧闭,衣襟上还有大滩的血色污渍。从面相上来看,应该是中毒了。 老者身旁站着一位青年,见昙萝到来,凶神恶煞地冲到她面前喝道:“杀人偿命,既然你是这里的东家,不用我多说,你自行了断吧!” 昙萝冷然一笑,在没有了解事情的真相前就想让她自裁? “那我问你,你与这这地上的老者是何关系?” 青年怔住,想不到这看似柔弱的小白脸居然问这个。 “当然是我家中老父!” 昙萝随意扫了地上一眼,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既然是你生父,为何任由他倒在地上而不是扶起身来,事发突然,你这做儿子的也不关心他伤势如何,而是在本店闹事。难道你看不出他尚有一丝气息,再不救治,恐怕真的是回天乏术。” 青年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他垂眸看着地上的老者,他居然还没死? “哼,你这演戏也不演个全套,说,跑到大爷我这儿撒什么野,是不是饭菜喂不饱你,非要吃拳头不成!”昙萝一脚踩在长椅上,揪住对方的衣襟就准备开揍。 话说她在晟天派被两位师伯欺压已久,如今有个不长眼色的冲过来让自己撒气,不揍的他爹妈都不认识,还真对不起旁边围观的群众! “臭小子,居然敢揍我。”青年怒不可揭,扬起颤抖的手指,扯着破嗓子大声叫唤,“大家快来看看,这醉仙楼饭菜有毒,吃死人不说,还要杀人灭口!”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对着昙萝和那青年指指点点,不明真相的人甚至不满醉仙楼这种店大欺客的行径,议论纷起。 “你说我这里的饭菜有毒,那为何其他人吃了都没事,你也没事,唯独你那亲爹就出事了?”昙萝扬声说道。 “我倒是觉得定是你们付不起饭钱,所以故意在自己饭菜内下毒诈死。”嗯,这个可能性很大。 “胡说,大爷我有的是钱!”青年掏出钱袋,里面果然装满了白花花的鱼目。 莫非不是想吃霸王餐,那就纯属是来砸场子的。既然你霸道,那便怪不得我无赖!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们醉仙楼在饭菜里下毒,那我毒死你老爹可有何好处,我看你老爹压根不是中毒,而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你们大伙都说像不像啊?” 围观的人群纷纷表示赞同,话说这走火入魔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见识的,大家也都是道听途说,但经昙萝这么一误导,看上去确实是那么回事。 “你,你血口喷人,我爹他......”青年意图辩解,想不到这小白脸巧舌如簧,特能瞎掰。 “他确实是走火入魔了!”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但见一人头戴帷帽,行至老者身旁蹲下。 那人信手抚上老者身上的几处要穴,状似随意地按压了片刻。 “他最近私练禁术导致走火入魔,现在不过是恰好发作了,大家不必惊慌。”美人客官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有洗涤人心的作用,喧嚣嘈杂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就连那位闹事的青年也哑口无言的呆呆看他。 “我这有灵丹能救他一命。”美人客官取出一枚白色丹药,扶起老者助他服下。 一股幽香的药味若有若无,隐隐飘来,昙萝回眸,见那位美人客官气定神闲地替老者把脉。 这竟是九转还魂丹,只要对方还有一丝气息尚存都能将其救回,他这是在帮我? 老者在服药后气息渐渐稳定,美人客官将他扶起,吩咐跑堂伙计送老人到客房休息。围观的人群也陆续散去,而刚才还嚣张跋扈的那位青年则不知所踪。 看来此事先告一段落,能轻松化解也多亏了这位美人客官的鼎力相助。为此,昙萝对他的身份越发好奇,这九转还魂丹世间稀有,炼制也极为困难。 “那青年是争对你而来的,你此前可有得罪何人?”美人客官起身拂袖,声音悠悠飘来。 我何时得罪过别人,昙萝细想,除去被关押在须弥塔的霖梦娇,被罚下界的卿晖长老,对了,还有一人。 那就是云家大小姐,云伊水! “流莹湖畔,我在那里等你。”美人客官轻声说道,迈出门口,湖蓝色的身影如风飘散在空中。 正文 第七十章 湖边邂逅 美人客官这是在约我?昙萝不明所以,俗话说知恩莫忘报,莫非他是在暗示自己赶紧报恩? 昙萝也没心思在店里磨蹭了,她吩咐几位修为不错的打手注意店内的一举一动,如果那位老者醒来千万别让他离开,要是再有人想过来生事,也好有位人证当面对质。 打点妥当后,昙萝循着流莹湖畔的方向御风前行。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如今已然入冬,寒风裹着雪花飘落在踏雪而来的少年身上。 “竟然下雪了。”昙萝微仰起头,看着灰白云天上,晶莹剔透的雪花如鹅毛飞絮,洋洋洒洒地飘落在脸上。 与茶楼酒肆的热闹喧哗不同,大街上行人稀少,万年古道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霜雪,枯叶落尽的嶙峋树干,银装素裹,皓然一色。天地仿佛失了色泽,入眼皆是灰白,百花凋零,雪梅傲寒。 苍穹下,漫天雪花飘扬,伴随着呼啸寒风,一青衫少年裹着长袍,似一片柳叶随风翩跹。风拂过,扬起三千青丝乱舞,雪花落,点湿寸寸锦绣衣帛。 昙萝行至湖畔,见那灰暗的水面不复往日的清澈碧绿,几叶扁舟斜斜停靠,满目萧瑟,空旷寂寥。 那美人客官约了自己在此见面,为何不见其人? 昙萝寻思着,向前又走了数步。倏然,眼前光景迅速转换,万物尽被缤纷的色泽渲染,莺飞草长,古木葱茏。她茫然转身,见那流莹湖水碧波荡漾,一轮金辉暖阳透过层层云霭,灿若锦绣,千里熔金。 转眼间,像是从冬日跨入阳春三月天,灵雀拖着长长的尾翎从天空掠下,在水面上划开荡漾的涟漪。暗香浮动,桃花开得正艳,昙萝从花丛中来,惊起彩蝶飞舞,翩翩然,飞上湛蓝云天。 “这是我布下的幻境。” 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缓缓飘落,犹如玉石风铃般清脆动听,风吹花落,无声无息,昙萝化身为青衫少年站在桃花树下,她静静抬头,一对剪水秋眸中倒影着天边绚丽的云霞。 云霞翻涌,光影变幻,盘根虬结的桃花树上,轻柔绡纱随风飘舞,一位仙子从红粉桃花中探出脸来,影影绰绰。但见那抹水嫩唇瓣嫣然一笑,浅浅梨涡,清雅脱俗的眉眼。 “怎么会是你?”昙萝飞上桃树,蹲坐在仙子身边。 “你见过我?”仙子收敛起笑容,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莲仙,不染纤尘,不妖不魅,骨子里透着一股清寒圣洁。 昙萝点点头,似是回忆:“上次牵缘节,我在画舫上见过你。” “你还记得。”仙子淡淡开口,琥珀色的眼眸中闪动着琉璃璀璨的色泽。 虽然觉得大家同为女子,昙萝却在见到对方吹弹可破的水嫩肌肤后羡慕不已,强忍着想掐一把的冲动,眸光流转,她恰好瞥见仙子手中静静漂浮的一根红羽,绮靡华丽,散发着红色光芒。 昙萝细细打量,总觉得这根羽毛看上去甚是熟悉,却怎么也忆不起来。 “上次在湖畔旁,我见你和辰方烬关系亲近,虽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但辰方烬这人沾惹不得。”美人仙子垂眸说道,不动声色的将红羽融入手心。 “为何要这么说,他是我师祖,关系亲近点不也很正常!”昙萝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她们互不相识,为何对方似乎挺在意她与辰方烬之间的关系,莫非,她是烬美人的老相好? 如是想着,昙萝再次打量对方,而且越看越觉得般配,同样清冷的性子,同样犹如神祇般的圣洁高雅。完了完了,看来自己是遇上情敌了。 “将来你会后悔的!”美人仙子居然开口警告了。 “绝不后悔!”昙萝不输气质,挺起平坦胸膛。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位情敌,总该回去摸清楚状况才好争对性下手,本着知己知彼的行事作风,昙萝试着问道:“在下是晟天派弟子昙萝,还不知道仙子芳名?” “你唤我仙子?”对方显然很是诧异,水嫩红唇轻轻抿着。 片刻后,仙子轻轻开口:“琉璃,你可以唤我琉璃。” “那个,琉璃,刚才多亏了你出手相助,你别看我是醉仙楼的东家,其实我穷的只剩条命了,真的!”昙萝悄悄将手上戴着的饰物收入怀中,大气不喘地瞪着对方。 琉璃浅笑,向前靠近昙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怎么,你觉得我是贪财之人?” 昙萝暗翻白眼,不贪财,难不成是贪色。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这琉璃仙子既然约她过来,不提些让人为难的要求那怎能合乎常理。 “我只想要你......”琉璃眸光闪烁,颇显暧昧地逼近昙萝,远远看来,倒像是一男一女坐在树上耳鬓厮磨,“我只想要你不被奸人所害。” 昙萝差异,竟然就这么简单,这琉璃简直就是慈眉善目,菩萨心肠! 昙萝完全忘了刚才她是如何猜忌别人的,这心里一开心一嘚瑟,就更是忘了她此刻是坐在树上,脚一时被树枝绊住,直直扑到那仙子的怀中。 阳光依旧明媚温暖,仙子的怀抱更是软香舒适,昙萝惊慌失措后,发现自己的双手非常精准地袭上对方前胸,俨然一副浪荡公子调戏良家少女的标准姿势。 感受着手心处的怦然心跳,以及那紧致不显壮硕的平坦胸膛。没错,是平坦! 这位仙子那里居然是平的!昙萝讪讪缩回双手,看到对方脸色难看,冷若冰霜。 话说她今日虽是男装打扮,但那琉璃既然见过自己,应该知道她也是女人吧。 大家同为女人,摸一下又不会死,只是好死不死,恰好发现了人家的隐私。你说这么好看的人儿,那里虽然平坦一点,其实也不伤大雅吧,至少逃命起来毫无阻力。 “是我冒犯了。” “无妨。”琉璃面色微微缓和,多少年了,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触碰,而对象竟然是她。 “像你这么好看的仙子,其实有那么一丁点的遗憾根本不必难过,上次在牵缘节见你独自一人,莫非是没有心仪的仙君?”昙萝端坐看她,完全是没话找话说,借以缓和气氛。 “心仪的仙君?”琉璃诧异,这少女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要仙君作甚!” 莫非不是这如花似玉的仙子没人欢喜,而是她满心挂念的都是自家烬美人? 倘若真是如此,那很有必要将对方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扼杀在摇篮! 昙萝上身前倾,唇角斜斜勾起,眉毛上挑,一双灵动水眸秋波荡漾,声音低沉故作暗哑地说道:“其实你也不必着急,慢慢找总会寻到有缘人的,像你这么漂亮的仙子,我要是个男人必定会......” 大家切莫以为昙萝是故意将话说到一半,而是某女在徐徐逼近对方的同时,双脚不慎踏空,这次可是稳稳当当的从树上坠落。忘了灵力术法,忘了高声呼救,却唯一记住了身体本能,那就是杀猪般的尖叫。 她的形象啊,她的气质啊,她精心准备的翩翩公子玉树临风的风采啊,如今却像个断线风筝似的直线坠落。 半空中,忽觉腰间一紧,一只看似纤细柔弱的臂膀将她牢牢搂住。昙萝下意识抬头,但见那美人仙子垂眸看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琉璃勾唇浅笑,不复清冷,温和的阳光倾泻而下,在头顶上折射出浅金色的光晖。 “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琉璃抱着昙萝缓缓落地,修长的手指搭在少女细软的腰间。 昙萝愣愣看她,这位叫琉璃的仙子笑起来真的好美,像含苞待放的水莲悄然绽放,唇边那晕开的梨涡恰似水中荡漾的涟漪,让人不知不觉,沉醉其间。 漫山遍野的桃花分外妖娆,芳菲烂漫,如一片片红霞飘落在青翠的山峦,湖面上层层鳞浪随风而起,轻烟浩渺,倒影着着姹紫嫣红,花红柳绿。 昙萝凝望着面前的仙子,一瞬不瞬地看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像你这么漂亮的仙子,我要是个男人必定会娶你!”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我只是说倘若自己是个男人就会娶你,可如今我是女人,所以只能是说说而已。 琉璃闻言,轻笑一声:“那如果我是男人呢?” 昙萝想也没想,顺口答道:“你要是男人那肯定是我嫁给你啦。” 琉璃微微一愣,见少女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知道对方只是在逗弄自己。 “是我失礼了,还望主上见谅。”琉璃恭敬地将少女放下,退后两步,垂眸不敢看她。 这仙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一副羞人答答,欲拒还迎的亲昵模样,现在怎么好像有点畏惧自己。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辰方烬的老相好,不过这仙子确实不惹人讨厌就是。 “无妨,不过今天还是多亏了你,既然你不图回报,那将来可千万不许后悔!”在关于身外之物方面昙萝都是特别紧张,见对方颔首,她挥手作别,“那我先走了,不送!” 琉璃静默不语,见少女走出幻境消失在眼前。 主上,你将来终究是会后悔的,不过请放心,我会助你回归原位!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我要闭关 走到外面,依旧是天寒地冻的严冬,风雪肆虐,昙萝裹紧衣袍唤来仙鹤,向着晟天派的方向飞去。 临近千仞峰的时候,昙萝在半空中遇到几位同门逆着寒风向须弥山御剑而去,她随便逮到一位男修,迎上前问道:“这位同门,你们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哪啊?” 对方将少女打量几眼,认出她就是修行捞金两不误的女修昙萝。 “原来是昙萝,我们正要去须弥塔闭关清修,不如一同前往吧!”对方发出友善邀请。 “闭关清修,你们不用跟着师父修行了吗?”昙萝皱眉,疑惑出声。 那位同门用惊愕的眼神看着昙萝:“莫非你不知道这晟天入门弟子都是上半载跟着师父修行,下半载是自己去往须弥塔闭关清修,稳定境界吗?” 昙萝摇头,她还真不知晓此事。那暮子澄和暮子烨把她折磨的不亦乐乎,当然不会轻易让她遁走。至于白泽,除了教她剑术便是两人黏糊在一起,耳鬓厮磨。辰方烬则更不用说了,精于房中术并且乐此不疲,她这半年来在修为上的突飞猛进也全靠他所谓的双修之道。 想着自己也要闭关稳定境界,看来得先说服那帮男人才行。 千仞峰半山腰上,白雪皑皑,万籁俱寂,几个零星的院落被大雪掩盖。 昙萝跳下仙鹤,扫去门环上的积雪,轻轻叩门。 片刻后,伴随着院门打开,瓦片上堆满的晶莹白雪扑簌簌地掉落在地上,惊起几只灵雀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 “进来吧。”白泽看着门外站着的少女一身男装打扮,红扑扑的小脸上呵着热气。话说刚才他还在想她,没想到下一刻就见她雪地寻来。 白泽宠溺看她,见少女跺跺脚,抖抖身,将身上的积雪全部扫去,率真自然,惹人欢喜。 “唔,白娘子你这里有没有热茶,刚在路上呛了我一肚子的风雪!”昙萝嚷嚷着,走进里屋。 “难道你的术法都是白学的,简单的结界都不会?”白泽嗤笑,手中动作不停地替她斟满一杯香茗。 “我这不是想找个借口蹭你一杯茶水吗。”昙萝摸摸鼻子,讪讪说道。 饮完香茗,昙萝从怀中摸出一叠绢帛递给对方:“你看这个是什么。” 白泽好奇接过,见绢帛上盖着云氏钱庄的泥章,而下方则是...... “这是你私存的小金库?”虽知道她喜爱这些身外之物,平日里也是执着于点石成金,没事就对着石头到处乱点,可没想到她居然存了这么多。 “这可是我娶你的聘礼,都存了好些年了,平日里省吃俭用的还不是为了将来你能风光嫁我。我这聘礼搁你这了,你那嫁妆可不能太寒酸啊!”昙萝瞅瞅四周,白泽他这里还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本大人愿意跟你,那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除了我,你还想要什么不成?”白泽挑眉故作不屑,心里却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么说来,她这些年都是为了自己在奔波。 “即便有那份心思也不敢要。”昙萝小声嗫嚅,“不过,听闻这晟天入门弟子都要去须弥塔闭关清修,我现在也想去那里稳定下境界,你看这过不了多久便要下界历劫,接着又是九重雷劫重塑仙身,以我这易招雷劈的体质,心里这不是没谱嘛。” “所以你是想离开我?” “分明就是去闭关,离开也是暂时的。” “我才从须弥塔出来不久,你若想离开,哪怕片刻都是不许!” “那你就是不讲道理了,不可能别人都去,就我一个人不去!”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区区雷劫而已,本大人自会护你。” “你不许我去,那我就去找天尊,他贵为创派祖师肯定支持我去!” 如果这短暂的分别能让她顺利晋升,来日方长,何必计较眼前的得失。 她匆匆跑出门外,大雪纷飞,晶莹而又刺眼。她站在院中转身回望,见白泽并没有追来。是啊,他怎么可能放下姿态来挽留自己。 她苦笑着摇头,缓缓踏出“飞白居”。 千仞峰,今歌府,昙萝回来后便与夙染对峙到现在,辰方烬则独坐一旁,静默不语。 “娘子,你要是敢去闭关清修,我就毁了那须弥塔!” “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休了你!” “你要是不介意为夫魂飞魄散,那你就休!” “你是在威胁我?” “娘子,别去好不好,为夫片刻也舍不得你离开!” 夙染抱住昙萝,软硬皆施,哄得她顿觉心软,抬起纤细藕臂拍拍少年的后背:“夙夙,半年很快就过去了,待我早日修得仙身,将来不就能长长久久的和你在一起么。” “饕餮,昙萝想要闭关,便让她去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辰方烬突然说道。 “你这狠心的男人!”夙染握拳,转而看向昙萝,“娘子,这家伙根本就不在乎你,先休了他,咱两过过快活的小日子。” “饕餮,昙萝半年后便要下界历劫,到时别告诉本尊你又不许她去!” “娘子要去历劫,为夫自然要跟去鞍前马后的伺候,人心险恶,可不能让她被人害去。” “你要是真为她好,就该懂得要放手,你这么做不是在宠她,而是在害她!” “你这混蛋,少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娘子,别听他的挑拨离间!” 昙萝闻言,心怀感激地看向辰方烬,温柔出声:“你这是同意我去须弥塔闭关?” 辰方烬眉眼含笑,掩住眼底的孤寂与不舍:“那是自然,这规矩既然是我定下的,你作为晟天派弟子必定要恪守,况且那塔中清修之地时日漫长,塔内的一天等于外界的半天,对你修行极有裨益。再加上那里布有幻境,也能让你免受风霜苦寒,安心修炼。” “现在时日不早了,明日我再送你过去吧。”辰方烬温声细语,将少女拥入怀中,不动声色地移步到塌前,“今晚本是夙染侍寝,但我心下窒闷苦郁,不如......” “好啊,原来你哄骗娘子就是为了这个!”夙染冲到两人身前,对着辰方烬怒目而视。 辰方烬挑眉,邪魅一笑:“饕餮,老规矩。” 夙染闻言,期待地看着昙萝,看得她一阵恶寒。果不其然,夙染那深邃的眼眸水汪汪地凝视自己,祈求开口:“娘子,这次我想你用嘴来服侍为夫。” “你们想干嘛自己折腾去,老娘恕不奉陪!”昙萝有种强烈预感,这次她会被那两人折腾个没完。 “不行,明日你就要走了,就不能再依为夫一次?”夙染不由分说地抱起少女,将她扔到塌上,然后对准少女的水润樱唇,小夙染欺压上去。 辰方烬见此,随即翻身上塌,白净纤长的指尖放下床幔,熟稔地在光滑细腻的雪肌上游走,听着少女隐忍的喘息。 屋外寒风肆虐,呼啸着卷起漫天飞雪。房内烛光闪烁,空气中氤氲着浅淡的麝香芳味。透过粉红床幔,几道人影晃动不停。夜无声无息,辗转又是天明。 昙萝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看着身侧躺着的那两只豺狼她无奈苦笑,看来他们把对自己的思念和不舍,通通化为勇猛冲刺的源源动力。起初她还是被动承受,到后来便顺从心意的沉醉期间,恣意放纵。 想想以后再多来一个白泽,她深思,她悔过,她批判,她真不是那种沾花惹草之人,她发誓! 白泽是她自幼朝夕相处的,这叫日久生情。 辰方烬是她不小心招惹来的,这叫识人不明,反招吃干抹净。 夙染这个最无辜,天知道她老实本分的契约灵兽吧,结果契约来一只夫君。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带着自己的白娘子学私奔,离这晟天派的两只豺狼有多远躲多远。 不过想归想,昙萝自认为她并非是那种喜欢和命运作对的人,既然招惹到他们,自己又确实欢喜,坦然接受了便是。 一想到马上就要与他们分别,心下还真是万分不舍。 她看着夙染光洁的后背,将少年拥入怀中,纤细的手臂紧紧搂住对方结实略显壮硕的胸膛。这个一直为她默默付出的少年总是让人心疼,惹人怜爱。昨晚他那失落的眼神,疯狂的索取,她看的心里灼痛。 夙夙,我不能给你完整的自己,但我会给你完整的爱恋,既然命运让我们捆绑在一起,我便不再逃避。 “昙萝——” 辰方烬梦呓般,一个翻身从后面拥住少女,她被两人夹在中间,怎么又是个动弹不得的姿势。挣扎间,忽觉下面一紧,小方烬精准无误地钻入。 他是故意的吧! 昙萝皱眉,掀开两人翻身跃下,见烬美人朦胧惺忪地睁开眼眸,好吧,你就给我装。 “时辰不早了,我收拾妥当便前往须弥塔吧。”昙萝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床上那两人慢慢爬起。 “娘子,为夫等你早日回来。”夙染交握着双手,一副小媳妇盼君归的模样,深情款款地看着少女。 “小妖精,醉仙楼最近可不大太平,你要是修为稳定了还磨蹭不出,保不准那店子又被云伊水夺了回去。”辰方烬幽幽开口。 “两位爱君请放心,我必定早早出来,怎舍得让两位美人空守孤房!”昙萝脸上挂着笑,谄媚说道。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任凭处置 昙萝一手牵着辰方烬,一手拽着夙染,走到今歌府门口。 她托起两男的修长玉手,深情款款地惜别,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多情自古伤离别,夙夙,烬美人,后会有期,告辞!”昙萝抱拳,略一颔首便要御剑而去。 “且慢,我送你过去。”辰方烬拂袖间召来七彩祥云。 “娘子,我也送你!夙染说罢,便要化出饕餮原型。 “饕餮,你不是晟天派弟子,还是莫要出去引人注意。” “是啊,夙夙,你先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出来的。” 夙染闻言,默默地转身,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当他走到看不见的地方,化作一道蓝光掠入昙萝腰间挂着的灵兽袋中,要他乖乖的等着娘子回来,怎么可能! 祥云上,辰方烬默不作声的负手而立,昙萝也甚为罕见的没有再吵吵闹闹,灰白的天空下,两人向着须弥山的方向飞去。 不出片刻便来到了须弥塔下,辰方烬不言一发,率先踏下祥云。 昙萝见此,也不知道分别前要说些什么合适,索性埋头迈向须弥古塔。 在经过辰方烬的刹那,一股大力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入温暖宽阔的怀抱。 男子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向来淡漠的眼神,此时温柔的一塌糊涂。 “不要走,昙萝,不要进去!” 昙萝挣扎着,如今都是弟子闭关时节,她和辰方烬这样抱在一起,要是被人看了去...... “烬美人,不要这样,我只是进去半年而已,很快就过去啦。”昙萝迟疑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拥住了他。 辰方烬闻言,将她搂得更紧,似乎是要嵌入血肉中,声音中更是透着无奈和不舍。 昙萝从未见过男子这般脆弱的表情,在她心目中,对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云淡风轻的面对一切,却不曾想过他无坚不摧的心房也有坍塌的这天。 她殊不知,辰方烬并非是无喜无悲,断绝七情六欲之人,只是那些人那些事,不足以让他挂念在心上,为之牵绊。 辰方烬在少女额际落下轻轻一吻,犹如鸿羽拂过,微不可查。 他捧住少女的小脸,轻声呢喃:“昙萝,这半年的时光太长,我等不起,也不想等。你进入须弥塔后,不要解开我在大殿中设下的阵法,强行闯阵便可进入虚无之境。在那里,时光会流逝的异常缓慢,里面的半年,等同于外界的六天。”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这么说来,我只需在那虚无之境待上六天即可。”昙萝喜形于色,这绝对是修炼捷径。 “没错,但进入虚无之境后,你切莫轻举妄动,时间到了,我便进来接你出去。”辰方烬放开少女,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昙萝点点头,转身推开古塔大门。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树林中一道人影仓皇闪过。 当昙萝进入古塔后,她触动大殿中的阵法,并且如愿以偿地掉入到白雾茫茫的虚无之境。 看着四周没有边界,没有景象,只有纯色的白,静谧的让人抓狂。她收敛心神,运用起晟天心法,身上渐渐凝聚起白色灵气。 几息后,灵气渐浓,昙萝正准备入定时,身旁突然出现一道陌生的气息。 “是晟天弟子昙萝吗?” 昙萝当即睁开双眼,见面前站着一位同门,似有印象,好像是卿风长老门下的汶嫣师姐。 “在下正是,汶嫣师姐找我有事吗?” 汶嫣略带鄙夷地将她打量一番,眉头皱起:“我奉卿风长老之意接你出塔,跟我来吧!” 这么快就要出塔?虽然知道这塔中的时间会比外面慢上许多,可这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半年就过去了? 辰方烬说过时间到了自会前来接她,昙萝思及此,淡笑着摇头:“汶嫣师姐,我闭关的时间未到,还不能随你出塔。” “哼,想不到你这狐媚子对修行之事还颇为上心,不过可惜啊,你这仙途也到此为止了!”汶嫣冷哼,抓起昙萝的手腕,在空中划开一道空间裂缝。 “师姐你这什么意思?”昙萝抗拒着挣扎,她看出对方的眼神不善,她和这位师姐素来毫无瓜葛,为何对方要冷言冷语的挖苦自己。 “什么意思你去了便知!”汶嫣将昙萝用力推入裂缝,自己随即闪身进入。 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强大牵扯力,再次睁眼时,昙萝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昇云峰的定天殿中,上次她正是在这里被白泽收为弟子,也是在此,发现辰方烬居然是晟天派的创派祖师无尽天尊。 耳边响起窃窃私语声,无数道打探的目光凝聚在少女身上,她站在大殿中抬眼望去,四周站满了同门弟子。 十八层台阶上,站着诸位长老、峰主以及卿子攸掌门。二十四层台阶上,一袭紫色长袍的男子不正是她恋恋不舍的辰方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大殿上的少女茫然无措,辰方烬心间一紧,事情终于发展到这一步了吗,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 “孽徒昙萝,还不快快跪下!”台阶上,卿风长老对少女怒目而视。 卿子攸微微摇头,几不可查的发出轻叹。他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情景,不禁想起当年他亲自处置卿慕的那幕,被自己心爱的人狠心推向深渊,她当时该有多么失望。 少女倔强地站在大殿当中,抬起头颅,直直迎上台阶上的长老,这眼神,这故作镇静的勾唇冷笑,真是像极了当年的她。 天尊,你会像我那样,负了她吗? 昙萝深深吸气,毫不畏惧地看着诸位审判长老,字字铿锵有力:“敢问长老,弟子所犯何错,为何要跪!” 卿风揉揉眉骨,挥挥衣袖:“罢了,先带证人上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不消片刻,一名看着面生的青衫弟子垂首走出,毕恭毕敬地跪在大殿当中叩首说道:“弟子雷犷拜见天尊、掌门、诸位长老和峰主。” “起来说话吧。”卿风抬手示意。 雷犷站起后,偷偷瞅了一眼身旁满脸煞气的少女,接着说道:“弟子今日本想前去须弥塔闭关清修,结果在塔外发现......发现了不堪入目的事情!” 混蛋,不过是和烬美人拥抱了一会,至于用不堪入目来形容她吗!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此事真的会被发现,并且当众揭发出来。她自己不打紧,可和她私会的正是大家心目中的天神无尽天尊! “而那名女修,弟子看的清清楚楚,就是她,昙萝!”雷犷伸出手指,满脸愤慨地指向少女。 “那名男修,你可看清是谁了?”卿风再次出声,既然是他们晟天派发生的事情,天尊又恰好在场,必定要找出那名男修,秉公处理。 雷犷垂首,微微摇头:“恕弟子鲁莽,当时我只看到那名男修的背影,怕被他们发现了便匆匆离开。不过,那男修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身形挺拔。” “可我们晟天派并没有哪位弟子是穿白色衣物啊。”卿风皱眉,在门派内,大家都是根据自身身份,有统一的衣着穿戴,入门弟子皆是穿青色衣物,何来白色。 “弟子看的清清楚楚,不会弄错!”雷犷一口咬定,“不信你可以问她!” “昙萝,那你说说,那名男修到底是谁。”卿风看向一言不发的少女,那双莹莹闪烁的眸子看不穿眼底暗涌的波澜。 烬,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将你招供出去。 “弟子今日只身前往须弥塔,身边并无旁人,更不会同哪位男修私会。倒是你,雷犷,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毁我清白!” “你别血口喷人了,我分明看到你同那名男修搂搂抱抱,不若如此,为何我要当众揭发你!”雷犷义愤填膺,他没想到昙萝居然会矢口否认。 “那你可有物证,如今只是你一人看见,没凭没据,如何服众!” “谁说我没有!” 昙萝闻言,咯噔一下,她愣愣地看着对方双手抬举,曲指捏诀,大殿中出现浅蓝色的影像。 这是记录术法,能还原施术者当时看见的画面,想不到这看似剽悍的男人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画面中,大家能清楚地看见那名青衫少女正是昙萝,而那名男修却只能看到一道背影。 “孽徒,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卿风看着那幕顿觉头大,本来这女名弟子他是非常看好的,勤学苦练,力求上进,以杂役弟子之身成功跃入修仙者的行列。可是万万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千里堤坝毁于一旦! “弟子无话可说,此事皆是弟子一个人的罪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昙萝默默垂下头,不敢看向四周的人群。 辰方烬,看来我不能再陪着你了。 白泽,你我的三世约定,看来我也不能兑现了。 夙染,对不住了,到头来,还是我辜负了你...... 果然我的修仙之路到此为止了。 六年的修仙生涯,六年的朝夕相处,我终究还是要离开这里。 “孽徒昙萝,那名男修究竟是谁,说出来我们还会网开一面。” 呵,网开一面?是一举消灭才对吧! “你觉得我会招出他吗?”昙萝嗤笑,“是逐出师门还是处以极刑,我昙萝任凭处置!”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痴心为你 “昙萝,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人到底是谁!”台阶上,卿风再三逼问。 见昙萝默不作声,打算一人承担全部罪责,卿风叹气摇头,转而望向卿子攸掌门。 “掌门,如今这位弟子触犯了晟天门规,理应逐出师门,永不再踏入修仙界。”卿风拱手说道。 卿子攸负手而立,瞥见二十四层台阶上的天尊紧抿着薄唇,淡漠不语。 “晟天派弟子昙萝,无视门规戒律,本座现罚你逐出师门!” “子攸,休得无礼!” 这个声音,是辰方烬?昙萝愣愣抬头,见那男子眉目如画,紧蹙着眉头向她徐徐走来,紫色长袍在台阶上拖曳出优雅的弧度。 “让你受惊了。”辰方烬轻轻抚上她细嫩的小脸,神态温柔,动作亲昵。 这是怎么回事?大殿上,天尊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女弟子亲密无间。 众长老和峰主则是更加惊诧,天尊从未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三步之内,更不用说特意照顾哪位弟子。他看似怜悯众生,实则是冷漠至极。 如此孤高冷傲的神祇,竟然会放下身份去关心这位触犯门规的孽徒,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辰方烬熟视无睹,托起昙萝的小手,他转身面向大殿上的众位弟子,大声说道:“你们所看到的那名男修正是本尊......” “别说了!”昙萝闻言,捂住男子的菱唇,“求你别说了!” “为何不说,你是我的女人,难道我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辰方烬温柔笑道,“只要我在,你不必独自承受。” 卿风闻言,惊愕的目瞪口呆。 “天尊,你说的可是事实,昙萝毕竟还只是名普通的弟子,您可是上古真神,怎能如此......” “如此糊涂是吧。”辰方烬不以为然,“可那又如何,待她修得仙身,我便与她结为仙侣,难道你们连本尊的私事都要过问!” “属下不敢!”卿风垂首,在天尊的威压下,他如芒刺背,冷汗涔涔。 昙萝见男子坦然面对,并没觉得自己是个拖累,甚至公布出要与自己结为仙侣的事情。要知道他以前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此事,她甚至以为对方根本不在意这些。 人群中,一名青衫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亲密无间的两人。 为何你要骗我,为何在与我约定了三世情缘后,却转而投入他人的怀抱! 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吗,是我的纠缠不休让你烦恼吗,为何一直没有告诉我! 感受到人群中的那道视线,昙萝下意思地转身望去,但见那名青衫男子满脸的痛苦,满眼的失望。 “白泽——” 白泽见她看来,唇角勾起苦笑,你都有他了,还用这种眼神看我作甚。 看着大殿上两人执手相拥的那幕,心里像被鞭笞抽打般,不断淌着血,气血翻涌,紫眸妖异。身边人影晃动,视线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一张张嘲笑唾弃的嘴脸,尖声呼啸,凄厉哀嚎。 记忆深处,似乎有封尘遗忘的画面要突破而出,头晕目弦中,他苦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 “白泽,你要去哪?”昙萝见他走入人群,最终消失在视线中,不由急了。 她挤进人群,不顾四周诧异的眼光,飞速跑出定天殿。四周白雪茫茫,浑然不见白泽茕茕孓立,孤单落魄的身影。 “白泽——”昙萝站在飞剑上大声呼唤,北风吹来,声音顿时飘散在风中。 “白泽,你在哪,快出来!”昙萝一遍又一遍的呼唤,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是我错了,是我没有告诉过你,是我欺骗了你,白泽,你在哪里?”泪一滴滴的淌出,坠落而下。 风雪肆虐,灰蒙的天空下,少女犹如一片羽毛般弱小,飘荡在风中。 她逆风而行,风雪毫不留情地刮在她娇嫩的脸上,眉毛与睫毛上沾满了一层雪白冰晶,头发凌乱飞舞,柔弱的娇躯摇摇欲坠。 漫天飞雪中,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昙萝连忙御剑而去。 人影渐渐清晰,她迫不及待地迎身上去。 “呦,听说这定天殿出大事了,老夫来晚了,怎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醉翁啊。”昙萝苦叹,错身而过。 “喂,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在问你话呢!”醉翁老头子追上昙萝,挡在她的面前。 “让我走!” “丫头,你这到底怎么呢,大冷天的怎么连结界也不整个,任凭风雪肆虐,瞧你这小脸蛋都冻得发紫。”醉翁连连摇头。 “他走了......” “谁,谁走了?”醉翁凑近少女身前,才能听清她嘶哑的声音。 “白泽,他不要我了。” “你说那小子啊,刚才我还看到他往乌竺峰的方向飞去,好像是要去什么人界。” “你说什么,他要去人界?”昙萝抓住醉翁的袖子,急迫问道。 “是啊,如今下界战乱,出现了一种以人为盔的可怕妖物,叫人胄。我刚从那边过来时,就见白泽领了玉符要去人界除妖......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这丫头怎么就走了!” 醉翁见昙萝化作流光,迅速朝乌竺峰掠去。 乌竺峰上,昙萝匆匆迈进大殿,就见眼前光影消散,那青衫男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的面前。 “白泽——”她冲上前去,没有通往人界的玉符,传送阵丝毫不动。 你终究还是选择离开我了,呵,也是,我又有什么理由自私的求你留下,就像辰方烬和夙染一样留在我的身边。 “娘子,还有我陪着你。”一道蓝光闪烁,夙染从灵兽袋中掠出。 “夙夙,我真的很让人失望吧,要不然,他也不会露出这么绝望的表情。”昙萝瘫坐在地上,脑海中一直充斥着大殿上男子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 夙染从未见过她这样落魄的神情,虽不知她何时又招惹了这样一个男人,但这个男人让她伤心了,千错万错,都是那个混蛋的错! “娘子,我替你将他抓回,他要是还想走,为夫就将他绑在娘子身边,每天当狗溜!” “他现在恨我,怨我,我都无所谓,是我痴心妄想了,以为自己也可以像云伊水那样,理所当然的拥有你们。” “云伊水怎能跟娘子相提并论,她那都是逼迫的,哪像咱家娘子,我们都是自愿留在你的身边。” “喜欢一个人,真的不介意同别人分享吗?” “反正为夫是爱极了娘子,不管娘子身边有多少男人,我都不会因此而离开娘子。既然无法阻止他们对你的喜欢,我就更不能退出便宜了那帮混蛋!” 原来夙染愿意留在她的身边,不仅仅是因为契约关系,他只是不想拱手相让,便宜了辰方烬而已。 见少女面色舒缓,夙染扶着她站起:“我们回去吧。” 昙萝勾起一抹苦涩笑容:“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三日后,赤链峰,水潭边,雪后初霁。 辰方烬和夙染站在冰封的水面上,看着那少女静坐在“盼君归”的岩石旁,身上落下厚厚的积雪,俨然与天地浑然一体,要不是她鼻间呼出的稀薄热气,还真像是香消玉损,气息全无了。 “她在这里入定了三天,就是为了等他?”辰方烬冷哼,“亏她为了这白泽痴心一片,连闭关清修都选在这里。” “娘子说她要在水潭边等他,万一他要是回来了,必定会来这里。”夙染皱眉,就在三天前,昙萝来到这里后就再也不曾离去,她说白泽要是回来了,看不到自己,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冷情负心之人。 “以前就觉得她和白泽之间不同寻常,本尊特意分开他们,没想到她对白泽痴恋成狂。” 他当初要是没有哄骗到昙萝,她恐怕早就与白泽修成正果了。 看着心爱之人为了别的男人封闭自己,心伤流泪,他如何不难受。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是拆散有情人的罪魁祸首,而他心爱的女子却替自己来承担过错,自责不已。 然而,哪怕是时光倒流,不管选择多少次他都不会改变初衷。 心念一动,少女身上的积雪转瞬即逝,冬日的阳光照射在她苍白透明的小脸上,渐渐有了淡粉色的红晕。 昙萝,你这又是何苦呢,辰方烬走到少女身前,看着她紧闭的双眸,像熟睡般安详静谧...... 时光飞逝,阳光明媚,槐花飘香,夏季悄然来临。 刻着“盼君归”的岩石上青苔遍布,藤蔓交织。一位面若桃花凝如脂的青衫少女阖眸静坐,身上的绿藤蜿蜒攀爬,一直蔓延到她的额际。 在她身旁,是一位蓝衫少年,但见他提着小桶,在昙萝打坐入定的附近洒上清水,口中不时唠叨着。 “娘子,辰方烬说你乃古木所化,不能缺了水分,为夫来给你浇水了。” 见对方毫无反应,少年继续在她身边洒水:“这都过了五个月,你怎么还没醒来......不就是个臭男人吗,本打算他一归来便将他敲晕了送你,可那小子过了这么久也没出现,估计是在下界移情别恋了,娘子,你也别再等他了。” 少女睫毛轻眨,猛然睁开双眸。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泰山除妖 看着身旁蹲着的蓝衫少年,昙萝思绪渐渐回笼,她脑海中一直充斥着白泽失落离去的黯然背影。 “白泽呢,他回来没有!” “娘子,忘了那个负心汉吧,你在这里守了那么久,那混小子一直未归。” “没有回来过吗......”昙萝神情哀伤地轻声低喃,忽而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夙夙,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娘子,今天刚好立夏。” “都立夏了,这么说来,我在这里等了他整整五个月!白泽,你真有那么恨我吗,五个月了,你都没回来看过我一眼。我知道是自己太自私、太贪心,霸道的想将你留在自己身边。” 昙萝摸索着爬起,看着那歪歪扭扭的题字下,是当初她和白泽刻下的印记。她抚上那些深深的划痕,一遍又一遍摩挲。 往事历历在目,白泽,你不是说好了不离不弃,许我三世情缘,共看沧海变桑田吗? 朝思暮想,盼着你归来,又怕看见你怨恨的眼神,从此形同陌路。 “夙夙,我要到下界去找他!”昙萝起身,过不了多久她便要去下界历劫,不如趁此机会追他回来。 “娘子,你上哪去找他,人界那么大,你上哪去追寻他的踪迹?”夙染拽住少女。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便去历劫,夙夙,万一他要是回来了,你必定要替我留住白泽,等我归来!” “可是娘子,你既然是去下界历劫,到时不是会忘了我们吗?” 昙萝闻言,当场愣住,是啊,她到时会忘了他们,忘了白泽,她怎么可能还记得要去找他。 她和白泽之间的情分,难道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吗...... “现在须弥塔闭关的那些弟子们都陆续出关,用来招待其他门派弟子的落霞峰也被整理出来,辰方烬那家伙最近整日都泡在那边,哪像为夫我这么尽心尽责的照顾娘子。” “娘子,你别太担心,马上便是门派交流大会了,那白泽肯定会回来参加。”夙染安慰地说道,虽然他不爽那小子,可比起看到娘子萎靡不振,他宁可把那奸夫捉拿回来。 “夙夙,你刚才是说,白泽作为辰方烬的闭关弟子,他肯定会回来参加交流大会?”昙萝眼底终于有了神采,激动出声。 “放心吧,会回来的,为夫替你在山门外守着,只要他敢踏入晟天派,我就将绑来!” “夙夙,多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不过,你打得过他吗?” 夙染闻言,像炸毛的小兽怒瞪着少女。 “娘子敢小瞧我!” “我这是担心你!” “唔,就知道娘子最好了,是白泽那混蛋不懂得珍惜。” 昙萝望向天边漂浮的仙岛,白泽,你快回来吧,哪怕你恨我、怨我、骂我,让我离去前再见上一面也好...... 人界,泰山山脚下一处名叫泰安的小镇,大街上人烟稀少,开门迎客的店面寥寥无几。 虽已是立夏时节,昏黄的天空下,枯藤老树,阴风卷起满地枯叶,破旧的门扇“吱吱”作响。 白泽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心中突然一紧,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晦暗的天空,乌云低沉,似有风暴来临。 “昙萝——” 白泽苦叹一声,五个月了,思念之情并没伴随着心中的失落而淡却,而是愈发浓厚。 想她作甚,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她说不定此刻正躺在天尊怀中,缠绵缱绻,为甩掉自己这个包袱而开心。难怪那日他不同意昙萝去须弥塔闭关,她就吵着要去见天尊。原来,她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 可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还要给我希望,为何说要娶我。 白泽被怨恨蒙蔽了双眼,他分不清昙萝说过的那些话,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喜欢我说出来便是,我会选择沉默离开,祝你幸福。 不会纠缠,让你心烦。可你为何要瞒我、骗我,给我希望,又让我痛苦失望! 我该拿你怎么办,昙萝。 或许这次完成任务后,我应该继续留在人界。与其看着心爱之人嫁与他人,不如永不相见,将你淡忘。 可每当一想到你笑语嫣然地携着别的男子,在众人瞩目之下,坐上凤鸾彩车,成为别人的妻。他那颗麻木破碎的心又会悲恸的一塌糊涂,无法呼吸。 真的好痛,想到这漫长的年月没有你的陪伴,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只是我不懂,不过是个贪吃贪财,又薄情寡义的负心女子,我何苦还要贪念那虚无缥缈的约定,何必还盼着你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着你喜欢的人依旧是我。 “盼君归”那石壁上刻下的一百八十条印记,如今想来还真是讽刺,既然念想的那人并不是我,为何还要惺惺作态。 为了那个男人,你甚至愿意被逐出师门,甚至愿意一个人背负所有的罪名,完全不顾我的难堪。 我在你心目中难道就真的那么不值一提吗,我走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终究是自己痴心妄想了...... “飞白帝君,你看我们今晚就在那里落脚如何?” 一道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倏然传来,白泽转身回望,在他身后是这次一同前来消灭“人胄”的泰山弟子,楚念慈、赵远还有穆少桦。 “念慈师妹,你唤我白泽帝君即可!”这暮飞白的名号还是那个男人赐予的,如今听着更是刺耳。 “那白泽帝君,这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间客栈落脚吧。”楚念慈明媚笑道,一张水嫩细腻的小脸尽显乖巧可人。 看着对方那双明亮的大眼,白泽恍惚又看到了昙萝巧笑嫣然的冲她招手。 “好。” “那我带帝君过去,咱们这人界可不比你们天上,既然掌门阿爹要我们好生招待你,在这泰山境内,没有我不熟的地方,帝君尽管使唤阿慈便是。” “阿慈,掌门怎么交代你的,在帝君面前一点规矩都不懂!”赵远走上前来,拽住楚念慈的胳膊。 楚念慈牵着白泽的广袖,撒娇般说道:“帝君哪像师叔这般刻板,是不是啊,白泽帝君?” 白泽看着那少女牵着自己的衣袖,故作亲昵的模样,他不动声色地抽出袖子,大步迈向前方。 四人相继踏入客栈大门,里面冷冷清清,甚至连烛台也没点灯。 “掌柜的,有客!”楚念慈将佩剑搁在桌面上,大声叫唤着,俨然一副江湖儿女的豪迈模样。 片刻后,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看似掌柜的大叔揭开门帘走了出来。 “客官是要住店吗,要几间客房?” 掌柜端着一盏烛台,小心翼翼地将白泽几人打量一番。 “给我们来四间最好的客房,不过现在先上点饭菜,本姑娘饿死了。” “好的,客官请稍等,小的给您上本店最好的饭菜。” 楚念慈大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顺便用衣袖擦了擦身旁的木凳,眯眼笑道:“白泽帝君,快过来坐吧。” 白泽轻轻颔首,随即坐下。他看着门外暗沉的天空,这并非是乌云,而是浓厚的妖气。 自他从修仙界下来后,便四处追寻人胄的下落。 人胄是以人为盔的妖物,兽头人身。如果尸体充满怨气,且尸首分离,一些修炼的畜牲便会从断掉的脖子处直接钻进死者的体内,以尸体的内脏为食,并以此为穴。 而借助畜牲修炼的阴气,被占体为穴的尸身也不会腐烂。日久天长,畜牲之体会与怨体合二为一,也就成了所谓的人胄。 这些畜牲本就是普通的妖物,甚至没有修得人身,但它们借助那些斩首的尸体化成人胄,并在人界肆虐。 他从北岳恒山一路往东,追寻它们的踪迹来到了泰山附近。泰山掌门得知后,便派来了楚念慈、赵远和穆少桦这三人协同他除掉妖物。 “客官,您的饭菜。” 看来这掌柜身兼跑堂伙计,他将饭菜呈上,分放在桌子上。 楚念慈见那饭菜,顿时娇喝:“掌柜的,你这是何意?” 但见那破旧掉漆的桌面上,四只缺损残破的瓷碗内分别放着半个手掌大的粗粮馒头,清汤寡水的白粥,几根青葱白菜,还有一小碟看不出颜色的腌菜。 “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是怕我们出不起银两吗?” 那掌柜见少女将佩剑往他面前一搁,他哪见过这种阵势,惊吓不已地哆嗦道:“女侠请饶命啊,这确实是小店最好的吃食了。我们这泰安镇今年颗粒无收,这还是小的从外乡采买回来的,看几位的穿着打扮想必是外地来的贵客,小的不曾欺您啊!” “胡说,本姑娘就是从这泰山下来的,收成怎么可能如此惨淡!” “姑娘有所不知啊,就在两个月前,咱们这泰安镇来了位山神,田里种的庄稼,家里养的牲畜,全都被那山神收走了。大伙谁也没看清那山神的模样,只见一片浓黑的烟雾上,挂着两颗水缸大的绿色眼珠,可吓人了。” “或许我们要找的人胄就是这山神。”一直默不作声的穆少桦突然开口。 “诶,木头,你终于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变哑巴了。” 楚念慈扒拉着白泽的衣袖,指着身旁的清秀少年笑道:“白泽,这位就是我的小师弟木头,呆头呆脑的,哪有帝君这般绝世风华。”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替嫁妖君 穆少桦见那女子晶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白泽,不再言语,他端起茶杯,将茶水不停地灌入口中。 茶水苦涩,心中更是苦不堪言。 “帝君,这里粗茶淡饭的,只有委屈帝君了。”楚念慈微笑着,将粗粮馒头递给白泽。 “不了,我早已辟谷,你们肉体凡胎扛不住饿,这些食物你们暂且裹腹,明日一早,我只身前往即可。” “那怎么行,阿爹交代了我们要全力配合帝君,怎能让你独身涉险。” “那些都是有了道行的妖物,你们过去了也是给本大人徒添麻烦!” “话是这么说,但说不定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呢?” “不必了,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本大人可是下界除妖,不想你们受伤,妄造罪孽。” 楚念慈见他全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毫无商量的余地。 “白泽帝君……”楚念慈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他。 白泽恰一抬头,就撞见那清澈灵动的剪水秋眸,好似波光潋滟,他微微晃神,不自然地扭头望向别处。 就在刚才,他恍若又看到了昙萝。 “我先回房了,你们自便。”白泽起身,不再理睬她哀求的目光,径自走出大堂。 “念慈师姐,此行过于危险,帝君说的没错,我们明日还是启程回返吧!”穆少桦小心翼翼地劝说。 “木头,我就要跟着帝君!”楚念慈转身赌气般喝道。 “放肆,帝君是你能纠缠的吗,误了他的正事,别说是掌门,师叔我也绝不会轻饶你!” “反正他也不在乎我……”楚念慈小声嘀咕着,鼓起小脸,偷偷瞥了一眼穆少桦。 这顿粗陋的晚饭大家都吃的索然无味,楚念慈随意吃完后,提起佩剑走向后院。 穆少桦见此,也随之跟了出来。 夜晚漆黑一片,不见皎洁的月光,唯有走廊上挂着的油纸灯笼随风摇曳。 “念慈师姐!” 楚念慈明知道身后有人跟来,故作诧异的转身。 “木头,你找我?” “念慈师姐,你和帝君身份有别,不要再执迷不悟的纠缠他了。” “我就是看他长得好看,道行又高,我喜欢他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师姐,你不过是被他的皮相所惑,他终究是要离去的,你又何苦痴恋于他呢?” “反正你满心都扑在习武上,你管我喜欢的是谁,他要离去,我便跟着他,哪怕是做个杂役那又何妨。” “师姐,你不能跟他走!” “为何,我走了,你不开心?” “我……” “以前你不总是嫌我打扰到你习武练剑吗,如今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不也能落得清静!” “不是这样的,我从未嫌弃过师姐!” “那是怎样,既然不想我走,那就告诉我理由!” 理由?难道要告诉她自己的龌蹉心思,告诉她自己的痴心妄想,爱慕了她许久。说出来,只怕会被人无情的嘲弄! “我只是为了师姐的名声考虑,而已。” “呵,仅此而已,木头,你果然是个颗木头心!” 楚念慈愤然看他,眼底失望的情绪让人看不懂,猜不透。 见他垂眸盯着地面,楚念慈紧抿朱唇,苦笑着,拂袖而去。 当楚念慈渐渐走远,穆少桦缓缓抬头,低声呢喃:“阿慈,我习武练剑,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得到掌门的认可吗,不正是希望将来你能风光嫁我,为何你不愿意等我......” 不远处,白泽坐在客房内看着院中的这幕,两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到穆少桦的自言自语,眼前顿时浮现出昙萝微笑的眉眼。 “这可是我娶你的聘礼,都存了好些年,平日里省吃俭用的,还不是为了将来你能风光嫁我。” 白泽回忆着当初的点点滴滴,从怀中掏出那张银票。 她说过,这些年的刻苦修行就是为了将来能配得上他,努力挣钱也是为了将来迎娶他。 或许她有说不出来的苦衷,或许她是被天尊逼迫? 他怎么这么傻,不问清原因就这样匆匆离去。 昙萝,如果你在我们当初约定的水潭边等我,那我便相信你的真心实意,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我绝不会弃你而去! 翌日,天空露出一丝光明,泰安镇静谧到诡异,大地开始晃动,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 街道上喧嚣吵杂,脚步凌乱。白泽推开房门,见赵远恰好走了出来。 “白泽帝君,我前去打探一番,请稍等片刻。” 赵远前脚刚走,楚念慈和穆少桦也相继来到后院。 楚念慈瞥了眼少年,视而不见的跑到白泽面前,扬起明媚秀丽的小脸笑道:“帝君,你看这外面乌云密布,应该是有妖物作祟,不如我们留下来,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白泽垂眸看她,唇角斜斜勾起,楚念慈愣了一下,话说这段时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帝君对她微笑。 “不怕被妖物割掉脑袋的话,你可以留下。” 话音刚落,客栈外尖叫声倏然响成一片,赵远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喘着粗气喊道:“人胄,是人胄!” 掌柜在赵远跑进大堂的瞬间,立马关上门窗,昏暗的屋内连烛火也被熄灭。 赵远坐在桌边,脸色煞白。白泽和楚念慈、穆少桦听到声响后连忙来到大堂。 “师叔,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楚念慈急切问道。 “我看到人胄了!”赵远接过楚念慈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缓缓气息接着说道,“刚才我在大街上,见远处山石滚落,大地震动,天上忽然飘来大片的黑云。那些兽首人身的妖物就是从黑云中出现的,它们身上环绕着腐臭的尸气,不少围观的百姓闻了那些尸气后倒地不起。那些人胄见到昏倒的百姓,举刀就砍,血溅的到处都是,街上赤红一片。” “然后,我就看到无数的蛇虫牲畜从四面八方涌来,从那些尸体的脖颈断口处钻入,分食内脏。这些人胄竟然是吃掉百姓的内脏占其躯体变成,实在是太恐怖了!枉我习武二十余载,竟然只有保命的份,帝君,恳请你一定要除掉这些妖物!” 白泽闻言,只是看向楚念慈。 “如今你还要跟着我吗?” “我,我岂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 “念慈师姐,此行危险重重,你就别逞强了!”穆千桦全然不复往日的寡言少语,怒吼出声。 “是啊,我们跟着帝君倒是累赘,不如让他安心除妖。”赵远劝说道。 “帝君,刚才在街道上,我听那些人胄说要替它们的妖君大王娶亲,好像说的是要娶张家小姐......”赵远看着白泽,小心出声。 “你可知那张家小姐住在何处?”白泽意识到事情的急迫性,紧蹙着眉头。 “我知道,我带你去!”楚念慈对这附近比较熟悉,那位张家小姐她知道是这里大户人家的女儿。 “来不及了!”白泽伸出手指触上楚念慈的眉心,当他提取到关于张家小姐的记忆后,念咒捏决,四人在客栈内凭空消失,瞬移到张府门口。 “就是这里。”楚念慈惊讶地看着张府,神情激动,这就是仙术吗? 白泽走到朱门前,手指凝出微光,大门随即敞开。 楚念慈他们面面相觑,见白泽毫不在意地踏进人家院子,忐忑不安的也跟了进去。 张府内,几名家丁清扫着地上的落叶,见大门突然打开,几名陌生人从外面闯入进来。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张府!” 白泽不理会那些家丁的阻拦,径直朝里面走去。 “快给我站住!” 长剑出鞘,楚念慈将剑刃横在家丁面前,柳眉蹙起:“我们是泰山派弟子前来除妖,你们家小姐呢?” “除妖?”几名家丁自然对那妖物有所见闻,看他们的装扮确实像是武林人士,“除妖找我家小姐做甚?” “那些妖物说要过来迎娶张家小姐,你们还不快快带路,要是误了时辰可不是你们担当的起!”赵远不由急了,那人胄说不定马上就到。 “是是,大侠里面请,小的这就带你们进去。” 一名年纪稍大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其他人见此,一路小跑着进屋通传。 就在一行人步入主堂的同时,天边黑沉沉的乌云翻滚着奔涌而来。 “老夫听说是泰山下来的侠士,有失远迎了。”张老爷走上前来,不失礼数的微微一鞠。 “你们家小姐有难,她此刻身在何处?”楚念慈并不客套,直奔主题。 “玲儿她正在闺房,听闻那些妖物要来祸害我家玲儿,这可如何是好?”张老爷面色焦急,“我家老伴去世的早,膝下就这一女,几位侠士可有办法救我家玲儿?” 楚念慈看着窗外的天色,她握紧手中的佩剑,再次瞥了眼独占一旁的穆少桦。 “既然那些妖物是来娶亲,我去便是!” “念慈师姐!”穆少桦惊讶出声。 “不行,此行过于凶险,那些人胄穷凶极恶,食人血肉,阿慈,你绝不能去!” “师叔,我去总比让张家小姐身陷险境的强,木头,你以后多加保重。” “师姐——” “阿慈——” “不必了,本大人既然是来除妖,自然是自己亲自去会会它们。”白泽以手拂面,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张老爷,你看这变幻出的模样像谁?” “玲儿?”张老爷惊讶地看着面前那男子瞬间变幻成自家女儿的模样,震惊不已。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洞房惊魂 早在见到那男子的第一眼,张老爷就看他惊为天人,气度不凡。 “真的是神仙啊,您是来拯救咱们泰安镇的吧!” “张老爷,这位是白泽帝君,专程下来除妖的。”赵远迎上前来,介绍白泽的身份。 “原来是白泽帝君,失敬失敬!” “不必多礼,如今我便是张家小姐,张老爷切记!” “说的是……” “它们来了!” 白泽神色严肃,紧紧地盯着窗外,但见那乌云滚滚的天空遍布着怨煞之气,腐臭味迎面扑来。 白泽旋转身形,曲指捏决,在房内撑出结界。 “你们就待在这里莫乱走动,这些妖物身上的的尸气含有剧毒。” “帝君,玲儿还在房内,不会有事吧!” “无妨,本大人出去便是,那些妖物活不过今晚!” 白泽收敛神色,像大家闺秀般轻移莲步,满眼惊慌地看着门外。 乌云上,一只血红色的轿子由四只狼头人身的人胄抬举着,从空中飘落而下。 “咱们妖君大王有请,张家小姐在哪,还不快给我出来!” 白泽面露惧色,一双水眸莹莹闪烁:“我就是张玲儿,你们要带我去哪?” “去哪,当然是去逍遥快活了,大王对你这小妮子情有独钟,这不想娶你为夫人。” “不要,我不要嫁给那妖怪!” 楚念慈站在结界内,听着外面的动静,想不到这白泽扮起女人来,还挺惹人垂怜的。她瞥了一眼身后的穆少桦,呆呆愣愣的,木头! “帝君他不会有事吧!”张老爷小声问道,外面来了那么多妖物,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楚念慈出声安慰,“待帝君随妖物走后,我们便跟在后面,寻到那妖物的老巢如何?” “阿慈,我们这样冒然跟过去,太过凶险,我绝不同意。”赵远第一个出来反对。 “怎么会呢,我们只需守在外面,不让它们发现便是,帝君万一遇到了什么状况,我们也好见机行事。再说了,帝君对泰山一带不大熟悉,我想最后再去送送他。” 楚念慈说着,视线却落在穆少桦的身上,见他眉头紧蹙,反而越发扬起娇柔的声音撒娇般说道:“师叔,你就答应我吧,让我去见见帝君最后一面也好。” “那我们在外面等他好了,你可别闯进去误了帝君的正事!” “就知道师叔对我最好了!” 门外,白泽和那几位人胄一直对峙着,站在前面的那只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老二,去把解毒丸给那小妮子吃下。” 白泽见狼头人胄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强行送到她的唇边。 “你们给我吃的是什么?” “不想死就乖乖服下,不然就你这肉体凡胎的,扛不到妖君大王的洞府你就一命呜呼了。老二,还愣着干嘛,赶紧让她吞掉!” “不用,我自己来!”白泽接过药丸,以袖掩面,佯装吞入。 “算你识相,不过,要是不想你们全府上下都变成人胄,乖乖地披上这红盖头给我上轿,咱们大王要是等不及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我跟你走便是。”白泽披上盖头,矮身坐入花轿。 “起轿!” 当送嫁的队伍飘上云端,渐行渐远,屋内的结界倏然解除。 “师叔,我们快跟上。”楚念慈踏出屋外,见天空还弥漫着一丝黑气。 “念慈师姐,我,我会保护你的!”穆少桦局促说道,脸上红潋似火。 “木头,我......”楚念慈看着少年,他是在乎自己吗,要不然怎么会从他的眼中看到未曾有过的紧张。 那种眼神转瞬即逝,果然,只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罢了,他那么烦她,又怎么会在乎她。 云层之上,白泽坐在昏暗的花轿中,没有颠簸的感觉,像是在空中滑翔一般。 行了一段路程后,花轿渐渐下降,最后安置在地上。 “夫人,我的美夫人,本王可是想死你了。” 白泽皱眉,这外面那位的想必就是人胄的头领。 “夫人,别害羞,本王这就让你出来。”说罢,抬脚在轿门上轻轻一踢,“夫人,请出轿!” 白泽见轿门打开一条缝隙,明亮的阳光倾泻而入,随即便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进来。 盖头下,白泽怒瞪着那只大手,化出一块绣帕抛入妖君的手中,拿捏着声音,娇滴滴地说道:“大王,男女授受不亲,你就牵着这绣帕吧。” 妖君爽朗大笑,牵着那绣帕的一角,看着美人缓缓从轿内踏出。 “本王都听夫人的,夫人注意脚下。” 白泽隔着牡丹刺绣的红盖头,看到前方两步远的人胄虎背熊腰,一身新郎官的装扮,视线往上,是只白虎的脑袋。 他看向四周,这里是处空旷的山谷,由于尸气太重,草木衰败腐烂,唯有那一池金莲开的正盛。 想不到这里居然有罕见的仙界金莲,能助修行增长灵力,难怪这些妖物会聚集在此。 “夫人,大堂都收拾好了,新房也布置妥当,都是按照你们凡人的习俗,走,这就随本王拜堂成亲吧。” 白泽脚步一顿,他是来收妖的,可不是真的打算和这人胄拜堂。 “大王,我们凡人拜堂,是要拜父母长辈,如今不合礼数,不如直接去新房入寝。” 妖君听着美人娇滴滴的声音,心里酥软一片:“好,都依夫人的,咱们去新房!” 新房不就是洞房吗,想着待会将这粉雕玉琢的美人抱在怀中,抚上她光溜水滑的肌肤,妖君笑的甚是淫.荡。 “大王,这就是您娶来的媳妇,啧啧,身段真是好,哪像那帮母老虎。不如揭开她的盖头,也好让兄弟们饱饱眼福如何?”妖君洞府内走出一位狐首人身的人胄。 “去去,本王的夫人岂是随便让你们这帮畜生看去的,今晚本王就留在新房伺候夫人,你们都老实待在大堂喝酒,别随便闯进来误我好事!” 打发走那帮人胄,妖君牵着绣帕将美人领到自己房中。 “夫人请坐。” 白泽交握着小手,局促不安地坐在床榻上。 房内的窗棂上贴着大红喜字,桌案上是两盏龙凤红烛,妖君满意地看着美人乖顺的模样,咧嘴一笑,露出尖锐獠牙。 昏暗的烛光下,一对绿森森的兽眸直勾勾地凝视着床榻上坐着的美人,妖君拿起身旁的秤杆便要挑开白泽头上的红盖头。 “别——” 红盖头飘落在地上,像一滩鲜红的血液。 妖君看着那弱柳扶风般的美人微微侧过小脸,不甚娇羞,她缓缓抬头看向妖君,小巧的琼鼻上,是一对莹莹闪烁的水眸。 “夫人,你好美。”妖君痴痴看她,伸出大手欲抚上嫩滑的小脸。 美人唇如朱丹,躲开妖君的碰触,葱白纤细的小手遥遥指向桌案。 “还没喝过交杯酒呢。” 妖君转身看着事先准备好的美酒,这酒不仅滋味甘醇,更重要的是,里面还加了料。 “夫人说的极是,交杯酒肯定要先喝。”妖君连忙起身拿酒,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床榻上的美人轻抬双手,指尖凝出微光。 就在此时,房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拍门声,妖君恼怒地放下酒盏,低沉出声:“不是说过了不要来打扰本王吗?” “大王,刚才有兄弟巡逻时,发现谷外来了几位凡人。” “凡人?”妖君诧异,这里甚是隐蔽,居然有凡人不怕死的寻来,“区区人类而已,做成人胄便是!” “是!” “慢着,待本王前去查探一番!”妖君打开门扇,他只是担心这寻来的凡人会是张府的人,若是误杀了他们,指不定美人会怎样恼他。 妖君前脚踏出,白泽随之解除幻相。 除掉这妖君不急于一时,如是想着,他来到人胄聚集的大堂。 红绸装饰的洞府大堂,上百只人胄七倒八歪地趴在石桌上饮酒,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靠近走廊的一只狐首人胄看到突然冒出的男子,醉醺醺地走到白泽面前。 “哪儿跑来凡人,不过来了正好,送上门来给咱弟兄们下酒吃。”狐首人胄奸笑着,露出满口锐齿。 “敢说本大人是凡人,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本大人到底是谁!” 白泽念咒捏诀,迅速的在面前撑出“伏诛结界”,偌大的结界将大堂内的那些妖物全部罩住,他五指握拳,菱唇轻启:“形神俱毁,魂飞魄散,灭!” 上百只人胄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来不及反应,眨眼睛便灰飞烟灭。空气中飘散的尸气随之消失,缕缕阳光透过洞府上的天窗照射进来。 伴随着阵阵野兽怒吼,妖君悬空一跃,格挡在白泽面前。 他兽眸微眯,瞳细如缝,幽绿的眼眸如狩猎般盯着白泽,愤怒,悲伤,他要撕碎这混蛋! “来者何人,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 白泽不屑冷笑,将那块绣帕扔到地上,指尖轻弹,绣帕在火焰中燃烧殆尽。 “正是来灭掉你的人。” 妖君垂眸看着地上化为灰烬的绣帕,满眼的难以置信,再次抬眸时,浑身萦绕着凶煞之气。 “你将本王夫人如何了?” “夫人?”白泽冷哼,“待你死后,本大人就好心的告诉你!” 妖君怒不可遏,扬起右掌,携千斤之力袭向白泽。 白泽站在原地,当掌风临近胸前时,错身躲过。 “不自量力!”白泽快如闪电,擒住妖君突袭的右臂,五指用力,整根手骨应声而碎。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爱你成殇 白泽擒住妖王,以手抵喉,只要指尖微动,就能划破人胄脖颈处的动脉。 “快放开大王!”几只人胄相继冲了进来,见妖君被一陌生男子擒住,竟毫无反抗之力。 “放开他?”白泽挑眉冷笑,“你们几个也别想逃脱!” 说罢,指尖凝出微光,妖君只觉得如芒在背,从脖子周围蔓延出一股冰寒之气,他甚至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开始凝固。 “你要是再不放开大王,我们便让这群凡人陪葬!” 白泽不屑一顾,直到熟悉的声音倏然飘至。 “帝君——” 白泽猛然抬头,见楚念慈、赵远、穆少桦三人被人胄用妖法束缚,推进洞府大堂。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低沉出声,眼神冷冽至极。 “白泽帝君,我只是有些不放心你......”楚念慈小声开口。 “不放心我?”他冷哼,“如果是急于求死,本大人不介意你们早点上路。” 楚念慈震惊看他,想不到帝君是这么冷血无情之人,不会的,他是神,他不会放任他们就这样死在妖物手中! 白泽轻抬指尖,站在他面前的一只人胄顿时化为齑粉,飘散在风中。 “怎么,你们这群畜生是想威胁我?”他扣住妖君的脖子,徐徐逼近,“不想下一个灰飞烟灭的,现在就放了他们!” “那你先放了大王!”人胄哆嗦着,扣住楚念慈几人缓缓后退,“放了大王,我们便放了这些凡人!” “你以为你们还能逃掉吗?”白泽勾起嗜血的笑容,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魔,一对妖异的紫眸充满煞气。 楚念慈怔怔地看他,帝君此时的样子,好可怕。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这些凡人!”人胄怒吼着,身上的尸气像一块黑幕裹住楚念慈几人。 白泽见此,微微眯眼,放开妖君将他推送出去:“如你所愿,现在,放了这些凡人!” 人胄见妖君大王已被放开,立马散了尸气,争相逃命地冲出门外。 妖君被白泽放开后,却转身掠到楚念慈的面前,五指成爪,似乎下一瞬间就要将她撕碎。 “灭我弟兄,杀我夫人,我要你也不得好死!” 妖君飞速扑向楚念慈,尖锐的指甲呼啸而至。 刺入肉体的声音,血液滴落的声音,悲伤痛哭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就在妖君的利爪刺入对方胸膛的同时,一束光芒射来,形神俱灭,消散殆尽。 “不——” 楚念慈看着挡在她面前的男子缓缓抬头,每一个动作缓慢而又僵硬,他吃力地牵扯着唇角,勾起一丝温柔,一丝担忧。 “念慈师姐,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男子无力地倒向楚念慈,咳出刺眼的鲜血,楚念慈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鲜血透过层层衣物,浸染到自己胸前。 温暖而又冰冷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涌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倒在她面前,生命走到尽头,气息渐渐消失。 “师姐,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你。”穆少桦吃力开口,“我怕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阿慈,我喜欢的人是你!”他努力抬眸接着说道,眼底映照出女子悲恸的神色。 楚念慈闻言,震惊地看向怀中脸色苍白的男子,记忆深处,曾经有一位小男孩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语。 “师姐,我唤你阿慈如何?” 山茶花红艳似火,小男孩粉扑扑的小脸蛋上挂着认真的神情。 “为什么?”女孩扭头看向比自己还矮了半个脑袋的小男孩,“木头,我可是你师姐哦!” “因为我喜欢你,不想唤你师姐!”男孩较真地说道。 “我也喜欢你啊,但是门派的规矩不可不遵守,我是你的前辈,亦是你的师姐。放心吧,我以后会罩着你的!”女孩眯起一双水亮的大眼,笑眯眯地说道。 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便不再亲近自己,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练武成痴,执着成狂。 他的双眸不再看着自己,他的手心不再牵着自己。 木头,当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时,你却悄然转身,离我而去。 多少个白昼,我偷偷看你,多少个夜晚,我静静想你。 想你成痴,恋你成狂! 她看着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脑袋的男子,轻声笑道:“木头,明日你陪我下山吧!” 男子微微摇头,垂眸看不清神色:“不了,掌门新教的剑法我还没有练熟。” “真是块木头!”她跺脚,负气的不再理他。 殊不知,她下山的路上,一直有道熟悉的身影暗中保护着她。 时日愈长,羁绊愈深。她抬头看向天边的乌云,呢喃出声:“木头,掌门阿爹派我下山协助帝君除妖,务必保障他能顺利回到仙界。不如,你随我前去吧。” 穆少桦只是颔首,不再吭声。 “听说这位帝君丰神俊朗,相貌不凡,我倒是十分期待呢,木头,你说他会喜欢我吗?” 楚念慈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不同的表情,却只看到他扭头望向天边。 “我不知道。”他这样说道。 殊不知他内心纠结万分,阿慈果然不会喜欢我这个平庸的男人,要是被她知道了自己念头,她必定不再搭理我。 “师姐喜欢武功高强的男人吧!”他突然问道。 楚念慈定定看他,他的武功在门内已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那当然了!”她痴痴看他。 果真如此啊,她会喜欢天上下来的帝君,又怎会看上自己这毫不出众的凡人。 可是想不到,最后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告诉她埋藏心底的情意。 阿慈,我期盼着将来能让你风光嫁我,用我一生,陪你终老,终究是答不成心愿了。 楚念慈看着怀中的男子渐渐变得冰冷,眼神开始涣散,她泣不成声,心若绞痛般,好痛,好痛。 “木头,别走,别丢下我!”楚念慈拥紧了男子,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暖和起来,“阿慈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 “阿慈——”穆少桦模糊的视线仿佛明朗起来,他看着朝思暮想的那张脸庞近在咫尺,他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通红一片,他满足地勾起一抹微笑,缓缓闭上双眼。 阿慈,你能活着,真好…… 阳光透过天窗照射在男子脸上,仿佛睡着般,紧阖着眼眸,只是他再也不会醒来。 楚念慈悲痛欲绝,冰冷无助,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就因为猜忌,生生错过了十年的光阴! 她埋首在男子身上,爱的太早,发现的太迟,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时间缓慢流淌,过去的点点滴滴充斥在脑间,想不到这一瞬间,再回首,便是生死两茫茫。 她抱着男子冰冷的身体,泪无声流下,双眸迷蒙的再也看不清他的眉眼,倏然,眼前光芒闪烁,楚念慈只觉得怀中一轻,她抬眼望去,见穆少桦闭眸躺在地上,白泽帝君抚上他的胸口。 “你要对他做什么?”楚念慈紧张地看着白泽,甚至忘了对方是神祇的身份。 “妖君的那一击正中心脏,虽然他用全身的内力护住了心脉,却还是难逃一死。”白泽掏出一朵金莲,摘出当中的莲心,“看来他当真是对你痴心一片,死后执念太深,直到现在魂魄还停留在体内。” 白泽将莲心置入穆少桦的胸口,念咒施术,金色的莲心化为涓涓细流般的液体,融入到破损的心脏处,转瞬间便融为一体。 心脏仿佛渡上一层浅金的色泽,在白泽灵力的催动下,跳动了一下。 楚念慈怔怔看着地上躺着的男子渐渐有了气息,血染的胸膛上下起伏。 她眼泪干涸的眸子紧紧盯着男子,欣喜若狂。 赵远见此,蹲下身来,他试探了下男子的鼻息,激动地难以言语。 “少桦他,活过来了!” 楚念慈再也忍耐不住,跪行到男子身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手掌放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强而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木头,木头……”她一遍遍地唤他。 “先不要高兴的太早。”白泽突然出声。 “你什么意思?” “金莲乃仙界圣物,虽然能活死人,生白骨,以莲心得以重生,但莲心亦是草木,草木无心无情,他醒后,可能会不懂情爱之物。换句话说,他不再是以前的穆少桦。” 白泽想起了从前,那个时候昙萝初化人形,完全不懂他的情意,这种独自承受的感觉,他懂。 楚念慈垂眸看着怀中的男子,脸上逐渐有了红润,她无奈苦笑:“只要他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之前是她太傻,居然会想到利用白泽帝君来气他。 木头,哪怕你忘了我,不再爱我,你永远都是我的木头。 她抚摸上男子的眉眼,静静地想,以后就让我来说爱你吧...... 半个时辰后,日落西沉,云海之上,白泽一袭青衫猎猎。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人在忘了情,忘了爱后,竟然没有忘记对心爱之人熟悉的感觉。 就在穆少桦醒来后,他看着眼前的女子,那眼底的温柔,轻轻拭去她溢出的泪珠。原来,喜欢一个人,会最终变成一种习惯。 习惯的去疼她,去护她,习惯的见不得对方伤心落泪。 白泽仰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思念更浓。昙萝,不论你到底是什么理由选择了天尊,这次归来,我绝不负卿! 晚霞瑰丽,夕阳没入云层,灿若织锦,千里熔金。白泽站在云层之上,驱动手中的玉符,身影消失,徒留灿烂的云彩随风漂浮。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爬床风波 昙萝坐在“盼君归”的水潭边,看着五光十色的水面若有所思。 “还打算继续等他吗?”辰方烬徐徐走来,随即坐在她的身旁,“不久后便是门派交流大会,他恐怕赶不回来了。” “不是还有五天吗,我会一直等他。” “你这又是何苦,他已经不需要你了!” 辰方烬很想让她清醒过来,她在这水潭边,一等便是五个多月,从冬天坐到夏天,就是为了等那个弃她而去的男人! “入夜了,不如明日再来吧。”辰方烬将她拥入怀中,便要瞬移离开。 “万一他要是回来了呢,他要是看到我不在这里,必定会认为我心里不在乎他。” “他回来了又会如何,难道他会愿意为你留下?” 是啊,他即便知道自己是在想他、恋他,可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其他的男人。 “谁说我不会为他留下!”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 昙萝当即转身,密林中,那男子一袭青衫出尘,紫色的瞳眸定定地看着自己。 “白娘子!”昙萝欣喜若狂,她没看错,是他,苦苦等了五个多月,他终究是回来了。 她像一只蹁跹的蝴蝶,翩翩然飘入白泽的怀抱。她勒住男子的脖颈,咬牙切齿,愤愤地说道:“臭白泽,死白泽,一声不吭的就跑掉,害我忧郁了那么久,看我不咬死你!” 白泽闻言,只是轻轻地将她放开,挑眉看她。 昙萝被他的眼神看得顿觉心虚,左顾右盼,嗫嚅开口:“我不管,既然你能到此寻我,说明你心中肯定是舍不得我的。” “然后呢?” “然后,你肯定不会再抛下我自己跑路了,既然你回来了,就别指望还能逃掉!” “所以呢?” “所以,我喜欢你,不能没有你!” “唔,这句话本大人爱听。”白泽非常受用的勾起唇角,“不过......” 昙萝一听到这句不过,心里又是紧张的七上八下。 “不过什么?” 白泽瞥向那位自从他一出现,就满脸怨夫表情的辰方烬。 “他,你打算怎么办?” 昙萝当即明白了,敢情他是让自己给个交代,二选一! “白娘子,其实嘛,等你这么久我都差点死心了,既然你都回来了,也别问那么多不行吗?” 她小声嗫嚅着,越说越觉得心虚。在这两人强大的气场面前,任何撒泼无赖通通都是浮云。 “那你是不打算给个解释?” “暮飞白,你想要什么解释,待她修得仙身后便是我们结成仙侣的仪式,这是整个晟天派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本尊便是她的正夫,至于你,当然只能是夫侍。”辰方烬冷若冰霜的开口。 “天尊,那你问过她的意见没有?” “这还用得着问?”辰方烬斜睨看他,“以你的身份,你觉得本尊会将正夫的位置让与给你?” 白泽在天尊面前碰了钉子,转而看向昙萝。 “死树,你是想要我和天尊共同伺候你,想得倒是挺美,左拥右抱夫侍成群,难不成你还真觉得本大人会答应你?” 昙萝盯着他的表情,不行,这个时候决不能再惹毛他,先哄到手再说,至于以后,慢慢收拾便是。 于是她一把抱住白泽,小手偷偷地拧了下大腿,哇的一声嗷嗷大哭起来。 “白娘子,千错万错,都是我这没良心的错,你看咱们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不如将就将就得了,大不了,我让你做侧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看如何?” “呵,万人之上,莫非你还打算收多少夫侍回来?” “没有没有,有贼心也没那贼胆,不不,我是说绝对不敢!”她竖起三根手指,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白泽。 “娘子——” 不远处,夙染风一般地掠来,将昙萝紧紧地搂着怀中。 “娘子,香一个!”夙染撅起火热红唇,轻轻落在她的脸上。 感受到身旁愤怒的眼神,他随即瞟了一眼:“呦,这不是当初抛弃你的那个男人吗,怎么,过来想抢我娘子?” “死树,这又该如何解释!”白泽怒目而视,“想不到你连这尚未成年的凶兽都敢拐骗,胆子够肥啊!” “那个,稍安勿躁,小心气急攻心啊。”昙萝讪讪笑道,“反正你都接受了一个男人,其实也不差再多这么一个,是吧,嘿嘿。” “就是,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我们都不计较娘子多收一个男人,你不感激涕零,还在这里磨叽个啥。” “娘子,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夙染讨好地说道,“既然他是后来的,我这地位是不是能升高一点啊?” “哼,想得倒美,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说要本大人做侧夫。” “娘子,你不能偏心!” “饕餮,凡事要适可而止。”辰方烬适时出声,恰到好处的扮演了正夫的角色。 昙萝看着夙染不再吭声,满意点头,所以说嘛,这家里选谁做正夫至关重要,身份地位上要能震慑住人,通情达理,不失风度。 要是换做夙夙或者白娘子,估计早就掐起架来。 “如今各门各派的精英弟子都已前来,入住在落霞峰,昙萝,今晚我们先回去,白泽他也要准备不久之后的门派交流大会。”辰方烬提醒道。 昙萝闻言,想着过不了几日就能凑热闹了,心下欢喜。 白泽却琢磨着过不了几日又要离开死树,心下万分不舍。 夙染惦记着待会娘子回到今歌府,今夜绝不能便宜那两个男人。 几人各怀心思,却默契十足的回到同一个地方,那就是今歌府。 话说辰方烬当时在布置这座府邸时,非常有先见之明,单厢房就有十间,其中的两间被辰方烬和夙染霸占了,白泽见此,随即挑了一间光线不错而且房门正对向某女的。虽然不像那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她的正房夹在中间,但每天开着窗就能看到对面,如此甚好。 入夜,夏天凉风习习,窗棂外,月光荡漾,树影斑驳。 昙萝躺在床榻上,看着窗上摇曳的树影,忽然,窗外一道黑色人影闪过,紧接着,便是门扇被撬开的声音。 千仞峰也有贼人? 她不动声色地躺着,用神识打量着进来的这名“贼人”。 进来的确实是贼,而且还是一名不劫财只劫色的贼人,但见他偷偷摸摸,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要不是昙萝此时恰好是醒的,她还真看不出白泽晚上居然会是这副德行。 白泽寻摸着床榻的位置,见床上躺着一鼓包,勾唇浅笑,轻巧地翻身上塌。 感觉到床上的鼓包哆嗦了一下,他连忙伸手捂住对方的樱唇,小声说道:“死树,是我!” 昙萝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是你,可你能不能别一上来就压住我啊,不被吓死,也会被压死。 “我很想你,今晚我想......” 昙萝眨眨眼睛,一副我明白,别客气,我会尽量配合你的表情。 白泽放心的松开她,谁知道刚一起身,某女相当霸气威武的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唇角斜斜勾起,媚眼如丝,嫩如葱白般的指尖挑起他精致光滑的下巴,对准玫瑰色的菱唇低头吻住。 “不要......” “不要?”昙萝抬眸,在他的水润菱唇上轻咬一口,“刚才不是说你想要吗?” 她斜睨着男子,肆无忌惮的将丁香小舌滑入对方口中,一双嫩白藕臂紧紧拥住他,汲取甘甜。感受到对方的热情回应,她指尖下滑,摸寻到系带那里,小心翼翼地将其解开。衣衫顺势下滑,露出里面纯白色的里衣。 柔弱无骨的小手滑入进去,抚上微微起伏的胸膛,感受着手掌下的颤栗,听着他舒叹出声,发出性感的喘息。 这三个男人当中,白泽虽然看上去最是刻薄冷情,骨子里泛着傲娇别扭,实际上最好调戏,最易推倒。她自然喜欢这种处于主动地位的感觉,看着如今火候正好,她施术褪去衣物,贴向对方。 白泽白皙无暇的俊颜泛着潮红,一双晶莹紫眸水光粼粼,羞涩,惹人怜爱。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眼底透出一丝狡黠。 小白泽翘首以待,伺机而动。恰在此时,门外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门扇悄然无息地被人推开。 昙萝一记眼刀射向白泽:进来怎么不把门拴好? 白泽死不认账:拴住有用吗? 罢了,昙萝一脚将他踹到床脚,披上绣花锦被,躺下假寐。 来人步履轻盈,行动间无声无息,轻车熟路地摸到床榻。 “娘子——” 没错,夙染在房里寻思许久,这将近半年没和娘子亲热过,是个男人怎么可能忍受的住。他垂眸看看叫嚣不停的小夙染,唔,憋不住了,娘子,为夫来了。 他摸到床上后,二话不说就剥光衣物钻进被窝,好香好滑,娘子竟然没穿衣物,太开心太感动了。 他从身后拥住昙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肌肤上,纤长的手指一寸寸地摩挲。 昙萝僵硬在当场,这夙染想做啥她当然知道,可床脚还躺着一只呢! 感受到娘子身上的体温逐渐升高,听着她呼吸急促,夙染翻身扑上,关键时刻,门外再次有了动静,一道月白色的人影悠闲缓慢地踱步而来。 昙萝咬牙切齿,一脚将夙染踹到床脚,这下好了,大家都到齐了。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三夫争宠 夙染躺在床脚,看着白泽一瞬不瞬地怒瞪着他,随即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白衣男子径直走向床前,撩起衣摆随即坐上,看着锦被中鼓起的大大一团,他略略皱眉。 “小妖精——” 不用说,这人显然就是辰方烬,他翻身上榻,欲将床脚的被子盖在身上,扯了一下,咦,拽不动。再扯,还是拽不动。 他坐起身来,用力扯住被子,随着两道人影晃动,拽住被子的同时拖来了两只男人。 看着身旁那两男不着一物,同样用震惊的眼神看着辰方烬。他眸光流转,看向躺在床上“睡死”过去某女。 “起来了,还想装睡?”辰方烬用脚踢踢少女,嗤笑道,“看来这床选得不大合适,太大了,都能睡下三个男人。” 少女一动不动,任凭那三道熊熊燃烧的炙热眼神鞭笞自己。 “不想醒来是么,饕餮,这次你想玩什么花样?” 夙染闻言,居然十分默契地说道:“上次我拿来的图册,她就不肯配合。” “如今小妖精已然睡着,不如试试?”辰方烬邪恶笑道。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白泽不明所以,疑惑出声。 “怎么,你想加入吗?”辰方烬挑眉,如今小妖精回来了,他们自然没人愿意退出,“一起伺候她,如何,要是没兴趣出去便是。” “谁说本大人会出去!”白泽冷哼,虽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留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昙萝躺在墙角,听到外面三只豺狼商量着如何将她吃干抹净,此时再装睡,那不就亏大了。 于是,某人睁开惺忪的眼眸,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故作惊讶地呢喃道:“你们三个怎么都在我房里,唔,看来我还在做梦。” “既然醒了就别睡了。”辰方烬俯身看她,“如今大家都来了,不是正合你意?” “什么合我意,烬美人,你在说啥啊?” “我倒是好奇,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躺在你这里?” “那你又为何会来?” 她眨眨眼睛,显然你是怎么想的,那两个男人就是怎么想的,何必多嘴一问呢。 “白娘子,你不是要准备门派交流大会吗,打架是件很累人的事情,没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乖!” 白泽以手撑额,侧卧躺下,支起一条修长白皙的大腿,毫不介意现在的形象。 “区区几名修士而已,本大人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看来这个家伙是赶不走了,昙萝随即看向夙染。 “夙夙,到底谁是你娘子,听话,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夙染扒拉着被子盖住肚子,埋首在她的胸前,一阵乱蹭,声音含糊地说道:“娘子,为夫好想你,这一次,你就依了我吧。” “烬美人,你作为长辈,又是门派创始人,规矩都是你定下的,你说,触犯门规又当如何处置?” 辰方烬收敛起戏谑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神色认真。 “昙萝,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欺师压祖吗,莫非你想领罚?” 她扶额,她长叹,她分明说的就是你们几个破坏门规,扰了清修之地。 “娘子,今晚你想要谁侍寝,反正为夫打死都不会离开!” “死树,先前是你让我留下来的,怎么,一到晚上就不作数了?” “小妖精,别忘了我才是正夫......” 她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个个来她没问题,可这群家伙都是体力超好,精力十足。 她决定,她要休夫! “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别啊,娘子,为夫帮你揉揉,是不是入定了太久,腰酸腿痛啊。”夙染一双大手抚上她的后背,渐渐下滑,“是这里吗,还是这里?” “混蛋,别乱摸啊!” “既然你不需要我,我离开便是,人界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本大人何必留在这里守着你一个女人!” “白娘子,需要需要,你留下!” 昙萝立马抓住白泽的胳膊,好不容易哄回来的,怎能又让他走。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小妖精,那我呢,你可不能顾此失彼,有了新欢忘旧爱。” 辰方烬一副弃夫的模样,凤眸莹莹闪烁,看得她不由想拥入怀中,好好呵护。 “好啊天尊,你居然对她施用摄魂术,迷惑人心!”白泽冷哼。 “这又如何,小妖精本来就是本尊的,还不知当初是谁弃她而去。”辰方烬不以为然。 “娘子,你今晚必须跟我们说清楚,你到底最喜欢谁?”夙染火上添油。 她头大,她心烦,让她说出最喜欢谁,这不是逼着她泯灭良心吗。 即便她心里更偏向于白泽,这种情感有点类似于少女悸动的初恋情怀,可她敢说出口吗! 于是,她一脸诚恳地看着他们,信誓旦旦地说道:“在我心目中,你们都是一样重要。” “真的吗?”三人异口同声。 “比真金还真!”她拼命点头。 “饕餮,你刚才说的图册是怎样的,拿给本尊看看。” 夙染从床脚的衣物中掏出一本图册,昙萝见此,鄙夷了一把,这家伙居然还随身携带。 辰方烬随意瞅了几眼,指着其中的一页说道:“这个看上去不错。” 她闻言,好奇地瞄了一眼,唔,好让人为难啊。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开,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本尊来教吧!” 白泽一脸完全不在状态的表情,见夙染已经开始动作,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要做什么,脸色顿时涨红,心下却是既紧张又羞涩,跃跃欲试。 “死树,我也要。”他声音暗哑,紫眸莹莹闪烁,从她脚踝处缓缓抚上,温柔摩挲。 春光旖旎,风情无限,昙萝在三人强烈的攻势下城门失守,节节败退,被他们扫荡的溃不成军。 晨曦破晓,她终于在释放后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自然醒,她睁开眼眸,看着床榻满目狼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人,暗想着这帮男人精力不是一般好,压榨了她整晚,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 她撑坐起来,身体似乎也没想象的那般酸软,她穿上一条青色抹胸裙,头发随意挽起再用发簪固定。 推开门扇,耀眼的阳光倾泻而下,她微微眯眼,看着院里绿意正浓,生机盎然。 她行至院中,白玉凉亭内,两位丰神俊秀的男子执手下棋,身侧还站着一位略显不羁的少年。 “你们在干嘛呢?”昙萝步入凉亭,裙衫翩翩飞舞。 “他俩闲着无事,切磋棋艺。”夙染双臂环胸,斜斜倚靠在石柱上。 “唔,下棋,最是无趣了,夙夙,我带你出去玩。” “好啊好啊!”夙染喜上眉梢,果然还是他和娘子情投意合。 “不过,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出去?” 少女一袭青色抹胸束腰裙,没有外衫遮掩,双臂袒露在外,弧线优美的锁骨下,隐隐可见深深的沟壑。 “有何不妥,这样不是更凉快吗?” “穿成这样绝对不许出去!”白泽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犹如雨露滋润后的夏荷,眉眼间无意中流露出的风情,甚是魅惑迷人。 一想到她的样子被旁人看去,心中顿生烦躁。 “这个样子出去确实不妥,你若想穿,只能在我面前这样穿戴,出了今歌府便是不许。”辰方烬也表明态度。 昙萝却琢磨着上次女装出街,在坊市被那帮仙子怒目而视,可换作男装后,简直就是风迷万千少女,似乎连男人也对她深情相望。既然他们不许自己这样穿戴,不如再换作男装出去招蜂引蝶。 于是,半个时辰后,便出现了坊市大街上,四大美男招摇过市的画面。 这震撼力,让她自己都觉得相当吃惊,只见四位各具风情的男子身后,跟着环肥燕瘦,一大帮女人痴痴地走在他们后面。 昙萝虽然相对于辰方烬来说,身形显得娇小,但她的个头要比普通女子高上些许,一袭青色长衫绣着绿竹,一把檀香折扇持在手间,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用女人的直观感受来形容,那便是柔弱俊秀易推倒,典型的文雅公子。 辰方烬依旧是一袭白衣出尘,绣着雪梅暗纹的长衫衣袂翩翩,青丝用白色的发带束缚,眉眼如画,俊美的不似真人。水色薄唇轻轻抿着,全然不顾四周火热的视线注目,举手投足间皆是高雅脱俗。 紧紧跟在昙萝身侧的是夙染少年,蓝色素静的衣襟宽阔敞开,结实紧致的胸膛半露在外,邪魅不羁的深邃五官犹如精雕细琢般俊朗非凡,若非是在某女的强烈要求下穿上裤子和鞋袜,估计这大街上的火爆程度会攀越到新的高度。 白泽今日是一袭紫色长袍在身,外面罩着白色薄纱,尽显风雅,煞是迷人。或许是难得出街炫耀一回,发丝用白玉发冠高高束起,剩下的青丝如瀑垂下,腰间的玉带上挂着紫色流苏玉佩,器宇轩昂。雪肤紫眸引人侧目,玫瑰色的菱唇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如果说辰方烬的美能用雪色来形容,那么白泽便是皎若月光,般般入画。 四个人走在坊市大街上,那简直就是四个字,赏心悦目! 正文 第八十章 吃垮对手 什么叫做万众瞩目,什么叫做吸人眼球,昙萝想,应该就像现在。 从他们踏入坊市大街起,后面就陆陆续续的有女人跟上,只是为了多看几眼仙君的迷人风采。 “快看快看,那位穿青衫的少年看过来了,他还对着我笑了。” “胡说,他分明是在对我笑!” “我更喜欢那位白衣仙君,看上去特别冷艳高贵。” “太高冷了,还是那位穿蓝衫的少年看着好接触。” “怎么办,这些仙君我都好喜欢。” “……” 昙萝虽没见过其他地方的女子如何,但这里的女人可是相当奔放,对比之下,她在这些人面前简直就是含蓄内敛。果然是人比人,羞死人。 “娘子,我不喜欢她们这样看你。”夙染霸道性地搂紧昙萝,身后立马响起阵阵尖叫。 “不过是被女人多看几眼,又不会缺斤少肉。” “女人也不行!” “……”夙染少年,你吃醋也得分清对象吧! 昙萝今日出巡,哦不,应该是说出街,主要是想采购一些日常用品,顺便再去醉仙楼看看。关乎钱财方面的事情,她比谁都惦记。这不半年没去了,也不知那边现在怎样,特别是还有云伊水这个潜藏的祸水存在,如何能让她放心的下。 昙萝兴高采烈的到处乱逛,虽说是想买点小东西,结果挑挑拣拣的,最后装满了三只大包裹,当然,以她平时省吃俭用的生活习惯来说,这看上去确实是非比寻常。原因很简单,她发现烬美人原来相当有钱,随便掏出来的钱钱都是蓝色天元石,小摊贩又没有足够的零钱,索性一次性买的够本。 “白泽,娘子她平时需要这么多东西吗?” “女人都是这样的。” “白泽,娘子单手帕都买了十条!” “女人都喜欢越多越好。” “……” 昙萝看看身后跟着的那群尾巴,转瞬想到不如将这些人全都带到醉仙楼,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生意,她到时坐在店里,就不信她们不会喝喝茶,饮饮酒。 四大美男沿路走到醉仙楼,昙萝颇有魄力地大声说道:“兄弟们,这里便是爷的地盘,大家随意便是!” 昙萝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进大堂,跑堂小二特有眼力地迎了上去:“呦,昙东家,您总算来了!” 埋头在柜台算账的掌柜闻言,连忙跑了出来:“昙东家,您要是再不来,咱们醉仙楼可要关门大吉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您看看咱们店里。” 昙萝随即看向四周,店里的布置还和当初她离开前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食客很少,简直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对了,上次我离开时,不是有位青年过来闹事吗,他后来有没有再来?” “禀东家,那位青年倒是没有再来,而上次东家交待,让我们必定留下来的老人后来醒了。” “他可有说是受何人指使?” “他说自己只是那位青年府里的老仆,那天,他主子突然说想上醉仙楼来吃饭,于是他便陪主子过来,可后来主子说什么都要敬他喝酒,就是在喝完那杯酒后他才中毒不醒的。” 掌柜皱眉说道,忽而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下周围。 “东家,那位老者虽没说是受何人指使,可他的主子是云氏家族旗下的,负责掌管灵植供应,所以,小的怀疑此事有可能和云家有关。” 昙萝闻言,不由的对这位看上去甚是平凡的老掌柜称赞一番,他原本是云钧的手下,自从店子转送给她后,老掌柜并没有偏袒旧主子,反而知无不言,对她忠心耿耿。 念及此,她觉得自己反而太看重钱财却忽视了人心,看来想要醉仙楼生意红火,最重要的是让大家齐心协力,互相信任。 “那为何店里的生意会这么差,不是云氏那边在捣乱吗?” “禀东家,就在您走后,店里虽然看上去风平浪静,私下里,本店的几名掌勺大厨相继离去。” “你是说厨子们都走了?”昙萝诧异,一家老字号的酒楼没有了名厨,生意自然会不好。 “没错,据打探他们全都去了街尾新开的一家名叫‘水云楼’的酒楼,而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正是云家大小姐。” “云伊水,果然又是她!” “那咱们醉仙楼就没有名厨愿意过来吗?” “没用的,那水云楼提供的酬金更高,即便有厨子想到咱醉仙楼,也最终会被他们挖了过去。” “岂有此理,他们存心是想让我们关门,他娘的,敢跑到爷这里捣乱,活得不耐烦了。”昙萝一拍桌子,“夙夙,白娘子,烬美人,走,咱们杀到那祸水楼撒野去!” “好嘞,娘子!” “对了,老掌柜,咱后面那些客人你都好好招呼。” “客人?”掌柜眯眼看着突然涌进来的一大帮人,使了个眼色给跑堂小二。 小二哥立马热情地招呼那些人坐下,端茶上酒,忙得不亦乐乎。 “各位客官,这就是在下的老字号名店醉仙楼,有大家的捧场,在下感激不尽,干!”昙萝潇洒畅快地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在下有事在身,暂且不再奉陪,不过大家要是想我了,欢迎诸位在此寻我!” “娘子娘子,你这招我知道,是叫做美人计吧。” 昙萝一记爆栗敲上,怒瞪道:“爷这分明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不快溜!” “唔,娘子圣明!” 昙萝拽住白泽,牵着辰方烬,屁股后面还跟着夙染少年,保持微笑,维持风度,在大家热切的瞩目下,优雅离去。 四人直奔街尾,还没临近那水云楼,大街上人头攒动,居然都在谈论这新开张的酒楼。 “大哥,听闻这新开张的水云楼财大气粗,不仅是名厨掌勺,甚至专程从妖界请来了舞姬助兴!” “就是那些狐女和蛇女吗,那可是魅到骨子里的,走,快过去看看。” 昙萝见那些人争相涌进前面,连连叹气,那些人就像是不要钱的,可叫个热情。 “大伙快来,水云楼新开张,全场免费!” “我也去我也去!”昙萝开心地大声喊道,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夙夙,咱们跑快点,吃垮他们!” “娘子好主意啊,为夫必定鼎力相助!” 昙萝和夙染典型的就是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当他们挤过拥堵的人群,终于毫发无损地站在酒楼门前,她仰头长叹,果然是云氏风格,够豪气,够阔绰。 门外,云伊水和她的十位夫侍身着盛装,站在酒楼门口。 昙萝一行人出现在酒楼附近时,喧嚣的人群渐渐静谧下来,看着这几位不知何处而来的仙君,气度非凡。 云伊水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绝色,老大远的便看到他们,而中间的那位青衫少年好生眼熟,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她,真当是冤家路窄啊! “呦,我说这是谁呢,这不就是醉仙楼的新东家昙萝姑娘吗,怎么,醉仙楼开不下去了,跑到本仙子这来蹭饭吃。”云伊水捂唇嗤笑,扭头看向身后的一名夫侍,“风月,去厨房拿些剩菜剩饭,赏给这位叫昙萝的姑娘。” “是!” 那名叫风月的男子低顺着眉眼,长得文弱秀气,身形颀长,跟这云伊水站在一起,竟然比她还要好看许多。 难怪会被这女人看中,不过他显然没有昙萝的三位夫君出众,再好看也是凡尘之貌。 “大伙快来看啊,水云楼说好的免费食物竟然是残羹剩饭,他们就是这样招呼客人的!” “昙萝你!”云伊水咬牙切齿,恨恨看她。 “我什么,大爷我饿了,还不快让开!” 这女人,愿赌服输她不懂,赔了醉仙楼又暗中使坏,既然另开酒楼,何必还来招惹自己。 “这位是新收的夫侍吗,以你的姿色,何必要服侍这种丫头,不如跟了我,云水楼就交由你打理,如何?” “再敢看我一眼,信不信把你的眼珠挖掉!” “你!”云伊水怒指着白泽,气得直哆嗦,“不知死活的男人!” “伊水,今日开张,不要失态了。”她的一名夫侍上前说道。 “哼,反正你那醉仙楼如今变成了无人楼,本仙子大人大量,就不跟你们这帮人一般见识。” “那正好,爱君们,咱们吃垮这女人!” 昙萝随之踏入大堂,比起醉仙楼的古色古香,这里奢华的像座宫殿,中间舞台上,几名妖姬舞女身形曼妙,柔弱无骨,在动听欢快的旋律下翩翩起舞。 “这帮神仙果然是见少了妖怪,看着群蛇精和狐狸精都能那么兴奋。”她喝着美酒,品着佳肴,唯独对这美人跳舞不感兴趣。 “为夫只想看娘子跳舞。”夙染一脸讨好,帮昙萝拼命夹菜。 “死树的身段更好,扭起来才叫xiaohun。”白泽端起酒盏,喂她饮下。 “小妖精的娇喘也相当好听。”辰方烬用手帕将她唇边的酒渍拭去。 “确实如此。”三只男人想到一块去了,异口同声的表示赞同。 “咳咳——”昙萝被酒水呛住,憋红着脸蛋轻斥道,“吃饭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三只男人闻言,盯着她的水润樱唇,用这个来堵才是极好!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重振酒楼 天色渐晚,昙萝看着桌面上杯盘狼藉,众男吃饱喝足地坐在椅上,想不到才一个时辰,他们就点了八十道菜,特别是夙染,还加了一只烤全羊。 啧啧,因为今天是免费试吃,这些男人表面上故作矜持,吃起来还真是毫不嘴软。 算算也差不多要闪人了,昙萝打了一个手势,撤! 权当饭后消食,他们缓缓踱步回到醉仙楼,看着大堂中只有几位客官零星坐着,饮酒品茶,她再次蹙起眉头。 光有美酒,没有佳肴,这里的修士毕竟是占了大半,没有辟谷的人少不了一日三餐,可堂堂老字号酒楼居然请不到名厨,这该如何是好? 昙萝和辰方烬他们坐在桌前,百无聊赖地看着街边络绎不绝的行人。 醉仙楼如今是座空楼,此事人尽皆知,甚至有人笑话说它还不如那茶楼。 “烬美人,你可知道这天底下谁的厨艺最好?” “当然是我家娘子!”夙染见缝插针,抓紧一切机会吹嘘拍马。 “去去,我现在说的可是正事。” 辰方烬勾唇笑道:“自然是厨神。” “那你可知这厨神身在何处,有没有办法将他挖来?” “厨神是魔界之人,你若是想寻他过来难度倒是不小。” 昙萝点点头,人家既然是厨神了,她这里区区一座酒楼,当然放不下这尊大佛。 “那他总该收了几名弟子吧,不如就从这方面下手?”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你可以问问暮子澄师伯。” “这又关他何事?” “因为厨神是他的亲哥。” 有没搞错,就那恶魔,居然和厨神还有这层关系,她宁愿相信求厨神比求那恶魔更为容易。 “那你是他师父,烬美人你去开口,他肯定会乖乖听话。”昙萝开始怂恿辰方烬了。 “若是我去开口,此事必定办不成功!” “......”这对师徒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他们之间难道还有深仇大恨不成。 她琢磨着,厨子这块就从暮子澄那里下手,虽然不知道到底如何解决,实在不行,大不了强来。然后她的醉仙楼也不能少了助兴节目,这块就交由辰方烬解决。接待客人方面,她和白泽、夙染负责,对了,还有龚紫也可以过来帮忙拉客,反正他那么爱笑,不过来卖笑实在是太可惜了。 初步计划好后,她吩咐掌柜和跑堂伙计将酒楼重新装饰一番,没有云氏的财大气粗,她就用花草来装扮,美名曰返璞归真。 好在上次留下的那名老者擅长园艺,协同她将整座大堂装扮的绿意盎然,在这盛夏时节,增添些许凉意。转角处则用假山装饰,流水环绕,在水中放入一颗泉眼石便会有泉水喷出,美名曰喷泉。 “娘子好漂亮,我是说,娘子布置的好漂亮。” “比起云水楼,本大人更喜欢这里。” “环境清雅,甚是不错。” 听到没,能让这几位刁钻刻薄的男人真心称赞,她觉得已经成功一半了。 “今晚先这样吧,我们明日再来。”她必须得在门派交流大会之前解决好这里。 晟天派,千仞峰,昙萝坐在暮子烨院中,捆仙绳上绑着一只雷云兽。 “我的小萝卜,亲亲师侄,你快把它放开,千万别太激动。”暮子烨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近。 “那你快说,答不答应我!”昙萝勒紧“兽质”的脖子,“你信不信我这就杀了它!” “有话好好说,别轻举妄动!” “那你答应去我那里帮忙!” “好,师伯答应你便是。”暮子烨迫于少女的威胁,唯有屈服。 半晌过后,暮子澄院中,捆仙绳上绑着一位少女。 “我的小橙子,亲亲师伯,你快放开我,千万别太激动。”昙萝紧张兮兮地开口。 “那你还敢不敢威胁我?”暮子澄勒紧昙萝的脖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上天!” “不敢不敢,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她拼命摇头。 “本座捉到的猎物绝没有再放走的说法。”暮子澄徐徐逼近。 “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激动。” “其实,想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能,但你有何资格求我。” 敢情求人帮忙也要先掂量下自己的分量,而她显然就是分量不足! “那你到底想怎样,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她两眼一闭,视死如归。 “那倒不至于,师伯不过是想要你用神剑来交换。” “你说用我的飞虹剑来换几个厨子?” “马上你便要入世历劫了,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不如暂且留给师伯使使,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回不来了,那神剑还能让我对师侄有个挂念。” “师伯放心好了,弟子必定会活得好好的,迟早会拿回飞虹。” “那我拭目以待。” 昙萝祭出飞虹剑,万分不舍:“虹儿,娘亲现在要将你暂且托付给这位大叔,平时你也不用太听话,若有机会,尽管削他,耐心等我归来啊。” 神剑发出嗡嗡剑鸣,当她递予暮子澄的时候,在手中不断颤动。 “别想暂为己有,今日我能给你,他日必能夺回!” “瞧你说的,师伯不过是好心帮你看管,至于你说的厨神弟子,我就当发发善心,帮你讨要几位过来。” “明日能让他们去到醉仙楼吗?” “这么心急,那师伯只有尽量试试了。” 翌日一早,昙萝便带着她的美男团下山了,为何说带来的全是男人呢,其实真不是大家想象的那般,而是目前入门弟子中只剩下她一位女修。 霖梦娇被关押在须弥塔,卿慕师伯又带了几名女弟子下界,她实在是找不出除了男人以外的第三种类别。 坊市大街上,临近流莹湖的醉仙楼人头攒动,都在谈论这名动天下的厨神弟子会是如何非凡,能做出何等美味佳肴。 而魔界以美食扬名,这是昙萝万万没有想到过的,那些厨神弟子甚至带来许多她未曾见过的食材,在厨房鼓捣了一上午。虽然将飞虹剑借给暮子澄挺让她肉痛的,但看到醉仙楼人气回升,她终于能放心了。 醉仙楼大门外,分别站着龚紫和暮子烨,这两人就负责杵在门口卖笑。 “呦,现在的小伙子越长越中看。” “大姐快进来坐坐,站在外面多热啊!”龚紫满脸堆笑,一副我和你很熟的表情。 “哎,站着好累,我的脚都麻了,美人们,你们确定不要赶紧进去?”暮子烨唇角斜斜勾起,撩起额边的发丝,“看够了就进去坐坐。” 大堂内,昙萝一身跑堂小二的装扮。 “客官想上点啥?” 食客闻言,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但见那小二肤若美瓷,一双剪水秋眸莹莹闪烁。 好美,人们痴痴望着,这种灵动脱俗的美超越了界限,超越了性别,只是一眼,便让人沉醉。 夙染和白泽则被勒令负责上菜卖肉,夙染服侍人起来倒也十分自然,跑得可叫个麻利。 至于白泽嘛,但见他眉头微蹙,衣袂翩翩,托着菜盘不急不慢地款款走来。 浑身上下,无不显示着四个大字:秀色可餐! 人美,菜美,不愧是厨神的弟子,手艺真不是盖的,精美考究的碗碟中,色彩绚丽,刀工精湛,让人食欲大开。 “菜都上齐了!”白泽将美食呈上。 而临时搭建的舞台上,辰方烬白衣出尘,玉雕般的修长纤指拨动琴弦,让堂堂真神屈尊降贵,恐怕也只有昙萝才做的出来。 如今是卖艺,卖笑,卖肉的都聚齐了,当然,还少不了冷钊这面瘫负责打手一职。此时,他就抱着佩剑斜倚在角落,一双冷眸注视着大堂中的一举一动。 “卿风长老,这便是昙萝那丫头操办的醉仙楼,看上去还不错吧!”醉翁老头子带着卿风一路走来,身后跟着汶瀚、汶嫣等几位徒弟。 话说这卿风自来到醉仙楼后,嘴巴就没合拢过,不是被乐的,而是被吓的。 先是暮子烨和龚紫这两位玩世不恭的弟子在门口迎客,进来后就看到白泽那满是别扭劲的小子居然在上菜,最夸张的是,他们无比敬仰的无尽天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抚琴助兴。 “昙萝!”卿风顿时怒喝,老脸涨红,颤抖着指向少女,“你,你好大的胆子!” “我咋啦?” “真是不知悔改,竟敢蔑视天尊!” “你是说他抚琴的事?” “还不快请他下来!” “哦……”想想也差不多了,见好就收,自家烬美人她肯定比谁都心疼。 辰方烬抚完最后一曲,撩起衣摆,缓缓走向卿风。 “参见天尊!” 卿风,醉翁以及他们的弟子俯首抱拳。 “免礼!”辰方烬负手而立,“今日大家只是这里的宾客,不必多礼。” “你们先下去坐着吧,我有事要向天尊禀告。”卿风摆摆手,示意醉翁他们离开。 辰方烬和卿风来到后院,除了偶尔路过的伙计,再无旁人。 “所谓何事?”辰方烬沉声问道。 “启禀天尊,方才我们收到碧霞宗的信函,这次交流会,他们的掌门也会来参加。” “不是说过再不踏进晟天派半步吗,这次是两位掌门都会过来?” “不是,只来双生子中的一位。” “知道了,本尊自有分寸。” 若是为了昙萝而来,他绝不善罢甘休!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神侍琉璃 几日后,门派交流大会随之来临,碧霞宗,平天殿,众弟子垂首而立,在他们身前是一位头戴帷帽的修长身影。 “掌门,不过是门派交流大会,何必要亲自前去?” “这次非比寻常,本座也好久没有见到无尽天尊了,碧霞宗就由玲珑掌门来做主,你们都且退下吧!” “哥,我也想去!”玲珑听到他要将自己留下,那怎么行。 琉璃看着这张和自己完全一样的面庞,不同于他清冷的气质,玲珑爱笑也爱撒娇,丝毫没有作为掌门的气势。 “不可,碧霞宗必须要有人做主,玲珑,这次为兄绝不会再纵容你。”琉璃浅淡说道,他知道弟弟对辰歌主上的依恋,岂能让他见到主上,再像从前那般继续糊涂下去。 琉璃踏出大殿,脚下化出一朵碧绿的玉莲,不再看他哀求祈盼的表情,微微阖眼。 玲珑,主上这次必定要成功归位,为兄绝不会让大家再错误下去。 “恭送掌门!”众弟子整齐划一的抱拳。 云雾缭绕,琉璃站在玉莲上,一袭华丽仙袍,湖蓝色的衣袂随风飘舞,他看向脚下隐在云雾中的苍山,思绪万千。 就在漫长的年岁中,他苦苦寻觅,等待着主上的复苏归来。即便以一己之力对抗辰方烬这样的真神,他也要拼死守护,报答主上当初赐予的恩情。 曾经,他只是一盏普通的玉莲灯台,供奉在主上入定的禅房。 直到有一天,他冥冥中有了意识,听到了声音,看到了色彩,他看向蒲团上闭眸静坐的女子,圣洁高贵,不染纤尘。 玉莲中盛放的烛心忽明忽灭,滚烫的似乎要将他融化。他努力向前挪动着笨重的身子,渐渐来到桌案边缘。 “噗通”一声,玉莲灯盏从桌上坠落到地上,烛油飞溅,他痛苦地挣扎。 女子忽而睁开眼眸,见脚边摔碎了一盏莲灯,在火光中晃动不停。 她拂袖灭了火势,将碎成两半的莲灯捧在手上。不同于火焰的炙热,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包裹。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她抿唇,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容,“既然是在本尊的禅房修得神识,说明你我有缘,如今原身已碎,本尊就助你们化出原形。” 他迷蒙的神识中,只看到一张惊艳脱俗的脸庞,眼带笑意,温和地看着自己。 她是谁?我又是谁? 就是这一眼,便将她牢牢记挂在心里。 他感受着被人捧在手心中的感觉,如沐浴着和煦的春风,昏昏欲睡…… 再次醒来时,他睁开眼眸,愣愣地盯着房梁。他试着挪动,却发现身体轻盈灵活,很容易的就能翻身滚动。 “噗通”一声,这次是他从床上栽倒在地。痛,这是他唯一的感觉。 这个又是什么?他看到自己身体上多出来的四肢,摊开一双修长莹白的玉手。 犹记得曾经就是这么一双好看的玉手捧住自己,他欣喜地看着这双手,活动了一下手指,居然能动! 他试着用双脚站起,颤颤巍巍,就像幼儿学步般,扶着墙,困难的向前拖动脚掌。 推开门扇,外面是广阔的天地,他好奇地四处张望,直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醒了。” 他诧异回头,见那女子一袭火红的长袍,青丝如浸墨,前额上佩戴的饰物叮咚作响,眼角是几片花瓣型印记,若隐若现,流动出银色的光晕。 “你怎么不穿衣物?”女子轻启朱唇,虽没有蹙眉,但他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不喜。 她指尖微动,犹如清风徐来,层层布料包裹住纤美的身子,转瞬变成一身华美的长衫。 湖蓝色的长衫映衬得他肌肤胜雪,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淡然若菊。 “这颜色倒是适合你,如今我已助你修得肉身,从今往后,你便唤作琉璃。” “琉璃……”他试着开口出声,轻灵的声音没有他想象般那么难听。 “虽然你拥有了肉身,可因你乃玉石所化,没有性别,琉璃,你是想成为男人还是女人?” 见他一副懵懂的表情,她将这个世界的认知输入对方的神识。 待他眼神变得澄清透亮,接受了对万事万物的认知,女子再次询问:“琉璃,你将来是想成为男人还是女人?” 琉璃回忆着这两种人的区别,在他印象中,男人就是来保护女人的,既然她是女子,自己必定会选择作为男人来守护她。 “我想做男人。” “如你所愿!” 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他知道了这位看似娇柔的女子竟然是开辟世界的创世始神,她心怀天下,无喜无悲。 自从第一次见过她的笑容后,他就难以忘怀,可却没想到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 圣尊,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她怜悯世人,慈悲为怀,千万年来甚至忘记了微笑。 可是那一瞬间的惊艳,那唇角上挑的弧度,终是化为虚无缥缈的幻影飘散在记忆深处。 在他醒来的第三天,辰歌行至他身前:“你弟弟已经醒来了。” “弟弟?”他惊讶出声,他乃玉莲所化,并非胎生,哪来的弟弟。 “此前你从桌上滚落,摔碎的另一半如今也化得人形。” 他忆起自己的原身确实破碎成两片,一朵完整的玉莲灯盏,如今修得两具肉身。 “本尊唤他玲珑,他也选择作为男人。” 想必这未曾见面的弟弟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作为男人保护着她。 “既然你和玲珑都已无碍,本尊和你们缘分已尽,寻到归处便离去吧。”她翩然转身,徒留他一道孤寂的身影。 “圣尊,请容许我们作为神侍留在这里!”他追上女子,露出慌乱的神情。 “这里有我和烬儿,不需要旁人侍候。”辰歌站在通往神殿的石阶上,俯视看他,那淡漠疏离的眼神,那高贵圣洁的姿态,让他心中钝痛。 “我和玲珑乃圣尊感化而生,若不报答这份恩情,我们绝不离去!”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你想留下,那留下便是。” 对于辰歌来说,留下这对兄弟和留下一盏灯台没有分别。 就在他和玲珑成为神侍的第二天,神殿中来了一位陌生的男人。 玲珑喜穿绿色的衣物,此时,他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眸愤愤地看着走向辰歌的男子。那男子眉目如画,孤高冷傲,白衫曳地,清冷的凤眸凝视着辰歌,不卑不亢。 “徒儿替圣尊参加天帝的盛宴,现已归来。”他清润的声音沉着稳重,一举一动都似在模仿辰歌。 “嗯,无事便下去吧。” “圣尊,徒儿不知这两位是……” “他们唤作玲珑和琉璃,乃本尊禅房的玉莲灯所化,想必是命中之缘,便随他们留下作为本尊的神侍。” “圣尊有徒儿难道还不够?” 玲珑挑眉,见那白衫男子云淡风轻的脸上似有不满。怎么就只许你留下,我们两兄弟就不可以! “烬儿,不得无礼!” 辰方烬转身走向玲珑,嗤笑道:“果然是化了一身好皮相,竟然比女子还要美艳,不过你既然只是侍从,便要懂得规矩,若是不小心逾越了,圣尊这里留不得你们!” “你这……” “玲珑,不可放肆!” 琉璃连忙拉住玲珑,垂首恭敬地说道:“天尊说得极是,我们必当谨记于心!”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本尊想一个人静静。”辰歌揉揉眉头,她喜欢清幽,可如今外有天帝隔二连三的邀请她赴宴,内有徒儿和神侍的喧嚷争斗。 她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让她没来由的感到烦躁不安。她走进禅房,燃上檀香,闭眸入定。 几个月后,玲珑看着紧闭的门扇,自从主上进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他和琉璃作为神侍,在偌大的晟天殿内甚是无聊,而那白衫出尘的男子也和主上一样,寡言少语,果然是两师徒,喜静的性情如出一辙。 琉璃每日都在维护神殿的一草一木,希望主上出来的时候能和当初一样。而玲珑和他恰恰相反,寻着哥哥不注意的空档,便将仙草灵花偷偷折下拿去酿酒。 在这里十年如一日,见到最多的便是这些草木,无趣至极,他便寻思着酿些灵酒打发时间。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凤凰树下,玲珑将刚酿好的花酿刨挖出来,就在刚才,主上终于踏出房间了。 “哥,你说我拿这花酿送给主上,她会喜欢吗?” “主上乃是真神之体,怎可能会喜欢这些俗物。” 琉璃皱眉,他知道辰歌喜静的性子,担心玲珑会不懂分寸,扰她清幽。 “是主上,她走过来了!”玲珑开心地飞奔过去,将花酿递给辰歌,“主上,这是百花酿,你看喜欢吗?” 琉璃远远看着,原以为她会拒绝地走开,可当主上看到男子手中捧着的酒坛后,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笑意,他看得分外清楚。 主上,她喜欢? 在辰歌接受了玲珑赠送的花酿后,这小子鼓捣的越发兴致高昂,想着法子研究酿酒讨主上欢喜。 而辰歌每次都是欣然接受,这点让琉璃甚至是辰方烬都相当诧异,敢情他们的圣尊是个嗜酒之神,而玲珑也借此机会和辰歌越走越近......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堕入情网 神界的日子总是过得异常缓慢,这天,玲珑新开坛了一壶桃花酿,和琉璃坐在凉亭内静看花开花落。 “哥,我觉得主上对我好像有点不一样。”玲珑眉目羞涩,含笑开口。 “哪里不一样了?”琉璃随口问道。 “她好像只对我一个人笑。”玲珑似是回忆,近来辰歌对他的亲近不再阻拦,“我觉得主上是喜欢我的。” “她心怀天下,博爱众生,自然是喜欢你的。”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哥,难道你不觉得她对我有点不一样吗?” “主上只是喜欢你酿的酒而已,难道有为兄喜欢你这还不够吗?” “你不懂,主上对我是不同的,她现在经常会对我露出那种温和的微笑。” 听玲珑这么一说,琉璃倒是有了些许印象,主上对他确实更为亲近,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哥,主上回来了!”玲珑跑向辰歌,勾起灿烂的笑容,“主上,天帝那边的宴会已经结束了吧!” 辰歌看着男子眼眸闪烁,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就像夏日的暖阳般炫目。她轻轻颔首,眼带笑意。 琉璃静静站在两人身后,主上她确实对玲珑有点不一样。 “主上,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天帝想让我帮他的神殿题字,这些不过是普通的笔墨。” “主上能教玲珑写字吗,我也想试试……”玲珑扭捏看她,微微撅起菱唇,一副惹人怜爱的小媳妇模样,娇羞可人。 辰歌恰一抬眸,就撞见他期盼的眼神,这男子雌雄莫辨的比女人还要精致,她微微晃神,见对方笑容更甚,下意识地点头说好。 凉亭内,辰方烬执笔在绢布上题字,琉璃站在一旁研磨,而他的弟弟玲珑则眼巴巴地看着辰歌,一双灵动的眼眸水雾朦胧。 “主上,我还是学不会,这毛笔写字太难拿捏。” 他的唇瓣就像桃花般嫩粉诱人,柔软晶莹,不同于琉璃不妖不媚的清冷气质,他懵懂可爱,美丽惑人。清纯的外表下是一颗易碎的心,他喜欢亲近辰歌,喜欢讨她欢喜。 辰歌移步到玲珑面前,看着白绢上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宠溺。 “我来教你。”她放下真神的身份,只是以朋友的姿态微微俯首。 辰歌修长纤细的手指握住玲珑执笔的右手,站在他身后,将男子轻轻环绕,淡淡的清香萦绕在男子鼻间。 玲珑看着自己被辰歌握住的手,心下一片柔软,就像是羽毛轻轻拂过,满是甜蜜,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总之他甚是满足。他微微侧目,女子的气息喷洒在他颈间,让他觉得主上其实也只是位普通的女子,也能与他如此亲密无间的靠近在一起。 看着那抹水润樱唇,娇艳欲滴,只要他略微靠近,便能触碰浅尝。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他偷偷靠近,就像是为了更近距离的观摩书法,菱唇快速地擦过那抹水润樱唇。 好柔、好软,带着辰歌特有的气息。 此时辰歌垂眸看着白绢,专注运笔,忽觉唇上一软,犹如蜻蜓点水般轻柔。她诧异抬头,见玲珑仍旧盯着笔下,刚才是不小心碰到吧,她释怀。 而站在旁边一直研磨的琉璃却将这幕看得清清楚楚,玲珑,你实在是太放肆了,主上是能让你如此轻薄的吗! 她可以宠你,护你,却绝不会容忍你逾矩,趁着现在还没有完全陷入进去,为兄必须要让你清醒。 我们只是凭借真神恩赐得以存活于世的玉石精灵,为了报答主上的恩情,陪伴她,保护她,而不是对她产生莫须有的感情。 他一直将这点谨记于心,却万万没想到玲珑步步偏离,对主上有了非分之想。 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最终害了主上的人,不是玲珑,而是陪伴了她数万年的辰方烬! 待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切皆已经太迟了,原以为辰方烬作为主上的徒儿,性情清冷,孤高冷傲,岂料他会是这种乘人之危的无耻小人。害得主上肉身尽毁,神魂漂泊,辗转于世间上万年。 琉璃敛神,往事逝矣,现在他便要去晟天派将主上带走,决不能让这个错误再继续下去! 晟天派,千仞峰,昙萝替夙染穿了一身普通的弟子服,乔装成入门弟子的模样。 “夙夙,你想去凑热闹的心情我能理解,咱们要低调,知道么。” “娘子请放心,为夫只是担心你凑热闹的时候忘了保护自己,毕竟这次人多杂乱,就怕有心之人趁机混入。”夙染说得满脸真诚,心下却是想着,开玩笑,娘子长得这么惹眼,万一哪个没眼色的想拐跑她咋办,自己的夫人不看紧点,倒时上哪哭去。 “饕餮说得没错,他作为凶兽,拿来镇宅防盗自是最好。”辰方烬难得和夙染统一战线,知道碧霞宗的掌门也会前来,他绝不允许他们见面! “死树,不过是去看本大人如何痛扁那些修士,穿得这么打眼干嘛,是不是又想扩充后宫?”自从昙萝给他讲了凡间帝王后宫三千的真实案例后,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女人又是想出去坑蒙拐骗,勾搭美男做夫侍。 “我哪有,扩充后宫什么的哪个不需要钱钱养啊,我就是想招惹回来也得考虑手上的积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身无分文,所有的钱钱不都让你掌管了吗?” 她小声嗫嚅,难怪听闻那些男人总要在兜兜里藏点私房钱,原来如此,有钱才是真大爷! “娘子我们快走吧,白泽那小子要上台卖艺,天尊也要忙着接客,别再搭理他们了。”夙染拽着昙萝,将她拖到外面。 因为没有了神剑飞虹,夙染也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化为饕餮原形,要知道现在可是修仙门派云集,若是突然闯进一只凶兽那还不闹得群起而攻之。 于是两人为了配合普通弟子的身份,非常规矩的偷来两只仙鹤,优哉游哉地飞到乌竺峰。 如今晟天派聚集了各门各派的弟子,包括三大门派,即晟天派、玄天派和三清派,以及其他小门派,如飞仙堡、碧霞宗、七星宫。 飞仙堡只收资质优异的女弟子,而碧霞宗是唯一能习双修之术的门派。 一时间,往日人烟稀少的仙境之地也变得热闹起来,特别是女修多出许多,看得那些男弟子们无不瞪直了双眼,当然,冷钊这冷面少年郎自当除外。 飞仙堡这次前来的女修们各个都长得娇俏可人,水灵水灵的,她们修习的剑术偏向于华美飘逸,在一众男人当中甚是打眼。 而其他门派也都有本门擅长之处,比如玄天派以炼丹为名,估计是长期采摘灵植和蹲守丹炉的缘故,那些弟子肤色偏黑,而且寡言少语,一站就是半晌不出声,站在人堆里就是毫不出众的存在。可这玄天派能作为三大门派之一,自然是有过人之处,他们的修为在众多参赛的弟子当中是最为高深的,术法精湛。 三清派则以信奉道教为主,擅长占卜,窥探天机,人界的几任国师皆是本门长老,可以说他们统领了半个人界,比起辰方烬这厮还要尽心尽力。 而碧霞宗因为独具一格的修炼方式,最为神秘,虽然他们只是后来成立的小门派,在双生子掌门的带领下,发展迅速,如今成为了弟子最多的门派,完全就是以人多取胜。 七星宫在众多门派中,则以阵法出名,他们祖师爷所创的那十大阵法,威力无穷,曾在各大战役中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很不幸的是,本次门派交流大会,第一场比试的便是阵法! 此次比试,每个门派皆派出实力靠前的十位弟子自行选择项目,例如他们晟天派,白泽和冷钊都是擅长剑术,云钧作为云氏家族的嫡子擅长炼丹,暮子澄师伯擅长术法,暮子烨擅长体修。 所以当龚紫作为参加阵法比试的弟子站出来时,大家惊愕不小。 比试终于在万众瞩目下拉开帷幕,昙萝和夙染甚是悠闲地坐在看台上,一手磕着瓜子,一手指向下面指指点点。 “夙夙我告诉你啊,现在他们要比试的正是幻阵,两名弟子上场后各自布下幻境,让对方勘破。这个幻阵嘛,当局者的滋味那可是相当难受,姐深有体会,不过看着别人深陷幻阵那才叫有趣。” 此时此刻,龚紫满脸轻松地站在幻阵内,昙萝也十分好奇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会被这些幻境激发出来。结果她等了老半天,啥也没看到。相反的,那名七星宫的弟子一脸惊恐,对着面前的空气大呼小叫。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不要逼我......” 昙萝看着那名弟子自说自话,随即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 要知道最高深的幻阵是直接在人的魂魄中汲取信息,从而显现出那些连当事人也不知道却又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在那幻境中的一切都像是现实一样,即使对方知道那是幻境也同样会陷入进去。 若是被幻境激发出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便能借势引发心魔,让其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看来龚紫就是布下了这种幻阵,而且对方很不幸的中招。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我带她走 龚紫突破幻阵后,见对方深陷于幻境,甚至欲用自裁来得以解脱,他走到阵眼处,解除阵法。 “师弟,快住手!”七星宫的弟子纷纷飞上前来,抓住他欲拍向胸口的手臂。 “师兄,我......”那名弟子气息未平,眼中尚带着一丝恐惧。 “都结束了,快下去休息吧。” 门派之间的交流比试本就是点到即止,在于互相切磋,龚紫在阵法上战胜了七星宫,这点倒是让晟天派的弟子们欢欣鼓舞。 接下来的比试是飞仙堡的弟子对战三清派,场内的气氛空前高涨,随着众多貌美的女修步入比试场地,四周又静谧下来。 与此同时,空中漂浮的楼榭亭台上,辰方烬和卿子攸随意看向下方的比试,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 “启禀天尊,碧霞宗掌门有事要单独求见!” 辰方烬敛眸,随即走出门外。 千仞峰上,辰方烬将碧霞宗掌门带到自己的府邸,他微微侧目,冷漠出声:“不知前来的是琉璃还是玲珑?” “在下自然是琉璃,今日前来,无非就是要带主上离开。”琉璃垂眸,毕恭毕敬地说道。 “圣尊早在一万年前就寂灭了,你来晟天派做甚!” “主上到底身在何方,你自是清楚,还望天尊不要刻意阻拦。” “当初你们可是亲眼目睹她跟随魔尊颜泊跳下断龙台,本尊只知道她神魂散尽,不复存在。” “天尊莫非不知,主上可是超脱天地规则的创世始神,在下既然能寻到这里,自然是知道主上就在晟天派,还望天尊不要糊涂,让她顺利归位。”琉璃抬眸,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定定看他,“昙萝想必天尊认识吧!” 辰方烬闻言,面上划过一抹厉色。 “她是本门弟子,本尊自然识得。” “这位弟子便是主上重生,天尊,今日我必定要带她回归神界。” “她只是名普通的弟子,你凭什么说她就是圣尊!”辰方烬挑眉,这个秘密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就凭这个!”琉璃手中出现一根红色的羽毛,“这个是主上之物,想必天尊还有印象吧,正是它感应到主上的复苏,引导在下寻到她的下落。” 辰方烬的眸底风云涌动,他看着那根飘浮在半空中的羽毛,这是辰歌身上的翅羽,她原本就是背身四翼的形态。看来即便不告诉琉璃关于辰歌的下落,他也能凭借羽毛的感应寻到现在的昙萝。 可这又如何,他绝不允许昙萝离开这里,回归冰冷的神座。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能够带走她?”辰方烬勾唇一笑,“忘了告诉你,她不久之后便要与本尊结为仙侣。” “天尊你!”琉璃震惊万分,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大逆不道。 “既然她喜欢本尊,有何不可。” “难道你真的不怕吗?”琉璃徐徐走近,他想看穿对方的彷徨无助,看穿他的担忧害怕,“不怕她重生归位的那天,记忆复苏,她到时会如何看你,恨你!” “更何况,没有主上的精血替你续命,天尊你还能活多久?不要忘了,你虽然是六界之主的真神,亦是要受天地规则的制约,最终寂灭羽化,不入轮回转世,而是化为漫天辰星中的一颗。” “难道你宁愿死,也要将主上捆绑在自己身边!”琉璃怒声说道,天尊这样执着下去,害得不仅仅是主上,还有他自己! 一个人,究竟是有多爱对方,宁愿死也不愿意将她放开。 “我的事,本尊自有分寸。” “那天尊可曾想过,主上看到你在她面前寂灭,她到时会如何难过。” “真等到那一天,本尊自会篡改她的记忆,她会忘了我,忘了我在她心里烙下的印记。” “天尊你这又是何苦!” 要知道辰方烬作为神女辰歌唯一的徒弟,百万年来,其他真神相继陨落,他却能凭借这师徒关系,得到辰歌的精血续命,成为六界划分以来,世上最古老的真神之一。 而如今,他天寿将近,唯有辰歌的归位才能助他续命。 “区区短暂的相伴厮守,何必要用自己的一生来赔偿?”琉璃看着辰方烬,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他。 “你不懂,本尊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她展露欢颜,那冰冷的神座并不适合她,若是两人形同陌路,这漫长的年月对我来说亦是煎熬!” 是啊,他不懂,他最为一名神侍,唯一的心愿便是陪伴她,守护她,替她完成当初的心愿。 想到主上曾经交代过的事,他务必要斩断这些孽缘,助她重生化神,成功归位。 “那天尊就为了一己私欲,又想害了主上?”琉璃绝美的面庞淡然苦笑,“你可知当初,主上为何会跳下断龙台,自毁神身,自散魂魄?” 看着辰方烬面色一顿,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冽而又怨恨:“都是因为你,是天尊你害了主上!” “怎么回事,琉璃,你快给本尊说清楚!”辰方烬不明所以,他虽然在和辰歌的朝夕相处中渐渐动情,可他那么爱她,又怎么可能伤害她,这必定是场误会。 “这些事,都是主上一人在承担,天尊你当然不知道了。”琉璃似是回忆,继续说道,“主上为了这段孽缘,不惜逆天改命,最后耗尽神力,置身于万劫不复之境。” 要说到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还得从当初他和玲珑成为神侍之后说起。 自从他们发现主上喜欢各种花酿美酒后,玲珑和主上的关系日益密切。 玲珑天性单纯,出于讨好主上的目的,喜欢和她亲近,可这种看似普通的主仆关系不知何时慢慢偏离正轨。或许是因为无情无欲的主上突然对玲珑特意酿制的美酒情有独钟,也或许是因为一视同仁的主上突然对玲珑展露欢颜。 等他发现时,玲珑已经趁着主上教他习字时,偷偷吻了她。 为了不让玲珑深陷其中,琉璃作为兄长的身份出言劝阻:“玲珑,我们作为神侍伺奉主上,若是被她知道了你的心思,你觉得以她冷情寡欲的性子,我们兄弟二人还能继续待在这晟天殿吗?” “不会的,哥,主上她对我是特别的。”玲珑连连摇头,他只是阻止不了自己想要靠近她,这种感觉就像入魔了一般,他也弄不清这种到底是怎么回事,“哥,难道我喜欢亲近主上这也有错!” “主上她是你能够觊觎的吗,你知不知道私恋主上就是以下犯上,为天地所不容,你还想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琉璃大声训斥,“玲珑,你可以喜欢任何人,却唯独不能喜欢主上!” 私恋,原来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私恋,就是以下犯上,他苦笑。 看着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为何自己就做不到像他那般恪守不渝。一旦品尝过爱情的滋味,就再也忘不了,即便会万劫不复他也想贪恋那一丝温柔。 就在兄弟二人争执不休的时候,辰方烬端着一只晕彩酒壶悄然走入辰歌的晟天殿。 “师父,这是天帝那边送来的‘佛见笑’。” “昊珺他又送了什么过来吗?”辰歌微不可查地挑起眉梢,“烬儿要是喜欢便自己拿去吧。” “圣尊确定不要吗,这可是七千年的佛陀莲花酿,世间难寻。” “慢着,酒留下,本尊乏了,你先退下吧……” 辰方烬看着她甚有兴致的眼神盯着酒壶,唇角勾起笑意:“那徒儿告退……” 半晌过后,神界晟天殿,神女辰歌醉酒后半倚在床榻上,迷糊间恍若听到徒儿担忧的声音。 “圣尊,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醉成这样,是佛见笑吗?”辰方烬修竹般的高大身影立于床侧,看着女子醉态朦胧的模样,平日里无悲无喜的眉眼此刻倒是妩媚至极。 鬓云乱洒,酥胸半掩,巴掌大的玉颜上透着红润,鸦羽似的卷翘长睫微微阖起。 睫毛轻颤,她睁开迷蒙的眼眸看向面前的男子,诱人的粉嫩唇畔微微轻启:“是烬儿啊,你怎么又来了,唔,好难受,让我再睡会。” 辰歌轻哼一声,转身睡去。 辰方烬何曾见过她慵懒娇弱的媚态,自从他有意识起,他便作为人界之主独然一身,而神女辰歌便是他睁开眼眸看见的第一个人,高雅圣洁,怜悯世人。 犹记得那天,云端之上,神女辰歌俯视看他。 “应龙,你作为人界之主,为何要私自离开凡间,选择留在本尊的身边?” “圣尊,如今人界重农业,重攻防,六国统一,繁荣昌盛,那里的子民自有皇权贵族的守护。在下想潜心修炼,以求长生,特拜圣尊为师!” “既然如此,为师便赐你辰方烬之名,辰星陨落终方烬,万物归一,归于沉寂。贪嗔痴乃世间三毒,对于长生,你无需过于执着。” “徒儿谨遵圣尊教诲!”男子垂眸说道。 辰歌虽如此告诫,可当他寿元将近,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时,一股温热的甜腥味突然充斥舌间。 “圣尊你……”辰方烬苍白的脸上布满惊讶,辰歌她竟然以自身精血哺他,这是要替他续命,圣尊她终究是对自己难以割舍的。 “别出声,本尊不会让你有事的,烬,有我陪你……” 此时此刻,一股难言的情感在他心间蔓延开来,或许就是在那个瞬间,他对辰歌的敬慕渐渐转变成了爱慕。 辰歌,我亦会陪着你,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前尘孽缘 悠悠岁月转瞬即逝,如今看着她醉眼朦胧的模样,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感觉喷涌而出。 “辰歌,我喜欢你,你知道吗?”男子伏在辰歌身上,吻向那抹娇嫩樱唇...... “佛见笑”,乃七千年佛陀莲酿制,七杯则醉,醉者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是神位者唯一能醉身醉心的酒。神女辰歌在恍若梦境中,懵懵懂懂地失身于她教导了数万年的好徒儿。 翌日,辰歌醒来时看着凌乱的床榻,她依稀记得昨夜的纠缠厮磨,而那位紧紧拥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唤着她名字的人,竟然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辰方烬。 正在此时,门扇被人推开,她看也不看来人,声音冷冽地斥喝道:“烬,你打算如何解释!” “主上,是我!”男子微微一愣,见她面露不悦,主上这是怎么呢? 辰歌平息心神,此事关乎她和烬儿的名声,她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原来是琉璃啊,你刚才可见过烬儿?”她如往常一般,轻声问道。 “天尊他一早便出去了。” “出去了?”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就这样一走了之? 或许他是事出有因,或许他是迷了心神,昨晚发生的一夜荒唐并非出自他内心的本意...... 无论如何,她需要一个解释。 于是,她坐在神座上等了他三天,她想过很多替他脱罪的理由,寻思着他打算如何给出解释。这是陪伴了她无数个岁月的男人,即便再生气失望,她也不想因此毁了他的仙途。 三日后,辰歌坐在神座上,琉璃有事求见。 “主上,天尊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她眸色微亮,在这苦等的三日,时光仿佛变得特别漫长。 “可是一同前来的除了天尊外,还有决煞圣尊,新任天帝以及北辰星君。”琉璃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 “毁灭之神决煞,天帝昊珺,还有北辰星君璇玑,他们过来所为何事?”辰歌蹙眉,决煞是混沌中和她一并出世的创世始神,在盘古以身化万物后,其他造物主不见行踪,决煞和辰歌成了当今世上仅存的两位始神。 而关于这位新任的天帝,她只是在若干年前的仙宴上见过几次面,后来他带领众仙家不仅搬到了神界,还隔二连三的欲邀请她参加各种盛宴。 于是辰方烬作为她的徒弟,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替她赴宴。想起那位金眸男子,她一早便看出他的野心勃勃,如果对方是想越位掌控神界,她必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不过,天帝会来拜访她并不觉得意外,可这北辰星君又是为何?在辰歌印象中,她只在银河附近远远地见过那位银发银眸的男子。 “宣他们进殿!”她倒是想知道,烬儿带这三位神君过来所为何事。 不消片刻,大殿中迎面走来几位绝代风华的男子。 辰歌望着前方那位眉眼如画的男子恭敬地朝她走来,但见他一袭白衣出尘,长发如瀑,眉眼淡漠疏离,那般风华,如青山浩渺中走出的画中仙。 她无欲无求的心间荡起波澜,一向淡然的神色此刻怒形于色:“烬儿,你消失的这几天,所为何事?” “圣尊,我们的事决煞、昊珺还有璇玑都知道了。”白衣男子看着她冰若寒霜的玉颜,他知道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但是他不悔。 就在他贪恋了一晚的蚀骨缠绵后,他在神殿外遇到了毁灭之神决煞。 或许是辰歌与决煞的神脉感应,他强占神女的事情被他第一个发现。随后,便是天帝昊珺。 原来昊珺早就在神殿附近布下了眼线,他和决煞的对峙很快便被天帝得知。而北辰星君璇玑又从昊珺那里打探到这些消息。 这三日来,他与这三位天神日夜交战,伤痕累累,最终大家达成一致共识。他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无法独占辰歌,更不可能同时对抗这三位天神。与其势单力薄地苦苦纠缠,不如联合他人霸道地强行占有。 白衣男子直视辰歌愠怒的眼神,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大家一致认为不可独占圣尊,故而愿做圣尊的神君。” “胡闹,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辰歌大声怒斥。 “圣尊,徒儿喜欢你,为何我们就不能厮守在一起?” “烬儿,你要是再如此执迷不悟,为师能让你生,亦能让你亡!” 天帝昊珺见此,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物,一股无形无味的迷香飘散开来。辰歌在此香的作用下,渐渐乏力,双眼迷离,瘫软地坐在地上。 而为了共同拥有辰歌,他们居然在她身上用了“堕神香”。普通药物对于辰歌来说毫无用处,但此物却让她神识混沌,骨软筋酥,最终在他们身下放纵沉沦...... 这两次的失身对辰歌来说是无法磨灭的屈辱,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才惹来这万劫不复的孽缘,如果是因为这身迷惑人心的皮囊,舍了又何妨! 作为创世始神,她不是冷石心肠断绝七情六欲之人,只是心怀天下,悲悯众生却无欲无求,无情无恨。岁月蹉跎千万年,从来只有她主宰别人的命运,何曾被一帮男人如此肆意欺.辱。这件荒唐事在辰歌心中是无法容忍的错误,她会亲手了断此段孽缘! 晟天殿内,辰歌满眼的悲凉,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光彩不复。 “琉璃,玲珑,本尊今日让你们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嘱咐。” 看着主上生无可恋的模样,兄弟二人自责不已,都是他们没有保护好主上,才让那帮男人趁机而入。 “他们如此对我,本尊却始终狠不下心来惩治他们,如今,也只有通过逆转时空改变过去的方式来斩断这些孽缘。你和玲珑作为神侍,本尊如今也唯有信任你们,在我施术将时空倒流后,你们将是唯一不受此影响的人。逆转时空不仅是强行改变神的命运,而且会耗尽本尊的神之力,倒时神力枯竭,日渐虚弱,本尊便会像盘古那般魂飞魄散,神魂飘荡于天地之间陷入沉睡。” “琉璃,你性情稳重,本尊如今所说的话你必定要牢记于心。”辰歌化出一根红羽,交给琉璃,“神魂从沉睡到复苏,短则千年,长则上万年,这根红羽与本尊气息相通,自能助你寻到本尊复苏后的神魂。现传你一套聚魂阵法,你将寻到的神魂置入阵中,待所有魂魄重聚,本尊自能重生。” 琉璃接过红羽,融入手心,难道事情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吗。 “琉璃必当铭记于心,助主上成功归来!” “不要,我不要主上离开,事情皆是因他们而起,主上不忍心下手,玲珑替主上教训他们!” “玲珑,难道你想违背主上吗?” “玲珑不敢......” 辰歌看着窗外,在神界,这里并没有黑夜,没有星辰,没有日月,永远只有寡淡漫长的白昼。 是时候要开始了,她缓缓闭上眼眸。 “琉璃,玲珑,逆转时空极耗神力,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本尊,你们也都退下吧。” 他们看着主上逐渐苍白的小脸,心中钝痛不已。 辰歌双眸紧闭,念出古老的咒语。时光倒流,空间逆转,命运的轨迹重新开始运转...... 时间又回到了故事开始的起点,这天,辰方烬刚从仙宴上回来,端着一只晕彩酒壶悄然走入辰歌的晟天殿。 “师父,这是天帝那边送来的‘佛见笑’。”他看着辰歌似是困倦,乏力地斜靠在床榻上,轻声开口。 “先放在这儿吧,为师乏了,你无事便退下吧。”辰歌面色泛白,往日水润的樱唇也失了色泽。 “那徒儿先放桌上了。”他担忧地看着辰歌气息虚弱,看来得去问问琉璃才行。 半晌过后,他从琉璃那儿并没有打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放心不下辰歌的他再次折返。 “圣尊,这瓶‘佛见笑’你不喜欢吗?”男子修竹般的高大身影立于桌旁。 “为师不喜。”女子看着窗外花自飘零水自流,神色清浅,“烬,如今仙界凋零,为师命你下界开创修仙宗门,教凡人逆天修行之术......” 她如今时日不多了,为了不让辰方烬起疑,他必须得要离开。 “师父,我......”看着她清冷的眼神,为何对他如此冷漠疏离。 他苦笑着,想要说出口的告白停留在嘴边,满腹悲恸化为一声长叹消散于风中。 接下来的日子,辰歌关在房内更少出门了,直至最后,她在屋外布下结界,闭关不出。 “琉璃,圣尊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本尊不知道的事情?” “在下不知,主上不过是闭关一段时间而已,天尊还是请回吧。” “辰歌莫非连本神也不见!”决煞突然闯入进来。 最近他总是心神不宁,辰歌的气息渐渐削弱,他想过来看看,谁知道竟然被阻拦在外。 “让她出来见我!”决煞沉声喝到。 “决煞圣尊,主上事先交代过,闭关期间谁也不见。” “本神是担心她的安危,谁知道你们这帮人有没有暗自对她出手,不看到她平安无事,本神绝不离去!”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仙魔大战 眼看着决煞想要强行破坏结界,琉璃和玲珑挡在他的面前:“快住手!” “决煞,我无碍。”就在他打算强行闯入的瞬间,房内悠悠传来辰歌的声音。 “辰歌,你真的没事吗,那为何我最近总能感觉到你的异样?”决煞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疑惑出声。 “最近冥界骚动,我封印那些凶兽耗用了些神力,现在闭关调息。” “原来如此,辰歌,你还记得用鸿蒙之境炼化的混元珠吗,那个有助于你复原。” “我知道了。” “那我下次再来看你。”决煞回眸看了眼辰方烬,拂袖离去。 琉璃和玲珑看见决煞离开的身影,刚才真是有惊无险,差点就让他发现端倪。 “烬,你还在吗?”辰歌的声音再次传来。 “徒儿在。”辰方烬走上前来站在门外。 “为师让你去开创修仙界的事,难道你都忘了吗?” “徒儿不敢,徒儿这就前去。” “你们都退下吧,在本尊复原期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是!”玲珑瞪着辰方烬,“听到没,天尊还不走吗?” 辰方烬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紧闭的门窗,罢了,她终究是不会出来见我的...... 辰歌如今逆转时空,改变了天地规则,六界重新开始运转,这样一来,不仅耗用神力巨大,更何况她是在改写自己的命运。强行扭转,最终便是走向神魂消散。 而当今天帝野心勃勃,妖界自上次“巫妖大战”后一蹶不振,天帝昊珺早就想趁机吞灭妖界,无奈魔界一直从中作梗。当他偶然在仙宴上见过神女辰歌后,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既然神界的上古众神早已销声匿迹,如今也只有神女辰歌和毁灭之神决煞,还有那辰方烬盘踞于此,为何他不能将大半个仙界搬到神界那里去。 要知道神界有鸿蒙之境炼化的混元珠,修行所需的灵气便由此圣物散发而出。在神界,他的修为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更何况他想见她。 事实上,事情永远没有他想象的那般简单,来到神界后,他见到辰歌的机会少之又少,近来又听闻她闭关不出,他不打算再这样枯等下去。 他想娶她,迎她作为自己的帝后,得到她不仅能了却多年以来的夙愿,最重要的是,得到她便能得到全天下! “圣尊她还没有出关吗,本帝不想再等了,离魅,你通知下去,就说待圣尊出关,本帝要与她结成仙侣。” 一袭黑衣的战神离魅颔首,黑影飘散,顿时消失在殿中。 此事很快就在神界传开,这也正是昊珺的意思,他就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天帝即将迎娶神女的事情。 决煞得知此事后愤怒不已,这昊珺狼子野心,竟敢觊觎辰歌。他转念一想,既然如今魔界和仙界剑拔弩张,他倒是不介意火上浇油,替魔界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几日后,天帝昊珺没有等到辰歌出关的消息,却等来魔界出战讨伐仙界的战帖。 “讨伐仙界?”昊珺眯起一对金眸,唇角斜斜勾起,“胆子都是不小,不过是群乌合之众,离魅,你率领五万天兵前去迎战!” “启禀天帝,臣听闻魔尊颜泊勾搭上了决煞圣尊,此次仙魔大战,对我们仙界大大不利。”离魅如是说道。 “毁灭之神决煞?”昊珺转身看向跪在大殿当中的战神离魅,沉声问道,“他作为创世始神,竟然勾结魔界对抗本帝!” 感受到天帝勃然大怒释放出的威压,离魅垂首,一张刚毅的面庞上不见丝毫胆怯。 “辰歌圣尊可知晓此事?” “应该不知!” “既然他不惜勾结魔界,那就休怪本帝无情,传令下去,只要是胆敢对抗天界的,弑神杀魔!” “是!” 当辰方烬还在人界成立各大门派之时,仙魔大战在人迹罕至的须弥山脉拉开帷幕。 战神离魅一身银白亮甲,手持弑神枪站在山峰之巅,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飞沙。 盔胄下是一张深邃刚毅的英俊面庞,他轻抿薄唇,深褐色的瞳眸紧紧地盯着天边翻腾的乌云。 乌云上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咆哮声,数以万计的魔界兵团和魔兽通过传送阵来到山脉上空。 擂鼓阵阵,一道熟悉的高大身影矗立在云端之上。 望着那双紫色的眼眸,邪魅不羁的狂傲笑颜,离魅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决煞!” “怎么,见到本神都不给我通通跪下!” 决煞素手轻扬,强大的神力掀起层层气浪,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拍向山峰之巅上站着的天兵天将。 离魅倔强地挺起胸膛,直直站起,在他身旁,无数的天兵趴卧在地上,狼狈不堪。 “呵,想不到昊珺这小子养的走狗倒是有几分气魄。”决煞好整以暇地看着满脸戒备的战神,慵懒开口,“本神可不想大开杀戒,但你们要是执意送死,本神也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送你们一程!” “圣尊,你作为创世始神,怎能执迷不悟的勾结魔界!”离魅仰望着天边那抹紫色的身影,大声喊道。 “勾结?”决煞肆无忌惮的大笑出声,待他笑够了,紫眸森冷的好似冰窟,“你们别忘了,本神虽然贵为上古真神,最大的职责便是毁灭!” “本神守护的人只有一位就足够了,至于你们这群蝼蚁,本神看着心烦!”说罢,他轻挥手腕,大地开始震动、倒塌。 地底深处,岩浆翻涌扑腾,股股热气从深不见底的地缝中散发而出,伴随着水流涌动翻腾的声响,无数道灼热刺目的岩浆从地底崩裂爆发。黑烟弥漫,金红色的岩浆在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火光四溅,焦痕遍野。 须弥山就像破碎的残骸,裂开一道道深邃的裂缝。风沙走石,草木被连根拔起,翻滚着,坠入骇人的深渊。 喷薄而出的岩浆在空中化出凌厉的弧度,最后汇聚成一条庞大的炎龙。 赤红色的兽眸就像是追捕猎物的猛兽,它昂起硕大的脑袋,俯瞰着半空中满脸畏惧的天兵天将。 离魅握紧手中的弑神枪,这是一场悬殊的战役,他作为仙界战神,必定要守护这里,不死不休! “就你这点修为,本神还不放在眼里,去叫你们的天帝出来,让他亲自前来迎战!”决煞站在炎龙上,衣袍猎猎,紫发如狂蛇乱舞,肌肤胜雪的面庞上,隐隐萦绕着黑色煞气。 一道黑影突然从身后窜出,匍匐在他的面前。 “圣尊,在下乃怨魔魃魈,愿意助您一臂之力!”说这话的男子面目狰狞,黑袍下是黑雾般的触手凌空飘舞。 “呵,难道本神还不知道,怨魔你最喜爱生剥魂魄,罢了,这次就由你去打头阵。” 决煞不屑看他,祭出一把雪色神剑,冷冷地对着下方说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若是昊珺再不出现,本神的这把煞魔剑既能开创天地,同样也能毁天灭地!” 副将雷赫见此,连忙飞到离魅身前,耳语道:“如今情形过于凶险,不如属下回去禀告天帝,再行定夺?” “也好,你小心行事。” “是!” 同一瞬间,头顶凭空生出一股强劲的罡风,离魅看着那怨魔化为一只的黑色巨鸟,盘旋着俯冲而下,尖锐的喙齿泛着丝丝黑雾。他怒喝一声,凭空跃起,身形消失的刹那,眨眼功夫便拦截在怨魔面前。 弑神枪划破黑雾,寒光闪烁,锋刃如霜。怨魔见此,发出凄厉刺耳的鸣叫,趁离魅分心封住耳膜的同时,喷出大股的黑雾。 这些黑雾一旦侵入体内,元神便会像火焰灼烧般刺痛,离魅强忍着魂魄不稳似要脱离肉身的眩晕感,再次挥舞着弑神枪飞扑上去。 他攻势凌厉,左手捏诀施术,吹散这些黑雾,右手飞速出击,招招袭向怨魔心脉。 在他们四周,是魔界兵团和天兵的混乱厮杀,湛蓝的天空下,血雾就像倾盆大雨般飘洒而下。尸体、残肢、零碎的肉块就像冰雹般纷纷砸落。而不远处的黑云上,毁灭之神决煞恍若在欣赏一场血腥的征战,两边的死伤对他来说毫不重要。 “决煞圣尊,在下感激你能助我魔界讨伐仙界,但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一辆魔兽拉行的赤色马车内传来温润的声音。 “魔尊请讲!”决煞并未转身看向对方,妖异的紫眸一直在寻觅着熟悉的身影。 “圣尊讨伐仙界,恐怕不只是为了对付天帝吧!”魔尊幽幽开口。 “没错!”决煞看向天边瞬移而来的女子,但见她一袭红衣如曼珠沙华般的妖冶夺目,青丝如浸墨,额前摇曳的饰物在阳光下散发出炫目的光泽。 “她来了......”决煞勾唇浅笑。 辰歌飘落在云端,她看着笑得猖狂的男子,苍白的小脸上露出微不可查地叹息:“决煞,你这又是为何?” “为何?”决煞徐徐逼近,轻轻勾起女子精致的下巴,“你终于肯现身见我了。” “放肆!”辰歌拍掉对方的手指,看着他微微挑起的眉梢,怒声道,“决煞,你可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当然知道,不过是毁掉我们一手创造的世界。”他毫不在意地答道,“可这又如何,这个世上有本神陪你,足矣!”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对战决煞 决煞跳下炎龙,心念一动,赤金色的炎龙咆哮着冲上云端,天空顿时变成火海一般炙热沸腾,躲闪不过的天兵和魔兵瞬间化为灰烬。 “决煞快住手!”辰歌从皓腕上取下手镯抛向空中,银色的手镯越变越大,形状也开始发生变化,就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银色蟒蛇,最后直直的矗立在空中。 “你居然对我祭出晟天斧!”决煞难以置信地看着辰歌,“晟天斧具有开天辟地之能,是唯一能够斩杀创世神的圣器,辰歌,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不是的,决煞,我不想你再这样错误下去!” “错误?”决煞身上的黑色煞气越发浓厚,他低声笑着,用一种极尽嘲讽的表情看着辰歌,“就你这样的女人,本神愿意多瞅你几眼不过是觉得你太过可怜,你还真觉得自己嫁给天帝就会得到幸福?他不过是在利用你来争夺天下而已!” “你说什么,天帝他怎么了?”辰歌震惊看他。 “难道你还不知道,天帝他即将迎娶你为帝后,呵,那小子可真是狂妄,殊不知有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今日的一切通通都是他自找的!” 辰歌看着男子满身煞气,这是入魔的征兆,倘若再这样放任下去,决煞最终会变得疯狂嗜杀,到时候谁也不认识。 “决煞,我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你好!”辰歌手持晟天斧,当空劈向男子。 “为了他,你竟然敢如此对我!”决煞难以置信地看着辰歌,斧刃所至,凭空出现一道道黑色的裂缝。 晟天斧乃开天辟地的圣器,能划开时空,这些裂缝之外便是漫无边际的宇宙虚空。 决煞转身躲闪,同时挥出煞魔剑在身前格挡。 当天帝昊珺来到须弥山脉上空时,便看到辰歌和决煞战得如火如荼的情景。 辰歌握紧手中的晟天斧,脚下有些踉跄虚浮,她时日不多了,凭她目前的状况绝对战胜不了决煞。 晟天斧在她手中幻化成巨大的银色圆环,当空抛向男子。 决煞只觉得身形陡然困住,抬眸望去,头顶上方是万道璀璨的光芒照耀下来,无数金色的咒文在他身边环绕,就像一道光屏将他罩住,浑身的气力竟然在这一刻慢慢流失。 “你居然想抽走我的神之力!”决煞愤怒出声,“辰歌,你疯了!” “如今你已有入魔的征兆,唯有净化你的神力才能救你。”辰歌闭上眼眸,在她离开前,唯有再帮他最后一次了。 女子头上佩戴的额饰化为齑粉飘散在风中,苍白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黑色的符文。古老的禁咒似藤蔓般从脖颈蔓延到眉眼,最后在前额处汇聚成一幅奇怪的图腾。 “以吾神之力,封印怨煞之气,结!”辰歌睁开眼眸,紫光一闪而逝。 “辰歌,你以为封印了我的神力,此事就到此结束了吗。”决煞眼眸变黑,好整以暇地坐在光屏内看她。 他摊开手掌,一颗五光十色的璀璨明珠躺在手心。 “你看这是什么?”决煞不急不慢地问道。 “混元珠,决煞,你究竟想做什么?”辰歌惊诧看他。 “做什么?”决煞握紧手心,邪魅笑道,“当是想毁坏它了!” “你可知毁掉混元珠意味着什么吗,这世间的万物皆因灵气而循环复始,若是毁掉它,万物将不复存在。即便是你,也会逐渐灭亡!” “我当然知道这些,本神就是宁愿死,也不会让昊珺得到你!” 说罢,他握紧手中的混元珠,屏气凝神,用最后一丝神力注入掌心。 “决煞你疯了!”辰歌收回晟天斧,看着他耗损最后用以维系魂魄的神力。若是被他完全耗空元神,那么决煞和自己的下场都是一样,那便是魂飞魄散! 看着男子的面色变得苍白透明,辰歌千万年来平静的心田荡起波澜。 她惊慌失措地看着决煞,这世间只要她一人消失就足够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快住手!”辰歌飞扑到男子面前,握住他的双手。 男子的气息渐弱,他艰难地抬头,勾起一抹苦涩的淡笑。 辰歌看着遗落在角落的煞魔剑,决煞,无论你以后是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绝不能让你步我后尘。 如今我也只能这么做了,待我重生归位,必定会再来寻你! 辰歌紧紧握住男子的双手,召来煞魔剑。赤红色的天空变得湛蓝如洗,乌云散开,阳光透过层层云霭照耀下来。 两人静静地站在半空,衣袂翻飞,宁静而又安详。四周是杀戮的战场,刀光剑影,血光弥漫。 决煞在她握住自己的一瞬间,震惊不已,看着女子虚弱一笑,他再也忍不住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气息会变得这么弱,快告诉我,这到底是谁做的!” “没有谁,这不过是我的宿命而已,即便是神那又如何,决煞,好好活着,等我。” “不要,你休想以为将我封印在煞魔剑中,我就会饶过他们,是昊珺对不对,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才会变得如此虚弱不堪!” “不是的决煞!”辰歌连连摇头,“放下执着吧,一切还能重新开始,万年后,等我归来......” “不,我绝不会放过他们!”在男子的肉身被封印入煞魔剑的瞬间,他的元神逃离出来,冲上云霄,一缕紫光顿时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昊珺,本神绝不会放过你......” 辰歌泪眼婆娑地看向天空,轻声呢喃:“决煞——”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她环顾四周,满目狼藉,横尸遍野。她只是逆天改命,重新改写了她与那四个男人之间的爱恨纠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辰方烬因她而离去,独自一人下界开创各大门派。 决煞因她而执着癫狂,神力被禁,神身被封,元神不知所踪。 她累了,乏了,入眼皆是朦胧。吵杂的呐喊声,拼杀声逐渐远去,强烈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伴随着一阵惊呼,她不知不觉闭上眼眸,犹如一只断线的纸鸢,从空中直直坠落。 “辰歌——” 天帝昊珺看着那红衣女子衣袍猎猎,在空中化出凄美的弧度,他心中一紧,飞身上前将她抱入怀中。 女子紧闭的双眼,毫无血色的小脸,圣尊她怎么会变得如此虚弱。 “离魅,这里的魔兵一个也不许放过,本帝带圣尊先回神殿。”昊珺看向下方惨烈的厮杀,还有一人,他绝对要擒回神界。 混战中,那男子长发垂膝,穿梭在人群之间,轻盈矫健的好似一只苍鹰傲视盘旋。没有凶残的杀戮,没有狂暴的毁灭,掌风所及之处,只是将对方轻易的困住。 “离魅,如论如何,你务必要虏获魔尊,否则提头来见本帝!” “是,属下听命!”离魅颔首,转身飞入战场。 当辰歌再次醒来,已经是五日后,她脑海中一直充斥着决煞负气离去的画面,悲伤自责弥漫心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琉璃随之走入进来。 “主上,天帝虏获魔尊颜泊和怨魔魃魈,此时正在断龙台处以极刑。” 对于现任的魔尊,她是毫无印象的,但一想到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六界安危,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走出门外。 “主上,你要去哪?”琉璃挡在辰歌面前。 “六界平衡制约关乎天下苍生,魔尊不可亡,本尊要前去救他。” “你都这个样子了,天下对你来说就有这么重要吗,琉璃求你了,不要去!”男子心疼地看着辰歌,小心翼翼的,轻轻环住她虚弱不堪的身子。 辰歌沉默不语,只是摇头,心念一动,凭空消失在他的面前。 “主上——”琉璃跪坐在地上,双眸湿润,他知道,这一次主上再也不会回来了。 断龙台,伏魔渊,葬枯魂,灰飞灭。天帝昊珺站在三十六层白玉石阶上,冷若冰霜地看着下方的两位男子。 “离魅,这怨魔魃魈乃怨煞之气所化,脱离五行六道,你便将他押送至冥界。至于这魔尊,即刻推下断龙台服诛!” “且慢!”一片赤红色的衣角浮现空中,辰歌倏然出现在昊珺面前,水眸却是定定地看着魔尊。 “天帝,如果本尊替你封印这位怨魔,能否换我一个人情,放了魔尊?” 昊珺略一思索,爽快答应:“好,我答应你!” 辰歌随即走下台阶,取下皓腕佩戴的银镯抛向空中,念出古老的咒语。银镯闪烁出霓虹色的光芒,一朵七瓣莲花在华光中璀璨绽放。 晟天斧一分为二,斧头部分化为七彩神剑将怨魔封印,光芒逝去,怨魔随即消失在大家眼前。 “如今他已被本尊镇压在须弥古塔,天帝,该履行你的诺言了。” “可是圣尊,我现在又想反悔了。”昊珺斜斜勾起一抹坏笑,充满侵略性的鹰眸霸道而又强势,他指尖微动,在女子错愕的眼神下将魔尊推下断龙台。 红衣随风起,凄凄摇曳,辰歌追随魔尊纵身跃下断龙台,将对方紧紧地护在怀中。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 颜泊诧异地抬起眼眸,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这种宽慰的话语,他都已经忘却了。如今却是从一名陌生的女子口中说出,他感动之余,却又担心不已。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形神俱灭 女子温柔的眼神述说着哀伤、决绝,颜泊不知道她究竟发生过什么,这种生无可恋的表情让他为之动容。 是因为天帝欺骗了她的缘故吗? 她不怨天,不尤人,只是对生命即将步入终点的释怀,或许这样离去更好。头顶传来男子悲恸的惊呼,昊珺,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断龙台下,是九百九十九千丈的伏魔渊,耳边呼啸而过的紫龙闪电足以将仙人劈到灰飞烟灭。 纤弱的身影在幽长深邃的峡谷间快速降落,强大的罡风刮得皮肤刺痛,就像凌迟般,一刀一刀,生不如死。赤红色的眼泪一滴滴向天空飘洒开去,化为一朵朵血色的曼珠沙华,在悬崖边夺目绽放。 她愣愣地抚上眼眸,这酸涩的晶莹便是眼泪吗,原来她也会落泪。 终究是油尽灯枯了。 魂魄撕裂的感觉越发厉害,强行耗尽神力,逆转时空,唯一的下场便是魂飞魄散。她无力反抗,任凭雷电劈在身上,怀中紧紧护着陌生的男子。 强大的神身能够抵御雷电侵袭,可痛不欲生的感觉只能让她咬牙承受。衣袍被劈开一道道裂缝,触目惊心,她祭出晟天斧仅剩下的斧柄,虚弱一笑,如今我也只能护你到这里了。 颜泊看着她手中的银镯再次散发光华,看着她苍白到透明的肌肤,看着她悲天怜人却又生无可恋的神情,下意识地摇头、呐喊。 “不,不要,不要这么做!” 一股耀眼夺目的光芒从黑暗的深渊冲上云霄,再向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就像白色的潮水铺天盖地涌向天际。 昊珺在辰歌跃下断龙台的刹那,就一直保持着跪坐在悬崖边的姿态,内心充斥着两道截然相反的声音。 “辰歌,快回来,都是我错了,是我欺骗了你......” “看清楚了吧,这才是真正的他,他只会骗你!” 两种声音在他脑海中不停咆哮,就好像两个灵魂在他体内不断争斗。就在他痛苦到无法自拔的时候,眼前倏然出现耀眼的白光。 “是圣尊,她出事了,是我,都是我害了她!”他当即纵身跃下,却在半途被一道黑影救了上来。 “离魅,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救她!”昊珺愤怒嘶吼。 “一切都来不及了......”离魅低声道出事实。 虽然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以辰歌圣尊的修为不可能葬送在这断龙台下,但他们区区仙人之体,确实无法承受那些伏魔天雷。 断龙台下,颜泊不知道坠落了多久,他看到女子手中的银镯绽放光华,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让他难以抗拒的坠入到那白光中。 在意识变得模糊前,他听到女子的温声细语传入耳边:“晟天斧会送你到冥界轮回转世,先睡吧。” 看着她身形变得透明直至慢慢消失,颜泊苦叹着想,今生无缘只能来世再报答你的恩情了。他抬起手指,一只狱蝶飞上女子的手臂,最后化为黑色的图腾消失在光洁的手臂上。 这是他们魔界的印记,打入对方的魂魄,永生永世,我都能将你再次寻到。 当颜泊被吸入银镯后,化为流星坠落而下,穿过无数屏障,最终到达世界的边缘,冥界之幽冥血海。红色的海水在流星坠落的那瞬间突然翻腾,升腾起数丈高的浪花将银镯吞没。 白色的光华在幽暗的海水中越来越弱,直至消失,它缓缓下沉,停留在空旷的海底。 在冥界,死灵都要乘坐“摆渡者”的木舟沿着忘川河而下,在忘川河的彼端是一道万丈悬崖,赤红色的河水在此处汇聚成汹涌澎湃的瀑布飞泻而下,坠入广阔无垠的幽冥血海。 血海之上,是无数盘根虬结的老树根,它们众横交错,密密麻麻的布满整座岛屿。在这幽深没有一丝阳光的水域,遍布着幽绿色的光团,这些光团像萤火虫般漫天飞舞,最后停驻在巨树的枝叶上,轮回转世。 这便是冥界的轮回树,乃上古时期的神物。它吸收入死灵的魂魄,然后释放出转世后的新生命回归妖、魔、人、仙四界,每天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魔尊颜泊被银镯送到冥界时并未经过彼岸花、忘川河,他依然记得生前所有的记忆,当他轻盈的魂魄飘向轮回树时,一丝眷念和不舍弥漫心间,辰歌,不论轮回转世多少次,我都不会忘了你...... 神界伏魔渊,辰歌如今心愿已了,她眼神涣散着,缓缓阖眼。身形变得越发透明,最后化为七彩流光飘散在天地。 须弥山脉如获重生般绿树成荫,涓涓细流在山间流淌,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因仙魔大战造成的创伤如今无处可寻。 当她的最后一缕神魂飘散而去,最后一缕执念消失殆尽。 “决煞,你的神身被封印在须弥山下一个人很寂寞吧,我来陪你了......” 当辰歌最后的气息完全消失在天地之间,众神震惊了。圣尊以身化万物,自毁神身,自散神魂,从此六界再无始神。 造物主就这样离开了他们创造的世界,却留下了许多人牵肠挂肚的思念。 人界,辰方烬仰望天空,突如其来的心痛感让他阵阵窒息,昏暗的天空飘落雨滴,雨势渐大,朦胧了他孤傲的身影。 “辰歌,辰歌——” 这场春雨滋润了万物,却干涸了他的心田。辰方烬捂住胸口,这里空荡荡的,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他踉跄慌乱地赶到神界,晟天殿已经人去楼空,神界到处都流传着神女辰歌追随魔尊颜泊跳下断龙台的传言。 不会的,不可能的,慈悲如她,冷漠亦如她! 她又怎么可能为了魔尊而殉情,可是他们两人确实都从这天地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辰歌是创世始神,她又怎么可能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一定是天帝他们逼迫她的。 可是为何自己不在她的身边,否则,事情一定不会发生到如今不可挽回的地步。 都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晟天派千仞峰上,当辰方烬听完琉璃道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情复杂,震惊不已。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却始终没想过罪魁祸首竟然就是他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是他将心爱的女子推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罪责,死不足惜! 原来当初她对自己并没有半分情意,甚至为了摆脱他的纠缠逆转时空,终究是自己害了她! “天尊,如今你还想阻挠我带走主上吗?”琉璃再次问道。 既然这是辰歌当初的心愿,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将她执意留下,重蹈覆辙,让她心伤,让她绝望。 “好,本尊答应你……” “待主上归位后,一切都还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吗,她当初那么决绝,又怎么可能接受我这大逆不道的徒儿。”辰方烬苦笑着,“罢了,本尊也时日不多了,属于或不属于自己的,终将忘却……” 天色渐晚,昙萝和夙染看完当天的比试,回到千仞峰的今歌府。往常这个时候,辰方烬都会过来寻她,如今残月当空,昙萝寻思着要不出去找他。 今日这情况可有些反常,莫非是他被飞仙堡的那帮女修给缠上了? 思及此,昙萝再也坐不住了,当她走出院门经过辰方烬的府邸时,从敞开的门缝见到里面的光亮,原来他待在自己屋里。 昙萝轻车熟路地来到辰方烬的寝屋,窗棂上映着两道身影。 “天尊打算向昙萝告别吗?” 她杵在门外,正欲推门的手生生打住,这声音,不正是辰方烬的老相好琉璃吗,他们这个时候偷偷摸摸地待在书房内作甚? 她收敛了气息,悄悄蹲在地上窃听房内的动静。 “本尊当初爱极了辰歌,却又害惨了她,你觉得如今我还有何面目去见昙萝。” “主上至始至终未曾恨过你。” “可我却憎恨自己,是我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忍受魂飞魄散之苦,辗转飘荡天地上万年,辰歌圣尊她为何一直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昙萝蹲在地上,听到这惊人的内幕,神女辰歌可是辰方烬的师父,原来他真正喜欢的人是他师父! 她眼前闪现那副红衣女子的画像,不会的,不会是她想象的那般残忍。 昙萝走到书房门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走入进去。看着书架上那只陈旧的木盒,她心情忐忑地缓缓打开。 展开画像,女子明眸皓齿,出尘绝世,气质清雅高贵,但此时此刻,她能确定这画上描绘的女子虽然和她有几分契合,但绝对不会是她自己。 她的心犹如坠入冰窟般寒冷、无助,手指颤抖的抚上画卷中那行小篆题字。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念怀吾师辰歌圣尊。 原来他最爱的人是神女辰歌,而我不过是外貌相似的替代品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直在利用我,欺瞒我! 辰歌,今歌。你当初赐予我名号宛今歌便是此意吧,只有我才那么傻,沉浸在你制造的假想中难以自拔,信以为真! 辰方烬,你好狠的心,好绝的情!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闯入人界 昙萝跌跌撞撞的,不知不觉间来到乌竺峰附近,现在送弟子入世历劫的传送阵已经开启。她掏出那颗忘情丹,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这里! 只要她服下这颗忘情丹,就能忘记这些刻骨铭心的伤痛。晟天派的这几年,是她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如今看来,真是可笑至极。 原来只有她认真,原来只是梦一场。她不过是归雁峰来的普通杂役弟子,又何德何能让堂堂无尽天尊对她情有独钟。 昙萝认真回忆着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辰方烬起初对她也是淡漠疏离的神态,直到她误闯了须弥塔后,一切便开始变了。他对她笑,他对她好,拥她入怀,说着温柔缱绻的情话。感情的转变哪有那么突然,如今想来,确实十分蹊跷。 昙萝站在传送阵外,纠结万分,不行,她要是就这么走了,白泽和夙染怎办? 他们要是发现自己突然消失,指不定又要如何瞎想。再说了,她就这么轻易饶过辰方烬,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好歹也要回去痛骂他一顿才能消气。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灰溜溜的走掉,便宜了那负心汉。昙萝正欲转身离开,就在此时,她狭路相逢的碰到了一位绝对想不到的人。 那就是刚从须弥塔出来的霖梦娇! “呦,这位不是昙萝吗,怎么,不敢入世历劫吗?”霖梦娇见她从传送阵的方向走出,自然认为她是胆怯了。 “给我让开,老娘现在心情不好!”昙萝没好脸色地说道,从霖梦娇的身旁走过。 “昙萝,你给我站住!”霖梦娇捉着她的皓腕,紧紧捏住,“我在须弥塔的这一年全都是拜你所赐,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恨不得将你抽筋剥骨,饮血食肉,现在好不容易碰见你了,也只能怪你运气不好,这次没有人再护你,我倒要看看你想往哪儿跑!” 看着她阴恻恻的诡异笑容,昙萝汗毛倒竖,这女人平时看上去都是身娇体柔的,一旦可怕起来那也是相当惊悚。 她在心中召唤飞虹剑,后知后觉地发现神剑早就被她存放在暮子澄师伯那儿。她随手化出一根藤条,“啪”的一声抽向霖梦娇。 藤条犹如狂蟒突袭,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霖梦娇只觉得黑影迎面扑来,她连忙松开捉住昙萝的右手,祭出飞剑,在藤条击落在身上的瞬间向后跃去。 飞剑凌空刺向藤条,空中绽开无数火花,昙萝手腕灵活翻转,藤条如蟒蛇缠上猎物般将飞剑迅速缠绕,她注入几分灵力,心念一动,飞剑似不堪重负般突然折断,掉落在地上。 “小妮子,如今还有什么花招快快使出,老娘没那闲工夫陪你纠缠!” “真是好大的口气。”霖梦娇不屑笑道,曲指捏诀,面前凝聚出水汽。 空气骤冷,水珠顿时凝聚成锐利的冰棱,密密麻麻地,剑矢一般射向对面的少女。 昙萝游刃有余,这一年以来的恶魔训练可不是白混的,她在面前聚集金气,赤金色的光芒闪烁不停,半息间便在面前结出一面巨大的金刚罩,水火不侵。 霖梦娇见此,并不诧异,相反的,她突然撤掉术法,落荒而逃般跳入传送阵。昙萝见此,随即转身去追,当她跳入传送阵,强劲的罡风在她身边肆虐,忽而身形一轻,她看到阵外是浩瀚的宇宙虚空。 我居然就这样离开仙界了? 她无奈苦笑,看着霖梦娇破开时空结界,进入人界,昙萝再次掏出那两颗丹药。一颗是忘记前缘爱恋的忘情丹,一颗是禁锢灵力的缚灵丹,她将丹药吞入腹中,大脑开始放空...... 传送阵前的结界被划破一道裂缝,眼前明亮的光线让她微微眯眼。脚下升腾起一朵祥云,她从天而降,出尘如仙,傲世而立,恍若九天玄女,令人不敢逼视。一袭青色广袖流仙裙临风而飘,肤如凝脂,双眸似水,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昙萝站在云端,看见下方的悬崖边有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女被几名黑衣人追杀,本着劫富济贫、行善积德、入世历练长长见识的良好品德,她翩翩然飘到那少女身前。 “是仙女吗?”悬崖上的少女看着从白云上飘落的昙萝向她款款走来。 昙萝愣愣地看向少女,脸上布满了惊诧、困惑、迷茫的表情。这位姑娘为何给她如此熟悉的感觉,一股莫名的牵引力吸引着她不断地向少女走近,再走近。 “我叫昙萝,你是?”她伸出手指想要碰触少女,却在接触的刹那,天地失色,风云变幻。 此前追杀少女的那几名蒙面杀手随即相继倒下,不知生死。看着那少女颤栗着,泪眼婆娑,昙萝温润的指尖下意识地抚上对方的脸颊,替她拭去眼角溢出的晶莹。 就在此时,昙萝的脑海中倏然闪过陌生的画面,白雾缭绕中,红衣女子倾城绝世的凄美笑容,纵身跃下断龙台时灵魂分裂,肉身尽毁的窒息痛苦。生无可恋,魂魄散尽,辗转飘荡天迹上万年。 这位红衣女子,不正是神女辰歌吗,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就像是被刻意封尘的过往,突然复苏了一般。 疑惑中,对面的少女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化为流光向昙萝涌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元神中,就像残缺的魂魄得以重聚,她平息心神,调整脉律。 曾记得她初入晟天派时,被长老诊断出她元神虚弱,魂魄残缺。莫非这眼前的少女便是她缺失的魂魄? 当最后一束光亮消失殆尽,独留悬崖上的她遗世独立,优美绝伦。昙萝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庞,她融合了那份魂魄,同时也继承了那份记忆。 原来我在人界是长孙家的三小姐,长孙若水,乳名观音婢。想到那位英俊迷人的男子亲切的唤着自己音音,她担忧地想到,逸哥哥,我就这样跑来见你,你还会认出我吗? 昙萝思及此,又连连摇头,不行,我不再是原来那个任人搓圆捏扁的三小姐,我是奉门派之命下来斩妖除魔、劫富济贫、行善积德的修士,将来是要做神仙的,怎能为了这些儿女情长误了正事。 可一想到秦王宏逸对她述说的那些温柔情话,她又十分没骨气的很想妥协。貌似她从一棵树变成一只人,这三千多年来未曾轰轰烈烈的谈过一场恋爱。而且对方还是帅气的王爷啊,她好想试试,是不是真像传言那般美好。 再说这当神仙也不急于一时,而人界的一辈子也才短短几十年,不如先在这里混个风生水起,玩腻了再回去? 昙萝此时纠结于尘世间的爱情,在服用了忘情丹后,早就将天上的那三位夫君忘得一干二净,更别提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此次入世下凡,其实就是来历经情劫的。 她满心期待着,皇宫啊,帝王啊,后宫佳丽三千人啊,暗自窃喜。话说她这份残缺的魂魄倒是混得不赖,一下子就拐到了文武双全,上得厅堂,躺得卧房的帅气王爷。 如今她也是才貌双全,倾城绝世,不知道以这样的姿色出现在逸哥哥的面前,他到底是惊喜呢,还是狂喜呢。 逸哥哥,我想做你的王妃,陪你终老,你允我好不好? 甚好甚好! 昙萝贼兮兮地想着,心情雀跃,连天空开始变得阴沉的阳光也觉得格外灿烂。 当她打算离开这里回到长孙府时,瞥见地上躺着的几名蒙面杀手,遂不假思索的走了过去,用脚踢了一下。 “喂,醒醒啊!” 那蒙面杀手躺在地上作死尸状,一动不动。 “不会真的死了吧。”昙萝蹲在地上,探了探鼻息,唔,还有呼吸。 真是祸害遗千年,杀人不偿命。她站起身来,不解气的用脚又狠跺了几下。不过,这几名杀手到底是谁派来的? 昙萝在那几人身上一阵搜刮,最后失望透顶,这些杀手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性的物件就算了,最关键的是连银两都没有! 话说她好不容易学会了点石成金术,结果来到这里灵力不可用,又变成了一穷二白的贫苦娃子。 看看天色已然不早,她还得回到长孙府,不过这么远的路途,难不成还真得一路走回去?她试着御风而行,虽然没有以前那般仙姿缥缈,凌空飞翔,不过就这样不停地蹦跶蹦跶,倒有点像传说中的轻功盖世,独步武林。 昙萝就这么一路蹦跶下山,不消片刻便来到山脚下,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声响,她抬眼望去顿时便乐了。 乖乖,这里居然有三匹骏马绑在一棵树下,想必就是那些蒙面杀手的。思及此,昙萝毫不客气地走过去,选了一匹棕色的骏马,至于其它两匹马嘛,嘿嘿,既然你们不长眼色的想要置我于死地,这点苦头你们总该承受的。 昙萝解开绳索,“啪”的两鞭子抽过去,那两匹马受了鞭打撒着蹄子跑得老快了,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她跃上那匹棕色的骏马,两腿夹紧马腹,朝向官道的方向疾驰而去的同时,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刚才停留的树下。 正文 第九十章 路见不平 树荫下站着辰方烬和琉璃两人,他们凭借着红羽的感应一路寻到这里。 看着少女绝尘而去,琉璃轻声问道:“天尊,如今已寻到主上的下落,琉璃这就带她离去。” “不可!”辰方烬出言阻止,“此次入世历劫乃她命中注定,如若强行违抗,本尊担心她会重蹈覆辙。” 琉璃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辰歌当年便是强行扭转时空,逆天改命,耗尽神力才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天尊的意思便是让她继续留在人界历劫?”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变数,他担心主上最终能否顺利归位。 “目前看来只有如此了。”辰方烬眸光闪烁,比起让她回归冰冷的神座,他宁愿看她在这里历经悲欢离合。 “还有一事天尊可能有所不知。”琉璃有些迟疑地看着对方,虽然他对辰方烬仍有成见,但此事亦和主上有关,“天尊可曾记得北辰星君璇玑?” “本尊自然记得,他又怎么呢?” “就在之前,他作为星宿君下凡入世了。” “这么说来,他如今也在人界?”辰方烬蹙眉,“星宿君自古以来都会降临在凡间作为帝王或者名臣将相,特别是真命天子的身上会有紫气环绕。璇玑他既为二十八星宿之首,紫薇星下凡,那么必定是帝王命格。” “没错,如今人界出现了两位拥有帝王命格的人,一个是驻守洛阳的秦王宏逸,一个是留守长安的太子景耀。” “竟然会出现两位帝王命格的人,那么璇玑他究竟转世在谁的身上,你也不知?” “在下不知。”琉璃垂眸,接着说道,“除他以外,当年的战神离魅据传是被天帝贬斥下凡,但琉璃认为,天帝他野心勃勃,我担心关于主上的行踪会被他们发现。” “辰歌的神魂附身在一棵优昙婆罗树上,并凭借其祥瑞精华重生化人。若不是她私闯须弥塔,无意中解除了对毁灭之神的封印,本尊险些也没认出她来。天帝那小子想发现昙萝的真实身份,没那么容易!” “天帝他派来的战神离魅或许不足为惧,可天尊不要忘了,当年还有两人至今下落不明。” “毁灭之神决煞,以及魔尊颜泊!”辰方烬冷冽说道,“这位魔尊消失已有万年,辰歌当年既然有恩于他,如今六界关系缓和,相信他不会趁此机会恩将仇报。至于这决煞,你们查探不出他的下落?” 琉璃苦叹摇头,决煞一日寻不到,他始终心神不宁。 “决煞圣尊和主上同为创世始神,神脉相通,按理说,他是最有可能寻到主上下落的。天尊可有发觉昙萝身边有可疑之人?” “可疑之人?”辰方烬冥思,和昙萝关系密切的便是夙染和白泽。夙染作为一只凶兽却愿意和她亲近,关于白泽,他曾听闻当年对方只是将昙萝作为提高灵力的神树来对待,两人的关系也是后来才有所转变。 难不成会是夙染,他便是毁灭之神决煞的魂魄转世? 虽然他在昙萝面前总是一副乖顺谄媚的模样,可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邪魅不羁像极了当年的决煞。 “不管他究竟是夙染,还是白泽,甚至是其他任何一个男人,若是他们敢像当年那样伤害她、逼迫她,本尊绝不轻饶!” “既然天尊赞许主上入世历劫,琉璃无话可说,但是万一她最后堪不破怎办?” “那便让她在人界多留段时日也好,区区几十年你等不起?” “在下等了上万年,自然有足够的耐心,倒是天尊你,在寂灭的那日真的不要跟她告别吗?” 辰方烬仰望天际,他大限将至,告别不过是徒增烦恼。 “不必了,既然她已然忘了本尊,又何必再给双方增加伤痛。” 虽然不知道昙萝为何会不告而别,私自开启传送阵来到这里,他只是害怕,害怕让她知道当年发生的真相,害怕让她知道,自己是造成她形神俱灭的罪魁祸首。 他无法再坦然的面对她,或许就这样在她忘记辰方烬这个人后,独自消失在这个世上,是对双方最好的解脱。 天色渐晚,残阳如血,夏日的晚霞铺满天际,述说着逝去的情怀。辰方烬看向路的尽头,在他的眼中,饱蘸的是深不见底的幽邃,闪烁的是让人心碎的悲伤。 他缓缓抬眸,看向天际,一双墨玉般的瞳仁中,不动声色的隐藏起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配着僵直的嘴角,没有一丝笑容的面庞,仿佛经历了上万年的绝望,才孕育出他如此忧郁悲伤的眼神。 一道孤寂的雪色身影立于林间,一丝清浅的叹息夹杂在风中逝去,树叶飘落,径直落于地面,树下的白衫男子转瞬间消失不见。 昙萝骑在马上逆风而行,忽而心中一痛,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回眸望向后方,延绵没入树林尽头的官道上空无一人,可为何,心痛的无法呼吸。 一股莫名的哀伤涌上心间,眼泪就这么不期然地落下,温热咸湿,淌入嘴角。她放松了缰绳,任凭湿润的眼眸被泪水冲刷,任凭凌乱的发丝被凉风吹拂。 在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昙萝浑浑噩噩地骑了半个时辰,这种哀恸的感觉才渐渐逝去。她有点分不清这是新融合的那个魂魄所带来的忧伤情绪,还是源于她自己。 当眼前出现一缕炊烟,她又非常窘迫发现自己肚子饿了。 没错,是真的饿了,虽然以前辟谷后都是假饿,通俗的说就是嘴馋。但现在她被封住了灵力不说,竟然还需要一日三餐,体质与常人相差无几。 而最为残忍的事实是,她现在身无分文,这匹带她回府的骏马都还是偷来的。 昙萝飞身跃下,拍拍脸蛋强打起精神,笑脸盈盈地走向路旁的茶肆。 一名妇人见到有客人前来,再看她衣着光鲜,倾城之貌,笑得甚是灿烂,一时呆愣愣地看着这犹如天仙下凡的少女走进茶肆。 “这位姑娘想吃点啥?”妇人回过神来,遂热情地迎向少女,替她斟上一杯温茶。 昙萝看看四周,很好,现在就她一名食客也不怕丢脸。 “我身上没带银两。”她小声嗫嚅着。 “姑娘,你说话大声点,我耳朵不好使。”妇人凑近跟前,实在听不清她到底说啥。 “本姑娘没带钱!”昙萝大吼一声。 妇人呆呆愣住,这姑娘没钱还敢这么理直气壮的,她倒是头一回见到。 但见她穿着打扮甚是不俗,衣服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式样,妇人也不敢怠慢,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出门忘了带银两。 “那姑娘可有值钱之物,小店的茶水点心并无昂贵,姑娘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首饰换给我便是。” “我哪有戴什么首饰......”昙萝一口拒绝,却见那妇人的眼神一直在她袖口徘徊。 她不由地望去,见手腕上确实带了一只紫玉手镯,晶莹剔透,滴脂凝露,温润光滑,一看便是值钱之物。 她怎么对此物毫无印象,昙萝疑惑着。不过既然戴在她手上那肯定就是自己的,如果用这只玉镯去交换果腹之物,她绝对不会赞成。 不说这只玉镯她甚是欢喜,光看这品质,这水头,傻子都知道她是亏大了。 “想用这紫玉手镯来交换?”昙萝指指腕间,见妇人眸光闪烁,满眼欣喜,遂接着一口拒绝道,“本姑娘不换!” 妇人又是一愣,还以为遇上了大方傻缺的主,敢情那姑娘并不糊涂。 “那姑娘还有什么值钱之物?” 昙萝翻翻衣袖,她只记得自己追随那霖梦娇跳入传送阵,走得匆忙,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值钱之物。 “大娘要是不嫌弃我这身裙子的话,不如我拿这个跟你交换如何?”昙萝毫无底气地问道,“你只需再给我一套普通的衣物即可。” 妇人想想这倒也是不错,但也不好委屈人家姑娘穿着她自己的粗布衣裳,略一沉思,她进屋从箱底取出一套衣物放在桌前。 “这是我给夫君新做的棉布衣裳,姑娘个头挺高,穿这身衣物不仅尺寸合适,而且男装出行也更为方便。姑娘觉得如何?” 昙萝看看天色,她确实需要在天黑以前赶回长孙府,虽然以她如今的身手独自出行毫无顾虑,可人家不这么觉得啊。在这里,未出阁的少女可以说是足不出户的,而长孙家的女儿因为是将军之后,从小舞刀弄枪,行为举止上自然比普通女子要豪迈许多。 也正因如此,长孙三小姐的行径难以让世俗所接受。如今看来,换做男装出行是最好的选择。 昙萝换好衣物后又随便吃了些饭菜,趁着天空还有些许光亮,她得加快速度了,从这里回到长孙府估摸着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 她骑上骏马再次奔向官道,不出片刻,前方是处峡谷,两边悬崖绝壁,一块巨石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昙萝立马拉紧缰绳,在巨石面前堪堪停了下来。她翻身下马,查探四周的情况,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刀剑相格的声音。 前方有情况哦,昙萝来了精神,她入世的宗旨不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于是她捡起一根树枝,飞身跃上巨石望向前方。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鬼面男子 正所谓登高好望远,昙萝站在巨石上,眼前混战的场景可是尽收眼底。 前方有一辆马车被半途截住,几名训练有素的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和随行护卫拼杀在一起。这群蒙面人的身手显然更为出众,手起刀落,血光飞溅,那群护卫已经死伤过半了。 而马车外面,是一位身着藏蓝色布衫的普通男子挡在车门前,昙萝见他气息浑浊,一看就知道是毫无武功之人。 在男子对面,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那黑色劲装包裹在他的身上,隐约可见衣料下结实紧绷的完美身躯。一张青铜色的恶鬼面具罩在男人脸上,更衬托出那股冷酷无情的骇人气势。 “把信物交出来!”鬼面男冰冷无情地吐出几个字。 “什么信物,在下不过是来洛阳探亲的,不懂你在说什么。”被拦截的男子临危不惧,沉着回道。 鬼面男闻言,懒得废话,他轻易地抓住那位男子,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 两名黑衣蒙面人“咻”的一下窜进马车,速度之快,犹如苍鹰抓捕猎物般迅疾。男子只觉得眼前两道黑影闪过,待他发觉时,对方已经闯进马车寻找内面的机关暗格。 鬼面男抓住对方后,空余出的那只手同样在他身上一阵查探摸索。这本来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拦截,但由于距离的原因,蹲在巨石上的昙萝可不这么认为。 她因为“迴生瞳”的原因,对方的一举一动倒是看得清楚,可她没有顺风耳啊。她只看到这几名黑衣蒙面人就像是山贼一般,肆无忌惮的烧杀抢掠,而那名看上去像是山贼头头的鬼面男,更是虏获了那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然后一阵抚摸调戏。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啊,看来男装出行也不安全,走到半路就被突然窜出的山贼捉去当压寨夫君。 当她看到那鬼面男将手伸到男子的衣襟里时,昙萝再也看不下去了,娇喝一声便冲了过去。 众人齐齐望向这半路杀出的小白脸,但见他手持一木棍,脚踏凌波步,声音软绵绵,气势压根无。 格斗的刀剑停顿了半息功夫,大家又你一刀我一剑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昙萝孤身一人站在混乱的人群中,身旁是刀剑相搏,战得如火朝天。这种被人小瞧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她随意看向身旁的那位黑衣蒙面人,姑奶奶我要发泄。 就在此时,一枚肉眼难以捕捉的暗器射向她的脚踝,昙萝在那枚暗器射出的瞬间便捕捉到它的运行轨迹。天目穴上熠熠闪烁,迴生瞳再次开启。她腾空跃起,躲过那不明暗器的偷袭,一双杏眸瞪向对她出手的鬼面男子。 鬼面男对昙萝的身手相当诧异,这世上能躲过他暗器的人可没几个。他再次细细打量对面这名白脸小生,印象中确实不曾见过。 昙萝在对方阴鸷的眼神中飞身上前,身形飘渺,御风而翔。一袭灰色的长袍难掩那飒爽英姿,风迎于袖,敏捷迅疾,就像鸾鸟冲上天际,那般姿态,那般风仪,让人忘却尘世过往,仿佛置身于虚幻的梦境。 好高的轻功,好快的身形。 鬼面男见那白脸小生凌空飞来,折断的木枝握于手心,这是一只善于执剑的手。他蹙眉,江湖上何时杀出如此一位玉面郎君,竟然连他堂堂未央宫也未曾收到半分消息。 再次眨眼,那白脸小生已经近至身前。这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实力不容小觑,鬼面男松开掌中擒住的男子,只身前往迎战。 当最后一丝光亮隐入黑幕,诡异幽深的古道上传来野兽的低鸣。 鬼面男的功夫没有半式华丽浮夸的招式,拳脚狠厉,招招直索咽喉,掌风携着强劲的内力,稍有不慎,便会被震碎心脉。他就像一个收割灵魂的恶魔,在惨白的月色下抬起手臂,抽出腰间佩戴的软剑。 银白的剑芒在月光下划出流水般酣畅淋漓的弧线,似缎带、似流星、似闪电。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柔软强韧的剑身,动若海上蛟龙,空中飞凤,变化层出不穷。鬼面男手腕灵活翻转,像挥动鞭子般将软剑抽向面前的少年郎,银光划破夜幕,动作迅疾,恍若银蛇弹跃而起,吐着星子袭上猎物。 雪色的剑刃可以轻易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昙萝分神防御的同时,右手执着树枝挽出流畅的招式。一招“踏雪无痕”配合着脚下的晟天剑术步法,迷离虚幻,虚实结合。 这鬼面男手中握着的软剑一看就知道是奇兵利器,昙萝挥动木枝,并不打算以卵击石,而是只守不攻,身形灵活躲闪,不断避过他凌厉的攻势。 鬼面男越发诧异的催动内力,手腕抖动,软剑看似绵软无力的弯起惊人的弧度,忽而崩到极限弹跃而起,剑锋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破空袭来,轨迹逆转,直指咽喉。 “你输了!”鬼面男突然出声,或许他并不想伤害这位与任务无关的少年。 不过,他见到了今夜所发生的一切,绝不能留下任何活口,这是他们未央宫行动的准则。 “哦,是吗?”昙萝挑起眉梢,恍若看破对方的招式,木枝逆着剑锋的轨迹悄然而至。 “没用的......”鬼面男嗤笑一声,笑声却止在喉间。 原以为他会割破少年颈间的动脉,或者是在少年挥动木枝抵挡的同时,软剑会将木枝碎成木屑。 然而事实上,却是那毫不起眼的木枝迎上软剑的同时,巧妙的避开剑刃,一番旋转缠绕,竟然用木枝困住他手中的软剑,动弹不得。 实在是太过诡异了,这白脸小生招式奇特难以找出破绽不说,他甚至完全无惧自己的内力侵蚀,倘若换做旁人,早就在对方碰到软剑的同时,那只手臂不废也残。 昙萝暗地里运用起晟天炼体心法,她的身体此刻变得刀剑难侵,力大无比,虽没有了灵力护身,但炼体术的优势就在此刻展露无遗。用鬼面男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匪夷所思。 鬼面男再次催动内力,可手中的软剑就像被钉住一般,纹丝不动。对方狡黠一笑,说出来的话却非常欠扁。但见他幽幽开口,调笑着说道:“喂,如今栽在大爷我手里,是不是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沧桑挫败感?” 面具男只是冷哼一声,正欲松开执剑的手指,昙萝见此,怎能让好不容易逮到的猎物轻易逃脱。她迅速探出小手,在对方的某个穴位上刺入三分力道。 男人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身体失去知觉,这种不同于点穴的感觉是他二十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他身体瘫软地倒在地上,除了能勉强地睁开眼眸看到事物,耳朵还能听到些许声音外,触觉、痛觉等感官被完全的封锁住。 他试着冲破刚才被点的穴位,却发现内力好像在一息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丹田所在,就像元神出窍般,身体不再属于自己。 面具男愤怒地瞪着昙萝,嘴唇嗫嚅着,吐不出半个声音。而其他杀手在见到宫主被困住后,无不震惊地看向那位白脸小生。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们的宫主可是在百晓生武林风云榜上常年位居第一,形同鬼魅,一招定生死。若是实力在他之上,那究竟是可怕到什么程度的怪物。 他们未央宫是暗杀界的北斗,稳坐魁首的地位长达数百年,历经几世改朝换代,屹立不倒,他们的宫主更是强大到让人膜拜的程度,世人皆称他为魔魅,黑暗世界的战神。 只要是未央宫接手的任务未曾有失手的道理,他们的实力强大到正派武林人士和历代朝廷闻之无不色变。可这看上去像是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居然敢横加阻拦,除非他有九条命,否则以他们的地下眼线和上万人的庞大规模,刨地三尺都会将他追杀到天涯海角。 昙萝自然不知道她到底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她也不知道这黑衣上绣有獠牙鬼面图案的杀手会是当今世上的第一组织“未央宫”。 她只知道自己作为一名从修仙界来到人界入世历练的普通弟子,就应该斩妖除魔,为民除害,劫富济贫,除暴安良。当然顺便勾搭下如意郎君,存点私房钱,然后买座豪华府宅享享乐子。 开玩笑,好不容易逃出那枯燥乏味又没有美人调戏的修仙界,怎么说也得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恶贯满盈才是。 况且那晟天派严禁弟子私通情意,这里山高神仙远,谁知道她偷偷跟秦王逸哥哥你侬我侬,耳鬓厮磨。在她的记忆中,对情爱的认识只局限于秦王宏逸给她的感觉,这种感觉犹如飞蛾扑火般,一步步,诱人坠入。 当夜色更深,血腥更浓,马车的随行护卫纷纷倒下,痛苦**。四周是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杀手,以及那沾满血迹的剑锋在月光下折射出嗜血的寒芒。九名杀手脚步轻盈无声,徐徐逼近,几道银白色的剑影在昙萝脸上闪烁摇晃。 她知道,他们要动手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压寨夫君 黑衣杀手见这气定神闲的白脸小生毫无畏惧之态,此前还觉得这小子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看来,则是对手过于强大,丝毫不将他们未央宫放在眼里。 “放开宫主!”一名杀手挑起剑锋,指向昙萝。 “公主?”昙萝乐呵了,想不到这么高大冷酷的男人,居然叫这个名字。 “没错,你可知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吗,想要活命就赶紧放了宫主!” 不就是群烧杀抢掠的山贼吗,有何可惧!昙萝捡起扔在地上的树枝,虚步一晃,瞬间飘至说话的杀手面前。对方惊恐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便将长剑刺向前方,没有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他,他竟然凭空消失了。 昙萝不过是用了晟天步法,虽然速度无法比拟用灵力瞬移那般穿梭空间,但是对付这些山贼应该是绰绰有余。 当长剑刺入空气中残留的虚影,昙萝早已移步到那黑衣杀手的身后,与此同时,她执起树枝刺入对方的穴位,下一瞬,杀手睁大着眼眸,直直倒向地面。 其他几名杀手见此,不约而同地冲着昙萝飞奔而来,他们训练有素,当展开联合进攻时,互相配合,默契十足。一名杀手负责攻击目标对象的上半身时,另外一名杀手就会在目标出手防御的同时,挥剑挑断他的脚筋。 如今昙萝被八名黑衣杀手团团围住,他们各守一方,联合进攻,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在这几名杀手联合发动进攻的刹那,突然旋身跃上高空,趁他们手忙脚乱地止住剑势以免误伤同伴的同时,虚影晃动,飞快的在他们身上点中穴道。 她故作潇洒地转身,背向众人,留下一道孤寂的身影。缓缓垂眸,小手微微扬起,伸出食指轻声数道:“一、二、三。”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几名杀手纷纷倒地,此场景,震惊了一直静坐在旁,看完这场格斗的某位男子。 “少侠——” 昙萝闻声望去,这才记得那男子正是马车的主人,被山贼截住连番调戏的无辜路人。 男子个头不大,身形瘦削,留有黑色的胡须,虽然是一副文人雅士的装扮,却不曾给人文绉绉的感觉。 “在下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昙萝忆起说书先生的段子,此情此景,通常会出现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亦或是,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果不其然,对方从怀中掏出一物什递给昙萝,恭敬地说道:“在下乃东宫太子身边的门客,少侠唤我玄成便是。这块令牌乃太子钦赐给在下的贴身之物,少侠以后倘若有难处,拿此令牌来长安城东宫寻我便是。” 想不到这男子竟然是太子身边的人,那群山贼好大的狗胆,连太子也敢得罪。 “玄成大哥,其实我......”昙萝欲言又止,其实她没钱好吧,什么令牌之类的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需要。 “少侠我明白,此令牌乃太子所赐,价值连城,如此贵重之物还请少侠收下,今日的救命之恩玄成再次谢过了!”说罢,男子再次施礼答谢。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那就是矫情了。就冲着那价值连城这四个字,昙萝刻不容缓地接过令牌,稳稳妥妥地揣入怀中。 “好说好说,玄成大哥不必跟我客气。”昙萝笑得喜笑颜开,“你不是还要赶路吗,如今夜色不早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的车夫又受了剑伤,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几名受伤的护卫互相搀扶着走来,为首的是东宫护卫队长田为龙。 “大人,在下不过是受了些轻微的腿伤,刚才包扎处理过,如今已无大碍。我们兄弟几人还能连夜赶路,去到下一个城镇再做休息。”田为龙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昙萝,沉声说道。 “也好,那少侠,我们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 昙萝亦揖手告别:“后会有期!” 目送着那队人马渐渐远去,她转过身来,看着依旧倒在地上的黑衣蒙面人。话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早上是她被人追杀,晚上是她追杀别人。 这世道,实在是太混乱了。她连连摇头,抱住地上的鬼面男,轻而易举地就扛上那瘦弱的肩头。 鬼面男以头朝下的姿势面朝大地,在昙萝看不到的地方怒瞪着一双深褐色的眼眸。 “你要带我去哪!”鬼面男无声抗议。 似乎是感觉到男子的惊诧,昙萝善心大发的解释道:“你不是那帮山贼的头头吗,叫什么公主来的。我看你们刚才还想强抢民夫,我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尝尝被人强抢为压寨夫君的滋味嘛。” 鬼面男一头雾水,听着头顶上那少年郎絮絮叨叨。昙萝把他扔向马背,自己也随即翻身坐上。两人一马就在依旧躺着的杀手面前扬尘而去,他们堂堂未央宫的宫主,就这样让一位小白脸给绑了? 子时左右,前方不远处终于出现光亮,这是临近洛阳的一个小镇,想着如今赶回长孙府确实太晚,不如先在此处落脚,明日再启程回府。她也不打算真的将这名陌生男子扛回府中,在这里将他弃尸,咳咳,是弃人,那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 昙萝骑着马游荡在空无一人的街上,终于寻到一间还没打烊的客栈。思及此,昙萝抱着鬼面男跳下地来,然后在对方不解的眼神下,小手探入他的衣襟,一阵摸索。 男子一瞬不瞬地看她,双眼射出的寒光足以将昙萝刺穿两个大窟窿。 “看什么看,大爷我不过是搜搜你身上有无什么值钱之物。唔,有了。”昙萝从他衣衫内搜出一枚金色的叶子,“这个看上去不错,刚好可以付咱两住宿的房钱。” 于是,她一手扛着男子,一手将这枚暗器放在掌柜面前,大声吆喝道:“掌柜的,给爷来两间上好的房间。” 那名坐在柜台前正在打瞌睡的掌柜闻言,抬眸瞅了瞅这位玉面少年,又瞥了眼他肩上扛着的男子。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咱们这店里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间天字一号房,要不,你和这位客官凑合凑合?” “掌柜的,我话先给你说前头,这片金叶子我给你,这男人呢,我也送给你。你们店里要是缺什么看店打手,这家伙最好使唤,你们只需要管他一日三餐的食宿便是。”昙萝心想着,我这可是行善积德,以德报怨啊。 让这位山贼头头改过自新,自力更生,如此一来,她也能多积福德,早日位列仙班。 “这可怎么使得......” “使得使得,这男人我先扔你这儿了,若是没有地方给他落脚,可以扔到马房去。” “客官,你这不是折煞我们小店吗,私自贩卖人口那可是触犯王法的。算是小的求你了,人你还是带走吧!”说着,便大有将昙萝赶出客栈的意思。 昙萝转念一想,明的不行还可以来暗的,她先和这鬼面男在此住下,明日一早,她偷偷溜走不就成了? 于是乎,她转而又笑着说道:“掌柜的,我这刚才都是说笑的,你别介意啊,别介意。” 她拖住男子的大腿,飞奔到天字一号房的房间门口,然后进屋,关门,将鬼面男扔到屋内的美人榻上。 点燃一盏油灯,黑暗的房间顿时明亮起来。昙萝看着那男子背朝上趴在美人榻上,一动不动。她走过去,将他翻过身来,青铜獠牙的鬼面面具在烛光下越发诡异。乍一眼看去,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这面具带着委实太过吓人,我帮你取下来吧。”昙萝伸手便要揭掉面具。 “你要是敢取下来,信不信我杀了你!”鬼面男怒瞪着昙萝,突然出声。 “你居然可以说话了?”她惊讶,这穴道要完全解开至少要五个时辰,没想到他已经冲破了第三层。 “可是你能说话那又如何,还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她阴恻恻地笑着,两手抚上青铜面具。 “你要是敢取下来,我就挖了你的眼睛!”男子大声吼道。 昙萝伸出去的手突然停顿,满脸可悲之色地看他:“我知道你长得很丑,可是再丑也不会丑过这鬼魅面具吧。” 说罢,在对方凶神恶煞的眼神下,干脆利落地揭开面具。 没有想象中的络腮胡,没有刀疤,没有毁容,他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年轻俊逸许多。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上是浓淡适宜的阔眉,鼻梁挺直,略显刚毅,唇瓣微微抿着,色泽红润,就像清甜可口的蜜枣般诱人品尝。 逮住的山贼头领原来是只大美男,这是她端详许久得出的结论。而且,此男在她火热的目光注视下,脸颊渐渐开始泛红,耳垂那里更是红的滴血。 男子浓密的长睫轻眨,掩饰着眼中的慌乱与无措,深褐色的眼眸转向一边,就是不敢看她。 他这是害羞了?昙萝心想,手指更是抚上那抹柔软嫩滑的菱唇,温柔摩挲。果不其然的,那俊颜如今是火红一片啊。 乖乖,这形同鬼魅般的男子原来是个容易羞涩的玉面郎君!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共度一夜 就在昙萝和男子保持着暧昧的姿势趴在美人榻上,深情相望,含情脉脉的紧要时刻,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两名店小二抬着一木桶,看着眼前春光旖旎,两男相拥的温情画面,顿时呆愣地杵在门口。 此时此刻,昙萝俯身前探,一只小手还停留在对方脸上。从背后看来,确实很像两男拥抱在一起。 她犹豫着是要故作矜持地起身呢,还是装作不知道的保持造型,待店小二出去再说。 就在她手臂撑在男子胸前,感觉自己快要麻掉的同时,后背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拥住,昙萝重心不稳,趴在男子身上。耳边同时传来他声如蚊呐的警告:“别乱动,不要让他们看到我!” 昙萝被束缚在怀中,却还是相当配合地替他挡住旁人窥探的视线。 “您沐浴的水已经抬进来了,客官请慢用!”小二打破尴尬,放下木桶后便匆匆退了出去。 当房门被店小二从外面阖上后,男子一跃而起,手掌如铁钳般紧紧掐住昙萝的脖子。 “我刚才说过,敢揭开面具,那便是死!”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家伙是来真的,虽然她从见到这人的第一眼起,就不停地在触犯他的底线,可谓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可她当然不想死了! 昙萝立马抬手反击,对方似看穿她意图般,空余出的手见招拆招,抓住她的皓腕举过头顶。昙萝见此,遂又抬腿踹向某男的裤裆。男子腰身偏转,同时用脚踹中对方的后膝。 她只觉得双腿一软,直直向前倒去。男子嫌恶地避开她,眼看着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了,昙萝也豁出去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昙萝强忍着腿脚的酸麻,小手赶紧抓住面前的男子,谁料这男人同样也想伸出双手推开她。而且在通常情况下,推开一位汉子肯定是挑在胸膛这种地方。于是乎,某女包裹的不大严实的胸部,悲剧的被袭击了。 “你!” “你!” 两道震惊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男子一脸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功夫如此了得的少年郎居然是个女的。昙萝一脸窘迫,她胸部被袭不说,对方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脸色越变越红。 话说害羞脸红的人不该是我才对吗,为何你一边脸红心跳着,一边还色胆包天的在那团柔软上揉捏了几下。 魔魅心中更是窘迫,他其实只是手抖了而已,面对千军万马,面对身陷绝境他都没抖过,如今面对一个女扮男装的陌生人,他却颤抖了。 “还不快放手!”昙萝怒吼。 “哦。”男子讪讪放开双手,又露出那种羞涩的神情,睫毛扑闪着,就是不敢看她。 男子白皙泛红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斜飞入鬓的眉毛在刘海的遮掩下若隐若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上一层浓厚的阴影,深褐色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当这双眼睛不再寒气迫人,泛起水光潋滟的涟漪,就像朝露一般清澈。 他微微侧过脸庞,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唇色绯然,轻轻开口:“刚才是在下失礼了。” 昙萝敛眸,这么说来,他似乎忘记了要挖她眼珠,掐她脖子的事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甚是豁达的微笑。 “其实也没什么。”就当作是被狗蹭了一下。 “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老娘想睡觉了。 “水也快凉了,不如你先沐浴吧。”我可没那个雅兴在你面前表演出水芙蓉。 昙萝说罢,便走到屏风后面的床榻上,脱掉外袍闭眼睡觉。 魔魅瞥了眼氤氲着水汽的木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干脆利落地褪去衣物,缓缓跨入水中。 人家暗杀界也挺不容易的,难得能洗一次温水澡,平时在外露营都是寻着没人的时候才简单净身一番。 他阖上眼眸,沉入水中,乌发漂浮如浓墨晕染,昏暗的烛光下,犹如浸在蜜色的水液中。 昙萝难耐地躺在床上,听着屏风那边不时传来泼水声,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沐浴也能洗这么久。她隐忍着内心不断翻涌沸腾的冲动,两腿紧紧夹住锦被,我忍,我再忍。 那水声清晰的传入耳中,恍若欢快的涓涓细流,绵绵流淌,叮咚作响。那种冲动越发强烈了,昙萝一跃而起,不行了,我快憋不住了! 她直直望向屏风,男子健硕的身影朦朦胧胧透过白纱映入眼底,特别是那水花溅起,珠烁晶莹,水声哗啦作响,撩拨出她最原始的yuwang,那便是人有三急! 如今她恢复了正常饮食,刚才一直赶路都没有寻个地方入厕。现在好不容易准备入梦了,忽然听到这水声一阵阵传来,她的尿意也是一阵阵涌上心头。 魔魅正惬意地泡在木桶中,胸膛上的点点水珠蜿蜒而下,顺着凹凸分明的肌肉没入水中。忽而耳边传来轻微声响,他警觉地睁开眼眸,眼中乍现的寒芒让昙萝生生停顿在男子面前。 “你想偷袭?”魔魅冰冷开口,湿漉的头发顺着脖颈勾勒出惑人的弧度。 昙萝一脸讪笑,指指前方用来解决需要的夜壶:“我只是路过,你继续啊。” “你看了我的真面目,如今又看了身子,莫非你以为自己是女人,我就会轻易饶过你?”魔魅将上半身沉入水中,眼神躲闪略显慌乱,见对方反而相当淡定地站在那里,不由恼怒吼道,“还不快滚!” “既然你说我看了你的身子,可我分明就没有看清,如今不看个够本怎行,死也要死得其所是不?”昙萝戏谑笑道,其实以她目前站着的位置,只能看到那白花花的胸膛和木桶边缘,这男人,矜持感也太重了吧。 “你还是个女人吗?”魔魅满脸鄙夷。 “那你还摸过我这里!”她一手指向自己胸口,见男子再次涨红了俊脸,遂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碰过不该碰的地方,难道就不想对我负责吗?” “负责?”魔魅一脸错愕。 “你这混蛋,我的清白之身都被你玷.污了,你居然还不想负责!”昙萝呜呜咽咽的好不委屈,“我长这么大,可是和男人连小手都没碰过,如今你毁我清白,我还怎么嫁的出去......” “那我该如何负责?”魔魅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招惹上一个大麻烦。 “你这冤家,自然是你高抬大轿明媒正娶的迎我过门啊!”昙萝小手捂脸,笑得满脸羞涩。 看着少女明媚的小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羞风情甚是妩媚动人,魔魅紧绷的唇线微微上挑,双眸如雪后初霁般透出一丝暖意。 “你是想让我娶你?”男子的声音似乎也带了温度。 “冤家,说得那么明显干嘛。”少女软绵绵的嗓子嫩得能掐出水来。 谁知下一刻,魔魅又正色道:“想也别想!” 就像凭空泼下一盆子冷水,昙萝万万没想到她戏弄不成反被耍,笑容愣愣僵在脸上,恼怒地斥责道:“你这无赖!” “看够了就给我滚开!”魔魅一掌拍向水面,层层浪花激荡而起,像水幕般跃上半空。 昙萝挥袖遮挡水花,一边离开一边小声嘀咕着:“有啥好看的,整一个汉白玉砖。” 因为房间内有男子在场,她也不方便直接用夜壶解决需要,索性溜达去了外面的茅厕。再次回到客房时,屋内烛火熄灭,美人榻上横卧着一道黑色的人影。 一夜无梦,待她再次睁眼,天空露白。 晨光熹微,黎明的阳光透过窗棂倾泻而下,昏暗的房间,陌生的环境,让她想起自己要赶回长孙府的事情。其实她觉得嫁人和历练完全可以两不相误,她不过是想稳稳当当的过过小日子,何必那么早完成师门任务,然后等着扛雷劫呢。万一扛过了,就可以顺利修得仙身,万一要是抗不过呢,她大好的风华正茂这样化为一把焦炭,想想都觉得凄凉心酸。 昙萝穿戴好衣物,再次装扮成少年的模样,瞅了眼依旧睡在美人榻上气息平稳的某男,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她小心翼翼地踩在地上,屏住呼吸,双手提起衣摆,一步一步地向门口挪去。眼看胜利的曙光近在咫尺,脚下忽然一个踉跄,以非常狼狈的姿势向地上栽去。 “你想去哪?”男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虽然她及时稳住了身形,可依旧惊醒了对方。 “我,我饿了!”昙萝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地说道。 魔魅斜倪看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早就料到你会半途遁走,我这天蚕丝就是专程为你准备。如今哪里也不许去,需要什么我替你买来。” “姑奶奶凭什么听你的!”昙萝拽紧拳头,大不了再狠揍他一顿。 “上次是我低估了你的实力,莫非你以为这次还能偷袭成功?”男子挑眉看她。 “那我现在就走出这扇大门给你看!”她作势就走,奇怪了,对方为何不拦着她? “你敢推门试试,这门上涂满了剧毒,你只要碰上去,便会皮肤溃烂而死。”身后传来男子漫不经心地声音。 鼻间飘来浅淡的异香,这门果然被动过手脚。难不成他还真打算困住自己! 正文 第九十四章 路痴杀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指向涂满剧毒的房门,愤怒喝道。 “在尚未查清你的身份前,为了防止你再去干扰我们的行动,唯有先困住你了。” “什么行动,你说的莫非是昨晚拦下马车烧杀抢虐的那档子事?” “烧杀抢虐?”魔魅蹙眉,他们未央宫执行任务怎么听上去像是山贼土匪之流。 “现在的山贼果真是猖狂,还劫持我这名人质,你们倘若是抱着索要赎金的念头,我奉劝你还是先放我出去!” 魔魅再次惊愕,分明就是这女人将他扛过来的,现在反倒说她是被自己劫持,还真是信口雌黄! “我们堂堂未央宫从不做勒索的勾当,至于你说的烧杀抢虐,这又是怎么回事?” “未央宫?”昙萝诧异,“现在的山贼也取这么风雅的寨名。” “什么山贼?”魔魅紧紧盯着少女。 “说的正是你,土匪、山贼、恶霸头头。”昙萝一副明知故问的表情。 “你有见过用剑的山贼?”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敢情这女人将他未央宫当作山贼来看待。 “我还有见过用刀的杀手!”昙萝说得理直气壮,“所以本姑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尝尝被人绑票的滋味!” “看来你果真是活腻了,且不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单凭你揭开我的面具,那便是死!” 眼看着男子步步紧逼,又恢复到凶神恶煞的模式,昙萝大声嚷嚷道:“别以为我会怕你,你要是再敢靠近,我就叫啦!” “叫什么?” “采花贼啊——” 昙萝扯着嗓子大声叫嚷,魔魅见她一手扯开自己衣襟,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一副受人欺辱的可怜模样。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吼道:“你,给我闭嘴!” 她止住嗓子,涨红着水眸,唇角勾起满意的笑容。这男人虽然武功高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面皮特薄。 “山贼大哥,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干嘛总是戴那丑陋的面具,美好的事物就是拿来分享的,所以本姑娘并没做错什么。” “你再说一声山贼试试!” “那个,冤家?” “嗯?”魔魅气恼,他怎么就如此想不开,让这个聒噪的女人还能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 “公主!”这回应该是没喊错了,果不其然地见对方面色舒缓,她好言好语地继续劝道:“你这不敢见人的习惯,是病,得治!” “你真是活腻了!”魔魅握紧拳头,一拳挥向面前的少女。 这男人不仅有病,还讳疾忌医,昙萝苦叹着摇头,身形偏转,躲开那夹杂着内力的拳头,身后的木桌应声而裂,眨眼化为木屑。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真的还有事,不能再陪你瞎耗了,咱们后会无期啊!”昙萝抱拳,翻身跃上窗台,从这二楼跳下去便是大街。 “要是不怕全身溃烂而死,你大可以推开窗棂试试。”魔魅慢悠悠地说道。 “你这混蛋,为何要困住我!”她正欲推窗的手顿在半空。 “我说过,在没有查到你是受何人指使之前,为了防止你再去破坏我们的行动,唯有出此下策。” “我饿了!”昙萝双臂环胸,没好气地喊道。 “那我替你去买。”魔魅戴上青铜面具,径直走向窗棂,翻身跃出,他居高临下地站在窗棂外,冷声警告:“没有特制的解药,休想以为可以活着逃出。” 说罢,他纵身跳下,转瞬消失在街道尽头。 昙萝见他真的走了,傻子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本想劫了这山贼好生羞辱一番,结果看来,这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她取来一柄烛台,既然不能用手去触碰窗棂,寻个替代物不就可以解决了。昙萝握住烛台的一端,小心翼翼地挑开窗棂,忽然,眼前的情景让她顿时愣住。 这些又是什么! 只见半开的窗棂似乎遇到一堵无形的障碍物,她细细查看,窗外分布着几道肉眼难寻的银丝。银丝上还沾满了透明液体,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这些银丝想必就是那男子口中的天蚕丝,而那不明液体,不用想也知道是毒液。 可恶,她当时怎么就倒霉悲催的将这扫把星给扛了回来,这鬼面男到底想困住自己到何时! 昙萝越想越是气愤,这男人不仅武功深不可测,阴招那更是层出不穷。 正当她愁眉不展的时候,隔壁房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嘈杂声,碰撞声,不绝于耳。紧接着,窗棂外又传来细微的声响,黑影闪过,鬼面男煞是骇人的出现在她房内。 看着他颇显狼狈的姿态,昙萝强忍着大笑出声的冲动,捂嘴乐道:“怎么,你刚才是不是跑错房间,窜到隔壁去了。” 想想那惊悚的画面,隔壁客房的女子在大白天里,看着房内凭空冒出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估计会给她留下难以泯灭的深刻印象啊。 “你刚才是想趁机逃脱?”魔魅指向身后,那扇半开的窗棂充分揭露了她的行径。 “屋内太闷,开窗透气也不行?”昙萝一口否认,呸呸呸,她否认个啥,她就是光明正大的想走那又如何。 魔魅将手中的糕点扔给昙萝,兀自说道:“你是急着赶回洛阳?” “你居然调查我行踪!” “昨晚那条官道便是通往洛阳的方向,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魔魅冷哼,“今日我便要赶往洛阳,如果你不再趁机逃脱,到了洛阳城后,我自会放了你。” “那好,一言为定,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昙萝喜出望外,终于能和这鬼面男分道扬镳了,”可你确定就这样赶路?” 她指指男子的面具,他确定能用这样怪异的装扮出门,难道就不怕引人注意? 事实证明,她完全是多虑了。 月黑风高夜,小镇大街上空无一人,魔魅和昙萝两人相继走向马房。 这家伙是典型的昼伏夜出,此时,魔魅戴着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一身宽大的黑衣斗篷披挂身上,遮住半张骇人面具。他飞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她。 “还不快上来!”男子声音冰冷,不带半分起伏。 昙萝也不扭捏,这本来就是她半路顺来的马。 “不许搂腰!”男子出声警告。 她看着自己的一双小手恰好环住对方的腰身,悻悻然又将双手上移。 “不许抱胳膊!” 昙萝暗骂一声,再往上移。 “不许扶肩!” 她忍,再往上移。 “你敢掐我脖子试试!” 没错,她的双手此刻就放在男子颈间,恨不得狠狠用力,掐死他! 魔魅见身后的少女老实了,策马扬鞭,疾驰而去。昙萝赶紧抓住男子宽大的衣袍,以防坠马。朦胧月色下是阴森黑暗的路面,两排黑魆魆的树林向后飞速远去。 空旷的古道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不远处出现了一条蜿蜒流淌的碎光,在丛林的遮掩下若隐若现。耳边渐渐有了水声,以及风吹树林的沙沙声响。 前方是个分岔路口,魔魅勒紧缰绳,稍作犹豫。他瞥了眼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随即骑马驶向右边的小道。 昙萝静静地看着前方,路面越发崎岖,颠簸的她不得不拽紧男子的衣袍。道路狭窄的只能供两人并排走过,树林浓密,光不可透。 前行的速度也随即慢了下来,当她第三次看到同一棵歪脖子槐树时,昙萝迟疑出声:“咱们,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嗯。”魔魅肯定点头,显然对这眼下的情形见怪不怪,一副了然于胸的架势。 “山贼大哥,这可是你的地盘,你居然会迷路!”昙萝惊呼。 “不许唤我山贼!”魔魅沉声斥责,他们未央宫的鬼魅图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女人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我们未央宫乃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杀手?”昙萝再次震惊,就在魔魅以为她终于知道害怕了,对方居然大笑着说道,“就你这样个迷路法,确定不会杀错人?” “住口!”魔魅硬生生地忍住怒气,真想立马拍死这女人,“刚才在分岔路口,怎么就不见你吭声!” “所以你就以为自己选对了道路?”昙萝再次揭短,敢情他是不识路才挟她一同回洛阳,然后这鬼面男又特别扭的不敢问路。 “那你到底识不识路?” “不识得。”昙萝坦率摇头,“当初是车夫带我过来的,回去的道路我只有个大致印象。” “你可以下马了。”魔魅倏然让马停了下来,他并不打算带个累赘。 “你是想扔下我一人不管?”她愤愤说道,果然是做杀手的,天生就比常人冷血无情,“虽然我不知道去洛阳城的具体道路,但是,我可帮你回到刚才的那个分岔路口。你确定要将我一个人丢下?” “我耐心有限,废话少说!”魔魅再次策马飞奔。 “就在我们迷路前,那里不是有条小河吗,现在左行五百里便有水源,逆流而上,应该能走出这里。” 一炷香过后,两人一马从密林中穿出,视线开阔,眼前果然出现官道。这次,魔魅选了另一条道路前行,不出片刻,前方出现青砖黑瓦的城门“丽景门”。 黑夜中倏然绽放出耀眼的烟花,魔魅眯眼看向星辰下的信号弹,看来太子那边的人平安回城了,未央宫行动失败告终。 既然如此,这女人也断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满身血债 璀璨星空下,烟花稍纵即逝,无声无息。昙萝仰望天际,忽而脖子被利物紧紧勒住,窒息感阵阵袭来。 她抓住那根缠绕在脖间的天蚕丝,这银丝有发丝般粗细,深深勒紧肉中,血丝沁出,触目惊心。 青铜鬼面上泛着森森幽光,魔魅指间缠绕着天蚕丝,用力将马背上的少女抛向空中。昙萝在半空稳住身形,强劲的力道让她在落地的同时踉跄着连退数步,眼神复杂地看着男子。 “在我这特质的天蚕丝下还能保住脑袋的,你是第一个。”魔魅拽紧丝线,再次用力将她拖向自己。 昙萝扣住银丝,强韧的丝线肉眼难寻,切金段玉。 “为何要骗我?” “骗你?”魔魅毫不在意的冷笑,“我是说过会放你离开,可却没说过,会让你活着离开。此次拜你所赐,未央宫行动失败,虽不知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有何目的,可这又如何。即便此事真与你毫无关联,我也断然不会留下你这个潜在的隐患!” 多少年来,正派武林恨不得将他们赶尽杀绝,朝廷更视他们为眼中钉,可历经多少朝代,谁也不知道未央宫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他们非正非邪,一直游离于灰色地带。他们从不轻易接受任务,一旦接手,便由历代宫主亲自负责。这一次,他居然失败了,还是栽在这个不知名的少女手中。 最重要的是,她还窥视了他的身子!光凭这一点都足够让她生不如死! 魔魅勒紧银丝,赤目的鲜血染红了丝线。他的脖间亦沁出血珠,痛感一阵强过一阵,看来要速战速决了。他指尖执起三枚暗器,在拖住少女的同时,第一枚暗器袭向面门。 金芒稍纵即逝,金叶破空而至,携着三分内力,劲风扑面袭来。昙萝侧身躲过的同时,第二枚暗器紧接着逼来,她反应迅速地出掌,击落。第三枚暗器似看穿她接下来的招式,精准无误避开防卫,这一次,他用了十分的内力。 随着一声插入血肉的声音,那枚金叶暗器射中胸膛,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噗通”一声,鬼面男忽然跪倒在地,捂住胸口,殷红的鲜血从暖玉般的指间溢出,数道红丝蜿蜒而下滴落到地上,空气中充斥着血腥。 昙萝愣愣看着面前诡异的一幕,她拔掉胸前刺入血肉的暗器,要不是她有晟天炼体心法护身,这枚锋利的金叶恐怕早已穿透胸膛。 男子快速按住穴道,比起昙萝,他显然更为诧异。为何他会突然受伤,而且受伤的地方分毫不差的就是他袭中对方的部位。 而且如今看来,他的伤势要重上几倍!失血的眩晕感,内脏受损,伤势过重,他无力倒在地上。 昙萝将脖间的天蚕丝扯落,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向男子。 “喂,死了没有!”她踢了踢气息渐弱的鬼面男。 “你这可是自找的,死了也不关我事。”鬼面男依旧躺在那里,一声不吭。 昙萝现在亦是狼狈不堪,脖间和胸口上的血液不断冒出,眸中的紫光一闪而逝,伤口在不知不觉下渐渐愈合。 “你不是什么公主吗,你的同伴自会来救你,我不趁机再对你出手已是仁至义尽,后会无期!” 她转身跨上骏马,灰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魔魅躺在地上,半阖着眼眸看着少女渐渐远去,他动了动指尖,抚上冰冷的面具。 生命随着血液的流逝也终将消散,背负了二十年的罪孽,他终于解脱了...... 那一年,他八岁,他和儿时的玩伴告别在杨柳湖畔。 他抬头仰望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轻声问道:“娘亲,你是要带我去见爹爹吗?” 记忆中,依稀记得破碎的阳光透过细长柳叶照耀在妇人身上,温暖而又祥和。妇人的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清澈的眼眸莹莹闪烁,她轻轻拥住男孩踏上身旁的马车,耐心说着:“自然是带你去见爹爹,他那里是大户人家,记得我教过的规矩吧!” “放心吧娘亲,长伴都记得。”男孩笑得灿烂。 接连几日的赶路,他和娘亲终于到了那所谓的大户人家,那时,他看到爹爹身旁环绕的几名妖娆妇人,原来他父亲所爱的女人并不仅仅只有自己的娘。 娘亲作为府里的小妾,没有明媒正娶,没有像样的院子,有的仅仅是个卑贱的身份。 “呦,我当这是谁家小孩一大早的就扰人清梦。”徐氏推开门扇,斜睨着看他,“小小年纪就长得和那狐媚子一副德行,看了真让人倒胃口。去去,要练剑滚远点,老爷还在我这儿睡着,吵醒他小心我拆了你这下贱骨头。” 长伴回眸瞪视那女人,自从他和娘亲搬到这里,府里的那帮女人整天就拿他的容貌说事,明里暗里都是对他们母子俩的冷嘲热讽。 除了那杂物房的忠叔看他们可怜,经常会偷偷的送他一些被闲置的用品,直到那日,噩梦般的情景历历在目,永不磨灭。 盛夏的下午,天空阴沉,长伴听到丫鬟们的消息立马赶来,却在看到眼前惨绝人寰的情景时让他生生愣住。后院内,声声凄厉的哭嚎一声惨过一声,娘亲蜷缩在地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那张面容姣好的脸蛋如今面目全非,额上沁出的鲜血淌过眼角,汇聚成一股股血泪布满肮脏残破的脸庞。 她双眸泛红,怨恨绝望地看着静坐一旁的男人,在他身旁,是几名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 “还以为你有多么痴情呢,敢情带回来的这娃子是个小野种,亏我们家老爷终于膝下有子了,结果是替别人养儿子。” “若不是我无意中碰到你和忠叔私会,还真让你这狐媚子给骗了过去,平日里故作清冷的姿态都是做给谁看啊,骨子里还是个骚货!” “就是,老爷当年说不定也是被你骗了去。” 长伴的父亲听到女人们的议论,脸色更为严峻,他站起身来,俯瞰那趴在地上气息渐弱的女子,嫌弃地说道:“起初我还不信,可这长伴论品性、论样貌,哪有半分像我。” 他指着桌上的瓷碗,清水中两滴血液互不相融:“这是我让长伴身边的丫鬟取来的血,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娘亲撑起身子,失望看他:“我只是恨,恨你的绝情,恨你的愚昧!” 男子不再看她怨愤的眼神,留下一句话,转身走出后院。 “将这女人乱棍打死,至于那野种,先关押到柴房今晚扔到山里,活埋!” 身后传来女人凄惨的哭嚎:“徐仁,你这混蛋,你听信谣言杀妻弑子,要杀要剐冲我来啊,放了长伴!” 男子脚步不停,没有半分留恋,没有半分不舍。 长伴飞扑到娘亲面前,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替她挡住狠厉挥打的棍棒。 “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将这小畜生拖进柴房!” “我跟你走,快放了我娘!”长伴看着她气息奄奄地倒在血泊中,眼泪止不住的留下。 “长伴......别哭......” 她僵硬地扯起唇角,手无力抬起,而又重重落下,声音停滞,尚未说完的话消散在唇边,涣散的眼眸依旧凝望着他,只是光彩不复。 乌云低沉,紫色雷电在云层中闪现,狂风呼啸而来。昏暗的天空下,男孩跪在地上对着死去的娘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他拾起地上沾满至亲鲜血的长棍,怒视着在场的每一位冷漠面孔,稚嫩的小脸上充斥着肃杀之气。 “我娘一个人在下面太孤单了,你们都去陪陪她吧。”长伴诡异一笑,身形迅疾的挥棍而来。 女人们乱作一团,被男孩追赶的上蹿下跳。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一个小畜生都对付不了,快,快将他抓住!”徐氏尖叫着躲闪。 长伴被众人团团围住,忽觉脑后钝痛,顿时失去了知觉。 当意识归拢,他看着漆黑的房间,以及扑鼻的霉臭味,他知道这是柴房。身旁堆满了破旧的杂物,一把毫不起眼的锈斧引起了他的注意。 夜凄凉,月惨淡。远方的天空传来阵阵轰鸣,徐仁半梦半醒间闻到血腥,他警觉睁眼,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映照着床头的男孩满身血污。 长伴握着锈迹斑斑的斧头,新鲜的血迹滴滴答答地溅落而下,在他脚边,是一颗女子的头颅。 “夫人!”徐仁惊吓地叫到,在他枕边,是一具温热的无头女尸。 看着长伴双眸麻木,就像索命的恶魔般缓缓逼近。 “畜生,你想弑父!”徐仁大叫着,退缩在床脚,“来人啦,快来人!” 长伴鬼魅般飘向男子,沾满鲜血的小手捂住徐仁,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血腥味扑鼻而来,徐仁忍住恶心的感觉怒瞪长伴。 “别出声,我娘只是想您了,很快,很快您便能见到她了。” 徐仁看着男孩那张像极了他娘的脸,就像是那女人从地底爬出,面目狰狞地向他索命。他惊恐地睁大双眼,呼吸急促,胸口传来钻心的痛苦。 “爹,您的心痛病又犯了,别怕,长伴帮您解脱。”男孩看着父亲冷汗涔涔地捂着胸口,他高高举起斧头,温热铺洒脸上,入眼一片血红......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愿君长伴 漫天的火光照亮天际,在这人迹罕至的别庄外,长伴背着他娘冰冷的尸身,一步一步,缓缓走出。 女子的双脚拖曳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泥痕,长伴步履踉跄着,走马灯般闪现出他和娘亲朝夕相伴的零碎画面。 “长伴,你的父亲是一名重情重义的商人,只是你娘从原来住的地方搬出来后,他寻不到我们了。” “长伴,你娘从前的那位贴身丫鬟打探到你父亲的下落了,他真的有来找过我们!” “长伴,你父亲派人来接我们回家了。” 长伴长伴,愿君长伴...... 魔魅躺在地上,过去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不怨天,不尤人,他只会用双手斩杀负他的人。 他眼神涣散着看着漆黑的夜,夜风凉薄,吹拂着他长袍猎猎。 他的指尖停留在冰冷的面具上,眼前出现那张温柔熟悉的笑脸。当他冰封住自己的内心,不再贪恋世间的温情,这张青铜鬼面切断了他与尘世间的一切过往。 这张脸,让他想起那段伤,那段痛,他眼睁睁地看着至亲至爱惨死面前,却又无能为力。这张脸,让他想起娘亲临死前的模样,想起她眼中的悲痛绝望,满目凄凉! 视线渐渐模糊,魔魅半阖着眼,静谧的夜倏然出现马蹄声响,紧接着,便是那袭灰衣的人影疾驰而来。 娘,您来接我了吗? 魔魅僵硬地扯动唇角,静静闭上眼眸。最后那眼,是一张焦急的面容映入眼底。 “喂,你可千万别死啊,我收回刚才的话,你死了我怎么办!”昙萝语无伦次地叫喊道,见男子依旧没有反应,她将魔魅扛上马背。 魔魅迷迷糊糊中,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女人的声音。 “本来我也不想回来救你的,但是转念一想,为了你这种衰男,姑奶奶我到时扛雷劫可不想被劈成焦炭。所以你以后想死多远,就死多远,只是不要死在我面前。无缘无故的背上一条人命你说我冤不冤,分明就是你自己动手的,这关我何事......” 魔魅听着对方不断念叨,原来是她回来救了自己么。 昙萝来到城中,寻到一家规模颇大的医馆,重重敲门。 “江湖救急,快开门!” 屋内有了火光,紧接着,是一道长长的人影走近门前,打开门扇。 门外站着一名少年以及他肩上扛着的男子,那少年神色慌张,急色哀求:“大夫,我兄弟快仙逝了,你赶紧救他!” 一名年过花甲的大夫眯着眼眸,见面前的两人都伤在同样的位置,甚是怪异。 “先将他带进来吧。” 昙萝扛着魔魅走进医馆,将他横放在竹榻上。那大夫再次瞧了他一眼,颤悠悠说道:“小兄弟,你这伤势也不轻啊。” “我没事,你赶紧先治他,需要什么灵丹妙药的赶紧拿出来给他服下。” 那大夫将说话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意思很明显:“我这可是洛阳最大的医馆,能救他的药材倒是有,但你确定备足了银两?” 昙萝晃神,她现在身上可是一穷二白,两袖清风啊。 “这个祖传的玩意应该够值钱吧!”昙萝思量片刻,直接将魔魅脸上的面具扒拉下来,扔到大夫手中。 大夫看着怀中沉甸甸的青铜面具,这个确实是商代时期遗留下来的古物,价值千金。 昙萝虽然不懂这其中的道道,但想着他既然是什么未央宫“公主”,身上佩戴的必然不会是俗物。 “那好吧,你先在外面等候,我帮他处理下伤口。”这男人失血过多,面容惨白,确实不能再拖延片刻。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医馆后院吹吹凉风,胸口处的闷痛好像轻缓了不少。她寻思着四处无人,便偷偷将包缠的布料解开。 凝脂般的肌肤上伤口已经愈合结痂,留下一条深红色的痕记,想不到如今失去了灵力,恢复的倒也迅速。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昙萝回返时,大夫已经端了一盆血水走了出来。 “我兄弟怎样了?” “已无大碍了,不过现在有些发热,神志不清,随我去药房取些药材来,连服两日应该就能醒来。” “还需两日才能醒来!”昙萝满脸郁结,她还得赶回长孙府啊,这接连几天的失踪,估计府里都乱成一团了。 “不过老夫看他体质甚好,应该能提前醒来。” 算了,就当做送佛送到西,待他一醒,她就立马闪人。 “那个,大夫啊,我看您这老当益壮,容光焕发的,想当年也是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吧。”昙萝搓搓小手,满脸讪笑。 “有话直说,老夫还要回去休息!”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刚才那张面具可值不少钱,除掉今晚的开销,应该还剩下不少吧。我们两兄弟出门匆忙,那个,您就再给我点零头,咱也好找间客栈住下,是吧!” “你是想让我交出剩余的银两?”大夫皱眉。 “嘿嘿,不多不多,十两银子就够了。” 那大夫从怀中摸出一锭白银:“就这么多了,赶紧将你兄弟扛出去!” “够了够了,神医您就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昙萝喜滋滋地将细软揣入怀中,抱起魔魅走出医馆。 “你兄弟身上还在发热,记得用米酒给他擦身!”那大夫在后面喊道。 昙萝抱着魔魅走向大街,最终在附近的一家客栈住下。 她将药包交给小二哥帮忙看火熬药,把魔魅扔到床榻上后,她又累又困地躺在男子身侧,倒头就睡。 待天色大亮,她起身去厨房端来汤药和蜜饯,这汤药自然是给魔魅疗伤的,这蜜饯自然是留给自己尝鲜的。 看着床榻上昏睡不醒的男子发出梦呓般的呢喃,昙萝端着温热的药碗,将勺子置于他的唇边。 魔魅菱唇紧紧闭合,对于唇边强势挤入的异物丝毫不肯松口。这不过是他从前在未央宫长期训练的结果,即便人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也不会张口吞入异物,以防遭遇暗算中毒。 如今这可苦了昙萝,她干脆捏紧男人的鼻子,没法呼吸,你总该张口了吧。可事实上,魔魅的憋气能力也是相当罕见。最后不得已,她俯低了身子,小脸缓缓凑近男子俊逸的面庞。 接下来,并非会出现女子含情脉脉地用嘴哺药的画面,而是相当暴力的,“咔擦”一声,昙萝将男子的下巴给卸了。 紧闭的齿关松开,她轻而易举的就将汤药喂入下去,魔魅昏睡中尝到丝丝苦味,他紧蹙眉头,下意识地就想抗拒。 “这可是给你疗伤的圣药,你敢吐出来试试!” 一碗汤药在她毫不吝香惜玉的服侍下终于喂完,至于接下来,昙萝看了眼桌上的一坛子米酒,抿紧小嘴。 擦身啊,姑奶奶我真是亏大了,尚未出阁就看光了人家的身子,虽然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偷偷做过。但那叫做偷窥,如今可是光明正大的看! 公主啊,公主,这码子抬不上台面的事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啊。万一被别人知道,那她这辈子真的别打算嫁出去了。 昙萝将那坛子米酒倒入铜盆,然后双手颤抖着解开男子的衣物。黑袍在血液的浸染下变成干皱皱的手感,当扒到最后一层雪白里衣时,她才看清男子到底流了多少血。 入目皆是刺眼的暗红,上半身的里衣完全被染成了绯色,紧贴在皮肤上。昙萝小心解开最后的衣物,看到男子胸膛上包缠的纱布也被鲜血染红。 “自作孽不可活,谁叫你当时对我忒狠心,下这么重的手!”男子身上的伤显然远远重于自己,这诡异之处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男子光洁似绸缎的肌肤上,隐约可见几条浅色的疤痕,这些疤痕大多分布在人体脆弱的部位,由于颜色浅淡,看上去应该是幼年时期留下的。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昙萝拧起半湿的布巾,强忍着将米酒直接淋在那伤口处的冲动,她动作轻柔,手法娴熟,就像给烤肉刷上调料般,涂抹个均匀。 为了防止他的伤口再次裂开,昙萝并没有将魔魅翻身。 此时此刻,她纠结的小眼神直直瞅着那条裤腰带,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不就是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吗? 她把心一横,小手扯住裤腰带顺势一拉。 当里裤滑落,险些探出深藏不露的小魔魅时,一只滚烫的大手突然拉住她的皓腕,怒喝道:“你在做甚!” 魔魅睁开双眸,怒不可遏,他拽紧少女的皓腕,逼迫出声:“你这女人,是想趁我昏迷借机羞辱?“ 昙萝将布巾一把砸在男子脸上,脸色不耐地说道:“早知道救你准没好事,还不如直接让你死在大街上得了。” 魔魅揭开布巾,扑鼻的酒味迎面扑来,她是在救我? 他转眸看向房内,桌上搁着的药碗,装着米酒的铜盆,她为何要救我? “我明明要杀你,你却为何救我?”魔魅疑惑不解,他不相信这事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昙萝闻言,心里却想着,你以为我愿意救你,要不是怕加深罪孽惨招雷劈,你爱死哪就死哪,与我何干。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蒙眼涂药 见对方疑心重重,她叹气着摇头:“这人行走江湖就靠一个义字,你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你不义。” 魔魅微怔,她真的毫无目的,只是为了这毫无分量的江湖义气? 见男子满脸不信,昙萝诚恳点头,又故作贴心的顺便帮他把裤腰带给绑上。 “既然你醒了,这里也没我的事了,天下之大,还需要我去拯救苍生,告辞!”她说得正义秉然,正欲起身,男子倏然拽住她的袖口。 “我渴了。”魔魅瞥向木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你要给我倒水。 “啥?”昙萝呆愣。 “你不是说要讲江湖义气吗,倒水!” 倒你个大爷,昙萝气短,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端来茶盏置于男子身前,挑眉笑道,“是不是还要奴家来喂你喝水啊。” 魔魅见她笑得娇羞妩媚,两人又十分亲近地坐在一起,白皙的俊颜染上一层红晕。他微微垂眸,长睫颤动,就像乌黑的蝶翼扑扇,掩住眸中的无措。 他略微迟疑,缓缓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由于惯用的武器都是软剑和天蚕丝这样的软兵器,手腹和掌心处只有一层薄薄的茧。他接过少女捧来的茶盏,茶水温热,他却喝的异常缓慢。微微隆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发出轻微的吞咽声响。 不得不说,这男人杀人的手法相当优雅,喝水的姿态也相当优雅。 昙萝拿过喝完的茶盏置于桌上,身后又幽幽传来某男低沉的声音。 “我饿了,去取点食物过来。” 取你个大爷,昙萝胸闷,她又不是他家的奴婢。 “怎么,行走江湖不就是讲究义气吗,你就是这样对待伤患人士的?” 她无语,她认栽,她从桌上取来一叠糕点置于男子面前,恶狠狠地说道:“是不是还要奴家来喂你吃啊!” 见她这么不情不愿,魔魅煞是认真地回道:“好!” 好你个头! 昙萝捻起一块桂花糕置于男子的唇边,见他张口,果断麻利地填塞进去。 “女人,你就不会温柔点!”魔魅瞪视。 “麻烦!”昙萝翻翻白眼,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他这样,她宁愿孤老一生也不要嫁人,唔,突然好怀念在修仙界的日子。 她再次捻起一块桂花糕,魔魅见此,菱唇轻启,张口含入一小口。 指尖离他的唇瓣近在咫尺,男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背,昙萝这株三千多年的老树精,破天荒的也会脸红了。 她心不在焉地的将剩下的糕点递到男子唇边,不料速度和力度都没掌握好,手指不偏不倚地探到对方口中,被那温暖的软舌轻轻包裹。 魔魅含住她的指尖,眼眸抬起,诧异看她。 少女虽一袭灰白色男装,眉眼中依旧难掩那抹清澈灵动。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在魔魅过往的印象中,他只有男人和女人之分,活人与死人之分,再好看的女子那也是红颜枯骨。 可如今看来,他终于知道这世上为何会有男人为了区区一名女子,肝肠寸断,思念成狂。 她,确实很美。 感觉到唇齿间纤柔的手指携带着一丝芳甜,魔魅僵硬地向后退去,他重新躺回床榻,闭眸不再看她。 “我困了。”低沉的声音透着三分紧张,三分羞涩,剩下的便是不知所措。 “不是才睡醒吗?”昙萝起身,拍拍手指上的碎屑,这大爷也真难伺候。 他只是自我封闭了太长时间,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也不喜欢与人相处。除了执行任务,他习惯孤身一人。这么近距离长时间的共处一室,他还是第一次,而且对方还是个不知来历的女人。 “你的伤口该换药了。”昙萝估摸着时辰,从药包中取出一叠纱布。 魔魅闻言,再次睁开眼眸,用一种你会这么好心的眼神看她。 “换药可以,你得闭上眼睛。”他微侧过脸,身体不自觉的紧绷。 昙萝握住剪刀的手一顿,低沉着声音说道:“那是不是可以这样?” 她将手中明晃晃的剪刀戳到男子胸前,魔魅见此,伸手抓住她的皓腕:“你敢!” 你个大爷的,一个男人还这么婆妈,昙萝握住剪刀三下两除二的就将他身上脏掉的纱布剪掉,那气势就和开膛破肚有得一拼。 魔魅躺在榻上,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以往受伤都是他自行处理,被人伺候的感觉果然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纱布剪开后,昙萝看到胸膛上有道面积不大的创伤,但是伤口极深。从愈合的情况来看,这男人恢复的倒是挺快。果然人变态起来,不仅功夫了得,就连体质也是远胜常人。 见某女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胸膛,魔魅脸上青红交加,不由吼道:“不许再看!” 这男人,不看就不看! 她用白纱蒙住双眼,手上沾满浅绿色的药膏,摸上对方的胸膛。伤口的位置靠近心脏,少女的一双柔荑缓缓摸索,所过之处,引起皮肤阵阵颤栗,生起一层细密的疙瘩。 魔魅只觉得伤口附近有双纤柔冰凉的小手,温柔摩挲,寸寸抚摸。他身体越发紧绷,大气也不敢出,全身就像被火焰燃烧一般,忽而,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碰到伤口上方一寸左右的位置,浑身一个激灵,难忍的闷哼出声。 “嗯——” 他侧过脸庞望向别处,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弧线优美,像垂死的天鹅般微微阖眸,睫毛轻颤。 昙萝恍若听到小猫般的呜咽,寻思着有趣,又再次抹上那颗疙瘩。 “别——” 被冰凉的药膏轻轻碰触,他禁不住倒抽凉气,魔魅咬紧牙关,身受重伤的疼痛也强过这又酥又痒的感觉。 “别碰我!” “......”昙萝腹语着这大爷可真难伺候,几经尝试下,终于寻到那道伤痕。 她将医馆买来的药膏均匀涂抹在伤口处,感受到手下的男人也渐渐老实下来,平躺着任她折腾。处理完伤口,她摘下蒙眼的白纱。 “谁让你取下来的!”魔魅阴沉着脸出声警告。 “那你自己包扎伤口啊,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小媳妇还扭捏。”昙萝嘀咕着,执起白纱帮他重新包裹,“就你这副薄脸皮,万一哪个没眼色的女人嫁给你,到时洞房花烛夜还怎么抱娘子?” “该不会是你躺着不动,让娘子来压吧!”昙萝惊呼。 “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魔魅强撑着坐起,握紧拳头就想开揍。 “你敢动手试试,你这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负心汉!”昙萝被男子握紧手臂,想要挣扎又怕让伤口再次崩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卑鄙小人,暴力匹夫!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救你,让你横尸街头那也是替天行道,说不定救了你这蛮横山贼,到时祸害苍生的罪名还得强加在老娘头上!” “你再敢说我是山贼试试!”魔魅恶狠狠地说道。 “客官,您的汤药炖好了。”客栈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敲门。 “进来吧。”昙萝吭声。 魔魅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怒瞪着少女,昙萝了然笑道:“我知道你这是又害臊了,别怕,姐姐保护你。” 于是,在对方鄙夷的眼神下,她抡起垫在屁屁下的热枕头一把拍上某男的俊颜,精准无误地将他挡了个严实。 “你这可恶的女人!”某男怒吼。 “小声点,别乱动,会被人看到的。” “竟敢如此羞辱我!” “诶,叫你别乱动,都滑出来了。” “下手这么狠,作为一个女人你就不懂得温柔点?” “那这样呢,是不是动作太快,你那里又裂开了?” 尚且年幼的伙计脸红心跳着好不容易将这碗汤药放在桌上,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便匆匆逃离。 昙萝看着枕头从男子脸上再次滑落,露出一双幽暗的深褐色眼眸。 这男人貌似就是传说中的软硬不吃,当他眼神冰冷的看你时,那便是起了杀心。 话说这山贼和杀手的共同点便是想杀就杀,就是这么任性。 她暗自琢磨着若是再跟他斗上一个来回,自己胜算的把握绝对很大,一来是对方身受重伤,二来是他现在光着膀子,想要丢暗器或者洒毒药那是绝对没有可能! 最关键的一点,她曾听闻杀手都会在牙床那里藏毒,刚才她卸掉这男人下巴时可并未发现什么毒药。 所以一句话总结,她现在是相当安全,对这男人的威胁可以完全不用理会! 魔魅躺在榻上,瞥过她身上的那块血污,不自在的出声:“你那里伤势如何?” 他出手狠辣,鲜少会有失手,对方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可是,当他看到少女衣物上的血渍,显然也是受了重创。 昙萝呆怔,他这是在关心自己? 她垂眸看了眼胸前斑驳的痕迹,她当然不会说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并无大碍”之类的宽慰话语。 “拜你所赐,我活得很好!”她恨恨说道。 “嗯。”魔魅轻哼,这女人活蹦乱跳的,确实活得不错。 见对方闭眸不语,不再看她,昙萝索性开口:“既然你已经醒了,本姑娘就不再奉陪!” “好。” 这么爽快?她疑惑。 “我可真的要走喽!”昙萝起身走向门外,回眸见床榻上的男人依旧阖目。 她推开门扇,杵在门外:“还有你的汤药也快凉了,记得要喝。” 魔魅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不过是个想要杀你的男人,你又何必放心不下?”她自言自语着,转身走出客栈。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调查真凶 出到客栈外,昙萝寻思着身上的衣物太过残破,便去店里买了件类似音音平日穿戴的襦裙,稍作休整后重新上路。 来到长孙府时已是午时时分,昙萝像以往那般径直走向朱门,却在门口被两名护卫拦住。 “站住,你是干嘛的?”护卫瞅了眼容貌妍丽的少女,竟然比她家二小姐还要美上许多。 “我......”昙萝欲言又止,最后咬牙说道,“我是你们家三小姐。” “胡说八道,我们长孙府三小姐早在前日就香消玉损了,你这是想跑来捣乱吗?”护卫轻斥训道。 “你是说她死了?”昙萝诧异,她顶多只是算失踪啊,再看看这门上高挂着的白色灯笼,护卫手臂上包缠的黑纱,他们怎么会认为音音死了? “音音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凭什么说她是死了!”昙萝出声质疑。 那门口的护卫见这少女似乎是认识自家小姐的,居然还知道三小姐的闺名。 “此事也说来话长,不过,就在三小姐失踪的那晚,二小姐从她房中寻到一封遗书,恰好三小姐她从前还跳湖寻死过一次,想必也是有说不出的口苦衷才会接二连三的自尽。”那护卫神色凝重,对三小姐的死扼腕叹息。 “就在她失踪的当天清晨,有人亲眼目睹三小姐出门寻了辆马车,去到偏远的龙门山。龙门山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岭的,曾听闻有殉情的姑娘在那里跳崖。” “所以你们便认为她也是跑去跳崖了?”昙萝听了半天,终于理清了头绪。 “这也不仅仅是大家的猜测。”护卫面露哀伤之色,接着说道,“大少爷和秦王殿下派出五百名精兵,将龙门山甚至整个洛阳城都搜寻过了,半点消息也没查探到,最后,只在山崖下搜寻到一具被野兽分食的枯骨。老夫人知道后,整整昏迷了两日。” “可怜我们家三小姐,明明就要嫁给秦王做王妃了,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昙萝听完护卫的描述,显然这是场误会,不过引起误会的关键便是那封遗书。 “二小姐寻到的遗书在哪,能给我看看吗?” 仔细联想下事情的前因后果,从她借尸还魂前,音音被人推入水中,再到后来她被骗到龙门山与宏逸赴约,随即遇到黑衣蒙面人的追杀。 这是一场有准备的预谋,先将她逼下悬崖,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遗书,造成她自寻短见的假象。 到底是什么人,和她有这么大的血海深仇? “你问这遗书作甚?”护卫听罢,警惕看她,这少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前一刻还妄想冒充他们府上的三小姐。 “其实我是音音的闺中好友,得知此事我也非常难过,所以想看下她最后的遗书。” “那种珍贵的物件自然是放在二小姐手中保管。”护卫如是说道。 昙萝闻言,瞅瞅天色,看来她有必要晚上再来一趟。 当夜已深,昙萝换了套夜行衣后,再次来到长孙府门口。看着灯笼上赫赫显目的“奠”字,她无奈苦笑,如今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滋味果真是难受。 她将事先准备好的匕首插入怀中,轻盈跃起,翻上墙头,见府中只有大堂还有光亮,隐隐约约可见几道人影晃动。 透过大堂敞开的门扇,她看到房梁上高高挂着黑白绸子,一口黑漆棺木置于正中。这棺材中放着的该不会是他们在山崖下寻到的尸骨吧,昙萝恶寒。 而右方尽头的庭院中,便是二小姐长孙怀柔的闺房。昙萝轻车熟路地潜到闺房门口,蹲在外面查探了许久,在确定里面没有人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进屋掩上。 通常女子都喜欢将珍贵物件放在梳妆台上,至少她就是这种人。昙萝在二小姐的首饰柜中搜寻一番,最后在翠色玉镯下发现了那封遗书。 她顺手从长孙怀柔那堆首饰中摸出一颗夜光石,开启迴生瞳后,微弱的光线便足以让她看清纸上的文字。 昙萝细细查看,这笔迹确实是音音的不假,但仅是曾经的那位正主音音。 自从她这冒牌货借尸还魂后,毛笔都没拿过,哪来的遗书。这封遗书上话语不多,可谓是言简意赅,语气像极了曾经的音音。 字里行间简单阐述了她早已芳心暗许,明珠暗投,却要以非完璧之身嫁给秦王殿下,此生既无缘分,但愿下辈子与心上人再续前缘。 这封遗书不仅表明了音音并非本意,被迫嫁给秦王,她还不顾礼义廉耻,与男人私通怀有身孕,名声可谓是毁到极点。 能用这种以假乱真的遗书迷惑大家,凶手绝对是她身边之人! 昙萝的初步猜测便是府里的丫鬟,可是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谋杀自家小姐可是大罪,音音死了,唯一的结果便是此场婚事就此作罢,莫非,她还想嫁给逸哥哥不成? 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如果只是单纯的嫉妒和报复,没必要花这么大的功夫弄出一条人命来。 嫁给秦王,便是王妃,如今改朝换代,战乱已平,国力日益富强。秦王手握重兵,连当朝太子也不敢动他。撇开这些不说,以宏逸的容貌和品性,哪个女人不怀春,不思君。 想不到她自己不贪图这些,却被别的女人挂念上了,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昙萝思忖着,将遗书放回原位。她纠结的不是要抓住这个凶手,而是,如何能让事情回归原位,重返长孙府做她的千金小姐。 她大老远地跑回来可是为了继续待在长孙府混吃混喝,顺便挨到出嫁的那天再换个地方继续混吃混喝。可谁会相信如今这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姑娘,曾经就是那貌不出众的三小姐音音。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她也会心虚啊! 不过,她最终的目的便是嫁给宏逸,长孙府的人不信,只要他信就足够了,再说了,宏逸和她也是初次相识,对原来的正主音音并没有深刻印象,哄骗他才是明智的选择。 打定主意后,昙萝准备溜出这里,临至门前,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响。 来不及了! 她凌空跃上房梁,屏住呼吸,看着外面推门而入的人影走进屋内,紧接着,漆黑的房间亮堂起来。 “你作为府里下人,难道就不知道晚上不该出现在本小姐的闺房里吗?” 说这话的女子正是长孙怀柔,音音的姐姐。 “怎么,事情结束了就想过河拆桥?”男子冷笑,“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将来嫁给秦王时可不要忘了你给我的承诺!” 昙萝蹲在房梁上,两人说话的声音极低,她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不过,和那长孙怀柔站在一起的男子,不正是她府中的许掌事吗,他为何要与二小姐私下会面? 只听怀柔依旧端着温婉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显名门风范:“本小姐自然是记得,说,突然找我所为何事?” “还记得你让我寻的那几名杀手吧。”见女子面色一凝,徐掌事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那几名杀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秦王的搜寻队当场抓住。” “你说什么!”长孙怀柔面色煞白,但仅仅是瞬间的功夫,她又恢复如初,“那又如何,人是你找的,指令也是你下的,此事即便被查出来,那也与本小姐无关!” “果然是薄情寡义之人啊,难怪连自己的亲妹妹也忍心下手,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叫做最毒妇人心!” “许掌事,你不过是我府上的下人,即便如今替本小姐办事,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应该不需要本小姐教你。” “二小姐说的极是,好在此事有惊无险。”徐掌事故弄玄虚,“那些杀手据说是受了惊吓,失忆了,对他们要暗杀三小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你是说,秦王他并没有打探到谁是主谋?” “正是如此。” “这世上还有如此好事,果然连老天爷也在帮我。”长孙怀柔勾起一抹冷笑,音音,姐姐也不想狠下心肠对付你啊,只是你太过碍眼了。 “如今三小姐成功的消失在这世上,你也能如愿以偿的成为秦王正妃,只是,秦王殿下对你好像不够热情啊。”徐掌事话外有音地说道。 长孙怀柔闻言,嗔斥道:“本小姐的事还容不得你插言,管好你自己的嘴,待我成为王妃,秦王那边司马的位置自然是你的囊中之物!” “那我就不打扰未来王妃就寝了,小的告退。”徐掌事唇角上扬,徐徐一拜。 长孙怀柔颔首,扶额走入寝房。 房间烛火熄灭,昙萝蹲在房梁上惊魂未定。 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为了王妃的位置,不惜买凶杀人,三番两次的要置亲妹妹于死地! 昙萝忽然对那个正主音音感到无限的悲哀,这个无辜的少女,到死也不知道是谁对她痛下杀手。想到是那位紫衣翩跶的男人导致悲剧上演,她想要嫁给宏逸的期盼莫名的冷了几分。 不行,她怎能如此便宜了那个蛇蝎女人,去见宏逸,告诉他我就是音音! 昙萝遁出长孙府,向着夜幕下的远方行去。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五年情思 洛阳城临街的云来客栈,魔魅一袭黑色劲装坐于窗前,现在伤口处不再疼痛难忍,经过一夜修复后,身体恢复的倒是不错。 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魔魅执起帷帽戴上,走出客栈,渐渐隐入人海。 临近黄昏,他来到城郊附近的一处密林,老树昏鸦,荒败萧索,一座孤坟赫然映入眼帘。坟头上风化的石碑看不出年月,石碑一角是块不大醒目的圆形凹槽。 魔魅摘下手中佩戴的千年血玉戒,将其陷入凹槽,随着机关转动的沉闷声响,地面开始震动摇晃。紧接着,孤坟后面的地面缓缓下陷,露出巨大幽深的黑洞,以及盘旋而下的层层石阶。 他身形轻快地飞跃而下,洞口在同一瞬间恢复如初。 干燥的地底黑暗而又狭小,随着他跃下最后一级石阶,眼前悠长的隧道燃起火光,一路延伸向前,灯火通明。 避开隧道内设下的机关暗器,他步履如风,脚步轻盈。当视野豁然开阔,在隧道的尽头出现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 宫殿用大块的玉石镶嵌而成,不同于凡世之物,这些玉石在黝黑的地底发出莹白光辉,亮如白昼。宫殿四周的地下泉水迂回曲折,向着远方延绵而去。 这里仅仅是未央宫的一处分殿,数百年来,他们逐渐垄断各座城池,甚至边塞,郊野。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组织,作为暗杀界的翘楚,他们并非是凶残肆虐的杀人兵器,而是敢作天下人不敢为。 能让未央宫接手的任务非比寻常,无论对方是何身份地位,他们必定拿下。 除了暗杀外,上万人的庞大组织遍布世界的各个角落,在长达多年的专业特训下,他们能精准的掌握各种有效情报,再将收集到的消息贩卖给买家。 而作为未央宫的宫主,只有他才深知,训练这些杀手和眼线的真正目的。 当年他一场大火,让徐氏别庄一夜间化为灰烬。 连续三日颗米未进的他奄奄一息,直到那晚,他遇上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将自己带回了未央宫,无条件的满足他各种需求,前提便是他要为这个男人终身效命。 此时此刻,当魔魅行至殿中,看着大殿上方犹如神祇的高大男子,他脚步一顿,神色错愕。 “主上!” “怎么,看到本帝你好像很惊讶?” 男子的面容恍若被云雾遮掩,看得不甚真切,魔魅一直猜测这位神秘莫测的男人背后,到底隐藏了些什么真相,他甚至怀疑面前所见的人不过是个并不存在的虚影。 “魔魅,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放肆了!” 虽然魔魅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但并不代表他不能看穿帷帽下的面孔。 魔魅神色一禀,俯首道:“属下不敢!” “别忘了当初你成为未央宫宫主时,和本帝结成的契约。” “属下不敢忘记!” “那你解释下,身上的伤痕是怎么落下的,这世间还有何人能将你重伤如此?”男子转身背向魔魅,五指握拳,手臂上赫然出现金色的契约符咒。 “说!” 一股强劲的威压覆上魔魅的脊梁,他咬牙跪下,冷汗涔涔。 刚刚愈合的伤口陡然绽开,胸前的衣襟染上腥红点点,他咽下翻涌入喉的血腥,恭敬说道:“是一名不曾见过的少年,属下不慎,才被重伤。” “仅此而已,那这名少年身在何处?” “他阻挠未央宫行动,已被属下诛杀!” “魔魅,你做事本帝向来放心。”男子虚托双手,跪在地上的魔魅被无形的力量轻轻托起。 男子手臂上的契约符咒金光更甚,漂浮于空中盘旋环绕,最终飞入魔魅胸膛。 感受到伤口处的疼痛逐渐消失,破损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他捂住胸膛,那里奇迹般的恢复如初。 “多谢主上!” “魔魅,本帝虽然信任你,但绝不能容忍任何背叛,脱离未央宫的代价你是知道的。” “属下誓死效衷主上,绝不敢二心!” “哼,如果背叛,岂是死那么简单。”男子勾唇冷笑,眸中寒芒乍现。 “本帝这次前来,是想让你追查一个女人。” 魔魅微怔,主上平时难得现身,此次前来莫非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想必你也不会忘记,当初本帝收留你,便是让你在各地布下眼线,追寻这名女人的行踪。” “属下不敢忘记,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仍然毫无进展。” “她出现了,本帝能感觉的到。”男子看不清面目的脸上,透着寂寥,“本帝已下令,让未央宫一千精英追寻此人下落,至于你,本帝希望你能办好此事。” “属下听令!” “这个女人,务必要毫发无损的给本帝带回,违抗命令的后果你是知道的吧!” “属下知道,违抗命令,属下必定加倍奉还!”魔魅微怔,他因为与主上缔结契约的关系,不能违抗对方下达的指令。 而主上至今为此,对他下达过的唯一指令,那便是毫发无损的将那女人带回未央宫。 想到那晚诡异的受伤,便是在他对那女人出手后瞬间而至,莫非,她便是主上要找寻的女人? 魔魅不动声色地颔首,试探问道:“敢问主上,属下将她带回后,该如何处置?” “处置?”男子狂傲冷笑,“自然是折断她的羽翼,永远困在本帝身边,永不见天日!” 他要她为当初的选择而后悔! 待主上离去后,大殿中只剩下魔魅一人。 魔魅皱眉不语,按照主上的意思,他务必要将此前见到的那名女人带回主上面前。 以主上的功力,她恐怕金蝉脱壳也难以逃脱。转念一想,主上这么多年来就是为了寻她,这一点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墨羽!” “属下在!”大殿中出现一名黑衣男子,他是未央宫负责通传的羽队队长。 “如今未央宫是否有一千名精英被主上派遣出去?” “确有此事!” “那你现在带领一支小队,告诉那个男人,此次行动失败,未央宫会双倍赔偿。” “是!” 至于那女人,看来他要再去会会了。 入夜,晚风习习,梧桐树下,男子一袭绛紫色锦袍,广袖长舒,青丝用发冠束于头顶,一根紫玉簪子穿透而过,映衬的他气度雍容,风姿卓然。 身后,是一排黑衣人垂眸跪地,看着那男子衣摆绣纹繁复,晚风骤起,衣袂翩翩,似纤云弄巧,轻柔多姿随风拂动,虽柔美,亦无常。 宛如美玉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脸庞,俊美绝伦。冰冷的眸子凝着睥睨万物的神采,看似平静的眼波下风云涌动,冷漠凛然。 他负手而立,似漫不经心地看着满地斑驳疏影,玫瑰色菱唇勾起张扬的弧度。 眸子轻抬,眼中寒芒似万年寒冰般冷冽,即便如今天气骤暖,众人依旧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森寒。 黑衣人僵硬着身子,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后背濡湿一片。 “你是说,未央宫那边行动失败了?”他嗓音低沉,声音冷漠不带半丝起伏,却如寒冰般透入心底。 “是,殿下请息怒,这是未央宫赔偿的四十万两黄金!”为首的那名黑衣人恭敬地托起一叠银票。 紫衣男子只是望向天边霜色残月,似是疲倦的半阖着眼眸,倏然一叹。 “罢了,你让人盯着东宫那边,一有动静,立即回报!” “是,殿下!”黑衣人颔首。 “暗牢那边情况如何?” “禀殿下,我们接连请了几名太医过来,他们看过后都对此病束手无策。” “音音的死必然不会那么简单,传令通知下去,凡是能提供可靠消息者赏金万两,那名车夫也要尽快找到。至于这三名杀手,不管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既然如今成了废物,剁碎了,喂狗!” “属下领命!”几名黑衣人退身而出,消失在院中。 薄云遮月,凝露成珠。 宏逸一袭绛紫色锦袍,趴在凉亭石桌上,手中握着一只碧绿的酒杯,醉眼迷离,轻声低喃。 “音音——” “你不是说过要做我的王妃吗,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女人。” “音音,你是被逼的对不对,没错,你绝对是被逼的,谁都有可能,唯独你绝不可能会去自尽。不管那人是谁,本王必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指间松动,酒杯滑出,顺势掉落在地上,破碎成一片片绿色晶莹。 昏昏沉沉间,宏逸恍若看到了五年前,他和音音初次相遇的情景。 当年他率五十万大军东征洛阳。 洛阳城上,高高的云梯迅速架在城墙上,正欲强袭攻城。 敌军的两队弓箭手轮流射击,千百支点着的火箭连绵不断划空而过。细雨般的利箭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射向宏逸带领的军队。 配合着八弓弩箭机的猛烈攻势,城墙后,上百座石弹发射车接连不断地弹起百斤巨石。 震天的喊杀声中,掺杂着将士们的惨叫哀嚎。尸体一堆堆叠于城下,热血染红了沙土。 他披甲上阵,连日奋战于城下,最后却以攻城惨败而告终! 烈火浓烟中,死的死,伤的伤,尸骸狼藉,满目苍夷。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下,一场不期然的大雨让他遇到了那位嘴角噙着笑意的女孩,音音。 正文 第一百章 荒庙结缘 就在攻城惨败的那晚,秦王军营内,宏逸沉默不语地静坐在帐篷内。 血的腥味和焦臭味混杂在一起,空气中飘散着无数细小的灰屑。不远处,炽热的火焰燃烧着,吞噬着,在滚滚浓烟中翻腾肆虐。 战争向来由无数尸骨亡灵堆积而成,几十万条生命,两日内,屠杀殆尽。 耳边充斥着伤员忍受痛苦的呻.吟,内心犹如鞭笞般,宏逸起身走出帐篷。 “殿下,您要去哪?”一名将士尾随跑出。 “别拦着我!”他怒声吼道。 “可这附近到处都埋伏着敌军,如今情况危急,殿下您千万不要莽撞......” “你也觉得本王无用?”宏逸疾言厉色地反问。 “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那将士低垂眉目,大气都不敢喘。 宏逸冷哼一声,冰面霜眉,拂袖而去。 他从小到大,自恃聪慧过人,此次领兵攻城,他本以为凭借五十万大军和这几年来的随军经验,攻下洛阳如囊中取物,岂料会败得如此惨重。 而太子景耀从小就聪明好学,兵书策略熟于心,排兵布阵甚是巧妙,在此前的长安之战中大获全胜,成功攻下长安城作为京都。 他只是不服输,景耀能做到的,为何他就不能做到! 宏逸走出营外,远处的荒地如今被挖出巨大的深坑,万人坑内,堆积着战死沙场的将士尸骨。 北风猎猎,赤地千里,满目疮痍,横尸遍野。 不知不觉中,宏逸走到附近的一处小镇,如今兵荒马乱,年轻的男人都去参军征战,镇里只剩下年迈的老人和稚儿。 乌云翻滚,灰蒙的天空飘落雨滴,雨势渐大,如决口的洪水倾盆而下。 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顶着片芭蕉叶,冒冒失失地从后方冲上前来,身上背着的那只掉漆药箱在奔跑中撞上少年的臂膀。 那少女似有所觉,扭头对他咧嘴一笑,匆匆忙又向前跑去,很快便没了人影。 宏逸探入腰间的手倏然停住,如若换做平时,刚才那少女不经意间的碰撞足以让她丧命。他自习武以来,从拔剑到挥刃不过一息之间,常年的随军作战更是让他养成高度警惕的习惯,条件反射般反击任何袭击。 腰间的剑穗轻轻扬起,他放下指尖,微仰起头任凭雨水冲刷。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发丝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向泥土。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破旧的荒庙,门口的香炉被烟雾熏成暗金的色泽,足以想象当初香火鼎盛的情景。 五彩漆金的木雕观音眉目慈悲,供台上是几只残破的瓷碗,以及蒲团上坐着的一位少女。 少女湿哒哒的发丝上淌着雨水,一张清秀的小脸上姿色平凡,唯有那双灵动狡黠的乌黑水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宏逸“噗嗤”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 一颦一笑间,不显矫揉造作,自然流露出不同于普通女儿家的飒爽英姿。 “真巧,你也是来避雨的吧!”那少女好奇打量,唇边绽放笑意。 “嗯。”宏逸只是颔首。 “唔,还是个冰块,看你装扮,应该是一名将军吧!”少女继续追问。 宏逸转身不再看她,面对陌生人,他并不打算透露过多信息。 “呦,还不理我,看你这倒霉样,肯定是战败吃瘪了。”她随口说道。 被对方戳中伤口,宏逸回眸瞪视,语气不耐地训斥:“你懂个什么,无知的妇人!” “妇人?”那少女指着自己鼻子,“本姑娘可比你年轻多了,我是妇人,那你就是老伯!” 宏逸坐在地上,将软甲脱掉,肩胛处渗出殷红的血液。 少女瞥见他衣衫完整,便知是未愈的伤口再次裂开。 “坐着别动,我来帮你。”她从随身携带着的药箱内取出纱布和金创药,“我这可是祖传配方,除了三七、白及、仙鹤草这些止血药物外,还可以修复皮肤创伤,不留痕不留疤,今日遇到我算是你运气好,咱俩也是有缘,就只收你一两银子吧!” 宏逸斜倪了她一眼:“不必了!” “诶,我说你这小哥就不对了,现在你身上淋了雨水,伤口又裂开,要是放任不管很容易化脓的。难不成,你是给不起银两,要不我再给你算便宜点?” 宏逸只是转头看向外面的倾盆大雨,不再搭理少女。 “今日可真是倒霉,算了算了,就当我善心大发,不收你银两便是!”少女脸色郁结,继续念叨,“谁叫我那菩萨心肠的娘亲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看见路边有受伤的人总是要施恩一番。” 她嘴里嘀咕着,手中动作不停地扯下一块纱布:“可我们也要吃饭啊,本来这次来洛阳投奔舅父,身上带的银两所剩无几了,我要是再不出来挣些补贴,下顿恐怕连馒头都吃不上了。” “所以你背着个药箱,独自一人跑出来就是为了卖药挣钱?”宏逸微怔,话语中带着些许深究。 “那当然,这里伤患多,捞金快!” 少女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自得,谁料宏逸掏出一锭白银扔到她怀中:“药你留下,雨停了便赶紧回去!” 她倒也不客套,笑眯眯地将白银装入钱袋。 “你怎么不待在军营,打了败仗就意志消沉了?”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洛阳本是前朝京都,自然是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宏逸不语,他此次带兵攻城,本就被营中的几位老将轻视,如今五十万大军惨败,他更是无颜回去面见父皇。 “都已经战败了,还待在军营作甚?”他苦叹着垂眸。 “私自出营可是无视军规的重罪,犯者斩之!”少女正色说道。 “你以为我会怕触犯军规,那万人坑也不差我一人。”宏逸无所畏惧地冷然一笑。 “话可不能这样说,我父亲戎马一生,经历过无数大小战役,你攻城失败,难道就打算这样继续消沉下去吗,如果我父亲还在世,肯定会用军杖狠狠教训你一顿!” “你父亲是谁?”宏逸随口问道。 “长孙将军就是我父亲啊,我们这次来洛阳,就是为了投奔舅父。” “长孙将军在世时盛名在外,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自然,我父亲擅长行兵打仗,在对付像洛阳这种易守难攻的地方,有时候并不能单靠强攻。” “不靠强攻?”宏逸喃喃自语,沉思熟虑,“如今我们军营安扎在洛阳西北的北邙山上,能居高临下指挥全局。洛阳城的几个据点目前被敌军重兵把守,每个据点都是易守难攻的坚城,硬打的话没个一年半载很难成功。但是论兵马和战斗力,他们不敌。对方显然打算拉长战役,拖延时间。” “既然如此,只需死死看住洛阳,再分兵把洛阳的粮道全部斩断,接着将那几个据点能拔除就拔除,不能拔除的就看死,让这里彻底变成一只死乌龟不就可以了。” 宏逸闻言,抬眸看向那貌不出众的平凡少女,唇角微微勾起:“不愧是长孙将军的女儿,倒有几分你家父的风范与智谋。” “其实,我也是耳濡目染,可惜自己生来只是女子,不能像大哥那般名正言顺的随军征战。” 少女抱膝而坐,神态静谧,几缕发丝垂落,一双晶莹水眸镶嵌在白皙稚嫩的小脸上,眼底透着莫名的情绪,感受到身旁探究的视线,忽而回眸一笑。 “虽然舞刀弄枪对我来说不在话下,可在女红方面当真是惨不忍睹。我娘说,就我这粗俗的性子及笄后肯定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谁说会没有!”宏逸不知怎的,对这初次相识的少女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情愫。 她愣愣看他,少年低垂的眉目看不清神色,领口微露的一抹皓颈泛起绯红。 雨声渐小,淅淅沥沥地从屋檐垂落,少女将手中剩下的药瓶递给宏逸,垂眸不敢看他,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般,小声嗫嚅。 “这药你拿回去用吧,我要回去了,娘还不知道我偷偷溜出来的事。” “那你赶紧回去吧,以后别再独自跑出来了!” 她浅笑着点头,背起药箱走出荒庙。 天空渐渐放晴,丝丝阳光透过厚重的云霭倾泻而下,而最美的风景,不过是那娇小玲珑的少女一袭浅绿色儒裙,盈盈一笑,裙摆回旋流转出轻灵曼妙的弧度。 “小哥,我们还会再见面吧!”她含笑开口。 “会的,洛阳城长孙府,将来我会前去找你。” 他久久凝望,待我功成名就,必然会前去找你...... 天策府,夜正浓,宏逸趴在凉亭石桌上,喃喃自语:“音音,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为何你却偏偏要忘了我。” 当年的那场大雨,让他遇到了钦佩一生的姑娘,他从未想象过女人也能与男子共谋天下,也能拥有这般广阔胸襟,乐观豁达。 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秦王妃的称号,才能助他开创泰安盛世。 “音音,不管是谁对你狠下杀手,我绝不会让你死不瞑目!”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再遇秦王 清晨,秦王天策府,管家荀卫前来求见。 穿过一条九曲回廊,一座映在青松翠柏之中的凉亭出现眼前。凉亭内,一抹绛紫色身影趴在石桌上,地面是碧绿的玉瓷酒杯碎片。 “殿下,殿下......”荀卫站在宏逸身旁,轻声唤道。 恼人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不停,宏逸缓缓睁眸,思绪回拢,宿醉的感觉阵阵袭来,头脑不甚清明。 “殿下,昨夜更深露重的,怎么不回房休息?”荀卫担忧出声。 宏逸淡淡看向管家,虽漫不经心,却让人不寒而栗。 “说罢,找本王所为何事?” “回禀殿下,长孙府二小姐求见。” “长孙怀柔?”宏逸诧异,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语气冰冷不耐,“她为何会突然造访?” “长孙府二小姐此次前来,是为了她妹妹下葬的事情。”荀卫如实转述。 “音音死因不明,那具白骨是不是她还不得而知,为何这么快就要下葬?” “属下不知,二小姐她只是说想让妹妹入土为安,据说这也是长孙府老夫人的意思。” “本王知道了,荀卫,你前去备好马车。” “是,属下告退!” 正堂中,长孙怀柔贤淑端庄地坐在椅上,见那气宇轩昂的男子翩翩行来,她含笑起身,莲步轻移,袅袅婷婷的身姿如弱柳扶风,举手投足间尽显仪态万方。 “参见秦王殿下。”她徐徐福身。 “免礼!” “谢殿下。”女子凤眸轻抬,柔媚的嗓音让人酥到心底。 宏逸只是垂眸,不见喜怒的眉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佳人半露梅妆额,绿云低映花如刻。 长孙怀柔精心描绘的梅花妆,额心贴着粉色花钿,好一位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的绝色佳人。随着她徐徐福身,酥胸半掩疑暗雪,不盈一握的柳腰婀娜多姿。 女子穿着时下盛行的短襦长裙,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 娇俏的玉颜天然一副雪肤花貌,面若桃花,白皙的脸庞此刻泛着娇羞。 “殿下——”长孙怀柔轻声唤道,在男子的注视下,睫毛轻颤,含羞敛眸。 “你不是说要本王移驾长孙府吗,还呆愣着干嘛?”宏逸面色不耐地说道,拂袖先行踏出门外。 长孙怀柔面色一僵,脸上青白交替,她悉心装扮了许久,对方居然无动于衷,毫不在意。那粗鄙的丫头就这么让你青眼相待吗,她到底有什么好,论外貌,论贤淑,她哪里不强过音音! 染着豆蔻的指甲身陷肉中,她强忍着怒气,冷然一笑。 喜欢她又如何,音音已经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王妃的位置,迟早都是本小姐的。 “胭脂,回府!” “是,小姐。” 洛阳古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湿润的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芬芳,潮湿的石板路上,青苔滑泞。 昙萝走走停停,终于来到秦王驻守的天策府附近。话说她身上的银两在付了客栈房费,置了衣物后,穷得接连啃了两日的白面馒头。 如今终于来到宏逸的住处,曙光在即,她必定要牢牢把握这最后的机会。 几辆马车从府中行出,昙萝一眼便望见前方那辆明黄色的皇室马车,身轻如燕地纵身飞出。 正在驾车的荀卫只觉得眼前虚影一晃,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犹如仙女般从天而降,遥遥站立在马车前方。 荀卫连忙拉紧缰绳,将马车匆匆停下。 倏然的勒马停车让马车内的宏逸身形微晃,听到外面传来女子的声音,他拧眉静坐不语。 “何人胆敢拦下秦王殿下的马车!”荀卫扬起马鞭,斥责训道。 “本姑娘有事找他。”昙萝走上前来,瞅着紧闭的马车。 “大胆,秦王殿下是尔等草民能够随意相见吗!” 后方尾随而来的马车也相继停下,粉红色的帘幔内传来女人温婉的声音。 “荀管家,何人在此干扰殿下?” “回小姐,是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想要面见秦王殿下。” “那本小姐倒要看看,是哪儿跑来的姑娘,竟然如此大胆,不顾世俗礼仪。”长孙怀柔慢条斯理的柔声说着,话语中却充斥着狠厉。 昙萝见后方的那辆马车传来熟悉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戴着翡翠镯子的纤纤玉手优雅地撩起帘幔,露出一张端庄温婉的精致脸蛋。 美人端丽冠绝,香娇玉嫩,一双秋水剪眸同样打量着面前的陌生女子。 好一位姿色天成,绝色难求的女子,长孙怀柔被惊艳到的同时,眼中的妒色一闪而逝。 “这位姑娘,看你年纪轻轻,怎么不好好在闺中待嫁,跑出来惊扰到殿下可是你担当的起!”长孙怀柔先发制人,居高临下地看她。 昙萝微怔,她万万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会遇上杀害音音的恶毒姐姐,想到那晚窃听到的对话,她随即反驳出声。 “敢问这位长孙府的二小姐,你妹妹尸骨未寒,你这位作姐姐的,怎么又不待嫁闺中,反而跑来找妹妹的未婚夫?” 眼看着围观的市井草民越来越多,长孙怀柔阴沉着脸色,坐回马车。 “本小姐为了妹妹下葬的事情前来求见王爷,莫非此事能与你这乡野丫头相提并论?” 昙萝闻言,转眸一想,人家秦王殿下本就要前往长孙府,如此说来她是白跑了一趟! “启程回府!”长孙怀柔放下帘幔,闭眸说道。 见马车再次行驶起来,昙萝不由急了,飞身跃起,站在马背上。 “逸哥哥,是我!” 宏逸坐在马车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呼唤。 “音音!”他猛然睁开眼眸,“音音,真的是你吗?” 他欣喜若狂地揭开帘幔,窈窕的身影,依旧是那身浅绿色的襦裙,这是音音喜爱穿的素净衣物! 视线往上,是张翩若惊鸿却又无比陌生的精致脸庞,那少女在看到宏逸的刹那,莹莹闪烁的眼眸中蕴藏着千言万语。 她樱唇张了张,最后只是嫣然一笑:“逸哥哥,我回来了。” “不,你不是音音。”宏逸敛住笑容,冷漠疏离地看她,“姑娘,你拦下本王的马车所为何事! 昙萝心中一痛,脸色煞白,你果然不认识我了吗…… 她瞥了一眼长孙怀柔坐着的马车,定了定心神,最后做出决定,那便是飞速钻入宏逸的车内。 “大胆,你给本王出去!”宏逸回身见那少女自来熟地坐在软椅上,他冷若冰霜,逼迫看她。 “逸哥哥,我真的是音音!”昙萝急切出声,“我知道你随身戴着一支紫竹笛。” 宏逸垂眸瞥向腰间的笛子,一瞬不瞬地看她。 “你真的是音音?” “千真万确!” “就凭我这支紫竹笛?”他勾唇冷笑,脸色嘲讽,“凡是见过本王的,何人不识此物!你想假冒音音,难道就不事先打探好她的容貌,真当本王是可以随意糊弄过去的吗!” 昙萝心寒,下意识地摸上脸蛋:“是因为我容貌转变,所以你才认不出我?” “本王最后警告你一次,下去!” “逸哥哥,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昙萝正色说道,“当初我被骗至龙门山,其实就是为了见你,谁知遇上一伙蒙面杀手,被逼跳崖。虽然我失去了肉身,但因缘巧合之下,在你眼前看到的少女身上借尸还魂,重生归来。” 昙萝刻意隐瞒了真相,没有揭露其实真正的音音早已在最初落水后,香消玉损。她不过是下凡历练的修士,融合了那份在人间流荡的魂魄后,想与宏逸前缘再续。 “逸哥哥,你还记得那日在画舫上曾经对我说过,下个月初便是吉日,要迎我过门吗?”昙萝试图用过去的经历来证明自己。 “哦?”宏逸只是挑眉,不屑回道,“这件事情洛阳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下个月初,本王要迎娶长孙府三小姐过门。” 昙萝沉默了,她和宏逸相识不过几日,两人私下里又未曾交换过什么信物,她拿什么来证明自己就是音音。 “竟然还妄想用借尸还魂这种荒唐的借口来蒙骗本王,当真是胆大包天!” 昙萝颤抖着身子,脸色越加苍白,想不到过去曾对她温柔宠溺的男子,如今却对她疾言厉色。 “敢问殿下,莫非你看人都是用眼睛去看,而不是用心去看。不过是换了副容貌,殿下就连自己的心上人也不识得了吗!” “你可知就凭你现在说话的态度,本王就能治你死罪。”宏逸冷哼,“竟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本王的未婚妻,那么本王问你,在你左肩上可有什么胎记?” 胎记?昙萝疑惑,她作为音音时从未留意过身上的这些细节。 “我左肩上有块胭脂色的胎记。”她故作冷静地答道。 “果然如此。”宏逸眸色森冷阴鸷,扯开唇角,极尽嘲讽地大声笑道,“音音左肩处根本就没有什么胎记,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上次在青楼,音音女扮男装还醉的不省人事,他送音音回府时曾经亲眼目睹,那里白皙无暇,光洁如玉。 “胆敢冒充音音来蒙骗本王,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宏逸抽出腰间的紫竹笛,弹出的锋刃瞬间抵上她纤柔的皓颈。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永不爱你 “逸哥哥......”昙萝受伤的眼神看着男子,虽然她不是什么真正的长孙府三小姐,可宏逸初次见她,喜欢的人也是她,他对自己的感情绝对不会是骗人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肯相信她! 她不过是残缺的魂魄得以完整,不过是以自己真正的容貌出现在他的面前。为什么他会用这种陌生的目光审视自己,怀疑自己! 锋刃逼迫在颈间,却如割在心口上那般生疼。原来情爱就是让人深受痛楚折磨的毒药,爱人的只言片语,一个冷漠眼神,便能让你犹如凌迟般,一刀刀,痛入骨髓,恨入灵魂! 这份在人间徘徊了上万年的魂魄碎片,虽然看尽悲欢离合,岁月蹉跎,但当心真正沦陷,才知道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似乎前一刻,他还从后面拥住她,将下巴枕在她的肩上,温声细语,耳鬓厮磨,信誓旦旦地说他要迎她为妃。 下一刻,他疾言厉色,剑刃对准曾经无限宠溺的女人! “逸哥哥,为何你要如此对我,给我了许诺,却又作践我对你的感情!” 昙萝悲愤怒吼,眼角的咸湿和颈间的温热齐齐淌落,她突然好想,好想抽出这份来自人间的魂魄,既然你对我无情,我又何必惦记那份短暂的美好。 “逸哥哥?”宏逸对少女露出的这种悲恸表情无动于衷,在他心里,女人的哭泣不过是软弱或者做戏。 昙萝抬眸看他,湿润的长睫微微闭合,最后一滴眼泪顺势滑落。 “逸哥哥也是你能叫的吗,不过是个妖媚惑人的女人,告诉我,是谁指使你来的,是不是太子!”冰冷锋利的刀刃紧贴纤脖,白瓷般的肌肤上顿时划开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痕。 “音音的死也与你有关吧,你说,像你这么恶毒的女人,我是不是该将你碎尸万段,然后送还给太子。他既然敢对我的女人下手,也莫怪我不念往日兄弟情分!” 昙萝虽不知道这秦王与太子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但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与音音的死有关。 她低低笑着,葱白玉指轻轻抚上横在脖间的紫竹笛,在男子诧异的眼神下,握住刀刃,缓缓推开。 看似无力,却让刀刃挣脱不出,脉脉血丝从指缝中淌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触目惊心。不愧是秦王的防身利器,纵然她有晟天炼体心法护身,依旧被锋刃所伤。 宏逸惊诧着用力,紫竹笛犹如被钉住般,在少女手中纹丝不动。空余出的手携着凌厉掌风,雷霆之力,飞速拍向她的胸口。 昙萝只是身形后仰,青丝飞舞,如瀑垂落,腰身后仰至不可思议的弧度,在狭小的马车内敏捷躲过。 聚集十成功力的那一掌瞬间拍向马车内壁,铁桦木制成的内壁顿时裂开道道曲折纵横。 “你果然不是音音。”宏逸收回手掌,狠厉看她,“她虽是长孙将军之后,自幼习武,可远远没有这么精湛的武功。” “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承认?”宏逸退至马车门前。 “承认我是杀害音音的凶手,还是承认我是太子那边派来迷惑你的女人?”昙萝扔掉手中的紫玉笛,攥紧手心,只有疼痛胜过心痛,才能让她此刻保持冷静。 “半个月前,我掉入水中昏迷不醒,是你为我,请来了宫中御医,是你为我,寻到了千金不换暖玉枕。我从昏迷中醒来,印象最深的便是你唇边的那抹温柔宠溺,是你让我,唤你一声逸哥哥。” 往事历历在目,可惜物是人非,她苦笑着回忆。 “画舫上,你许我今世情缘,我愿为你嫁入王府。心中的悸动,怀中的温暖,转眼便成砭骨冷寒!” “你说这些,是想让本王不再追究你的罪责吗?”宏逸冷笑一声,“可惜,你说的这些只是本王和音音的过往,与你又有何干。莫非,你仍想继续冒充她!” 昙萝静默不语,面对一位只会用肉眼看人的男人,她无话可说。 宏逸同样凝神看她,如今他重权在握,掌控五十万大军,驻守洛阳重地。太子将来顺利即位,帝位稳固,就看如今能否收回这些兵力。 当年他自荐攻陷洛阳,率领五十万大军而惨招失败,后来采用迂回战术,斩断敌军粮道,派精兵猛将分别包围洛阳附近的各个据点,分崩瓦解,直至陷洛阳城于孤立无援之境。 成功攻下洛阳后,他又率兵东上,战功赫赫。如今他手握兵权,势压太子,前不久,他东宫的眼线传来消息,太子那边已派僚属玄成携书信前来,试图说服他手下的几名军队主将。 于是,他便重金聘请未央宫杀手,拦路劫持玄成的马车,找到太子私下拉拢东征主将的证物。 看来太子已经对他心存芥蒂,按耐不住,不过,他等的也正是这一刻!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和太子之间的纷争竟然牵扯到音音身上。 音音的大哥,正是长孙辅机,宏逸手下的得力干将,心腹谋臣,同时也在他当初攻下洛阳后,跟随他征战多年。 辅机乃长孙老将军之子,在军营中威望颇高,也是这五十万大军中的年轻副将。 如若他成功迎娶了音音,便能牢牢握住手中的兵权,深得人心。即便将来被父皇强行收回兵权,凭借长孙辅机的忠心辅佐,以及他天策府中的幕僚参军,也能和太子那边平分秋色,甚至更胜一筹。 而恰恰在这紧要关头,音音却命丧黄泉,他五年的情思,五年的运筹帷幄,如今毁于一旦! 宏逸对这位来历不明的陌生少女怒目而视,她也是太子布下的一颗棋子吧,很好,既然你能狠心对我的王妃下手,这份礼,本王还是要还的! 他站在门前,身形突然向后倒去,如燕飞掠,张开着双臂跃出马车。衣袍猎猎,广袖迎风吹拂,似纸鸢般低低掠过砖石路面,最后站定在车队之外。 他扬起手臂,指向道路中那辆明黄色的马车,声音低沉而又洪亮,带着肃杀之气。 “弓箭手听令,射杀马车内的女子,不得有误!” 冰冷的声音穿透而来,伴随着马车外弥漫的杀机。 一众玄色软甲的天策军将马车重重包围,弓弦拉成半圆的弧度,倒钩形箭矢在阳光下泛着冷芒。 张弓,拉弦。 “咻——”的一声,第一支箭矢飞射而出,紧接着,几十支飞箭破空而来,射向中间的那辆马车。 明黄色的帘幔被射穿无数个破洞,同一瞬间,马车剧烈晃动,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倏然从窗口窜出。 飞箭尾随而至,齐齐射向那名少女。她身形倒退,如鸾鸟冲上天际。 一支箭矢擦身而过,她轻盈如风,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纵身踏上飞箭,借势向远方急速掠去。云袖在身前挥舞出强劲罡风,折断无数飞箭,凌乱坠落。 宏逸见此,抢过一张弓弦,眯眼看向半空中御风而翔的少女。 此人轻功了得,身手出众。如若让她逃脱,将来必定是个麻烦,能收入麾下自是最好,只可惜,她是太子那边的人! 四指弯曲,拉开紧绷的弓弦,箭矢对准少女,指尖轻放,冷芒紧迫袭来。 昙萝全心抵御着面前接连而来的飞箭,嘈杂声中,耳边传来女子的惊呼。她分神望去,见长孙怀柔从马车中走出,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向宏逸。 长孙怀柔温柔似水地看着男子,眼神关切,昙萝心中钝痛的同时,忽而发现一支飞箭急速射来,而不远处,男子握弓而立,冷漠至极。 宏逸,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吗? 她自嘲一笑,飞箭已近在咫尺,堪堪转身的刹那,一缕青丝断裂在箭芒下,无声无息的飘散于风中。 看着昔日的情人变成仇人,温柔不复,昙萝忽然悔了,不过是个盲目自大的男人,她为何要甘愿为他堕入尘世。好好的来人界历练,坐等成仙岂不是更为妙哉。 情爱,不过是蚀骨毒,剐心刃。 过去恨不得为她摘星捞月,如今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宏逸,这就是你对我的情,对我的痴吗,果然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卑微的不值一提! “还愣着干嘛,快抓刺客!”长孙怀柔对身旁的护卫蹙眉斥道。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天策军和护卫赶来,她最后望了宏逸一眼。 这便是无缘对面不相识吗,宏逸,你将来会后悔的! 她收敛心神,平静看他,在他身后,是一脸惊慌失色,眼底却透着森冷笑容的长孙怀柔。 你口口声声说着要替音音报仇,却对我赶尽杀绝,将真正的主谋护在身后,这一幕,当真是讽刺至极。 “长孙怀柔,你买凶杀人,残害至亲妹妹,你良心何在?” 站在宏逸身后的女子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天边那抹身影,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刺客妖言惑众,血口喷人,快将她乱箭射死!” 昙萝满腹悲恸,无心纠缠,踏上空中疾射而来的飞箭,灵活躲闪,浅绿色的缥缈身影的向着远方飞速掠去。 “宏逸,永生永世,我绝不会再爱上你!”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魔魅突袭 昙萝向着郊外匆匆掠去,心已成殇。 宏逸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更不相信她所谓的借尸还魂。她所说的一切过往,在对方眼中却成了她有所预谋的迷惑蒙骗。 想不到过去曾对她真情相待的男子,一夕间却对她狠心绝情至此。 她也会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人误会,不甘心两人从此形同陌路。想要证明她是音音,如今看来已无可能。想要证明她的清白,那唯有找出长孙怀柔买凶杀人的证据。 可这又如何,她只觉得心好累好痛,当初对情爱的向往现在全然不复。 不是你的缘分,终究会转身离你而去! 如今她又成了漂泊天地间的孤身一人,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那些爱恨过往,真有那么容易放下吗? 天大地大,她又该何去何从? 长孙府她是回不去了,秦王宏逸更是对她恨之入骨般,一口咬定她是太子派来的人。呵,长安城东宫的绝色太子,世人皆说他是玉兰公子,名动京都,我哪有这等眼福能够一睹尊容。 她茫然地向前行去,两排房屋渐渐稀少,前方出现一座城门。 昙萝估摸着,按照刚才的架势,宏逸肯定会封锁城门,势必要将她困住。趁着追兵还未赶来,她得尽快出城,看来这洛阳城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穿过城门,前方是处郊野密林,人迹罕至。昙萝以前作为魂体时,她记得这附近有处乱葬岗,除了清明时节,鲜少有人会过来。 她从赶往天策府到现在,半口水都没喝过,现在又渴又累,连续几天的赶路让她虚软地坐在地上。 头顶传来轻微的声响,微不可查,她警惕抬头,莫非是宏逸的那帮天策军又追来了? 一道银色丝线从天而降,犹如蛛丝般晶莹,赋予生命般卷上她的手臂。树枝浓密,层层叠叠,黑色人影倏然闪现,指尖捻着那根银丝。 手腕抖动,银丝飞舞,像操控傀儡般将少女拽向半空。 昙萝定睛一看,这人一身黑色劲装,身材挺拔健硕,不正是和她分别没多久,有多远躲多远的鬼面男吗,他这个扫把星怎么又跑来了? 看着手臂被天蚕丝绕紧,她知道,倘若这人催动内力,她免不了又要受伤一番。不过,看在上次她救过人家的份上,这男人必定不会恩将仇报,借机伤她。 “嘶——”衣袖被银丝划破,鲜血渗出,这男人还真的恩将仇报,亏他下得了手! “老娘今日情绪失控,你若是再敢犯我,姑奶奶绝不手下留情!”她冷寒着脸,出声警告。 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自她入世以来,接二连三的被男人伤害,她就有这么可恨吗,人人对其诛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即便将来扛不过雷劫,她也无法咽下这口恶气。她是修士,但不是圣人! 魔魅指间绕着天蚕丝,见少女手臂被划破的同时,他身上同样的部位也会随即受伤,看来,她果真是主上要找寻的人。 不过,真的要将她带回主上身边? 魔魅迟疑着,停顿了手中的动作。而恰在此时,昙萝趁机突袭,回身旋转而至,接近男子的同时,将那根长而晶莹的天蚕丝缠绕上他的腰身。 如此一来,你要是再敢催动内力,便是自寻死路。 银丝缠绕在两人身上,纵横交错。昙萝紧紧拽住银丝,让对方也动弹不得。 “本姑娘上次救过你,你不知恩图报,反而恩将仇报,说,有何目的?” “在下不过是想请姑娘前去未央宫做客。”男子脸上戴着银色的鬼魅面具,淡然说道。 “虽然本姑娘对你那个什么未央宫十分好奇,眼下也正巧没个落脚之处。但是,你会这么好心?”昙萝指指手臂上勒紧入肉的银丝,“有这样邀请恩人的吗?” “今日你必须要和我回宫!”魔魅懒得废话,迈着大长腿就要将她强行拖走。 昙萝同样誓不罢休,僵直着身子杵在那里,犹如老树生根般钉入土中,纹丝不动。 双方僵持不下,暗自较劲,两人之间是一根发丝般粗细的银丝。 昙萝试着解开银丝,却发现这诡异的天蚕丝在动作间被扎成死结,没有奇兵利器根本无法切断。于是,她又看向男子腰间的那卷软剑。 银丝恰好缠在男子腰间,如若她想抽出软剑,那务必要先将丝线松开,换句话说,就是要先放了对方。 这怎么可能,且不说她能否顺利抢到那卷软剑,松开银丝就等于任凭人家将她戳圆捏扁。 时间缓缓流逝,一个是江湖顶尖高手,一个是修仙界入世的女修。这是武修与体修的竞争,两人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魔魅向东面艰难迈出一步。 “老娘哪也不去!”昙萝咬紧牙根,向西面卯足了劲。 “你这个女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魔魅抡起拳头招呼过去。 “你这暴力男,冷血无情!”昙萝矮身躲过。 “未央宫已经派出一千名精英杀手出来抓你,我奉劝你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去,我还能保你平安无事。”要不是为了将这女人毫发无损的带回去,他绝不会对她如此废话。 昙萝诧异,她到底何德何能,让这群暗杀组织对她如此卖力,竟然出动了一千名精英! “莫非是因为我揭开你的面具,偷看你洗澡,又在给你涂药时趁机调戏几把?”如此想来,她确实有点恶贯满盈,杀之而后快。 “你再敢提那些事,信不信我现在就挖了你的眼珠!” 唔,果然是因为这些原因。看来他们未央宫应该准备好了十大酷刑,打算轮番伺候。 “咕——”某女的肚子发出一声感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两人听得真切。 “我饿了......”她讪讪说道。 “跟我回未央宫就有饭吃。”某男美食诱惑。 “好好好!”她点头如蒜捣,现在饿得发晕,待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继续逃跑。 此刻该轮到魔魅感叹了,她就这么容易答应了,果然一开始他就不该选择用武力征服。 “那你们未央宫在哪,我肚子饿得慌,没力气走太远的路。” 魔魅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这女人拽都拽不走,像是没力气的样子吗。 “绕过前面的小镇便是,你在镇上可以先吃点。”未央宫的地下宫殿十分隐蔽,绝不能被外人知晓,待出了那小镇,便要将她双眼蒙上。 “那咱们赶紧上路,饿死我了!”昙萝大步流星地走向前方,身后拖着魔魅。 两人之间横着一根银丝,在苍翠茂密的树林间穿行。 “喂,公主,这儿离下一个镇子还有多远?”刚才伤心至极还不觉得,这会静下心来,肚子确实饿得慌。 “以目前的速度,约莫傍晚时可以赶到。” “就不能再快点?” 魔魅瞥了她一眼,淡淡出声:“腿长在你身上,你跑快点便是。” “但是我饿了,跑不动。” “需要我背你吗?” “那怎么好意思呢……” “知道就好!” “……” “不过,我知道附近有条近路,可以很快赶到。” “那赶紧带路!” 半柱香后,昙萝和魔魅出现在一大片荒芜的坟地当中。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暗沉,几棵稀疏的老树垂下无数条墨绿色藤蔓,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石碑和坟头,荒草遍野,阴风阵阵。 身旁站着的是一位特别应景的黑衣男子,那张银色鬼魅面具与周围的氛围遥相呼应,阴森诡异。 寒风低低吹过草地,坟地里充斥着奇怪的声响,像是从地底冒出,隐隐约约的,时断时续。 昙萝磕巴着牙齿,警惕观望。 “这是什么声音?”这天还没黑,冥界的那些鬼魅亡灵不会突然冒出来吧。 “你害怕了?”魔魅倒是惊讶。 “怕?老娘活了大把年纪,还真不知怕字怎么写!”她昂着脖子,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向男子寸寸靠近。 “这是老鼠啃棺木的声音。”魔魅随口说道,“这片坟地里,也只有死人肉可以吃,那些老鼠就会循着腐臭味钻到地底。” “那穿过这条近路,是不是很快就能到达下一个小镇?” “闭上嘴巴跟紧我便是!”魔魅拽住银丝,向着夕阳落幕的方向徐徐走去。 半柱香又过后,昙萝耷拉着脑袋,垂着双臂,任凭男子用银丝遛狗般拽她。 “女人,走快点,无精打采的像条死狗!” “公主,我现在真的是走不动了,这两日来,我可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就是为了来见他!”昙萝沙哑着声音,虚软说道。 “谁知道我那相好是个冷心绝情的负心汉,半口水都没让我喝上,喊打喊杀的就要诛灭我。你说,我像是那种心机沉重、心狠手辣、心如蛇蝎的女人吗?” “他凭什么说我是在骗他!” 这一声仿佛用尽了她最后的气力,在坟地中回荡不息。 魔魅停下脚步,回身望向后方紧紧相随的少女,满脸的心灰意冷,孤寂惆怅。 “他,只是不懂你......”魔魅倏然说道。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孤男寡女 昙萝愣然,抬眸看着前方的男子。 鬼魅面具的侧脸在夕阳逆光下,镀上一层金辉暖意,被遮掩的脸庞上,没有笑意的眼底流露出雨后初霁般的光彩,清清浅浅。 他说的没错,那个男人不过是不懂她。 她与宏逸从相识到现在不过半月,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他怎么可能懂她,又怎么可能在人海茫茫中一眼就认出她! 如此想着,她也能释怀了,原以为他们是情深缘浅,如此看来,应该是她的一厢情愿。 “这么消沉,倒不像平日的你。”魔魅看向天边,一个人,当真与对方爱到执着,爱到疯狂,又怎么会不懂她...... 不过是爱的肤浅罢了。 两人静静走着,眼下,难道真的要将她带回未央宫? 虽不知主上和这女人过去有过什么牵扯,但以他对她的了解,这女人绝不会做出伤害主上的事。而以他对主上的了解,此次回去,恐怕她真的会凶多吉少。 主上对这女人的执着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霸道占有,结局往往便是毁灭。 “喂,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我们绕过三次了?”昙萝试探开口,心中涌出一股熟悉的不安感,“你不会,又是迷路了吧?” 当天边最后一丝光亮隐入云霭,凉风吹起衣袍,魔魅紧抿菱唇,淡然说道:“目前看来,应该是偏离了原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个倒霉悲催的大头鬼,每次遇上你准没好事,别告诉我,你现在不知道怎么走出去!” “太阳落山了。” “太阳落山又跟迷路有什么关系?” “这片坟墓布局复杂,毫无规律可循,人走入其中容易混淆方位,唯一的方式便是西行三十里路。”通常他走出这片坟地都是一路西行,若前方出现坟头阻挡,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蹦跶过去。 由于这次带了个女人过来,他自然不好意思带着昙萝在坟头上表演袋鼠跳,于是这七弯八拐的,拐着拐着就将自己给绕进去了。 难怪世间有句俗话,叫做拐弯容易掰直难,莫非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现在太阳落山,我,不知道西面在哪......”魔魅声音渐小,面具下的俊颜堪比漫天晚霞,红彤彤一片。 昙萝现在真是想杀他的心都有,在坟地里迷路的,恐怕世间少有。这处坟地覆盖整座山头,少说也有几十里路。 刚才她怎么就那么放心大胆的让这男人带路呢,如今人饿得头晕眼花,两腿哆嗦,这回上哪哭去。 “罢了,待天黑透后,根据星辰来判断方位吧......” 入夜,黑幕下的坟地不时飘散出一团团蓝绿色鬼火,昙萝感慨万分地仰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 “我去探路,你在这等我。”魔魅一袭黑衣融入夜色。 “别!”昙萝一跃而起,小手紧紧拽住男子的衣衫,“今晚没有星辰,你要是再迷路了,丢我一个人在这,我真上哪哭去!” “你怕黑?”魔魅诧异。 “我怕鬼啊!”这里好多坟头都是有些年岁了,白僵黑僵什么的,说不准就突然从地底窜出。现在她饿得连手指头也抬不起来,更不用说对付那些鬼怪僵尸。 “比起鬼怪,你不是应该更怕我才对?” 他作为未央宫宫主,形同鬼魅,手法残暴,天下间除了主上外,没有人不怕他。 “为何要怕你,难不成因为你是男子,怕你会侵犯我不成?” “你这女人,我看上去会像是无耻之徒!”魔魅拽紧拳头,这女人满脑子都想些什么! “这可难说,现在孤男寡女,夜深好办事。” “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此话一出,昙萝满眼复杂神色地看他。 “姐姐,你的意思,我懂!真是为难你了,每次蹲茅坑,那里必定很疼吧。” “女人,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现在我就扔下你不管!”魔魅咬牙切齿地吼道,虽不懂她话中意思,但这种被人盯着下半身的感觉,真特么难受。 在肚子唱了半晌空城计后,昙萝也懒得和他贫嘴,保存好体力才是正道。 她指指手臂上的那根天蚕丝,觍着脸求道:“公主,这根丝线你帮我解开吧,就用你那腰间的软剑轻轻一划即可。” “怎么,你想逃走?”魔魅挑眉。 “我哪有,我这不是饿得慌吗,想必你也半天没吃过东西,我想去寻些野果子回来。” 这女人,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怕鬼,不肯让他离开,转眼间又说要独自寻食,估计是打算趁机逃脱。 “你好好在这坐着,我去帮你寻来!”魔魅解开捆绑在腰间的天蚕丝,回眸看她。 姑奶奶等的就是你这句,昙萝喜上眉梢地说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就在前方有棵果树,若是发现上面有鸟窝,顺便一并掏了。” 魔魅乖顺点头,将天蚕丝的另一端绑在墓碑上:“坐着别动,我去去就来。” “放心吧,本姑娘比看门石狮还要屹立不倒,你就安心的去吧!” 夜色中,魔魅飞快奔向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一跃而起,身形轻盈矫捷,在树枝间穿梭不停。 昙萝蹲在坟头旁,一副俏生生的小媳妇盼郎归的模样支撑着脑袋,喜滋滋地看到魔魅满载而归。 乖乖,这男人手脚倒是利落,不仅摘了一兜子红果,还有五只麻雀十颗鸟蛋! 昙萝在坟地里寻了个相对空旷的位置,支起一小堆篝火,和魔魅简单果腹后,两人静坐不语,养精蓄锐。 此时此刻,她倚靠在一棵枯树前,静静看着面前那团跳跃的火焰,手臂上绑着天蚕丝,而银丝的另一头则是她的老对头。 虽说平时遇上这鬼面男准没好事,可谓之厄运连连,两人就像是针尖对麦芒,纷争不断,能像现在这般和谐共处那简直是极其罕见。不过,在她被宏逸伤害后,有个人能陪在她身旁说说话,心底至少没有那般难受了...... 天上漆黑一片,夜浓如墨,篝火中的柴木燃烧殆尽,最后那点火光也随之熄灭。 阴风阵阵拂过,灰黑色的柴屑中星火点点,被卷上半空复而落下,直至完全消散在风中。浓黑幽静的坟地里,时不时有古怪声响隐约传来,透着阴森诡异。 地底深处倏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树枝垂下的秋千,向空中荡起的同时,双脚拖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缓慢而有节奏。又像是腐朽的窗棂,在风中“吱呀吱呀”的晃动。 动静从地底发出,逐渐清晰,仿佛近在咫尺。地面裂开道道缝隙,几团蓝绿色的鬼火幽幽飘出,静静地悬在半空。 森冷鬼火下,一只黑色布满茸毛的枯槁手指从地底探出,指甲干枯尖锐,关节处露出森森白骨。紧接着,第二只同样半腐烂的鬼手摸索爬出。 就像是没有视觉的生物,仅凭双手在地面感知。脸颊被发丝覆盖,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眶。 感觉到前方有活人的气息,它双手扣紧地面,拖曳着僵硬的身体,向那株枯树缓慢爬行。没有嘴唇覆盖的牙齿裸露在外,微微开启,贪婪地吸食着阳气。 昙萝睡梦中觉得空气越发森冷,她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迷蒙间,忽觉脚踝一紧,冰凉的触感蔓延到全身。 她哆嗦着,双脚挣脱了几下,那抹冰凉像腹蛇般爬上大腿。她猛然惊醒,一个巴掌扇向身旁的男子。 “无耻!” 黑暗中,魔魅反应敏捷地一把抓过她的皓腕,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摸我又是什么意思!” 昙萝见他倒是理直气壮,想不到这男人脸皮虽薄,胆子忒厚! 那抹冰凉的感觉再次袭来,这回是直接攀上她的腰。 她挥出另一只手,掌风凌厉地招呼过去。 魔魅再次抓住她,黑夜中只能隐约看到少女的轮廓。 “你疯了!” “你的咸猪手到处乱摸,我看你是精虫上脑。” “胡说什么,我两只手都在这里!”魔魅抓住她的双手,挥动示意。 “那我腰上的那只手是谁的……”昙萝一阵恶寒,强忍着惧意认命低头。 开启迴生瞳后,她看到身前趴着一只不明生物,浑身像发霉般,布满黑色的绒毛。那只腐烂翻出白骨的手臂好死不死地抓在她腰间,类似头发的黑丝下,探出一双没有眼球的血洞。 这是一具会活动的尸体,准确的说,叫做黑僵,以吸食活人的阳气和血液来进化,行动缓慢。 黑僵趴在昙萝身前,僵硬地抬起脑袋,露出一张不忍直视的死人脸。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她甚至能看到它口中呼出的蓝绿色鬼气。 此情此景,昙萝的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然而她却忘了,魔魅和自己可是绑在一根银丝上的蚂蚱。她这么突然跑开,魔魅身形不稳,直直撞向那具黑僵。 眼看着要和这恶心的僵尸来个亲密拥抱,魔魅脚尖轻点,凌空跃起,精准无误地落在昙萝身前。 黑僵趴在地上,再次向着昙萝爬来。她愤愤握拳,这僵尸都懂得找准软柿子捏,它怎么不去抱鬼面男的大腿! 眼见那黑僵缓缓逼近,昙萝急了,迈开步子就想逃。 魔魅却不以为然地站在那里任凭昙萝使劲。这家伙,居然催动了十成内力。想让僵尸来扑我是吧,那也得从你身上爬过去才行! 于是某女一跃而起,来势汹涌,牢牢挂在了某男身上。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抱牢魔魅 魔魅只觉得腰身一沉,那少女扒拉着他脖子,两腿岔开,毫不雅观地挂在他身上。 “你这女人,快给我放手!”他冷眸吼道。 “不放,谁叫你不让我跑路,要死一起死!”昙萝两腿扣紧男子腰间,一双藕臂环住对方脖子。 鬼魅面具下的俊脸红艳似火,心跳加速,两只手慌乱垂下不知放在何处。结实胸膛贴紧那团柔软,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间,那里高低起伏。 幽幽暗香飘入鼻端,这是少女身上氤氲出的气息,不同于脂粉味的草本花香,清新诱人。 明艳的小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感受到柔顺发丝拂过颈间,悄然滑入衣襟。只要稍微偏头,便能触及那抹凝脂如玉般的肌肤。 这些年来,他从未近距离的接触过任何女人,还是以这种暧昧纠缠的姿态,他侧过脸庞,眼神闪烁。 “你再不下去,我就扔你到那黑僵身上。”他威胁出声,声音却不似从前那般冷冽。 “你以为我会怕那东西,本姑娘不过是嫌恶心!”昙萝扭扭腰肢,蹭蹭地又往上挪了一点,两腿依旧牢牢夹住。话说半夜里醒来,如果突然看见一张死人脸直勾勾地盯着你,任凭谁都会承受不住。 魔魅僵直着身体,就在刚才那刹那,某女蹭到他身上最敏感的部位,还毫无意识的来回摆动了几下。他强忍着小魔魅奋发抬头的冲动,一把搂住身前挂着的女人。 “既然不怕,就快点给我滚下去!”他说罢,大掌圈住细软腰肢,然后卯足了劲用力往下拽。 “你信不信再这么拽下去,姑奶奶抓错地方,稍有不慎就会把你的衣服撕烂。”昙萝拽紧他的衣物,大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你敢!” “害羞个啥,又不是没见过。” “从未见过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 “那是因为你见识太少。”昙萝说得理所当然,回身见那黑僵已将爬到男子脚边,伸出乌黑的指甲,在她屁屁附近猛抓一通。 “唔,太恶心了,赶紧劈死它!”她蹭蹭地又往上爬了几步。 “你趴在我身上,我还怎么取剑!”他随身佩戴的软剑藏在腰带中,而某女好死不死地恰好坐在那里。 “那这样呢?”她撅起屁屁,两人之间露出一道缝隙。 魔魅垂眸一看,脸色越发涨红。他若想取剑,就务必要伸手绕过某女大腿,然后探入两人相贴的位置,而这个位置,怎么看怎么想,都是让人尴尬不已。 他纵身向后跃去,随即跳上附近的一株大树。 “女人,现在可以松手了吧!” 昙萝看着对方满脸鄙夷,她松开双手,小声嘀咕道:“我作为女人都不嫌弃你,你这男人扭捏个啥。” 魔魅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务,他才不会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他解开天蚕丝,抽出腰间的软剑,旋身飞下大树。 昙萝站在树上,远远看着男子冲向黑僵,手起刀落,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滚落下来。 而坟地四周,陆陆续续又爬出几只僵尸,张牙舞爪地向着昙萝这边爬来。 这些黑僵如若不斩杀殆尽,便会进化成跳僵,行动敏捷,弹跳的功夫完全可以和轻功相媲美。 她皱眉看着下方,这些黑僵会避开那鬼面男必定是因为他身上煞气太重,而她乃优昙婆罗树所化,汲取天地祥瑞精华而生,就如神仙肉般,对这些妖邪鬼怪之物来说亦是大补之物。 趁着男子被黑僵分散了注意力,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难不成还真跟他回什么未央宫,以她对鬼面男的了解来看,他们磁场不合,八字相冲,若是去了必定是有去无回! 她下定决心,最后瞅了眼在树下削萝卜的男人,不动声色,向后退去。 刚一回眸,冷不防就撞见一张腐烂了半边脸颊的死人脸,空洞的眼眶和她来了个“深情对视”,嘴角大张着呼出森森鬼气。 昙萝浑身窜起冷寒,她看到了一只跳僵! 跳僵下一瞬间又落回地面,昙萝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对付僵尸的方式很多,可以泼黑狗血,撒童子尿,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便是斩断脖子。可她现在手无寸铁,唯一的方式便是逃。 既然要逃,那肯定逃出水准,逃出内涵。如若能逃出这片坟地,顺便甩掉身后的跳僵那自是极好。于是她撒开脚丫子向着印象中的西面狂奔。 跳僵尾随其后,虽不及昙萝御风而翔那般飘逸,可人家脸不红气不喘,持久力超强。 “女人,你想逃去哪!” 话音刚落,银光乍现,在空中划出片片圆弧冷芒。 跳僵脑袋坠地的同时,那躯干还笔直的向前蹦跶了几下才晃悠悠地栽倒。 寒剑冷芒在空中停顿了一息,蜿蜒如蛇,滑行而至,精准地抵上少女的纤脖。 “公主,我......”她结巴着,小手拧紧。 “是想趁机逃跑,是不是?”软剑上还沾着僵尸的血肉,散发出恶心的腐臭味道。 昙萝微微后倾,转身绕过横在脖间的锋刃。她这是犯了什么大忌,为何每个人都喜欢拿她脖子磨刀。 “我这不是逃命嘛,被那僵尸咬到或者抓伤就会变成活死人,你不怕,我怕!” “别以为我不知道,以你的身手,怎可能对付不了这些僵尸。”手腕偏转,软剑再次抵上对方。 “但姑奶奶我现在身无寸铁啊,近身肉搏可是我吃亏,它那鬼爪子挥来,我就要改团加入僵尸队了。” “你手上不是还有天蚕丝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天蚕丝是天下第一软兵器。” “你是说,用这个就可以削掉对方脑袋?”她心中涌出强烈的不安,“那若是用你的软剑去劈,可以将天蚕丝斩断吗?” “既然是天下第一软兵器,自然是不能。本人行走江湖近十年,我还未曾见过哪种奇兵利器能切断天蚕丝。” 昙萝闻言,一把辛酸老泪往心里直咽。 她招惹谁不好,竟然就惹到这食古不化、软硬不吃、美色不近的倒霉悲催鬼面男,这下好了,往后就只能被人牵着银丝当狗遛。 魔魅抬眸看向天空,昏暗的光线穿透云霭,天色渐渐明朗。 “上路吧。”他执起银丝的另一头,绑在自己腰间,像黑无常般向着西面行去。 昙萝迈着两条小细腿,耷拉着脑袋,仍命地跟在后方。心里把鬼面男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通透,最好这辈子再让他光棍绝后。 临近晌午,昙萝和魔魅才终于走出这座坟山,前方稀稀疏疏出现农田和房舍。换作以往,昙萝肯定会喜极而泣,可如今她是老泪纵横,一把辛酸泪。 “公主,我想那个了......”昙萝支支吾吾。 魔魅斜眼看去,见她脸色潮红,眼神躲闪,小手不停地搅着袖口。他不期然想起刚才,少女紧紧抱牢自己的画面,那种温热的柔软挥之不去。 起初他对这种亲密的接触异常排斥,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似乎也没那么让他局促不安。 少女满脸羞态,再次小声嗫嚅:“你能不能......让我......那个......” 说完,脸色更加绯红。 魔魅愣愣看她,她是想亲近自己? 若她开口说要抱抱或者亲亲,他是该严厉斥责,还是半推半就? 不对,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种毫无羞耻之心的女人,他怎么会想到去亲近,必定是受了迷惑! “想也别想!”魔魅非常明显地后退了一大步,离她远远的。 “你这混蛋,老娘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得忍着。” “忍你个大头鬼,不行,我要去草丛那里释放,实在是憋不住了。” 看她急得直跺脚,魔魅试探问道:“你是想要那个?” “没错,我就是要那个,你且在这等着,很快就完事了。”说完便窜进路旁半人高的草丛。 此时此刻,昙萝蹲在草丛中释放人生,顺便思考人生。 手臂上打成死结的天蚕丝勒入皮肉,看来偷用软剑割断是绝无可能,若是她还有灵力,便可用化形术解决眼下的难题。说道化形术,她突然想起自己乃古木所化,不知道此时还能不能还原本体。 心念所至,手臂化为木枝。平日见惯了自己人模人样,陡然出现这幕情景,冷不防还是吓了一跳。 想到鬼面男仍站在外面等她,昙萝小心翼翼地将银丝取下,随手捡了块石头压住。 未央宫派出一千名精英杀手捉拿她是吧,那以后看见穿黑衣的,她大不了都绕道走! 魔魅站在草丛外,这女人怎么磨蹭那么久? “喂,好了没有!” “你要是再不吭声,我就进来了。” 草丛中丝毫没有动静,他皱眉,拽住绳子的手稍稍用力,拖出一块手腕粗的石头。 看着空无一人的草丛,魔魅阴沉着脸,青筋凸起,怒声吼道:“别以为你可以逃走,我迟早会再次抓到你!” 空旷的草地上回荡起男子愤怒的吼声,昙萝躬身潜入树林,唔,人间好危险,男人更可怕。别说积满功德才能被召回仙界,此时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目前还是保住小命要紧,既然去未央宫要穿过前面的小镇,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不妨先去那里落脚。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荧惑守心 洛阳城,天策府。 军师房乔行色匆匆,风尘仆仆,向着秦王殿下的书房行去。就在不久前,他收到京都长安送来的情报,仅仅四个字:荧惑守心! 秦王宏逸坐着书案前,面前摊开一本书册却久久未曾翻页。 他眼神落在那页小篆上,思绪渐渐飘远。脑海中回荡着那名女子满眼失落孤寂的画面,那种眼神,像极了音音。 借尸还魂吗? 他思索着过去发生的种种,五年前,他在荒庙遇到了前来避雨的音音,这是为让他钦佩的姑娘,其品性、其智谋,完全能助他将来成就大业。 更何况,她乃长孙大将军之后,其哥哥是东征大军中的年轻副将,其舅父则是当朝宰相,这些都是他迫切想要拉拢的人。 而长孙府有两位嫡出小姐,一位是长孙怀柔,一位是长孙若水。既然想要提亲,他自然会选择自己更为青睐的那位。 宏逸决定,待他功成名就,便要迎她为妃。这五年来,每当他想起音音再次见到自己,得知他欲迎娶她过门,不知道又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 就在不久前,当他得知长孙若水,也就是音音失足落水后,他心急如焚。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他绝不容许出现任何闪失! 那天傍晚,就在他绝望到快要放弃的时候,倏然听到音音醒来的消息。 床榻上,她苍白的小脸依旧是一双水眸莹莹闪烁,但他从对方眼神中,似乎看到绝然不同于以往的神情。 孤寂、无助,看透红尘浊世,世间过往。 虽是一双月牙般的眼眸,眼带笑意,却脆弱的如一缕青烟般仿佛能随风散去。让人禁不住想纳入怀中,温柔宠溺。 就是那一刻,他的心恍若漏掉半拍。他略显僵硬地扯动唇角,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笑颜,想听她叫一声“逸哥哥”。他忘了初衷,忘了计谋,眼底只剩下面前这位脸色苍白到透明,毫无惧色看着自己的少女。 五年的时间能够改变很多,甚至包括他对她的感觉。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心究竟是在何时沦陷,是五年前的那次相遇,是这几年来想起她的某个瞬间,还是再次相遇的这一刻,那声清脆柔弱的“逸哥哥”。 但是,五年后的再次相遇,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心中紧绷的那根琴弦倏然断裂,犹如洪水决堤般,悸动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来得猛烈。 以往他还能冷静而又理智的面对这份姻缘,分析利弊得失。现在他却如愣头小子般不知所措,急切地想要确认她对自己的心意。 是因为失而复得,所以才更懂珍惜? 他苦思冥想,理不顺,想不通。 “徐太医,人在失忆后会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回禀殿下,长孙小姐失忆后性情发生变化实属正常现象。” 而接下来的相处,音音带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复从前,在她身上,完全没有寻常女子那般端庄温婉,循规蹈矩。他每日坐在天策府,时时担心她会出去闯祸,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她看得如此重要。 重要到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步步为营。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不安。他危难当前,大业在即,又怎能儿女情长! 直到再次失去她,他终究是悔了,这种心脏像是被抽空的感觉,让人痛苦到窒息绝望。 宏逸忆起马车里,那名陌生少女对他所说的话,这世上又怎会有借尸还魂这种事,可为何她的神情,她的举止,像极了失忆后的音音。 如论如何,他必须要找到那少女问个清楚。 “荀卫!” “属下在!”门外一名男子随即走入屋内。 “上次那名少女,你派人打探出她的下落,将人给本王带回来。” “是!” 荀卫正待走出,门外忽然走入一名面容儒雅的男子。 “下官拜见秦王殿下。” “房乔?”宏逸诧异看他,见军师神色凝重,沉声问道,“你前来所为何事?” “殿下知道何为荧惑守心?”军师房乔从怀中掏出白绢,这是今早他收到的飞鸽传书 。 宏逸接过白绢,上面赫然写着荧惑守心四个字。 “这荧惑星宿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实乃妖星,而荧惑守心的星相是不祥之兆,象征帝王驾崩,改朝换代。京都那边最近可有大事发生?” “臣听闻圣上最近龙体欠安,早朝时面色灰白。臣建议秦王殿下是时候考虑回京的事了,否则,太子即位是迟早的事。”房乔垂眸,谨慎说道。 “父皇此前两次三番的让本王回京,可是本王不甘心就这样回去。这几年来,随本王出生入死的兄弟在洛阳城驻扎下来,如若回去,他们必定会让本王交出兵权!” 宏逸沉默,他曾多次接到父皇诏令班师回京的圣旨,但他不想再以秦王的身份回京! 如若父皇驾崩,自古以来,亲王很少能置身事外的。更何况他如今与太子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他并非是明哲保身之人,他与太子之间终究会争夺天下,兄弟反目。既然太子景耀迟早会除掉自己以绝后患,他不妨先下手为强。 他原想自己拥兵五十万驻守洛阳,屡诏不还的他必会令父皇放心不下,认为他有谋反之意,并在一怒之下声称秦王为图谋篡位,发兵征讨。只要京都那边先动手了,他就可以向天下声称父皇听信小人之言自弃骨肉! 到那时,他再率军杀进长安城,师出有名,以清君侧,乘势夺取天下必当会易如反掌。 可如今,他心中仍然在意音音的事情。 “音音去世没多久,本王想缓缓此事......” 军师房乔见秦王悲恸之色溢于言表,再次直谏道:“自古以来,帝王之争难以幸免,殿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怎能任凭他人鱼肉。殿下对长孙小姐的情忠属下明白,可此时,应以大业为重。” “如今朝庭那边对洛阳已有防备,太子奉陛下密旨,在长安城关口外,担任京城的防务重任。而东南面,李将军重兵回防秦岭——淮河一线。情势不容乐观,可谓之迫在眉目,对洛阳已形成了军事逼迫之势!” 宏逸闻言,眉头紧蹙。他虽然拥有五十多万人的兵马,但以洛阳一个弹丸之地,要对抗整片中原,不管是粮草供给,还是兵源补充,显然是螳臂挡车! “以退为进,暂回京都,此乃上策!”军师房乔垂首说道。 见秦王沉默不语,荀卫同样劝说道:“如果当今圣上对殿下不利,那全天下的百姓都知秦王殿下蒙冤受屈。真到那时,殿下可举洛阳之兵攻占长安,天下人也会支持殿下的。” 秦王默不作声,殿内一片寂静。他知道此次回朝,必然会大战在即。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东征五年,立下赫赫战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对抗太子,君临天下! 他同意班师回朝,但他并非心甘情愿地放弃兵权,被人掌控在手心,这场争斗与残杀必当不可避免。 “殿下,时间紧迫,请早日启程吧!” 宏逸颔首,转而看向荀卫:“本王刚才交代你的事情,切记办好。” 荀卫知道他指的是长孙小姐的事。 “属下知道!” “既然要回京,本王便向父皇求一道圣旨追封王妃之名。”即便音音去世了,长孙府的势力,他务必要得到。 “王妃?”房乔不解,“不知是哪家小姐有幸被殿下看中。” 宏逸挑眉看他,唇角勾起:“到时你便知晓。” 两日后,以房乔、长孙辅机为首的天策军以及二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地走出洛阳城,前往京都长安。 宏逸坐在马车内,手心抚上胸膛,那里放着他的秦王兵符,如若长安那边对他强行动武,他便可率兵而起,名正言顺的争夺帝位。 当军队路过一处偏僻的镇子附近,宏逸下令在此露营。 他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内换下便服后,再次走了出去。 “殿下,您要喝水只需吩咐声便是,何必亲自去取?”长孙辅机见秦王拿着皮囊壶,面露不解。 “不了,本王刚才在路上见不远处有条小溪,想过去走走。” “那属下陪同殿下一同前去。” 宏逸转过身来,拧眉看他:“辅机,本王为你妹妹的事深表痛心,想一个人静静,散散心。” “殿下对三妹痴心一片,可惜音音她福缘太浅,红颜薄命。”长孙辅机面露惋惜。 宏逸苦笑着摇头,他与音音相处不久,便对她如此上心。更何况对方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兄妹,这种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辅机他亦是难受。 宏逸径直穿过营地,前方出现茂密的树林,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幽静。耳边出现了水流潺潺,不消片刻,一条山涧小溪出现眼前。 溪水倒影着两岸风景,以及苍穹下的漫天辰星。一名身形曼妙的女子坐在溪边岩石上,以指为梳,静静地梳理着满头青丝。 青丝如瀑垂落,女子纤脖微转,露出一抹晶莹皓白的雪肌。月光轻轻洒落,恍若镀上一层浅淡光辉。 晚风吹拂,撩起青丝曼舞,犹如拨动的琴弦,谱出静谧的夜曲。 宏逸心中倏然一凛,看见那女子徐徐转身,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黑白追杀 皎若秋月,绝色难求,仅仅一个侧脸便美好的让人心动。 她睁开微微阖起的眼眸,世间千万般风景不及眼底的那抹光影,眸光流转,长睫轻眨,遮掩住她内心涌出的惊讶。 “你怎么在这?”昙萝站起身来,俯视看他,晚风吹起浅绿色襦裙,衣袂翻飞,恍若洛神临世。 话说她从鬼面男眼皮底下逃走后,离开村落,沿着溪水逆流而行,这附近便是通往未央宫方向的小镇。 不知道何去何从又身无分文的她,只能从溪水中抓几尾小鱼果腹。 这宏逸黑夜里突然寻来,估摸着是想抓她回去,一命呜呼都是仁慈的,就怕押入囚牢大刑伺候。 她怎么就这么倒霉悲催,当初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这么位冷面薄情的男人。现在再次想来,当初发生的种种就像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便是冰寒刺骨。 宏逸愣愣看她,那种悸动的感觉又再次涌来。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女人来历不明,且不说她到底是不是太子派来迷惑他的棋子,就那诡异的身手,他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他率大军回京,此事也只有几个人知晓,如若她不是太子那边的人,又怎可能这么快掌握他的行踪。 除非,她在跟踪自己! “说,你一路跟踪本王,到底是何目的?”宏逸冷漠看她,尽管她给自己的感觉像极了音音。 昙萝无奈苦笑,在她面前,是一位冷静、理智的男人。而这位男人曾经对她千依百顺,如今却拿出大敌当前的气势,警惕戒备。 他只相信肉眼所看到的外表,宏逸,你就真有那么冷石心肠吗? “我没有那份闲工夫跟踪你,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见对方又流露出那股孤寂的眼神,宏逸神色一禀,终究是问道:“你和音音到底是什么关系?” “既然你不相信我所说的话,为何还要问我。”昙萝扭头望向别处,这种陌生的眼神,真让人心痛,“我说我就是音音,你会相信吗!” “荒唐,你和她相差那么远,又怎可能是音音。” “宏逸,如果你对音音的情意还在,你的心,怎么就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一个人失忆后,性情转变本王还会相信,而你,不仅是容貌上的改变,那身武功和招式又是从何而来!” 昙萝怔住,没错,她确实没法解释清楚这些在凡人眼里看似离奇的事情。 “怎么,编不出来了吗?”宏逸冷然一笑,原本他还期待对方能给自己合理的解释,让他相信音音真的没死,如今看来,果然是多心了。 “不管你是因何目的接近本王,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亲自前来!” “是不是只要我证明了,你便会相信?”昙萝突然抬眸,一瞬不瞬地看他,眸底闪烁着看不懂的光彩。 “你想如何证明......”宏逸话未说完,少女飘然而至,轻轻拥住了男子。 她将小脸埋在宏逸胸前,轻声唤道:“逸哥哥——” 宏逸僵硬着身子,垂眸看她:“音音?” 待少女抬起脸来,露出一张明艳的陌生脸庞,他心中纠结不已。 这女子与音音不仅容貌迥然不同,身形也相差甚远,唯独不变的是眼中神色。时而狡黠,时而茫然,时而孤寂,就像随风飘荡的枯叶,不知何去何从。 就在他艰难抉择信与不信,心中摇摆不定的时候,心底突然冒出一个设想。倘若长孙辅机能确定她便是长孙若水,承认并且接受她是自己的妹妹,如此一来,他的计划也能继续进行。 宏逸不动声色地将她推开,连并着心中的那份依恋与不舍。 “你既然想证明自己,便同我一块回去,长孙辅机如今就在附近。” 昙萝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辅机是她哥哥,对妹妹的习性绝对会更加了解。果然是沉着而又理智的男子,只是这份理智冷静的让人心碎。 “证明了那又如何,心中的间隙已经滋生,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昙萝步步后退,看向水面。 宏逸心中一紧,握紧手心,声音低沉透着沙哑:“我......” 如果她真是音音,他给对方的带来伤害绝对是难以原谅的! “本王在营地等你,明日卯时就要离开,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宏逸说完,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紫色的身影隐入暗夜。 昙萝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密林,月光如水,树影婆娑。 若叹相逢不相识,悲风吹尽人寂寥!宏逸,你我缘分浅薄,她不可能去营地和长孙辅机当面对质。 有些人,终究会擦身而过,只是这份不舍,又与何人说...... 昙萝望着远方山水,寻思接下来该去何处落脚,以女子的身份去谋生闯荡自然是不大方便,在这里,待嫁闺中的女人通常不会轻易出来抛头露面。 眼下看来,只有趁着月色赶往小镇,偷点男子的衣物才好继续上路。 打定主意后,她匆匆走向树林,就在此时,对身外之物格外看中的某女,眼尖地发现草丛中有块金灿灿的不明物。 她当机立断毫不手软地拾起,这是块金色的鱼形物,手掌般大小,看来她情场失意财运倒是亨通。 有了这条金鱼,就能解决眼下的棘手难题:先置办一套男装、再找间上好的客栈、饱饱吃上一顿、雇俩两匹马拉的马车......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更骨感。当昙萝来到小镇上的当铺里时,掌柜掂量着手中的那条“金鱼”,不时抬眼打量她。 “你这鱼符从何而来?”掌柜谨慎看她,几名灰衣打手不动声色地靠近少女。 “我祖上传下来的。”昙萝感觉气氛不对,店门被人暗中关上,几名男子将她重重包围。 “大胆,这可是朝廷御用之物,岂是尔等女子能够随意碰触的,私自抵押官员的物品可是重罪,来人啦,快将她抓起来报官!” 这竟然是御用之物?这么说来,这鱼符和玄成当初给她的令牌一样,都是不能私自抵押出售的信物。 而她此刻恰好就撞到人家矛头上,关进牢里也无话可说,无冤可诉。 昙萝眼明手快地抓起掌柜手中的鱼符,一个侧空翻,飞身跃过那几名灰衣打手,从敞开的窗口处逃出。 “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啊!”掌柜气冲冲吼道。 如果这鱼符真是少女从官员那偷窃来的,抓到她不要说赏金,甚至有机会能与那朝廷命官扯上点关系。 昙萝在弯曲狭长的小道上拼命逃亡,身后紧追不舍的是几名灰衣男子。眼看前方是个死胡同,那群人不怀好意地坏笑着靠近。 “美人,只要你肯乖乖的跟我们几个走,兄弟们保证不会为难你。以你的姿色,说不准就被那位大人一眼瞧中,收作偏房小妾了。” “呸,那劳什子大人给老娘端茶送水我都不稀罕!”她抬头张望,飞身跃上最近的那处房屋,在黑瓦上身轻如燕地疾走。 众人在后面又追了几条街,眼看着将那伙人甩远。前方突然出现一声断喝:“来人,快抓住那女人!” 昙萝头皮发麻地看去,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冷心男宏逸! 宏逸身后涌出大批兵马,密密麻麻地站在墙下,这阵势威风凛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前方是一排步兵,手持长矛铁盾,后方是弓箭手严阵以待。另外还有两队士兵搬着云梯过来翻墙上瓦。 她狠狠瞪了宏逸一眼,转身飞奔而逃。 昙萝慌不择路,逃出这片小镇后,向着树林跑去。即便她御风术再怎么精湛,也拼不过身后追来的骑兵和飞箭。 这宏逸怎么又来追杀她,先前在溪边见他神态平静,敢情是打不过自己跑回去搬救兵? 穿过这片树林,前方出现官道,几辆马车疾驶而来,其中一辆车上就好死不死站着他的大冤家鬼面男! “女人,都说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魔魅下盘特稳地站着车顶,手中握着的软剑弯曲成圆弧。 昙萝能听到后方上百名人马奔腾而来,前方是鬼面男手持软剑飞身而来,两批人马气势汹汹,浩浩荡荡,都是为了捉拿自己这只无辜的少女。 “公主快逃!”她急中生智,神色禀然地娇喝,“那些官兵要过来抓你,赶紧快逃!” 魔魅诧异地看向少女后方,尘土飞扬,马蹄阵阵,上百名手持长矛的士兵风驰电掣地冲出树林。 “想抓我?”魔魅勾唇冷笑,扬起手臂打了个响指,身后突然窜出上百名黑衣蒙面杀手,悄无声息。 昙萝后怕地拍拍胸脯,还好她没有和这黑白两道人马硬碰硬,照此情形看来,她要想在人界长命百岁,当真比登天还难。 那帮杀手训练有素地冲向军队,手持长剑弯身钻入马腹,动作果断利落,割断马匹腿筋。趁士兵跌落的同时再一跃而起,剑刃横扫,血水四溅。 而作为此场杀戮的罪魁祸首,昙萝看得心惊胆战,不是因为场面太血腥,而是她惦记着自己是来积累功德的,如此看来,三十六重天雷都不够她劈的。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亡命天涯 就在她纠结万分,此时该冲出去阻止这场杀戮,还是很没骨气的遁走时,不远处传来愤怒地喊声。 “她在那,快抓住她!” 这道像驴啼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吼的,实在是太没水准,太没教养了。 昙萝二话不说,迈着两条小细腿一溜风的赶紧开溜。前方有未央宫的精英杀手如狼似虎,后方有秦王的兵马拦路围堵。简直就是插翅难飞! 官道上跑掉正欢的几辆马车经过面前,其中一辆看上去颇显考究的马车被人揭开帘幔,黑暗处,似乎有人在查看这边。 就是你了,谁叫你沉不住气偏要这么好奇。昙萝飞身跃起,在两路人马厮杀的混乱中灵活穿梭,犹如青鸟般窜入那卷揭开的马车窗内,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准确地说,应该是撞向某个陌生男子的胸膛。 马车内的男子一双波澜不惊的瞳眸闪烁不停,菱唇紧抿,眸底的狠厉转瞬而逝。 翟影此时正躺在车内软椅上,身前趴着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外面发生的混乱他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虽不知这位女子与那两批人马是何关系,不过,此人绝对留不得! 他抬起右掌,袖口处露出一把冷若秋霜的刀刃,悄然逼向对方的后颈。 恰在此时,那女人突然动了,从他胸前抬起小脸,用诧异地眼神打量翟影。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含羞娇柔,那张水润樱唇只是盈盈一笑,枉他阅尽天下花容月貌,也不及这女人半丝分毫。 容姿玉色,笑比褒姒,艳绝天下,举世无双。 翟影欲袭的手顿在半空,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笑意,轻轻拥住从天而降的绝色美人,略显玩味地看她。 昙萝瞅着被她压在下面的男子,这是张清秀平凡的脸,唯有那星目低撷,灿若辰星,让人见之难以忘怀。 男子唇角微弯,笑意不达眼底,唇畔轻启,慢悠悠地说道:“姑娘,你这是要急着投怀送抱吗?” 昙萝一记眼刀射去,平日里只有她调戏别人,何曾被人调戏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位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的陌生男人。 “姑娘,你是想随我一道回京?”翟影看似痴痴地盯着少女,笑容温润,犹如春风拂面。 “嘘,别说话!”昙萝倏然捂住男子的口鼻,竖耳倾听外面的声响。 翟影不动声色地藏起袖口露出的霜刃,手臂滑落,松开胸前趴着的少女。 昙萝屏气凝神,莹莹闪烁的杏眼被长睫遮掩,葱白玉指点落在男子唇上,手心处是对方温热的呼吸。两人保持着这个暧昧姿势,僵直不动。她轻咬樱唇,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如芒在背。 急驶中的马车陡然停住,外面随之传来嘈杂的声响。 “这车里是何人?”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边,透着冷漠无情,砭骨森寒。 “这车内是我家公子,大人,您这是要......”车夫被眼前的架势吓住,结结巴巴地答道。 “闪开!” 男子沉声喝起,随即揭开帘幔看向车内。 软椅上斜斜靠着一名貌不出奇的平凡男子,见有人强行闯入进来,他撑着身子坐起,眼底惊慌不平,看向面前气度华贵非凡的秦王宏逸。 “这位大人是?”翟影声音沙哑,忐忑不安。 宏逸阴鸷的眼神扫视车内,最后停留在软椅下方。 “这下面是什么?”宏逸走近,手中紧握着一柄寒芒长剑。 “这软椅下不过是草民的随身杂物,敢问有何不妥?”翟影气息紊乱,双脚不由自主地挡住宏逸审视的视线。 宏逸眼神一禀,手中长剑冷不防地就朝软椅下刺去。 “大人,您这是要作甚?” 翟影连忙跳下,躲闪到车内偏角,神情狼狈。 冷刃毫不留情地刺入,抽出。宏逸抬眸看向手中的长剑,并无血光。 他掀开盖在软塌上的绸布,暗处是一只巨大的木箱。 “这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宏逸斜倪身后的男子。 “这,这些不过是草民的随身杂物......”翟影被对方冷冽的目光吓住,紧缩在马车内壁。 “开箱!” “可这些杂物怎能污了大人的眼。”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 翟影冷汗涔涔,惊讶看他,这男人竟然是皇子? “还愣着干嘛,开箱!” “是,是,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殿下赎罪。”翟影匆匆走向软塌,将下面的木箱拖了出来。 红木箱沉重,翟影颤抖地打开箱盖,内面整齐叠放着男子的衣物和书卷。 “这些都是草民上京赶考的随身物品,可有不妥之处?”翟影低眉顺目地轻声问道。 宏逸将长剑刺入箱内,随意翻查,确实没有可疑之处。 “你在车内可有见到一名女子?”宏逸关上木箱,起身看他。 “这里只有草民一人,未曾见过任何女子啊!”翟影皱起眉梢,茫然不知所措。 “本王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宏逸抿唇走出马车,四周被大批兵马重重包围,“这里没有,去到别处搜,掘地三尺都要将她找出来!” “是!” 不远处,魔魅一袭黑衣站在树梢,下方的举动尽收眼底。他抬起手腕,将指间佩戴的那枚戒指放在唇边,血玉戒指上传出夜枭般的啼声。 几名黑衣蒙面人随即出现身后,垂眸不敢看他。 “跟紧秦王那批人马,务必在他们之前将人截住!” “属下听命!” 魔魅深沉的冷眸停滞在宏逸身上,眼底带着些许探究,他调用军队捉拿那女子到底有何企图? 不过,捉住她,未央宫势在必得! 马车内,待秦王那批人马撤退后,木质车底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扇肉眼难寻的暗门被人推开,少女身手敏捷地窜了出来。 “兄弟,刚才多谢了啊,不过你也挺擅伪装的。”昙萝坐在地上,啧啧称奇。 翟影握紧手心,不复刚才的唯唯诺诺,平凡无奇的脸上笑得温润无害,如沐春风。唇边绽开一抹梨花笑容,好整以暇地看她。 “这么说来,姑娘是发现什么了吗?”翟影声音清浅如月光洒落,上挑的眼眸微微眯起。 “发现你胆子好小啊。”昙萝捂嘴笑道,“明明怕得要死还强装镇定,刚才你是不是真怕那男人劈了你?” 翟影将手背在身后,收敛笑容,露出疑惑不解地神色:“在下看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又怎会招惹到刚才那位殿下?” 昙萝刚想回话,却又转眸一想,这男人不过是上京赶考的文弱书生,看上去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她入世是要造福苍生,而不是作威作福惑乱天下的,自己已经凭空招惹来黑白两道全国通缉,不能再将此人牵扯进去。 “其实那个男人我也不认识,或许他是认错人了。”嗯,就这样解释。 翟影闻言,一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表情看着少女。 昙萝瞪眼,一副你爱信不信不关我事的表情回视对方。 “既然是场误会,不知姑娘接下来打算去哪?”翟影打破沉默。 “实不相瞒,本姑娘乃是闯荡江湖的一名侠女,天大地大总有我容身之处。”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接下来该要去哪?” 昙萝掩住心底的失落,她作为魂体时在人间飘荡了多久,连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你们不是要去长安吗,捎我一程吧!” “能帮姑娘是在下的荣幸。” “那先谢过了,在下昙萝,还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翟影。” “翟影?”昙萝摸摸鼻子,“这名字听着倒绕口。” “姑娘的名字也甚是奇特,昙花一现的昙为姓,在下自认为见多识广也未曾听闻。”翟影甚是随和地笑道。 昙萝自然不敢说她是从优昙婆罗的名上胡掐而来,讪讪笑了几声。 马车在官道上疾奔,翟影果然是饱读诗书的才子,举手投足皆显文雅书生卷气,高谈阔论,侃侃而谈。 “昙萝姑娘不愧是行走天下的女侠,古往今来的民间趣事,了解甚多。”翟影毫不吝啬地夸赞。 “谬赞谬赞,影子兄乃当今惊世才子,孔子曰,老子曰,那是说得不亦说乎。”昙萝掩面说道,她心虚啊,她所说的那些不过是自己作为魂体时飘荡天地间的见闻,而翟影说的那些,她压根就不懂。 “不知姑娘祖籍何处,家中又有何人?”翟影冷不防问道。 昙萝微怔,抬眸看他。通常男子这样问一位女人,无非是想娶回家抱媳妇。 “姑娘不要介意,在下这么问,不过是奇怪你作为女人,家中人怎会放心让你独自闯荡江湖。” 昙萝闻言,眼眶顿时湿润,眸中的眼泪将掉不掉。 “影子兄有所不知,我自幼无父无母,浪迹天涯,后来被洛阳城的一户人家收养有了落脚之处,还有位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谁料那户人家的小姐对我郎君有了非分之想,屡次陷我于危难当中,这次又收买杀手追杀,所以我便逃了出来......” “姑娘的身世实在是太坎坷了。”翟影面露哀叹之色。 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坎坷,本姑娘现在可是全国通缉,黑白两道追杀,人能混成我这样也是门学问。昙萝默默地悲愤握爪。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混入东宫 经过整整一天的赶路,马车终于在翌日清晨来到最繁华之地,京都长安。 从明德门进入长安城后,入眼皆是繁华热闹的景象。马车上,翟影为昙萝大致讲解了下关于京都的布局。 长安城由外城、宫城、皇城这三个部分构成。 而外城四面各有三个城门,贯通这十二座城门的六条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干道。他们此时正沿着朱雀大街进入城中,这条纵贯南北的街道是京都的中轴线,它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 京都的布局讲究对称分布,其形状近似于棋盘。 宫城位于京都的北部中央,包含了中部的太极宫,东部的太子东宫,西部的掖庭宫。 这个掖庭宫昙萝倒是有所听闻,就是说书段子中宫女和太监们所居住的地方。 皇城则接宫城之南,左宗庙,右社稷,设有中央衙署及附属机构,也正是翟影所要去的地方。 “公子,我们先在这里歇脚吧。”赶车的少年在幕帘外说道。 “嗯。”翟影起身看向少女,“昙萝姑娘也随在下一块到附近走走吧。” “在车内憋了那么久,是该出去走走。” 她跳下车来,随翟影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这里不愧是京都,不仅房屋高大,连男人也长得高大。不过,这身黑衣软甲的装扮,怎么看着好生眼熟。 在她正对面的那家酒楼外,黑衣男子拿着一副画像四处张望。这些人,不正是秦王手下的天策军? 想不到在这里也遇上那帮人,昙萝以手捂脸,扭头就走。 “昙萝姑娘,你要去哪?”翟影突然挡在她的面前。 “影子兄,这段路上人多拥挤,我想去清幽点的地方。” “说的也是,像姑娘这般貌美的人,走在大街上着实不大方便。” 翟影对着身旁的随从说道:“临渊,你且这附近等我。” “好的,公子。”那少年牵着马车走到树荫下。 昙萝见天策军恰好走来,她低垂着头急匆匆地走到偏僻处。 在长安城大街上有许多偏僻小巷,她头也不回地走入进去,翟影眉头微蹙,也随即跟上前来。 “姑娘似乎有心事啊?” “没有,绝对没有。”她心虚摇头,余光中,瞥见小巷栽着的大树上蹲着一名黑衣男子。 怎么又是穿黑衣的,如今她真是看见黑衣人就得绕道走,这回又是哪路人马? 昙萝以手掩面,偷偷张望过去,唔,这黑衣上有鬼魅图案的是未央宫那批杀手,男子静静地蹲在树上,阴鸷的眼眸查探四周可疑人物。 而作为众人追捕对象的某女,连忙躲到翟影身后。 “怎么呢?”翟影垂眸看她。 昙萝表情极不自然地弯腰,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影子兄,这外头太热,我们还是回到马车里去休息吧。” “不是才出来一小会,也罢,在下就陪姑娘回去。” 两人走出小巷,原路返回,马车前静候的随从临渊老大远看见他们迎面走来。 “公子,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临渊诧异,这长安城那么大,随便逛逛都得走好久。 “姑娘累了,想回来休息。”翟影温和一笑,伸手揭开帘幔。 昙萝坐进马车,似是累极地闭上眼眸。 看来这京都长安也不大安全,街上到处都是追捕自己的人。影子兄是来上京赶考的,也不可能一直赖着他不走。眼下他就要去皇城了,在那里女人不能随意出入,她得尽快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昙萝苦苦思索,她现在身无分文,随身揣着的鱼符和令牌又不能拿到当铺去变卖。 说到这令牌,她突然想起当初在路上救过一位叫玄成的男子,他说凭此令牌便能去长安东宫寻他。眼下她最大的困难就是没个安全无患的落脚之处,不如再乔装成少年模样,混进东宫避避风头。 打定主意后,昙萝一扫多日以来的阴霾,灵动的大眼熠熠闪烁。 听说宫内的生活都是锦衣玉食,酒池肉林,歌舞升平。不仅能避开这两尊瘟神,最关键的是,她从此便能衣食无忧,平步青云! 于是,某女贼眉鼠眼地咧嘴窃笑,直到翟影投来不解的目光,她才假装正经地干咳了几下。 “影子兄,我突然想起自己在长安还有旧友,此次前来正好可以和他叙叙旧,那我们也就此别过吧。” “昙萝姑娘,京都这么大,你一个人出行也着实不大方便,不如在下送你前去如何?”翟影甚是好意地说道。 “不必了,真的不用这么麻烦,你不是还要前往皇城赶考吗,赶紧去吧!”昙萝不由分说地走出马车,最后站在车门前拱手,“影子兄,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姑娘保重。”翟影眯起眼眸,笑容温和。 直到那抹浅绿色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翟影敛住笑容,沉声道:“临渊,跟上那姑娘。” 少年微微颔首,身手敏捷地跃上街道旁的屋顶。 话说昙萝在和那书生告别后,寻了个无人的角落,然后撩衣,翻墙。 这是座普通的民宅,古朴的宅院内零星晒了几件衣物。昙萝鬼鬼祟祟摸到竹架附近,四处张望,在确认没人经过时,赶紧捞了一套男装兜在怀里。 半盏茶后,一名面如冠玉的俊俏少年从巷尾走出,峨眉特地用柴灰描粗,头上戴着时下盛行的幞头,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站住,你是干嘛的?”守卫上前拦住昙萝。 她掏出那块令牌递给守卫:“这是东宫太子殿下的令牌,你们都认识吧!” “原来是太子殿下的宾客,小的多有冒犯。” “无妨。”昙萝摆摆手,装出一副文邹邹的模样。 从偏门进入宫城后,她循着东方而去,七弯八拐的总算找到通往东宫的道路。 偌大恢宏的宫殿出现眼前,昙萝怎么说也是在晟天派混过,什么仙境殿宇没有见过。 看到门前出现的两排卫兵,昙萝这次主动拿出令牌晃悠了几下。 “我是前来找玄成大人的。” 卫兵接过令牌,见上面刻着“景”字,这确实是他们太子殿下赐给宾客、幕僚们的信物。 “请稍等,小的这就前去通传大人。” 片刻后,一名男子翩翩行至宫门前,看到静候在外的少年,他神情激动地唤道:“少侠,果然是你!怎么,千里迢迢来此,少侠是否遇到什么难处,只要是玄成能帮得上忙的,少侠尽管开口!” “玄成大哥,其实我是想来东宫谋份差事。”昙萝直接开口,只有藏身在此,才不会被外面那帮人寻到。 更何况,这里待遇高、福利好,多少人挤破脑袋,挥刀自宫,就是为了进宫! “如此甚好,太子殿下敞开宫门,广招贤能,少侠愿意投奔殿下麾下,玄成感激不尽。不过,少侠想谋份怎样的差事?” “舞文弄墨我不会,就擅长洗衣做饭和烧水,按摩暖床加护卫,玄成大哥你看着办吧!” “少侠说的这些都是典设局的差事,不如让刘主管来给你安排吧!” “就听你的!” 在玄成的穿针引线下,昙萝终于见到那位主管,也就是传说中不带把儿的太监。 “呦,刘公公,小的昙萝,想在东宫混口饭吃。” “谭罗?”这名年过四十的中年太监刚一张口就把昙萝吓得直哆嗦,那嗓子不阴不阳不说,恰似二胡拉出的旋律,尖锐中还带着点颤音。 “你可知这东宫可不是那么好待的地儿,特别是你这种没阉过的,想进咱典设局?”刘公公掐着兰花指,就差挥挥小手帕。 昙萝心中突然涌出不好的预感,这太监的意思,该不会是要拖她出去阉割吧。 “不过……” 唔,还有不过,她竖耳倾听。 “不过听魏大人说了,你这娃子功夫倒是不错,可惜咱东宫的禁卫军都是太子殿下钦点,你就暂且在典设局里待着吧!” “敢问公公,典设局是做什么的?” 刘公公斜睨看她:“就是掌管汤沐、洒扫、铺陈之事的地方,不过,以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劈柴挑水?” “能,当然能,别看我身形瘦弱,顶得过十头牛。”昙萝自信满满。 “你这娃子口气倒是不小,如今典设局的热水房恰好缺名杂役,你且去试试。” “好的!”这不就是干回老本行吗,劈柴、挑水,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好好干着,说不准哪天就被太子殿下看中了提拔你这小子。”刘公公领她来到热水房门前。 屋内走出一名壮汉,他抬眼瞅瞅昙萝,鄙夷道:“就这小子,他能挑得动水?” 昙萝二话不说,挽起胳膊就走到浴桶前,将这半人高装满清水的浴桶抬举起来,然后在旁人惊诧到惊吓的目光中,绕着院子走了一圈。 她脸不红气不喘地笑道:“我这身力气,小吗?” “不小不小,简直就是天生神力!”那壮汉眉开眼笑地看她,“我是这热水房的崔管事,小兄弟怎么称呼?” “昙萝!” “谭罗?这名字倒是好记,谭兄弟,以后你就负责烧水给各房沐浴净身,尤其是司乐阁那边住着的念姑娘,细皮嫩肉的,你可得好生伺候着。” 昙萝早就听闻这宫中规矩繁多,稍有不甚就被拖出去打板子,赐个一丈红什么的。莫非,那位念姑娘就是这东宫里的太子妃?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如鱼得水 崔管事将昙萝带到一木架前,指着上面的几篮子花瓣。 “念姑娘晨起的洗浴水中要加上茉莉花,午后排完歌舞要用玫瑰花,晚上的汤浴要用牡丹花。这瓷壶中装着的水是荷花上的清露,是给念姑娘润嗓子用的,这些你务必要每日按时送去,记住了吗?” 昙萝连忙点头,顺便凑过去,小声问道:“这位念姑娘当真是位大美人啊,每天都用这么多鲜花滋养的,太子爷对这位姑娘可真是上心,想必是咱们未来的太子妃吧!” “去去,主子那些事岂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乱嚼舌根的,也不怕被人听见拔了你舌头,在宫中办事,就要讲究装聋作哑,好奇心太强,迟早会不得好死。” “不是锦衣玉食,歌舞升平吗?”昙萝眨眼。 “那也得你混出个名堂才有啊,咱们这些做杂役的又不比那些宫女,说不定哪天就被主子看中宠幸了。身为男人,能在主子身前近身伺候的,不是侍卫便是公公。”崔管事好心提点。 “那咱们太子爷可有什么讲究要注意的?” “太子殿下倒是为人亲和,甚好相处,只需记住每晚亥时前,要在他的景仁殿洗浴房将浴池的水阀打开即可。” “小的明白了。” “热水房还有几名杂役,有不懂的请教他们。” “崔掌事,不知咱这月奉又是什么时候结算?”昙萝说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月底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崔掌事拾起地上的斧头,“好了,现在快点干活,手脚麻利点,待会记得将热水给司乐阁那边送去。” 在崔掌事走后,昙萝提起斧头来到柴房,将木桩劈成粗细均匀的柴禾。而柴房旁,便是一口半人高的巨大锅炉,她将柴禾扔到灶里后,旁边就有一名少年卯足了劲拉动风箱。 昙萝以前在修仙界做杂役弟子时,都是用火球术来催动燃烧,这种风箱亦是初次见到。 拉风箱的那少年见昙萝蹲在灶台旁发愣,不由催促:“还愣着干嘛,赶紧加柴!” “这玩意看着不错,让我也试试?” “你是刚进宫的吧,在这里干活都是分工明确,不能假手于人。”那少年一脸防备地看她。 “还有这个规矩,如此说来,就是不能找人顶替自己?” “那当然了,就在不久前,御前伺候的一宫女身体不适,私下找了旁人替她守夜,结果圣上翌日晨起时染了风寒,这两名宫女都被杖毙了。”少年心有余悸地说。 “但人总有个什么特殊情况,主子是人,咱们做下人的同样也是人。”昙萝摇头叹息,忽然对混入东宫这个决定有些迟疑了。 “若是真需要旁人顶替自己,那你得提前去向崔管事报备。其实咱们这热水房虽然繁琐辛劳,好在不用近身伺候,也没那么多规矩。那些新进宫的小太监,都要被掖廷宫训导一年后,才给各宫送去。” 昙萝细想,还好她进了热水房,听闻这宫中除了御厨、御医和带刀侍卫外,凡是近身伺候主子的都是太监。 两人将锅炉中的水烧热后,舀出热水。 “不用这么麻烦。”昙萝见对方打算一桶桶的挑水过去。 她将念姑娘的浴桶装满后,直接扛起就往外走,那少年小步跟上,满眼羡慕。 “谭兄弟,你知道司乐阁在哪吗,我带你去好了。” 有人带路自然是好,昙萝跟着他七弯八拐后,终于来到念姑娘所在的住处,司乐阁。 耳边传来丝竹乐的声音,昙萝路过一处大殿,见里面灯火通明,众舞女和伶人们正在排练歌舞,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舞女们身形曼妙,穿着粉红色纱裙,而中间那一袭绯色绢纱的女子柔弱无骨,十指纤纤,一双凤眸摄人心魂,媚眼如丝。在伶人们的配乐下款款舞动,蹁跹旋转,妩媚动人。 “这儿不是咱们这些下人能久待的地方,谭兄弟快走!”少年在旁催促,双眼不时查看周围的动静。 “这里的姑娘都好生漂亮,特别是中间领舞的那位,笑得真是勾魂,她是谁啊?”昙萝透过敞开的窗棂,望向里面。 “小声点,你不要命啦!”少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拽着昙萝便往前走,“那位就是念奴姑娘,最受太子殿下的宠爱,是咱们东宫的大红人。” “原来如此。”昙萝了然,这种不同于端庄温婉的风情,妖媚到骨子里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吧。 在少年的带路下,她最终来到念姑娘的浴室。在宫中,唯有主子级别的人才享有独立的浴室,其他人要么在寝房内解决,要么去公用的澡堂里搓澡。 而像昙萝这种女扮男装混东宫的,自然也是去男用澡堂,可她敢吗,绝对不敢! 当她放下浴桶后,转身看着清澈见底的水面,这才想起那念姑娘专用的牡丹花瓣忘了洒进去。于是,她跟少年吱了一声后,匆匆忙运起御风术就往回蹦跶。 再次来到浴室时,昙萝推开虚掩的门扇,屏风后隐约可见氤氲出的白色雾气,以及婀娜多姿的xiaohun背影。 “闰月,今日水中怎么没放牡丹花瓣啊?”清喉娇啭,屏风后传出黄莺出谷般的声音。 昙萝提着篮子的手微微一顿,此时她是该放下花篮赶紧走人,还是若无其事的将花瓣给她撒上。 还未待她作出决定,那美人又接着说道:“闰月,进来服侍我沐浴更衣吧。” 昙萝踌躇了会,最终还是走了进去,不就是个女人吗,撒完花瓣她就走人。 浴桶内,坐着一位冰机雪肤的妖娆女子,青丝用发簪挽起,染着豆蔻的青葱玉手捧起一汪水轻轻洒在身上。 昙萝走上前,将花瓣撒入水中,空气中芳香四溢,同样都是女人,她就没好命这么享受。 “闰月,背后也帮我撒上些水。”念奴闭眸坐在水中,慵懒出声。 昙萝放下花篮,拿起衣物架上挂着的木勺,将温水洒在女子美玉雕琢般的雪背上。 “闰月,肩膀那里也帮我按按。”念奴再次出声,似是累极了般趴在浴桶边缘,乌黑卷翘的长睫上浸着水雾。 昙萝嘴角抽起,这女人伺候起来果然是麻烦。她伸出小手,缓缓抚上念奴的后背。 “嗯,就是这里,多按按,今儿排练的舞蹈是太子殿下最喜欢的兰陵王入阵曲,明日殿下就要回宫了,许久不见,也不知他会不会挂念……” 女子声音渐弱,小声呢喃,昙萝按摩的双手熟练游走,这两人果然关系暧昧,身为舞女伶人,哪有主子般的待遇。 “闰月,待会你把我明日要穿的衣物备好,就是殿下最喜欢的绯色,他说过,看我穿绯色的衣服就会想起初次见面的那晚。”念奴脸颊泛红,秋水剪眸中晕着相思。 见身后的婢女并未出声,念奴微微蹙眉:“闰月?” 浴室内安静的只有水声,念奴忽而转过身来,惊愕地看向那陌生少年。 少年面若敷粉,白璧无瑕的脸庞上是双玛瑙石般的莹莹水眸,唇若桃瓣,精致的不似真人。 念奴眼底闪过惊艳之色,如此俊俏的少年难不成是新来的公公? 不过,公公岂能随意进入女子的浴房。 “这位公公面生的紧啊,闰月那婢女呢?”念奴很快镇定下来,将肩部埋入飘满花瓣的水中。 公公?这回倒是轮到昙萝诧异了,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如今她可是男装打扮,身为东宫的杂役,擅闯女子浴房估摸着也是重罪,既然被人误会了,不如死撑到底。 “念姑娘,咱家正是这新来的公公,专门伺候主子们沐浴净身的,刚才姑娘唤闰月,咱家恰好就叫小月子。”昙萝掐着兰花指,挤眉弄眼地说道。 “可东宫内都是宫女们服侍念奴,月公公怎么会到司乐阁?” “咱家不过是来送花瓣的,听到念姑娘叫咱家留下来服侍,这才有了现在的误会。” 念奴见昙萝脸不红心不跳地答话,虽有疑虑也不好追问,眼下还是将这公公打发走。 “既然是误会,念奴这儿也不需要人服侍了,月公公有事先忙吧。” 昙萝明白这女人是让她滚蛋了,她自然不想多加逗留。 “那咱家告退了,念姑娘也别泡太久,皮皱了可不好看。” 念奴闻言,脸上青白交替,神色十分难看。她容貌出众,从未被哪个男人这般嫌弃过,更何况对方还是个阉人。 昙萝其实是随口说说,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脸色。她垂首退身而出,默默关上门扇。 看来太子爷得明日回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现在可以收拾收拾洗洗睡了,要知道自打来到人间这个无底洞,她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何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现在她对物质层次的追求已经降低到有软床睡,有温水洗,有米饭吃,人生也就圆满了。 杂役们睡的地方是典设局内的一处偏殿,当昙萝来到那里时,屋内的烛光映照出几道黑色人影。 她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除了热水房和她共事的南峰少年外,还有一名更眼熟的人。 “临渊,你怎么也在这?”昙萝此时的惊讶度,不下于她在路边遗失的银子又被好心人给送了回来。 【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十月大大是亲妈,男主绝对是真爱。】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宫中生活 “你是?”临渊呆怔地看着对方,这少年唇红齿白,俊俏的让人移不开眼。 昙萝恍然大悟,她初扮男装还未曾习惯,易容后想必临渊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打着哈哈说道:“我是你儿时旧友,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副死德性。” “难怪我觉得这位兄弟看着眼熟。”临渊呆萌呆萌,“不过我确实记不大清了,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你就唤我谭兄吧。”昙萝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既然是男装打扮,名字自然也要有所改变,“不过你怎么也混进东宫了,你不是要陪影子兄上京赶考吗?” “我是跟着自家公子进宫的,他被太子殿下选中,到东宫担任宾客,辅佐太子。” “这么说来,影子兄也来东宫了?” “公子住在明德殿,明日一早我还要过去服侍公子。” 昙萝心想,这下也好,如今在东宫内起码还有翟影照应,那男人温文尔雅,甚好相处。 “谭兄弟,这房内有三张床榻,我睡靠门那张,南峰兄弟睡在中间,靠窗这张床谭兄若是不喜,可以和我换换。” 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临渊这娃子也忒老实,不过睡在靠窗的位置好啊,起码半夜想溜达出去更加方便。 要知道他们下人睡的地方不比主子住的宫殿,这里并没有什么守卫。 但若想闯进太子住的景仁殿,就得避开宫中的禁卫军,即亲卫、勋卫与翊卫,门禁森严。以她目前的身手,想要闯入也并非毫无可能,可她又不是吃饱撑了,没事跑到太子住的地方晃悠个啥。 看到临渊少年如此情真意切的眼神,昙萝也感动了一小把。 “临兄,多谢你的好意,鄙人喜欢欣赏窗外的月光,就不用麻烦变换床位了。” “竟然谭兄弟和我都是初来驾到,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 “谭兄弟,你半夜不会有磨牙打呼的习惯吧?”热水房的南峰少年也插上话来,“曾经住咱房里的那位胖大叔,每夜都吵得人无法入睡。” “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昙萝踮起脚,看着比她高上半个脑袋的少年。 “看你这么瘦弱,确实也不大像。”南峰仔细打量昙萝,“谭兄弟长得如此清秀俊美,看着倒不像是个男人。” “你啥意思?”昙萝抡起胳膊,怒目瞪他,“你是说我长得像太监,你有见过像我这般孔武有力的太监吗,嗯?”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说你长得比男人还要好看......”南峰结结巴巴。 “爷这是天生的男生女相,只不过,你们倒是说说,咱太子爷和我比对起来,谁更好看?” “咳咳——”门外传来尖锐的干咳声。 “是刘公公来巡房了。”南峰拽住昙萝的衣袖,声如蚊呐,“赶紧熄灯就寝吧,明日殿下回宫,咱们还得早起。” 临渊连忙吹熄火烛,钻进被窝,昙萝和南峰也相继爬上床榻。 许久没睡过安稳觉的昙萝,倒头便呼呼大睡。 一夜无梦,天蒙蒙亮,几人便被门外的铜锣声吵醒。 南峰第一个起床,动作熟练地穿衣收拾床榻。昙萝曾在归雁峰也经历过杂役生活,迅速地将自己穿戴完毕,跑出门外。 宫人们集中在膳房的偏殿食饭,唯有各殿伺候主子的宫女、太监那些人可以不用前来。 此时,饭堂内人头攒动,昙萝亦初次见识到东宫人口的密集程度。 东宫的构架类似皇宫,里面聚集了大量官员贤能作为太子的个人势力,组织机构十分庞大。单师傅便有六人,即太师、太傅、太保等朝廷官员,也就是被他们称为主子的人。 这些官员在东宫就有两千多人,下面的宫人更是多如牛毛,还有上万人的东宫护卫机构。像昙萝这种热水房的杂役,在宫中属于最苦最累的最底层。 好在这里不愁吃穿,配制的饭菜也颇为可口,和当初她在晟天派比起来,至少还有肉吃! 昙萝老泪纵横,进宫果然是来对地方了,像她这种底层小虾米不仅招惹不到主子的大刑伺候,而且衣食无忧,只要每日按时供应热水便是,简直就是轻松自在毫无压力。 临近辰时,热水房便有司乐阁的宫女们过来取水,她将备好的热水转交给宫女,接下来只需保持锅炉内的水温,不时添加些柴火进去。 得闲时还能和南峰少年拌拌嘴,日子过得倒也悠哉。 又到夜里,昙萝和南峰蹲在灶台旁,崔管事走了进来。 “柴房的柴禾快用完了,南峰你去看看他们送来了没有。” “好,小的这就去瞅瞅。”南峰站起身来,又回眸看向昙萝,“谭兄弟,念姑娘那边记得按时送水过去。” 昙萝颔首,通常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需按时将浴桶送去,若是见到主子还得注意回避。 这次她先将花瓣撒入水中,然后才抬起出门。 再次路过司乐阁的大殿,里面灯火通明,演奏的乐曲正是《兰陵王入阵曲》,昙萝躲在树下望向里面。 太子爷今日回宫,想必应在这温柔乡里乐不思蜀。素闻玉兰公子真绝色,任是无情也动人。如今逮着机会,若是不趁机偷看下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于是,某女伸长了脖子向里看去,从她站着的角度,视线穿过无数旋转舞动的活人障碍物,终于看到太子的身影。 她心情激动澎湃,大殿上方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色太子服的男子,浑身彰显着财貌权的标准定义。昙萝双手撑着沉重浴桶,如蹲马步般站定,她倒想看看能让天下无数少女视为梦中情人的男子到底长成啥德行。 既然他和宏逸是亲兄弟,从外貌上看应该是十分相似。至于内在么,估计也像宏逸那般沉着冷静,威武霸气。 能出生在帝王世家的,又有几只省油的灯。 只是可惜啊,昙萝在窗口观望了半天,也只看到男子庄重端坐的身影,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完全看不到脸面啊! 她仍不死心地守了半天,是个正常人都会扭扭脖子,她就不信这太子爷能坐着纹丝不动。 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的,昙萝手麻脚酸的守到月上柳梢,某男依旧静坐在那里像尊金佛。眼看着舞曲已然接近尾声,此时再不离开就真的会被人发现了。 “嘶——”昙萝小步挪动,腿脚酸麻,头顶捧着的水“哗啦”一声洒了出来。 “谁在外面?”东宫护军统领田为龙守在门口,听到不远处传来水声。 昙萝抱稳浴桶撒腿就跑,一路狂奔到念奴姑娘的洗浴房门前。她做贼心虚地查探周围,确定没人发现后才走入进去。 屋内有一名婢女已在准备换洗的衣物,抬头便见宫人已将温水送来。 “今日怎么送得这么迟,还好念姑娘她正在为殿下献舞,尚未回房。”那婢女瞅着昙萝说道。 “你就是闰月?”昙萝打量她。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闰月绕着她转了两圈,频频点头,“热水房还来了这么好看的杂役,小兄弟如何称呼?” “唤我谭兄便可,水我先搁这儿了!” 昙萝放好浴桶后,径直走出门外,恰在此时,迎面撞见香汗淋漓的念奴。 “咱家见过念姑娘。”昙萝微微拱手行礼。 “原来是月公公。”念奴诧异看她,“今儿怎么又是公公前来服侍?” “念姑娘误会了,咱家只是过来看看下人们有无怠慢了姑娘,闰月已在房内等候。”昙萝掐着兰花指胡扯。 “有劳公公上心。”念奴长睫轻眨,微微颔首,艳丽的舞裙紧贴肌肤,前胸露出凝脂般的皓白。 这人界女子的装扮比天上的仙子们可要开放许多,念奴一副浓妆艳抹的舞女装扮,上着粉色窄袖短衫,下著绯红曳地长裙,慢束罗裙半露胸,当真是明艳动人,美丽不可方物。 这样的女人,骨子里透出的媚态,有哪位男人看了不心动。 太子爷再绝色动人,那也是个正常有需求的男人,不知他高高在上,看着殿中的众女人搔首弄姿,内心又是何等惬意。 昙萝走在回去的路上,刚才扛着浴桶蹲了许久,那股子酸麻劲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回到下人们住的偏殿,南峰还未回来,临渊跟在他主子身边,不到深夜也不会回房。 临近亥时,她得去景仁宫准备太子爷的洗澡水了。 昙萝取来通往景仁宫的令牌,在静谧夜色中独自穿行。顺利进入宫殿后,四周安静的诡异,凭借她敏锐的感官,不远处的桦树上蹲坐着几位大内高手,与黑夜浑然一体,难以察觉。 她形色匆匆,不敢逗留,听闻在景仁宫明里暗里藏着的禁卫军就有上千人,哪怕她有天大的够胆也不敢在此放肆。 前方渐渐有了光亮,她寻到后花园的殿堂,推门而入,满室氤氲着白色水雾,犹如仙境,原来太子爷的洗澡堂竟然是座天然温泉池!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劈晕太子 昙萝来到池边,这水池足有她房间那般大小,水中还配有石桌和石凳,上面摆放着葡萄美酒夜光杯,甚是悠哉。 她寻到池边一只杠杆把手,这应该就是崔管事所说的水阀。扳动水阀后,水池底部出现两股漩涡。 这处温泉池引来山上活水,昙萝的任务就是在太子爷洗澡前,将池中的水清换掉。而这水阀的功能便是开启两个通道口,将泉水焕然一新。 待将这偌大的水池全部换好后,已是半个时辰后,她关上水阀,愣愣看向水面,波澜不惊的眸底倒影着平静的水面。 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关乎到民生社稷,关乎到几千年的历史沉淀与儒家思想。 那便是她个人的洗澡问题! 要知道男女有别,她女扮男装混东宫,按照规定,她只能去澡堂子里去搓澡。可她敢吗,别说众目睽睽下,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不敢。 昙萝眼巴巴瞅着这池子泉水,干净、清澈,还是皇室专用。这满满一池子水就让太子独自享用,实在是太浪费,太可耻了。 不如趁眼下没人,她溜进去泡个热水澡先。 心动不如行动,她干脆利落地扒了个精光,“噗通”一声跳入水中,畅游起来。 当初在晟天派飘渺峰,随处可见的温泉池在人间却是稀罕之物。 昙萝坐在水中的石凳上,随手取来御用贡品葡萄酒。不知这宫里的美酒和天上的仙酿比起来,滋味如何? 正当她取来月光杯,正打算小酌几杯时,外面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 糟糕,太子爷驾到! 昙萝瞬间崩溃,此时她光溜溜地坐在石桌前,没有灵力的她想要眨眼间穿好衣物并且成功遁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环顾四周,殿内仅有人工开凿出的这口温泉池,附近连个可以藏身的床榻或者衣柜也没。眼看着来人越走越近,已经绕过屏风现出明黄色的衣角,她咬紧银牙,深吸一口气然后栽入水中。 由于现在不是冬季,房间氤氲出的水汽完全不足以遮掩她的身子,昙萝唯有蹲在石桌下,但愿这次能躲过去不被人发觉。 脚步声渐进,最后停驻在水池附近。 唇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亦或许男子天生一抹笑唇,然而眼神深沉淡漠,幽深的如古井寒潭。 他微微敛眸,双眼眯起,鸦羽似的长睫掩住眸底的冰冷,上挑的眼角流泻出温和的笑意,犹如明月自碧海升起的光彩,又似冰封万里,雪后初霁般的风华,折煞世人。 纤长白净的指尖挑开腰间系带,衣衫滑落,露出高挑挺拔的匀称身段。绸缎般的肌肤细腻如瓷,莹莹似雪,泛着暖玉的色泽。腰腹处,一道浅淡的刀痕延伸至后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直到最后一件衣物褪去,男子赤脚走到池边,缓缓踏入。 昙萝蹲在桌下,努力缩小存在感。视线中,见一双修长玉腿跨入水中,径直朝她走来。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她努力憋气,心中哀叹不停。这池子那么大,你哪也不去,偏偏要往她躲着的地方走。 男子坚定不移,直直走向昙萝所在的石桌,然后曲腿坐下,握住桌上的酒杯,仰头饮下。 昙萝恰一抬头,就撞见太子爷十分不雅的角度,陡然岔气的咳嗽出来。可她忘了这是在水下,张嘴间泉水疯狂涌入口鼻和肺部,失去灵力后,无法像以往那样长时间的闭气,她就像溺水者般,双手下意识地抓向离她最近的救命稻草。 那就是太子爷的大腿! 景耀警觉站起,一掌推开偷袭的刺客,平静的水面冒起气泡,紧接着,是一位陌生女子从水中显出身形。 说她陌生,那是因为对方的脸面被满头湿漉的乌丝遮掩,水花沿着发丝滴落而下。 说她女子,那是因为对方的娇躯被某男尽收眼底,玲珑有致,春色无边。 可景耀眯起的瞳眸中,丝毫没有欲念,他唇角微弯,戏虐看她。 “美人,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投怀送抱要算好时机。”景耀不动声色地退向池边。 昙萝透过发丝,见太子爷恰好转身准备上岸,若待他穿好衣物,肯定会跑出去大喊:来人啦,抓刺客! 到时她被人抓住,指不定要大刑伺候,好不容易能混进东宫躲避外面那帮虎狼,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要轻易放弃自己。 秉承心中的这份信念,昙萝再次跃入水中,快速游到景耀身边,然后抓住他的脚踝,狠命扯住。 景耀正准备上岸的身子被对方大力地拽入水中,他回头怒目而视,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被昙萝一把抱住,沉入水底。 这女人好大的肥胆,竟敢在东宫暗杀太子! 景耀闭气的同时欲转身看清对方的容貌,却被她有所察觉地一把捂住眼睛,困住他的行动。在他身后,是女人温热绵软的娇躯,双眼被蒙住后,感官更为清晰。 从未触碰过异性的他,此时僵硬着身子,一种气恼中夹杂着羞愤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景耀运起内力,右掌突袭拍向身后的女人。 那女人貌似微微侧身,恰好躲过这致命袭击,水浪翻涌溅起,惊涛骇浪般拍向岸边。 突袭失败后,景耀动作不停,趁对方躲闪的空隙挣脱束缚,转向后方,双手携着内力再次劈向对方。 女人的手略微松动,仅是瞬间,又死死捂在他的脸上,盖住男子的脸面。 “嗯嗨唔哈嘶嘶!”昙萝挥出爪子捉住太子爷的两只手腕,威胁哼道。 因为是在水下,无法像平时那般正常开口说话,所以翻译过来便是:你再动下试试! 景耀被捂住的俊颜眉头微蹙,这女刺客看似娇柔,手劲却忒大,他用力挣脱也无法摆脱对方的束缚。 作为泱泱大国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时他却被陌生女子困在水下动弹不得,景耀怒火中烧,借助水的浮力抬起双腿,踹向身前的恶女。 昙萝捉住自己的衣食父母,此时心情复杂万分,若是封住他的穴道,那务必先要腾出一只手来,若是就此逃走,不久后也会被他叫来侍卫拦路围堵。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时,见太子爷踹来他的玉脚。昙萝连忙松开紧握他的手,飞快跃出水面,头也不敢回的火速冲向岸边,抓起地上的衣物从头盖住,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景耀满身狼狈地从水中爬起,头也不抬地喝道:“来人啦——” 昙萝杏眼瞪去,这男人,果然要派人抓她! 为了充分体现先下手为强的行事作风,她抬起手腕,干脆利落地劈向男人后颈,太子爷脖子一歪,当场昏死过去。 今晚真是有惊无险,好在她眼疾手快,不畏强权,待她换好衣物做回宫中小杂役,谁还知道她就是劈晕太子殿下的真正凶手! 看着名动京都的绝色美男趴倒在地上,湿漉的长发遮住他的颜面,昙萝再强的好奇心此刻都偃旗息鼓了,还是逃命要紧。 她穿戴整齐,拍拍衣袖,闪身钻出门外。夜色中隐藏着大内高手,如果此时大摇大摆的走出,肯定会被人发现,然后翌日禀明太子。 她蹲在墙角,凭借敏锐的感官判断这些影卫的藏身之处,东面有四位,西面有两位,北面有两位,而她所处的宫殿是在南面,屋顶上也有一位高手巡视四周。 除此之外,不远处还有禁卫队巡逻景仁宫内的一举一动,想要不被人察觉地遁走果然并非易事。 她将衣摆卷起,猫腰潜入附近的草丛。她记得宫中守夜的人每到子时就会换岗,趁那个时候逃走最为合适。 昙萝静静等候,顺便抬头查探附近的地势分布。宫殿内随处可见的桦树高大挺拔,可以借助高度优势避开众人。 石径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却有数十人,这正是前来换岗的侍卫。随着埋伏在四周的几道黑影跃下,昙萝暗叹一声,机会来了! 她凌空跃起,夜莺般掠上最近的桦树,悄无声息地在树丛中来回穿梭,片刻不敢逗留。 典设局离景仁殿相距甚远,当她回到房外时,屋内漆黑一片,烛光熄灭。 她轻轻推开门扇,路过南峰床榻时秀眉蹙起,现在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未回房? 倦意袭来,昙萝褪去外袍翻身上榻,泡过温泉水后全身清爽舒适,很快便能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昙萝半梦半醒间就被人强行推醒。 她睁开惺忪的眼眸,见临渊少年神色紧张,欲语还休地看着自己。 该不会是太子爷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临渊,到底出什么事了,脸色咋这么难看?”昙萝故作不解地看他。 “谭兄弟,南峰他被人抓了!”临渊拧紧袖口,眸底映着水光。 该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连累到南峰?昙萝皱眉,如若真是这样,她绝不能让旁人替自己顶罪。 “崔管事说他身为热水房的杂役,却连征收柴禾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要将他关到掖庭宫修整几日。”临渊接着说道。 昙萝突然忆起此前,由于柴房的木柴快用完了,崔管事确实让南峰前去查看。就因为这件差事没有办妥,所以便将南峰押到掖庭受刑?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搜寻刺客 昙萝在东宫这几日,也曾听闻宫中刑罚残酷,轻者用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重者枷刑、割舌、杖杀、鸩毒、腰斩,甚至还有大理寺仙人桥、茄侉子等十大酷刑,手段残忍,将人活活折磨致死。 南峰不过是触犯了一件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要关押在掖庭受刑,她虽来宫内没有多少时日,却难以眼睁睁地看着共事的同伴遭受皮肉之苦。 “眼下应该是解决柴禾的问题,为何不让南峰他将功补过,受刑又有何用,他受伤了,热水房的活岂不落下了!” “谭兄弟,这宫里的差事从来不缺人手,或许过不了多久,就有新的杂役过来顶替南峰。”临渊叹气说道,若不是为了公子,他才不会进宫受这种忍气吞声的委屈。 “那南峰昨晚就被送去掖庭,今后他再也不回东宫了吗?” “通常犯过错的宫人会被送到冷宫或是其它不待见的地方,像东宫这种炙手可热的差事,以后他是再无机会了。” 昙萝此刻像浸入冷水般手脚冰凉,她不言一发地走出门外,如今阳光明媚,天气骤暖,心中的寒冷却难以融化。 她想找崔管事为南峰求情,对方不过是尚未弱冠的少年,不管有没有机会也得争取让他回宫。 典设局主管房内,昙萝扯着崔管事的衣袖就不肯撒手。 “空前绝后风度翩翩菩萨心肠的美大叔,你就大发慈悲,让南峰他回宫吧!” “你这小子,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在我这里磨蹭,信不信我将你一并罚了。” “昙萝出马,一个顶俩,你舍得?” “别以为你天生神力就可以在我这撒野,主子们晨起的洗浴水你备好没,快滚回去干活!”崔管事甩甩衣袖,将挂在他胳膊上的昙萝一阵猛摇。 “这些早就准备好了,宫女们直接过来取用便是,咱说正经的,南峰你真不打算放人回宫?”昙萝眼巴巴看他,“现在柴房的存储不够用了,这些问题崔管事打算如何解决?” “我已经安排其他人手出宫征收,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分内差事吧!” “崔管事确定可以近日内解决?秦王殿下如今带领二十万重兵回京,小的听闻,南峰征用的那批柴禾就是被秦王府高价收走,如若东宫到时真的断了热水,崔掌事也难逃其咎啊。” “这——”此事确实有些棘手。 “如果崔管事能安排南峰继续回热水房做事,我保证今日内能拉回一车柴禾,而且不花分文。” “谭兄弟,樵夫们上山砍柴也需要不少时日,咱再征收回宫,怎可能一日内全部做完,你要是办不成此事,又当如何处置?” “任凭处置!”昙萝心想,她以前在归雁峰练就的砍柴功此时恰好派上用场,能救助南峰,也算功德一件,希望老天有眼,到时历雷劫悠着点劈。 崔管事掏出一枚令牌递给昙萝:“这是宫人们出宫办事的令牌,晚上打更前记得回宫!” “好嘞,崔管事也记得你的许诺。” “好歹我也是这热水房的管事,调回一个宫人还是有这份权利的。” “有您这句话,那小的就放心了。”昙萝谄媚笑道。 待她前脚离开,刘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 崔管事起身相迎,看着他身后那队侍卫严阵以待,心底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敢问刘公公,这是出啥事了?” “咱宫内混进了一名女刺客,太子昨夜被袭,现令东宫所有宫女都去景仁宫,殿下要亲自审问!” “老奴明白,这就前去安排。” “此事事关重大,崔管事若是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立马上报。” “是,恭送公公。” 晌午,景仁宫训律堂,景耀从朝上回来后换上一套月白色常服,蹙眉看向面前的众位宫女。 “这是东宫内的所有宫女?”景耀细细打量。 “回殿下,咱宫中共有三千二百名宫女,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刘公公附耳说道,“殿下要寻刺客,一时半会也忙不完,所以老奴让剩下的宫女们在殿外候着。” 景耀颔首,转而看向身后的男子。 “田统领,昨晚到现在,可有宫女或者可疑人物出宫?” “禀殿下,据门卫回报,除了今早有几位杂役出宫外,并无发现可疑人物。” “传孤指令,即刻起,封锁宫门,不得让任何人随意出宫!” “属下听令!” 景耀随即转身,他看向堂中站着的几百名宫女,唇角勾起温和笑容,声音清润如珠玉落盘:“孤今日请各位前来,是想证实一件事情,这里有几根擀面杖,若是有哪位宫女能将其徒手折断,赏银百两!” 刘公公揭开手中的托盘,一百两白银整齐叠放,闪闪发亮,宫女们见此无不瞪直了双眼。 “孤不相信,女人的手劲能大过男人,若有谁能折断这擀面杖,银子便能拿走。”景耀坐在太师椅上,眼眸眯起,他自然不相信昨晚的女刺客会为了这一百两白银用尽全力,若是哪位宫女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真相显而易见。 “开始吧!”景耀端起茶盏,小酌慢饮地品茗,在他面前的长桌上,五名宫女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来,拿起擀面杖端详。 这不过是厨房常见之物,宫女们虽然使惯了粗活,手劲也不足以掰断这儿臂粗细的木棍。 景耀勾唇敛眸,茶盏中的碧螺春散发出清淡幽香,他静坐品茗,对四周的忙乱似乎漠不关心。 待这五名宫女尝试失败后,下一批宫女随即上前。 “你们动作都麻利点,太子殿下可没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们折腾!”刘公公在旁不由催促。 “无妨,孤不甚在意。”景耀轻轻摆手,笑容亲切随和。 一个时辰过后,景耀面色渐渐凝重,刘公公知道殿下并未从这批宫女中发现异常。他进宫多年,深知太子心思,此刻见他沉默不语,此事恐怕真是惹怒了殿下。 太子品性温良谦恭,礼贤下士,待人随和,刘公公从未见过他会这么执着的对付一名刺客。虽说东宫门禁森严,这几年来,仍有不怕死的刺客擅闯东宫。 那些人不过是前朝余党,殿下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哪会像现在这般亲力亲为地审查。刘公公也倒是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女刺客,怎就触犯了殿下的霉头。 大堂内的宫女挨个尝试了遍后,下一拨宫女又被人领入进来。 这样搜查无异于大海捞针,想起昨夜自己被那女人如此羞辱,景耀握紧了手中的茶盏,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这么大胆! 要知道他景仁宫素来就没有近身伺候的宫女,那女人不仅意图行刺,还趁机触碰他的身体, 无论是哪项,都是犯了他的大忌。 他最恨那些女人试图引诱他,利用美色上位! 二十多年来,冥冥中,他似乎经常在做同一个梦。梦境中那位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女子,遥遥站在银河彼端,一眼万年。 景耀不知道这个梦境意味着什么,在他印象中,似乎未曾见过这样的女子。至于他受人嘱托照顾的念奴姑娘,更不会是她。 当下一拨宫女已然在长桌前排好队形,景耀放下茶盏,好整以暇地看着前方。若她不在这些人当中,那又会藏在何处? 不过,只要是在京都,掘地三尺他都要将此人搜寻出来! 待查看完最后几位宫女,景耀靠向椅背,缓缓阖上眼眸。那个女人,果然是逃出东宫了。 “太子殿下,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刘公公请示看他。 “让她们都下去吧,我累了,浴房内可都准备妥当?” “这......” 景耀倏然睁眼,笑而不语地看向刘公公。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刘公公,发生何事你但说无妨,孤何曾怪罪于你。” “谢殿下恩宠,老奴听闻热水房的一名杂役征收柴禾时犯了过错,被罚去掖庭受刑。本来此事也并无大碍,可与那罪奴关系要好的杂役为了让他重返东宫,许下不花分文银两,并在一日内解决所有柴禾的诺言。” “想不到东宫内还有这份情谊,刘公公,你暂且让那位杂役回宫吧,如今宫内正是用人之际,秦王回京了,孤不想再生事端。” 刘公公自然明白太子的意思,殿下不希望他有任何把柄被人抓到。百姓安居乐业,顺从民意才是治国根本。 “老奴这就督促热水房备好殿下的汤浴。” 景耀颔首,在众人恭送下起身离开。 入夜,昙萝终于拖着她的小车回到东宫,临近城门时就发现今晚的门卫比往常增加了数倍。 “站住,你干嘛的!”门卫将昙萝拦住。 她取出令牌,递给门卫:“我是热水房的杂役,奉命出宫征收这些柴禾。” 门卫走到小车前仔细翻查,在确定没有可疑之处后才挥手放行。 “敢问大哥,今晚东宫出啥事了,怎么门禁如此森严?”她小声窃语。 门卫看着这位白面小生,皱眉说道:“还不是那该死的刺客,听说还是位女的!” “女刺客?”这不说的正是她自己吗! 不行,她要想在东宫保住小命,千万不能被她的衣食父母太子爷给发现了破绽。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起爬墙 昙萝摸摸自己白净的小脸,再低头瞅瞅胸前平坦壮硕的“胸膛”,不行,绝对不能再次露出马脚,她要伪装,她要易容! 万一昨夜倒霉悲催的让那太子爷看去了面目,她此时进宫就等于自投罗网。 在她看来,没有哪个男人在被一陌生女子如此**后,还能处之泰然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万人敬仰,女人爱慕,男人羡慕,昙萝嫉妒的当朝太子! 于是,昙萝进宫后,寻思着该去哪儿能找到助她易容的地方。 宫女们素来喜欢以白为美,用粟米加上各种香料制成香粉,她倘若用上此物,明摆着就是宣告自己是只女人。 除此之外,书房内用作丹青的颜料均以矿物和草本制成,颜色繁多,眼下只有先用这个来应付几日。 杂役房内,南峰趴卧在床榻上,腰部以下的位置被杖责二十大板后,皮开肉绽。在临渊替他上药后,那里正光溜溜地敞开透气。 昙萝蹦跶进屋,刚抬头便撞见两团红馒头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呈在床上。 她惊呆当场,连忙捂眼。 “南峰,你干嘛不穿底裤!” “谭兄弟,你总算是回来了。”临渊少年随他主子般笑容温和,说话却是慢慢悠悠,“南峰兄那里受伤了,我刚为他涂抹过药膏,得药物完全渗透吸收了才能穿上底裤。” “原来如此。”昙萝放下双手,眼神躲闪,她要走回自己的床榻恰好要经过南峰那里。 “谭兄弟,才一日不见,你怎么变得又黑又黄,唔,连胡子都长出来了!”临渊惊呼。 昙萝摸摸她的假胡子,笑得甚是心虚。这可是她从路过的一只黑毛狗身上割下来的,足够以假乱真。 “临兄不知啊,我为了不花分文的寻到柴禾,唯有自己上山去砍柴,这整日晒下来,脸自然也就变黑了,再加上鄙人压力过大,胡子就会疯长。” 临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频频点头,拍拍昙萝的肩膀:“谭兄弟现在看上去粗犷不少,不错不错。” “诶,让我也看看!”南峰转过脸来看向昙萝,“确实如此,现在看上去更像个男人,早应该这样啊,你不知道当初见到谭兄时,我还以为你是刚进宫的小太监!” “去,有你这么看人的吗,爷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她卷起衣袖,露出两条细胳膊,抬腿踩着床榻上,痞气十足。 “谭兄弟如今回来了,崔管事说让咱们这些下人近日来都不准出宫,听闻是东宫闯进了一名刺客要暗杀太子。”临渊小心翼翼地说道。 “侍卫那边可有到处搜查?”昙萝心虚追问。 “当然有,今日还召集了所有宫女,是太子殿下亲自查看。” 看来她真的不能在太岁爷上动土,今日是检查宫女,指不定明日就轮到太监和他们这些杂役。现在天气骤暖,衣衫单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看到她衣内的裹胸布。 不行,明晚她必定要出宫! 翌日,果然如同她所料,这次是检查宫里的太监。不过此次不是太子亲自出马,而是由刘公公出面,看这帮太监中有没有谁是女扮男装混入宫中。 月黑风高爬墙夜,昙萝在确定临渊他们确实熟睡后,她掀开被子,从窗口飞身跃出。 轻车熟路地避开夜巡侍卫,她攀上最近的一面红墙。 据她观察,从此墙翻出,外面便是宫城的御花园,草丛茂密,古木参天,也是出宫的最佳捷径。 恰在此时,旁边突然飞来一只黑色人影,落在墙头离她不到十尺的距离。 昙萝惊慌回头,不会这么巧吧,好死不死就在这里遇上大内高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对方显然更为诧异,他转头看向昙萝,嘴唇翕动。 “这不正是影子兄吗?”昙萝终于看清来人。 惨淡月光下,来人一袭黑色夜行衣,清秀平凡的脸庞上嵌着一双墨玉凤眸,映衬得他温润雅致,而唇角若有似无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她。 “这位贤弟认识在下?” “不认识,绝对不认识!”昙萝连连摆头,“我不过和临渊兄弟关系甚好,听他说,翟影公子就在东宫内辅佐太子。今夜好巧,你也想翻墙出宫?” “在下出宫有点私事,这位贤弟又是为何翻墙?”翟影笑意更深,拢拢夜风吹乱的墨发。 “我也是出宫办点私事,如今宫门重兵把守,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宫。”昙萝连声叹气,蹲在墙头对他窃窃私语,“想必你也听闻这宫内闯进了刺客,你说太子爷好端端的,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现在日夜严查宫人,要我说,他必定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贤弟想必是有些误会殿下了,在下平日近身伺候,殿下他平易近人,礼贤下士,是个甚好相处的主子。”翟影笑意依旧,以手托腮,斜斜坐在墙头。 “错错错,你是只看明面不知暗里,太子爷不仅小心眼,还是只**!” 翟影笑容凝滞,略显僵硬地沉声开口:“这又是何以见得?” “你啊,殊不知那司乐阁歌舞升平,还有那位念姑娘,长得妖媚动人,身材玲珑有致,被太子爷护得可紧!” “贤弟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翟影眼眸眯起,犹如新月,长睫在月光下投射出暗沉的阴影。 “念奴是司乐阁管事,掌管宫中宴会演出。太子殿下他一视同仁,不仅是念奴,包括在下也是深受殿下器重。” “胡说,我怎没有那么好的待遇,这也叫一视同仁,礼贤下士?” “敢问贤弟在宫中担任什么职位?” “热水房的杂役,掌管劈柴、烧水、负责太子爷的洗澡水,差不多就这些吧。”昙萝自报家门。 “东宫的宫人多如牛毛,殿下自然会照顾不周,更何况不是近身伺候的宫人,也难以得到殿下赏识。” “要我说,宫人们多如牛毛,轻如鸿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便可以弃如草芥,哎。”昙萝连声叹气。 “你可知这些话要是被人听去了,小心割舌!”翟影倏然敛住笑容,墨玉般的瞳眸似有星辰闪烁。 “啧啧啧,我刚说什么来的,太子爷就是个小心眼的男人。” “也罢,这些话多说无益,你独自在宫中当差要小心谨慎,切记隔墙有耳!在下有事先行一步了,告辞!”翟影起身查看四周,纵身跃下红墙,消失在浓密树丛间。 昙萝随之跃下,她要出宫寻找一种木棉树,用这种植物的纤维和铜箔制成类似软甲的背心穿在里面,不仅能达到掩盖胸部的效果,而且会让身材更显魁梧。 她望向翟影失踪的地方,想不到这文弱书生的身手倒是敏捷,能避开禁卫军防卫顺利溜出宫外。 两个时辰后,昙萝终于顺利取到木棉,现在就差铜箔了。 数数她发月奉的日子,也就相隔那么十来天了。到时再厚着面皮向临渊和南峰他们凑点,就能出宫买齐这些材料,最后再找个工匠帮忙制作便大功告成了。 于是,昙萝进入到混日子等工钱的死狗状态。 想起自打那晚遇到翟影后,在偌大的东宫内再也没见过他,该不会是出事了? “临渊,你家公子呢,他平时都是在太子那边务事对吧?” “我家公子可是个大忙人,平日里也只在傍晚时才见到他,有时接连几天都难以见上一面。” “那你整日的在外面忙活些什么,居然连自家主子都见不着人!” “替公子抄写古籍啊,那些都是东宫的藏书,世上仅有一份,公子让我多抄几份以防真迹遗失。” “你可知影子兄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都在忙活些啥?”昙萝突然发觉这书生似乎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他应该是去了秦王府做门客......” “内奸!”昙萝惊呼,原来这书生真的不简单,他竟是替太子打探秦王那边情报的内奸。 “嘘,小声点,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万一让太子知道了,我和公子都吃不了兜着走。 “此事事关重大,我绝不会出卖兄弟的!”昙萝信誓旦旦。 而接下来的日子,东宫倒是风平浪静,波澜不起,门禁又恢复到从前的状态,甚至更为松懈。 昙萝经常会遇到禁卫军私下躲在树荫里,闲聊的闲聊,瞌睡的瞌睡,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玩忽职守。 在她看来,太子爷应该是抓不到刺客,想来个瓮中捉鳖,所以故意营造出疏于防范的假象。 真是卑鄙奸诈! 除此之外,司乐阁依旧是灯火通明,夜夜笙歌,没办法,谁叫人家的本职工作就是唱歌跳舞,只可惜那念姑娘舞得再起劲,也没人欣赏啊。 因为太子爷失踪了,不,应该是说出宫了。 昙萝自混进东宫以来,也就见过太子两次,一次是在司乐阁的洗尘宴上,她远远地见过那明黄色身影。一次便是在景仁宫的温泉浴池,她近近地欣赏过那xiaohun玉体。 只是没看清过脸,这点倒是可惜了。 她并不关心太子爷出宫到底所为何事,只要东宫不再戒严,不再审查,有肉吃,有床睡,她就十分知足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贱招拆招 瞅瞅日子,终于熬到了领月奉的这天,昙萝琢磨着她一人可是顶两人的苦力,工钱估计也会是南峰的双倍。 账房外,昙萝见南峰领到月奉兴高采烈地走出,她迎上前,贼兮兮地问道:“南南,你这个月领了多少钱钱?” 南峰慎重其事地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两?” “不对!” “难不成是二百两?” 南峰一记爆栗敲上她的榆木脑袋:“真当自己是这东宫的主子啊,看清楚咯,咱们只有二两银子!” “怎就这么点,牙缝都不够我塞。”想当年她在长孙府时,一桌饭菜也要十两银子,果然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看来往后吃喝拉撒都得省着点用钱。 “轮到我了,南峰你先回去吧!”她招招手,大步流星地走进账房。 “叫啥名啊?”账房先生头也不抬地问道。 “典设局热水房,谭罗!” “嗯。”账房先生沾墨的手指在名册上来回翻阅,看得她一阵揪心。 “找到了,谭罗是吧,你的月奉被扣押了。”他指指册子上被笔墨划掉的痕迹。 “怎么回事,你们凭什么扣我银子!”她急色问道,抢过名册来回翻阅。 “小兄弟你先别着急啊。”账房先生终于抬头,布满褶子的老脸抽动了几下,“十天前,刘公公特地找过老夫,他说传太子口谕,热水房的谭罗不司其职,私自出宫,克扣月奉以示警告。” “你们说我私自出宫,可有证据?” “呦,你还真当咱东宫的侍卫都是吃闲饭的,别说你这么大个活人,哪怕是只苍蝇,也难逃法眼!” 这么说来,那晚她溜出宫外还真被人发现,不会是翟影告的密? 万一真是如此,那影子哥也太缺德了,枉他读过圣贤书,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他不也在爬墙开溜。 当夜,临渊刚进屋便瞧见昙萝一脸怨念地看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觉得自己被千刀万剐了。 “临渊!”某怨妇沉声怒吼。 少年他一哆嗦,颤巍巍地扶上墙壁。 “谭兄弟,出啥事了?” “你家公子是个卑鄙小人!” “为何这样诋毁公子,他可是临渊的恩人!” “那我问你,翟影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他在太子面前告状,我这个月的工钱被扣了,分文没有!反正我不管,老子现在没月奉,你得赔我!”昙萝最后的一句话表露初衷,钱在哪丢的,就要在哪抠回来。 “公子他十天前就离宫未归,怎可能还在殿下面前告状,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玄成大人。” 昙萝见临渊他不像是会撒谎的人,莫非真的与翟影无关? “如此说来,你就不打算赔钱给我?”昙萝徐徐逼近,好不容易找到个冤大头,她岂能便宜的放了他。 “我分你一半如何?”临渊老实巴交地抖开钱袋,里面装有十两白银。 “算你识相,兄弟,谢啦!” “那我公子的事?” “自然是场误会,像影子哥这么友善的人,怎可能会是出卖兄弟的卑鄙小人!” “谭兄弟所言极是!” 昙萝估摸着她配齐所有装备这点银两还是不够,看来她得财源广进才行。 翌日傍晚,杂役们所住的院子内,树荫下鬼鬼祟祟躲着几道人影。 某位身形略显娇小的“男人”,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头上歪斜戴着小厮帽,领后插着一把济公扇。 “买过离手啊,不许反悔,大爷我可要出牌了!”昙萝捋捋唇上的八字胡,笑得甚是得意,从手上握着的纸牌来看,她这轮还是赢。 “四文钱!”昙萝扔出手中的纸牌,叶子大小的纸牌上画着一位书生。 “十文钱!”南峰随即出牌,这次是位进士。 昙萝瞥向临渊,开启迴生瞳后,这种普通的纸牌怎能阻挡她的窥视,于是乎,众人手中握着的底牌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可怜的临渊手中并没有更大的底牌,昙萝早料如此,得意地搓搓小手。 “来,给钱给钱!” 临渊囊中羞愧,支支吾吾地看她:“谭兄,我剩下的银两全被你赢光了,要不这次就免了吧。” “那怎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身上若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抵押给我也是一样。” 临渊可怜兮兮的俊颜此时更是窘迫:“我身上真的没有了......” “好啦好啦,搞得大爷我像是逼良为娼的恶霸,看在咱两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就去热水房顶我半个时辰,只需添添柴火就行。” “谭兄,你真好!”临渊一副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银子的呆萌样。 “那是当然!”某女得了便宜还卖乖。 既然临渊被榨干了,自然还得有替死鬼补上,昙萝瞅瞅四周,指向那位看着眼熟又寡言少语的杂役。 “小兄弟,想不想也来玩玩。”昙萝笑得纯良无公害,抽出济公扇立马化身为青楼老鸨,“来嘛,过来坐坐,哪有男人不爱玩的,我保证你会玩得醉生梦死。” 可怜的少年禁不住某人死缠烂打,强拉硬拽,厚着头皮陪她坐下。 “这种叫叶子戏纸牌,我不大会玩......” “没事的,男人嘛,第一次难免会有些紧张,别怕,爷手把手的教你!” “但是我怕痛......” “痛,怎么会痛呢?”昙萝松开掐住对方的爪子,讪讪收回,“只要带够了银子,分明就很爽啊。” “贤弟,你怎么蹲在这里?”不远处,传来男子惊愕的声音。 昙萝漫不经心地回眸望去,呦,这还来了一位金主! “翟影,你可算是回宫了!”她招招小手唤道,“正好,咱们在玩叶子戏,你也过来热闹热闹?” 翟影走近身前,环视一周,呆怔片刻后倏而笑道:“不了,我还有事要找临渊,就不奉陪了。” “无妨,反正临渊现在也忙着,既然都来了,坐下来玩上两盘再走也不迟。” “临渊是我的属下,他还有何事可忙?”翟影双臂环胸,不以为然地笑道。 “喏,他玩牌输光了银子,所以替我在热水房照看锅炉。这天气热了,那里面也倒是热得够呛。”昙萝摇摇手中的济公扇,唇上贴着的小胡子随风乱舞。 “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何罪?”翟影眸色一禀,双眸眯起,唇角勾起的弧度让人捉摸不透。 “影子兄,你生气了?”昙萝止住摇扇的举动,正色看他。 翟影倏然爽朗大笑,神色温润如阳春三月,微微上挑的眼角流泻出不达眼底的笑意。 他拍拍昙萝的肩臂,叹气说道:“我只是担心啊,以贤弟这般无视宫规的坦率性子,虽天真纯朴,可终究是不长命啊!” “宫人们私下聚赌那可是无视宫规,扰乱宫闱的重罪,我还是奉劝你一句,凡事可不要依着性子胡来。”翟影讳莫若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院门。 翟影前脚刚走没过多久,刘公公就突然闯进他们偏僻的小院。 “大胆谭罗,咱家收到侍卫上报,说你在宫中聚众赌钱,可有此事!” “你确定不是翟影打的小报告?”昙萝反问一句。 “翟影?”刘公公倒是微愣,“哪个翟影,咱家未曾见过。” 难道真是误会他了? “谭罗,念在你尚且是初犯,殿下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咱家只没收你的赌银,还不快快谢过!” 昙萝欲哭无泪,我倒是宁愿受你那几大板子,也不想丢了钱钱啊,她咬紧银牙,心下把那位告状的小人祖宗十八代都痛骂了一遍。 兜里好不容易拐骗而来的十来两白银如今全没了,从此之后,她吃不香,睡不饱,整天烦闷郁郁寡欢。 “南南啊,咱宫中若是有宫人想私下挣点细软,他们都是如何做到的?” 南峰认真思索,啥有见识地回道:“如果是近身伺候的宫人,主子们高兴时会随手赏赐些碎银。如果是典设局务事的宫女,通常她们会私下绣些帕子,托出去办事的人偷偷变卖。” 这下倒是为难昙萝了,她既不是近身伺候的宫人,更不擅长女红。 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不过,话说她当初在晟天派练习符咒时,时常要提笔画符,丹青倒是拿得出手。 如果人间的凡夫俗子能欣赏她的惊世之作,眼下卖画确实是挣钱的最佳途径...... 几日后,太子景耀再次回宫时,便看到宫女们躲在暗处,一副芳心蠢动魂不守舍的羞涩模样。 他独自静坐在凉亭内,见一粉衣宫女趁四下无人时,偷偷掏出画卷,满脸沉醉地痴痴看着。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宫女冷不防地被身后出现的男人惊吓到,慌乱间想藏住手中的画卷。 “太子殿下,我......” “看得如此痴迷,怎么不敢给孤也瞧瞧。”景耀温声笑道。 宫女看着身前丰神俊朗的男子,笑容温煦,即便对待她这种貌不出众的宫女也并未严加斥责。 可是,她垂眸瞅瞅手心拽紧的画卷,倘若这副丹青被殿下瞧见了,她该如何解释。 “怎么不敢抬眼,莫非孤在你眼里还比不上区区一副画卷?”景耀收敛笑容,只是转身负手而立,却让宫女害怕的匆匆跪下。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将计就计 太子虽性子温和,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如今她连番违命,已是对殿下的大不敬。 “奴婢不敢,奴婢知错,还望殿下饶了奴婢!”她高高举起画卷,连声求饶。 景耀再次转身时,已然恢复那副亲切温和的神态,他亲自躬身扶起宫女。 “在孤面前不必如此害怕,这么清秀的面庞,如今额头都渗血了,赶紧回房上点药膏吧。” “多谢殿下,奴婢告退。” 景耀顺手展开画卷,一位美男出浴图的香艳场景翩然呈现。 画面中,男子羞人答答的回眸一笑,衣衫半露诱惑撩人。其貌清隽,纤妍洁白,仅仅是个xiaohun背影,迷倒无数春闺少女心。 景耀眉头抽动,这种扰乱宫闱的丹青又是何人之作。 “且慢,孤有话要问你!” 正欲离开的宫女身形一顿,颤抖着回头。 “孤不过是想问你,这画卷你是从何得来?” “这个是热水房的谭大哥,卖给我的......” “孤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待宫女走远,景耀沉声道:“宴池。” “属下在!”一道黑影闪过,男子俯首在太子身后。 “凡是在东宫出现的这种画卷,一律烧毁!” “属下听命。” 屋内,昙萝抱着刚画好的卷轴走出门外,迎面撞向几名男子凶神恶煞地走来。 “大胆谭罗,私自卖画,扰乱宫闱,特奉殿下口谕,烧毁画卷!” “啥,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先是克扣我银两,现在又没收画卷,这次又是哪个卑鄙小人告的密?” 侍卫见她不愿就范,亮出刀剑:“不想被逐出东宫,就老实交出画卷,得罪殿下对谁都没有好处。” 一听会逐出东宫,她再顽劣也得乖顺地交出画卷,来日方长,不必争这一时之气。 临近亥时,昙萝拿着令牌前往景仁宫给太子爷准备汤浴,随后,她潜伏在附近的花丛间,看到男人的身影入了浴房。 趁影卫的注意力都在主子身上,她急速窜向太子爷的寝宫,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没错,今夜她是做贼来的。 俗话说,抢不如偷,偷不如骗,昙萝决定用自古以来最保险的方式,那便是梁上君子,劫富济贫。 她并不贪心,只要能凑够做软甲的银两便可,再说了,她也是取回自己应得的月奉。如此心安理得后,昙萝收拾出一块碎花布,决定潜入景仁宫,打包带走。 太子爷房内,一道黑影蹑手蹑脚,来者正是贼胆包天的侠盗昙萝。 汲取上次在当铺被抓的教训,凡是物品上印有皇室标记的她一律不敢下手。如此东挑西选后,她顺走一把镇尺、一柄剑鞘、一条亵裤,外加十颗晶莹剔透的围棋子。 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倘若遗失了,当事人压根不会察觉。正当某女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时,屋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房梁上垂下一条绳索。 昙萝匆匆收拾好赃物,揣进衣兜的同时,翻身滚入床底。透过床幔窄小的缝隙,她看到黑衣男子顺着绳索滑下,悄然落向地面。 凭借迴生瞳,她能清晰地见那黑衣男子蒙住脸面,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眸。来人显然训练有素,身手敏捷,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颗夜光石,照向房内。 昙萝趴在床底屏住气息,话说她上次翻墙遇到熟人,这次做贼遇到贼人,看来她活了三千岁,总算犯了回太岁。 那贼人明显比昙萝更为专业,他从怀中取出几只瓷瓶摆放在桌上,谨慎调配后,将无色无味的液体均匀抹在玉石杯上。 他,是在下毒暗算太子! 昙萝瞪大了双眼,心如擂鼓,如果太子爷就此一命呜呼了,她自然高兴,谁叫这男人三番两次和她的银子过不去。 可又转念一想,若是太子倒了,天下终归秦王即位,虽然她有些弄不明白秦王为何接二连三的追捕自己,与其到时东躲西藏,不如她善心大发的救人一命。 黑衣人将那些瓶瓶罐罐收拾好,桌面又恢复如初。 恰在此时,门外光亮骤现,几道人影渐至门前,被附近巡逻的侍卫拦了下来。 “原来是刘公公啊,这又是来给殿下送茶水吧。” “太子殿下每晚回宫必定要喝上几杯香茗,这是刚进贡的鸠坑茶,咱家明白宫中的规矩,你们请便吧。” 刘公公说着,揭开茶盖,怡人清香扑面而来,香气幽雅、持久不散。 侍卫取出银针在茶水中缓缓拨弄,确定无毒后扬手放行。 刘公公带着身后的两位小太监踏入寝屋,他将茶壶放置在桌案,小太监则手脚麻利的点燃烛台,关上门扇。 “有劳刘公公亲自前来。”侍卫见他带着小太监走出,躬身迎送。 “无妨,都是替殿下办事。”刘公公随和笑道。 待脚步声渐远,潜伏在房梁上的黑衣人揭开瓦片匆忙窜出,不经意间,一片信纸飘然落下,那人未曾发觉地纵身离去。 现在轮到昙萝钻出床底了,她起身拍拍衣袖,瞅着那只被抹过毒药的白玉杯晃神。 怎样才能做到不引起任何怀疑的将此事解决? 她思虑片刻,方法有三,要么将杯子藏起来,可万一那太子爷闲着没事又将它给找了出来呢;要么将杯子摔碎,但这样势必会引起门外侍卫们的注意。 至于最保险的方法,昙萝早有准备。她把那只从床底捉到的死蜘蛛扔进白玉杯,就不信这样还恶心不死你! 做好一切,她打算也从屋顶窜出,跃上房梁后她又迟疑了。 万一那太子爷嗜茶如命,偏要将杯中的死蜘蛛抠出来,熟视无睹的照样品茶呢? 于是,昙萝再次飞身跃下,将玉壶中的茶水倒入夜壶,嗯,如此一来,她也能安心的去了。 片刻后,景耀泡完温泉浴,回到寝屋。 房内,空气中氤氲着馥郁茶香,他行至桌边,顺手拿起白玉杯,眉头蹙起。 他竟然看到杯内横躺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平生无所畏惧的他,颤栗了! 景耀慌乱间扔掉手中的白玉杯,碎片凌乱四溅,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探出手指伸向茶壶打算压压惊,端起的瞬间,景耀沉声喝道:“宴池!” “属下在!”守夜的近身侍卫疾速跑来,抱拳行礼。 “孤且问你,刚才可有何人进入房内?”景耀神色肃然。 “不久前,刘公公和两名小太监前来给殿下送香茶,除此之外,并无旁人进屋。”宴池如实禀告。 “你身为孤的近身侍卫,莫非看不出有外人闯入?”景耀揭开壶盖,里面滴水不剩,“这茶壶尚有热度,然而茶水却凭空消失不见,传孤指令,屋里屋外都派人仔细搜寻。” “是属下失职,属下领命!” 深夜,禁卫军在景仁宫附近寻觅刺客行踪,屋内,宴池在墙角发现一封可疑的信件。 “殿下请看。”宴池将信件递予景耀,垂首站立。 景耀展开信纸,上面的笔迹正是出自熟悉的兄弟之手,他脸色愈发凝重,最后拽紧信纸,低喃自语:“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我二十多年兄弟情分,为兄从未想过要将你置之死地,为何你却要步步紧逼?” “宏逸,下毒暗算这种事,你做得太过分了!” 宴池被太子的威严震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垂首不敢看他。 “既然他这么迫切的想要争夺皇位,赐为兄一杯毒酒,孤自然不好拂了他心意。宴池,你换上夜行衣前去秦王府复命,就说太子中毒昏迷,危在旦夕,孤要让他们自露马脚。” 宴池闻言,抬眸看向太子,最后拜倒在地,长跪不起。 “属下作为殿下的近身侍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明日辰时属下未归,还请殿下尽快另择侍卫,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宴池!”景耀托起男子,满目悲凉,“东宫中,唯有你和玄成值得信赖,孤虽贵为当朝太子,亦是众矢之的,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想置我于死地,若是能全身而退,这皇位,孤不要也罢!” “殿下即位乃民心所向,属下敢料定,以圣上之英明,决不会同意殿下让出储君之位。况且殿下即便禅让,以秦王如今的意图,殿下觉得他不会赶尽杀绝吗?还望殿下三思!” 景耀倏而一叹,望向窗外明月,夺位之战,今夜就要开始了吗...... 秦王府附近的密林,宴池一袭黑色夜行衣,脸面用黑巾裹住,在他脚下,是尚有一息的黑衣男子,此人正是给太子下毒的刺客。 宴池追踪术非比寻常,他快马加鞭,终于在这处密林追寻到正在等待复命的刺客。 “说,是不是秦王派你来的!”宴池将锋刃横在对方脖间。 那男子只是冷哼一声,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他瞪大了眼眸,丝丝乌血顺着口鼻流淌而出,已然气绝身亡。 不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宴池匆忙将男子拖入草丛藏匿身形,他随即抹掉配剑上的血迹,循着声源处靠近。 来人一身黑布斗篷,不似秦王那般高大。 “事情办成了吗?” 宴池颔首,沉声回道:“太子如今中毒昏迷,危在旦夕,秦王殿下坐上皇位指日可待!” “宏逸那小子能坐上皇位?”对方阴恻恻地笑起。 宴池垂眸的眼倏然抬起,望向来者。 于此同时,一柄泛着乌青的暗器疾射而来,没入眉心,宴池睁大了瞳孔,满眼震惊地倒下。 “怎么......会是你......” “嘘,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瓮中捉鳖 翌日,长安宫城,汉白玉石阶在阳光下莹莹闪烁,宏逸退朝后拾阶而下,在他身后,一名男子行色匆匆地追上前来。 “秦王殿下!” 宏逸转身,见来人正是东宫幕僚,他脚步一顿,蹙眉道:“玄成找本王可有要事?” 玄成抬眸,直直看向宏逸,频频摇头叹息。 “玄成,你故弄玄虚可为何意,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殿下,你是想说君臣之礼吗?”玄成虚托拱手,轻言道:“下官拜见秦王殿下!” 宏逸眉头紧锁,对玄成的轻慢颇有不悦。 “殿下现在就对下官的态度不满,别忘了,得天下先得人心,弑兄谋反得来的皇位,除了武力胁迫外,又有多少人会心悦诚服。” “玄成,你此话怎讲,本王此次带兵归朝,替父皇和兄长分忧,何来弑兄谋反之说,本王敬重你的才华,却不希望招人垢齿!”宏逸冷然斥责。 “那敢问殿下,昨夜派来刺客潜入房中,下毒暗算太子又是何意?” “本王何曾做过此事,玄成,你别信口雌黄!” “那白玉杯如今被送进宫城,御医已检验出上面沾有鴆毒。” “可这又如何,你们凭什么指控此事就是本王下令!”宏逸握紧手心,他虽打算回京与太子一决胜负,却从未想过要下毒暗算。 他与兄长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义,曾经在沙场上并肩作战,把后背留给自己最信赖的人,他又怎可能真的痛下杀手。 如若太子即位,他可能深陷牢狱之灾,性命堪忧,为他人鱼肉。 如若自己登基,他会将太子贬为庶民,发配边疆,其子孙后代也不得回京。 所以,与其被动的被剥夺兵权,不如逆流而上,趁势争夺天下。 太子不过是年长他几岁,论实力,论功绩,他绝不输于太子,论品性,他不甘居于人下,甚至死于兄长之手。唯有他自己登基,才能免去腥风血雨的杀戮,天下太平。 如果靠投毒暗算来取胜,他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如今班师回朝,父皇若是龙颜大怒,势必会趁此收回兵权。 想到他手中持有的那半块兵符,失踪的甚是蹊跷,莫非? 宏逸转而看向玄成,莫非这是他们布的局,故意污蔑自己对太子投毒? 如今朝堂上拥护太子的大臣占了多数,宏逸私下里也派人拉拢那些官员,若是太子那边对外宣称自己暗杀弑亲,无疑会陷他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境。 不行,今晚他得亲自潜入东宫,一探究竟。 “呦,二哥怎么还没回府,你这回京快一个月了,都没去皓轩府上坐坐。”齐王皓轩倏然走上前来,打破宏逸的沉思。 “下官拜见齐王殿下!”玄成俯首行跪拜礼。 “玄成快快请起,以后见到本王不必跪礼。” “原来是三弟啊。”宏逸看向身后的男子,温和笑道,“听闻你最近又想立侧妃,这次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就东宫那位。”皓轩心照不宣地暗示。 “你这性子,明知道近日来父皇龙体欠安,何况她又是秦淮河的歌女出身,眼下想纳入府中,难!” “那二哥想追封长孙府的三小姐为秦王妃呢,这种荒唐的事情父皇都答应了,不可能对我想立侧妃的事再横加阻扰。” “三弟应该自己也清楚,你府上的正妃乃骠骑大将军之女,这迎妃才不过半载,怎可能现在就允你另娶新欢。别忘了,大将军他镇守边关,至关重要,别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不痛快。” “那二哥呢,执意立一个死去的女人为妃,皓轩才是望尘莫及。如果二哥真是想得到长孙府的扶持,为何不直接迎娶长孙怀柔入府?皓轩可是听闻那怀柔姑娘美貌出尘,乃洛阳第一美女,可惜在二哥眼里,居然比不过一个死人!” “皓轩,你言过了!”宏逸冷眸严斥,右拳狠狠砸在桥栏上,鲜血迸出,汉白玉上腥红点点。 “你变了......”皓轩难以置信地看他,宏逸在自己心目中犹如战神一般,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率领千军万马平定乱世,杀伐果敢,却为了位貌不出众的女人,温柔的一塌糊涂。 他总是沉着冷静地将危机迎刃而解,生存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久经沙场,过惯了在刀刃上舔血的日子。面对旁人,他总会无意识地表现出防备之心。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男人,却为了那女人卸掉防备,失了理智。 只要是伤害过那女人的,他都会加倍奉还! “我变了?”宏逸喃喃自语,曾经和音音在一起的那短暂时日,是他这生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他多么渴望自己只是平常人家的公子,可以携心爱之人白头偕老,一生平淡无忧。直到音音的死,将他拉回噩梦般的现实。 为何皇位之争要将她卷入其中? 是他错了 ,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向长孙府提亲,将音音推上杀戮的风浪口。 想不到太子竟会以这种卑鄙手段对付自己,很好,你现在又用中毒来蒙骗世人,本王倒是想看看,你到底玩得什么花样! “三弟,为兄府中还有要事商议,先行一步,告辞!”宏逸说完,匆匆离去。 “诶,怎么就走了......” “齐王殿下,太子有请,想让殿下今晚到东宫一聚,有场好戏会上演。”玄成垂眸笑道。 “有趣,如此神秘,大哥也是有心了。” 玄成看向宏逸离开的背影,笑而不语。 入夜,昙萝、南峰、临渊这三儿坐在树下纳凉,当空是明月高挂,当下是良辰美景。 昙萝自离开修仙界后,渐渐也适应了东宫中的生活,与曾经的学艺生涯比起来,现在简直就是悠闲到堕落啊。 当初为了成为晟天派入门弟子,每日都是卯足了劲苦心修行。现在作为主子们洗澡水的搬运工,她心惊肉跳的发现,腰间都长赘肉了。 或许是因为以前的劳动强度大,压力也大,现在减负后,小肉肉就会开始反弹,不行,她要开始节食! 某女咽下第十块糕点后,恨恨地想。 所谓饭饱思淫.欲,昙萝动作不停地消灭完那盘桂花糕后,顿觉皮痒要蹦跶了。 她拍拍小手,起身慎重说道:“诸位,鄙人今夜还有消遣,就不再奉陪了。” “慢着!”南峰拽住她的衣摆,抬眸嗤笑道,“我素闻宫中的猫每到夜晚就会溜出去求欢,谭兄莫非是属猫的?” 临渊煞是认真地低眉思索:“南峰这么一说,确实有那么神似。” “去去,少拿我开刷,爷不过是今夜有事需要出去溜达,你俩口风紧点,尤其是你,临渊!” 昙萝撸起衣袖,拾辍拾辍正欲翻身上瓦,恰在此时,黑夜中有道人影一闪而逝,快得肉眼难以捕捉。 有刺客?她蹙眉,莫非是昨晚那位下毒的刺客再次潜入东宫? “谭兄,看什么这么认真?”南峰随即起身,看向黑幕般的夜空。 “南南,想不想被太子爷打赏真金白银?”昙萝突然反问一句。 见旁边那两人显然不在状态,她勾勾手指,耳语道:“我刚看到有刺客闯入,走,爷带你们去论功行赏,活捉刺客!” “这种事,还是报告禁卫军更为合适吧。”南峰打起退堂鼓,他要是能捉刺客,至于蹲在宫中做杂役吗。 “我也赞同,此事非比寻常,打草惊蛇可不好。”临渊严肃出声。 “你们傻啊!”昙萝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可是天上掉银子的美差,放心吧,跟着大爷我,你俩只有数银子的份,到时你们站在旁边看着便是。” 南峰和临渊面面相觑,虽然他们见识过这谭兄的天生神力,却不知晓他的身手底细。 黑暗笼罩下,昙萝一手捉着南峰,一手拎住临渊,作势便要跃上红墙。 “谭兄放开我,轻功我还是不在话下的!”临渊闹起了别扭,对此时的姿势甚感怪异。 “碍事!”昙萝拽住那两人,当机立断地窜上高空,御风飞翔,在夜色下飘向太子爷住的景仁宫。 与此同时,齐王皓轩、滕王安晏以及依瑶公主被刘公公引进景仁宫“看戏”。 “我说刘公公,大哥他不是被传中毒昏迷,危在旦夕吗,你们这又是闹得哪一出?”皓轩下朝后听闻东宫潜入了刺客,暗中给太子下毒。 “要我看,皇兄这招叫做引蛇出洞,先放话来迷惑对方,这几晚,他们必定会派人前来查探虚实,然后,再来个瓮中捉鳖。”依瑶满脸笃定。 “大哥那只狐狸老奸巨猾,不过本王倒想看看,是谁按赖不住对他下手了。”五皇子安晏挑眉笑道。 树林中,昙萝拽着临渊和南峰两人,静静地候在景仁宫附近,从这里望去,可以看清下面的风吹草动。 “你们在这里好生待着,若是刺客出现了,我先冲下去擒拿,临渊就带着南峰紧随其后,看到太子爷出场记得邀功!” “好兄弟,此事就靠你了。”南峰一脸感动。 昙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开启迴生瞳后查看四周。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急速掠来,轻轻地落在对面屋瓦上。 昙萝纵身飞至,趁其不备地扣住对方右肩,手掌紧握,那男子只觉得手臂酸麻,竟毫无还手之力!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反将一军 男子当即矮身,挣脱束缚的同时,左手抽出佩剑,精准无误地刺向昙萝所站的位置。 她飞身跃起,踏上长剑,脚尖轻点凌空翻腾,轻轻落在男子面前。 那人见来者身手不凡,当下也不敢轻敌,剑尖直指对手脸面,换做常人,会条件反射地闭眼躲避。 然而,对方只是快速出手,伸出两指夹住剑刃,然后微微一错,两道冷芒坠向黑瓦,最后落向地面。 好深厚的内力! 男子睁大眼眸,动作舒展,握紧双拳摆出架势,大开大合间,动如猛虎下山,行如龙蛇飞舞,疾如苍鹰捕兔。 一套八级拳被男子舞得虎虎生威,在南拳北腿中,此套拳法虽属北派拳术,但它却适合贴身近战。 男子最终双拳一横,凌空劈出! 夹杂着内力的这击重拳,刺破空气,犹如掀起磅礴浪潮,雪亮的光华瞬间划破数十丈虚空激荡飞溅。 脚下的黑瓦被气浪震起,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恍若暗夜下呼啸翻腾的巨浪,铺天盖地的向昙萝凌空席卷过来。 男子蹿纵而起,以黑瓦做掩护防盾,黑色的身形与瓦片浑然一体。 “好快!”昙萝连连倒退,下意识想在面前结出金盾,挥手的同时,倏然忆起自己的灵力早已被缚。 与此同时,刘公公和诸位亲王公主走进景仁宫,见讯律堂上方屋顶,两道黑影战得如火如荼,威势之强,就连他们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都能感受得到飘散在空气中的强大劲力。 周围的气流疯狂涌动,碎叶木屑凌乱飞舞,众人纷纷以袖掩面,艰难看向屋顶上空起起落落,激战不停的两位武林高手。 昙萝眼看着黑瓦密密麻麻地当空袭来,她运起体修功法,一招四两拨千斤,双掌隔空拍向瓦片。 “咔嚓——” 瓦片碎裂声不绝于耳,化为碎片纷纷滚落于地。昙萝来不及松懈,破空袭来的劲力已近在咫尺。 男子双眸微眯,一步踏出,双拳紧握,轰然挥出。挥拳之快,快于瓦片坠落的速度! 拳是手臂的延伸,更是武者最强力量所在。铁拳击破阻挡在前的黑瓦,呼啸而至。 昙萝动作灵敏,当空跃起,躲过重拳突袭。与男子的威猛强劲不同,她的招式流畅自如,轻盈灵动,虽没有对手那般恐怖骇人的爆发力,却让男子冷汗涔涔,绝不敢掉以轻心。 能在他手下撑过十招还屹立不倒的,当今世上,只有一人! 男子爆喝一声,纵身而起,矫如猎豹,笔直冲向昙萝。挥出的铁拳与空气急速摩擦,像是一颗巨大的陨石从夜空坠落,携万钧之力,雷霆之势,气势汹涌地挥向昙萝。 爆发力,当真是惊悚至极! 下面围观的众人无不睁大的双眼,黑暗处,一双凌厉的眼眸默默注视着屋顶上进行的格斗。 就在大家以为那身形瘦弱的少年在重击下会气断而亡时,少年轻描淡写地出掌,竟是以纤细手臂直直迎上男子的铁拳! 看来这双手不废也残,然而,男子却瞪大了瞳眸,满眼不置信地看向昙萝。 掌风看似绵软无力,作为百晓生武林风云榜上位居第二的他,却大气也不敢喘。空间在掌风下隐隐扭曲,就在这瞬间,他面前的碎瓦凭空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化为齑粉,飘散在风中。 而下一瞬,铁拳与软掌相撞,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撞上一团棉絮。空气被挤压至极致,男子震惊地看见他输出的内力被这石沉大海的一击,疏散在空中。 时空仿佛凝滞般,众人不敢眨眼地看着这一幕。 昙萝勾唇浅笑,晟天炼体法不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是完美的无懈可击。只要对方还是血肉之躯的凡人,对付他,不在话下。 她运起心法,疏散掉对方的内力后,暗自用功。 男子前一刻还感觉那少年的双掌绵软无力,下一刻,便坚硬如铁,猛然拍向自己。他匆忙防御,冷不防还是被对手的劲力胁迫,止不住后退的惯性,从屋顶直直滚落下来。 “噗——”一口鲜血夺口喷出,刺目惊心地洒在地上,斑斑点点。 男子来不及爬起,便见那少年轻盈跃起,向他飞扑而来。 “总算抓到你了!”昙萝满心雀跃,向着树上藏着的小伙伴们招手示意。 临渊拽着南峰跳下,随即走到她的面前。 而不远处,依瑶公主从刚才的格斗中久久不能回神。 “刘公公,这就是你邀请我们看的好戏?” “果然是精彩,这才是高手之间的对决!”滕王安晏拍手叫好。 “这......”刘公公紧蹙眉头,欲言又止,“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要捉刺客吗?”昙萝架起地上的男子,扛到刘公公面前,“小的是热水房谭罗,那两位是我的跟班,咳咳,亦是此次协助捉拿刺客的宫人。我们不过是衷心为主,义薄云天,若是太子爷那边硬要赏赐的话,真金白银细软之物,你们就看着打发吧!” 刘公公走上前,伸手揭开男子脸上的蒙面。 他面色瞬间煞白,抢过身旁小太监手上提着的灯笼近身一照,哆嗦着喊道:“田统领,怎么会是你?” 其他人闻言,纷纷围拢过来,此人不正是与宴池齐名,称为太子左右臂膀的东宫护军统领,田为龙! “你不是在太子寝宫保护殿下吗,怎么又被人误会成了刺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公公催促问他。 “我本来奉命潜伏在寝宫附近,就在不久前,突然收到属下送来的密报,说这里有可疑人物出现,身手敏捷,遂连忙赶了过来。”田统领捂住胸口,虚弱站起。 “招了,中了敌人的奸计,赶紧去看殿下!”田统领拨开众人,向太子寝宫行去。 刘公公吩咐宫人们紧随其后,昙萝他们见此,忙不迭地相继跟上。 “事发突然,还请诸位见谅。”刘公公不愧是宫中的老人,此时能沉着稳重的面对突发状况。 “大哥安危要紧,刘公公知道此事出自何人之手?”齐王皓轩正色看他。 “秦王殿下他......哎......”刘公公连连摇头,不再说话。 皓轩他们自然知道公公所指,亦不再追问,只是向寝宫匆匆赶去。 田统领和昙萝他们率先赶到太子寝宫,他大力撞开门扇,与此同时,数十把明晃晃的刀剑横在他的面前。 “大胆!”田统领怒喝一声。 “属下拜见田大统领!”守在屋内的侍卫们纷纷收了刀剑,抱拳行礼。 昙萝环视一圈,见不远处明黄色的床幔内探出一双手,紧接着一名身着白色中衣的男子走了过来。 “玄成?”昙萝惊讶看他,就连田统领,以及随后赶到的众人都倍感意外。 “我皇兄呢?”依瑶公主急迫追问,这里重兵把守,为何不见太子。 皓轩绕过众人,径直走向床榻,那里锦被铺陈,显然并无太子的身影。 玄成关上门扇后,才不急不慢地说道:“殿下他让下官在此守候贼人。” 昙萝心下了然,太子爷那只老奸巨猾的狐狸,定是想趁机引出刺客。今日东宫,关于太子中毒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料想昨夜那刺客下毒后,必定会过来一探究竟。 如若能将对方捉拿,证据确凿,他作为储君也能借此免除后顾之忧。 只是,这刺客显然更为狡猾,一招调虎离山完全探清了这边的虚实。 这里既然重兵把守,对方自然不会自投罗网,而作为证人的众亲王目睹了今晚发生的一切,太子中毒昏迷的谣言不攻自破! 本想邀请众亲王前来作证的太子爷,想必现在也懊恼的紧吧。 只是可惜,她那白花花的赏银啊,就这么没了! “谭兄,我知道你是担心太子殿下,眼下虽不知道他的行踪,但应是安全无虞。”临渊见昙萝面露纠结之色,好心地安慰几句。 “嗯。”昙萝拼命点头,太子爷的生死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不过人在,钱在,只要他一天不挂彩,她就有机会逮住刺客论功行赏。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时,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殿下,这里你不能闯入!” “大胆,本王听闻皇兄身体抱恙,特地前来看望,你们这样阻拦本王,实属何意?” 昙萝闻言,就像耗子见到猫般掩住脸面,后知后觉地又想起她现在易容了,之前就没认出她是借尸还魂后的音音,难不成他现在还能认出自己不成? 如此想着,她眉飞色舞,昂首挺胸,笑得甚是猥琐。怎样,之前不是想抓我来着,现在认不出我来了吧! 门扇陡然被人推开,宏逸一袭绛紫色的常服,挑眉看向屋内的众人。 “原来众弟妹也在,怎么,他们都能进来,难不成要将本王晾在门外?”宏逸冷言轻斥。 侍卫不知所措地看着田统领,见他只是颔首,唯有让宏逸进屋。 他负手而立,眼神凌厉,徐徐走向前方的床榻。 几名侍卫正想上前阻拦,宏逸一个眼神扫来,深邃犀利,星目含威。众人无不惧怕地下意识后退,当然,包括昙萝在内。 她突然忆起当初在长孙府时,那些人无不被他的威严所震慑。 果然,宏逸他只会对当初的自己温柔......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升官发财 宏逸不急不慢地走向床榻,他倒要看看,太子到底玩得什么花样。 “秦王殿下,你......”田统领拦在宏逸面前,他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掀开太子的床幔。 “不是说皇兄他中毒昏迷吗,本王恰好对毒理有一定的了解,说不定能治他!”宏逸面若冰霜,推开阻挡在前的田统领。 昙萝见此,不由也捏了把冷汗,她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床榻上并没有太子的身影。 “秦王殿下,下官敬重你,可你怎能这样对待自己的皇兄?”玄成也走上前来,挡在宏逸面前。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地挡在本王面前,莫非,有什么事瞒着本王不成?”宏逸看向床榻,冷哼道,“本王倒是想看看,皇兄究竟在不在这房内!” “放肆!” 床榻内倏然传来男子的低喝,声音不大,虚弱无力,却让在场的每一位人都听得真切。 “皇兄......” 比起宏逸,昙萝显然惊愕不已,她瞪大了双眼,一记眼刀射向临渊。 我没看走眼吧,刚才那床上分明就没人! 临渊默默点头,您老的眼神好着呢。 宏逸走近床榻,掀开明黄色的床幔,见景耀面色青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一时间,让他始料未及。 “看到皇兄,你怎么好像很震惊?”景耀反问笑道,只是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我听闻皇兄身体抱恙,不过是想前来探望一番,况且几位皇弟皇妹也都在,难不成,宏逸就不受欢迎?” “二弟误会了,你回京不久,秦王府上事务繁忙,为兄怎好扰你心神,至于我这病,二弟应该是最为清楚了。” “宏逸不解,皇兄若是中毒,自行找太医医治便是,我也十分好奇,皇兄这里门禁森严,又怎会有刺客闯入?依我看,这刺客倒像是东宫内的人,有道是贼喊抓贼,皇兄觉得宏逸分析的如何?” “宏逸啊,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闯进为兄这区区寝宫。为兄是看着你长大的,有时候,执着是件好事,却也能让你万劫不复!” “皇兄今晚为何总是话中有话?”宏逸顺势坐下,蹙眉看他,“难不成,你怀疑此事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景耀依旧眼神温润,仿佛此事不过是最普通的家常话。 “呵,真是笑话,皇兄必定是杯弓蛇影吧,自认为我是你如今最大的威胁,所以一有个风吹草动,首先就怀疑到我的身上,枉我敬重你会是位明君,如此愚昧无知,天下堪忧啊!” 景耀面色不变,眼底波澜不起,他只是微微抬眸,轻言道:“玄成,将那信件呈上。” “是!” “秦王殿下,这便是证物。”玄成将信件呈给宏逸。 他颔首接过,展开信纸,见上面确实像极了自己的笔迹,只有短短一句话:今夜亥时,投毒。 “怎样,此事为兄并未冤枉你吧。”景耀一瞬不瞬地望着秦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惊慌。 然而,宏逸只是淡笑道:“皇兄,如果我有心想要害你,为何还要留下罪证?” “为兄不知,只是知道如今你的嫌疑最大。” “好,很好,想趁机除掉我这个祸患,所以连假造信物这种卑鄙之事你们都做出来!”宏逸拂袖冷然喝道,“果然音音的死也与你们有关,你就这么想要赶尽杀绝,别怪我不念二十多年来的兄弟情分!” “大哥,二哥,有话好好说,说不定只是误会一场,别生了间隙。”齐王皓轩试图劝说。 依瑶也走上前,拿起那封信纸,揣测道:“这字迹不难模仿,若是有心人想滋事,亦有可能。” “公主,你的意思难不成是太子殿下故意污蔑秦王?” 田统领反驳出声。 宏逸看着田统领,忽而想起什么,环视一周后,又定定看向景耀。 “皇兄,今晚这里可是热闹,为何独独不见你的近身侍卫身在何处?” 景耀面色微顿,锦被下的手不由握紧。 宴池他已有一日未还,应该是凶多吉少了。思及此,景耀看向宏逸的目光冷了几分,唇角勾起的笑意却是不减分毫。 “宏逸许久未曾回宫,那位,便是我的近身侍卫!”景耀修长的玉手直直指向龟缩在人群中的某女。 啥,怎么会是我,姑奶奶我不过是凑凑热闹,看场好戏。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众目睽睽,万人瞩目的焦点人物! 这种被众人紧迫注视的感觉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真不知这些男人们争得你死我活夺取皇位,高高在上坐着被万人瞻仰,他就不觉得皮痒吗? “谭侍卫,还不赶紧给太子殿下行礼。”田统领见这新上任的娃子武功虽高,对宫中的规矩却完全不懂。 昙萝虽不明白那太子爷打得什么算盘,但转瞬想到,她是不是升官了? 正所谓升官发财,升官就意味着发财了。如此一来,她自然乐得其所,即便此前和太子闹过许多不愉快,此时早已抛之脑后。 “拜见太子殿下!”她这一声,可谓是声音嘹亮,中气十足。 宏逸随即望去,见那身材瘦弱的少年站在人群中,并不出众。只不过这眼神,看着怎么像...... 昙萝见宏逸直勾勾地打量自己,难免心虚垂下头来,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认出来,您老不是眼神不好使吗,这样你都能认识我,干脆给块豆腐我撞死得了。 “二弟这样盯着为兄的侍卫作甚?”景耀皱眉出声。 宏逸收敛心神,为何他在一位男人身上又见到这种熟悉的眼神,这已是他第三次见到了,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神情相似的人? “我不过是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今天色已晚,为兄身体不适,刘公公,恭送秦王。”景耀复而躺下,声音疲乏虚弱,似从鼻间发出。 “秦王殿下,请!” 既然太子已对他下达了逐客令,宏逸自然不想多加逗留,想凭借一封伪造的信件就试图诋毁他,很好! “对于皇兄身体抱恙,我深感痛心,明日便派徐太医过来诊治,告辞!”宏逸拂袖说道,转身离去。 依瑶公主见宏逸走了,轻轻拽住齐王皓轩的衣袖,偷偷暗示。 皓轩当即明白过来,对着床榻的方向拱手道:“如今夜深,我们也不打扰大哥就寝了,改日再来造访。” 待房内的人渐渐散去,昙萝也想紧随其后趁机开溜,恰在此时,床幔内传出男子的声音。 “谭侍卫还请留下。” 昙萝脚步一顿,愣愣回头,今晚这一波三折的,甚是惊心动魄。不过她有点不明,太子爷分明不在房内,他又是怎样凭空出现的。 最大的可能有两种,其一是这床板上有暗道,可以通往别处,如此一来,他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玩失踪。其二嘛,昙萝看向明黄色床幔,试图看清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这太子爷,该不会和她一样,并非凡人? “殿下,刚才那样实在是太危险了,如若让秦王看出端倪,他便能反将一军的说我们是在污蔑。”玄成站在床幔外,心有余悸地说道。 “属下也认为让玄成大人代替殿下,实在是太过冒险!”田统领表示赞同。 太子只是静静躺着,仿佛睡熟般毫无动静。 倏然,床幔内传来低低的笑声,哪还有刚才那副气息奄奄的垂死模样。 “孤也是没料到他会正大光明地走进来,不过,拜他所赐,孤这才发现,原来咱们东宫还隐藏着这样一位绝世高手。” 昙萝靠近床榻,试探问道:“你说的高手可是我?” “刚才在房梁上的那幕,孤都看清了,田统领也是轻率,这么容易就进了圈套,所以谭侍卫重伤他的事,孤暂且不再追究。不过,孤倒是好奇,以你的身手,为何要混入东宫甘心做名杂役?” 玄成闻言,连忙上前解释:“殿下误会了,这谭兄弟乃是玄成的救命恩人,想在东宫图个落脚之处,然而侍卫一职向来都是殿下钦点,所以他便暂时在典设局热水房务事。” “原来如此,果然是英雄少年,难怪孤看着便觉得欢喜。” 欢喜?昙萝瞪直眼睛瞅着那床幔,若是欢喜,你会这样剥削宫人,若是欢喜,你会这样克扣银子? 那我宁愿你不喜! “还不快谢过殿下,近身侍卫可是朝廷七品官员,深得器重。”玄成在旁提醒。 “属下谢过太子爷,只是这月奉不知......”这可是最重要的,藏好私房钱,那才是真大爷。 “是你现在十倍。”田统领说道。 那就是二十两白银!唔,幸福来得来快,让我调整下呼吸。 “对了,近身侍卫具体是做什么的?”昙萝小声问道,此时不能光顾着得意,倘若是让她下毒暗算秦王的,她打死也不干。 “就是主子在哪,你得在哪,近身保护主子的安全,这便是你的任务。” 那也就是说,她的职责就是挺身而出,以身挡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一个艰巨的任务。从此往后,太子爷的脑袋就挂在她的裤腰带上,每天守着这位爷,同吃同穿,同住同眠!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水煮太子 比起拿高额月奉的近身侍卫,昙萝自然觉得还是她在热水房务事比较靠谱。 不是人间有句俗话,叫做伴君如伴虎。这太子爷一看便是吃人不吐骨的狠角色,斗智,她斗不过他,斗勇,她敢打他么! 果然这银两也不是白拿的,不过,既然不能反抗命运,她也要垂死挣扎一下,临死前怎么也得拉几个垫背的。 “殿下圣明,可是属下担心自己这不本分的性子在景仁宫难以适应,所以,能不能让南峰和临渊那两人也过来陪我,呸呸,我是说,过来服侍太子爷。” “既然是谭侍卫信得过的人,在景仁宫务事也不是不可,此事便让刘公公来安排吧。” 昙萝盯着那块明黄色的床幔一个劲乐呵,看来她似乎真的对太子有些误会,这么好说话的主子,怎可能会是小心眼,狡诈男。 “多谢太子爷成全,爷您英明神武,气度非凡!太子爷一跺脚,大地也得抖三抖,太子爷一发威,鸡飞狗跳马上追......” “咳咳——”景耀岔气了。 “爷,你怎呢,你可千万不要吓到小的,如今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千万不能有事!其实关于解毒,属下还是颇有心得。”当初学炼丹时,中阶解毒丹她还是不在话下。 “那孤问你,如何能改变一个人的脉息,让他有中毒之兆?”景耀随口一问。 “这个......”昙萝迟疑看向玄成,嗫嚅道,“方法不是没有,但要铤而走险。” “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其实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服毒。属下可以调配出一种微毒的药物,服用后会出现各种中毒症状。” “大胆,殿下怎能以身犯险,不如属下易容成殿下的容貌,服用此毒!”田统领急色道。 “田统领——”景耀出声打断,缓缓起身,揭开床幔。 昙萝只看到一双白玉雕琢般的手指映入眼帘,紧接着,是男子兰枝玉树的修长身影。墨发长而黑亮,在烛光下恍若泛着星光,她未曾见过男人的头发也能这般好看,让人不由想起苍穹下的星空。 景耀只是随意拢拢松散的衣襟,姿态闲散缓慢,说不出的优雅脱俗。 男子踱步而来,丰姿俊逸,风神轩举,湛然若神。 如若说宏逸是湍急澎湃的激流,那么景耀则是汩汩流淌的山涧。两人一刚一柔,恰似两种不为融合的极端。 景耀高大的身影站在昙萝面前,但从皮相上来看,这男人的确拥有惊世之貌。 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散发着浓浓暖意,温润的如沐春风。薄薄的菱唇色泽如水,双唇上挑出半月形的弧度。 玉兰公子真绝色,任是无情也动人。更何况,这男人看上去温柔多情,走到哪都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只是那不达眼底的笑意,这男人,虽不像宏逸那般冷眼戒备,实则习惯了迷惑众人,习惯了藏匿内心,他终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外人。 就如月光虽然皎洁,然而另一半,却笼罩在黑暗中。 景耀对她的打量不以为然,只是温和出声:“对于配药,你可有几成把握?” “十成!” “好,孤相信谭侍卫有这份能力,就依你的方式去做。” 这男人,他居然答应了? “上次那刺客下的毒并非是见血封喉的鸩毒,而是以其为引的一种慢性毒药,不会让人立即毒发身亡。此毒异常难解,中毒者还会出现全身冰凉、嗜睡的症状,你能调配出类似的药物来吗?” “若是寒毒的症状,需要辅以冰莲、茯神等草药。为了让太子爷看上去更像是中毒尚深,属下建议用药熏的方式渗透入体内。不过爷请放心,我既然能配出此药,自然也有解毒之法,虽是微毒,终究会有损心脉。” “谭侍卫需要什么材料,尽管提便是,刘公公会在旁全力配合。不过,药材方面,只能取自东宫,缺什么,备人去宫外采购。” 这狐狸,敢情还给她安插了亲信在旁监视,不过也是,人家这么金贵的主子,愿意以身犯险已实属难得,换作旁人,估计随便拉个替死鬼过来服毒。 “时辰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田统领,东宫加强防卫,秦王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 昙萝他们退出寝宫后,她直接去了东宫药房,今晚必须配出此药,明早下朝后,宏逸会带着他的亲信徐太医过来探望。 如果被他们看出端倪,太子爷伪装中毒的事对他大大不利。 药房位于典设局东南侧,屋内,药房大夫和学徒们忙着备药,切药。 临近天亮,她终于将满满一锅炉的汤药熬制好。接下来,便是诱哄太子爷趟进锅炉即可。 翌日一早,景耀来到药房,但见房中临时搭起的灶台上,一只巨大的木桶冒着股股热气,氤氲出浓浓药香。 昙萝试试水温,头也不抬地说道:“脱衣服。” 景耀想起所谓的药浴,可是真的要在这种燃着的木桶里,洗澡? 见对方不为所动,昙萝抬头看他:“太子爷,这药浴要泡上至少半个时辰才有效果,别再磨蹭了。” 景耀略显不自在地说道:“孤知道了,你暂且退下。” “诶,我走了,谁帮你看柴火试水温,万一火太旺了,将爷你煮熟了咋办,我上哪赔去!” 景耀忆起他从前他行军征战时,也未曾在旁人的注视下沐浴更衣过,这下更是不习惯。 于是,他脱掉外袍和鞋袜,打算就此跨入桶中。 “且慢,爷,你这样隔着衣物,怎能将药物完全吸收,脱光它!” 小样,想跟我斗?克扣我银子是吧,要我替你挡刀子是吧,现在怎能不把握好机会,好好修整你一番。 现在脱衣服都不算啥,接下来才够你受得。 “那你先背过去。”在旁人面前脱衣实在是太过别扭,况且这少年的眼神怎么看都觉得猥琐。 “又不是没看过!”昙萝小声嗫嚅一句。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又不是没看过,男人……” 她嘀咕着,顺便转过身去,听到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伴随着“哗啦”一道水声,男人跨入浴桶,没入水中。 “可以转过来了。” 昙萝随即转身,但见他咬紧牙关,似在忍受痛苦般脸色惨白。 她故作担忧地问道:“爷,现在感觉怎样?” “这水,怎么让人感到又痛又痒?” “是不是痛得像千万根银针在扎肉,痒得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咬,感觉特别难受?” 景耀何止是难受,简直就是痛不欲生,还不如一刀了结来得痛快。他伸出双手正欲抓挠,被对方一把按住。 “爷,这药可有毒性,万一抓破了皮肤,渗到体内,对身体可是大有损伤。”昙萝连哄带骗地误导他,“此时此刻,你必须得忍住!” “谭侍卫,为何孤感觉不妥,喝药不是更为方便?”景耀迷蒙着双眼,皮肤潮红。 “若是现在口服汤药,秦王请来的太医一诊脉便知是刚中毒不久。唯有药浴,才能让毒性浸入五脏六腑,蒙骗过去。” 这话说得可是不假,她只是在水中多加了几味草药,让太子爷泡得蚀骨xiaohun,终身难忘。 “爷,有没有感觉身体发凉,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昙萝见他皮肤上的潮红褪去,转而泛着青白。 景耀颔首,将脖子以下都没入水中:“虽然水是热的,身体却升起了寒意。” “那就说明起了药效。” “谭侍卫,这药浴还能让人嗜睡......”景耀半阖着眼眸,最终滑入水中。 在药浴没过口鼻前,昙萝眼明手快地将他捞起。 “爷,快醒醒!” 昙萝蹲在木桶外,一双柔荑紧紧握住男子的修长玉手,稍有放松,对方就会顺势滑入水中。 太子爷的手心和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尤其是右手虎口处,显然是常年握剑的缘故。 昙萝刚才抓住他的时候只是一时情急,现在才发觉两人这样执起双手,手心相贴,说不出的暧昧亲昵。 她近距离地趴在木桶前细细打量男子,那抹菱唇总是向上微微勾起,即便是在熟睡中,也似乎带着笑意。而那双时常眯起的眼眸,给人一种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感觉。 不,应该是称作错觉! 这男人善于用温润亲切的形象迷惑世人,笑得纯良无害,甚是随和,实则是口蜜腹剑,阴险狡诈的狐狸男。 天生这么一副好皮囊,真是被他活活糟蹋了,还有这墨发,比绸缎还要柔顺黑亮,真是美得毫无天理,惨绝人寰! “看够了没有?” “咦!”他居然没睡着? 景耀紧闭的双眸睁开一条缝隙,睫毛颤动,复而笑道:“你的眼神太有侵略性,我被你看醒了。” 昙萝诧异,太子爷对她自称“我”,唔,果然是还没睡醒。 “谭侍卫,你的胡子怎么掉了,不过,这样看上去更为俊美......”景耀再次笑道,声音含糊,似醉酒般轻声呢喃。 “让我好好看清你......”他复而闭上眼眸,倒向昙萝,微挑的菱唇轻轻贴上少女的脸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朝夕相处 现在是神马情况,昙萝僵硬地蹲在木桶旁,颈间是他均匀的呼吸。 “谭侍卫,你看起来好眼熟......” “原来你还醒着,爷,咱可是个大男人,你看清楚了,我不是念奴姑娘。” “念奴?”景耀半梦半醒间忽而一笑,“你现在提她做甚?” “她不是太子爷的老相好吗,爷你这样靠在咱这男人身上,恐为不妥。”昙萝扒拉着景耀的脑袋。 “她怎会是我的相好,你吃醋了?” 景耀低低笑着,菱唇轻轻贴在她的脸上,说话间,犹如羽毛拂过,酥麻酸软,心间倏然升腾起异样的感觉。 “自从上次一别,小娘子消失的可真是彻底,想不到现在又回到我的身边,是想我了吗?”他轻声低喃,似情人般耳鬓厮磨。 然而就是这句话,却让她大气也不敢喘,惊呆当场。 他怎么认出自己是个女人,接下来,他该不会想起那晚在浴池,被陌生女人劈晕的事? “当初为何要跳下断龙台,你可知,我等候了你多少年......” 得,这太子爷又说起胡话来了。虽说这药浴中加了一味让人神志不清的草药,可他现在这副痴呆模样,倒是比平时顺眼多了。 “你身上好香,是什么花香,我怎么从未闻过?”景耀埋首在她的颈间,状似亲密的用鼻尖轻触,复而张开菱唇,用贝齿轻咬,含糊出声,“痛吗,痛便记住我,我是璇玑。” 璇玑?这名字又是从何而来,太子爷果然是神志不清了。 “怎么就不说话了,从前你就未曾搭理过我,现在也不想正眼看我?”景耀自说自话,睁开眼眸,抬起头定定看她。 昙萝随意抬眸,仅仅一眼,便深陷其中。 这是双怎样的眼眸,瞳孔中似繁星闪烁,让人不由想起仙界银河的曼妙风景。男子睫毛轻眨,掩住眼底的光彩。 原来太子爷的眼睛长成这副模样,难怪平日总喜欢半眯着眼眸。换谁看去,都会不由自主地失了心神。 这男人,美则美矣,复杂多变的眼神却似浩瀚星河般让人迷失,神秘得让人捉摸不透。 “对我现在的样子满意吗?”对方勾唇浅笑,眼底流泻出月光的清辉。 笑笑笑,这么喜欢笑你怎么不去卖笑! “忘记了自己是谁吗?那样更好,这一世,你会喜欢我的......” “喜欢你,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会喜欢你,自大自恋又自私的男人,我瞎眼了才会喜欢上你!”昙萝终于忍不住地爆发。 景耀闻言,满眼的失望之色,唇角勾勒出苦涩的笑容:“数万年的凝望,只为盼你一次回眸,你当真对我毫无感情?” “有也是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想起他此前三番两次的克扣她银两,又无情烧毁了她的呕心沥血之作,现在还跟她谈什么感情。 两人此时的对话可谓之牛头不对马嘴,压根就不在同一个界面。 “可我现在想要你,乖,给我!”他不容拒绝地拥住少女,药水四溅。 “太子爷,你吃错药了?”昙萝挣扎起身,她这药浴里可没加什么催.情的草药。 “如果不能让你爱我,那便恨我吧!”某男抛出画本子里的经典台词,随即起身,乌黑的药水堪堪遮住男子的腹部。 可某女的眼神特别好使,即便是如此乌黑的药水,她也能看清水下正在抬头的小景耀游得正欢。 这男人果然是中毒了,而且是中毒不浅,神志尽失,丧心病狂! “太子爷,你看清我是谁!”昙萝将黏在木桶边缘的假胡子重新贴上,“我是你的近身侍卫,是个纯爷们,你要发情也得看清对象!” 景耀不顾她的反抗,霸道地环住少女,沉声道:“无论你变成怎样,我都会认出你,拜托,别再消失了......” 男子说罢,菱唇轻轻贴上她的柔软水嫩,强势而不失温柔的吮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昙萝惊愕了片刻,怒而抬起手臂,劈向男子的后颈。 “看来还得劈晕你一次,下次再敢侵犯老娘,管你是太子妃子天王老子,老娘都会让你终身不举!” 景耀晕厥后倒入水中,水花四溅,下面的柴火噼啪作响。 昙萝认命地将他扛出木桶,平生第一次当起了伺候人的苦差,当然鬼面男那次除外。 她拿起布巾,将太子爷身上的水渍擦干,随后也不急着给他穿衣,而是搁在一旁的凉席上晾晾。 他不是想要身体冰冷的效果吗,整天包裹得那么严实,想要降温也难。 昙萝坐在凉席旁,想起刚才发生的那幕,没想到太子爷发起浑来会是这番模样,唔,还是平日里贱兮兮的假笑看着真实,至少有种违和疏离感。他这随便一热情起来,不是谁都能吃得消。 恍若今早是刘公公守着他,估计也会晚节不保,真是罪过啊罪过。 “谭侍卫,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门外传来刘公公尖细的嗓音。 “诶,他呀,好着呢,已经睡着了。”昙萝支支吾吾,连忙拿起衣服给他穿戴。 “那咱家能进来吗,秦王那边已经在外等候了。” “可以了。”她替景耀穿好中衣,拦腰抱起。 刘公公一进门,就闻到屋内浓郁的药香,他皱眉看向木桶,轻声问道:“殿下可有不妥?” “没有不妥,只是药效发作,昏睡了过去。” “那有劳谭侍卫将殿下送回寝宫,咱家也好传秦王进殿。” 昙萝颔首,抱着景耀匆匆走出屋外。 不消多时,秦王和徐太医跟随刘公公走进太子寝宫。 昙萝刚刚掩好锦被,便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飞身跃上房梁暂且回避。 “皇兄今日情况如何?”这是宏逸的声音。 “殿下一直在昏睡,情况不妙啊。”刘公公恭敬答道。 “今日徐太医特意前来,就让他来诊治。” “可这......” “怎么,徐太医的医术莫非刘公公还不放心?” “太子殿下毕竟还在昏睡中,不如,待他醒来再行诊治如何?” “不必了,本王可没那个功夫,徐太医,请!” 床榻上,景耀紧闭着双眼,对附近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徐太医缓缓走近,先是细细查探一番,复而伸出枯槁的手指搭上脉门。 他闭眸听脉,神情愈发凝重,最后收回手指,起身看向宏逸。 “如何?” “情况不甚明朗,这毒已渗入五脏六腑,甚是顽固啊。” 宏逸蹙眉,再次问道:“确定是中毒,脉象不会有错?” “老臣确定无疑,太子殿下如今周身泛寒,陷入昏迷,若想彻底清除毒性,非一年半载不可。” 如此说来,太子他确实是中毒了,那么这毒,究竟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东宫可有替皇兄诊治过?”秦王面色凝重。 “有几位御医相继看过,说法和徐太医一样。”刘公公沉稳回道。 “那就有劳徐太医开出药方,皇兄他的病情,耽误不得。” “是,老臣明白。” 待秦王和徐太医离去后,刘公公小声唤道:“谭侍卫,你在吗?” 昙萝纵身跃下,挑眉看他:“怎样,如今顺利的瞒天过海了吧!” “此事还得多谢谭侍卫,秦王那边现在见殿下身中剧毒,往后想必不敢再冒然对付殿下,东宫暂时是安宁了。” “可你们确定此事真是秦王主使?”昙萝质疑,宏逸的个性她也知道,他最是记恨那些卑劣之行,又怎会暗中使坏。 “秦王他三番两次与殿下作对,不是他还能有谁?” “除了秦王,刘公公你再好好想想,还有谁想暗算太子,或者说,还有谁想争夺帝位?” 经她这么一提醒,刘公公煞是认真地分析道:“齐王他自小与太子交好,向来是殿下最亲近的兄弟,半年前,骠骑大将军欲将女儿许配给殿下。齐王看咱殿下心生不悦,便主动请陛下赐婚,迎娶了大将军的女儿。如此情谊让殿下深受感动,咱家看来,绝对不会是性格直爽的齐王。” “至于五皇子滕王,无心理会朝政,年纪尚幼,更不会是他。” 昙萝听罢,依照刘公公所言,秦王确实是嫌疑最大。 她对当今的朝政局势不甚了解,眼下也不好冒然判定,唯有护好太子,她也便衣食无忧。 “刘公公,朝政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不过目前为了不让旁人起疑,你就按照我写的这份药方,每日按时给他服药。虽是微毒之物,终究会损耗身体。” “咱家知道了,谭侍卫,依你看殿下何时会苏醒?” 昙萝估摸着人被敲晕后也睡不了多久,于是随便乱掰道:“不需多时,很快便能苏醒。” “那就有劳谭侍卫在此守候。”刘公公说罢,便要退下。 “诶,你们都走了,还没告诉我今晚睡哪?” “谭侍卫,你作为殿下的近身侍卫,自然是住在这寝宫的偏房,不过眼下太子身陷昏迷,为了殿下的安全,还得有劳你睡在那里。” “哪里?” 刘公公指指头顶的房梁,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既然是要保护好殿下的安危,睡在房梁上才最为合适。 这是要她蹲房梁,和太子爷朝夕相处,为何她莫名的觉得如狼似虎?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蹭床有礼 长安秦王府,宏逸静坐在书房内,管家荀卫前来求见。 “回禀殿下,追封王妃的邓公公已经到了洛阳。” “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宏逸长叹一声,复而想起什么,叫住荀卫,“查下齐王和滕王那边,近来有人按耐不住,想对本王出手了。” 荀卫疑惑看他,见宏逸掏出一封信件扔在桌上。 “竟敢污蔑陷害本王,好大的胆子!” 荀卫拿起信件,扫过一眼,这分明就是秦王的笔迹,显然是有人在刻意模仿。 “依属下所见,齐王身后有大将军撑腰,私下又和太子交好,他作为主谋的可能性最大,既然太子已然中毒,不如趁机将齐王一并拔除。” “倘若此事真是他做的,他不是喜欢东宫的那位姑娘吗?本王这便促成他的好事!到时失去了骠骑将军这个后盾,本王倒要看看,他还有何本事在朝堂上立足!” “属下明白,这就加派人手去盯紧齐王。只是还有一事属下不明,殿下最近派兵日夜搜查一名女子,可为何事?” “荀卫,这是本王的私事,你不必过问。” “是属下失言了,只是觉得在京都这种地方如此明目张胆地搜查,恐为不妥。” 宏逸沉默,其实何止是长安,其他地方都有派人搜寻那名女子的下落,一个月多过去了,她到底藏在何处,还有那半块下落不明的兵符...... 洛阳长孙府,邓公公宣读完圣旨后,下方跪着的老夫人和长孙怀柔等众人无不惊讶万分。 长孙若水,竟然被秦王求得圣旨,追封为秦王王妃! 邓公公将圣旨呈于老夫人手中,称赞道:“秦王殿下对王妃深情不渝,此等厚爱真是让咱家钦佩,哎,这也是王妃的造化。” “小女能得秦王殿下宠爱,追封王妃,老身感激不尽。” “妹妹得真心人如此相待,相信她在天之灵也欣慰了。” 邓公公看向说话的女子,当真是温婉可人,端丽冠绝。 “想必这位姑娘就是有着洛阳第一美人之称的怀柔姑娘?” 长孙怀柔以帕掩面,娇羞一笑:“邓公公谬赞了。” “咱家在宫中待了这些个年,怎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像怀柔姑娘这般姿容的确实让人过目不忘。可有心仪的男子上门提亲?” 听闻此,长孙怀柔面容微顿,依旧端着温婉笑容,敛眸道:“让公公见笑了,怀柔待嫁闺中,尚未有心仪的男子。” “像姑娘这般容貌,世间的男子必定是趋之若鹜。” 趋之若鹜?长孙怀柔心中冷笑,她长得再美,在秦王心中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咱家也要回京复命了,小德子,启程回宫。” 长孙怀柔一袭粉红襦裙袅袅婷婷,唇角勾起梨涡浅笑,垂眸恭送邓公公离去。 待那些人行远,她将手中撕烂地绣帕扔在地上,朱唇紧咬,凤目圆瞪。 枉我费尽苦心的算计,却敌不过秦王对你的一片痴心,音音,你究竟有什么好,就连死后也要和我作对! “许掌事,本小姐已有月余未见过二哥,翌日一早,备好马车启程长安。” “二小姐,此事最好得先和老夫人商量。” “闭嘴!”长孙怀柔冷眼看向男子,面目狰狞,“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凭什么来勒令本小姐,别忘了,此前的暗杀都是受你唆使。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也都是受你牵连,本小姐一日没嫁入秦王府,你也一日别指望太平!” “骂够了没有?”许掌事邪佞回眸,复而嗤笑道,“二小姐责怪别人的时候,怎么不反思下自己。秦王至始自终都对你冷眼相待,二小姐难不成以为自己去了长安,他就会对你动心?” “你!”长孙怀柔气急败坏地怒喝。 “小声点,这里人来人往的,二小姐真不担心被旁人给听去。”男子斜倪看她,“恐怕换谁也想不到,洛阳第一美人貌若天仙,却心如蛇蝎。” “许淮,别怪本小姐没提醒过你,要是你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毁我名誉,音音是怎么消失的,下一个就是你!” “二小姐请放心,小的还盼望着能顺利坐上司马之位。”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本小姐提醒你!” “小的明白,明日我便护送二小姐前往长安。”既然你执意要去,我自然不会放任你坏了我们的大事...... 长安城,东宫,太子寝屋内。 昙萝趴在房梁上静候了好几个时辰,百无聊赖中,她昏昏欲睡。 虽然这根房梁足有大腿粗细,可昙萝睡着了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主,再加上圆木光滑,某女才刚刚合眼,就“咚”的一声砸到地上。 她满脸愤慨地爬起来,气势汹汹走到太子爷睡觉的床榻上。 凭啥你睡床,我就得睡房梁!瞅瞅外面天色已晚,此时不会有任何宫人进来打扰,不如,咱两一起凑合凑合? 于是她钻上床榻,和衣而眠,好在这床足够宽敞,她蜷缩在床尾也丝毫碰触不到对方,当然,这仅仅局限于她醒着的时候。 深夜,景耀苏醒后睁开眼眸,入眼是头顶明黄色的床幔。他艰难回忆,貌似记得前一刻还泡着药浴,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 看来他被人送回了寝宫,只是这身体,怎么感觉比以往沉重很多? 他试着翻身,身上恍若被块巨石压住,景耀抬眸看去,这双白嫩嫩的脚丫子又是何物! 景耀警觉地翻身坐起,但见自己身上躺着位白衣少年,准确的说,是穿着里衣的近身侍卫。 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将东宫太子当做人肉垫子睡在身下,景耀平生第一次,蒙了。 “谭侍卫!”他沉声叱喝。 “哎呀,别吵。”某女抱住锦被蒙在头顶。 “谭侍卫,不怕挨板子就给孤立马爬起来!”景耀头疼的发现,在此人面前,他的谦和形象,他的风度翩翩,犹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全然不复。 “爷,你唤我?”昙萝听到挨板子立马清醒,一个激灵地翻身坐起。 “孤想知道,为何你会睡在床上?”景耀强忍怒气,逼迫看她。 这狐狸,居然也会发怒,看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爷,你忘了?”昙萝打算随便扯个借口唐塞过去。 景耀表情微顿,呆怔了那么片刻。 “你忘了刚才在药浴时对属下做的事情?” 景耀心底冒出不好的预感,他在昏睡期间,好像紧紧抱着一团柔软,难不成会是...... “爷可是紧紧地抱着属下不肯撒手,我这不是没办法才委曲求全,充当太子爷的小火炉。”唔,看来他是真的忘了,包括他说过的那些胡话。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要不然属下怎会趴在爷的身上,可怜了我这清白之身......” “好了,孤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景耀略显局促地摆手。 “那不知我的房间在......”能睡大软床,她何必守着这位大爷。 “刘公公没给你安置吗?” “有,他让咱睡在房梁上,守着爷。” “既然如此,你便睡在那里吧!”景耀状似随意地指向寝屋内最远的一根房梁,“孤不喜被人打扰。” “......”不喜被人打扰怎么不让我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滚到有床睡的房间!昙萝在心底怒吼。 “怎么,有异议吗?”见对方不吭声,景耀勾唇一笑。 “没,当然没异议。”她要是敢说有,以这男人奸诈小气的个性,必定会暗地里折磨回来。 “只不过,属下实在是睡不惯那房梁,半夜滚落下来怕惊扰到爷。”昙萝蹙眉。 “这个好说!”景耀笑得温和灿烂,在昙萝疑惑不解的目光下,从柜中取出一条白绫。 你确定这个不是赏给我悬梁自尽? “将这条白绫绑在腰上,半夜就不用担心会滚落下来。” “多谢爷关心!”昙萝“感激涕零”的接过白绫。 “谭侍卫,你累了就自己先休息,孤想出去走走。” 昙萝瞅瞅他扁平的小肚肚,太子爷这一整天颗米未进,估计是想出去觅食了。 “爷,不如咱两一起?”她挤眉弄眼地盯着男子腹部,看得景耀一阵恶寒。 他从未试过被自己的属下紧盯着私处,想起刚才还抱着这少年同塌而眠,景耀向上勾起的唇角僵硬抽搐,轻斥道:“不得无礼!” “属下怎么无礼了,近身侍卫可是爷的影子,主子在哪,咱这做影子的自然得如影随形。”昙萝据理力争。 景耀头痛扶额,倏然觉得自己精心维护多年的优雅形象一去不复返。虽作为太子,他却从未“亲自”下令责罚过任何下属。 不行,他得忍,至于私下里,教训这种狂妄之徒,方法多得不胜其数。 “孤想去入厕,莫非谭侍卫也要随行?”景耀反守为攻,勾起她的下巴,风流调笑。 “爷,若是你有那个雅兴,南峰和临渊,任君挑选!”昙萝故作镇静地向后连退三步。 “可你不是孤的近身侍卫吗,站这么远作甚,快过来!” “这样行不?”她扭捏着,向前挪动一文钱的距离。 “再近点!” “那这样呢?”昙萝又向前迈出一掌宽的距离。 “你不是很喜欢跟孤形影不离吗?”景耀猛然拽住她胸前的衣襟,瞬间感受到手心下明显的凸起,他蹙眉抚上,垂眸看她,“这是什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近身伺候 紧要关头,昙萝双手一横,抵上男子,拍拍他平坦紧实的胸膛道:“爷,瞧瞧你这胸肌,太瘦弱了,至少要练成我这般鼓胀才有力量感,爆发力!” 景耀用手掂量了下那两块凸起,感慨万分:“确实如此,难怪谭侍卫天生神力,就连田统领也甘拜下风。” “那是自然。”见成功转移了话题,昙萝沾沾自喜,拢拢胸前的衣襟。 “刘公公还未给你备好带刀侍卫的衣物吗?”景耀见这少年依旧一身粗布衣裳,微微皱眉。 “还没,他老人家只说让属下在屋内守着爷。不过爷要是有心给属下置办衣物,我想要一套贴身穿的金丝软甲。” “金丝软甲?”景耀斜倪看她,复而笑道,“谭侍卫未雨绸缪,倒是很会打算。” “爷以为属下是贪生怕死之徒?” “难道不是?” 天知道刚才你那xiaohun的一摸让她有多么胆战心惊,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度发生,金丝马甲她是要定了。 “爷你不舍得赏给属下?” “孤倒是头一回见到有宫人找主子讨要赏赐。” “凡事都有第一次,爷以后慢慢就会习惯了。” “也罢,若是你能讨孤欢心,想要怎样的金丝软甲,让刘公公给你订制一件便是。”景耀甚是随和地笑道。 “爷,当初属下第一次见您就欢喜的不得了,瞧瞧咱家主子,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慈眉善目貌胜潘安。”昙萝狗腿地趴上前,两条狗爪子在对方肩背上卖力捶捣。 “和那秦王比起来呢?”景耀颇为受用的眯眼笑道。 “那简直就是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太子爷那是真龙,秦王顶多一条臭虫。” “油嘴滑舌!”景耀轻斥一声,唇角勾起的笑意却不减分毫。 “属下说的可都是大实话,你看秦王那帮部下,无不对他谨慎惶恐,再看咱家主子,那可是爱民如子,万人敬仰。” 呸呸呸,老娘其实想说这阴险男人小肚鸡肠,道貌岸然,还不如那表里如一的秦王宏逸。 “想要金丝软甲吗?”某男再次抛出诱惑。 “想想想,做梦都想!”某女丢盔弃甲,一脸谄媚地趴在男子身后。 “从今往后,不管是在哪种场合,你必须离孤十尺距离。”景耀倏然敛住笑容,正色看她。 “那万一遇上刺客呢?” “谭侍卫不必担心,孤自然会站在你身后十尺开外的地方。” 昙萝连退数步,瞅瞅眼前的这段距离:“太子爷,这会不会太远了些?” 景耀缓缓转身,面色微冷,沉声道:“若敢抗命,杖毙!” “属下领命!”昙萝被男子的气势吓得直哆嗦,这狐狸毛得顺着摸,逆了,可不是扎手那么简单。 景耀心下暗自快慰,这种属下,对他太好便会得寸进尺,威逼胁迫才是正道! 月下小径晚来香,昙萝垂首跟在男子十尺开外的地方,不急不慢地走着,虔诚恭敬地听着主子的金口玉言。 “不久前,孤的浴房内闯进一名女刺客,至今仍下落不明,谭侍卫注意留意,若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生擒!” “属下明白。”而且是比谁都明白,死狐狸,想不到老娘就暗藏在你的身后吧,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古人诚不欺我也! “今日暂且打消了秦王对孤的防备,这一年内,他必定会采用极端手段图谋篡位。父皇最近龙体欠安,为了稳住秦王,暂且没有逼迫他交出那半块兵符。所以,孤想趁机收回兵权。” 景耀顿住脚步,回眸凝望:“谭侍卫,你能潜入秦王府,盗取兵符吗?” “太子爷,你太瞧得起属下了!”昙萝连连摆头,让她去秦王府,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孤也觉得你没这份胆识,罢了,此事从头再议。秦王既然见过你的容貌,倘若你落在他们手中,孤也难逃其咎。” 见太子打算和她来个彻夜畅谈,昙萝吱声道:“爷,时辰不早了,你体内毒性未除,切莫过于劳累。” 实际上,她是想说,你这大爷在床上躺了一天,你不困,我困! 果然,太子甚是通情达理地颔首:“谭侍卫先行回房,孤且再走走。” 等的就是你这句!昙萝兀自乐呵,头也不回地径自回房。 屋内,她神情哀怨地瞅着手上这段白绫。 世人都说红颜薄命,帝王无情,想不到她也沦落至此,从此往后,软塌香枕终不复,长夜漫漫,独倚梁柱。 我的命怎就这么苦哇! 她向上抛出白绫,神色凄婉,长袖扶风。 一道白练飘向当空,凄美坠落,划出哀伤的曲目。某女惊愕睁眼,伸手接住落下的白绫,怎么就挂不上去的? 通常那些自缢的女子不都是这样抛出白绫,悬梁自尽,为何她就不能成功。 不成功,便成仁。昙萝接二连三的试了无数次,白绫最终都会轻飘飘地落下。 她得出最后的结论,那便是:想死,没那么容易! “怎么还没睡?”景耀迈着步子踱入屋中,眼眸掠过,见那少年直挺挺地站在屋内。 “既然没有睡意,过来替孤扇风。” 她没听错吧,她可是侍卫,又不是小太监小宫女,居然要替主子扇风? “还不快过来,那金丝软甲你不想要了吗?”景耀邪佞浅笑。 “当然要,小的这就来伺候大爷。”昙萝再次认输,她发誓,只要有机会骗到软甲,之前所承受的,她要加倍奉还! 昙萝一手拿着羽毛扇,站在床尾,默默扇风。 男子斜斜倚在软塌上,捧着书卷,挑灯夜读。 毒性未解你还惧热,我看你就是皮厚发烧,某女恨恨地想着,手下卯足了劲一阵猛扇。 “诶,谭侍卫,孤在专研兵法,风太大,书卷要吹乱了。”景耀头也不抬地说道。 昙萝暗骂一声,减了力道轻轻摇扇。 “若是不想要这金丝马甲了你便直言,孤且不会责怪你,只是这风若有似无,不解烦闷。” “那这样呢?”她按捺着性子,脸上端着乖顺笑容,开启人工自动挡手摇扇模式。 “尚且不错。”景耀慵懒出声,眼神依旧落在书上。 半个时辰后,昙萝手脚酸麻,声音沙哑:“爷,你困了吧,想睡了吧。” “孤看书时不喜被人打扰。” 对方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就封住了她下面的话语,这主子,比神仙还难伺候! 时光缓慢流逝,昙萝杵在床尾昏昏欲睡,倏然被人冷不防地踹醒。 “孤要就寝了,你这样傻愣愣地站在这里,扰人清梦。”景耀收回他的玉脚,不耐其烦地翻身而眠。 啥子,分明就是你让我站在这里近身伺候的,现在反倒责怪起我来? 昙萝默默转身,飞身跃上房梁,用白绫将自己五花大绑地捆在横木上,悲催的人生说多了都是泪啊。 当夜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她被恼人的叫魂声吵醒。睁开眼眸第一眼便望见太子爷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站在下面和她温情对视。 此时此刻,昙萝维持着鼻孔朝上的角度倒吊在房梁边缘,头昏脑涨中,听到男子清润中带着慵懒的声音。 “谭侍卫,准备好孤的漱洗水,茶点直接送到寝屋。” 昙萝微微一愣,太子这是让自己服侍他晨起? “爷,你的贴身宫女呢?” “怎么,你不愿意?”景耀笑得人畜无害,“寝宫内只有几名小太监服侍,但孤觉得谭侍卫更为心细,又懂医术,交给你去打理,孤甚是放心。” “更何况,孤担心谭侍卫太过悠闲,给你点差事做做也好打发时间。”某男十分善解人意地补充道。 这狐狸,绝对是故意的,她得忍住,绝不能向恶势力低头。 “其实我给刘公公的那副药方只是第一个疗程,爷若想完全解毒,还得十日后服用第二副药方。”昙萝漫不经心地说道。 “所以,你是想威胁孤?” “威胁倒是不敢,属下只是实话实说。” “孤就喜欢你的实话实说,但你不要忘了,替孤解毒是你的分内事务。既然谭侍卫不想要那套金丝软甲,孤赏赐给田统领似乎更为合适。” 死狐狸,嘴贱! “爷,你是想要热水还是冷水,要不要加点牡丹花或者玫瑰花,井水、溪水、露水,哪怕是天山雪水,小的都给你打来!” “热水房有什么水,谭侍卫随意便是。” “好嘞,小的这就去忙活。” 不消片刻,昙萝打了一盆子温水回来,毕恭毕敬地端在手上:“爷,请慢用。” “嗯。”景耀微微颔首,正欲接过,却被对方一个转身堪堪避过。 “别心急啊,小的来服侍爷。”昙萝拧起布巾,便要往男子脸上招呼过去。 据她观察,太子爷虽然人贱嘴贱,特会玄乎,其实内心里还是很排斥被别人碰触。她这么一糊弄,果不其然,太子匆忙躲闪,好不狼狈。 “爷要是嫌弃属下粗人一个,照顾不周,那我这便唤宫女们过来伺候。” “谭侍卫!” 景耀话音刚落,一块冒着热气的布巾“啪”的一声正中脸上,颇有黏性的在那俊颜上停顿了片刻,才顺势滑落。 “谭侍卫,孤罚你绕着东宫连跑五圈,中途不准休息!” 太子寝宫内传来某男暴跳如雷的怒吼,院内的树叶不堪淫威,萧索划落。 从此宫中又多了一条传言,太子殿下身中剧毒,性情大变,虐待下属,丧心病狂!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嘴贱狐狸 不就是跑圈吗,能甩开这只死狐狸,她也乐得其所。 昙萝现在终于知道,当初宏逸为何会一口咬定自己是太子那边派来的。 这男人阴招损招那是层出不穷,作为他兄弟,肯定会下意识地觉得所有卑劣之行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她知道那件事是长孙怀柔在背后主使,以太子爷这般性子,她也会遐想一番。 就在昙萝走后不久,刘公公捧着药碗步入寝宫。 “殿下,这药是谭侍卫特地配置。” “知道了。”景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宴侍卫他?”刘公公欲言又止地瞥了眼太子的脸色。 “宴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待这几日过后,孤打算潜入秦王府一探究竟。”景耀重重放下药碗,神色肃然。 “殿下亲自前去恐为不妥,不如交给谭侍卫或者田统领如何?” “不可,这两人都个性直率,孤担心他们难以胜任。”更何况,他需要打探到那半块兵符的下落,秦王手拥重兵,这一年内,必有政变。 “咱家明白了,殿下千万要小心,任何时候,还是要保全自己为重。” 景耀敛眸,喝过汤药后,困意再次袭来,他摆摆手,疲乏道:“孤倦了,你让外面的守卫把好寝宫,任何人不得进屋打扰。至于那新来的谭侍卫,派宫中影卫在附近监视,若他不能绕着东宫跑完五圈,晚上的那一顿饭,也免了。” 刘公公闻言,诧异抬头,见太子唇边挂着兴致盎然的笑意。他入宫这么多年,除了那秦王,还未曾见殿下将任何人放在心上过。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和自己的近身侍卫较上劲来,若是不知道太子平时的秉性,刘公公敢断定,必然是那谭罗触犯了殿下的底线。 太子殿下虽然看上去甚是亲近随和,可骨子里也是个执着的人,万一哪个没眼色的触犯了他的霉头,只能自求多保了。 寝宫外,昙萝对自己闯下的大祸浑然不觉,此时正优哉游哉地踱步小跑。 路过司乐阁附近,老大远地便飘来阵阵胭脂女儿香,几位婀娜多姿的轻纱女子娉娉婷婷,莲步轻移,徐徐向这边走来。 “谭侍卫请留步!”清喉娇啭,不远处传来柔媚的女声。 昙萝寻声望去,见一妖娆女子款款而来,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妩媚的韵味,尤其是那眼角流露出的风情,勾魂摄魄,惑人心神。 还好她不是真的男人,对女人更没兴致。她只是微微颔首,露出不解的神情。 念奴见这新来的侍卫对她的美貌熟视无睹,镇定自若,凤眸中的笑意不由减了几分。 “谭侍卫看着好生眼熟,念奴是否在何处见过?” 此话一出,昙萝眼底划过一抹慌乱,何止是见过,她甚至是骗过! “想必这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必定是咱东宫的大红人,念姑娘吧。”她打死也不会承认,那月公公正是自己随便捏造的,若是被这女人发现了,那还得了。 “谭侍卫谬赞了,念奴不过是主管司乐阁的管事,谈不上什么红人。” 啧啧,瞧这女人,明里暗里无不表示着她品阶更大,还是名管事。 “不知念姑娘叫住在下所为何事?”想让我对你俯首行礼,门都没有。 “这新来的侍卫,好不懂规矩!”念奴身旁站着的小丫鬟闰月怒目而视,轻声斥道。 “闰月,不得无礼,我听说这谭侍卫出身江湖,草莽匹夫,自然不知尊贵为何物。你又何必计较,自降身份。”念奴嫣然一笑,说出口的话却是刻薄无情,字里行间无不斥责着昙萝的无礼。 “念姑娘说的极是,在下入宫前只知道人命不分贵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杀人杀到手软。跟人讲道理什么的在下不懂,不如一刀了解来得痛快,你说是不?”昙萝痞气十足地将那念奴上下打量。 “你这恶霸,殿下怎就将你这种人提拔为近身侍卫!”小丫鬟嘴上这么说着,身形却不由自主地连连退缩。 “怎么,难不成你自认为自己的眼光比太子爷还好?”昙萝冷哼一声,“既然只是想瞅瞅我,人你们也见到了,告辞!” “谭侍卫且慢!”念奴再次出声,颇显急色地走上前来,垂眸敛去厉色,娇声笑道,“小丫鬟不懂事,还望谭侍卫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她伸出染着豆蔻的葱白玉指,将闰月手中的竹篮捧来,白瓷般的脸庞泛着娇羞红晕。 “念奴听闻殿下身体抱恙,这是我今早特地熬制的膳粥,刚才欲送到景仁宫给殿下食用,却被侍卫们给拦了下来。这粥可是念奴精心准备许久,殿下却一口也未曾尝过......” 女子说罢,上挑的凤眸流露出哀怨之色,如一泓秋水莹莹荡漾。 这便是传说中的暗送秋波?嗯嗯,是得好好学学。 昙萝睁大了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直到对方脸色由红转白,继而泛起铁青。 “谭侍卫,你这样紧盯着一名女子,不觉得不妥吗?”念奴愠怒轻斥,先前的娇羞妩媚全然不复。 “哦,是转送这份膳粥是吧,在下知道了。”昙萝接过竹篮,顺便又好心提醒一句。 “念姑娘,这大热天的,是个正常人都容易出汗,在下看你脸上红的白的脂粉太厚,这和汗水裹在一起,都糊成浆泥了。啧啧,真是可怜了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啊。” 念奴气结,伸出葱白玉指愤愤指向昙萝:“你这出言不逊的下人!” “诶,下人咋了,念姑娘不是还要我这位下人跑腿送粥吗,喏,你自己送去!” 念奴脸上青白交加,极其不自然地讪笑道:“谭侍卫既是侍奉在殿下身旁,深得信赖,将来加官进爵都是迟早的事。倘若谭侍卫愿意替念奴行个方便,日后少不了你的甜头。” “什么甜头,我这种鼠目寸光的下人可是只看当前!” 小丫鬟闰月见这侍卫油嘴滑舌,却木讷的紧,不由插嘴道:“你傻啊,将来念姑娘做了太子妃,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太子妃?”昙萝不屑嗤笑,你确定不是你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她来宫中这段时日,太子可是再未踏入过司乐阁半步,他若是真心喜欢念奴,怎可能放着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不闻不问。 “闰月,别多嘴,说出来让谭侍卫见笑了。”念奴以帕掩唇,含羞一笑。 她知道了,敢情这念姑娘是有妄想症外加自恋症,自认为长得国色天香,是个男人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当然,她既不会做这个顺手人情,也不会倒泼冷水。昙萝只是端详着竹篮内的瓷碗,咧嘴笑道:“念姑娘好手艺,此事就包在我身上。” “多谢谭侍卫好意。”念奴笑语嫣然,魅惑天成。 待念奴和她的侍女走远,昙萝抱着竹篮跃到树上。 她确实是承诺此事包在自己身上,而且还包进肚子里。 那死狐狸处处都和她作对,这么可口的膳粥她会好心替他送去,门都没有! 待酒足饭饱,昙萝蹦跶下来继续跑圈权当消食,不远处,几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尾随而至。 将这些大内高手调过来监视自己,太子爷就不担心自己的个人安危? 昙萝认出这些人都来自景仁宫,所以说啊,宁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大爷,更何况这人还是天下第一爷。 既然他愿意陪她折腾,她也就闲情逸致慢悠悠地晃荡,这东宫堪比一座城镇,她还未曾好好逛过。 再说了,有那几名高手充当陪跑,她何乐而不为。 临近天黑时,昙萝才将最后一圈跑完。此时,她兴匆匆地跑进景仁宫,见侍卫们把手门外,严阵以待,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爷,属下回来了!”昙萝被拦在外,冲着里面大声吼叫。 “孤听到了!”景耀没好气地吭声,“放她进来吧。” 昙萝步入书房,但见那狐狸慵懒侧卧在美人榻上,手中捧着书卷。墨发披散,如黑瀑飞泻。 男子的菱唇渐渐有了血色,微不可查的向上勾起。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容姿高雅,清润的目光落在泛黄的书页上,柔和得恍如月光倾洒,温柔得恰是缱绻缠绵。 这便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真谛吗? 瞧那死狐狸,看得这么如痴如醉。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属下再次相见,爷,你好像瘦了些许。”昙萝感慨着,迎上前细细看他。 “十尺。”景耀只是简明扼要地吐出两个字,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嘴贱!昙萝腹语一番,兀自退后十步站定。 她瞅瞅窗外,那些被她甩到犄角旮旯里的影卫尚未归回,回廊上悬着的宫灯在晚风下忽明忽灭。 万籁俱寂中,屋顶上传来轻微的声响,仅是一瞬,便引起了昙萝的察觉。 这是轻功超群的高手落在瓦片上的脚步声,来者不是一位,而是一群。 这群人显然是奔着烛光而来,窗外几道黑影飞掠,匍匐在暗色疏影下,比月光更冷的,是寒剑。 昙萝抽出腰间的佩剑,轻盈跃起,扑向美人榻上的男子:“太子爷,属下来护你!”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爷你重口 话音刚落,暗处静候的人伺机而动,旋风般疾速掠来。 景耀恰一抬眸,就瞥见几道黑色残影撞破门扇,剑芒在烛光下火一般的跳跃叫嚣。在他近处,是少年神色肃然的面庞。 “爷,这些人武功都不在你的影卫之下,属下这次拼尽全力的救你,事成之后,那件金丝软甲不要忘了,另外,属下现在身无分文,真金白银你就看着打发吧。对了,还有你桌案上放着的那只花瓶,属下惦记许久着实欢喜,不如一块赏了......” “谭侍卫——” 景耀没好气地看他,这少年,做侍卫真的不适合他,完全就是趁火打劫,趁机勒索。 他敢说,这少年从前闯荡江湖时,绝对是名土匪! “怎样,爷要是不吭声,属下就当你默许了。” “孤的那帮影卫呢?”这里发生这么大动静,且不说这帮人训练有素,懂得如何避开巡夜的禁卫队,他安插在附近的影卫怎么不见踪影影。 “那个......刚才属下跑圈,感觉身后有人欲行不轨之事,好在属下反跟踪能力一流,于是将他们通通都甩了。”昙萝讪讪地说。 “所以,谭侍卫的意思是孤的影卫还在外处寻你?”景耀咬牙切齿地问道,这新来的侍卫,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的情绪分崩瓦解。 “你们两个商量完没有?”黑衣人颇有耐心地问了一句。 “大哥,再等等!”最好等到救兵赶到。 昙萝对身后的太子爷努努嘴,一手将长剑横在胸前,一手拍拍自己后背,满脸的大义凛然。 “爷,快爬上来,我背着你开溜。” 景耀微愣,蹙眉看她。 “别再磨叽了,在这屋内作战对我们大为不利,对方有五人,咱们就一人,呃,再加一伤患。”昙萝不由分说地反手抱住太子,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景耀眉头抽搐,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大丈夫,居然在一群刺客面前,让自己的下属背着跑路! “不必了,对付这群刺客,孤绰绰有余。” 得,这狐狸不仅嘴贱人贱,外加自恋。 “我的好大爷,别怪属下没提醒你一句,你那体内的毒素未除,稍用内力,全身的血液会逆行加速毒发。” “谭侍卫,你不是说那是微毒吗?” “微毒也是毒,而且是不好清除的慢性中毒......” 摆出架势的那五名黑衣人被晾许久,若不是上面特殊交代,他们早就按耐不住的动手。 寒芒晃动,剑刃相向。 昙萝微微眯眼,她知道,他们要动手了。 “死狐狸,快爬上来!”昙萝怒喝一声,不由分说地抱起太子,脚下凌波微波,虚影一晃,拔地而起,猛然冲向面前突袭的黑衣男子。 景耀环住少年的脖颈,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姿势貌似是大人抱奶娃的那种。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少年纤细而有力的臂膀上,胸膛紧贴着对方。 不知为何,胸膛内跳动的心脏骤然加快,是紧张,气恼,还是羞愤? 他不懂。 少年一惯嬉皮笑脸的脸庞此时神色肃然,红唇紧咬,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趴在少年怀中,眼神不经意间,落在对方衣襟下藏着的那抹皓白。 肌肤胜雪凝如脂,暗香浮动幽似月。为何谭侍卫身上氤氲出的幽香,似曾在哪里闻过? 景耀伏低身子,鼻尖轻轻蹭到那片光洁。少年衣领下的肌肤完全不似脸面上那般黝黑,白净细腻,冰肌莹彻。 昙萝因为怀中抱着她的衣食父母,抵御四方强敌的同时,还得分神护着那主子。当她使用晟天剑术第三式,在众人中劈开一条血路,飞身跃起的刹那,脖间倏然传来酥麻的蹭弄,温热的呼吸贴近肌肤,流连徘徊。 她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尤其当她垂眸看向怀中,但见男子眼神迷离的伏在自己胸前,领口处的衣襟微敞,露出光滑似酥的莹白肌肤。 那一口气,还没抽到半路就岔气了。 死狐狸竟然敢占老娘便宜,占就占了,还选在这种众目睽睽,生死一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紧要关头,果然是重口。 她强忍着浑身窜起的鸡皮疙瘩,夹紧太子爷就往门外狂奔。 黑衣人紧随而上,跟在夺门而逃的两人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放孤下来。”来到庭院后,景耀纵身跃下,风度不减地站在昙萝身后,优雅拂袖。 他刚才竟然在一位少年怀中失了心神,那种奇异的感觉,岂是诡异能够形容。 “爷,待会我往回廊那里跑,引开刺客。你看准时机就冲出重围,去搬救兵。就是现在!”昙萝当机立断地冲向九曲回廊,听到身后脚步声凌乱,她心下担忧的回头。 她这么一回头,那可不得了。这帮黑衣人居然对太子爷这么大只目标人物熟视无睹,而是直直冲向自己! 她发誓,除了秦王、鬼面男、太子爷,她绝无其他仇家! 不远处,禁卫军在田统领的带领下匆忙赶来,她老泪纵横,苦叹冤冤相报何时了,仇家知多少。 景耀不急不慢地走上前来,沉稳开口:“听孤旨命,生擒刺客,不得有误!” “是!” 众人将激战中的昙萝和黑衣人团团围住,见这新来的侍卫以一敌五,游刃有余。 甩掉太子爷那只包袱后,昙萝终于能大展拳脚,此时不卖力,到时怎邀功! 宫灯灼灼似火,寒刃烁烁如霜。 灰色的身影在暗夜下旋转飞舞,犹如某种夜行的生物,动作迅疾,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比风更轻,比光更快。九曲回廊旁,几道银色残影在月辉下激撞、厮杀。恍若一场疾风骤雨,雷电交加,刀光剑影。 一柄雪色长剑,一道瘦削身影。 昙萝眸光犀利,樱唇紧咬,挥剑的手灵活翻转,长剑似在她手中赋予了生命。剑似行蛇,诡异莫测。 几招下来,她对黑衣人的招式了然于心,配合脚下步法,银刃偏转,在对手落剑前一招“横扫千军”,将对方的围攻如数击破。 剑锋顺势横劈划落,刺破衣衫的同时,露出黑衣下暗藏的玄机。 “玄色软甲?”昙萝微愣,这不正是秦王手下天策军的装扮? 黑衣人捂住缺失的衣角,回眸怒喝一声:“这天下迟早会易主,太子,你好自为之!” 几道黑影跃上枝头,向着宫外急速飞掠。 景耀眸色幽深,凝向天际。 “捉拿刺客,孤不想看到任何漏网之鱼!” “属下听命!” 昙萝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刚才这帮人对她穷追不舍,还以为是宏逸查探到她的下落,针对自己而来,当真是有惊无险。 “爷,你说刚才那些黑衣人对属下穷追不舍,这是为何?”昙萝凑近太子身前,抬头看他。 “十尺。”景耀幽幽开口。 去你大爷的,昙萝再次咒骂。刚才那帮人怎就没有替天行道,将这死狐狸给收了去。 景耀见少年小声嘟嚷,不情不愿的模样有趣至极。 他心情颇好的唇角微弯,愉悦调笑:“谭侍卫若是乖顺听话,孤念你护主有功,除了金丝马甲外,再赏赐白银百两,如何?” “甚好甚好,咱家主子那是赏罚分明,体恤下属,慈悲为怀,神仙转世。”昙萝这么一顺毛,某男颇为受用的微微眯眼。 “爷,你看好啦,十尺之遥。”她毫不含糊,立马献殷勤。 景耀被少年殷勤热烈的表情取悦到,见对方堪堪离开,一枚乌黑暗器薄刃似翼,在夜色笼罩下悄然而至。 昙萝此时面向太子,满脑子想着百两白银,对背后的偷袭浑然不觉。 景耀眸色冰冷,这枚暗器的角度刁钻,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而少年迈出这步后,恰好挡在他的身前,虽说近身侍卫为了保护主子而受伤理所应当,可是…… 可是为何见他深陷危难,景耀向来淡泊的心倏然一紧,呼吸凝滞。 想到那张笑意盎然的脸庞痛苦挣扎,倒在血泊中,苍白冰冷,虚弱的仿佛一缕青烟般随风散去。 眼前恍若浮现梦境中出现过千万次的画面,白雾缭绕中,红衣女子衣袍猎猎,纵身跃下,生无可恋。 心,痛得抽离,泪,不期然落下。 当他回过神来,手腕一阵刺痛。怀中拥着的是那位神情错愕的少年,抬眸怔怔看他。 景耀拔掉手上深入血肉的利刃,依旧扬起那抹温和笑容,半掩的眸中,是阳春三月般的暖意微浓。 只是这一次,笑容随着殷红流淌,更显从容。 比起他的容貌,让人深刻铭记的,是唇角微弯的弧度,是迷惑人心的淡笑。 “太子爷,你……” “人家都是属下替主子挡刀,哪有反过来的,你说,孤该怎样罚你?”景耀垂下手臂,宽广云袖掩住刺目鲜红。 “哪个兔崽子敢偷袭,属下这就去削他!”昙萝深受感动,此前她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处处都看太子爷不顺眼,如今看来,自家主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名垂千古,名扬天下。 “去吧——”景耀拂袖。 待昙萝走远,他拾起地上那枚暗器。乌黑的手柄上,赫赫刻着“天策”二字。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以身相许 这次夜袭,又是他在背后主使? 宏逸,你做得越来越过分了! 不远处,无数火光在夜色中跳跃,东宫禁卫军举着火把向景仁宫急速奔来。最前方,是三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禀殿下,这些人应该是秦王身边的死士,逃了两个,这三人被擒后服毒自尽。”田统领举剑划破黑衣人的衣物,露出内面的玄色软甲。 “孤知道了。”景耀负手而立,冷若冰霜,他只是随意扫了眼男尸,便转过身去,看向回廊外匆匆赶来的玄成。 “下官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景耀颔首,抬起未受伤的手臂,指向地上那几具尸体,“玄成可有何高见?” 玄成闻言,借着火光细细看去,这几名男子看着面生未曾见过,然那身装扮。 “殿下,这可是秦王那边的人?” “正是。” “他们下毒在先,暗杀在后,这分明是想斩草除根。秦王自恃手拥五十万大军,对殿下再三侵犯,殿下仁慈,但此时绝不能心软!” “难不成孤也要效仿他暗杀投毒?” 玄成思虑片刻,沉呤道:“下官认为,除了暗杀投毒外,还可以安插官员,在朝政事务上排挤秦王。亦或者通过无中生有,造谣生非等方式,破坏秦王的清白名声。不过最显著的方式,玄成还有一计。” 景耀眉头舒展,诧异看他,问道:“哦,是何妙计?” “近来边境时时来犯,殿下可以以此为由,向圣上请兵,督军北征!” “此计虽好,可孤自从被立为储君后,留守京都,父皇此时绝不会同意孤率军征战。” “殿下不要忘了,还有一人能助我们。”玄成垂眸,附耳低言。 “谁?” “正是齐王!” 景耀会意,齐王骁勇善战,若他愿意领兵,父皇必会以此为由收回那五十万大军,抽调秦王府精兵猛将。 但如此一来,秦王的势力和兵权务必会转移到三弟手上,若他安分守己的做一位亲王还好,如若不然,这是为他人做嫁衣。 “此事事关重大,待孤复原后从长再议。” “那这些尸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准备三只木箱,孤要送给秦王一份厚礼……” 半夜,寝宫内,景耀倚在床头,斜睨着下方满脸堆笑的少年,轻声嗤笑道:“你这又是做甚?” “爷,属下想负荆请罪,可苦于咱东宫内没有荆棘,于是便用这柴禾代替,想来也是相差无几的。”昙萝背上绑着一捆木柴,努力维持出情真意切,心意诚恳的假象。 没错,是假象。 “属下失职,让那歹徒溜走了。其实此事也不能全怪属下,那人早在偷袭成功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无迹可寻。属下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寻遍方圆几百里,半个可疑人物也没见着。”昙萝自说自话,小心打量着太子的脸色。 “谭侍卫不必自责,快起来吧。”景耀含笑看她,这少年说是请罪,却犹如老僧入定般盘腿而坐。 “对了,刚才爷手上不是受伤了,让属下看看!”昙萝扔掉木柴,起身径直走来。 她轻轻拂开衣袖,见那里只是用块纱布随意包扎,显然不是出自御医之手。 “这是爷自己裹的?”昙萝举起那只猪蹄,这整只手腕包成了粽子,当真是惨不忍睹。 “你竟敢笑话自己主子!”虽是斥责,却依然眉眼含笑。 景耀垂眸,看着少年那双纤细小巧的手动作轻柔,将纱布缓缓展开。当少年看见那道触目惊心的狭长伤口,从手腕延伸到手背,一双灵动闪耀的眸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担忧之色。 景耀见此,不禁愣住。 这侍卫平时总没个正行,但此时,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手背上,是对方柔软温滑的指腹,冰凉的药膏在伤口上轻轻涂抹。少年微微俯身,神态静谧,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重色的暗影。 景耀想起方才,那种突然涌上心头的感觉直至现在仍然挥之不去。 他怎会对这位处处和自己作对的下属产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看到他深陷危难,心跳在那刻仿佛停滞。 还有时常出现在梦境中的那位女子,为何在刚才那瞬,与少年的身影重合,让他失了心神。 他一瞬不瞬地垂眸看向少年,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连自己也觉察不出。 “爷,你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属下,是提防我对你暗下毒手吗?”昙萝头也不抬地调笑。 “孤只是想知道,谭侍卫包扎伤口,为何要将手指也一并裹住?” “这个道理可就复杂了,难道爷不觉得,活动手指时会牵动伤口。唯有这样包扎,属下敢保证,绝对稳妥!” 景耀抬起手臂,整只手被包扎后完全动弹不得。 “既然孤是为保护谭侍卫而受伤,那事先说好的百两白银,不如就此作罢。”他勾唇浅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诶,不是说好的话一言九鼎,驷马难追,爷你怎能耍赖皮!” 景耀抿笑,如果说曾经是故意对付他,现在看来,捉弄他似乎更为有趣。 “那孤的伤岂不是白受了,谭侍卫难道不打算补偿?” 昙萝无意间扁扁嘴,露出女儿家的娇嗔姿态。 景耀眸色幽深,眼底是漫天星辰般的光彩,少年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到对方前襟掩盖下的如瓷雪肌。 “太子爷真是说笑了,你这里什么都有,属下一穷二白,拿什么来补偿?” 昙萝反唇相叽,暗自咒骂,眉头紧蹙。倏然,她发现自己越是委屈,狐狸便笑得越发得意。 原来太子爷不仅喜欢属下阿谀奉承,更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如若爷真要什么补偿,不如属下以身相许,咱俩凑合凑合?”她挑挑眉,贱兮兮笑道。 “孤对男人可没什么兴趣,谭侍卫,你若是再敢出言不逊,杖毙!”景耀忆起自己曾被面前这少年看光过身子,难不成他真有什么特殊癖好? “那既然太子爷不要补偿,金丝软甲和百两白银,切记不要忘了,如今时辰不早,属下就不打扰爷休息了,告退!”昙萝一口气把话说完,让对方丝毫没有插嘴的机会。 她拎着白绫转身飞上房梁,留下太子独自凌乱。 景耀垂首看手上包缠的纱布,试着活动手指,罢了,今夜就和衣而眠...... 晨曦破晓,天微微亮,昙萝再次被恼人的叫魂声吵醒。 她闭着眼眸轻哼道:“爷,这几日又不用早朝,你就多睡会。” “是你想赖床吧,谭侍卫,还不快给孤过来!” 男子清润的嗓音中带着愠怒,吓得昙萝一激灵,睡意全无。 她翻身跃下,来到太子床榻前,掀开床幔,见锦被凌乱,独独没那死狐狸的身影。 “太子爷,你这大清早的就想逗属下玩,藏哪了,快出来!” “这就是你和主子说话的态度吗?”景耀站在房间一角蹙眉,颇显不耐,“孤在你右手边。” 昙萝寻声走去,见太子站在角落处的屏风后,眉头紧锁,薄汗微沁。 “爷,你咋了,怎么在发抖,是不是毒发了,且让属下号号脉。”昙萝堪堪探出手指,便被对方一把抓住,指引她,探到腹部。 想起昨夜太子挺身而出护住自己,今早又热情似火地诱她采撷。 昙萝最终确诊,这只公狐狸发情了! “不,属下不要……”某女嘤咛一声,抽出手指。 “不要,你竟敢拒绝孤,不要也得要!”某男邪恶霸道,再次握住她的手腕。 “太子爷,这种事情,还是你自己解决吧!” “自己解决?孤要是能自己解决,还会找你!” “不如属下唤南峰或者临渊过来如何,我,我真的不行啊!” “来不及了,就你了。”景耀咬牙隐忍,紧紧拽住昙萝。 “属下尚未出阁,这种事,真的做不来!”昙萝低声急呼,满脸涨红。 “你反应这么激烈做甚,只借用一下你的手而已。” “属下的手借不得,不仅如此,其他部位通通借不得!” “谭侍卫,你有没有完,不过是借用你的手解开系带,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景耀隐忍至极限,抬起受伤的手掌:“看到没,孤要小解,单凭右手解不开腰间系带。” “早说嘛,属下还以为爷要行苟且之事。”昙萝调侃笑道,替太子爷解开他金贵的裤腰带,“需要属下替爷扶着龙柱吗,万一将玉露洒出来可不好。” “谭侍卫,十尺!” “那爷方便完了再唤属下。”昙萝将将转身,冷不防又冒了句,“其实爷的尺寸还是挺壮观的……” “你……”景耀唇角抽搐,他昨晚果然是迷了心智,竟然对这少年产生了诡异的悸动! 接下来,昙萝任劳任怨地服侍完太子爷洗漱后,将刘公公呈上来的汤药端到男子面前。 “爷,药快凉了,属下喂你喝下吧。” 景耀掀掀眼皮,用一种你会这么好心的眼神打量对方。 “无事献殷勤,说吧,这回又是看上哪件值钱的宝贝?” “哪有这回事,属下伺候爷仅凭心意。只不过,只不过那一百两白银,不如……”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水中悸动 “不如什么,不如你先说说,孤为了护你而受伤,除了以身相许外,谭侍卫打算如何补偿?” 景耀逼迫看她,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太子爷想要什么补偿不妨直说,除了偷鸡摸狗,逼良为娼,杀人防火外,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谭侍卫说的那些,不正是你所擅长的?” “想不到爷会这样看待属下,纯属玷污我的清白!” “咳咳——”景耀敛笑,和这种人说话,必须时时做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思想觉悟。 “罢了,替孤备好汤浴。” “是温泉池那个?” “不必,就在房内吧。” 昙萝点点头,手脚利索地跑去热水房取水,忽而想起她又不是什么杂役了,哪有作侍卫还伺候主子这些日常起居的。 果然是悲哀啊,贱命啊。 “爷,你的洗澡水来了。”昙萝扛着浴桶跨过门槛,四平八稳地走了进来。 “就放在屏风后面吧。”景耀褪掉外袍,倏而回眸看他,“想要那百两赏银吗?” “想想想,做梦都想!”她死命点头。 “拿着桌上的令牌去账房领钱。” “令牌?”昙萝拾起那物,捧在手中端详,“那属下若是随便报个数,也能领到赏银?” “你要是不怕杖毙,大可以试试。” “嘿嘿,属下不过是随口问问,又岂是那种贪心之人。”她连忙将令牌揣进兜里,兴高采烈地奔出门外。 屋内,景耀褪去衣物后,跨入水中,缓缓坐下。 当昙萝回返时,便撞见太子爷颇为吃力地坐在浴桶内擦身。 “爷您快坐好,属下特来伺候!”她谄媚一笑,搓搓小手来到男子身后。 “谭侍卫,你这是做甚?”景耀略显慌乱地将身子沉入水中,他特地将那少年打发走,想不到回来的如此迅速。 “替爷搓背啊,属下若是没记错,你这身子应该有三日没有洗过,爷请放心,属下保证给你搓得干干净净。”昙萝伸出双手,雄赳赳气昂昂地抚上男子后背。 “快住手!”景耀闷哼一声,这少年的手柔弱无骨,十指纤纤,所到之处引起他阵阵颤栗。 “唔,太子爷的后背滑溜得跟水豆腐一样,手感不错,前面要不要也给你搓搓?”昙萝兀自说着,热心肠地又将小手探到男子胸前。 景耀恼羞成怒,他怎可能被自己的属下搓圆捏扁,说出去,颜面何存! 他一把拽住少年的手,却不料对方竟是以蹲马步的姿势踩在木桶边缘。许是没料到景耀会陡然突袭,一个重心不稳,“噗通”一声跌入水中。 木桶狭小,两人共挤一桶,水面堪堪淹过她的前胸。 与其说是坐在桶中,不如说是坐在某男曲起的玉腿上。在跌入水中的瞬间,昙萝下意识地闭上眼眸,当她稳住身形,再次睁眼,眼前是景耀放大的俊脸。 菱唇轻抿,总是若有似无的微微翘起,天生一张笑靥折煞多少世人。 墨发如瀑,垂入水中,蜿蜒出曲折诱惑的弧度。 一双灿若星辉的眸子怔怔看她,睫毛纤长沾着水雾,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眸底的迤逦倒影。 景耀眸色幽深,后背僵硬地贴紧木桶,而胸前,是少年纤柔瘦削的身子,状似无力地伏在他身上。 一双手臂在稳住身形的瞬间,毫不客气地搭上他双肩。 衣衫湿漉,勾勒出玲珑曼妙的幅度。彼此紧密贴合,他甚至能感受到衣衫下温润细腻的肌肤。 这少年,身形柔软的竟然像女人一样。 女人? 景耀垂眸,定定看向少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精致小巧的脸庞上,肤色黝黑泛黄,呈现出古铜色泽。唯独那双剪水秋眸,清澈的纤尘不染,宛如倒影着湛蓝天空,云卷云舒。 琼鼻之下,是樱红水嫩的唇瓣,以及那不容忽视的八字胡。 少年眸底的惊慌稍纵即逝,似舒缓心神般,樱唇微张,趴在景耀胸前长叹一气。 然而就是这声喘息,娇媚入骨,婉转悠长,景耀僵硬的身子瘫软下来,下面的小景耀却兴致高昂,精神抖擞。 他轻轻拥住少年,不敢妄动,喉间低沉闷哼,玉颜潮红。 “别乱动......”景耀重重低喘,长睫轻眨,掩住眸底的局促。 “爷,是不是我弄痛你了?”昙萝见他咬牙隐忍,胸膛起伏未平。 一双嫩白小手撑在太子爷胸前,她挪动腰肢,试着爬起,却被男子大力环住,在狭小的空间内再也动弹不得。 “孤说了,让你别乱动!”若是少年起身,务必会看清水下的风光,这还叫他往后如何见人。 昙萝踉跄着,再次跌入男子怀中,虽说她没脸没皮,对此情此景也司空见惯了,可两人这样面对面抱在一起,总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别扭。 她知道了,是水下! 就在她撞向男子的瞬间,下面分明有根石柱顶到自己。她当下明白过来,太子爷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了。 这只发情的公狐狸,丧尽天良,居然连自己属下也不放过! “太子爷,你变态!”昙萝剐了他一眼,眼神愤愤。 景耀被少年当场揭露私密,瞬间凌乱,脸上温润不复,眼眸四下乱转,就是不敢垂眸看他。 羞愤、恼怒,往事不堪回首,水桶中。 昙萝努力避开水下的罪魁祸首,对男子怒目而视。想不到,太子爷竟会是这种人。 明面上,他比文人雅士更风度翩翩,卓尔不凡;比帝王将相更优雅高贵,温润如玉。至于这私底下么...... 奸诈、阴险、卑鄙、龌蹉,比土匪还霸道,比强盗还无赖。 “爷,你作为一个男人,有需求,属下也是理解的。如果你喜欢做趴在上面的那位,出门左拐,有宫女,出门右拐,有太监。如果你喜欢做躺在下面的那位,那也别急,东宫壮汉任君挑选。” “至于要这么饥不择食的扑倒属下吗?” “谭侍卫,孤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景耀慌忙解释。 昙萝轻轻摇头,连声叹气:“爷,别说了,解释就是掩饰,属下明白你的需求。” “你要相信我!”见少年撑坐着爬起,景耀不由急了,匆忙拽住对方的手臂。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解释些什么,只是每当他碰触到对方,身体就会不受控制地作出反应。 那少年,必定会认为自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只是他不知,为何会如此在意对方的看法。 看他笑,看他闹,看他不得不屈服于自己,而又强颜欢笑。 “相信你什么?”昙萝突然反问,“是相信太子爷对属下绝无非分之想?” 景耀悻悻然松开手指,拥住他的感觉分明让自己动心,难不成,他真的对这少年起了龌蹉心思。 这怎么可能,他可是个男人! “孤怎会对谭侍卫有任何想法,是你多心了。”景耀收敛心神,镇定自若地勾唇浅笑。 呦,还死不承认。 她狡黠一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手如柔荑,轻轻攀上他的胸膛,贴近心口处温柔摩挲。眸光流转,樱唇轻启,带着蛊惑人心般的低沉,她轻声道:“那为何这里,跳动的好快?” “你!”景耀面红耳赤,握住皓白手腕,蹙眉看他。 这少年,竟敢调戏自己? 他怎么说也是堂堂太子,一国储君。沙场上,他所向披靡,勇猛果敢;朝堂上,他运筹帷幄,深谙人心。 怎可能被自己属下吃得死死的! “谭侍卫,你这是想投怀送抱吗,难道就没人告诉过你,什么叫做惹火上身?”景耀很快恢复角色,满血复活。 俊逸的面庞上,挂着邪魅浅笑,修竹玉手略显玩味地勾起少年精致的下巴。 “爷,你在发骚啊?”这只骚狐狸,竟敢调戏老娘。 要知道这世上,论起调戏人的功夫,她敢认第二,就绝没人敢认第一。 昙萝趁势低头,张嘴含入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丁香小舌轻轻勾勒,柔软绵滑,暧昧裹住指腹。一双莹莹杏眼舒缓抬眸,唇角挂着的,是轻挑。 “爷,喜欢属下这样对你吗?惹火上身我不懂,但助爷泄火,不妨试试。” 又是那种诡异的悸动涌上心头,景耀如招雷击般僵直着身体,心如擂鼓,阵阵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呼吸急促。 妖精,这少年真是只擅长迷惑的妖精。 若不是考虑到对方是个带把的男人,他说不定此时早已浑浑噩噩地将其扑倒,就地正法。 见太子爷面红耳赤,一看就是道行不深的雏儿。昙萝满意点头,她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想必以后,这骚狐狸不敢再狂妄自大地招惹自己。 水已微凉,昙萝再次起身,跨出木桶。夏衫单薄,透出酥白雪肌,看得景耀心头一凛。 不行,看来他得在水中多泡泡,不亦起身。景耀垂眸望向水下,苦叹一笑。 “谭侍卫,你要去哪?” “换衣。”昙萝头也不回地应道...... 与此同时,修仙界晟天派,两道人影畏畏缩缩地躲在树下交头接耳。 “喂,算出来没,娘子这次的情劫对象到底是哪个混蛋?” “别吵,本大人正在推命掐算。唔,算出来了,虽不知那个王八羔子究竟是谁,不过,死树她倒是本事不小,在人界,竟然招惹了三朵桃花!” “那还犹豫什么,趁那奸夫在千仞峰闭关,收拾收拾,赶紧杀下去。” “还用得着你说,本大人早已收拾妥当。”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情骂俏 时至黄昏,落日熔金。 景耀喝过汤药后,躺在美人榻上阖眸假寐。 “太子爷,你睡着了吗?”昙萝偷偷打量对方。 “还没,有话直说。” “属下是想说,明日起,爷不必再服药了。” 景耀闻言,睁开眼眸:“你不是说十日后还需服用另外一副药方吗?” 见太子爷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昙萝蹲在美人榻前,一双小手讨好地拍在男子胸前。 “这叫因人而异,咱家主子的体制异于常人,岂是那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拟的。再说了,属下医术高超,几碗下去,保证爷药到病除,明日便能断药。” “反正话到了谭侍卫口中,横竖都是你说得有理。”景耀垂眸看向他胸膛上的小手,下意识忆起刚才沐浴时的失控,“孤说过,十尺。” “十尺就十尺,属下还怕爷丧心病狂。”昙萝小声嗫嚅着,老神在在地坐到桌前。 “明日孤想邀请几位亲王到东宫一聚,谭侍卫通知下去,特别是司乐阁那边,好生准备准备。” 昙萝当下一惊,神色紧张地出声:“那秦王会不会来?” “你在意他?”景耀状似随意地问道,然而脸上却笑意全无,声音透着愠怒。 “没,只是害怕他......” “害怕?”景耀云淡风轻地笑道,充分演绎着什么叫做变脸比变天还快。 “想不到谭侍卫居然还懂得害怕,那么,你可曾惧我?”说到这里,他亲和温润的声音又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昙萝拼命摇头,与其说是惧,不如说是恨。这太子爷嘴上挂着十尺距离,却成天把自己困在他的视线之内。 起初她还以为近身侍卫就类似蹲屋顶的大内高手,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太监加宫女的合体! 见少年摇头,景耀笑得越发明媚灿烂。 “明日的宴席,你可以同孤一块出席,以宾客的身份入座。” 太子爷心情大好的开口赏赐,昙萝闻言,激动得小心肝噗噗直跳。 “多谢爷,像爷这么好的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传闻太子待人随和,礼贤下士,果真是如此。为了充分体现爷的宅心仁厚,不如再赏属下一张床榻,明日我也好光彩照人,喧宾夺主。” 景耀见那少年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眸色温和,末了只是干脆利落地哼了声。 “嗯——” 嗯,嗯是个啥意思? “那属下今晚可是睡在偏房?” “你作为孤的近身侍卫,偏房太远且不方便,不如委屈你睡在这张美人榻上如何?” “当然是极好,还是咱家主子会安排,节省空间又省油,半夜里随叫随到。” “什么是省油?”景耀不解。 “自然是烛油,像主子这般金贵的人自然不懂穷人家的苦,凿壁借光听过没,悬梁刺股知道吧!” 景耀叹气点头,难得露出一丝同情怜悯:“想不到谭侍卫以前生活的这般艰苦,难怪视金钱为父母。” “那可不,所以爷再想赏赐,有多少赏多少,属下搬得动。”昙萝谄媚讪笑。 景耀这回倒是心情颇好的没有还嘴,不为别的,因为这少年的藏宝库就在他平日睡觉的床底。赏赐再多,还不是搁在自己屋里。包括那一百两白银,一柄剑鞘,一把镇尺,以及一条亵裤。 入夜,昙萝和衣而眠,堪堪睡下,门外倏然响起敲门声。 “殿下,是我,田统领。” 昙萝看向床榻,明黄色的床幔看不清内面的光景,她亦不想用神识中的迴生瞳偷窥主子。 “让他进来吧。”景耀掀开床幔,起身穿上外袍。回眸见那少年依旧端坐在美人榻上,笑得风情万种,他拢拢衣襟,轻斥道,“谭侍卫不得无礼。” “又不是没坦诚见过,现在才知道害羞,是不是太晚了。”昙萝嬉笑调戏,这几天的近身相处,她也摸清了太子的脾气。 这狐狸除了多多顺毛外,激怒他,顶多是雷声大雨点小。 “看来孤最近对你太好了,都懂得得寸进尺,顺杆往上爬了?” 景耀脸色阴沉,私下里他可以和少年没个正行,可如今田统领还候在门外,万一被旁人知道,自己竟然和一个侍卫“打情骂俏”,传出去情何以堪。 “爷误会了,其实属下想说,你那外袍穿反了。”昙萝抿唇笑道。 男子的脸色由青转红,匆忙将衣物重新穿戴一番,恢复成人模人样。他清清嗓子,煞是沉稳地轻启菱唇:“传田统领进房。” “好嘞!”昙萝转身去开门,见田统领目光呆滞,当下也没多加注意。 她只是笑脸盈盈地颔首,走出,从外面将门扇关上。 田统领眼神空洞,愣愣地径直走入屋内。他僵硬转身,音色平缓毫无起伏,拱手道:“属下有事禀告殿下。” 景耀坐在美人榻上,指尖抚过尚有一丝余温的锦被,唇角向上勾起,和颜悦色地笑道:“这么晚找孤,田统领,可为何事?” “禀殿下,属下有两位远房亲戚想来东宫谋职,都是信得过的人,殿下可否一见?” “既然是田统领的亲信,那他们可有什么才能,想谋何职?” “这两人乃武将之才,身手非凡,想在景仁宫的禁卫军中谋得一份侍卫之职。” “既然如此,便让翊卫车骑将军羽竹来安排,上次玄成在回京途中遭遇未央宫突袭,翊卫那边损失不小。”景耀略一沉吟,道,“这两人可擅长骑射?” “自是擅长,不仅如此,奇门遁甲、道教五术也是精通。” “还有这种奇才,孤倒是想见见。”景耀来了兴致,随田统领一同走出门外。 “谭侍卫先行回房休息。”他见少年守在门外,难得乖巧了一回。 “这么晚了,不需要属下陪爷前去查看?” “不必了。”景耀轻轻抬手,转而看向田统领,“他们在哪,可有怠慢这两人?” “殿下请跟属下前来。”田统领走在前方带路,和景耀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翌日一早,昙萝躺在美人榻上迟迟醒来,她忽而想起太子爷一夜未归。 她起身走向床榻,床幔被银钩挂起,锦被铺陈,并无狐狸的身影。 “你是在寻我?” 身后倏然响起男子低沉的声音,夹着一丝揶揄:“能让谭侍卫挂念,孤不胜荣幸。” 死狐狸,自己分明道行不深又喜欢招惹她。 “太子爷这么说,难不成真的对属下有意?” “呵,谭侍卫真是说笑了,这宫中美人多得数不胜数,孤岂会喜欢一个男人。” “那麻烦爷将您的芊芊玉手从属下的头发上挪开,不瞒您说,自打属下进了景仁宫后,已有四日没沐浴过。昨日那次,可以不算。“ 景耀垂眸,见他尚未受伤的那只手鬼使神差地抚上那墨发,动作亲昵。 他轻咳两声,负手而立:“今日东宫会有齐王、滕王以及依瑶公主前来赴宴,多说多错,谭侍卫只需寡言行事。” “爷就放心好了,除了胡吃海喝,属下啥也不做。”昙萝拍拍胸脯,信誓旦旦,“不过,昨夜听闻东宫来了两位蹭饭吃的家伙,爷可见着了?” “见着了,已经交给羽竹去安排,不过这两人想在景仁宫任职,孤已让刘公公收罗出一间偏房。” “可是爷,你不能有了新欢忘旧爱,怎么说属下也是先跟着爷的,为何就不能回房就寝?”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孤?”景耀脸色阴郁下来,看得昙萝一愣一愣。 “属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现在盛宴在即,曙光近在眼前,关键时刻怎能不长眼色的得罪狐狸。 即便知道对方口是心非的阿谀奉承,景耀心情回暖,颇为慷慨地说道:“既然谭侍卫鞍前马后的伺候主子,尽心尽责,孤且允你在温泉池沐浴更衣。半个时辰后,朝庆宫见。” “多谢爷赏赐,呦,爷请慢走!”昙萝挥挥爪子,喜笑颜开。 当她泡完温泉,换上一套全新的绯红大内侍卫装,腰间是铜鎏银云佩剑,端得是丰神俊朗,迈得是官调方步。 她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地来到朝庆宫,出示手中拿捏的令牌。 “属下参见谭侍卫!” “免礼。”昙萝心里直乐呵,这种被人膜拜的感觉,比坐上极品仙器还要暗爽痛快! 她昂首挺胸地走进大殿,太子爷可是开过金口,她今日的身份和玄成大人一样,作为宾客幕僚入席。 “高手!”恰在此时,身后传来女子惊诧的娇喝,俗称大呼小叫。 昙萝愣愣转头,见不远处跑来一位雍容华贵,气质如兰,外加满眼崇拜的,公主。 “高手,果然是你!”那女子盈盈一笑,绕着昙萝打量一圈,“那晚夜色漆黑看得不甚清楚,这白日里一见,果真是俊朗非凡。” “原来是依瑶公主,下官拜见公主。” “江湖人士不必拘于小节,高手,你可愿今生今世跟随我?”依瑶笑语嫣然,对这年轻俊秀的小侍卫颇为欢喜,“待宴会结束后,我便向皇兄将你讨要回宫,如何?” 昙萝弯腰的背生生顿住,敢情这公主是跑来挖墙脚的。 “甚好甚好!”她频频点头,这东宫太子人难伺候,性情善变,最关键的是,品位特殊,对一个大男人也能发情发疯。 “依瑶,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和我的侍卫拉拉扯扯?” 太子景耀一袭绯红云衫,信步而来,不动声色地挡在昙萝面前。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爷的清白 依瑶见到景耀,也不客套,遥遥指向他身后的昙萝道:“这个侍卫,皇兄能否赏我?” “不可。”景耀干脆利落的拒绝。 “我用十个侍卫换他!” “一百个也绝无商量余地。” 依瑶咬唇,水眸晶莹泫然欲泣:“皇兄,你不疼了我吗?” 景耀淡然笑道:“为兄向来喜欢夺人所好,听闻依瑶最近和宰相家公子关系密切,不如......” “不如这侍卫皇兄自给儿留着慢慢享用,依瑶无福消受!”她匆匆说着,眸底掩住一丝慌乱。 哎,能让皇兄青眼相待,放在心尖上的可是世间少有,高手,你就自求多福吧。 昙萝龟缩在太子身后,见依瑶公主一脸你好自为之的表情凝着自己,当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待公主走后,景耀转身看向少年,脸色阴晴不定。 “谭侍卫——” “属下在!” “手段倒是不少啊,竟然勾搭上公主,你就这么想离开东宫?” “太子爷你看错了,是那公主勾搭我。”昙萝满脸委屈,而且她不是想离开东宫,只是单纯的是想离开这位东宫太子而已。 “随孤进殿。”男子拂袖,径自踏入殿内。 昙萝小步跟上,以太子这般阴险奸诈爱记仇的个性,不知待会又会如何折磨自己。 “大哥,几日不见,气色恢复许多。”齐王皓轩和滕王安晏相继迎上前来。 “咱家主子天赋异禀,体质过于常人,再加上属下的精心伺候,太子爷恢复的自然是神速。”昙萝站在景耀身侧,低声插话。 “谭侍卫,孤之前怎么交代你的?”景耀没好气地看她。 昙萝扁扁嘴,小心翼翼地躲在太子身后。 “这位便是那夜擒住田统领的侍卫?”齐王皓轩绕过景耀,细细打量。 景耀略略蹙眉,脚步微错,挡在昙萝面前。 “三弟这样打量我的侍卫作甚,待会念奴出来献舞,还不快快入座。” “呦,有趣,大哥居然将这细皮嫩肉的小侍卫护得可紧,这些年来,皓轩倒是头一回见,你说是吧,安晏!” 小皇子安晏略一沉吟,煞是认真地点头:“大哥难得会有心头好,能让他上心的宝贝疙瘩那可是爱不释手,小侍卫,最近你和大哥可是共处一室?” 昙萝闻言,自然是拼命点头。 安晏和皓轩见此,满脸鄙夷地凝视景耀。 “孤近来被奸人暗下毒手,谭侍卫的职责便是近身保护,这难道也会遭人话柄?”景耀眼神一寒,轻声斥责,“再敢画蛇添足的胡言乱语,别怪大哥没出言警告!” 两位皇子在景耀强势的威压下,如芒在背,垂首不语。看来大哥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而引起兄弟纷争的源头居然是区区一名品阶低下的侍卫。 赴宴的官员大臣纷至沓来,昙萝见玄成坐在西面的席位上,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不如过去热闹热闹。 她扬起笑脸,学起文武百官的腔调,大喝一声:“呦,玄成大人!” 可怜两条小细腿还没迈出去,就被身后的太子爷一把拧住衣襟。 景耀脸上端着温和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咬牙切齿,恶声恶气:“谭侍卫,你想往那儿跑?” “爷,属下跑不远,就玄成身旁的空位入座而已。” “不必了,待在孤的身旁,自有你坐的位置。” 昙萝咋舌,太子爷身旁的位置通常坐的不是妃子就是皇子,她何德何能,和他一同高高在上,受人万众瞩目,众人膜拜。 “不行啊,属下受不住啊!”她娇吟一声。 “若敢蹭到玄成那里,杖毙!”某男出声威胁。 “爷,说好的十尺之遥呢?” “再敢顶嘴,即刻执行!” 昙萝当下噤声,一把辛酸泪往心里直咽,这狐狸是对他人百般温柔亲切,对自己百般折磨无礼。 景耀垂眸,见少年满脸委屈,有苦不敢说,有冤不敢诉,心情大好的勾唇浅笑,径自走上席位。 刺眼的笑容映入眼底,昙萝愤愤然,琢磨着回头必定将他偷得底裤都不剩,以泄心头之愤! “还不快过来。”太子爷坐在东面主人座上,对昙萝勾勾手指。 她认命地缓缓挪身过去,被景耀一把拽紧衣袖,跌入对方怀中。 比起昙萝,景耀显然也是诧异,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见少年不情不愿的模样一时恼怒,情急下将他拽入怀中。 危机时刻,两人动作一致地抬头,张望,倏而叹气。 好在下面那些文武百官都低垂眉目,不是觥筹交错,就是侃侃而谈,对上面发生的惊世骇俗浑然无觉。 昙萝正襟危坐,小眼神不时地瞅着太子爷,若是她感觉没错,直觉尚在。这狐狸貌似、应该、可能对她有那么个意思。而且目前的种种情况表明,这太子爷喜欢的竟然是男人,品味特殊,方式变态。 “爷,属下是个正常的男人。”她替太子斟酒,附耳低语。 “孤看得出来。”景耀抿过一口香醇,压压“精”。 “属下对爷没那个兴致。”她再接再厉,表明立场。不是她不喜欢太子,而是不敢喜欢。 “我难道还不能让你入眼?”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拒绝,景耀脸色难看泄露心声。 “......”昙萝惊觉抬眸,果然如她所料! “你这是什么眼神,孤不过是想说,难道你这种男人还能让孤入眼?”景耀淡然自若地藐视少年。 昙萝定定看他,狐狸的眼眸向右偏转三次,指尖颤抖四次,嘴角抽搐五次。一切迹象表明,他在撒谎。 秉承着你装我也装的行事原则,她将宫女呈上来的佳肴如数笑纳,敞开肚子吃个痛快。 景耀在说完刚才那番话后,眼神一直落在少年身上。见他毫不在意地胡吃海喝,压根就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谭侍卫,替孤布菜!”景耀一身储君风范风雅端坐,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般的温润笑容。 昙萝与他一尺之隔,却时时刻刻感受着如置冰窟般的寒风刺骨。 “斟酒!” “果盘!” “添菜!” “......” 她长叹一气,这狐狸又是发的哪门子羊癫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纯属以折磨他人为乐。 “爷,你生气了?” “你觉得孤会为了你置气?” 原来如此,太子爷果真是在生自己的闷气。通常当他说没事时,那便是有事;当他说讨厌时,那便是喜欢,以此类推...... 宴席上,当景耀邀请来的亲信大臣纷纷入座,齐齐起身,向太子殿下敬酒。 随后,便是舞姬入场。 昙萝老大远地便瞅见那舞姬簇拥中,念奴一身火红舞裙,将曼妙身材衬托的玲珑有致。在场的男人瞪直了双眼,盯着大殿中腰肢不盈一握,绵软妖媚的红衣女子。 昙萝忆起当初进宫时,念奴可是传闻中的东宫红人,待遇极好。更何况,这女人可是心心念念着太子妃之位。思及此,她侧目而视,偷偷打量太子爷的神色。 然那男人面无表情,手中把玩着白玉酒杯,保持着一个姿势静坐不语,俨然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 他居然没有看向台下? 昙萝微怔,他就这么坐在上面发呆? 恰在此时,男子眼神终于动了,她顺着对方目光望去,视线落在齐王皓轩的身上。 “谭侍卫,这位念奴可不是你能惦记的人。”景耀突然开口,回眸看向少年。 “念姑娘是爷的女人,属下岂敢惦记。” “一派胡言,念奴和孤有何关联。” “念姑娘在东宫待遇极高,年纪轻轻又主管司乐阁,瞎子都看得出是爷惦记着人家。” “谭侍卫,这念奴可是齐王的心上人。”景耀叹气,出声解释自己的清白,“原本她是秦淮河歌女,被三弟相中后带回王府。岂料不久后他又迎娶了将军之女为妃,所以三弟便将念奴托付给孤照应。给她一个管事身份,不过是为了将来寻个良机迎她入府。” “至于东宫的那些谣传不过是无中生有,孤对她特别照应,只是为了还三弟一份大大的人情。” 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昙萝诧异,继续追问:“可属下听闻,念姑娘对太子爷早已芳心暗许。” “谭侍卫可是吃醋了?”景耀冷不防冒出一句。 “咳咳咳——”昙萝一口冰镇凉酒呛在口中,嗔怒视之。 “别的女人对我如何,谭侍卫大可不必理会,你只需知道,孤对她们无意就足够了。”景耀俯身笑道,“这次设宴,便是为了将拉拢朝中大臣,以及齐王。” “孤打算趁此机会,将念奴赏赐给齐王。虽说她作为侧妃入府稍显困难,但赠送一位舞姬伶人给皇弟,想必没人敢有异议。” 若是将来寻不到那半块兵符,凭借齐王之力,此乃下策。 一曲作罢,景耀起身站定,居高临下地看向众人。菱唇轻启,浅笑道:“齐王皓轩与孤情深义重,为兄特将这位念奴姑娘赏赐给三弟,你看可否欢喜?” “多谢大哥好意,皓轩拜谢。”齐王垂首行礼,喜笑颜开。 “现在父皇龙体欠安,待过些时日,念奴便随齐王回府!”景耀看向台下的女子,语气微冷。 念奴怔怔抬眸,脸色煞白,他居然将她当作寻常舞姬般随意赏赐,两年了,他对自己竟是这副态度!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白泽追妻 念奴朱唇紧抿,一双水眸痴痴凝视着那兰芝玉树的男人。 “殿下,念奴……” 景耀颔首,拧眉看她:“念奴,既然你是从东宫出来的,齐王自不会亏待你。这几日不必再待在司乐阁操劳,好生休息吧!” 话已至此,念奴唯有福身,道:“多谢殿下美意。” 只是她不懂,她对太子的情意为何他就能熟视无睹,以她的姿色美貌,多少文人雅士为之倾慕,多少王侯公子趋之若鹜。 她就不信,偏偏只有这个男人不动心,不侧目。 景耀坐下后,俯首在昙萝耳边:“待盛宴结束后,孤便要离开东宫,若是有人问起,谭侍卫只需说太子身体不适,在京都别庄静养几日。” “爷,你可是要离开东宫,京都别庄离这里远不?”昙萝强忍着笑意,故作不舍地看他。 “你若是不舍,大可和我一同前往。” “那倒是不必,有道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爷,你就放心的去吧!” “还望谭侍卫这几日里能老老实实,等孤回宫,否则……”景耀邪佞一笑,“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可昙萝偏偏就吃这一套,她向来不会自讨苦吃,威武能屈。 “爷请放心,属下保证安安稳稳地待在景仁宫,不惹事生非,不偷鸡摸狗。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千万不要记挂。” “但愿如此。”景耀睨了她一眼,看得她胆战心惊。 “谭侍卫不是一直想住在偏房吗,这几日,你就暂且睡在那里。至于那热水房的南峰,已被调到景仁宫务事,和你也互相有个照应。” “爷,你对属下实在是太好了,不过那临渊可有一并调来?”某女得寸进尺。 景耀再次斜睨了她一眼,悠悠开口:“怎么,一个南峰还不够满足你的?那临渊可是翟影的随从,自然是跟在他主子身边随行伺候。” 说到翟影,昙萝忆起最近似乎许久不曾见过,今日的宴席上也未曾见到此人。 “为何玄成他们都在,却独独不见翟影?”她呐呐低喃。 “他有事在身无法前来……”景耀扭头望向别处。 “高人通常都是深不可测,行踪飘忽不定。”昙萝表示理解。 景耀回眸,忆起一个月前在墙头座谈的那次初见。 起初,他不过是略施小计地惩治这位无视宫规的少年。后来,又觉得捉弄对方甚是有趣,特别是他咬牙隐忍的模样,为了金银之物忍气吞声。 自从上次夜中遇袭,不经意间,他发现对这侍卫的感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这是一种莫名的心动,一种想将对方占为己有的欲念。 如今大战在即,前途未卜,他又怎能让自己有任何弱点。不论心存着怎样感情,他也不能为之沉沦。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男人,他怎可能对男人起了绮丽念想。 一场东宫盛宴,有人欢喜有人愁。念奴宫闱待嫁,太子暗渡陈仓,齐王喜事将近,昙萝咸鱼翻身。 宴会散后,景耀叫住准备起身离去的少年,神色复杂地看他。 “爷,你有话要嘱咐属下?” 景耀敛眸,平淡如初地说道:“好生待在东宫。” 说罢,他转身踏下台阶,昙萝知道,太子这是要离宫了。只是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苦闷。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从此往后,她便是独坐深闺盼郎归的哀怨少妇,殊不知,这一坐,又是几度昭华春秋。 原本她只是躲在东宫避避风头,待这段时日过了,小金库存足,她始终是要入世历练,又何必悲伤风月。 当昙萝回到景仁宫时已是傍晚过后,掌灯的宫人穿梭忙碌。她踏入太子寝宫,一位身形挺拔的俊俏男子迎面走了过来。 “这位可是谭侍卫?”那男子一袭翊卫的装扮,弓不离身。 “正是在下,羽将军寻我可为何事?”昙萝认出来者是翊卫车骑将军。 “其实只是私人之事,还望谭侍卫不要见笑。”羽竹将昙萝七弯八拐的,带至一房门前,窃窃私语道,“本将军近日收了两名侍卫,资质虽高,奈何心高气傲,非要同谭侍卫共住在太子偏房。可谭侍卫毕竟是殿下身边的红人,若是不喜,也不必勉强。” 昙萝顺了顺这话里的意思,羽将军无非是想让自己入寝的偏房腾出点位置让给这两名侍卫。 虽说她此前和南峰、临渊这两人也同住过。不过和这新来的侍卫共房,那也得看看是否合乎眼缘。若是对方长得一脸猥琐,不忍直视,她自不会勉强。 于是,昙萝推开门扇,打算先瞅瞅这屋内的两人。 门扇开启,云翳当散,月光如练斜斜洒进,映照的陌上君子温如玉,淡如墨。一人青衣飘渺如仙,一人蓝衫凝重似海,或倚或坐,般般入画。 这屋内候着的两人,竟是这般出尘脱俗,俊雅不凡。她作为一名俗人,不禁看呆了。 “谭侍卫——”羽竹探手在昙萝面前晃了晃,见他将微张的唇瓣合拢。哑然失笑道,“我当初见这两人,也是感叹这世间竟还有如此俊朗若神的男子。” 昙萝认同点头,这新来的侍卫,比起狐狸来多了一丝仙气。没错,是仙气,这种自内而外散发出的仙气,让她不禁联想到仙界。 莫非他们也是入世历练的弟子? “晟天派?”昙萝打起暗号。 “三清派?” “碧霞宗?” 她一连抛出三个门派,却见对方只是笑而不语。那两人,一个笑得咬牙切齿,一个笑得满面春风。 “羽将军,我们可和这面善的小侍卫睡在太子寝宫内的偏房?”那位蓝衣男子邪魅一笑,刻不容缓地问道。 “若是住在这偏远的房舍,本大人何必屈尊迂贵。”那青衣男子负手而立,冷若冰霜。 得,这回请来的不是两位侍卫属下,简直比主子还要主子。身为将军,羽竹深感痛心,他,居然治不了这两个男人。 “谭侍卫,这两人毕竟深得殿下赏识,放着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要,偏对侍卫之职情有独钟。不如你就,委屈一下......” 昙萝转念一想,这两人来历不明,说不定也是入世历练的修士,有道是他乡遇故知,倍感亲切。 “那偏房我一个人住着也怪冷清的,他们若是欢喜,不妨过来挤挤。” 那两人闻言,顿时喜上眉头,兀自走出门外,随昙萝来到近身侍卫入住的偏房。 虽说是偏房,其实有几个房间,书房、卧房、浴房应有尽有,看得昙萝对太子更是怒火中烧。 除了浴房和书房是公用外,近身侍卫入睡的卧房是一字排开的独立房间。如此看来,那更是没什么大碍,大家关上门来,各睡各的。 “那谭侍卫,这两人还得托你多加照应,告辞。” “慢走不送啊。” 而这两名男子见此,面色微冷,当下只是随意看了几眼,静默不语的回房。 半夜,明月当空,晚风微凉。 昙萝半梦半醒间,觉得被一堵厚实的大墙重重压住,她复而转身,背后还是一堵大墙。 她苦苦挣扎,空气变得稀薄,黑暗中,她倏然睁眼,面前是一双深邃锐利的眸子。 “你,你......你是谁?”昙萝慌乱坐起,在她床上,居然凭空冒出两道人影,有什么比半夜醒来,身边多出几人更为惊悚! “娘子——”那男人柔声唤着,听得昙萝心间酥麻。 “夙染,本大人此前如何警告过你。”另一名男子突然插话。 “你以为本座不知,白泽你分明是以此为由,自己趁机插足,抢占先机。”那叫夙染的男子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派胡言。” “怎么,被我说中了,起初你还唆使本座化作侍女入宫!”当初娘子突然下界,他便和白泽打算过来兴师问罪,不料却被辰方烬那厮给拦住。 历劫,还是情劫,他作为娘子的夫君,怎可能忍受她和别的男人纠缠不休。 于是,白泽负责推命掐算,夙染负责感应娘子下落,又寻了个辰方烬闭关的绝世良机。两人狼狈为奸,充分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偷溜下界。 “敢问这两位兄台,你们大晚上的不睡在自己房间,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床上?”昙萝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我不过是初来驾到,对这里的环境不甚明了,想来与你共眠能助本大人早日适应。”白泽泯灭良心地说道。 “别听那小子满嘴胡言,这半夜蹭床,只是我有个习惯不好,陌生环境会有点挑床。”夙染睁眼说瞎话。 “既然你们都有这种不良嗜好,很好,你俩在这里接着睡,我走!” 白泽和夙染见她绝情至此,往日情意不复,对修仙界的那劳什子历劫天规更是恨之入骨。 特别是白泽,怎么说他当年也是把昙萝迷得魂不守舍,现在却是苦苦追妻路。 关键时刻,白泽故作淡定地沉稳开口,但见他幽幽说道:“谭侍卫是吧,只要你肯乖乖地躺下不动,我们每月的五十两月奉,你尽管领去。” “好兄弟,你说的可当真!”昙萝一双眼眸贼亮贼亮,痴痴看着面前的紫眸男子。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夙染下厨 夙染见此,横了白泽一眼,这奸夫既然妄想通过钱财来收买人心,他家娘子会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娘子,咳咳,我是说谭侍卫,你若是欢喜这些金银之物尽管拿去,我的就是你的,不必客气。” “此话当真?” “绝无虚假!” 昙萝开心雀跃,没有什么比天上掉银子更让人心满意足的,她乖乖躺在床上,拍拍两侧,讪笑道:“两位爷,请入睡。” 白泽和夙染面面相觑,敢情他家的娘子就这么好骗,那还得了,这样下去,是个男人都能拐走她。 夙染毫不客气地躺下,复而伸出手指正欲搂住娘子,却被对方一把拍开。 “睡归睡,想碰我,门都没有!”昙萝微微挪动,蹭到白泽身旁,白泽含笑不语,尽情地敞开胸怀。 “娘子——”夙染委屈的小眼神直直瞅着昙萝。 昙萝见对方满脸哀怨,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悸动涌上心头,让人禁不住地想将他拥入怀中,温言相哄。 可是不行啊,她当下俨然一副男装打扮,和两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已实属怪异,若是再搂搂抱抱,简直就是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不对,她即便是恢复女装,更不能和男人如此亲昵。虽说她脸皮厚了点,节操碎了点,矜持弱了点,可这是原则问题。 正当她纠结万分,痛苦抉择之时,一条胳膊顺势搭上她的肩头。 她知道了,这两位相貌不凡的男子原来好那口。她又怎可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再加一块玉佩。”白泽环住昙萝,漫不经心地将一块美玉戴在她的胸前。 白玉雕琢般的指尖顺着弧线优美的纤脖缓慢徘徊,墨发撩起,白泽在扎紧红绳的同时,在那光滑似酥的肩头轻轻落上一吻。 夙染惊愕咋舌,难怪这白泽收拾物什时,金银首饰带了满满一大包裹。 他恨啊,悔不当初啊!见白泽笑的奸诈得意,他捶手顿足! 昙萝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伪装易容后的她,论样貌远远不及面前的这两位,论身材,那更是天壤之别。既然说食色性也,她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两位有特殊癖好的男子会看上自己。 莫非,他们会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敢问两位兄台,我看你们并非凡人,可是师承何处?” “不瞒你说,本大人来自碧霞宗,此次下界不过是入世历练,游历人间。”白泽煞有其事地说道。 “这么巧,在下是晟天派弟子,此行目的和你们一样。”昙萝满脸激动。 “正因如此,谭侍卫才让人觉得格外亲切,你说是吧?” “是挺亲切的。”都亲切的敢半夜来蹭床。 “睡吧,我们不打扰你。”白泽理所当然地环住昙萝,看得夙染咬牙切齿。 翌日,天蒙蒙亮,昙萝睁开眼眸,床榻上那两人早已不见人影。她摸摸床榻,入手冰凉,莫非昨夜所见不过是黄粱一梦? “谭侍卫,你醒了!”夙染扬起明媚的笑靥,笑脸盈盈地捧着一只瓷碗缓缓走来。 看来不是梦,是事实!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萝卜鲤鱼汤,赶紧趁新鲜的吃。” 唔,这个好,刚好她一觉醒来,饥肠辘辘。昙萝伸手端住瓷碗,略略皱眉。 这鱼汤清汤寡水的,清澈见底,上面零零散散地漂浮着几颗葱花,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这鱼鳞你没刮吗?”她指指鱼背上晶莹闪烁的半圆形物体,不是鱼鳞还能是啥。 “没事,这鱼鳞咬得碎,不磕嘴。” “可是这鱼腹也没破,怎么吃?” “无妨,鱼肠其实比鱼肉更加鲜嫩爽滑。” 昙萝双手颤抖,郁郁抬眸,兄弟,你确定这鱼能吃吗? 殊不知她的手这么一抖,那碗中的鱼突然动了,摇曳着鱼尾游得正欢。 “这鱼怎么还是活的!”她惊呼。 “所以让你趁新鲜的吃,味美肉甜。”夙染嘴馋眼馋,直勾勾地盯着碗中那尾鲤鱼。 昙萝扶额,将瓷碗放回桌上,看来她这一天的食欲也没了。 比起昙萝,夙染更是抑郁,娘子怎会不喜欢自己精心准备的佳肴,她怎会不理不睬,她怎会郁郁寡欢...... 娘子,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恰在此时,门外隐隐飘来阵阵肉香,白泽一袭青衫长袍,雪肤紫眸,手中端着的瓷盘冒着汩汩热气,滋滋作响。 “谭侍卫,这是本大人特地为你准备的糖醋鲤鱼。”白泽唇角轻挑,充分演绎着什么叫做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躺得了卧房。 “好香,好兄弟,你真是太客气了。”昙萝嘴上如是说着,手下毫不客气地提筷夹肉。 夙染愤愤瞪了眼白泽,好事都让这奸夫占尽,岂有此理! 三人酒足饭饱后,昙萝优哉游哉地踱步到院内,在她身后是白泽和夙染那两条尾巴。 尤其是叫白泽的那个男人,长得人模人样,还深谙她的口味嗜好,深得她欢喜。 “唔,如今都立夏了,天气闷热烦躁,委实是难受啊。”她小声嘀咕,眼神偷偷瞅着身后那两男。 果不其然,夙染屁颠屁颠地跑来,挥挥宽衣广袖,替昙萝散散凉风。 “热不,渴不,赶紧坐下来休息,千万别累着。”夙染小心翼翼紧张兮兮地扶着昙萝,将她带至树荫下,一脸谄媚。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话说她来到人界后,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如今他乡遇故知,这种同门情谊,这种手足情怀,这种惺惺相惜。 让她不得不感慨,做主子好,做被人伺候的主子,那更是极好! “娘子——”夙染轻声唤道,眼神温柔的一塌糊涂。 “你叫谁?” “我是想说,可有觉得凉快?” “不仅是凉快,还有点凉飕飕的。”昙萝拢拢衣襟,看向阴沉的天空。 云霭低沉,几片洁白的晶莹如絮飘飞,洋洋洒洒,漫天飞舞。一青衫男子立于水面,池水碧绿波澜不起,蔓延出道道冰晶,凉风习习。 “六月飞雪?”那白泽兄居然不惜耗费灵力,擅自改变人间气候,只是为了给她降温? “好兄弟,你实在是太够意思了!”昙萝一脸感动。 “本大人对你心意至此,你除了感动,难道就没有一丝半点别的触动?”白泽飞至湖畔水岸,徐徐逼近。 夙染闻言,再也淡定不了,白泽这奸夫手段卑劣,道貌岸然,表里不一,强词夺理。分明说好了要同心协力千里追妻,眼下看来,这小子分明是想吃独食! “白泽,这里是宫城禁地,重兵把守,你这样擅用灵力,可是会泄露身份引起天上那帮老夫子的注意。” “本大人与谭侍卫一见如故,关你何事?” “你这奸夫毫不讲理!”夙染怒声喝道,拽住昙萝的衣袖眨巴眨巴着眼睛,“谭侍卫评评理,他这样做是不是扰乱人间?” 昙萝倒不是关心这个,她只是诧异,这两人怎没被封锁灵力。 “白泽兄,咱们同样都是入世历练,为何你身上就仙气十足?” 白泽闻言,在夙染幸灾乐祸的眼神下淡然笑道:“门有门规,宗有宗法,碧霞宗的弟子入世不必封锁灵力,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不过话说你俩入宫,羽将军就没给你们安排什么职务?”不说巡逻站岗,至少也有点事做才对得起那每月五十两月奉。 “谭侍卫难道看不出,我们正在履行侍卫之职?”夙染反问。 “别说笑了,你俩就待在景仁宫陪我四处游荡,这也叫职务?” “没错啊,太子临走前,交待下来的任务便是寸步不离的,监视你!”夙染一语惊人。 “......”昙萝哑然失笑,她一个月起早贪黑,身兼数职,伺候那闷骚狐狸区区才二十两白银。 他俩监视自己,悠然自得,吃喝玩乐,竟然还能领到五十两,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最糟糕的是,她居然会对太子爷的离去心生不舍,寝食难安,魂不守舍。习惯果然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谭侍卫,你这是要去哪?”夙染见昙萝二话不说,抡起拳头愤愤离去。 “搬家!”她藏在太子寝房内的那些小金库可得赶紧挪窝。 半个时辰后,昙萝将床榻下私藏的最后一条亵裤拽出。地面上,一块白玉石砖略微松动,露出幽深的裂缝。 她倏而忆起秦王造访的那晚,太子爷就是紧要时刻凭空出现在屋内。当时她就怀疑这里可能藏有暗道,思及此,她抽出长剑撬开那道裂缝。 石砖之下,是幽深没入黑暗的石阶,深不见底,她思虑片刻,跳入暗道。 石壁上镶嵌着无数颗猫眼般大小的夜光石,看得她心痒难耐,就在她以为前方会出现一间藏宝库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 在暗道的尽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她跳出暗道,回头发现竟是隐藏在一棵榕树洞内。 莫非这里已是宫外?她疑惑,抬眸看向四方。 红墙高耸,宫殿林立,看来还是在东宫境内。只不过这里的一树一木,她恍若似曾相识。 没错,就在一个月前的月黑风高爬墙夜,她还在这里遇到了翟影。 说到这位影子兄,那眼底流泻的笑意,唇角上挑的弧度,为何让她无端端想起了另一个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明骚易躲 看着面前的红墙,她怎可能会想到太子。 翟影不过是当初在上京途中遇到的一位文弱书生,温润如玉,亲和体贴,和那狐狸太子差得十万八千里,风马牛不相及。 必定是被人欺负惯了,居然还会上瘾! 昙萝活动活动筋骨,她决定,要重振旗鼓。凭啥被人家吃得死死的,如今居然还惦记着了。 她顺着原路返回到寝宫,恰恰推开门扇,便看到守在门外的两位门神。 “夙染兄,白泽兄,你们是在等我吗?”她一拍脑门,这问的啥抽风问题,人家说得清清楚楚,他俩就是被太子爷派来监视自己的。 “谭侍卫,别乱动,你身上有片树叶。”夙染眼疾手快,用这种老掉牙哄妹子的手段一把拥住昙萝。 “在哪呢?”她下意识转头,丝毫没注意到腰间那只四处作乱的大手。 “别乱动,我来帮你。”夙染说得理直气壮,顺便还给满脸铁青的白泽一个挑衅的眼神。 他肆无忌惮地搂住娘子,右手在她后背游弋摩挲,那只手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腰间徘徊。 “好痒......”她轻笑扭动,转头凝望,“还没好吗?” “唔,再等等。”夙染连哄带骗,最后如常所愿地抚上浑圆绵软的翘臀。 “那里怎会有树叶?”昙萝蹙眉,对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毫无提防。 “黏在那里了,我替你取下。”夙染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圆其说,趁机再狠狠揉捏了一把。 白泽怒目而视,最终对他过分亲昵的举动忍无可忍。 “夙染,别怪本大人没有警告过你。” “怎么,今时不同往日,别以为你从前受宠,现在还能耀武扬威。” “卑鄙小人——” “彼此彼此——” 昙萝被前后两人夹在当中,不由恼了:“你们两人要斗嘴闪一边去,别挡住我,碍事!” “唔,谭侍卫,你看这天朗气清的,不如我陪你溜达溜达。”夙染深知察言观色,拎着两只狗爪子在娘子肩背上轻轻捶捣。 “本大人在不远处寻到一棵葡萄藤,结出的水晶葡萄甚是清甜,走,我带你去摘果。”白泽拽住昙萝的衣袖,刻不容缓。 “别听那小子的,他连葡萄都没见过。要我说,这南苑湖上游来几只肥鸭,谭侍卫,我带你去打野味。”夙染同样拽住娘子的手腕,绝不撒手。 昙萝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人对她情谊深厚,热情似火,拒绝谁都难以开口。 “谭侍卫,这小子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乖乖的跟哥哥去那边溜达!”夙染指着玉树临风的白泽,血口喷人。 “就你这吃鱼不吐骨头,吃鸡不拔毛的饕餮凶兽,死树瞎眼了才会看上你这家伙。”白泽不屑冷笑,揭人私短。 昙萝长吁短叹,难怪世人都说最难消受美男恩,只是不知他们在得知自己是女儿身后,还会不会这般热情如火。 不远处,一身灰衣杂役装扮的少年提着扫帚匆忙行来。拜某男所赐,一场六月飞雪后,树叶凌乱落了满地。 “南峰,你来扫落叶啊。”昙萝从前后夹击的两人中钻出,跑到南峰少年的身前。 “谭兄,许久不见,你比当初圆润了许多。”南峰一张嘴便直中要害,让人无言以对。 “......”老娘昨晚水喝多了,这叫虚胖! 夙染双臂环胸,冷眼看着那相貌平平,姿色平平,身材平平,语调也平平的南峰少年。 “白泽,你说这男人会是娘子要历劫的奸夫吗?” “本大人倒觉得不像,反倒是那个叫景耀的太子,嫌疑最大。”白泽一脸肯定。 “这样放任下去也不是办法,娘子迟早会跟那奸夫私奔,不如揭发她假扮男装的女人如何,如此一来,咱俩也能名正言顺的追求娘子。” “不可,现在倘若揭露了她的身份,再想半夜爬床,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夙染摸摸鼻子,届时娘子必定会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赶自己下床。特别是那奸夫,若是知道了娘子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南峰提着扫帚,脊背上寒气直窜,话说这雪早停了,怎么还是凉飕飕的。 “谭兄弟,你身后那两位想必是新来的侍卫吧。”南峰甚是友好的亲切笑道。 “没错,他俩是新入太子麾下的翊卫。反倒是你,这景仁宫的院子可不比典设局热水房,不如我来帮你吧。”昙萝拾起角落处的竹扫。 “万万不可,宫规上有说,不能假手以人......”南峰慌忙阻止,却在夙染和白泽眼里看成了两人在打情骂俏。 这还得了,自家娘子果然甚是惹眼,走到哪都是祸害。就那扫地的愣头小子都敢对她出手,真当他是软柿子好捏吗? “娘子,为夫过来助你!”夙染二话不说,卷起袖笼飞奔而来。 “死树,又敢沾花惹草!”白泽打翻醋坛,抡起拳头飞掠而至。 一盏茶过后,昙萝和南峰优哉游哉地坐在树下,一手磕着瓜子,一手端着茶壶,闲情雅致地瞅着面前那两位绝色美男。 “夙染,这砖缝里的树叶也得抠出来。” “白泽,那水塘上的落叶记得捞上来。” 白泽和夙染在烈日炎炎下干得热火朝天,为了下半辈子的性福,埋怨苦恨也得忍,一腔酸醋也得咽。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得两故知,妙矣!”昙萝举杯吟诵,好不惬意。 刘公公领着位小太监踏入景仁宫,恰一抬眸,便撞见新来的侍卫扫大院的情景。 “谭侍卫——”刘公公略一咧嘴,不阴不阳地笑道,“谭侍卫好福气啊,太子殿下临走前还心心念念着你,瞧,咱家给你带来了什么?” 身后的小太监迎上前,揭开绸布,一件亮闪闪的金丝软甲无比诱惑地躺在托盘上。 想不到那死狐狸说话倒是算数,昙萝看得心头一暖,拎起软甲套在身上。 这件金丝软甲显然是为她量身定做,质地强韧不失轻盈,挺括平整垂性极好。有了这件集保命、防身、伪装于一体的顶级利器后,从此再也不担心会泄露身份。 没错,她的身份便是那晚在温泉池劈晕太子的女刺客。种种迹象表明,此狐狸小肚鸡肠,睚眦必较,若是哪天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太子爷被辱之愤。 话说这死狐狸才走了一日,她就会时不时的忆起那张可恶嘴脸。果然是只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日落西沉,月上阑干。 昙萝瞅瞅还在花园里忙活的两位男子,径自离开。她蹑手蹑脚地走入浴房,在浴水中撒上花瓣,芳香氤氲。 自从念奴被下令赏赐给齐王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可谓之一日千里,哎,这便是人走茶凉的悲哀。 或许谁也料不到,这位颇受恩宠的未来太子妃居然被当作舞姬赏给旁人。昙萝眼看着那些花露花瓣无人问津,秉承着浪费可耻的传统美德,一并从热水房给顺了回来。 她心满意足地沉入水中,喟叹着,阖上眼眸。丰硕饱满的峰峦浮于水面,在花瓣中露出大片晶莹的皓白雪肤,起伏摇晃,春光旖旎,魅色无边。 院中,白泽清扫完毕,华灯初上,映衬的星空淡然失色。 他环视四周,早已不见昙萝的身影。在他不远处,是同样在扫大院的夙染。 “死树滚哪去了?”那女人,居然不吭不响的开溜,待她回到修仙界,看他怎么好好收拾。 “本座和你一样,别凡事都来责问我!” “你不是死树的契约兽吗,赶紧打探。” “是契约夫君!”夙染一字一句地说道。但见他眸色森寒,凝神一探,狂野邪魅的脸上凛若冰霜。 “如何?”白泽急切看他。 “在典设局的热水房。”夙染悠然开口。 “我去寻她,大晚上的,一个人居然去那么偏僻的地方。”白泽不由分说地匆匆离去。 在他身后,夙染唇角勾起,邪佞暗笑。 唔,娘子在浴房洗白白,为夫这就来了! 水汽弥漫的浴房内,昙萝泡在水中,昏昏欲睡。掩上的门扇被人轻轻开启,无声合上。 迷糊间,一双滚烫的大手胡乱抚上,蠢蠢欲动。 昙萝猛然惊醒,回眸看见夙染兄“色眯眯”地盯着自己,脊背发凉。 她连忙沉入水下,故作镇定地看他:“大晚上的,你跑来浴房寻我可为何事?” 夙染笑得风情万种,拨开衣襟:“刚才出了一身热汗,谭侍卫,不如咱两一起凑合凑合。” 可惜了那大好风光转瞬即逝,看得他小腹一紧,差点就饿狼扑食。 “去去,大老爷们的也不怕害臊。” “别这样嘛,来,我替你搓背。”夙染恬不知耻地继续罪行。 昙萝努力缩小存在感,好在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花瓣,只露出个脑袋在外。此时此刻,她深深领悟到,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不论是鬼面男还是死狐狸,哪个不是在她的魔爪下失了清白。 眼见夙染的狗爪从后背滑至胸前,她再也忍不住的怒喝。 “住手!” “放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与此同时,一道虚影迅疾闪过,待看清眼前之人,昙萝这才发现她已经衣衫完整地站在房中。在她身旁,是雾气缭绕的浴桶,以及剑拔弩张的两个男人。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暗贱难防 白泽站在窗前,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棂轻轻洒落。男子青衫鼓动,一双紫眸比以往更显妖异。 “饕餮,好大的狗胆,竟敢蒙骗本大人欲行苟且之事。” 夙染只是挑衅一笑,漫不经心地拢拢他宽松的长袍。衣襟松散,月光钻入他低敞的领口,抚过他紧致的胸膛,恍如镀上一层浅淡柔和的光晕。 织锦的衣襟微微袒露,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宽敞的领口只需稍稍俯身,便能滑落他的肩膀,露出浓艳诱人的茱萸。 长袍之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玉腿,赤果的足踝上,一圈黑色的契约禁咒煞是惹眼。 这厮居然没穿底裤,真空上阵,看来他真打算和自己一起洗鸳鸯浴。 昙萝心有余悸地长叹,即便这两人是她的仙友,可人家好歹也是太子爷的眼线。介于刚才那幕委实惊险,看来往后沐浴更衣时还得锁门。 “那个,浴房就让给你们两位,在下困了,先行回房休息。”昙萝瑟瑟说着,猫腰溜出门外...... 秦王府,树影横斜,错落有致。 小径上,一眉目清秀的少年不紧不慢地徐徐走着,前方的书房内,烛光幽幽,窗棂上倒影着一斜长的人影。 “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入寝。”临渊少年拨弄灯芯,屋内火光更明。 翟影放下手中书卷,平凡无奇的脸上挂着一丝倦意。 夏夜起了凉风,他随意披裹外袍,再次执起书卷。修长白净的指尖翻过一页泛黄的书页,眸色温和,落在那行小篆上,倏然开口。 “不知东宫那边近况如何?”男子头也不抬地轻声问道。 “公子可说的是太子殿下?”临渊自问自答,略一沉思,如实回答,“太子殿下出宫未归,想必应还待在别庄静养。” “嗯。”男子眼神掠过那几行小篆,继续问道,“景仁宫可有要事发生?” “景仁宫?”临渊诧异,揣摩着公子的心思,“最近来了两位相貌堂堂的侍卫。” “除此之外呢,那个爱惹是生非的谭侍卫近来如何?” “原来公子也识得此人,他可是属下的好兄弟。” 翟影顿觉挫败地揉揉鼻梁,抬眸凝向一脸憨笑的临渊。 “谭侍卫这几日在景仁宫有无添乱,他,有没有提及旁人,比如太子殿下?”说罢,男子一双凤目竟染上期盼之色。 “这个......”临渊蹙眉,认真思索,苦苦回忆,绞尽脑汁地整理眼线汇报的情况。 “没有。”他在脑海中搜刮一番,十分确定地回答。 “啪”的一声,翟影手中的书卷被重重扣在桌案上。临渊怔然,公子这是咋呢。 “属下只听闻,谭侍卫和新来的那两个男人走得亲近,形影不离,夜夜同寐。”临渊不怕死地继续说道。 “咚”的一声,翟影握紧拳头,狠狠捶向桌面。 “好一个不知廉耻,败坏风气的少年,居然和那两个新来的侍卫成天厮混在一起!” “公子,你没事吧,谭侍卫就那爽朗的个性,从前他也和属下同房共眠,实属正常啊。”临渊少年再次作死。 “住嘴!”男子脸上温润不复,一双狭长凤眸微微眯起,眼神骇人。 看来那少年不长记性,下次回去,务必要让他牢牢记住,有些人,招惹不得! 翌日晌午,翟影循着树荫小径,来到秦王书房。一门之隔,里面传来几道男子的交谈声。 “殿下,长孙怀柔想要求见。” “她又来王府作甚,倒是你,长孙辅机,你妹妹过来寻亲,你不好生看着,反倒是让她四处乱跑。本王命你现在就带她回府。” “这,实不相瞒,二妹她想见的人应该是殿下。” “想见本王?音音她尸骨未寒,这作姐姐的就急于上位,回去告诉她,让她趁早死了这份心!” “是,属下明白,殿下对三妹一往情深,可是,殿下毕竟迟早也要立妃......” “辅机,本王说过话,不会再说一遍!” “是,属下告退。” 门扇开启,长孙辅机睨了翟影一眼,径自踏出。紧接着,军师房乔捧着一幅卷轴随了出来。 翟影与房乔同属文官,相谈甚欢,私下里也熟络。房乔见他候在门外,迎面颔首,道:“不知翟大人在此可是有要事求见殿下?” 翟影只是摇头,垂眸看着他手中的卷轴,状似疑惑地问道:“恕我冒昧,下官自认对丹青颇有心得,不知这卷轴能否给下官阅览一番?” “这画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画上的女子却貌若天仙,让人惊叹,既然翟大人有心,不妨一看。”房乔解开红绸,缓缓展开画卷。 画中的美人翩然跃于纸上,容姿玉色,笑比褒姒,艳绝天下,举世无双。 “这女人?”翟影拧眉。 “如何,是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房乔含笑看他。 翟影定定看向画上的女子,脑海中浮现当日马车上初次相遇的情景。只是那女人,犹如人间蒸发般在京都销声匿迹。 “果真是位美人,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出尘绝世的女子。只是这画卷,不知房大人能否割爱赠与下官?” “那可不行。”房乔敛住笑容,将画卷收起,倏而附耳轻言,“这画中的女子,正是秦王殿下苦苦找寻的人。” 原来如此,他明了,话说那日在上京途中,秦王率领大军正是在追捕这画中的女子。但他深知,秦王心心念念的是长孙家三小姐,并非是贪图美色之人。 “房大人可知殿下为何要寻觅这位美人?”他不动声色地凝向房乔,试图捕捉到蛛丝马迹。 房乔沉吟思索,喃喃自语道:“一个多月前,殿下率军在洛阳附近露营,当晚,他出去了片刻。回来时好像说了一句话,脸色惊变。” “到底是什么话?” “好像是说,不见了......不见了!” “不见了?”能让向来冷漠沉稳的秦王紧张,想必是件至关重要的物什。 所以那件物什,落在了那女人身上? 秦王并非是怜香惜玉之人,以当初他寻人的架势来看,必定是想捉拿那名女子,寻回重要之物。 看来他务必要在秦王寻到那女子前,找到她! “房大人,你怎么还在这儿?”管家荀卫走了过来,蹙眉看向他手中捧着的画卷。 “翟大人对丹青颇有研究,想观赏下画作。”房乔不以为然地说。这位管家,自恃效劳秦王多年,对他们这些幕僚甚是傲慢。 “真是胡来,翟影不过是新入王府,这种机密物件怎能轻易展示他人!” 此言一出,房乔脸上挂着愠怒,正要发作,却被翟影一把拦住。 “管家说的极是,在下往后会铭记于心。”男子面色温和,神态恭敬。 荀卫张了张嘴,也寻不到训斥的借口,索性拂袖而去。 “翟大人不必放在心上,荀卫这人明面上是秦王府的管家,事实上却和殿下称兄道弟,交情颇深,忠心耿耿。” “下官明白,管家不过是对殿下赤诚之心,防范于未然。”翟影笑意不减,眼底流泻阳春三月般的暖意,“既然大人还有公务在身,下官也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房乔颔首,看着那位貌不出众却风度翩翩的男子淡然转身,渐行渐远。只是,他的背影,为何让他无端端想起另一个人...... 夜晚,薄云遮月,一黑衫男子在夜色笼罩下穿梭于林间,夜风骤起,吹拂的他衣衫鼓动。 树林静谧幽深,嶙峋枝干间,偶有黄绿色的幽光闪烁,一瞬不瞬地盯着黑衫男子。 当最后一丝月光消散,林间起了雾霭,男子紧张抬眸,十尺外伸手不见五指。他暗自咬牙,抽出一柄匕首横在胸前。 不知行过多久,白雾中渐渐有了一点亮光,昏暗微弱,发出幽幽光芒。男子心下一喜,加快步伐向那处寻去。 待他接近,幽光更明,在白雾缭绕下,犹如一团鬼火悬在当空。 “你来晚了,不知道本王不能在外久留吗?”幽光下,那人声音暗哑,一袭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脸面。 黑衣男子正要答话,那人指尖微动,一柄玄黑色飞刀迅疾而至。速度之快,劲力之大,他只觉得手臂一麻,下一瞬,手中紧握的匕首掉落在层层枯叶上,泛着冷芒。 “许掌事,有了长孙那丫头做后盾,见到本王就敢目中无人了吗?” “属下不敢!”徐淮匆匆跪下,“属下拜见殿下!” “既然心中还有本王,说,你擅自将长孙怀柔带到京城,是诚心想违抗本王?” “那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满心只顾着秦王,属下是怕她扰了我们计划,唯有暗中监视。” “这种女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找个机会,做了!” “是,属下遵命!” 黑袍男子双手虚托,沉声道:“起来吧。” “谢殿下。” 许淮抬眸,见对方从袖笼中取出一副卷轴,他伸手捧过,细细展开。 “这是?”画中的女子他不曾见过。 “传令下去,让他们尽快找到这画中的女人。记住,务必要避开秦王和未央宫那批人马,不得有误!” “是,属下听命。只是不知,这女子还有什么特点,万一她会易容,那便无迹可寻。” 白雾渐散,惨白的月光透过薄云洒进密林,斗篷兜帽下,男子一双阴鸷的眼神诡谲森寒。 薄唇斜斜勾起,声音冰冷阴霾:“此女武艺高强,曾冒充过长孙若水。派人暗中盯着太子,本王怀疑,她就藏在东宫!”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身份暴露 当晚深夜,翟影一袭黑色锦袍,孤身进入皇城东宫。 月光如洗,云翳散去,他轻车熟路地踏入景仁宫。在经过温泉浴房时,屋内几不可闻的传来轻微声响,紧接着,一道瘦削的人影鬼鬼祟祟地从门缝窜出。 那人一袭绯红色侍卫装扮,长发披散,如墨浸染,映衬的那雪肌细润如脂,粉光若腻。一双剪水双瞳,顾盼流转,在看到翟影后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影子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语嫣然,莞尔的笑意,仿若日光初升彩霞蒸腾,美丽的不可方物;又似盛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一层层次第绽放,耀眼的光彩夺目。 翟影眼瞳一缩,震惊、恼怒、羞愤,他神色复杂地凝着那人,好一个超凡脱俗,倾国倾城的美人。他万万没想到,秦王煞费苦心找寻的女子,竟然就潜藏在东宫境内! 近来发生的事情犹如走马灯般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思及此,袖笼下颤动的指尖倏而紧握,原来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他的感觉并没有错。 他敛了敛心神,温润的眼眸流泻出惊讶之色:“昙萝姑娘,为何你会出现于此?” 昙萝忽然脸色煞白,她下意识地匆匆抚上唇角,先前的易容伪装原来在泡过温泉后被池水冲散,更别提那个贴在唇上的狗毛胡须。 “影子哥,好大哥,此事你千万得替我保密。尤其是,尤其是那东宫太子爷,打死也不能告诉他!”昙萝紧张兮兮外加可怜兮兮的企盼看他。 “为何不能告诉殿下?”翟影勾唇浅笑,将少女额前的湿发轻轻拨开,动作亲昵自然,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 “因为本姑娘和那狐狸有仇!”昙萝眼神一厉,索性开口,“你们平日见那骚包狐狸温文尔雅,谦虚仁德。殊不知他私下里睚眦必报,卑鄙龌龊,连男人也不放过!” “谭侍卫你!”翟影冷然轻斥,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这样看待自己。 “影子哥,我不过是对那太子爷颇有微词,你脸色怎变得如此难看。莫非,那狐狸也戏弄过你?”少女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眼神瞅着男子,扼腕叹息。 翟影扶额,心中那点在发现谭侍卫是女儿身后的喜悦被无情冲散。他二话不说地捉住昙萝的手,强行拖走。 “你要带我去哪?”昙萝挣脱束缚,这还是她当初认识的文弱书生吗,今晚怎变得好生奇怪。 或许是意识到刚才的失态,男子神色恢复如初,温和笑道:“在下许久未曾见过姑娘,不过是一时欣喜,想带姑娘促膝长谈,以解相思之苦。” 这番话,看似男子对她情真意切,但昙萝深知翟影虽与她相谈甚欢,却一直保持着淡漠的疏离。所以,听闻此番告白,她并无惊讶或者欢喜,反而峨眉轻蹙,肃然看他。 “翟影,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昙萝姑娘为何会有此番想法,难道,你不相信在下对你的真心?”男子只是简单质问,轻而易举地便将问题抛回对方。 “这......”她咬唇,回答是与不是显然都不合适,“影子哥,你看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也该回房休息了。” “好,你去吧。”翟影颔首笑道。 昙萝以手掩面,匆匆忙逃离此地。倏然,她脚步一顿,刚才忘了问翟影突然出现在景仁宫所为何事。 待她恢复男装,踱步到太子寝屋时,白纱窗棂上透出烛光,挺秀颀长的身影在屋内频频晃动。 是太子爷回宫了?她惊喜万分,脸上绽出笑容。 不过,他怎么毫无预兆地回宫了,不是说要待在别庄内静养吗? 心下疑虑着,待她回过神来,门扇已被她亮敞敞地打开。视线中,景耀恰好脱掉外袍,一件单薄亵衣将掉不掉地挂在身上。 “谭侍卫你!”景耀出声的同时,昙萝微微呆怔,这声音,这语气,这神态,真是像极了翟影。 “爷,属下刚才在景仁宫遇到了翟影大哥,你可有见着?” 男子裹紧衣襟,同时将太师椅上的外袍慢条斯理地披上,末了,他才慵懒地掀掀眼皮,抬眸看着冒然闯进的少年。 “见着了。”他简单利落地出声,转身不再看她。 奇了怪了,这骚包狐狸如今不走亲民路线,改走高冷风格了? 昙萝窜到男子身前,讨好地看着景耀:“爷,你走得这几日,属下可是想念的紧啦。” 太子冷哼,继续转身,留给对方一道傲慢的背影。 “怎样个想法?”他冷冷开口。 “日日想,夜夜想,寝食难安,夜不能寐!”这种时刻,讨好主子的欢心要赏赐才是最重要的,面皮算啥,节操算啥。 “哦?”景耀回眸甩她一记青葱白眼,复而嗤笑道,“孤怎么听闻,近日来,你和那新来的侍卫夜夜同床共枕,好不逍遥快活。” 昙萝这就奇了,话说这做属下的平日里和什么人来往,主子也要横加干涉? “太子爷,你生气了?属下不过是那两人一见如故,倍感亲切。” “既然孤回宫了,谭侍卫,你就好生的待在这屋里。” 死狐狸,一回来就折磨她! “爷,那属下这就睡房梁去。”昙萝长叹一声,认命地抱起七尺白绫。 “且慢!” 昙萝当下欣喜,抱着白绫翩然转身,水眸清澈灵动,扬起笑脸道:“爷,是不是想通了,想让属下回偏房入寝?” 景耀正色看她,揣摩着言辞,漫不经心地问道:“谭侍卫,你可有拾到过什么物什没有物归原主?” 昙萝闻言,伪装过的脸庞透出红霞,她眼神游离,微微躲闪。 景耀一瞬不瞬地凝视看她,果真如此吗,看来宏逸遗失的物件必定还在她身上。 “太子爷,属下承认自己顺过你的剑鞘,还有镇尺......唔,再加上一条丝绸亵裤,你若是惦记着,属下还你便是。”她紧张兮兮地开口,脸上挂着万分不舍。 景耀再次扶额,看她认真严肃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傻充愣。 “在进宫之前呢,可有拾到过特别的物件?” “进宫前?”昙萝拧眉深思,细细回忆。以她倒霉悲催的际遇来说,想要捡漏还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所以,当下她便忆起那晚在草丛间拾得的金鱼。当初她欲将此物押给当铺换钱,结果惨招追捕,还接二连三地遇到了天策军和未央宫的拦路堵截。 她记得,当铺掌柜说过,此乃朝廷御用之物,偷盗此物是大逆不道押入大牢的重罪。太子爷这时提及,莫非,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如果她此时承认,无异于自投罗网,于是,她以手托腮,皱眉沉思,将屋子转了三圈才堪堪停住。 “没有。”她十分认真确定地答道。 “你确定没有?若是被孤发现胆敢蒙骗储君,岂是杖毙那么简单。”景耀阴沉沉地威胁。 “真没有,属下以列祖列宗发誓,若有半句虚言,祖上十八代永世不得超生!”她信誓旦旦,扬起四指,说得诚意恳恳。 天知道,她作为木魅精怪,半个祖宗的影子都没。 景耀见她胆敢发如此恶毒的誓言,也不好多加责问。至于宏逸苦寻之物,他暗中搜寻便是。 “去睡吧。”他轻拂衣袖,貌似倦乏。 “爷,那属下这就去了。”昙萝抱着白绫,一步三回头看他——身后的那张美人榻。 只要是宽敞平坦的木板,怎么也强过那光滑圆溜的梁柱。 景耀掐一抬眸,就撞见“少年”依依不舍脉脉含情的眼神,联想到那香软娇嫩的身子,柔弱无骨的藕臂,不盈一握的腰肢。他心中竟涌出莫名的悸动,准确地说,应该叫做冲动。 “谭侍卫,若是不喜睡在梁上,孤的床榻尚且宽敞,不妨挤挤。”他悠然开口,状似随意地抚平衣衫上的褶皱。 昙萝怔怔看他,这骚包狐狸一副小媳妇盼宠幸的姿态,扭捏站在床前,紧张局促地揉弄着衣襟,顺势露出一抹皓颈。见她不语,羞人答答的含羞敛眸。 她正想点头答应,倏而忆起上次给太子爷泡药浴时,某男对她的霸道强吻,以及近日来他的反复无常。昙萝得出结论,此狐狸真的是发情了。 她并非对太子爷毫无念想,即便骚狐狸偶尔抽风,偶尔变态,偶尔奸诈,偶尔缺德。可自己偏生就在他离开的这段光景,时不时会惦念那张狡诈虚伪的面庞。 倘若真当她被太子爷扑倒,昙萝估摸着自己只会欲拒还迎的矜持几下...... 等等,这种危急关头,她怎能被狐狸迷了心智。万一对方识破她的伪装,看出她的身份,就凭自己对太子爷的刻意欺瞒,外加上下其手地玷污过他的清白之身。十条命都不够偿还! 于是,某女讪讪抬头,在男子越来越冷的眼神下,步步后退。 “爷,说好的,十尺之遥,属下铭记于心不敢逾越。” “过来!”景耀眯了眯眼,颇显不耐。 “真的不必了,这屋顶的房梁属下甚是欢喜,凉快舒适视野开阔。属下乏了,先行告退!”昙萝不由分说地脚下抹油,赶紧开溜。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拨人马 昨夜过后,昙萝深感痛心的发觉,她似乎得罪了三位来头不小的大神。 凉亭内,景耀怡然自得地坐在石桌旁,修竹般的玉手优雅娴熟地泡制香茗。在他身旁,白泽不言一发地执起佩剑,用绢布缓缓擦拭。 凉亭外,夙染难得娴静地坐在树荫下,手中摧残的花瓣凌乱散落。但见他双目低垂,井然有序地专注于辣手摧花。 “哎——”昙萝再次哼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感慨,手背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 一湖之隔的地方,红木桌案上铺满了摊开的书册,一身侍卫装扮的红衫少年用晒书尺不时翻弄着泛黄的书页。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奉命“曝书”。 就在今早,太子爷看看窗外天色,突然说按照习俗,今日是什么自古流传下来的晒书节。这些书册少则上千册,而且不能放在太阳下曝晒,只能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阴干,让潮气散发。 太子爷对她心生怨恨那也是情有可原,可夙染和白泽那两人又是生的哪门子怨气。见她从寝屋内出来后,摆着副臭脸不理不睬,俨然鼻孔朝天的傲慢姿态。 她将芸香草夹放在被虫蛀的书页,再用樟木制作的书夹板把修复好的古书封存。她瞅瞅对面闲情逸致悠然自得的众男,再次叫唤出声。 “哎呀,头晕,我好像要中暑了。”关键时刻,不仅要会服软,必须还得装晕。这么多书册,哪怕熬到天黑也修整不完。 “娘子——”夙染心下一惊,急忙起身狂奔而来。 “死树!”白泽惊慌失措,扔掉手中的佩剑飞掠而至。 唯独景耀好整以暇地看向昙萝,手中端着的茶水却湿了云袖。 他正要出声,却见那少年紧闭的双目微微睁开一道细缝。唇畔挑起微不可查的弧度,紧接着,那少年角度精准地倒入夙染怀中,一双藕臂搭上男子双肩,小脸偏转,埋首在对方胸前。 这女人,装晕就算了,竟然又恬不知耻地倒入他人怀抱! 景耀重重落下茶盏,一双凤眸温润不复,狠狠盯着昙萝。他深知这女人吃硬不吃软,本想寻个机会教训下,让她知道,自己的命令违抗不得。 殊不知他昨夜被拒后,忧郁的彻夜难眠。却不曾想,居然便宜了那两个家伙。 “白泽,夙染,你们作为东宫侍卫不司其职,还不快去羽将军那报道!” 夙染闻言,肆无忌惮地瞪着景耀。这奸夫好生可恶,霸占娘子在先,欺负娘子在后。 白泽见夙染抡起拳头想要干架,沉声制止:“若是不想收拾包袱滚蛋,便随本大人去练马场。” 景耀扶过昙萝拦腰抱起,对夙染的愤恨视若无睹。 “你若是敢碰她一根汗毛,小心我撕碎你!”夙染出言警告。 景耀只是抱着昙萝来到湖边,水面波光粼粼,清澈见底。阵阵凉风吹拂,红衫翻飞,青丝飞舞。 碧波荡漾夹岸垂柳,倒映着草长莺飞,层层云霭逶迤而来,飘散而去。 他垂眸看向怀中紧闭着双眼的少年,眼神不由暖了几分,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冷冰冰透心凉:“再不醒来,孤便将你扔入湖中。” 混蛋,算你狠! 昙萝发出一声虚弱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眸。她略显惊愕地抬眸看向男子光洁如玉的下巴,声音沙哑,貌似疑惑地问道:“太子爷,你怎么在这?” 装,她死命装,只要她打死也不承认,你又能拿我如何。 “孤看谭侍卫昏迷不醒,特地将你扔入水中清醒一番,没想到却这么快就醒来,怎么,为何不再多晕一会。” 啧啧,瞧瞧这男人说的,那虚伪关切的笑容,仿佛就在说你为何不再多睡一会。 她探头瞅瞅身下,还真是水,一池的碧水。太子爷只需撒撒手,她就能以直线轨迹落入湖中。 “快放我下来。” “可以。”景耀作势松手。 眼看着要掉入水中,昙萝剐了他一眼,紧紧搂住太子爷的脖子。这男人,存心和她作对。 “谭侍卫,十尺!”景耀干脆松开环抱她的手臂,任凭她挂在自己身上。 我忍,他这分明是想伺机报复昨夜被拒之仇,果真是个心胸狭隘的男人。 “爷,麻烦你高抬贵脚,向后退上两步,属下也好跳下来,有多远滚多远。” 景耀笑而不语,在他后退的同时,昙萝脚尖点地借力跃上半空,最后落在男子身后。 他不恼不怒,转身斜睨了眼不远处的书册。那里上千本古书,够她忙活一天。 “谭侍卫,这些书册不晒完,不准离开。” 死狐狸!昙萝暗骂一声,不情不愿地挪步到桌前。 见她满脸憋屈,景耀心情颇好的踱步而去。他必须得在日落前找到那件神秘之物。 寝宫偏房内,景耀环视四周。这里布置简单,除了衣柜和床榻,并无藏匿之处。根据谭侍卫的习性,他首先选择了床底。 掀开纱帐,首先映入眼底的是他失踪多日的亵裤,紧接着便是镇尺和剑鞘。难怪他近日总觉得房间少了些什么,敢情都被她顺到这了。将杂物扒开后,一只黑漆盒子露了出来。 他将盒子搬出床底,撬开铜锁,里面赫然躺着一百两白银。他蹙眉,那物件居然没被藏在这里,那究竟会是什么地方? 就在他苦苦寻觅之时,窗棂外突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他不是才下过命令,不修整完那对古书,不许回房! 不对,来人呼吸的频率与谭侍卫截然不同,听脚步声,应该是个男人。 景耀飞快将物品恢复原处,他再次打量了眼房间,最后掠入床底。白色的纱帐随即扬起,飘飘然又归于宁静。 与此同时,窗棂被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瞬间推开。来人一袭绛紫色绫罗长衫,眉目刚毅俊朗,青丝用玉冠束起,薄唇紧抿,眸光锐利。 景耀在看清对方脸面的刹那,心下一沉,想不到,他也觉察到谭侍卫的身上。 偏房内,宏逸眼眸掠过,最后停留在雕花衣柜上。 自从上次离开东宫后,他暗中加派人手监视宫内。据眼线回报,这位叫谭罗的侍卫是突然出现宫中,又从一名杂役的身份破格提升为近身侍卫。 事情发生的太过蹊跷,他很快便联想到那失踪的女人是太子身边的人。再加上那晚初见这名谭姓侍卫时,对方的眼神,像极了她! 种种推断得出,这侍卫来历不明,极有可能便是那位冒充音音的女人,遗失的半块兵符必定藏在她的身上。 宏逸打开衣柜,内面只叠放着寻常衣物并无其他。他细细查询,这里一目了然并无可疑之处。到底是藏在何处? 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习武之人听力胜于常人,宏逸不甘此行毫无所获,他瞥了眼门扇,最后飞身跃上房梁。 脚步声渐进,门扇被挑开一道细缝,那人身手敏捷地躬身钻入,轻掩阖上。 显然今日来了三拨人马,而这蒙面男子既不是东宫之人,更不是秦王府的亲信。那人同样是搜查了雕花衣柜,又在屋内各个角落找寻一番。最终,他的视线落在床榻之上。 景耀趴在床底,眼看着一双黑靴不急不慢地缓缓逼近。他右拳轻握,露出隐藏于云袖下的袖箭,屏气凝神,一触即发。 白色纱帐被突然掀起,那男子眸色冰冷,翻开铺陈的锦被,用手寸寸查找摸索。同样是一无所获后,他又将视线转向床底。 “白泽,你说这奸夫如此卑鄙下作,不如咱们弄晕了娘子带她回去如何?” “本大人正有此意。” 回廊上,传来两道男子交谈的声音。 那黑衣蒙面人探下床底的手顿在半空,他恼怒蹙眉,匆忙推开窗棂逃离此地。房梁上冷眼注视下方的宏逸同样纵身跃下,尾随而出。 纱帐翻飞,下一瞬,景耀堂而皇之地坐在桌旁,从紫砂壶内倒出一杯凉水,慢条斯理地饮下。 门扇开启,白泽和夙染愣在门口,见太子景耀一身月青色常服,神态静谧地小酌慢饮。 “殿下何故出现在属下房内?”白泽先声夺人。 景耀只是勾唇浅笑,眸光流转,抬眸瞥向白泽,淡然道:“东宫境内,孤为何就不能出现于此?” “谭侍卫呢?”白泽环视一周,屋内并无旁人。 “还在曝书,估计酉时才能回房。” 现在离日落还有一段光景,白泽虽然对昙萝心生不满,不愿她留宿在太子寝屋。可当下更不忍丢下她独自面对那上千本书册。 他和夙染交换了个眼神,相继离开偏房。 桌旁,太子脸上笑意不复,难道那件贵重之物真的不在她身上?刚才半路杀出的第三拨人马,又是受何人指使! 司乐阁,小宫女闰月神色匆匆地走入女子厢房。 “念姑娘,太子殿下回宫了。” 念奴闻言,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有了暖意,她当即起身,欣喜问道:“当真,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要去看他。” 闰月清秀的小脸上也有了喜色:“听闻是昨夜回宫的,还在景仁宫呢,跑不了!” “闰月,快帮我梳妆打扮,殿下待在书房吧,你说,我该如何开口?” 小宫女替她绾发的手缓了下来,含笑答道:“这回念姑娘可猜错了,殿下如今待在谭侍卫的偏房,还是刚才经过那里的小公公告诉奴婢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慌意乱 念奴面色灰白,望着铜镜中替她绾发的少女,再次问道:“闰月,你是说,殿下此时正待在谭侍卫的房中?” “没错啊,谭侍卫作为殿下的近身侍卫,夜夜都在太子寝屋守着殿下。今日不知怎的,又去了偏房......”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念奴记得那日宴会,她像往常那般随舞姬们候在偏殿,一帘之隔,她分明看到太子拥住了自己的属下。两人同是男子,怎会有如此暧昧的举动。 而不久前,殿下招遇刺客夜袭受了刀伤,她送膳粥去景仁宫时,便打探到殿下居然是为护住自己的侍卫而受伤。 大家都说殿下仁慈,以身犯险保护属下。起初她也是这么认为,可他看向谭侍卫的眼神,比看任何人时来的更加真切。 她来东宫两年,未曾见过任何人在太子寝屋与殿下共度一晚。宫女太监没有,前侍卫宴池更没有,却偏偏这新来的谭侍卫与众不同。 如今倒好,竟能让堂堂储君屈尊降贵,待在偏房去见区区一名侍卫。 如果他喜欢的真是这位少年,想要证明太子的心意,并非没有办法。不过,她得不到的,旁人休想得到! “闰月,去将膳房做好的冰镇酸梅汤用贡瓷呈上来。” “是,念姑娘。” 待宫女走后,念奴取出一包油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染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挑出些许粉末。听到脚步声渐近,她含笑接过,不动声色地将药粉撒入汤碗。 “念奴这样冒然打扰殿下恐生厌恶,不如将谭侍卫唤来,由他呈上更为稳妥。” “念姑娘说的极是,奴婢这便去传唤。”小宫女福了福身,又匆忙离去。 景仁宫内,昙萝和白泽、夙染在书间忙碌不停,时不时用晒书尺翻页让潮气散发。 不远处,一名宫女向湖畔走了过来。 “谭侍卫,我家主子有请。” 那宫女峨眉杏眼,声音圆润,昙萝定睛一看,甚是眼熟。 “你家主子是谁?” “正是司乐阁的念姑娘。” “哦,你是闰月!不过在下跟她一无交情,二无眼缘,她突然寻我可为何事?” “叫你去就利索点,问那多做甚!”小宫女柳眉倒竖,对这种不识时务的人向来不喜。 “谭侍卫,不如我陪你一同前去。”白泽虽未见过那叫念奴的女子,但他见昙萝此番神情,应是并无交情。 昙萝在两人关切的目光下,摇头笑道:“不必了,想来那念姑娘是为了太子之事,我去去就来。” “谭侍卫,随我前来。”闰月径直走上前带路。在她眼中,这谭侍卫同别的宫人一般,见念奴被赏赐给了齐王,故对她心生轻慢。 进入司乐阁后,梧桐树下,一身形玲珑姣好的美人十指纤纤,拨弦抚琴,见回廊那走来两人,起身凝望。 “念奴见过谭侍卫。”美人微微福身,想必是觉得自己作为舞女的身份被送出东宫,磨平了锋芒,不敢造次。 昙萝颔首,只要对方对她没有敌意,她也并非是惹事生非的主。 “不知念姑娘突然找在下,可是为了太子之事。如果是,在下不过是区区侍卫,又不得太子爷欢喜,恐怕会让念姑娘失望了。”她先说明事实,对她抱太大希望最终只是失望。 念奴含笑摇头,将手中的酸梅汤呈上,揭开盖展示于昙萝。 “谭侍卫误会了,念奴让膳房从冰窖取来碎冰,熬了这碗酸梅汤给殿下消暑解乏。” “酸梅汤?”她瞅瞅贡瓷中散发出阵阵清凉酸爽的汤品,很不争气的嘴馋了。 待会她从狐狸手中讨要几口,他应该没这么小气吧。其实她也不是真的那么容易嘴馋,无非是今日整弄了许久的古书,闷热烦躁,急需这么一碗冰爽酸甜的汤品消暑解乏。 念奴见谭侍卫双眼胶着般黏在那碗酸梅汤上,嫣然一笑,染着豆蔻的手指执起托盘旁的汤勺和瓷碗,笑而不语地盛出一小碗,递予昙萝。 “这酸梅汤不知火候如何,不如谭侍卫试试口感。”念奴煞是贤淑温和地说道。 既然对方都主动开口,昙萝也不客套地双手捧过,一饮而尽。 汤品酸甜可口,饮下的同时透出阵阵凉意,火候正好,口感绵和。 “不错,想必太子爷也会喜欢,念姑娘真是有心了。”昙萝和颜悦色地笑道,正欲取过贡瓷给太子送去,却被念奴旋身避开。 念奴站在昙萝面前,勾起猩红的朱唇,眼神阴鸷。她定定凝望,笑容诡谲,声音蛊惑的开口,犹如深夜海面随风传来的呓语般飘渺,若有似无。 “谭侍卫当下感觉如何,这汤,好喝吗?” 昙萝诧异,她此番故弄玄虚实属何意。 恰在此时,体内生出一股内火,以燎原之势迅速向四肢蔓延。为何在喝了这冰镇酸梅汤后,浑身燥热不已,眼之所及,皆像蒙上一层薄雾般看得不甚真切。 识海混沌中,身体起了奇怪的反应,急需有个宣泄口让她缓解燥热。 “谭侍卫,这特地为你准备的娇声颤不知滋味如何?”念奴轻声嗤笑,“没有女人替你泄火,憋坏了身子可不好,丽娘,还不快过来服侍公子。” 昙萝努力睁开眼眸,看向不远处浓妆艳抹的女人。这念奴,居然给她下药,还是无色无味的高档货。从前她作为魂体飘荡时,便知道青楼里的男人会特地用此药助兴。 没错,这是专给男人准备的助兴之物,可保整夜雄风不倒。如今这卑劣的女人却用了在她身上,还找了一名红尘女子供她泄火。但她毕竟不是男人,此药让她如置火海,欲.火焚身的同时,几尽昏厥。 这丫到底起的什么心思,居然大费周章的对付她一个假男人。紧要关头,她首先想到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随时会被人发现,不行,她得离开这里…… 昙萝咬紧牙关,泛红的双眼狠狠瞪向那两位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 “丽娘,算你运气不错,这少年样貌俊秀,还是个未开苞的雏,待会温柔点。” “念奴,咱俩多久的交情了,这小子我必会好好伺候着,让他终身难忘。” 昙萝试着用御风术逃跑,无奈脚步虚晃踉跄,身体重似千斤。不行,此时决不能暴露身份,无论如何,她现在必须离开。 “丽娘,还不快拖他进房!” 那名叫丽娘的女子显然是对付男人的老手,但见她衣衫不整,凹凸有致的身子轻缓贴上,在昙萝耳边吹着热气。 带着脂粉香的气息靠近昙萝,她迷蒙浑噩的意识渐渐归拢,不行,不能让她们发现。 “别碰我!”她大吼一声,强睁着眼眸,一掌拍向扑来的女子。然而动作虚软缓慢,丽娘娇笑着侧身避过。 “这位公子看来不仅没尝过女人,还难驯的很,奴家就喜欢这种带刺的。”丽娘再次贴近,欲拥住少年的楚腰。 “给我滚开!”昙萝怒急,卯足了劲踹向那风骚的女人。 这一脚,用尽她全身的气力,快准狠地踹中对方小腹,趁那女子倒地痛哼的同时,循着来时的方向竭力狂奔…… 景仁宫偏房,眼见太阳西斜,景耀起身望向窗外。 如果那丫头服下软,说句属下知错了,往后再也不敢违令不遵,他便会温言相哄,道出他其实已然知道她隐瞒身份潜入东宫的事情。 然而昨晚她直截了当的拒绝,言外之意是她对自己不喜? 这女人,两次三番拒绝自己,毫无愧疚之意。意识到这点后,景耀既郁闷又失落,被拒后的郁郁寡欢化为恼怒羞愤,他暗骂一声,这女人,眼光有问题! 世人皆说玉兰公子名动洛京,争相一睹其风采。然他每天都在这女人面前晃悠,她不仅不动心,反而还嫌碍眼。甚至不及一条亵裤来得稀罕,当宝贝疙瘩似的被她私藏床底。 对于此,他既窘迫又怨愤,难得对一女人上心了,奈何明月照沟渠,无处话衷肠。 景耀踱步到湖畔,他决定,今晚再看看对方表现,哄女人他不会,胁迫威胁应当更为适合。 堆起的书册间,唯有白泽和夙染两人,景耀见此眉头拧起。 “谭侍卫呢?” 白泽头也不抬地随意应道:“被念姑娘的宫女请去了。” “念奴?”景耀更为诧异,这两人平时并无来往,突然唤走昙萝,莫非…… 他急急转身离去,以昙萝的身手他倒是不惧,但万一念奴发现她假扮男人目的不明,恐怕又惹纷争。 一路上宫人都见到太子形色匆匆,往日的温润谦和全然不复。 司乐阁附近,侍卫们见太子步履如风,遂迎上前抱拳行礼。 “别碍事!”景耀拂袖,在那些人出声前严厉制止。他绕过那些宫人,心急如焚地闯入司乐阁。 当夕阳被晚霞淹没,徒留一道刺目的红。 凉风贴着湖面徐徐拂过,水面波澜骤起,鸾鸟惊飞,在碧波上扑散出阵阵水花,如玉飞溅。 前方人声嘈杂,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男子勾起的唇角再次绽出笑意,眉头舒展,嘴唇翕动,他来不及开口,下一瞬,那人却在他面前纵身跃起,跳入湖中。 宁静的水面溅起一圈圈涟漪,那人跳湖的身影与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诡异融合。下一瞬,伴随着落水声响,水面再次激起水花,远方,是宫人们的疾呼。 “殿下落水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咎由自取 水面下,那一袭绯红侍卫装的少女发丝飘散,如墨晕染,映衬得那张双眸紧闭的小脸更显苍白。 景耀胸口一滞,犹如被人握住心脏般钝痛。看见对方双臂展开,直直坠入湖底,他惊慌失措着,奋力向昏迷中的少女划去。 终于,他接近了她,伸长指尖抓住对方异常滚烫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脸上的伪装易容被湖水洗净,露出一张精美绝伦的面庞。然而紧闭的眼,紧闭的唇,无不绞得男子心口生疼。 没有了嬉笑怒骂,没有了灵动狡黠,她脆弱的就像浮萍,就像纸鸢,就像飘荡于天地间的一抹孤魂,辗转世间,随时会飘散而去。 男子探出颤抖的指,一遍遍抚着灼热的脸,一缕缕梳着飘散的发。他痴痴凝望,眼中溢出自责的疼。 看着那抹樱唇在水中渐渐泛白,他轻轻阖眼,俯身间,含住柔软的唇瓣渡气于她。 指下是厚实笨重的金丝软甲,景耀略一思索,便将软甲脱落开去。失去软甲的掩盖后,胸膛上感受到高耸的绵软,他局促地发现,为何谭侍卫会纠结于一件金丝软甲,甚至对他再三退让,忍气吞声。 她,确实很需要。 碧波下,两人静谧相拥,月青色与绯红交织一起,就像温柔缠绵的蝶恋,旋转飘舞的纱绢。 湖岸旁,侍卫们三三两两地潜入水中,搜寻殿下的踪迹。 水面再次有了动静,一墨发男子抱住“少年”从水中浮起。众人争相望去,见怀中的少年埋首于太子胸前,看得不甚真切。 景耀走向岸边,凤眸冷冷扫向矗立在旁的念奴,看得她心下一惊。 “殿下,我……”她小声嗫嚅着,终究道,“念奴不过有事想嘱托谭侍卫,不曾想他却跑来投湖,怎么会这样……念奴真的不知情啊……” 他径直走过念奴身旁,冷然道:“是与不是,待他醒来自见分晓。” 念奴脸色煞白,果然,他对这少年是不同的! 景耀抱着昙萝走出司乐阁,正欲前往太医院,他垂眸看向怀中的女人,不可,既然她隐瞒身份自然有苦衷,此时还是回景仁宫合适。 床榻上,昙萝悠悠醒来。她尚未睁眸,便感受到身下平坦宽阔的木板,细滑柔软的锦绸。为此,她感叹一声,转过身继续昏睡。 “既然醒了,为何不睁开眼?”头顶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似乎还透着一丝宠溺,半分无奈。 昙萝眨眨眼,装作刚刚苏醒的姿态,神色迷蒙地打量起周围。 “太子爷,属下这是怎么了,这又是何处?”她看着陌生的房间,依稀记得自己昏迷前中了娇声颤,最后跳入水中舒缓燥热。 她万万没想到,只是嘴上说说的装晕,到最后会晕的这么彻底。 “这是孤的暗室,没人会打扰到我们。”他含笑开口,特别是我们这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昙萝瑟缩入锦被,今夜为何觉得太子变得格外风骚,那含情脉脉的小眼神,简直能将人拆骨入腹。 等等,含情脉脉?她再次探究看他,心中涌起不安的念头。 “爷,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昙萝偷偷掀开锦被望向里面,若是她的衣物被人换过,就说明狐狸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 锦被下,依旧是此前穿戴的绯红侍卫装,金丝马甲也在,看来这回是有惊无险,吓死老娘了。 “别瞅了,孤用内力替你烘干衣物。一个男人还怕被人看么?”此话倒是不假,盛夏衣物轻薄,弄干不难,至于那件金丝马甲,前不久也被宫门们打捞上来。 景耀温和的眼眸落在少女脸上,他在等,等对方的主动开口。若她执意隐瞒身份,就说明她真的对自己毫无旑旎念头。 然而,她只是舒缓眉头,如释重负般闭上眼眸,继续睡觉。 景耀紧绷的唇角不自然地抽起,声音更是冷了几分:“你就没话想对我解释?” 昙萝复而睁眼,愣愣看他。这狐狸前一刻还温柔似水,下一瞬便冷若冰霜。她蹙眉,解释?解释什么? “爷,太子爷,我的亲大爷,你可要对属下做主啊!”她哼哼唧唧,好不委屈,看得景耀心软的一塌糊涂,百炼钢终也化为绕指柔。 “你且说来,孤自会为你做主。”他柔声哄道,温柔似水。 昙萝也不是有苦自己咽的主,秉承能扳倒一个是一个,两个凑一双的原则,她将此前发生的事情外加添油加醋地娓娓道来。 话毕,她瞅瞅景耀的脸色,又黑又臭,啧啧,看来那念奴要好自为之了。 “你受委屈了。”景耀发表读后感,一双玉手柔柔搭上她的皓腕,眼底闪着星辰般的光彩。 昙萝拼命点头:“委屈,实在是太委屈了,爷必须得给属下报仇。” 她顺竿往上爬,忍气吞声是她的风格么? “除此之外,你还有话想对孤说吗?”景耀再三暗示。 话说狐狸今晚怎变得如此体贴,还懂得体恤下属,她张了张口:“我……” 我饿了,她想说。 这边,景耀眸色幽深,他似乎从对方矜持羞涩的神情上看出她接下来的告白。然而天公不作美,紧要关头,外面传来恼人的叩门声。 这里是暗室,怎会有旁人知晓? 他立马起身来到门前,一门之隔,来者略显急促地开口:“殿下,是我!” 夙染?他怎会出现于此? 景耀推开门扇,挑眉看他以及随后行至的白泽。 “说,你们两个是如何寻到此地,若是解释不了,革除职务!” “禀殿下,我们既然精通奇门遁甲和道教五术,推断出一人的下落倒是不难。”白泽煞有其事地答道。 景耀却暗自思量,如若这两人真是身怀异术,或许能助他寻到秦王甘愿以身犯险,也务必要找回的重要之物。 看来此物已重要到不能假手于人,需要他亲自出马。 “大半夜的寻到此地可为何事?” “属下见谭侍卫一夜未归,心下难安。” “你们倒是情意深厚。”景耀没好气地说。 这两男人相貌不凡,倘若放任他们相处,恐怕会引狼入室。 “他睡下了,有话明日再说。”景耀露出一丝倦意,当即下起逐客令。 可此情此景看在白泽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这半路杀出的混账太子,竟敢独占昙萝,这架势,俨然是打算同床共枕,共赴巫山云雨。 于是,他唇角斜斜勾起,挑衅笑道:“属下听闻司乐阁有人投湖,随后,有位叫丽娘的女子急着出宫。殿下不要去看看吗?” 丽娘?这不正是昙萝所说的那名红尘女子。 “孤且去看看。”景耀反手关上门扇,末了,看向那白泽和夙染,“你俩一同前来。” 夙染龇牙,将这奸夫祖宗十八代暗骂一通,外加终身不举,半身不遂。 司乐阁内,念奴绞着手帕在屋内来回踱步。 虽说太子殿下待人随和,却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相反的,若是触及到他的底线,岂是会被善罢甘休。 既然她做好了对谭侍卫出手的打算,自是准备鱼死网破,只是没想到,最后竟让她给逃了。 桌岸上,是一盏砒霜冲调的浓茶,她颤抖着,端起茶盏,茶水倒影出一张落魄的红颜。 两年前,她被齐王转送给太子,初次相遇,她便被那男人眸底的笑容蛊惑,飞蛾扑火般爱的义无反顾。 世间倾慕她的男子不计其数,却没有哪一位像玉兰公子般的他。温润如玉的笑容下是捉摸不透,胸有沟壑。她试着接近他,熟悉他,走入他的内心,却发现所做的一切努力不过都是惘然。 果然是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玉兰公子,试问征伐天下混迹朝野的人,又有几个心思纯良手无人命的。他同样是踩在尸骨上一步步浴血而来,只是多了镇定,多了从容。 她终于懂了,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会动情,他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能被人掌握弱点。当她意识到这点,依旧想着念着,至少他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待她成为太子妃,迟早有一天,他会离不开自己。 可她终究是错了,他不是不动情不动欲,只是没遇到喜欢的人而已。倘若对方是个女人,她或许能容忍,可对方却是个男人。 他贵为储君,怎能有龙阳之好! 她必须要阻止,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前,哪怕毁了这少年也无妨! 杯中芳香氤氲,死又有何可惧。 自她被以舞女的身份赠予齐王后,那些宫女们的冷言冷语让她颜面尽失,成为笑柄,生无可恋。只是她恨,恨太子为了救那少年不惜跳湖,不惜将自己送上风口浪尖,恨他宁愿喜欢一个男人却独独不爱她! 念奴双眸通红,一袭惨白的雪衫,缓缓将茶盏置入唇边。 恰在此时,门扇“砰”的一声巨响被人大力推开,眼前虚影晃动,下一瞬,手中的茶盏被人猛然摔在地上。 来人抬起温和的眼,眸底却透出轻蔑,清润如山涧的声音此时仿佛凝了冰,冷然道:“想寻死?” “殿下……”念奴柔声唤道。 “孤既然答应把你赏赐给齐王,自然要保证你是活的……”景耀面色微缓,唇角勾起笑意,在女子期盼的眼神下继续说道,“只是毫发无损的送去,孤恐怕难以做到……”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抛弃世俗 念奴难以置信地看他,不要,她宁愿选择自尽,也不要被自己喜欢的男人这般憎恨。 “殿下,此事念奴真不知情,那碗酸梅汤是膳房做的,随后也是闰月呈上。念奴与谭侍卫无怨无仇,为何要害他?” “此事你心知肚明,难不成,真想让孤出示证物?” 不会的,唯一知道实情的丽娘已被她托人送出宫城,那么隐蔽,绝不可能被人发现。殿下必定是在诈她,她不能轻易上当。 “殿下,念奴不曾欺你。”她故作镇定地抬眸迎上对方。 “果然是不知悔改,夙染,把人带进来!” 什么? 念奴当下涌起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两位侍卫装扮的男子走了进来。而他们身前被铁链锁着的人,不是丽娘还能有谁! “念奴,我……”那女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闭嘴!”念奴断然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景耀垂眸瞥向地上茶水四溅的碎片,暖玉般的唇瓣勾起嘲讽的弧度:“若不是畏罪,为何自尽?” “丽娘,你都告诉殿下了?” “我,我招了你打算服毒了断……” “殿下……”念奴张了张唇,她想说,她接受不了太子喜欢的是那个男人,更接受不了被他厌恶的眼神。 还有那些流言蜚语,冷嘲热讽。即便这样入了齐王府,她又会遭受多少白眼。 景耀回眸,斜睨了眼那满身狼狈的红尘女子。这女人,竟然大胆到敢在东宫作乱。 “你不是离不开男人吗?”他冷眼看她,邪佞一笑,“军营倒是适合。” 丽娘惨白着脸,想不到仁厚待人的太子竟让她充当军妓,比起青楼,边境恶劣的环境没有多少女人能活着回来…… “至于你,念奴,孤且看在你即将嫁入齐王府,有一项刑罚倒也适合。”景耀温和笑道,悠悠开口,“白泽,带她去暗牢,上枷刑。从胸腹上枷,孤见不得血。” 白泽闻言,看着谈笑风生的太子,这男人,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难怪昙萝也会惧她。 “三日后,送她入齐王府,闰月那宫女随你一并过去,即便是妾,也需要一位陪嫁丫头。至于以后,孤不想再见到你们!” 语毕,景耀走向门口,不再看她,哪怕是个眼神也不屑赐予。 念奴一步步走近男子,一双上挑的媚眼落上他决绝的背影。 殿下,你好狠的心,好绝的情,既然你选择了那个少年,终有一天,你会从巅峰跌落,一败涂地,被世人耻笑,被秦王代替。 景耀,将来你会后悔的! 念奴倏然笑起,笑的凄凉,笑的哀婉。你不是让我活着吗,她难保不会道出太子喜好男色的秘密…… 待白泽和夙染打算将这两个女人带走,景耀忽而想起什么,沉声道:“你们在暗牢好生看着这女人,倘若她死了,孤唯你们是问!” 夙染不情不愿,此时他特后悔,当初怎就没听白泽的馊主意化成宫女,起码现在能和娘子逍遥快活,哪用受这般使唤。 待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天空有了光明。 景耀想到上次出现在寝宫偏房的神秘人,至今仍然没有头绪。 看来已有人按耐不住的想动手了,而那个人显然了解秦王的一举一动,甚至猜测出谭侍卫便是秦王要找的女人。 又会是谁,知道她是女扮男装,而且那件贵重之物恰好就落在她的手上…… 这个人很可能是秦王身边的人,能最快得知所有动向,甚至乎见过昙萝的真面目,知道她便是画中的女子。 景耀倒是好奇,此人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竟能煞费苦心的潜伏那么久。既然他也是冲着那件东西而来,难不成,他和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那便是,王位。 景耀唤来田统领,将上次夜中遇袭拾到的飞刀交与给他。 “尽快查出,秦王手下有没有哪个男人擅长用飞刀作暗器,一有情况立即回报。” 田统领看向手中玄黑色的小刀,颔首道:“是,属下听命。” 待田统领走后,景耀望向天空破晓的晨光,眸底是盛夏暖阳化不开的冰寒。 想不到宏逸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却对身边潜藏的祸水浑然不觉,果真是讽刺至极。他突然转念想到,若那夜的突袭是这神秘人主使,他能有天策军的玄色软甲似乎也不足为奇。 莫非,此前的下毒也是出自这人之手? 景耀越想越是心惊,倘若对方用一封伪造的笔迹嫁祸于宏逸,他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坐收渔翁之利。 据他所知,宏逸身旁的军师房乔擅长谋略却不通武艺,长孙辅机武艺超群却不善谋略。那人,究竟是谁,房乔还是辅机,亦或是……其他想不到的人? 无论如何,不管对方包藏怎样的祸心,他都绝不可能让这男人奸计得逞。他贵为储君,怎能让他人觊觎皇位,任人宰割。 两日后便是翠华山围猎,所有王孙贵族都会出动,倘若那人争对他和宏逸,山上出现点什么突发情况是掩人耳目的最好方式。 或许,他能反将一军,趁机揪出那位幕后黑手。 景仁宫内,昙萝再次醒来时已接近晌午,体内燥热的感觉早已消散。她溜回偏房,听到宫人们纷纷传言,说太子大发雷霆惩治了一名宫女。 而那宫女正是司乐阁的原管事念奴。 昙萝欢心雀跃,想到太子爷替她出头,狠狠地教训了那自命不凡自以为是的念姑娘,只恨当初自己不在场,没有见证到伟大而又神圣的一刻。 好在她打探到暗牢所在,一路七弯八拐地摸到那里。囚室外,白泽和夙染俨然一副狱头大哥的架势守在门外,见昙萝突然造访争相迎上前来。 “白泽,刚才本座说什么来的,娘子虽然贪财贪吃,却独独不好男色。再说娘子眼光再差,也会选择本座而不是那奸夫。你说就那种文质彬彬的柔弱男人,论起活来,能与本座相提并论吗?别说三个回合,绝对是一枪倒。” “本大人可是天赋异禀,三个回合绝对不在话下。”白泽满脸自信地菱唇勾起。 昙萝见这两男人神色认真严肃,完全不知他们在谈论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题,遂好奇心大发地插话道:“什么回合,是比武吗,兄弟我上次两个回合就搞定了田统领!” 说完,一脸求表扬的小眼神瞅着两人。 “……” “咳咳……谭侍卫,你到暗牢不只是因为想我吧?”白泽特地申明是想他一人而已,与夙染无半文钱关系。 “其实,在下是想来探监,就那个念奴姑娘。”可她会那么好心吗,当然不是! “进去吧,她就在里面。”走后门的好处此刻显露无疑。 昙萝莞尔一笑,心里偷着乐呵,挎着小竹篮走入阴暗的囚室。 室内光线昏暗,仅有几扇手掌大小的天窗射入几丝阳光。黑暗处,一女子胸腹处被三指宽的竹枷勒住,手腕被绳索吊起。双脚虚软地半跪在地上,看得昙萝心中蓦然一紧。 此前在心里琢磨了许久的刁难化为云烟消散,她最恨被人暗算,霖梦娇也好,长孙怀柔也罢,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夙染恰时进来,十分贴心地送上一只竹凳后又退了出去,关上囚门。 昙萝兀自坐下,瞅瞅墙角处的残羹剩饭,慢条斯理地端出精美菜肴,一壶美酒,然后提筷开吃。她要吃得高调,吃得优雅,吃得惑人心神。在她这种皮糙肉糙不怕揍的娃子面前,私以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此。 念奴迷蒙间闻道阵阵饭香,她半眯着眼,缓缓抬头。在她面前,是少年大快朵颐地吃得不亦乐乎。 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说,想要如何报复我尽管使出来。就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男宠也敢到本姑娘面前丢人现眼!” “呸呸呸,什么男宠,本大爷哪里招你惹你了,竟然使出下药这种损招。”而最可恶的是还丢给她一个女人,要丢也得丢像白泽夙染这般的绝色男人。 “你引诱太子,让他受男色所惑,恬不知耻!早知殿下如此在乎你,当初我就该在碗中下毒,毒死你这种下作的男人!” 昙萝怒了,这女人真当自己完美到无可挑剔,是谁一直以来试图勾引太子,是谁自作多情的以未来太子妃自居。 “我何时引诱过太子,你这妄想症晚期的女人莫要信口雌黄!” “我亲眼所见还会有错?殿下喜欢的人竟然是你,呵,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两年了,他对我无动于衷,最后居然会喜欢一个男人!”念奴双眸通红,声嘶力竭地大声怒吼。 “你说什么?”她惊愕,死狐狸会喜欢自己? 联想到最近,种种迹象表明,爷不仅是发情了,还义无反顾抛弃世俗的喜欢上她伪装出的假男人,这怎么行! 她可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前凸后翘腰细腿长的女人。不行,她得把他掰直,告诉他,喜好男色很危险,就他那种身娇体柔易推倒的文弱气质,随时可能会被爆菊。 所以今晚,她打算身体力行的亲自上阵! 昙萝跑出暗牢后,按照记忆中的经验,寻到红烛、红绳、红绸以及红薯。前几样她在青楼见过,至于红薯,咳咳,不过是她怕做到一半体力不足。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花好月圆 夜深沉,明月高挂天正中,寂无声,花好月圆相思浓。 昙萝此刻依旧是一袭绯红侍卫装,俏生生地端坐在太子寝屋内。面上笑容魅惑,心下拔凉拔凉。 当她听到念奴说太子爷喜欢自己时,既欢喜又惊恐。一时间,百转千肠,一言难尽。 欢喜,那是因为闷骚狐狸平时高傲的尾巴都翘上了天,颐指气使的让她做这做那,这不,最后还是一厢情愿地栽在老娘手上了吧。 惊恐,那是因为死狐狸居然喜欢她的男儿身,这只集阴险奸诈、睚眦必报、笑里藏刀为一身的猥琐变态男,果然不负恶名的好男色这口。 她真是又喜又悲,倘若太子爷是真心喜欢自己,她也就勉为其难半推半就的成人之美。可目前看来,太子爷放着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要,满心惦记的分明就是男人,品味特殊,方式变态。 思及此,昙萝将手中的小刀磨得霍霍直响。 “让你喜欢男人,让你喜欢男人......”如果这龙阳君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在她眼前不停晃悠,梦里不断冒泡的绝色太子。 想起那勾魂摄魄的小媚眼,那风姿招展的细楚腰,再往下,更是蔚为壮观,风光独好。 今晚任务很艰巨,这关乎到一个男人的未来,一个女人的幸福。所以她务必要身体力行的亲自上阵,亲身示范,亲密接触。 她的初步计划是这样的,先用红绳将他双手捆住吊在房梁下。随后,就甩出她私藏多年的秘密武器,精装版图册供其观阅,挑起兴趣。 如若不从,便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红烛,让他试试被滴蜡的xiaohun滋味。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话说那些男风馆,小倌们咬牙隐忍,楚楚可怜的姿态别具一番风情。 可是万一,太子爷心志坚定,坚决不缴械投降,那就不怪她手段残忍了...... 当月上阑干,昙萝将厨房顺来的擀面杖别进腰带。如果太子偏生喜欢这物,那她也只能忍痛割爱,在心中默默祝福他将来会遇到一个温柔体贴的男子。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昙萝连忙拾辍拾辍,嘴上露出八颗白牙,严阵以待地候在门后。 景耀恰一进门,就撞见“少年”谄媚讨好的眼神。他略一蹙眉,世出反常必有妖! “谭侍卫,你杵在这里作甚,去温泉池将水备好。” 呦,这扭捏狐狸还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 昙萝搓搓小手,破天荒的主动迎上前来,掐着嗓子道:“太子殿下,就让奴家来服侍你吧。” 她这么一吱声,可谓之抑扬顿挫,声音高低曲折,像唱曲般余音绕梁,还拖着长长的尾音。听得太子爷脚下踉跄,心肝脾胃肾皆是一惊。 眼看那只咸猪手快准狠的系向前胸,景耀微微侧身,含笑看她。 这女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昨晚还守身如玉,宁死不从,今日怎就太阳打西边出来? 昙萝双手扑了空,撸撸腰间别着的擀面杖,脚下运起晟天步法,暗自调息。 景耀自然不会认为此举称为投怀送抱,他不动声色地退到门口,撩起额前散落的发丝,声音慵懒:“今夜花好月圆,孤且去凉亭小酌几杯。” 说罢,头也不回地径自走出门外。 “......”啥,这男人平日里笑得风情万种,风骚撩人,关键时刻,居然给她装正经! 枉她千算万算,却独独没算到太子爷会当场遁走。 屋外,夜如泼墨,星辰烁烁,男子月青色的身影渐渐隐于藤萝翠竹之间。昙萝咒骂一声,循着卵石小径追了上去。 园中,黛瓦门楼,亭桥叠石,掩不住满园翠绿透碧。穿过池台水榭,一席飞流披挂而下。山上瀑布倾泻,山下清溪曲绕。一池睡莲盛开的碧湖,水波潋滟,倒影出夜空满月。 湖畔,夹岸槐柳,花团锦簇,男子阖目静卧,手中执着雕龙银杯。月光朦胧似水,柔柔洒落,那蜿蜒铺开的青丝恰似银河繁星,光辉暗淡。 凉风习习,蝉虫声寂,他睁开眼眸,深邃迷人的眸子水光潋潋,温情无限。 他唇角轻缓上挑,花落无声,风过无痕,唯融融温暖笑意惑人心神。手臂微动,暖玉般的皓腕露出宽广云袖,指如修竹,慵懒轻勾,一双弯月般的眸子闲闲看她,诱惑天成,惊艳芳华。 “谭侍卫,过来。”男子菱唇张启,轻轻唤道。 昙萝犹如受到蛊惑般移步过去,蹲在他的面前,眼底流露出璀璨光彩。 景耀笑容更深,唤她过来的手顺势拦腰环住,拥住对方,翻身将她扑倒在丛间,惊起无数萤虫蹁跹。 荧光点点,森绿幽幽,翩翩然飞上苍穹夜空,与漫天星子融为一体,点缀了夜,渲染了风。 昙萝怔怔地躺在草丛间,在她头顶是男子放大逼近的俊颜。她来不及启唇,便被温热的柔软含住水嫩。 景耀垂下长睫,掩住眼底的紧张,双手抚上“少年”的发髻,将他发冠解开,泻下一头青丝如墨。菱唇在樱瓣上辗转徘徊,暧昧摩挲。 他缓缓睁眸,看到对方唇上滑稽的胡须,复而一笑,将粘在上面的假须撕掉。 动作进行过半,忽觉自己唇上一痛,他敛眸笑看,见昙萝躺在身下,狠狠看他。 “这么粗鲁,我痛你也痛!”昙萝杏眸圆瞪,凑上脑袋就在他唇上撕咬乱啃。 “这么心急可不行,接吻岂是这样胡来。乖,我来教你。”不待对方答话,男子不容拒绝地俯身贴上。 唇齿相接,一股酥麻从唇瓣上传过,掠遍全身。景耀略显僵硬的转动脸颊,唇上的动作更是毫无章法,生涩羞赧。 还说来教我? 昙萝兀自好笑,发现她居然能无师自通的引导对方。藕臂环住对方,攀上他的后颈将身子缓缓贴近。 水波粼粼,暗香浮动,湖岸旁两人深情相拥。昙萝眉头舒缓,复而蹙起,她刚才想做什么来着,对了,掰直龙阳君! “爷,等等,属下有事要说。”她含糊出声。 景耀被新鲜的感官触动,陶醉深入,宠溺哄道:“一切等事后再说。” “不行,此事事关重大,属下怕你事后会后悔!”没错,待会他要是知道自己亲吻了一个女人,说不定会勃然大怒。 “这次绝不依你,小淘气。”男子轻轻笑着,用指尖刮弄她的琼鼻。 小淘气?这又是什么恶俗的雅号。 景耀近乎迷醉地闭上眼眸,睫毛颤动,在贴近的同时,胸膛附近似乎被什么鼓起的不明物硌到。 他垂眸抚上,疑惑道:“这是什么?” 但见昙萝穿戴的金丝马甲下,是两块明显的凸起,小山丘似的高低起伏。 她神情扭捏,满脸绯红地将小手探入衣襟,将那不明物掏出。景耀定睛一看,顿时懵到。 “这是?”在他眼前,是两团红彤彤圆滚滚的球状物,乍一看,还甚是眼熟。 昙萝闻言,故作大方的将其中一个递给对方:“喏,还热乎着,吃吧。” 景耀顺手接过,入口香甜。 “你随身还带着红薯?”这形状,这口感,不就是多年未见的烤地瓜么。 昙萝哑然,她自然不会承认,其实她早有预谋的打算捆住太子爷后,严刑拷打,彻夜长谈,让他浪子回头幡然醒悟。 当然,为了防止自己进行到一半体力不足,所以特地准备了夜宵,殊不知情况有变,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即便前期脱离了她预定的正轨,后续还是要按计划进行。 “爷,其实属下是位货真价实的女人。”昙萝下定决心陡然说道,顺便起身,将罩在外面的金丝软甲徐徐脱掉。 景耀云淡风轻的脸上面色不变,笑容依旧。 月光下,一身形曼妙的女人玲珑有致。除去盔甲后,她恢复女儿身,墨发随风飘舞,红唇鲜艳欲滴。 昙萝紧张兮兮地抬起眼眸,希望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近日来,太子爷屡次遇袭,又被她这属下连番戏弄欺瞒,想必知道真相后会恨之入骨,诛她九族。 然男子只是但笑不语地看她。 呆愣片刻后,她止不住的咒骂。笑笑笑,你倒是吭个声说句话啊,鬼知道你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昙萝思量着如何让计划照常实施,她摸摸兜里揣着的红绳,掂量掂量距离,猛然间一跃而上,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将其扑倒在怀,双手麻利地将他捆住。 “谭侍卫,你又想怎么折腾?”景耀对这捉摸不透的女人兴致盎然。 “太子爷,你可千万别怪我,属下也是为了你好。若是你对我这副样貌有了反应,说明目前还有救。”由于精装版图册被她落在房中,眼下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出马了。 昙萝一袭绯红长衫单薄轻柔,静如空谷幽兰,翩若轻云出岫。少女趴在对方胸前,轻言细语:“属下喜欢这样抱紧你。” “你说,像你这般可恶的主子,为何属下偏偏会喜欢上你。”她垂眸呢喃,解开系带,将自己交与给他,“这一世我为你停留,太子爷,你将来不可负我......” 薄云遮月,掩住光华,一池碧水倒影缠绵缱绻,一夜春宵映照花好月圆。 景耀怔然片刻,用力挣开绳索,他抬眸看向上方轻咬朱唇的少女,缓缓伸出双手,与她十指相扣。 “昙萝,既然你愿为我停驻,这辈子,休想逃脱......” *** 读者群送太子的福利剧场260864301,请私戳群主,我等你呦!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坦诚真心 软玉温香,娇柔旖旎,昙萝在男子深情不移地注视下微微阖目,羞红的小脸不自然地转向一旁。 虽说她皮粗肉糙老脸厚实,可这种状况下被对方一瞬不瞬地凝视,是个女人都会害羞吧。 “闭上眼不许看!唔,也不许笑!”她回眸怒瞪。 景耀顺势掐住她纤柔的腰肢,感受到手心下的温暖,他贪恋地半眯起眼,嗓音低哑透着沉醉:“像你这般大胆的女人,孤倒是头一回见。” 这狐狸,此刻看上去倒是心情愉悦,莫非他对自己身为女人的事实坦然接受? “太子爷,属下是女人。” “我知道......”都这么明显了,瞎子都知道。 “不,你不介意?” 景耀更觉得好笑,翻身将她扑倒,指尖绕上一缕墨发,眼神轻挑:“你说我会介意什么,嗯?” 等等,现在怎么又脱离了原先的计划。太子爷的意志坚定,坚决不从呢? “介意属下是名女人!” “哦——”景耀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她,尾音拖得老长,“你是怕我发现你女扮男装欺瞒主子,所以主动献身迷惑本太子?” “不是的,您老英明神武,属下岂敢迷惑。” “放心吧,此事我早已知晓,以后你在我面前不必再伪装。”景耀垂首看向草丛间一脸震惊呆萌的少女,不由地俯身在她唇上轻咬一口,不行,这么美好的佳人,怎能让旁人觊觎了去,“不过在外人面前你依旧是男装扮相,若是被我发现你说漏了嘴,数罪并罚!” “太子爷,你,你是何时知晓?”少女嗫嚅着,她明明伪装的很好,敢情在他眼里就像跳梁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其实也是不久之前。”他拥住美人,心情大好地娓娓道来,“还记得上次你在景仁宫遇到的翟影吗?” “记得啊,难道是他向你泄密!” 景耀轻轻摇头,继续说道:“翟影和景耀这两个名字,你不觉得有何联系?” 昙萝在心里琢磨片刻,呢喃出声:“将翟影二字颠倒过来,写法上确实和景耀相似,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昙萝姑娘,在下早在马车上见过你。你说,是不是只要是个男人你都喜欢投怀送抱?”男子的声线忽然低沉暗哑,似曾听闻。 她忆起当初,在官道上确实闯进过一名男子的马车,就是那自称翟影的文弱书生。等等,太子爷说他在马车上见过自己,难道...... 她愣愣抬眸,夜色下,玉兰公子灿如春华,皎若秋月,和翟影的面貌截然不同。昙萝虽然也会易容,可比起眼前之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她忽而抬手,抚上对方的眉眼,试图找出伪装后的痕迹。 “别试了,翟影那副样貌才是易容过的。”景耀握住她的皓腕,将青葱玉指置入唇边,“对我这身容貌还满意吗?” “......”这只狡猾狐狸,居然欺瞒她那么久! 既然翟影和太子是同一人,这么说来,当初她两次三番的被克扣银两,也都是这混蛋在背后主使!难怪影子哥总给她一种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感觉。 想起她每次在翟影面前抱怨完,就立马招到现世报,原来不是她命衰,而是小人作怪! 思及此,昙萝再看他时简直就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眼神将这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的死狐狸戳出两个大洞来。 景耀对她憎恨的眼神全然不顾,热情似火地将她尽情采撷,唇角挂着的是满足。 “等等,太子爷,你难道不想知道,此前在温泉池遇到的那名女刺客是谁?”她也要报复,让这狐狸尝尝被耍的滋味。 “是谁?”景耀漫不经心地问道,动作间游刃有余。 “眼在天边近在眼前!”昙萝笑得一脸嘚瑟,顺便拍开他作乱的双手。 “你是说,那个胆大包天敢劈晕当今太子的贼人,是你?”男子眼神危险地看她。 “怎样,想不到吧,太子爷煞费苦心想捉拿的刺客居然整日在自己面前晃悠,是不是有种颜面无存的沧桑挫败感?”她继续挑战对方底线。 “确实如此,孤还未曾被人这样戏弄过,你是第一个。好,很好!”景耀阴恻恻笑起,霸道蛮横地搂住对方,“今夜不让我满意,休想起身回房!” 她愤恨,她抓狂。为何横竖都是他有理,吃亏都是她自己。 一夜疯狂索取,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在她头顶,是明黄色暖帐,这是太子寝屋? 昙萝跳下地来,活动活动筋骨。她优哉游哉踱步到门口,见屋外是侍卫们成群结队地排列阵形,严阵以待。 不远处,景耀见她浑然忘却前夜的警告,一头青丝垂泻,雪白亵衣松散披挂,白皙的脸蛋上眼神迷糊,玉莲般的小脚赤足踩在地面。 她这一大早的起来又是想诱惑谁! 景耀匆忙掠去,握住少女的手腕将她拽向门后,眼眸幽深恍若古井深潭,指尖勾起对方的下巴迫使她抬眸平视。 “谭侍卫,看来昨夜孤还没满足够你。”男子手掌下移,顺着玲珑有致的弧线游移抚触,最后从敞开的衣襟探入揉弄。 这种被人吃得死死的感觉真特么不爽,昙萝娇嗔视之,一口咬上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含糊出声:“爷,你这种喜欢捏人下巴的习惯,真心不好,要改!” “我只这样对你,不喜欢吗?”景耀靠近少女,在她耳边暧昧厮磨。 耳垂珠圆玉润小巧精致,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边,眸底闪烁着辰星般的光彩。他张口含住,满意地看到她脸颊晕起绯红。 那种酥麻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昙萝瑟缩在墙角,努力压制住潮涌般的悸动,试图分散男子的注意力。 “爷,外面发生了何事,禁卫军整装待发的是要去哪?”她气息紊乱地问道。 “这几日要前往翠华山狩猎。” 打野味,这个主意好。如今盛夏时节,山间清凉舒适,再来点篝火烤肉,妙哉妙哉。 “太子爷,我的亲大爷,您能否带属下一同前往?请放心,我绝不会添乱!” 景耀动作微顿,带她过去不是不可,然而考虑到那里奇山怪石地形险要,再加上潜伏在暗处的主谋神秘莫测,此次狩猎,恐怕凶多吉少。 “不可,你还是乖乖留守在东宫,等我回来。” “为何不可?”昙萝当下气闷,强忍着憋屈给狐狸顺毛,“论武功我不输于人,论轻功我也登峰造极,论智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说是吧。只要这次依了属下,往后必定对爷忠心耿耿,誓死相随!” “倘若让你每夜侍寝呢,还会再推拒吗?”景耀吃到肉味,开始为自己争取福利。 “这个嘛......” “若是勉强就算了。” “不不,一点都不勉强。”为了狩猎,为了烤肉,她咬牙服从。 “去到那里切记不可随意乱跑,你只需待在营地等我回来。” “爷,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不过,属下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能否满足?”昙萝瞅瞅对方的脸色,她深知这太子爷平日总喜欢和她唱反调,求他赏赐点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 唔,眼下这男子唇角上挑眼眸含笑,是大吉大利之兆。 “这世上难道还有什么比本太子还让你惦记?” 啧啧,瞧这小样臭屁到不要不要的。 “到时爷去狩猎,能否打几只狐狸回来?”昙萝用手比划一番,补充道,“越多越好。” “这个容易。”景耀只当她是少女心性,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将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后随我出发。”景耀说完,随即踏出屋外。 晌午过后,数百人的禁卫军队浩浩荡荡地从东宫出发。 队伍最前方是手持长矛的亲卫,其后便是骑马持剑的翊卫,靠近后方是几辆马车,分别坐着太子景耀以及他的亲信大臣。 昙萝骑着一匹棕色骏马随在羽将军身后,不远处,是太子明黄色的马车。而白泽和夙染因为被安排在暗牢看守念奴,此次狩猎并未出行。 直至天黑,太子的车队才来到京都东南面的翠华山山脚,暂且在这扎营一宿后,天亮再前往狩猎场。 昙萝得知秦王、齐王、滕王以及各公主等人会陆续来到此地。而当今圣上龙体欠安,依旧待在宫中。 狩猎场设在半山腰处,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山中最引人入胜的莫过于峰顶的湫池。湫池群山环峙,碧波荡漾,清明如镜。 当霞光普照,水池之上烟波浩渺,云蒸霞蔚,叹为观止。 营帐内,昙萝作为太子的近身侍卫自然得鞍前马后的伺候。当她从溪边净脸回来,异香扑面,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怎么去了那么久。”景耀拥住少女,将下巴枕在她肩上。 “你身上什么味儿?”昙萝趁机钻出怀抱。 “是这个香囊。”他柔声说着,取出一只香囊绑在她腰间,“切记要随身戴着,若是走散了,我也好寻你。 “爷,你就将心放进肚子里,属下待在营地哪也不去。”这等吃等喝可比出去风吹日晒的强。 “乖,待狩猎结束,我带你去附近走走。”男子勾唇浅笑,少了伪装,少了算计,温柔的笑容中更多的是深情宠溺。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山中惊变 翌日一早,昙萝便跟随大军开始上山。猎场设在半山腰处,而驻扎的营地也相距不远。 山上空气湿润,多雨水。他们出行的当天,乌云低沉,昏暗的天际隐隐伴随着雷光闪烁,碧绿锦绣的风光皆像是蒙上一层颓败的灰色。 昙萝到达营地后才知晓,此次参与狩猎的众人都聚集在山上一片平地扎营。也就是说,她会在此处遇到宏逸还有其他亲王公主。 好在她不用跟随太子爷出去狩猎,想必和宏逸他们碰到的机会倒也不大。 安顿好后,景耀换上一套鸦青色胡服骑射装,墨发束起,腰间挂着宝石匕首,干净利落英气逼人。 在她得知翟影和景耀是同一人后,最近一段时间,昙萝怎看怎觉得别扭。特别是对方早已知晓她是女扮男装的假汉子,她还茫然不知地主动献身,当真是亏到血本无归! “乖,在这等我回来。”他含笑说道,勾起少女的下巴轻轻印上一吻。 老娘我的一身树皮,在他看似脉脉含情实则火辣辣的眼神下落了一地。 她不甘示弱地踮起脚尖,在对方光洁如玉的下巴上咬上一口,挑眉道:“喏,给你盖章!” 景耀摸摸下巴上的牙印,风流调笑:“娇妻贤妻都不及我家蛮妻,不知打到猎物后,夫人打算如何回报?” 这骚包狐狸,果然适合卖笑。 “快去吧,今日还等着你的野味开饭,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她死命推着男子,将他一路“送出”账外。 对面营帐中,宏逸一袭茶色胡服恰好路过,他眉头微蹙地凝向眼前动作亲昵的主仆二人。 “皇兄也在此,不如一同前往猎场如何。”宏逸倏然做出邀请,在他身后,紧紧相随的是长孙辅机以及近百名天策军,弓弩冷箭,俨然一副要展开围猎的架势。 “不必了,为兄身体未愈,此次狩猎只当是出游,有田统领和羽将军相陪即可。”景耀在护卫的搀扶下翻身跃上骏马,在他身侧,是相继赶来的两位上将。 “这翠华山地势险峻,时遇山崩,山中又雨多湿滑,皇兄既然身体不适也不必勉强。不过那树林可不比宫中的御花园,猎场野兽遍布,皇兄只带两位属下出行,恐为不妥啊......” 景耀睨了眼宏逸,这小子巴不得他早点消失,哪会这么好心提醒自己。 “为兄向来只看重实力,这两位上将可都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倒是二弟你,带这么多护卫恐怕会惊扰了猎物,最后徒手而回。” “事实胜于雄辩!你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见,既然皇兄身体不适,我理应该替皇兄狩得野味补补身子。不过凡事都讲究礼尚往来,不知这位俊俏的小侍卫,皇兄能否忍痛割爱,赐予二弟?” 宏逸字字珠玑,犀利的眼神卓傲冷冽,他毫无顾忌地直视太子,通透得似乎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 昙萝心虚地躲在景耀身后,尽量缩小存在感。宏逸这男人温柔起来似高山流水,凌厉起来简直就是洪水猛兽。 景耀倏而眼神冰寒,半眯的眼凝向面前狂傲的男子,然唇角勾起弯月弧度,在骤冷的气氛中突然爽朗笑道:“二弟真是说笑了,你身边已有房乔、辅机几名贤才辅佐,何必连本太子身边近身服侍的侍卫也不放过!还是说,你们秦王府那边窘迫到人手不足,倘若如此,从东宫抽调几名禁卫过去便是。” 昙萝咋舌,太子爷当下笑得如此开心分明就是怒极的征兆。话说这世上敢忤逆他的也只有宏逸一人,换做是她,那便是逆来顺受。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齐王和滕王骑马而至,打破僵局:“大哥、二哥,今儿天色不好,不如趁着雷雨到来前赶回营地,以免湿了衣物。” 宏逸略一颔首,勒紧缰绳向着东面扬长而去。 景耀默默看了眼昙萝,嘴唇翕动,调转马头渐行渐远。 空旷的营地前,昙萝静默无语,视线依旧落在前方树林渐渐远去的身影。刚才他温柔的眼神,恍若透出一丝决绝? 是她想多了吗,不过是狩猎而已,以他的武功和身手,这山中猛兽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她决定要留在宫中,无论前方是怎样未知的将来,她都会陪他一同走过。 以她凡心未泯的心性果然不适合修仙,既然让她再次遇到真心相爱的男子,这次,她必会牢牢把握,绝不能重蹈覆辙让两人有了误会,生了间隙...... “这位是东宫新任的谭侍卫?”一道沉稳的声音随即传来。 在她对面,迎面走来两位陌生的中年男子。问话的那位眸光精明,黑须白袍,手持一把鹅毛羽扇,颇有几分文人雅士之范。 “你是?”她细细打量。 “军师房乔。”那人自报名讳,羽扇纶巾,风姿翩翩。 “不认识......”昙萝苦思冥想,她来到人界后认识的人屈指可数,眼前这位男子看着眼生,不过,他身旁那位倒是眼熟的紧。 “无妨,本官亦是从翟大人那处听闻过谭侍卫,如今一见,真是英雄出少年,不仅身手出众,连相貌也俊逸不凡。” 原来眼前之人是秦王那边的谋士。 看来景耀这人极善伪装,易容变声后,不仅是身边众人,哪怕是他的至亲旧友都未曾识破。 当初她也百思不得其解,东宫内好生待着的太子怎会和她在洛阳官道上相遇。 据他描述,当时得知宏逸打算率兵回京,于是伪装成书生翟影,快马加鞭地赶到洛阳,机缘巧合下又遇到刚好出师行走江湖的临渊。 昙萝完全能想象,临渊这初出茅庐的傻小子是如何被太子哄骗上路,心甘情愿的做了他跟班。可怜这娃子至今都不知道被人骗身骗心,还傻愣愣地待在秦王府替他做眼线。 眼前这位自称房乔的男人,应当是他潜伏在秦王府后相识。而他身边那位是...... “哦,这位是秦王府管家荀卫。”房乔适时介绍。 “见过谭侍卫。”那男人不卑不亢地拱手,当即让昙萝想起她确实见过此人,就是那个给宏逸赶车的老实人。 昙萝略一点头,眼前这二人同她一样,是留守营地的。打过招呼后,她转身回营。 厚重的云层之上,是紫青色的闪电透过雷云,照彻昏黄的天空。 “轰隆——” 雷声炸响,外面照亮的同时,白布营帐外,伴随着吵杂喧哗,几道忙乱的人影频频晃动。 昙萝闻声走出营帐,房乔一脸惊慌失措地大声疾呼:“快来人啊,荀管家被蒙面人抓走了!” “房乔,刚才发生何事?”昙萝上前追问,这里禁卫森严,居然还有不怕死的家伙作乱,再说了,抓一名管家有何好处,难道拿来威胁那冷心冷情的秦王不成。 “刚才我俩回营,猛然间,山上冲出一名蒙面人强行劫走了管家。”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面。”房乔遥遥指向树林。 “劳烦房大人随在下一同前往,也好寻人。”她眯眼看向昏暗浓密的丛林,此时早已不见人影。” “万万不可!”房乔神色躲闪,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冷汗涔涔,“本官不通武艺,更怕血光,去了只怕会拖累谭侍卫。” “那在下前去寻回荀管家,若是太子爷回来,你让他静心等我回营。”昙萝瞥了眼相继赶来的侍卫,运起御风术飞身掠入树林。 林中空气湿润,裸露的岩石上青苔遍布,与藤蔓纵横交织。 幽暗丛林间,随处可见的是茂密粗壮的龙爪榆,恰似巨大的囚笼,从枝干上垂下无数绿叶。 越是深入,林中光线昏暗,密不透风。山路崎岖蜿蜒,昙萝知道这是前往峰顶的路。 穿过这片树林,天空翻滚的乌云仿佛近在咫尺,而脚下,是刀削般的断壁绝崖。 “别——” 附近传来男人惊恐地呼号,和着呜咽的风声在山谷间回荡。 昙萝当即循着声音来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在她面前,是蒙面人持刀挟持荀管家,眼神警惕,盯着步步逼近的少年。 昙萝瞅瞅身后,那帮护卫显然被她甩得老远,远水解不了近火,最后还不是她亲自出马。 “你们弄错人了吧,劫持一名管家,呵,大爷我还是头一回见闻。”她故作轻松地开口,“放开他,想要什么尽管提,反正他主子也不差钱。” “将剑放下。”蒙面人瞥了眼她手中的佩剑,冷然出声。 “好。”她毫不犹豫地将剑扔开。 “想让我放人倒也容易,不过,你得说出秦王遗失之物被你藏在何处?” “他弄丢的东西你找我作甚!”先是太子,后是这男人,怎么都管她要那劳什子的“遗物”。 “不想说是吧,我手中这男人,可是知道有关秦王的一切,包括他当初为何会向长孙府提亲。”他在赌,眼前这女人数月前冒充长孙若水,必有目的。 昙萝闻言,先是一愣,她只知道宏逸对音音万般宠溺,却不知为何缘故,难道另有隐情? “好,我告诉你!”自从那晚从溪边拾到鱼符后,简直就是厄运缠身。她不懂,就这块看似值钱却不能变卖的朝廷御用之物,为何人人争相夺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十面埋伏 既然此物如此重要,不如趁机勒索一番也是极好。 “那东西即便我告诉你藏在何处,想必你取不回来。不如亲自交与你手,但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昙萝琢磨片刻,这蒙面人估摸着也是不缺金的主,“莫非你以为劫持这名管家便能威胁到我?” “你到底想怎样?”蒙面人愤愤开口,对面这女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看来是他高估了秦王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其实也不难,你给我一千两。”昙萝竖起一根手指。 “好,我答应你。”他冷哼,原来还是个贪财的女人。 “......”居然这么容易,“我是说一千两黄金。” 蒙面人颇显不耐,这样拖延下去对他们不利:“好,一千两,黄金!” “兄弟,痛快!”昙萝大声笑道。 而她身后的那片丛林,半人高的灌木草丛无风自动,有道熟悉的气息倏然一滞。 “果然是她。”埋伏在丛林间的男子眼神锐利如鹰。 山岩上,蒙面人冷冷开口:“黄金在你将那物交与给我时兑现,至于现在,遵守你的诺言带我去取!” “慢着。”她扬起小手,看向对面一直静默不语的管家荀卫,“你刚才说,这管家知道关于秦王的一切,甚至知道当初为何会向长孙府提亲。我既然要救下他,至少也得验证一下,否则你要是诓骗我呢,岂不是亏大。” “啰嗦。”蒙面人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答应你,但你只能提一个问题,问过后倘若再敢废话,这男人当即抛下悬崖!” 昙萝向前走近两步,看着眼神呆愣的荀卫,道出疑惑:“告诉我,宏逸向长孙府提亲难道另有隐情?” 起初她只听闻长孙府的丫鬟说过,秦王是在见过她的画像后才选了长孙若水为妻,如若不是这样,那会是...... “殿下早在五年前就见过长孙府三小姐,一直念念不忘。再加上长孙府的势力能成为殿下争夺江山的有力后盾,你说,他为何会向长孙府提亲?”荀卫反问一句。 昙萝心头一凛,如此说来,逸哥哥早就认识那个正牌音音,那我是什么...... 她脚步踉跄着,突如其来的事实让她心如刀割。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一厢情愿,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宏逸透过她看到的是另外一个女人,是长孙府三小姐,是名门之后,与她这个无父无母,无任何势力可以支持他的昙萝无半点关系。 “我再问你,那夜音音在青楼醉酒,是宏逸带她回府。”昙萝对那晚的记忆印象模糊,只记得有个宽阔的怀抱一直紧紧拥住自己,轻声呢喃。 “他对音音,可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是不是曾经说过,王妃在进门前不能破身?”如果她没记错,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在宏逸面前衣衫不整,袒露了身子。 所以他能一脸肯定地道出,音音左肩上并没有任何胎记。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荀卫木讷的表情此刻惊愕不已,这女人所说的那番话,确实是殿下在马车上对三小姐的劝说。 不远处的丛林,宏逸屏气凝神听着前方两人的对话,习武之人听力远胜常人,两人声音不大,他却听得真切。 视线中,那位身着侍卫装的“少年”面如死灰,声音颤抖,尤其是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神,像极了她。 难道她真是音音,那晚的事情不可能有他人知晓,但这怎么可能,音音不是坠崖了吗? “女人,你问得太多了,东西到底藏在何处,倘若再不说......”眼见这女人絮絮叨叨,蒙面人再也按耐不住性子,将剑架在荀卫脖上向悬崖退去。 “我看现在是你搞不清楚状况,他家主子都赶来救人了,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昙萝瞥向身后,她不想再见到那个男人。 “你说什么!” “后会无期。”她飞身掠起,像一片红枫轻轻飘向最近的一棵大树。 与此同时,近百发弓弩严阵以待,箭在弦上。 “放开荀卫。”男子浑厚的声音倏然响起,一袭茶色胡服装扮,沉稳迈步走出丛林,薄唇紧抿,彰显皇室威严。 蒙面人神色惊慌,手中的长剑慌乱之下划过脖颈,荀卫蜜色的肌肤上顿时显现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印痕。景耀见此双眸眯起,眼神一厉。 蒙面人看到此番架势,咒骂一声,扔下荀卫拔腿就跑,匆匆钻入树林。 “给本王追!”男子沉声怒喝,瞥了眼瑟缩在地上的荀卫,径自踏过,转身追向远去的昙萝...... 十里之外,景耀骑马来到一处平坦开阔之地,他抬头仰望天际翻涌的乌云,视线随即掠至远方鸟雀惊飞的树林。 “田统领,宏逸他们是去了那个方向?” 田为龙顺着太子指向的方位望去,拱手道:“秦王是往东面去的,那处树林时常有野兽出没,想必还在围猎。” 景耀骑在马上,看似漫不经心地继续前行。他松缓缰绳,勾唇笑道:“二弟他们擅长狩猎,孤却喜好猎人。你们说,最终是猎物自投罗网,还是两败俱伤?” “殿下洪福齐天,属下誓死效忠。”田统领和羽将军分立两侧,保护太子。 “他们来了。”话音刚落,身后追上数十名黑衣杀手,而最显眼的莫过于头戴鬼魅面具的男子。 “孤不知未央宫宫主何时对朝廷之事也感兴趣了。” “未央宫向来是奉命行事,太子,得罪了!”魔魅扬起手臂,断然喝道,“困住他们,天黑前不得让任何一人离开此地!” 景耀冷然一笑,眼前,是数十名杀手联合展开攻势,身手敏捷,如夜鸮掠过暗夜丛林。如此大规模的进攻竟如半分声响,空气中充斥着肃杀之气。 他取下弓弩,张弓,拉弦。 “咻”的一声,剑矢射向一块凸起的石块,劲力之大,石块四分五裂。与此同时,头顶上的参天大树飒飒作响,不是风声,却恰似十面埋伏。 几乎同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巨网从天而降,直直罩向四面夹击的杀手。铁链巨网上是尖锐倒刺,深可入骨,顿时间惨叫连连,血光遍布。 尚未被困的杀手贴近地面,俯身冲出重围,未行三步,便被土中射出的长刃刺中腰腹。而头顶,是密密麻麻的剑矢犹如暴风骤雨般袭来。 除了景耀几人所站的位置,其他地方无不幸免地惨招绞杀,血腥扑鼻,惨不忍睹。 伴随着雷声轰鸣,狂风大作,云卷风沙起,魔魅矗立在枝头漠然俯瞰下方,青丝狂舞,黑袍猎猎。在他身后,是沸腾燃烧的紫色雷云。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震耳欲聋。 紧接着,雨点连成丝线,就像天河决堤般从云层倾泻而下。狂风卷起雨丝,像银鞭愤怒抽打,溅起层层晶莹水花。 雨水合着血水蜿蜒流淌,在绝杀阵的诛杀下,数十名杀手死的死,伤的伤,侥幸逃脱的几位也被田统领和羽将军奋力阻挡,刀剑相格,是生与死的较量。 景耀撑着油纸伞望向苍穹,不知留守营地的她现在怎样。 他将东宫内几百名禁军护卫都留在营地,就是为了护她周全。此次出行,果然如他所料,只是不知暗藏的那人为何会重金聘请未央宫出马。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以防身份暴露? 大雨倾盆,天空出现一只黑色的小点。盘旋翱翔着,向景耀这边俯冲而来。 伴随着尖啸的鸟啼,一只赤鹰扑扇着羽翅掠过众人,停驻在羽将军肩上。 羽竹取下赤鹰脚环上的信纸,蹙眉展开。他匆匆扫过一眼,神色肃然地替给太子。 “好一个卑劣小人!”景耀看过后揉碎手中的信纸,凤眸睨向树上冷眼旁观的未央宫宫主,魔魅。 这男人无心无情,牺牲数十名杀手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困住他的行动。而他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女人,却被另一拨人马引出军营,消失在断崖附近。 他狠狠剐了眼魔魅,扔掉油纸伞飞身上马,向着断崖附近疾驰而去。 魔魅只是纵身跃下,全然不顾手下的痛苦挣扎,在雨雾中悄然转身。 一场激战戛然而止。 当景耀赶到信中描绘那处时,早已不见半个人影。他跳下骏马,徒步在山林间穿梭寻觅。 雨声嘈杂,他行至碎石荒岩,耳边似乎捕捉到异样的声响。前方不远处,骤然出现两道飞速奔跑的人影,景耀见此,急忙追上。 “音音,你听我解释。” “别过来,都说了我不是那劳什子音音。” “不,你是,音音,之前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走!” “你喜欢的那个音音早在当初落水时就死翘翘了,我叫昙萝,绝对不是你喜欢的那个音音。” “一个人再怎么变,眼神不会改变,这次我绝对没有认错。” “都说了我不是!”昙萝停住脚步,大声怒吼,一阵疾风刮过,随即被熟悉的气息拥在怀中。 来人抬起温和的眼,指尖捋开她额前湿漉的秀发,盈盈笑道:“不是说过让你好生待在营地等我回来吗,怎么如此不听劝,说,我该如何罚你?”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为爱执着 宏逸一双眸子痴痴落在少女身上,他难以置信地见她依偎在太子怀中,心中一颤:“音音,快过来。” 景耀敛住笑容,温和的眉目露出王者威严,他走上前将昙萝护在身后,蹙眉道:“二弟,你这样看着谭侍卫做甚?” “皇兄,她是长孙府三小姐,我的王妃!” “胡说,她分明是为兄的女人,你休再纠缠。” “不是的,她就是音音!”宏逸急忙解释,上去拽住昙萝的皓腕,“音音,之前都是我的错,眼下先跟我回去,你想要如何报复都可以,只是求你别不理我。” “都说那个音音早已消失在这个世上,你认错人了。”昙萝挣脱而出,站定在一旁冷冷看他。 “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此前不相信你、伤害你,那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向胸口捅上一刀能偿还对你的伤害,那又何妨!” 宏逸说罢,掏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捅向胸口。 刀刃刻不容缓,狠力刺去,却在划破衣衫的瞬间被一枚石子猝然击中。 “锵”的一声脆响,匕首被撞飞落地。 “音音,你舍不得我的,是吧?”他眸中染上期盼之色,声音颤抖着透出一丝激动。 “秦王殿下,在下不过是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担当不起。”昙萝侧过脸庞,粉拳紧握。既然你与长孙小姐早已相识,喜欢的人是她……不是我…… “不会的,你定是还在置气,当初你来洛阳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音音,现在改口不过是恨我怨我。”宏逸双眸通红,泛着水光,看得她心中一紧。 “难道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吗?”他满脸颓败,落寂的仿佛是一片随波飘荡的浮萍,“你还是喜欢我的,如若不然,为何不敢看我!” 昙萝收敛心神,对方越是这样哀求,她便越是难受。她在心中一遍遍警告自己,宏逸喜欢的人不是她,接受他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况且她如今和景耀两情相悦,打打闹闹不也是一种天长地久。 “秦王殿下,那时在马车上不过是我在骗你。你说的没错,在下正是太子派来迷惑你的女人,关于长孙小姐的事情,也是我特意打探企图蒙骗,不料却被你识破。” “音音,你休想再骗我!”宏逸走上前一把搂住少女,低声呢喃,“你说过,这样可以证明自己。你能感受到吗,我的真心……” “二弟,凡事别做得太过分了!”景耀猛然撞开男子,将昙萝拥入怀中,他双眸眯起寒意乍现,一字一句地警告道,“她是为兄的女人,岂是你能染指的,而你的王妃早已不在世间!” “皇兄,你看清楚了,她是长孙府的三小姐,我的王妃。数月前那次坠崖,她没有死,没有死!”宏逸声嘶力竭地大声怒吼,“是我负了她,是我错怪了她,这世上真有借尸还魂之事。” “荒缪,为兄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景耀见这男人往日的沉着冷静全然不复,满眼都是受伤与绝望。 以他对宏逸的了解,他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亦不会信口雌黄。难道,她真是秦王未过门的妻子,追封为王妃的长孙若水? 景耀锐利的眼眸睨向昙萝,那么只可能是她在撒谎。可这又如何,她已是自己的女人,哪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二弟,你自小什么都喜欢和我争,如今与我争夺江山,连为兄的女人也不放过,宏逸,你不要太过分了!” 宏逸转眸看向昙萝,再三哄劝:“音音,莫要被这男人给骗了,他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跟他在一起,你会被玩弄于鼓掌之上,将来绝对会后悔!跟我走吧,和我做一对逍遥夫妻,本王应你,今生只娶你一位妻子。而他,只会让你成为三千后宫中的妃子,每晚盼着被圣上宠幸。” “住口!”景耀怒而斥道,“孤何曾说过会兴建后宫,她想跟谁走自会选择。谭侍卫,你告诉他你的决定。” 雨声渐小,雨水顺着枝叶嘀嗒流淌,昙萝侧眸牵住景耀的手,轻声道:“太子爷,衣服都湿透了,我们回营地吧。” 拒绝伤人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音音——”眼见两人携手同去,宏逸赤红着双眼,心痛得无法呼吸。 “轰隆——” 天边雷云翻滚,倏然间,一道紫色巨龙般的闪电狂怒劈下,亮彻了整片天空。 闪电携雷霆之势,闪耀刺眼,划破天际的同时直直劈向崖边凸起的岩石。顿时间,山崩地裂。 巨石翻滚砸落,在雨水的冲刷下犹如千军万马在飞掠奔腾。声音之大,响彻山谷。 石块崩塌的同时,山岩恰似碎裂的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迅速蔓延。岩石一块接着一块疯狂翻滚,强大的振动引起附近松动的小石块相继滚落。 而在不远处出现山崩后,他们所站的地带受到振动波及,头顶凸出的山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坠落。 昙萝当即想到太子肉体凡胎,经不起此番动乱。眼看着无数碎石如潮水涌来,而下方正是他们所站之处。 一想到对方随时会消失在自己面前,她心中一滞,猛然将男子拽入怀中。 地面在剧烈摇晃,伴随着瓢泼雨声将男子的惊呼淹没。 “音音——” 宏逸拼命追赶,飞身掠起,用最后的力量将碎石阻挡在外。他撑起臂膀,为身下的女人撑起一片晴空。 昙萝怔然看向怀中陷入昏迷的景耀,在他额际,红肿不堪的淌出丝丝鲜血。而她头顶,是宏逸咬牙隐忍的俊颜。 豆大的汗珠齐齐滚落,顺着她起伏的额头、琼鼻、下巴蜿蜒流淌。男子见她安好,会心一笑,刺目的血红从口中喷涌而出,似朵朵红梅,凄婉绽放。 “逸……哥哥……”她水眸莹莹闪烁,探出沾满污泥的指,在男子脸庞附近徘徊颤抖,苦叹一声,终究放下。 “你还是不愿原谅……”他神情失落,未说完的话吞咽在喉中,眼眸阖上的同时,身体无力倒向昙萝。 “逸哥哥!”昙萝紧张不安地试了试男子的口鼻,气若游丝,几不可察。她一手抱住宏逸,一手拥住景耀,起身躲避山坡上不时滚落的岩石。 雨依旧在下,山谷中轰隆声不绝如耳,响彻天际。 昙萝抱着两个陷入昏迷的大男人,卯足了劲向山下狂奔。当她跑过山崩之域,眼前出现一个数丈高的巨大石洞。 石洞黝黑,她试着开启迴生瞳查看洞里。视线所及,这里面空无一人,更不用说山禽野兽。雨势渐大,她毫不犹豫地走入洞中,将两人平躺放在地上。 盛夏季节温度湿热,但淋雨后亦生寒气。昙萝在石洞附近寻觅尚未被雨水淋湿,可以生火的植物。待她聚集到一捆,便抱入洞中用石块生火点燃。 这些柴禾沾了湿气,燃烧后窜起股股青烟。她捂住口鼻,呛得眼睛生疼。当火势变大,烟雾散去,洞内光亮的同时有了温度。篝火上架着几只竹筒,冒出缕缕热气。 昙萝蹲在景耀身前,手脚麻利地将他衣衫褪下。她从竹筒中取来热水,替他擦干全身。最后又将头上的伤口简单处理。 做完这些后,她转眸看向宏逸,这个让她心伤让她心疼的男子,此刻静谧安详地紧闭着双眼。她未曾见过哪个男人会这般苦苦哀求,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她并非真正的长孙若水,没有权利,没有地位,没有后盾支援,她给不了他什么。 如果两个人的感情不是建立在钱权之上,简简单单的,那该多好。 然而眼下这男人情况不妙,想必受的伤都在背后,脱,还是不脱,这是个问题。 最后她把银牙一咬,把心一横,不就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么,又不是没见过。昙萝随即解开扣绊,敞开白花花的胸膛。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转,露出背上血肉模糊的伤痕,顿时眼眸湿润迷蒙。 后背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尤其是肩部附近,道道石砺划痕纵横交错,鲜血淋漓。那些碎石虽不像大块岩石般让人丧命,却让人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每个动作,无不牵扯到后背的伤痛。 她拧干布巾,轻柔缓慢地寸寸擦拭,弄到最后,洁白的布片亦是血红。 “你何必这么傻,为了一个莫不相关的女人狼狈至此。”她将烘干的衣衫盖在宏逸身上,转身走出洞外…… 宏逸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处山洞,身侧不远是“噼啪”作响的火堆,而火堆之上是树枝串好的三只烤鸡。准确的说,其中一只被某女捧在手上,狼吞下腹。 “诶,你别乱动!”昙萝连忙阻止他起身,而某男毫无意识到他这一系列动作会引起什么后果。 那便是背上披挂的衣物不合时机地滑落,堪堪停在腰间顿住。 “我……你……”宏逸连忙将衣物再次披上,局促道,“你都看到了。” 昙萝连连摆手,慌忙解释:“没,底裤还在,我什么都没看到。即便看到什么我也不会对你负责!” “音音——”他苦叹着,眼底倒映着跳跃的火光,闪烁不明。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夫人有喜 这男人又对她露出这副表情,昙萝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音音,为何不敢看我。”身后传来男子的轻声呢喃,语气中透着无奈与无助,他不知要怎样做才能换得她的回头,或许,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 是他,将心爱的女人推远,亦是他,辜负了对方的一片痴情。 “难道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吗?”他声音哽咽着,闪烁着火光的眸底满目悲凉。 “唉,你这又是何苦……”昙萝转身正色看他,神色严肃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真不是什么长孙若水,只不过是附身在她身上的一缕孤魂,而真正的三小姐早在那次落水后香消玉损。” “你说什么?”宏逸撑起身子,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破绽,然那女人神色镇定,眼底波澜不起。 “还记得你当初向长孙府提亲吗?”她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就是那时,你选长孙若水为妃,而她姐姐因心生嫉妒,制造出妹妹落水的假象。我也在那时恰逢时机的得以借尸还魂,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失忆什么不过是我欺瞒大家的借口。” “这么说来,音音早已不在世间……”他脸色苍白的无半分血色,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语,“居然会是这样……” 当他一直认定的事实被人突然推翻,他一时半会儿有些难以接受。 这么说来,迫害音音的真正凶手不是太子,而是经常在他出现面前的长孙怀柔。而他心心念念喜欢的女人更不是音音,而是一位从未见过的“陌生”女人。 事实居然是如此讽刺,他口口声声说爱的是另一个女人,满心记恨的却是他至亲之人。 “长孙怀柔!”他握紧拳头,一拳锤向地面,殷红的鲜血肆虐流淌。 痛算什么,都是那可恶的女人,千刀万剐不足以泄心头之愤。 “怎么,想替她报仇是吧,长孙怀柔这女人确实可恶。若不是她,老娘我还在长孙府吃香喝辣做我的冒牌小姐,若不是她……”她便嫁给宏逸做一位妇唱夫随的无忧王妃。 宏逸想到那封遗书,以及后来的跳崖自尽:“你且告诉我,当时为何去了崖边,是她做的,对不对?” 昙萝剐了他一眼,嗔道:“还不是因为你惹下的桃花债,那女人谋害一次不成,又将姑奶奶我骗去山中买凶杀人。” “岂有此理!” “我知道你替音音报仇心切,所以待雨停后,该干嘛就干嘛,别再纠缠我了。”看来此番推心置腹地交谈后,这男人终于开窍。 然而宏毅看向少女的眼神愈发炙热,充分演绎着什么叫**恨分明。 此前他还不明白为何同一个女人能带给他不同的感觉,现在终于云开月明。可他该如何解释,说他喜欢的女人是她昙萝,对于那个音音更多的是出于利益关系。 当爱情与权利互相掺合,变得不再纯粹,这些话更是难以启齿。 她将会如何看他,恐怕是失望至极。 “昙……昙萝,其实我对音音的感情更多的是仰慕,对于你才是刻骨铭心的爱恋……”他痴痴凝望,柔声轻唤,神色温柔得一塌糊涂,在眼底看不到的地方流露出一丝无奈。 这男人,摆明了是要和她死磕到底么! “都说了我不是音音。” “我知道,可我只想要你……跟我走吧,他给不了你的,我都能给。”男子深情款款,他只想用自己的一生守护这位看似坚强的纯真少女,为她倾心,“还记得当初我允诺给你什么吗,做我的王妃,陪你到老。” “逸哥哥……”她真不知道要如何拒绝一位情深似海的男子,她已经和太子深深羁绊,这辈子与他,终究是有缘无份。 “二弟,为兄倒是不知,你何时学会了哄骗女人。”火堆对面,传来景耀愠怒的斥责,在昙萝欣喜的眼神下,徐徐走来。 “死狐狸,原来你还没死,刚才吓死我了。”她娇嗔笑道,粉拳轻轻捶打上男子的胸膛。 “夫人,你张口闭口就是咒我死,难道想守活寡?”他柔声笑着,握住纤细皓腕的同时将她拽入怀中,挑衅看向对面的宏毅:“二弟,我家夫人有喜了,经不住你此番折腾。” “她有了你的骨肉?” “我何时有了?” “死树,你居然背着本大人偷男人!” “娘子,我要做爹了么!” 此话一出,一石惊起千层浪,四道惊悚、质疑、愤怒还有欣喜的声音齐齐响起。 “没错。”景耀做总结性陈词,宣告所有权般抚上昙萝平坦的小肚皮,“夫人确实怀了本太子的骨肉,二弟,难道你连自己皇嫂也敢觊觎。还有你们两位,怎会突然出现在翠华山?” 景耀蹙眉睨向白泽和夙染,这两人衣衫干净并无半点水迹,出现的如此蹊跷。不过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是宏毅这个麻烦。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托付终身?”宏逸眼神受伤地敛眸,撑坐着站起,将外袍随意裹上。两人琴瑟和谐的样子甚是碍眼,当初若不是他执迷不悟地相信肉眼所见,站在她身边的人哪轮得到他! 就在昙萝以为他会愤怒斥责之时,宏逸只是满脸落寂地走出洞外,一步步,脚步沉重。颀长的背影仿佛瞬间沧桑了许多,诉说着他的心灰意冷,悲伤绝望。 “倘若你将来悔了,秦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他倏然回眸,抬起光洁的下巴优雅一笑。在这些男人面前,他有他的魅力,有他的高傲。 他绝不允许自己落魄到被人同情,被人嘲笑。 当初是他执迷不悟,如今所感受的不过是她曾经历过的悲痛,再怎么痛苦不堪,他也不能在其他男人面前显露出软弱的一面。 他要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等她回首,盼她回头。即便此生无缘,那便来世再见。 “我等你……”他默默说出三个字,在雨后初霁的晴空下,带着眷念,携着不舍,终归是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生者,才有希望。她此生安好,他便无憾。 待宏逸走后,景耀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以这小子执着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往后必定不会安宁。 可这凭空冒出的两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俩一个剑拔弩张怒不可遏,一个喜出望外扭扭捏捏。 “你们是怎么找来的,孤不是下命好生待在东宫。”景耀经历过宏逸连番夺爱后,将出现在身边的一切雄性生物均视为情敌。 关键是这女人嘴硬心软,太容易哄了。那晚月圆之夜,他便是连哄带骗的将她吃干抹净。 “属下不过是掐算到太子煞星出世,此乃凶险之兆,今日必生祸端。想不到却是红鸾星动,看来倒是我俩扰了太子的雅兴。”白泽愤恨说道。 就在今早,他推算出昙萝此行遇险,打算和夙染来个千里救妻,却不曾料到他们会撞见两人深情相拥的画面。死树居然和这半路杀出的臭男人厮混在一起,还怀了身孕,这是他无法容忍的失误!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扔给夙染一个“你懂的”眼神。这男人,捉奸最是在行。 夙染点点头,回给他一个“看我的”表情,撸撸袖子,卯足了劲冲上前去。 “娘子,你有喜了怎就不告诉我,枉我饕餮一族,如今终于有后了!”他欣喜若狂,一只狗爪不停地在少女肚皮上磨蹭。 “……”白泽以手抚额,气得七窍生烟,这男人“喜当爹”了居然毫不在意,那是她和别人的孩子,与他饕餮族没有半根毛的关系! “夙染,关键时候你就抽风。那孩子是太子的,与你何干?”白泽怒其不争,揭露关键所在,言外之意就是那种子是奸夫下的,少来自作多情。 “无妨,既然人家木已成舟,我这个做夫侍的自然要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娘子和宝宝。”夙染一脸贤惠,母爱泛滥的腼腆笑道,他已经上千年没有见过奶娃了,还不是毛茸茸的那种。 敢情这凶兽喜欢婴孩,只要是昙萝生的,管他生父是谁。 可白泽却不这样想,她已经招惹到三个男人,眼下趁着失忆,又在四处留情。 景耀见那个叫夙染的男人一口一个娘子,唤得不亦乐乎,他挡在昙萝面前俨然一副酸溜溜的表情。 “放肆,她是本太子的夫人,当今太子妃,你怎能唤她娘子。” “那属下应该如何称呼?”夙染敏而好学。 “唤她夫人。”景耀随口答道。 唔,这夫人和娘子不都是同一个意思么,这奸夫好生别扭。 对于他俩为何不惊讶于昙萝是个假扮男装的女人,景耀此刻懒得深究,他穿戴好衣物,心中一直记挂着那位幕后真凶。此次他们计划失败,必定还会有所行动。 “东宫最近可有异常?”景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白泽气在头上不屑搭理,夙染瞥向昙萝的腹部,和颜悦色地答道:“念奴已从暗牢出来待在房中修养,齐王派人送来百箱聘礼,还有就是……” 他抬眸凝视少女的双眼,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有位叫辰方烬的国师突然造访,已在东宫住下。”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国师大人 京都,郊野,十里坡。 男子一袭绛紫色长袍负手而立,在他身后,一位身着浅紫色襦裙的婀娜女人仪态万方,摇曳生姿地款款走来。 “怀柔见过秦王殿下。”长孙怀柔娇媚一笑,端着温婉贤淑的名门风范,微微福身。 “哼,长孙怀柔乃洛阳第一美人,但在本王看来,却是蛇蝎美人。”宏逸转过身来,眉头拧起眸色森寒。 这种女人,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心生厌恶。 长孙怀柔轻缓抬头,精心描绘的妆容艳若桃李,上挑的凤眸闪烁着莫名光彩。一颦一笑都展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然而却在看到男子冷若冰霜的眼神后心中一禀。 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见女人怔怔看他,宏逸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的紫竹笛。 “连自己的亲妹妹,本王的王妃也敢迫害,你说,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他……他怎么知道这些。不可能的,那件事绝不可能有人知道,难道是……许掌事? “怀柔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敢否认,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男子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冷芒抵上咽喉,在她身后是男子低沉冰冷的声音。 “承认什么,承认怀柔会残害自己的妹妹,殿下难道相信?”她脸色煞白,身形偏转躲开颈间的利刃。 “事实如何你比谁都清楚,买凶杀人,接二连三的置音音于死地,伪造遗书,甚至借本王的名义将她骗至龙门山,罪恶滔天,罄竹难书!”宏逸情绪激动地愤怒咆哮,刀刃划破肌肤淌出几滴殷红。 “怀柔绝不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殿下这些只是片面之词,可有证物?”她强作镇定地说道。 “本王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实话告诉你,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宏逸站定在她面前,嫌恶地将刀刃上的血迹抹在对方裙上。 什么,音音她居然没死! 长孙怀柔无比震惊,那他们在崖下寻到的那具尸骨又是谁,真正的长孙若水去了何处? 她由最初的惊愕转为愤怒,朱唇猩红似血,眸底透出恶毒。城府好深的女人,竟然在本小姐面前玩诈死,待到时机成熟便跑到秦王面前告状。像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草包,就应该趁小掐死在摇篮,长大了不过是个迷惑男人的祸水! 她不是擅长装可怜讨男人心疼么? 思及此,长孙怀柔娇艳的小脸上神色凄婉,一双凤目水光潋滟,峨眉微微蹙起,眼泪将掉不掉地含在眸中。 “殿下,怀柔对你痴心一片,天地可鉴,我未曾期盼过得到什么名分,哪怕是个妾,只要能待在殿下身边看着你,怀柔便心满意足。”长孙怀柔捻住绣帕,轻轻拭去溢出水眸的几滴晶莹,声情并茂,我见犹怜。 “可万万没想到,府中那位许掌事见我对殿下生了念想,便打算让怀柔取而代之成为王妃,以便他将来谋个官职。遂请了几位江湖杀手对三妹连番迫害,他甚至出言威胁怀柔,说倘若告发他,便要……”她声音哽咽着,泪珠串成线不停滚落,“便要杀人灭口,杀了怀柔。” 女子呜咽说着,在宏逸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此话半真半假,主谋和实施确实是许淮所为,至于其他,她不说有谁知晓。 宏逸静默不语地听她将话讲完,冷然一笑,在女人不解的眼神下嘲讽道:“不愧是洛阳才女,你这样是哭给谁看!本王此前一直受你蒙骗,事到如今,你觉得本王还会相信你这个毒妇?” “不是的,怀柔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殿下!”她连连摆头退至树下,层层树荫将她笼罩在重色阴影中,漆黑如墨的瞳眸无比眷恋地痴痴望他,“怀柔对殿下情真意切,难道你就感受不到我的真心?” “真心?”宏逸嗤之以鼻,勾唇冷笑,“你这泯灭良心的女人也会有真心,倘若本王是位山野村夫,你这份真心还能有几分真,少再惺惺作态让本王恶心!” “殿下你……”长孙怀柔止住哭泣,咬牙切齿地愤愤说道:“不就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蛮横丫头,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秦王念念不忘。论心性、论容貌,她和本小姐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殿下还不知道为何她不敢和怀柔出门吗?因为她在本小姐面前,简直就像个粗使丫鬟!”她大声嗤笑,端庄温婉的面容因嫉恨而扭曲,在树荫下透着诡谲,“她能给的,怀柔会比她做得更好……” 女人兀自说着,在宏逸面前缓缓解开系带,外衫随即滑落露出大片凝白玉脂。 宏逸决然没想到一个女人会这般大胆,这种恶毒的女人只让他觉得恶心。 “啪——” 长孙怀柔只觉得罡风刮过,脸上火辣辣的巨疼,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手掌依旧停留在脸边,颤抖地抚上红印,哽咽道:“殿下,你打我……” “打你算什么,若不是看在你是辅机的妹妹,本王恨不得杀了你!”宏逸冷眼斥道,转身拂袖而去。 女人半边脸颊红肿不堪,一道血丝顺着唇角淌落。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竟会毫不留情地掌掴,这种痛,岂是常人所能忍受。她有何错,不过是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谁敢挡在面前都是和她作对,死都是便宜的。 待本小姐寻到那贱人,必会让其尝尝今日被辱之痛,必会让她生不如死! 秦王是吧,本小姐会让你为今天的绝情而后悔! 东宫御膳房,灶台上一口大锅冒着股股热气,空气中飘散着阵阵肉香。 辰方烬恰一进屋,就撞见夙染蹲在锅炉前拿着把芭蕉扇扇个不停。这次他吸取教训,将食物做熟了吃,锅中那只老母鸡他可足足炖了五个时辰。 “天尊,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娘子如今有了身孕,我要在人界待到她生下宝宝再走。”夙染头也不抬地说道。 辰方烬径直绕过夙染,揭开锅盖,见水中俨然躺着一只没拔毛的母鸡,在长时间的熬煮下鸡毛湿漉漉地飘散在水面,和油水掺合在一起,白的黄的好不恶心。 纵然他阅尽妖魔鬼怪人生百态,也没见过此等渗人的黑暗料理,辰方烬对昙萝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饕餮,你这鸡汤还是自己喝吧,昙萝想吃什么本尊自然会弄。” “天尊,别以为你是国师就可以自命不凡,你这分明是想在娘子面前邀功。呵,本座还是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娘子如今六亲不认,再加上那奸夫太子,我和白泽至今都束手无策。” “昙萝此番入世历劫,你们这样做根本就是在害她。”辰方烬云淡风轻的面庞上带着愠怒,“本尊此番下界就是为了带你们回去,休要再待在这里,扰乱劫数!” 就在昨日,辰方烬从千仞峰出关后得知夙染和白泽两人私自下界去找昙萝,他便来到人界兴师问罪。作为晟天派创始人,人界之主,他曾屡次担任国师一职,然而以往的数千年,他都是用幻化后的容貌出现,唯独这一次用了真容。 所以可想而知,当东宫突然冒出三位绝色美男,宫女太监侍卫们的惊讶度完全不下于在家门口见到了当今圣上。以至于太子景仁宫内的热闹程度空前绝后,各个都寻着由头跑到这里一睹真容。 尤其是那位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国师大人,竟然突然来到东宫。宫人们只听说过这位国师来自一个修仙门派,深不可测大有来头,再加上那天人之姿,让人自愧不如。 那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孤高绝傲,淡漠疏离,恍如画中仙人,美丽的不似凡尘浊世之人。 辰方烬此时站在御膳房内,瞥了眼屋外趴着听墙角的宫人,这里被他施过结界,关于修仙界的秘密岂能随意让旁人给听去。 “饕餮,本尊警告过的事不会说第二遍,你们好自为之。”他冷漠说道,挥袖解除结界。 辰方烬在众人瞩目下推开门扇,翩然离去。他穿过九曲回廊,攀上步步石阶,最后停留在一房屋前,敲门的手顿在半空。 他定了定神,掩住眸底的思念成狂,取而代之的是淡然若水。 昙萝坐在太子爷心情大好赏赐的“新房”内,听到门扇开启,一抹雪白的衣角随之出现。她凝神抬眸,见大名鼎鼎的国师踏入屋内,顿时让她想到一个词,那便是“蓬荜生辉”。 纵然她这两天见过这位国师,可每次相见,都会没来由的让她呼吸一滞。 眼前,男子不见喜怒地静默站定,面若皎月,眉目如画。不就是个故弄玄虚的神棍吗,有何可惧。如此想着,昙萝当即冷下面色。 “不知国师大人驾到,小的有失远迎。” “无妨,本尊见这位侍卫全身萦绕着浊气,最近可是时运不济?” 得,这神棍忽悠人的本事和他的外貌相差甚远,和那些街头骗子有啥区别。 “是又如何?” “近来可有接二连三的被人追杀,命犯小人,情路坎坷。历经几番磨难,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辰方烬掐指算道,“我若是没算错,姑娘你绝不是凡尘中人,至于本体,是一株三千多年的优昙婆罗树……” “大师,仙人,活菩萨!”昙萝满脸激动地握住对方双手,崇拜仰望,就差三跪九叩,“大师果然是神机妙算!”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劫数难逃 见她不再排斥自己,辰方烬波澜不惊的眼底终于有了丝笑意。 他拿出两张灵符递予昙萝:“这张放在床头,另外一张你随身带着,可改善行运。” “大师,若是在下想财运滚滚可有法子?”在人界,有钱才是真大爷,从此翻身做主人。 辰方烬付诸一笑,看得她呆怔片刻。这男人淡漠疏离,冷冽时恍若雪峰之巅千年不化的冰雪,温柔时却似积雪融化成汩汩山涧溪流,滋润心田。 “这只金蟾你且供在东面,能紫气东来,财源广进。”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说的正是这个道理,白泽准备再多金银之物也不及一个人财运亨通。 昙萝双手捧过那只金灿灿的蟾蜍,此时她对辰方烬的敬仰已上升到新的高度。 当白泽和夙染进屋时,便看到昙萝满眼崇拜的小眼神直直瞅着辰方烬,一口一个大师唤得好不亲切。 “卑鄙。”夙染瞠目结舌,私下传音给天尊。 “本尊什么也没做,这不过是自身魅力的问题。许多时候,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恋往往是从仰慕开始。”辰方烬传音的同时仍不忘对她回眸一笑。 勾引,这是赤果果的勾引! 夙染怒火中烧,他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脸皮能这般厚实,简直就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早知道娘子喜欢占卜推算这些,他缩衣节食也得学会。 不行,便宜岂能全让这无赖给占尽,打着国师的幌子在东宫横行霸道,肆意接近娘子。 “谭侍卫,这碗汤我炖了足足五个时辰,赶紧趁热喝了。”夙染端着那碗鸡汤挤开天尊,汤水中飘浮着满满一层细碎鸡毛。 辰方烬眼皮抖动,他在夙染靠近前一把拦住,煞有其事地肃色道:“她这几日严禁杀生,严禁荤腥,你倘若真是为了她好,这碗汤还是你自己喝下。” “是真的吗?”夙染满脸挫败地凝望少女,然而她被辰方烬成功洗脑,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说出口的话自然是箴言真理,岂有质疑的道理。 “千真万确。”昙萝点头如蒜捣,“不过还是多谢夙夙一番好意。” 娘子居然唤自己夙夙,他满心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自己是不同的,正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江海,现在虽看似只是称呼上的改变,明日说不定就能嘿嘿嘿。 如此想着,夙染脸上笑成了朵大菊花,他咧嘴笑着,端起鸡汤一饮而尽。 “待谭侍卫何时能开荤了,我再给你做。” “夙夙往后就唤我昙萝吧,谭罗不过是个假名。而且现在你们也都知道了,其实我并非真爷们……” 她小声嗫嚅着,抬头打量对方神色。然而眼下看来,这两位修仙界的同仁对自己是女子的身份毫不惊讶,难道,他们一早就知晓? 修士如果灵力未封,识破一个人的性别倒是不难,这么说来,他俩当初整日亲近腻歪,敢情都是占她便宜。特别是那个夙染,当真是色胆包天! 想到她这些天来一直被人当猴耍,昙萝刚才还明媚的小脸当即阴沉下来,没好气的下起逐客令:“我乏了,你们没事便自己回房。” 说完,她转身进了里间卧房,将门重重合上。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待这几人走后,昙萝再次溜出门外。她寻思着太子爷如今恰好不在,得趁此机会将鱼符还给宏逸。 那块鱼符其实一直被她藏在太子寝屋桌上那只惦记很久的花瓶中,这帮人各个都冲它而来,留着也是徒惹麻烦。 她取回鱼符后琢磨着该找谁送去? 夙染和白泽那两人她还气在头上,不可不可。南峰胆小怕事,这种假手于人的事他绝对不会接手。临渊刚回东宫,且和秦王府的人熟络,眼下看来还是他最合适。 傍晚,太子景耀回到东宫,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他今日上朝,拥护秦王的几名大臣联名弹劾储君。说太子不思进取,久未上朝不理朝政国事,更重要的是,他甚至喜好龙阳私下玩弄男宠,荒淫无度。此人若是即位,将是国之不幸。 他才刚将念奴发配到齐王府,这女人这么快就按耐不住! 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这女人还能好端端让她活着?待所有事情结束后,他自会慢慢收拾。 景耀坐在书房内,掩眸静思。刘公公察言观色,见太子似有困扰,不妨提醒出声。 “殿下,国师大人如今在咱们宫中……” 景耀睁开眼眸,那个叫辰方烬的国师确实有通天之术。 “他今日可有什么动向?” “回殿下,国师大人有去谭侍卫房中。” 景耀知道他说的谭侍卫便是昙萝,在当今局势未定的情况下,不公开身份亦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国师去他房中去做甚,可有什么情况?”他蹙眉,对那叫辰方烬的男子私下去了昙萝卧房十分不喜。 “也没什么,不过是替谭侍卫掐算而已,老奴见他倒是开心。” “孤知道了。”景耀舒出一口长气,再次开口已然恢复温润亲切的声音,“传国师来见,孤有要事商量。” “老奴听命。”刘公公颔首退下。 不消片刻,辰方烬雪衣出尘的款款走来。 他径自来到窗边,望着院中的葱葱郁郁淡然开口:“太子殿下是想寻物吧?” “你知道?”景耀惊讶万分,他此前问过白泽,然而他却推算不出那物究竟是什么。 “本尊自然知晓,只可惜,那物已被物归原主。” “什么?”宏逸居然找回了遗失之物,那他岂不是前功尽弃,“究竟是什么物什,被宏逸看得如此之重?” “五十万大军的兵符。”辰方烬转过身来,云淡风轻地说道。 居然是兵符!难怪宏逸带军队回京后一直按兵不动。 “不过,殿下难道认为通过这种不正当手段得到的兵符,那些将士们会听命?”辰方烬挑眉问道。 “自然不会服众。” “边境突厥时时来犯,殿下可以以此为由,便能师出有名的将兵权收回。” “这……”玄成当初也提过这个建议,到时可让齐王领兵出征,而他依旧坐守东宫。待战后,他便能顺其自然地收回兵权,秦王失去军队作为后盾,那些大臣们自然会纷纷倒戈。 “至于宫中散步的谣言更是好说,本尊只需在众人面前宣称太子乃紫微星转世,谣言不攻自破。”辰方烬接着说道。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国师了。”景耀一扫阴霾,拱手谢道。 辰方烬含笑不语,眸光扫过窗外飞掠而逝的黑影。那个影卫,是赶回去给他的主子报信,看来紫薇星君璇玑最终劫数难逃…… 深夜,秦王府,荀卫、房乔、长孙辅机等人有要事求见。 就在不久前,秦王安插在东宫的探子回报,太子已经打算上朝进言,借齐王皓轩之手与突厥交战,最终名正言顺的收回兵权。 为此,他们希望秦王能先下手为强。 “殿下,明日早朝太子必会联合齐王向圣上请兵,臣认为,殿下应该在早朝前伏击。”房乔直言进谏。 “属下亦是这样认为,留着太子和齐王必然是个祸害,不如趁乱射死,秦王殿下便可登基称帝。”荀卫紧接着说道。 “每次,属下认为诸位亲王早朝时必然要经过北门峡道,那里有丛林遮掩,呈两端开阔中间狭窄的葫芦型。不仅如此,镇守城门的两位大将是属下的亲信,若殿下伏击太子,完全不用担心会有援兵前来,更不用说太子那些远在京都关外的将士。”长孙辅机见秦王眉头紧锁,跪倒在地重重叩首,“望殿下为了军中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伏击太子和齐王!” “出其不意才是兵家致胜之法,望殿下主动出击!”房乔、荀卫以及其他幕僚谋士纷纷跪下。 秦王看向下方,即便他不在意帝位在意天下,可这些臣子们他们甘愿唾手可及的权贵吗? 他倘若在此次夺位之战中失败,沦为阶下囚甚至身首异处的不仅是他,还有这些为他效忠的大臣将士。每代帝王登基,无不会扫除异己,对曾经阻挡在前的不服之众进行大规模清理。 暗杀、斩首、发放关外……这不仅是他的战役,更是成千上万人拿生命在赌。 可是一想到自己是靠沾满至亲之血登上王位,他又和长孙怀柔有什么区别! “本王知道了,你们且退下,待本王从长计议。”他拂袖说道,沉沉坐向紫檀椅,不再理会下方长跪不起的众人。 “殿下请三思!”大臣们重重叩首,额际鲜血斑驳。 “本王命你们退下!”他即便称帝也要名垂千古,弑兄逼父的罪名只会让他在沉重的冠冕下抬不起头。 荀卫抬首,握紧拳头愤恨站起,眼神轻蔑地睨向秦王:“既然殿下不允,属下先行退下。” 房乔和长孙无忌等人相继起身,叹气着摇头,随即也走了出去。 宏逸孤身坐在椅上,太子,我对你这般仁慈,然而你会如何抉择? 平生只流两行泪,半为江山半美人。天下我能让给你,她呢,你又能让给我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冤家路窄 天际黛青一线,霞光破晓,万籁俱寂。 刘公公随着太子来到谭侍卫住处,见殿下杵在门外,叩门的手僵硬顿在半空。 “殿下想见谭侍卫,不如老奴唤他起身?”刘公公见太子唇角含笑,深知主子今日如盛夏初生的晴阳,心情方好。 “不必了。”景耀曲起的手指倏然展开,摆手道,“替孤备好马车上朝。” 他再次望了眼紧闭的门扇,昙萝,待这几日过后,天下局势已定,我便昭告天下迎你为后...... 当昙萝醒来时天空已然大亮,往常她伺候太子爷总是好梦方酣之时被吵醒,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感觉,真叫个痛快。 她慵懒翻身,起床,忽而听闻院内隐约传来犬类呜咽声响,这东宫竟然有人养狗? 她来宫中多日,也就逮过一只不知哪个院养的黑毛狗,还惨招毒手被她拔毛。自此之后,宫中别说狗了,半根狗毛都难见踪影。昙萝顺手捋捋唇上贴着的假胡须,倘若再被她寻到黑毛的,这次得多拔几根留着备用。 可当她悄然推开门扇,她看到了什么,狐狸,还是大小各异毛色繁多的一群狐狸! 乖乖,狐狸毛可比狗毛强多了。她这一眼扫过去,草丛上蹲的,地上躺的,满院子乱窜的,足足十二只狐狸。 “谭侍卫晨起了,是不是很喜欢这些狐狸?”刘公公恰是时候地踩着莲花步迈过来,撞见昙萝眼底闪烁的光彩,“这些,可是太子殿下特意准备。” “你是说这群狐狸都是太子爷赏赐?”昙萝惊讶的同时声音都不由得颤了几分,说不感动那是装的。没想到当初她的随口一提,这些天过去了,对方依然上心。 “咱们殿下礼贤下士,仁厚待人,他早早就吩咐过护卫,让他们从山中抓些狐狸回来,说谭侍卫最是欢喜这些茸毛之物。”刘公公皱巴的老脸笑成朵雏菊,他深知如今这谭侍卫是太子身边的大红人,恭维话自然是挑煽情的说,“殿下每日在咱家面前,提得最多的便是谭侍卫,甚至每日上朝前都会在门外停留片刻。” “太子爷真是有心了。”昙萝低低应了一句。 “不过谭侍卫要这么多狐狸作甚,如果是拿来养,从中挑一只入眼的便是。” “养,谁说我要养狐狸?”昙萝此刻倒是蒙了,她当初想着若是能寻到狐狸,顺便做一套狐裘岂不是妙哉。可眼下这红的、白的、灰的各色都有,果然理想与现实相差的不是那么一丁点。 视线掠过这群狐崽子,院落的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开启,一双深邃漆黑的眸怯怯瞅着院内。 “那个,刘公公,太子爷那边小的自会亲自拜谢。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刘公公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昙萝暗示刘公公没事可以走人了,没看到外面还有只家伙直勾勾地对着她挤眉弄眼么。 “那咱家便退下了。”刘公公绕过门外鬼鬼祟祟候着的夙染走了出去,空气中遗留下浓厚的脂粉香。 “噗噗噗,这什么味儿?”夙染一进院子就挥挥衣袖,指间暗自捏诀生出阵阵清风拂过,“刚才那不阴不阳的老倭瓜就是来给你送狐狸?若是谭侍卫欢喜,我可私下变出饕餮原型供你抚摸蹂.躏。” 自打昨日莫名其妙的惹怒娘子后,她至今都没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不必了。”昙萝背转过身,并非是因为此前让这男人占过便宜,而是咽不下被人耍弄的屈辱恶气。 “别啊,若是不喜,不妨看看这个?”夙染腆着面皮小心翼翼地哄劝,从怀中掏出一沓红绸,邀功道,“这是我特地为宝宝做的衣裳,昨夜没合眼赶制出来的,看看喜欢不?” 听说亲手为宝宝缝制衣物才能体现心意,夙染寻了个没人的地挑灯夜缝。手拿绣花针,翘起兰花指,慈父手中线,犬子身上衣。 昙萝掂量掂量手中的绸布,这些用绣帕加上两条系带做成的小衣,准确地说,应该称为肚兜。从尺寸上来说,给女人穿太小,给婴儿穿太大。从针脚上来说,她也半斤八两不好评论,不过这缝合处一扯就断也太不结实,太过粗糙。 她将手中那团肚兜收好,怎么说这也是人家大男人的一番心意,她也不好拂了人家面子。只是她身为精怪木魅之流,又是学的修仙之术,哪有那么容易怀上身孕。 “多谢夙夙好意。”她寡淡的音色多了分暖意,嘴角翘起弯月弧度。 夙染见献殷勤奏效,蹬鼻子上脸再接再厉:“其实谭侍卫可以考虑多收一个男人,太子他终究事务繁忙,你这有了身子的人日常起居要多加注意,多一个人照顾自然是好的,不妨考虑下我如何?”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随之传来:“就凭你?” 白泽青衫翩跶,和煦暖阳拂过墙头,落在院中俊挺颀长的背影上,将来人镀上一层迷离变幻的光晕,让人想起池塘碧荷,在清风中低伏照影。 青丝被玉冠束起,优雅华贵,却浑身透着股精致流畅的韵味。在这盛夏花团锦簇原本旖旎的丽景,突然苍白褪色。 随着他闲庭信步般徐徐走来,她似乎看到流水飞溅,深潭湖底,两道人影翩旋相拥。 白泽淡然一笑,不轻浮不傲慢,风流中带着温柔缱绻,他落落大方地取出一双软底短靴,单膝跪在地上,将她的旧鞋换下。 “这双鞋履底软轻便,内里纳了棉衬,你且穿上试试,合不合脚?”白泽替她换下原先的男鞋,轻笑说道。 昙萝心头一暖,险些感动的落泪。她这些天来一直穿着男人宽大的衣袍,笨重的鞋履,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却被眼下这个男人细心发现。 “过些时日,跟我回修仙界可好?”白泽执起少女纤柔的小手托于掌心轻轻摩挲。 “其实......” “白泽、饕餮,你俩忘了本尊先前的警告吗?”辰方烬恰似棒打鸳鸯断然怒喝。 “我们可以随你回去,不过也得等到娘子生下宝宝再走。”夙染和白泽临时统一战线,将昙萝护在身后。 “胡闹,她没有身孕。” “怎么可能!” “本尊何时欺瞒过人。” 夙染闻言,震惊、受伤、悲恸的眼神凄凉回望娘子平坦的肚皮,那奸夫居然敢愚弄本座,他眼眸危险眯起,转而愤怒地冲出门外。 “那么你呢,白泽,凡事都要想清楚后果。”辰方烬倏而一叹,收回凝望少女的视线,这话同样也是说给他自己。 院中的人终于走净,刚才那几人的争执她也清楚了几分意思,无非是想让她回返修仙界。她要是能回去,早就回了,当初是通过传送阵下界,如今要历练结束才会再次开启。她既然打算暂且留下来陪太子走过一世,自是不急着回去。 昙萝若有所思,眸底一道青影掠过红墙,稳稳射中她面前的古木。她走近将飞箭拔下,上面赫然扎着段白绸。 “生母病重,亥时,郊外十里坡一见,长孙怀柔。” 这女人深夜相约,岂有好事。昙萝无心理会,却在想到当初醒来时的第一眼,那老夫人关心的眉眼让她冷漠的心不禁纠结起来。 长孙怀柔该不会误认为她便是长孙若水,想以此为借口引她出现?当初用宏逸为由,现在又换成了老夫人。此事真假难定,但以那女人恶毒的性子,此行去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她现在并非当初那个人人可欺的音音,那女人想欺负到她头上,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没主动找对方算账,没想到人家可不领情,竟敢再三招惹。 半个时辰后,京都街面上出现一名素衫女子,昙萝恢复真容决定赴约。 街面人潮攒动,她循着人迹稀少的小巷子穿行。可路行一半,发现自己被人尾随。而且尾随的那人好巧不巧,正是她倒霉悲催的扫把星死对头,鬼面男。 这男人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她今日出行为了避开东宫眼目,特地恢复原貌,况且宏逸遗失的鱼符也被她物归原主,却未曾料到她还有一位大冤家。这不,撞到人家刀口上了吧。 眼前四下无人,昙萝愤怒转身娇喝道:“你还有没有完!” 魔魅生生顿住脚步,他没想到少女会突然转身,而不是选择逃跑。如果是逃跑,他便好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擒住对方。可当下这么一怒喝,他哑口无言,愣是憋不出半个字来。 这段时日,他奉主上之命四处搜罗这女人的下落,起初还对她半途逃跑恨得咬牙切齿。可在漫长的搜寻当中,他忆起当初的点点滴滴,其实,这女人也没那么可恶。 今日他依旧在长安街道视察可疑人物,没想到人海茫茫中,他一眼看到了她。没有想象中的气愤、羞恼,看着那张熟悉明媚的小脸,他心间竟然涌出一股心安和欣喜。 这女人踪迹全无,他甚至以为对方消失在这个世上。他有过种种猜测,时而担忧,时而焦虑。却在这一眼中烟消云散,双脚不由自主地跟上前来。 他被女人的这一喝,终于思绪归拢。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男风楚馆 古城小巷,青砖黛瓦。魔魅一瞬不瞬地凝着少女,他深知违抗主上会有怎样的代价。 “女人,主上有请,老老实实地跟我回未央宫!” 又来了,昙萝无趣地白了这男人一眼,她自然不会觉得对方出动大批精英杀手,只是为了“请”她回去做客。这种一去不复返的事情,她怎可能乖乖就范。 “你主上是谁?”她冷不防问道。 魔魅微微一愣,最终答道:“昊珺。” “不认识,你家主上定是找错人了,后会无期!”她虚托拱手,毫不犹豫地立即转身,抬腿开溜。 出于杀手的习性,当魔魅看见目标人物逃走,第一反应便是抽出腰间软剑,脚尖点地,轻而易举地跃上墙头,两臂伸展飞速疾走。 昙萝卯足了脚力,向着街头狂奔。以这鬼面男偏执的个性,狠厉的手段,层出不穷的暗器和毒药,她要是真和他面对面硬拼,也难有把握全身而退。 眼看前方人潮涌动,昙萝二话不说就钻入其间。身形纤瘦的她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最好跑着跑着就将那索命阴魂甩掉。 鬼面男冷哼一声,用斗篷兜帽掩住鬼面,低垂着头紧随其上。 昙萝挤到人潮最盛处,前方俨然出现一岔路口,一队红袍加身的人马抬着花轿敲敲打打地走来,好不热闹。 她当即被这群队伍堵在道路中央,手腕突然一紧,魔魅眼神灼灼似火,低沉的嗓音透着愠怒。 “女人,这下看你还往那儿跑?” 乖乖求饶向来不是她的风格,昙萝身形偏转,素手扬起,挑高了黛眉反手抓住男子,大声喝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负心汉。老娘当初为了你离家出走,跟了你这个一穷二白三臭屁的男人,现在居然学那些公子哥们在外面寻花问柳,好不快活!” 昙萝这么一吆喝,路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围拢过来。 “死女人,你乱说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感受到无数鄙夷厌恶的眼光,男子面具掩盖下的俊颜青红一片。 “呦,如今挣了几个闲钱就开始装大爷,有你这样对待媳妇的吗,当初说好温柔待我一辈子,现在呢,大伙都瞧瞧!”比武功,她和鬼面男不相上下,比脸皮,她登峰造极。 “别玩花样,快跟我走!”魔魅手劲忒大,将白璧无暇的皓腕硬生生捏出几道红痕。 “我不走。”她轻咬樱唇,清澈无辜的水眸恰似一泓秋水粼粼闪烁,水雾氤氲,将柔弱无助的深闺怨妇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昙萝满腔悲怨的放声嚎哭,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她连连摇头,眼神似怨、似恨、似惧、似羞,小手捂上衣襟怯怯拽紧,羞愧中夹杂着怨怒。 “除非你杀了我,想将我卖到青楼抵押赌债,门都没有!”她柳眉倒竖,掐捏得恰到好处的嗓音,哽咽中透出坚定。 朱雀大街被围观的群众堵得水泄不通,越过黑压压无数人头,京都最繁华之地上演着逼良为娼的大戏。 一个演得投入,哭得煽情;一个握紧铁拳,怒火中烧。 人声喧哗鼎沸,纷纷指责着眼前这位装扮怪异不敢见人的负心男子。 “这么漂亮的女人瞎眼了跟你私奔,你还流连青楼,将外面的女人肚子搞大,真是罪孽啊。” “是个爷们就自己挣钱养家糊口,居然沦落到卖媳妇,丢咱男人的脸!” “唔,这个男人我好像见过,就是那半夜翻墙到王寡妇家偷腥的汉子,裹着一身黑袍,怪渗人的。” “听闻上次赌场来了个赌徒,输钱后还卖了自己儿子,对,就是这个蒙面的!” 大家议论纷纷争相唾骂,事情也是越说越离谱,直到最后,看不下眼的群众涌上前来,推挤着魔魅。 昙萝赶紧趁乱钻入人群,溜之大吉。 魔魅见手上一空,脸色铁青,毫不留情地将软剑当空划过。 “唰”的一声裂帛之音,靠近身前的众人无不被划破衣衫,再入半分便见血肉。 “杀人啦!”不知是谁怪叫一声,人群顿作鸟兽惊散,大街上乱成一团。 魔魅深褐色的眼眸冷若冰窖,他踏上狂奔疾走的人头,凌空矗立平楼黛瓦,放眼远望。不远处,那女人借着慌乱匆匆忙向前跑去。 就这种可恶的女人,他应当在第一时间擒住对方,那容得到她这番撒野! 他眼眸危险眯起,指间绕着晶莹透亮的天蚕丝,在阳光下泛出冷芒。 人群中,昙萝为了不暴露身份,尽量缩小了身形灵活遁走。与此同时,她开启神识中的迴生瞳留意身后动静。 谁知没逃出多远,那天杀的鬼面男黑袍猎猎,怒气冲冲,在屋顶几个起落后再次追了上来。 她暗自咒骂一声,四处张望可藏匿之处,当视线掠过一家名叫“菊花台”的男风馆,她唇线弯弯勾起,大摇大摆地踱步迈入。 “这位女客里面请。”小倌尚且俊俏的脸上涂了层薄薄脂粉。 “嗯——”昙萝满意点头,掏出一锭银子放入小倌手中,指指身后,“看清楚那位头戴面具的男人,将你们这儿的红倌通通叫出来伺候。不过这爷们害羞,喜欢躺在下面享受又不敢吱声,你们待会记得温柔些,别弄疼了人家。” 几位迎客的小倌面面相觑,虽说当下风气开放,也未曾见过哪个女子请男人上男风馆。 “怎么,嫌银两不够?”昙萝故作潇洒实则肉痛的再次取出一锭银子,“够没?” “够了够了,我们兄弟几个肯定将那位爷伺候得妥妥当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他们是做开门迎客的皮肉生意。 “钱财我倒是给足了,你们可千万别让人跑了,否则姑奶奶我砸了你家招牌!”狠话烙下后,她摸到后门逃之夭夭。 魔魅寻着对方踪迹跟到一间奇异古怪的店铺,说是奇异,那是因为这里的男子涂脂抹粉,衣衫单薄暴露。特别是那勾魂的眼神,电得他汗毛倒竖。 “客官来了,快快请进。”几位英俊挺拔的当红小倌挽起对方胳膊便要往里走。 “别碰我!”他怒喝。 “别嘛,凡事都有第一次,我们几个经验足,保证让爷玩得开心,爽得尽兴。” “再不滚开,信不信现在就让你脑袋搬家。”风趣风情是什么,魔魅统统不懂,他只知道活人与死人的区别,只是多了一口气罢了。 几名小倌被男子骇人的眼神镇住,愣生生地向后连退数步,脸色煞白如纸。 魔魅撇开碍事之人再次寻觅女子,然满堂盈盈笑语声,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女人,你给我等着! 昙萝成功甩掉鬼面男后,向着郊外十里坡的方向前去。 京都郊外重峦叠翠,郁郁葱葱。而夜色下的十里坡只有稀疏植被覆盖,不见嶙峋古木。 今夜月似银盆,却泛着红色惨淡光辉,这正是难得一见的血月奇观。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 血月则是至阴至寒之相,兆示风云变换,山河悲鸣,天下动荡,战火四起。 昙萝仰头望月峨眉不展,天下纷争必和太子有关。这几日见他早朝回宫,也无心再跟她斗嘴调笑,神色郁郁。 但她转念又想到,国师大人神通广大,应当能助他顺利即位,化险为夷。 远方暗影中,一道窈窕身影逶迤行来。 昙萝拧眉望向那处,该来的,总是会来。 那人在月色下渐渐清晰,娇艳若芙蕖的脸蛋在红色月光下透着诡异。 莲步刚至,朱唇方启:“竟然是你!” 长孙怀柔挑长的凤眸中充斥着难以置信,数月前,她在天策府门外见过这名绝色少女。当时她只当对方是太子那边派来的美人,试图迷惑秦王,却未曾想到,她果真是音音。 这怎么可能? 就在不久前,长孙怀柔见到一黑巾蒙面男子,亲口对她说三妹没死,并且以另一副容貌重获新生。而那女子便是混迹在东宫的近身侍卫,谭罗。 起初她还是不信,后来向辅机大哥打探到秦王最近郁郁寡欢,时常在书房一坐便是一宿。 既然如今有人帮她除掉这祸害,何乐而不为呢。 “音音,真的是你?”她神情激动地笑道,心下想着这女人果然是无知,死过两次还不长记性,此次竟敢单身冒然前往。 “自然是我,被自己的亲姐姐连番置于死地,怎么,这次又想出了什么狠毒诡计?” 眼前这女人果然是臭不要脸,摆出这副架势是想家人团聚,其乐融融? “音音,那些事并非出自我本意,是他,府中的许掌事,姐姐我也是受他胁迫,所以逃出来投奔大哥。” 装,你给我继续装,她过来赴约不过是想看看这女人到底玩得什么把戏。倘若她拒绝了这次,必定还会接二连三的找她麻烦。不如趁此机会,连根拔除。 “姐姐未曾骗你,音音,你怎就不相信于我。我们自小感情深厚,哪次不都是姐姐让着你......”长孙怀柔托住昙萝的双手,被她嫌弃躲开。 “说罢,有何目的,难道又是为了逸哥哥?” “不,不是的。”长孙怀柔连连摆头,“自你不在后,家母身体每况愈下,如今病重在床,梦里念叨的都是你的名字。跟我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吧,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女子说得声情并茂,打出亲情牌哄骗昙萝,只可惜,她并非真的长孙若水,哪会动容。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夺位之战 血月当空,光亮被黑暗寸寸吞噬,在广褒无垠的夜空中徒留如钩残影。 当月辉隐去,夜色如墨,静谧得呼吸可闻。 十里坡,昙萝只是紧紧盯着对方,眼神晦暗不明,看得长孙怀柔下意识侧目,轻斥道:“即便你我之间有什么误会,可她是你的生母,音音难道真不打算回去探望?” 女子说话间轻摇手中香扇,芳香馥郁,昙萝只觉得香气扑鼻,不难嗅出是迷迭香的气味,但并不纯正,似乎还掺杂了其它香料。 她只当这是名门贵族拿来醒神驱虫的香扇,并无深思探究。略一沉吟,笑道:“可以,这几日我便抽空回洛阳。” 长孙怀柔惊叹,没想到她答应的这般爽快。 “那姐姐便不打扰音音休息了,你快回宫吧。” 昙萝诧异看她,原以为对方约自己出来,肯定会玩什么花样。就这么简单的让自己离开? 这郊外附近她早先也查看过,平坦开阔一览无遗,不可能有什么藏匿之处。 就在她旋即转身,将将迈出一步,地面轰然坍塌尘土飞扬,露出黝黑的巨洞。 巨洞之中是座铁笼,昙萝在双脚踩空身形下落的同时,提气轻身。却在刹那间撞见长孙若水轻蔑勾起的红唇。 身体仿佛注了铅般沉重,又似鸿羽般轻若无物,她觉得此刻元神超脱体外,意识随之涣散。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疼痛让她麻木瘫软的身子有了一丝痛楚,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她是何时中了药物,竟然轻而易举地落在这恶毒的女人手中。看来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碰到的冤家一个比一个棘手。 与其如此,还不如刚才就被鬼面男给擒住。在她昏迷前,恨恨地想。 昏昏沉沉间,一阵冰凉刺骨的寒迎面泼向脸上,顺着松散的发丝流淌滴溅,水痕遍布裙衫湿漉,映衬得那张双眸紧闭的小脸苍白到透明。 她咳嗽几声,缓慢而又乏力地睁开迷蒙水眸,当看到自己身陷铁笼,意识归拢,她愤恨瞪向笼外,视线中随即映入一双滚金黑靴。 顺着黑靴往上,来人一身宽大黑袍,兜帽下是张中年男子的面孔,鹰目奸邪透着狠厉,见她醒来,男子肩膀抖动,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好久不见。”男子摘下兜帽,在空旷幽深的暗牢中,壁火明亮了他暗影下的侧脸。 “怎会是你?”昙萝无比惊讶,这男人她见过几次照面,无冤无仇的捉她作甚,“难道是秦王派你前来?” “哼,秦王那小子不受摆布,如今唯有利用你来胁迫压制,明日一战,本王必定要大获全胜,收回江山!” 这男人什么意思,他不是秦王身边的属下吗,怎么会自称本王?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摇晃着站起,试着运用炼体心法劈开铁笼。 “没用的,既然你中了本王特地找人调制的迷香,怎可能让你轻易逃脱。”男人阴恻恻地笑道。 “是你主使长孙怀柔诱我出宫?”她原以为那女人不过是为了私人恩怨想报复自己,如今看来,事情绝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是又如何,等明日过了,本王自会让你们在阴曹地府一家团聚。” 暗夜深沉,东宫沉寂于静夜,太子坐在书房凝着手中的字条。 “太子爷,属下有私事要出宫,顺走了爷的令牌,翌日一早便回,勿念。” 这女人,三更半夜地摸出宫外还能有何事?据他所知,昙萝在京都并没有故交好友,究竟是什么事情特地瞒着不让他知晓。 景耀虽心下好奇,可他作为储君也是深明大义之人,更何况这种女人家心思,琢磨不透便顺其自然,待她回宫后再套话询问便是。 当旭日东升,彩霞翻腾,远方雾霭下黛色的山峦绵延逶迤,山上树青溶溶深邃悠远,山间宫殿恢宏庄重肃静。 云霞烂漫,霞光下金宫玉阙,飞檐斗拱。景仁宫内,一道明黄色身影器宇轩昂,抿唇向列伍有序的禁卫军走来。 景耀抬眸看向远方,旗幡未动,炙热的空气中透着燥热沉闷。他心绪未宁,生出强烈的不安。 “谭侍卫彻夜未归,你们可有见着?”他随即询问护送上朝的侍卫。 “属下未见。”那队侍卫如实禀报。 “让其他人出宫搜寻,一有情况,及时上报!” “是!” 景耀坐上马车,她,到底去了何处...... 昨日早朝,他已联合齐王启奏,调用秦王兵马出关征战。今日朝上,秦王会交出五十万大军兵符,由三弟齐王率兵出征。 景耀打算以这种稳健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储君之位,渐渐将宏逸克制到毫无反抗的余地。他身为长子宽厚仁慈,军功政绩卓著,又深得父皇支持,臣民爱戴,继承皇位自然是名正言顺之事。 如今他手握京师防务重兵,只要调回宏逸兵权,他就不必担心对方动用军队来对付自己。虽然宏逸在外东征西战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但在京城他不能调动一兵一卒! 一切都在按计划实施,待这几日过后,天下局势已定。 车驾仪仗,旗幡先行,东宫护卫田统领率上千名当班护兵,护送太子来到宫城境内。 不远处,齐王府护卫总兵李将军,也按常规率领齐王车驾,以及护卫军随后跟上。 东方天际泛现出片片鲜红的彩霞。太子和齐王的车驾踏破晨曦,前往父皇的太极殿,仪仗旗帜在清凉的晨风中猎猎翻飞。 当太子的车驾行走不远,忽听得下方传来“吱呀”一阵怪响,太子那辆明黄色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侍卫随即上前查看,见下方的车轮从车轴处断裂,无法行驶。 这时,齐王皓轩的马车行驶上前,停在一旁。齐王阴沉着脸,道:“奇怪,好好的车轮,怎么会突然断裂?” 东宫田统领随即责问:“昨夜内府是谁当值?” 内府侍卫忐忑出声:“正是属下!” 景耀睨向垂首跪下的内府侍卫,摆手道:“无妨,这马车用久了,断裂折损也是实属正常。既然车轮已坏,那孤就骑马入宫吧。” 齐王探究的眼神落在那侍卫身上,对太子说道:“皓轩看今日事有蹊跷,大哥还是小心为妙!” “为兄知道了,三弟不必过于担忧,现在守卫宫门的都是我的心腹将领,你且安心。” “但愿如此!”齐王皓轩斜睨跪着的侍卫,冷冷出声,“你且起来!” “谢太子殿下,齐王殿下!” 那侍卫重重叩首,起身的刹那邪佞一笑。 齐王听闻太子要骑马上朝,只好道:“那皓轩也不坐车了,与大哥一起,换骑入朝。” “那好。”景耀颔首,回眸对车骑将军羽竹道:“羽将军,你且命人将马车送回修理,暂借军士的两匹骏马给孤与齐王一用。” “大哥,皓轩这有几匹上好的马,何必暂借。”齐王笑而止之,“来人,牵马来!” 齐王的属下立即上前,牵了两匹汗血宝马交与殿下。齐王翻身跃上骠红大马,景耀见此,跨上另一匹白色骏马。 这些护军的马匹全是塞外优良品种,缰绳一勒,马疾如飞。 东宫护军田统领率当班的护军,与齐王府护军跟随在殿下身侧,前呼后拥,趋向宫城北门官道。 在微微清晨的光亮之中,景耀和皓轩神情坦然地策马而行。转眼就进入了北门。按照朝庭规定,进入宫门,除卫戍人员和御赐的兵器外,任何王公大臣不得携带兵器入朝! 宫城北门禁军正例行公事,查验入宫号牌。忽见两位武将趋前而来,跪倒叩见。 景耀双眸眯起,俯瞰下方跪倒的男子。他认出这两位正是守卫宫门的心腹,双手虚托,含笑道:“两位将军免礼!” “谢太子殿下,齐王殿下!” 景耀拉紧缰绳,从这两人的身边越过,向太极殿行去。 马蹄踏踏,当队伍来到地形狭隘之处,忽见树林上方惊鸟在空中低飞盘旋。 作战经验丰富的太子心细如尘,他眼神锐利地看向树林当中,惊然发现临湖殿后有兵器的冷芒闪动,此处竟设有埋伏! 他低喝一声:“禁卫军列队掩护!” 景耀一向淡然自若的脸上,瞬间紧绷,摆出大敌当前的架势。 皓轩急忙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去,但见左首的临湖殿后,凭空冲出数百余骑人马,当先那人手执长剑,一身玄色软甲,这不正是他二哥宏逸? 在皓轩决定站在太子这边对抗宏逸时,他早就料到对方不会就此屈服,乖顺交出兵权,可如今他这样宁愿铤而走险,带兵入宫,其罪责难逃! “皇兄,你和她之间,我终究只能选择一人,对不住了!”宏逸神情憔悴,今日哪怕玉石俱焚,他也要擒住太子。 “二哥,你这是疯了!”皓轩心中一惊! 他怔了一怔,心知不妙,这宫门守卫森严,没有皇上和太子的命令,谁也不能带兵进宫! 闪念之间,他看到宏逸身后的数百名兵马,马上想到这里肯定会有一场恶战。 对方虽采取突袭埋伏,可眼前从兵马上来讲,他和太子两方联手,最终应该能化险为夷。毕竟他们都是从各大战役中浴血走出的人,骇然过后,很快恢复镇定。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血染宫城 禁卫军见秦王带兵汹涌而来,东宫护卫与齐王府护军训练有素的摆开护卫队形,以椎形队列,向前推进。 恰在此时,头顶忽听得一阵潮涌,齐王皓轩回头凝望,竟然瞥见先前还跪拜叩见太子的几位门守将军,领着几十名弓箭手,分三排阻拦在城门口。 这是要兵变叛主! 弓箭手迅速展开架势,箭搭弦上,弓弩齐张,刀剑闪亮,杀气腾空。 紧接着,城门外马蹄踏踏,大地似乎在震动,夹杂着一丝车轮碾过石砖的声响。在铁甲武装的士兵簇拥下,一辆黑布遮挡的四轮马车缓缓驶入。 同一瞬间,南北宫门轰隆隆地沉重紧闭。 景耀勒紧缰绳,凝向那辆造型奇特的马车。这些后援兵马来势汹涌,看来宏逸此次是下定决心要弑兄篡位。 “卑鄙!”宏逸见此阵势,对身后涌来的铁甲士兵怒目而视,这些人并非秦王府的护军,而是敌军。 对方提出用太子去交换昙萝,看似能趁此机会一举夺得皇位,实则是想让他和太子两败俱伤。 这里的守卫早已被那人收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监控之下。 至于那辆马车...... “我想先看到人!”他沉声喝道。 人群中走出一名黑袍男子,黑巾蒙面,那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扯住马车上的盖布,冷笑出声:“想看,这就给你!” 盖布被一股大力抛上半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视线中,大片黑色铺展天际,在晨风翻滚鼓动,飘然落下。 一间玄色铁笼顿时暴露在众人面前,铁笼中,一位身形纤弱的少女紧闭着双眸蜷缩在角落。或许是感觉到光亮,她睫毛颤动着,艰难睁开眼眸。 “音......昙萝。”宏逸当即唤道,看着少女苍白的脸,气息微弱,他勃然大怒地斥责,“你对她做了什么?” “放心,只是让她乏力嗜睡的迷香,谁叫这女人那么难抓,为此我可是下足了功夫。”男子冷然笑道,双臂环胸颐指气使,显然打算要看一场兄弟自相残杀的好戏。 只要这女人一刻落在他手中,就不怕秦王这小子敢玩什么花样。 “动手吧!”男子扬起手臂,遥遥指向被禁卫军守护在身后的太子,“擒住他,她就是你的。” 宏逸执起长剑的手青筋凸起,剑芒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寒泽,雪刃倒影出一张冷漠肃杀的脸。 “别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看到那些弓箭手没,你若是敢不从,这女人首先就被射成刺猬。”男子漫不经心地说着,随即掏出一个火折子抛向铁笼。 火星在空中忽明忽暗,发出微弱的光芒,却在落向铁笼附近的刹那,腾地一下窜起数道熊熊火焰,张牙舞爪地翻腾燃烧。 宏逸这才看清,原来铁笼外有一圈回形凹槽,里面全是乳白色油脂。 “混蛋!”他愤怒地大声咆哮。 “啧啧,时间紧迫,再不动手的话,这女人可活不了多久。” 铁笼中,待昙萝完全看清四周的情形,烈火猛然燃起,将铁柱烧得发烫泛红。她试着挪动身子,尽量远离铁笼边缘。幸好底座上有层厚重的玉石板,稍显清凉。 她趁着此时意识复苏,盘腿入定,企图吸纳天地间微弱的灵气,引气入体,将药物逼出体外。 透过赤色火焰,她看到三军对峙不下。无论如何,她绝对从这里要逃出。 宏逸见此,愤而握紧五指,纵然他运筹帷幄,对如今急迫的状况却始料未及。 时间飞速流逝,火焰已攀上三指粗的铁柱,在黑烟缭绕中刺目通红。 他咬紧银牙,猛然踢向马腹。战马嘶鸣腾起,在浩瀚的晴空下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破空而至。 而冲向最前方的那柄雪亮是挥向太子的寒锋冷芒。 剑如薄翼,曲直无方。如虹剑气宛若风中长鞭,风驰电掣般席卷而来。护军们只觉眼前光华熠熠闪烁,光之所及,无数细小锋利的刃刮在脸上。 护卫队形开始松散,混乱。 宏逸执剑的手腕偏转,勒紧缰绳,直直冲向提盾防御的众人。 临至盾前,他身体后仰贴向马鞍,仅凭双脚借力。马鬃在风中轻扬飞舞,甲胄下一双刚毅深邃的眼中,倒影着湛蓝天空。 他将缰绳绕在手腕上转了两圈,马蹄下传来一阵钝响,纵马踏上铁盾。待马蹄腾空,天地倒悬,伴随着惨烈呼号,是男人跃过三层防护,近身来到太子面前。 缰绳止住,战马在太子三尺之遥停立不前。 被禁卫军护在身后的景耀并不知前方发生何事,在他眼前,只是拿剑指向自己的二弟,宏逸。 “你不后悔?”他只是轻叹一声。 “不悔!”宏逸弯腰拾起一根青龙戟扔与对方。 景耀堪堪接过长戟,对方手中的霜刃便直逼面门。他双眸眯起,寒意乍现,弯腰俯身躲过的同时,驱使汗血宝马迎头撞击。 一黑一白两匹战马在临湖殿旁不断厮杀,马背上,月牙戟招招挥向长剑,旋转,劈刺,划拉出橙色火花。 手指翻飞,青龙戟在掌间犹如车轮飞转,闪闪白光中,戟上红缨似血飞溅,一招梨花雨让对方连连后退。手腕一缩一递,进退自如,长戟呼啸生风。 宏逸望向铁笼上依旧燃烧的火焰,急躁不安,他猝然松开缰绳,指尖弹出数枚星子,颗颗射向太子要穴...... 兵刃相接,厮杀呐喊。处处是血液纵横肆虐,青石砖斑驳,横尸遍野。 齐王皓轩带兵围攻秦王人马,呼号声,拼杀声,响成一片。 城门处,昙萝调用身上仅存的力量,她睁开眼眸,屏气凝神,跃起的瞬间掌刀狠狠劈向铁柱。 “嗤”的一声巨响,烧红的玄铁在大力撞击下挤压成弯曲弧度,她倏然钻出铁笼,火焰袭身,她甚至能闻到烧焦的糊味。 “快抓住那个女人!”黑袍男子愤怒喝道。 昙萝拖动瘫软的腿奋力奔跑,前方就是宏逸和景耀,她试着开口出声,烟雾熏过的嗓音难听到沙哑。 “景......耀......”这是她第一开口唤太子的名,陌生而又熟悉。 “景耀——”她再次开口,直到连声疾呼,呼唤一声大过一声。 吵杂声中,突然传来女人的呼喊,时断时续,被海浪般的拼杀声所淹没。 景耀恰巧回眸,便撞见那少女自混战间冲出,满身狼狈,一身浅绿色襦裙破损残旧,裙摆处更是熏黑卷起,裸露出烧焦的脚踝。 可少女就那样站在他对面,盈盈一笑,轻轻唤着:“景耀。” “我在。”他嘴唇嗫嚅着,唇角扬起,收回青龙戟纵马飞驰。 而就在他身后不远,透过层层枝叶翠冠,树上银光晃动,随即传来一记弓弦轻响,“咻”的一声,一支杀气凌厉的雕翎羽箭破空而出。 这只隐藏的暗箭避过众人耳目,猝不及防,劲风急带,那箭矢直指太子后背。 “不——” 昙萝磕磕绊绊地在人群中奔跑,看到下一瞬,太子身子向前猛然一颤,执缰的手指生生顿住。紧接着,胸前鲜血淋漓,像一朵血莲在衣襟上妖冶绽放。 笑容在脸上凝住,清亮的眸却依旧凝望。太子在奔驰的马背上摇摇欲坠,就像狂风暴雨中的垂柳,最终身子一斜,栽下马来撞向地面。 血液汩汩流淌,把一袭明黄色的长衫染成鲜红的朝霞。景耀俊逸的脸庞上还带着一丝笑容,那沉静的眸倒影着少女震惊的面孔。 喉中的腥甜,随着他嘴唇翕动淌出唇角,一丝丝灼眼的红哭述着流逝的悲恸。 他看着那少女湿润浸出水眸,飞扑跪倒在自己身前,然而手指僵硬着,却无法执起她的手,拥入怀中。 厮杀声依旧响彻天地,他突然觉得很吵,吵到他听不清她的哭,她的唤。 昙萝看向倒在血泊中的男子,飞箭穿透胸膛,血不断从微微起伏的胸口涌出。她焦急中透着绝望,用烫伤的双手堵住那个血孔,垂首间,眼泪止不住的滴落。 泪珠带着她满心的痛,满目的伤,落在男子转瞬苍白的脸上。咸湿、温热,让他朦胧的眼有了瞬间清明。 “别哭,你笑起来,才好看......”景耀天生上扬的唇角挂着时常流露出的浅笑,温润中带着一丝邪气。 昙萝怔怔抬眸,却见他缓缓阖目。 “景耀,求你,别离开我。”她一遍遍唤着,痛彻心扉,直至最后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睁开眼睛,看着我!” 雾霭阴霾,彤云密布,当天际最后一丝阳光悄然消散,狂风低拂宫城,幡旗猎猎鼓动。 乌云上空,北方浩瀚星河中最亮眼的一颗辰星当空陨落,无声无息。 苍穹之下,短兵相接拼杀四起,唯独那少女紧紧拥住男子痛哭流涕。 “女人,这次看你还往哪跑!”一道突兀的声音恍若从天而降。 魔魅见她抬起红肿的眼,眼神空洞,倏而一愣。 “救他。”她静静看了对方半晌,沙哑出声,“救他,我便跟你走。”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幕后真凶 魔魅面对少女的哭求,心不由软了几分,他侧目随意瞥了眼那男子,随口道:“他已经死了。” 虽知道事实已然如此,可当她听到旁人亲口说出,心就像被一把钝刀磨砺,割得生疼。 她垂下眼帘,鲜血染红的手环住冰冷的身子,吃力地缓慢站起,转过身去,走向城门。 “你要去哪?”魔魅绕到少女身前,她一言不发的模样让自己没来由得感到担忧。 少女的眼神从前方落回双眸紧闭的男子身上,喉间嘶哑挤出几个字:“我带他走。” “走,你现在自身都难保,又能走到何处!”魔魅沉声喝道,一把拽住她的皓腕。 冰凉干净的指搭上少女脉门,脉象紊乱,急火攻心,此时的她身体虚弱得不堪一击! 魔魅睨了眼附近被他手下屠杀殆尽的数十名追兵,这些人想要的目标是她。 未央宫向来无心卷入朝堂之事,他受秦王所托,只需将人平安送出宫城便是,然而这次,他改变主意了。 “随我回去,我便救他。” “好。”昙萝眼中有了丝神采,看着男子取下一枚血红通透的珠玉置入太子口中。 “这是千年血玉,可保尸身不腐。”他随即打了个响指,身后黑影闪现,两名未央宫杀手抱拳行礼。 “带上这男人。” “是!” 疾风劲过,下一瞬,昙萝和魔魅几人掠上半空,消失在宫城门前...... 而就在太子遇袭后,宏逸抬眸寻望,见对面树上碎光闪烁,他立即翻身下马,就地一滚,堪堪躲过射来的暗箭。 他当机立断,摘弓搭箭双臂平举,瞬时发力,一张强弓拉得有如天际满月,只听得指上轻扣,三支飞箭齐齐射出。 树上传来闷哼之声,下一刻便是人影坠地。 铁笼旁的黑袍男子见宏逸这小子居然命大,示意所有弓箭手听令,射杀秦王。一时间,城门上空乱箭齐发,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秦王、齐王以及东宫护卫三军联手,宏逸一马当先,左手提盾掩护,在箭雨下飞速疾驰,奔向指挥敌军的那个男人。 混战当前,黑袍男面色紧绷,他未曾料到手上最有用的棋子竟然被未央宫宫主救出。再加上太子死于箭下,对方士兵同仇敌忾,势如破竹。 眼看着己方士兵纷纷倒下,大势已去,他骑上战马下令打开城门。 “荀卫,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自己逃得出去。”宏逸逼近男子,冷然开口。 黑袍男猝然抬眸,宏逸是何时知晓? 原本他打算利用那女人先困住宏逸和景耀两人,再派弓箭手将他们逐一暗杀。如此一来,他便可趁着混乱遁入太极殿胁迫皇帝退位,夺回应属于自己的江山。 当城门缓慢推开,宫城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呐喊,他脱去斗篷,着一身银白盔甲,望向昏沉的天空。 从这里望去,越过那座大山便是通往洛阳的古道,男子一双鹰眸,眸中似乎还跳跃着那晚漫天的火光。 亡朝之恨不可忘,灭族之仇势必报。 “你是如何知晓?”荀卫蓦然开口,随即拔出腰间佩剑,跳下马来,既然逃不出去,那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宏逸不慌不忙挽出剑花,眼眸定定看向对方,难掩的是悲恸和惋惜:“荀卫分明有惊世之才,却甘愿在府中做个管家。本王自小性情顽劣,是你一手教导督促,每日习字也是认真审阅。论及模仿本王字迹,除你之外无出其右。” “那日本王潜入东宫,知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荀管家应该是打算提早一步搜寻那物,却不巧刚好被本王撞见。” 荀卫冷哼笑道,挥剑攻向下盘:“就凭此,你便断定是我为之?” “不。”宏逸将对方的攻击一一化解,紧接着说道:“那日翠华山狩猎,荀管家受人胁迫,可本王看得真切。蒙面人手中的剑不慎划过咽喉,却只留下红痕不见血迹。那把剑,是钝的!” “想不到我夏王千算万算,最后却因为一柄钝刃泄了行踪。”荀卫自嘲大笑,手下攻势更猛,双目赤红着渐渐乱了章法。 “夏王?”宏逸沉默,想不到前朝之王在他府中蛰伏多年,忠心侍主,只是为了将来对付自己。 宏逸哑然失笑,枉他自认为胸有沟壑运筹帷幄,这些年来,他不过是在荀卫的潜移默化下,按照对方的意愿行事。 “你知道吗,每次唤你殿下,每次见你熟睡,本王恨不得一刀了结掉你!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少年的屈辱,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待时机成熟,将你们几个夺我江山的乱臣贼子一网打尽!”荀卫声色俱厉地愤怒咆哮,然下一瞬,怒吼止在喉中。 他脚步踉跄着,探手捂上前胸。鲜血淌过指缝渗透而出,红得耀眼惊心。 “噗通”一声闷响,荀卫直直摔向青石路砖,膝盖触地。 他眉头紧锁,吃力抬眸睨向宏逸,复而一笑:“本王跪了你二十年,即便要死,也绝不跪地!” 男子粗声喘气,握剑的手频频颤抖,苦撑着身子摇晃站起。他一步步艰难挪动双脚,剑尖在石砖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痕,殷红,淌了一地。 顺着斑驳血迹放眼望去,男子肩膀倾斜着缓慢向前,倏而挺直了背脊望向大山尽头,千年古都。 他阖起沧桑的眼,鼻息间,恍若萦绕牡丹飘香,舒缓一叹。男子似是乏极,纵身倒向汹涌翻腾的火海,沸腾中,他看到当年漫天的火光笼罩,苦苦挣扎着的人,是他至亲至爱。 火焰腾地窜起,吞没,燃尽前世过往,殆尽爱恨愁离。 城门大开,御林军金戈铁马将乱军重重包围,一举歼灭。 同日午时,参与叛变的几位守门大将被圣上赐死,挂于城门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三日后,秦王宏逸大功于国,特诏立为皇太子,军国庶事无分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 两月后,武德九年八月,先皇退位称太上皇,禅位于秦王宏逸。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齐王府侧妃念奴怀了身孕,齐王来不及开心,便被太医推算出临幸那几日他恰好不在府中。 更有齐王妃的贴身丫鬟告密,和念奴私通的奸夫不过是一名带刀侍卫,五短身材,其貌不扬。 齐王一怒之下,判了念奴“幽闭”之刑,终身不得人道。 而东宫太子府中的幕僚门客各寻他主,作为太子洗马的玄成犯颜直谏却被宏逸收入门下,官至尚书左丞。 临渊少年离开东宫后,成为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一名侠士。 国师辰方烬以及白泽,夙染几人则在宫城兵变后不知所踪,以至于昙萝想找他们救治太子,最终也无功而返。 近日来听到的这些消息都是由魔魅手下带回府中,没错,是府中而不是未央宫。 魔魅那日救出昙萝和太子后,鬼使神差地将他们带到自己位于京都郊外的府邸,并且熬不住对方的苦苦哀求。两个月内,他寻来各种名贵药材,江湖术士,试图逆天而行起死回生。 昙萝日夜在此守着景耀,看他青丝染了白发,如银叶菊披散在肩头,点点星辉笼罩于他如瀑银发,肌肤赛雪,白皙透明。 除了那颗不再跳动的心,男子静静躺在塌上,双眸紧闭,恍若随时都会醒来,对着少女浅浅一笑,唤她过来...... 玉楼深锁,庭院蝉虫声寂,昭华易逝,听彻花影弄风。 荏苒时光稍纵即逝,此时又是一日明媚清晨,天气骤暖,璎珞穿成的珠帘随风而漾,冉冉檀香透过雕窗,美人凄凄独倚阑干。 昙萝倚窗而望,庭院芭蕉树下倏然露出黑色衣角,紧接着,是鬼面男迎面走来。 这些时日的相处,鬼面男时常盯着自己发呆,或许在纠结何时将她带回未央宫。既然人界已没有她留恋的地方,跟他走,那又何妨。 鬼面男大步流星地走来,冷漠无情的眼中似乎透出几分喜悦,这算是昙萝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头次见他会露出除愤怒、冷酷以外的第三种表情。 “那男人他有救了!”魔魅低沉的嗓音带着激动,“我打探到昆仑虚峰顶住着一位巫医,能观天机,活死人医白骨,是传说中的巫祖后人,真神血脉。” “真有此人?”昙萝一扫阴霾,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昆仑虚在哪,我要去寻他。” 听到对方要走,魔魅心间生出一种陌生的不舍。这两个月来,他见少女对那死去的男人心心念念,不离不弃,竟然会没来由得感得羡慕。 一直以来,从未有人关心过他,作为统领暗杀界的首领,他每日醒来便想到自己会随时死去。随身携带的,不仅是毒药和暗器,还有一瓶化尸粉是特地为自己准备,若遇不测,他也能保持最后的尊严消失在这世上。 他见过两情相悦,见过月夜私奔,甚至见过为爱殉情。却独独没见过一个女人活下来,就是为了救一个死去的男人。 这是多么的可笑愚蠢,而他,却更愚蠢的想帮助她。 “昆仑虚是万祖之山,传说中的神山。听闻山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其下有不能浮起羽毛的弱水,外围是火焰不灭的炎火山,山顶有开明兽守护,无人能及。”魔魅摘下青面獠牙的面具,露出一张刚毅冷峻的脸。 “而那位巫医,冬夏皆著麻衣,世人因此称他为麻衣巫仙。然他生来一对碧瞳,乃天煞孤星,和他相处三日必死无疑。即便如此,你依旧要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因果报应 “这又有何可惧,难不成你是担心我会一去不复返,所以危言耸听?” 昙萝拍拍对方肩膀,感受到手心下的紧绷,她讪讪收回小手:“你就放心吧,这段时日承蒙鬼面君照应,此等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待我寻到那位巫医,自会和你回未央宫交差。” “鬼面君?”魔魅轻声呢喃,他整日叫着她女人,却也从未唤过对方一声。 “昙萝,记住了,往后唤我魔魅。” 这声招呼算是告别了,昙萝旋即抿唇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魔魅,等我归来。” “好。” 昙萝回眸望了眼榻上的男子,执起桃木梳,最后替他梳一次发。她指尖轻柔,姿态娴雅,看着曾经的墨发如今染尽风霜。 银丝倾泻在指尖,就像捧起一泓清池,一束流光。梳齿滑落发稍,缱绻缠绵,却终是各散彼端。她放下桃木梳,指腹顺着他紧闭的眼眸寸寸勾勒,似要记住他的容貌,刻入骨髓永生不忘。 纵然她知道前途渺茫,却唯有不断走着,忙碌着,或许才能慢慢淡忘失去的痛。 不,她不会失去对方,木魅之身寿命少说也有数千年,如此漫长岁月,怎可能找不到重生之法,诺大的修仙界,怎可能寻不到逆天之术。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要去找一个女人,一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当夜幕低垂,荒草遍野,一名身披大氅的年轻女子在郊外急色奔走。 月色下,见一辆马车静静停在路旁,她抬眸勾唇一笑。 “怀柔姑娘,你匆匆收拾了细软,是想逃往何方?” 凭空刺入一道断喝,长孙怀柔煞白了脸,僵硬望去。但见前方嶙峋枯干,那少女一身刺眼白衣站立在树梢,满身煞气,形同索命修罗。 “别,别来抓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是那个男人逼我做的,不关我事!”她颤栗不停,惊慌失措着往来时的方向掉头而逃。 “你是怕我,还是怕你心心念念的郎君,当今圣上?” 劲风掠过,长孙怀柔恰一回眸,便瞥见眼前那双愤恨的眼瞳,惊吓顿住。这是怎样一双眼,在漆黑夜色中,竟泛着妖异紫光。 “鬼,你是鬼!”她大声叫嚷着,将包袱中的物什拼命向对方砸去。 少女眯起双眼,对方的动作尽收眼底。她不用特地开启迴生瞳便能看清运行轨迹,心念所至,手心展开,双手上下平举,画圆,万物归一。 在她面前隐隐显现出一轮光环,防盾般将所有袭击阻隔在外,随着手心握拳,眼中紫光转瞬即逝。 长孙怀柔吃惊地看到那些物什化为齑粉随风飘散,她脚步钉住,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凝向步步紧逼的少女。 “音音,我是姐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她苦苦哀求,在廖无人烟的荒地中哭声更显渗人。 “姐姐?”昙萝冷然嘲笑,恢复平静后的她对刚才那瞬间失控心有余悸,她险些动手杀了这个女人。 不用捏诀便能施术?她怔怔抬起双手,体内没有一丝灵力,此刻又恢复如初? 长孙怀柔见少女失神,她试着动了动脚下,发现束缚解除后,拼命向着马车的方向跑去。眼下车夫不知所踪,她索性扬起马鞭驱车赶往古道。 一道白影掠过半空,下一瞬她便被人大力撞出马车,紧接着身子一轻,她惊愕地发现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大氅翻飞鼓动,夜风呼啸灌耳,她侧目看向头顶那张冷漠肃杀的脸。 她被对方紧紧拽住,越飞越高,她甚至能看到苍天古木尽收眼底。她拼命挣扎着,大声呼号。 “你这怪物,快放我下去,我可是你姐姐,你疯了!” 昙萝抱住她的手微微松开,咧嘴笑道:“好,如你所愿。” “啊——”暗夜沉沉,空中传来连绵不绝的尖声惊叫,长孙怀柔在半空手脚乱舞,发髻凌乱散落,哪还有那副端庄贤淑的美人风范。 “聒噪!”昙萝暗骂一声,迎向荒野急速坠落,却在临近地面的刹那,她展开双臂御风滑翔,顺便将那尖叫不停的疯女人捞入怀中,平稳落地。 “音音,你只是想吓唬姐姐的,对吧,求求你放过我!”长孙怀柔双腿发颤地跪倒在地面,眼底满是惊悚。 昙萝垂眸看她,这女人自从上次兵变后便被查出与荀卫暗地勾结。宏逸念在长孙辅机护主有功,可他妹妹绝不能姑息,便赐鸩毒赏她一个全尸。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为了这种恶毒的女人坏了自己修行完全不值,留她在世上,自有人收拾。 昙萝起身离开,没走几步又觉得不够解恨,她恰好瞥见那女人头顶有颗巨大的马蜂窝。她随手拾起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直打中蜂窝,然后拔腿就跑。 长孙怀柔见对方突然跑掉,拍拍衣袖,脸色嘲讽:“哼,跟我比,你的心肠就是太软,总有一天,你会再次栽在本小姐手上!” 耳边传来无数嗡鸣虫声,夜色中,她看得不甚真切。忽而脚下一绊,长孙怀柔恶狠狠地一脚踹中,脸上随即如针扎般灼痛。 “这是什么?”薄云消散,月光下,她看到铺天盖地的蜂群朝她飞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踉跄着来回躲闪。 她挥动衣袖,驱散络绎不绝纷纷涌来的马蜂,姣好的脸蛋此时红肿不堪,面目全非。手背和脖颈皆招到蜂群袭击,无一幸免,她在荒野上没命狂奔。 仓皇中,长孙怀柔没注意到脚下的斜坡,身形笔直地栽倒滚落,最后额头磕上一块凸起的岩石,昏死了过去。 蜂群在她身上徘徊一圈后,终究散去。 万籁俱寂,月明星稀。远方古道上奔来几匹骏马,一位身形壮硕的男子首先发现岩石后躺着个女人。 他谄媚笑着,露出满口黄牙,当即勒绳下马,用大刀挑起女人红润的下巴。 “啧,好丑的女人!”那男子连连摆头,眼前这女人满脸肿胀,凹凸不平的面皮上挂着红的血,白的脓,好不恶心。 “老四,发现什么了?”一名魁梧高大的男人随即走了过来,黝黑的皮肤上随处可见的是狰狞刀疤。 “头儿,我还当路边捡到了美人,原来是个丑女,长成这番模样委实骇人。”老四后退两步,让那张面孔现于月光之下。 “该不会是个死人吧?”话音刚落,伸来一只枯槁的手,试探了下女人的鼻息,“居然没死,不过这脸上显然是蜂毒,此番程度的伤哪怕是医好了也会留疤,头儿若是想找个压寨夫人,也不能捡这种货色回去。” “就是,咱们头儿哪会看上这种丑女,走吧,天亮前还得赶回寨中。”老四收起大刀,看向马贼头领和老六。 “诶,老四你急个毛死,我话都还没说完。”那精瘦男人斜睨了对方一眼,顺便将女人身上的大氅解下蒙住脸面,“这样看去如何,这女人丑归丑点,身上可是处子香。” 老四搓搓双手,邪恶奸笑:“还是你厉害,这样都能嗅得出来,如今看不到脸后,就这香滑的身子确实让人眼馋。头儿,此次还是您先请,破身后也好让兄弟几个尝尝鲜。” 长孙怀柔从沉闷中缓缓醒来,感觉到浑身清凉,暗黑处,几只滚烫的大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你们是谁?”她惊叫着匆忙坐起,见面前坐着三位相貌丑陋的大汉,心下一阵恶心。 老四见这女人满脸险恶的表情,咒骂道:“就你这张猪脸,居然还敢嫌弃咱们兄弟几个。” “滚,别碰本小姐!”长孙怀柔将触碰她的男子一把推开,瑟缩着身子去寻衣物。 “啪——”大掌无情地落在女人脸上,马贼头领掐住她脖子凶声恶煞地吼道,“也不看看老子是谁,老四老六,按住这臭娘们,让她知道老子的厉害。” “不,你们这群混蛋,可知道本小姐是谁,别碰我,滚开!”长孙怀柔四肢扭动拼命挣扎,哭嚎声,怒骂声,最终被嘲笑无情掩盖,浑身无处不是刺眼的痕迹。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马贼头领踹了脚昏死过去的女人,凶狠骂道:“玩死鱼,真他娘的没意思!” “头儿,听闻前面那丽春院来了几位姑娘,咱们不妨再去快活快活?” “可这女人......”马贼头领拨弄着手中大刀。 “何必一大早就沾了晦气,扔她在这也活不了多久。” “也罢。” 这几位马贼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临近晌午时,长孙怀柔才幽幽醒来,她眼神呆怔了片刻,将残破衣衫随意套上,茫然望向天际。 “姑娘,你怎么一人在此,是不识路吗,可需要小生送你回去?” 身后传来男子温柔的询问,她突然神经紧绷,僵硬回头,见一位样貌清秀的书生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自己,顿时让她忆起昨夜的羞辱。 “你别过来......”她身子止不住的发颤,抬起警惕的眸步步后退,双手频频挥舞形同疯癫。 “姑娘别误会,小生并无恶意,还有这脸上的伤......”书生随即掏出一块白净手帕递予怀柔。 见男人步步紧逼,长孙怀柔满眼惊慌的钻入杂乱树丛,掩面狂奔。 “姑娘别跑了,前面是断崖!” 书生急忙跟上,见视线尽头,一个女人脚下踏空,消失在悬崖之上。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暴风肆虐 京都,太极殿上,邓公公正替新帝调制香茗,末了,他抬眸瞅瞅圣上的脸色,试着开口。 “陛下即位已两月有余,是该立后了。” 宏逸端起茶香氤氲的琉璃盏,动作微顿,阖目叹道:“立后......” “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也当册封皇后,以安民心。”邓公公回眸示意身后那帮太监,让他们将画像呈上,”这些都是朝廷功臣之女,陛下请过目。” “不必了。”宏逸抬手制止,淡然说道,“朕的皇后只有一位,你们只需将人寻回即是。” 邓公公哑然,他知道圣上指的是秦王妃长孙氏,那个曾在风口浪尖被传言自尽的神秘女人。可仅仅依照一副画像去寻人,至今仍毫无进展。 “陛下,此事拖延不得,况且寻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邓公公,你虽服侍过太上皇,可切莫认为自己能干涉朕的定夺,此事就这样定了,无事便退下!” 邓公公张了张嘴,最终长叹一声:“老奴告退。” 待宫人们走后,空荡的大殿上,宏逸一袭明黄色龙袍踱步到门前,倚栏而望。 晴空万里下,九十九层浮龙石阶蔚为壮观,金宫玉阙,飞檐斗拱,跃过深锁朱门,琼花玉树,望不尽看不穿的红墙终剩荒芜。 只是这偌大的皇城宫殿,宫门深深,不过是高处不胜寒的桎梏。 有谁知,沧海桑田,望眼欲穿,只因一人,望不穿心湖微澜,看不透咫尺牵绊。 何人晓,黄罗华盖,雀翎掌扇,只因一人,展不开旧愁眉头,挨不明夜残更漏。 木槿花开了又谢,我却情依旧,昙萝,你到底去了何方...... 长安郊外的古道逶迤,一辆马车飞速驰骋,车内一位身着冰蓝色襦裙的少女斜靠软椅,黛眉轻蹙。 曾经她梦想过自己有辆两匹马拉的马车,游历天下,如今却是为了追寻传说中的巫医,踏上漫漫长征路。好在魔魅在临行前给她备足了干粮和银两,长途跋涉也不至于太过劳累。 就连这车夫也是塞外召回的杀手,为此,昙萝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感动了一小把。魔魅那男人,其实也没想象中那般铁石心肠。 她这次走的线路由长安出发,经河西走廊到敦煌,被国人称为丝绸之路,同样也是佛教之路。 传闻曾经有皇帝为求长生,派一名将士找寻过传说中的仙境昆仑墟,那位将军长途跋涉寻到青海一带,最终无功而返。 她和车夫在马不停歇的赶路下,来到军事关隘——玉门关,入敦煌境内。随后又穿过沙州,沿东南侧进入大漠戈壁锁阳城,停车休憩。 锁阳城内,随处可见的是驻军将领及其家属,登城远眺,南面,戈壁荒漠赤地千里,远处的祁连山洁白明净;北边,湖泊波光粼粼,广阔草原绿草如茵。 连亘不绝的沙丘就仿如天然坟茔,沙丘下面有一潮湿的沙土层,在天气晴朗时,即使风停沙静,也会发出丝竹管弦之音。 昙萝随车夫入城后,换上披风和头巾,顺便将马车停放在酒肆外,上集市采购旅途所需。 集市中除了贸易往来的商人外,还有许多佛教高僧。这里有开窟造佛的莫高窟,吸引各地佛门弟子来此习学朝拜。 就在她和车夫打算离开集市时,见戈壁上行来一位衣衫褴褛的苦行僧,每行三步一叩首,朝圣拜佛。 “小哥,你说人家求佛的僧人虔诚跪拜,我们求医的却这般一路逍遥自在,会不会问心有愧?”昙萝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冷面杀手兼车夫,墨千玄。 “言之有理,既然姑娘心下不安,想学苦行僧那般未尝不可,这盘吃食,在下退还回去便是。”墨千玄颔首,作势便往回走。 昙萝惊叹于这男人说一不二的行事作风,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死命摇头讪讪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千万别当真,不是说心诚则灵吗,无妨无妨。” 墨千玄斜睨着少女,沉静的眼似乎染上落日般的暖意:“也罢,在下不过是随口一提,姑娘何必如此紧张,东西你好生收着,翌日一早再行启程。” 辗转天明后,马车启程上路,这次他们沿着连亘沙丘横穿至青海,选了一条捷径,但会经过骇人耸听的魔鬼城。 魔鬼城赤地千里,荒无人烟。这里经过长期风蚀形成了气势雄伟壮观的风蚀景观。砂岩形状奇异,密集而又错落有致,举目眺望,俨然是一座城堡巍然屹立于苍茫大漠之中。 马车在犹如迷宫般的戈壁中急驶,没有墨千玄这番长居塞外的人带路,决然会困死在城中。 两人在风声呼啸的戈壁内行了一日,墨千玄紧抿薄唇,驱车的同时警惕望向高远天空。 临近日落,天际依旧烈日炎炎,干燥而又烦闷。昙萝掀开席帘,头顶除了一轮金黄的夕阳,连半片云霞也不见踪影。 通常塞外的旅人都会在车顶放置一个“相风铜乌”,也就是乌鸦形风向器,下面装有转枢,随风转向。由于风向器是用实心铜制成,非常沉重,唯有飞沙走石的飓风才能驱动。 马车在戈壁中穿行,风声突然呼啸,在魔鬼城中发出呜咽的哭声,时而尖利,时而嘶吼。风向器也由最初的缓慢摇晃,到频频转动。 此时,墨千玄看向昏暗浑浊的天空,倏然挥舞长鞭,松缰驰骋。 他见昙萝揭开席帘,断喝道:“关上席帘坐好,若是不能在沙尘暴来临前逃出戈壁,你我都得葬送于此!” 墨千玄对沙漠的天气了如指掌,他深知在沙尘暴来临时,天空会出现黑色的风沙墙,随风卷动。这种风沙墙高耸如山,极像一道城墙,铺天盖地不见天日。 昙萝抬眸望向天空,回身坐好,关于沙尘暴的恐怖破坏力,她虽未曾见识,但从男子紧张的神色来看,绝对是惊险万分,倘若他们真的逃不出,后果不堪想象。 席帘在风下肆意卷动,飞起的砂砾打在帘幔上发出“噗噗”声响,她急忙又掩上窗扇,隔着几近透明的薄纱,她甚至能看到远方浪潮般汹涌而来的风沙。 马车后方,天空阴沉忽明忽暗,万丈风沙拔地而起,恰似翻滚的乌云,飞沙走石,狂风怒吼,漫天黄沙狂舞在苍穹。 她觉察到马车在风中颤栗不停,颠簸摇晃。风沙声尖啸,恍若疾风骤雨时,雷霆中夹杂着雨点。又似海啸奔腾,翻涌肆虐的风沙携泰山压顶之势席卷而来。 昙萝掀开门帘一角,昏沉天空下,无数细小的沙砾随即扑上脸面。她呛了一气,微阖着眼,见男子用头巾掩住脸面,艰难呼吸。 感觉到身后的注视,墨千玄头也不回地喊道:“前方不远处有片绿洲,姑娘随时听我指令行动!” “好。” 苍穹下,漫天风沙犹如决堤之水,疯狂追堵着戈壁上唯一的活物。马车后方,是万丈高的风沙卷起石块和沙土,恰似灰黑色的巨龙在空中翻滚冲腾,随时将他们淹没于沙丘。 眼看沙尘暴临近身前,墨千玄当机立断,大喝一声:“上马!” 男子纵身跨上骏马的同时,素手劈开横木,弃车骑马。昙萝眼明手快,身手敏捷地跃上另一匹马,勒缰驰骋。 趋于本能,两匹马在风暴下急速狂奔,衣袍翻飞鼓动,风沙迷眼,昙萝低伏着身子屏住呼吸。 前方不远处出现大片绿洲,芳草萋萋,一泓碧波水光潋滟。墨千玄眯起眼眸,猝然放开了缰绳,张开双臂,拽住少女的同时纵身一跃。 “跳——” 话音刚落,平静的水面顿时溅起数尺高的水花,与此同时,风暴紧随而至。 两人快速沉入湖底,发丝散开,如墨晕染。墨千玄拽紧对方衣袖,将她带至湖底礁岩,示意她牢牢抱住。 昙萝抬头望向湖面,风沙过境,仅凭肉眼便能看到湖底像沸腾的水般翻滚不停。水草随波飘舞,腾起,在大力冲刷下,她手指紧扣礁岩,沉气入体。 这场沙尘暴肆虐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归于平静。昙萝看向水中脸色煞白的男子,眼神迷离,显然也是强撑到了极限。 她拖住男子的臂弯,将对方送出水面,两人大口大口地喘息。 “马车没了,姑娘看来也要效仿苦行僧继续上路。”墨千玄打趣说道,爬至岸边躺在树下。 昙萝看向四周的满目苍夷,欲哭无泪。她的马车行李,五百两白银,李记桂花糕,半只醉仙鸭,此时早已被卷到八百里开外,生死未卜。 “走吧,天黑前还要赶到客栈投宿。”墨千玄从怀中摸出一锭白银,扔给少女,起身离开绿洲。 “那个,小哥,少侠,好汉......”昙萝匆匆追上,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墨千玄白了对方一眼。 “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倘若我没记错,你的家当也都搁在那马车上了。” “这是最后一块,待会省着点用。” “怎么个省法,缩衣节食门都没有!” 墨千玄止住脚步,上下打量了昙萝一眼,缓缓逼近:“既然如此,这几晚只订一间客房即可。” “你,你无耻!” 男子一把夺回银两,垂眸看向少女,嗤笑道:“我睡床,你睡地!”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穿越戈壁 风沙过后,戈壁上空夕阳垂幕,将茫茫大漠染上赤金的色泽。 两人走在广袤辽阔的雅丹群间,夕阳下,斜泻出两道萧瑟瘦长的人影。 “雅丹”是维吾尔语“陡峭的小丘”之意,是在干旱、大风环境下形成的一种特有的风蚀地貌。 穿过绿洲后,戈壁中不见一草一木,举目望去,漫天的彩霞下全是绚丽多彩的雅丹群。由于这里的土质较软,因此受到的风蚀程度更为明显,岩山上的风化沟壑棱角分明。 眼之所及,四周全是突出于戈壁沙砾之上的岩山,仿佛一座高原石林。风在雅丹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刻痕,将石丘雕琢得千姿百态,恢宏壮观。脚下的地面经过长年风雨的洗礼,则呈现出层层流水般的蜿蜒沙浪。 如箭的气流在怪石山岩间穿梭回旋,发出尖厉的声音,有的声如洪钟,若恼若怒;有的细如妇泣,悲悲凄凄;有的尖声嘶吼,如狼嗥虎啸。各种风声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这种地貌下的山谷也并不平坦,高的地方突出于沙砾之上,低的地方则被戈壁覆盖,当夕阳落晚,投射下无数道斜长黑影,相互交织。相对于阳光照射的那面,背光处则黑得深沉压抑,再加上岌岌可危的怪石耸立,四周肃索,让人不寒而栗。 在石林之间穿行,倘若天黑,即便是本地族民也极易迷路。为此两人加快了脚步,御起轻功,向着落日的方向飞速掠去。 墨千玄看向夕阳,推算时辰,他从脖上摘下一条玄色的玉佩,握在手上,随即又拿出一个杓形的东西放在上面。 昙萝定睛一看,见那玉佩乌金发亮,上面刻满了文字,竟是一块“司南”。 司南是辨别方位的一种仪器,用天然磁铁矿石琢成一个杓形的物件,摆放在一个光滑的盘上,盘上刻着方位,利用磁铁指南的作用,来帮助旅人辨别方向。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隐居在昆仑墟的巫医,一路西行,在没有任何干粮供给的情况下,必须要在天黑前走出戈壁。 对于那个寻找仙境昆仑墟的传说,昙萝认为青海一带确实是昆仑墟无疑,却绝非是让人得道升仙的仙境。 她深知六界之间都有结界划分,人界与仙界更是相距甚远,凡人绝不可能强行打开结界进入另一个界面。关于那条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她怀疑应是有人恰好看到传送阵内的另一个世界。 要知道传送阵是修士们到达各界的捷径,而入世历练的修士只有等到历练完成,才能凭弟子玉符开启传送阵重返各大修仙门派。所以,昆仑墟上仙境是没有,却很可能有通往仙界的传送阵。 墨千玄见少女心不在焉,远远落在自己身后,不由催促道:“半个时辰内必须走出这片戈壁,否则到了夜里,别说寒风刺骨,误入流沙后没人能救你。” 男子这番话并非是耸人听闻,曾有人误入湿流沙后,同伴试图救人,结果硬生生扯断了手臂。而有流沙出没的地方,代表了地下有流动水源,从而使沙子和土壤液化。 这些颗粒松散地堆积在一起,使其有了看似稳定的表面,但即便是承受很小的压力,流沙的整体框架便会立即塌陷。 流沙的可怕在于堆积在底层的沙浆,它能粘住所有物体,使其动弹不得。而流沙中的细小颗粒则能产生让人致死的巨大压力。 既然附近存在绿洲,他们脚下随时掩藏着危险。倘若遇到慢流沙,只要动作迅速,方向判断准确,不难逃脱。若是遇到顷刻间便将受困者吞噬的流沙群,后果不堪设想。 为了防范于未然,墨千玄这种长期穿行戈壁的人会采用一种“投石问路”的方法。当他看到前方沙丘的岩砾中分布着大片卵石,男子倏然顿住脚步,俯身挑选石子。 还嫌她走得慢,这男人还不蹲在石碓里东挑西选。 当她看到对方专门挑选那些手掌般大小的石块,昙萝站在墨千玄身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定是怕迷路,所以打算堆些石丘做标识?” 墨千玄扭头瞥向少女,见她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随即将一块红色卵石扔到对方手上。 “这是雅丹玉,可以拿到集市上变卖。” 昙萝看向手掌间躺着的那块石头,润透并带有宝石般的幽幽光泽,温润凝腻,明泽如脂,在阳光下折射出像黄金一样的色彩,恰似金沙流动。细看之下,玉石中竟流淌着炫目多彩的霓虹光芒,炫目耀眼,煞是好看。 听闻这种玉石可以卖钱,此时正缺银子的某女索性利用神识中的迴生瞳,专心致志地捡起石头。 除了雅丹玉外,运气极好时还能碰到晶莹剔透的翡翠石,不过眼下不是捡石头的时机,墨千玄拽起昙萝,催她上路。 广阔苍穹下,光线渐暗,男子每行一段距离,便将石块掷向沙丘,若是石块没有下沉方才继续前行。如此辗转反复,两人终于在明月初升时来到沙漠边缘。 前方出现寥寥炊烟,土坡上零星分布着几座褐色的圆顶土房,此时他们已到昆仑墟山脚。这里汉、胡杂居,附近还有许多游牧民族,但无论男女老少皆戴毡帽,擅骑射。 墨千玄虽自小在此长大,却是汉人,此时他轻车熟路的带着昙萝来到一处小镇,最终在一家客栈落脚。 两人刚迈入“迎客”灯笼高挂的客栈,掌柜抬头见是熟客,不待墨千玄出声,便热情熟络的将两人领到天字客房。 门扇推开,掌柜待客人进房后,才恭敬地走来。昙萝随意打量了几眼,这里的摆设物品和平时使用的一样,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她顺手倒了杯茶水,奶香四溢,初尝一口,居然是咸的。 掌柜垂首看向男子,轻言说道:“墨爷,按照您的习惯,这儿的床单被褥通通换上新的,热水也已备好,酒菜直接送至房内,可还有别的吩咐?” “当然有,掌柜的,将这奶茶撤掉,换上一壶毛尖。”昙萝赶紧插话。 “客官,小店可是用的金花茯砖茶,香气纯正,滋味醇厚,同鲜奶足足熬制了两个时辰。别人住店都是冲着本店的奶茶而来,莫非客官还入不了眼?”那掌柜听到少女要换茶,不由得抬眸打量。 不同于西域女子的妖娆多姿,眼前的少女双瞳剪水,星眸微嗔,见掌柜看来,回眸一笑,百媚丛生,两颊笑涡浅浅,霞光荡漾。 掌柜的见此,不禁呆怔愣住。 “姑娘可还有吩咐?” 昙萝听闻掌柜都这番客气了,唇角微弯,笑容更深。 “听闻西域的美食不错,那就烤羊肉,水晶包子,牛肉拉面一样来一份,还有什么特色小吃,尽管报上!” “虎皮椒麻鸡,包尔萨克,羊杂汤,油塔子这些客官不妨试试。” “不错不错,通通呈上,他请客!”昙萝指向身旁的男子,大声说道。 “好嘞,客官请稍等,毛尖这就给您换上。”掌柜笑容满面的退了出去。 掌柜刚一转身,墨千玄便横出爪刀抵上少女的纤脖,逼迫看她:“姑娘,你这是故意的吧,若是银两不够付,在下不介意将你押给客栈。” “急个啥,咱不是还有石头。”昙萝不以为然地笑道,“看我的。” 门口传来几道脚步声响,掌柜协同伙计将热气腾腾的饭菜呈上。 “客官请慢用。” “诶,且慢!”昙萝绕到掌柜面前,掏出一块拇指般大小的黑色石头,“这个够付饭钱吗?” 那掌柜将石头置在烛光下细细查看,摇头道:“不过是块普通的卵石,哪里够付。” “哎,可惜了这上好的佛眼天珠。”昙萝握紧手掌,微微用力,石头应声而碎,露出一块黑白分明,形似瞳孔色斑的玉珠。 掌柜见此,惊叹道:“真是天珠,此石世间稀有,不知客官可否......” “刚刚问你又说不够,那这块呢?”昙萝这次掏出一块手掌般大小的黑色石头,直接扔到掌柜手中,“不识货就退还给我!” 那掌柜欣喜万分地捧在手上:“客官真是豪气,小的岂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嗯,本姑娘也觉得掌柜眼光独到,不过这佛眼石乃天降圣物,具有避邪聚财之作用,若是凿石见光必犯天威,理应当供奉起来才是。” “客官说得极是。”掌柜说罢,将那黑石头抱得更紧,生怕摔着。 待掌柜一行人走后,墨千玄不禁对少女刮目相看:“想不到姑娘还有这番眼力,那石头送出去,不心疼?” 昙萝嘴里塞满了饭菜,吃得正酣畅,摆摆小手道:“有啥好心疼,不就一块破石头,茅坑那多得是!” “......”男子眉头抽动,胃口全无。 “那个啥,这顿饭本姑娘请客,待会的床铺,你请我睡。” 墨千玄看向桌面满盘狼藉,只剩下清汤寡水,蹙眉道:“不必了。” 说罢转身走向床榻和衣而眠,对少女憎恶的眼神全然不顾。 夜里骤冷,她不甘心地抡起粉拳,开始挑衅:“敢不敢和本姑娘扳手腕。倘若我赢了,睡床,你输了,睡地!” “......”这两种说法有分别吗,男子翻了身,背向少女,声音含糊,“既然姑娘主动要求比试,定是有胜我的把握,在下不比。” 这男人,如此不上道! “想不想听关于你主上的秘密,想必小哥还未曾见过他的真容,难道你就不好奇?”昙萝蹭蹭坐在床边,再三撩拨。 “好奇心太强的人大多短命,姑娘难道就不好奇,宫主让你回未央宫的目的?”墨千玄转身看她,漆黑的眸子古井无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入昆仑墟 “为何?”昙萝不禁倾身向前,急迫追问。 “想知道为什么?”墨千玄眉目低垂,幽幽道,“那就乖乖下去。” “算你狠!”她卷起床榻上的另一床被褥随意往身上一裹,就地打了个卷。 如果说魔魅是易受刺激,情绪激动,那么这男人是典型的软硬不吃,顽固不化。 不行,这地上又冻又冷,旁边睡得人又臭又硬,大不了她再向掌柜讨要一间客房,何必憋屈自己。 说走咱就走,昙萝兴冲冲地开了房间,再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末了,又捻起一串红提吃得酣饱。见手上被果汁染得殷红似血,她捧起清水洗净了双手才翻身上榻。 当夜深人静,她却因为腹胀辗转难眠。 看来今晚给五脏庙进贡太多,哎,恶汉不知饱汉苦哇。昙萝索性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窗外明月高挂,转瞬间,她离开长安已有一月。忆起东宫那段时光,不知魔魅有没有替她好好守着太子,也不知白泽和夙染是否回了修仙界,更不知天上那两位师伯可有时常挂念。 说起那两位面目可憎的恶魔师伯,为何记忆中,独独缺失了她拜师的那段,昙萝苦思冥想,脑海中一位雪衣出尘的男子面容真切。 辰方烬,怎会突然想起他? 静谧深夜,呼吸可闻,就在她惊叹于自己为何惦记上国师时,有道细碎的声响,“咔擦”一声又归于平静。 声音极小,她却听得清楚,这是小刀撬开门扇时发出的动静。想起隔壁房间呼呼大睡的某男,她慌忙坐起,屏住呼吸,试着用迴生瞳查看房内的动静。 在封住灵力的情况下,她发现透过墙壁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黑色人影,而那道人影蹑手蹑脚地走向床榻,扬起明晃晃的利器,猛然挥向熟睡中的男子。 昙萝惊叹一声,只着里衣便匆匆跑向隔壁。 于是墨千玄便看到一位白衫翩翩,披头散发,面容惨白,唇角淌下几滴干涸血迹的“女鬼”突然出现在他屋内。 桌案上,烛光如豆,床榻前,那黑衣人倏然回眸。 晚风送爽,纱幔拂动,月光透过窗棂柔柔洒入,映衬得那人如霜似雪,冷艳袭人。 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淡上铅华。 昙萝脚步微顿,眼神错愕的从这女人身上溜了一弯,睨向她身后的男子。 眼下是不是小两口暗夜私会,却半路杀出一位姘头情人的狗血桥段? 再看看对方手上拿着的利器,敢情是块闪亮耀眼,分量十足的金砖! 在女人越来越冷的目光下,她后知后觉地退后几步,貌似,她便是那位飞身而出,主动挨刀的姘头。 昙萝摆摆小手,讪讪笑道:“那个,我是住隔壁屋的,方才去了趟茅房,这不入错了房间。你们继续啊,继续......” 关键时刻,一直沉默不语地墨千玄缓缓吐出两个字:“昙萝——” 听到被点名,某女打死不回头,转身走得飞快。这男人,怎就死不开窍,没看到老娘在替你圆场么,叫什么叫,叫你妹啊。 “昙萝姑娘,这位在下的胞妹,墨千染。” “你妹?”她脚下踉跄,扭头仔细再瞅瞅,唔,除了身形肤色,眉眼五官,神态举止不大相似外,乍一看去还确实挺像。 再瞅瞅人家手中拿着的金砖,所以这姑娘不是来千里相会,而是雪中送炭。 “这不是咱家千玄的贴心小棉袄嘛。”昙萝笑呵呵地接过金砖,揣进兜里,老神在在地瞅着人家,“未央宫的吧?” 墨千染抬眸,轻轻瞟了对方,眼神漠然透着轻蔑。 “看上她了?”女子凝向昙萝,话却是对着墨千玄所说。 “她是宫主的人。” “你骗我......” “宫主的事,岂是你我能够揣测。” “我不信!” “起初我也不信,但宫主为了她,甚至敢违抗......”话戛然而止,宫主想隐瞒的事,他又岂能泄露出去。 “三更半夜,她为何突然闯入哥的房间?” 最后这句,又将话题给绕了回来,矛头直指昙萝。 墨千玄也甚是好奇,俩兄妹默契十足地看向某女。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昙萝话虽如此,可她绝不敢坦诚自己并非凡人,拥有一双天眼,甚至能隔墙观物。 “还不是因为他,偏得让我睡下面,他睡上面,本姑娘身娇体柔经不起折腾,才跑到隔壁开了一房。刚才去了趟茅厕,咱又恰好忘记自己换了房间。所以,明白了吧?” 墨千染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剐了男子一眼,深感同情地频频点头:“明白,难为你了。” “无妨,其实我在上,他在下,就不用搞得那般麻烦。” 女子闻言,冷傲的神情顷刻覆灭,窘迫间,口齿含糊道:“哥,你要的马车我已备好,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宫主那边复命,告辞!” 说罢,匆匆起身,逃出门外,最后还相当贴心的将门扇掩上,独留墨千玄在风中凌乱。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回头得好好向宫主解释,自己的赤胆忠心。 “虽说送佛送到西,姑娘下次若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立马送你归西?”男子把玩着手中的爪刀,随意说道。 “当然信,小哥向来说一不二,我这就消失。”昙萝顺走金砖后赶紧开溜。 翌日一早,墨千玄又恢复低调,扮演起路人甲的车夫身份,开始赶路。 昙萝开始反思,她其实除了脸皮厚点,说话贱点,其实很好相处,为何这些人都没有耐性去深入挖掘她潜藏的内涵。 “姑娘若是觉得睡在车内胸闷气短,时不时要长吁短叹,可以出来赶车,咱两换换。”长久沉默后,墨千玄状似漫不经心地笑道。 这男人,和他主上一样,心高气傲,又臭屁到不要不要的。明明心下不屑于自己,面上却云淡风轻,忍功极好,从不接招。 “外面日头正晒,你也知道,我家魅儿就喜欢本姑娘肤白貌美,倘若晒黑了,我不怕被人家嫌弃,只怕你被魅儿他惦记。”隔着帘幕,少女声音娇软地说道。 天知道她说这话时,内心其实有多么心虚。从昨晚这两兄妹的对话来看,他似乎误以为自己是魔魅的老相好。 事实上,魔魅那大冤家,当初对她可是恨之入骨,巴不得抽筋剥骨。现在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答应了随魔魅回未央宫交差,任凭处置。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听姑娘的声音,若是乏了,便好生休息。”墨千玄眼前闪现出宫主骇人的鬼面,声音不由软了几分。 “小哥客气了,那你悠着点啊。”看来时不时将他主子搬出来,确实能唬住这男人。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行驶了近两个时辰,来到翠**流的广褒草原。墨千玄从河中取来清水,稍作休憩后继续上路,终于在入夜前赶到青海西羌境内。 走出马车,眼之所及,均是逶迤延绵的昆仑墟山脉。 作为万山之祖,这条山脉其实横跨半个西域,但传说中见到仙境的那处很可能就在西羌附近。或许是传送带关闭的原因,那位将军寻到此地,最终作罢,而关于仙境的传说却一直流传下来。 为此,她打算先从这里的游牧民族入手,打探关于巫医的消息。 墨千染心思细腻,早已在此安排了一位叫阿仁男子接风,将他们领入蒙古包内。 酒后三巡后,昙萝随即问起关于“麻衣巫仙”的事情。 在座的族人不乏年近八旬的老人,关于那位巫医,他们确实有所耳闻,就在去年,曾听说有人在放羊时见过一位身穿麻衣,背着草药篓的年轻男子。 如此一来,他们搜寻的范围大大减小。 翌日,昙萝和墨千玄在阿仁的带领下开始巡山。他们带够干粮和登山用具,按照传言,沿着巫医曾出没的一带行走。 昆仑墟山顶常年被冰雪覆盖,初次搜寻,他们只在半山腰处徘徊。 这里的裸岩崎岖坎坷,必须穿上特质的厚底靴才方便踏脚,时常行至一段,便遇到陡峭幽深的沟壑,数尺来宽,昙萝和墨千玄可以轻而易举地跃过,阿仁由于经常上山,随身也携带着爪绳。偶尔遇到万丈悬崖,只有从边上绕过或者趴着前行,走得也是惊险万分。 到了夜晚,便在相对平坦的山坡上扎营。 高海拔处的星空无比璀璨,墨千玄掏出“司南”,配合心里的天文罗盘和天上的星宿排列,大致定出第二天要走的路线。 接下来几日,三人走走停停,白天四处打探,寻找巫医的下落;夜晚则在背风口扎营,轮流守夜。 在山上,他们经常会遇到猎人或者樵夫,对于麻衣巫仙,大家也只是略有听闻,不曾见过。往常他们见得最多的反而是像昙萝这般,千里求医的汉人。 不过此行,她得知巫医第一次被人知晓,是在五年前,他出手救治过一位被狼咬伤,奄奄一息的男人。 巫医貌如谪仙,温文尔雅,自称是巫祖之后隐居于此,那人正要道谢,便看到白雾茫茫中,巫医转身消失不见。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闯死亡谷 连续搜寻多日无果,待食物还剩一半时,他们便要启程回返。 几日后,三人再次出发,这次他们带上了滑雪车,攀登昆仑雪峰。 雪线连天际,牛马漫逡巡。昆仑墟横跨几千里,峰顶终年银装素裹,云雾缭绕。除了恶劣的低温环境外,雪中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冰窟,甚至裂缝断层,形同绝壁。 雪峰陡峭,无任何抓取攀附之物,特别是穿越斜坡时,倘若踩裂雪层,更是会诱发雪崩,在毁灭性灾难前绝无生还可能。 为此,昙萝和墨千玄在阿仁的带领下,来到一座天险桥前,这是穿越雪峰的最佳捷径。 天险桥事实上是座铁索桥,其宽可供四人并排行走。在桥两岸,绝壁相对,怪岩嶙峋,谷底幽深,雪水和泉水汇合而成的格尔木河,从数千丈的高山峡谷奔流而下,湍流不息。 在铁索桥上行走不同于陆地,行走越快,桥身便晃悠的越发厉害,长长的铁索桥在峡谷间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摇晃不停。脚下的木板由于年代久远,风雨侵蚀,多处出现腐朽裂缝。 昙萝以往都能御剑飞过这种峡谷,可今时不同往日,她遥遥看向隐入白色水雾中的彼端,抓稳了铁链,缓慢前行。 幽谷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水声,透过木板缝隙,俯瞰间,脚下急湍喧泻,喷涌咆哮,不断激起层层雪白的浪花。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顿时涌来,她停住脚步,望向身后跟来的四条蕃犬,悲催的发现自己连狗都不如。 阿仁回眸望向少女,见她紧闭着双目,调整呼吸。 “这里水流湍急,看久了会目眩,姑娘只需望向前方,别盯着脚下。” “不看脚下,万一倒霉悲催的木板断掉咋办......”她小声嘀咕着,索性绕过前方两人,运起御风术,脚尖点地,几个起落后徐徐飘向对岸。 墨千玄见此,提气轻身,踏上铁链,犹如雨后飞燕般,黑色大氅翻飞鼓动,眨眼功夫便掠至少女身旁。 阿仁同他的滑雪车随后赶到,笑着说道:“两位都轻功绝顶,万丈深渊如履平地。” 墨千玄颔首,抬眸望向高峰,这里地势平缓,随处可见人工开凿的痕迹,从此处上山确实更为妥当。 沿着石梯一路蜿蜒攀行,冷风扑面,寒气袭人,山路上的牧草与雪菊越发稀少,脚下岩土坚硬,这是终年不化的高原冻土层。当鹿皮靴踩在上面,会发出硬脆的声响,就像踩上坚硬的岩石。 路过一处用石块和卵石垒成的祭坛“玛尼堆”,阿仁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往玛尼堆上加石子,并虔诚地用额头触碰,口中不停祷告。 越过裸岩区,前方出现一片白色的冰封世界,视线中充斥着漫无天际的皑皑白雪和数尺来高的嶙峋冰锥。 起初山丘上的积雪只到靴底,行至不远便齐至脚踝。他们未到峰顶,这里的雪相对还算疏松,不至于一脚下去迈不开步。 当他们行至冰丘,突兀于雪地的冰锥越发高大挺拔,变化莫测。而且这里的灵气竟然纯净浑厚,难道真是传说中的仙境入口,传送阵曾出现此地? 昙萝用神识观望,见冰丘下暗藏着涓涓潜流。 这里虽是极冷之地,但以此处得天独厚的修行条件来看,巫医在峰顶出现的可能性极大。 阿仁随即指向一座嶙峋冰锥,解释道:“这些冰锥会不断生长,爆裂,爆裂时,地下水会喷涌而出,有的喷浆高达数十丈,并发出巨大声响。再往前,便进入古冰川地带,看到这些冰锥切记不要碰撞,以免引发雪崩。” 说罢,阿仁让他们坐上雪地车,赶往峰顶。 “日落前,我带你们去峰顶查看,那里有座巨型冰斗,三面环以峭壁。传闻有羌族子民发现过一个巨型冰胎,栩栩如生,是罕见的地生胎。”阿仁驱赶蕃犬,在雪地飞速前进。 两个时辰过后,他们来到阿仁所说的冰斗边缘。 昙萝俯瞰白茫茫的洼地,这里果然灵气最为充沛。在仙界,集天地之灵气的地方,万物会生灵、化魅,从而化形出精怪妖物。而人界,往往在岩石、冰川、树木之内,会孕育出类似婴儿状的东西出来,被凡人成之为地生胎。 阿仁对此的解释却是西王母的仙胎。 关于西王母的传说,最早源于千年前昆仑墟存在的过一个女尊王国,许多部落都以女性为首领。后来被供奉为掌管长生不老的神灵,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擅啸,蓬发戴胜。 “快看天空!”阿仁突然神情激动地喊道,昙萝随之看向苍穹。 在她面前,是一轮金红耀眼的夕阳,仿佛近在咫尺,云霞翻腾,灿若锦绣,浮光跃金。晚霞余晖透过云层,勾勒出暖色金边,气势恢宏。 冰丘上笼罩起金色的寂静,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皑皑白雪,逶迤延绵,一望无际。 风声起,五彩经幡猎猎飘扬,铜铃清脆,在空旷的山谷久久回荡。仰望蓝天上的朵朵白云,近观冰山上的皑皑白雪,遥看一碧无涯的湖水,沐浴夕阳圣光,聆听远空梵音。 阿仁随即将滑雪车上一种称为“隆达”的风马旗捧在手上,随风撒向天际。鲜艳的风马旗滑落指尖,飘飞渐远,男子阖目祷告,祈求神灵相助。 远方群山静卧,暗蓝色的峰峦重重叠叠,布满层层积雪,矗立在剩下一抹残阳的茫茫天际。 当落日完全消失在云端,整个山体巍峨而立,白顶黑岩,一股若有似无的淡蓝色雾气笼罩在雪峰,仙气飘渺,神秘莫测,景色震撼人心。 阿仁结束祷告后,指向冰斗尽头:“ 传说山上有一道天梯可以直达天宫,是人间和仙境的通道。两百年前,曾有人在此见到像彩虹一样的霞光,一位仙人踏上天梯,天空随即出现无数漂浮的仙岛,彩凤翱翔,美轮美奂。” 昙萝闻言,用迴生瞳查看了那处,空间中确实有被撕裂的痕迹,看来有人在此布下传送阵,强行闯入过仙界。 之所以说对方是闯入,那是因为成功开启传送阵的必要条件是布阵以及玉符,若是缺少玉符,唯一的方式是选择灵气最盛之地,通过阵法打开结界,趁机闯入。不过这样做相当冒险,普通修士擅闯六界,稍有不慎,便会被时空的缝隙四分五裂。 这世上不用传送阵便能随心所欲穿行六界的,据她所知,只有上古真神。 虽不知这个巫医和传送阵之间有何关联,但目前看来,这里一览无遗,并没有人类活动的踪迹。 “怎样,是这里吗?”墨千玄走上前来,出声问道。 “不是。”以她的眼力,冰封之下没有任何玄机。 “走吧,再去别处搜寻。”雪峰日落后,再过许久才会天黑,墨千玄坐回滑雪车,示意阿仁继续带路。 接连几日,他们都在雪地度过,由起初的满心鼓舞,到后来的漫无目的。昆仑墟这带被他们仔细搜寻了一遍,依旧毫无进展。 直到一日清晨,墨千玄突然双眼灼痛,无法视物,大家最终决定离开雪山缓解雪盲症。 蒙古包内,昙萝私下找到阿仁,让他仔细回忆这一带还有何处未曾踏足。 阿仁略一思索,如实答道:“除了死亡谷外,其他地方都找过了。” “死亡谷?” “没错,那里是昆仑墟的地狱之门,别说活人了,连牛羊都不敢进入。谷中住着恶灵,凡是闯入死亡谷的活物都会引来雷电驱逐,巫医绝不会选择那里隐居。” “雷电驱逐?”修士中偶有出现雷属性的异能,不管怎样,只有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没错,凡是误入死亡谷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阿仁继续说道,“昙萝姑娘不妨在这多住几日,待阿玄双眼恢复后再作打算。” “也好,我先回房了。”昙萝大步迈出,趁着夜色,她要前往死亡谷。 当天空破晓,昙萝骑马来到死亡谷边缘。她抬头望向暗沉的天空,雷云翻滚,不会这么灵验吧。 头顶简直就是两重天际,谷外晴空万里,天高气爽;谷内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即便是高阶修士,也无法做到长时间操控雷云。 话说她乃古木所化,最招雷劈。但愿她不会雷劫未至,就被劈成渣渣。昙萝纵身下马,小心谨慎地踏入谷内。 死亡谷牧草繁茂,却安静到诡异,四处遍布着动物的尸骸,以及焦黑横卧的古木,透出一股阴森慑人的死亡气息。 昙萝时不时抬眸打量在乌云中闪现的雷电,压抑沉闷的窒息感不断涌上心头。 她默念着自己这辈子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抛夫弃子,行得正做得端,不可能这么倒霉悲催点子低,一进雷区惨招雷劈。 伴随着天空一阵轰隆鸣响,一道青紫色的闪电破空而至,纵跨整个苍穹,犹如巨龙般蜿蜒盘旋,俯冲大地,同一瞬间,她身后那片绿野顿时焦黑枯败。 不会这么衰吧,真来劈她! 雷电交加,轰隆炸响,昏沉的天际好似烟花绽放。 昙萝面色凝重,脚下生风,在无数道劈落的闪电间夺路而逃。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谷中奇遇 苍穹下,前方出现大片的浓郁森林,少女慌不择路,一头钻进林间。 闪电劈落,身后几棵古木纷纷倒地,她将御风术运到极致,同时用迴生瞳警惕头顶的动静。 耳边风声呼啸,雷鸣由远及近,一声大过一声。神识中,她只能看到雷云下亮彻天际的闪电近在咫尺,尽量远离。由于闪电攻击范围较大,而且呈蜿蜒纵横的轨迹,并非像箭矢那般可以估算出它的降落处。 往往是天空照亮的同时,闪电瞬间落下,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昙萝将神识集中注意在头顶,当强光像一把利剑砍来,眼看着躲闪不及,她纵身一跃,虽然躲开了那道闪电,却发现双腿深深陷入沼泽,难以挣脱。 不会这么惨吧,真是天亡我也! 她欲哭无泪,早知今日,打死也不敢一个人偷溜出来。想不到她躲过了沙尘肆虐,躲过了流沙吞人,躲过了雪峰陷阱,却一头栽进了牧草繁茂看似平坦的沼泽! 当冻土融化形成的沼泽泥没入胸口,她死死抓住两根小拇指粗细的救命稻草,拼命挣脱。然而困在吸附力至强的淤泥当中,一切都是徒劳,枉费了她一身神力落得凄凉。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触感冰凉,随着身体的不断下陷,下身仿佛被一股大力疯狂拉扯,如同激流中急速旋转的漩涡。而胸腹处却被淤泥吸附,动弹不得。 两股不同的力不断拧紧,这种被撕裂的感觉愈发明显,当淤泥淹没下巴时,她索性阖目闭眼,一头扎入沼泽。 全身被浓稠的淤泥紧紧黏住,哪怕是抬起手指都显得异常困难。在她脚下的深渊,是冰雪融化形成的暗流,将她拖入一道狭长深邃的冰窟。 她在水中再次睁眼,没想到沼泽之下居然是流动的冰川水,也不知能否打穿这道冰窟。 昙萝顺着暗流一路游弋,作为终极保命利器的迴生瞳此时发挥出最大用处,可以观察冰窟与地面间的厚度,从而打开狭缝,逃出此地。 人终有一死,可她绝不想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底。在冰水中浸泡了长达半个时辰后,黑暗的水底居然透出一丝光亮,与此同时,暗流湍急,犹如决堤之水汹涌澎湃,冲向数丈高的水潭。 水花溅起,飞珠落玉,幽绿色的潭底冒起无数水泡,水草飘摇,惊散鱼群。 阳光透入水面,随着波纹不断变换,映照得那张双眸紧闭的小脸忽明忽暗。少女身子微微蜷缩,像母体中熟睡的胎儿,缓缓坠向水底。河床泥沙随之荡漾,青丝晕散间,那双水眸倏然张开,眼神渐渐清明。 她划动四肢,钻出水面的同时大口呼吸,惊诧于四周的景致。 这里莫非是死亡谷的边缘地带? 天际不远,仍能看到翻滚的雷云,而她现在所处之地却风平浪静。 她从水中爬起,打量四周,也不知这里有没有出谷的道路,那种被雷电堵截的感觉,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可眼前这片峡谷,四面都是断壁绝崖,除了她刚才坠潭的那处瀑布罅隙,再也寻不到其他出路。 一夜赶路加上一番折腾,她已经是又困又乏,索性坐下。山谷寂静,身后树丛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难道谷中有人? 她欣喜万分,猛然回头,半人高的草丛中拱出一颗脑袋,此时四目相对,人眼瞪狗眼。 “狗?”没错,是狗不是狼,而且这体型这品种这德行,横看竖看都是普通的蕃犬,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冲她摇晃得正欢。 “小黄,你是被天神派来主动献身的吧,要不怎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赶上本姑娘最饿的时候出现。”她雀跃站起,笑得纯真无害,一脸温良,“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清炖还是红烧,任犬挑选。” “姑娘?”恰在此时,某女身后凭空惊现一道沧桑中透着岁月沉淀的呼唤。 她心里一哆嗦,瞬间便想到这谷中居然有人,并且还突破了神识防线,在她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近身逼近的世外高人! 莫非是,麻衣巫仙? 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等等,初次见面要给巫医留下个深刻而美好的印象才对,万一那巫医是个不长眼力缺心眼儿的,觉得自己和他颇有缘分,答应随她出谷救治太子,顺便再赏她点灵丹妙药,毒物防身,那自然是极好。 想到这里,昙萝慢腾腾地僵硬地回头,想巫医留下个稳重的印象。却回头看到个手拿锄头,一身褴褛破衫,头戴蓑帽的老头。 为此,她瞪大了眼眸死命瞅向那衣裳,虽然衣料残旧,看不出颜色,也看不出质地,但她确定这并非是一件白色麻衣。 听闻那些惊世骇俗之人都会有惊世骇俗之举,莫非,这是麻衣巫仙在考验她?看她有没有诚心,有没有耐力,值得他出手相救? 念及此,昙萝立刻上前一把扯过老头的锄头,扛上肩头,做意志坚决状。 “你,你想干什么?”老人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仙人,什么都别说了!就让小的来为你挖草药吧!”她扛起锄头,大步开走,“是要灵芝还是人参,尽管吩咐,这一带,我熟!” “你你你,你松手!旺财,拦住那丫头!”老人气喘吁吁,怒声大吼。 昙萝握紧锄头毫不松劲,歪着脑袋一脸懵懂:“仙人,哪怕你叫破了喉咙也没用,我心意已决!还有,我唤昙萝,不是旺财!” 话音刚落,先前还冲她献媚的大黄狗撒开了狗爪,一顿狂扑,那狠劲,那气势,好一只毛色纯正衷心为主的藏獒。 “那个啥,我刚才不是怕仙人累着,锄头还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待她吃饱了再和这狗斗。 老人接过锄头,招了招手,那藏獒立马乖顺下来,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 “丫头,怎就你一个人闯进了这死亡谷?” “哎,这可说来话长,仙人,你就大发善心,随我出谷救人。” “出谷救人?”老人不明所以,叹气道,“老夫一把年纪了,若是能出谷,早就出去了,何必与家人隔山相望,一晃就是十年。” 昙萝旋即望向这位年过半旬的老人,不是说那巫医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怎还有家人? 她这么一打量,随即发现那老人并非碧瞳,而是正常人的黑眸。 “敢问老人家可是麻衣巫仙?”她声音颤抖地说道。 “什么巫仙,丫头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晴空一道霹雳,劈得某女外焦里嫩,这么说来,眼前这老人和巫医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那,那你可知出谷的路?”她再次出声,忐忑问道。 “若是能出谷,老夫何必在这里孤苦了十年!”老人满脸沧桑地缅怀过去,面容激动,“当初为了采药,偷偷闯入死亡谷,却被地下暗河冲到这里。那次冰窟中的水只齐腰腹,老朽侥幸逃生,可自那以后,水势上涨,绝无归还的可能。” 说道此处,老人惊诧看向少女:“丫头,你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昙萝讪讪笑道:“憋足了气,即可。” “半个时辰都不用呼吸?” “纯属侥幸......”她讪讪笑道,换做常人自然是不行。 想来这片山谷也没有巫医,不如趁早回去。她看看天色,不如在这里留宿一夜,待到明日,雷云散去,她也好原路折返。 “老人家,你看咱两也是天涯沦落人,不如今夜就到你那里挤挤,放心,明早我绝对离开!”她说得信誓旦旦。 樵夫叹气说道:“不是老夫不愿,而是那地方过于简陋,连遮风挡雨都成问题。不过......” 他倏然想起绝壁上有一处洞穴,迟疑道:“丫头若是不怕,不妨住在山洞。” 说罢,遥遥指向前方隐蔽在荆棘后的狭缝。 昙萝按照樵夫指引,来到峭壁之下,这里望去,山如刀削一般陡峭。她抓住藤蔓,双脚踏上凸出的岩石,在山峰上起落窜跃。 当她离洞穴还有几步之遥时,脚尖轻点,身轻如燕地荡向洞口。 一种幽深诡异的冰寒感顿时扑面袭来,她警惕张望,脚步轻盈,缓缓进入洞内。 洞中风声呜咽,寒风朔朔,洞壁上更是覆满了白色的冰晶,冰柱林立,冰钟乳悬连,洞顶冰水瀑布悬垂而下,晶莹剔透。仿佛置身于一座晶莹的宫殿,四处都是冰的世界,冰柱、冰锥、冰笋、冰花。 想不到洞外鲜花烂漫、绿树成阴,这竟然有处坚冰不化的冰洞? 她向着洞中继续前行,乳白色的冰棱在洞顶密集排布,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却隐隐透出一种幽绿色的荧光。她向着发光源寻去,见冰面上镶嵌着许多夜明珠,两颗排列,恰似一双双碧瞳悄然凝视,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既然洞中出现萤石,说明这里有人类出没。她随即撬下两颗握在手心,借着幽光缓缓前行。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麻衣巫仙 洞内深处隐隐传来水声,悠长曲折的洞穴尽头,出现诺大的冰晶宫殿,然而让人称奇的并非是形态各异的冰钟乳,而是地面排列的上百口冰棺。 冰棺上冷雾缭绕,呈半透明状。与其说是棺椁,倒更像是将尸体掩埋于冰川水,待其冰冻,再开凿打磨成冰棺的模样。连棺盖,雕花,梵文都雕琢的精美绝伦,巧夺天工。 这些冰棺仿佛按照特定的间距和规律,呈同心圆的形式排列,恍若一朵盛开在雪峰的冰莲。 昙萝走近冰棺,细细查看,她发现这里的一百零八口棺中,躺着的无不都是年轻俊秀的男子。 她试着推动一口冰棺,查探下面有没有掩藏的暗道,却发现哪怕耗尽了全力也纹丝不动。 这些冰棺显然年代久远,早已嵌入地面的冰层之中,单从厚度来判定,至少沉积了数百年。换句话说,这些冰棺在几百年前就被人放于此地。 这里莫非是冰葬之穴? 看着冰棺中仿佛随时都会醒来的尸体,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不要没事就显灵。本姑娘可是误入此地,绝非有意惊扰,更不会是发死人财的摸金校尉,你们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自上次在坟地招惹过跳僵,她便知自己不仅易招雷劈,对那些阴邪魔怪来说更是大补之物。 念叨完后,她惴惴不安地看向冰棺中的男子,见他面容端庄静谧,可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在空旷阴寒的冰洞中徘徊不散,死气沉沉,寂静到唯有水滴的声音。 她放开神识,贴近冰棺,迴生瞳中男子的五官清晰可见,终于明白了煞气的由来。 但见冰棺之中,男子眼窝深陷,眼皮红肿泛紫,她甚至透过皮肤,看到空洞坏死的眼眶,显然男子身前或者死后,被人挖去了双目。 思及此,她又接连查看了数十口冰棺,这些男人形貌各异,但无不被人挖去眼珠,十分骇人。 从这个墓葬的规模和形式来看,死者不可能遭受此番凌虐才对。她疑惑着,随即走到冰棺阵的中心,一座类似祭祀的神坛。 神坛分为两层,底层火焰不灭,恐怕是火山深处被锻烧了千百年的熔岩异火。而能在冰天雪地中持续上百年燃烧不灭的,估计都生了火灵。 火焰燃势不大,却足以让高悬的冰锥缓慢融化,汇成一滴滴水珠,滴落在神坛之中。 抬眸望去,神坛上层却是一泓冰泉,隐隐有暗影游动。她举起温润幽绿的夜明珠照向水面,漆黑之中,是几尾似鱼似蛇,却生有四足的水生动物,盘旋在池底。 或许是感觉到光线透入水面,它摆起手腕粗的白色长尾,缓慢游弋,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起银色鳞光,身形通透可见脊骨。当它们游近身前,昙萝倏然发现这种水蛇薄薄的眼睑下竟然也没有眼珠。 火焰腾地一下窜起,她看到神坛边缘花纹繁复,一串梵文刻印映入眼底。 “神之弃子,天煞孤星,碧瞳妖异,葬身毁目。” 梵文和仙界文字相通,当昙萝念完这段话,顿时联想到这些冰棺中埋葬的正是上古真神,祖巫之后。 十二祖巫在天界《洪荒记事》中曾有记载,外界亦称十二魔神,天生强横无匹,吞噬天地,操纵风水雷电,可填山移海、改天换地,在当年巫妖大战中相继陨落。 相传这十二祖巫皆由盘古血脉所化,同属一脉,死后神身化为星辰,然执念不散,遁入幽冥血海,周始轮回。而传言中的巫祖后人必定由那缕执念所化,煞气太重,成为异类。 根据梵文提示,这些人天生碧瞳,天煞孤星。既然他们挖去了双眸,那眼睛在哪? 昙萝倏然想到洞穴上镶嵌的夜明珠,她愣愣抬手,手心中,两颗幽绿色的珠子发出浅淡荧光,像极了一双眼睛。 她“啊”的一声,脸色煞白,两颗夜明珠直直滚落水中。就在珠子入水的刹那,幽暗的潭水涌向两旁,露出一道通往池底的石梯。 想不到她拾到的竟然是颗避水珠,而更让她惊讶的是,石梯被下了禁制,置入避水珠后才会显露出来,别说凡人,就连修士也难以发觉。 她顺着石梯走入池底,前方出现一扇沉重的石门,推开石门后,刺眼的阳光让人炫目。她微微阖眼,再次睁眸时便看到谷中草长莺飞,芳草萋萋的仙境之景。 不对,这里离死亡谷不远,依旧是昆仑墟境内。 她在谷中漫步溜达,这地方隐藏的如此之深,宝贝疙瘩必定藏了不少。 她看似随意地走动,眼神却早已掠至数丈开外。见不远处,一道玉泉瀑布如白练飘逸而下,细流潺潺,落地汇成碧水寒潭。 而水潭后方,树林荫翳,炊烟袅绕,几座翠绿竹屋隐于花木芳草之间,如同写意山水,清幽雅致。 少女踏上水中卵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脚下涟漪层层晕开,一路登萍渡水如步平地。但见她双臂平展,青丝漫舞,轻若飞花风过随去,足落无声,眨眼间便来到竹屋小径。 方才她老大远地就看到屋前蹲着一孩童,约莫八岁,头顶梳着两小髻,唇红齿白的煞是可爱。 “喂,你爹呢?”昙萝脆生生地开口,其实她想说,巫医私藏的宝贝疙瘩呢。 孩童愣愣抬头,一张小脸精致娇嫩,粉红的小嘴微微嘟起,一双清秀水灵的大眼露出无辜的表情。 见面前凭空出现一位陌生女人,他惊讶的同时,跌坐到地上。 “看傻了?”某女伸出罪恶的魔爪,掐上孩童肉鼓鼓的脸蛋,顺便揉捏了两下。 “仙师——”那孩童大叫一声,慌忙爬起,撞鬼般垂首冲向茅屋。 糟了,先前怎么想来着,勾搭巫医!可某女满心惦念着那些冰棺之人的身外财物,居然忘了这一茬。 无妨,现在弥补为时不晚。 “仙师——”昙萝千娇百媚地轻唤一声,整整仪容,迈起莲步,扭着杨柳腰走得那叫个婀娜多姿。 她恰恰来至门前,凭空生出一股劲风,竹门瞬间掩上,送她一个闭门羹。 怔然过后,昙萝急急敲门:“小女子擅入谷内,千里寻医,只想见麻衣巫仙一面!” 半晌过后,里面丝毫没有动静,她试着用神识打量,隐隐见白纱飞幔,璎珞垂帘,桌案前一男子身形朦胧,抬起皓腕广袖长舒,顷刻间便将她的神识弹飞出去。 没想到这巫医修为倒是不浅,一记扫来,整得她天目穴生疼。 是可忍,不得不忍! 既然眼下有求于人,那必须得做到低声下气能屈能伸,至于第一步: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通俗来讲,那就是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麻衣巫仙,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你开什么条件,只要肯出手相救,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如果今日不答应,那本姑娘明日再来,直到你肯答应为止。” ...... 昙萝贴在竹门上,怎么里面毫无动静,看来要实施第二步: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万分肉疼地掏出从墨千玄那里顺来的金砖,恭敬呈在手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巫仙能收下。” ...... 还是没动静,这男人怎么油米不进,将她晾在门外,好歹也该吭个声,说句话啊。 既然如此,只好实施第三步:威逼利诱。 “别以为这样老娘就会退缩,不出来是吧,难道你以为区区一扇门就能阻挡我千里寻医的决心,信不信我现在就将这门给拆了!”说罢,提腿踹门。 竹门“吱呀”一声打开,就在她欣喜万分时,门内探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那孩童面露畏惧之色,瑟瑟说道:“姐姐别误会,仙师体质非比常人,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姐姐好。” 孩童搅着衣角,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略一迟疑,终究走了出来。 “想必姐姐也有听闻,碧瞳妖异,天煞孤星,相处三日必死无疑。而见过这双碧瞳的,将会厄运缠身。” 昙萝闻言,摆手笑道:“既然是传言,岂能当真。” “不,是真的......”孩童呐呐说道,“所以仙师无法现身一见,姐姐若是求医,请随小谷到要药房取药。” 原来这孩童叫小谷,不对,这娃子现在不还活蹦乱跳的? “那我问你,你随麻衣巫仙相处了几日,怎会无事?” “自小谷三岁被仙师捡到,已有五年,仙师说我命格硬,足有八十年阳寿。”小谷稚气的小脸上笑容明媚,怯怯探出小手,牵住昙萝的衣袖,“姐姐请随我去药房。” “唔,那你们这可有起死回生之药?” 话音刚落,屋内传来杯盏碰撞之音,小谷拽紧对方,让她噤声:“姐姐莫要胡言,这世上哪有起死回生的灵药,仙师他动怒了。” 昙萝扭头望向竹屋,大声道:“我那郎君死于非命,恳请巫仙出手相救!” “姐姐别说了。”小谷焦急唤道。 恰在此时,虚掩的门扇再次开启,一只修长玉手被绿竹映衬得纤妍洁白,动作轻缓间,看得昙萝心头不由一怔。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思相伴 日落见林静,风行知谷虚。 阳光透过层层树冠斜斜洒入,她只见淡金色的夕阳余晖下,竹门后渐渐显现出的宽衣广袖。 清风徐来,但见男子一袭素雅的净色麻衣,带着阳光般的温暖色泽,衣袂翻飞,丰姿如玉。 单就一个清冷的身影,说不出的飘逸出尘,沉静若水,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清雅俊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 竹叶簌簌作响,暗香浮动,长衫蹁跹,男子翩然转身穿过屋前回廊,漫步林间,美若诗意。挺秀颀长的背影渐渐消失于竹林,风过竹枝低,看绿上人衣。 昙萝收回视线,转而望向小谷。她若是没看错,那仙姿缥缈的麻衣巫仙直接无视自己,走去了竹林。而且,那男人不仅至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甚至还戴了个帷帽。 有谁在自家门前戴帷帽,这男人简直就是有病! 等等,她忽然想到什么,不禁朝孩童问道:“你仙师他,是不是眼盲啊?” 联想到墓穴中那些被挖去双眼的男子,她下意识推断出此等骇人结论。 那孩童难得显露出相对硬气的表情,然而她却清清楚楚地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被一个小屁孩给鄙视了。 “仙师的眼眸比那寒潭之水还要漂亮,姐姐说话这般讨厌,难怪仙师都会憎恶于你。” 啥,怎么才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得罪了一大一小两个祖宗。 “小弟弟乖啊,待会姐姐给你做糖葫芦吃。”昙萝拿出哄小孩的本事,夸夸其谈,“只要你肯乖乖听话,我给你做一根这么长的冰糖葫芦。” 说罢,还用手比划了两下。 小谷五年来未曾出过谷,自然不明所以:“什么是糖葫芦?” 昙萝耐着性子慢慢解释:“就是将山楂用竹签串成串后蘸上麦芽糖稀,吃起来又酸又甜。” “那好,姐姐说话可作数?” “当然作数!”某女信誓旦旦,“不过从现在起,你得听我指令。首先我来问你,麻衣巫仙溜去哪了?” 小谷满心惦记着吃食的同时,记得仙师教导过小孩不能撒谎,于是满脸诚恳道:“每日酉时,仙师都会去沐浴净身。” “很好。”昙萝对如此上道的孩童非常满意,摸摸头以示奖励。 既然决定留下来磨蹭一段时日,首先要解决的当然是住宿问题。她掂量了下竹屋前的距离,开始伐竹造屋。 待颜泊回屋时,便看到某女蹲在地上,忙活得热火朝天的情景。他望向对方背影微微一愣,想不到这女人不仅执着,而且难缠。 他踏入竹屋,复而坐在窗前,透过白纱窗棂,隐约可见对面的竹屋初具雏形。向来心性淡泊的他竟然生出一丝触动,这女人为了心上人千里寻医,可人死怎能复生,真是个痴儿。 颜泊转瞬回眸,发出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断龙台,伏魔渊,他被神女辰歌救下之后,堕入轮回。这万年来,他轮回转世多少次,拥有形形**不同的人生和回忆,都早已忘却在黄泉彼岸。唯独当初以心魔立下的誓言,烙入灵魂,铭记于心。 永生永世,他终会寻到辰歌,以报恩情。 为此,他开始了漫无天际的苦苦寻觅,为了不让天帝有所察觉,他甚至以凡人之躯跋山涉水,漂洋过海。然而凡人的寿命终究短暂,最终化为一把尘土,陨落在途中。 他孤苦了万年,也寻觅了万年。 每到一处,他会将狱蝶放飞出去,倘若寻到踪迹,狱蝶便会回返引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止境。 犹记得上一世,他在旁人不解的眼神下背井离乡,踏上漫漫长路。那一日乌云低沉,海浪滔天,他同随行的渔夫被飓风卷起的大浪拍向深海,葬身鱼腹。 他痛恨自己的弱小,这样的他即便寻到辰歌,又能如何! 怨念不散,终成执着。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天煞孤星,尚在襁褓的他,父母双双离世。 “族长,这男孩留不得,不如用异火焚烧,斩草除根!” “不可,天煞碧瞳乃神之弃子,私下屠杀,会天降灾祸,待他大些扔去死亡谷自生自灭。” 几经辗转,他由巫医族中一位命格堪硬的老者抚养长大。十年后,他来到了昆仑墟死亡谷,意外的发现这里灵气浑厚,适合修行。 数十年转瞬即逝,他带着培育出的狱蝶来到昆仑墟峰顶,在冰斗边缘布下阵法,几经尝试后,终于成功的打开了仙界结界。而带来的狱蝶在漫长寻觅中相继寿终,他无功而返,重回人界。 当他得知人界有个叫未央宫的组织不仅做暗杀买卖,更擅长收集情报,他便开始研制药物,交换信息。未央宫的杀手遍布各地,他们替颜泊用狱蝶寻人,他便替未央宫配制毒药。 尽管祖巫后人有三百年寿命,虽不长生,亦不衰老,可如今他只剩五十年光阴,下一世恐怕更为艰难。 颜泊眼神茫然,望着窗外幽幽玄月自天际升起,外面同时也没有了动静。 竹门倏然开启,小谷看似困乏地轻唤一声,径自走入里屋歇息。 当夜深人静,窗外的风吹草动格外清晰。林间传来几声狼啸,颜泊惊觉坐起,黑暗中,他转瞬想起那姑娘独自一人睡在外面,定会怕极。 他匆匆披了件外衫,推开门扇,月光如水柔柔洒落,竹屋内顿时染上一层白霜。 男子轻轻走出屋外,弯月似峨眉,一间简陋的小屋沐浴在月光之下。透过敞开的门窗,他见那少女和衣而卧,单从背影来看,睡得甚是香甜。 看来是他多虑了,他淡笑一声,抬手捏诀,在小屋前撑起一片结界。 静静做完这一切后,颜泊转身回房,屋内,小谷睡眼迷蒙地站在榻前,疑惑道:“仙师是去看昙姐姐吗?” 颜泊静默不语,只是兀自褪下长衫。 “仙师向来心善,为何就不肯出手相救?” 男子顿住脚步,暗夜中,一双碧眸莹莹闪烁:“人死不能复生,切勿执念,小谷,明日罚你将《黄帝内经》誊写一遍!” “小谷知错了。” “去睡吧......” 翌日天明,昙萝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堵巫仙。 她寻到竹屋,见门虚掩,轻轻唤了声:“巫仙——” “仙师在药房配药,他交代过,任何人不许干扰。”小谷从桌案前抬起头来,认真陈述。 任何人?这谷中只有三人,明显就是在说她自己么。 “那他何时回来?”昙萝索性踏入屋内,四下打量。 “仙师在药房通常都是整日闭门不出,天黑后才会回屋。” “那他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唔,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小谷皱眉凝思,一脸老成地说道:“仙师他最喜清净,最憎唠叨,像姐姐这般啰嗦的女人,他最是不喜。” “......”这娃子,说话也太实诚了吧。 昙萝在竹屋来回踱步的同时,四下打量,见屋内简陋到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心下有了主意。 几个时辰后,颜泊回到竹屋,尚未进门,就闻到风中隐隐萦绕的花香,芳香馥郁。 他看向房内装点的各色鲜花,眉头抽动,向来沉静若水的眸子荡起波澜。 “小谷!” “仙师——”小谷随即走了近来,天真无邪的脸上挂着笑容,“这些花好看吗?” “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啊,是昙萝姐,她都装扮了一个下午。” 男子脸色瞬间阴沉,透着愠怒,这些花是种来育养狱蝶,他每日精心打理,短短半日,竟然全让那女人给糟蹋了去。 小谷见仙师温和的眸充斥戾气,这些年来,男子心性淡泊,无悲无喜。初次见他对自己恼怒,小谷不由怔住,眼泪簌簌直掉。 颜泊垂眸凝向他一手带大的孩童,心下禁不住软了几分,温声哄道:“罢了,此事怨不得别人,都是命数。” 他漠然转身,孤身离开。 “仙师这是要去哪?” “花圃......” 接连几天,昙萝日夜守在竹屋外,依然不见麻衣巫仙半个鬼影。她临时搭建的小屋日益精致,桌椅床榻,旋梯走廊,闲暇之余又开始鼓捣起雕花。 终究有一日,她再也坐不住,掐着小谷的脸蛋威胁出声:“你那狗屁仙师不是花圃就是药房,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仙师起身时,姐姐还在屋内酣睡,仙师回房时,姐姐依旧在屋内酣睡,怎可能见得着。”小谷呐呐说道。 昙萝将此等问题归纳于那男人神出鬼没,要不然她一天才睡六个时辰,怎可能见不着对方。 “那我问你,他今日又去哪了,何时回返?” 小谷揉揉被捏红的脸蛋,望向远方,雀跃喊道:“仙师——” 昙萝应声回眸,但见青山环绿水,草木葱茏翠,一男子踏水而来,麻衣素净不染纤尘。在他身后,是无数蹁跹飞舞的墨蝶。 极致的黑与白交相呼应,在繁花似锦的谷中勾勒出雅致色彩,如果,能忽略掉某男头上那只煞风景的帷帽外,那更是极好。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执子之手 秋风习习,携一缕相思,一缕惆怅。 颜泊见那少女隔水相望,下意识地想回避,在临近对方身前的刹那,他急忙转身,然而就是这一眼,他生生顿住了脚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晴空潋滟下,狱蝶翩翩飞向少女,盘旋在她的头顶,徘徊不去。男子停驻在她对岸,步步维艰般缓缓走来,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他抬起颤抖的指,抚上苦盼,苦等,苦苦寻觅了万年的眉眼,百转千肠,为卿牵绊。 万年麻木的心,倏然生出一丝疼痛,这种痛迅速蔓延,像被利刃一刀刀凌迟。他抬起神色复杂的眼,既悲,亦喜。 回忆,如走马灯般涌入眼前,历历在目。他曾以为自己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失落,习惯了生老病死,爱恨愁离,求不得,却放不下。 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若问相思为何苦,只因相思已入骨! 辰歌我寻了你一万三千三百一十二年,历经两百次轮回转世。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寻之,盼之。 如今你还记得当年舍身救下的那只黑蛟龙吗? 终究还是忘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满脸怔然,掌心下,犹能感受到熟悉的温暖。然而那道温暖却寸寸消散,少女在惊愕过后,下意识地步步退缩。 “你是在怕我?”颜泊神色受伤地看她,取下帷帽。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寒潭边,尚余孤瘦雪霜姿。 这是一张清秀而淡漠的容貌,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无瑕的肌肤胜似昆仑墟峰顶盛开的雪莲,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厚重的阴影,掩住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寒潭碧眸。 眸光流转,惊艳了时光,刹那了风华。 波光潋滟的眸子倒影出凡尘浊世,三千世界,宛若天山之巅最清澈的一泓圣水,让人禁不住失了心神。 男子敛住心绪,眼底波澜骤起,泄露出心底深埋的情愫。一双眼眸紧紧锁住少女,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许不同,他不知道心中自己所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看到这双眼,你也会害怕......”这声音低沉醇厚,却又彷如金钟玉磬,敲在人耳中,只觉一阵拨人心弦的蛊惑。 昙萝略一蹙眉,想不到这男人原来不是个哑巴,更不是眼盲。可这双碧眸清澈如水,通透的好似翡翠之光,又怎会害怕? 她拼命摇头,为了证明自己,特地向前走上两步,指尖触及对方的眼角。 “巫仙,这么好看的一双眼,为何不显露出来?” “你不怕?”他诧异。 “有何可怕?”她反问。 “我是天煞孤星,凡看过这双眼的,将会......” “可这又如何?”昙萝出声打断,她淡笑着说道,“只要命格够硬就能无所畏惧,巫仙不妨帮我卜算试试。” 颜泊望向少女,他苦笑,若真能算出神的命运,他又何尝沦落至此。 昙萝不知对方所想,满心记挂着京都那边的太子还等着她救命,如今好不容易堵住了巫仙,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遁走。 “其实我这次翻山越岭的跑来求医,就是希望巫仙能出手相救。”她直截了当地说出目的。 “救,如何救?”颜泊心下酸涩,他苦心寻人人不知,对方千里迢迢,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传言麻衣巫仙能活死人,生白骨,我希望你能救活太子!” “痴人说梦,人死怎能复生,更何况他的魂魄早已入了冥界轮回,即便救活了,那也只是一具空带温度的尸体。” “若是他的魂魄并未进入轮回呢?” 颜泊嗤笑一声,这世上哪有死后不入六道轮回的,她不过是一时执念,想通了,便会放下。 昙萝见巫仙静默不语,只是绕过她,走向竹屋。她急急追上,堵在男子面前,一副癞皮狗挡路的架势张开双臂。 “你让开。” “答应救他!” “非他不可吗,为了一个死去的男人。”颜泊倏而叹道,“留下来,还有我陪你。” 昙萝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神色哀默,俨然话本子里的苦情男主。 她静静摇头,轻轻开口:“可我喜欢他,让他独自一人留在那个冰冷的世界,我于心何忍。” “你这般对我,又是于心何忍!”颜泊再也控制不住泛滥的情绪,沉声怒吼,他苦苦寻觅多年的人,张口闭口说得都是另一个男人。 他只是想报答当初恩泽,护她一生,难道这个心愿也无法实现? “我......”我咋了,貌似她除了日夜在对方门前晃悠添堵,也没招他惹他吧。 “你若是敢饮下这瓶毒药,我便应你要求,哪怕是具没有魂魄的空壳,我也替你救回。”颜泊掏出刚研制的药物,递予昙萝。 “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她匆忙接过,拔开瓶塞,透明的液体飘散出一股淡淡的异香。这种气味自己竟然毫无印象,她抬眸看向男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她就不信对方真敢让自己中毒。 试探,这绝对是赤果果的试探,想让她知难而退。可她有那么傻么,岂会轻易上钩。 思及此,昙萝端起白瓷药瓶,仰起头,鼓着腮,正欲一饮而尽。 “啪”的一声,劲风袭来,鬓边散落的发扬起张狂弧度,如垂柳扶风。 她转眸瞥向地上,瓶中的药水洒了一地,萋萋芳草顿时枯萎泛黑。娘的,这男人还真敢让她中毒! “你疯了!”她怒声斥责,抬眸却对上男子悲恸的眼神,嘴边的痛骂戛然而止。 “我会替你救他,从此往后,我们两不相欠。”既然这是你最大的心愿,我替你实现便是,下一世,他做回魔界至尊,与你辰歌再无任何牵连。 说罢,拂袖而去。 昙萝看着男子决绝的背影,明明得知太子有救了应该心下欢喜才对,为何心中钝痛。 得到巫仙许诺后,接连几日又是看不到对方身影,她郁郁寡欢,琢磨着何时才能启程回返。话说这次失踪,阿仁和墨千玄恐怕担忧受怕,食不下,寝难安。 不对,墨千玄应是摆脱了她这个包袱,在草原上篝火烤肉,载歌载舞。 某女闷闷地躺在竹榻上,抑郁长叹。 “姐姐,仙师他唤你过去一趟。”小谷趴在窗外,莹莹笑道。 昙萝一个鲤鱼打挺,立马恢复精神,那男人必定是收拾好包袱准备启程。 竹屋小径上,颜泊整装待发,不过包袱物什倒是不见,背上独独挂着一只竹篓。见少女走来,他不发一语,径自走向丛林。 “仙儿,你看本姑娘完好无损,也没灾祸降临,这是不是说明了我不会被煞气所伤?”昙萝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 “嗯。”男子只是颔首,这少女命格堪硬,况且这些天来,他用灵植入浴,梵音净心,就是为了不让对方被煞气所伤。 前方树林茂盛,昙萝紧随男子身后,起初还以为她是要出谷,当两人越走越深,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四周没有出谷的路。 “仙儿,我们不是要出谷吗?” “仙儿?”男子蹙眉,他堂堂大男人,怎得如此称呼,“唤我颜泊。” “那名字绕口,只有仙儿才能衬出你的一生仙气。”其实是煞气。 颜泊不喜多言,对这种口头称呼不予计较,他遥遥指向前方山坡,神色肃然:“还魂术要用到的召魂灯,实则是用招魂草做灯芯,然后将对方的生辰八字予以燃烧。那男人魂魄未入轮回,方可召回,否则一切都是徒然。而这种招魂草长在至阴之地,前方是片沼泽区,你随我前来留意脚下。” 敢情巫仙是带她过来寻药救人,不过话说回来,这好像是对方头一回蹦出那么大段话,昙萝自然认真铭记。 树林愈发浓密,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四周散发出动植物腐朽的气味,尸骨残骸随处可见。 昙萝试着用神识搜寻附近有无开智的草木,她虽未曾见过招魂草,可昆仑墟灵气充沛,生出木魅精怪不足为奇。 “不是让你注意脚下,为何不听!”男子向来云淡风轻的面上此时薄怒中透着一丝无奈,他方才恰一转身,便见少女漫不经心地四处张望,对面前的沼泽沟渠浑然不觉。 “我......”她小声嗫嚅,顿觉心虚。 “罢了,跟紧我。”男子轻拂云袖,长衫玉立,转身徒留一道茕茕孑立的孤单背影,虽然近在咫尺,却如同隔世。 林中风起,枝叶扶疏,她看着面前那片素雅麻衣,广袖长舒,衣袂翻飞,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看得她心间一紧,下意识便想将对方拥在怀中。 手,不知不觉轻缓扬起,追随那道风,穿过那缕发,触碰到对方的衣角。 与此同时,男子恍若心有灵犀般转身回眸,一只修长玉手倏然将少女的柔荑紧紧包裹,掌中是让他贪恋的温暖。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昙萝怔然驻足,却对上颜泊温润的眉眼。 他轻启唇瓣,淡然道:“脚下沼泽密布,我携你出林。” “好。”她僵直的手臂微微舒缓,蜷起指尖,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托入掌心。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喜当娘啊 树林静谧,空有虫鸣鸟啼声声不息。 颜泊对附近一带了如指掌,游刃有余地穿梭于沼泽地带,眼眸掠向树荫之下,搜寻草丛中潜藏的灵植。 掌中握着的小手柔弱无骨,蜷缩在男子手心,葱白玉指不经意间划过,酥麻微痒,引起他阵阵颤栗。 他侧眸看着身后一脸乖顺的少女,心情方好,忽然生出一种想这样牵着她的手,走到世界尽头的想法。男子微弯的唇角陡然僵直,上万年来,他寻她念她,不过是想报答当初的恩情,护她周全,怎能生出一己私欲想要霸道占有,不让旁人看到她的美好。 是孤独太久所以想有人陪伴吗?可为何见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另一个男人,他波澜不起的心掀起一丝涟漪,感到莫名的伤感。 他到底有何不好,究竟哪里不如对方,分明是他先遇到辰歌。上万年的付出,到最后却是满腔苦楚的成全别人。 这次过后,他便是魔尊颜泊,对抗仙界势同水火的仇敌,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人之间再无任何瓜葛。 心中再多不甘又能如何,他苦笑着,你安好,我便心安。 昙萝随着男子在林间缓慢前行,她默默注视着对方的背影,总觉得有一股化不开的抑郁。 这巫仙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也不知成天瞎想个什么,温润的眸子愁眉不展,难不成是惦记着她上门求医也不带点问诊费,为钱所困? 唔,极有可能,凡间请个大夫上门诊治都费用高昂,更何况她请的还是巫仙出谷。 念及此,某女颤巍巍地抖动手腕,试图从男子掌中挣脱。 “你不喜被我牵着?“颜泊侧目看她,冰嵌温玉般的眸子如一泓寒潭,虽波光潋滟却深不见底。 “我......”我只是想掏钱钱。 她默默取出一块金砖塞入男子虚托的右手,故作豪迈道,“请你出谷的诊费!” 颜泊怔怔看向手中,她怎会突然想到送自己这些俗物,是不想亏欠自己吗,如若如此,为何不提出以身相许?不对,他怎么觉得自己倒像是急着以身相许的那位? “别看了,我身上只剩这点,若是不够,这个佛眼天珠也送与给你。”昙萝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颗黑白分明的石子,这可是她全部家当啊。 颜泊将金砖和天珠通通纳入怀中,见她哭丧着一张脸,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揶揄道:“确实不够,不如姑娘这几日做我的药童打打下手,如何?” 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卖身吗......昙萝愣住,抬首瞥向男子,可他只是温眸浅笑,尽显恬然谦和。 “好。”她话未说完,便被对方牢牢执起指尖,握入掌中。 招魂草既然生长在极阴之地,两人走出沼泽地带,又向半山腰寻去。昙萝从颜泊口中得知大致的外形和特征后,放开神识细细搜罗。 山上枝繁叶茂,植被密集,昙萝长时间耗用神识,更是极费魂力。她和颜泊分头寻找,倏然在半人高的草丛间发现一株颇似招魂草的红色灵植。 “仙儿,是这个吗?”她大声呼唤,随即抬手欲将招魂草连根拔起。 “别碰它!”颜泊断然喝道,飞身掠至近前,然那株灵植已被少女握在手中,白嫩的皮肤此时青红泛紫,显然中了剧毒。 昙萝匆忙将招魂草扔在地上,在她手心有几根针尖般细小的黑色毒刺,溢出黑色毒血,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此毒来势凶猛,顺着血液蹿升到整条手臂,毒发攻心。 看见少女面色瞬间灰白,嘴唇泛乌,颜泊心下万分懊恼,他怎就忘了出声提醒。巫医家族世代都自小沾染毒物,颜泊他早已百毒不侵,更何况他乃祖巫后人,他的血不仅是世间至毒,更是解毒圣药。 平时他未曾将那些毒物放在心上,故而忘记警告昙萝不可触碰招魂草根茎上的毒刺。 颜泊轻言一声:“得罪了。” 紧接着便将少女的衣袖挽起,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藕臂,此时仅凭肉眼就能看到皮肤下的经脉泛黑。 男子两指合拢,指尖溢出光华,顺着经脉的方向寸寸游移直至将毒血逼至伤口。 昙萝微微阖眼,她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臂血液在不断流失。毒血被逼出体外后,手心倏而传来温热急促的呼吸,一片湿滑软绵的触感随之从手心传至四肢百骸。 昙萝垂眸凝视,她的手腕被对方牢牢紧扣,俯首间,启唇将那道伤痕含入口中,辗转吮吸。 温热的鼻息不时喷洒在手心,伴随着又酥又麻的感觉,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抹略显凉意的薄唇间,灵活绕转的舌尖潮湿灼热,由柔到重寸寸吸吮,吞咽毒血。 从这个角度望去,她只能看到男子光洁的额际下,鸦羽似的长睫轻轻颤动,掩住眸底潋滟波光。意识到颜泊在做什么后,她开始挣扎,对方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这血有毒!” “不想有事就别乱动。”男子抬起温和的眼,清澈的如一泓清泉,纤尘不染。他复而划破指腹,红玉般的血珠滴滴淌落,融入少女的手心。 身为巫仙,他食尽世间千万种毒物,血液随之会产生相应的解药。他方才饮下招魂草之毒后,再将解毒之血挤入伤口。 昙萝眼睁睁地看到伤痕在缓慢愈合,身体轻盈,无任何不妥之处。原来这便是巫医的疗伤方式,不同于修行之人只能舒缓伤势,他的血简直就是解毒圣器! 她蹦哒而起,满血复活,思量着若是将这巫仙拐骗到手,不仅能财源广进,更可以闯荡六界天下无敌。虽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可偶尔小小遐想一番其实也不伤大雅。 颜泊不知自己此刻已被某女惦念上,由巫仙破格晋升为私人物品,兼挣钱工具。 他拾起地上那株招魂草,再次将少女的手执起,温声说道:“天黑前必须出林,夜间这里的瘴气有毒。” 昙萝听闻,讨好般主动挽着她的金蟾,不,是挽住麻衣巫仙:“一切都听仙儿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男子弯起一双温眸,眼底透着半分无奈半分宠溺。前世劫,今生债,也不知她如今这般性情最后会招惹到多少桃花。罢了,既然他打算出手相救,最后但愿她能和心上人白首与共。 两人回到竹屋时,小谷静静候在院中,老远就看到昙萝和仙师携手走来,总觉得和以往有些不同。话说他仙师虽然性格温润,却不大愿与外人接触,性情寡淡若水,今儿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 小谷望向天际,拧眉作沉思状。唔,必定是那个说话不作数的姐姐看仙师涉世未深,人又善良谦和,故意甜言蜜语哄骗一番,将巫仙的魂都给勾去。 可怜他仙师哪知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啊。他小谷就是深受其害,说好的冰糖葫芦呢,在哪?在哪! “仙师——”小谷迈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来,拽住颜泊衣袖的同时,不忘给横刀夺爱的某女一记白眼。 昙萝毫无知觉,再加毫无自觉地望着颜泊,谄媚笑道:“仙儿,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药童,任君使唤。” 而你便是我昙萝的御用医师,供我消遣。 “呸呸呸,这么大岁数的大婶还敢自称药童,脸皮堪厚!” 昙萝斜睨面前那颗小豆苗,捋捋发髻,冲颜泊摆手道:“无妨,往后教训这种不听话的娃子,岂要麻烦仙儿亲自动手。” 说罢,从竹枝上随意掐下一根竹条,划破当空,直指面前半大的孩童。 后娘,而且是霸爹欺子的后娘!小谷两眼泪汪汪,撅起粉唇,作无声控诉。 “看,这不就乖巧了,像这种叛逆期的孩童,最会顺杆往上爬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某女俨然在描述自己。 “小谷虽然懂事听话,但闹气别扭来也甚是倔强,想不到姑娘还会惩治顽童,往后小谷就拜托你照顾了。”颜泊含笑说着,揽住孩童纤弱的肩膀将他推送到少女面前。 昙萝当即傻眼,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遇的买大送小! 她是喜当娘啊,而且还是后娘! “不可不可,带奶娃责任太重,这么乖巧的娃子以后要是长歪了,那可是我的罪过啊。”她后悔了,刚才逞什么能。 “既然想让我出谷救人,自然会带上小谷,姑娘难不成是嫌麻烦?”颜泊蹙眉,他既然决定报恩偿愿,小谷必须托付给别人照顾。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昙萝讪讪笑道,搂住小谷的同时,不忘在他肉乎乎的脸上蹂.躏两把。 “小谷,两日后随我们出昆仑墟。” “仙师,你愿意带上小谷?”孩童只当能出去玩,雀跃不已,早将自己被人转送的事实抛之脑后。 “嗯。” 昙萝则见巫仙是打定主意跟她上路了,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心下窃窃欢喜。 “姑娘请随我前去药房。”颜泊倏然开口,径自走上前去。 她估摸着巫仙应是想用招魂草捻成灯芯,自己身为药童,必定得鞍前马后的尽心伺候。不就是炼药吗,中阶丹药对她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当她进入药房后,才真正傻眼,这哪像是药房,分明就是魔窟!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醉定情 眼之所及,四面墙壁竹架高耸,上面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瓶罐,略显透明。在昏暗的屋内,隐约可见水中浸泡着无数毒虫蛇蝎。 房屋正中,竹榻上呈放着两具尸骸,一具外形完好无损,身上插满了银针。另一具白骨森森,骨头零碎摆放。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一池血水,各种内脏器官在翻腾的水中上下沉浮,散发出扑鼻腥臭。 昙萝走近时,瞥见血池中依旧跳动的心脏,下意识望向身旁面无表情的男子以及他手上执起的刀片,暗道不好。 这男人,该不会是骗她来杀人分尸吧...... 亏他长得清雅秀逸,风姿出尘,敢情是个嗜血狂魔,真是浪费了这身好皮相。 她连忙捂着肚子,皱眉大叫道:“仙儿,我,我肚子好痛。” “是不舒服吗,让我来看看。”颜泊神色担忧,作势便要扶她。 “不用了,我想去趟茅房。”貌似此话是某女脱身的常用借口,百试不爽。 “也罢,你先回竹屋,待我捻好了灯芯再去寻你。” “好。”就等着你这句。 昙萝成功逃逸后,溜入竹屋。她百无聊赖中径自来到梨花木桌前坐定,见桌面上除了寻常的陶壶茶盏外,还多了一坛尚未开封的老酒。 她心下想着这巫仙不仅是杏林高手,医术非凡,居然还会自己酿酒,不如替他小酌两杯,指点一二。 当然,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是酒虫又犯,迫不及待想找个正当理由。某女说一不二,动作快准狠地拍开封泥,刹那间,屋内酒香四溢。 “是上好的女儿红!”她啧啧称奇,这酒香气扑鼻,色浓味醇,辛辣中透着一丝酸甜。 她连酌三杯,酒劲上来,昏昏沉沉间才奇道这巫仙身旁就小谷一个药童,酿什么女儿红啊,他尚未娶妻更又不需要嫁女儿。 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小酿酒,好歹也算是酒缸里泡大的,这次怎么三杯就醉,而且醉就醉吧,身体酸软的同时还愈发燥热。如今秋高气爽,昆仑墟更是寒风砭骨,她发哪门子烧? 不对,这种身体极度空虚,迫切需要一个缺口发泄的感觉,像极了当初被念奴暗算的那次。 不会这么衰吧,难不成这酒里还加了料? 昙萝睁开迷蒙的眼,将酒坛拢近身前,嗅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虽然她对这些助兴之药毫无研究,可纯正的女儿红中绝不会出现此香。 这竟然是一坛合欢酒,那巫仙好端端的在桌上放劳什子的合欢酒! 她撑坐着站起,衣袖不经意间扫到杯盏,杯翻酒洒,琥珀色酒水湿了罗袖。紫砂杯在梨花桌上转出半圆弧度,顺着桌沿骨碌滚落,随着一声清脆的碎响,竹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 颜泊在踏至陌上小径时,陡然听到屋内凭空发出的声响,他忆起昙萝此刻还守在里面,匆匆忙撞开门扇,随后便看到那少女双颊酡红,醉眼迷离的惑人模样。 少女跌跌撞撞地走向男子,如弱柳扶风,眼眸轻抬,白玉般的脸颊红滟似火,妖冶媚态不经意间从那双秋水剪眸中流露出来。 此刻她咬牙隐忍,薄汗微沁,似乎在忍受着难以启齿的燥热,衣衫凌乱间,露出一抹象牙般晶莹剔透的雪肌。 看着巫仙神色担忧地将自己环在胸前,她嘤咛一声,浑身轻颤着瘫软下来,恍若力气在这一刻被全部抽走,如蛇般贴上身前的冰凉。 巫仙身上氤氲着淡淡的竹香,让人沉醉的同时也让人心安,低于常人的体温恰好缓解了她此刻的热潮。 她就像漂浮在水面上的扁舟,沉浮间,只有依靠水的托浮才能稳住身形。她趴在巫仙胸前,耳边是强而沉稳的心跳。 阖眸间只听到头顶轻叹一声,一只修长玉手抚上她光洁的额际,温声呢喃:“合欢酒......你说我到底该拿你怎办?” 生拌还是凉拌,此时不都是你说了算。 昙萝扶住那身素净麻衣,抬首望向男子的碧水寒眸,不以为然地笑道:“是我贪杯,仙儿,你的血不是能解百毒吗,帮我。” 颜泊闻言,脸上更为愁眉不展,那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碧眸,此刻倒影着少女的笑颜,黯然神伤。 见她依偎在自己怀中,颜泊似乎有一瞬间呆滞,眸子深邃让人望不到底,却在深不可及的地方,藏着一抹悲痛。 他微微侧过脸睨向桌案,百转千肠,噙着酸楚的眼垂眸看着少女,唇角微弯,自嘲笑道:“合欢酒的解药本就是男人,难道我还入不了姑娘的眼?”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拼命摇头,显然不想让对方误会。 合欢酒本就是新婚燕尔时新人共饮的酒,随后共赴巫山,哪有人闲得无趣研制这种解药。只是她未曾想到,巫仙的血竟然不是万能。 觉察到携在腰间的力道渐渐加大,她后倾着身子,下意识想躲避他的触碰。 “仙儿,快放开我,让我去寒潭那!” “非他不可吗?”颜泊倏然出声,揽住她腰肢的同时手臂微微用力,少女脚步踉跄着,再次倒入他的怀中。 “知道吗,我很想你......” 他身上的竹香清幽淡雅,恍若清徐的风,轻轻拂向她面上。惊诧于对方眼底化不开的浓情,她心尖颤动着,不由得抬起皓腕抚向那道紧锁的眉头。 “别走,留下来陪我。”他执起少女纤细的指,置入微启的唇,柔柔乞求。 生死之寒不及离别之苦。 万年了,他找寻了万年,苦等了万年,这万年的相思化不开,逃不掉,成了执着,只为朝夕相伴。 眼睁睁地看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扪心自问,他做不到!所以他选择悄然离去,纵然消亡。 他的爱已经卑微至此,只求对方的一丝怜悯,有生之年,难道这点心愿也达不成吗? 颜泊紧紧拥住怀里的少女,不容拒绝地出声:“我想要你,给我!” 他将昙萝拦腰抱住,缓步走向竹榻。 “仙儿,颜泊......”她尖声疾呼,死命想挣脱下地。 “若是想让我救回那个男人,用你来换!”哪怕你将来恨我也好,憎我也罢,他只想最后一次拥有。 纱幔飘飞,暖玉温香,俯首看向榻上双眸紧闭的少女,他轻轻吻住长睫,顺着精致的琼鼻一路向下,最后含住那抹樱瓣,轻柔勾勒,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物品,爱而怜惜。 “睁开眼,看着我。”他在耳边轻声呢喃,若情人间耳鬓厮磨。 合欢酒的药性在体内不断翻涌,昙萝睁开迷蒙的眼,看他惊艳风华的眉眼,终究是没法逃脱。 纱幔间暗香掠影,她侧眸望向窗边,天色渐晚,弦月初升。 夜,悄无声息。当她最后一丝清明散尽,垂首间,似乎看到颜泊惊愕的神情。 天色大亮后,昙萝从宿醉中渐渐清醒,看着凌乱的竹榻,带着余温的锦被,她似乎忆起昨夜让人不悦的零碎画面。 竹门“吱呀”一声被人开启,颜泊端着清粥缓步走来,眉头轻蹙,姿态似乎较以往有些不同。某女见此,匆忙将衣衫披挂遮掩。 “哼——”那谪仙般的温润男子难得有了一丝脾气,旋身间,衣襟下露出几块斑驳血污。 昙萝定定凝视那疑似齿痕的血污,论尺寸论牙型,怎看怎像是她自己留下的。莫非她昨夜痛下狠手,宁死不从,然后在巫仙身上咬了几口? 她扶额深思,头痛啊,印象中她貌似折腾了许久,看着男子满脸臭屁的表情,显然是昨夜吃瘪了,暗自生着闷气。 “仙儿——”昙萝颤颤轻唤,怎么说来吃亏的都是她自己,为何总像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而且还是转眼不认账的那种。 颜泊瞥了她一眼,转身徒留一道孤傲的背影。 得,看来她失去理智后真的做出什么丧心病狂之事,能让巫仙发火的,绝对还是不能原谅的大事! 可她也是有脾气有泥性的,身为一个女子,岂能向昨夜霸王硬上弓的男人低头。 于是昙萝蹭到桌边,端起清粥便开吃。 颜泊用余光瞥向少女,见她不以为然,深感心痛。他怎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粗鲁野蛮,毫不怜香惜玉,不懂矜持是何物的女人。原以为能在最后这段时光留下刻骨铭心的回忆,还真是 刻-骨-铭-心! 可怜他作为男子的尊严,碎了一地,颜泊拢拢云袖,遮住手腕上的青痕。 “收拾好后,晌午随我出谷。”他起身离开。 “仙儿现在要去哪?”昙萝随口问道。 “涂药!” 临近晌午时,巫仙终于再次出现。昙萝看向他白皙无暇的脖颈,也不知这男人涂了什么药膏,竟然恢复如初。 小谷紧随其后,拿着一只包袱捧在手上,见到昙萝时弯眸一笑,露出深深的梨涡。 “我们是从冰墓出谷吗?”她疑惑。 颜泊掏出一只画满符咒的纸鹤,掐指捏诀,纸鹤迅速变大,足够三人骑坐。 有灵力就是出行方便,昙萝羡慕不已,搭乘纸鹤翱翔在天空。云雾缭绕间,她忆起死亡谷内还住着一位孤寡樵夫,遂拍拍男子肩臂,示意对方飞到老人的住处。 *** 读者群送颜泊的福利剧场260864301,请私戳群主,我等你呦!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重返长安 当纸鹤临近地面时,颜泊随即取出帷帽戴上,掩住面容。昙萝坐在他身后,忆起当初小谷曾经说过,凡是见过巫仙碧眸的人都会厄运缠身。 哎,此话果然不假,她不就是稀里糊涂失身的那位。不过想想那坛子合欢酒甚是可疑,莫非这巫仙是早有预谋? “仙儿,话说你屋内放着的那坛子老酒,可是专为我准备?” 颜泊睨了她一眼,再次露出那种郁郁的神情,解释道:“那坛合欢酒是我十年前替人酿下,正准备趁着此次出谷一块送去,想不到却被你给糟蹋了。” “什么叫糟蹋,老娘我酿酒的功夫可是登峰造极,好心指点你一番也不领情,待我下次酿上几坛,和你一醉方休!” “别,你还是别喝了。”他欲言又止,天知道某女喝醉后索求无度,那坛酒中的分量他自是清楚,归根结底,还是她自身的原因占了多数。 可怜他被折磨到天明才肯罢休,随后连饮了三碗十全大补汤终于缓过劲来,说出去,让他颜面何存! 昙萝瞅瞅他一脸便秘的表情,也不敢多言,此刻她正在半空晃悠着呢,小辫子捏在人家手上,忤逆他对自己绝没有半分好处。 “到了,就在下面。”她示意颜泊操控纸鹤来到那处。 昙萝寻到老人后,将事情的经过简明扼要的跟他解释了一番,重点强调是来接他出谷。 “多谢姑娘,多谢仙人。”他再三言谢,随手又召来旺财。 于是纸鹤带着四人一狗,颤颤巍巍地再次飞向高空。 离开死亡谷后,颜泊告诉昙萝,他的纸鹤只能在灵气充沛的昆仑墟一带飞行,若想赶回长安,还得雇辆马车。 将老人送回他以前的住处后,昙萝一行人匆匆告别。她估摸着墨千玄应该搜寻过自己,所以接下来打算跟他汇合。 她向颜泊指明了路线后,不消片刻,他们便来到蒙古包外,见迎面走来一位身形壮硕的男子,不正是多日未见的阿仁。 “阿仁,你可知千玄身在何处?”她跳下纸鹤,上前拦住对方。 那男子恰好走到半途,被凭空出现的一道人影忽然吓到,他抬眸仔细瞅瞅少女,惊讶过后露出欣喜之色:“昙萝姑娘,这些天你上哪去了,让我们一顿好找!”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削尖的下巴似乎还瘦了许多,一个人流落在外,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阿仁转眸看向昙萝身旁站着的陌生男人,眼底露出惊艳之色。在高原,他还未曾见过这般风姿出尘的男子,即便掩住了面容,也无碍他一身素袍仙风骨。 “这位是?” “阿仁,这位便是我要找寻的麻衣巫仙。”昙萝弯眸笑道,为了寻这巫仙,她千里迢迢可不好找。 “原来这便是传闻中的巫仙!”他惊叹,不由多打量了对方几眼,确实犹如谪仙下凡。 昙萝望向不远处的蒙古包,见陆续有族民走出,正向这边好奇张望。她再次问道:“怎不见千玄那小子,他上哪去了?” “自打姑娘失踪后,墨千玄日夜在昆仑墟搜寻,直到昨日,又突然说要回长安复命。” 这么说来,墨千玄已经启程回未央宫了。 昙萝随即向阿仁这边购买了马匹和车辆,打算立即回返赶往京都。 马车上,尚且年幼的小谷起初还对窗外的景致兴奋异常,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东张西望,问这问那。当新鲜感过后,他便躺在颠簸的马车内昏昏欲睡,渐渐沉入梦乡。 颜泊将怀中的小谷放在对面软塌,侧眸见昙萝也迷蒙着双眼,眼皮打颤的同时,身子东歪西倒。他唇角微弯,抬臂揽住少女纤柔的肩,让她顺势倒在自己怀中。 为了让她睡得更加舒适,颜泊微微弯腰,让少女的脸颊恰好枕在他肩窝。 或许是角度适宜,少女的一只小手搭在男子胸前,就像小猫的爪子挠在心间,蝶翼般的长睫在脸上投出扇形阴影,睡得甚是酣甜。 这种被她信赖的感觉深深取悦到颜泊,以往总觉得路太漫长,现在有她陪伴,只恨光阴似箭,转瞬即逝。 他轻轻拥住熟睡中的少女,那双异色的眼眸,潜藏着浅淡忧愁。端正到无可挑剔的五官,细致到绝美的轮廓,眸光流转,淡淡阴影下是高贵而忧郁的气质,浑然天成,如绽放在谷底的幽兰。 马车在戈壁中飞速疾驰,昙萝悠悠醒来,对上一双温润如玉的眉眼,她带着初醒时特有的沙哑轻声呢喃:“仙儿,你怎不睡会?” 颜泊望着少女惺忪的表情,恍若看到他每日晨起,枕边睡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对他朦胧一笑,道一声夫君。 他捧住少女的脸蛋,俯首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带着些许温凉,柔声笑道:“真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永不阖眸。” 男子的笑带着半分无奈半分宠溺,不同于辰方烬的深不可测,不同于夙染的霸道邪魅,不同于白泽的口是心非,更不同于太子的狡诈算计。他的笑容纯净得如天山之巅最清澈的一泓清泉,有着洗涤心灵的魔力。 如果忽略掉他对自己的侵犯,她甚至怀疑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天煞孤星其实是堕入尘世的谪仙。 就这样一位看似高不可攀,实则卑微如尘的男子,如何让她记恨得起来。 “前面有家客栈,不如今晚就去那里投宿?”昙萝指向上次和墨千玄住过的客栈。 “好,长路跋涉不宜操之过急。”他微笑着颔首。 由于颜泊体质特殊,他们不得不每隔两天就换一位车夫继续赶路。 一个月后,马车终于驶进京都城门,沿着青石板路穿过古街小巷,最后来到魔魅位于郊外的别庄。 长安正值深秋季节,寒潭映白月,秋雨上青苔。 别庄内,墨千玄兄妹单膝跪在殿中,垂首不敢望向前方如同索命修罗的男子。 “你是说,那女人在昆仑墟消失了?” “是属下失职,属下当时派了五百名杀手前去巡山,确实......不见踪影......”墨千玄如芒在背,大气也不敢喘。 “墨千玄,你在未央宫效命也有十年的光景,留你个全尸。”魔魅随手扔出一颗“见血封喉”,鬼面下眉头紧锁。 “宫主,此事与我哥无关,分明是那女人私自离开,我哥为您拼死卖命,宫主怎能如此绝情!”墨千染冷艳的脸蛋上淌着泪痕,一字一句地控诉喊道。 “绝情?”魔魅冷哼,“没有心,哪来的情。墨千玄,我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 “属下......从命。”他抓起药丸,垂眸不看妹妹悲痛的脸。 魔魅定定看着男子,眼神看不出喜怒。未央宫规矩不可破,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墨千玄将“见血封喉”塞入口中,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惊呼:“毒下留人!” “咳咳——”墨千玄死死掐住喉咙,双目赤红,他扭头望向门外飞身掠来,裙带飘舞好似天外飞仙的少女,你确定不是故意的吗? 早不喊,晚不喊,偏偏在他吞下毒药后才喊! 魔魅随即转身,晨光熹微,晓雾弥漫,那少女御风而来,盈盈着淡色之裙袖,素绾青丝三千于落月之簪,眉黛隐隐一蹙,似霞光潋滟,非笔墨渲染所能形容。 “解药!”昙萝匆匆掠向墨千玄,伸手便找魔魅讨解药。 魔魅面具下舒缓的脸再次紧绷,不言一发掏出解药扔与墨千玄。 “多谢宫主!”墨千玄仰头服下,末了,用探究的眼神打量对方。 他来不及开口询问,魔魅陡然出声:“女人,若是你忘了先前许下的承诺,想一走了之,我不介意让那太子尸骨无存!” “你敢,我不是回来了吗,还有这位便是我要找寻的麻衣巫仙。”昙萝回眸,招手示意颜泊进殿。 那巫仙戴着帷帽缓步走入,一路上风尘仆仆,却无碍他一身高雅风姿。 昙萝瞅瞅魔魅,又瞧瞧颜泊,得,这两人都有怪癖,爱遮脸面。 颜泊进入殿堂,视线落在随之魔魅身上,这男人,好似在哪见过? 就在颜泊打量魔魅的同时,魔魅同样瞥向面纱下影影绰绰的脸,这个男人自打进屋就让他有种形容不出的憎恶,特别是那满身煞气,更是让他窒闷难受。 “你便是那位天生碧瞳的麻衣巫仙?”他冷冽出声,手指不经意间抚上软剑,保持着防卫的姿态。 “没错。”颜泊只是轻声应道,对未央宫宫主的防范视而不见。 “你能救活太子?”他质疑,这男人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 “我只能放手一试。”颜泊云淡风轻地笑道。 这边两个男人初次相见,却势同水火,墨千玄运功梳理经脉后,复而看向传说中的巫仙,他顿时愣住,怎么是他! “敢问巫仙可让在下寻过一名女人?”墨千玄猝然问道,转而走向颜泊。这些年来,始终有位神秘男子和他保持联系,用毒药交换一名女人的下落,原来千里求医,那人他早就见过。 “没错,至于那女人,我已然寻到。”颜泊淡淡笑着,帷帽下看不清他的神色。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死亦寒 昙萝听到男子这般说道,心中竟生出一股难言的情愫,对于颜泊的过去,她居然未曾有过丝毫关心和在意。特别在那夜过后,她甚至没去想过这男人终究会独自离开,回到死亡谷与世隔绝,孤苦伶仃,一人到老。 不过他所说的那位女人究竟是谁?昙萝瞥向颜泊,她自然不会联想到这个相识不久的男子,一直苦苦想找寻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魔魅,太子他现在情况如何?”昙萝收回视线,转而凝向未央宫宫主。 “你随我前来便知道了。” 魔魅、昙萝和巫仙颜泊随即踏入卧房,床榻上,见那双眸紧闭的男子银丝披散,一张翩若惊鸿的脸清冷卓绝,堪比秋月,除了那抹天生上挑的唇角,乍然望去,样貌似乎较以往有所不同。 “如何?”昙萝轻声问道。 颜泊神色肃然,手指拢在袖间,他竟然算不出这太子的阳寿。 他微微摇头,随即取出一盏招魂灯摆放在床头,指尖轻点,火光摇曳了数下呈现出幽蓝色泽。 “他的魂魄尚在人世间徘徊,有救。” 昙萝闻言,心下欢喜的同时一扫阴霾。而只有颜泊知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中的钝痛比以往任何时刻来得更加凶猛。 人都是贪心的,既然得到了怎又可能舍得放手。 “那何时施展引魂术?”昙萝未曾察觉对方的不妥,满心盼望着太子能早日醒来。 “一个时辰内,不得进屋干扰。”他如是回道。 “好!”昙萝连忙拉住魔魅一同出屋,顺便将门扇阖上。 待脚步声远去,颜泊取下帷帽,碧水寒眸中是化不开的悲愁。他垂首静立了许久,再次抬眸时又恢复最初的淡泊。 他有何可怨,事到如今不过是了却当初的夙愿。 只恨梦太晚,花太香,天涯尽头飞流光。只怨月太冷,星太稀,今世情缘相思长。只堪路太远,道太宽,雪色黄昏看不穿。 他寻的太苦,爱的卑微,下一世,他不愿再遇见对方。 颜泊走近塌前,指尖溢出光华...... 一个时辰过后,昙萝和魔魅返回屋内,床榻上的男子脸庞透出血色,与之相反的却是颜泊气息紊乱,帷帽下面色惨白。 昙萝眉眼弯弯,巧笑嫣然地看着太子爷恢复生机,一双眼宛如盛着漫天星子般的光彩。 “景耀何时能够醒来?”她随口问道。 “待招魂灯的灯芯燃尽,你便能再次见他。” “这次多亏了你出手相救,不如往后就留在这里,别回死亡谷了。” 魔魅不由冷哼一声:“女人,你还真是不见外,什么人都往我这里带!” “魔魅,其实除了巫仙外,还有一个八岁大的孩童。不过你放心,他俩都饭量特小,吃不了你多少粮食。” 颜泊抬手制止,状似无谓地说道:“不必了,这次出谷我也不急于回去,想云游四海一番,至于小谷,还得托姑娘多加照顾。” “你要走?”昙萝惊讶,原以为她出声挽留,巫仙至少会多留几天,“什么时候?” 她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难以觉察的颤抖,可她又有何理由留下对方。 “现在时辰尚早,昙萝姑娘,保重。”他轻声说着,缓步走出屋外。 颜泊就这样走了。 那日风和日丽,男子一袭素雅白净的麻衣,穿过九曲回廊,踏上月牙拱桥,再也没回望过三步开外的少女一眼。 直到马车渐渐远去,昙萝才忆起她忘了道一声告别。 看着满园秋意,那段跋山涉水千里寻医的时光,漫长得就像一段不大真切的梦境。 “魔魅,你说世间之大,相遇的可能又有多大?”她回眸浅笑,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魔魅站定在她身后,眸色幽深看不出神色:“你若是想寻人,我会帮你。” “不必了。”她摇头,“我欠你太多,待太子醒来就随你回未央宫。” 听到她这样承诺,魔魅却紧锁眉头,他思考了这么久,犹豫了这么久,若是将女人送回未央宫,以主上的心思和手段,即便不会受尽折磨,也会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终其一生。 这郊外的别庄全是魔魅亲信,倘若他不说出去,主上绝无可能会发现昙萝被藏于此处。袖笼下,男子双拳紧握,难道真要这么做...... “女人,等我回来。”魔魅落下这句话后,猝然转身离去。 昙萝不明所以,还暗自奇怪现在的人怎么都说走就走,毫无预兆。 别庄内,小谷不知他仙师已走,正缠着墨千染玩闹。昙萝对此倒是非常诧异,想不到冷若冰霜的女杀手逗弄起孩童来倒是有一手。墨千玄则是追随魔魅一道离去,听闻是去了未央宫复命。 她愈发奇怪魔魅口中所说的那位主上,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竟能让鬼面男都望而生畏。 当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招魂灯的灯芯燃为灰烬,景耀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趴在男子胸前,她甚至能感受到上下起伏的微弱呼吸。 这几日秋高气爽,温度适宜,昙萝拿着桃木梳替景耀打理银发,倏而听闻门口传来叩门声。她执梳的手顿在半空,起身开门,却见外面站着一位陌生的男人,风尘仆仆。 “你是?” 那中年男子手中抱着一只漆黑的木箱,看着挺沉。 “我乃巫族长老,巫仙有东西要我转交给小谷,那娃呢?” 昙萝看看天色,现在晌午过后,小谷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小憩一会。她顺手接过那木箱,勾唇笑道:“不知这里面装着何物,待小谷醒来我转交给他便是。” 那中年男子看似毫不在意地摆手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巫仙的遗物,都是些医书和古籍。” “你说什么?”她吃了一惊。 “哦,他临终前说过要将这些物什交到小谷手上,如若有人问起,只说是云游去了。”男子随口呢喃,“巫仙还真是奇了,这世间有几人在乎他的死活,有何可隐瞒。” “他......”昙萝几乎声音颤抖着问,“他是怎么去的?” 男子不知这姑娘实属何意,只道巫仙出谷了一趟,回来时折返去了巫族故里。男子只见他神情憔悴,日益消瘦,一双碧眸更是没了往昔神采,成天捧着坛女儿红盯着天际发呆。 直到不久前,巫仙突然蹲在海棠树下,将那坛女儿红深埋土中,轻声呢喃:“这酒,恐怕是没机会同醉了。” 族人都说巫仙几百年间独守空谷,估摸是犯了疯癫。谁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来过得如何,更不知道他此次出谷是为了何人。只道他到底是扛不住命运,天煞孤星,虽享三百年长寿,却有几个愿意孤独到尽头。 那一日天空湛蓝如洗,云卷云舒,昆仑墟峰顶一如往常寒冻。巫仙依旧是那套素净麻衣,眼角淌下的是两行干涸血迹。 他俯瞰山下云雾缥缈,只是那双空洞的眼黑蒙一片,再也看不到任何光线,任何色彩。五彩经幡随风飘扬,山谷静谧,空余一声入水的回音。 碎冰下,一道纤瘦的人影沉入碧水幽潭,被刺骨的寒侵袭包裹,渐渐消失在冰层之下,无了声息。 中年男子走时,昙萝依然沉浸在那番描述中,眼眶闪烁的是哀默。 巫仙最终都会选择冰葬的方式了结此生,只是她不知,颜泊万年的夙愿已了,为了救回太子,他用自己仅剩的五十年光阴换取景耀复活。 人死,又怎能复生,毕竟他只是个凡人。 “知道吗,我很想你......”耳边回荡着那夜巫仙的柔声温哄,他孤独了一生,寻觅了一生,生死,亦是冰寒。 昙萝缓缓蹲了下来,漆黑木箱内凌乱摆放着数十本泛黄卷起的书册,带着竹香。她一本本小心整理,恍若看到颜泊坐在桌边静默研读,白净修长的指翻着书页,见少女看来,他抬头望去,温眸笑靥。 “姑娘——”他启唇轻唤,眸底透着她看不懂的思念。 当收拾到最后一件,昙萝见箱底躺着一个油纸包裹,用绳细细捆缚,显然是爱极之物。她解开系绳,看到里面用丝帕护住的物什,捧在手心辗转摩挲。 那是一颗黑白分明的佛眼天珠,显然被人经常拿在手中把玩,光滑莹润。 “颜泊......”她轻声念叨,泪无声洒落。 别庄的人皆不知那少女忽然去了何方,只听闻街尾酒肆去过一位寻酒买醉的女人,形神枯槁,选了几坛上好的女儿红后悄然离去。 月朗星稀,秋露如珠。长安郊外一株古树上斜斜倚着道人影,醉眼惺忪。 杂草间是破碎的酒坛,酒香四溢,她灌下满腹辛辣,女儿红酸涩中透着甘苦。 得与失,原来是一念之差,昙萝深知颜泊的死必然因她而起,对于这个情深义重的男人,她又如何舍得让他葬身在冰冷的寒潭之中。 不远处传来脚步轻响,男人一袭明黄色常服,深邃的眸中带着三分忧愁七分柔情,苦叹道:“你这般对待自己又是如何,随朕回宫吧......”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回归晟天 昙萝听到声音,混沌的灵台中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她怔怔看向树底,疏影斑驳间见一紫袍男子长身玉立,月光清幽洒落,映照得那人如染霜雪。 “逸哥哥——”她惊讶过后,轻声唤着,此时他不应该待在宫中锦衣玉食,歌舞升平吗? 宏逸微微颔首,眸色温柔带着宠溺:“朕来接你回宫。” “回宫?”她苦笑,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音音,命运纠缠,情路坎坷,她现在还能回到过去那般纯粹,在宏逸的庇护下安度一世? 不,她做不到。 “逸哥哥,太子是我的情,你却是我的劫。”至于颜泊,她更是亏欠的太多,直到他的离世才让自己明白这个男人让她心痛,让她不舍。 “你终究是不肯原谅我?”宏逸负起双手,器宇轩昂间带着君临天下的霸气。 这样的男人适合高高在上,受万人膜拜,可她却不适合独守宫闱,苦盼君归。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何来原不原谅一说,你心怀天下,而我的心却很小,小到这个地方再也容不下别人。”她神色安详,静静抚上胸口。此话不过是拒绝宏逸的借口,她虽贪恋他的温柔,却更忘怀不了被伤的悲恸。 权力与爱情,她无法开口让对方抉择,更没有必要去抉择,宏逸作为帝王会是一位明君,没有她,他才能走得更远。 “昙萝,请再给朕一个机会,倘若以后我再让你伤心,任凭处置!”宏逸俊逸的面庞上愁眉不展,声音透着哀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世间美好的女子对你来说不过是囊中取物,你又何必执着。” “但她们不是你,只有你在我面前不会害怕,不会拘束,更不会阿谀奉承,刻意取悦。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真正感受到自己是个普通的男人,可以让心爱之人依靠的男人!” “既然逸哥哥心里有我,何必让我为难......”她长叹。 “你心底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昙萝静默不语,太子之死是所有人有目共睹之事,若是让旁人知晓他复活的消息,恐怕会再生祸端。 “逸哥哥知道了又当如何,难道觉得我会背弃他而投奔于你,附庸权贵?你明知道诺大的宫城不适合我,何必再步步紧逼。”她既然选择和太子在一起,怎能再给宏逸丝毫希望。 “倘若我的爱对你来说是困扰,从此往后,别再出现在朕的面前!”宏逸一字一句地说道,面容沮丧带着决绝,“长孙若水在数月前坠崖离世,世间再无此人,包括你,昙萝!” 他看了少女最后一眼,蓦然转身,向着夜色缓步行去,背影萧瑟,带着离愁,此去一别恐只有来生再见。 夜色如墨,不知何时起了雾霭,遮住清幽月华,拢住错落枝头。 浓雾中凭空出现一道雪衫身影,淡漠疏离,眉目如画。声音清冷如冰泉跃石,柔声道:“昙萝,是时候回去了。” 她闻声望去,映入一张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熟悉面孔,白衣胜雪,风华绝代,这男子不正是国师大人辰方烬? “你情劫已破,随我回晟天派归位。”男子素手拂过,云袖长舒,此前被封印住的记忆纷纷涌来,充斥在灵台。 此刻她醉意全无,如醍醐灌顶般幡然醒悟,连带着刚才与宏逸离别的伤感。她除了惊愕,便是震惊! 敢情她来到人间不是为了历练,而是为了历劫,情劫对象还是最初招惹上的宏逸。至于太子、魔魅、颜泊这几人不过是她顺带惹下的桃花债。 回头再想想天上那几只苦苦盼妻归的夫君,她更是无言以对,瞅着辰方烬不见喜怒的眉眼,咽下口水,后退,再后退。 不过也无妨,虽说想想有些对不住太子爷,可她如今也是大势所趋,弃暗投明才是正道。某女正打算和景耀来个不告而别,辰方烬那厮却幽幽开口。 “景耀太子正是璇玑星转世,昙萝,你此次历劫立下大功,顺利帮璇玑归位,我还不知你竟有如此本事。”辰方烬云淡风轻的眸子透出飕飕凉意,水色薄唇更是勾起张扬弧度,“至于那颜泊更是让我深感意外,堂堂魔界之尊也和你纠缠不休,若是成功回归魔界,仙界又多了一位劲敌!” “咕隆——”此乃某女吞咽口水的声音,不知为何,自打她知道烬美人原来是晟天派的创派祖师后,骨子里对他总有一种惧意。 昙萝将此称为奴性。 天知道她好端端下去历个情劫,怎绕了这么大一圈,捅出无数个篓子。话说她只会惹祸不会收场,不过联想到太子爷作为星宿君迟早会回归仙界与她重逢,心底还是万分期盼。至于那温润如玉的颜泊,不管他是仙是魔,能安然无恙就已足够。 等等,她似乎顺带的记起了些什么。 “烬,比起你来兴师问罪,我倒是好奇你和神女辰歌有何瓜葛,书房那副作画和情诗,又当如何解释!” 辰方烬不见喜怒的面容有了一瞬间的呆怔,恰好被眼神特别好使的某女给捕捉到。果然他有事瞒我。 男子发出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他一直隐瞒的过去无意间让对方发现了端倪,倘若让她知道真相,她又会如何看待自己。所有的错不过是因他而起,一己私欲导致辰歌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此等罪孽哪怕他形神尽毁也补偿不清。 “辰歌是我师父,仅此而已,圣尊已逝,无事不许再次提及!”辰方烬神色肃然地说道。 逃避,这男人明显是在逃避,他的过去绝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种先被隐瞒后被欺瞒的感觉真他娘的不爽,昙萝愤愤咬牙,也没个好脸色给他。 辰方烬不予理会,径自在面前划破时空,长衫鼓动,他随即踏入了进去。 昙萝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也跟着进入,穿破结界的同时瞬移来到仙气飘渺的晟天派上空。 而听闻辰方烬今夜会前去迎接娘子的某夙染,早已在千仞峰等候多时,远远见到少女,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张开双臂扑上来就是一顿熊抱。 “娘子,你想为夫都想瘦了,瞧这脸,下巴都尖了。”夙染心疼地看她。 然而在辰方烬眼里,却是昙萝出落的愈发像那位冷心冷情的神女辰歌。 昙萝掐着夙染脸蛋,死命扯向两边:“夙夙,这是迈向成熟的特性。” “原来娘子已由少女变成了妇人,难怪小脸没有从前那般圆润。不过这该大的地方倒是大了,该小的地方也是恰好。”夙染瞅瞅那对丰盈,又瞄瞄细腰,品头论足频频称好。 辰方烬不发一言,辰歌作为开天辟地的神,其姿容自然是完美到无可挑剔,可单就貌美这点最是让他放心不下。相反的,他宁愿昙萝依旧是当初那番平凡无奇的面容,没心没肺的在晟天派度过余生。 没有大风大浪的细水长流,才是他的衷心期盼。 昙萝不知辰方烬所想,对他的刻意隐瞒心生怨言。在她眼里,还是像夙染这般心思单纯的男子最好相处,也最好掌控。 不过她转念又想到夙染和白泽那两人冒充碧霞宗弟子,并且不揭穿她女扮男装的身份,伺机接近自己,吃劲老娘便宜。这是心思单纯所能形容的吗,天下男人果然没一只好鸟! “白泽呢?”她沉声怒吼,这男人不仅欺骗她的感情,现在明知道她历劫归来,故作傲慢的避而不见,什么玩意! “那奸夫正裹着件超女气的小兜在膳房下厨,唔,还有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叫什么玲珑,一把年纪了整天装啥幼齿。”夙染打起小报告来毫不马虎。 “下厨?”昙萝眼前一亮,白泽的手艺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她化悲愤为食欲,讪讪笑着,直接奔向位于千仞峰峰顶的今歌府。 膳房中,白泽身上挂着一件厨子围裳,也就是夙染眼中的女人内用小兜,不过乍眼望去,还确实很像。他听到脚步声响,头也不回地道:“早知道你回来必会喊饿,再等等,马上就好。” 昙萝闻言,感动的稀里哗啦,这男人强势傲慢,却又心细如尘。不过感动之余,她背后那道直直锁住自己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她当即转身,见一位身着月白色绡纱的仙子久久凝望,无语凝噎。那般如莲清雅的美态,不妖不艳,冰清玉洁,不正是许久未见的琉璃美人。 “主上——”那美人撅起樱粉水唇,神情激动,热泪盈眶。 “玲珑!”许久未曾开口的辰方烬断然喝道。 美人眸光流转,凝向辰方烬怒而一视,再次回眸已敛住眼底的哀思。 “昙萝姑娘,琉璃是在下哥哥,唤我玲珑。”他嫣然一笑,清澈的瞳眸莹莹闪烁,蕴着波光潋滟。 什么叫温婉,什么叫端庄,眼前这美人简直就是衬托她这种俗妇的存在!特别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宛着清泉,恍若随时能淌下泪来。这番娇柔的模样简直是我见犹怜,即便大家同为女人,她也没来由得心生欢喜。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圣器出世 美人徐徐走来,青丝无风自舞,在充满油烟的膳房内竟也生出超凡脱俗的意境。特别是那满室烟雾,居然相当应景的仿若仙气飘渺。好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如莲仙子,一半出尘,一半入世。 眼看着美人将一双柔荑轻轻搭在她爪上,身后响起一道煞风景的怒吼:“奸夫,将你的狗爪从娘子身上拿开!” 等等,昙萝貌似听到夙染在喊她,奸夫! 某女后知后觉地忆起,这美人说琉璃是她哥,如果这两人是孪生子,不就意味着他俩都是......男人! 枉她一直认为美成这样的仙子见之忘俗,事实看来,居然颠覆了她以往对皮相的认识,一个男人也能美得雌雄莫辩,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这让她这种俗妇还怎么生存! 难怪自古以来总有人对娈童情有独钟,这种超越了性别的美少年简直就是绝色难求。 “娘子,就这种不男不女的家伙居然还能让你入眼?”面前出现夙染放大版俊颜,玫瑰色菱唇一张一合。 昙萝收拢了视线,才看清他那张邪魅狂野的脸:“你确定他是个男的?” “什么叫确定,带把的不都是男人。”他冷哼。 昙萝老神在在地又瞅了眼玲珑的平板身材,难以想象掩藏在衣袍下的会是个凸出物,唔,像这种身娇体柔型的少年怎么看也不适合大-展-雄-威。 “娘子你还看!”夙染满脸不耐,厉声警告。 “我哪有!” “娘子若是喜欢看,晚上为夫让你看个够本,还是光溜溜的那种。”夙染没说几句正经的又开始显露本性。 昙萝脸颊一红,娇嗔道:“没看到这里人多,说那么大声干嘛。” 她懒得搭理这厮,索性跑到白泽身边打打下手,还是稳重持家的白娘子好,说话也极有分寸。 白泽瞥见那少女伸长了脖子瞅着锅里,他菱唇扬起一抹淡笑,柔声道:“先将你喂饱,晚上我再来吃你。” “......”她咬牙,她要收回刚才那番话! 不消片刻,桌上布满了美酒佳肴,好不丰盛。昙萝搓搓小手,感慨着她就像荣归故里的游子,这种被人供为座上宾客的感觉非言语所能形容。左边是白泽替她布菜,右边是夙染替她拭嘴,前方是玲珑赏心悦目,角落是辰方烬含情脉脉。 不过烬美人偷偷看自己不足为奇,玲珑那小子搅着衣袖,一双璀璨莹水的美眸也跟着瞎瞅个啥劲。 “玲珑弟弟啊。”昙萝鼓鼓的小嘴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道出疑惑,“话说你这次特地来我今歌府,该不会只是为了蹭饭吃?” “咳咳咳——”夙染被酒水呛到,脸上飞起红晕,他没听错?娘子叫那只卖萌可耻的奸夫,弟弟! 昙萝满眼期待地看着玲珑,如果对方回答是,可见这美少年脸皮堪厚,可与自己比肩。 “玲珑不过是想与你见上一面。”少年小声嗫嚅着,随之似乎想到什么又露出那种多愁善感的神色。 眉如远黛,一双晶莹剔透的瞳眸如同世上最清澈的琥珀,璀璨夺目,眸光流转间,更是波光潋滟,撩人心魂。 “可是琉璃向你提及过我?”昙萝实在不明白对方跑来晟天派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她与玲珑素未蒙面,唯一的可能便是琉璃。 “我哥他......”玲珑欲言又止,琉璃怎可能会将主上的行踪透露给他,不过是恰好被他发现,偷偷溜出了碧霞宗。 昙萝一瞬不瞬看着那少年,正等着他如何开口解释,恰在此时,她感觉到八仙桌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开始晃动,桌面上的杯盏酒壶更是岌岌可危,酒水倾洒而出,肆意流淌,众人无不惊奇。 修仙界由辰方烬所创,这里的日月更替,四季转换更是由他一人掌控。眼下出现突发异常,辰方烬心中一凛的同时,身形消失,瞬间出现在屋外。 他抬首望向彤云密布的苍穹,遮天蔽日,随着光线渐渐消逝,四处弥漫着黑色的魔怨之气。暗沉中,倏然一道七彩霞光冲破云障,似从遥远的地底破空而来,带着纯净圣光,铺天盖地席卷苍穹。 修仙界众弟子无不眯起眼眸,只觉得浑浊之气仿佛被洗涤一空。那种璀璨圣光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夹杂凤鸣龙吟之音,恍若天籁,又似和煦清风拂过脸面,带着春雨润物的轻柔。 一息之间,枯败的花争相绽放,腐朽的木抽丝发芽。 七彩霞光复而拢成一束,腾地一下跃上云端,如流星划落,光芒渐弱的同时消失在东面尽头。 辰方烬向来镇定自若的眼此刻深邃冷峻,如临大敌,拢在袖间的指凝神掐算,眉头随之拧起。 “该来的总会来。”他轻启唇畔地叹道,比起刚才魔尊回归的异相,更让他担忧的是,作为先天圣器的神斧现在不知所踪! 晟天神斧具粉碎时空,开天辟地之能,诸神杀魔。它就像把双刃剑,一面是善,一面恶。得之者,既能得到天下,亦能毁灭天下,从此众神魔鬼怪任凭差遣。 辰歌在当初神力耗尽后,晟天斧成了她唯一能倚靠的本命圣器。当年仙魔大战中,神斧被一分为二,分别用来封印怨魔魃魈,以及魔尊的肉身。 魔尊归位,必会取回他的肉身,如此一来圣器出世,天下再起纷争。 “天尊可知刚才因何引起天地异相?” 白泽抬起紫色的眸,这种眸色让辰方烬有些许恍惚,毁灭之神决煞...... 他淡漠如初地睨向昙萝,见她同样一双好奇探究的眼,随口道:“魔尊回归,圣器出世,六界大乱。” “嘶——”昙萝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颜泊那家伙重生会引起这么大麻烦,而归根结底,又貌似与她有那么一丁点关系。 “想不到魔尊的肉身被藏在冥界的幽冥血海,世界彼端,非神识所能触及,活灵不得其入。”辰方烬冷眼说道,辰歌还真是心思缜密,将颜泊那小子护得倒好。 “圣器若是从冥界出现,会不会又沉回了幽冥血海?”白泽道出推测。 辰方烬静默不语,圣器出世,天下人趋之若鹜。如果白泽真是决煞转世,倘若晟天斧落在他的手中,便是毁灭之神回归之日。若到那时,他与天帝之间,必将再生争夺。 当万年前的那幕重新上演,不知辰歌又该如何抉择...... 人界,未央宫。 魔魅和墨千玄兄妹在等待主上的同时,听闻天际出现七彩霞光,有如神佛降临。 魔魅负手而立,矗立在灯火通明的大殿当中。不知为何,他心间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寒风朔朔,四周瞬间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这种极致的黑仿佛地底深渊,沉闷得让人窒息。 四周静谧到呼吸可闻,一盏孤灯闪烁燃起,那位被云雾笼罩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凭空出现,悄无声息。 “拜见主上!”魔魅率墨千玄、墨千染抱拳行礼。 男子徐徐走来,空旷的大殿一片死寂,魔魅凝视那位身形高大的神秘男子,脚步轻盈的竟似悬浮在半空。 雾霭下,男子一双金瞳冷酷无情,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寒意。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世间蝼蚁,睥睨万物。 “本帝听闻京都政变时魔魅曾救下一名女子?”他出声质问,虽如金石之音却透着砌骨冰寒,“那人呢?” “属下不知。”魔魅垂首而立,不卑不亢地镇定答道。 “魔尊归位,圣器出世,本帝分明就感受到那女人的存在,说,你救下的女子是不是她!”男人沉声怒吼,偌大的宫殿摇摇欲坠,玉瓷茶盏不堪一击,爆裂声响彻不停。 “不是!”魔魅突然胸口一紧,生生呛出一口殷红。 不远处的墨千玄和墨千染更是耳膜震痛,连忙用功调息,他们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向男子,未央宫幕后主人的力量强悍到恐怖。 那男子只是抬起手臂,金色契约符咒浮现在空中,他手指微动,魔魅就像被丝线操控的木偶,脚尖离地悬浮掠起,甚至来不及有所反应,下一瞬便僵直着身子飞到对方面前。 而抵在魔魅胸口的,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只要再深入三分,便能穿透胸膛捏碎跳动的心脏。 “事到如今你还敢欺瞒本帝!”他方才用读心术窥探到那女人被藏在郊外别庄,随后竟不知所踪。男子恼羞成怒,五指成爪,穿透胸膛的同时,大殿中响起肋骨碎裂的脆音。 “宫主!”墨千玄和墨千染纷纷站起,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掠到魔魅身前,长剑挑起劲风,风驰电掣地当空劈落。 利刃凌厉没入肉骨,墨千玄看到剑锋刺中对方手臂的刹那,眉头舒展,可谁知下一瞬,那男子凭空消失在他的面前! “好大的胆子,竟敢背叛本帝,你们可知这样做的后果!”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停留在半空,黑袍猖狂飘舞,空气森寒凝重。 而此刻本该倒下的魔魅,倏而抬起深棕色的眸,低低笑道:“天帝,封印已除,臣从此脱离仙界,一切后果由臣自行担负!”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众神归位 魔魅捂上胸口,就在天帝穿透胸膛的刹那,他体内被禁锢的灵力居然冲破了封印。他原本是仙界战神离魅,入世替天帝寻找当年失踪的辰歌下落。 而那名女子,离魅看向雾霭后的昊珺,以天帝的野心,绝不能让他寻到昙萝。 心念一动,离魅消失在未央宫大殿。 “契约不解,你以为能逃脱本帝的掌控!”大殿内回荡着昊珺雷霆般的怒吼。 修仙界,千仞峰今歌府。 当天地归于平静,满脸忧色的辰方烬静默不语,随即望向身旁的少女。 辰歌是个冷静到极致的女子,她刻意开启的天眼“迴生瞳”,防御力至强,能让她这样做的目的绝非简单,难道是? 联想到昙萝那次遭遇怨魔魃魈,身心受损,却意外冲破了元神中的封印,释放出强大的毁灭之力。难道这迴生瞳是为了防止她将来不慎冲破封印,从而设下的最后防线? 看来辰歌在陨落前早已布下后路,先是迴生瞳防御她受袭,从而冲破封印,接着便是琉璃寻到晟天派,现在圣器出世,辰歌回归神位迫在眉目...... 入夜,昙萝趁天上那几只为了今夜侍寝一事争执不休,她赶紧顺走了下界的玉符,通过传送阵再次来到人界。 此次前来,关键是她忆起还有一位小主子被她落在魔魅的别庄,本来她觉得那里环境优雅,衣食无忧,将小谷一人扔在那里也没什么不好。可刚才得知魔尊归位,而这位魔尊好巧不巧的正是颜泊,小谷的仙师,万一他哪天脑子抽风了要过来看望小谷,她拿什么来交差! 这次溜下来她可是冒着抽筋剥皮的风险,既然已豁出去,至少也要做个够本才能回返,例如说,顺便看看星宿君转世的狐狸太子,也不知他现在苏醒了没有。 其实关于转世一说,她听闻仙界若是有犯错的神仙,会剔除仙骨,下冥界轮回树转世为人,洗涤罪孽。除此之外,便是仙界入世的轮回池。 轮回池通常是星宿君封印灵力后降生到人间,待时机成熟才能解除封印,归位仙界。这种人大多拥有帝王命格,非富即贵。 璇玑作为二十八星宿之首,司紫薇星宫,掌管天际星相和朝代更替,投胎为太子合情合理。不过她怎就记得替对方药熏的那次,太子爷睡在木桶中神志不清,念叨过他叫璇玑,趁机告白的同时还强吻了自己。 莫非这狐狸早有预谋?如果他当初自封灵力跳入轮回池不是为了皇位,那是为了...... 怎感觉身边这些男子各个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先是辰方烬,现在是太子。 想归想,现在还是赶紧把正事给办了,她御剑直接飞到小谷的住处。透过窗棂,见那孩童已然熟睡,她点中睡穴的同时随即将小谷抱入怀中。 只是她不知,自己这些举动早已被暗藏在夜色下的某男看得个真切。 昙萝祭出飞剑,抱着小谷向夜空中急速掠去,在路过太子寝屋时她特地用迴生瞳观望了一下,并未发现任何身影。她惊讶过后,脸上绽出梨涡笑容,看来太子爷苏醒了。 她在别庄上空找寻了一会,估摸着对方恢复璇玑的记忆后应该是重返仙界去了。念及此,昙萝抱着小谷又匆匆飞向高空,与此同时,她身后那道暗影银眸闪烁,不急不慢地紧随其后。 而不远处,战神离魅从未央宫逃脱后,隐去身形瞬移到别庄上空,恰好撞见昙萝御剑飞行在半空,衣袍猎猎,手中抱着那个叫小谷的男童。 男子深棕色的眸底露出震惊之色,想不到这女人居然是位能御剑而翔的修士,他呆怔片刻后,毫不迟疑地隐身相随。既然未央宫和别庄已不安全,他倒是好奇这女人的藏身之处。 可怜某女满心惦记着速去速回,压根不知自己早被人尾随。她在京都郊外用玉符打开传送阵后,踏入了进去。 紧随而来的两位男子见此,也跟着进入。 在他们身后,一片黑云悄然飘至,浓雾散开,露出一袭素净清雅的麻衣,男子眉目温和,澄清的眸底是化不开的浓情。在他身后,是无数黑色狱蝶化作的一对巨大双翼,男子矗立在半空,青丝飞舞,如仙似魔。 狱蝶将他指引到此,男子恰好望见月夜下闪烁的光圈,少女青色的裙裾一闪即逝,消失在光圈之中,他唇角勾起,如弯月当空。 昙萝穿过传送阵后,又兴冲冲地往今歌府上空飞去,至于怀中的小谷,她打算让辰方烬给个挂名弟子的名号,收入晟天派门下修仙。 今歌府此时静谧到诡异,辰方烬、白泽、夙染还有死赖着不走的玲珑弟弟,如今俨然不知行踪。根据以往经验来看,这几人想必是发现自己不在,又大张旗鼓的搜寻去了。 如此正好,世界那么大,他们几个想找到自己,至少也要一宿。昙萝此刻喜上眉梢,抱着小谷来到一处偏房,将他轻轻放下后便转身退出。 她掩上门扇,恰一转身,见面前直挺挺地站着一道高大黑影,“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谭侍卫,你可让我一番好找,想不到天地之大,你居然就藏在我的眼皮底下!” 说话的这厮声音欠扁,道貌盎然,银发在黑夜中恍若辰星闪耀,带着浅淡光晕。清冷的面庞上,是天生一抹上挑的唇角,带着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骇然过后,昙萝眼底露出欣喜,乖乖,这不是她的老相好太子爷么。话说修仙界之上便是星宿君住的仙岛宫阙,还确实是在他眼皮底下。 “死狐狸,鬼叫个啥,吓死我了。”她心有余悸地说道,托起男子的双手握在手中,含情脉脉地唤道,“爷——” 男子一双银眸微微眯起,宛若苍穹下熠熠闪烁的银河星空,眼底流泻出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他颇为受用地握着少女的小手,轻轻用力,便将对方揽入怀中,光洁的下巴枕在昙萝头顶,温柔摩挲:“这个拥抱,是你欠我的,往后唤我璇玑。” 昙萝倏而忆起那次宫中惊变,太子爷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在她面前阖上双目。这次久别重逢的拥抱,这种失去后的拥有,让她倍感珍惜。 她依偎在温暖的怀中,鼻间是熟悉的气息,让人心安,让人沉醉。想到先前的疑惑,她抬眸凝望,轻声道:“你身为紫微星下凡,可是为何?” “为了你。”璇玑敛眸,他不敢道出昙萝的身世,多少年来,他只敢在银河彼端默默注视着对方,那位怜悯众生的女人无悲无喜,俯瞰世人。 兄弟你确定这话是哄三岁小娃的吧,昙萝满脸不屑地看他。 “我作为星宿之首,红鸾星动,而这株桃花会在人界盛开,为了寻你入世,有何不可?” “这样也能推算出来......”昙萝呐呐说道,冷不防地瞥见林中小径上凭空出现的黑影。 她当机立断地捂在璇玑唇上,随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手脚麻利地踹门,推人,将一脸懵逼的某星君塞入屋内。 昙萝做贼心虚,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个时段能出现在今歌府的除了那三只男人还能有谁? 月光柔柔洒落,男子一身宽大黑袍,鬼魅面具在暗夜中折射出惨淡幽光,看得昙萝脚下踉跄,抬起颤抖的指,遥遥指向这位冤家死对头。 “魔魅,怎会是你!”她瞪大着双眼,眼下不是震惊所能形容,简直就是惊恐! 今歌府如今成了菜园子吗,这帮男人一个个是怎么寻到此地,还有,魔魅你好端端的未央宫宫主家大业大,跑到我这里凑啥热闹。 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男煞费苦心地寻到此地,难不成是后悔了想抓她回去? 然,她却不知对方只是恰好撞见了自己,打算跟上前来一窥究竟,顺着传送阵轻而易举地潜入了今歌府。 离魅对这女人的惊讶不以为然,只是抬眸随意打量四周,颇为满意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如今我已脱离未央宫,这院落看着倒还不错,女人,先替我收罗一间偏房出来,今夜乏了,有话明日再说!” 啥,他这是厚颜无耻过来当米虫? 看着某女不情不愿,离魅幽幽开口:“当初你在我那倒是住了不少时日,不说那些价值千金的名贵药材,光柴米油钱你打算何时偿还?” 她愤恨,俗话说得好,出来混都是要还的,铁公鸡是一毛不拔的! “你打算住到何时?”她咬牙切齿地问道,忽见天空飘来一片黑云,云雾散去,显露出挺秀颀长的身形。 昙萝脸色由红转白,不由分说地拽住离魅衣袖,踹门,推人,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离魅茫然不知,眨眼间便被塞入门后,在他三步开外,是眸色清冷,面上却笑得一脸温和的星宿君璇玑。 “许久不见神君。”离魅抱拳笑道。 “战神神出鬼没,今晚有幸一见。”璇玑眉眼微弯。 而门外,黑云笼罩下的男子缓缓走来,风中带着竹香,那人沉静的眸子温情中透着宠溺,抬起修长莹润的指,轻轻抚上少女的面容。 “姑娘——”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全都负责 男子轻声呼唤,让昙萝心尖一颤,娇羞的小脸枕在他的手心。感受到传递而来的温度,让她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那人依旧是一袭素雅的净色麻衣,丰姿如玉,温润的脸上,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沉静若水,潋滟波光挽哀伤,透着浓浓的相思,相念。 皎月当空,月色如水轻柔洒落,将青雾缭绕中的身姿映衬得如水墨写意,黑白交织,缥缈间是道不尽的出尘飘逸。 但见长眉斜飞入鬓,水墨凤目,兰枝玉树,哪怕工笔精描也难以描绘其风华神韵。鼻梁挺如远山,蕴含山川之秀,唇色极淡,然线条异常优美,让人无端想起微醺日光中素色的梨花,绽放在枝头。 重生归来的他带着睥睨万物的卓傲气质,亦仙亦魔,神韵独超,清如尘,淡如兰。 少女葱白纤细的指尖触上男子饱蘸相思的眼,顺着他不浓不淡的眉,如墨浸染的鬓,抚过额际,来到头顶。随后拽住一处微微拱起的凸起物,稍稍用力。 “......”颜泊呆怔当场,因为情绪激动,他头上的魔族兽角居然显露在少女面前。 “颜泊,你这对犄角长得小巧精致,不失可爱,是蛟龙角吗?” 男子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惴惴不安,这是魔族特有的外貌特征,平日里他都是故意掩去,想不到如今......他温文尔雅的谪仙形象,如今一去不复返了。 颜泊不动声色地将犄角掩去,暗自打量对方的神色,见她只是好奇,并无任何嫌弃姿态,心下放心的同时疑声问道:“这可是你常住的府邸,莫非你是晟天派入门弟子?” “没错,此前在人界与你相遇,不过是我作为修士的入世历劫......”她若有所思,小声呢喃,“你可知当日得知你沉入冰湖,我......” 她敛住眸中的哀色,声音带着半分急迫,半分祈求:“以后再别这么做了,有什么苦楚告知于我,无论面对何事,我都会与你一同承担。” 颜泊垂眸看着少女握住他的双手,一如当初在死亡谷的时光,共闯沼泽,执手相伴。他只是含笑点头,覆上少女柔弱无骨的手,十指相扣。 “万年等待,只为你一次回眸,昙萝,我的心意,你可懂?” 两百次轮回只为寻到她的足迹,万年苦寻只为他当初的相许。他累了,乏了,本想来生再也不见了,重生归来的他却禁不住内心地煎熬,悄然来到魔魅别庄,只为远远见上一面。 三生情,轮回苦,或许在漫长寻觅的岁月中,他心心念念着那位义无反顾救下自己的女人,朝思暮想,百转千肠。心在无数期盼等待的日子中,为之沉沦,为卿牵绊。 终究是不知不觉地爱上了。 颜泊黯然神伤的眼静静注视着对方,伴随着她的沉默不语,心一点点冷却下来。只道是情深缘浅,他苦叹。 握住少女的手寸寸抽离,就在他轻拂衣袖,正欲转身离去之际,一只柔软的小手急急将他握住。 回眸间,是她噙着几分哀愁的眼,声音哽咽:“别走——” 她实在太怕那种生死离别的苦,这位总是让人心疼的男子,哪怕一个寂落的眼神,一道惆怅的叹息,无不牵动她脆弱的神经。她对颜泊的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似是怜爱,似是惺惺相惜。 但有一点她能确定,对于对方,她舍不得让他有丝毫悲恸,丝毫伤害。这位让她心疼到骨子里的男人,她不想再感受一次失去的痛,绝望而又凄苦。 “颜泊,别走。” 这一声轻过微风,柔过月光,却深深触动了他心间那根紧绷的琴弦,所有的犹豫和揣测,仿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这一声好似千万年的光阴那般漫长,漫长到他忘了释怀,忘了激动。只知道用余生全部的力量,回身间,紧紧相拥。 “好,我不走,哪也不去。”男子强劲有力的指扣入少女的发髻,朦胧的眼轻缓阖起。 时光悄然流逝,昙萝倏而想到门后还藏着魔魅和璇玑,她连忙从对方怀中抬起脸来:“小颜儿,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从长再议。” 她恰好站起,警惕四周的动静,恰在此时,见天边一溜烟地飞来几道人影,不正是辰方烬、夙染、白泽还有那玲珑小弟。 她暗道一声不好,推攘着颜泊便往门后塞。 “娘子,你身旁藏着的奸夫是谁?”夙染冷不防大喝一声,吓得某女小心肝噗通直跳。 昙萝依旧不死心,欲将颜泊塞进门缝。 “为夫看得清清楚楚,还敢狡辩!”夙染第一个跳下地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颜泊面前,然后一顿狂瞅。 “这小子是谁?”他指着颜泊鼻子问道。 “一位故知。”昙萝开始睁眼说瞎话。 “娘子除了新欢旧爱,哪来的故知?”夙染没好气地看她,“娘子又在撒谎。” 他冷哼一声,双臂环胸,颐指气使地高抬下巴,不屑道:“看上我家娘子了?” 颜泊只是淡然一笑,轻轻颔首。 “你可知她是有夫之妇?”夙染直接揭短,“本座身后那位面无表情的雪衫男子,是她正夫;那位满脸臭屁的青衫男子,是她侧夫;至于最后面那位不男不女的,尽管无视。至于本座,便是和娘子结成夫妻契约的夙染神君,话说你又是哪根葱?” “在下不才,正是万年前失踪的魔尊。”颜泊如是回道,举止优雅,神态自若不失君子风度。 “嘶,魔尊?”关于这位魔尊颜泊,天下间没有几位亲眼见过,哪怕是当年仙魔大战,身为战神的离魅也未曾目睹其真容。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特别是辰方烬和神侍玲珑,两人面面相觑,私下传音。 “玲珑,他可是当年传闻与辰歌殉情的魔尊?” “正是此人,不过殉情是假,主上确实救过此人。” 如此一来,事情便棘手了,辰歌对魔尊有过救命之恩,虽说只是碰巧外加顺手,可人家不这么认为,感激涕零的同时辗转世间就是报恩偿愿。 辰方烬再次看他,这男人当下对昙萝的感情恐怕不是为了报恩那么简单。 “魔尊,你心愿可了?”他神色肃然地问道。 “已了,既然她心中有我,我必寸步不离。”魔尊凝向少女,温和笑道。 莫非这便是知恩莫忘报,这男人打算以身相许? “我家娘子到底有哪点值得你厚颜无耻的倒贴上门?”夙染不怀好意地追问,“你可知她贪吃贪睡,欺软怕硬,说得好听叫性情率真,说得难听便是没心没肺。” “......”昙萝咋舌,敢情她在夙染眼中是这番形象,虽说确实有几分贴切。她随即看向颜泊,对于这位相识不久的男子,她同样好奇对方到底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感情。 颜泊只是轻轻摇头,随和笑道:“那敢问神君又是以何为由喜欢昙萝,在下亦是如此。” 他嘴角噙着笑意,神态静谧,他只知今生有她相伴,孤寂的心不再彷徨,不再悲凉。 “姑娘,颜泊漂泊世间上万年,你可愿收留在下?” 昙萝随即点头,潇洒豪迈地应声:“小颜儿,我这虽是穷乡僻壤之地,几间偏房还是有的。” “那便多谢姑娘。” 话音刚落,众人身后的门扇倏然开启,空气骤冷的同时,屋内踏出两道飘逸的人影。 “天尊许久不见,一如当年风采。”璇玑不冷不热地出声,旋即望向昙萝,唇角斜斜勾起,揶揄道,“谭侍卫真是好福气,原以为魔尊这个痴情郎舍命救回本君,让你们互诉衷肠也并不为过,可万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一拨。” 话说这狐狸身为太子时本就让她忌惮三分,如今贵为神君,更是让某女深知地位差异水涨船高,自叹不如。 “爷,璇玑。”她用无辜的眼神死命瞅着对方,此事真不关她,这都是她无意间惹下的糊涂账,她发誓! “唤我亲爹都没用,说,你打算如何解决。” 要是有那么容易解决,她至于不敢吭声吗!昙萝瞅瞅众人脸色,一副娇俏含羞的小媳妇模样搅着衣袖,声如蚊呐:“我惹下的孽自己会负责,不如你们将就将就,住在我这今歌府,昙萝往后必不会亏待诸位......” 说到最后,她连抬头的底气都没。虽说修仙界向来以实力为尊,漫长岁月中有几位夫侍相伴不足为奇,可她何德何能,自己不过区区一名修士,连仙籍都未入,更何况对方还是地位出众的神君。 “昙萝愿意负责,便依她所愿吧。”辰方烬不见喜怒的出声,不顾对方惊讶的神情,翩然转身,径自踏出了今歌府。 从前她冷心绝情,为了逃避曾经惹下的几段孽缘,不惜以最决绝的方式消失在众人面前。如今她道出此番承诺,或许是对宿命最好的解脱。 “死树倒是很会打算,可这么多夫侍,你消受得起?”白泽冷眼旁观。 “娘子,你真下定决心?”夙染捂胸作悲痛状,下一瞬,又遥遥指向颜泊几人,“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你们两个的地位在本座之下,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今歌府的大门随时敞开,现在大可一走了之!”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卖萌可耻 当夙染说完这番话后,昙萝私下偷偷瞅了那几位的脸色。颜泊依旧一脸温润的笑容,魔魅则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玲珑居然两眼放光,喜不自胜! 璇玑闻罢,只是冷然一笑,宛若倒影着漫天星河的银眸微微眯起,斜睨那夙染,反唇道:“如果感情的事可以用地位来衡量,岂不是显得肤浅,最后谁走谁留现下还说不准,难道不是吗?” 夙染咬牙,挑衅,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本座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若是有谁后悔,亦或者娘子心生厌恶了,两日后卷铺盖走人!” 昙萝旋即望向夙染,她可没这个意思,他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啊。 “好,一言为定。”璇玑应道。 颜泊只是深情款款地看着昙萝,对此付之一笑。 “此话当真?”玲珑喜形于色,雀跃道,“姐姐别选他们,选我!无论铺床暖床,还是同食共浴,论起伺候主子的功夫来玲珑绝不会让姐姐失望。” 说罢,撅起粉嫩桃瓣般的莹润水唇,用无辜的小眼神拼命瞅她,俨然一副盼宠幸的娇俏模样。 夙染一记眼刀射去,怒目而视:“娘子的家事关你何事,别乱搅和,滚一边凉快去!” “至于你......”夙染睨向那位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离魅,“你该不会也想横插一脚?” 离魅只是不屑冷哼:“那女人欠我不少,此次不过是来寻个落脚之处,你们折腾别扯上本君。” “那便好。”夙染扭头看向少女,一扫先前的嚣张气焰,谄媚笑道,“娘子,知道你要回来,为夫特意为你收拾了房间,床也换了新的,足够十人打滚,要不进去看看?” “好。”昙萝点头,临走前又想到不能将其他几人冷落在院里,索性挑了几间上好的偏房让他们入住。 翌日破晓,夙染才从那张所谓的宽敞大床上起身,嘴角噙着笑意,长长的睫毛在晨光里颤动。他满脸餍足地在眼神惺忪的娘子额际落下一吻,闻声哄道:“你再睡会,为夫去看看昨夜炖的膳粥熬好了没。” 联想到夙染那惊悚的黑暗料理,某女此刻睡意全无,一个激灵慌忙爬起,拽住男子的臂弯死不撒手。 夙染笑得满面春风,顺势覆上那柔软的娇躯,俯身看她:“娘子可是不舍,如今时辰尚早,不如......” 男子邪魅深邃的眸底星火燎原,炙热的手掌顺着柳腰一路向下,流连徘徊,最后停留在裙裾边缘悄然滑入,满意地看到娘子化为一滩春水,双眼迷离,面上泛起娇丽桃红。 闻到空气中氤氲的甜美芳香,感受到指尖的温软滑腻,夙染抽出修长的指,邪佞笑道:“不如娘子将那几只恼人的苍蝇驱逐出去,为夫尽心尽力,日夜都好生伺候。” 昙萝娇嗔视之,躲开对方的碰触,整整衣衫便要离去。 “娘子,你抛下为夫打算去哪?”夙染撑首侧卧于床榻,低敞的衣襟露出大片蜜色肌肤,从这个角度望去,甚至能看到健硕紧致的胸膛上,相思豆欲露还羞,呼之欲出。 唔,一大清早的就辣眼睛,昙萝鼻头一热,下意识仰头捂住。 “又不是没见过,现在才知道害羞?”夙染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晨起时的慵懒惺忪,微微侧身的同时,修长玉腿从衣袍下堪堪露出,在锦被上暧昧摩挲,隐藏的区域抓挠人心。 最难消受美男恩啊,某女坚决不回头,真是只擅长蛊惑的小妖精。 “我去膳房看看。”她呐呐说道。 “喂,娘子——”夙染不依不饶地轻声唤着。 某女作意志坚定状,低头便往外走:“别叫我,哪怕你脱光光了我也不会再回头看你一眼。” “娘子,当心前面。”话音刚落,某女不偏不倚地撞在门扇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她龇牙捂头,虽说体修之人刀剑难侵,说不疼,那都是哄人的! 昙萝推开门扇跑了出来,今日风和日丽晴方好,她拧眉掐指一算,嗯,适合出游。 膳房内,除了辰方烬一如既往地坐在太师椅上品茗,其他几人似乎较以往有所不同。 此时此刻,但见白泽挽起衣袖,执剑的手熬着浓汤膳粥。璇玑一身雪青色长袍,银发披垂,手中拿着花梨木盒。颜泊则更为骇人,将一叠叠做工精美的菜肴摆放于八仙桌,在他身后怯怯探出小脸的,不正是既好奇又紧张的药童小谷。 而膳房角落,不知是哪个家伙搬来一张美人榻,上面斜斜倚着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美人。阳光透过窗棂柔柔洒入,映衬得那美人容颜圣洁,神态静谧。 那张如玉雕琢的脸上,璀璨瞳眸微微阖起,鸦羽似的长睫在清风中轻缓颤动。琼鼻之下,唇色嫣红水润,如同三月枝头刚刚绽放的桃花,美得如此的诱人,美得更让人心生悸动。 而最引人侧目的,便是那身鲛人绡纱,轻若浮云,薄如蝉翼,怎一个透明轻薄可以形容。特别是绡纱之下若隐若现的莹润雪肌,吹弹可破。 昙萝估摸了下修仙界也是寒秋季节,这厮穿得那么凉快又是为何! 且不说玲珑弟弟的怪异穿着,再看他身后不远,那位终年一副黑袍鬼面装扮的冷血男子,更是让她相当咋舌。 离魅一反常态,竟以真面目示人,立体的五官如刀刻般俊美,墨发用银白发冠高高竖起,更显得他英气逼人,傲视群雄。一袭银白暗纹长袍加身,高大挺拔,沈腰潘鬓。 众人听到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无不纷纷回眸,这种被人热切凝望,翘首以盼的感觉,顿时让她脚下生风,下意识就想遁走。 “娘子,看到为夫过来情不自禁就想投怀送抱?”夙染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长臂舒展,当机立断就将落荒而逃的某女捞回怀中,迈向屋内。 昙萝坐在桌前,小眼神时不时瞅着众人,若是她没看错,这些人热情洋溢的脸上,眼中放出的可是狼光! “姑娘不妨试试魔界的美食。”颜泊将海鲜大餐推至她的面前,温和的笑容中带着些许紧张。 “哼,一大早便吃那些荤腥之物,死树,本大人特意为你熬制了整晚膳粥,你敢不吃这个!”白泽恶声恶气地说着,却是动作轻缓地将一碗浓汤小米粥盛放在昙萝身前。 此刻她真是左右为难,提起筷子不敢下手,在两人期盼而又迫切地注视下,咬咬牙,干脆来个破釜沉舟! 于是,她伸出爪子握住一盏香茗,喝口茶,压压惊。 “姐姐,那个是玲珑喝过的杯!”那水灵美人欲语含羞,惊慌失措地轻声唤道,随后又见昙萝将杯盏置于唇边,他睫毛低垂,脸庞飞起娇羞绯红。 昙萝当即满脸憋红,“噗——”的一声,将茶水喷在地上,还好她反应迅速地转了个方向,没有浪费这满桌佳肴。 “姐姐没事吧!”玲珑柔软的玉手轻轻拍着昙萝胸口,琥珀色的眸中蕴着担忧。 昙萝连连摇头,她还不至于脆弱到被一口茶都能呛死,不过,她垂眸瞅瞅胸前那只不偏不倚罩在高耸上的手掌,若不是这小子一副纯情可人的模样,她还真怀疑被人吃了豆腐。 “姐姐莫非是嫌弃玲珑?”少年受伤的眼神落向那倾倒的杯盏,清澈的眸好似随时都能淌下泪来,让人心生怜惜。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被你那一声给吓到......”昙萝低声呢喃,生怕刺痛这少年敏感脆弱的心。 玲珑旋即莞尔一笑,那笑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那玲珑服侍姐姐品茗可好。”少年动作轻缓,说不尽的优美雅致,细腻的指尖离开胸口之际,划过修长纤脖,水润樱唇。 昙萝不禁蹙眉,若不是对方看似漫不经心,方才那番举动真特么像是故意。 “姐姐对玲珑心生厌恶?”少年斟上八分满的香茗,茶香馥郁,他双手捧过茶盏,抬眸睨向昙萝。 “像玲珑这般乖巧的人,我怎会厌恶。”她接过紫砂杯,如果没看错,这正是刚才喝过的那盏。 昙萝从氤氲的水汽间抬头打量,见对方依旧是那番羞怯赧然的模样,并无任何不妥。她正欲仰头饮下,却在半途被辰方烬给挡了下来。 旁人不知玲珑的本性,难道身为辰歌徒弟的他,也会被这副伪装给欺瞒了不成。 “空腹不宜饮茶,先食膳粥吧。”辰方烬将杯盏放回原位,面上不见喜怒。 诧异于对方的举动,昙萝倏然忆起近日以来,她似乎未曾和对方说上几句。 “嗯。”她只是点头,辰方烬对于那事绝口不提的态度让她难以释怀。 待桌面被昙萝和夙染一扫而空,璇玑适时走来,从花梨木盒中取出一条精致小巧的手链,替她戴上。 “这是用陨石所做,到了夜间便会放出星辰之光,虽不是什么金银之物,却能吸纳天地灵气,对你修行大有裨益。更何况你雷劫将近,此物能吸纳雷霆之力,希望到时能助你一臂之力。” 昙萝看着悬浮于腕间的墨色手链,星子表面莹莹闪烁着微光,煞是好看,不过刚才璇玑说啥,雷劫,她竟然将九死一生的雷劫抛之脑后!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九雷轰顶 昙萝顿时脸色煞白,立马起身便往外走。 “娘子,你要去哪?”夙染在她身后急迫追问。 她脚步一顿,忽而想起自回晟天派以来,还尚未打听过其他修士的情况。她转而望向白泽:“白娘子,那些入世历劫的修士如今有多少人重返晟天?” 白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五十名修士,在数月前便回来了四十八位。” 嘶,这么说来她在人界徘徊了许久,不过还好,这不还有一个给她垫底。 看着少女喜上眉梢,洋洋自得的表情,白泽真不知她有何值得高兴。 “最后那位不是未归,而是失踪了。” “失踪?”她诧异,不知是哪位倒霉悲催的点子低,去趟历劫也能玩失踪,“那究竟是谁?” “霖梦娇。”白泽幽幽开口。 敢情是那个小妮子,当初她将自己骗入传送阵的帐还没有清算,若她是故意躲在六界的哪个角落,最好祈祷别再让自己撞见。 “其他修士的雷劫可有顺利渡过?”这是她作为木魅最关心的问题,由于本体原因,她的身体在雷电下异常脆弱。 白泽略一沉吟,小心谨慎地打量少女脸色,似乎难以启齿般,呐呐道:“其实雷劫并没你想象中那般恐怖,只需无所畏惧,大部分人还是能够扛过......” “那到底有多少修士扛过了?” 白泽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么多。” 昙萝瞅瞅对方一只手竖起一根手指,另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啥玩意。 “二十一人?”她随口问道。 “不是,是十二人。” “......”修士们从下界各大门派中选拔上来,历经层层考验,种种磨难,到最后能修成仙身的竟然只有十二人! 这何止是条不归路,简直就是条死路。 昙萝面色沉重,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去。 “姑娘不必担心这九重雷劫,到时我必会以身相护。”颜泊适时出声。 “是啊,娘子,就这种雷霆之力,为夫照样给你吞掉。” 昙萝望向众人,她知道大家对自己的关心,随即嫣然笑道:“有你们在,我当然不怕,眼下不过是想回房修习晟天心法,巩固灵力。” “那今日的考验?”夙染意下所指的是颜泊和璇玑这几人。 “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们愿意留下,我会给大家一份承担。” “事到如今,有谁想要离开?”夙染环顾四周,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除了昙萝外无一可以幸免。 “我既然有机会能留在姑娘身边,又岂会轻易放弃。”颜泊柔声说道。 “想不到谭侍卫招惹的桃花倒是不少,本君不介意留下来,掐死一朵是一朵。”璇玑随即表态。 “玲珑不放心姐姐,暂且留在今歌府。” 说到最后,众人又纷纷将目光转向离魅。 离魅蹙了蹙眉,不悦道:“看我作甚,那女人欠下的债,我在这里住上几百年也不足为过。” 见大家纷纷表态,昙萝转身踏出房外,随后辰方烬也相继离去。 夙染见此,发挥契约夫君尽职尽力的本性,为晚上陪寝一事出谋划策,说白了就是为自己争取福利。 “老规矩,第一晚是天尊,第二晚是本座,第三晚是白泽,第四晚璇玑,第五晚是颜泊,至于第六晚则是娘子独自休息,都明白了吗?” 话说他昨夜才和娘子温存过,这样安排不仅可以多轮一夜,而且,嘿嘿,娘子独自休息那晚他可以悄悄溜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白泽对此安排早已见怪不怪,率先走了出去,其他几人也各自回房,唯独玲珑满脸委屈,可他又转瞬想到无人陪寝的第六晚,他其实是有机会的,瞬间一扫阴霾。 时光飞逝,转瞬便到了夜晚,夙染早已在辰方烬屋前等候多时,倘若过了酉时他再不现身,则说明今夜不会去娘子房中。 圆月当空,夜如浸墨,眼看着酉时已过,夙染心花怒放,猫着身子便往娘子屋前溜。 猝不及然,某**熏心的男人一头撞上透明结界,他心下恼怒的同时,诧异娘子大晚上的关什么禁闭。 夙染沉入神识,透过禁闭的门扇,他见少女盘腿坐于塌上,周身萦绕着白色灵气,显然一副引气入体的修行状态。 想到白日里她说过要为即将来临的雷劫做准备,最基本的便是入定修炼,巩固修为。好不容易盼到娘子回来,居然给他来个闭关清修! 而住在昙萝对面的白泽,此时正掀开窗棂一角,同样打探着外面的动静。 清修,这女人当初不言一发地去了人界,才回来不久又闭关清修,他难道不知道男人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特别是看到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却只能狂念静心咒! 其他几间偏房内,烛光如豆,同样坐着几位男子,在万籁俱寂的夜中独自静坐。 接连几日,众人路过昙萝屋前,无不驻足凝望,再悄无声息地离去。半月下来,这屋前的绿茵已被踏出一条小径,只是门扇依旧紧闭,郎有情,妾无意。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个月已然过去,没有昙萝出现的日子,今歌府完全可以用死气沉沉来形容。 这日天空飘着细雨,辰方烬容颜苍白,站在屋前久久凝视,再多的不甘与不舍又能如何,他苦叹一声,拂袖离去。 凉亭内,夙染郁郁寡欢,他整天对着白泽那张臭脸,真是两看相生厌。转眸望向院内,水榭旁立着一位银发星君,长廊中走来一位麻衣魔君。他郁闷,再扭头,花丛中静卧一位如莲可人,他干脆仰头,见天空又飘来一位银袍神君。 得,干脆闭眼好了,眼不见为净。 “白泽,你说娘子到底何时出关?”夙染阖目问道。 “你不是她的契约兽吗,来心有灵犀啊!”白泽揶揄笑道。 “你,算了,本座亲自前去查看。”夙染跳下石桌,拍拍衣袖作势便走。 片刻之后,几人望着敞开的门扇面面相觑,昙萝那女人居然出关了!而且还是一声不响的出关,连个招呼都没有就消失在府邸! 半空中,昙萝御剑而行。就在不久前,她的修为已突破历劫期大圆满,只需平安渡过雷劫便能飞升,修得仙身。忆起扛雷劫时,修士若有仙器级别以上的本命灵宝护身,成功的几率会大大提升。 于是她打算去寻暮子澄师伯讨回飞虹剑,话说神剑被她落在师伯那也有数月,此次讨要应该不成问题。 一路打听暮子澄师伯的行踪,最后终于从一位师兄那打探到对方去了须弥山附近。想到今歌府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生吞活剥的几位神君,昙萝不敢逗留,立刻飞出了晟天派。 如今已然入冬,天空昏沉,寒风刺骨,她看着阔别数月的须弥山一如从前,即便是初冬季节也生机盎然。 她开启迴生瞳,神识发挥至极致,在空中飞行的同时一路查看暮子澄师伯的踪迹。从须弥山边境一直寻到密林深处,最后来到须弥塔禁地,压根不见师伯的踪影。 难道他恰巧离开了这里?她不解,自己从晟天派追寻到须弥山,若是师伯回返,必然会在路上遇到。 这黑蛟龙到底摸去了哪里! 既然寻不到师伯,昙萝打算即刻飞回今歌府,这次她是偷溜出来,若是被夙染他们发现了,那还得了! 虽然她绝不会承认自己“惧内”,可被一帮修为高深的男人闹起来,以她目前的实力和魄力,只能小小的心酸一把。 昙萝在须弥山上空高速飞行,头顶天空暗沉下来的同时,远方飘来一片紫红色的云霞,像夏花怒放,又似火烧云空,格外醒目。 她抬头仰望天际,对这奇特的景观啧啧称奇,果然是仙界啊,连云彩都与众不同。不过这紫红色云霞飞速飘来,随后便笼罩在某女头顶,以平行速度和她保持前行,怪异到惊悚。 直到厚重的云霞中透出几道紫色闪电,她才满脸悲催地发现这不正是将她劈成渣渣的雷云么。说好的以身相护,说好的竭力相助,人呢,人呢! 好吧,都是她低估了雷劫到来的速度。 昙萝此刻卯足了劲往晟天派上空飞去,她要赶在第一道雷电劈下来前回到千仞峰。 天空云翳蔽日,狂风怒吼咆哮,她随手撑出结界抵御寒风。雷云中闪电在不断聚集,不消片刻便有手腕般粗细,这是雷电落下的前兆,昙萝见此,银牙紧咬,连忙在山顶寻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快速布阵。 她在准备雷劫前便习得渡劫阵法,只是还缺少灵力充裕的灵宝。可惜飞虹剑尚未讨回,昙萝搜遍了全身,她身上连颗灵力微弱的白色天元石都没有,眼看着雷电随时会落下,她匆忙取下当初烬美人送给自己的玉镯。既然此物由他灵力所化,应该能派上用场。 随着一阵响彻天际的炸雷声响,云层翻滚,一道惊天巨雷轰隆落下,犹如铁锤般重重劈向荒野上弱小的少女。 在雷电落向昙萝的刹那,阵中倏然涌出七彩霞光,在少女头际铺展开来,眨眼间凝成半球形的结界。 昙萝冷汗涔涔,屈指捏诀,当第三道碗口粗的雷电劈落,结界上惊险数条裂缝。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渡劫飞升 昙萝紧紧盯着结界上蜿蜒纵横的裂痕,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不停淌落。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阵法坚持不了多久便会被雷劫击得粉碎。 好不容易坚持至今,好不容易遇到愿和她携手与共的人,想到今歌府那几位,她怎能在这种廖无人烟的荒外被雷劫劈成渣渣。 她不甘心! 昙萝闭合的双目陡然睁启,眸中妖异的紫光一闪而逝。她双手并用曲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词,指尖光华更甚,结界溢出霓虹色七彩霞光,在雷霆怒吼下巍然挺立。 “轰隆——”一声巨响,碗口粗的雷电瞬间落下,毫不留情地砸在结界之上,昙萝只觉得喉中腥甜,嘴角淌出一道血丝。全身的灵力运转至极致,从丹田紫府涌向全身经脉。每当一道雷电劈落,她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重创便会加深一分。 当第七道雷电劈落,结界终于承受不住强大威压,发出脆弱的声响,宛若破碎的玉瓷般,龟裂向四处迅速蔓延。她来不及调整气息,第八道紫色雷电如银河飞瀑,万马奔腾,气势汹涌地向她狠厉劈落,刹那间,结界轰然粉碎,阵法攻破。 体内气血翻涌,她忍不住喉间腥甜,“噗——”的一声,吐出大口鲜红,在芳草绿茵上如百花盛开,耀眼夺目。 她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眩晕感阵阵袭来,脖间更像是被一只强而有劲的大手狠狠捏住,唇瓣张启,大口大口地重重喘气。 第九道雷电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在劫云中迅速聚集能量,整片云霞皆是闪电翻滚,雷光闪烁,触目惊心。 昙萝伏卧在地上,她艰难而又痛苦地撑起手臂,抬头仰望天际,最后一道雷劫会是此前的数倍,大多数修士因为扛不过此道雷电而魂飞魄散,难道她今日真要命丧于此? 她面色凄凉地放眼望去,须弥山峰顶早在雷劫的影响下满目狼藉,萧索荒败,空气中飘散着枯焦的气味。 她忆起当初与白泽的初次相识,一同混入修仙界拜师学艺,在梅林与辰方烬的第一次相遇,契约凶兽却与夙染结成夫妻,在人界被魔魅拦路追堵,混入东宫成了太子贴身侍卫,为寻巫仙与颜泊意外结缘。多少喜怒哀乐,多少悲欢离愁,她痛过,爱过,怨过,但更多的是那些朝夕相处的甜蜜。 此生能遇上你们,是我昙萝最大的幸福。若此雷劫能渡,决不相负! 当最后一道水桶粗细的紫色巨龙咆哮而来,发出雷霆怒吼,昙萝倏而举起那串陨石手链,猝然站起。 “轰隆——” 撞击声,雷电声,娇喝声交织在一起,须弥山峰顶动荡不停,碎石滚落,溪流枯竭,草木纷纷倒塌,烟尘四起。 晟天派,千仞峰今歌府,夙染、白泽几人发觉远方天空出现异相,心下当即升起不祥的预感。 一直闭门不出的辰方烬匆匆行来,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萎靡中透着焦灼,他看向众人,古井无波的眼底此刻竟慌乱无措。 “昙萝出事了,她的九重雷劫已然来临,就在须弥山附近!” 方才,他心中烦躁不安,掐指卜算后又用水月镜查看了一番,画面中居然出现雷电密集的劫云,而劫云笼罩下正是那瘦弱的仿佛能随风飘逝的少女昙萝。 众男听罢,心下大惊,雷劫对普通修士来说已是九死一生,更何况她乃古木所化,雷电对她来说最是致命。 辰方烬随即从丹药房取来飞升丹,这是他早先为了昙萝顺利渡劫炼制的丹药,能迅速修复雷劫重创下的经脉和骨骼,对她成功修得仙身有莫大帮助。 几位神君在辰方烬的带领下,火速赶往须弥山脉。与此同时,晟天派其他各弟子在发现天地异相后,无不暗道是哪位渡劫的修士,竟然引来如此骇人的雷劫。见天尊众人掠过天空,他们好奇的同时,也纷纷祭出飞剑,尾随而至。 须弥山峰顶,清风拂过,劫云终于消散而去,露出焦黑枯败的大地。在一片巨大的深坑中,是无数倒塌的草木以及来不及逃生的灵兽,俨然一副炼狱惨状。 当辰方烬赶到那处时,但见深坑中尸体与枯木遍布,堆成坟墓般的山丘,焦黑枯朽,哪还见半个活人的影子。 “娘子——”夙染双眸红肿,他不相信昙萝真被一场雷电劈成了黑炭,不会的,娘子若真是去了,作为契约夫君,他不可能会没事! “娘子,娘子......”夙染发疯似地扑倒深坑中,徒手掀起一棵棵枯木,在尸体间寻觅熟悉的身影。 白泽和颜泊他们见此,随即来到夙染身旁,一处处,细细翻找。 不远处飞来晟天派众弟子,他们立在半空,对下面的情景好奇张望,交头接耳。除了龚紫、汶瀚仙侯等弟子外,甚至连暮子澄师伯,暮子烨师伯也相继赶到。 暮子澄望向深坑中的魔尊颜泊,冷冽的眸划过一丝灼热,他握紧了手中的飞虹剑,静默等候。 “你们可知这下面是哪个修士历劫?”人群中议论纷纷。 “我刚才听他们说,好像是要寻一位叫昙萝的修士。” “哼,不过是名不成气候的女修,来自归雁峰的杂役弟子而已,雷劫失败不过是她命中定数,妄想飞升,简直是痴人说梦!”汶瀚仙侯对此嗤之以鼻,嘲讽笑道。 “诶,我说汶瀚仙侯,弟子间不可伤害同门,哪怕是出言羞辱也是不许,如今天尊就在下方,本仙君倒不介意做一回告发师兄的卑鄙小人。”龚紫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位听得清切。 “你!”汶瀚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你什么你,听闻你当初历经雷劫时,若不是你从三清派那里偷得飞升丹,敢问汶瀚仙侯可把握平安渡过?”龚紫虽脸带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冷如冰窟。 此话道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弟子听闻无不惊愕。飞升丹在修仙界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多少修士为了争夺此丹枉造杀孽,误入歧途,于是飞升丹便成了禁用之物。普通修士若想渡劫,更多的是靠努力修行和个人实力,想不到汶瀚仙侯却是这种道貌盎然的卑鄙小人。 苍穹之下,璇玑不似旁人那般乱了阵脚,他阖目静坐,试图通过感应陨石手链来寻找昙萝的下落。 左方五十尺传来微弱的星辰之力,他蹙眉望去,见那处横卧着几棵看不清原貌的枯木。璇玑立即掠向那方,素手拂过,广袖飞舞,枯木滚落一旁,显露出下方黝黑的人形之物。 璇玑心中猛然颤栗,他缓缓蹲下,探出颤抖的指抚向那人腕间的手链。 “昙萝——”他轻声唤着,将黑魆魆的少女拥入怀中,“昙萝!” 璇玑声嘶力竭地大吼,不远处四处寻觅少女的几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用难以置信的眼,回眸凝望。 几排横卧的树间,但见一名雪青色银发男子面色悲恸,伸出白皙修长的指,轻柔抚着怀中一动不动的少女。 辰方烬、夙染、白泽以及其他几人涌上强烈的不安,心间钝痛的同时瞬移来到璇玑面前。 在他怀中,昙萝双眸紧闭,气息已滞,全身上下无不是焦黑之色,衣衫褴褛,墨发枯黄,那双灵动的眼永远地阖上了。 “不会的,娘子决不可能会死!”夙染执起少女枯败的手托入掌心,僵硬,冰冷,无不触动了他的眼,他的心。 “辰歌怎可能会死!”离魅不复从前那般冷漠,忽而沉声怒吼。 “可她还不是辰歌......”璇玑抬起悲伤的眼,银眸中晶莹闪烁。 辰方烬只是一言不发地静立在旁,他垂眸看向夙染脚踝间的契约符咒,如若昙萝真的劫数难逃,与她结成夫妻契约的人不可能完全没事。 “让本尊看看。”他俯身蹲下,试了下少女的鼻息,旋即又抬起对方的手腕,见皮肉绽开之处,血肉在缓慢修复。 “还有救!”他大喜过望,脸上流露出明媚笑意,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下,将飞升丹塞入少女的檀口。 时光缓慢流逝,前来查看究竟的弟子们也散去了大半。玲珑小心翼翼地替昙萝搭理发丝,抬起担心的眸,不由问道:“主上她何时能醒来?” 辰方烬握住昙萝渐渐有了温度的手,轻轻摇头。 “咳咳——”随着一阵连咳带喘,昙萝张开小嘴,吐出一股股烟雾。她痛苦**着,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雷电烤得焦脆,浑身散发着扑鼻肉香。果然是上辈子杀生烤肉作孽太多,连死,也变成一块熟肉。 此般惨烈丑陋的尸身,不知魂魄会不会也同样的惨不忍睹,到了冥界,万一被那冥王嫌恶,入了畜生道可该如何。 她默默伤感流泪,动了动眼眸。话说这魂魄不似轻盈,反而沉重无比,还有耳旁发出的咯咯笑声,阴森诡异! “醒了醒了!” 睫毛轻眨,昙萝双眼迷蒙地看向面前几只放大的俊颜,心里感慨着冥界的鬼魂倒是一个比一个好看,煞是养眼。 不过,这般和颜悦色又眼熟到骨子里的“鬼脸”,咋跟她那几位神君一模一样,该不会...... 该不会他们哀痛欲绝,为爱殉情!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修得仙身 昙萝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轻轻抚上璇玑,一双沧桑的眼看向众人:“这又是何苦呢,虽然我平日里对你们尽心尽责,毫无怨言,像我这般的女子普天之下确实难出其右,你们也没必要如此想不开啊。” “娘子你说啥?”夙染一脸懵逼。 “夙夙,这些人当中还是你最乖巧。白娘子,你能下来陪我,我很知足了。烬,虽然你有事瞒我,但看在你对我一往情深的份上,那件事我也不再追究。璇玑还有颜泊,都是我害苦了你俩,当我在此对你们赔罪。而这位玲珑小弟,你还年轻,怎就如此想不开呢?至于你,魔魅,咱们一家六口在地府团聚,你来凑什么热闹!”昙萝看向众位神君,嘴里开始念叨不停。 “天尊,娘子她该不会被雷给劈傻了吧......”夙染哆哆嗦嗦地问道。 辰方烬静默不语地看着昙萝,既然她能认出他们几人,莫非是有什么误会? “昙萝,你可知自己方才渡过了雷劫?”他倏而出声问道。 “当然,只可惜吾命绝矣,还连累了你们。” “难不成娘子以为自己渡劫失败,魂飞魄散?”夙染惊呼。 “不是吗,我分明记得被最后那道雷劫劈中,全身好似火烧,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她呐呐说着,抬起焦黑的手指掐了一把大腿,嘶,好痛! 她居然历劫成功,唔,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她满心欢喜的同时,瞅着自己那只黑魆魆的手,形同木炭,不是说渡劫顺利就能成功修得仙身,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手,就连衣衫覆盖下的肌肤也异常黝黑,犹如嶙峋枯干,她羞愧难当,瑟缩着身子不敢抬眸。 “为何会这样?”她小声呢喃。 辰方烬知道她介意目前的样貌,试图安慰:“不过是雷劫对你的重创太大,不消多时便能恢复原貌。” 昙萝抬起一双莹莹水眸,现在她全身上下,也只有那口牙最是雪白。 天际不远,汶瀚仙侯见昙萝虽然侥幸存活,眼下这番狼狈丑陋的面目让他心生厌恶:“木魅精怪始终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哪怕脱胎换骨,也依旧是其丑无比,真不知天尊为何对这种资质平平的弟子如此照顾?” “说到资质平平,本仙君倒不如此认为,至少上次剑术对决,天才修士冷钊就拜于昙萝之手,汶瀚仙侯切莫以为杂役弟子中就没有惊世之才。”龚紫躺在祥云上,抬起慵懒的眸,反唇相讥。 “龚紫,你话里话外处处针对于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你针对昙萝,我便针对你喽。” “都给我住嘴!”暮子澄师伯断然喝道。 话音刚落,远方竟传来龙吟凤鸣之音,霞光穿透云层,笼罩在须弥山峰顶。昙萝沐浴在七彩圣光中,神台清明,体内的灵力不断翻涌,这便是飞升成功进阶仙侯的征兆? 她阖目静坐,引导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顺着经脉路线缓慢疏导,周身氤氲出白色雾气。 云翳当散,天空湛蓝如洗,微风中带着些许暖意,随着体内灵力的运转,昙萝焦黑的皮肤开始龟裂脱落,显露出娇嫩白皙的莹润色泽,如珠光般闪烁熠熠。 伴随着皮肤大面积脱落,少女的脸蛋愈渐姣美。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柔心弱骨神清骨秀,丰神冶丽玉洁冰清。 一片云霞悄然飘至,如丝如缕,化为白色流仙裙,衣袂翩翩,裙裾飘舞。她复而睁开眼眸,双瞳剪水,含情凝睇,临去秋波那一转,回眸一笑百媚生。 辰方烬惊叹于少女的容貌,此刻的她比以往多了一分成熟妩媚之态,却不显矫揉造作,反而高贵圣洁,不容亵渎。身形相貌也愈发像他的师父,神女辰歌。 然昙萝对现在的改变毫无察觉,只觉得自己神台清明,即便方才经历了一场雷劫,也无丝毫不妥之处。这便是修得仙身后的状态?而且在她调息灵力时,无意间催动了回春术,此术能修复身体机能,治愈创伤,是木魅一族在受到重创后潜意识发挥出的本能之术。 在众位神君欣赏昙萝的容貌时,云端之上,尚未离去的龚紫也连连称奇。自从昙萝入世历劫,他已有许久未曾见过对方,看到少女发生的一系列改变,不仅是容貌,甚至连气质也较以往有所不同,想不到她如今出落如此动人。 若不是昙萝眸中神色未变,灵动中透着狡黠,乍一眼望去,他甚至怀疑对方是否换成另外一人,倘若细看,却又如同从前,只是更显仙姿出尘。 “想不到那丫头能成功渡过雷劫,修得仙身,我倒是小看她了。”暮子澄师伯双臂环胸,冷然笑道。 对此更为惊讶的莫过于汶瀚仙侯,他万万没想到当初毫不起眼,资质平庸的丑蛤蟆如今却脱胎换骨,羽翼渐丰。这般容貌,这般风华,任谁看了都会怦然心动。 面对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昙萝略显羞涩的垂下头来,一双杏眼明仁,流动着璀璨光彩。 “烬美人,我此番模样会让你心生嫌弃吗?” “当然不会。”他执起少女的柔荑,葱白玉指上,粉色指甲泛着莹莹珠光。辰歌惊艳的美貌曾让世人惊叹,再加上她素来寡淡的性子,虽怜悯苍生,心系天下,却又冷心冷情,哪怕作为徒儿的他也不敢贸然亲近。 可如今,以昙萝现在的性情,恐怕是不妙啊。 “娘子,你变美了,比天仙还美。”夙染扑上前来,直接送上熊抱。 “夙夙,你若想安慰人,也得说点贴切实际的话,就我这枯爪,哪里美!”她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来。 “好白!”此情此景,她寻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只觉得阳光下的那只玉手,肤若凝脂,粉妆玉砌。 “为夫何时骗过你。”夙染牵住少女的小手,冷眼看向天空打探这边的几位修士,随即招来祥云,“娘子,我们打道回府。” 白泽、璇玑几人见此,随后跟上。 一袭素雅麻衣的魔尊颜泊,早已留意到天空对他默然注视的暮子澄,他停驻不前,待那几位神君相继远去后,倏而向须弥山密林掠去。 暮子澄会意,紧随其后,飞入了前方树林。 “属下拜见魔尊!”他抱拳行礼。 “免礼。”颜泊神色肃然地看他,虽说暮子澄是他的晚辈,此刻这位魔界中人突然寻上自己,绝对有要事禀告。 “魔尊还记得一万年前的仙魔大战,神女辰歌的本命灵宝晟天斧吗?”暮子澄突然问道。 “自然记得。”当年晟天斧一分为二,斧头化为神剑镇压怨魔魃魈,而斧柄化为银镯护他潜入冥界,转世轮回。 暮子澄略显阴鸷的寒眸染上期盼之色,薄唇勾起,祭出一把霓光幻彩的飞剑:“这便是当初镇压在须弥塔的神剑,若是与银镯合二为一,神斧出世,魔界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颜泊只是含笑点头,不作言语。 “圣器出世,魔尊可知当年的银镯眼下正在何处?”那日的天地异相众人有目共睹,必是魔尊的神魂取回银镯内封存的肉身,从而引起的动荡。 “暮子澄哪怕归为晟天弟子,心系魔界,本尊着实感动,不如先将神剑交与本尊。” “属下听命!”暮子澄不疑有他,将手中的神剑交付给了魔尊。 颜泊略一迟疑,轻轻握住了神剑。神剑在他手中璀璨夺目,光芒大胜,是因为他的肉身在银镯内沉睡了上万年,所以便有了感应? “不知那银镯?”暮子澄再三追问。 然而颜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日圣器出世,不知所踪,倘若它不在幽冥血海,便是在六界的其他角落。” 暮子澄咋舌,这话说了不是等于没说。 “那......” “那本尊还有要事处理,暮子澄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在晟天派多收几名弟子。本尊近日听闻,子澄与同门弟子的相处不够和睦啊。”颜泊似笑非笑地看他,想必对方只识得那把神剑,却没认出昙萝便是当初的辰歌。 “魔尊所指的可是女修昙萝?”他诧异,向来心性淡泊的魔尊怎会对旁人记挂上心,“属下作为她的师伯,理应尽心教导!” “你的没错。”颜泊赞许点头,“不过,她是本尊的女人,往后出手,记得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暮子澄惊呆当场,话说那丫头不是辰方烬的相好吗,也正因如此,他才对昙萝疾言厉色。 “属下明白!”主上的事,哪是他能随意揣测。 颜泊眉头舒缓,一抹笑挂上了唇角,不过,即便他能安抚魔界众人不对那件失踪的银镯出手,若是有心人争相夺之,此事不妙啊。 千仞峰今歌府,辰方烬跃下祥云,不与昙萝话语,匆匆忙又关进了屋内。 “烬美人他是怎了?”自她回归修仙界,辰方烬时常闭门不出,神情更是一天憔悴过一天。 “姐姐想知道?”玲珑倏而上前,琥珀色的眸意味不明地看她,“若想知道关于天尊的真相,请随我前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闯荡六界 今歌府一间偏房内,香炉氤氲出缕缕幽香,桌案上是精心修剪的火棘盆景,红艳似火,映衬得桌边那美人桃腮玉面,琼姿花貌。 昙萝心中感慨着,想不到玲珑将如此简陋的偏房收拾得温馨怡人,分外雅致。不过他怎会知道关于辰方烬的事情,据她所知,玲珑和琉璃正是碧霞宗的掌门,彼此间素无瓜葛。 “姐姐可识得此人?”玲珑倏然转过身来,在她面前展开一幅画作。 画卷中的女子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仙姿玉色,耀如春华,这不正是她当初在辰方烬书房见过的神女辰歌? 玲珑见她面露疑惑之色,旋即在空中化出一面虚镜:“姐姐如今修得仙身,想必还不知容貌如何吧。” 昙萝随意瞥向镜面,眼眸顿时滞住,这怎么可能! 镜中的她,和画上的女子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神态截然不同外,连眼角上挑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她分明记得那次在书房初见此画,不过是容貌相似,眼下的情景却让人诡异所思。 “姐姐莫非认为天下间真有容貌相同的女子?”玲珑拂袖散去虚镜,清澈的眸透出一股惆怅,“万年来,不过是你忘了自己。” 更是忘了当初在神界和她朝夕相处的玲珑。 “你到底想说什么,烬他跟我的容貌又有何联系,快告诉我真相!” 少年怔怔看她,思绪万千,最后似下定决心般叹道:“如若你将来怨我,玲珑不悔今日的抉择。” “什么抉择?” “主上——”少年颤抖着唤道,清润的嗓音带着哽咽般的嘶哑,“主上,你便是万年前消失于世间的神女辰歌!” 虾米,关键时刻,兄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似心有灵犀般,玲珑拼命摇头,肯定而又坚决地说道:“而我和琉璃兄弟两人,则是服侍在主上身边的神侍。当年主上亲口嘱托,让我们两兄弟助你成功归位,而唯有重生化神,才能让天尊免受羽化之苦!” “玲珑,你说烬要羽化?”她急迫追问,突发其来的事实让她一时间难以承受,而她目前只想知道辰方烬极力隐瞒的真相。 “没错,是羽化,天尊作为上古真神,死后不入轮回,而是化为苍穹下的漫天星辰,永远寂灭于天际。主上曾经为了给天尊续命,以自身精血哺之。”玲珑眼底划过一丝酸楚,他垂眸敛住神色,复而抬眼灼灼凝望,“主上真舍得放手?” 少女只是垂首不语,心间一阵阵抽痛,想不到,想不到烬竭力隐瞒他即将羽化的事实,可这是为何,这么久以来,为何不向她提及只言片语? “这些话都是你自作主张透露于我。”她猝然问道,“烬他毫不知情?” “天尊不知情。”玲珑如实禀告。 “那我问你,烬为何不愿提及,当年我和烬之间只是师徒关系那般简单?” 玲珑眸底掠过一丝慌乱,他转身望向窗棂上的那盆绿萝,唇角挂上苦涩:“天尊迷恋主上,可主上却心系魔尊,甚至为了救下对方,甘愿魂飞魄散,辗转于天际上万年。” “以辰歌的能力,若是为了营救魔尊,不至于落得魂飞魄散的地步,你确定这便是当时的真相?” “主上的心意,作为神侍岂敢随意揣测,玲珑只知,主上不喜你那徒儿的纠缠,或许是为了解脱......”少年掩住心虚,状似随意地答道。 辰歌当初所承受的痛苦,为了逆天改命,不惜强行扭转时空以致神力耗尽,最终在跃下断龙台后香消玉损,消散于天地。 而让主上重获神身,神魂重聚,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私心。 昙萝听完少年此番叙述,她理解为当年的辰歌私念魔尊已久,却苦于作为徒儿的辰方烬不守门规,以下犯上,欺师灭祖,妄想和她来个禁断之恋。最后干脆与魔尊颜泊跃下断龙台殉情,以待万年后前缘再续。 为何总觉得有些许不妥,她头痛扶额,想不到当年的自己会是这么一位忠贞不渝的女子,为了爱情,能枉顾天下苍生,确实有几分洒脱之范。 虽然惊叹于玲珑所说的那些过往,只要能救他,那又如何。 “依你所言,如何才能归位?” “主上曾传授给我一套聚魂阵法,只需布阵便能重生归位,只是以姐姐目前的肉身,恐怕承受不住强大的神魂,到时会爆体而亡。” 这是哪门子重生,分明就是作死的节奏! “不过......”玲珑欲言又止地看她,似乎难以启齿般说道,“不过若是能收集到六界之主的精血,再辅以混元珠,主上便能凝聚神魂,平安归位,天尊自能免去羽化寂灭之苦。” 昙萝知道他所谓的精血,实则是心头血,修行之人的精华所在,同样也最是难取。目前她所知道的六界之主只有辰方烬和颜泊,其他几位更是素未蒙面。 玲珑见她并不排斥他的提议,眉头舒缓,长久笼罩在心头的忧虑烟消云散。少年随即露出腼腆地羞涩笑容,修长白皙的指划上轻薄透明的衣,恰似漫不经心的优雅,不经意间露出鲛绡领口下的一片如瓷雪肌,声音蛊惑地叹道:“只可惜玲珑并非六界之主,否则宁愿挖心也要助主上一臂之力。” 昙萝恰一回眸,便瞥见衣衫下袒露的胸膛,莹润中透着嫩粉,肌肤细腻凝滑,吹弹可破。 话说方才还在谈论如何解救辰方烬于水深火热,怎转眼间,少年就一副衣衫半露,羞人答答的模样,在这幽香氤氲的屋内,某女不禁老脸一红。 “玲珑赤胆忠心,让人委实感动。”昙萝眼珠乱转,就是不敢看他。 玲珑拢拢衣襟,对她的推拒显然已见怪不怪,举手投足间虽尽显魅惑,却又雍容闲雅,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秀柔美。 他从袖笼间取出一根比普通银针要长出少许的物什,解释道:“主上若想取心头血,只需将这根饮血针刺入胸膛,最后将收集到的血液存于瓶中即可。” 昙萝接过那根饮血针,正想收入储物手镯,抬起手腕恍然记起在此前渡劫时,那玉镯早已被雷电击得粉碎。 从玲珑屋内出来,昙萝径自走向辰方烬的寝屋,得知真相的她,心中最后那份埋怨化为满腔怜悯。 门扇开启,她看到昏暗的屋中隐隐传来闷声咳嗽,床榻上,那雪衫男子阖目倚卧,发丝凌乱,脸上竟无丝毫血色。她怔然凝望,眼底染上一抹悲恸。 曾经出尘俊逸,贵为神祇的他,如今却残喘于病榻,这是何种落差。凡人虽短暂一世,轮回永无止境。神祇孤独一生,身死,魂散。 只因心中有了牵挂,所以执意于长寿,执意于相守。 辰方烬抬起干涩的眸,诧异于少女的闯入,只见她缓慢坐下,用温暖的手执起男子冰冷的指,轻声道:“还剩多少时日?” 他知道对方所指,亦知道昙萝从玲珑那得知了神女归位之事,强烈的自责感涌上心头,故而扭头不敢望她,呐呐道:“一年光景。” “一年......”对于上古真神来说,一年好比沧海一粟,短暂到转瞬即逝。她苦笑着,将男子的手置于唇边,轻轻落下一吻,“烬,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翌日,昙萝和众位神君共聚一堂,打算分头行事。 颜泊将飞虹剑交与昙萝后,欲搜寻失踪的圣器,以免落入他人之手再生事端。于是,颜泊暂回魔界派人打探下落,而玲珑去往妖界搜寻,夙染和白泽负责修仙界,璇玑和离魅回归仙界。至于活人不可踏入的冥界,这个艰巨任务就落在昙萝瘦弱的肩膀上。 她此次前往冥界,除了寻回当初封印魔尊的银镯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抱住冥王大腿,求赐血。 说到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冥界之主,非正非邪,嗜血狂暴,做事全凭喜好,其红莲业火更是邪魔凶灵的天敌,连夙染少年也心生惧意。 昙萝忍不住怀疑,这帮整日里说着温柔情话的神君们是不是故意如此安排,让她独闯冥界打头阵,然后才去妖界和魔界,还说什么万事开头难,所以给她捡了最难攻克的冥王作头阵。 白泽还算有点良心的扔她一堆符咒,给她一记你好自为之的表情,然后潇洒离去。 “祝娘子旗开得胜!”连夙染也是半斤八两。 “主上可知冥界大多是魂魄之体,凡人的肉身不得入内,即便是普通修士擅自闯入,也会被鬼使发现,生生勾去魂魄。主上如今虽修得仙身,可修为尚浅,为了以防万一,入冥界前务必要服下这颗隐息丹,潜入冥王宫殿取到精血后千万不可久留!” “冥界真有你们形容的那般恐怖?”她略显迟疑地望向唯一知情人,颜泊。 然男子只是轻托少女的手,淡然笑道:“据我所知,冥界盛产美男。” “怎么可能!”昙萝惊呆当场,为了让我无所畏惧的向前,你也不至于如此诓我。 “我何曾欺你,是与不是,你下去了一探便知。”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妖冶红莲 这个世界由六个平行界面构成,分别独立于宇宙之中,冥界位于世界的底端,被划分为六重天之下。 极致的黑暗如化不开的浓墨,在死气沉沉的冥界晕染开来。昙萝站在血腥味扑鼻的忘川河彼岸,脚下是无数黑色卵石堆砌而成的河堤。 据说人死之后,其魂魄会顺着彼岸花的指引来到冥界忘川河,徘徊游荡。传言中,彼岸花如血一般绚烂鲜红,开在连接人、冥、魔三界的三途河彼岸,其花香能唤醒死者生前的记忆。 而愿意抛弃前尘往事的亡灵会搭乘“引渡人”的扁舟去转世轮回,执意太深的亡灵,则永远沉睡在了忘川河河底。 佛经有云,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然而昙萝此刻凝望着忘川河彼岸,原以为她能见到绚丽似火的冥界奇景,结果此番来的不大凑巧,恰好撞见彼岸花的花落期,枝干上倒是绿叶繁茂,在幽蓝色鬼火的映照下发出惨淡绿辉。 幽暗的鬼火悬浮在半空,恰似一双双阴森诡谲的瞳眸。感受到阴暗处不时飘散而来的尸气,昙萝故作镇定,旋即瞅向脚下的黑色卵石,随意拾起一块。 俯身的刹那,昙萝见自己的影子在迅速消失,双手失去血色,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她知道这是隐息丹在发挥药效了。 隐息丹是让人失去所有生命特征的丹药,能凭空消失在活人面前,唯有死灵的“眼”才能看见。换句话说,她如今是个冒牌魂体。 昙萝试探了下自己的脉搏和气息,冰凉的皓腕上,不仅脉搏停滞,甚至连鼻息也感受不到。她祈祷此次能蒙混过关,随即将手中的黑色卵石抛入忘川河水中。 静谧中传来“噗通”水声,一只通体乌黑的扁舟悠然出现在雾气缭绕的河面,而矗立在船头的引渡人一袭宽大黑袍,随着僵硬转头的动作,骨节处发出“咔擦”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昙萝扔出卵石的手停顿在半空,怔然看着离她不到十尺之遥,凭空出现一具散发出幽绿荧光的骷髅,特别是那双空洞的眼,她甚至能看清眼眶里是两颗鬼火般跳跃的亡灵。 “要上船吗?”引渡人的下颚一张一合,声音却是从眼眶中传出。 “要......”她收敛心神,纵身跃上扁舟。 扁舟在汹涌澎湃的忘川河上竟毫无颠簸之感,她细细查看,才发现船底悬浮于河面。记得颜泊曾对她说过,忘川河有特殊禁制,水嬴弱而不能载舟,入之必沉,要她务必不接触此河。 引渡人撑开长篙,正欲启程之时,岸边忽而又传来喧哗人声,昙萝回眸望去,但见几名男子争相跑来,不由分说地跳上扁舟。 “船夫快开船!”其中一名修士打扮的黑须男子气喘吁吁,不由催促。 还真有活人闯入,昙萝诧异,对方那群人看穿着应该是七星派的普通男修,联想到自圣器出世后引起不少人的觊觎,莫非也是来冥界寻宝? 以黑须男子为首的这群修士,显然对成功闯入冥界大喜过望,坐在船尾夸夸奇谈。昙萝不动声色地挪动双脚,蹭到离他们最远的一处角落。 果不其然,暗色中倏然卷起一阵飓风,利刃破空袭来,伴随着铁链“哗啦”声响,几名男修来不及有所反应便直直落入水中。 而忘川河底伺机而动的怨灵纷纷涌来,探出枯骨嶙峋的指,将男修的魂魄逐一吞食,徒剩空洞的驱壳,沉入腥臭的河底。 昙萝迅疾开启迴生瞳,这才看清暗中突袭的鬼使原来长成这番鸟样。没有眼睑的人脸扭曲变形,脸型奇长,通体被黑色的毛羽覆盖,一双鸟爪鲜红似血,深嵌于枯岩绝壁上,如同蝙蝠般倒立,手中执着的索魂链尽端,是泛着幽幽冷光的镰形锋刃。 锋刃上的殷红血液不时淌落,血腥气显然让这鬼使躁动异常,发出尖锐的凄厉笑声,在黑暗中,那满口獠牙白得渗人。它嗅到活人气息,一双裸露的兽眼从扑腾的水面掠至那名黑须男修身上,兴奋咆哮着,张开巨大的双翼呼啸而至。 速度之快,恍若狂风肆虐,昙萝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而逝,耳边凄惨的呼声戛然而止,四周又恢复到起初的死寂。 她心有余悸地望向岸边,见那名鬼使坐于树梢,锐爪上勾着一只圆滚滚的物什来回把玩。待那物什调转方向,一双圆睁的眼眸透着极度恐惧,嘴唇大张,这不正是方才和她共坐一船的男修! 而男修的尸体依旧遗留在船板,一手按住腰间,保持着拔剑的姿态,剑未离鞘,尸首分离。 利器削过的断颈切口平整,在阴冷的冥界冒出汩汩热气,引渡人对此见怪不怪,用长篙将尸身推向河中。 “这都第几拨了,现在这些活人真是活腻了。” 呃,还好玲珑给她的隐息丹不是鸡肋货,至少此时瞒住了这些死灵。 顺着忘川河而下,便是赤红色的幽冥血海。不同于其它各界,冥界奇特的地貌由整片水域覆盖而成,他们此刻便是向着下游滑行。 而扁舟上有一盏镇魂灯,呈宝塔形,塔檐六角悬有铜铃,在幽暗的河道上发出轻灵的声响。灯火摇曳,在弥漫不散的浓雾中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昙萝静坐于船板,沿岸是两排黑魆魆的嶙峋枯木,在头顶纠结缠绕,垂下无数鬼手般的干枯树藤,不时扫过额际。从她坐上扁舟已有一个时辰,偶尔会遇到其他引渡扁舟,船上坐着的“人”无不呆滞空洞,毫无生气。 前方水流湍急,水汽氤氲,视线豁然开朗。浓雾悄然消散,黑暗中出现无数漂浮在半空的魂魄光团,如萤虫般飞舞,蔚为壮观。 “小鬼,该下船了。”未待昙萝起身,引渡人猝然挥来长篙。 昙萝身形不稳,从扁舟上栽落下来,水汽迎面扑来,她眯眼望向下方,这竟是一道高达万丈的湍急飞瀑! 瀑布倾泻而下,坠入翻腾怒吼的幽冥血海,海面之上是盘根虬结的粗壮树根,一株耸立云霄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数以万计的魂魄光团漂浮于枝叶之中,吸纳,吐出,这便是创世之初撑起冥界六重天的轮回古树。 敢情那话本子中绘声绘色描述的奈何桥、孟婆汤,还真是忽悠人的,昙萝在半空急速坠落的同时祭出飞虹剑,剑身稳稳托住少女,向着轮回树飞掠而去。 由于她不是真正的魂体,自然不会受到轮回树的控制,游刃有余地穿梭于海面。 海面之上,树根密布形成庞大的根系岛屿,而树干上遍布有大小不一的树洞。她随意打量几眼,见洞中桌椅床榻一应俱全,难不成冥界还有别的活灵混入? 昙萝凝向四周,昏暗中,她忽而捕捉到几道鬼影掠过,不远处随即传来水声,透过纵横交错的树根,她看到脚下的水中是几名男子撑起透明结界,指尖溢出光华,显然是在寻找什么。 这批人等级更高,以她目前“仙侯”初级的修为,完全堪不破对方的实力。他们同样是服过隐息丹,身体在水中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 昙萝静静候在上面,将神识运用到极致,一面留意着那些人的动静,一面搜寻水下的可疑之处。 昏暗的水中漂浮着无数树根,有的深深扎入海底,在昏沉的海中像个巨大的囚笼,暗无天日。在这样的地方寻出银镯,完全就是现实版的大海捞针。而庞大的海底根系则加重了搜寻难度,一处处翻查寻找,极耗耐力。 她用神识中的迴生瞳粗粗掠过海底,便已花费近半个时辰,特别是在灵气匮乏的冥界,此刻顿觉身心乏力,倦意涌来。 而海底那批人分头行事,目前看来同样是毫无所获。不过她倒是发现一个可疑之处,为何所有人都在树根附近反复搜寻,唯独不去那朵妖冶的红莲前一探究竟? 况且那朵红莲足有水缸般大小,煞是显眼,四周空旷至极,是海底唯一没被根系覆盖之处,视野开阔明朗。可为何那群人独独绕过这个显眼之处,视若不见。 难不成,他们看不到这株红莲! 昙萝震惊,旋即收起神识中的迴生瞳,只凭肉眼眺望,果不其然,那朵妖冶红莲凭空消失不见。 看来这株红莲大有玄机! 据她纵横四海的经验判断,当初失踪的银镯很有可能就藏在莲花之内。就如她误闯须弥塔那次,偶然从石雕莲中寻到神剑,既然银镯和神剑本为一体,真相不言而喻。 趁着那帮人在别处搜寻的空隙,她御起飞虹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匆忙掠向红莲。偌大的海域中,独独长出一株巨莲,事出反常必有妖! 莲花红艳似火,远远看,恍若火焰升腾燃烧,她试着运起晟天心法,然后触碰红莲。 “嘶——”尚未触及莲瓣,便被上面的禁制符咒给弹开,指尖余留灼痛。 不管了,先带到隐秘处再慢慢研究。她当机立断,挥起飞虹剑切断莲茎,然后以撑伞的造型托住那朵巨莲,闪人遁走。 在她转身之际,暗红的水中好似沸腾般冒出汩汩气泡,水面猝然蹿起数丈高的妖艳火焰,如红莲绽放于天际,斩断的莲茎在业火中瞬间化为灰烬。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鬼畜冥王 昙萝撑着那株红莲,绕过众人,回到岸上的树洞附近。 她寻了一个没人入住的树洞,从储物袋中取出随身物品,一张床榻,木桌木椅以及半人高的木桶,随后在洞口设下结界禁制。 闻到身上隐隐飘来的海腥异味,昙萝干脆泡在木桶中沐浴净身,然后又换了套干净的衣物,弄完这一切,她瞅了眼那株红莲,索性将这朵尚未绽放的莲花放入她的洗澡水中,也不至于那么快就枯萎。 为了寻找圣器,神识透支后身体会异常疲乏,她翻身上榻,裹着锦被沉沉睡去。 万籁俱寂,伴随着一束绚丽的红光,木桶中的莲花徐徐绽放。昙萝躺在塌上,昏昏沉沉间只觉得全身炙热如同火烧,她拧紧峨眉,话说冥界阴寒酷冷,怎到了夜间,反而燥热难耐。 她不时扭动着,半梦半醒中将身上的系带划拉解开,白色里衣随即敞开,露出内面的藕荷色小兜,风光无限。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略一迟疑,随即解除掉昙萝身上的隐息丹药效,垂眸看向面前完全显露的身形,随后毫不客气地攀上柔软,双手并用,捧在手心好奇把玩。指尖摩挲游弋,最后停留在那片白皙细腻的凝脂玉肌上,轻柔抚触。 指腹柔软灼热,似乎贪恋不已的在肌肤上流连徘徊,细细描绘。 “真是上好的人皮。” 黑暗中发出男人略显偏执狂热的邪肆笑声,昙萝倏然惊醒,睁开双眼看到头顶的一双红眸。 “谁在这?”她沉声叱喝,指尖点向桌台,一盏烛火摇曳燃起。 光线骤亮,她震惊地看向那位趴在自己眼前的男子,红发蜿蜒,让人不禁想到忘川河沿岸绚烂怒放的彼岸花,而发丝下隐约透出的身躯线条分明,弧度优美,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精雕细琢,纯净无暇。 修长的身躯比例完美,肌理流畅有力,宛若一只蓄势待发,优雅却不失狂野的雪豹。 而最为惊艳的莫过于那双狭长深邃的红眸,眸光流转间,闪耀着宝石之光般的炫彩,恍若看到夏日热情绽放的玫瑰,琉璃杯中微荡的佳酿,馥郁、甘醇、让人迷醉。如此妖娆艳治的绝色美男,只消一眼,足以魅惑众生,为之倾倒。 男子一双妖冶红眸紧紧锁住面前的少女,眸底透着嗜血、偏执以及狂热,蔷薇色泽的性感菱唇向上勾起,邪魅一笑,指腹随即滑向她身前的那片凝白,悄然探入衣内。 如此暧昧的姿态,却以一种极致冰冷的语调说出:“这上好的人皮,本座要了!” 见男人用审视货物的目光打量自己,还阴恻恻的在她身上吃尽豆腐,管他是人是鬼,昙萝一把按住胸前作乱的大手,怒目而视:“下流!” 男子有一瞬间呆怔,显然是不懂她嘴中冒出的这词实属何意,可这又如何。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看她,在他眼里,被自己看中的物品便归他所有,而他向来只收藏死物。 不过,手心中的温和柔软让他凭空生出一丝眷恋,他霸道地挣脱禁锢,强势抚上,特殊的手感比以往整弄那些人皮更为奇妙。而这片碍事的衣物让他无法大展双手,男子略一蹙眉,那可怜的小兜瞬间化为灰烬。 “无耻!”昙萝暴怒,挥手刮向面前的那个男人。 然而掌风凌厉,却在半途偃旗息鼓,她愤愤握拳,看着自己的皓腕被男子轻易握住。她甚至怀疑对方只要稍不顺心,这条手臂随时会被那男人扯落下来,特别是此时此刻,她在对方骇人的威压下动弹不得! 感受到逼迫灼热的视线一瞬不瞬地打量自己,她就像桌案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扭头望向一旁,试着召唤储物袋中的飞虹剑。这时,头顶再次传来男子犀利低沉的声音,虽不想承认,这人的嗓音旖旎蛊惑,真是该死的好听。 “为何你这里肿了?”那人说罢,竟毫无顾忌地大喇喇抚上,以活血化瘀的手法替伤者揉弄。 如果眼神可以施术,面前这男人足以被某女瞪出两个大窟窿。 “别碰我!”她咬牙怒吼,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 “你是本座之物,有何碰不得?”男子说得理所当然,脸皮之厚,让人咋舌。 “你——”若不是被对方困住,她现在必会暴跳如雷地指着他鼻子骂无耻,“你不是来冥界寻宝吗,困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算什么男人,你难道不怕圣器被他人给寻去?” “圣器?”男子终于停下手中的蹂躏,挑眉看她,“那件上古神物早已消失在幽冥血海,那些人不经本座允许,私自闯入冥界,不过是多了几幅丹青画皮。” 昙萝虽不大明白对方所指,不过很显然这男人与外面那批寻宝人并无关联。 “为何你在发抖?”红发男子俯身贴近,散发出滚烫热度。 少女明艳的小脸露出娇羞赧然之色,没好气地瞪他。她只是被人禁锢,这种酥麻颤栗的感觉还是有的,难不成,对方不懂? 她用探究的目光看向男子,见对方妖冶邪魅的眸中眼神纯净,并无任何亵渎之意。 “为何这里愈发肿胀,怎会有如此奇特的男人?”他好奇观望。 “......”兄弟,你确定有顶着枣花馒头的男人? “区区三千多年的木魅,哪怕是修得仙身,连基本的化形术也不堪入目。” 既然不堪入目,那你还直勾勾地看! 男子自说自话,素手拂过,某女引以为傲的高耸瞬间变为平坦壮硕。 开什么六界玩笑,她居然被一个半夜突然闯入的男子看光摸光,最后还嫌恶地将她变成不男不女的人妖。昙萝一跃而起,发现身上的束缚已然解除,她旋即祭出飞虹剑,念咒捏诀,神剑猛然刺向对方。 那人不疾不徐地纵身后跃,摘下木桶中浸泡的红莲,随意抛向当空,再次落下时,一袭暗红火纹的黑袍裹住修长身形,额前化出一抹火焰印记,艳丽夺目。 想不到对方竟是神位者,她震惊,手中攻势不减,飞虹剑光芒更甚。 男子扬起一抹嗜血笑容,面前蹿腾起鲜红火焰,如红莲绽放,发出无数怨灵亡魂的绝望怒吼,叫嚣着,吞噬着,恰似一堵火墙紧迫而至,所到之处,灰飞烟灭。 “红莲业火,你是冥王?”昙萝大喜过望,收回攻势的同时,飞虹剑在面前迅速撑出防盾。据说业火燃前世之罪孽,希望手中的本命灵宝能替她挡下。 神剑霓光幻彩,化出一面七彩防盾,将业火如数阻挡在外,北冥修见此略感诧异,凝出的业火骤然拔高,火焰更甚。 “居然能挡下本座的业火,倒是小瞧了你这木魅。”北冥修勾唇冷笑,眸底倒影着对方瘦弱纤柔的身姿。 虽不知这位闯入冥界的木魅是否为了圣器而来,单就那人玲珑有致的曼妙身形,不同于普通男人的凝滑雪肌,他决定要将此人炼成画皮,纳入冥王殿。 强劲攻势下,昙萝撑住防盾,步步后退。以她目前的修为,无法发挥出神剑全部实力。不过,她记得晟天斧作为创世初的第一圣器,具开天辟地之能,穿梭太虚之力。昙萝当即撤掉防盾,在空中划出一道裂缝,业火顿时被裂缝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能操控时空的上古圣器?”北冥修撤掉术法,定定望向昙萝,印象中,他好似见过这样一张脸,无情无欲,无悲无喜。也正是这人,让他守在暗无天日的冥界,一守,便是无穷尽头。 作为冥界之主,千万年来他独守于此,每次濒临羽化之际,北冥修会利用草木族特有的回生术,逆生为莲子沉睡于海底。 神族当初创造冥界时,显然没有考虑过冥王的继承问题,徒留北冥修一人在偌大的冥界自生自灭。漫长年月,除了鬼怪魂灵,他甚至不知女人究竟是何物。 冥界中,除了他便是形形**的死灵,偶尔会扔来几只凶兽邪魔镇压在海底,玩弄这些活物便成了他唯一的乐趣,看着它们绝望挣扎,化为灰烬。即便如此,却仍有不怕死的活灵闯入,比起看到这些人的愤怒反抗,他更喜欢对方毫无意识的臣服。 看着眼前之人和记忆中的那位容貌相同,却又截然不同。男子露出不达眼底的笑意,就这样炼成画皮似乎有点可惜,不如抽尽血液后做成傀儡,他倒是对这种迥异于男子的身形有些爱不释手。 如此一来,她便能永远留在冥界陪伴身侧,成为一具没有意识的活死人。 北冥修脚步微错,身形快得肉眼来不及捕捉,下一瞬,他倏然出现在对方身后,指尖扬起,昙萝再次动弹不得。 “冥王,你可知我究竟是谁!”她怒斥,这小子是想造反啊。天知道她捡回来的红莲居然那个阴晴不定的冥王,她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作死的节奏。 飞虹剑发出嗡嗡剑鸣,北冥修斜睨望去,这人居然能让神剑认主,联想到万年前消散于天地的神女辰歌,难道她...... 可这又如何,男子冷眼看她,心念一动,两人随即出现在恢宏的冥宫大殿,彻底阻断了她与神剑的联系。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何为女人 冥宫与她原本想象的有所不同,没有阴暗可怖,没有鬼魂游荡,偌大的宫殿气势恢宏,华丽奢靡。整个宫殿呈圆柱形拔高,从墙壁的纹路来看,他们似乎是在轮回树的树干当中。 铺有暗红绒毯的地面,墙壁攀爬绽放的蔷薇,而最醒目的便是卧房那张莲花形的软塌,极致的黑与红冲撞出绚丽色彩。 当昙萝看到榻上暗红底纹的黑色锦被时,不由为之一愣,话说她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选用黑色装扮寝屋,不过好在冥王睡得床虽然造型怪异点,不至于是口棺椁。 就在她四下打量冥王宫殿时,忽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刺痛,空气中随即飘散出血腥之气,她蹙眉看向捧着自己手腕一脸沉醉的饮血狂魔,怒目而视,抬脚,踢腿,招招狠厉。 北冥修轻蔑一笑,红色邪眸暗沉了几分,他抬手轻松化解攻势,猩红的舌舔上唇角淌落的几滴血红。如此香甜可口的活人血一次性饮完似乎有点可惜,倘若将她养在身边,便能方便自己随时取用。 “本座改变主意了,暂且留你一命。”他忽而邪佞笑道,“从此往后,你便是我冥王的人。” 昙萝扼腕,对方这句话能否理解为:从此往后,爷养你! “绝对不可!”她立马出声反驳。 “看来你倒是嫌命太长。”男子沉声怒喝,虚影晃过,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牢牢扣住对方的咽喉,“信不信本座现在就让你尝尝十八重炼魂门的滋味?” “不,我只是想跟你提一个小小的条件。”昙萝痛苦出声,这男人的气势实在是太过骇人。 “说!” “其实我此次前来,是想找冥王借一点东西救人,待我大功告成,必会回冥界鞍前马后,任君差遣。”昙萝说得信誓旦旦,以冥王的逆天修为,他必会认为自己逃不出掌控,哪怕逃得了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殊不知她身后还有一大帮护花使者,就不信这鬼畜冥王真能将她怎样。 “好!” 好?对方这么快就答应,就不怕她耍赖耍诈? 然男子只是唇角斜斜勾起,但笑不语地看她,看得她默默心虚。 北冥修手中光华四溢,一本通体乌黑的书册凭空出现,尤其是封面上遒劲有力的几个大字,暗藏玄机。 “生死簿?”她惊呆,敢情还真有这玩意。 “除了上古真神外,世间的一切活灵上面均有记载,你说,本座若是在你的名字那悄悄划上一笔,你还敢不乖乖地回到冥界转世轮回?” “大哥,千万别意气用事,我岂是那种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昙萝悲愤握爪,她要重生,她要逆袭,将这些踩在她头上的混蛋通通灭成渣渣! “你说是畜生道,还是饿鬼道,亦或是直接扔入十八重炼魂门来个千锤百炼?”北冥修执笔的手在名册上来回晃悠,看得人胆战心惊。 昙萝忽而觉得这男人比起夙染来,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这是不是应了那句古话,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万般焦急中,生死簿上溅落一滴血迹,昙萝转眸看向手腕上被狗啃过一口的齿印,伤口之深,隐约可见红色血肉下的青筋。那男人当真是下了重口,哪怕她有灵力修复,依旧止不住不时淌出的殷红。 她下意识地将手腕置入唇边吸允,然后从衣角扯落一根布条包扎伤口,感觉胸前那种无负荷无压迫的轻松感,她方才居然保持着平坦壮硕的人妖造型在和对方对弈。 “快将我给变回来!”昙萝指指胸膛,满脸阴郁。 北冥修深邃的眸落在她一张一合的两瓣殷红唇瓣上,回味着刚才的甜美,不知道这里尝起来又会是何种滋味。 他不言一发地搂住昙萝,扣住后脑,狠狠吻向水嫩红唇。血液的甜腥与津液的甜蜜充斥在舌间,北冥修霸道不容拒绝地啃咬,直到将少女的红唇咬出鲜血,贪婪而又迷恋的埋首允吸,汲取甘甜,记忆中熟悉的脸,熟悉的气息...... “痛——”她大力推拒着男子,空中倏而出现一道裂缝,飞虹剑瞬间而至。 强劲的剑气在两人之间划出屏障,昙萝随即捏诀,在男子晦暗的目光下狠厉出击。 “老娘时间紧迫,没工夫陪你折腾,说,借还是不借?”她素手轻扬,一招“剑雨遮天”气势磅礴。 “本座都不知你想借的究竟是何物。”北冥修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剑雨之间,黑影飘散,鬼魅般闪现在少女身后,对着她的脖子幽幽吹气。 “血香,人也香,尤其是上面那张小嘴,香甜软绵,本座甚是迷恋。”北冥修毫无自觉地说着羞人荤话,手指搭上她的胸膛,光华闪烁,衣襟瞬间撑起。 感受到手心中的饱满,他颇为满意地邪魅笑道:“虽觉怪异,可还是这番模样更为衬你。” “你......”昙萝愤而转身,怒不可遏,“你难道就不知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本座不懂你在说甚?” 看着冥王满脸无谓的模样,她简直是在对牛谈情。 “听好了,我就是女人,女人就是娘,娘就是教训你这种不听话的混小子。想知道我的身体为何和你不同?”昙萝收回飞虹剑,冲着男子勾勾手指,“想知道就给老娘过来,蹲着,趴下!” 北冥修颇觉有趣的挑眉:“你到底是想让本座蹲着,还是趴下?” “趴下,就那,趴在床边!”就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莲花,老娘随手就能掐成渣。 “是这样吗?”北冥修颇为配合的踱步到床榻前,俯身趴好,侧眸看她,“趴在榻前就能知道何为女人?” “没错。”昙萝老神在在地瞅着他高高撅起的屁屁,紧瘦结实富有弹性,不错不错。 她眯了眯眼,瞄准目标,高高扬起五指,“啪”的一声重重落下,这一掌,可谓之速度之快,下手之狠,目标之准。掌风扇去,她甚至看到床幔拂动,衣袂翻飞,莲花榻随之抖了三抖。 “嗯——”这一声,阴阳顿挫,饱含深情,痛苦中夹杂着几分暗哑申吟。 北冥修缓慢抬头,红眸深邃迷离,低沉的嗓音中透着说不出的旖旎性感:“这便是女人?” “没错,棍棒底下出孝子,教训儿子和男人便是女人的天职!”她说得一脸肯定,对付这种目不识丁的鬼大王,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原来如此。”北冥修似懂非懂地应道。 “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老娘不远万里地跑来讨要点东西不为过分吧?” “但说无妨。”他随即表态。 看到没,冥王这小子纯粹就是皮痒,欠揍! “其实只是几滴心头血而已。”昙萝从发髻上摘下饮血针,笑得满脸温良。 “可以。”北冥修慷慨解衣,在少女明媚的笑脸下,冷哼道,“可是凭什么,就凭你是女人?”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献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此刻恨不得将对方绑成大闸蟹,戳死他! “你若能将本座服侍好,兴许会允你。”北冥修漫不经心地说道。 要不是知道这小子不懂云雨之事,昙萝还真以为他说的是那层意思,她略一思索,开口道:“可以,不过时间紧迫,三日后我必须得离开此地。” “好,就给你三日,若是本座不满意,休想再踏出冥界一步!”北冥修说罢,转身就走,轻悠悠落下一道指令,“侍候本座沐浴更衣。” 伺候你大爷,自己没手没脚是不,想当初太子爷也没你这般矫情。昙萝嘴里念叨着,小步跟上,随即来到冷气弥漫的浴池。 冷,这是她的唯一感觉,她从未见过有人会用冰水沐浴。波光潋滟中,清澈的水面睡莲漂浮,凝露为珠。 北冥修毫无顾忌地褪去长袍,修长的腿跨入水中,一头红发被他随意挽起,神色慵懒地趴在池边。 “你不下水吗?”男子闲闲看她,矫健紧致的身躯蒸腾起白色雾气。 联想到他异于常人的灼热体温,昙萝连连摆头:“不了,你我体质有别,你就慢慢享用。” “既然是来服侍本座,若不下水便过来擦身。”他沉眸说道,随即抬起胸膛。 昙萝蹭过去蹲下,拧来蚕丝软布正欲抚上。 “谁让你用布巾,用手!”男子满脸不耐,她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胜过世间最柔软的丝绸,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反正吃亏的不是我,昙萝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来,运起晟天炼体心法,指尖飞龙走蛇,替冥王搓背。 北冥修颇为舒坦地阖起眼眸,见对方昏昏欲睡,某女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推拿按捏的手法愈发狠厉起来,满意地听到男子喉间发出忍痛的轻呼。 “唔,轻点。” 这嗓音低沉暗哑,迷蒙中带着三分求饶,七分舒爽,混杂着一丝难以分辨的鼻音,如同他特有的华丽声线,让指间执着一根冷芒银针的某女差点把持不住。 此刻她气息紊乱,扶住颤抖的指,眉宇间蹙起的是凝重。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尤物撩人 昙萝捻住那根饮血针,停顿在离冥王三尺之遥,她斜眼掂量着,若是以现在这个角度一针刺入,忽略掉突发状况、狗血桥段、贼人闯入等无数意外,应该能取到冥王的心头血。 收敛心神后,她再次瞥了眼双眸紧闭的男子,修行之人能感受到杀气和突袭,她故而敛了气息,况且她先前在冥王身上看似随意的鼓捣,实则封住了对方的几处要穴,让其神识不清,陷入昏迷。 刚才那一试手,那道呻.吟,如若冥王有所防备,早已抬眸出声询问,可此刻,男子依旧默然垂首,呼吸均匀。 时不我待!昙萝当机立断,执起饮血针对准胸膛迅速落下,就让这鬼大王自己见鬼去! “谁让你停下来的。”关键时刻,男子依旧紧闭着双眼,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猝然抬起,握住胸膛前已近在咫尺的皓腕,泛着幽幽冷芒的针尖离他只有三厘之遥。 被发现了!昙萝作势想逃,却被北冥修扯住腕部,稍一用力,某女便以头部前倾,脚尖离地的造型高调落水,强大的惯性让她贴近不着一物的池中尤物,同时更是撞上那根对准自己的银针! 她努力挣脱手腕上的禁锢,可某男却愈发握紧,她甚至能听到手骨发出脆弱的“咔擦”声响,只要再加上少许力度,这只手臂就能当场报废。 此法行不通,眼看着针尖逼近,昙萝立马侧身躲闪,堪堪避过锋芒擦身而过。 “你躲什么?”北冥修睁开眼眸,暗沉的眸子如夏日微醺的玫瑰,他拥住少女的腰身揽入怀中,软玉温香,不盈一握,他埋首在少女的颈间,鼻尖在弧线优美的纤脖附近流连。 “唔——”这种被银针刺入血肉的感觉,远比池中冰凉的水更为xiaohun,昙萝忍痛拔出肩头的饮血针,鲜血顺着细小的针孔滴滴淌落。她垂首看着趴在自己身前的冥王,真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为何在发抖,很冷吗?”北冥修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昙萝,踏出浴池,缓缓走向那张造型奇特的莲花软塌。 他将少女放在榻上,施术弄干她的衣物,光洁白皙的身子随即伏了上来,将蜷缩成一团的昙萝搂入怀中,难得温声:“抱住本座就不冷了。” 昙萝十指僵硬的顿在男子后背,这厮不懂,并不代表她也不懂,面对心甘情愿充当暖床的冥王,她到底是抱,还是不抱。 清幽莲香氤氲在鼻间,她甚至能数清冥王眼皮上生出几根睫毛。眼下这男人毫无防范地睡在自己身旁,一只胳膊压在她的肩头,一条玉腿抵住她的双膝,以面对面的暧昧姿态相拥而眠。 这般惑人的绝色尤物,这般撩人的清澈眼眸,敞开胸怀任卿采撷,任卿扑倒,某女闭其双眼,断其欲念,伸出颤抖的手隔在两人之间,狂念清心咒。 话说她这次重返晟天派,都没怎么和白泽他们亲昵一番。昙萝寻思着,终于找到自己差点把持不住的缘由,所以不要企图对她撩拨,忍无可忍时,瞬间黑化的女人更加可怕。 罢了,只要这冥王不发疯不变态,比什么都好说。待他放松警惕,慢慢收拾也不迟。神经紧绷至极点的她,一旦松懈便昏昏沉沉地睡去,半梦半醒间,身上似乎被很沉的东西压住,动弹不得,呼吸凝滞。 鬼压床吗?她下意识去推,触手一片润滑,瞬间惊醒,想来她如今入了冥界,于是捏了捏横跨身上的物体,这熟悉的手感,熟悉的热度,正是冥王的大腿! 昏暗的寝宫,昙萝平躺于莲花榻上,而北冥修的一只鬼爪穿过松垮裙袍,越过层层阻隔,精准无误地覆在失去小兜掩护的柔软上,曲起的右腿则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禁锢在怀中。而颈间轻轻贴着的唇瓣,耳边幽幽吐出的呼吸,昙萝眉头蹙起,这鬼大王为何总喜欢对着她的脖子吹气。 她捻起两指,悄悄将北冥修的爪子抽出,翻了个身,继续昏睡。由于冥界没有日月更替,她纯粹是盼着三日时限一过,立马抽血走人的心态,呼呼大睡。 就在昙萝转身的刹那,北冥修忽然睁开眼眸,一双深邃邪眸看不清神色。感觉到对方再次入睡,他起身的同时消失在屋内。 幽冥血海上,来自妖界纯正血统的四大家族子弟稍作休息,又开始在茫茫大海中寻找圣器的下落。听说冥界之主早在几千年前就陷入沉睡,这便是他们敢公然踏入此地的缘由。 虽说他们四大家族与妖皇势力相当,为了完全掌控妖界甚至兼并天下,打算一同前往冥界。而作为四大家族之首的隐氏一族,在寻找圣器的同时,还要防范其他家族捷足先登。 “师兄,我们在这里搜寻了十日无果,不如先回妖界再作打算。”隐氏家族的一名年轻男子抬头劝道。 “回去?若是冥界寻不到便去其他地方接着找,难道你愿意回去嫁给那名剽妇做她的第十房夫侍?”带头的男子不屑冷哼。 “我......”年轻男子正欲解释,赤红色的大海倏然掀起滔天巨浪,将海中的闯入者卷上半空。 黑幕中蹿腾起漫天火光,映照得整片海域沸腾燃烧,冥王一袭暗红色隐纹的修长黑袍,立于业火之巅。 “本座已有三千多年没见过活灵,眼下正好乏闷,不如你们通通留下!”北冥修勾起猩红的唇,邪肆笑道。 妖界四大家族的子弟在空中稳住身形,惊诧于那男子一头张扬红发,嗜血邪眸,妖冶而又危险,特别是额前那抹火焰印记如莲绽放,这竟是消失已久的冥界之主,北冥修! “冥王是何时回归?”四大家族惊讶不已,他们此前打探的消息绝不会出错。 “怎么,看到本座为何如此惊讶?”北冥修不怒反笑,深邃的红眸细细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位男子,“这次收获不小,共有二十三位,看来能炼出不少画皮。” 妖界中人早已对这位阴晴不定的冥王有所听闻,生性残忍,嗜杀成性,倘若落到他的手中更是生不如死。 “想逃?”不见北冥修有所动作,闯入者面前涨起百丈高火墙,夹杂着无数怨灵的凄厉怒吼,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一名男子匆忙祭出玉符,正欲打开传送阵,忽觉手心一痛,玉符连带着手臂在业火中燃烧殆尽。眼见火焰迅速蔓延,非水系术法所能克制,他立即抽刀斩臂,猩红飞溅。 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能滋生业火之力,北冥修唇角斜斜勾起,眸底闪烁着跳跃的火光。他抬起右掌凌空一探,萤虫般的幽蓝魂体从那些闯入者身上破体而出。 北冥修身后凭空出现几道人影,俊秀的面庞上无不镶嵌着一双空洞的眸,静静候在半空,垂首而立。 “将这些人带下去。” 静候一旁的几位俊秀男子只是轻轻颔首,空洞的眸波澜不起,同那些人消失在海面上空。 冥王宫殿,昙萝起身时已不见北冥修的踪影,她踱步到寝宫门前,门扇随即向外敞开,与此同时,整条走廊灯火燃起,投下一道道长长的黑影。 走廊尽头,屋内隐隐传来动静,她正欲叩门,门扇倏然开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昙萝旋即眯起双眼,见火光中一道暗红色的人形身影冒出汩汩血红,血肉之下露出森森白骨。她转眸凝望,北冥修正不疾不徐地将一把镰刃弯刀收入盒中。 空气中的血腥气随着火焰殆尽渐渐消散,昙萝走向桌案,见他开始执笔调色,蹙眉道:“你这是作甚?” 然男子依旧不言一发地挥腕运笔,画卷上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名俊秀美男的轮廓,飞扬入鬓的眉,带着俊逸洒脱的弧度,让人想起河边低垂的柳,软风微醺,春光正漾。 那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身材挺秀高颀,说不出俊朗飘逸。 一张丹青画作,似精工描绘,却浑然天成,画中人呼之欲出,逼真传神。北冥修收笔抬眸,望进少女的眸,轻声道:“喜欢吗?” 昙萝抚上丹青,颔首笑道:“想不到你倒是画技一流,不过,这画卷为何是温的,也不像寻常那些宣纸......” 北冥修不作应答,只是双手捧住画卷,凌空抛向大殿,画卷落地而立,而那画中男子徐徐走出,衣袂翻飞,恰似真人一般。 他复而摊开手心,一团幽蓝色光团飞向男子眉心,渐渐融入进去。那双呆滞的眼眸凝出神采,眸光流转,见桌后站着的冥王负手而立,男子随即跪下,用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说道:“拜见冥王。” “从今日起,你便唤作流烟,照看这位......女人。” “是!” “冥王,这是什么术法,竟能丹青化为活人?”昙萝拢上前来,不时打量这位叫做流烟的男子。 “炼制画皮而已,至于你方才摸到的画卷,并非普通纸卷,而是......”北冥修抬眸凝着少女,邪魅一笑,“人皮。”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亲昵无间 联想到方才手心下的诡异触感,昙萝不动声色地用罗袖将手指一顿猛拭。 就知道这冥王怎可能会有深度,懂风雅,闲暇之余来点琴棋书画,陶冶情操。 北冥修对此视若无睹,坐回桌案,而门外走廊远远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昙萝好奇张望,但见一群俊秀男侍鱼贯而入,手中托着精美托盘,分分钟演绎着什么叫做赏心悦目。 她惊呆,眼前这群男侍将托盘呈于桌案后,静静候在一旁,其俊美的外形,恭敬的态度,若不是眼底略显空洞涣散的眼神,她还真以为自己所处之地不是冥界,而是美男窟! 怪不得连魔尊也说,冥界专出美男,这回她倒是信了。 可再一联想到这些美男都是冥王用剥下来的人皮炼制,形同傀儡的活死人,她此刻终于明白,为何颜泊他们就这么放心的让自己独闯冥界。 真是老谋深算啊...... 再看看盘中的精美佳肴,她眼下食欲全无。 “这些都是本座特意为你准备的糕点,不想尝尝吗?”北冥修随手捻起一块,举止优雅地放入唇边。 昙萝抬起沧桑的眸,这小子,是打定主意将我养肥再宰吧。 “不了,我早已辟谷,吃不惯这些食物。”她瞥向面前候着的那帮俊秀男侍,昧着良心应付道。 “哦?”北冥修挑起眉梢,顺着少女的目光望去,神色一凛,“你喜欢看这些皮相之物?” “不喜欢!” 昙萝坚定摇头,脸色难看,却在北冥修的眼中成了欲盖弥彰。 “如若喜欢,也只许看着本座!”男子一双暗红邪眸危险眯起,妖冶惑人,玫瑰色的性感菱唇勾起张扬弧度,在幽光下泛着莹润色泽,鲜艳欲滴。 这鬼大王突然情绪激动,是在宣告所有权,还是在,吃醋? 可这怎么可能,对方不过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小莲花,对她顶多是偏执的占有欲,而被这种阴晴不定的冥王给惦记上,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北冥修对她无视自己的行为显然不满,抬起修长的指掐住对方下颚,极度危险地缓缓逼近,冷然出声:“看着我!” 昙萝吃痛的同时,狠狠瞪向冥王,樱唇被迫张启,见他将一块红彤彤的物什捻起,塞入檀口。 “这才听话。”北冥修邪肆笑道,复而将指尖上的鲜红汁液放入口中,轻柔舔.舐。 这本是个粗俗不雅的动作,却在冥王做来,优雅自然,再加上男子眼眸微微眯起,眼角流泻出的恣意散漫之态,这男人,不仅擅长勾魂,更会勾人心神。 昙萝呼吸凝滞,咽下口中的清甜,看到他幽幽启唇。 “既然不喜那些糕点,这冥界特有的灵果能助修行,你总不会再有推辞。”北冥修说罢,随手取来一块灵果,打算用刚才的填鸭式喂法再来一次。 昙萝不等他掐住自己下颚,张嘴直接咬住,顺便将某男的手指狠狠咬上一口,含糊道:“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喂。” “本座喜欢。”北冥修不以为然,一副老子就要这样,你能咋办的表情霸道看她。 “别忘了,明日一过,我便要离开冥界。” “本座知晓。” 昙萝深谙这鬼畜的个性不能让他有厌烦之心,这也是为何冥王训练出的傀儡画皮都是一副恭顺模样。然而反抗是要有的,但要把握好火候,点到即止。 大殿中,上演着你侬我侬互相喂食的暧昧桥段,北冥修端起玉瓷托盘,继续将灵果置于少女嘴边,唇角挂着笑意,悠然道:“你可知这灵果鲜红艳丽,清甜可口,是用什么水灌溉的?” 冥王这是来和她探讨农作物栽培? 昙萝没好气看他,嘟嚷着:“用什么水还有讲究不成......” 突然,她的话戛然而止,在男子深邃的红眸下怔然抬头,眯眼凝视托盘中那些鲜红果肉。 冥界除了幽冥血海,便是忘川河,哪里有清水灌溉灵植! “正是那忘川河的弱水。”北冥修随意说道。 “唔——”想起先前在扁舟上见到的情景,那忘川河中不知有多少怨灵骸骨,腐烂血肉,用这种水浇灌出的灵果,真他娘不是人吃的! 她怒目而视,胃中翻江倒海,立马冲向门外。 “可惜了这五百年才结一次的灵果。”北冥修轻声呢喃,不懂这女人暴殄天物的起因。 他转眸望向身后静候一旁的流烟,用蚕丝绸布拭净双手,下令道:“去人界取些书册,本座想知道何为之女人。” 既然她将来会待在冥界,总该摸清对方的习性,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侧。虽觉繁琐,但目前看来,让她活着远比玩弄一个死人更为有趣。 “是。”流烟轻轻颔首,化为黑雾飘散不见。 寝宫内,昙萝坐在莲花软塌上,估摸着已过了三个时辰,临近傍晚左右,她用墙上攀爬绽放的蔷薇花化出一套粉色裙装,再次来到先前的大殿。 殿堂一角,是几排高大的书架,深嵌于墙壁当中。她杏眸扫去,见上面有摄魂术秘法、炼魂术心法、傀儡术等诸多禁术,让她不禁咋舌。 想不到这冥王收罗了全天下所有的禁术。 而此时此刻,北冥修正倚靠而坐,其认真庄重的神态,俊美绝伦的容貌,再配以白皙的玉指不时划过书页,乍一看来,像是上位者勤于朝政,心系天下。 当然,这是以俯视的角度在观察冥王。 昙萝略一弯腰,抬头瞅瞅男子被红发虚掩的颜面,见其眉头微蹙,时而惊叹,时而恍惚。她再瞥向对方手中捧着的书卷,《论语》! 北冥修从书册中抬首,倏然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他领悟片刻,又摇头说道:“不是这个。” “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北冥修又拿起一本“三从四德”。 “丈夫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 北冥修拧眉看她,眼神懵懂地叹道:“这便是女人?为何与你所说的那番言辞截然不同?” “还有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人便是娶回来传宗接代,沿袭家火。”他继续说道,突然一拍桌案,眼神灼热,“女人,本座决定要你替冥界生育子嗣!” 话说北冥修独守冥界千万年,此刻突然开窍,只要他有了子嗣,便可不再局限于这暗无天日的冥界。 “绝对不可。”昙萝立刻出声反驳,“没有感情基础的人,是不可能替对方生育子嗣。” “为何不可,你已是本座的女人,需要什么感情?” “难道冥王会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当你的伴侣?”昙萝随即反问,“同样的,我更不会。” “本座喜欢便足矣!”北冥修扯住她的手腕,拽向身侧,强势不容拒绝地搂住少女楚腰,“当初你将本座一人丢到这冥界,辰歌,难道你就不打算负责!” 负责?原来他早已认出自己,竟然还敢这番以下犯上。 “我说过,明日过后,我便要离开冥界。” “只要你愿意替本座繁衍子嗣,任何要求都会允你。” “这种事情岂是可以胡来。” “有何不可,明日你便给本座诞下子嗣!” “明日?”昙萝惊呼,惊讶过后,她转瞬又想到冥王这小子什么也不懂,欺瞒过去不成问题,“那敢问冥王,你可知如何才能怀上?” “本座不懂这些俗事,你来教我便是。” 果然如此,昙萝暗自得意,岂能不把握机会好好戏弄他一番。 “其实从怀上到诞下子嗣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期间,我需要静心养胎,而冥界的环境对胎儿成长极为不利。所以,在我离开这里后,恳请冥王不要太过挂念,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带着宝宝与冥王相聚。” “好,本座应你。”北冥修瞥向昙萝,眼神更是柔和了许多,“不知夫人打算何时开始?” 这小子,改口倒是利索,昙萝娇嗔视之,含笑道:“猴急个啥。” 她先暂且将这位冥王忽悠过去,但妖界那位可没这么容易下手,意识到自身不足,昙萝再次掠向书架上的那些禁术,若是她学会了摄魂术,让妖皇主动献血岂不是更为妙哉。 昙萝飞身上前,取出那本书册拿在手中:“冥王,摄魂术你可精通?” 北冥修不以为然地笑道:“夫人想学?”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要学多久才能掌握。” “有本座教你,两个时辰足矣。”他拥住少女坐于桌前,翻开书页,“这本五鬼摄魂术不仅能操控活人魂魄,同样也能驱使死灵。” “因为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主命,命就是生死。七魄主性,性就是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以五阴指捏诀念咒,即可召阴魂、拘阳魂、窥心魂,待练成破魂眼更能操纵人心。” 昙萝根据冥王的这番指引,对摄魂术有了初步掌握。而精通此术的最高境界,便是让对方处于施术状态而不自知,甚至直到生命的终点才能得以解除。 她看向候在大殿角落的流烟,像这种没有自身意识的死灵应该最好操控。 指尖微动,昙萝一瞬不瞬地望着流烟,凝聚神识,施术让他走上前来。 然男子依旧杵在角落,恭敬垂首,纹丝不动。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妖精国度 冥王宫殿,直到昙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流烟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任她xiaohun的眼神将男子瞪出两个大窟窿。 由于摄魂术和迴生瞳一样,都是极耗神识,她眼眸酸胀的闭了闭眼,难道是因为自己学艺不精? 北冥修倏然低低笑起,环住少女的腰身将她转身面向自己:“这个画皮既是本座炼制,自然不会受你的控制。不过,本座倒可以给你抓些活人回来练习。” 想到冥王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恶趣味,昙萝连连摆头,干脆起身回房。 “你要去哪?”北冥修拽住昙萝的手腕,好死不死地又恰好是他咬过的那一处。 昙萝顿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忍着性子,掀掀嘴皮道:“入寝!” “......”入寝,不就是睡觉,睡觉不就是诞下子嗣的第一步! 北冥修激动了,望向少女的邪眸更是灼热了几分。他将昙萝拦腰抱起,心急火燎地便往寝宫里冲。 昙萝只觉得天旋地转过后,劲风拂面,下一瞬她便被人大力扔上了莲花软榻,一具光溜溜香喷喷的身子尾随其后,拱进了锦被。 “夫人,开始吧。”男子一双深邃的眼熠熠闪烁,妖冶红眸蕴着空濛,在空濛深处掀起席卷苍穹的狂澜,混杂着一丝期待,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跃动的光华。 昙萝推搡着强势逼近的炙热胸膛,这种异于常人的热度,让她似乎融化在一滩春水,娇软无力。 通常在此时刻,普通女人肯定会问:你是喜欢我,还是我肚子里的骨肉? 可她会吗! 昙萝翻身坐起,潇洒霸气地跨坐在冥王身上,纤细的指尖挑起男子光洁的下巴,斜睨看他:“还记得先前的承诺吗?” 北冥修笑而不语,轻轻点了下头。 为了保险起见,她再次申明:“完事之后,我取血走人,你就乖乖地待在冥界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看着男子单纯而又执着的眼神,为何总觉得这样骗他,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在自私与无私之间,她很爽快的选择了前者。 昙萝阖起眸子,再次睁眼时似下定决心般,伏在冥王胸前,缓缓低下了身子,在那张玫瑰色的性感菱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一吻,轻若微风,仿佛春日暖阳中清风拂过唇瓣;这一吻,柔若细雨,滋润枯朽的同时让北冥修心头为之一颤。 特别是少女娇羞抬眸的那一瞬,似眉间含情,眸光荡漾,看得人心神摇曳,神魂倾倒。 感受到北冥修灼热的目光,她微缓低头,那双清澈水眸莹莹流转,恰如青鲤逐波戏浪,丹青晕染铺展,从江心荡开层层秋波涟漪,仅仅一个羞赧的眼神,带着少女特有的风情,美不胜收。 北冥修抬头凝望她微微侧过的面庞,这是多年执笔也运不出的神韵。 弧度优美的轮廓在幽光下透着极致魅惑,姿色天然,百般难描。最是那红霞映染的娇羞,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 这便是他北冥修的女人,他心中为之一荡。 昙萝转过脸颊,垂眸不敢望向男子,天知道她这不是害羞,其实是紧张。就在她方才凑近的刹那,还真担心这冥王又会来点禽兽不如的举动。 她斜眼睨去,见冥王只是一脸呆怔懵懂,久久不能回神的表情,魔怔了? “喂,已经完事了。”她嘟嚷着起身,趁着小莲花啥也不懂,忽悠了事。 “这么快就完了?”北冥修眼底恢复神采,一脸鄙夷地瞅她,对夫人的能力极度不屑。 这是什么眼神,是冥王你欲求不满,还是嫌弃我火候不够? 北冥修妖冶的眸光华更甚,恰似幽暗中两簇火焰腾腾燃烧,他翻身扑上,和昙萝调换了个位置,危险而又邪佞地俯身看她。 随后捧住昙萝的脸颊,贴唇吻上。 小样,居然给老娘玩逆袭,面对北冥修毫无章法的胡乱啃咬,她双腿发力,跃起,旋转,抱住冥王的同时,再次将他压在下面,挑眉看他。 北冥修不依不饶,被昙萝压住的瞬间顺势一滚,唇上挂起邪魅嚣张的笑,趾高气昂,垂首贴向樱唇。 看着他一脸欠扁的表情,昙萝运起炼体心法,扣住男子的手腕翻身再滚,一招千斤坠稳如泰山。 凝着那抹水润绯红的唇,她一咬牙,一狠心,将北冥修喉间的怒喝堵在嘴中。她微微眯起的双眼,看着对方眼神渐渐迷蒙,卸了力道,轻轻拥住了自己的身。 男子桀骜不羁的眼眸柔和成潋滟波光,睫毛在幽光下轻轻颤动,妖冶惑人,双唇更是温柔缱绻的缠绵,翕动。 就像一只狂野雪豹磨平了锐爪,温驯、平和。一双滚烫的手悄然攀上后颈,让她紧紧贴向胸膛。 这片刻的宁静让她迷恋,置身于寒气砭骨的冥界,北冥修身上散发出的热度和馨香更让她沉醉。昙萝不由自主地向那股温暖拢去,夜凉如水寒霜沁,红莲香湿袭人衣。 呼吸间皆是莲香扑鼻,她含住那抹柔软酥滑的唇,贝齿轻咬,细细厮磨,不知不觉中,沉溺于旖旎的温柔。 直到牙关松懈,她突然想到此行目的,收敛心神,沉下不断涌出的悸动,指尖悄然抚上发髻。 昙萝不动声色地抽出那根饮血针,她眯了眯眼,正对胸膛猛然刺入。 北冥修眉头拧紧,瞪大了眼眸,突如其来的痛让他蜷起身子,松开了搂住少女的手。 “冥王,对不住了,待我救回了烬再来寻你,千万不要挂念我!”想到那本生死簿,昙萝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取到心头血后,她随即祭出玲珑交给自己的玉符,打开前往妖界的传送阵。 昙萝最后回眸看了北冥修一眼,见男子冷汗涔涔地拼命爬起,脸色苍白,忽觉眼眸一痛,扭过脸庞不再看他。 “不......不要走!”北冥修眼底掠过慌乱之色,摇晃着身形飞扑上前,幽暗的寝宫,光芒散尽,徒留男子茕茕孑立的孤单身影。 那是一种怎样的复杂眼神,眷恋、失望、无措。 昙萝阖上眼眸,执着饮血针的手轻微颤抖着,对于冥王,无论她作为昙萝还是辰歌,都亏欠的太多,一想到将他独自扔在暗无天日的冥界,扪心自问,她心中愧疚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舍。 罢了,待迟些时日再溜下去看他。 再次睁眼,晴朗的天空让她双目刺痛。 暗香浮动,檐响风铃,待她适应光线后,眯眼望向满庭绿意,这里便是妖界? 修水浓清,新条淡绿,翠光交映虚亭。锦鸳霜鹭,荷径拾幽萍。 既然玲珑让自己用玉符去与他汇合,这里应该是妖皇的宫殿无疑。昙萝拾阶而上,登亭望远,见前方绿林人影绰绰。 她面露欣喜之色,连忙飞奔到那人身前,拦路堵截。 “兄弟,我想向你打听一人!” 对方是一名成年男子,墨发高束,一声玄色长袍更衬得他长身玉立。男子在眼眸抬起之前,显然对昙萝有失礼节的莽撞行为心生不悦。 然,男子抬起眼眸之后,见面前的少女明眸善睐,不施粉黛,姿色天成,好一位绝色佳人。 因此,他看向少女的眼神立即由不悦转为大喜。 “是在下眼拙,顶撞了姑娘。”男子轻轻拱手,一副风度翩翩的俊朗模样。 “不,其实我只是想问你......” “在下明白姑娘的心意,寒桦尚未嫁人,愿与姑娘永结同心,举案齐眉。”男子说罢,一双清秀的眼欲语含羞地偷偷瞅她。 这是神马情况? 她惊愕,他的意思是,要嫁给自己! 虽说一方水土一方人,可这妖界的开放程度更让她相当咋舌。 “等等,我想你弄错了。” 那名唤寒桦的男子脸色一惊,猛然抬头:“不,姑娘,嫁给你后寒桦必定为姑娘生儿育女,替家族延续香火,至于家里的生计问题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忧,在下除了每月月奉外,还有不少积蓄。” 又是一道晴空霹雳,昙萝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呐呐道:“你是说,你生孩子,另外还养家糊口?” 男子用奇怪的眼神看向昙萝:“那是自然,别看在下身体纤瘦,一年生俩不成问题。” 等等,她对这里的特殊国情,突然一时间难以接受。敢情妖界是男人生儿育女,这怎么可能! 莫非,这里是女尊男卑的世界? 她贼贼笑着,如此一来,她决定以后干脆住在妖界,让天上那帮夫君们好好学着点,什么叫做贤惠。 思及此,昙萝底气也硬了几分,老神在在地瞅着那男子,开始发问。 “你们这儿,可是女人当家做主,男人生儿育女?” 男子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 “你们这儿,可是一妻多夫,夫侍成群?” 男子蹙起悲痛的眉,轻轻点头。 “你们这儿,可是女皇专政,傲视群雄?” 男子拼命摇头。 昙萝摸了摸下巴,这和她想象的貌似有点不同,算了,待寻到玲珑再弄清这里的状况。 “那你可认识一位叫玲珑的少年?”她言归正传。 寒桦认真思索着,如实回道:“几日前,宫中倒是来了一对孪生姐妹,姐姐叫琉璃,妹妹叫玲珑。” 怎会是姐妹,难道是他俩乔装易容?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醉卧风流 昙萝打探到玲珑的下落后,便打算扬长而去,无奈袖子被人突然拽住,迈不开步。 “姑娘莫非觉得寒桦入不了你的眼?”男子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昙萝倒是微怔,她原以为妖界的男子不说性情温婉,至少也是温润如玉的。她斜眼睨去,难道人家看上自己,她就必须得要迎娶过门? “这位兄弟误会了,本姑娘家中已有众位夫侍,人满为患,所以只能说抱歉了......” “难道多一双筷子也让姑娘为难?”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不给对方任何情面:“确实为难!” “你!”寒桦恼羞成怒,扬起指在昙萝面门三尺之遥抖了数下。 就在她以为男子打算戳上她的双目,飚一句:你这没长眼的女人! 熟知对方撂下一句满是颓然的话,拂袖而去。 “你这不解风情的女人......” 眼看着寒桦渐行渐远,昙萝忽然一拍大腿,她居然忘了问对方,玲珑如今住在哪个宫殿。罢了,再逮个人去问问。 鉴于刚才那男子只是金丹期的修为,昙萝虽身为木魅之身,严格来说也算是妖精一族,为了不让旁人起疑,她特意将修为压制到金丹期。 眼下她所在的位置俨然是妖皇宫殿的御花园,仰望天际,白云出岫,灿若融金。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下,亭台楼阁,巍然壮观,静静透出浓荫绿影,疏旷明朗。 澜起风过皱碧水,素荷幽透半船香,绕过一处水榭亭台,前方出现一片翠绿竹林,郁郁婆娑叶,风过竹枝低。 万绿丛中,疑似云边垂下一段靛蓝色的纱绢,随着竹枝弯压,在爽朗清风中上下摇曳,舞动出碧海波涛般的粼粼起伏。 微醺的阳光懒懒倾洒,纱绢随风漫舞,让人不禁想起蔚蓝天空下的一泓清泉,风过皱涟漪,岭云任舒卷。 忽而,那段纱绢中探出一只修竹般骨节分明的手,在阳光下沁着水雾,随着手指慵懒垂下,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恍若芙蓉清露,缓慢滚落的同时,溅起芳香四溢。 不对,这是酒香! 竹枝摇曳,那横卧竹梢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双让天地失色的容颜。 或许是以手支额的闲适,她看到男子神情慵懒的醉眼惺忪,又或许是漫不经心的抬眸,她看到对方恣意潇洒的倜傥风流。 精致绝美的俊脸上,剑眉斜飞,五官如玉雕琢,而最为耀眼的是那双如宝石般狭长美丽的桃花眼,在阳光下透出靛蓝色的寒光。 然这寒光仅仅只是一瞬,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但见那只修长玉手白如截脂,指尖捻着一只竹青玉杯,随着手腕轻悠晃动,那杯中的酒水微荡,竟是半滴也未曾洒出。 男子见她仰头凝望,眼中噙着风流笑意,波光潋滟,唇边便多了一抹七分慵懒,三分邪惑的魅笑。 竹枝倏然下弯成满月弧度,竹香伴着酒香幽幽拂过,下一瞬,一道轻佻的声音从昙萝耳后轻轻飘来。 “小娘子看得这般入迷,不知是为了美酒,还是为了美人?” 昙萝连忙转身,险些撞翻了那柄竹扇上斟满的美酒,男子那双潋滟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一眯,手腕翻转,酒杯从扇面猝然跃起,险些落地的同时,被另一只手稳稳拖住,置于唇边,优雅饮下。 “看来小娘子并非是惜酒之人,可不知是否会怜惜美人?”那磁性的嗓音,慵懒中带着几分道不尽的蛊惑,见少女怔然,男子唇角上扬,勾起一抹风流不羁的笑容。 其实,昙萝只是惊愕了,话说她来到妖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竟然接二连三的被人调戏。 “怎么不说话了,嗯?”男子挥动手腕,竹扇收起,抵在少女的下巴上迫使她僵硬抬头。 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全然没有唇角挂起的笑意,靛蓝色的眸底如海潮暗涌。 直到脖间传来尖锐的痛,扇骨上的利刃扎入凝脂肌肤,她才发觉男子看似风流倜傥的魅惑下,暗藏杀机。 话说她方才只是正巧路过,看到竹枝上躺着一人,就想问个路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昙萝向后退去,认真瞅了眼男子的装扮。 唔,一袭靛蓝色长袍逶迤,隐隐绣着银丝暗纹,看质地居然是鲛绡,再看那腰间环佩,剔透璀璨,更是看不出何种玉质。 总之,眼前之人非富即贵。 “奴婢是刚入宫的侍女,在偌大的御花园迷了方位......”她恭敬垂首,诚惶诚恐地说道。 “侍女?”男子收起玩世不恭地态度,细细端详她的眉眼,“本王怎觉得眼生的紧,你是哪个宫的?” 他手中执着的竹扇挑起少女鬓边一缕秀发,勾到鼻间轻嗅,侧眸斜睨。 这女人,难道是他猜错了? “若是知道哪个宫,我至于四下问路么。”昙萝小声嘀咕着,颇显不耐地拽回发丝,不过,她刚才貌似听到对方自称本王。 难不成,这家伙正是妖皇? 两人各怀心思,互相打量着对方,那男人突然低低笑着,带着一丝醉意,声音暗哑地呢喃:“也是,她怎么会派你这种丫头过来试探,至少也会选个机灵点的。” 昙萝不懂对方所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家伙应是认错人了。 “那奴婢先行告退。”她福了福身子,待找到玲珑他们再做打算。 “嗯。”男子一双潋滟桃花眸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竹叶轻扬,靛蓝绡纱掠上晴空,恍若空中漫步般,脚尖轻点,几个起落间那人消失不见。 昙萝满心琢磨着刚才遇到的男子是否就是妖皇,半个时辰过后,她在偌大的御花园内兜兜转转,终于寻到了出去的路口。 夹岸桃花蘸水开,但见如写意山水画的绿荫中,不徐不慢地走来一位清雅美人,不妖不艳,冰清玉洁,让人见之忘俗。那美人形若弱柳扶风,远远地冲着昙萝抿唇一笑。 “玲珑?”她凝睇视之。 这位雌雄莫辩的少年扮起女装来,连她都自叹不如。这种柔美,既不是矫揉造作,更不会不伦不类,一颦一笑娴静淑雅,温婉若水。 “主上——”玲珑轻轻唤道,莹莹闪烁的琥珀眸深切凝望,唇边绽开梨涡笑容。 他走上前来,托住少女的手,自然执起,细密纤长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一般轻眨,带着些许期盼,些许腼腆。 “主上可有惦记玲珑,曾经在神界,主上可是与玲珑寸步不离,日夜恩宠。” 昙萝正想点头应答,可这少年一副羞人答答的神情,让她不禁联想到日夜宠幸。 话说她直至今日,都很难接受自己是辰歌的事实。 若想救烬,就必须得成功归位。这是一条不归路,她不知道归位之后,是否还会一如从前,是没心没肺,亦或是心无旁骛。 见昙萝面色凝重,玲珑不再调笑,神色认真地禀告:“主上可有采到冥王的心头血?” 昙萝轻轻颔首,听少年继续说道:“玲珑最担心的是决煞圣尊,倘若白泽真是决煞转世,就必须得寻到那半块失踪的圣器,用晟天斧劈开封印决煞肉身的须弥山,助其归位。” “冥界我寻过了,没有圣器的下落。” “玲珑在妖界也找寻过,只是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毫无进展。不过玲珑替主上想到了接近妖皇的法子,明日会有几名女官前来挑选侍女,以主上的才华,必定会脱颖而出。” “这个好说,可我眼下还不知妖界的情况,这里不是说话的地,不如玲珑带我回房再慢慢细说。” 一听到回房,玲珑少年顿时神采奕奕,执起昙萝的手,一路七弯八拐,将她带到一间通铺卧房的门前。 “这便是侍女们睡的房间,不过主上请放心,屋内只有我和琉璃两人,不会扰了主上休息。” 话虽如此,昙萝瞅了眼这张通铺床榻,怎就只有两床锦被。 她挑眉望向玲珑。 “主上这不是还未入宫,自然没有你的寝具。”似乎想到什么,玲珑白嫩的面颊染上绯红。 “无妨,本姑娘也不是那么娇滴滴的人。”昙萝随意扫过房间,最终落在红木桌上的一套白玉茶具上。 但见这玉滋蕴光润,质地细腻,捧在手心凝滑如脂,竟是上好的梨花白玉。普通侍女的寝屋便有如此美玉,某女瞬间石化。 她指了指这套茶具,半天找不到言语形容。 “主上可是渴了?”玲珑伸手便给昙萝斟上一杯香茗,见她只是捧着个茶杯,继而问道,“莫非是饿了?” 玲珑从橱柜中又取出一盘吃食,某女再次惊愕。 这些金灿灿的碗碟,该不会是真金打造! “玲珑,侍女平时都用这些奢华之物?” 少年见怪不怪,反问道:“主上难道不知,妖界盛产金石玉矿,寻常百姓家的夜壶都是金镶玉。” 竟有这事?! 昙萝立马打起她的小九九,若是在妖界领月奉,然后大批采买金银之物,再拿到人界去享用,那么,她便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从此锦衣玉食,歌舞升平。 倘若让玲珑知道了她的心思,恐怕只会连连摆头,瞧他主上的这点出息。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双子神侍 “主上——”玲珑低低唤着,拉回某女翱翔九天的神思。 昙萝展眉一笑,看着少年玲珑剔透的双眸,敛住心中那些小心思,倏而正色道:“你可知妖皇容貌如何,有何特征?” 如若方才在竹林遇到的那位男子果真是妖皇,看上去不大好对付啊。 冥王虽说天性残暴嗜杀,心思还是比较单纯,通俗的说,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比较好忽悠。而竹林那位看似温柔多情的男子,胸藏沟壑,远不如他表面看上去那般率性风流。 玲珑见主上发问,略一沉吟,声如蚊呐地回道:“其实这些时日以来,玲珑并未见过妖皇,不过听闻这妖皇喜穿红衣,终日执着一柄折扇......” 想到折扇,昙萝微微蹙眉,难不成真是那人? “主上若想接近妖皇,眼下要准备好明日的事宜。玲珑得知,最近宫中有一位女官上任,会亲自挑选出几名侍女,这是最好的机会,请主上务必把握。” 选侍女倒是不难,不过昙萝对妖界的状况一无所知,如若不想被人怀疑,首先就得了解当今的国情。 据玲珑介绍,妖界其实由三种妖族血脉构成。 第一种,是以四大家族为代表的正统血脉,由上古神族所创,他们一出世便已具备人形,资质优越,修行速度更是无人能及。 第二种,便是半妖,以半人半兽的形体进行传承,唯有结成妖丹后,才能完全化出人形。 第三种,则是妖兽,在妖界地位低下,为他人所奴役,同样是在结丹后才能修得人身。而且妖兽的修行速度异常缓慢,在正统血脉的眼里更是形同蝼蚁。 而妖界,虽说是男人生儿育女,在统领家族上却是能者任之,男女之间是绝对的公平竞争,入朝为官者,既有男官也有女将。 但由于这里男女匹配严重失调,许多男子因终身没有伴侣而孤独终老,所以妖皇下令,允许女子广纳夫侍,并为此创办了一年一度的朝凤会,类似于人界的庙会,未许配的男子可在此期间,寻觅托付伴侣。 说到这几日后即将举办的朝凤会时,玲珑特地叮嘱再三,让昙萝千万、务必、绝对不可出门上街。 想起方才被那位名叫寒桦的男子拉拉扯扯,强求过门,昙萝痛定思痛,打死也不会出门。妖界男子哪里是温婉,分明就是洪水猛兽,饿狼扑食。 而接下来,玲珑让昙萝接近妖皇的同时,最要防范的是辅佐妖皇的“摄政王”月无痕,以及与摄政王分庭抗礼的“隐王”隐上陌。 而当今妖皇的实权,实则掌控在摄政王和隐王手中。 隐王,作为妖界四大家族之首,亦是当今不可多得的女将之才。几日前,她欲向妖皇提婚,要求在朝凤会上,将摄政王月无痕许配给自己。 然摄政王却只是轻悠悠地道,要想娶他,必须以那件失踪的圣器为聘礼。 然,就是这句漫不经心地婉拒,却唆使了隐王号召四大家族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抢夺圣器。 隐王本就对妖界志在必得,迎娶摄政王不过是争夺半壁江山的手段,如若寻到圣器,又怎会在意那男子当初撂下的戏言。 不仅如此,只会让摄政王颜面尽失而已。 除了摄政王和隐王外,横行于妖界的四大家族则分别是隐氏家族、云氏家族、琴氏家族以及洛氏家族。 而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云氏炼丹世家,原是妖界的第二家族,难怪云伊水那小妮子骄横跋扈,财大气粗。 了解到妖界近况后,昙萝总结为看到姓隐、姓云、姓琴、姓洛的通通回避,然后在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撂倒妖皇,扎针,取血,拍拍屁股立马闪人。 “主上可还有什么问题不明,玲珑身体力行的替主上解忧。” 感受到身后贴上来的柔软,昙萝下意识退后三步,端起主子架势,正色看他:“玲珑这是作甚?” 没错,那少年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褪下襦裙,挽起的发髻犹如黑瀑飞泻,随意披散于腰间。 “自然是服侍主上入寝,以往在神殿,玲珑都是这么伺候的,而且,玲珑的第一次也是献给了主上。”其实是第一次的初吻,还是偷袭那种。 昙萝当场震惊,这小子,敢情是她圈养的男宠,想不到她从前倒是混得风生水起,风流成性。 “玲珑,你不用服侍我更衣。”看着那只飞快袭上衣襟的纤柔玉手,昙萝俯身,低头,双手交叉作捂胸状。 “那玲珑替主上暖床。”少年将男宠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只着一件轻薄透明的里衣爬上通铺,冲着昙萝抬起一双小鹿般的琥珀水眸,莹莹闪烁。 昙萝瞅了眼颇为宽敞的通铺,也不扭捏,脱去外衫后睡在玲珑身侧,两人之间相距甚远,足以再睡下一人。 “主上——”少年软嚅唤着,绵软的嗓音更像是羽毛拂过心间。 昙萝侧身而卧,望进少年柔情似水的眸中:“话说,我怎么没见到你哥,琉璃去哪了?” “从前主上对玲珑可是百般疼爱,现在怎倒惦记起我那不解风情的哥哥。”少年小声嘟嚷着,颇显不悦地撅起粉嫩水唇,“琉璃他在另一个宫里当职,每晚都是夜深了才会回房。” “哦。”昙萝懒懒应道。 玲珑娇嗔回眸,主上对辰方烬那些男人都极尽温柔宠爱,唯独对他不冷不热,这种被人冷落的感觉让他心间抽疼。 “妖界夜间骤凉,玲珑受不得冻。”少年软软说着,裹住锦被像蚕宝宝般向着昙萝的方向蠕动,“主上,玲珑想抱着你睡。” 这位高龄少年修为深厚,竟然在她面前装柔弱,昙萝以手支额,好整以暇地看他。 “以前玲珑都是要抱着主上才能入睡,难道主上因为忘记了,所以不再疼爱玲珑?”少年一瞬不瞬地望着昙萝,神色戚戚,眼底几分悲伤,几分哀怨。 面对少年怨念的眼神,昙萝深深觉得自己是个泯灭良心,不负责任的女人。在玩弄了对方的身心后,一走了之,消失于天地上万年,现在又不肯对人家负责。 啧啧啧,简直是丧尽天良。 受到良心谴责后,她大义凛然地一把搂过玲珑,尤其是在触碰到对方冰凉的身子,微微一怔。 他身上确实很冷,就像玉石那般,需要靠近热源才能渐渐暖和起来。 昙萝将少年的手捂在怀中,温柔出声:“还会冷吗?” 玲珑像是一只乖顺的小猫,微微蜷缩着身子,伏在昙萝的怀中。贪恋那带着幽香的温暖,少年唇角挂起一抹满足:“有主上在,玲珑心里也暖和。” 昙萝轻轻拥住他纤细的腰,玲珑单从外表来看,和她年龄相仿,身形比她还要高出许多,凝滑的肌肤下结实紧致,不似女子那般绵软。 感受着指腹下丝滑如锦的细腻,门扇倏然被人开启,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身侧有道人影轻轻躺下,钻进了被窝。 来者正是琉璃。 昙萝此刻大气也不敢喘,琉璃清冷自持的性子全然不似玲珑,她尽量躲避着对方的碰触,向着另一端缓慢挪去。 “主上别乱动,小心我哥他会发现咱俩在那个......”玲珑传音入耳,羞涩说道。 那个是哪个啊,貌似她只是阖眼睡觉,真的仅此而已。 “我们穿得好好的,看到了也无妨。”她自我安慰,继续传音入耳。 “那主上不妨看看锦被里面。”玲珑声音娇软的说。 昙萝挑眉,偷偷掀起被褥一角,探向里面。 但见少年趴在怀中,抬起一双华光异彩的眸子望进她眼里,撑起身子的同时,她看到玲珑大敞的衣襟下,不着一物。 从这个角度望去,春光尽收眼底。 “看到了吗,主上可欢喜?”少年微微敛眸,掩住眸底的羞赧。 昙萝满脑子都是那粉嫩可爱的小玲珑,玉石雕琢般晶莹剔透,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匆忙捂眼,躲避对方的碰触,随后在被窝中顺势一滚,直直撞进另一个清凉的怀抱。 糟糕,被琉璃发现了。 琉璃不明所以,睁开眼眸望向身侧,但见一名做贼心虚的少女正欲遁走,不是他主上还能有谁。 然惊讶过后,他看着昙萝,话却是对玲珑所说:“你打算如何解释?” “哥,主上初来妖界,无处可去,你难道忍心让她流落在外,风餐露宿?”玲珑反唇相讥。 琉璃不言一发,陷入沉默。 就在昙萝打算起身走人之际,那清冷少年长舒一气,缓缓道:“罢了,她既然接受了辰方烬,已不再是从前的主上,她若是对你有意,为兄也不便再干涉于你。” 玲珑正要欢喜,却听琉璃接着说道:“不过,让主上寻到六界之主,以其真神血脉融合混元珠重塑神身,这可是你的主意?” “是......”玲珑呐呐应道。 “可当初主上只让我们用聚灵阵助她归位,未曾有如此嘱咐,玲珑你自作主张,还不知错!” “那又如何。”玲珑据理力争,“哥哥明知道依照嘱咐,主上重聚神魂的代价便是爆体而亡,她没嘱咐,并不代表没这个意思!”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当选侍女 面对玲珑的反问,琉璃默然,他转而望向昙萝。 “这也是你的意愿?”琉璃看不清神色的眼,突然出声问道。 在爆体而亡和重塑神身之间,她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辰方烬因此也能免受羽化之苦。 于是,她一脸肯定地点头:“玲珑说得没错,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好。” 琉璃少年闻言,清冷的面容舒缓,旋即浅淡一笑。笑容如涟漪荡漾开来,她似乎看到雪山之巅初绽的圣莲。 “既然这是主上的意思,琉璃不敢违命。”少年恭敬说道,如淙淙溪流淌过山涧。 玲珑更是喜形于色,握住昙萝的手,将她拥在自己胸前,水润唇瓣趁机贴上那抹樱红,声音娇软,含羞看她:“就知道主上舍不得玲珑,玲珑已准备好随时服侍主上。” 少年说罢,微微敞开双膝,指尖挑住昙萝腰上的系带。 她当即心下一惊,这玲珑撒娇卖萌起来确实让人难以拒绝,特别是那双饱含温情的水眸期待看她,既羞涩又紧张,就像水做的人儿温婉娇柔。 且不说扑倒这位纯情少年需要多大的勇气,再说此刻在琉璃的眼皮子底下,哪怕怀中抱着的是她心仪之人,她也绝不敢有半分逾越。 “主上——”面前躺着的人儿柔柔唤着,就像小猫挠在心间。 或许就是这一声轻唤,昙萝竟然鬼使神差地在他唇角啄上一口,看着少年白皙的面庞倏然变红,睫毛颤抖着,掩住眸底的紧张慌乱,指尖更是拽住身下的素白锦褥,侧过脸庞露出弧度优美的纤脖,冰肌玉肤,滑腻似酥。 看着玲珑温柔缱绻地在她面前展开身姿,而咫尺之遥,琉璃一双琥珀色眸子愈发暗沉冷冽。昙萝抬腿,侧身,欲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她抬腿迈过少年的刹那,忽觉身形踉跄,猛然跌坐而下,充盈感瞬间涌上心头,她蹙起峨眉,听到玲珑满足地轻哼出声。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主上,玲珑想你,朝思梦想,恨不得将你嵌入骨髓,融入血肉。”少年声音暗哑地说着,拥住她极尽缠绵。 昙萝望着那双氤氲水雾的眸,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涌出异样的感觉,她向着温暖伏低了身子,缓缓阖上双眼。 吻着他的睫羽,爱而怜惜...... 晨曦透过窗棂洒入,昙萝悠悠转醒。她下意识抚向身侧的少年,却发现空无一物。 怎么不在? 她继而转身望向旁处,见玲珑蜷缩着身子睡在通铺一角,昙萝悄悄蹭了过去,从身后将少年拥住。 “不是说喜欢抱着睡吗,怎么大清早的就滚到一旁,嫌我挤着你了?”昙萝对着玲珑耳稍幽幽吹气,一双小手趁机滑入对方衣内,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四处点火。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昙萝被玲珑压向锦褥,手腕更是摁在少年掌心,一双琥珀色眼眸琉璃异彩。 “玲珑,你该不会想说早上不能对你惹火?”昙萝挑眉笑道,笑容温暖,如沐浴着和煦春风的阳春三月。 她猝然坐起,在少年惊愕的眼神下含住那抹唇瓣,丁香小舌轻缓勾勒。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和退缩,她心中一紧,拧眉看他。 “你是琉璃?” “主上。”少年怯怯垂眸,清冷的目光略显局促。 昙萝思量着,既然玲珑说他曾经服侍过自己,难道琉璃不是男宠? 某女此刻已深深地觉得自己从前是位纵情声色的恶人,霸占了琉璃玲珑这两兄弟不说,还夺人家清白,而这位做哥哥的琉璃,显然是不从。 “主上,这是你要穿的衣物。”门扇被人突然开启,玲珑捧着一叠衣物笑容明媚的走入。 感受到屋内气氛异常,特别是那清雅脱俗的琉璃,全然不复往昔的镇定自若。 “主上,快将衣物换上,半个时辰后随我去面见女官。”玲珑不由催促,将昙萝推向屏风后面。 待昙萝抱着那叠衣物闪入屏风之后,玲珑望向通铺上穿戴起身的孪生哥哥,眯起的眸子看不清神色。 琉璃在经过屏风时,看似无意地斜睨望去,方才主上对她露出的那一笑,让他忆起遥远的从前。那时他只是一盏普通的玉莲灯台,供奉在主上入定的禅房。 直到有一天,他冥冥中有了意识,听到了声音,看到了色彩,他看向蒲团上闭眸静坐的女子,圣洁高贵,不染纤尘。 玉莲中盛放的烛心忽明忽灭,滚烫的似乎要将他融化。他努力向前挪动着笨重的身子,渐渐来到桌案边缘。 “噗通”一声,玉莲灯盏从桌上坠落到地上,烛油飞溅,他痛苦地挣扎。 女子忽而睁开眼眸,见脚边摔碎了一盏莲灯,在火光中晃动不停。 她拂袖灭了火势,将碎成两半的莲灯捧在手上。不同于火焰的炙热,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包裹。 她将自己温柔地捧在手心,眼带笑意...... 清凉的指腹抚上自己的唇瓣,这里,似乎还带着让他迷恋的温度。 半个时辰后,锦宁殿,昙萝以及数十名新入宫的少女静候于大堂,等待女官入殿。 随着门外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她和诸位少女纷纷回眸,但见一位绫罗绸缎,膀大腰圆,脸上糊了两斤粉的女子在人群簇拥下,施施然行来。 这便是她往后要跟随的主子?她惊呼。 虽说只是暂时挂名的,利用女官侍女的身份以便接近妖皇,可,可这位品味如此独特的女人整天在她面前晃悠,昙萝严重怀疑自己的食欲是否会有减无增。 那女人笑得春风得意,在众人前呼后应下终于步入大殿。她抬起一双细眼,活像是眼皮上被人划开的两道裂缝,一对绿豆眼骨碌乱转。 “这便是今日参选的侍女?”女官四下打量,眉头拧紧,丝毫不将眼前的少女们放在眼里。 听闻风流多情的摄政王月无痕俊逸倜傥,百般温柔,当她得知摄政王会来锦宁殿,为了见上对方一面,她足足装扮了两个时辰,女官轻轻抚上发髻,可如今这么久了,怎还未见到那个男人。 虽说她不敢忤逆隐王,更不敢明着对摄政王下手,但她深知,隐王平生最厌恶的便是风流成性的男子。 可想而知,当时隐王在妖皇面前提婚时,那表情是有多么难看。但隐王不喜之人,不代表她也不喜,这种温柔多情的男人最懂风情,如若能让对方看上自己,迎娶过门,她便此生无忧。 女官谄媚笑着,直到身旁传来男子的声音,心下一惊,也不抬头看清来者,匆匆行了份大礼。 “媛香拜见摄政王!” “呵,你便是新来的女官?”寒桦冷笑,垂眸看着地上恭敬跪下的女子,隐王当真是好眼力,为妖界又纳入此等“良才”。 “下官媛香日后必会用心辅佐妖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寒桦不屑看她,像这种蛀虫般的女人,败坏妖界风气,玩忽职守。 继几名忠心辅佐妖皇的大臣离奇失踪后,接下来的百官选拔,又是这种不入眼的世家子弟,以钱谋职。隐王纯粹是打着掏空妖皇贤才的打算,伺机夺权。 “本官不过是奉摄政王之命前来视察,媛香既然想挑选侍女,那请自便吧。”寒桦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亦不让她起身。 媛香面色一寒,抬头望向那态度顽劣的男子,听到身旁传来笑声,她大声叱骂道:“哪个没长眼的敢取笑本官!” 几名少女纷纷噤声,垂眸不敢看她。 “你们几个,谁先来?” 昙萝张望四周,见此刻没人敢上前触犯霉头,随即爽朗笑道:“不如我来试试。” “好,就你!”媛香坐在椅上,对眼前之人的容貌极度不满,“你可会啥?” “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昙萝略一沉吟,想着侍女平日都做哪些差事。 “本官百忙之中挑选侍女,就你这难登大雅之堂的,也叫本事?”媛香望着少女的容貌,愈发不喜,将这种姿色的女子放在身旁,绝对是个祸患。 “五行剑术,天罡术法,本姑娘也不在话下。” “别忘了你只是个侍女,竟敢在本官面前不守本职规矩。”媛香大声怒斥。 “还有人想要自荐?”媛香颇显不耐地问道。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随即走了出来,微微福身道:“小女精通御男之术,能助主子早日盼得一份佳缘。” “好,深得本官欢心,不愧是位狐女。”媛香恣意笑着。 昙萝咋舌,这个女人哪里是挑选侍女,分明是以权谋私。再加上这么位狐妖作孽,简直就是狼狈为奸。 “若有主子看不惯之人,小女必会竭尽所能,替主子解忧。”那狐媚子谄媚笑道,俨然一副主仆情深! “很好,本官对你甚是满意。”媛香望向众人,随意道,“其他人都散了吧,打哪来的就打哪回,别杵在这里碍事!” “是——”少女们即便面露不悦之色,亦是不敢言说,戚戚然打道回府。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红衣妖孽 媛香两手拢于袖间,颐指气使,回眸睨了寒桦一眼,迈着方步便要出殿。 就在她抬腿迈出门槛的瞬间,一道无形气流疾射而来,恰好击中她的右膝,媛香只觉腿窝一麻,顿时失了知觉便往下栽落。 那狐女见到主子摔倒,连忙飞身上前,正欲扶住她的臂弯稳住身形。 “主子可还安好?”狐女焦急出声,挽着媛香的手却凭空生出力道,将她猝然推倒。 可怜媛香堪堪站稳,又被这狐女猛然推出门外,力道之大,角度之准,众人只见一圆滚滚的身子射向半空,呈抛物线砸向门外阶梯,紧接着又从七十二层台阶一路向下翻滚,连带着那些枯叶落枝一扫而光。 昙萝伸长了脖子探出门外,啧啧,这青玉台阶上蹭出一道长长的白色香粉,空气中更是粉尘弥漫。 参选侍女的诸位少女目瞪口呆,竟然没有一人上前扶那女官起身,寒桦眉头微蹙,斜睨了昙萝一眼,神色担忧地跑出宫殿。 “媛香。”他轻声唤着,眼底满是忧虑。 “疼——”媛香撅起肥厚丰唇,一瘪嘴,一抬眸,生生将寒桦吓得连退三步。 可某女依旧抬起那张渗人面孔,脸上红的白的绿的五颜六色,色彩斑驳,见男子不为所动,媛香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喊道:“媛香好疼。” 寒桦终于鼓起勇气看她,肃然道:“锦宁宫因你而污,本官命你将这青玉台阶上的九凤浮雕清理干净,否则革职查办!” 媛香闻言,怔怔然看他。 男子拂袖转身,在经过昙萝身旁时,沉吟开口:“姑娘可想在宫中谋职?” 这不废话,否则她怎么混到妖皇近前。 “凤吟宫有份美差,姑娘只需每日在乐坊扫尘便可,如何?” “甚好甚好。”她赞许点头,这寒桦真是深明大义,明察秋毫,顾全大局。 “那几日后的朝凤会,在下希望姑娘能一同前往。”男子继续笑道。 昙萝暗自咬舌,收回方才的话。 “好说好说。”她敷衍了事,先应付过去再说。 “既然如此,请姑娘随在下前往凤吟宫。” 昙萝原本以为妖界的乐坊顶多是座阁楼,没想到,这里蔚为壮观,气势蓬勃,俨然是座城池。 凤吟宫守卫森严,入到里面,她才得知此处正是妖皇的寝宫。看来她误打误撞,成功混入了妖皇近前。 山川乱云日,楼榭入烟霄。眼前这间乐坊楼阁,依山傍水,隔水相望,丝竹之音恍若天籁拂过水面。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飞檐斗拱,檐上花纹精美,翘角风铃高挂。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站在楼顶放目远望,又是何等攀云步月的畅意,俯瞰锦绣山河,尽收眼底。 寒桦将她带至乐坊后,昙萝置身于偌大的宫殿,抬目仰望,见头顶壁画恢宏,逼真传神,殿内装潢考究,各种乐器陈列于大殿两旁。 她既然不通音律,也没那份兴致鼓捣这里的乐器。昙萝旋即施了个清洁术,又将殿中的桌椅归位还原。 做好这一切,她正欲离开此地,忽闻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响,难不成真应了那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刻正好遇上妖皇兴致盎然,来乐坊弹琴助兴? 她随意瞅了眼附近的可藏身之处,见一口乌金色大钟悬于红木钟架,古朴肃穆,纹饰繁复,九凤振翅翱翔于钟面,栩栩如生。 昙萝当即闪身钻入钟内,一阵无形的阻力如梵音灌耳,迎面袭来。这音波无声无实,其威力竟远胜于夙染的音破功。 她咽下喉中腥甜的同时运起灵力防御,正欲遁出这口诡异的大钟,冷不及防,背后伸来一只手臂,在她身上轻轻一拍,那种难受的感觉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 昙萝匆忙回眸,视线中映入一双绝白的玉手,根根犹如玉笋,指甲光滑无暇,透明如薄玉。 抬首仰望,见大钟内壁悬有一绳,一名红衣美人悠然倚在绳上,发如浸墨,仅用一根红绸松松束着,红衣蹁跹,随着绳索摇曳轻灵漫舞。 随着美人缓缓抬眸,容颜渐渐显现,一张精雕细琢的脸上,眉如翠羽,睫如蝶翼,削肩优雅,纤颈如玉。眼尾微微上翘,妩媚天成,美眸流转间,当真是勾魂摄魄,艳丽多姿。 最是那眼角一尾红色的凤翎纹饰,鲜艳绚丽,随着美人轻笑,恍若在那如瓷雪肌上翩然飞舞。 那人精致绝伦的眉眼此刻淡淡睨来,唇角凝笑,妩媚惑人,眼角斜勾,一双墨玉凤眸微转,看到闪身躲入钟内的少女回眸,亦是一怔。 香腮冰洁,胭脂无染去粉饰;云鬓浸漆,青丝如瀑落玉簪。 这躲入东皇钟内的少女,居然面生的紧。 红衣美人唇角勾笑,丹唇轻启,这一笑灿若春晖,艳若芙蕖。 “小侍女,倘若是有人问起,可说不曾见我。” 对方温声说道,声音轻软,如若天籁,让人不由想到淼淼月色下的碧粼幽潭,清辉柔柔,泛着银色光晕,荡起点点微波,仿佛涟漪从湖心渐渐荡漾开来,在古钟内回荡不息。 那细腻的嗓音在话落语气微扬,带上一丝软语瑰色,在这妩媚天成中生出一股迷醉的诱惑。 昙萝呐呐点头,面前的美人雌雄莫辩,本着在玲珑两兄弟那栽过一次,她眯起眼眸,紧紧盯向那人前胸。 唔,这人虽身形纤柔,倚在绳上更是柔弱无骨,不过胸部平坦一马平川,视线往上,是微微凸起的喉结,隐于暗处。 种种迹象表明,对方是个美如妖精的男人。 昙萝随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有人来了。” 脚步声渐进,钟外传来几道喧哗。 “凤鸣宫里里外外都找寻过了,有人可曾见过妖皇?”一位声音冷冽的女人突然发话。 “回禀隐王,属下不知。” “你们几个再分头寻找,若是不能在日落前寻到妖皇,提头来见本王!” “是!” “且慢,你手上抱着的那些画像,妖皇可曾有入眼的女子?” “回隐王,昨日妖皇只是随意扫了眼,便......便让属下用火焚尽。”那男子谨言回道,说话间更是支支吾吾。 “一帮废物,你们可知这些都是妖族纯正血统,难不成,他还打算忤逆本王?”那隐王语气不耐,微微顿了下,而后说道,“罢了,让这些女子盛装出席朝凤会,本王不信,就没有一个女人能治得住他!” “是,属下告退。” 隐王随意望向乐坊大殿,原本矗立着一口大钟的那处此刻空无一物,她视线穿过昙萝隐藏之处,未曾发现任何端倪,遂转身踏出殿堂。 昙萝长舒一气,原本她以为来者会是妖皇一行人,没想到却撞上他的死对头隐王。 她拧眉看向静默不语的红衣俊男,声音愉悦,带着几分乖巧讨好:“如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没见过我。” 对方怔然,用一副我压根就不认识你的眼神斜睨看她。 “我是初来凤鸣宫的侍女,昙萝。” “百媚生。”男子旋即一笑,媚意横生。 “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名好生奇怪,你和百晓生可曾认识?”昙萝随口问道。 “不认识,不过,这位姑娘可是眼生得紧,可是今日初来?” “英雄不问出处,时日不早了,咱们后会有期!”她略一拱手,趁着隐王那帮人不在,赶紧开溜。 为了方便探讨接下来的行动,昙萝依旧是回到了玲珑他们所在的住处。 面对这位整日没个正行的主上,琉璃逐渐适应的同时,坦然接受。不知不觉间,他静静凝望少女的眼神,不复清冷自持,多了一丝他自己浑然不觉的温和。 清风送晚,昙萝侧身躺在通铺上,听到玲珑再次唠叨关于妖界一年一度举办的朝凤会。 届时,所有未婚男子皆会赴会,而未婚女子,亦或是打算纳夫侍的均可参加朝凤会。 如若妖族女子看上哪位男子,便会送上一根梧桐枝,而这位男子若是转送一件随身之物,则代表应允。 联想到仙界特有的牵缘节,昙萝估摸着也是相差无几,随意应付了玲珑几句。 “主上,无论如何,朝凤会那日你决不许出宫。” “嗯嗯,绝对不会。”她阖上眼眸,随口哼道。 夜已入深,昙萝阖上眸后便沉沉睡去,她在玲珑怀中翻了个身,滚到通铺的另一头,摸到一具略显清凉的身子,她小声嗫嚅着,藕臂搭上那少年纤细的腰身,从后方拥住对方,埋首在他的颈间。 少年僵硬着身子,在身后那道让人心安的温暖包裹下,渐渐放松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修长玉指,抚上环上自己腰间的柔荑,一如当初那般温暖,一抹笑意随之挂上了他清雅出尘的面庞。 天空破晓,灿若织锦,妖皇宫一间粗陋的侍女屋内,昙萝幽幽转醒。 她睁开惺忪的眸,向往常那般张开双臂,撑坐着爬起。指尖触落,左手是一片温热的如绸雪肤,右手是一条温热的凝脂玉臂,此刻,她正被两位形貌相同的男宠夹在当中,乍一看来,还真是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然,这些通通都是假象。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凤翱九天 方才她一番动作,早已惊醒了琉璃和玲珑两兄弟,两人互视一眼,宁静的清晨暗潮涌动。 琉璃恰似漫不经心地坐起,替昙萝整理她那松散的衣襟,神态恭敬,低垂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然而少年那双纤长白皙的指沿着衣襟缓慢勾勒,顺着颈部一路向下,抚过凹凸有致的曼妙起伏,最后停留在不盈一握的腰间,锦带高束。 “主上,玲珑替你绾发。”他不甘示弱,不由分说地执起桃木梳。 昙萝眯眼看向面前一左一右两位容貌相同的少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难道是为了争宠? 玲珑向来就是这般品性,她早已司空见惯。而琉璃清冷自持,在他面前,自己断然不敢逗弄逾越。 思及此,昙萝微不可查地屏气收腹,下意识躲避琉璃的碰触。 正替主上穿戴衣物的琉璃双手顿在半空,忽而抬眸,定定望她:“主上是不喜琉璃的伺候?” 这少年,唇边虽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却不似玲珑那般楚楚可怜,卖弄乖巧,尤其是眼底的那抹琉璃光转,不卑不亢,冷傲卓然。 不待她开口解释,玲珑忽然故作亲昵地搂住昙萝,光洁的下巴抵上她肩窝,抬起一双琥珀色莹莹水眸睨向琉璃,弯唇笑道:“哥,以往这种近身伺候的事向来都是玲珑代劳,主上不喜哥的碰触,这也是自然。” 说罢,又在少女脸颊轻轻落上一吻,柔柔唤道:“主上最疼爱玲珑了。” 感受到这一冷一热两面夹击,势如水火,而琉璃和玲珑这两人实则在她心目中犹如左右臂膀,举足轻重。 “琉璃,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和玲珑既然追随我多年,自然是同样重要。” 少年闻言,猛然抬头,那双暗淡失神的眼眸华光异彩。多年来,他一直以为守护主上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琉璃、玲珑,希望我归位那日,你们能一如既往的伴我身侧。”昙萝执起两位少年的手,嫣然笑道。 “琉璃不忘初心,永生相随!” “玲珑必当竭尽所能,让主上醉生梦死。”他面露羞涩的说着,顺势握住主上的手。 “......”骚年,你的节操呢。 琉璃见弟弟举止亲昵地挽着昙萝,眼眸一痛,心中溢出三分惆怅,七分苦涩。主上对于自己,总是会在无意间表露出那种淡漠疏离。 犹记得那日湖畔相遇,她曾经不是亲口说过,倘若他是男人便要嫁与自己。 终究是一句戏言罢了。 “时日不早了,主上快去凤鸣宫。”玲珑不由催促,将昙萝推送出去。 昙萝回眸望了眼不言一发的琉璃,他该不会胡思乱想,以为自己偏心于玲珑? 这怎么可能,自始至终她都对这位少年心存好感,哪怕当初将琉璃错认成她的情敌,心下却这清冷美人并不排斥。 “琉璃,晚上我再回来看你。”她浅笑说道,顾此失彼绝对不是她的作风。 “好。”琉璃遥遥相望,琥珀色的眼眸中闪动着琉璃璀璨的色泽,晨风轻拂,少年一袭湖蓝色的轻柔绡纱翩翩漫舞,划出风情惑人的优美弧度。 昙萝含笑转身,率先踏出门外,迎着暖阳初升的方向,身形渐渐隐于蓊郁荫翳。 半个时辰后,她来到妖皇所在的宫殿。 上次随寒桦一同前往凤鸣宫畅通无阻,这次还未登上乐坊阁楼却被几名侍卫拦了下来。 “打哪来的丫头?”一名背生双翼的半妖将她拦住。 看着眼前亮晃晃的长戟,昙萝掏出寒桦给她的令牌,在手中晃了两下:“鹰兄早啊,我是新来的侍女。” 话音刚落,一条黏腻软滑,覆满吸盘的触手探向她手中握着的令牌,某女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但见她背后这位造型独特的半妖,挥舞着数条触手,用那双没有眼睑的瞳眸盯向令牌查看再三。 话说自打她来到妖界宫殿,这里最普通的侍女都结有妖丹,化出人形更是不在话下,怎来到妖皇所在的凤鸣宫,反倒都是些不堪一击的半妖。 联想到隐王对妖皇的专横跋扈,选入宫中的女官也都是些草包,昙萝随即了然,敛住眼底的神色。 “既然是新入宫的侍女,将这颗避子丹服下。”半妖侍卫替还令牌的同时,扔给她一颗玄色丹药。 “为何?”她不解。 “为了防止你们这些女人搞大男人的肚子,新来的侍女每日服用避子丹是宫里的规矩!” 呃,昙萝望着手中的丹药,脸上青红交加,敢情女人在妖皇宫的地位等同于太监。不同的是,太监需要阉割,她只需服药。相同的是,他们都不能让对方怀孕。 早知如此,她干嘛不故技重施,女扮男装,真是失策啊失策! 昙萝别无他法,只有当着众位侍卫的面,将避子丹吞入口中,这药入口即溶,哪怕想再吐出来亦无可能。 罢了,下次再被迫服药时,她干脆将那避子丹偷偷收入储物袋。 进入乐坊,她顺着阶梯旋转而上,来到第二层阁楼。 这里和第一层的殿堂相差无几,不同的是,大殿当中有一面大鼓,鼓面之大,足够数十人横卧。 眼前看到的情景与当初在东宫司乐阁看到的截然不同,大殿内空无一人,更并无什么歌舞升平,昙萝现在要做的便是清理这里,她催动体内灵力,屏气凝神,施用术法将大殿的尘埃拂尽。 做完这一切后,昙萝正欲出殿,忽而听到门外传来两道轻盈的脚步声响,徐徐走来。 她心下一惊,匆然掠上横梁,随手撑出隐息结界。 门扇被人猝然开启,反手掩上的同时,来者弹指射向雕花门扇,屏蔽了屋内的声音。 昙萝因为恰好躲在屋内,眼下对这里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随着两道人影映入眼帘,她居然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 那位身着暗红色鎏金长袍的男子,桃花眸潋滟多情,不正是那日在竹林偶遇的妖皇? 而妖皇对面站着的是一位身形略显纤柔的红衣美男,从外形上来看,犹如凡人十八九岁的样子,男生女相,艳若芙蕖。一双丹青描绘般的狭长凤眸,妖媚惑人。 如果说琉璃是清雅脱俗的如莲美人,一半出尘,一半入世。那么眼前这位便是倾倒众生的祸国妖孽,妩媚妖娆,勾魂摄魄。 但见那红衣美男柔弱无骨地倚上红木梁柱,媚眼轻挑,眼若秋水含波,淡淡睨向面前的男子。 “听闻隐王派去冥界的人有去无回,真是让人扫兴。” “吾皇请放心,至少她的一举一动在我们掌控之中,比起对方在暗,隐王此番大张旗鼓地搜寻圣器,我们也省了不少气力。” “若不看在她是我姨娘的份上,本皇何必隐忍至今,待搜寻到圣器下落,她唯一的用途也终究作罢。” 昙萝趴在横木上,远远望着下方的两位男子,由于那两人用的是传音入耳,所以从这个方向望去,她只看到两位美男在眉来眼去。 啧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两男人大白天的躲在屋内,怎不让人想入非非。 尤其是那位红衣妖孽眉眼含笑,缓缓走向对方,丹唇轻勾,百媚千娇。 “无痕,明日的朝凤会替本皇布置一番,隐王不是急着要送几位美人作为她的眼线,那就让这些人有去无回。”红衣男子冷然轻笑,“不如,就选在隐霖楼如何?” 对面的男子桃花眸微微眯起,恰似沉吟:“那里是隐氏家族的酒楼,吾皇若是冒然前往,只怕会招来横祸!” “无痕是担心本皇像两位兄长那般,离奇陨落?”妖皇的两位长兄,一位在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中横死,一位则在凤凰成年时的涅槃之火中丧生。细细算来,他的涅槃之日亦不久矣。 “还请吾皇三思。” “隐王既然想让本皇做她的傀儡,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贸然出手。”不过,若是直接前往隐霖楼,恐怕会引起宫中眼线的怀疑,“无痕,传令下去,妖皇贵为真神血脉,却执意去隐霖楼比舞招亲,有损王室颜面,被摄政王软禁于凤鸣宫。” 红衣男子说罢,身形轻盈地跃上鼓面,抬起一双白如截脂的修长玉手,手腕上一根红绳串着乌金色钟铃,随着手臂翻转,发出轻灵悦耳的铃声。 摄政王默然,没想到妖皇竟然练成了东皇钟上的凤翱九天,一舞倾天下。 但见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柔美处温柔缠绵,刚劲处从容奔放。一袭绯红长衫逶迤,墨发侧披如瀑,艳若桃李淡淡然笑。 红衫飘逸,恣意洒脱,配合脚下步伐,鼓声震动,那鼓面上的男子手中凤翎羽扇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 抬腕低眉间,宽阔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他风华绝代的瑰丽姿容,凤翱九天。 鼓声骤然转急,手腕处的乌金铃声声起,男子以足为轴,轻舒长袖,身子随之旋转,一抹红艳锦绸翩然飞起,刹那间,袭上昙萝的藏身之处!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艳绝天下 她本是好端端地倚在梁柱,望着殿堂之上,红衣美男为妖皇献舞。 那锦绸快如闪电,来不及旋身躲闪便已近至眼前,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携风劲带,竟然将她撑出的结界防御瞬间化为乌有。 这红衣男子,修为明显在她之上! 突破结界后,锦绸攻势不减,迅速裹上她的腰身,顺势往下一拽,昙萝心下一惊的同时,掐指捏诀。忽闻耳畔铃声清泠,几乎与此同时,她体内运转的灵力猝然凝滞,身形不稳,从横梁上直直栽落下来。 锦缎红绸一收一带,昙萝便掠向鼓面之上,眼看那百媚生和妖皇两人近在眼前,她抽出发髻上的饮血针,针尖冷芒划破锦绸,发出裂帛之音。 半空中,只见一道粉色身影如桃瓣飘零,昙萝身形微错,借着下落的力道忽而扑向那一袭暗红长袍的妖皇。 男子流光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寒意乍现,云袖轻挥笑清浅。在少女扑近身前的刹那,手腕轻轻扬起,恰似漫不经心地展开竹骨折扇,罡风破空,一道月牙形白色光华薄如蝉翼,又似万顷波光镜面开,劲气肆虐,衣衫鼓动。 冷不及防,昙萝手中握着的饮血针被劲气打落,滚落的同时发出一声轻响。 殿中三人纷纷侧眸,望向地上那根通体雪白的银针,发出微弱冷芒。 她脸不红气不喘,俯身将饮血针插入发髻,厚颜道:“试问一个女人身上掉出根缝衣针,很奇怪吗?” “不奇怪。”红衣男子走上前来,眉眼含笑,“小侍女,我们又见面了。” 昙萝闻言,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睨向对面的那人。 “我是初来凤鸣宫的侍女,他可以作证。”她将百媚生推至身前,反唇相讥,“难道这里的侍女寻个偏僻之处稍作休憩,也是不允?” “宫中倒是没这个禁令。”百媚生浅淡说道。 摄政王月无痕收起风流雅笑,只是淡淡凝着妖皇。此刻他护着这位新入宫的侍女,莫非另有意图? “既然乏了,可想回房休息?”月无痕唇角轻勾,桃花眸蕴着化不开的风情万种,似潺潺溪水跃于山涧,忽而又神色一禀,恍若山河冻结,寒意乍现,“来人,将这图谋不轨的侍女押入禁院!” 一言不合便关人,她愤恨。 月无痕不容她辩解,眸色复杂的望了妖皇一眼,转身离去。 当日落西沉,红霞漫天,昙萝被一群半妖侍卫押入所谓的禁院。众妖散去,她苦叹一声,方才就不该那么冲动,误以为趁乱下手轻而易举,实则是莽撞之举。 想到屋内默默等候她的琉璃和玲珑,昙萝试着去推门扇,发现这座院子被人下过禁制,强行闯出只会灵力反噬。她回眸看了眼静坐不语的红衣男子,姿态娴雅,端起香茗幽幽品茶,好不惬意。 “百媚生,没想到只是让你站出来证明我的清白,反而连累你锒铛入狱,当真是过意不去。” “哦?”那男子轻轻落下茶盏,哪怕是指尖捻握的细微动作,无不都妖娆之至,媚态横生。 真是个妖孽,昙萝暗啜一声。 “小侍女打算如何投桃报李,我倒是想听听。”百媚生一袭暗金红袍,以手支颐,靠在扶臂上好整以暇地看她。 另一只修长玉手则执着一柄红艳似火的凤翎羽扇,轻轻扇着,浓密长睫随着清风拂爽,微微颤动。男子眼波流转,眨眼的动作优雅轻慢,丹唇轻抿,似笑非笑,妖媚之中透着份慵懒,闲适中带着几丝魅惑。 独特的嗓音宛转悠扬,话落处更如余音绕梁,让人沉醉回味。 昙萝却诧异着此番容貌出众,气质过人的男子怎甘愿侍奉在妖皇身侧,以色侍人,她收敛心神,声如蚊呐地说道:“待月上阑干,我强行破开此处禁制,咱两各自逃命如何?” 百媚生颇显意外的拧眉看她,这丫头不过木魅之身,在妖界亦是最低下的妖族,结丹修为的她如何突破禁制,他倒是好奇。 不过,念想到隐王接下来的举动,他摇头笑道:“不必了,明日隐霖楼的比试至关重要,此时我还不急于出去。若是小侍女呆不惯这里,自行离去便是。” 男子说罢,敛眸不再看她。 昙萝心中纠结万分,这厮看着率性而为,咋就那么固执。怎么说对方也是因她而深受牵连,一走了之只怕会招人惦记。 “百媚生,隐霖楼的什么比试如此重要,让你甘愿在此独守一夜?” “我只听闻,获得头筹者能得赏金千万。”百媚生状似随意地说道,“不过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只是好奇那楼主的女儿是何等的美若天仙。” “好吧,兄弟我也不是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人,既然媚生兄只要美人不爱钱财,小弟我只好委曲求全,明日助你去隐霖楼一展舞姿,技压群雄!”昙萝说得正义秉然,让人动容。 百媚生向来从容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原以为这侍女会选择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她到底是为何? 男子唇边勾起一抹苦笑,天底下又有几人真正在意过他,父皇也好,隐王也罢,这些至亲之人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除之而后快。 指尖随即抚上眼角那一尾凤翎纹饰,灼灼其华的外表下,不过是颗卑贱鄙陋的心。 异瞳者,既出世,惹纷争,他与生俱来的“缚心瞳”擅长迷人心神,同样也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他作为泱泱妖界的真神血脉,妖皇幼子,却是让他父皇夜不能寐,为之忌惮的罪魁祸首,当真是讽刺至极! “你真愿意带我出宫?”百媚生徐徐逼近少女,笑意盎然。 昙萝慎重点头,且不说妖界的赏金能换无数金银玉石,单就将他孤身扔在此地,亦是不妥。但此番出逃,她能再寻法子接近妖皇,不管是武力胁迫还是言和协商,总有办法取到心头血。可他这般违命出逃,往后又该何去何从。 思及此,昙萝又流露出一丝犹豫。 “你后悔了?”男子轻软的声音带出冷冽。 “我只是在想,逃出妖皇宫后,你会不会有事,违命不遵强行出逃毕竟是重罪,你不过一介小妖,又能如何自保......” 百媚生忽然心中一暖,当下了然。 “那小侍女可知我的本体是何妖物?”百媚生俯低身子,调笑看她。 昙萝运起神识,试图看穿他的本体。 “花妖?狐妖?蛇妖?”她一连抛出几个猜测,最后看向那柄红色毛羽的折扇,恍然大悟,“原来是只鸟妖!” 百媚生一拢扇子,敲上对方的脑门,嗤笑道:“小呆瓜。” 入夜,为了不让琉璃和玲珑两兄弟担心,昙萝叠出一枚纸鹤,随后用飞虹剑在半空化出裂口,将纸鹤放出去通风报信。 她在院中随意寻了间卧房,将就着过了一夜。 院中,华灯初上,百媚生倚卧枝头,指尖捻着羽扇,眼之所及,皆是灯火阑珊的冷寒。 辗转天明,昙萝满心记挂着要带百媚生出宫,她站定在院内,旋即祭出飞虹剑故技重施,在空中化出一道足够两人进入的裂缝,心念一动,此处禁制被破,两人成功遁出。 凭借圣器的穿梭太虚之力,理应可以直接瞬移至隐霖楼附近,鉴于这神剑不过是晟天斧的一部分,穿越有风险,逃逸需谨慎,不想身首分离还是得小心出行。 隐霖楼门前迎客送往,热闹非凡,昙萝终于借此机会,一睹妖界市井真容。 此处正是最繁华之地,周遭挂满了各色灯笼,一些修为高深的妖化出的形体那是婀娜多娇,至于修为尚浅那些嘛,昙萝咋舌,当真是惨不忍睹。 但见隐霖楼的宾客席分为三类,最底层的称之为“圈”,各种飞禽走兽集结于此。枝桠上歇的,地上蹲的,水里游的,千奇百怪。 第二层称之为“椅”,入座的皆是些半妖,或者初化形体的妖兽。 第三层则是“厢”,独立厢房,视线独好。 昙萝在第二层选了个位置入座,百媚生则入了后台准备。 她随意扫过,见这楼中的看官大多都是些女客,再看台上,竟都是些面容俊朗的男子翩然起舞,在此期间,不时有男童提着花篮频频走过,她望向半空漂浮的高台,心下也不曾在意。 当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鼓声劲厉,穿透耳膜,震慑心灵,响彻整座隐霖楼,连空气中都似泛起层层涟漪,阵阵波涛。 一阵起场的鼓声渐缓,消散,台上倏然卷起一阵劲风,气浪涌动,高台之上的红绸随着各色彩灯一同翻飞。 乱花渐欲迷人眼,灯影缭乱惑人心。 数道红绫从众人头上划过,破空而至,卷起凛冽的风声。修长优雅的身影踏着红绫御风而来,步步从容,缓缓落在了台上,三千青丝随着微侧的脸庞垂泻而下,惊艳夺目。 那人转过身来,一袭绚丽的红色锦袍,衣襟半掩,露出一抹光润莹白。墨色青丝以一根凤翎玉簪随意挽起,些许发丝垂落于脸侧,拂过眉梢,带着妖娆随性的风雅。半张银白面具掩住绮丽风华,睥睨流转,风姿卓然。 丹唇轻勾,云袖长舒,场上寂静无声,停歇下去的鼓声骤然而起。那人却似漫不经心般,姿态慵懒惬意,踏着曲律,旋身起舞,为卿舞一曲凤求凰。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鹿死谁手 隐霖楼一间厢房内,雕花窗棂被人掀开一角,一双秋水剪眸掠过影影绰绰的人群,望向高台。 朱唇轻勾,美目流盼,长睫掩住眸底的那瞬光彩,纤纤玉手抚上云鬓,云袖垂落,露出一抹白皙精致的腕骨。 那人倚窗而望,一袭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身形愈加雍容华美。 “看来宫中的传言确实无误,他真的来了。”隐嫣然勾唇一笑,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她轻轻掩上窗棂,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凝向屋内静候一旁的男子。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来吩咐。”她柔声说道。 那唇角绽放的笑意看似妩媚动人,却让面前的男子不寒而栗。 “既是吾主在意的,属下必当竭尽所能。”他恭敬垂首。 “你且退下。” “是!” 待男子离开,隐嫣然再次掀开那道窗棂,瞥向对面的几间厢房。隐王说得没错,除了隐家外,云氏家族、琴氏家族以及洛氏家族此刻也按耐不住,争相来到隐霖楼争夺妖皇。 可这又如何,既然是比舞招亲,待妖皇胜出后,她便能如愿以偿的得到妖皇,整个妖界,迟早也都是她隐家的囊中之物。 如若不然,她何必设下此局,诱妖皇出宫。 妖皇恋舞成痴,对于这场史无前例的舞技比试自然是万分好奇,果然他还是一如从前那般率性而为,只不过,这次绝不能再让他全身而退! 高台上,百媚生作为压轴,一舞作罢。当他返回后台时,一名跑堂小厮装扮的男子匆匆行来。 “这位客官,我们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是?”他揭下面具,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眉眼。 “以客官的舞技来参选比舞招亲,想必是对我们隐霖楼的主子志在必得,嫣然姑娘贵为隐世家族的嫡系血统,又是妖界第一美人,客官难道不想如愿以偿地抱得美人归?” 百媚生清浅一笑,仅仅是唇角荡开一抹弯月弧度,却如碧海之上初升的新月那般皎洁夺目。 “那有劳你带路了。” “客官请。” 隐霖楼厢房内,百媚生默然倚坐,看似随意地打量四周。水晶璎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名男子从里屋缓缓走出,捧着一方托盘,呈上赏金。 璎珞摇曳,隐隐透出一道纤柔的身影,百媚生看似漫不经心般淡然掠过,一双上挑的凤眸落向男子手中呈上的赏金。 “看来这场比试,是在下侥幸胜出。” “这位公子舞技精湛,惊采绝艳,深得我欢喜。”水晶璎珞后,幽幽传来女子的声音,嗓音轻软,犹如耳鬓厮磨般的低喃。 屋内的小厮将赏金置于桌案,旋即退了下去,轻轻掩上门扇。 “在下前来,不过是想一睹美人芳容,姑娘难道不打算现身?”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阵娇笑,那声音如黄莺出谷,却如芒在背透着冷寒,在百媚生听来更觉得分外刺耳。 “自从上次一别,这万年的时光却如同隔日,东皇风华,你对我终究是不舍。”隐嫣然突然出现男子身后,温热中带着馥郁浓香的气息,幽幽吐在耳畔。 凤翎羽扇“哗啦”一声展开,百媚生掩面含笑,脚步微错,转身侧目,一柄羽扇红艳似火,将那吐气如兰的女人阻挡开来。 “想不到隐家小姐的手段并不高明,若是隐王授意,本皇估计会让她失望了。”他声音慵懒地说着,睨向门扇,“看来这厢房也不是说话的地,殊不知好奇心太强,反而会将自己给搭了进去。” 百媚生看似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腕,来不及捕捉他手中的动作,只见光景一转,四周白雾茫茫,脚下是广阔无垠的波光粼粼,倒影着水面上的两人,俨然是在一片幻境之中。 “东皇风华,你这是何意?”隐嫣然眼神一禀,语气凌厉,丝毫不将面前的妖皇放在眼里。 “在这幻境中,没人会打扰到我们,如此一来岂不是更为合适?”百媚生低低笑着,上挑的眼角微微眯起,魅惑妖娆。 “想不到多年未见,妖皇倒是更懂风情了,我对你,亦是愈发的情难自控。”隐嫣然朱唇含笑,染着豆蔻的青葱玉指轻柔抚上男子的云袖,细细摩挲。 “看来嫣然姑娘以凤凰血重塑肉身后,如今是嫌命太长了。” 隐嫣然手中动作微顿,花容失色地看他,这男人,竟然知道...... 百媚生依旧是那副魅惑众生的笑容,垂眸看她,手腕翻转,扇柄敲上女人僵硬的手,姿态雍容,举止优雅,就像是情人调笑那般率性随意。 然,直到扇柄落向那精致圆润的腕骨,伴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痛,水面上传来手骨碎裂之音。 男子只是云淡风轻地看着,眼眸含笑,丹唇轻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是说本皇舞技精湛,惊采绝艳,深得你欢喜吗?” 隐嫣然睁大瞳眸,惊恐看他,这还是当年软弱无能的他? “本皇不如教你,如何能做到柔弱无骨!”百媚生声音蛊惑地说道,随即握住那根碎掉的手腕,旋转成一种怪异的角度。 “东皇风华,你可知我是谁,你疯了!”隐嫣然大声训斥,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拢于袖间,掌心溢出微光,祭出一把华光异彩的弯弓。 “耀月弓?”百媚生眼底的惊讶转瞬即逝,旋即又轻笑起来,“想不到隐王如此疼你,竟将上古圣器之一的耀月弓都交与给你。” 作为创世初就存在的耀月弓,虽然远不及晟天斧的开天辟地之能,却是他凤凰一族最为忌惮的存在。 隐嫣然作为隐王的女儿,拥有这把耀月弓,倘若她们再寻到晟天斧的下落,那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你想知道东皇风朔当年是如何死在我手上?”隐嫣然单手执起弓弩,朱唇猩红,声音凄厉地笑道。 “可那又如何,莫非就凭你如今的模样,就妄想诛杀本皇!”百媚生不以为然,转眸凝向女子的断腕,唇角轻挑。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东皇风华 隐嫣然在对方的嗤笑下脸色一寒,执起弓弩的手微微颤抖,眼中的紧张转瞬成了愤怒,电光火石间挥起耀月弓,招招狠戾。 断腕之痛,绝不姑息! 百媚生慢条斯理地退后几步站定,一双狭长凤眸从那单手执着的弓弩掠到满脸愤恨的女人身上,似悲悯般眉目低垂,然说出口的话语却让人如置冰窟。 “既然耀月弓已认你为主,那本皇只有取了你的性命。” 隐嫣然难以置信地看他,这还是当年那位话不能言的凤族幼子?这还是那位仅凭她一念之差,便能轻易决定其生死的弃儿? 这怎么可能,他怎能如此恣意妄为地在她面前放肆! 手中的弓弩携雷霆之势劈向妖皇,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空气被挤压变形,无数细小的光华如烟花璀璨,冷芒烁烁。 百媚生向后急速掠去,跃上半空,对这位强弩之末的女人毫不在意:“本皇倒是好奇,不能拉开弓弦的圣器,你倒是如何应对?” 男子独特的华丽嗓音慵懒说道,凤眸眯起,见她步步紧逼,遂敛了戏弄她的心思,抬起手腕,解下腕间的红绳。 “这东皇钟镇压亡灵无数,煞气太重,用嫣然姑娘的血肉祭钟,你也倒是死得其所了。” 话音刚落,那乌金色钟铃在抛向半空的同时瞬间变大,古朴肃穆,隐隐传来浑厚的钟声。 隐嫣然惊慌失措地抬头凝视,视线中,那东皇钟犹如一股巨大的漩涡,钟声响彻耳畔,夹杂着风声呜咽,体内灵力随之翻腾肆虐,气息紊乱,五脏六腑无不在这钟声中颤动、碎裂。 她趁着最后一丝灵台清明,祭起耀月弓撑开防御结界。 百媚生一双微微上挑的眸子,斜斜掠来,眼角那一尾凤翎纹饰殷红夺目,令人像看见凤啄香木,一星星的火点迸飞,凰扇火星,一缕缕的香烟升腾。 隐嫣然只见他以一种极其舒缓的姿态展开双臂,血红色的衣衫猎猎鼓动,明艳,蛊惑。皎若月凛如霜的脸隐于青丝,一半光辉,一半暗淡。 薄玉镶嵌般的指尖猝然收拢,握紧,水面皱起像鱼鳞的锦,浪花迭起,蹿腾。 东皇钟上的凤纹雕饰似乎被赋予了生命,发出一阵阵悠扬的鸣啼,那声音传至近前,竟然带着血腥。 四周的幻境挤压变形,她甚至感觉到手中的耀月弓在强大的威压下颤栗不停,极度耀眼的金色光华中,她看到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见他丹唇轻启,翕动。 “痛吗?” 他轻轻说道。 耀月弓撑起的防御坍塌幻灭,钟声、啼声、呜咽声犹如沸腾咆哮的潮水,汹涌而来,那般嘈杂喧嚣,直至攀升到一个无法逾越的峰点,突然,敛了声音。 就像是,掉入到没有光线,没有生息的深渊,极致的黑,极致的静。 浑身就像被碾压殆尽。痛,是她唯一的感觉。 黑暗中,头顶折来一束光明,隐嫣然抬起头来,视线和神识渐渐归拢。 东皇钟内,头顶悬着一根绳索,那东华风华妖娆如初,以一种惬意散漫的姿态倚在绳上,两弯似蹙非蹙远山眉,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却在隐嫣然看来,如深渊之寒,剥肤之痛! 这个男人,竟以随性玩味的目光,来欣赏一个人濒临死亡的挣扎。 “痛吗?”他再次问道。 隐嫣然望进那双蛊惑人心的眸子,似乎看到漫天的火光,凄惨的哭泣,支离破碎的纤瘦身子下,鲜血淌了一地。 那些场景在眼前一幕幕转换,她渐渐失了意识,恍若置身于那些飞速转换的画面当中。而她便是那道纤瘦的人影,看着自己被人嘲讽,被人忌惮。 “凤善歌,凰善舞,可本皇幼子自诞下便是雏鸟之形,呆愚迟钝,不能啼鸣,不知隐王有何高见?” 对面那女人睨向妖皇怀中的幼子,冷然笑道:“此凤诞下不久,吾妹离世,实乃不详不幸之兆,妖皇不如将其禁闭于凤鸣宫,以煞遏煞,看守东皇钟。” “这......”妖皇拧眉,辗转反侧。 东皇钟自创世初本就是妖界至尊之物,亦是初代妖皇的本命灵物。但经过巫妖大战后,祖巫陨落,妖界一蹶不振,而东皇钟由于镇压神脉一族,吞噬亡灵无数,煞气太重,反倒成了毁灭天地的凶神煞器,被封印于凤鸣宫。 除了初代寂灭的妖皇,无人再能控制这座古钟。倘若将幼子弃于凤鸣宫,于情于理,自是不妥。 思及此,他又望了眼隐王。 比起当年巫妖大战过后,妖族王室的衰落,世袭家族反而纷纷崛起,尤其是以隐氏家族为首垄断了大半个妖界,拥兵自重。 他自然不能坳逆隐王的意思,至少,眼下不可。 “那就依隐王之意。”他唤来随侍,将雏凤送了下去。 画面转换,凤鸣宫内。 雏凤独守凤鸣宫已有百年光景,除了几名随侍偶尔会来阁楼照看他外,甚至不知一墙之隔的地方,还有他的至亲至爱。 光阴转瞬即逝,在传位给长子东皇风朔的典礼上,凤鸣宫突然传来幼子东皇风华化出人形的消息。 妖皇微微恍惚,记忆中,他这位幼子多年来未曾一见,不知幻化出的人形是否有他当年风采。 新任妖皇的传位仪式继续进行,待礼毕,作为父皇的他移驾凤鸣宫。 “吾儿——”他爽朗笑道,和颜悦色地看向大殿中一袭红衫垂曳的少年。 少年身形一顿,缓缓转身。 但见那眉眼精致,颠倒众生的脸上,妖艳与青涩并存,妩媚天成。然凤眸眼角那一尾殷红蜿蜒,鲜艳欲滴,眼中似有雾气缭绕,待看清瞳眸眼底的神色,他俱是一怔。 他居然在幼子的眼中看到无数个支离破碎的暗影,诡异异常。 “你是?” 东皇风华并未出声,但他却从那双眼中看出幼子想要传达的话语。 “吾是你父皇。”他僵着笑容,温声说道。 “你来带我出去?”东皇风华依旧是不言一发,眼底浮出笑意。 “这......”既然已化出了人形,此时让幼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并无不可,他含笑点头。 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出现了,他居然身不由己地迈开步子,看到自己的手推开殿堂门扇,听到自己的声音悠悠传出。 “即日起,解除凤鸣宫的一切禁制!” 幼子竟对他用上了摄魂术,他心下一惊。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置之死地 一处华丽奢靡的大殿中,隐王见面前的男子忧心忡忡,她蹙起两弯颇显凌厉的眉,状似随意地关切问道:“近日可是为了东皇风华的事情愁眉不展?” 男子只是叹息一气,尚未答话。 隐王敛去眸底的不悦,亲和笑道:“我家小女自几日前见过风华后,对他一直念念不忘,不如,让他嫁到隐家去,如何?” 男子终于转身,回眸,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凝向那志在必得的隐王。幼子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真神血脉,世间最高贵古老的凤凰一族,他怎能和妖族普通子民相提并论。 “可风华他毕竟不同于那些男妖,更不能为隐家诞下子嗣,此番不妥吧。”老妖皇双手拢于袖间,掂量着用词温声婉拒。 隐王眼中的鄙夷更甚,然却端着亲切随和的笑,爽朗道:“无妨,只要风华和嫣然她互相欢喜,有何不可?” 老妖皇眉头拧紧,念想起幼子与生俱来的异瞳,假以时日,便能随心所欲地操控人心。 这位患得患失的老妖皇在担心妖界易主的同时,还要防范幼子将来图谋不轨,如若能趁机将幼子送出去,一来可以控制住隐王,二来,也不用担心养虎为患。 只要幼子能够制约隐王,他便能顺理成章的免了后顾之忧。更何况,当年他为了稳定那些世袭家族,自愿娶隐王的妹妹为妖后,作为他的儿子,如此牺牲有何不可。 思及此,老妖皇弯唇笑道:“那便依隐王的意思去办吧。” 画面再转,一间香气馥郁的女子闺房内,东皇风华被父皇送来后,屋外随即被下了禁制。 半晌过后,一位美艳妖娆的女子推开门扇,笑语盈盈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方托盘。 “风华,尝尝我特地为你熬制的这碗甜羹。”她娇声笑着,眼神侵略而又阴毒。 东皇风华只是谨记父皇的叮嘱,不疑有他,端起玉碗,含入饮下,耳边随即飘来那女人的低喃。 “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凤凰血,终于得到了......” 昏昏沉沉间,他只看到女人张狂扭曲的脸,眼眸渐渐阖起,重重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阴冷、潮湿、腥味扑鼻。 痛,是他唯一的感觉。 空气中萦绕着馥郁血腥,耳畔回荡着水滴溅落的回音,他垂眸,不,这不是水,而是他身上蜿蜒而下的血,像一条溪流潺潺流淌,在黑暗和夜火的笼罩下,绮丽、妖冶、颓败。 伴随着温热,伴随着枯竭,这是生命走向终点的怒放,就像朱廊深处,那雕花窗棂外迎风傲雪的红梅,艳丽夺目。 而他身上淌落的这些血液,一滴不落地被盛于一种特殊容器中,这是要取完他身上最后一滴凤凰血,直至衰竭、死亡,是谁这么狠心。 他试着动了动,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是撕心裂肺的痛。侧眸望向身后,但见墙上延伸出的铁链布满了咒印,冰冷坚固,像蛰伏的蛇,咬住羽翅,穿透骨肉,从他背上的双翼贯穿而出,没入盛血的器物。 那女人居然想到从凤凰的羽翅取血,待他衰竭而亡,身上也看不出半点痕迹,心肠歹毒,心思缜密,这些人计划了一切,无非是为了诱他前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能让这些人丧心病狂! 门开了,眸底映入一道纤细的身影,依旧是那般明艳动人,锦衣华裳。而他,狼狈不堪,一张苍白枯槁的脸隐入黑暗。 “多亏了你,我才能继续活下去。”她嫣然笑道,睨着那双光华不减的狭长凤眸,轻叱一声,“你是在恨我吗,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弃儿,而我,乃隐王之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妖皇算什么,上古真神血脉又如何,如今还不是本小姐的一碗药羹!” “知道为何你堂堂凤族,却生来不能言语?”她挖苦笑道,像是忆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般,捋了捋胸前微皱的衣褶,“那是因为你在娘胎里时便被我母亲下了禁咒,只是为了将来取到世间圣药凤凰血来治愈我的顽疾,没想到,妖皇却真将你当成了痴儿,当真是愚蠢之极!” 她张扬笑着,那般讽刺,那般刺耳。 寒风低低掠入,红衫迤逦开来,像一朵绮丽绽放的血色海棠。他难以想象,自他出生前起便被人算计,被人觊觎,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牢走向冰冷,他不甘心! 就在隐嫣然转身的刹那,他动了,抬起一双干净莹润的手,迅速劈向自己的凤翎羽翅,死寂沉沉中顿时发出一阵阵碎骨之音,让人毛骨悚然。 隐嫣然匆忙回身,见他赤红着双目,赤红着双手,生生将自己的翼骨折断,将那连带着血肉的铁链拔了出来,触目惊心! 她从未见过有谁能对自己这么残忍,见他步履踉跄着走来,带着嗜血的仇恨。 “现在,抬手,劈向自己的心脉。”男子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那双冰寒冷漠的眸底透着危险讯息。 隐嫣然被那眸光所震慑,灵台浑噩,僵硬地抬起手掌,在这血腥浓郁的夜里,断然劈落。 那一夜,火光漫天,到处都是追赶他的隐王亲卫,双翼尽断的他无法化出凤凰原型,趁着夜色逃逸。他只记得自己像风中断线的纸鸢,在幽暗的树林中跌跌撞撞,耳边呼啸的寒风让他保持仅有的一丝清明。 恰在此时,喧嚣嘈杂中迸来一道断喝,那声音威严肃穆,让他莫名的熟悉。 罡风骤起,枯叶翻飞,面前似乎凝出巨大坚厚的墙,断了他逃逸的前路。他抬眼望去,但见那人眉眼沧桑,华发披垂,一双蕴着沉重怒气的瞳眸紧紧锁着他,青筋突起,怒不可遏。 “孽子!”他怒喝。 犹记得初次相见,父皇眉眼慈悲的唤他“吾儿”,转瞬之间,却将他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但是他不怨不恨,想必父皇也只是被奸人所蒙蔽。 “还不快给我去向隐王赔罪!” 东皇风华面露不愿,转身再次想走。 “孽子,你重伤隐王之女罪不可恕,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以命抵命!” 他怔住,看向面前那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 光景转换,画面最后定格在一片黝黑死寂的天地。 东皇钟内,他周身经脉骨骼如数尽断,像是被重重碾过一般,看着自己的血液淌入乌金色的钟壁,与那些繁复的图腾融为一体。 钟声响彻在耳畔,每一次敲响,就是一次碾压血肉的痛。 他无法动弹,视线茫然地望着钟壁,他知道东皇钟每隔数百年便要活人血祭,这便是父皇的抉择,这便是对隐王的交代。 在至亲至爱的眼中,原来他是这么卑微,这么多余。 钟壁内入眼殷红,亡灵在感受到血腥后沸腾咆哮,争相吞噬着他微弱的气息。在他残喘之际,窒闷中忽然拂过一丝清风,驱散了那些喧嚣,就像关上门扇的同时,将那些嘈杂远远地阻挡在外,钟声消匿。 东皇风华费力地掀开眼眸,视线中,他看到钟壁上那些图腾在凤凰血的浸染下,呈现出金色耀眼的光华,无数金色的丝线纵横交错,最后汇聚成一副翩然起舞的画面。 这便是初代妖皇的神力传承,凤翱九天。 凤善歌,凰善舞。之所以多年过去,没有一人能控制这东皇钟,不过因为初代妖皇是世间更为罕见的凰者,而后来的那些历代妖皇身为凤者,无人习舞,更未曾想过这东皇钟只有凤凰血才能羁绊。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成了东皇钟的命定之主,成了初代妖皇的继承者...... 此时此刻,隐嫣然完全沉浸在东皇风华制造出的画面中,身临其境般感受着对方所经历的每一分痛苦,每一次绝望。 她光洁的额上沁出细密汗珠,合着血珠滴滴淌落,身上的骨头在钟声碾压下断裂破碎,就像一个瓷做的人偶,如此得不堪一击。 这种痛苦蔓延持续着,让人奔溃让人绝望,而响彻耳边的沉闷钟声似从遥远的彼端传来,带着血腥。 她就像画面中的那位纤瘦少年,一动不动地趴在古钟内,清晰地感觉到血液从身下淌出,融入,直至魂魄消散,血肉铸入钟壁才能得以解脱。 东皇风华倚在半空摇曳的绳上,像是睥睨万物般俯瞰,看着她的气息渐弱,敛了眸中异色,轻启丹唇:“你苦盼多年,只是为了得到凤凰血作为药羹,吾在这东皇钟内不知岁月更替,却只为了练成凤翱九天,一雪前耻旧恨。” 自他被作为东皇钟血祭后,父皇寂灭,而新任妖皇却在万年前的动荡中销声匿迹,实则是隐氏家族趁乱下手,让他代替自己成了这女人续命的一碗血引药羹。 就当隐王以为凤族三子相继陨落,妖界已是囊中之物时,那红衣墨发风华绝代的男子浴血而来,步步从容,在摄政王的辅佐下成功即位,与她分庭抗礼。 隐嫣然怔怔望向那位锋芒毕露的年轻妖皇,与记忆中纤瘦的身影重叠,她只是怨,为何没有发觉,他早已不是从前那般软弱无能的少年;为何没有发觉,他看似怯弱的眼底掩藏着满腔仇恨。 殊不知,她所看到的胆怯懦弱,只是那个人蒙骗世人的伪装。 当最后的一丝意识消散,隐嫣然缓缓闭上那双满是不甘的眼,钟声消匿,万物归于沉静......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惨招蹂躏 于凤者,翱翔于广褒天地之间。 他在凤鸣宫被困了三百年,原以为父皇接他出宫,便能承欢膝下,便能重获自由,熟料那座牢笼不过是从宫内转移到了宫外。 犹记得那日,父皇唤他前来,一袭华贵锦袍难掩他眉眼沧桑,他道:“你父皇羽化将近,恐不能再保护你们兄弟三人,而吾最担心的便是你,东皇风华。隐王是你姨娘,将你交给她照顾,吾将来也好安心的离去。” 父爱如山,却不曾想到,接下来会是万劫不复...... 隐霖楼,厢房内,东皇风华一瞬不瞬地凝着地上的血衣,他凄然一笑,将东皇钟悬于腕间的红绳。 一门之隔的地方,是几道敛了气息的人影。他抬起指尖,欲将那件血衣燃烧殆尽,忽然,门外之人强行冲了进来。 东皇风华对这些闯入的女人视若不见,他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倚坐一旁,看着火焰中静静燃烧的那件裙袍。暗红色的血迹逐渐泛黑变硬,黑烟缭绕中萦绕着血的腥气。 那几位女子起先只是觉得屋内动静不对,待看清火中的衣物,俱是惊愕,这不是隐嫣然方才所穿戴的裙裾? “你居然对她下了毒手,难道妖皇就不怕承担什么后果!” 他上挑的眼角斜斜掠来,眸光流转,眼角的凤翎纹饰在火光映衬下红的艳丽妖娆。 “哦?”东皇风华轻笑。 “你!”一位世袭家族的女子娇喝道,执起手中的麒麟鞭,猛然挥来。 麒麟鞭在空中划拉出凌厉的弧度,势如破竹,鞭上的倒刺可以割下大块的血肉,其他几人见此,无不纷纷后退,免受殃及。 罡风呼啸而过,众人只见银光闪烁,眼看着那鞭梢触及男子的衣袍,下一瞬,轨迹倏然偏转! 像是银蛇腾跃,鹰击长空,麒麟鞭在落下的同时竟被提拉起来,仅仅是眨眼之间,伴随着惨烈的痛呼,那执鞭的女子肩背处顿时血红模糊,皮开肉绽。 长鞭攻势不减,从那女子背上回升跃起,这一次,是击中了她自己的腿弯,女子脸色煞白,身形摇晃,扑倒在地。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对眼前突发的状况一时间难以置信。 “怎么,下一个又是谁想前来?”东皇风华唇边笑意不减,风采依旧。 眼前发生的情况实属诡异,她们虽作为世袭家族的传承人,得天独厚的修行优势让其修为远胜于普通妖族子民,可面前那位看似魅惑绮丽的男子,当真如世人所传那般软弱? 妖皇再怎么无心朝政,再怎么玩物丧志,仅凭他上古真神的血脉,又岂是她们所能对付。本打算趁着这次比舞招亲赢得妖皇的青睐,却没想到变成了如今兵刃相向,无法挽回的地步。 看着地上重伤不起的那女人,其他几人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打算先回去了再说。 厢房的大门却在此刻关上紧闭,那红衣墨发的男子翩翩然行来,慵懒出声:“莫非,你们真觉得本皇会让今日发生的事情流传出去?” 他从容不迫,步步紧逼,一身血色红袍猎猎鼓动,颠倒众生的脸上笑得妖娆魅惑,在那些女人看来,却如同索命修罗,美丽与危险并存。 “你想杀人灭口?” “这么如花似玉的人儿,本皇怎舍得毁去。”他凝神望定,一双狭长凤眸从屋内那几名女子脸上浅淡掠去,声音透着蛊惑,“今日隐霖楼比舞,隐家、云家、琴家以及洛家的众位女子欲得妖皇青睐,私下里起了争执,联合诛杀了隐嫣然,并且毁尸灭迹。因为怕事情败露,你们纷纷潜逃,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东皇风华在这些人身上施加了瞳术,以他如今的修为境界,这些人直到死也会认定这所谓的“真相”。 几名女子呐呐点头,恰在这时,厢房的门扇再次被人撞开,东皇风华微不可查的蹙起眉头,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昙萝此刻正杵在门口,看着屋内满目狼藉,几名女子眼神惊恐万分,恍若深秋季节,枝头枯败萧索的叶,在风中瑟瑟摇曳。 视线越过众人,但见那红衣墨发的男子神情微怔,领口微微敞开,像是柔弱少年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生剥活吞,惨招凌虐。再联想到妖界的特殊国情,只要是看上的男子,便可以拐带回去纳做男侍。 啧啧啧,这俨然是一副犯罪现场被她强行闯入,肆意围观啊。 视线再转,不远处的角落,一名女子浑身是血的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不用多说,这必然是百媚生宁死不从,奋起反抗,思及此,某女看向他的眼神又多了一分怜惜。 你说这好好的男人,偏生得魅色入骨,委身于那妖皇桃花男的身边以色侍主,此乃身世可怜。如今又被一群恶女相中,蹂躏摧残,此乃惨绝人寰! 东皇风华看着门口的少女三息之间,脸色竟变了三遍,先是怔,随即悲,最后怒,可惜他天生异瞳只能操控人心,无法窥探人心,否则知道真相的某男是否该仰天长叹。 你丫的整日瞎想个啥! 屋内几人不言一发,走廊尽头却传来了动静,听架势,来得人倒是不少。 昙萝瞅着厢房中的景象,这位身娇体柔易推倒的男人若是再被当场逮到,恐怕又是一番羞辱,为此,她面露迟疑之色。 果然,人都是冷漠无情的,连他至亲之人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对方不过一名新入宫的侍女。东皇风华翩然转身,怡然自得地倚上软塌,阖上眼眸。 耳边传来一阵骚动,是争相逃出厢房所发出来的动静。男子绯红色的唇瓣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呼吸,却意外沉重。 “百媚生,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爬回塌上!”凭空爆出一道怒喝,那少女激动异常,表情愤怒,说话的声音却似故意般,压得极低。 他心中一凛,猛然睁开双眼,墨玉眸中映照着少女一张明媚而紧绷的脸。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将内心的情感大胆表露,突然他心底生出了一丝羡慕。 “还笑,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还不赶紧开溜!” 眼看着一群人冲入厢房,而重伤他人的这厮还躺在塌上高枕无忧,昙萝急得嘴唇颤抖,二话不说,撸起罗袖,抡起膀子,将那百媚生拽起,扛上,从窗棂处飞身跃出。 “在那,快抓住他们!”隐霖楼的手下从窗棂尾随而出,在他们身后穷追猛赶。 妖界可不比修仙界,这里的妖修绝不会祭出个什么飞剑,御剑而行只会让她身份暴露。而那些道行高的,自然是腾云驾雾好不拉风,道行低的,必定是化出原型四蹄奔走。 当然,也有会飞的家伙,比如某女背上扛着的那只。 “喂,你的原型不是鸟吗,赶紧给我变出来啊!”她在众阁楼上一路狂奔,一边暗叹着妖界不仅楼阁高耸,连瓦片都是翡翠玉石。 东皇风华僵硬挺尸在某女背上,妖界虽然民风开放,可女人若是这般抱住一个男子,便要对其负责,除非那男人心下不愿才可以拒绝。 某男此刻心里碎碎念叨着,他被人碰了,被人碰了,被人碰了......她到底会不会负责! “百媚生,我好生问你话呢,咋不吱声?”昙萝转过脸来,呼吸灼热而温柔,在他颈侧徘徊,透着让人悸动的紊乱。 如若化出凤凰原型,恐怕会闹得满城风雨。 “不可——”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小子,不就是让你充当坐骑跑路,至于这么坚定么。 两人身后不远,是数百名隐王亲卫的穷追不舍,前方随之传来一声长啸,一名半妖扑腾着双翼出现在半空。而昏暗的暮霭上空,是密密麻麻的赤色妖兽,像一片红色的云霞席卷而来。 “是血蝠。”东皇风华挣扎着下来,脸色沉重,脚下华光异彩升腾起一片金红色的流光,竟是一根羽毛的形状,根根分明的丝状绒羽随风拂动,华美绮丽。 “怎么,很难对付?”她惊讶于男子修为高深莫测的同时,疑惑出声。 “我去引开那些血蝠。”这些妖兽只要缠上,瞬间能将人吸成干尸。 他眸色凝重,隐嫣然的死因不可能这么快被隐王堪破,除非,隐王是想趁乱对他赶尽杀绝。而将身旁这位小侍女无辜卷入,让一条鲜活的生命因此丧命,于心于情,他做不到。 “百媚生,你相信我吗?”昙萝突然问道,垂下的睫羽掩住她眸中的神色。 他顿住,相信吗? 他就是因为相信,被送入隐王家,抽血、断骨,只是为了他人续命的一碗药羹。 他就是因为相信,被困入东皇钟,血祭、剥魂,只是为了他人盛怒的一份交代。 “喂,别露出这种不信任的神情看我,既然本姑娘能让你平安出宫,自然也能让你平安回去,我又怎可能丢下你一人,独自遁走。”她喃喃自语,似乎觉得此番发自肺腑的解释难于出口。 当天边最后一丝光线隐于黑暗,火光漫天,喧嚣声,追赶声,声声逼人。 依旧是月色下的树林,困斗、逃逸、杀戮。 他看着半空中并肩而站的少女,唇角弯起,魅惑风情,从容如初:“那就依你的意思。”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情愫暗生 昙萝长舒一气,放下心来,眼神柔柔地望着他线条精致的侧脸,这男人看似光鲜华丽的外表下,他的爱恨嗔痴,仿佛只凝作唇边似笑非笑的妖娆,种种过往,恩怨情愁,随着他噙笑的睫羽深深埋葬,不达心底。 这个男人,习惯鲜艳纯粹的色彩,不掺一丝杂色;习惯宽阔轻盈的华袍,不拘束古板;习惯率性风流的优雅,不刻意做作。 但他更习惯将自己伪装于魅惑袭人、华贵瑰丽的外表下,不喜不悲,不怨不怒,将一颗敏感脆弱的心悄然掩饰。 所以当昙萝看到他在信任与背叛之间艰难抉择时,心倏然一紧,伸手扣住了他的指尖。既然他不愿提及自己的那些过往,那便昂首,只看今朝。 事实上,某女深受娈童、凌虐、玉势、角先生等等荼毒,满脑子臆想着红帐软塌,旖旎春光,一位魅色入骨的男人趴在锦绣华缎上,手指紧扣褥间,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在他身后,是那倜傥风流的男人微微眯起一双桃花眸,笑得邪肆,指尖顺着百媚生华缎般的青丝缓慢抚下,最后停留在腰间高束的系带,手指一勾,红衫滑落。 哎,自古红颜多薄命,不说百媚生每日强颜欢笑,屈服于妖皇的淫威之下。即便是那话本子里的主人公,通常也都有一段凄然过往,而身为万年老二的痴情妖孽男配,免不了为那位看得到追不到的女主肝肠寸断,或孤独残生,或死得悲壮,害得昙萝挑灯夜读,老泪纵横,一把辛酸泪。 此时此刻,她浑身散发出圣光,笑得温婉,轻轻执起妖孽男配的手,哦不,是执起百媚生的手,心底仅剩的那点良知驱使着她,带着这个男人远离是非之地。 于是,待天边飞来的血蝠妖兽临近前一刹那,昙萝心底默默祈祷着人品大爆发,迅速祭出飞虹剑,在半空劈开一道裂缝,拽着百媚生闪身钻入。 铺天盖地的血蝠蜂拥而至,昙萝和东皇风华眨眼间凭空消失不见。 “人呢?” “刚才还在的。”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追,若是让他逃回宫里,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小的明白。” 距离此地五十里之遥,昙萝和东皇风华突然在空中显形,降落在一片黑魆魆的树林。 东皇风华睨向少女手中的神剑,甚是诧异,原以为这不过是把普通的飞剑,眼下看来,它居然有穿梭太虚之力。既然如此,为何这小侍女不直接将他送回凤鸣宫,而是来到这荒山野岭的丛林。 莫非,她想和自己做点见不得光的事情? 再看看小侍女那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手足无措的神情,东皇风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看法。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人家姑娘都甘愿以身犯险的解救他,有时候,适当的牺牲是可以有的,无谓的矜持是不需要的! 于是乎,男子用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将鬓边乱发轻轻拨弄,整整仪容,丹唇轻勾,再用他华丽慵懒的声线温软笑道:“这里环境适宜,氛围幽静,姑娘若是想......” “媚生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应该也发现我其实不是妖界中人,否则小小的侍女怎可能操控神剑,不过看在今夜我拼死相救的份上,保守秘密,你懂吧?”少女一双莹莹水眸苦苦哀求。 “懂——”他颔首,可这件事跟半夜月下私会有关联吗? “其实我本来想将你送回凤鸣宫的。”但是她目前水平有限。 “而且穿梭时空太过凶险。”搞不好就会人首分离。 “所以只能将你送到这里。”她想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东皇风华表情错愕,挑上腰间系带的手顿在半空。 “对了媚生兄,方才你想跟我说什么来着?”某女后知后觉地戳人死穴。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这树林生得密不透风,让人心生燥热。”他呐呐笑道,展开凤翎羽扇一顿猛扇。 他贵为妖皇,居然接二连三地在自己心仪的女人面前折损颜面。先是遇袭,后被追捕,现在又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他的优雅雍容,他的魅惑风情,姑娘,你要多看看本皇的正面形象才对。 “百媚生,你的眼睛咋了,怎么一个劲狂抽,这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两只眼睛都跳个不停,嗯,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昙萝屏气凝神,掐指一算。 东皇风华收起暗送秋波的眸光,低头捧脸,为何月无垠每次用这招都屡试不爽,将那些前来试探的隐王细作迷得个神魂颠倒,这小丫头片子压根就不上钩,不行,看来他再要加把火候。 “小侍女,我热得难受。”他低吟一声,微微侧过的脸庞在月光下宛若明珠熠熠生辉,长而细密的睫羽轻轻垂下,悬鼻如玉,如远山横卧,唇色绯然,好似夜间怒放的血色蔷薇。 男子颠倒众生的脸线条柔美却不显女气,魅惑天成,指尖攀上腰间系带,一拉一勾,动作舒缓,看似随意的姿态在他做来总是分外惑人。 好一副美男脱衣图,含羞带露,婉转含情,红衣映衬着夜的黑,浓墨重彩似入画中去。 昙萝却无暇观看此等让人血脉偾张的美景,就在他嚷嚷着热时,手腕翻转,双臂环空,一招风系术法从她掌心生出,狂风大作,树影婆娑,将某男吹得个发轻扬,透心凉。 如果说刚才他还像打了鸡血似的求证魅力,现在就是落魄凤凰不如鸡。可怜了他的小心肝伤心碎地,求抚摸,求顺毛,求调戏! “凉快了没?”昙萝兴冲冲跑过去,十分热心地抢过凤翎羽扇替他扇风,“若是觉得凉快了就赶紧离开这里。” 东皇风华在打击挫败中萎靡不振,若是回到了宫中,只怕再想做点什么羞人之事会更加不便,他垂眸道:“眼下妖皇宫必定会被那群人重重包围,到处都是他们的陷阱,你现在跑回去就等于自投罗网。” “谁说我们要回宫。”昙萝合起羽扇,端着执绔子弟的风流气韵,用扇尖挑起百媚生精致的下巴,眼光斜掠睨来,恰似双瞳剪水迎人滟,风流万种谈笑间,戏虐道,“小美人,爷带你去客栈,伺候爽了重重有赏。” 东皇风华心尖一颤,一抹温柔笑意绽放在唇角,仿佛四月雨天,飞燕低掠飞过湖畔,双翼点落粼粼波光的水面,晕开层层涟漪,千般袅娜,万般旖旎。 “这可是你说的。”他声音蛊惑,眸光深沉,锁住少女纯净无暇的眉眼。 风过影乱,墨锦般的发丝拂过男子欺霜赛雪的颊边,更显得那柔软唇瓣鲜艳欲滴。昙萝转过眸光,“哗啦”一声展开羽扇掩住眼底的慌乱,暗道一声:真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孽。 半个时辰过后,妖界最繁华的街道上出现了两名风姿招展的身影,男的那位身形纤瘦,一袭湖碧色锦缎长袍风度优雅,女的那位反倒挺拔修长,一袭烟霞色绫罗妩媚妖娆。 这两位正是易容过后的昙萝和东华风华,而且在昙萝据理力争和坚持不懈的劝说下,和东皇风华交换了性别瞒天过海。 她说:“媚生兄,你那套红衣太过招摇显眼,人除了锋芒毕露外,更重要的是学会内敛,所以本姑娘就小小牺牲一把,这套女裙让给你穿了!” “......”姑娘,本皇哪只眼睛看到你牺牲了。 “还有,别妄想通过施术来改变容貌,你觉得那些追捕咱们的妖兵,会单纯到没有办法堪破你的障眼法?”昙萝一句话堵死男子正欲幻化外形的念头,让其乖乖穿上裙装,挽起发髻。 这男人,魅色入骨,若是女装扮相岂不惊艳世人,当然她绝不会亲口承认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东皇风华怎会没看到某女眼中频频闪现的精光,他眉眼含笑,鸦羽似的长睫舒缓眨动,柔弱无骨的欺上前来。灼热的吐息携着馥郁馨香,嗓音温软,宛若细腻丝绸拂过肌肤,酥麻中带出些许轻痒,缓缓道:“爷若是喜欢看,不如回房慢慢地看,衣衫下的风光才最是独好。” 昙萝一个激灵缩缩脖子,将脑中自动上演的不雅画面生生掐断。不是听闻妖界男子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为了在出嫁前留下个良好形象,都是极懂分寸,现在这百媚生花前月下的,发个哪门子骚。 她不明所以,拉着男子走在繁华街段,这里正是早上比舞招亲的隐霖楼对面,因为楼中的护卫全被派出去追杀妖皇,也就是东皇风华,所以除了正常客人外,这儿反倒是安全的很。 两人大摇大摆大步流星,最后踏入隐霖楼斜对面的一家“栖凤客栈”,昙萝随意打量四周,再次被妖界的雄厚财力震慑一番。 无所不在的金银玉石被能工巧匠雕刻成各种形态,玉石杯、翡翠碗、镶金廊柱、沉香木台,高调中见奢华,内敛中见沉淀,哪怕是间客栈也独具匠心,富丽堂皇。 恰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位粉雕玉琢的男童,头顶发间还冒出一对白色狐耳,毛茸茸的,看得某女眼神发亮。而那男童不偏不倚地正好朝着昙萝和东皇风华走来,手中挎着一只竹篮,童声软萌地撒娇道:“买一束梧桐枝送给哥哥吧。”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求爱攻略 昙萝被那奶声奶气的声音瞬间萌化,也忘了她此刻是男装扮相,更忘了男童要她买的究竟是啥。 她摸摸怀里,掏出身上仅剩的一点钱买了那根树枝,最后在东皇风华难以言表的复杂神色下,送了过去,大方道:“喏,给你。” 其实她只是按照男童的陈述进行了一系列动作,买树枝,送哥哥,若是身上带的钱够多,这一篮子的树枝她都愿意给买下。 东皇风华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昙萝递过来的梧桐枝,他嘴唇颤抖着,双手颤抖着,心尖颤抖着,眼底闪烁着一种名曰“幸福”的神采,目光柔柔。 他曾经封闭内心藏身黑暗,他曾经冷眼笑看世间百态,他曾经恨过、怨过,报复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成了他活着的唯一意义。殊不知,会有这么一人,不经意间地走近只是为了包容他,接纳他。 这根梧桐枝便是她愿意执手相伴的承诺。 东皇风华敛眸看她,双手拢在广袖间轻轻擦拭,随后万分慎重,小心翼翼地捧过那根树枝,如释重负般展颜一笑。他又随手唤来一位跑堂小厮讨了一盏玉瓷,就着随身携带的甘露将梧桐枝供奉在怀中。 昙萝咋舌,这小子自打她买了一根绿油油的树枝后,整个一副十月怀胎的小媳妇样瞅着怀里,低眉垂眼的娇羞含情。 而东皇风华在心情平复过后,又在身上好一阵摸索,本来这个动作平时做起来也无可厚非,可偏巧某男此刻是副女装扮相。昙萝甚至看见他豪放大气的将爪子探入抹胸,左掏,右摸,轻拢慢捻抹复挑,在贴身小兜内好一阵摸索。 瞥到身旁路过的男女老少频频回头观望,昙萝捂脸,以袖掩面连退三步,眼观鼻,鼻观心的东张西望,假装不认识对面那位猥琐“女人”。 东皇风华毫无觉悟地将衣衫翻了个遍,先是打算送出东皇钟,又担心昙萝反被凶煞之气所伤,随后掂量了下刚入手的耀月弓,又怕人家嫌弃这个是隐家之物诚意不够,直到他觉得对面远远站定的女人眼睛都绿了,暗自琢磨着不能让人家等得太急。最后干脆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那把凤翎羽扇,脉脉含情地递了过去。 “什么意思?”昙萝随口一问。 莫非是嫌礼不够重,他心惊,递出去的手顿在半空。 “送你的。”他故作镇定,不停暗示自己这可是他初化人形时特意留下的凤翎,世间独一无二,其意义相当于人类的胎毛笔,姑娘你确定不要? “为何不要。”昙萝也不推辞,眉开眼笑地接过这把毛绒绒的红色羽扇,隐隐可见上面有金色的流光闪过。 客栈内,方才挎着竹篮的男童兜售一圈后又折了回来,看着金童玉女般的两人,忍不住凑上前来夸赞一番:“恭喜姐姐喜结佳缘,愿早生贵子,千年好合。” “狐崽子你说啥,什么喜结良缘?”昙萝吃了一惊,眼明手快地将那只惦记了许久的狐耳掐在手中,肆意揉弄。 “痛——”男童剐了昙萝一眼,“互赠信物是朝凤会愿结伴侣的习俗,大哥你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连这个也不知道。” “朝、凤、会!” 她震惊,话说自打上次被莫名其妙关入禁院后,早已忘了时日,鬼知道好心送百媚生出宫就遇到了这该死的朝凤会,话说这送出去的树枝该不会就是定情信物梧桐枝,而妖孽给她的凤翎羽扇就代表他愿意过门。 简而言之,百媚生如今成了她未过门的夫君。 这怎么行,想想天上那几只,再想想宫里候着的一对,还有冥界随时会找她算账的小红莲,某女顿时后背一凉。当然,这绝对不是她夫管严,没骨气,而是她真心受不了被众男围聚,念叨个不停。 尤其是那帮男人论修为比她高,论口舌比她利,而她确实也不想招惹麻烦,心里对他们愧疚的同时,才会心虚。 思及此,昙萝和颜悦色地看向男童,温良一笑:“小弟弟,送出去的东西还可以讨要回来吗?” “绝对不许!”东皇风华一副弃夫样,脸色郁郁,愤愤看着那位始乱终弃的女人,“你若是敢收回信物,携带神剑混入妖皇宫的事......” “你——”昙萝连忙伸手捂住男子,让其噤声,另一只手则冷不及防地劈了过去,直中他怀中捧着的玉瓶,“你这是想威胁我?” “我只想绑着你,一辈子。”他淡淡的苦叹,比起不曾拥有,他此生最怕的实则是失去。 昙萝看到东皇风华神采奕奕的眉眼忽而暗淡了下来,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出击,竟然将梧桐枝护在身后,以最脆弱的腹部迎敌。这男人,将她随手送出去的东西看得如此之重,情意真挚,她怎可能再下得了手。 攻势在劈向对方的一刹那,突然卸了力道,掌风贴着衣衫呼啸而过,拂起衣摆猎猎鼓动。 男子一双上挑的凤眸染上了暖意,他在赌,赌对方不会真的对他出手,赌他在昙萝心中到底占据多少的分量。 “我就知道你是不舍得伤我。”他俯下身来,似情人耳鬓厮磨般在她耳畔小声呢喃,特意压低的嗓音带出一丝暗哑。 鼻息间皆是他独有的气息,就如同他的容貌气质一般,是华丽而又魅惑的,像是盛夏阳光下的千层芍药,刹那间绽放时萦绕的花香,浓郁袭人。又像是丝绒毛羽轻轻拂过鬓间,带着酥麻的痒,扰乱心神。 她甚至能感受到那道灼热的吐息钻入耳膜,带着诱人的蛊惑,在她接触到男子眼神的刹那,更似万千绚烂烟火绽放在苍穹,温柔旖旎。 直到东皇风华垂下眼眸,长睫掩住眸底光怪陆离的影像,忽而轻声一笑,百媚横生:“小侍女这么喜欢看,不如去房里让你看个够如何?” 他径自走向客栈柜台,冲掌柜说道:“来一间上房。” 那掌柜见面前的这女人天资绝色,妩媚动人,为何就看着那么眼熟,按理说这般貌美的姑娘不可能会记不住,他暗自奇怪着,不由又多看了几眼。 昙萝从幻境中醒过神来,恰一回眸,便瞅见那老头一双绿豆眼恨不得黏在百媚生的身上,虽说她知道以妖孽的容貌免不了招人觊觎,可真当被旁人猥琐打量时,她又像吃了苍蝇似的浑身难受,总觉得恶心。 她不动声色地挡在男子面前,将东皇风华遮了个严实,催促掌柜:“找个临街的房,顺便再上一些小菜。” “好好,客官这边请。”掌柜随手招来一名跑堂伙计,直到昙萝和东皇风华两人走后,依旧盯着他们的背影偷偷打量。 昙萝拉过东皇风华,窃窃私语道:“媚生兄,你说那掌柜该不会认出你正是隐霖楼追捕的逃犯?” “不会,隐王那边绝对不敢大张旗鼓的将此事宣扬出去,估计那掌柜不过是觉得我容貌出众,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小子,自信自大,外加自我感觉良好。 “所以你能得我青眼相待,是小侍女莫大的福气。”他又加上一句,回眸冲着昙萝邪魅一笑。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这家伙,夸奖自己起来简直是不留余地。 伙计在走廊尽头开了间临街的厢房后便退了出去,东皇风华倏而想到什么,神色匆匆,丢下句“我出去一趟速速归来的话”,脚底抹油遁出了厢房。 不消片刻,他怀中揣着一本《心法秘笈》原路折返,又在厢房门口停了下来,一双凤眸不复往日从容,而是放开神识查看四周,在确定了周围没人的情况下,才敢将那本秘笈翻开观摩。 手中捧着的正是一本名为心法秘笈,实则是图文并茂版男人如何向女子求欢的攻略,这种册子每到朝凤会时满大街都有售卖,是单身、光棍、未婚男子居家旅行求爱追妻之必备用品,枕边必读书物。 而东皇风华作为堂堂妖界之主,以往最不屑于那些所谓的男欢女爱,如今也免不了疯狂一把,不仅买了这本《求欢秘笈》,还难免心虚的将封面动了下手脚。 此时此刻,他状似慵懒的倚上粉墙,手中捧着那本秘笈求知若渴,眼中频频闪现一种名曰“恍然大悟”的精光。 据秘笈所述,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得到女人的胃。美食诱惑是第一步,唔,这个好办。 其次,要想女人对你魂不守舍,好的皮相是关键。男色 诱惑是第二步,嗯,这个更简单。 随后,若想感情长久,一个男人的内涵和才华尤为重要。所谓才貌双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最后,如果以上三点你都尝试失败了,那么请干脆利落霸气侧漏的扑倒她,征服她。以下是如何用肢体语言征服女人的方式,详细请见图示说明。 东皇风华目光随即落下,在看到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后,“啪”的一声将书册迅速合上。 但是,万一他真的求欢失败,惨招拒绝呢,未雨绸缪也未尝不可,于是某男心安理得地再次摊开书页,正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 眼看着渐入佳境,门内突然传出一声呼唤。 “百媚生,你丫的杵在外面是来当门神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投怀送抱 东皇风华被那声荡气回肠的呼唤吓得手一哆嗦,连忙合上书册。 他做贼心虚,本打算将《求欢秘笈》收入储物袋,又觉得不妥,干脆燃起火焰烧得个干净,不留下任何把柄,随后微笑、推门、迈步进屋,器宇轩昂间,浑身彰显着我很纯洁,我很真挚,刚才我啥也没看。 可小侍女一双通透的眼眸始终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难不成真被她给发现了,那还得了! “你......”昙萝蹙眉看他。 “刚才我不过是下去买了本心法秘笈,似有所顿悟,站在门外吐纳天地灵气,汲取日月之精华,疏导经脉,沉气入体,在体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运行小周天......”东皇风华一脸肯定地念叨起来。 “打住,我不过是想说这些饭菜都快凉了,你还吃不吃?” “吃?”东华风华表情错愕,为何他在此女面前接二连三的自乱阵脚,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色令智昏? 昙萝不再理他,兀自在白玉杯中给自己斟上八分满的果酒,酒香醇厚,色泽晶莹,她凝着杯中佳酿,莞尔一笑。 紧接着便觉得身上一沉,杯中倒影出一张放大的玉颜,纤妍瑰丽,魅惑含情,丹唇水润艳红,恍若芍药绽放在水中,沁香幽幽。 那人双臂环在她肩头,邪魅一笑更显妖娆,眼光斜掠时,是酥麻入骨的诱惑风情。但见他轻轻倚在昙萝身上,缓缓低头,将她手中捻着的白玉杯含入口中,露出几颗珠光洁白的贝齿,饮下佳酿。 对方的气息浓郁而又香甜,犹如这佳酿般醉人。她甚至能看到烛光映照下,这妖孽白皙无暇的肌肤像剥了皮的鸡蛋般水嫩。她甚至能看到男子眉眼噙笑,浸了酒液的唇角像是沾上花蜜般诱人。她甚至能看到百媚生俯下身来,用他柔软的唇瓣轻轻贴向了她。 昙萝呼吸一滞,心跳漏了半拍,她下意识闭眼,身形后仰,只觉得那道灼热的呼吸追逐而来,却在贴近她的最后一刻,忽而一笑。 那笑声恍若山涧清泉沁人心脾,又似雾中荷香幽然不绝。 温暖的指尖点落少女的唇,像蜻蜓点水般拂掠而过,昙萝睁开眸子,望进对方含笑的眼,刹那间涌起的悸动让人想到落英纷飞中,花瓣扫过唇瓣,轻轻柔柔。 她浑身动弹不得地靠向椅背,东皇风华则顺势趴在少女身前,发丝纠缠,没入衣襟,她呼吸凝滞的同时,肌肤像是被一片羽毛撩拨出酥麻战栗。 此时两人恰好互换了性别,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名婀娜多姿的女人在公然调戏良家公子,玩得还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东皇风华方才不是没看到昙萝眼底的疏离,他只是希望对方能主动迎合,故而没有步步紧逼的让她就范。 昙萝掩住心底的慌乱,暗道一声美色误人,这种妖孽放到哪都是祸国的存在,难怪总有君王不爱江山爱美人,倾尽所有,只为芙蓉暖帐春宵一度。 不过她没钱没权没地位,他既然作为妖界的男子,真甘心下嫁给她?某女已经开始盘算自己还剩多少私房钱,修仙界的醉仙楼能进贡多少灵石,手头还有多少地产房契。最后突然恍然大悟,这妖界不缺金银玉石之物,她作为小侍女领的又是最低月奉,如果拿往日的积蓄来迎娶百媚生,绝对是远远不够! 所以,明白过这点后,昙萝再次望向男子时,眼神里赤果果的写着:这男人很贵,老娘娶不起。 东皇风华同样诧异,看着小侍女眼神明灭,在经过几起几落后,再次望向他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形同陌路来形容。 无妨,他还有求欢秘笈。 第一步,美食诱惑。 东皇风华提起象牙筷,在玉碗中夹入一尾醉鱼,笑盈盈地捧到昙萝面前,启唇道:“妻主请用餐。” 昙萝闻言,百转千肠,颇有种含辛茹苦,苦尽甘来的错觉。 妖界的男子果然如传言那般温婉贤淑,瞧这小样举案齐眉地捧上碗筷,眉目低垂,一种大女子豪迈感油然而生。 她顺手打算接过,却被对方侧身躲开,魅色入骨的风情流转于唇边:“为夫伺候妻主用餐。” 说罢,将白嫩爽滑的鱼肉夹起,置于她的唇边。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伺候,以至于昙萝不再纠结男子的用词,毫不客气毫不扭捏的享受饭来张口。 “喜欢这醉鱼?”东皇风华随意问道,夹入一块鱼肉。 “喜欢。” “喜欢这芙蓉鸭吗?”他再次出声,象牙筷探入盘中。 “喜欢。” “喜欢本君吗?”某男声东击西。 “喜欢。” 东皇风华笑容更甚,第二步,美色取悦。 他旋身来到窗边,折下一束铃兰,昙萝只见娇小玲珑的花瓣拂过衣间,男子已然换了一套装扮。 一袭孔雀蓝色的锦缎华袍迤逦垂曳,在烛光下映射出明艳而华丽的色彩,衣摆和袖口处绣着碎玉般的白色铃兰,丝线分明,随着男子闲庭信步地走来,那花朵形态变换,似要跃出缎面,栩栩如生。 青丝则用兰花玉簪随意挽起,剩下一缕从肩部披垂下来,更符合他慵懒随性的气质。眼角的凤翎纹饰殷红夺目,在艳丽中多出一抹妖冶的色彩。 昙萝初次见他换了一身装扮,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更让人心慌意乱,她故作镇定地转眸,在看向对方眼角那尾纹饰时,一个奇异的念头转瞬即逝。 神位者? 据她所知,所有神位者都会在面部凝出印记,通常都是眉心,又怎会生在眼角,想必不过是那百媚生追求貌美,锦上添花的描上这笔凤翎。 见昙萝看得目不转睛,东皇风华突然揽住少女的楚腰,在满地铺陈的红毯上两人相拥旋转、舞动,衣展如莲初绽,影过如烟缥缈。 男子风华潋滟,看似柔若无骨,其间凌厉有力。臂张如鸿鹄,刹那间身形腾起,腰肢如风中劲竹,向后一弯成满弓。 东皇风华随即露出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容,将臂弯处的少女顺势一带,昙萝脚步踉跄着,扑到男子怀中的同时,更是贴上那抹弯月般的菱唇。 原本看上去极为浪漫,极为心动的漫舞,眨眼间切换频道,变成了她如狼似虎的投怀送抱,而被抱的那位,正在她身下笑的妖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诱妻宠爱 通常这种时刻,一个女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摔倒、跌倒、绊倒、滑倒,总而言之只要她跌入男主人公的怀抱,依照话本子规律,必定是起初羞涩含情惊慌失措,尔后精准无误唇瓣相贴,最终心跳悸动加深热吻。 实际上,当一个人如此大力的撞到对方怀中,根据人体面部构造,通常是鼻梁最先着陆光荣受伤,亦或者被自己的牙齿磕破嘴皮。但无论是哪种角度哪种方位,都免不了浪漫与磕碰并存,暧昧与挂彩齐飞。 于是乎,东皇风华睁大了双眼,看见昙萝在飞扑至近前的最后一瞬,时光仿佛减缓、定格,直到那少女突然转身,一头乌黑的发丝甩到他脸上。 他满脸震惊,满眼的不可置信,分明这角度、方位、力道都是经过准确掐算过的,关键时刻却给他变卦,吃了一口的头发。 不过眼下佳人在怀,他最后的杀手锏还没有使唤出来,东皇风华在脑海里将那些画面飞速过了一遍,首当其冲的第一步,就是撕、衣、服。 他右手牢牢揽住少女,左手毫不犹豫抚上衣襟,动作迅疾,果断霸气,一拽,一扯,传来“咚咚”声响。 这道打破静谧的声响,绝非是裂帛之音,而是厢房门外从容不迫、不失唐突的敲门声。 “咚咚——” 东皇风华立马停下手中动作,转身睨向门外。 “客官吃完了吗,我们可否进来收拾下厢房?” “进来吧。”他放下昙萝,整整衣衫。 房门推开,进来一位掌柜和几名伙计,那些伙计低垂着眉眼径自走向杯盘狼藉的桌面,分工明细收拾碗碟,而那名掌柜却来到东皇风华面前站定。 “这位客官,今日朝凤会的彩头,您看......”掌柜一脸讪笑地看向东皇风华,手中比划了几下。 昙萝当即明了,人家这是借节日的名义讨点小费,也就是妖界的通用货币。于是她将手摊向男子,随即笑道:“百媚生,给钱。” “钱?”妖孽男脸上笑容不复,妖界虽然享有六界最丰厚的资产,而他作为妖皇更是富甲天下,但是,他再怎么财力深厚却偏偏没有带钱的习惯,平时和摄政王月无痕出巡也是由对方来充当钱袋。 昙萝见男子不为所动,将他拽到一旁小声道:“你参加那劳什子的比舞招亲,不是有赏金吗,赶紧拿出来。” “赏金被落在隐霖楼的厢房。”他为复仇而去,怎可能拿走隐家分毫。 不过好在自己和月无痕来过几次栖凤客栈,和这里的掌柜也有几分熟络,只需留下一件信物赊账在月无痕的名下,回宫后再催他还款便是。 打定主意后,东皇风华将手探入储物袋开始掏信物,而那储物袋又恰好被藏掖在衣襟之下。所以当昙萝从震惊、悔恨、心疼中回过神来,便看见男子外袍衣襟大敞,抚上胸膛,对面的掌柜伸长了脖子望来,眼睛贼亮。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何为矜持,何为夫道。他作为自己名义上未过门的夫侍,怎能被那群猥琐老头看尽了便宜。 “你......”昙萝怒而回望,话未说完却被掌柜出声打断。 但见那掌柜粗犷的嗓门大声喊道:“小的认识这位客官,你不就是那位红衣公子!” 此话一出,掌柜身后的几名伙计纷纷涌上前来,看着东皇风华的同时频频点头。 昙萝心中一惊,看来他已被众人识破,隐家亲卫很快便会赶来,眼下必须离开此地。 于是她将那位傻愣愣杵在原地,还笑容满面春风得意的男子扛上肩头,不顾他的挣扎,破窗,跃出,一鼓作气飞向高处,仓皇而逃。 掌柜见那名贵客居然被人强行掳走,担心千年老店名声不保,立马招呼手下赶紧去追。 夜幕下,灯火阑珊,妖界最繁华街道再次上演惊心大逃亡。 “小侍女,快放我下来。”东皇风华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 “不想被我扔下去就别动!”昙萝神色紧张,头也不回地怒道。 “那你再抱紧点。”他干脆厚颜无耻地趴在少女身上,心念一动,身体轻盈如若鸿羽,双手则趁机往下,精准无误地覆上柔软,微微勾起的唇角挂着满足。 昙萝对这里的街道规划并不熟悉,借着夜色掩护直往灯火暗淡的郊野而去,当她看到前方出现一小片稀疏的树林,随即用神识查看四周。这里土坡之下是干涸的湖水,正好露出一个洞穴,外面被荆棘杂草覆盖,甚是隐蔽。 秉承着她是来勾搭妖皇取血,能动口就不要动粗的信念,昙萝当机立断纵身跃下,闪身钻入洞中。 “人呢,刚才还在的,怎么突然给跟丢了?” “再分头找找!” 地面之下,是昙萝和东皇风华藏身的洞穴,十分拥挤狭小。感觉到男子嘴唇翕动,似乎要出声,昙萝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口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心,带着轻微的痒,东皇风华突然觉得就这样被她误会下去也倒是不错,既然小侍女从不过问他的过去,他又何必在意她的经历,有时候,有些误会反而能让彼此更加亲近。 黑暗隐蔽的洞内,呼吸可闻,昙萝放开神识注意头顶的动静,忽觉手心传来湿滑柔软的特殊触感,一下又一下的在她肌肤上游走。这种奇异而又酥麻的感觉,让人想到波光潋滟,细细柔柔的水草随浪拂过,畅游溪水的鱼,用它柔嫩灵动的身子穿梭于水间。 她此刻正以前胸贴紧对方的姿态伏在百媚生背上,鼻尖抵着男子鬓发,只需稍稍抬头,便能含住对方的耳珠。而她手心处,是百媚生暧昧至深的撩拨,让人心慌意乱,意乱情迷。 昙萝松开捂住他的手,定定看他,这妖孽眸色幽深,隐隐闪烁着燎原星火般的光华,唇色艳丽如暗夜怒放的曼珠沙华,惑人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突然她神色一禀,目光凝滞,但见她抬起皓腕,轻轻抚上男子精致的眉眼。 东皇风华唇角轻勾,顺势俯低了身子,任她肆无忌惮地触碰自己。 “小侍女,你不妨再大胆一些,除了摸一下,还可以做些别的事宜。”他含笑说道,缓缓阖上了眼眸。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将错就错 东皇风华闭上眼后,肌肤被触碰的颤栗感更为明显。他默默暗示着昙萝,本皇身娇体柔易推倒,千万不要犹豫,千万不要矜持,请务必放心大胆的将他扑倒。 除了脸上,其他地方也欢迎开荒,别看本皇身形纤瘦,腰腹肌肉分明,你想不想摸摸看?本皇每日还会用桂花蜜涂唇,水嫩香甜,你想不想亲亲看?本皇的小风华守身如玉上万年,盼望采撷,你想不想试试看? 直到脸上游移摩挲的指尖停顿了下来,温热的吐息缓缓逼近,他心若擂鼓,暗叹着自己终于摆脱了光棍生涯,从此成为一名羡煞旁人的有妇之夫。 谁叫他堂堂妖界,盛产金银玉石却女人奇缺,命好点的,长辈会替子孙早早预定下姻缘,像他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唯有通过自身努力奋发图强,力求在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而他自小便被众人当作痴儿,体质羸弱,在妖皇宫内更是如履薄冰,如今终于得一真心人,不计较后果得失,甘愿以身犯险的屡次救他,此等纯粹情意如六月里的暖阳,融化了他万年冰封的心。 在昙萝触碰东皇风华的瞬间,那厮心里千回万转,早已不知飞到九霄云外的哪个角落去了。 但见她食指和中指捻起一只黑色的小虫,从东皇风华脸上揪下,然后掐住,指尖一弹,“咻”的飞出洞穴。 “可以了。”她温声笑道,向后挪开身子。 “这么快?”他闭着眼睛感受了半天,那小侍女分明什么也没做,将他晾在一边。 意识到这点后,东皇风华按耐不住心中的yuwang,眸底闪烁的星火腾起蔓延,直至汹涌沸腾。 昙萝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对方煞费苦心的想亲近她,眼下恐怕强忍到了极限,为了不引火上身,她得迅速远离危险地带。 东皇风华看着她慌乱局促的脸,心中钝痛,她对自己分明是有感觉的,否则怎会如此在意他的处境,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选择逃避。他突然揽住不断后退的少女,右手挑起对方下巴,霸道而不失温柔的低头吻住。 无论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本皇决不允许你再对我逃避! “百媚生——”昙萝被突如其来的热吻包裹,鼻息间皆是对方特有的浓郁馨香,带着桂花香蜜的甘甜。他魅惑妖娆的旖旎风情犹如陈年佳酿般醉人,热情执着的贪婪索取更让她心动沉沦。 他就像一团火焰忘情燃烧,就像一道春风拂过寒潭,揽住她不容退缩,深深纠缠中又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东皇风华睫毛低垂,半眯着眼,轻声细语的呢喃:“既然接受了我的凤翎羽扇,这辈子,休想逃脱......” 他含住少女的樱唇狠狠吮住,似乎要永远留下他的印记,然睁开的眸子始终注视着对方的神色,患得患失的目光让昙萝溢出一丝怜爱的痛。 “抱住我。”他清越动听的嗓音中透出哀求的颤抖。 昙萝在这一声呼唤下彻底融化,并不犹豫的反手拥上了他。这男人看似雍容华丽的外表下暗藏一颗敏感脆弱的心,这段时间以来他刻意的迎合,不过是害怕被心爱的女子拒绝,所以接二连三的不断尝试,令人动容,更让人心动。 他的风情,他的魅惑,他的一颦一笑无不深深触动了她岌岌可危的防线。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是担心我对你的感情?”东皇风华放开撕咬的唇瓣,捧着少女的脸颊含笑看她,“你且放心,妖界的男子一旦认定了对方,是会从一而终的。” 原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并非妖界中人,隐瞒身份绝对事出有因,即便如此,他依然选择了沉默,选择了相信。 对方用情至深,为何她不敢坦然接受? 扪心自问,她混入宫中不过是为了取到妖皇血,东皇风华对她来说只是可遇不可求的过客,用不了多久她终会离开妖界。但对东皇风华而言,她却成了对方心目中不可磨灭的唯一。 她执起男子修长的手,知道有些话终归是要开口。 “你可有想过,待我离开妖皇宫后,你又该如何?” 这声质问对于东皇风华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他想过无数理由,却唯独没有想过她将来会离开妖皇宫。 沉默半晌后,他似下定决心般说道:“你可愿意再多等些时日,待我解决了隐王那边,无论是四海八荒的哪个角落,我都会愿意伴你左右,生死相随。” 这便是传说中的妇唱夫随?可为何她总感觉对方有点雏鸟情结,难道是被压榨逼迫久了,看到她就像渴望光明渴望温暖般,希望能找到停靠的港湾。如果真是这样,她必须得摆明一个现实问题。 那就是—— “百媚生,你可知道我家里早已人满为患,单夫侍就有五人。”包括辰方烬、白泽和夙染在内的话,那更是多到令人发指。 “你是在介意这个?”东皇风华似乎恍然大悟,“这在妖界不足为奇。” 昙萝忽然无话可说,这里的风俗连她都深感震慑。 难道正因如此,所以派来了玲珑和琉璃两位神侍来监督她的言行,以免她入乡随俗,心血来潮也来个招选夫侍,多多益善。联想到不久前玲珑还千叮万嘱的让她千万别去朝凤会,昙萝已然肯定,这必定是那帮男人的安排。 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她非常不满,看来平时她太过迁就,都让他们忘了谁才是家里的妻主。即便是在以实力为尊的神界,她作为创世始神,哪怕如今落魄潦倒了,也不能任人欺瞒。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东皇风华忽而倚上前来,衣衫不整间尽显诱惑撩人,看到少女想看又不敢看的目光,他突然再次玩起欲擒故纵的把戏,声音温软地说道,“我的第一次不想选在这个土洞。” 昙萝没好气地看他,刚才不知道是谁在极尽其能的诱惑自己,不知道是谁霸道强势的疯狂索吻。 “夜深了,本君借自己的肩膀给爱妻一用。”东皇风华柔声笑着,调整坐姿,让少女恰好能枕在自己的肩窝,心念一动,洞内随即铺满了绒羽,松松软软的,犹如睡在云端。 百里之外,夜幕笼罩下的都城,妖皇宫内此刻却人心惶惶,剑拔弩张。 今日清晨,摄政王月无痕来到禁院打算继续劝阻妖皇,熟料妖皇却突然失踪。 他一路追查到了隐霖楼,发现前来参加比舞的就有一位红衣男子,其形貌特征与东皇风华完全吻合,并且在比试结束后,有人亲眼目睹几百名隐家亲卫在追捕那名男子。 月无痕随即在隐霖楼厢房内拾到一张绢布,上面正是妖皇笔迹。 他严厉斥责了隐家比舞招亲是假,夺权篡位是真,想将他扣押下来意图暗杀。他趁着隐嫣然与世袭家族发生争执的空档,匆忙逃出,如果天黑后还未回宫,则说明他已落在隐王手中,凶多吉少。 摄政王当即下令,命寒桦带领精兵偷袭,将埋伏在宫外企图谋反的隐家亲卫全力围剿,并以隐王企图夺权暗杀妖皇为由,夜袭隐王宫。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又在隐王宫内搜寻出审讯暗牢和大量囤积的妖兵。隐王被摄政王罢免宫中一切职权,没收兵力。 隐上陌万万没想到,就在她用尽心机的将主力放在搜寻东皇风华时,由于兵力分散在宫外,反而被摄政王反将一军,分批擒获。枉她多年筹谋,机关算计,如今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她不相信真有这么巧合,殊不知精心设下的圈套,到底是谁入了谁的局...... 翌日天明,东皇风华气度雍容,容光焕发,待他和昙萝不急不慢地返回妖皇宫时,整座宫殿如阳光透过阴霾,一扫过去的死气沉沉。 昙萝和东皇风华告别后,立马向她留宿的侍女房间行去。昨日整夜未归,也不知那两名少年会急成怎样。 她推开门扇,恰好撞见一位身形纤柔的少年正在穿戴侍女衣物,那少年眼神掠来,在看清门外伫立之人时,亦是一惊。 少年神色复杂的看她,在经历了担忧害怕,惴惴不安,苦思苦盼后,他发觉自己受够了这种患得患失的日子,恨不得将她绑在身侧,直到永远。 可是他有这个资格吗,在主上心目中,排在前面的是辰方烬那些男人,对于自己,无论她作为辰歌还是昙萝,始终有道深渊横在中间,他不敢逾越。 他在主上面前清冷自持,循规蹈矩,视她为一切,无论是性情还是喜好,他都是顺从辰歌的心意,生怕惊扰了她,惹主上不喜。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多少年过去了,她对弟弟的宠爱已到了亲昵无间的地步。 他怕,怕主上突然哪日不再需要他。 “你是?”昙萝不大确定此刻在她面前到底是琉璃还是玲珑,两人虽然性格不同,可不说话时仅凭外貌是无法区分的。 “主上——”少年舒缓了神色,柔声轻唤,水嫩唇瓣嫣然一笑,浅浅梨涡,清雅脱俗的眉眼。 “原来是玲珑。”她态度亲昵的弯眸笑道。 少年敛住笑容,垂下的长睫掩住心底的失落,原来在她心目中,仅仅只有玲珑的存在。 他突然倾身向前,肩上披垂的衣衫顺势滑落,修竹玉手搭上少女细软的腰间,环抱入怀,低声喃喃。 “主上,玲珑想要你......别离开......” 暖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落在锦缎铺陈的塌上,幻化成旖旎的缠绵,温柔醉人的梦。昙萝被少年紧紧拥住,似嵌入骨肉般一遍遍索取,割舍不断的羁绊。 待你成功归位,记忆复苏,我亦不会后悔今日的欺瞒冒犯。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出水芙蓉 昙萝蹙眉看向上方的少年,总觉得玲珑较以往有些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她昏昏沉沉中苦苦思索。 印象中,玲珑娇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水雾氤氲的眸子好似随时能淌下泪来,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躺在下面,轻咬朱唇,发出羞人的申吟。 而此时,她抬眼望着驰骋不休的少年,半眯的琥珀色眼眸透出一丝清冷,意识到不对,她突然轻轻唤了一声。 “琉璃——” “嗯?”少年神情陶醉的俯下身来,埋首她颈边。 昙萝身形僵硬的同时,那少年随之一愣,猛然抬头,清润的嗓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他像是想要证明什么,双手紧紧扣住昙萝的指间,让彼此更加贴合。 “主上,非玲珑不可吗,琉璃究竟哪点不如他,为何要疏远于我?” 昙萝顿时无话可说,先前分明是这位少年故作冷傲的姿态,让她觉得对方是被迫侍奉在自己的左右。况且琉璃对她与玲珑的相处方式总是一副老大哥的态度,让她误以为对方特别厌恶自己。 她并未有心想疏远琉璃,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她当真是蒙受了不白之冤。 “琉璃难道就因为这莫须有的猜测,所以存心欺瞒,伪装成你弟弟?”她出声质问,现在只是伪装成玲珑,还不知他们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我只是怕主上有了玲珑便不再需要我......”他呐呐说道,蝶翼般的长睫下是暗淡深沉的目光,“当初在湖岸许下的诺言,难道主上都忘了?” 少年受伤的眼神让昙萝哑然,或许这段时日以来,她和玲珑确实走得太过亲密,无意间疏远了琉璃。他俩既然都是侍奉自己的神侍,呃,兼男宠,有点小猜忌小失落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当初在坊市遇到琉璃,那时说的话不过是为了安抚少年的戏言。 难道琉璃将戏言当真,所以才会对她心生怨念? 琉璃暗道:他怎可能当真,这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争取福利,逼她就范的策略。 昙萝瞥向少年满心期待的小眼神,终于明白饭可以乱吃,话真的不可以乱说,自己种下的罪孽自己解决。 “没忘。”她身为人家的主上,又作为响当当的风云人物,怎可能亲口承认自己是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之人。 “没忘就好。”琉璃弯唇一笑,甚是满足的依偎在她怀中,“从前我只想站在主上身后,默默守候,既然主上也对琉璃有意,我想做主上的男人。” 有了这层羁绊,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她的身侧...... 温存过后,琉璃起身替昙萝穿戴衣物,随手挽出侍女发髻。出门前,琉璃忽而从身后轻轻拥住了昙萝。 他们在妖界待了太多时日,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取到妖皇的心头血。但倘若主上成功归位,以辰歌冷心冷情的性子,她断然无法接受曾经的神侍变成了枕边人,更无法接受她居然收了这么多夫君。 这也是为何他会排斥那些男人的原因,作为辰歌的神侍,他必须阻拦这些动机不纯,企图招惹主上的男人。但是出于私心,他又认为倘若主上的牵绊太多,他们几个联合起来,将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能让主上怀上子嗣那就更好了...... 半个时辰过后,凤鸣宫内,昙萝一踏入宫殿便立刻展开神识,寻找妖皇的下落。 如今隐王受到重创,大势已去,宫中的侍卫反而减少了许多,她一路走来,暗中也没有可疑之人跟踪。 亭阶绰绰,鸟语花香,凤鸣宫后院位于半山腰处,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拾阶而上,穿过白玉石桥,郁郁葱葱,夹岸桃花蘸水开,三分醉意随风去,一枕相思入梦来。 那男子一袭泼墨晕染般的莲青色长袍,优雅踱步,惠风拂过云袖,飞龙走蛇的草书跃于丝绸经纬之间,好一副风雅的文人墨客形象,昙萝见此,暗道一声风骚。 男子笑看锦绣河山,手中清荷玉瓷杯跌宕,眉眼挂着三分朦胧醉态,七分风流倜傥。但见他忽而执笔挥腕,手臂张弛有度,洋洋洒洒地在宣纸上运笔描摹。 昙萝只听闻过醉拳讲究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没想到今日一见,还有醉画。这桃花男轻盈洒脱的执笔挥毫,用色随意奔放,以形写神,气韵生动。执笔的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乌发如浸墨,在阳光下折射出黑珍珠般的色泽,更衬得那轻掩的侧颜如新月清辉,花树堆雪。几缕发丝滑落肩头,垂曳桌案,在丹青上蜿蜒开来。 男子恰似不经意的撩起青丝,云袖翻飞,率性风流,露出长发遮掩下弧线优美的轮廓,让人想到平静湖泊中倒影的一片白云,纯净无暇,朦胧美意。 昙萝却无心欣赏美人美景,那桃花男如今完全沉醉在附庸风雅上,此时出手正是一举撂倒妖皇的大好时机。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趁着男子全部精力都放在作画上,悄无声息地在对方脚下撒上一把伏笼籽,然后施术催动那些藤蔓植物迅速抽芽,企图困住妖皇。 伏笼籽是她从魔尊颜泊那里讨来,世间稀有,韧性够强非普通锐器能够斩断,再加上被困者会灵力凝滞片刻,哪怕只有三息功夫,也足够她飞扑到妖皇面前刺针取血。 眼看着那些藤蔓在男子脚底纵横交错,无论他是向左、向右、向前还是向后,只要脚步一动必会踩到藤蔓。这种藤蔓遇到外力会迅速缠住猎物,昙萝贼贼笑着,这么多伏笼藤困住妖皇,哪怕他是凤凰展翅也插翅难飞。 月无痕作画过半,伸手捻住石桌上的玉杯,就在低头的刹那,他忽而勾唇一笑,脚步迈开。 昙萝心心念叨着这妖皇赶紧抬腿啊,不管你是大步、小步还是莲花碎步,只要踩中藤蔓就等着被裹成粽子吧。 突然,那男人手中动作微顿,脚下似乎动了一下,就在她欣喜过望,拔针、提气,正欲飞身偷袭之际,桃花男腾地一下跃上了桌案。 “这副锦绣河山图气势恢宏,却唯独少了点灵气,若是青山绿水间再来个芙蓉出水,风光乍现,岂不是更为妙哉。”月无痕自说自话,将清荷玉杯中的佳酿泼向半空,“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雨来!” 话音刚落,天空闷雷滚动,顷刻之间雨点连成了线,就像银河飞瀑般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昙萝猝不及防,瞬间被这倾盆大雨淋成个出水芙蓉,湿漉漉地蹲在灌木丛中,而那位呼风唤雨的大神,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凉亭内,把酒舞墨,好不畅快。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施术弄干衣物,再用树叶化出一把碧绿油纸伞,手中捧着她精心准备的七千年佛陀莲花酿,神位者七杯即醉。而为了一杯放倒妖皇,她托盘呈上的是浓缩精华版,美名曰“荷丝霓”,通俗的说就是喝死你! 月无痕好整以暇地坐在凉亭内,远远地便看见那小侍女垂眉顺目的走来,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侍女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置有酒盏,盏中淡金色液体微荡。 此女身为细作,以她的姿色确实容易让人把持不住。 他以手支颐,心想着隐王痛失爱女又被罢免职权,短期之内不会再兴风作浪,这侍女既然不是那边派来的,难不成是其他世袭家族的细作? 可身为细作,她不去东皇风华那边探风,跑到本王面前来做甚,莫非她和隐王一样,误以为妖皇宫真是摄政王把权,娶到摄政王就等于得到整个妖界? 真是天真到可笑。 但见那小侍女毕恭毕敬地走进凉亭,微微福身,垂首道:“这是膳房送来的神界玉液荷丝霓,奴婢呈上给大王品尝。” 大王?小侍女居然用这土到爆的“尊称”来唤他,月无痕无语扶额,挥挥手让她呈上。 酒香四溢,迎面拂来,酒确实是好酒,乃灵气浑厚的荷花所酿制,丝滑醇厚,在阳光下呈现出霓光幻彩的色泽,难怪称作“荷丝霓”。他素来品酒无数,却不曾见过这等美酒,不过,她真会这么好心来献酒? 男子风流多情的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冲着昙萝勾勾手指,待她凑近些时,忽然俯下身来,在少女的耳边幽幽吐着热气。 “光有美酒怎能尽兴,不如小娘子亲自喂我。”月无痕软声说着,声音暗哑透着说不清的暧昧,末了,还用竹骨扇轻轻点落她柔软香滑的唇瓣,引诱道,“用嘴。” 昙萝诧异抬眸,见男子一张皎若秋月的脸上笑得风情万种。随着他举止亲昵的靠近,浅浅异香飘入鼻端,昙萝目光呆滞,顿时失了心神。 月无痕心满意足地看着那侍女端起酒盏,将佳酿一滴不剩的饮下,酒水滋润过的樱唇鲜艳欲滴,柔美得就像桃花初绽,让人忍不住想含入口中品味甘甜。 昙萝微扬起头,檀口中含着方才饮下的酒水,一瞬不瞬地凝着面前的男子,缓缓贴近。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起偷窥 月无痕看着少女毫无防范的拢来,呼吸凝滞,瞬间失了心神。 这女人不过是哪个世袭家族派来的细作,他自嘲一笑,扇尖敲上昙萝的颈侧,“咕隆”一声,那酒水顺着少女纤细的咽喉吞咽了下去。 月无痕端坐一旁,好整以暇地瞅着对方,这酒他刚才也闻过,并未看出任何端倪,他倒是好奇,接下来是会出现昏迷不醒,还是面红耳赤的贴身过来。 如果是后者,面对少女热情如火的投怀送抱,他到底是该拒绝呢,还是拒绝。只可惜她并非普通的侍女,如若不然,他或许还会大发慈悲的小小牺牲一下,送她一桶冰水。 男子幽深的眸定定望着昙萝,看见她眼神迷离,脸色潮红,最后又“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月无痕忽而浅笑站起,来到昙萝近前:“每次都是下药,你们这些女人就没点新意?” 他用脚踢了踢那少女,昙萝趴在地上顺势翻了个身,樱桃小嘴微微张启,发出梦呓般的细喃:“别闹——” 呦,这姑娘敢情不是下药,而是喝醉了。男子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微微眯起,靛蓝色的眸底泛出暖意,想到用酒去灌醉他吗,有意思,这些年来你倒是第一个用这种蠢法子的人,难道混入宫中前,那些主子就没教过你,本王千杯不醉? 月无痕蹲在地上,看着睡得正酣的少女,眼神不经意间落在那抹水润樱唇上。他目光暗沉,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件这辈子绝不会做的事情,那就是,俯下身子探出手指,偷偷的,偷偷的在她唇上摸了一把。 指尖划过弧度优美的唇珠,缓缓勾勒,原来女人的唇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初春季节桃花绽放在枝头,如此娇嫩,仿佛随时会破碎在明丽清风的抚触中。 若是就此吻住,会不会融化在唇齿之间? 他臆想着方才的场景,险些让她近身时的怦然心动,指尖游弋上少女紧紧阖起的眼眸,猜不透拥有这种纯净眼神的人怎会被人选成细作? 没有阴狠毒辣的心机,没有步步为营的谋略,这样的女子在妖界当真是少有。他所见的那些女人,不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便是胸有沟壑运筹帷幄,只可惜,她们谋得是人家的天下,狼子野心贪得无厌! 心思通透却又与世无争,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在妖界几乎是绝迹了。 少女静静躺在地上呼吸平稳,月无痕收回探究的目光,站起身来,徐徐走出亭外。 天空雨后初霁,远方山峦青翠延绵起伏,轻烟浩渺,近处十里桃花芳菲烂漫,灼灼其华。写意朦胧的锦绣河山间,男子携酒而归,轻衣风流,一袭莲青色长袍在铺满落英的地面上如水波迤逦,渐渐被花丛隐去了身影。 当昙萝醒来时,发现自己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手边是碰翻的杯盏,唇齿间遗有酒香。想到那桃花男不知使了什么伎俩,骗她喝下浓缩版荷丝霓,昙萝便恨恨的咬牙切齿。 只要有机会再逮到他,别说刺一针,戳成个马蜂窝都不解心头只恨。 二计不成还有第三计,昙萝利用自身优势,试着和附近开了神智的灵植取得联系,不消片刻便打探出那桃花男的行踪。 根据灵植指引,她一路追随而去,最后站定在一间偌大的澡堂面前,准确地说,应该叫做皇家温泉浴馆。据她所知,温泉在妖界是奇缺之物,妖皇宫内更是独此一处,只有凤凰血脉才能享用。 这小子还真是深谙她心,如今光溜溜的赤身果体,更方便她一针见血。 昙萝将裙裾扎入腰带,正准备来个穿墙过室,偷偷溜入,猝不及防的身后突然伸来一只大手,将她轻轻拍了一下。 她什么都没做就被发现了,这怎么可能!昙萝扭过身来,居然撞见一名红衣墨发的妖娆美男,不是百媚生这娈童还能有谁! “小侍女,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该不会是跟踪本君吧?”东皇风华一挑眉梢,邪魅笑道。 “小声点,里面有人。” “有人?”东皇风华面露疑惑之色,随即想到什么,不以为然地说道,“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浴室泡汤,爱妻若是想和本君来个鸳鸯戏水,不如晚点再过来。” 东皇风华含笑说罢,柔弱无骨地倚上前来,一双玉手更是抚上她细软的腰肢,在曼妙起伏间来回游走。 看着这只随时随地都在挑逗诱惑她的妖孽,昙萝一把拍开他作乱的大手,娇嗔道:“别给我没个正形,现在我要潜入浴室,找里面那男人借点东西。” “借什么?”他忽然心中一紧,下意识就联想到那种事,找个没穿衣物的男人还能借什么,难不成会是借钱。 昙萝不知道这男人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她觉得对方既然如此相信自己,有些话不妨明说,免得到时反而惹人家猜忌。 “百媚生,其实我此番混入宫中,不过是为了借里面那男人的心头血,你也知道心头血是修行之人的精华,最伤元气,如果直接开口找他借,对方必定会一口拒绝。所以我打算趁其不备,一针下去。”昙萝说罢,还做了个提刀捅肉的动作。 姑娘,你确定偷袭人家不是卑鄙小人的行径? “明白了吗,待我得手后就要立刻打开传送阵离开此地。”以免被人追来寻仇,身首异处千刀万剐,“所以,百媚生,如今你和我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嫁妻随妻,千万不要埋怨我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行为,待风声过后,你凭这个来寻我。” 昙萝执起一缕发丝,风刃使出,手掌中便多了一束断发。 东皇风华随即明白过来,也取了自己的发丝与昙萝的断发结成发绳,佩戴在手腕上,与东皇钟的那根红绳交相呼应。 这根发绳承载了昙萝的气息,是她本体的一部分,将来可以凭借此物寻到她的下落,而人间素来有结发夫妻的风俗。爱妻给他这缕断发而非它物,是否说明他已经由未过门的夫君升级转正了? “爱妻的心意,我懂。”东皇风华低声笑着,执起昙萝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手腕间,东皇钟发出轻灵的钟声。 成功说服外加驯服这只妖孽后,事情好办了许多,此时此刻,两人偷偷摸摸潜入浴室,在东皇风华轻车熟路的带领下,最终来到月无痕泡澡的那处水池。 昙萝原以为里面会像东宫太子府那般,一进到里面就是个方方正正的温泉池,像个小型水潭。事实上,妖皇宫内的温泉被石墙分隔成若干个水池,连泉眼也给弄了个引渠分流,与其说是妖皇专属的个人浴池,倒不如说是凤凰族的公用澡堂。 东皇风华将昙萝带到八扇折屏前,透过屏风镂空雕花,恰好能看到月无痕xiaohun的背影隐在水雾缭绕间。 三千青丝用一根墨玉簪束在头顶,肌肤凝白如脂,光洁的后背淌着水珠,他就这样阖着眸子趴在白玉石砖上,竟比那玉石还显晶莹无暇,皎若月辉。 浸在水中曲起的手臂彰显出线条优美的弧度,仅仅是一个后背,便能看出上半身线条紧致,既有阳刚气息的力度与张力,又不失柔和精致,每缕曲线起伏都是分外诱惑撩人,恰到好处。 男子趴在水池边闭目小憩,墨发间露出深邃明朗的侧脸,鸦羽似的长睫静静垂下,沾着湿润水汽,随着粼粼水波幽光流转,便映衬得那人如梦似幻,艳丽到惊心动魄。 水汽升腾,水波潋滟,他就像一颗深海珍珠沉睡于古老的海域,而岸边的少女看得深沉,看得目不转睛,看得东皇风华眼神愈加冷冽。 想不到爱妻居然还有这种嗜好,实在是......实在是太可惜了!早知如此,他一早就扒光光的泡在池子中让她看个够本! 某女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将小手探入衣内贴身藏好的储物袋,开始东掏西摸,在东皇风华看来,更是心中一惊。 爱妻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姑娘,矜持点,千万别冲动,有什么需求冲我来! 昙萝对隔壁热切的呼唤浑然不觉,依旧是沉入神识,在储物袋中搜寻她早先准备好的香丸。这种香丸乃颜泊亲手研制,放倒人于无形,平时拿在手上毫无影响,可是一旦碰到明火,便如香薰一般散发出纯正的玫瑰香味。 她暗想着,玫瑰是熏香中最常见的品种,即便对方骚包喜欢来个花瓣沐浴,也少不了会用玫瑰花瓣入水。再加上携带方便,即便被人给搜出来,也当作是普通的香丸,绝对的掩人耳目。 昙萝将那颗香丸捧在手上,正欲施术点燃,前方忽然传来水声,像是大力搅动水潭发出的声响,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扑腾。她扭过头望去,只觉得眼前一黑,听到东皇风华在她头顶低声道: “别看——” 她只当是水中泡澡的男人春光乍现,百媚生不想让她看到人家私密,故而捂住了自己的眼。 在她身旁,东皇风华透过水雾望向前方,视线中,是泛着蓝色幽光的鳞片浮现于水面。他知道月无痕作为半妖,又是最独特的种族,每年都会有那么个几天不方便,一旦入水就会显出半妖之形。 而这几天通常都是春天桃花烂漫时,月无痕那个种族会在此期间繁育子嗣,东皇风华通常戏称其为“发、情、期”。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调香高手 当眼前恢复光亮时,昙萝已被东皇风华带到浴室门外。 他满脸歉意地看着少女,出于约定,他必须要对月无痕的身份进行保密,更不能让她看到对方的真身。 “选在这里动手不大合适,不如待他回房了再来偷袭?”东皇风华故作镇定地说道。 昙萝瞥了他一眼,并未看出男子有事故意瞒着自己,反倒是觉得这个百媚生卖主求荣起来毫不马虎,不过,为了他将来还能在妖皇宫内好生的混下去,此刻不宜再拖他下水。 “不必了,我在宫内还有两位帮手。”昙萝甚是客气地笑道。 “......”东皇风华当即傻眼,想不到妖界重兵把守,防守最严之地,混进来的人还不止一位。本皇的宫殿何时成了人人能进,群妖乱舞的菜园子了? “百媚生,我现在要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她探出手指,在那张颠倒众生光滑似酥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唔,弹性十足,让人好生羡慕。 “爱妻若是喜欢,本君让你天天摸......这里。”东皇风华抓住少女的小手,缓缓下移,贴上小腹。 昙萝触电般收回手指,暗道一声:骚包。 与男子告别后,她打算回去找琉璃和玲珑两兄弟商量如何对付妖皇,这两位既然作为她的神侍,不像是过来助她一臂之力,反而有监视她的嫌疑。可她怎可能那么好心,放任这两只家伙在妖皇宫逍遥快活,背地里又做着卖主求荣的勾当。 不对,准确地说,应该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 在路过一处房间时,透过敞开的窗棂,昙萝赫然看到墙面上挂着一幅锦绣河山图,云雾缭绕间,桃花从中一位粉衫少女欲露还羞,巧笑流盼。 不得不说,这画中惊鸿一瞥的少女,非常不幸得就是本尊。该死的桃花男一早就发现她躲在暗处,故意将她淋成个落汤鸡,低俗恶趣,十分幼稚。 看来这间房便是那混蛋的老窝,昙萝翻身掠入,不得不说多亏了隐王落马,如今的凤鸣宫看守少了大半,简直就是畅通无阻。 相比宫殿,这间房内的布置反而朴素许多,金银玉器之物难得看到,但是古籍书画随手可见。原以为这桃花男喜欢用粉色来装扮卧室,如今看来是偏好干净素雅的蓝色,由浅入深,就如他特有的清新气息,让人想到沙滩浅湾,碧蓝色的浪潮层层涌向海岸。 除了挂满墙壁的书画,桌案以及红木架上是颜色各异的瓷瓶,昙萝无心注意这些,她深知以桃花男谨慎敏感的性格,哪怕是将桌上摊开的书册翻上一页,也会引起对方警觉。 她在房间内踱步,暗想着百媚生的卧房应该是柔软芳香,色调华丽而又厚重,燃着馥郁的沉香。 沉香?她突然掏出那颗香丸,玫瑰花与沉香木的气味截然不同,以桃花男放荡不羁的性格,绝不可能会注意到香炉里的熏香被她偷龙转凤。 昙萝随即寻到角落处香烟缭绕的紫金炉,一股清淡优雅的花香迎面扑来,味淡而芳香持久。她将手中的赤色香丸点燃,放回原处,最后盖上炉罩。屋内隐隐散发出玫瑰花香,与原来的香薰混杂在一起,哪怕是夙染那种狗鼻子也不会注意这细小的差别。 她捂着鼻子翻窗跃出,守株待兔。 由于这间房窗户和房门相对,她蹲在窗棂下不仅能听到屋内的动静,也能隐蔽身形,再加上收敛了气息,只要桃花男不用心留意,应该是万无一失,只待卧倒。 不消片刻,门扇“吱呀”一声推开,莲青色长袍下是掐银丝锦靴,靴子的主人不急不慢地走来,似乎带着一丝倦意。墨发如瀑披垂,沾着水雾湿气,波光潋滟的眸子此刻半阖着看不出神色。 他反手关上门扇,脱下外袍,解掉玉带,收起环配,正要去脱中衣,忽然睨向古琴旁的紫金香炉,手中动作顿住,冷然一笑。 他以月麟香、郁金、甘松、冰片等按照特殊比例配置的香料居然多出一味玫瑰? 这玫瑰花香隐藏在香薰中若有似无,旁人难以觉察,而妖界这个季节并没有玫瑰盛开,那便是干花,或者是香薰出了问题。看来,他房内来过不速之客。 月无痕转瞬间来到那处燃香前,玫瑰香愈发浓烈,这香薰虽然气味纯正,但他房间从不允许任何人入内,必然有诈。 会是谁呢,他漫不经心地揭开炉盖,将香炉端在手间,脑海中闪现出那名小侍女紧抿着双唇偷偷望来的画面,不由一笑。 看来她还不死心,突然他有点好奇,这么执着的女子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派来的,对方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仅仅是想得到妖界的权利,还是和圣器出世有关? 一墙之隔的地方,昙萝借着草丛掩护蹲在墙角,随手撑出隐息结界掩人耳目。她开启神识中的迴生瞳后,企图透过墙壁看到里面的情景,无奈那小子格外谨慎,卧房显然也是被下过某种古老禁制,以她的异瞳居然连个人影轮廓也查看不出。 她索性作罢,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按理说颜泊配制的特殊香丸放倒一名神籍高手,应该不出半盏茶的功夫。 她估摸是时间刚好,正要起身打量,冷不防窗棂里面突然伸来一只修长玉手,将手中的物什豪迈一倒,灰扑扑的香粉将她洒了满头。 “这香料都潮了,扔了也罢。”男子清越的声音幽幽飘出窗外。 故意的,这桃花男绝对是故意的。昙萝顶着满头香粉,抡紧拳头,充分体会到什么叫作深恶痛绝。她恨不得冲进去将那笑得一脸欠扁的男人揪出窗外,将他戳成竹筛。 她强忍着怒气站起,既然已被对方发现了行踪,再藏下去也没啥意思。 月无痕怔怔看着少女,他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敢堂而皇之的暴露自己。 一墙之隔,雕花窗外,那少女勾唇浅笑,不显丝毫狼狈。但见她抬起白如截脂的皓腕,十指纤纤,抽出发髻中的玉簪,一头墨发如流瀑飞泻而下。 肌凝瑞雪,脸衬朝霞,少女眉眼弯弯,冲着月无痕嫣然一笑,忽而轻声道:“虽然你身上熏了百花香,但我还是能隐约闻到一股禽兽味,公子还是收敛一些的好,毕竟这不是个人贱人爱的社会。” “......” 这女人,嘴长得甜美,说话怎么如此歹毒。 昙萝抽出绣帕,蹙眉捂唇,一边扭着婀娜腰肢转身离开,一边挥挥帕子状似气短:“唔,好难闻的味,奴婢受不住了。” “......”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 月无痕全然不复平时的风流风骚,一脸便秘的表情瞪着昙萝,他努力调息静气,暗想着下次再让他逮到,就不是泼香那么简单。 他绝对要好好惩治一番,让她哭着求饶! 昙萝一路扭出月无痕的视野,峨眉紧锁。如今对方对她防范如此,下次估计不能再轻易近身,看来明的暗的都不行,眼下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动粗。 待她逮到桃花男,绝对要好好修理一回,让他跪着讨饶! 天色渐晚,昙萝打道回府来到双生子休息的下房,老大远地便看到一位侍女装扮的少年倚在门前树上。 那少年看到她,露出明媚笑意,声音软萌地轻唤:“主上——” 得,这位必是玲珑无疑。 “玲珑,你在等我吗?”她徐徐走近树前。 少年纵身跃下,亲昵自然地挽着昙萝的胳膊,一双琥珀色眼眸锁住她的面庞。 “主上和琉璃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突然轻声开口,看着昙萝脸上的神色,“主上真心喜欢我哥?” 昙萝微微愣住,她的感觉里除了喜欢外,还掺杂着些许依赖。毕竟是过去朝夕相处深深信赖的人,初见少年时,心底莫名的涌出一种好感。 不过,玲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两兄弟曾经不是自己的神侍兼男宠,既然从前会喜欢,如今当然不会抛弃他们。 昙萝只当是少年怕她有了新欢忘旧爱,心中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的不安,她眉目低垂,软言安慰道:“你和琉璃且安心,我昙萝虽然不再是从前的辰歌,但过去如何对你们,将来依旧如此,绝不相负。” 她只是觉得这样安慰比较妥帖,熟料依偎在旁的少年猛然僵住,带着一丝颤栗。 “玲珑,我这样说不对吗,你的脸色怎么变得......” “没,有主上这句话我们就安心了。”玲珑讪讪笑着,垂下眸子掩住慌乱。 “我哥向来都把心思藏在心底,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他终于想通了。他的性情和喜好总是迁就主上,如果不是他主动与我说起,玲珑万万也没想到衷心为主的他,自当初有意识起,便对主上有了异样的感觉。” 身为玉莲灯的他们,或许就是为了那份懵懂的感觉,选择化形为男子,终身守护在她的身旁。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起床方式 昙萝和玲珑一前一后的走进屋内,这才看到琉璃正一脸温和地坐在桌旁。 想必她方才所说的话被听了个真切,昙萝未再提及,只是坐在了琉璃的对面。 “明日我想让你俩帮忙对付妖皇,琉璃可知有没有什么阵法能拖住那男人?” 琉璃略微蹙眉,没想到妖界之主倒是如此难以对付,按理说他们事先准备好的佛陀莲佳酿以及玫瑰香丸,困住神位者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他略一沉吟,想起有一种古老的阵法不仅可以困住对方,仅凭意念便能操控困神阵中的天地空间,并非是普通的幻境。 “琉璃可布下九宫困神阵,届时主上只需凭借意念来操控,困住修为高于自己的妖皇,三息功夫应该不在话下。” “那好,胜败在此一举。”若是能成功攻下妖皇,接下来再讨到魔尊和天帝的心头血,最后让白泽取回原来的肉身,也就是让万年前封印在须弥山脉的决煞复活,得到他的真神精血。 但是要想取回决煞的肉身,前提是要找到失踪的圣器下落,只有晟天斧的开天辟之能才可劈开须弥山,解除封印。 但是冥界和妖界她都亲自找过,完全没有圣器的下落,而仙界和魔界等处颜泊他们也正在搜查,至今并没收到任何消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抓狂,她等得起,辰方烬可耗不起。 “主上不必过于担忧,除了我和琉璃,还有那么多男人会替主上分忧。”玲珑面色柔和,随即坐在昙萝的身旁。 她张了张嘴,突然有些无话可说,玲珑这话虽说是想安慰她,可怎么听都觉得怪别扭。 “你在吃醋?”她挑眉问道,“是觉得家里人口太多,都已经分布全天下了?” 玲珑不发一言地回望过去,唇角轻勾,眼神闪烁:这可是主上自己说的,玲珑没这个意思。 “目前看上去是有点多,难道你觉得我会偏心,你们的主上看着像是那种会后院起火的妻主吗?”她反问一句。 玲珑听到这里,忽而迎上少女的目光:“光说不做谁不会,主上难道不想证明下?” “怎么证明?”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玲珑笑得温良,笑得无害,将昙萝揽入怀中拦腰抱起,不偏不倚,径直走向通铺。 想不到身形纤柔的少年,抱起自己来脸不红气不喘,哪还有之前一推就倒的柔弱气质。 “这几日主上夜不归宿,该罚,害我们两兄弟担心,就罚主上好好安慰自己的属下。”玲珑拥她躺下,埋首在她的颈边,“主上只需用心感受便是,其他的自有我和琉璃来服侍。” 另一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昙萝转眸望去,见琉璃也翻身上塌,钻入锦被,循着温暖柔软的娇躯贴近身子,和玲珑一左一右的将她困在当中。 联想到用不了多久便要离开妖界,而他们就更没有机会这样与她亲近,她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在极尽温柔的缠绵中,她舒展着身子,与对方一同攀上云端,交颈而眠。 天色渐亮,昙萝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有一只温热的手像羽毛轻轻拂过,让她不得不瑟缩着身子,蜷缩进少年的胸膛。而她身后,是另一只手悄然攀上,顺着曼妙起伏的弧度寸寸游走摩挲。 她忍住颤栗,继续装睡,深知此刻要是醒来必会招来一番纠缠。她让呼吸保持均匀,努力忽视掉那两只肆无忌惮的手,她忍,拼命忍。 某女心中碎碎念叨起佛偈: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如此重复十遍之后,身上那两只魔爪不仅没消停下来,反而愈发大胆。 眼看着节操不保,昙萝掀开锦被坐起,怒道:“你俩到底有完没完!” 玲珑随即也坐了起来,冲着琉璃笑道:“主上终于醒了,看来用这种方式唤她起床,效果不大理想。” 琉璃取来中衣替昙萝披上,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看主上倒是欢喜的很,分明一早就醒了,却故意躺在那里装睡,真是欲求不满。” “......”别告诉她,这两小子方才是在唤她起床,这是哪门子的起床方式。 两人熟练配合,很快将她收拾妥当后,又自行换上侍女穿戴的衣裙。三人站在一起,俨然就是如花似玉的三姐妹。 昙萝将这两位少年带到凤鸣宫乐坊,然后潜伏在大殿内开始蹲守布阵。 琉璃取出布阵用的阵旗和灵石等物,又划破昙萝的手指将鲜血滴在阵眼中,一旦有人踏入此区域便会触动困神阵。 万事俱备只欠捉鳖。 琉璃和玲珑两兄弟随后提出想在阵内相助,昙萝却想着待她抓住桃花男后,还要好好休整一番,怎可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穷凶极恶的一面。索性打发他俩守在门外,若是遇到不测再唤他们进来。 昙萝好整以暇地倚在梁柱上,等鳖入场。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漆红门扇被人大力推开,走进来一只大鳖。 这男子红衣墨发,凤眸流光溢彩,眼角是一尾凤翎纹饰,不正是百媚生那厮。 眼看着对方大步流星的即将踏入阵内,昙萝匆忙掠下,将男子手腕一拉一拽,衣袂蹁跹旋转,将他搂在了怀中。 “小侍女——”东皇风华脉脉含情,神色温柔地轻轻唤道,往她怀里又蹭了蹭,“你是想我了,所以在此等我?本君可是随时做好准备,不过待会有人要来,爱妻不妨在外面稍等片刻。” 昙萝心想着那人必定是桃花男无疑,她将百媚生拽向门外,耳语道:“还记得昨日我跟你说过什么吗,眼下是大好的机会,你只需出门左转下楼,然后右转,五十步开外有一处凉亭,你先乖乖在那等候,待我完事你再上来。” “此事成功后你是不是要离开妖界?”东皇风华一双神采奕奕的凤眸忽而黯淡下来。 “没错。”除非她不怕死的敢留下。 东皇风华有些始料未及,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 “不过你且安心,离开妖界后我应该会去魔界和其他几人汇合,你到时可凭那束断发前来寻我。”昙萝安慰他道。 “好......”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倘若他对昙萝说,他能让月无痕不追究她的罪过,亦或是让月无痕拱手交出自己的心头血,她会相信吗,毕竟他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昙萝不知对方所想,故作轻松地看他:“那桃花男很快就会来了,你先去凉亭那避避。” 东皇风华走出大殿,回眸又看了她一眼,丹唇翕张,默默无声。 风逐桃花落,昙萝含笑的眉眼,却没来由得眼眶一热,看见他无声说道:“等我......” 她颔首转身,走进大殿。光阴岁月不应该浪费在等待之上,为了她爱的人,以及爱她的人,这次决不许失败。 没过多久,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那人依旧是莲青色长袍,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 他不急不慢地走来,腰带上佩戴的一对碧色美玉叮咚作响,发髻间是同色系的云纹玉簪,手上执着的檀香绫绢扇,扇面轻如蝉翼、薄如晨雾,给人以温文尔雅之感,果然是桃花男附庸风雅卖弄风骚之必备神器。 她暗啜一声,待你踏入阵中,看老娘怎么撕破你那张欠扁的嘴脸。 月无痕越走越近,眼看着要从白玉砖踏上红毡,步入她早已设下的困神阵,却在临门一脚时,“咦”了一声。 他转头望去,见门外只是几名侍卫路过,月无痕旋即笑了笑,后退着踏入红毡。昙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肚了。 四周光景飞速转换,光线一下暗淡了下来。月无痕警觉查看,见自己身处幽暗的丛林,头顶是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伴随着鸟兽惊散的动静,一柄利剑破空而来! 他执起手中折扇抛向当空,发出呼啸之声,岂料那飞剑似被无形的手操控般,以诡异的角度避开折扇,直取面门。 月无痕上身后仰,堪堪避过,他不恼不怒地看向前方,沉声道:“阁下既然有胆量偷袭,为何就没胆量示人?” 丛林中除了风声,死寂到沉闷。飞剑划破半空飘零的落叶,破碎成两半落向男子的额际。 这并非是普通的幻境,能布下此等阵法的必定是位高人,难道,他的身份已被人识破,是魔界那边的人在此设下埋伏? 他原本不是妖界中人,而是独立于六界的一个夹缝空间,那里被广阔海域所覆盖,盛产珍珠和鲛绡。由于靠近魔界,一直被历代魔尊虎视眈眈,而为了寻求妖界的庇护,族长会选出将来的继承人到妖界担当质子,也就是明面上的摄政王。 妖皇从不担心这些质子会威胁到妖界,他们鲛人一族,一旦认主后将忠心不二,全力辅佐。 半空中的飞剑调转方向,再次袭向他的后背,与此同时,积满落叶的地面轰然下沉,化成黏湿的沼泽,深深裹住了他。眼看着剑尖迫近,月无痕抬手施术,注意力全在后方。 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胸膛传来阵阵刺痛,只听一道婉转的笑声在他头顶郎朗传来。 “终于弄到手了,接下来,该如何报答你呢?”那少女放肆笑道。 *** 读者群送双生子的福利剧场260864301,请私戳群主,我等你呦!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鱼皇子 月无垠听到动静匆忙回眸,见那少女嬉笑看他,不正是近日以来一直纠缠着自己的细作,想不到她到现在还不死心。 “说,究竟是谁派你来的?”他厉声质问,桃花眸中温柔不复,冷若冰霜。 昙萝懒得跟他解释,抽出饮血针后捻在指间看了一眼,然而就是这眼竟让她顿时愣住。怎么会这样,血怎会是这种颜色? 要知道修行之人的心头血都是赤中带金,灵力混厚,可针上淌出血液只是殷红,压根就不是什么心头血,莫非她扎错了位置? 她上下打量着对方,觉得事有蹊跷,既然想不明白不如就再扎他一次。昙萝心念一动,脚下的沼泽瞬间变成藤蔓虬结的陆地。 感受到自己从泥潭脱困,月无痕立马轻身,打算飞出这片诡异的丛林。 “想逃,果然是没胆。”昙萝随即做了个鄙视他的眼神。 “你这女人!”月无痕回瞪过去,只见那少女的双眼像是缀满繁星的墨色深渊,他僵硬着身子,意识渐渐开始涣散。 “乖乖地躺下来。”声音轻灵,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传来,虚无缥缈的又似林间晨雾,风一吹就会随时飘散而去。 月无痕清晰地看到自己躺在纵横交错的藤蔓上,双手和双脚被那些藤蔓牢牢裹住。 她在对自己使用摄魂术? 这女人诡计多端又私学禁术,果然是受人指使有所企图。或许是因为自身修为还不够强大,虽然能使用摄魂术,却无法像东皇风华的瞳术那般完全洗除被控者的意识,所以此时此刻,月无痕尚且保留了一丝清明,亲眼目睹着自己是如何被人给掌控。 昙萝恰好觉得如此甚好,玩弄一个完全没有意识的人有何意思,她就是想要桃花男看清楚,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阴恻恻地笑着,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磨刀石,将饮血针磨得锃光瓦亮,而某只即将待宰的男猪呈大字型躺在地上。 人生在世,并非因看不到的命运而颤抖,而是为看得见的下场所战栗! 月无痕面无表情的僵硬外表下,内心沧桑,早已将这可恶的女人连同她的幕后主使,用鲛人语诅咒了一通。 往常那些女人,哪个不是知难而退,从未见过这种像苍蝇一般黏人的。即便当初隐王有意想招纳他,月无痕随即放出摄政王流连花丛美色,放荡风流的传言,隐王心生厌恶,也只是打发一些侍女过来试探,未曾亲自纠缠过他。 而那些侍女则更好解决了,仅凭他调制的香料就将那些女人弄得晕头转向,早已忘了最初试探的目的。待她们清醒过来,只是谎报摄政王举止轻浮,近了自己的身子,谁敢宣称她们被月无痕摆了一道。 可他面前这位,显然没有按常理出牌,接二连三的跑来触犯他底线。就目前看来,她抓住自己又不急于带走,整天摸着根破针。这女人如此煞费苦心,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惊天阴谋? 就在月无痕心思百转千回,设想了数十种可能性后,胸膛再次一痛。 视线中,昙萝三指捻住饮血针,毫不留情地戳向胸口,末了,还在男子胸膛上将银针转了几下,用那种扎针灸的方式将针尖缓缓推入血肉,看似动作轻柔,实则比一刀宰还要痛苦。 如果月无痕可以开口,他肯定会说: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昙萝完全不在意男子眼眸深处的怒火,她继续慢条斯理地将银针拔出,放在手心观察。当她看到针孔中淌出的依旧不是心头血时,狠狠瞪了眼月无痕,咬牙道:“果然是人面兽心,不,应该是禽兽不如!” “……” 月无痕原以为这女人不过是想折磨他,但眼下看来,他怎反倒成了亏欠人家的那位。 昙萝依旧不死心,又提起银针,在某男身上狠狠扎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欲哭无泪,躺着的那位更是心在滴血。 “再试一次。” “嗤”的一声,针尖没入。 “为何血还是红的!”她开始烦躁不安起来,此刻丝毫没有将桃花男捅成马蜂窝,那种成功报复后的畅快。 “……”姑娘,血不是红的,难不成是蓝色,月无痕无声控诉。 “最后一次,要是再取不到心头血,你就等着陪葬。”她喃喃自语,运起目力。 月无痕当下明了,原来这女人想偷取他的心头血,果然是狠辣,他作为半妖,又是人鱼之形长期生活在水下,心脏长在胸膛正中。对方再怎么扎他的左胸,也取不到心头血,难道就放任她将自己扎成蜂窝? 另一边,昙萝开启迴生瞳后,试着看清月无痕肋骨下的心房,原本是逃生防御的瞳术,目前已被她开发出透视的功能。但见男子胸腔中隐约可见一颗跳动的红色暗影,还不偏不倚的长在正中,看来这心要是变态起来,连位置都那么奇葩。 冷静下来后,她又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一边解开月无痕腰间的系带,像剥粽子般,一层层,将他的衣衫敞开,嘴里碎碎念叨着:“难道你不仅心眼小,连心肝都生得比人小,难怪半天都戳不中,是得好生找找。” 月无痕只觉得胸前一凉,俨然一副衣衫半露,任人宰割的凄惨模样。栽在她身下,是他今生最大的失策! 昙萝估摸着摄魂术即将失效,她反倒也不急,只要阵法不破,这些幻化出的伏笼籽同样能困住他的行动。 就在月无痕微微起伏的胸膛上,一根冰凉针尖顺着他紧致结实的胸膛缓慢游走,而少女温暖细腻的指腹随之抚过。一冷一热同时触碰上肌肤,即便他无法垂眸,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肌肉紧绷。 他心若擂鼓,平缓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对女人尚有见解的他,自然知道昙萝不过是借着取血之名,趁机想羞辱自己。 这种羞愤中掺杂着悸动的感觉愈发强烈,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暗沉海面翻腾起数丈高的波涛,一下下涌向彤云密布的天际。 针尖不时划过皮肤,带出一丝丝又凉又麻的刺痛,少女的另一只小手更是肆无忌惮在他胸膛附近按压,就像是为了寻到跳动的心脏,按压的力度不大,甚至让他感到些许不曾期待的温柔。 昙萝用针尖比划着,没有注意到男子的面色开始泛红,她神情专注地盯着那片肌肤,状似犹豫到底在何处下针。比起让对方疼痛难忍,她更愿意看到桃花男羞愤难当的表情。 “可惜你不肯配合我,本姑娘只好劳神费力,亲自来验验。”昙萝兀自说着,针尖随之下移,来到他的腹部,“难道你的心长在肚子里?” 说罢,她左手压住对方的腹部,一寸寸细细查找。 随着少女垂首,她独有的优昙香幽幽飘过,暖暖吹拂在月无痕赤果的肌肤之上,而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触碰自己时,那处居然有了苏醒。 就仿佛低沉的乌云间迸出一道雷电,苍茫大海顿时如云翻卷,他隐忍多时的压抑冲破屏障,喉间溢出一声低吟。 他们鲛人一族,平时素来都清心寡欲,唯独每逢这个季节需要与伴侣结合,诞下子嗣,所以每年都会有那么几天不方便。而这种受习性驱使的感觉会随着年月累积越发强烈,他终于忍耐到了极限? 当饮血针最终寻到胸膛正中央落定,随着它猛然扎入,月无痕闷哼一声,冲破摄魂术的同时催动灵力。 昙萝见此,加快了手中的动作,针尖刺入皮肤没入心脏,几乎是同一时间,男子竟然挣脱了藤蔓。她无心再与对方纠缠下去,只要出了困神阵,这桃花男还得在此折腾一番。 她迅速抽出饮血针收入储物袋,正欲起身,冷不防被一只滚烫大手拽住皓腕,用力一拽。 月无痕蓄势待发伺机掠起,在昙萝跌倒的瞬间飞身扑上,就地一滚,伏在她上方俯低了胸膛,一双靛色瞳眸紧紧锁住身下的猎物,薄唇勾起危险的弧度。 “这是你惹我的,不管你曾经的主子到底是谁,以后,你只能属于本王!”月无痕低沉笑道,垂眸瞥了眼满脸惊愕的少女。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哪来的什么主子。 “本王现在就告诉,到底是什么意思。”月无痕扶住她的双肩,猛然迫近。 下一瞬,灼热的浪潮奔涌而出,带走他多年以来的隐忍,而那名少女由起初的反抗,到震惊,直至现在一脸嘲讽地看他。 “为何这样看我?”月无痕声音疲软地问道。 “三息。”昙萝一脚踹开月无痕,站起来理理衣衫。 “什么三息?”还有这女人是什么表情,三息......难道是...... “作为一个男人,我为你感到悲哀。”她连连叹息摇头,只要是能打击到桃花男的事情,她乐此不疲。居然拿自己泄火,难道上位者就能这般随意作践女人吗? 月无痕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撑坐着爬起,刚才脑子是抽了哪根筋,他居然认定了这种女人为终身伴侣。 “本王是第一次,经验自然不够,况且不知是哪个女贼窃取了本王的心头血。”月无痕此时看上去更加疲乏,从脚踝开始,逐渐往上显现出大片幽蓝色的鳞片。 “事实胜于雄辩。”昙萝嗤笑看他,突然见桃花男的双腿在她面前化出一尾鱼形,脸上顿时青白交加。 谁能告诉她,妖皇的原型不是火凤吗,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一条人鱼! 正文 第两百章 爱妻息怒 春花烂漫,清风送暖,凤鸣宫内,东皇风华百无聊赖地坐在凉亭内,若是昙萝此次成功,就会开启传送阵直接离开妖界。 对于她潜入妖皇宫,设计月无痕,究竟是为了何种目的,他并非没有好奇过。既然对方暂且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往后时日还长,总有知道真相的机会。 这些年以来,他之所以能稳坐妖皇之位,靠的就是百年如一日的蛰伏,当初谁也没想,就是这么一位形同痴儿的少年,最终登上九十九层华阶,睥睨天下。 世上聪明的人太多,却大多只是自作聪明。懂得进退取舍,风华尽敛之人,方能绝地逢生...... 平林淡如画,垂柳抚镜池,遥看桃花林深处,一名身着碧色侍女装的少女款款行来,裙衫逶迤,粉妆玉砌的小脸不复恬淡,此刻萦绕着一丝怒气。 东皇风华看到昙萝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冰冻的神色生出几分笑意,她还没走,她来见他了。男子魅惑风情的脸上笑容更深,从唇角蔓延到眼底,飞上眉梢。 满园琼花玉树瞬间失了颜色,湛蓝天空下,徒留亭内那人,红衫妖娆,明艳瑰丽。花瓣飘零柳絮纷飞,姹紫嫣红中更映衬得那笑靥如花。 阳光轻盈洒落,待少女走近,显露出朝霞映雪般的容颜。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僵硬在脸上。既然小侍女没有逃走,不就代表她此次行动以失败告终? 昙萝愤愤咒骂着桃花男,死人鱼,要不是念及他无故被自己扎了那么多针,她还会“好心”的让琉璃送月无痕去温泉静养?单凭对方借自己泄火的禽兽行为,就足够将他烤成鱼干! 虽然她目前已有几位夫侍,但这并不代表着自己来者不拒,只要外貌顺眼的皆可打包回家。扪心自问,她也算是有责任有担当的女人,可如果被人趁机占便宜的也要她负责,那么,这一次她选择拒不认帐。 想不到桃花男居然就是玲珑口中的摄政王,那真正的妖皇究竟是谁? 视线中,东皇风华一袭鲜艳红衣立在亭中,难不成...... 联想到初次见面时,他藏身在一口古钟之内,隐王正心急如焚地派人四处搜寻妖皇的行踪。第二次见面时,他与月无痕在乐坊私下相会,桃花男对他姿态恭敬。而比舞招亲那晚,他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是把红色羽扇,看纹路,不正是凤凰翎羽! 恰在此时,几名女官带着一众侍女穿过花园,老大远地便瞅见东皇风华静默亭中。 新入宫的女官媛香见此,拢着袖笼匆匆疾走,来到东皇风华十步开外的绿茵上,站定行跪拜礼。 “微臣媛香,拜见妖皇!” 话音刚落,面前的男子,以及行至身后的少女,俱是一怔。 呵,果然如此,昙萝满眼复杂的神情凝望对方,枉她还以为百媚生只是妖皇身边的一名男侍,原来他同自己一样,彼此间皆在隐瞒,即便“百媚生”这名字也不过是个化名吧。 “小侍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东皇风华全然不顾亭外跪着的媛香,径直走向昙萝,其她几名女官也纷纷行来。 “微臣拜见妖皇——”女官们俯下身来。 东皇风华依旧望着昙萝,颇显烦躁的摆了摆手,让她们起身回避。几名女官意味深长地看了昙萝一眼,退身离开。 媛香走在那些女官的后面,再三打量昙萝。这名侍女,不正是此前被她打发走的那位,她怎么又勾搭上了妖皇?看两人关系似乎非比寻常,莫非,妖皇还真对她有意? 媛香琢磨不透,暗中使了个障眼法,从人群中遁了出来。 凉亭内,昙萝面对男子歉意的表情,垂下头来。说没有几分埋怨,那是在自欺欺人,更何况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联想到这几日,她为了所谓的妖皇精血和月无痕周旋,而真正的妖皇其实就在自己身旁。 东皇风华最怕的就是她什么也不说,换作别的女人,不是诚惶诚恐就是故作娇羞,而她偏偏选择不发一言。 “爱妻我错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认罪争取最大原谅。 昙萝终于抬眸望来,就因为这场误会,她被月无痕那混蛋占尽了便宜! “百媚生这名字也是你一时兴起?”她神情冷然地开口。 “这个倒不是,百媚生本就是我雅号,只有爱妻不知而已……”他呐呐说着,“况且,本皇也不是有心想欺瞒,只是爱妻未曾问起……” 昙萝细细回忆,她自打第一眼见到东皇风华,就认定了他是月无痕身边的男侍兼娈童,说到底,都是她当初在人界东宫时,看得野史杂书太多,先入为主的臆想一番,就没探究过他的身份。 东皇风华见昙萝面色微缓,慢腾腾挪到她的面前,靠近,再靠近,最后如愿以偿地蹭了过来,在她耳边吹着热气:“如果爱妻一早就知道本君的身份,还会让我做你的男人吗?” 昙萝退后一步,躲过他灼热的气息,见东皇风华还要拢来,五指一张,毫不客气地盖在他脸上。 啧啧啧,不得不说她这一手比划上去,才发现男子下巴精致尖削,脸型偏小,好一个我见犹怜的绝色美人,再加上对方一身性别不详的红衣,任谁也想不到这妖孽会是妖皇。 在她心目中,上位应该像辰方烬那般孤高绝傲,也不对,当初她错将辰方烬当作同门师兄,惨遭蒙骗,如今想来也是记忆犹新。 东皇风华顶着爱妻的青葱玉指,任由她在面皮上揉捏。对方没有负气而去,则说明她还是在意自己的。 “当初我只是好奇,既然小侍女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一直隐瞒下去,你又会如何抉择,会不会不像她们那般阳奉阴违。”凤鸣宫的侍女大多被隐王所收买,整座妖皇宫,他也只有月无痕可以信赖。 更何况,若是一开始就让她知道自己是妖皇,那么他借着隐霖楼比舞招亲去对付隐嫣然的计划,必然会因这名突然闯入的少女而打乱。 “真若如此,你还会坦然接受我吗?”东皇风华低声说着,突然握住她的手,执在指间,露出温柔的眉眼。 “自然不会。”她只会取血后立马走人。 “果然如此......”他轻声呢喃。 瞅着男人一脸缺爱,满眼落寂的神色,昙萝话锋一转,突然正色道:“想要本姑娘原谅其实你也不难。” “爱妻请讲!”情绪低落的某男见事有转机,俨然一副洗耳恭听,唯你马首是瞻的恭敬态度。 昙萝酝酿了这么久,就是等着东皇风华的这句话,先抑后扬,说得正是这个道理。 她老神在在地瞅着男子,拍拍对方胸膛,叹了一口气,神色肃然道:“你也知晓,我千里迢迢混入妖界,就是为了取到妖皇的精血,熟料识人不明。” 说罢,又剜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要你的心头血,懂吗?” “懂——”东皇风华坚定不移地点头。 早知道事情如此好办,她何必兜了一大弯去撂倒那劳什子的桃花男,失策啊失策。 昙萝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绽出笑意:“此地不便,你随我前去寝宫。” “爱妻通情达理,遇到你是本君三生有幸。”东皇风华尽拣好听的话说,刚才她不是说要去寝宫,第一次带女人去卧房,难免会有些紧张。 就在昙萝走后,对面楼阁中有道人影一闪而过。 半个时辰后,隐王府。 媛香被门卫带进一间书房,寥寥檀香后隐隐显出一名女人的身形。 那女人始终背向媛香,指尖拨弄着一串菩提子念珠,背影瘦削而挺拔。 “下官媛香有要事求见隐王!” 女人指间动作微顿,声音低沉,像古琴宽阔苍凉。 “树倒猢狲散,当初媛香既然选择了风华那小子,又何必再跑到本王面前献媚。” “下官既然是由隐王提携上来的,大恩大德铭记于心,投奔妖皇不过是权宜之计。”媛香眯起一对细缝眼,谄媚笑道。 “说吧,有何要事?” 隐王转过身来,阳光透过蒙纱窗棂,竟在鬓角折射出几缕斑白,眉宇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下官方才发现,妖皇和新入宫的一名侍女关系匪浅,举止亲昵。” “仅此而已?”隐王忽然眼神一厉,“风华那小子害我痛失爱女,现在又勾搭上一个野丫头,就这种风月之事也值得你跑来本王面前汇报!” “下官由于站得太远,听得不甚清楚,隐约只听到最后一句话,说是要妖皇的心头血。”她忐忑不安地说道,“下官见那妖皇对此女甚是看中,不如将她虏来?” “敢取妖皇的精血吗,这女人对他来说果然重要,不过......”隐王复而凝神掐算,“本王倒要看看,他涅槃大劫将尽,折损修为后又打算如何扛过。至于那丫头嘛,就暂且留在他的身边,让风华有个侍女陪葬,也算是本王作为她姨娘的最后一份心意。” 正文 第两百零一章 赏点甜头 书房内,媛香正打算起身告辞。 隐上陌垂眸,手中拨弄着念珠,淡然道:“媛香特意跑来通传本王,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下官不忘提携之恩,哪敢要什么赏赐。”她低垂着头,掩住眼底的神色。 “本王说出口的话,不会再问第二遍。”隐上陌面色一寒,气势冷冽,威压如泰山压顶般袭来。 媛香双腿瘫软,匆忙跪下,背后的衣衫瞬间濡湿一片,她哆哆嗦嗦地支吾道:“下官想求隐王将月公子赏给媛香。” “摄政王月无痕?”隐上陌冷哼一声。 “事成之后,若能得隐王成全,下官就此拜谢。”媛香重重叩首,脸上涂抹厚重的脂粉扑腾腾撒落一地。 隐上陌闻言,忽而望向地上跪着的女人随和一笑,声音也温柔了几分:“这个好说,本王知晓月无痕的秘密,能助媛香如愿以偿,成功抱得美男归。” 说罢,她将念珠套在腕间,唤媛香起身:“你且过来,本王告诉你。” 媛香大喜过望,起身来到隐王面前站定。 隐上陌低声笑起,示意她贴耳过来:“那件秘密就是......” 隐王的声音压得极低,媛香不得不又靠近了几分,凑近耳朵倾听。 突然,一只铁钳般的手扣住她的咽喉,一点点收紧,享受着她垂死挣扎,生命慢慢消逝。媛香拼命转过脸来,凸起的瞳孔中,满眼的吃惊与恐惧,看着那抹殷红唇瓣勾起诡谲的笑意。 “哪怕是本王不要的男人,也容不得你来觊觎!” “咔嚓”一声,女人的头颅恍若折断枝头的花朵,耷拉在脖颈之上,一股血污喷溅在隐王腕间的菩提子念珠上,红得惊心。 她随手将尸体抛开,看向手腕,念珠顷刻化为齑粉。 “来人,将这千年鳖精送至血蝠窟。” 话音刚落,凭空现出一名半妖,将地上的尸体默然扛起。 “派人盯着凤鸣宫那边,这一次,绝不许有任何差池!” “是——” 晌午过后,凤鸣宫内,昙萝被东皇风华带到他的寝宫,最后步入卧房。 东皇风华的卧房奢靡华丽,和她最初预想的倒也相差无几。十二扇折屏前,一只金凤缀满红色宝石,凤喙中幽幽吐出沉香,芳香馥郁。屏风之后是一张圆形软塌,轻薄红帐从房梁垂落,将整间卧房渲染上旖旎瑰色。 她颇为好奇地掀开床幔,见床褥被罩以及香枕都轻盈蓬松,试了试手感,竟然是用绒羽为填充物。 头顶之上,是无数飘浮的星子,排列成凤凰戏珠的图腾,而中间那颗夜明珠足有拳头般大小,白日里看来,只呈现出透明的色泽,想必到了夜晚,又会是怎样一副璀璨壮观的景象。 见爱妻完全被头顶的星子所吸引,东皇风华倚下身来,下巴枕上她的肩窝。 他趁机含住耳珠,用柔软湿滑的舌尖温暖包裹,缠绕,轻轻撕咬。男子半眯着眼,细细品尝属于她的娇嫩,最后又狠狠一吮,如愿以偿地看到她面色泛红,气息紊乱地跌向怀中。 东皇风华敞开早已准备好的怀抱,调笑道:“看来爱妻又忍不住想投怀送抱。” “整天没个正形。”昙萝娇嗔轻斥,钻了出来,这才看到角落处挂着一件广领水袖百褶凤尾裙,红艳华贵,胸前衣襟上绣着精致的鸾凤,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显得雍容典雅而不失妩媚娇艳。而低肩的领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好一个诱惑撩人,真是很合东皇风华平时的口味。 “眼光确实不错,怎么,想穿给我看吗?”她摸着下巴,对男子一阵打量。 一想到他穿上这件裙袍岂是琼姿花貌、千娇百媚可以形容,昙萝跃跃欲试,向前摊开双手,下一瞬,那件红袍飘飞到她的面前。 “倒是你,整天都瞎想些什么?”东皇风华戳向昙萝的眉心,笑得风情万种,“这件裙袍是给爱妻准备的,和我同是红色,这样一同穿出去,你猜,像什么?” “新郎新娘。”昙萝不假思索地答道。 东皇风华再次戳向她的眉心,嗤笑摇头:“自然是像妖后,在妖界,只有尊为妖后才能穿这种正红,我想看你穿上它。” 昙萝睨向手中的红袍,含笑点头,走向屏风后换上,为了配合低肩的衣领,特意将发丝挽成鸾凤凌云髻。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清眸流盼,高雅圣洁,似乎曾经也是这样端坐在镜前,镜中倒影着她和一名男子的脸,眉目如画,淡漠出尘。 烬...... “在想什么如此出神?”镜面中忽然出现东皇风华含笑的眉眼,但见他右手执着一支朱砂笔,俯下身来,在昙萝的眉心勾上一片凤翎印记。 她瞳孔一缩,记忆深处,云雾遮掩下的那名红衫女子愈发清晰,心间随之弥漫起化不开的悲凉,这种感觉来得突然,霎时间让她愁眉紧锁,心如刀割。 昙萝脸色煞白地倚在男子肩头,瑟瑟发抖,就像狂风暴雨下饱受摧残的娇艳花朵,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 “怎么呢?”东皇风华露出担忧之色,顺势将她拥在怀中。 她似乎想起一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记忆,为何会这般悲恸绝望?记得玲珑曾对自己说过,当她作为辰歌时,是为了魔尊颜泊而殉情,而她的徒儿辰方烬以下犯上,对自己动了私情。究竟是怎样的过往,会让她堂堂上古真神,自甘陨落。 这些疑惑萦绕心间,既然她为重生而来,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昙萝收敛心神,恢复如初地抬眸看他:“没什么,想起一些事罢了。”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爱妻如此反常?”东皇风华这是铁定心要刨根问底,看她刚才的样子,不像是寻常之事。 “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对本姑娘的身材了如指掌,特别是内面的抹胸裙,尺寸分毫不差,刚刚正好!” “那是因为知妻莫若夫。”他敢承认当初在躲避追兵时,趁机在昙萝胸前摸了两把吗,怎么可能! 少女一副坚决不信的表情鄙视看他,随即从发间抽出饮血针,家法伺候。 “过来——” “这么快就要取血,爱妻可知本君自小体弱,你这一针下去,至少也要卧床三日,不如......”东皇风华打着小算盘,媚眼如丝,“不如先赏点甜头。” “我这只有拳头,你要不要?” 他轻叹一声:“妖界的女人都懂怜香惜玉,本君怕痛,所以想让爱妻在下手之前,替我摸摸,取血之后再在伤口处好生吹吹。听闻津液能够止血,如果爱妻愿意轻轻舔几下,那自然是极好。” “不如胸膛两边都爱抚一番,如何?” “甚好甚好!” 昙萝一记眼刀射去,佯装生气地轻斥道:“啰嗦,还不快躺下。” “咱家妻主还真是急色。”东皇风华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指尖轻勾,轻缓自如地挑开腰间系带,薄纱轻盈滑落。 昙萝从未见过有人宽衣解带也能风情尽露,魅惑无边,华裳像枝头怒放的千层芍药,极尽柔美的展开。当对方褪到只剩最后一件,她才惊觉发现,原来东皇风华穿在内面的不是白色里衣,而是轻薄透明的绡纱。 他躺上软塌,不急着褪去最后这件绡纱,而是拨弄领口,露出一片细腻如瓷的胸膛,红豆将露不露躲在衣衫之下,隐隐显出轮廓。这是哪门子的慷慨献血,分明就是勾人魂魄。 “记得轻点,本君是第一次,怕痛。”东皇风华温声说着,声音轻软,墨发铺散开来,更透着一股让人意乱情迷的绮丽色彩。 昙萝捻住银针翻身跃上,拨开衣襟寻到心口处,俯低了身子徐徐吹着热气。扎心窝比扎手指还让人痛苦,对于自己在意之人,她自然会格外的温柔。 “这样吹气管用吗?”她低头嗫嚅着,同时将针尖对准心窝。 “嗯——”东皇风华喘息应道,在少女再次凑近樱唇时,猛然向上挺起胸膛。 于是乎,饮血针终于刺入心房,而某女的唇瓣更是贴紧了那片肌肤,准确地说,应该是为君采撷相思豆,听得男子发出一声似痛苦似舒爽的低吟。 这小子,真是随时都懂得给自己争取福利。 昙萝干脆张开檀口,贝齿厮磨啃咬,听见上方呼吸急促,待到对方欲罢不能时再退至榻前,拧起眉头看他。 “如今你元气耗损,当务之急还是静心调养,切忌血脉逆行走火入魔啊。” 东皇风华声音虚软地笑道:“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只是修为折损而已,难道爱妻不相信我的能力?” 死鸭子嘴硬,分明此刻已经气血虚弱,昙萝不予反驳,淡然笑道:“妖皇宫可有什么灵气浑厚之地,亦或是极品丹药?” 他指向桌案旁的木架,声音又虚弱了几分:“第三格有一颗尚未炼化的妖丹,你替我取来。” 昙萝寻到那颗妖丹,既然是尚未炼化的,如果直接服下容易造成反噬,况且他此刻极其虚弱。 她将妖丹握在手心转身来到塌前,红色暖帐中,男子双眸紧闭,大汗淋漓,皮肤呈现出异常的潮红。她伸手一探,体温更是滚烫灼热。 “百媚生——”昙萝急切唤道,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眸,嘴唇翕动。 “没想到会遇上涅槃劫,恐怕我要辜负你了。”东皇风华艰难一笑,缓缓阖上了眼。 正文 第两百零二章 涅槃之劫 “百媚生!”看到男子苍白到透明的脸,昙萝心中涌出不好的念头,探出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 虽然很微弱,眼下看来,对方应该是陷入了昏迷。昙萝从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取出几枚聚气丹喂他服下,随后扶身坐起,替东皇风华疏导体内的灵力。 按理说,取心头血只会让修行者的心脉受创,但不至于昏迷不醒,刚才他所说的涅槃劫,莫非是承受凤凰涅槃之火的重生? 疏导灵力后,东皇风华的气息稳定了许多,考虑到他心脉受损又恰好引发涅盘劫,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提升他的修为。 昙萝看向手中的那枚赤色妖丹,灵力浑厚,足有数万年的修为,这种高阶妖丹通常要开炉炼制提纯,净化原主的残念,但此法至少需要十个时辰,以东皇风华的状况恐怕坚持不住。 看来只有铤而走险,以自身紫府丹田来提炼这颗妖丹。不过此法太过凶险,极易让妖丹中的残念迷失心神,甚至被原主魂魄夺舍肉身。 记得辰方烬曾对她说过,具有迴生瞳的人神识足够强大,为今之计也只有放手一搏。 昙萝望了眼依旧昏迷不醒的男子,吞下这颗妖丹,一股清凉沁人心脾。她随即盘腿入定,双手捏诀,妖丹顺着神识指引沉入丹田,混沌中,一颗碧绿色的内丹莹莹闪烁。 如今她已修得仙身,体内含有最纯净的灵力,昙萝阖上眼眸,以自身内丹提炼妖丹,碧绿色的光晕瞬间萦绕在那颗赤色妖丹上。 在随后净化炼制的过程中,她试着用神识探入妖丹,抹除上面残存的原主意识。 当神识侵入,这颗原本毫无动静的妖丹忽而散发出红芒,忽明忽暗,逐渐愈发夺目,整片丹田紫府都沉浸在妖异的光芒中,无数零碎画面纷涌而来,竟是原主死前的残念。 “痛吗?” 黑暗中,头顶折来一束光明,东皇钟内,一名红衣墨发的男子妖娆如初,以一种惬意散漫的姿态倚在绳上。 “痛吗?”他再次问道。 这种痛苦迅速蔓延,昙萝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她光洁的额上沁出细密水渍,这些水渍滴滴淌落,顺着眼角划出一道道血色红痕。 昙萝僵硬地坐在榻上,伴随着响彻天际的沉闷钟声,她就像一个瓷做的人偶,身上的骨头在钟声碾压下断裂破碎,最后不堪一击,吐出一口殷红,重重倒向地面。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清晰地感觉到血液从身下淌出,汇成汩汩血河,蜿蜒流淌。 而东皇风华就在她一步之遥站定,竟以随性玩味的目光,欣赏着她濒临死亡的挣扎。 比起碎骨之痛,那种失望而憎恨的感觉弥漫心间,最后化成一道利刃,斩断清明。 “杀了那男人,你便自由了。”回荡在耳畔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底传来,透着三分诡异,七分蛊惑。 丹田内的红芒更甚,顺着经脉逆行而上,像一片翻涌沸腾的血海冲上云霄,喧嚣澎湃。昙萝澄如秋湖的清澈眼眸,此刻亦被邪念主宰,眼眸流转间,尽显邪魅阴毒。 镜中倒影着红衣少女瑰姿艳逸的背影,她樱唇轻勾,回身举步,缓缓走向软塌,一双凝白玉指拢于轻纱。 “东皇风华,想不到你也沦落至此。”她邪肆笑道,抬起皓腕,“既然这么痛苦,本姑娘不如好心送你一程。” 话音将落,她扬指挥向软塌上双眸紧闭的男子,罡风劲带,红纱暖帐如群蛇乱舞。 “诛魂,破——” 灵台中溢出一道断喝,红芒被粼粼碧波般的微光逐一吞灭,隐嫣然的残魂惊讶于体内不断凝聚而来神识,这岂是普通修行之人能够具备,她究竟是何人! “想不到这妖丹中还真有残魂,如果不是我特意压制了神识和魂力,让你误以为这具肉身极易夺舍,你岂会亟不可待的自愿上钩。” 昙萝再次入定,开启迴生瞳审视丹田中的妖丹,而那道残魂被她禁锢住后,使用炼魂术将其净化。 “该死的丫头,你居然骗我,和东皇风华一样,都在骗我......” “彼此彼此。”昙萝勾唇笑道,墨玉眸中蕴着怜悯,浸入那女人的残念时,她同时也看到了东皇风华的过去。 有些人,死不足惜! 隐嫣然最后一丝魂魄被昙萝的内丹萦绕,随之消散。 日落西沉,房间渐渐昏暗下来,昙萝炼化好这颗妖丹后,将其置入东皇风华的体内,助其吸收妖丹上的灵力。 时光飞快流逝,当房间完全陷入黑暗,头顶上的星子璀璨夺目,光辉熠熠。 塌上的男子气色渐渐好转,呼吸趋向平稳,唯独身上的体温依旧灼热,昙萝端来一杯清水,将他轻轻扶起。 “小侍女——”东皇风华突然唤了一声,刚饮下的清水溢出唇边,就像陷入梦魇般,他急急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那只杯盏,声音嘶哑而又紧张,“昙萝!” “我在,你且安心。”昙萝握住他颤抖的手,看着对方如此虚弱,心越发撕裂的疼。她紧紧拥住男子,忆起残念中看到的那一幕幕画面,未曾想过东皇风华孤寂了万年,痛苦了万年。 尚在娘胎就开始被歹人算计,一出世就被冠以痴儿之名,身为妖界皇子,上古真神血脉,却被欺凌折磨如此。 就是这样的他,一直生活在黑暗深渊,却在初次相见时,冲她浅浅一笑,明媚如光。 就是这样的他,却从不提及那些过往,只在她面前倾尽风流,高傲如他。 怀中的男子睫毛颤动,睁开迷蒙的眼,望向头顶熟悉的脸。依旧是那双清澈灵动的眉眼,只是比以往多了几分悲天悯人的神情,高雅圣洁,带着俯瞰苍生的姿态。 凝着眼角的那片水痕,是谁让她伤心了? 东皇风华挣扎着坐起,指尖温柔划过眼角,留下余温。 “我还没死,爱妻这番凄凉模样,是为本君哭丧吗?”他轻声揶揄道,又将昙萝的手掌置于胸前,“这不还活得好好的。” 昙萝扯动唇线,露出一丝笑意,复而又正色看他,担忧问道:“快给我说说,如何助你度过涅槃劫?” 男子收起漫笑的神情,转而睨向屏风旁的那盏金凤香炉。 “爱妻只需将我......”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叩门声响,此时此刻,寒桦带领一队妖兵站在门外,神色匆匆地传话:“禀告妖皇,隐王带领众多妖兽突袭城门,企图谋反,摄政王无故失踪,还请妖皇下命缉拿隐王!” 东皇风华默然片刻,紧抿的唇倏然扬起,冷笑道:“隐王当真是死不悔改,传本皇口谕,缉拿一切反贼。” “是——”寒桦颔首,示意一部分妖兵守在凤鸣宫保护妖皇,其他人等随他前往城门。 先是大劫将至,现有隐王伺机夺权,妖皇宫虽然傍山而建,易守难攻,再加上防御结界看似固若金汤,可隐王熟知妖皇宫的一切。她既然有把握前来攻城,则说明宫内早有眼线接应。 东皇风华看似乏极地长叹一气,涅槃劫,他不是没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引起了隐王的注意。 他复而望向昙萝,交代刚才尚未说完的话:“屏风旁那盏金凤香炉,你将底座移开,有一个地下暗室,是我特意为渡劫而备。” 昙萝当下明白,扶起东皇风华来到香炉前,然后搬开那盏香炉,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幽深洞口。随着两人步下阶梯,暗室内漂浮旋转的星子散发出荧光,昙萝抬眼望去,想不到在这间卧房底下,竟然有一间完全相同的暗房,采用“镜向”格局而布置。 “这里有出口吗?”她随口问道。 “倒是有一条出口通向后花园,不过这里被我下过禁制,外面不见得安全。”东皇风华虚弱笑道,躺上软榻。体内翻涌肆虐的涅槃火不停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每说一句话,似乎要耗尽他全身气力。 东皇风华将腕间佩戴的红绳取下,抛向当空,那乌金色钟铃在抛向半空的同时瞬间变大,而红绳化为钟架,一如当初在乐坊阁楼所见,古朴肃穆。 “东皇钟灵气纯正,能助我平安渡劫。”他轻声说着,浅笑道,“有劳爱妻将本君送入钟内。” 对于东皇钟昙萝早有所耳闻,却不曾想到还能栖身在圣器内渡劫。她将东皇风华扶进古钟,伴随着清越悠扬的钟声,白雾般的灵气沁出钟壁,环绕不散。 对方显然强撑到极限,他倚钟而坐,在雾气缭绕中显露出火凤真身。随着一缕缕赤焰将他逐渐包裹、燃烧,钟内的温度急速攀升。 东皇风华在涅槃之火中翻滚,发出呜咽低鸣,昙萝侧开脸庞,不敢再看他。 而凤鸣宫外,同样是火光漫天,杀戮四起,落满繁花的幽深小径上,一名黑袍女子从半空中徐徐飘落,在她身后,是数十只外形狰狞的妖兽,从凤鸣宫后花园潜伏而来。 黑袍猎猎,女子率先踏入凤鸣宫,扬指间,守护妖皇寝宫的妖兵化为灰烬,魂飞魄散。 “本王听闻妖皇在寝宫整日未出,好心前来探望,你们这般阻挡,实属何意?”隐上陌朱唇轻勾,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正文 第两百零三章 草木皆兵 东皇钟内,疯狂的火浪蹿腾燃烧,撕破静谧的黑幕,似乎想冲破古钟的束缚飞腾出去。而火焰包裹下,是一只已经看不出身形的凤凰,在涅槃火中呼啸飞腾,又重重落下。 昙萝不敢再看他,有谁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身受火舌鞭笞,还无动于衷,更何况,在火焰中奄奄一息的那人还是东皇风华,让她心疼让她心动的男人,仿佛前一刻还在耳鬓厮磨,下一瞬便是生死离别。 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恍若只有陪他一起痛着,她才能熬过这艰难的一刻。 在困境前,她才知道自己是如此弱小,只因为她是昙萝,一个修得仙籍的树魅,既不能保护她爱的人,更不能让他们免受苦难折磨。辰方烬也好,东皇风华也罢,看着他们形容枯槁往日风采不复,她比谁都揪心。 如果她是辰歌,她便能逆天改命,掌控世人生死,仙道亦有真情。 赤焰中,东皇钟突然晃动了一下,连同整间暗房,昙萝身形踉跄着跌向钟壁。她脚步微错,稳住身子,利用迴生瞳查看头顶的房间。 神识覆盖下,东皇风华的寝屋被人大力撞开,一名黑袍女子在众多妖兽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她在隐嫣然的残念中见过,正是曾经暗算东皇风华,对王位虎视眈眈的隐王,隐上陌。看来对方大张旗鼓的攻城,先是将妖皇宫内的重兵引开,随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闯入凤鸣宫,现在已经突破最后一批防线,站在屏风面前,离软塌仅有十步之遥。 “风华,本王听闻你整日未曾踏出房门,心下担忧,特来探望一番,怎么,还不打算现身相见吗?” 这女人带来高阶妖兽擅闯宫城,意在逼宫,还说得冠冕堂皇。昙萝祭出飞虹剑,挥动间,神剑化为匕首般大小掩于袖中。 “既然风华不打算现身,那本王只好亲自过来看看。”隐上陌低沉冰冷的声音透过十二扇折屏,在空旷的屋内更显渗人,“本王不久前痛失爱女,如今也只剩下你这么一位至亲。” 她沉声说着,踏上红毡,无声无息地走来。 屋顶悬空漂浮的星子将整间房屋晕染上朦胧的光辉,那名黑袍女人却如同地底深渊走出的索命修罗。屏风白纱后,隐隐透出红色暖帐的轮廓。 她冷冷望向屏风,风华这小子不过是初出茅庐,误以为清理掉凤鸣宫的侍卫就能对付本王。有谁说过,安插眼线一定要选用修得人形的妖,事到如今只能怪你心思太过单纯。 藏在屋内不出来是吧,本王倒要看看,如今你涅槃劫已至,究竟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给本王搜!”隐上陌怒喝一声,几头高阶妖兽蹿上前来,涌向屏风。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半空中倏然惊现一道霓虹色炫光,飞速旋转着,携雷霆之势破空而来,犹如掀起磅礴浪潮,光华四溅,宛若游龙冲上天际。 群妖无不被这道光华所震慑,纷纷后退,炫光所及之处,桌椅摆设争相化为齑粉,破坏力十分骇人。 隐上陌半眯起眼,凝向那道光华,在它袭向自己的刹那,掷出一柄冷芒。那冷芒撞向突袭而来的利器,竟不堪重击段成两半,落向地面。 她眼神一禀,随即催动灵力猛然挥出,一团蓝紫色的雷电球在掌中凝出实形,空气被挤压变形,不堪重负般闪烁出无数火花。雷电球速度极快,攻势极猛,迎面撞向那道炫光,发出轰然巨响。 “隐王就是这样来看望妖皇殿下的吗?”极光之中,一名红袍逶迤的少女从屏风后施施然行来,看似漫不经心地抬起皓腕,那道霓虹恍若彩色纱绢,缓缓飘向她的掌心。 隐上陌闻声望去,但见这那少女双瞳剪水,含情凝睇,柔心弱骨神清骨秀,丰神冶丽玉洁冰清。一身红色锦袍逶迤曳地,不妖不媚,却是高雅出尘,灵动圣洁。 这便是风华看上的那名侍女,宫内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女子? 不过,就凭她这番修为,也敢出面阻拦本王! “你便是最近得宠的侍女?”隐上陌冷然笑道,只是以色侍人的女人而已,偏偏这侍女不卑不亢的眼神,让她心下不悦。 “侍女?”昙萝轻慢笑道,眸光流转,微微眯起的眼角绽出一丝媚态,凤尾裙在地上拖曳出长长的弧度,像赤色翻滚的岩浆,灼烧着隐王的眼。 这是妖后的华袍! “难道你以为得了妖皇的宠,就能凭借你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妖后身份,对本王颐指气使,当真是可笑至极!”隐上陌冷冷笑道,不屑看她。 原以为这侍女恃宠而骄,三言两语就能被唬住,可当她望去,却顿时怔住。 这是怎样一种眼神,她竟然用怜悯世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带着俯瞰苍生的姿态,无悲无喜。 “隐王,为何你还不觉悟,莫非你以为妖皇宫真是那么容易闯入,宫内的妖兵当真被你如数引开,全部在城门迎敌?” “你什么意思?” “妖皇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引你前来,难道隐王没有发觉,此番潜入妖皇宫太过顺利了些。”昙萝故作镇定地看着隐王,她在赌,以隐王敏感多疑的性子,自然会草木皆兵。 “你在骗我,风华那小子如今涅槃劫已至,自身难保,若是凤鸣宫设有埋伏,怎会派你这个丫头出来。”隐上陌步步紧逼,东皇风华既然没有出过卧房,务必还躲在屋内,如若不然,他是想靠这丫头拖延时间,趁机出逃。 难道,这间下过禁制的房内,还有什么暗室或者通道。 昙萝听到对方质疑,不动声色地用袖笼中握着的神剑划开一条裂缝,飞虹剑钻入时空裂缝,被送出寝宫。 她行至屋内唯一完好的木椅边坐下,既然能坐着说话,何必站着那么累人。昙萝随手取来玉瓷壶,替自己斟上半分满的茶水,慢条斯理的饮下一口。慵懒闲适,动作间,倒和东皇风华有几分相似。 隐上陌见此,更是怀疑对方不过是在危言耸听,借以拖延时间。 此时一只妖兽潜行过来,告知她妖皇尚在屋内。虽然这里被下过禁制,以她的神识查探不出,却并不代表妖兽的嗅觉也会出错。 既然东皇风华就藏在屋内,说明他重伤在身无法露面,她只需再送上一程,确定那小子被涅槃火烧成灰烬,即可。 隐上陌冷然一笑,走向屏风,而先前百般阻挠的少女却只是静静坐在桌椅边品茗,气定神闲。这丫头究竟卖的什么关子,难道真如她所说,如今不过是东皇风华设得局,思及此,隐上陌放慢了步伐,警惕四周。 就在她绕过屏风的刹那,红纱暖帐内陡然射来一束红光,隐上陌旋身躲避,那束红光穿透黑袍云袖,灼烧出碗口般的大洞,火焰在身上迅速蔓延,她心下一惊,慌忙灭了火势。 而那束红光穿过衣袍后,没入木梁,红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枯槁。这些木梁比玄铁还要坚固,否则在方才那重击早已化为碎屑。 红光消散,显出凤翎之形,上面残留着东皇风华的气息。隐上陌迅速回眸,见软榻上隐隐显出一道人影,倚榻而坐,用他独有的华丽嗓音冷声笑道:“本皇故意放出风声引你前来,还担心以隐王多疑的性子必然不会上钩,岂料,会这般容易。” 隐上陌当即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软塌,这怎么可能,东皇风华不是被那侍女取了心头血,又恰好涅槃劫将至。 纱帐内,那男子好整以暇地瞥向隐王,似显不耐地喃喃自语:“既然隐王甘愿上门送死,本皇不得不说,这还多亏了你安排的那些眼线,如若不然,隐王怎会这么快就按赖不住。” “你不是元气大伤修为折损,难道,这些都是诱我前来的假象?”隐上陌难以置信地追问。 “是又如何,隐王不过是收到本皇放出去的风声,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本皇怎会轻易将精血拱手让人,自损修为。隐王,你这是越老越糊涂了。” 此话一出,隐上陌面色更为难看,她居然相信了一位曾经背叛过自己,投奔妖皇的女人,她居然急于求成,没有调查事情真伪就冒然前往,自投罗网。 “既然隐王担心本皇安危,夜来探望,本皇也得回一份大礼才是。”东皇风华话音刚落,门外风声凛冽,黑影飞掠,塌前窗棂上倒影出无数人影和火光,由远及近地涌来。 隐上陌狠狠瞪了眼软塌内的男子,拂袖转身,在路过那红衫少女时,对方微微侧身,宽广云袖掩住指尖。 “撤!”隐上陌率先踏出屋外,未曾回头观望,在夜色笼罩下匆忙掠去。 昙萝站起身来,悬起的心终于落定。她绕过屏风行至塌前,纱幔揭开,只见软塌上坐着一位红衫墨发的男子,双眸呆滞。 她曲指捏诀,那男子化为一片人形纸片,最后燃尽在火中。窗外光芒隐去,同样是无数片人形纸片,灰飞烟灭。 正文 第两百零四章 绝地反击 在确定隐王和那些妖兽离开卧房后,屋内凭空出现一道时空裂缝,飞虹剑立在半空。 她借助神剑能穿梭太虚之力,将那些人形纸片送出屋外,至于软榻上躺着的东皇风华,不过是因为借助了一滴妖皇精血,才能以假乱真,暂时蒙骗过去。 只是可惜了那柄凤翎羽扇,为了成功迷惑隐王,她从羽扇上拆下一支凤翎,由于时间紧迫,她想不到其它办法。 凤鸣宫后花园,隐上陌带领众多妖兽原路折回,既然这一切都是东皇风华特意设下的局,与对方正面冲突对她大大不利。 夜色如浸墨,远方天空却火光漫天,厮杀声隐隐传来,被呼啸的夜风吞没殆尽。黑暗笼罩中,妖兽的瞳眸发出幽绿色光芒,亮如灯盏,紧紧锁着草丛中四处飘飞的火星。 这些火星遇风不散,落到树叶上灼烧出黑色的洞,隐上陌凝向夜幕,越来越多的火星从前方飘来。 冰刃掷向一团赤红色的火星,没有预想中那般熄灭,反而将冰刃融化成蒸汽消散在空中。隐上陌面色一寒,随即冷声笑起,望向前方的花圃。 “那丫头竟敢蒙骗本王,这些分明就是凤凰涅槃之火,风华那小子果然躲在这里。”想不到她堂堂四大家族之首,掌管半个妖界,居然被一个侍女给戏弄,隐上陌眸色漆黑,像深渊下奔涌的暗潮,沉声道,“给本王将那丫头撕成碎片!” 两只形同巨蝎的妖兽扬起尾上毒针,在夜色笼罩下潜入草丛,发出悉悉索索地声响,渐渐被暗夜掩去踪迹。 隐上陌径自踏向花圃,前方不远处,花丛中掩映着一间木屋,由于年代久远,看上去好似荒芜破败的难以承受风雨摧残,而虚掩的门扇在火星下缓缓燃烧,焦黑一片。 这些涅槃火便是从门扇后飘来,隐上陌朱唇轻勾,不假思索地推开门扇。风华他此刻自身都难保,才连同那侍女上演一出空城计,本王倒要看看,如今你还有什么能耐。 木屋内空气灼热,四处堆满了干枯杂乱的稻草,在火焰热浪中翻滚燃烧,隐上陌眸光掠去,指尖扬起,她身后几头妖兽纷纷涌向草堆。 这些妖兽训练有素,有条不紊的在屋内寻找妖皇踪迹,不消片刻,一头妖兽在灰烬中发现了暗门。 “想躲在暗室里渡劫?”隐上陌轻声嗤笑,“只可惜,你如你父皇那般懦弱,又有何资格坐上妖界至尊的王座。万年前就应该死在隐王府,风华,你活得太久了。” 黑袍无风自动,暗门在强大威亚下化为碎屑,隐上陌正要踏入,身后忽然传来野兽咆哮的嘶吼。 在她身后,几头妖兽沾上涅槃火,火焰迅速蹿腾,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在火中挣扎翻滚。 “没用的废物!”隐上陌眼神冷冽,拂袖间,那几只妖兽瞬间化为灰烬,屋内徒留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响,透着死寂。 她垂眸看向身上的衣袍,在火星灼烧下早已破败不堪,隐上陌随手解掉外袍,露出内面的火鼠裘,这种长期生活在火山中的灵兽,皮毛轻薄柔软,更是火焰难袭。 踏入暗道后,眼前渐渐有了光亮,比起上面滚烫的热浪,暗室中反而清凉许多。视线愈发开阔,旋转漂浮的星子下,屏风香炉,红毡软塌,暗室中的一景一物居然和妖皇卧房诡异相似,就好像她从未踏出过房间。 而红毡上,静静卧着一道人影,红衫墨发,与地上的绒毯几乎融为一体。那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青丝凌乱间,露出双眸紧闭的苍白面孔。 这个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是他,害得小女惨死在隐霖楼,亦是他,让自己从权利的巅峰坠落。哪怕将他烧为灰烬,也难解本王心头之恨! 东皇风华就这样躺在地上,对身旁步步逼来的女人毫无察觉。隐上陌蹙眉,示意妖兽上前查看。 那妖兽方才见过同伴惨死,对隐王的指令更是不敢抗拒,紫黑色尖锐的利爪探向男子,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隐王。 “如何?”隐上陌颇显不耐地问道。 “这男人气息全无,估计是......”妖兽口吐人言,瑟缩着兽身,躲在东皇风华的身后。 “死了?”隐上陌唇边笑意加深,走上前来,试了下男子僵硬冰冷的身子,发丝滑落,露出半边焦黑的肌肤,“死在涅槃火中岂能消除本王痛失爱女的怨恨,将他的皮给扒了,凤翎羽衣可比这火鼠裘皮更为华贵。” 妖兽呜咽一声,伸出利爪正欲剥皮,隐上陌似乎想到什么,断喝道:“你且退下,本王亲自动手。” 只有将你千刀万剐,才能解本王心头之恨。隐上陌紧紧盯着红毡上的男子,指间多了一柄刀刃。 而暗室上方,昙萝坐立不安的在屋内踱步,也不知东皇风华此刻情况怎样,看刚才的情形,涅槃之火焚烧真身,比她想象的还要残忍。不如再下到暗房守着对方,也比她在上面干着急的强。 打定主意后,昙萝挪开屏风旁的金凤香炉,露出幽深洞口,与此同时,软塌旁的窗棂冷不防被夜风吹开,红色纱幔在风中肆虐飞舞。 她匆忙转身,却见窗台上惊现两只身形庞大的毒蝎,在夜色下发出暗紫色的幽光,而蝎尾的毒针高高昂起,渗出青紫色毒液。 昙萝脸色煞白,这是隐王身边的妖兽,它们怎么又折返回来,难道,对方早已识破她的伎俩。既然潜入两只妖兽,那么隐王呢,她在哪? 昙萝不敢再想象,她回眸望向暗道,祭出飞虹剑的同时拔地而起,动作之快,恍若凭空消失一般。 在通道尽头,隐王正蹲身下来,将刀刃抵上东皇风华的下颚,冷芒烁烁,殷红当即顺着锋刃流淌而出,在衣衫间斑斑点点,像雪虐风饕中凄然绽放的红梅。 看着满手鲜红汩汩流淌,隐上陌冷冽的眸底透着痴狂。上古真神血脉又如何,依旧为人刀俎,这世上,只有将对手连根拔除才能在高位坐得安稳。 就如她,若不是她将妖后之位拱手让给妹妹,又怎能顺利继承隐家。要知道,对身边之人暗下毒手并非是明智之举,只有将人送到宫里,才能掩人耳目。 妖皇宫的势力盘根错节,暗潮涌动,而妖界皇室早已没落,多年来,却依旧被那群所谓的上古神脉坐享其成。她岂会像那个无知的女人,只贪图妖皇身边的床榻。得到隐家是第一步,而妖界,迟早也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身为隐家长女,却并非嫡出,在讲究血脉正统的世代家族,她偏偏只是个半妖。如果她不狠辣绝情,早已随着懦弱的生母一同死在他人欺凌之下。 隐上陌从前没有享受过的母爱,她全部都给了自己的女儿,可东皇风华就是这般不知死活,让隐嫣然惨死在隐霖楼,尸骨无存! 她看着满手的血红,低低笑起,嫣然,母亲不会让你无辜枉死。 “隐王,你女儿的死不过是你一手造成,事到如今,你却还在记恨本皇。”屋内幽幽传来男子的叹息,那声音虚无缥缈,居然让人寻不到踪迹。 “是谁!”隐上陌抬眸站起,执刀的手顿在半空。 光线骤然消散,密闭的空间内,流窜出滚烫热浪。 赤红色火焰如鸾鸟俯冲天际,爆发出熔浆沸腾的浪潮,喧嚣着倾泻而下。隐上陌旋身躲闪,脚边哪还有东皇风华的身影。 红毡上,一片雪白色人形纸片白得刺眼,她眸色慌乱着,撞向钟壁。 这怎么可能,刚才指尖下的触感分外清晰,血腥扑鼻,怎可能会是幻化术。隐上陌再次躲过火焰,身上的裘皮在热浪中发黄卷起,居然是涅槃之火。 火凤在重生后会继承涅槃火,与冥界红莲业火,神界太古天火并称三大真神之火,燃尽三魂七魄,永世不入轮回。 那小子居然没死! “不过是被人抛弃的痴儿,也敢在本王面前叫嚣。”隐上陌望向四周,内壁金色流光闪耀,刻有古老的咒文,“东皇风华,你竟敢拿本王祭钟!” 只有罪恶滔天的妖才会被拿来祭钟,隐上陌眸光狠厉,手中攻势不断,重重撞向钟壁。 东皇钟外,男子红衫逶迤,妖娆如初,他阖眸解除幻术,如若不是他天生一双异瞳,又岂能在争权夺势的纷争中全身而退。 想想,便觉得凄凉。 古钟内传出女人愤怒的咆哮,风声呼啸,隐上陌背上化出一对巨大黑翼,獠牙滋生,在涅槃火中痛苦翻腾。 “东皇风华,别以为你让本王灰飞烟灭就能稳坐妖皇王座,圣器出世,天下迟早有一天会易主。” “可那又如何?”东皇风华不屑一笑,转身走向暗道。 钟内的咒骂声愈发微弱,隐上陌被火焰吞噬着,赤红的眼紧紧锁着前方。 “你不是最疼爱那侍女吗,本王死也要有人陪葬,三目紫鳞蝎奇毒无比,刀剑不侵,此刻那丫头恐怕早已化为一滩血水,魂飞魄散!” “你说什么?”东皇风华心下一惊,神识扫向卧房,窗棂半敞的屋内哪还见昙萝的身影。 正文 第两百零五章 扑倒再说 凤鸣宫后花园,昙萝蹲在一株树上,借着枝叶遮掩,防御紫鳞蝎随时喷射而出的毒液。 这种妖兽看似身形庞大,却异常敏捷,好在它们不善于飞行,昙萝便有意拉开攻击距离,近身对战吃亏的绝对是她自己。 此刻她蹲在枝叶之后,捏御剑诀,飞虹剑在半空不时穿梭,剑气扫向妖兽坚硬的甲壳,撞击声响彻不停。而另一只妖兽爬向昙萝藏身的大树,蝎尾狠狠撞向树干。 树叶扑簌洒落,看来用普通的御剑诀无法兑付这两只高阶妖兽,昙萝手势变化飞快,飞虹剑迅速幻化出七把神剑立在半空,将紫鳞蝎围困于剑阵内,黑夜亮如白昼。 在剑阵开启的刹那,她展开双臂掠向高空,红袍猎猎舞动,身形轻盈,就像一片红枫飘上天际。 七把神剑各司其位,织成密不透风的灵力网,炫目霓光迸射而出,剑阵覆盖之域,山崩地裂,满目苍夷。紫鳞蝎在最后那束光亮中变得支离破碎,最后坠入地面裂开的深渊。 光华渐渐隐去,云翳飘散,皎月当空,夜幕下的妖皇宫又恢复到最初的宁静。 漫天星辰下,一袭绯红华服的少女在半空徐徐飘落,额间那抹凤翎朱砂鲜艳欲滴。夜色深沉,远方不见隐王和其他妖兽的踪影,她心中担忧着,眉头蹙起。 凭空忽而生出一阵暖风,飘落而下的少女被暖风轻裹,跌入炙热的胸膛。昙萝呼吸凝滞,心弦紧绷至极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曲起手肘,用力撞向后方。 “爱妻这是要谋杀亲夫?”身后那人闷哼一声,轻柔笑起。 华丽而又慵懒的独特嗓音,带着三分蛊惑人心的迷离醉意,馥郁沉香萦绕鼻间,是记忆中熟悉的气息。 她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身。 夜色厚重,仿佛只为衬托那人唇边勾起的笑意,晚风清凉,仿佛只为追逐那人丝滑飘逸的青丝。他依旧这样浅笑看她,风华绝代,妖娆如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涅槃之夜好似万年那般漫长,如同隔世,在亲眼目睹了浴火重生,经历过绝望无助后,才更懂得珍惜这段感情。相爱相伴,不过是珍惜彼此,道出心中的那份相思,别让爱情在漫长等待中错过。 岁月如梭,怎堪蹉跎?红颜易老,怎奈流觞? 若相依,莫别离。 浩瀚星空下,昙萝依偎在东皇风华的怀中,倾听他胸膛内的跳动,用指尖细细抚过让她贪恋的温暖。 终于熬过去了,看着他平安无事,少女一双澄如秋水的墨玉眸水雾氤氲。 “明知道自己大劫将至还让我取血,百媚生,你就这样不在乎自己吗?”她埋首在男子胸前,一下又一下捶向对方胸膛,她真的害怕,怕离别前的那眼从此成为最后一眼,三千世界,唯独没他。 “本君这不还活得好好的,怎舍得抛下爱妻。”东皇风华柔声哄着,远方星辰隐去,天际青黛一线,晨曦透过重重锦云,正如男子明媚动人的笑靥。 他垂眸望向怀中的少女,忽而想到什么,一双凤眸神采奕奕,带着刻意讨好的媚态。 “涅槃劫九死一生,爱妻可有什么犒劳,不如,我们回房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事?”趁着情意正浓,东皇风华抓紧一切可以争取福利的机会。 想到那间卧房早在此前的对弈中损坏严重,昙萝拽住他的胳膊,不住摇头。 眼看着男子笑意淡去,一抹惆怅挂上眉梢,她凑近小脸,樱唇堵上丝滑水嫩的柔软,喃喃道:“我想换个地方。” 东皇风华当下了然,凤鸣宫在经历过今晚的杀戮后,千疮百孔,血腥扑鼻,隐王带来的那些妖兽亦被屠杀殆尽,尸横遍野。 面对小侍女的主动献吻,东皇风华低下身子,鸦羽长睫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唇齿间皆是优昙花的幽香。不远处脚步声嘈杂,寒桦带领一批侍卫匆匆赶往凤鸣宫。 看来确实要换个地方。 他放开怀中的少女,退后几步站定,红芒如火焰蹿腾,一只羽毛似金,橘光万里的火凤静静俯卧在她的面前。 经历过涅槃火的洗礼后,凤翎光鲜艳丽,金色华光闪烁其间。昙萝走上前来,轻轻抚过东皇风华的羽翅,唔,蓬松饱满,丝滑柔软,手感极佳! 某女不由得多顺毛了几次,指尖仿佛从云端划过,似乎触碰到心底最深的那抹柔嫩。 东皇风华眯起狭长凤眸,弧线优美的尾翎像舞者挥起的水袖,见小侍女对他上下其手外加爱不释手,难怪那些女人都喜欢饲养毛茸茸的萌宠。 “爱妻既然喜欢,本君就让你摸个够,不过眼下可不是时候。”东皇风华展开双翼,带着昙萝掠向天际。 黎明初晓,微露柔光,凉风习习,掀起丝丝长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清香,天际的浑云渐渐散去,晨曦露出一轮殷红的圆日,缤纷朝霞缓缓渲染开来。 清风拂过耳畔,昙萝随着火凤翱翔于广阔天际,飞出妖皇宫,沐浴晨光。 寒桦和一众侍卫仰望天际,妖皇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遁走了,那谁来主持大局? “你们可有见过摄政王?” 妖兵侍卫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平时这位经常在宫中晃悠,吟诗作对,对酒当歌的月公子,这几日像是妖界蒸发般,哪还见踪影。 “罢了,你们随我巡视,不容许出现任何漏网之鱼。” “是——” 云端之上,东皇风华并不知摄政王的近况,换做平时,有月无痕出面他自然不会担心妖皇宫。 晨曦照射着连绵不绝的山群,昙萝站在火凤背羽上,红袍华服衣袂翩翩,红艳似火,分外妖娆。 东皇风华将她带到一片蒲公英盛开的草丛,随着羽翼扑扇,细白纤柔的蒲公英飘散于风中。 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铺满绿野,轻轻柔柔,火凤在着落的同时化出男子身形,在他面前,昙萝俯下身子,对蒲公英轻轻吹气,雪白色茸毛争相飞舞,飘向天际。 昙萝蹲在草丛间,被身旁虎视眈眈蓄谋已久的某男顺势压上。 “这些蒲公英岂有本君的羽毛柔软。”东皇风华调笑说道。 “是,你的毛世间无出其右,实乃绝世好毛。”昙萝打趣看他。 男子略微抿唇,这话,怎听上去甚是别扭。 眼下天时地利人和,绝不能再让这上好的机会生生错过,东皇风华下定决心,识海中忆起《求欢秘笈》的最后一步,扑倒再说。 于是,东皇风华闭其双眼,吻住樱唇,双手游刃有余地穿梭于衣间系带,轻拢慢捻抹复挑,将怀中的昙萝挑逗得娇喘连连,眸色迷离。 昙萝起初默契十足,配合对方,在东皇风华深情攻陷下化为一滩春水,蒲公英不堪摧残,抖落轻盈的花茸,犹如一场漫天白雪,洋洋洒洒地飘向远方。 直到半个时辰过后,东皇风华接连换了九个姿势,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哪像是雏鸟,分明就是身经百战无往不利的情场高手,意识到这点后,她咬紧贝齿,抬眸看他。 “百媚生,我是你唯一的妻主对吗?”昙萝冷不防出声,打破此刻的和谐。 “自然是。”男子衣衫半掩,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他弯唇魅惑一笑,眸光流转间撩人心魂。 “那这些花样都是打哪学来的?”妖界的男子从一而终,既然东皇风华认定她为自己的女人,则说明他以前未曾有过其他姻缘。但事实证明,此男不仅外形妖孽,手法更是高超精妙。 为此,她疑惑了。 如今箭在弦上的关键时刻,小侍女却对他的能力质疑,东皇风华半阖着眼,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在妖界,男子为了迎合妻主,自成年起便要学习求欢术,我不也是怕你嫌弃,所以私下里看了几眼。” 这岂是看了几眼就能精通,昙萝充分怀疑,这小子该不会没事时都会默默演练几回。一想到她成了人家“意银”对象,各中滋味真是不可言说。 看到小侍女对他释怀,东皇风华诱惑撩人的暗哑嗓音幽幽拂过耳畔:“那书上共有九十九种,爱妻若是好奇,本君这便替你一一解疑。” 临近傍晚时,昙萝随着满脸餍足的东皇风华返回妖皇宫。 她回房换掉这身华袍,又重新穿戴上侍女的衣物,在前往凤鸣宫的路上恰好撞见东皇风华迎面走来。 两人才分别不到半个时辰,此刻男子看上去神色郁郁,愁眉不展,她不明所以地上前问道:“发生何事了?” 东皇风华微微一怔,抬起神色复杂的眼,不知如何启唇。 “怎么呢?”昙萝当即涌起不好的预感,这男人平日里慵懒闲适,何时露出过这种表情。 “小侍女,你可知妖界的男子不同于其他几界,可以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半晌过后,他终于开口说道。 “此事确实有所听闻,不过委实惊世骇俗了些,怎么,难道你有了?”昙萝睨向对方的肚皮,调侃笑道。 “本皇乃上古真神血脉,虽说掌管妖界,却并非妖族血统。”东皇风华正色看她,“我只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不要被吓到。“ “昙萝,你做娘了。” 正文 第两百零六章 孩子他爹 “你说什么?”平生第二次再受重大刺激,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恭喜你,你要做娘了。”东皇风华说出这话时亦不好受,原以为,昙萝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他的,看来是自己期盼太多了。 昙萝没有注意到男子失落的神色,她寻思着既然自己有孩子,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不知道。她用神识扫过小腹,并没有任何怀孕的症状,联想到东皇风华方才的一番说辞。 难道,是那桃花男有了? 此事对她来说并非是惊喜,用惊悚来形容都不足为过。虽然震撼力等同于她当初得知自己是辰歌圣尊,但打击力绝对比九雷轰顶有过之而不及。 就好比一个小仙女被一只禽兽给霸王硬上弓,而那禽兽转眼又说怀了她的崽,这种狗血桥段怎会发上她的身上。 才三息,这怎么可能,那人鱼到底是什么逆天物种。 话说她当初刚来凤鸣宫时,每日都需要服下避子丹,自从隐王革职后,属于她的势力被相继铲除,凤鸣宫内的妖兵侍卫更是少得可怜,于是,便有了这次意外。 昙萝这边心思百转,脸上浮现出震惊、愤怒、绝望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一种可以称之为杀气腾腾的神情上。 东皇风华一直打量着她的神色,关于月无痕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些许,知道当时她并非是出于自愿,此刻看对方架势,难不成她不堪羞辱,打算来个玉石俱焚,亲手弑夫? 眼看着小侍女抡起拳头转身就走,东皇风华脚步微错,瞬移挡在她的面前。 “爱妻千万别冲动,妖界的男子求偶都讲究你情我愿,但无痕他确实也是被逼无奈。” “这也能被逼无奈?”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忽悠自己是外地人么。 “没错。”想来她也知道了月无痕的真身,东皇风华放开神识,随手设下禁制。 由于宫内禁制由历代妖皇所设,除非是神识超凡之人,才能听到他的谈话内容。 东皇风华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月无痕其实不是妖界中人,不过他们鲛人一族也属于半妖,除了部分习性和妖界相同外,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就会繁衍后代,所以......” “所以是我自己运气太好,正好中招?”她挑眉反问。 妖皇一副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与我无关的表情,默默点头。 “无痕说,当时是你主动招惹他的,而且他还说,那新来的小侍女整日粘着他,甩也甩不掉。”东皇风华酸溜溜地看向昙萝,“爱妻,为何你对我就没有这般主动?” “你也知道我当时需要妖皇精血才会出此下策,谁想搭理那个桃花男。”一想到月无痕挺着大肚,望酒兴叹,不知为何会觉得特有喜感,可再想到那人冲她笑得一脸欠扁,眉飞色舞,她就恨不得拿他来磨牙。 “无痕说,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这辈子做了你的男人,你就休想不认账。” “无痕说,要不是他看上了你,对你有意,又岂会让你占了便宜。” “他还说,若是你不接受他,他就带着孩子回鲛人国,一辈子都不让你看到亲生骨肉。” “......”被桃花男看上眼,替她生娃,真不知是万幸还是不幸。 “本君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那毕竟是你的骨肉,你当真舍得?” “那我只要小的,不要大的。” “无痕说,若你敢这么选的话,他立刻就带着孩子离开妖皇宫。” “百媚生,怎么他想说什么你全都知道,你们平时该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昙萝打断他的念叨,“难不成,他穿什么颜色的底裤你也知晓?” 男子回眸瞪她,他俩再怎么熟路,也没有这种偷窥的癖好。 “你不要去看看他,还有你的孩子?” “用神识窥探他的肚子?”昙萝反问一句,俗话说怀胎十月,即便妖的孕期再短,也不可能隔日就呱呱坠地,她也好奇,就那位附庸风雅卖弄风骚的桃花男,究竟是怎样生崽。 “你随本君前来便知道了。”东皇风华撤掉禁制,朝摄政王的寝屋走去。 昙萝随妖皇来到门外时,月无痕正躺在美人榻上小憩,她凝神盯向对方腹部,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崽崽。 她又瞥向东皇风华:说那么多,娃呢? 男子心下了然,指向月无痕身旁的碧玉盆。 昙萝只看到玉盆上鲤鱼戏莲的的浮雕栩栩如生,鱼鳞上流光异彩,巧夺天工。越过玉盆,她似乎看到水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冒出汩汩气泡,牵动心弦。 她不自主地再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碧玉盆旁,只见水中是个和玉盆差不多大小的扇形海贝,呈乳白色,而海贝中静静躺着的,是一颗如珠光莹润般的白团子,一只袖珍版小人鱼粉雕玉琢的,蜷缩着身子睡在“珍珠”内。 海贝一张一合,吐出气泡,昙萝从未见过这么小的人儿,如此娇软。 “喜欢吗?” 她下意识点头,忽而惊觉到说话的那人站在玉盆旁,正一脸温婉地看她。 昙萝祥和的笑意僵在脸上,扭头道:“喜欢他又不是喜欢你。” “就知道你喜欢贫嘴,不占点便宜哪肯罢休。”月无痕软声说着,桃花眸溢出温柔。 这男人是转性还是变性了,唔,果然当爹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是说我的骨肉吗,横看竖看都像你,哪有半分像我?”她嘴上嫌弃着,小眼神偷偷瞅向贝壳内。 “眉眼长开了不就像你。” 月无痕静静看她,一袭水蓝色长衫如芝兰玉树,眼带笑意望着面前既紧张又好奇的少女,笑里带着清新的温柔气息,却带着说不出魅惑。 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旁人耳中,仿佛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倚窗而坐,独自品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袅袅清香弥漫升腾,暖到心里。 不过,此刻这副夫妻恩爱,琴瑟和谐的别扭模样,难道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放过他,接受他? “想知道这孩子何时能醒来吗?”月无痕突然出声。 昙萝不假思索地点头,又追问道:“性别也能看出来?” “是男是女,还得等到孵化出来,有的鲛人甚至在化出人形后才能确定性别。这孩子,等到明年的这天应该会醒来。” 从屋里出来时,昙萝满心沧桑,本以为桃花男依旧是那副欠抽样的话,她也方便拉下脸皮拒不认账,可当她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父爱关怀下静静成长,心底唯一的防备和抵触,也坍塌覆灭。 步入侍女寝屋时,琉璃和玲珑两兄弟恰好回房,神色匆匆。 昙萝觉得有些事要主动坦白,争取最大限度的谅解和宽容。 “琉璃、玲珑,我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少女声如蚊呐地哼哼道,“我做娘了。” “真的!”两名相貌一模一样的少年几乎同时露出震惊、惊喜、喜悦的表情。 既然打算主动坦白,这一盆凉水还是要泼到底的,于是她憋足了气,干脆一口气说完:“你们别高兴得太早,这孩子既不是琉璃,也不是玲珑,更不是我诞下的,而是妖界一名叫月无痕的恶男徒谋不轨霸王硬上弓得来的,另外再补充一句,此男已将罪恶的种子生下,即便本姑娘万般不愿,为了不背负抛夫弃子的骂名,只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将那一大一小连窝打包带走。” “明白了吗?” 两兄弟略显呆萌的脸上浮现出震惊、悔恨、悲恸的表情,最后定格在一种可以称之为难以置信的神情上。 琉璃连连叹气,一副辛苦耕耘这些年,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模样。 玲珑仰头望天,一副卖萌讨好这些年,便宜都让他人占尽的姿态。 真是悔不当初! 一旦主上归位,记忆复苏,兴许会来个翻脸不认人,将他们通通踹开,回想起辰歌当年的决绝,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是有了骨肉羁绊就大不一样,以主上的性子,说不定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饶了那男人,从此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哪管其他人的死活,从此寒夜孤灯,独守屋外。 “所以主上消失那几日,是和这位叫月无痕的男子逍遥快活去了?玲珑把没记错的话,这人不是妖界的摄政王?” “其实那几日,是和妖皇在一起。”她呐呐说着,为何感觉平日里甚是乖巧的玲珑弟弟,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 琉璃向来沉静如水的心性,虽然被此事震惊到无言以对,但他听到昙萝提及妖皇,急忙追问:“主上可有取到妖皇的心头血?” “有。”她弯眸笑道,为了这几滴精血在妖界折腾许久,是该离开此地了,“那接下来是要去魔界吧?” “对——”琉璃平淡如初,眉头却微微蹙起,“战神离魅去了天界,不仅带回天帝的精血,还带话说圣器已流落到了魔界。” 得知天帝昊珺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交出心头血,众人无不惊奇,而最关键的是,失踪的那只银镯,自魔尊归来时消失于世间,世人皆传得圣器者,得天下,如此重要的消息就这样告知于他们。 难道,仅仅是为了助主上归位? 正文 第两百零七章 圣器下落 修仙界今歌府,离魅独自坐在凉亭内,手中的香茗已然冷却。 不远处,星宿君璇玑徐徐走来。 他在离魅对面坐定,银发滑落胸前蜿蜒开来,淡然道:“想必神侍已将圣器的下落告知昙萝了,目前进展一切顺利,离魅可在担心什么?” 离魅张了张唇,望进璇玑深邃明锐的银眸,忽而一笑:“或许是我多虑了。” 就在不久前,他去觐神殿找过天帝,原以为对方会趁机惩治他一番,却不曾想...... “离魅,既然你已然背叛了本帝,还来觐神殿作甚,难不成是想过来送死?”大殿上,昊珺面无表情地睥向下方的男子,冷哼出声。 “属下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主上能赏赐几滴精血以助圣尊归位,一切罪责,离魅任凭处置!”男子迎面望向天帝,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昊珺沉吟一声,菱唇微弯,“本帝倒是不知,你何时对辰歌的事情如此上心。” “离魅恳请主上成全!” “事关辰歌的事,本帝自会相助,难道离魅觉得本帝会加害于她?”昊珺面露不悦,转过身去,再次面向离魅时手中多了一支瓷瓶,“将这个交给辰歌。” 离魅怔怔握着手中的瓷瓶,昊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心头血交给自己? “你在担心什么,别忘了,本帝煞费苦心,只想让辰歌早日归位,本帝不妨再告诉你关于圣器的下落。” 拂袖间,半空浮现出一面幻影,画面中,一名白衣女子无悲无喜的面容遮掩于轻纱之下,璎珞额饰轻轻摇曳,熠熠生辉,那怜悯众生的神态圣洁高雅,不染纤尘。 此刻她正端坐在一只三足金乌兽上,软椅四周白色轻纱随风蹁跹。湛蓝天空下,是无数漂浮于海面的群岛,星罗棋布,风光秀美,岛上山城葱茏中掩盖着式样古拙的白色屋檐。 这里,居然是魔界。 而金乌兽上坐着的女子,单凭她那双淡漠出尘的眉眼,不难看出正是万年前失踪的神女辰歌。 这怎么可能,昙萝应该是辰歌才对,而且此时此刻,她和琉璃尚且还在妖界。 见离魅为眼前所见的景象所困惑,天帝昊珺突然启唇道:“失踪的银镯就在这女人身上,想知道答案,便去魔界。” 他是在给自己指明方向? “本帝对辰歌的心意未曾改变,离魅这是不相信本帝?”昊珺缓步走下台阶,好似云雾遮掩的面容逐渐显现出来,狂傲猖肆,伫立睥睨下方一袭黑袍的男子。 天帝向来喜怒无常,离魅望向那双暗金色的瞳眸,看不穿对方究竟有何意图,他垂眸呐呐道:“属下不敢。” 竟然天帝愿意透露这个消息给他,离魅自然不打算树敌。 “属下?”昊珺恰似听到什么笑话般,冷讽道,“堂堂战神不是早已脱离仙界,难道每月一次的焚心劫也不能让你记住背叛的代价?” 提起焚心劫,离魅顿时脸色煞白,天下间,恐怕没有什么比天火一点点侵蚀魂魄更让人痛苦。他与天帝缔结的契约,一旦违背,便会在每月中旬遭受一次天火焚心,直至最后魂飞魄散。 除非天帝主动解除契约,否则以他目前的状况,再挨五个月已是极限,从此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昊珺望向下方,离魅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深知以对方的个性断然不会因个人生死而求他,但是,如果他有意想饶对方一命呢,至少眼下看来,离魅虽然背叛过自己一次,却赢取了“辰歌”的信任,这颗棋子还没发挥出最大的用途,弃了岂不可惜。 云袖滑落手臂,露出繁冗古老的契约符咒,金华闪烁悬浮于半空,最后在离魅惊愕的眼神下飞向他的胸口,契约解除。 离魅抚上胸膛,魂魄深处的灼痛感消散殆尽,天帝向来狠辣无情,怎可能轻而易举地放过自己。 知道对方所想,昊珺漫不经心地开口,仿佛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兴起。 “饶你不死自有用处,从今往后,你便寸步不离的守在辰歌身旁,一有情况立刻汇报。本帝不容许她受到半分伤害,哪怕是辰方烬那帮男人,亦是不许!” 所以天帝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监视对方,顺便盯牢她的那帮男人?看来这些年过去了,天帝对她的占有欲倒是有增无减。 不过这些话,即便天帝不提,他也自有衡量。 要知道辰歌对战神离魅来说曾是信仰一般的存在,他经历过当年的浩劫,亲眼见证过辰歌是如何被众神逼至绝路,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毁了昙萝。 今歌府内,离魅神色淡淡地看着璇玑,声音低沉地说道:“是时候该启程了。” 璇玑想到那少女丰富多彩的表情,算起来也有许久未见到对方,他不禁弯唇一笑,笑靥明媚落在离魅的眼底,酷厉的眉眼更是冷寒了几分。 如果他没记错,万年前,除了辰方烬、昊珺、决煞那几人外,这家伙有事没事就往神界跑,现在又利用职务之便直接对昙萝出手,干涉她在人界的历劫,可谓之蓄谋已久,诡计多端。 离魅如是想着,对这位看似笑容亲和的星君蹙起了眉头,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作为战神守护神界,更是守护创造这方世界的创世始神。眼前这男人善于伪装,工于心计,看来他有必要替昙萝清理门户,凡是目的不纯不合要求的男人,一律出局。 “离管家”深深的觉得,有必要抬高门槛,最好再将那群男人清理干净,一个不留,而他默默替辰歌守护六界上万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最有资格站在她身侧的属下兼男人。这样想着,某位蹭吃蹭喝蹭住的战神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许多。 璇玑不知坐在对面的那个榆木脑袋整天琢磨些什么,他和离魅哪怕在仙界共事了这么多年,属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种类型,至今也摸不透对方的心思。 不过这又如何。 仙界第一战神,论修为他比得过决煞吗?仙界第一型男,论容貌他比得过本君吗? 璇玑暗暗瞅向离魅衣襟下结实紧绷的胸肌,身材再好还不是藏在长袍下,而自己身为仙界第一美男,绝对是昙萝最喜欢的那款,单看谭侍卫在人界对他的紧张度,他就有十足的信心打败这些男人。 趁这战神和昙萝还没有瓜葛之前,要将对方的一切心思扼杀在摇篮中。 由于白泽作为辰方烬的关门弟子,要暂且留下来主持大局,晚几日再行出发。可夙染作为饕餮凶兽,不秉承凶兽一脉暴戾狠辣,眼下跑过来又是凑哪门子的热闹。 这凶兽不仅拥有刀削般立体深邃的绝色容貌,身材相对于离魅来说更是不遑多让,最关键的是,这家伙整天亮敞着胸膛,还不穿底裤! 看着那对白花花的大长腿,离魅和璇玑难得一次默契十足,在临行前选了一套透薄修身的长衫,方便易脱风光独好。 三人各怀鬼胎,离开晟天派前往魔界。 冥界,冥王宫殿。 北冥修凝望桌案上的那副美人图,柔心弱骨神清骨秀,丰神冶丽玉洁冰清,高贵圣洁中透着三分妩媚,七分灵动,唯独缺少了她特有的那份气韵。 想到她无时不刻都惦记着反击自己,永远鲜活生动,不会像那些炼制出的画皮呆板无趣,北冥修眼神一凛,面前的美人图瞬间被赤焰燃烧殆尽。 “一点也不像她!”男子自说自话,抬眸睨向不远处的“画皮”,忽而邪肆一笑,“也不知她诞下本座的子嗣没有,流烟,本座命你暂代冥王之位守护冥界。” 北冥修说罢,分出一缕神魂附于画皮身上,业火凭空起,男子转瞬间消失不见。 妖界,凤鸣宫。 昙萝从琉璃那里得知圣器下落后,翌日一早便打算来跟东皇风华辞行。 世人皆说这圣器是万年前失踪的晟天斧,创世初辰歌的本命灵宝,得圣器者,得天下,殊不知晟天斧当初被一分为二,而出现在魔界的圣器正是那只封印魔尊肉身的银镯。 六界争相抢夺的银镯,却被一名女人所得,这女人拥有和她相同容貌,莫非也是辰歌辗转于世间的一缕孤魂所化? 如今只有去魔界寻到那女人才能揭晓真相,昙萝步入凤鸣宫乐坊,刚踏进殿堂,冷不防被一股大力拽向角落,一只温暖柔滑的手捂住她的唇瓣,低声道:“别出声,是我。” 声音轻柔绮丽,暗哑中透着浓浓情思,如动听的旋律响彻耳畔,余音绕梁,让人沉醉不已。 男子纤长的双臂紧紧搂住她的腰身,下巴枕上肩窝,带着刻意讨好的姿态,菱唇在玉肌上缓缓游走、勾勒。 “带我走。”东皇风华轻声说道,唇舌贴向少女细腻如瓷的肌肤,像兔子打洞般拼命钻入衣襟,柔软湿滑的舌尖趁机扫过,打着圈儿寸寸下移。 “痒——”昙萝呼吸急促扭头躲闪,这妖孽tiaoqing手法一流,总能轻而易举让她的所有防线溃不成军,“百媚生你听我说,待事情都结束后,我再回来寻你。” “如果我说不呢?”东皇风华不容商量,搂住怀中的人儿旋身倒向紫檀桌案。 正文 第两百零八章 暗斗争宠 昙萝眼前一花,只觉得天旋地转,再次睁眼时,东皇风华正趴在她身上媚眼如丝,吐气如兰。 绯红华袍在纠缠间恰巧滑落香肩,男子斜眼睨去,垂眸间勾唇一笑,荡漾出魅色入骨,惑人心神的旖旎风情。 但见他伸出纤长玉指,将冰清雪肤上的青丝挽至身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衣领敞得愈发开阔,露出线条优美流畅的锁-骨,在晨光下如雪峰上的冰棱,晶莹璀璨,精致美好的让人移不开眼。 就在昙萝晃神的功夫,那擅长迷惑的妖精突然垂下头来,配合指尖动作,熟稔有余地挑开她的衣衫。 她只觉得身前一凉,忽而被温热捂住,枣花馒头从襦裙下颤巍巍地探出一抹莹白,将露不露,被双手捧住的同时,唇齿间轻柔吮咬,含糊说道:“别说等你回妖界寻我,本君绝不会和你分开。” “都说小别胜新婚,要是整天腻歪在一起,没多久你就会厌烦了。”昙萝躺在桌上,在东皇风华的柔情攻势下娇软无力地说道。 东皇风华不恼不怒,软舌灵活卷弄,指尖肆意点火,眼看着对方双眼迷离面色潮红,他突然起身抽出手指,后退两步,躺在红毡上冲着昙萝邪魅笑道:“爱妻难道不想要我吗?” 色泽晶莹透明的指甲缓缓抚上胸膛,路过劲健有力的楚腰,直至人鱼线之下。 昙萝下意识转过脸庞,刚才只消一眼,风情尽收眼底,真是不该露的通通露了,小风华傲然挺立,像一株迎风傲雪的红梅,煞是惹眼。 看到少女直接扭头无视掉他的小风华,妖皇深深感受到挫败,话说他忍得更辛苦好吧,刚才分明就能扑倒她,吃干抹净,硬是生生忍了下来。 东皇风华侧过身子,曲起一边的大腿,以更惑人的姿势面向昙萝,一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则探向神秘区域缓慢抚弄,他就不信在这样的视觉冲击下,对方仍然不为所动。 “嗯——” 低吟声从他的喉间不断溢出,白皙面庞染上清透的粉红,凤眸流转在顾盼之间,百媚丛生。 昙萝猛然坐起,就差吼一声:放开它让我来。 “好吧,你可以陪我一同前去,但妖界你打算放任不管吗?”昙萝最终妥协,谁说女色祸人,这妖皇长着一张比女人还美艳的脸,偏偏又比其他男人更懂得如何诱惑取悦自己,她终于明白为何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爱妻不必担心,不是还有摄政王月无痕吗,反正他也要留守妖界孵崽,不给他找点事做怎行。” “难怪你会那么热心的撮合我们,敢情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 东皇风华不予置否,低低笑着,起身缓缓走向昙萝,将她困在身下:“既然爱妻对本君的美色不可自拔,还有三十八种姿势没试过,不如再行探讨一番,如何?” 昙萝抬眸望他,不可否认这男人确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仰头在对方下巴上轻咬一口,调笑道:“真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小妖精,老实说,你还勾搭过谁?” “不多不少,就你一个。”他稍稍低头,顺势将下巴上撕咬的樱唇吻住,伺机钻入檀口,小风华雄赳赳气昂昂,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东皇风华平生最忌讳别人觊觎他的容貌,更痛恨那些以色惑人的妖女,不过若是能利用自己的皮相迷住爱妻,赢得美人欢心,何乐而不为。 他从少女眼底的那抹惊艳痴迷,就知道昙萝对自己的媚术深陷其中,再加上他修炼东皇钟内的秘术凤翱九天,能锻体驻颜,他自然有足够的信心秒杀爱妻的那帮夫侍,独享专宠。 当东皇风华满脸餍足的从乐坊出来时,已近晌午,迎面走来两位容貌完全相同的少年。 琉璃和玲珑早已恢复男装扮相,在屋内等了许久也未见昙萝回房,遂来到凤鸣宫催她上路。 眼前这位红衫妖艳,一针一线都彰显金贵的主儿想必就是妖皇,双生子神侍抬眼打量,虽说这妖皇行为举止间皆像是软骨动物般柔软,唇角更是勾起魅惑无边的风流笑意,但眉眼间睥睨傲然的姿容,任谁也不会将他当作徒有其貌的男人。 相反的,妖皇在看见双生子时无端透出的那分冷意,细密长睫下的眸子通透得仿佛能看穿人心。果然越是妖艳美丽的事物,越是危险得让人心存警惕。 昙萝随东皇风华踏出宫殿,同样也看到双生子一并走来。琉璃依旧是那副清冷孤寒的性子,淡淡睨来,而玲珑紧抿唇线,难得一次没有飞扑过来送熊抱。 “爱妻,这两位便是你向本君提起的夫侍?”东皇风华浅笑说着,特意在“爱妻”的称呼上音调拉高,尾音拖长,凤眸斜斜掠向身旁的两位少年。 “碧霞宗掌门琉璃,见过妖皇。”琉璃垂眸说道。 情敌相见总是分外眼红,更何况这不知打哪冒出的妖皇想必是近来才勾搭上的,在自己眼皮底下拐走主上,对他们兄弟二人来说无非是莫大的耻辱。 “妖皇在妖界待久了,浑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仙气,反倒是有股冲天的妖气。”玲珑愤愤看他,又望向昙萝,软嚅道,“主上,原来你喜欢这种妖里妖气长相阴柔的男人。” “可那又如何,如果不是爱妻事先介绍,本君还以为你们是宫中新来的婢女。”东皇风华扫过双生子平坦的胸襟,嗤笑道,“除了胸前少了两块肉,和女人有何差别。” 琉璃清冷的眸子愈发森冷,在玲珑正欲反驳之际,忽而拽住昙萝的手腕拥入怀中,低头吻住唇瓣,舌尖霸道闯入檀口,深深纠缠。 玲珑呆怔一旁,看到琉璃不鸣则已,一吻惊人,暗叹一声:还是老哥够爷们! 东皇风华起先没想到这看似清纯柔弱的少年,敢在自己面前轻薄昙萝,当看到她气喘吁吁的瘫软在少年怀中,凤眸危险眯起,一束金色流光急速射向琉璃。 琉璃抱住昙萝纵身跃向半空,脚下升腾起一朵华光异彩的玉莲,他看着下方,不冷不热地开口,嗓音清润如山涧溪泉。 “妖皇突然出招,也不怕伤了主上。” “本皇出手自有分寸,岂用你这小子多舌。” 两只男人互相诋毁攻击起来,昙萝万万没有想到,奉承妻主制的妖皇也会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先前在月无痕面前可是贤淑大方,热情如火。而琉璃向来清冷自持的性子,这时闹啥别扭。 还是玲珑好,飞上前来将昙萝带离危险地带,果然是软萌可爱的贴身小棉袄,某女挽住少年的胳膊,完全忘记方才是谁先惹事挑起祸端。 “哥,往死里揍他,不过是两万仙龄的小凤凰,竟敢勾搭主上!”玲珑暗中使绊子,在两人对阵的空档扔出各种术法。 昙萝满脸恶寒,在前途未卜敌人未明的情况下,这是窝里反的节奏吗? 她当即飞到半空,气沉丹田发出一声雷霆怒吼:“你们都给老娘住手!” 三人只是停顿了半息功夫,继续丢暗器的丢暗器,甩灵力的甩灵力,抛飞刃的抛飞刃,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下她终于明白,某些男人总是嘴上说得好听,关键时刻有谁听过她的话,平时恨不得掏心掏肺摘星送月的,说到底她在这家里的地位还不如看门狗。 也不知她从前是如何树立威严,镇住辰方烬和双生子这帮兔崽子的,果然是人善被人“骑”,就她现在面慈心善的性子是被他们算准了不会发怒,一个个明目张胆肆意妄为。 昙萝当下祭出玉符,强行打开通往魔界的传送阵,你们几个慢慢互掐,老娘恕不奉陪,掰掰啦。 传送阵撕裂时空,发出璀璨炫目的光辉,三只男人纷纷回眸,但见她冰蓝色的衣角隐于白光中,立马飞身跟上,掠入传送阵。 娘子都被气跑了,还打个毛。 凤凰一族不愧是称霸六界的第一飞禽神兽,其速度无人能及,眨眼功夫就挤到昙萝身边,牵着她的小手讨好道:“爱妻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怎么不继续了?你们不是打得天昏地暗,步入无人之境了,还记得我的存在?”她抽出手指,没好气地看他,“既然进了我家门,就得遵守规矩,不指望你们几个能团结友爱,至少也得做到同仇敌忾。” “是本君失礼了,爱妻请息怒。”东皇风华耐着性子哄道,凤眸瞥向尾随而来的两兄弟,嘴上温声说着,手下不忘环住昙萝的腰身,勾起挑衅的笑容。 “这新来的家伙好生猖狂。”玲珑瞅着那只不断下移的手,恨不得剁了那男人的爪子。 “无妨,去了魔界他嚣张不了太久。” 当前方光华渐渐隐去,清风微拂,夹杂着浅淡的海腥气,远处水天一色,海岛漂浮,广褒无垠的海面上空,一只鸟头鹿身的风伯兽张开巨大双翼,划过平静水面,罡风掀起数丈高的浪潮,蔚为壮观。 乍眼望去,这风伯兽像飞龙盘旋于天际,庞大身躯上是纱幔飘飞的软椅,低啸着,朝他们急速掠来。 昙萝眯眼看向逆光中的软椅座榻,那笑得满脸欢愉的,不正是许久未见的夙染骚年,而他左手边面容清隽的银发美男,以及右手边一脸紧绷的冷峻男子,看来璇玑和离魅也来了。 正文 第两百零九章 共聚魔界 在风伯兽飞近的刹那,昙萝纵身跃向上面的宽敞软椅,除了不是封闭结构外,看上去和马车也相差无几。 她寻了处空位坐下,眼眸从面前三人掠过,随口问道:“怎么不见白泽和烬?” 夙染见昙萝坐在自己对面不说,一见面就是问起那两位奸夫,不待昙萝坐稳,他伸手拽住少女的皓腕,让其坐在自己腿上,俯身低笑道:“晟天还有要事处理,他们晚几天再到,不过娘子这时候还记挂他们作甚,尤其是天尊,就他目前的状态,哪怕是睡在娘子身边也无法做点什么出来。” 昙萝闻言心中一紧,想起上次见到辰方烬时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夙染见她不发一言,遂连忙改口道:“不过娘子不必过于担忧,在取了天尊的心头血后,大家传渡了不少灵力给他,再加上各种灵植丹药日夜养着,拖个数年不成问题。” 他取出装有辰方烬精血的瓷瓶递予昙萝,见少女眉色舒缓,还来不及高兴,三道人影随即闪入。 璇玑早已对夙染的先下手为强心生不悦,昙萝坐在那饕餮怀中,至始至终也未对自己说上半句话,而眼前突然闯进的三人,其中双生子神侍他是识得的,可那位一袭火红华裳的家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娘子,你怎么尽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家伙!”夙染惊呼。 “呃——”璇玑对饕餮一语惊人死不休的作风早已见怪不怪,虽然面前的那厮风姿绰约,妖媚惑人,可从气质和身材上很明显地能看出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和双生子神侍并排坐着时,身形比琉璃还要高大些许,不过是长相阴柔罢了。 东皇风华再次被人触犯底线,面上依旧是不恼不怒的淡笑,看似大方谦和,实则完全无视对方的挑衅,朝昙萝温柔笑道:“爱妻可否向本皇介绍下这些神君?” 言简意赅的一句问话,直接表明自己是妖界之主的高大上身份,比起夙染打翻醋缸,东皇风华完全是温婉贤淑的好夫君姿态,如此豁达。 开玩笑,爱妻刚才还生过闷气,这时候找茬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果不其然,昙萝在夙染身上挣扎了几下,由于高空飞行偶遇气流,颠簸之中突然坐向璇玑腿上,某神君眯起银眸趁机拥住,水润薄唇挂着一丝春风得意的笑容,对夙染的咬牙切齿更是投去幸灾乐祸的表情。 昙萝看不见身后这几只男人的小动作,倚靠在璇玑怀中简单介绍起在场的诸位。 “这位是妖皇东皇风华。”她看向对方,至于东皇风华身旁的双生子神侍大家都认识,“这位是夙染,这位是璇玑,这位......离魅,你也跑来凑什么热闹!” 离魅面对她的质疑只是高傲抬头望天,冷哼一声:“当初在人界时,也不知是哪个色女看光了本神的身子。” 众人面面相觑,对离魅的话深信不疑。 昙萝知道他对自己揭开面具,又撞见他洗澡,顺便趁他伤重上下其手再三调戏等等恶行怀恨在心,不过这些陈年过往的旧事咱私下解决就行,至于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吗! “想不到小昙萝对赫赫有名的铁血战神也敢招惹,天底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还要胆大的女人。”璇玑收紧怀抱,拢着少女纤柔的腰身不冷不热地开口。 “素闻战神冷血无情,杀伐果敢,爱妻果然是胆识过人。”东皇风华惊叹出声,就那位冷面男人也敢戏弄,唔,小侍女果然是色胆包天。 “娘子想看就看为夫,那奸夫有何好看。”夙染愤愤握爪,翘起二郎腿的同时,一条光溜溜白花花的大长腿从衣衫中探出,晃悠晃悠好不嘚瑟。 唔,自打夙染化形起,就没见过他在自己面前穿过几天底裤,若不是今日要出远门,脚上那双原生态的捆绑式履鞋估计也免了。 见昙萝一瞬不瞬地盯着夙染,璇玑微微敛眸,眯起一双月牙般的银眸似笑非笑,让人看不透他的心底。 温热的体温隔着衣衫隐隐透来,昙萝顺手摸了一把身下坐着的大腿,光滑细腻,如雪如玉,由于坐在对方腿上又恰好被自己的裙衫遮掩,她循着那凝脂般的肌肤用手掏了掏,最终将小璇玑掏了个满怀,头顶随即传来男子隐忍的闷哼。 “真是个急色的小妖精,这里人多,回头再给你。”璇玑轻声呢喃,借着衣物遮掩在她身下轻缓扭动。 昙萝坐在上面,真切感受到来自下方的威胁,衣衫清透,璇玑抱着她十分精准地抵在灼热上,随着座榻颠簸来回蹭弄。 银发泛着点点星光飞扬在风中,璇玑面容清隽,丰姿俊逸有着仙人之貌,看似冷艳高贵,却因时常眯起的笑眸显得豁达随和,殊不知这家伙其实道貌盎然,笑里藏刀。 俊颜透着如玉的温润质感,天然一抹笑唇,唇边总是笑容洋溢,眸子虽是透着融融暖意,但却如深潭幽然不见其底。 正如他此时泰然自若的与众人寒暄,私下里的卑劣行径简直是令人发指。用昙萝的话来总结,这人就是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特会忽悠人。 不过这副闷骚装扮一直以来都是夙染的专属德行,昙萝早已见怪不怪,可璇玑这禁欲神君如今也改画风了? 流眄顾盼,离魅恰巧也望来,昙萝心虚扭头,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男人此前还一副债主的架势赖在今歌府,而眼下某男双臂环胸唇线紧抿,一袭玄色掐银丝云纹织锦华袍,虽不像璇玑脑袋进水突然露起大腿,可这套低胸修身的装扮又是抽得哪门子风。 再看在场的六位神君表面谦和有礼,私下明争暗斗,昙萝干脆瞅着远方天际,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态。 “这么说来,妖界还有一位叫月无痕的男子给她诞下子嗣?”璇玑一字一句地说道,双眸危险眯起。 “娘子倒是好手段,连半妖也不放过。” “何止是半妖,侍奉自己的神侍也一并纳了。” 六位神君七嘴八舌,若是加上辰方烬以及白泽、颜泊、月无痕几人,家里实在人口太多,为了避免其他人觊觎妻主,非常有必要统一战线团结对外,杜绝任何雄性生物靠近昙萝三尺之内。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并且即日起,昙萝身边必须有两位夫侍陪伴监督。 辰歌本就是圣洁高贵不容侵犯的神祇,从前冷心绝情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接纳任何男子,如今跌落神坛还是这副率性而为的性情。话说姑娘你敢于负责是件好事,可这一个两个的都跑来横插一脚,为了今后的福利考虑,众神君决定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璇玑和夙染对此意见最大,一个是昙萝的契约夫君,可谓之名正言顺。一个是她在人界生死相许的至爱,如若不是双方身份特殊,本可以一世一双人的度过此生。 而东皇风华几人只是附和几声,不敢坚决表态,毕竟他们是煞费苦心才成功扑倒妻主,最终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此刻怎敢肆意滋事。 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讨伐,昙萝对众人的商议干脆置身事外。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风伯兽在高空飞速滑行,忽然迎面撞到一面透明屏障,尖声呼啸着摔落而下。 事发突然,璇玑匆忙抱紧怀中的少女,东皇风华则掠到半空稳住风伯兽。湛蓝天空转瞬间火红一片,一朵妖冶红莲携着炽热火焰奔腾而至。 夙染冷然站起,狂野不羁的脸上充满肃杀之气。 “北冥修!” 重重莲瓣绽放开来,那红发男子唇角斜斜勾起,邪魅狂狷,看似随意地睨向风伯兽,强大威压顿时让它动弹不得,呜咽着低低咆哮。 昙萝心下一惊,这鬼畜男怎会突然闯入魔界,他不是好端端的坐守冥界,号称史上第一宅神么? 北冥修初次离开冥王宫,却无心观赏四周景致,玫瑰色的邪眸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昙萝身上,嗓音低沉透着一股偏执狂热,态度傲慢地问道:“夫人,本座的孩儿呢?” “......” “别告诉我冥王这混蛋也是你的奸夫!”夙染不淡定了,北冥修和他凶兽一族有着血海深仇,那男人嗜杀成性,主宰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如果说离魅冷血无情,那么北冥修就是十足的杀戮狂魔,非正非邪,甚至不受天道规则的制约。 昙萝大囧,呃,这鬼畜小莲花该不会是跑来要崽崽? 上次为了取到冥王精血答应给他生育后代,可那不过是欺负这家伙没见过世面,联想到北冥修阴晴不定全凭喜好的变态性子,昙萝煞有见识地反驳道:“这就是你不懂了,哪有那么容易一次就怀上。” 此话一出,众神君纷纷怒目而视,昙萝故作镇定不惧淫威,她除了抱过小莲花,摸过他大腿,顺便吧唧了几口,其他逾越行为真心没做过。 当时在冥界,这冥王不仅有着裸睡裸奔的习惯,每晚都自愿充当暖床,完全不懂男女有别,自荐大腿,于是英明神武的她采用怀柔策略才骗到对方的精血。 北冥修对她的借口反倒是深信不疑,朗声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多试几次,反正时日漫长,机会多得是。” 正文 第两百一十章 集体换装 本来只是出于应付冥王的伎俩,现在被他正大光明地说出,反倒真像是有那么回事。 六道火热视线凌厉射来,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误会,这些都是误会,那冥王连女人都不知是何物,别听他信口雌黄。” 夙染面色舒缓,表示赞同:“娘子说得没错,冥界确实没有活灵,更没有女人。” “可北冥修看上去已经赖上你了。”璇玑挑眉望向前方,以冥王的秉性,对于他看中的东西势在必得。 失策啊失策,她绝对没想到小莲花会这么快找上门来,这男人虽让人又爱又恨,可她即便对人家有那么点意思,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他要是识相的话,就不该现在跑来滋事。 双方僵持不下,北冥修忽而勾起诡谲的笑容,虚影晃动,下一瞬竟然现身于风伯兽的背上,挤在昙萝身旁,紧挨着她坐下。 至于那几只面色难看的男人对他来说形同空气,北冥修不懂那么多世俗之事,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魔界,昙萝是他有生以来认识的唯一一个活人。 “夫人要去哪,本座陪你一同前往。”北冥修霸气侧漏,打定主意赖定某女。 “不是说过让你安心待在冥界吗?”昙萝没好气地看他。 “本座不放心你......还有这几人满身杀气,不如一并解决。”北冥修邪佞笑道,指尖弹出一簇火焰。 “住手!”她断喝。 这男人完全不按常规出牌,某女顿觉头大。 “念在你不懂规矩,本妻主就好心教导你一番,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这些人是你的前辈,本姑娘名下的男宠,你以后倘若有不懂的地方,他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吗?” 北冥修虽不懂与人相处之道,但他作为冥界之主,岂会承认自己不懂,所以这个时候,他一脸肃然地颔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当然明白,那本座也是夫人的男宠。” 众男再次咋舌,这冥王简直太好忽悠了,完全就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啊。 “既然北冥修没有意见,你们几个谁要是有意见,打哪来的就回哪去,少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后院起火什么的本姑娘没那个闲工夫给你们灭火!”昙萝端起妻主架势,树立威严。 “唔,离魅兄弟,这里风大你穿得那么单薄小心着凉。” “本皇从妖界带来不少特产,各位神君看看可有喜欢之物。” “这些看上去不错,能吃么?” 转眼间,众男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半个时辰过后,风伯兽将昙萝一行人带到一座巨大的岛屿,大片的薰衣草沐浴在晴空之下,白墙蓝瓦的建筑群错落有致,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乍眼看去,有点类似她此前在昆仑墟附近见到的建筑风格,白灰粉墙,连续的拱廊与拱门,海蓝色的圆形屋瓦和门窗,独具风情的海洋特色,静穆庄重。 而这里的行人穿着装扮何止是用清凉可以形容,女人皆是长至小腿的绡纱,头发束成多条小辫,手腕和脚踝上是各种晶莹璀璨的水晶饰物。男子则上衣下裤,露出脚踝,窄袖设计丝毫不显累赘,以棉麻质地为主。 也有不少魔族人士穿着宽衣阔袖的服饰,领口低敞,腿间清透,衣袍下是齐膝短裤。 由于长期在阳光下曝晒的缘故,魔界之人不仅身形高大挺拔,轮廓深邃分明,皮肤更是以蜜色居多。 岛屿上空除了飞禽海鸟,还有数量庞大的风伯兽作为出行工具,这种类似翼龙的风伯兽极易驯化,除此之外,便是相当罕见的三足乌金兽,一种介于金凤和乌雀之间的魔兽,可日行万里,攻击防御力同样也不容小觑。 随着风伯兽降落在地面,昙萝瞥了眼众男,尤其是不穿底裤的那几只,以他们这样的装扮在自己面前晃悠没有问题,若是走在大街上,岂不引起群魔乱舞。 由于夙染作为上古凶兽,在修仙界向来是忌惮的存在,为此他一直蹲在今歌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装扮上率性惯了,眼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为此,昙萝开始深深地忧虑起他们的出行问题。 “夙夙,你除了身上穿的这套,可还带了其他衣物?” 夙染眉头微蹙,从储物袋中掏出其他衣物,清一色的轻薄透肉,一件比一件暴露。直到最后,昙萝拎起一件齐臀小短衫,不难想象夙染骚年穿上后只能堪堪遮住他的小伙伴。 “就带了这些?”她敢肯定夙染带来的绝对是睡衣。 “娘子,你难道不觉得为夫穿上后很有情趣吗?” “这算什么情趣?”东皇风华插上一句,自顾自地取出一条红绸,准确地说,应该是红色丝带编织而成的衣物,在胸前交叉捆绑,绕至大腿,上面还缀有两个铃铛,恰好是红果果的位置。 昙萝顿时无语凝噎。 “喜欢吗,晚上再穿给你看。”东皇风华妖娆一笑,风情万种,神秘兮兮地收起秘密武器。 得,还是入乡随俗,先给这几只换套魔界装扮。 成衣店内,昙萝给他们一人挑了套清凉衣物,魔界气候炎热,这种上衣下裤的衣衫不仅柔软舒适,比起广袖长袍又更为轻便。 看着众男身着束身利落的魔族衣衫,色彩明快,穿在他们身上倒有种别样的风情。而这里的女装简洁飘逸,没有层层叠叠的繁复累赘,昙萝随即挑了件水蓝色百褶裙,裙摆绣有淡紫色的薰衣草,微微露出雪润光洁的香肩。 海风轻拂,阳光明媚,头顶是不时掠过的鸟兽,海浪声从天际远远传来,几人并排走在卵石路上,引起路过的魔族人纷纷侧目。 魔族之人多身形高大,女子也粗犷居多,像昙萝这种仙姿佚貌,粉雕玉彻的娇柔少女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时间,大街上魔满为患,争相睹其芳容。 感受到四面八方涌来的魔气,这里虽不似想象中那般阴森晦暗,怨魔肆乱,但魔界之人暴戾好战,越是平静祥和的氛围,越发让人感到不安。 暗处似乎有强大的魔气尾随,看上去应是几名修为不低的魔修,夙染和离魅几人护着昙萝,琉璃则化出一朵玉莲悬浮于半空。 街尾角落,三名魔族男子潜伏在暗处,近乎狂热的眼神盯着渐行渐远的少女。 “想不到魔界还有这种灵力纯净的女人,看上去像是修仙的木魅,不妨把她搞来作为炉鼎如何?” “没看到她身边还有几位看不出修为的男子,岂是那么容易下手!” “就这几个男人,没准是倚兰楼出来的小倌。不过这丫头看上去有几分面熟,你们还记得雪晗宫的圣尊吗?” “不过是相似而已,怎可能会是辰歌圣尊。” 那几位魔修周身黑雾缭绕,正欲追上昙萝,面前突然出现一位艳丽华贵的男子,最是眼角那抹凤翎纹饰鲜艳欲滴,媚态横生。 “本皇倒是不知,魔界的乌合之众都这么急于求死。” “呦,这美人长得细皮嫩肉的,说话倒是毒辣。”一名魔修不怀好意地看向东皇风华,拢上前来,“听说倚兰楼新来了几位小倌,那活儿xiaohun蚀骨,爷倒是没玩过男人,不如......” 魔修淫笑着,伸手欲揽住东皇风华的腰身,熟料手臂传来一阵钝痛,右手有如被搅碎般生疼。 “你——” 魔修来不及发出一声痛呼,另一只手连同骨肉瞬间消失不见,不留半滴血迹,速度之快让人惊悚万分。 “我家爱妻岂是你们可以随意看去,至于这双眼,不要也罢。” 东皇风华丹唇轻勾,在转身的刹那,涅槃之火射入对方眼眸,从眼眶开始灼烧,景象可怖,三名魔修凄惨嚎叫,不消多时便化为一滩灰烬。 魔界上空,昙萝随众人飞往魔尊宫殿,她无意间回眸,发现少了一人。 “你们可有看到妖皇?”玉莲上或站或坐的那几只,唯独没有东皇风华。 “爱妻是在寻我?” 话音刚落,一名绯衣男子矗立于凤翎流光上,墨发随风飞舞,优雅自得,慵懒随性,唇角弯起魅惑众生的笑意。 “还以为你掉队了,这里可不比妖界,别到处乱跑。”某女以训导奶娃的口吻说道。 听闻魔界向来以实力为尊,曾经因群龙无首多次发生过暴乱,烧杀抢掠不足为奇,眼下魔尊归来才会有如今的平静。 在临近岛屿中心时,延绵起伏的山坡上是高耸入云的宫殿,暮霭沉沉,夕阳落晚,白墙蓝瓦的建筑庄重静穆。 半空中,一名男子骑着魔兽掠来,冲昙萝几人拱手道:“在下奉魔尊之命,有请诸位前往厨神宫殿。” 厨神!这是请吃大餐的节奏吗?小颜儿果然心思细腻,安排周到! 昙萝老神在在地颔首微笑,率领一帮夫侍气势腾腾的飞入宫殿。 厨神厨艺高超不说,又是打死不挪窝地蹲在魔界,突然好生羡慕颜泊,坐拥天下美食,难怪那小子养得又白又嫩。 在步入一间大殿后,老大远的就瞅见高座上一袭素净麻衣,笑容谦和的男子。但见他清绝出尘,丰姿如玉,随着踏下层层台阶,长衫垂曳如水波迤逦,神韵独超。 “姑娘——” 他轻声唤道。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一章 厨神大叔 男子含笑走来,一如当初那般俊美无双,眉眼间是晕不开的相思,散不尽的牵挂。 然,他身后左手边笑得诡异莫测的大叔又是谁? “想必这位就是殿下心心念念的那位美人,厨神颜笑卿见过昙萝姑娘。” 这家伙居然就是一手撑起魔界,让这个让人闻风丧胆之地变成美食国度的厨神。 大神,求抱大腿! “小颜儿,厨神大叔要多少月奉才能将他拐走?”昙萝一手挽住东皇风华,有这个财主在,还怕挥不动铁锹,挖不走大神。 “这......”颜泊望向颜笑卿,厨神向来仅凭喜好做事,他也不敢保证。 颜笑卿眼角抽了抽,什么叫做小颜儿,什么叫大叔,他只是长得显成熟而已,论年纪,魔尊殿下可比他大上两倍不止啊姑娘! 瞅瞅这个不长眼力的少女,厨神大叔高傲扭头,“哼”的一声坐回位上。 被大叔直接忽视,这下可就难办了,看来某厨神视金钱为粪土,怎么破! 就连和厨神相处数万年的魔尊大人也琢磨不透对方心思,本打算给昙萝接风洗尘,投其所好整顿大餐出来,看着气氛陷入尴尬,颜泊走上前牵住她的手来到一条长桌前,俯身低语。 “我的就是你的,既然笑卿他不愿离开魔界,姑娘想吃什么,直接过来便是。”颜泊温和亲切地看她。 唔,有道理,厨神老巢在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还怕他离家出走不成。 除去昙萝这名妻主外,八只奸夫一溜坐开,望着面前精美丰盛的菜肴,夙染眼放狼光笑得最欢。且不说这些海鲜大餐肉质鲜美,单就灵气醇厚来说,对他恰好是大补之物。 “夙夙,你最近不是要进阶吗,多吃点。” 昙萝替他夹了一块不知名的鱼肉在碗里,又觉得不够,直接将那盆菜肴端到他面前。 “还是娘子你最好,为夫今晚必定卖力侍奉。” 玲珑见此,提筷的手一顿,主上,要不要这么偏心。 东皇风华取出自备玉碗和象牙筷,嘴角抽起,不是说喜新厌旧,前浪拍在沙滩上么,他这个做小的怎没那么好待遇! 魔尊颜泊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奔溃,素来沉静若水的性子也不免波涛汹涌,他可是东道主,姑娘你吃里扒外! 璇玑眯起眼眸,月牙般的眸底寒意乍现,当初对他有求必应狗腿卖萌的谭侍卫去哪了,为何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现在他也沦为争宠求欢的男宠了么,也要为争取福利卖笑卖肉了么,这女人分明就是他一早瞧中抢先预定的,那些半路杀出的男人又算哪根葱! 众男狠狠瞪向埋头扒饭的夙染骚年,动作整齐划一,递碗,张嘴。 “我也要——” 嘶,其实早在昙萝做出夹菜这个动作后,发现不妥,故意置身事外对大家的态度不予理会,不过,看着碗伸到最前方的冥王,她断然喝道。 “你又是凑什么热闹?” “夫人不是说过,他们做什么,本座便做什么。”北冥修说得理所当然。 “夹菜!”几位神君兼夫侍兼男宠再次团结一致,势必要将偏心这种不良风气扼杀在摇篮。 一个两个的造反容易对付,可八位神君强强联手,她只有偃旗息鼓的份。为了不给众人夹菜夹到手软,当初就不该脑袋抽风一时手贱,给夙染献那劳什子的殷勤。 好在她一人夹了一筷子后,众男也纷纷提筷,片刻间就将昙萝手中捧着的玉碗堆得满满。 他们要求不高,只希望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待遇平等一视同仁,当然,若能比其他人更得厚爱,那自然是极好。 “喏,吃这个。”颜泊将一盘剥了壳的海虾推到她面前。 什么叫体贴入微心思细腻,这种极品暖男不仅赏心悦目更居家实用有木有! 扫完名满天下的美食大餐,昙萝放下碗筷,顿觉人生也圆满了。厨神颜笑卿见满桌菜肴被一扫而空,面色好看许多,连带看昙萝的目光也柔和不少。 待颜笑卿离开殿堂后,一直在门外踌躇不定的侍卫走进大殿。 “启禀魔尊,属下有要事禀告。” 颜泊见那侍卫凝向昙萝身边的几位神君,心存戒备,他浅笑道:“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是薛长老的事,方才水牢传来消息,说长老他招供了,这是他列出的暴乱者名单,魔尊请过目。” 颜泊接过名单扫过一眼,云淡风轻地眸子依旧处之泰然。 “没想到连镇守魔界边境的炎将军也按耐不住,看来本尊这次归来,魔族子民并不期盼。” “魔尊言重了,不过是这些元老为老不尊,趁魔尊不在的时日盘踞魔都,兴风作浪,现在魔尊归来斩断了他们的利益,收回被众长老分割的各大岛屿,这些元老才会铤而走险发生暴乱。而炎将军虽镇守边境,却选择与虎谋皮,枉对魔尊的一番信赖,死有余辜。” “既然目前证据确凿,这名单上的三百七十五人,全都扔进万毒池行刑。” 颜泊温润的面庞上笑意不减,嗓音清越,淡雅出尘如同谪仙,那侍卫听到旨命却后背一僵,大气也不敢喘。 魔尊虽看似谦和平易近人,但并不代表他面慈心软,相反的,魔尊平生最喜好研究至毒之物,为了炼化万毒池,这些忤逆过他的“乱臣贼子”皆被他私下拿来充作饲料,投喂毒物,而罪责稍轻的则作为药人,替他试遍各种毒药。 魔界之人暴戾好战,魔尊既能统领魔界,自有他过人之处,在众魔心目中,颜泊对他们的威慑力远不止炼毒,一个人能眉眼含笑如沐春风,转瞬间却轻易决定你的生死。 至于魔尊的药房,凡是见过的人借他再大胆量也不敢造次,何止是炼狱魔窟可以形容! 然而这些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毛骨悚然,极度不符合某魔尊清如尘,淡如兰的气质,他居然能一脸正经的露出圣母笑容,道:除了炼毒,本尊更热衷于解毒。 看到没,这才叫恶魔! 就在那侍卫的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时,颜泊突然阖起波光潋滟温眸,若有所思。 “薛长老和炎将军跟随本尊多年,就赏他们一个全尸,封入冰棺吧。” “是——” 话说魔尊此次归来,除了性子变得孤僻些,又开创了冰封之刑,这个刑罚虽不至于那么残忍,但在属于热带气候的魔界,冰很贵啊殿下! 侍卫讪讪退下,昙萝从头到尾盯着颜泊没有吭声,这男人难道一直都是这么优雅从容面不改色?若不是看到他身上萦绕的黑色魔气,昙萝打死也想不到颜泊会是曾让仙界闻之色变的魔尊殿下。 她突然觉得当初在断龙台救下魔尊是明智之举,与其放任强大的敌人针锋相对,不如收入闺房,咳咳,是收入麾下。 见昙萝一瞬不瞬地凝向自己,颜泊相当自然地牵住她的小手托于掌心:“姑娘可是为了银镯的事情前来。” 他温和的眉眼含笑睨着,宛若春风初绽的素色梨花,身上依旧是那股清淡好闻的竹香,隐隐飘入鼻端。 “你可知银镯的下落?” “我也是不久前从离魅那里得到消息,至于那个女人,是昨日才在魔界公开露面,据宫中探子回报,她暗地组建了一个叫做雪晗宫的门派,并且成功拉拢东海太子,现在又欲对重漓帝君出手,还许诺将来与他共享天下,果真是愚蠢。” “等等,那个女人或许和自己身份一样,同为辰歌消散的魂魄,颜泊怎会这么说她?” “孰真孰假,本尊难道会认错吗?”颜泊难得露出嚣张霸气的神色,转眸望向昙萝身后的众男,“你们说呢?” 夙染窜到昙萝面前,笑得那叫个谄媚:“娘子请放心,为夫只认定你一个。” 琉璃深谙主上的性情,如若她真是冷心冷情的辰歌,断然不会主动拉拢这些男子。 璇玑不知双生子神侍的顾虑,拧眉沉思:“据我所知,辰歌向来冷傲孤高,绝不会讨好那些男人,况且她心系苍生又怎会妄自许诺天下给旁人。” “没错,还有一个可疑之处,辰歌当初自散魂魄,如今既然神识不全,断然不会恢复记忆。”颜泊看着昙萝,道出自己的想法,“除非是有人刻意冒充,借以蒙骗世人。” 昙萝随即出言反驳:“你们所说的这些不过只是猜测,万一大家都想错了呢?” 倘若她真是辰歌,没准将来自己会与她融为一体,就像那缕飘散在人界的残魂,虽然通过长孙若水的身体借尸还魂,最终还不是被她给纳入体内。 假如她不得不面临消失的下场,那么他们呢,是否会选择那个女人......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无法接受。 昙萝焦虑不安的表情被颜泊看在眼里,他既然下此判断,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即便那女人真是辰歌失散的魂魄,可那又如何,他已经认定了昙萝,必定共赴余生,生死相伴。 颜泊转而望向战神,忽而启唇道:“离魅当初在断龙台上,想必还记得辰歌将晟天斧一分为二,银镯和神剑分别封印了本座的肉身,还有怨魔魃魈?” 正文 第两百一十二章 如何侍寝 离魅当时陪同天帝处置魔尊,这些过往自是记得。 颜泊继续说道:“如果她是真的辰歌,为何会不知道这银镯只是晟天斧的一部分,就凭这件残缺的圣器而妄想凌驾于六界之上,本尊倒是好奇她究竟是谁。” “倘若是她忘记了过去呢?”离魅随口提出,他虽赞同魔尊的说辞,而且仅凭天帝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态度冷漠,他便能确定此人并非真的辰歌。 “忘记吗?”颜泊弯起一双墨玉眸,展眉笑道,“鬼门作为魔界第一门派,以御兽之术名扬天下,而鬼门门主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炼器宗师。此女既得圣器,却三番两次想求见鬼门门主,你们可知为何?” “因为她并非辰歌,无法让圣器认主,所以需要炼器宗师的协助。”璇玑斩钉截铁地说道,“而普天之下,能成为宗师的炼器师屈指可数,鬼门门主......莫非他是将伏羲琴纳为己有的那位炼器师,柒杀夜?” “正是此人。”颜泊颔首说道。 种种迹象表明,有人想冒充辰歌凌驾六界,夙染似乎想到什么,瞥向颜泊。 “那女人可有找过你?” 颜泊诧异:“她找本尊作甚?” 夙染随意坐在桌上,以手支颐邪肆笑起。 “这你就不懂了,世人皆说万年前辰歌是为了和那奸夫魔尊殉情,跳下断龙台,如今她舍近求远拉拢别的男人,却不来找你,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丫的心虚,无法与你当面对质。” “这——”貌似也说得通,当初她不惜灰飞烟灭救下自己,仅凭这一点,她就足可以让魔尊偿还人情。 东皇风华对其他女人的身份漠不关心,阴谋也好阳谋也罢,有他守着小侍女,岂能让那帮奸人得逞。 听到众男议论纷纷,昙萝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女人若真是冒充自己,而她作为辰歌时鲜少露面,除了辰方烬和神侍等人对她熟识外,世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容貌性情。此人既然能以假乱真,则说明至少是见过辰歌的人。 昙萝因为神识不全,忘记了过去发生过的种种,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颜泊可知她何时再露面,近期有何行动?”昙萝神色肃然地出声,想求证答案,只有自己亲自见上一面。 “你想见她?这女人特意化作辰歌的模样,说不定就是想引姑娘前往。”颜泊微微蹙眉,担心昙萝遇到对方后...... 万一他们通通想错了,其间没有任何阴谋,此女正是辰歌的话,两人相见,则意味着有一人会消失,这种情况怎可能让它发生。 “我只需远远看着就行,万一真有什么预谋,通过飞虹剑的穿梭太虚之力,自保不成问题。” 即便是做最坏的打算,她若被对方吸纳相融,凭借神剑划开时空缝隙,逃出困境,也可以避免落得消失的下场。 颜泊耐不住她苦苦相求的眼神,侧开脸悠然开口:“听闻重漓帝君明日会来这座岛上,我若没猜错的话,她必定会出现。雪晗宫虽然是近期才出现的门派组织,行径太过招摇,到时应该十分好找。” 昙萝对颜泊所说的这些人全都不认识,什么鬼门门主柒杀夜,什么重漓帝君。 “称得上是帝君的人,想必是神界的某位神君,对方那么殷勤拉拢此人,难不成他长得俊美无俦?” 颜泊忽而轻笑一声,曲起手指刮上她的琼鼻。 “狐族化出的人形往往都相貌不凡,妖媚惑人,而重漓他原本是青丘狐帝,如今在佛陀天修得‘果位’,亦不属于六界三十六重天,清心寡欲独善其身。” 青丘狐本是上古神兽一脉,而喜好佛经的狐狸,昙萝还是第一次听闻。 不过此番看来,那女人有心拉拢的人都不属于六界之内,又如此大张旗鼓,究竟是出自什么目的? 如果说昙萝身边的神君恰好是六界之主,而那女人拉拢的对象则独立于六界之外。冥冥之中,她似乎觉得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且故意避开他们的势力范围。 东皇风华从未见过昙萝愁眉不展的样子,此刻看她安静到可怕,遂嬉笑着让她坐在椅上,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凤翎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贼人,等明日见着她,我替爱妻将那银镯给顺来。” “就你?” 不是她有心想打击对方,妖皇走到哪都是高调奢华万众瞩目的存在,让他去偷银镯,怎么想都觉得特不靠谱。 某男胸有成竹,继续说道:“这有何难的,我们这么多人出马还怕搞不定一个贼人?现在天色不早了,爱妻就什么也别想,速速就寝吧。” “就寝?!”众男纷纷回眸,眼睛贼亮贼亮。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大家愤愤握爪。 半个时辰过后,昙萝独卧床头,暗想着今夜不同寻常啊,居然没有一只偷偷溜进屋里,亏她还临时做了一份木牌,名字朝下,玩玩掀牌子,点到谁就是谁。 哎,做妻主难,做一名好妻主更是难上加难。既要照顾好每个人的情绪,还要安抚身心。 故天将降夫君于妻主也,必先上得了厅堂,躺得了卧房,暖其床榻,掉其节操,魅惑乱其心性,让君欲罢不能。 如今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某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进来。 罢了,老娘一人睡着宽敞卧床乐得其所。 熄火,睡觉! 庭院内,众奸夫围成一团,摩拳擦掌。 “说吧,打算如何比?”夙染挽起衣袖,摆开架势。 颜泊轻拂广袖,云淡风轻地说道:“比武动静太大,本尊不喜动粗。” “那比什么,不如行酒令如何?”玲珑自恃酒量不错,一准将这群男人干趴下。 璇玑连连摇头,浅笑出声:“若是都喝醉了,明日还怎么陪昙萝出去找回圣器。不如,试试叶子戏?” 说罢,化出一叠纸牌。 “这个很简单,以大吃小,两人对决,赢得人可以进入下一局,直到最后胜出的那位方可前去侍寝。为了公平起见,抽签决定比试顺序。” 东皇风华怡然自得地卧在竹榻上,闻言望来,闲适笑道:“这个听上去不错,可以一试。” 看着一堆花样各异的纸牌,离魅拿在手上把玩:“夜色不早,事不宜迟。” “且慢,你们说的这些本座没有兴趣,侍寝又是何物?”北冥修陪着这群男人在院里瞎耗半天,见他们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神色不耐道,“无趣,本座先行回房。” 北冥修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也不管众人意见,径自转身离开。 寝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昙萝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床榻一沉,一具温热的身子细腻凝滑,钻进被窝,贴在她胸前拦腰抱住。 见少女早已睡沉,那人凝着她看了一会,随即闭上眼眸,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霁月光如练,盈庭复满池,灯火深处,七位神君神色静穆,或掐指卜算,或神识窥探。 一只幼小昆虫飞遁到离魅身前,坐在他对面的夙染骚年此刻菱唇紧抿,暗自超控着飞虫。 离魅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手,警觉性一流,早在那飞虫近身前,他在纸牌前施了障眼法,夙染窥探到的不过是假牌。 这一局最终离魅胜,接下来是东皇风华对战颜泊。 叶子戏么,说到底,还不是比拼修为比手段。东皇风华笑靥如花,胸有成竹地看向对面的魔尊。 一个魅色入骨,一个淡雅如菊。 颜泊属于那种慢热的性子,在起先的生疏期过后,古井寒潭般的墨玉眸渐渐染上温度。他不紧不慢地出牌,唇边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容,这妖皇和自己一样,也是异瞳? 不过,想用幻术困住他,岂是那么容易之事。颜泊指尖弹出一道无色无味的药粉,不知妖皇反被幻境所困,会不会恼羞成怒。 “魔尊,本皇赢了。”东皇风华亮出最后一张底牌。 “是吗?”颜泊轻笑,眼底露出一丝诡谲,“那你再看看桌面上的纸牌。” “怎么会这样?” 玲珑见此,幸灾乐祸地嘲讽道:“小凤凰,你这是想赢想疯了吧!” “你敢欺诈本皇!”东皇风华收起慵懒闲适的笑意,凤眸危险眯起,声音更是冷了几分。 颜泊优雅起身,温眸斜睨:“愿赌服输,今夜是本尊陪她。” 这妖皇与昙萝日夜缠绵,恩宠不断,他可是才开过一次荤,还是被压的那种! 不顾对方脸色难看,颜泊大踏步地走向卧房,见里面烛火熄灭,他轻轻推开门扇,步入屋内。 在他身后,是几只目光幽怨,恨不得将魔尊扫地出门的怨夫,尤其是璇玑,玩叶子戏本是他的提议,想不到琉璃不温不火的性子下还留有这一手,将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没错,他会出老千! 几只心不甘情不愿的奸夫跟在颜泊身后,见他杵在床榻前,脸色铁青,眉头一个劲的抖动。 呦,能将魔尊气成这样的可是功力了得,众神君忽觉心情舒畅,报复般的快感油然而生。 “北冥修,你怎么睡在床上!” 那只一丝不挂睡得酣甜的男子,不正是之前口口声声说要回房入寝的小莲花,北冥修。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三章 节操掉了 北冥修翻了个身,睁开玫瑰色红眸,眼底乍现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你很吵!”他冷眼喝道。 “......”这擅自霸占他女人的冥王居然嫌他吵,看来他是主宰旁人的生死惯了,都忘了什么叫做忌惮。 颜泊立在床头,一双墨玉眸冷如寒潭,淡雅从容的面容更是温润不复,墨发狂乱舞动,浑身萦绕着魔怨之气。 夙染站得最近,眼前两人一触即发,所以这是暴走的节奏么。 床榻上,昙萝似乎被强大的魔气侵扰,梦呓着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 在她身侧,北冥修不明所以,皱眉道:“你吵到她了!” 视线落在熟悉的面庞上,少女蜷缩着身子,睡梦中将锦被扯上脑袋,试图将那些恼人的声音阻隔在外。 颜泊神色舒缓,黑色魔气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转瞬之间,眉眼温柔的一塌糊涂。 夙染再次咋舌,看来这魔尊变脸比翻书还快,原以为可以借他之手暴打冥王,看来纯粹是自己想多了。 “今夜是本尊陪她,识相的就下去。”面对情敌,颜泊绝不会心慈手软。 “夫人说过,凡事都讲究先来后到。”某男现学现用,顺便将厚颜无耻发扬光大。 夙染见两人这样争论下去没完没了,忽然灵机一动,“好心”建议。 “不如大家一起洗洗睡吧。” 夙染说罢,为了举例说明亲身示范,特地爬上床榻拍拍空位:“争来争去有何意思,反正这里足够宽敞,挤挤还能凑合凑合,如何?” 所以他所谓的一起,就是大家一起同床侍寝,还有什么比这种提议更让人瞠目结舌,骚年,你的节操呢? 他们是来抱妻主求爱抚的,不是和众奸夫其乐融融。 瞅瞅床榻前木若呆鸡的那几只,夙染暗笑握爪,论你们修为再高又如何,有谁敢像他这样明目张胆的爬床,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如此说来,今夜就是爷搂着娘子睡觉。 唔,好久没有和娘子温存了,小夙染都快憋坏了。 某骚年蹭蹭蹭,滚到昙萝身边,还是熟悉的气息,还是熟悉的味道,抱着娘子的小-蛮-腰,夙染笑得一脸满足。 床尾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夙染抬头一看,乖乖,这爬上来的那两只奸夫,你们的节操呢! 玲珑浑然不觉有何问题,和琉璃一前一后钻到昙萝身边,顺便将某只咬牙切齿地凶兽强行挤开,动作间流畅自如一气呵成,显然对此习以为常,话说两兄弟在妖界时就是这么侍奉主上的,谁怕谁啊。 “不是你说挤挤睡吗,摆什么脸色?”玲珑少年冷声说着,丝毫不见平日里的软萌。 琉璃则直接霸占了夙染方才睡着的位置,关键时刻,双生子神侍两人同心,其利断金,换句话说这便是抱团的好处,比起形单影只的情敌,势必要将对手欺负到底。 眼看着再不插上一脚就真的没有落脚之地,魔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瞬间出现在锦被当中。 璇玑常年含笑的眉眼此刻冷若冰霜,他施术将床榻变大,不紧不慢地脱掉鞋履,除去腰带,褪去衣物,最后翻身上榻。 东皇风华以手扶额,劝慰自己,这在共侍妻主的妖界真心没什么,为了逆流而上,他必须要尽快适应这个大家庭。 最后只剩下离魅孤零零地杵在床边,面对百万敌军也没眼下这般艰难,俗话说输人不输气势,更何况他在人界和昙萝相爱相杀的那段过往,已经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看着她对其他几人关爱有加,对自己则横眉冷对,他怎甘愿退出。 若是昙萝此刻能听到他的心声,恐怕会不屑冷哼一声:未央宫宫主是吧,老娘当初被你追杀大逃亡,相杀是有,哪来相爱的桥段! 一夜好眠,再次睁眼时天色微亮。 动动僵硬的四肢,手心摸到一片光滑似酥的肌肤,莲香浮动,唔,是北冥修那朵小红莲。昙萝翻了个身,曲起腿弯选了个自己喜欢的姿势继续赖床,恰好搁上某人大腿,隐隐竹香清淡好闻,她皱起峨眉,这个是颜泊? 干脆平躺放下双腿,脚尖踢到床尾,劲瘦结实的肚皮上下平缓起伏,某女用脚心蹭了蹭,这个又是谁? 迷糊间,一只爪子忽然搭过来,覆在高耸饱满的绵软上伺机摸了两把。 “娘子,为夫还想要......” 嘶,是夙染! 她猛然睁开双眼,惊叹于床榻上到底睡了多少男人,这一眼望去横七竖八的,场面相当劲爆。 居然睡了八只,是她的起床方式不对还是没睡醒,惊现夙染骚年很正常,可离魅和璇玑这几人也跑来爬床,是脑袋抽风还是吃错药了。 这便是纵情声色的下场吗,以前觉得做人不能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现在是真心太多应付不来,她想退人可以么? 动了动酸楚的身子,昙萝掀开锦被,却见衣物完好无损。没错,是完好无损,除了因睡觉翻身的缘故有些散开外,身上的衣服一件不少。 居然只是蹭床睡了一夜,什么事也没发生,幸福来得太突然,趁着众人皆睡她独醒,她要逃出狼窝偷偷遁走。 扒开某兽的爪子,昙萝站起身来,跨过一只只横卧床榻的障碍物,每一步都迈得十分凶险。 眼看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身后悠悠飘来一句轻笑。 “姑娘这是想去哪?” 她惊觉转身,见颜泊淡淡睨来,眸色清润,哪像刚醒来的样子。 “时辰还早,你们接着睡,本姑娘出去溜达溜达,顺便去厨神那蹭点吃食。”她一边说着,一边马不停蹄地往门口走。 颜泊敛住笑意,他是洪水猛兽吗,这女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好似走慢一步就会被生吞活剥。 只是他不知,一只饿狼并不可怕,如果是一窝没吃到肉的色-狼,那才叫人害怕。 男子此番动静早已弄醒了其他几位神君,众男相继坐起,而他们的妻主正在溜之大吉。 东皇风华不知所以,华丽的嗓音带着初醒时的迷蒙,呐呐道:“不是说今日要去会会那位冒充辰歌的女子,爱妻这是要上哪?” 已经将门扇推开的某女刹住脚步,再次回眸时,那一众男子早已衣冠楚楚,好整以暇地立在床边,就等着妻主发号施令,颇有作为夫侍的自觉。 而在昙萝眼里,看着一干男宠温顺听话,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势沉稳开口。 “自然是准备出发,你们倒好,一个个睡得醉生梦死,险些耽误了正事。”某女相当机智的成功转移话题,只是可惜错过了厨神的美食。 东皇风华似乎想起什么,看到少女依旧是那件水蓝色裙衫,微微露出一抹雪润香肩,他径自走上前,将昙萝袒露的部分掩住,复而又觉得不妥。 “爱妻能否换套装扮,你这样上街恐怕会引人注意。”没错,是引起其他男人的觊觎。 昙萝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如果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出,跟那个假辰歌恰好撞脸,说不定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出街就是为了引她前来。 “我这就去换换。”她一溜烟地跑开。 半盏茶功夫过后,众男面前出现一位肤色黝黑,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浑身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汉子。 “昙...萝?”璇玑嘴角抽了抽,眼皮抖了抖,别告诉他这位马贼扮相的汉子就是自己娘子,只是换套裙衫而已,要不要这么犀利! 那硬汉“呵”的一声爽朗大笑,一脚踩上木凳,捋捋唇边的黑须,挑眉调笑:“呦,这么多美人,该亲哪个好呢?” 说罢搓搓小手,务必演绎出调戏良家夫君的痞子形象。 “主上亲我亲我!”玲珑挤到前面,羽睫轻扇,眨巴着一双莹莹水眸,恍若秋水般清澈柔美,粉嫩菱唇微微撅起。 昙萝勾起他的下巴,轻轻印上一吻,见少年羞赧垂眸,更是玩心大起地拍了拍他的翘-臀。 “嗯,手感不错。” “......” 所以主上爷们起来才会这么主动,那下次他还想要。 与玲珑的想法截然不同,东皇风华对她的扮相不忍直视,如果这样上街,他还能名正言顺的勾搭成奸吗,别说搂搂抱抱了,就连牵牵小手都成问题! 魔都大街上,一位外形粗犷的汉子拖家带口,遛着一众夫侍招摇过市。 原本昙萝还想打探下雪晗宫的行踪,结果老大远地就见一群魔族子民争相涌上街道,眨眼望去,气势不亚于海啸突袭。 “雪晗宫的圣尊来了。” “在哪?” “就在倚兰楼前面,还有重漓帝君。” “那赶紧去瞧瞧!” 越过密密麻麻的魔群,数十位身着雪色长衫,清一色全是女人的雪晗宫弟子缓缓行来,右手挎着花篮,一边走一边撒花。 昙萝瞪直双眼,要不要这么夸张。 由于距离太远,昙萝挤进人群后又四下打量,跃上路边的一株大树。 俯瞰之下一目了然,在雪晗宫的队伍中央,是两只金华熠熠的乌金兽,背羽上,白色纱幔随风飘飞,隐隐可见一位女人的身影。 那女人恰好掀开纱幔,露出被面纱遮掩的冷艳面容,额前璎珞轻轻摇曳,她只是随意扫过一眼,便放下了纱幔。 正文 第两百一十四章 准备开苞 仅仅一瞬间,昙萝就认出那女人,和辰方烬书房画像上的女子一模一样,而且为了看清对方,她特意开启了迴生瞳,这次绝不会看错。 在她身后另一只乌金兽上,影影绰绰可见男子的身影,昙萝心想着这位便是那重漓帝君? 这个念头刚冒出,雪晗宫弟子却突然停下动作,分成两列站开。人潮被分散后,昙萝终于看清队伍前方迎面走来几位仙姿缥缈的,呃......男子。 来者共有六人,从装扮和外貌上来看,绝非魔界中人。而且这些人无不俊美不凡,单就那么站着,就有种仙气缭绕的既视感。 他们见雪晗宫弟子停在面前,纷纷望向站在最后方,那位头戴帷帽的男人。 昙萝随意睨去,只见他穿着一身雪青色的长衫,衣服上用青丝绣着华丽的图案,腰束祥云纹锦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极简却古朴沉郁。 男子身形欣长,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在这酷暑季节犹似山涧流水,林中清风,给人一种超脱尘世的淡漠。 比起雪晗宫的装扮,这人更显华丽而厚重,细节处一丝不苟,腰侧流苏扶风,而最让昙萝惊叹的,是他衣襟和袖口处皆缀有狐毛,是那种银色中透出浅淡的紫,在阳光下犹如丝绸般亮滑。 乌金兽在他面前站定,纱幔中的白衣女子莲步轻移,衣袂翻飞踏风而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般姿容如初冬飘落的飞雪,看向对方时,眉眼间更是难以掩住一丝笑意。 昙萝蹲在树上相距甚远,寻思着那两人无非是说些“你来了”、“许久不见可还安好”、“这里人多说话不便”之类的云云。 但远的听不到并不代表近处也听不清,树下人头攒动,众说纷纭,不过提及最多的就是重漓帝君。 难道他就是那只清心寡欲的狐狸? 这么说来,另一只乌金兽中坐着的应该就是东海太子,啧啧,这女人果然手段非凡,如果是她的那帮夫侍看见自己整天巴结别的男人,早就跑出去捣乱了,哪会如此平心静气地坐在一旁。 “这几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冷不防地,身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评断,昙萝转身瞥去,见是东皇风华也摸上树来,一双狭长凤眸沉沉如水,紧紧锁住大街上的两人。 既然是青丘狐帝,想必这位帝君有着狐族特有的妖魅,而修仙悟禅的狐狸,就像一株紫色曼陀罗,妖冶华丽中却又带着一种神秘和圣洁,孤独清冷,竭尽苍然。 昙萝运起神识,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帷帽下静谧如画的侧脸,眉色不浓不淡斜斜飞入鬓间,凤眼微扬,眸子里流转出一股旖旎的光波,悬鼻如山,高挺而深邃,薄唇紧抿,线条极冷。 在这男人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单就一个侧脸,不难想象出一张妖孽倾国的面容。 不同于东皇风华的蛊惑风情,重漓帝君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寒。 昙萝继续窥看,那男子突然一抬眼,转眸,越过人群穿过树丛,望向她的藏身之处,目光清冽。 原本是双勾魂摄魄似醉非醉的狐狸眼,却让人瞬间胆颤如堕冰川。 她仓促掩面,忽又想起自己易过容,而且并非是通过施术改变的容貌,哪怕那帝君火眼金睛也看不穿她的真面目。不过,这男人警觉性极高,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眼,她还哪敢去窥探对方的样貌。 再次抬眸时,重漓帝君和雪晗宫弟子相继离去,昙萝正想追上去,她的目标是那女人身上的银镯,而且距离这么远,对方究竟是何身份也不得而知。 东皇风华见他们走远,不待昙萝有所行动便抢先一步飞身跃下。 “你待在这里别动,交给本君前去打探。” 绯色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当中,另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掠来,只见颜泊蹲在她面前,略显迟疑的出声:“姑娘,冥王他......他现在......” 昙萝未曾见过颜泊如此婆妈的模样,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冥王他到底怎么了?” “他失踪了。”颜泊终于说出,见少女面色一滞,遂连忙安慰她道,“不过姑娘请放心,他们都去找了,相信不消多时便能寻回冥王。” “我是担心那些无辜的魔界民众!” 昙萝叹了一气,北冥修是属于那种走哪哪儿惨的人,她怎可能会担心。但愿凡是遇到他的人都自求多福,千万别逆了那鬼畜的逆鳞。 不过,她忽而想起什么,凝向颜泊问道:“别告诉我,离魅也去找人了。” “那是自然。”颜泊不知她为何这么问。 昙萝一拍脑门,暗自嘀咕:“就那只万年路痴,他还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魔界寻人,没准就把自己给弄丢了。” 颜泊并不了解战神的习性,起身看她:“这里说话不便,我们约定好一有消息就在前方茶肆碰面。” “那好,不过先给百媚生留下口信,否则这一趟出来,正事没办成,各个都玩起失踪。”她随手掏出一只千纸鹤,留下传话,放在枝桠之间,待东皇风华回来时也不怕他找不到大家。 半个时辰过后,茶肆内,昙萝小酌慢饮,不知不觉中就喝完了三壶香茗。 比起她的焦虑,颜泊依旧是那副镇定自若,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神情,替昙萝煮茶,斟上。 眼前红影晃过,最早回来的居然是东皇风华。 “事情怎样了,雪晗宫那边如何,有没有见到银镯?”她接连问道。 东皇风华兀自取来茶盏,优雅娴熟地替自己斟上八分满的香茗,抿上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 “重漓和那女人告吹了。”他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颠倒众生的脸上笑意浮现,“你们不知,那女人方才的表情,差点就装不下去。” “所以呢?”颜泊清浅看他,“妖皇到底想说什么?” “咳咳,事情是这样的,那两人去了一间酒楼,并且包下整层厢房,本皇伺机潜入,见那重漓也不客套,直接提出想见识下圣器的威力。假辰歌以各种理由搪塞,就是不愿取出圣器。重漓以对方毫无诚意为由,当下便要离开,那女人没法,只有祭出一只银镯。原本她以为重漓见到圣器后会答应与她合作,熟知那男人却突然出手抢夺。” “竟有这事?”颜泊露出一丝惊讶。 “最后眼看着雪晗宫弟子纷纷涌来,这个叫重漓的男子才趁乱离开。” “这么说来,连佛陀天的帝君也对圣器感兴趣,他不是已到四大皆空的境界,看来凡心未泯啊。”昙萝有感而发,捋了捋唇上的胡须。 东皇风华看她还是那副硬汉装扮,而此时此刻,自己由于习惯使然,柔弱无骨的斜斜倚靠在昙萝身上,乍一望去,还真像楚楼里的小倌。 他讪讪坐回,早知道今日,出门时就不要多嘴说那一句。 这边在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对面兰枝玉树般的某男勾唇浅笑。虽说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可昙萝这番打扮,至少能让那些居心不良者同样讨不到好处。 茶肆里恢复到往常时的热闹,看来雪晗宫那批人已经走远。伴随着一阵强大威压涌入茶肆,战神离魅自带冷气的大跨步走来。 “寻到冥王了吗?”昙萝忐忑问道。 离魅只是摇了摇头,这魔界的建筑规划太过诡异,差点就把自己给绕晕,好在他有先见之明,一路走一路做标识。 他刚坐下,双生子神侍便迎面走来,就在两兄弟出现的瞬间,昙萝眼尖的发现茶肆内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如今琉璃和玲珑虽说是换上了魔界装扮,可他们肤色白皙,身形纤瘦,站在人群当中确实打眼。 话说她在魔都最繁华的街道上,见到的都以粗犷魁梧型居多。颜泊虽是魔尊,却也是上古真神血脉,准确地说,应是魔神之后,与当地族民还是迥然不同的。 不待昙萝出声,琉璃井然有序地汇报进展:“我和玲珑分头行动,搜寻了附近所有繁华街道,皆没发现冥王的行踪。” 话音刚落,夙染和璇玑也走了进来,匆匆穿过人群,神色局促。 “娘子——”夙染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轻轻唤道。 难不成是找到了北冥修,而那小莲花犯了事,惹出几条魔命? 离魅向来孤僻内向的性子此刻也不由好奇:“冥王现在在哪?” 夙染只是握住昙萝的皓腕,才小声回道:“在倚兰楼内,作为新来的头牌,今夜准备开苞。” “哐当——” 这是众人手中茶盏纷纷落地之音,几位道行高深荣辱不惊的神君,终于在这一刻,痴呆了。 倚兰楼,魔界最大的男风楚馆,声势之大,名号之响,就连昙萝这种初来驾到的菜鸟都有所耳闻。 “北冥修那小子怎么跑到倚兰楼里去了?”她咬牙切齿地说,撸起袖子就准备往外走。 夙染早留有一手,就知道娘子会当场爆发情绪失控,这不,握住她的手腕打死也不撒手。 正文 第两百一十五章 惹火上身 璇玑挡在她面前,分析道:“你还记得刚才在街道上,雪晗宫和重漓帝君是在何处碰面?” “倚兰楼门口?”因为这家楚楼招牌太过打眼,她当时还特意多看了几眼。 “我们也是在回来的路上,恰好遇到倚兰楼分发画像,说是今夜有新任头牌开苞竞拍,价高者得。”璇玑取出那张画像。 昙萝看向画像,不得不说,这画工一流,把北冥修那股子妖冶猖狂的劲表现得淋漓尽致。 某女自动脑补出逼良为娼的画面: “呦,哪来这么标志的小美人,走,跟爷玩玩去。”人贩子瞅瞅落单的小莲花,笑得一脸猥琐。 北冥修挑挑眉,冷哼道:“有何可玩?” “好玩的多得去了,必会让你欲罢不能!” 身为冥王,万年如一日的枯燥憋闷让他不由心头一动,随即向前走去。 “要去哪,还不赶紧给本座带路!” “好嘞,美人这边请......” 昙萝定了定神,想着开苞夜,小莲花被大汉压在身下恼羞成怒,唔,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她掐指一算,天干物燥,今夜必有火灾! 为了避免整个倚兰楼,乃至整座岛屿免受牵连,一夜之间燃为灰烬,她怎能不在罪恶发生前营救魔都万千子民,哦不,是营救北冥修于奸人魔爪之下。 昙萝瞥向夙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夙染,快放开我。” “绝不!” “我要去找他。” “正因为如此,为夫才不能让你以身犯险,那里可是楚楼!” 说白了,他就是不愿意让娘子去看别的男人,倚兰楼是什么地方? xiaohun窝! 万一哪个男人看中了自家娘子,愿意和她一夜缠绵怎办;万一那个混蛋不仅看中了自家娘子,还愿意和她远走高飞,那可怎办! “要去也是我们去,为了安全起见,娘子还是乖乖坐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夙夙——”昙萝满脸沧桑地看他,“你是觉得我混入倚兰楼不安全?你也不看看老娘我现在是什么装扮,就这模样也能入别人的眼!” 她低喝一声,罡风四起,络腮胡张扬飞舞。 昙萝挺起自己平坦壮硕的胸大肌,眼角一道两寸来长的疤痕好不威武。 “主上霸气!”玲珑见缝插针的拍马屁。 她斜眼睨去,揶揄道:“就你们这身细皮嫩肉的,到底是谁不安全?” 众男一时间哑然,竟找不出反驳之语,说句心里话,就昙萝现在的尊容,嘶,容他们先倒抽一口凉气。 昙萝满意一笑:“再说了,你们去了也是白折腾,冥王他会听你们的劝,乖乖走人吗?” 众男纷纷摇头,他们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打晕拖走。 “所以这次还不是本姑娘亲自出马,你们若是不放心,只管守在门口,如何?” “就听她的吧。”颜泊率先表态,与其在此事上纠结,不如抓紧时间带走北冥修。 付过茶钱,几人齐齐出动,来到倚兰楼门前。 因为今晚有头牌开苞,凑热闹赶场子的空前高涨,昙萝大摇大摆地走来,手上纸扇摇晃不停。 门口的小倌定睛一看,别看这位爷其貌不扬,那可是腰缠万贯的主儿,就连这手上的纸扇其实是一把“恒泰钱庄”的银票。 关键时刻,她家小颜儿还是挺靠谱的,随身带着钱钱。 昙萝被小倌迎进大堂,在她身后,众男眼神怨念,家花不比野花香说得便是这个道理么,某女喜笑颜开,充分演绎着什么叫做宾至如归。 进入大堂后,她将小倌拉至一旁,不忘正事要紧。 “听说你们这新来了一位红发美人,今夜开苞,不知小哥能否行个方便,让爷先瞅上一眼。” 昙萝说罢,将手中的银票塞入小倌手中。 “这可不行,不能坏了楼里的规矩。”那小倌显然十分心动,又碍于倚兰楼楼规森严,不敢逾越。 “不如这样,你带我前去,就看一眼!”她再接再厉地说。 “可这......”小倌犹豫不决。 “要不这样。”昙萝拉过小倌一阵嘀咕。 最后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小倌终于妥协,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递予昙萝。 “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天香阁,还请爷换件衣物。” 昙萝了然,原来是天香阁。 她随小倌来到顶楼,经过一处空中花园,来到所谓的天香阁内。 这里的厢房装潢更为考究,那小倌看向前方数间并排的屋子,轻声道:“就在前面。” 恰在此时,前方一间厢房被人推开门扇,一名男子踏了出来。 “盈袖,快随我去前堂。”那男子蹙眉说道。 小倌本就走在昙萝身前,他随即让她赶紧躲起来,径自走上前。 “发生何事了?” “还不是那位瑾爷,出了天价买下头牌的开苞夜,这人得罪不得,所以今夜的竞拍会只有取消。” “莫非那瑾爷仅凭一张画像,就看中了?” 男子颔首,神色匆匆:“赶紧随我前来!” “是——” 待两人走远,昙萝撤掉结界显露身形,她走向方才男子出来的那间厢房,看来,北冥修应该是待在这里。 她推开门扇,随手掩上,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入。 屋内随处可见的君子兰悠然绽放,比起青楼少了股呛人的胭脂气。 “北冥修?”昙萝小声唤着,屋内死寂沉沉,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绕过屏风,雕花床榻上蓝色纱幔低垂,隐约透出一个鼓起的轮廓。 走近跟前时,昙萝才嗅出一丝酒味,她只当这是北冥修被人灌醉了,睡得不省人事。 掀开纱幔,塌上的男子侧身而眠,一层薄薄的锦被蒙住脸面。昙萝本打算直接将他扛起走人,忽又觉得就这样带走小莲花,不给他点教训不长记性。 她捋捋胡须,突然压上锦被中的男子,放肆笑道:“爷花了大价钱买你一夜,小美人打算如何伺候。” 被她这么一压,床榻上的男子瞬间惊醒,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出掌,直击面门。 “出手这么狠辣,想不到还是位冷美人,不过调-教什么的,大爷我最是擅长!”昙萝揶揄着,侧身躲闪的同时,双手袭上对方的楚腰,姿势暧昧。 锦被之上,乔装过的某女肆意挑逗,锦被之下,醉意微醺的某男杀意毕现。 他猛然划破锦被,刹那间灵力涌动,锦被化为碎屑凌乱飞舞。 眼看着对方已然在暴走边缘,昙萝不敢真的把冥王惹火,一不小心就玩火上身。 她恢复原本的声音,讪讪笑道:“小莲花别动怒,是我啊。” 昙萝一边说着,顺势凑近男子身前,眼看着就要贴向那张俊颜,突然,在离对方只有十寸之遥的地方,她瞪直双眼震惊当场。 此刻,某女保持着左手撑在男子胸前,右手将落不落,正欲抚上对方脸蛋。 身下的那人微眯着一双暗金色瞳眸,不怒自威。 这丫的又是哪位? 墨发蜿蜒铺散开来,皮肤并非是冥王的那种白皙晶莹,而是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唇色极淡微微抿着,双眸锐利,如猎鹰一般紧锁猎物。没有魔族特有的粗犷,男子深邃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昙萝当即想起一句话:*******,一遇风云便化龙。 “你说,我是该剁掉你的哪只手,还是两只手都不想要了?”那男子冷然出声,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像看跳梁小丑一般。 她望进这双暗金色的眸底,却看不穿对方心底。这人既不会像离魅那番恼羞成怒死磕到底,也不会像北冥修那样不管不顾,杀了再说。 他沉着冷静,审时度势,饱含愠怒的眸子此刻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下一瞬便是毁天灭地的猖狂。 他暗自打量对方,恍若某种擅长蛰伏的野兽,盯紧猎物,一招毙命。 这是位集耐心、毅力、隐忍、爆发为一体的男人,比起北冥修的莽撞,这种男人才更为可怕,你完全猜透不出他的下一步行动,他内心的任何想法。 昙萝连忙爬起,想逃脱危险困境。 男子仅用了三息功夫分析便判断出闯入者的修为和实力,不过,对方身份倒是个迷。随着昙萝起身,整个身形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当中。 从手掌来看,闯入者擅长使用长剑之类的冷兵器。从骨架来看,这人......竟然是个女人! 意识到这点,男子原本苍白的面孔更显铁青,他掠下床榻,双手多了一副银丝手套。 昙萝瞥向后方不远处的门扇,步步后退,然,面前那位男子并没有紧逼追来,只是挑高了眉梢,像看待死物一般睨着自己。 这种眼神,让她毛骨悚然。 直到脖间透出一股冰寒之气,某种冷血生物不知何时爬上她的肩膀,并且绕至自己颈部,“嘶嘶”吐着信子。 不用想也知道缠在脖间的是什么。 伴随着窒息的感觉,那冷血生物勒紧她的脖子,通过感受猎物的心跳来控制力度,用肌肉绞杀直至毙命。 不是瞬间消亡,而是慢慢窒息而死。 “我数到三,说出你的目的。”他抬眸说道,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 脖间的威胁暂时解除,那生物昂扬起三角形蛇头,昙萝甚至能嗅到毒液的味道。 这男人,居然会蛇语。 正文 第两百一十六章 鬼门门主 昙萝忍住不断窜起的寒意,拍向脖间,堂堂仙侯的修为,怎可能会惧怕一只魔物。 风刃夹杂着三分力道,既不会伤到自己,又能确保这魔物必死无疑。几束流光纵横掠过,发出金属撞击声,最后石沉大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会这样?按理说这种体型的蛇即便是魔兽四阶,也当立即被绞杀诛灭。 放开神识,她瞥见蛇腹上的一片金属冷芒,结构精密,像是某种订制打造的武器装备。 “时间已到,你还不打算说吗?”对面的男子对这只魔兽显然有十足把握,对昙萝这种偷袭行为不屑一顾。 就你会傲慢?昙萝完全没有受制于人的自觉,双臂环胸冷哼一声:“大爷我走错房间认错人了,就你这样,怎可能会是这倚兰楼的头牌!” 说罢,面露嘲讽之色。 所以,他这是被一个女人给嫌弃了? 当一个男人被女人说“你不行”,不管是哪方面不行,都是对于自尊心的打击。而这女人不仅剽悍粗鲁,言辞间更是低俗,就凭她此番难以入眼的外形还敢嫌弃自己的容貌? 他虽然鲜少在外界露面,可他鬼门门主的名号,天下间有何人不惧。 这人,果真是活腻了! 眼看对方动了杀意,昙萝立即喝道:“且慢,不是说出目的就可以放我走吗,看阁下是身份不凡之人,何必出尔反尔,做出卑鄙小人的行径!” “女人,你胆子很大。”鬼门门主柒杀夜傲慢看她,带着睥睨万物的气势。 昙萝先是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既然知道我是女人,你身为男人就不懂得谦让,至于这样恃强凌弱吗?” 柒杀夜像是忽然忆起什么,眸色更为冷冽,声音低沉的没有一丝起伏:“平生我痛恨的就是自以为是的女人,遇到我,只能说你今日命该绝矣。” 这男人是玩真的,意识到不妙,昙萝亦不再废话,本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的原则,她直接祭出飞虹剑,划破时空缝隙,保命要紧。 面对强大的对手,傻子才会留下来陪他瞎折腾。 就在飞虹剑出现的刹那,柒杀夜被神剑深深吸引,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先天圣器,随着时空裂开,露出黑暗的宇宙虚空,男子阴鸷的眼神近乎狂热起来。 居然是穿梭太虚之力! 而神剑的主人跃入时空缝隙,在身形消失前,柒杀夜看见她脖间缠绕的九幽银环蛇,意念一动,蛇牙当即刺破肌肤,毒液迅速蔓延。 拂袖间,九幽银环蛇通过改造过的金属翼飞到男子肩上,时空缝隙原地消失不见。 没有他的解药,这女人撑不过今晚。 她,必会回来。 倚兰楼门前,昙萝强撑着随时会晕厥的身子,拖动双腿,直到面前晃过几道熟悉的人影,她才虚弱唤道。 “颜...颜泊...” 意识到情况不对,颜泊匆匆行至昙萝身旁,见她面色苍白,伤口泛乌流血不止,显然是中毒已深。 这里人多不便,伤害她的凶手必然还在附近,但时间紧迫,顾不了那么多了。 颜泊示意两位神侍撑起隐息结界,随即在伤口处划开十字,开始替她解毒。 在喂下解毒丸后,夙染心下不安地问道:“能看出是谁下的毒吗?” 颜泊摇了摇头,不时观察她的脉息:“是银环蛇毒,此毒毒性迅猛,但并不难解,而下毒之人显然也了解毒理,特地用四种带毒的魔物饲养毒蛇,以至于这种蛇毒非寻常人所能解。本尊刚喂下的解毒丸是用自身血液配合上百种灵植炼化而成,能解百毒。” “因为时间紧迫,炼毒丹暂且能压制住她体内的毒性,而目前还不能测出这四种毒物究竟是何,如果是世间罕见之物,恐怕要重新配置解药才能完全清除毒性。”颜泊继续说道,见她冰凉的四肢渐渐温度回升,心跳趋于平稳,看来解毒丸已发生药性。 双生子撤掉结界,琉璃清雅脱俗的眉眼蕴着盛怒。 “你们先带主上回去,我去去就来。”他冷声说着,转身便走。 璇玑当下拦住琉璃:“切勿意气行事,凡事等昙萝醒来再行定夺,现在对方身份未明,能伤她至此的绝非是等闲之辈。” 琉璃顿住脚步,望向前方倚兰楼的金字招牌,长叹一声:“那本神去寻回冥王,这男人一天不找回,主上必然还会以身犯险。” 说罢,隐去身形,消失在众人面前。 入夜时分,昙萝幽幽醒来,睁开眸子看到的第一眼不是众奸夫众男宠,而是一大锅黑乎乎的药水。 而她,以几近赤果的姿态坐在浴桶中,头顶还插着几根银针。 如此眼熟的情景,昙萝随即想到这必然是璇玑的提议,什么叫风水轮流转,曾经她水煮太子,如今是水煮萝卜! 昙萝闻了一下药水,这味道,够浓够呛。忽而她脚底一滑,踩中某个黏糊糊的物什,忍住浑身窜起的鸡皮疙瘩,探手将那物抓了出来。 想起在死亡谷初见魔尊时,他那让人毛骨悚然的药房,昙萝看也不看就将手中布满疙瘩的一团扔出桶外。 “咕呱——”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落地的同时连蹦带跳,蹦得可不欢腾。 屋门被人推开,男子一袭素色淡雅的麻料长衫,迤逦而来。他垂眸看向地面,见被当作药引子的乌斑蟾被丢在地上,相当顺手的抓起,重新扔回桶内。 “噗通——”一声,小魔兽在药水中游得正欢。 “你还能再恶心点吗,不是说温水煮青蛙,你这蛤蟆倒是耐热。”昙萝贴向浴桶,对颜泊的行为相当不满。 颜泊掀掀眼皮,指尖试着水温,淡然道:“你不是连鬼门门主都敢招惹,这世间还有什么你会害怕。” “那心肠歹毒的男人是鬼门门主?” “没错,你身上除了蛇毒外,还混合了其他四种毒性,此前我一一试探过,这四种毒物皆是出自鬼门,异常难寻,魔宫派出大批手下方才弄到,而你桶中的乌斑蟾便是其中一种。” 昙萝没想到这男人不仅狠厉,连身边的一条毒蛇都让颜泊觉得棘手。 她自知理亏,将身子没入水中只露出颗脑袋。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都听你的,行了吧。” “嗯。”颜泊只是颔首,也不见有责怪她的意思,末了,又加上一句,“魔宫因为需要采购驯养过的魔兽,常年与鬼门打交道,但至始至终,我还未曾见过这门主一面。听闻是位行为诡异之人,以后你别再招惹对方。” “绝不见他!”昙萝信誓旦旦,“绝对有多远就躲多远。” 颜泊闻言,紧绷的唇线才微微有了一丝缓和,他用灵力加热药水,声音温和了几分。 “冥王寻到了。” “在哪?”她喜出望外,别看这几只夫侍平日里暗斗争宠,关键时刻还是懂得互帮互助。 其实若不是担心昙萝再出事,众人哪会在她中毒昏迷其间,还分身去搜寻冥王。 “已经回到殿堂了,因为怕干扰到解毒现在都还候着,待你泡完这桶药水,就随我去大殿,笑卿他听闻你中毒,特地还熬制了药膳粥。” 原来厨神大叔他只是外表傲娇,内心还是温柔如水的。 颜泊见昙萝一听到厨神熬了膳粥,就像是被勾了魂似的,难道他们几个还不过区区一碗粥? “可以起来了。” 颜泊手中捧着一套刚赶制出的衣物,是他大意了,没想到提前为她准备好这些。 来到殿堂时,众男见她恢复如初,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为了替爱妻报仇,东皇风华打探到鬼门门主接下来的行动,他本打算瞒着昙萝,和颜泊一同前去,后来又细细思量,考虑到此事万一被她知道,恐怕会引起信任危机。 待昙萝食完药膳粥,东皇风华将事情的内容简单阐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假辰歌和柒杀夜会在明日会面?” “依我看,应该是为了银镯的事,毕竟柒杀夜曾让作为先天圣器的伏羲琴强行认主。”颜泊分析道。 “既然如此,这是个拿回银镯的机会,关键在于是明目张胆的去讨要,还是......”昙萝竖起两指,做了个浑水摸鱼的动作。 大家明白她是想暗自偷出来,如果能避开那女人的耳目自是最好。 “要我说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将那女人抓回来言行逼供不就行了。”夙染冷哼。 “且不说对方这么高调行事的目的,或许,她除了拉拢到东海太子,背后还有其他同伙。”璇玑淡淡说道,“目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能暗中顺回银镯就不要将昙萝的身份公布于众。” 离魅表示赞同,他随即取出一根天蚕丝:“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取回银镯,我擅长潜伏,明日就由我独身前往。” “眼下这两人都不好对付,琉璃性子沉稳,可以伪装成雪晗宫的弟子和离魅里应外合,魔尊擅长毒理,万一行事失败被人发觉,也可以抵挡柒杀夜的暗袭。”璇玑说道。 “明日我也前去。”昙萝忽而出声,“上次由于距离太远,无法查探出那女人的身份,大家若是不放心,我可化为一支木簪由颜泊携带。” 说罢,她默默看向颜泊,去或不去,就靠你首肯了。 正文 第两百一十七章 暗中交易 颜泊看向昙萝期待的眼神,目光柔柔。 “既然姑娘想去,在下必当护你周全。” 男子一如往常那般沉静若水,一双墨玉眸笑意浅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昙萝见魔尊长身玉立,温文尔雅的眼底没有猜忌,没有怨言,有的只是满满的相信。 “可此行凶险,怎能让主上身陷于危难,万一她......”琉璃身为神侍,免不了担心主上的安全。 “昙萝既是圣器之主,若是能与它产生感应,此行反倒会事半功倍。”颜泊解释道。 “没错,本皇相信爱妻。”东皇风华表示赞同,当初她只身面对隐王,临危不惧,与其给她过多的保护,不如让她足够强大起来。 夙染虽不满听从众奸夫的安排,却更不敢坳背娘子的意愿。 “天色不早了,诸位今晚给我养精蓄锐,明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某女发表总结性陈词。 冥王北冥修被众人忽视在角落,他知道昙萝也是为了找寻自己才被鬼门门主所害。他堂堂冥界之主称霸一方,向来掌控他人生死,何时忌惮过旁人,现在,他在意的女人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差点香消玉损,思及此,这口恶气难以下咽。 而昙萝至始至终也只是瞟了他几眼,这是被抛弃的节奏么? 北冥修不淡定了,掠到昙萝身边,强势不容拒绝地拽住她的手腕,俯身看她。 “夫人何必走得这么急,本座有好东西要送你。” 昙萝诧异,能从冥王口中说出的好东西能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乎,北冥修眯起一双玫瑰色的邪眸,修竹般的玉手掏入怀中,紧接着,取出一根通体晶莹润泽、形象逼真、足有儿臂粗的......呃,混蛋,你掏这个出来作甚! 她满眼震惊,惊慌失措,措不及防,等意识过来时连忙用手捂住。可谁料这小莲花动作神速,早已将那“好东西”掏了出来,就差配上一句台词:“当当当当!夫人请看,这是什么?” 昙萝以手扶额,连退三步,装作不认识这厮。 众奸夫瞬间黑脸,尤其是琉璃,当他找到冥王时,这尊大神正窝在厢房内翻箱倒柜,研究所谓的情趣之物,显然他手中拿着的这根玉-势就是那时候顺带捎走的。 东皇风华啧啧称奇,闲闲看他:“冥王可知这东西如何使用?” 北冥修邪肆一笑,另一只手不知何处拈来一朵雏菊,猛然戳入。 “当然是......捅-菊-花!” 东皇风华突然菊花一紧。 璇玑刚呷一口茶水冷不防喷出。 颜泊瞬间想起死亡谷时的不好记忆。 离魅眼神乱转面色通红。 想必是冥王在倚兰楼时被人教导过一番,而教导的内容显然又超脱了他对事物的认识层面,于是出现了真理与实际脱节的诡异现象。 实际上,北冥修不过是见倚兰楼的调-教-师对这玩意宝贝的紧,又觉得异常新奇,本着他看中的就是自己的行为准则,所以特意带出来给夫人长长见识。 “夫人,难道我说错了?”小莲花眨眨眼,蔷薇色性感薄唇轻轻抿起。 面对北冥修既天真又无辜的眼神,昙萝于心不忍,点点头说得一脸肯定:“没错,这个俗称辣手摧花棒,不仅是菊花,像什么玫瑰花,喇叭花之类的都能戳。” 众男闻言又是傻眼,遇上昙萝,冥王果然只有认栽的份。 安抚完北冥修,昙萝因为身体初愈,需静卧休息,其他几人各自回房就寝。 翌日清明,大家整装待发。 昙萝扮硬汉扮上了瘾,这次还是络腮胡刀疤男的形象。面对东皇风华和夙染几位怨念的眼神,她一记眼刀射去。 “都打起精神来!” “哦——” “怎么不见琉璃?”她记得琉璃要装扮成雪晗宫弟子,莫非是换装去了? 眼角余光中,一道白影晃过,一位清新脱俗的姑娘优雅走来,明眸善睐,澄如秋水,不妖不艳的面庞上清冷淡漠。 见昙萝睨来,琉璃忽而露齿一笑,梨涡浅浅。 “主上——” 这一声虽不及玲珑软绵,却旖旎的恰到好处,嗓音清润婉转,沁人心脾。 随后众人搭乘风伯兽,来到事先打探好的酒楼门前。 此次由琉璃扮成雪晗宫弟子,离魅暗中埋伏,颜泊防御断后。昙萝则化为一支木簪佩戴在颜泊发间,通过神识亦能查探到四周的动静。 他们比对方足足来早了半个时辰,准备好一切事宜。 当雪晗宫弟子踏入酒楼时,琉璃暗中跟上,将一名落单的弟子弄晕,摘下她腰间的玉牌,桃代李僵。 琉璃跟随雪晗宫进入预定好的房间,而离魅收敛了生息藏在暗处,若不是知道事先安排,以他的洞悉力也决然发现不出离魅的藏身之地。 颜泊则更为巧妙,化身为壁画当中的一名秀才,而这壁画正是清明上河图,乍眼望去,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他登高望远,衣袂飘飞,墨玉眸紧紧凝着屋内的一举一动。 酒楼对面,其他几人对弈下棋,夙染和北冥修则分立两旁,暗中观察街上的动静。 他们不知鬼门门主面容如何,以昙萝“鬼斧神工”的画技,也只能看出柒杀夜身形颀长,一双暗金色瞳眸锐利如鹰,肤色苍白而透明。 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正在此时,纷纷攘攘的街道恍若施了消音术,静谧下来。 街尾,红伞,一人。 那男子悠悠走来,闲庭信步般优雅自如,面容被黑色大氅遮掩,只能看出一抹略显苍白的肤色。 虽是单身赴宴,但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与众不同的桀骜不羁,引人侧目,再加上一柄鲜红似血的纸扇诡异莫测。 待他走近,才看清红伞上恰似黑色曼陀罗的图案,不过是堆积如山的骷髅,形态各异,笔触精细。 原本是盛夏暖阳之际,却伴随着他的走来如坠冰川,寒气森森刺骨。 “这是罕见的冰系灵力。”璇玑拧眉说道。 难怪向来会见风使舵的昙萝也栽在他手上,这男人敢在魔都最繁华街道释放灵力,只是为了让旁人忌惮不敢近身,这需要多么强大骇人的修为才能做到! 夙染寒着脸,双臂环胸冷眼看他。 北冥修则眸色愈发暗沉,有一种棋逢对手相见恨晚的感觉,擅长冰系术法吗,有意思。 男子踏入酒楼,收伞,戴上银丝手套,径自走过迎上来的伙计。 “客官你?” “嗯?” 一双暗金色瞳眸斜斜掠来,刹那间爆发的威压让伙计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就溢出刺眼的血丝。 其他几位伙计纷纷退缩,只当他是上门闹事者,实力剽悍,只求对方不要砸了他们的金字招牌。 “门主这边请!”楼上匆匆走来一位身着白衣的雪晗宫弟子,眉眼低垂,对此人甚是恭敬。 “嗯。”他迈上木梯,不用对方带路就准确寻到辰歌所在的房间。 这名弟子无不惊讶,只有神识强大者才能覆盖整座酒楼。 二楼房内,“辰歌”双眸微阖,察觉到来者的气息,面纱之下,水润樱唇微微勾起。 柒杀夜推门而入,最后站定在辰歌面前,神色淡漠俯视看她,不待对方发话,启唇道:“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说明你的意图。” 面对男子极为不屑的眼神,她刚要脱口的话戛然而止,只是清冷一笑,取出银镯放在桌上。 “想必鬼门门主认得此物。” “嗯。”他神色淡淡,对这件让世人趋之若鹜的圣器投去一眼。 正给两人斟茶的琉璃站在桌边,他只需探出手便能夺取。琉璃不动声色,替柒杀夜慢慢斟上香茗,在茶水溢出杯沿时继续添茶,浅绿色液体流淌开来。 直至柒杀夜和辰歌纷纷注意到桌面,琉璃这才惊慌失措的放下茶壶,诚惶诚恐:“主上息怒,主上息怒......” 他拂袖去擦拭桌面,袖口刚触及银镯附近,便听见辰歌沉声说道:“你且退下。” 琉璃还欲逗留,袖口已碰到银镯。 “退下!”女子厉声说着,语气更是低了几分,带着刻不容缓的强硬。 “是——”琉璃收回手,讪讪应道,转身走向门口。 雪晗宫其余弟子一并随他退出房间,掩上门扇。 而壁画之内,昙萝化作木簪,观看“狂霸拽”门主对弈“高傲冷”女神的年度大戏。 屋内现在仅剩柒杀夜和辰歌两人。辰歌没想到有着炼器狂魔之称的门主对银镯兴趣平平,就连重漓帝君都争相抢夺,难道这男人就没有一点野心? 这毕竟是有着开天辟地、穿梭太虚之力的圣器,得之者,既能得天下,亦能倾灭天下。 “所以你给我看这件圣器是何意思?”柒杀夜随即入座,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随着手指落下,溢出的茶水凝为冰面。 “听闻门主能将伏羲琴纳为己有,本尊想让门主助我一臂之力,让银镯强行认主。”如若不让银镯认主,它不过是只普通的镯子,如何让世人臣服! 柒杀夜冷然一笑,眸色锐利,如同能看穿对方藏匿在心底深处的黑暗。 “你果然不是辰歌。”他突然说道。 女子呼吸一滞,气息紊乱,眼底暗潮汹涌,在外人看来却似面不改色般,那张姣好的脸蛋依旧完美到无懈可击。 “你到底帮不帮我?” “自不量力,我为何要帮你。” “就凭这个。”她幽幽说道,取出一副画像,摊开在男子面前。 正文 第两百一十八章 众男献计 当鬼门门主柒杀夜不以为然地望去,却在看清画中那人时,向来冷眼旁观的他,眸底分明透出几分凄楚,几分悲凉。 画中是一位面容憨厚的男子,没有他,亦没有今日的他。 柒杀夜卷起画轴,再次抬眼时,神色已然恢复如初,一双深邃的鹰眸阴鸷诡谲,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酷厉。 “你这是什么意思?” “用他来作为交换,如何?”辰歌眯起水眸,信心十足。 “他在你手上!”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对方既然敢以此来威胁自己,换做平时,他哪怕拼到两败俱伤也绝不能容忍。 可是他想不明白,此前他采用各种手段,调用各方势力也未能寻到那人的转世,这个突然出现魔界的雪晗宫又是如何做到? 他再次凝向女子,对方的修为确实在自己之下,但不得不说,她手段相当高明。 不过...... “你就凭一副画像如何让人信服,我怎知他是否就是那人?”柒杀夜冷然出声。 “辰歌”唇角微弯,启唇道:“想必门主还记得他手心处有个蝴蝶印记,本尊若是没猜错,这个应该是魔界特有的狱蝶,能烙入灵魂永不磨灭。” “那你说,印记是出现在哪只手上?”柒杀夜几乎是咬牙问道,紧握的拳头手骨泛白,特意压低的声音掩住心底的那丝紧张。 即便有弱点,也绝不能暴露在外人面前。 “左手。”她斩钉截铁地说。 柒杀夜心尖一颤,建起的防御轰然倒塌。 果真是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音容相貌深深镌刻在自己记忆深处,柒杀夜自幼孑孓一人饱受凄苦,他是自己唯一的记挂。 依旧清楚的记得那日清晨,天昏沉,云低垂,暗蓝色大海上一只随波逐流越飘越远的木筏。 木筏之上,素衣拂动,那人静静躺着,双眸紧闭,神态祥和,恍若缀满阳光的那双眸子,只是这次,再也无法睁开看他。 “小夜,自强才会自立,记住这点,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强大。”树荫稀疏,碎光点点,映衬得那人面容虚幻模糊。他看着只到胸口高的男童,笑容浅浅...... 屋内,香薰缭绕,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柒杀夜和辰歌俱是一怔。 走廊上人声喧哗,四下奔走,一时间人心惶惶。 壁画之中,颜泊眼神一禀,昙萝喜出望外。 房梁之上,离魅冷眸眯起,手中的天蚕丝随时待发。 眼下这是唯一的机会,只要那两人转过身去,哪怕只是半息之间,他也能将银镯弄到手。 然而柒杀夜这厮老奸巨猾,为了谨慎起见,他当即收起银镯纳入虚空,对“辰歌”提醒道:“小心有诈,你且派众弟子前去查看。” “好——” 好你个头啊,昙萝恨得咬牙切齿,不用说,外面的动静必定是琉璃或者夙染他们整的。 换做常人,怎么着也会回头看上一眼,可柒杀夜是常人吗?不是!是充满好奇心热爱探寻未知事物的三好魔民吗?更不是! 眼睁睁瞅着自家宝贝进了人家腰包,昙萝望着那张集冷静、睿智、狂傲、霸气为一体,简称狂霸拽的门主。她相信这世间人无完人,只要哪天被她抓到这男人的软肋,必当加倍奉还,尽情打击他,挫败他! 至于那位冒充自己的女人,不论她是出于何种目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帮凶,只要按兵不动,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 柒杀夜收好银镯后,起身淡漠看她:“下个月初,带他来这里见我,圣器认主之事,圣尊请放心。” 说罢,头也不回地迈向门口。 “只剩下二十天,不会太仓促?” 他微微侧过脸,长睫低垂:“足矣。” 当柒杀夜和辰歌相继离开酒楼后,离魅显出身形,颜泊亦从壁画中走了出来。 “姑娘觉得如何?”颜泊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昙萝暗想着如果从假辰歌那里下手,务必会暴露她的身份,目前对方对她甚是了解,而她却对那个女人一无所知。 为今之计,最好是在柒杀夜完全破解圣器前,抢回银镯。 “目前来看,这女人确实是别有用心的冒充辰歌。”如果对方身上哪怕只有一丝辰歌的残魂,按理说应该会与她产生灵魂共鸣,相互融合,“既然银镯已落到柒杀夜手中,颜泊可知鬼门所在?” “鬼门并不属于魔都,不过离这里相距不远,在一座独属于鬼门的万魔岛上,如果想从那里下手,难!”颜泊道出事实。 当他们一同走出酒楼,早已等待多时的众男随即迎了上来。 “事情怎样,拿到了吗?”东皇风华不由问道。 “被柒杀夜拿走了。”昙萝郁郁寡欢。 “无妨,琉璃已去追踪雪晗宫的下落,冥王则去会会那个什么门主,说不定能抢回银镯。” “想不到北冥修倒是积极。”她诧异,莫非这朵小莲花对柒杀夜感兴趣了?如若不然,北冥修哪会突然变得如此热忱。 不过她对这位做事向来只凭喜怒,反复无常的鬼大王没抱多大希望,只但愿他能在天黑后摸回魔宫就万事大吉。 回到魔宫后,琉璃没过多久便再度出现。 他神色难看,只说是雪晗宫虽向来高调行事,可返回老巢时相当的小心翼翼,他没走多远便跟丢了。 而北冥修直至入夜才回宫,形象十分凄惨,看来是成功堵住柒杀夜,并被对方海扁了一顿。 对于昙萝的此番形容,北冥修甩掉一头冰渣,抖抖冻僵的菱唇,极度不屑地嗤笑道:“哼,就凭他?本座所受的不过是些轻伤,那小子,回去不卧床三日,绝对下不了地!” 言外之意是咱家冥王受得只是外伤,人家门主受得可是内伤。 说罢,挑高眉头等着某女膜拜。 “呃,大王威武!”昙萝点头称颂,顺便腾出地来让颜泊查看他的伤势。 “还有这个。”北冥修献宝似的掏出一坨,黑乎乎,一圈圈卷成一团的物什,言语难以形容,肉眼难以观摩。 “这是?”瞅着这个完全看不出原貌的一坨,原以为他真会顺回银镯,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上次夫人不是被这条毒蛇给暗算,本座特地将它捉回,替夫人出这口恶气。” 某女敷衍的眼神瞬间温柔如水,想不到这位看似不懂人情冷软的男人,也能做到心细如尘,为了替她报仇,以身犯险哪怕是去招惹柒杀夜。 其实,招惹是真,报仇只是顺带,而邀功才是重点。 北冥修把弄着那条奄奄一息的毒蛇,像这种毒物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想不到柒杀夜那小子旁门左道倒是层出不穷。 “不如烧了它?”北冥修燃起一簇红莲业火,毒蛇感觉到危机,频频扭动起来。 颜泊敷好药膏,回眸对昙萝说道:“不如交给我处置如何,这种蛇毒异常难解,可以提炼成毒剂。” “也好,就这么烧了确实可惜。”她点点头,忽而又想起银镯的下落,“北冥修在对付柒杀夜时,可有见着银镯?” “被那小子不知藏在何处,身上不见半个踪影,估计是在虚空之境。”修为高深之人,体内紫府会出现虚空之境,可以暂时收纳外物。 昙萝了然,如今只有追回银镯,晟天斧才能复原,从而取回决煞的肉身让白泽重生归位,这也是集齐六界之主精血的最后一步,辰方烬时日不多,眼下形势紧急刻不容缓。 “既然是收纳在虚空,柒杀夜迟早会取出银镯进行炼化,颜泊可带我前往鬼门所在?” “鬼门自古驯养魔兽,万魔盘踞,十分险恶,而柒杀夜作为炼器宗师更是将这些魔兽进行改良,常人难以匹敌,再加上岛内机关遍布,变化莫测,传言中并无一人成功闯入过鬼门,即便是有,也无人生还。”颜泊陈述出事实,他这么说并非是为了危言耸听。 “那鬼门的地形图总该有吧?” 颜泊轻轻摇头。 “主上,不如我们兄弟两人先行上岛,由玲珑引开对方,我现场绘制出一副鬼门分布的地图如何?”琉璃建议出声。 “也好,凡事小心千万不可勉强,绘制完地图就立刻回宫,再行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昙萝提醒说道。 “主上请放心,琉璃自有分寸。” 趁着夜色,双生子神侍前往颜泊所说的万魔岛,直至接近天明时分,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回魔宫。 琉璃摊开地形图,重点标识了鬼门外围的各种机关阵法,以及魔兽聚集之地,而对于他们最关心的鬼门之内,尤其是炼器室的所在,却只是空白一片。 “主上,琉璃办事不利,那鬼门比想象的还要棘手,各种飞行法器在那里通通失灵,更不能腾云遁地。” “这是禁制,既然飞行法器会失灵,这次不如本皇去一探究竟。”东皇风华颇感兴趣,拿起那张地图指向空白处,“不过是个修行尚浅的魔头,这次就由本皇去领教。” 昙萝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百媚生,这次就靠你了。” 如果作为火凤的妖皇都无法飞入鬼门,事情就真的棘手了。 正文 第两百一十九章 继续做贼 这次东皇风华去的时间更长,直至翌日傍晚仍不见踪影,昙萝在殿内来回踱步,她的担心焦虑众男皆看在眼里。 夙染坐不住,碎碎念叨着:“与其这样偷偷摸摸,不如一起杀到鬼门,替娘子夺回圣器,何必在这里干等着坐以待毙。” 说罢便往外走,颜泊上前一步拦住夙染,肃色看他。 “你可知柒杀夜手中有伏羲琴,此物亦是创世初与晟天斧并驾齐驱的上古圣器,它虽唤作伏羲琴,却是创世始神姮姬之物,如若能不费一兵一卒拿回银镯,何必以身犯险。” “传闻中,伏羲琴不是被天帝所得吗,怎又到了鬼门门主的手中?”离魅道出心中疑惑,他追随天帝多年,上古圣器是可遇不可求的先天灵宝,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颜泊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件事的个中细节本尊亦不大清楚,只知晓数年前天地异变,一道霞光从天而降,紧接着有传言说万魔岛异宝出世,曾经有人试图上岛夺之,却闻琴声肃杀犹如千军万马,凡是闯岛之人皆在那诡异的琴声中灰飞烟灭。” “音杀中能有此等骇人威力的,确实是伏羲琴无疑。”离魅曾在战场上见识过,这也是为何天帝昊珺年纪轻轻,便野心蓬勃傲视群雄。 “不错,再加上柒杀夜作为炼器宗师的身份,虽然修为不足以匹敌天帝,但以他的炼器能力,让伏羲琴强行认主或许不成问题。”颜泊补充说道。 就在几人分析鬼门门主的同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一名绯衣男子墨发飘扬,忽而闯进大殿。 “爱妻,我拿到了!”那华丽丽的声音悠扬婉转,此刻在某女听来简直是天籁之音。 “真的?”昙萝喜形于色,一扫脸上的阴霾,张开双臂便往对方身上扑。 她伸出双手在东皇风华身上一阵蹂躏,从上到下,从外入里,简直摸到某男的心坎里。 “爱妻突然变得如此热情,本君受宠若惊,精神抖擞,可再这样摸下去只怕会精-关-失-守,不如今夜去我屋里,特地为你准备的那件衣物本君还一直未穿过,难道爱妻就不想看看,嗯?”东皇风华柔声说着,声音低沉暗哑,好似情人耳鬓厮磨般的旖旎缠绵。 眼看着他软着身子向自己倒来,昙萝眼皮一抖,双手一颤,抵着他的胸膛向后弯起腰身。 “不是说你拿到了么,图在哪?” 东皇风华唇角一僵,收起魅色风流的笑容,凤眸斜斜掠向大殿,刹那间,万魔岛上的景致被完全还原在大殿上空。 “这里便是炼器室。”他遥遥指向一间阁楼,“在寻到鬼门门主的炼器室后,本君不想空手而归,遂进入这间阁楼详细查看了一番。” 东皇风华转而望向昙萝,本想给她更大的惊喜,谁知...... “这男人狡猾的紧,阁楼内除了炼器之物外,竟然没有一件成品,更不用说能寻到银镯!” 在搜寻无果后,他本打算仗着自己有东皇钟,直接逼迫柒杀夜就范,谁知当他来到那男人的寝宫,远远传来琴声,庄重古朴,有如桥下潺潺的流水,孤鸿飞过时的几声清啼。 对音律精通的他顿住脚步,神色错然,这是上古圣器伏羲琴? 即便他此前从隐嫣然手中抢夺了同样是上古圣器的耀月弓,可以他目前的修为,多次尝试也无法让其认主,看来这个男人比想象的还要难对付。 听完东皇风华的陈述,昙萝陷入沉思,就连魔尊都不会将他的宝贝疙瘩藏到药房以外的地方,没想到这鬼门门主如此小心翼翼,简直是谨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通常一个防范意识超强的人,会将重要之物藏在何处?”昙萝随口问道,如果是自己,她首选是眼皮底下,难道真是...... “寝屋。”众男异口同声,特别是璇玑,当初这谭侍卫就喜爱将她的重要之物藏在床底,这种习性让他想起某种摇头摆尾的动物。 而昙萝联想到柒杀夜长期与魔兽厮混打滚,依照野兽的习性,不都是喜欢在窝边藏物。 “夙夙,接下来就由你潜入他的老巢。”她略一琢磨,似乎参透某个真理,遂又补充道,“化为饕餮原型潜入。” 既然鬼门内魔兽遍布,为何不能让身为凶兽的夙染也混入进去。大家同为兽族,一见如故,只有深入敌方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娘子有命,为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果这次得手了,不知娘子打算如何回报?”夙染挑挑眉,坐地起价,事先不给自己争取福利的人都是傻子。 昙萝踮起脚尖,在夙染骚年期待的眼神下一口咬住他下巴,眉眼弯起:“这是订金,待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好好好,为夫这就前去!”夙染喜出望外,瞬间消失在殿内。 东皇风华暗自摇头,苦叹错失良机,见其他几人无不也在强装镇定,反倒是璇玑自娱自乐,坐于桌前独自下棋。 他好奇走去,瞅瞅桌面上的棋局,啧啧,双方旗鼓相当僵持不下,不过这时候他还有闲心思下棋,夙染此番前去,必当能顺利取回圣器。 “星宿君莫非不担心?” “担心什么?”璇玑反问一句,执起一枚白子落定,“是担心成功,还是担心失败?” 东皇风华哑然,一时间竟找不出合适的话语反驳,如果说是担心夙染会成功,岂不落得他人口舌。 “你们都把那个男人想得过于简单。”璇玑淡笑说道,“既然他有胆量将重要之物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难道众人便能随手取得?” 嘶,想不到这位看似儒雅的星宿君还藏了这么一手,此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在夙染离开后才说,无非是想等着他空手而归后然后自己去邀功。 素闻璇玑作为星宫之首,掌管众星君入人世间历练,而这些人无不是帝王将相之命,能成王成侯者,果然是老谋深算阴险狡诈。 对于东皇风华投来这神色复杂的一眼,璇玑只是付诸一笑,自顾下棋落子。 另一边,昙萝轻松自如坐等消息,如今他们有了鬼门的详细地形图,再加上夙染深入敌方兽群,别说潜入柒杀夜的老巢,甚至将他的所有宝贝一并顺走都不成问题。 直到夙染回来时,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然不复,形容狼狈不堪,看向昙萝期待的眼神时更是无颜面对。 “怎么了,又出岔子了?”昙萝忐忑不安地问道。 夙染极力掩饰自己初入敌方大营,便被一群雌性魔兽穷追猛堵的事实,只愤愤道:“柒杀夜那小子忒不厚道,不仅在房外设下阵法和结界,就连屋内也是机关重重。” “怎样的机关?”璇玑慢条斯理地收起棋子,起身看他。 “一种特别打造的柜子,坚不可摧,在开启的地方被设下机关,上面有三个制作特殊的圆轮......”夙染大概描述着,“总而言之,此物看着甚是古怪。” 昙萝对机关术不甚了解,原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没想到如此大费周章,不知道用飞虹剑能否将那个古怪的柜子劈开。 “既然是机关术,我不妨前去一试。”璇玑适时出声,望向昙萝忽而诡异一笑,“不知方才对夙染的许诺,在本君身上可否作数?” “......”所以这是变相的争宠?! 东皇风华连连摇头,这才是星君本色啊。 颜泊面露不悦,打断对方:“如果是机关术,本尊也略知一二。” “魔尊莫非也想闯入鬼门,别忘了,你可是魔界之主,若是被旁人发现了打算如何自圆其说?”璇玑堵住他,言外之意就是你身为老大怎好意思跑到自己属下那里去偷东西。 “这——”颜泊微微蹙眉,“本尊可幻化面容。” 为了一雪前耻,争回男人的尊严,最重要的是那次初夜给他留下了不可泯灭的深刻印象。 “璇玑说得没错,不如这次就让他去破解。”昙萝轻轻扯了下颜泊的衣袖,她只当魔尊是不甘心自己的才华被淹没。 某禁欲神君无奈点头,也罢,反正时日方长,譬如今夜就可以陪她去厨神那蹭饭,然后顺便带回自己寝屋。 “那么星君请便。”颜泊神色温润谦和,俨然一副与世无争的谪仙状。 半个时辰过后,璇玑出现在万魔岛上。 不同于魔都清雅秀丽的风景,岛上阴翳遍布,纵横交错,阳光难以照射而入。 穿过瘴气林,眼前便是双生子神侍绘制的陷阱区,不过,明显又较之前有所不同,难不成这些阵法会随时改变? 璇玑不以为然,不过是破阵而已,当他成功破解掉所有机关阵法,越过重重陷阱最终来到鬼门的所在地时,抬头仰望,这里的建筑群几乎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 此处便是琉璃所说的禁制之域? 他旋身化为一束流星划过天空,畅通无阻地来到柒杀夜寝屋门前。 正文 第两百二十章 第一变态 璇玑看向面前最后一重结界,手掌凝出银色光华,当接触透明屏障的瞬间,结界被挤压变形,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龟裂。 直至裂开一道狭缝,璇玑猝然收回手掌,化为流光划过半空,四周景致飞速倒退,下一瞬,长衫猎猎鼓动,银发飘扬,眼前的一景一物俨然是男子的寝屋。 眸光流转,视线落在屏风后的柜子上,他走近查看,这柜子足有一人来高,玄色中透出金铜色泽,竟然看不出是何种材质打造。而柜门上的三个圆盘紧密相扣,每个圆盘均刻字符,分别是东、南、西、北四方位,甲、乙、丙、丁十天干,子、丑、寅、卯十二地支。 换句话说,第一个圆盘可以转动四次,第二个圆盘转动十次,第三个圆盘转动十二次,而只有每个圆盘转动到事先设下的固定位置,方能开启此柜。 机关术虽完全不同于炼器,却同样被广泛运动到战争当中,魔界这万年来群龙无首,也得益于鬼门的扶持。 璇玑当下起了兴致,他俯下身子,指尖飞快转动圆盘,屏气凝神聆听机关中的动静。 伴随着“咔擦”一声轻响,层层防锁自动解除,柜门缓缓开启。 这本该是个令人欢欣鼓舞的激动时刻,然,璇玑迎接到来的不是胜利的曙光,而是......一大堆,男人的衣物! 此时此刻,笑意僵硬在脸上,作为智谋与实力并重的某星君,完全呈现出呆怔痴傻的表情,彻彻底底地凌乱在风中。 黑的、白的、黄的,排排挂起。 外袍、长衫、亵衣,件件叠放。 这柜里真是从战甲到底裤,从玉冠到鞋履,一应俱全,璇玑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他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化解危机,智闯陷阱,最后成功攻略下一个私、人、衣、橱! 说出去,他作为星君之首的颜面何存! 既然圣器不是存放于此,必定还在这间房的其他角落,璇玑不死心,在屋内继续翻找。忽然,他的视线又锁定在紫檀桌的那只盒子上。 这只木盒看似普普通通,却结构紧密,不见寻常木盒的开合处,每个盒面上更是难以寻到一丝缝隙。 既然是盛放东西的盒子,必然有方式开启,这个方方正正的木盒表面无任何凸起,璇玑将木盒细细研究一番,通常木质家具皆运用榫卯结构来制作,利用构件本身的凹凸部位来连接结合,凸出部分叫榫,凹进部分叫卯,只要手艺高超,榫卯使用得当,每块木头结构之间就能严密扣合,达到天衣无缝的牢靠程度。 思及此,璇玑按住木盒的对角试着发力,终而抽出一个暗格,紧接着,让他更奔溃的事情发生了。 暗格之内没有圣器,没有宝物,而是一套普普通通的茶具,细看之下,玉质还颇为不错,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好不,关键是柒杀夜这厮简直就是吃饱了撑得,闲得蛋疼! 璇玑握紧拳头,忍住想拆屋的冲动又在房内四处搜寻起来,他继续拆解掉一个藏书柜,一个存钱盒,一个棋盘桌,直至最后成功揭开某个容器的掀盖,惊奇发现此乃居家旅行日常所需,排解体内杂质,促进新陈代谢,俗称夜壶的物品。 终于在这一刻,号称仙界第一美男的某星君暴怒了,一双银眸危险眯起,羡煞世人的俊颜温和不复,他一拳砸上檀木桌,咬牙怒吼。 “这小子真特么的皮痒欠抽,整一个变态!” 吼完这句话,璇玑怒气冲冲打道回府。 于是接下来,昙萝便看到璇玑黑着张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谁惹着你,难不成是被柒杀夜撞见了?” 听到柒杀夜这三个字,璇玑万年不变的一张笑颜惊然变色。 昙萝若有所思,能惹到咱口蜜腹剑表里不一的璇玑大神,成功拆掉其伪装,并且气得他七窍生烟的绝非是等闲之辈。不过,人家眼下正在气头上,她不至于自寻死路傻里傻气的揭人伤疤,所以强忍住万分好奇,张了张嘴。 “刚才吃瘪了吧,快给爷说来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夙染骚年心直口快,不惜充作出头鸟,替大家问出心中的疑惑。 昙萝递去感激的眼神,果然是知妻莫若夫,小夙夙,如今只有委屈你了。 “你想知道?”璇玑眼神冷冽,眸底寒意乍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出声。 在璇玑看不到的地方,众男默默点头,看来此番鬼门之行,星宿君身受重创,心理阴暗面积无法评估测量。不过,他们真的也很想知道! 眼看着璇玑步步逼向夙染,为了避免好奇害死猫的历史惨剧再度发生,昙萝以身作则,上前一步挡在两人当中。 “如今时间紧迫正事要紧,爷,你在那厮的寝屋可有发现银镯?”昙萝搓搓小手,俨然谭侍卫再度附体。 “没有!”璇玑冷着脸,转向一边。 “怎么可能,这不合常规!”昙萝万分诧异,“那你可有搜过床上或者床底?” “搜那里作甚?”璇玑自不认为一个大男人会在床上藏东西。 “这就对了,柒杀夜必定将他的宝贝疙瘩都藏在床内!” 璇玑细细思索,貌似除了床榻,其余地方他都搜寻过,果然变态的思维方式常人无法理解,当然,昙萝显然并非常人。 看来求人不如求己,最后还不是得要自己亲自出马。 “这次就由本姑娘去会会对方。” “决不允许!”璇玑心下一惊,握住她的皓腕,鬼门如何凶险他是亲自领教过,她修为尚浅,去了等于自寻死路。 昙萝深知对方担忧,故作轻松地笑道:“无妨,我有飞虹剑能穿梭虚空,现在有了地形图更可以准确闯入柒杀夜的寝屋,何来危险?” 见双方僵持不下,离魅适时说道:“不如由我陪她一同前去。” “好兄弟够义气!”昙萝笑语嫣然,拍拍离魅的胸膛,不期然看到他唰地一下面色潮红,讪讪收回小手。 见少女如此坚定,璇玑最终应允:“也罢,还请战神好生照顾她。” “这是自然。”离魅沉声说着,默然望向少女,他抬起手臂轻扶柳腰,两人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一章 真假辰歌 瞅瞅环在腰间的手,虽说只是轻轻托扶,昙萝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隔着衣衫传递而来的温度。 再悄悄打量下离魅的脸色,神态平静目不转晴,唔,难得见他温柔体贴了一回,昙萝没来由得老脸一红,看向旁处。 两人乘云过海,半空中,昙萝对眼下的状况亦愈发奇怪,如果说北冥修跟在她身边死赖着不走可以理解,而这位平日里恨不得对她敬而远之的男人,如今到底有何居心? 按照她的思维模式,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离魅不是为了图财就是为了劫色,但以这座大冰山的行事作风来看又不大像,难道,他也是自己的老情人之一? 想不到她从前这么欲求不满,不仅霸占了琉璃和玲珑这对双生子,与魔尊勾搭成奸,招惹自己的徒弟辰方烬,居然连堂堂天界的冷血战神也敢染指! 这已超脱了丧心病狂的范畴,果然女神与女神经之间相差的不仅仅是一个字那么简单。 “其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突然说道,抬眼睨向男子,那瞬间的清冷让离魅微微恍惚。 不过对于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离魅直接选择无视,他只是想留下来,不论对方身为昙萝还是身为辰歌。他习惯作为一名守护者替她扫平障碍,而这种情感与那帮夫侍究竟有何不同,他并不懂,他只想能获得同样的重视,伴她身侧,而不是永远默默无闻地仰望着她。 见对方不答话,昙萝再接再厉:“过去的事你不必介怀,那些都是我一时糊涂,不如重新开始吧。” 她的言外之意是,自己身为辰歌时不小心觊觎了你,将你收为男宠,如今她失忆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打哪凉快就上哪去,不必再守着自己。 所以离魅你如今自由了。 然,此话听在离魅耳中又是另外一层意思。他想到在人界时,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上演了一段惊心动魄相爱相杀的桥段。眼下对方这是暗示他,想与自己重修于好,重新开始? 所以她是对自己告白了! “好——”他沉声应道,磁性的嗓音中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冷毅的目光柔柔看她,当撞见少女同样抬眸,离魅仓促转头,像个亟待临行的小媳妇不知所措。 每次见到这位冷面男露出羞涩的神情,昙萝总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特别是对着那颗红彤彤的小耳珠,手指就鬼使神差地探了上去,于是乎,半空中出现祥云飘飘,某女调戏良家美男的恶俗行为。 耳垂传来触电般的感觉,离魅僵直着身子,由冰山变为沙漠,红彤彤金灿灿。 不对,这金灿灿的显然是从地面折射而来,昙萝眯眼望向宫殿屋顶,柒杀夜的老巢赫然出现在脚下,并且越来越远。 光顾着逗弄离魅,这都飞过头了! 片刻之后,两人顺利进入万魔岛,此次因为昙萝亲自出马,凭借飞虹剑的穿梭太虚之力,轻而易举地越过瘴气林、绝杀阵、天罗地网、魔兽群,直接钻入柒杀夜的寝屋。 什么叫做手到擒来,鬼门门主也不过如此。 离魅第一次见识神剑威力,对昙萝的膜拜之情油然而生,但见他眉眼温顺,俨然一副强大的女人身后都会有位鼎力支持的男子,默默注视着少女婀娜多姿的背影。 十指纤纤,卷起衣袖,抡起膀子,甩掉绣鞋,“哐当”一声跃上柒杀夜的床板。 被褥,翻! 床垫,翻! 纱幔,翻! ...... 等等,怎会没有? 她凶神恶煞地回头,见离魅眉眼温柔杵在床边,遂伸出青葱玉指勾勾手指,樱唇微张,吐气如兰。 “傻愣着干嘛,赶紧过来翻啊!” “哦——”意识到自己偷看她看得走神,离魅继而冷着张脸掩饰方才的失态。 在他意识中,从未见过如此率性而为的女子,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就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昙萝全然没注意到离魅的小九九,她从床上翻身跃下,难道真被藏在床底? 她连忙钻入床底,在离魅万分不解的眼神中掏出一块玉石,这块玉石细看之下,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 “是貔貅!”离魅说道,貔貅护主心特强,为五大瑞兽之一,亦被称作天禄兽,除了镇宅辟邪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招财聚宝。 将圣器藏在玉貔貅的体内,不愧是鬼门门主,昙萝将玉石捧在手中翻来倒去,由于貔貅是只进不出的神兽,难道要将手指抠入它的口中? 试了几次无果后,她一不作二不休,干脆举起玉貔貅往地上一摔,顿时间玉石四分五裂,露出一只储物袋来。 昙萝拾起储物袋,探入神识,乖乖,除了她的银镯外,柒杀夜所有的宝贝疙瘩都藏在里面。她随手掏出银镯,得意洋洋地举在离魅眼前晃悠。 “既然东西到手了,我们赶紧离开此地。”离魅肃然说道,一双酷厉的冷眸转向门外。 “好。”昙萝将银镯套在腕间,先回去了再说。 就在她正欲祭出飞虹剑的关头,寝屋大门突然齐齐开启,劲风穿堂而过,黑色纱幔肆虐舞动,一道狭长人影伫立在逆光中不甚真切。 就在门扇敞开的刹那,离魅环住昙萝纵身跃上房梁,隐了气息。 柒杀夜缓缓走来,犹如暗夜王者带着君临天下的气魄,越过桌案,穿过屏风,最后站立在床榻面前,飞入鬓角的剑眉下,一双睿厉深沉的眸子微微敛着,浑身充满着肃杀之气。 男子依旧是那张苍白却不显羸弱的面容,五官深邃立体,侧颜线条锐利,不会因为一张好看的俊颜而忽视掉他的危险。此时此刻,他虽静静注视着屋内,却生疏冷漠的让人觉得世间万物不达眼底更不入他的心里。 房梁之上,离魅紧挨着昙萝屏住气息,他传音而入耳,无声无息:我去引开这男人。 昙萝投去一记感激的眼神:好兄弟,就靠你了! 他略显担忧地又看了少女一眼,薄唇微抿,飞身跃下房梁,一道黑影随即划过柒杀夜的眼帘。 离魅身手敏捷目标明确,从敞开的门扇一跃而出,以不快不慢的速度直线前行,确保能被对方跟上,以提供足够的时间让昙萝逃离现场。 然而接下来并未出现柒杀夜怒喝一声,拔腿追上的画面,反倒是悠然望向门外,冷然一笑,向着昙萝隐身的位置徐徐走近。 “握草,你倒是去追啊!”她无声怒吼。 介于柒杀夜每次都超脱常人的反应,昙萝对此人不走套路的思维模式表示深深的鄙视。 “还不打算出来?” 昙萝心下一惊,正打算现身,忽而又寻思着这死变态会不会是在诈她,于是紧闭双眼打死不挪窝。 “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出现,休怪本门主手下无情!” 又是数数,每次都来这套,威胁人也不带点创意。 “一......二......”柒杀夜冷声数着,即便是盛夏,屋内阴风阵阵,寒气四溢。 “三!”话音刚落,男子猛然出手,五指成钩当空一抓。 昙萝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拽下房梁,眼角睇向下方的索命掌,这方位,这角度,分明是想掐死自己!半空中她急速转身,虽阻止不了下落的趋势,至少能避开要害。 或许是没料到对方死到临头还能翻身一把,亦或许是看到闯入者居然是位女人,柒杀夜眉头紧锁,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两步。 无数个偶然会促成某个必然,当昙萝终于光荣落地时,她两爪一推一挡,将正在后退的柒杀夜推了个踉跄,惯性使然,扑倒堂堂鬼门门主的同时,她一屁股坐在了某男胯上。 而柒杀夜被压倒在地,大脑出现片刻空白,多少年来从未有过哪个不怕死的女人敢站在他十尺之内,更不用说将他坐在身下。在意识回拢前,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他推开昙萝匆忙掠开,最后状似无力地倚上梁柱,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昙萝看他这是被气得不轻,不过眼下适合逃走,她当机立断祭出飞虹剑,锋刃划破当空出现黑色的时空缝隙。 柒杀夜回神时,便见她故技重施正欲窜逃。也正是这个举动,终于让他认出此女即是在倚兰楼闯入厢房的那人,但看清对方面容后,他原本打算突袭的暗招被生生收回,体内气血翻涌。 “是你!”男子显然笃定自己的认识,凌空抛出一物,将飞虹剑纳入此物。 昙萝见飞虹剑被收入他的剑鞘,随即了阻断自己与神剑的联络,几番尝试也不能再次启用。她愤怒转身,而柒杀夜正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她,准确地说,是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想不到圣尊驾临鬼门,竟会用这种方式。”男子略带玩味地看着对方,向来冷冽的眉眼间似笑非笑。 以他炼器宗师的身份,不难看出这把神剑正是万年前被一分为二的晟天斧,而眼前这少女,才是真正的辰歌圣尊。 有意思,真假辰歌都同时出现在魔界,又都为了银镯而来。 听到男子唤自己圣尊,昙萝随即想到什么,从半空飘落而下,衣袂翻飞,淡然若仙,眸光睥睨流转间高贵冷艳。 “既然知道本尊驾临,门主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抢夺圣器!” 正文 第两百二十二章 等你凉床 柒杀夜听到她的质问,不急着出声反驳,只是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抬眼打量。 创世神之一的辰歌吗,如今不过是刚修得仙身,就连取回圣器还选用梁上君子这种不入流的方式,如是想着,再看向昙萝时眸中多了一丝轻慢。 若不是他在玉貔貅上施过术,被摔碎的同时引起他察觉,恐怕这女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 如果对方有十足的把握,断然不会如此偷偷摸摸,显然是在忌惮什么,又究竟是何原因让她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难道是怕引来杀身之祸? 联想到雪晗宫的那位,如此明目张胆的想取而代之,岂会让眼前这女人继续存活于世...... 昙萝被他盯得发毛,这柒杀夜看人的眼神极其锐利,似乎能看穿对方潜藏的秘密。 她侧过身子,不动声色地错开目光,凭借当初看过的那副辰歌画像拿捏尺度,气度从容,带着上位者的姿态,一双无悲无喜的水眸淡然凝望,樱唇轻启:“如若门主能交出神剑,本尊便不治你的不敬之罪。” “不敬之罪?”柒杀夜冷哼一声,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辰歌即便陨落于世却依然改变不了她是神祇的身份,但他说过,他最憎恶自以为是的女人。 “门主手中的神剑乃本尊之物,你逾越抢夺,实属何意!”昙萝神色禀然,厉声质问。 男子俯视看她,倨傲狷狂的脸上水色唇瓣抿成一条细线,于嘴角处勾勒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如今神剑和银镯均落在我手中,假以时日晟天斧出世,这天下对我来说唾手可得,圣尊莫非认为我不会动心?” 柒杀夜睨向昙萝,想从她眼底看出些许慌乱,如若他没看错,这少女此前在倚兰楼时可不是这副性子,粗鄙剽悍,哪有半分圣尊的姿态。 昙萝微微敛眸,心下万分纠结,这小子不上道啊,论硬拼她不是这人对手,论智谋,显然对方更胜一筹。她努力回忆着假辰歌和柒杀夜暗中交易时的个中细节,如果柒杀夜真的野心蓬勃对天下志在必得,绝不会仅凭一张画像就答应那女人的要求。 或许柒杀夜对圣器的追求仅仅是出自炼器师的本能,而并非真的心怀不轨想凌驾世间万物,弑神夺宝。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何他会为了一个人而放弃整个天下。 除非,这画中之人就是他的软肋。 现在只有赌一把了。 昙萝故作镇定地抬眸,淡然道:“门主不会这样做,因为,对你来说这世间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 她唇角微弯,轻轻吐出四个字:“一个男人。” 此话说出,柒杀夜瞬间变色,原本冷冽的眼神更为森寒,他紧紧盯住少女,像一只危险的困兽。 “说,你是如何知晓?” 屋内不知何时窜出无数条毒蛇,而在昙萝脚边,是一只被机械改造过的千足钩蛇,蛇腹上的钩刺尖锐无比泛着紫色寒光,正昂扬着脑袋虎视眈眈。 昙萝摸上腕间的手镯,如果现在立刻滴血认主究竟有几成把握? 她的动作被柒杀夜看在眼里,一条手指粗的毒蛇随即蹿上她的腕间,昙萝低头的同时倒抽一口凉气,这鬼门主,真让人防不胜防! 索性豁出去了,干脆瞎掰:“本尊既然敢这样说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雪晗宫内早已安插了眼线,如果门主愿意和本尊合作,那个男人本尊自会替你救出。” “不必如此麻烦!”柒杀夜想也不想,一口回绝,对他来说与雪晗宫做交易更为省事,哪怕对方欺世盗名野心蓬勃。 “难道门主以为雪晗宫会就此罢休,如今你已知晓她的秘密,待她得到圣器后,难道就不会杀人灭口?相信她还是相信我,本尊相信门主自有判断。”但愿她的几位夫侍能派上用场,将柒杀夜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寻到,否则这个谎就真的扯大了。 听到她这番说辞,柒杀夜陷入沉思,再次抬眼时他已然有了决策。 “相信你可以,还请圣尊先交出银镯。” 这混蛋,死也不会吃亏! 昙萝气得直咬牙,不交是死,交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见少女老实上交银镯,柒杀夜对她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作风十分满意。 “神剑和银镯就暂且由我保管,圣尊何时能将他送来,何时方能离开鬼门。” 昙萝心不在焉应了一声,心想着与鬼门门主初次相见时,是在魔界最大的楚楼,再看他对那位画中男子如此在乎,甚至不惜放弃送上门来的圣器,难道此男是好龙阳的断袖? 偷偷打量了一眼对面的门主,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他繁芜复杂的心思。 或许是察觉到昙萝火热的视线,柒杀夜忽然望来,眼底满满的嫌恶毫不掩饰,唔,果然是位龙阳君。 “你看我作甚?”他蹙眉问道。 “本尊只是想不通,为何门主刚才不追出去,而是守在屋内?”昙萝随便扯了话。 “储物袋内的所有器物都被施过定位术,既然东西都在屋内,我追出去作甚?”柒杀夜反问一句。 原来如此,难怪这鬼门主出现的那么及时,敢情人家防盗意识一流,早在她摔碎玉貔貅时说不定就引起了对方的察觉,失策啊失策。 “既然误会都解除了,本尊先行回去,替门主救出那男子。”昙萝拱手告别,扭头转身,直直迈向门口。 “圣尊且慢,我何时应允过放你离开。”身后悠悠飘来这么一句,“鬼门自会将圣尊的口谕送出岛,你就安心在这待着。” 啥?这混小子是打着将她扣为人质的算盘,和她死磕到底! 昙萝不淡定了,愤而转身,抡起拳头就挥上他的面门:“做人不能太嚣张,你给老娘记住,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柒杀夜弯身后仰,手中执起红伞向上一挑一刺,轻松化解她的攻势。 看着她再度恢复到初见时的剽悍痞气,柒杀夜唇角扬起,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这个样子才是真实的她。 昙萝得知自己被当作人质,除了气愤还是气愤,而男子只是气定神闲地走出门外,执伞,撑起,径自走向庭院,最后顿住脚步冷声道:“还不快跟上!” “去哪?” “驯兽。” “驯兽,我吗?”昙萝指向自己,天底下哪还有让人质干活的道理,这鬼门至于这么抠门? “鬼门从不养闲人,你自会愿意的。” 事实证明,昙萝真的愿意,因为住在鬼门的魔族子民都分工明细,上到娶妻生子,下到吃喝拉撒,他们的福利待遇都与之在鬼门的职务和地位相关。 人质等于闲人,而作为一没职务,二没地位,三没钱钱的三无人士,昙萝只能与魔共舞,与兽同寝。通俗的说,就是有活干等于有饭吃有觉睡,否则你就好生待在兽圈里等着被撕碎。 走过一扇扇铁门,黑暗的牢笼内腥臭扑鼻,昙萝随意瞥去,这些尚未驯化的魔兽眼神阴鸷凶狠,充满了侵略性,让她莫名想到鬼门门主,柒杀夜。 人怎可能平安无事的住在这种地方,为了避免真被柒杀夜扔进兽笼,她主动请缨,决定要忍辱负重暗度陈仓。 “门主,请为本尊安排最好的房间,至于代价,你自己安排便是。” 眼下离魅应该回到魔宫,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来解救自己,到时将这混蛋门主五花大绑劫回去,日夜鞭笞凌虐,还怕他不敢交出圣器。 昙萝晶亮的眼神被柒杀夜看在眼里,他招手唤来一名少年低声吩咐:“带她去驯貔貅。” “就她,行吗?”少年好奇打量,话说整个鬼门没有一个女人,这可是门主头一次带女人回来,而眼前这姑娘花容月貌身段好,看来门主终于开窍,懂得繁衍后代的重要性了。 如此甚好甚好! 少年从起初的迟疑摇头到现在拼命点头,看得昙萝一愣一愣。 不过门主怎能将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这位身娇体柔的姑娘,少年悄悄拉过昙萝,轻声道:“小的祀音,这貔貅是刚从瑾爷那弄来的,世间难寻,门主宝贝的紧,不过姑娘请放心,祀音必当会竭尽所能帮你驯兽。” 祀音说完,还挑挑眉含笑看她。 少年火热的目光让昙萝觉得渗人,为何她觉得对方不是热心快肠,而是洋溢着一股八卦味,就差将他的好门主直接打包送走。 柒杀夜显然和他们不是同一个层面,他见昙萝面露惧色,冷然出声:“怎么,怕了?” “怕?”昙萝睨向男子的鹰眸,哂笑道:“若是我能治住这只貔貅,门主打算如何答谢?” “不如,来给本姑娘凉床如何,这天热酷暑的,若是门主那寒凉的身子能给本姑娘降降温,自是妙哉。”她逼近男子,挑衅看他。 “你!”柒杀夜正欲开口训斥,方而发觉少女俨然站入他的伞下,暗香萦绕鼻间,男子原本苍白的面庞透出红晕,执伞的手更是微微颤抖。 他猝然后退,狠狠剜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看来这次又把他气得不轻,刚才那恼羞成怒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祀音目送门主离开,想着柒杀夜临去那一眼意味悠长,看来他家门主这是害羞了。 害羞个啥,迟早都是要给媳妇凉床的。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三章 驯兽模式 昙萝见柒杀夜早已走远,暗自瞅瞅身旁的这位魔族小哥,不得不说,小伙子肌肉紧实相当有料,上衣下裤的灰白色薄衫干练利落,腰间还露出一截古铜色的腹肌。 感觉到自己被人注视,祀音扭头迎上她的目光,露齿一笑,一口洁白的贝齿在盛夏阳光下晶莹剔透。 好一位阳光少年,想不到就那种鬼门主带出来的手下,还能免受心灵扭曲健康成长。 “该给貔貅喂食了,姑娘请随我来。”祀音含笑说道。 “你可以唤我昙萝。”俗话说,交换名字是拉进关系的第一步。 祀音望着眼前的少女,准确地说,是望着他家的门主夫人,脆生生唤了一句:“柒夫人——” 昙萝愣是怔了半晌,后知后觉地问:“你是在叫我?” “没错啊,柒夫人,你别看咱家门主寡言少语,他这个人其实除了性子古怪些,冷血无情些,霸道强势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带降温功能,夫人你就凑合点用吧,不不,我是说,赶紧将咱家门主收了吧!” 自从柒杀夜接任鬼门以来,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娶妻后就得离开万魔岛,自立家业,门主会根据对方以往的功绩打赏安家费,听上去很美好,但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整日待在万魔岛,随时等候门主差遣,哪来的媳妇! 天知道他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哪位不长眼色的女人看上他家门主。 只要他家门主有了媳妇,他们才能有空闲出岛溜达,才能有机会娶妻生子,才能免受蹲在岛中孤独终老的凄凉下场! 所以,当他看到昙萝犹如女神般降临,浑身散发着解救他们于水生火热的圣母光辉,祀音当机立断,势必要将他家门主打包送走。 面对少年热情期盼的眼神,昙萝嘴角抽了抽,直接扭头无视。 “咔擦”一声,祀音心伤碎了一地。 “咱家门主真心不错,他十岁就猎杀魔兽一举成名,三十岁成为鬼门顶级猎魔师,两百岁成为炼器宗师,三百岁继承整个鬼门,是魔界万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 昙萝打住他的滔滔不绝,调笑道:“你家门主还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对吧?” 呃,是春闺梦里人没错,不过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那种。他家门主一记眼神射来,不知会让多少女子惊声尖叫,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皮相。 如果说魔尊是温润如玉,那么门主便是暗夜之王。 门主大人,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做一位美男子吗,如今连媳妇也嫌弃你! 听着祀音不时捶胸顿足,叹气连连,昙萝好心拍拍他的肩,青春期的少年嘛,喜欢胡思乱想这都很正常。 “不是要去驯貔貅,它在哪?” “柒夫人这边请。”少年认定某女,打死不改口。 当两人路过一处草丛时,身后传来“嘶嘶”的动静,昙萝对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哪怕闭眼,也能感觉到暗处蛰伏的某种冷血生物。 祀音停住脚步,口中发出奇怪的声音,身后尾随而来的群蛇尽数散去。 昙萝颇感好奇,扭头看他:“你会蛇语?” 少年眨眨眼:“很奇怪吗,我本就是巴蛇所化,当然会蛇语。” 什么,这小子居然是传说中的巴蛇! 昙萝瞬间惊呆,就这唠唠叨叨叽叽歪歪的阳光少年,怎么看也无法与那种阴冷生物联想到一起,而且巴蛇体型巨大,性格凶残无比,想不到,居然还能衍生出八卦的潜质! 眼前的少年彻底颠覆她对生物进化的认识。 不过,她随即忆起柒杀夜也会蛇语。 “门主又是什么蛇?”昙萝凑过去,阴恻恻地笑道。 祀音奇怪看她:“咱们门主是魔族纯正血统,生来人形,怎会是我这种魔兽所化。”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然来到囚禁貔貅之处。 “这时貔貅正在午睡,柒夫人切勿惊扰。” 昙萝随即望去,满眼的金碧辉煌,说好的兽笼在哪,说好的皮鞭在哪?在哪! 这座宫殿分明比人住得还要奢华,同样是被软禁,求包吃,求包睡,求包养! 听到动静,正趴在一堆金银玉石上的貔貅转过头来,懒洋洋掀了掀眼皮,见是祀音他们,复而又耷拉下耳朵睡得醉生梦死。 祀音悄悄扯了下昙萝的衣袖,轻声道:“这是门主打算驯来当坐骑的,都三日了,这家伙不是吃就是睡。” 昙萝掂量了下这只貔貅,比她当初捡到夙染时还要小上些许,估摸着应该是只幼兽。这种开了智的兽族其实相处起来不难,她连凶兽都能驯服,何惧这只小小的貔貅。 貔貅俗称招财神兽,性情凶猛极其护主,以她当初调.教饕餮的经验来看,驯兽的精髓无外乎三点:熟悉它、亲近它、讨好它。 只要摸清了脾气,投其所好,这种招财神兽驯起来不难。 祀音从隔壁屋又搬来一堆金银玉石,让昙萝试着去喂养,逐渐亲近后,就需要她独自去摸清貔貅的习性。 看着它将大块的玉石咬得咔吱咔吱脆响,昙萝这辈子也没这般花钱如流水,不过是拿来当坐骑,貔貅再怎么世间稀有,也不能铺张浪费。 “回头跟你家门主说,本姑娘就睡在这里。” “那怎使得!”祀音惊呼,“貔貅凶猛难驯,为了柒夫人的安全万万使不得!” 凶猛难驯?昙萝呵呵两声,斜眼睨着吃饱就睡的那只。 “还麻烦小哥替我准备些食材,两日后,叫你家门主过来领坐骑。” 祀音拿不准她打算如何驯化,只得先应下再说,看看门主那边的反应。 少年走后,偌大的殿堂只剩下一人一兽。 普通兽族七阶能语,八阶化形,而貔貅属于神兽,生来能语,所以昙萝试着与它沟通。 于是,她在貔貅对面铺了一张小床,你睡我睡大家都睡。 睡饱起来日落西沉,是小兽开饭时间,昙萝不急不慢,瞅着它身下空空如也的玉床,也不打算再去取金银之物。 她在殿中支起大锅,添柴加水,最后拿着大勺搅拌汤底。 貔貅正好饿了,睁开圆碌碌的兽眼,不见有人过来送金银玉石,当下恼怒咆哮一声。 声音之大,响若洪钟,昙萝只觉得头晕目眩,锅下的柴火携带火星扑面而来。 “吼什么吼!”她捏诀熄了火势,怒瞪一眼。 锅中肉香四溢,貔貅终于从它的玉床踱步下来,拱着脑袋就要凑近锅里。 “想吃吗?”昙萝指指面前的大锅。 貔貅连连点头,这青的白的黄的,分明都是熟悉的颜色,气味却截然不同。 “这叫珍珠翡翠白玉汤,想吃的话,就先让本姑娘摸一下。”昙萝开出条件。 瞅瞅那只即将探过来的魔爪,再瞅瞅锅中的汤水,貔貅咬咬牙,决心要掉一次节操。 所以,当初夙染的节操就是这么掉的。 昙萝如愿以偿摸上小兽的头,感觉到它的抗拒,第一次点到即止。 而锅中的汤水被某兽一扫而光,貔貅“嗷”了一声,虽然色泽一样,可是对比起来,以往吃得那些简直就是石头! 初次尝试见效显著,昙萝打算明日再接再厉。她估摸着柒杀夜是想与这只貔貅签订契约,又不愿武力征服伤了神兽,所以每日金银玉石的供着,让它心甘情愿跟随自己。 两日之后。 已到了事先约定的时间,眼看着门窗依旧紧闭,祀音暗道一声不好,匆匆跑去寻门主。 “禀告门主,属下有要事求见!” “说罢。”柒杀夜坐在炼器室,头也不抬地出声。 “柒夫人出事了。”祀音凄凄惨惨地说道。 柒杀夜放下器物,眉头轻蹙:“哪个柒夫人?” 祀音直接掉无视门主的问话,继续开口:“她说两日之内便可驯好貔貅,要门主今日过去领坐骑,可直至今日她都未曾出过大殿,玉石房内的金银之物也不见动过,门主赶紧去看看!” 少年的言外之意就是,柒夫人被神兽吞咽下肚充口粮了。 男子不发一言,总觉得自己那颗空荡的心,轻轻抽动了一下,某种被遗忘在深处的感觉缓缓溢出。 他默了默,径自走出,祀音小步跟上,看来门主是真紧张了,这眨眼功夫就走出去老远。 驯兽堂雕花大门被强行破开,柒杀夜立在门口,只看到某女趴在某兽背上睡得正酣,一人一兽听到声响齐齐抬头,动作整齐划一,就差来点心有灵犀。 昙萝和貔貅见柒杀夜突然驾到,一个慌忙整理睡乱的衣物,一只舔毛蹲坐维持神兽形象。 男子不怒自威,嗖嗖放着寒气。 “不是说你能驯兽吗?”他沉声说着,好似对方如果来句臣妾做不到啊,就立刻给拖出去五马分尸。 “旺财,带本尊出去溜溜。”昙萝挑挑眉,选了个淑女点的姿势侧身坐在神兽背上。 貔貅伏低身子托住少女,昂扬阔步迈向殿外。 昙萝路过男子身旁,挑衅一笑:“今夜亥时,还望门主记得去给本尊凉床。” “......”这女人,他何时做过什么陈诺! 海阔天空,星罗棋布,昙萝终于回到她的寒舍,虽说比不上貔貅的金窝,但至少也算是主管级别的房间。 她爬上床榻,入手清凉,掀开锦被惊现一张白玉席,看来柒杀夜没胆量兑现陈诺,就给她整来这么一床凉席。 一夜好眠,临近天亮时反而越睡越热,身体动弹不得。 鬼压床了? 昙萝突然睁眸,塌上确实多了两道鬼影,还是两只秀色可餐的鬼。 “烬美人,白娘子,你们怎么来了?” 正文 第两百二十四章 白泽护妻 当黎明的第一束阳光透过厚重云层倾泻而下,天际黛青一色,水雾蒸腾。 鬼门,犹如一只庞大的困兽静静蛰伏于林间,常年被阴暗笼罩,在这盛夏破晓时节,也无法穿透岛上笼牢般的层层建筑。 屋内光线昏沉,映照的那两位男子面容朦胧,眉眼皆隐于阴影中,不甚真切。 辰方烬一袭雪白中衣,神采奕奕,正以手支颐闲适看她。 白泽窝在锦被下,静静阖目,搂住少女细软的腰肢亲昵无间。 而中间那位,只觉得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听到她的惊叹声,白泽倏然松开环住少女的手,坐起身子嗤笑看她。 “还以为你在鬼门受尽折磨,想不到反而愈发圆润了。” 她怔怔然抬眸,笑容僵在脸上,久别重逢不应当是甜言蜜语,两眼泪汪汪吗,这家伙咋张嘴就没什么好话。 联想到白泽向来以退为进的性子,只要他说不喜欢,那便是喜欢,他说一般般,那便是非常好,他说不要不要,那便是还想要。 所以她当下了然,莞尔笑道:“死相,就知道你想我了。” “本大人何时说过此话!”白泽冷哼一声,紫眸妖异,倒影着少女欺霜赛雪的小脸,“让你聚齐六界之主的精血,你倒好,连人都给一并顺上!” 见他冷寒着张脸,应该是去魔宫和其他几人汇合过,并且知晓了自己的丰功伟绩,特来兴师问罪。 “那些人以后还不都是你的小喽啰。”昙萝小声嘀咕一句,“况且人多好办事嘛。” “那他们还搞不定区区一个鬼门!” “你是不知这门主有多难缠,我都答应替他救出那男子,居然还将我软禁在此,不干活就没饭吃,没觉睡,哪有这样虐待人质的,你看,我这伤就是他放毒蛇咬得。” 说罢,将早已愈合好,只剩下两点红印子的伤口露给白泽和辰方烬看。 “岂有此理!”白泽怒火中烧,作势就想冲出去,衣袖突然被人拽住,回眸见少女瘪着嘴好不委屈,眼神顿时温柔的一塌糊涂,指尖轻轻触上红印,“很疼吧?” “疼——”虽说当时中毒昏迷,压根没有什么感觉,此时不叫疼,更待何时! 听到少女喊疼,白泽心也慌了,意也乱了,神色紧张地哄道:“忍着点,我帮你疗伤。” 随后捂住所谓的伤口,指尖溢出一丝醇厚灵力。 辰方烬只是笑了笑,任由昙萝倚在自己身上,轻轻抚弄她的发丝。 “方才你说要替鬼门门主救出一个男人?”修长玉指划过发间,辰方烬垂眸看向怀中的少女。 昙萝索性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一遍,最后正色看他:“依你之见,如何解决此事?” 辰方烬默了默,他在魔宫时就听闻要搜寻雪晗宫的下落,因为急着赶来万魔岛,未曾细细查问。 “既然鬼门门主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不应你拘于此,我去跟他谈谈。” “跟那人有何好谈?”昙萝反问一句,他们几人每次都偷偷遁入鬼门,能想到光明正大和对方谈判的,估计也只有烬美人。 “谁人不知我与辰歌的关系,难道本尊出面许下保证,他也不允?”如果此人执迷不悟,那就只有采用极端手段。 “那你去试试吧。”昙萝随口道,像柒杀夜这种不按常规出牌的变态,岂会因为烬是辰歌的徒弟,晟天派创派祖师,人界之主的身份,而心甘情愿放弃他的筹码。 辰方烬睨向面前雪肤紫瞳的男子,白泽会意,随他一同前去。 啧啧,看这两人的架势,恐怕会是一场恶战啊。 索性无事,昙萝穿戴一番,去寻小巴蛇祀音。 她本打算自己随意溜达,但想到鬼门内机关重重,有个免费向导带路,就不要自寻死路以身犯险。 驯兽宫内,祀音见柒夫人特地来找寻自己,又得知对方想了解鬼门,寻思着有那么一个词叫作“爱屋及乌”,既然柒夫人对鬼门感兴趣,则说明她对咱家门主更感兴趣! 于是忙不迭的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穿梭于建筑群中,不同于魔都的景致,鬼门之内几乎见不到什么阳光,万物被笼罩于阴影中,像个巨大的囚笼,说不出的诡异。 当她路过一处空旷的广场时,前方出现一条阶梯延伸至地下,祀音视若无睹般,带着她绕过此地。 “这是哪,为何不下去看看?” “不过是处废弃的角斗场,里面没什么看头。” “角斗场?”在她印象中,曾听闻魔界自古以来有一项异常血腥的竞技,即与兽搏斗,猎兽师会在场内展开厮杀,以供看客们下注。 “没错,不过这里已被门主下令封闭了。” “门主曾经也是猎兽师对吗?”昙萝忆起少年说过的一条重要讯息,难怪柒杀夜的眼神那么渗人。 “那当然,而且是高级猎兽师。”祀音颇显自豪,补充说道,“猎兽师曾经在魔界经久不衰,鬼门也正因此项绝技屹立不倒。” 既然如此,柒杀夜为何要封闭角斗场,改行做起了驯兽? “我们下去看看。”她率先踏下阶梯。 这是间地下角斗场,中央是平坦宽阔的竞技场地,上方可容纳万人。地面斑驳呈现铁锈色,是干涸的陈年血渍,可见当时厮杀惨烈。 行至角斗场的最底层,原本关押魔兽的铁笼阴暗湿冷,时隔今日,依旧透着腐臭霉味。 黑暗中,昙萝被脚下某个坚硬物绊了个踉跄,她随意踢开,死寂空旷的地下暗牢内,发出物体滚落的“咔咔”声,直至滚到前方,她凝聚眼力,这才看清那物是颗碗口大小,灰白色的......头盖骨。 “门主为何要封闭这里,依照此地规模来看,当初的鬼门不仅盈利甚多,而且猎魔师与炼器师一样,都是世间奇才。”她跨过那颗看不出原貌的头盖骨,跟上前方的少年。 祀音倏而回眸,脚步微顿,墨绿色瞳眸在黑暗中发出森森幽光。 “柒夫人可知这些魔兽是用何物来喂养?” 昙萝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弯唇道:“自然是魔兽们常吃的肉食。” 少年垂下长睫,望着角落处的骸骨,声音低沉,似从遥远的地底传来。 “为了保持魔兽们攻击嗜杀的野性,这里每日都会送来一批孩童充作食料,而只有活下来的,才能成为猎魔师!” *** 下面送给订阅读者的答题提示: 1.北冥修在冥界时教给女主的禁术,全称是什么? 2.目前出现的所有男主中,有一位男主并非本尊,实则是被他人所冒充,请问是哪位男主? 3.暗中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脑洞附加题:重漓帝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前三题答题攻略!!! 【第一题的答案就在正文中,见178章,亲昵无间。第二题,你觉得六界之主中,哪位男主最可疑,答案就出来了。第三题,可以联想到究竟是谁在冒充那位男主,冒充之人便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伏笔在修仙篇。】 *** 答对一题奖金1元,不限名额。答对2题奖金5元,前8名有效。答对3题奖金30元,前3名有效。答对4题奖金100元,第一名有效。 答题请戳读者群的群主,读者群260864301(追文福利),兑奖时需提供读者在的用户名。有兴趣的话一起来找茬吧! 正文 第两百二十五章 蜜月之旅 阴暗的地牢内,空余少年低沉的回音。 地下角斗场的血腥残暴不难想象,但以活人为饵食,单就听着就觉得渗人,更不用说那些被困在铁笼中的孩童,等待着被撕碎的残酷命运。 墙壁上的长明灯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火光微弱,驱散不开浓墨般的阴沉黑暗,铁笼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道暗影,与陈年血迹相互交织,透着蚀骨冷寒。 昙萝虽然对柒杀夜并无好感,甚至可以说恨不得将他锉骨扬灰,可一个长期生活在地底,死亡边缘,数十年如一日的挣扎在杀戮与被杀戮之间,稍有不慎就会断命兽口的人,她究竟该如何去憎恨。 那一年,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他又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一同被送来的同伴,如何被魔兽咬断咽喉,如何被分食撕碎,吞咽下腹。 深夜,腥臭的地牢内,咆哮声、哭泣声、尖叫声,回荡不息,响彻整个夜晚,直至黎明。 衣服残破不堪,稚气未脱的脸上,血迹斑斑...... 额前沁出冷汗,昙萝不想在这种地方再待下去,既然角斗场已被柒杀夜下令封闭,往事已矣,但愿逝者脱离苦海早日轮回转世。 “祀音,这些残骸我想让他们入土为安。”她轻声说道,眸子倒影着火光闪烁。 “柒夫人若是想葬魂,为何不用海葬?”少年不解看她,魔界向来都是海葬,将逝者的尸身沉入海底。 她不懂魔界习俗,不过,海葬就意味着要出岛,柒杀夜会答应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昙萝心情沉重,随少年顺着原路返回,离开地下角斗场后,她直奔自己屋里。 烬和白泽去了那么久,也不知进展如何。 她匆匆撞开门扇,辰方烬恰好转身,对她相视一笑。 “事情怎样了?”昙萝走近男子身前,急急问道。 辰方烬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牵住她的手,让其坐下,化出一块丝帕擦拭她额际的汗珠,神情专注而温柔。 “事情有些棘手。”他倏而说道,“对方不打算放人。” 昙萝早就料到柒杀夜岂会那么容易妥协,状似无谓地笑了笑。 白泽一直站在窗前,见少女露出此番神情,眸色刺痛,上前一步坐在她对面。 “那小子知道我们会过来要人,将圣器转移出了万魔岛,并且声称,如果我们敢图谋不轨的话,十日后,神剑与银镯即被转交给雪晗宫的那位。” 呵,不愧是鬼门门主,他留这么一手,可见心思缜密。昙萝不抱希望,却听白泽继续说道。 “所以我与天尊欲趁机将他劫走,只要门主在我们手上,还怕他不肯乖乖就范。熟料这家伙又说,倘若十日后他不与对方联系,圣器同样会被转交出去。” 偷偷瞥了眼白泽的脸色,难得见他吃瘪一回,可见当时交涉之激烈。 辰方烬见昙萝沉默不语,宽慰她道:“其实不必过于担忧,白泽会回魔宫助他们搜寻雪晗宫的下落,而我,则留下来陪你。” 等等,烬美人的意思是,他会留下来照看她? 昙萝暗自瞅了他一眼,虽说在夙染他们输送灵力的情况下,每日又各种仙丹灵药养着,面色确实比之前好上些许,可这并不能改变他即将寂灭的事实。 “烬,你现在的身子还受得住吗?”某女相当纯粹的关心他身体状况。 “受不受得住,今晚你不就知道了。”辰方烬弯唇笑道,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 看看,这就是她的正夫,受万人敬仰的无尽天尊,要是他的那帮徒子徒孙们看见自家禁欲祖师说出这番话来,估计通通都会造反。 什么叫作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眼前的这位,就是活生生的栗子! 晟天派严禁弟子私通,而立下此等严规的某人,正对着她笑得勾魂摄魄。 “死树,我要走了。”白泽突然出声。 他心急火燎地赶来鬼门,却不想,才匆匆见上一面又要分离,他不怨不恨,只将机会留给了辰方烬。 白泽起身走向门外,在迈出门口的同时,白泽微微侧过脸,目光柔柔掠来,淡然看她:“待在这里,安心等我。” 昙萝怔怔回眸,无语凝噎,却似千言万语。 “好——”她微笑着点头。 白泽走后,屋内又恢复宁静,辰方烬陪着她在院内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天外云卷云舒。 她静静依偎在烬的怀中,渐渐阖上了眼,呼吸均匀。 辰方烬将熟睡中的少女抱入屋内,躺在她身侧,相拥而眠。他时日不多了,无论最终成功与否,他只求这片刻的相守与共。 锦被之下,他托起少女的手,十指相扣。 待男子闭上双眼,昙萝缓缓睁眸,烬,只要我一息尚存,决不许你自这世间陨落...... 翌日清晨,鬼门。 祀音去寻昙萝时,猜猜他看到了什么,他居然撞见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从柒夫人房中走出,两人态度亲昵,关系非比寻常,再细细查看那男人的姿容。 不好,门主有情敌了! 少年虽惊叹于情敌的天人之姿,但扪心自问,他更偏向于自家门主狂霸拽的这款类型,论外貌,论手段,论谋略,他家门主何时输过旁人,若不是他家门主无心权势,就魔尊失踪的这段期间,说不定魔界早已易主。 然而至始至终,门主替魔尊镇守魔界,这些年来发生多次暴乱,哪次不是门主亲自前往平乱。 他看得出来,门主虽看似冷酷无情,却不喜杀伐,长年累月的孤僻造就了他隐忍不善表露的性情。 当祀音来到柒杀夜屋外,屋内死寂沉沉,几乎察觉不出任何气息。 他知道门主每逢夜里都不会点灯,白日则拉上黑色纱幔,独自坐在炼器房内埋头钻研。 少年轻轻叩门:“门主?” 屋内传来硬物碎裂之声,在静谧的清晨格外刺耳,祀音以为自己惹恼了门主,忙不迭请示道:“柒夫人那里突然冒出一名男子,看样子,不仅关系熟络,举止更是亲昵无间。” 少年说完,眯着眼连退十步,等待某门主恼羞成怒。 一门之隔的房间内,门窗紧闭,屏风后隐隐现出一道扭曲的人影,越过素屏,地上可见破碎的玉石间,混着一滩鲜红血迹。 柒杀夜捂住胸口急促喘息,他从另一只完好的瓷瓶内掏出丹药服下,再次运起灵力自行疗伤。 想不到晟天的神君如此卑鄙狡诈,以击掌定约为由,让他生生受了白泽的那一掌。 “门主?”屋外再次传来少年的声音,”柒夫人她那里......“ 哪来的柒夫人?柒杀夜诧异,这宫内除了那个被扣押在此的女人,还能有谁。 他随即想到无尽天尊尚且留在鬼门,依照祀音的说辞,两人很显然待在一起,他转而望向桌面上的黑色匣子,吩咐出声。 “传令下去,本门主即日要前往玄冥岛,备好船只,另外,那个女人也一并带上!”既然天尊为了她而留下,他偏生不让他们如愿以偿。 祀音候在屋外,听到门主如此吩咐,只当他是想和夫人单独相处。要知道玄冥岛是瑾爷的地盘,瑾爷是何许人也?龙阳君! 上次约门主在倚兰楼相见,还特地送来貔貅,此前也两次三番的前来骚扰,若是柒夫人亲自出马,必能马到成功,将那帮觊觎门主的魔君一脚踹回老巢。 “属下这就去安排!”祀音喜上眉梢,片刻便没了踪影。 柒杀夜不知自己的亲亲属下在为他忙活一场蜜月之旅,复而继续运功疗伤。 而可怜某位刚刚和辰方烬小别胜新婚的女人,才走出院门,便被祀音的同伙弄晕装进麻袋,绑上贼船。 于是乎,当昙萝幽幽转醒,从麻袋钻出重见光明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是相当的不好。 在她对面,是柒杀夜的那张霸道傲娇脸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然,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她身边怎会有云! “既然醒了,就给本门主出去。”柒杀夜依旧是副嫌弃嘴脸,不曾张眸,盘腿入定不再理她。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只是开了扇门而已,转眼间就像步入一个全新的世界,眼前的房屋全然陌生,此地究竟是哪! 从柒杀夜那显然得不到答案,昙萝亲身力行,自己去探究,于是当她打开门扇的刹那,青丝凌乱飞舞,某女张嘴吃了一肚子风。 她她她...居然...在天上! 准确地说,是在天空漂浮的一艘巨船上,门外阳光绚烂,头顶是蔚蓝色天空,四周是银光奔泻的云海,轻拢漫涌,近在咫尺,遥看远方脚下,大海像一块深蓝色的镜面,波澜不起。 巨船在云层中悠然穿行,所以,她这是离开鬼门,而且是被强行劫走的那种。 昙萝不淡定了,她冲进船舱,站在柒杀夜面前怒目而视。 “为何将我掳走?” 男子皱了皱眉,声音极淡地说道:“我要出岛一趟,待事情办完,自会送你回去。” 所以对方是担心她伺机逃走,故意将自己带在身边? “去哪,呆多久?” “玄冥岛,半日即可。” 柒杀夜说完,睁开眼眸,神色不耐地沉声道:“无事就给本门主出去。” 男子拂袖挥来一阵劲风,将少女扫地出门,门扇“嘭”的一声紧紧阖起。 昙萝孤身站在甲板上,愤愤不平,这男人简直是有病,既然嫌她碍眼还带在身边作甚! 正文 第两百二十六章 空中遇险 行至甲板上,昙萝干脆盘腿而坐。 比起船舱内的一应俱全,这里除了烈日和海风,完全可以用空旷来形容,在甲板上坐久了,不说口干舌燥皮肤灼痛,其滋味足能与须弥塔的幽禁之刑相媲美。 她索性双手捏诀,引气入体,吸纳天地灵气,自从上次扛过飞升雷劫后就再也没修行过,以她目前仙侯的修为晋升到天仙,需要大量的灵力供给。 入定后,灵力如同丝丝缕缕的薄雾环绕在少女身边,一扫烦闷,心静更是平和许多。 空气骤凉,清风徐徐,骄阳缓缓隐于云端,天际逐渐昏沉下来。 苍穹下,一艘巨船无声无息航行于云海,少女纹丝不动,盘腿坐于船上,发丝随风飘舞,云袖如水浪翻涌。 随着飓风骤起,天昏地暗,浓云滚滚中携着几道雷光,直至一声闷雷响彻天地,紫青色的闪电划破天空,照亮苍穹,像一把凌厉的利剑直插入海,巨浪滔天,席卷入云。 昙萝倏然睁开眼眸,凝向近在咫尺的雷电。 雷声怒吼,闪电夺目,犹如巨蟒在乌沉的浓云中翻滚飞跃。 上次经历飞升历劫的景象历历在目,雷劫九死一生,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再加上木魅之身的特殊体质,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瑟缩着身子,就像风雨中凄凄摇曳的枯叶,瑟瑟发抖。 当一道雷电砸落,昙萝惨白着脸慌乱站起,巨船在肆虐的风暴中颠簸前行,她急急跑到船舱前,重重拍门。 “快开门,让我进去!”昙萝大声叫喊着,不时看向头顶随时会劈落的闪电,海风卷过,吞没了少女的呐喊,又一道巨龙般的闪电伴随雷霆怒吼划破苍穹,这一次,直直击向甲板! 她几乎忘记了反应,闭上眼,跌倒在门旁。 双眸紧闭依旧能感受到闪电的炫目,雷声之大,震耳欲聋。 一道清冽的声音夹杂在雷声中,缥缈如风,深沉若海:“没想到堂堂辰歌天尊开辟四方天地,居然害怕区区雷电。” 昙萝怔怔抬头,视线中,男子唇边勾起一抹嘲讽,柒杀夜撑着那柄血色红伞,居高临下,俯瞰面前那位不堪一击的女人。 而先前闪电劈落的地方,甲板上完好无损,可见这艘船坚实牢固,但这并不代表着搭乘此船的人同样能免招雷劈。 “门主,能否让巨船远离雷云区?”昙萝试着问道,作为一名招雷体质在雷云区晃悠,玩得不是惊险,而是致命! 话音刚落,几道闪电接踵而至,纷纷落向甲板,没有飞虹剑抵御,她只能运起灵力凝出半球形的结界防盾,咬牙硬撑。 柒杀夜恍若置身事外,冷眼看着慌忙躲闪的少女,在困境中夹缝求生。 “喂,赶紧离开这里!”她扭头叫喊着,见男子撑着他的红伞淡定自若,而闪电在接触到红伞边缘时顿时消失匿迹。 难怪这家伙如此淡定,敢情他那把伞就有防电防劈的功能,昙萝不假思索,躬身钻进伞下。 “借我避避啊。” 由于发生太快,柒杀夜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躲入自己伞下,而少女方才那一番动作,不经意间撞到他的臂膊。 男子菱唇紧绷,宽衣大袍下的身子似乎感受到威胁,止不住的颤栗。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暗沉汹涌,面色可怖。 “谁让你过来的!”柒杀夜爆出一声怒喝,冷不防将她推出伞外。 昙萝只觉得一股大力将她掀向半空,就像断线的纸鸢飘向天际,在她后方,是雷电肆虐的云海。 一道纤弱的身影掠出船面,坠向深渊。 红衣猎猎,墨发飞舞,恍若一朵盛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极尽妖冶,极尽凄美。 罡风呼啸,海浪喧嚣,映衬得那道身影孤寂而又脆弱,少女在云端急速坠落,在她头顶,紫色巨龙般的闪电奔腾而至,像一把利刃凌厉劈来! 视线越过重重云层,望向上方的男子,那人玄色长袍猎猎鼓动,眉宇间,不期然露出一丝悲恸。 昙萝随即自嘲一笑,害我如此的你,也会伤心自责? 云层之上,柒杀夜愣愣看着急速坠落的那袭红色身影,如此熟悉,好似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回忆,不经意间被遗漏。 他忽而眼眸一痛,心跳漏了半拍,原本空荡的地方,犹如决堤之水奔腾翻涌。 闪电蜿蜒疾驰,带着雷霆怒吼,击向不断坠落的少女。 深渊、雷电、生无可恋。 “不,不要!”柒杀夜声嘶力竭地疾呼,昏暗的天幕中又多了一道玄色身影,向着少女坠落的方向飞速掠去。 近了,更近了,眼看着她已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男子伸出双臂,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将昙萝抱入怀中,护在身下。 几乎是同一瞬间,闪电照亮天空,贯穿而下,劈中柒杀夜的后背,他闷哼一声,大颗的汗珠混着海水齐齐溅落,唇角便多了一丝血污。 飓风掀起数丈高的惊涛骇浪,席卷苍穹,如山峦拔地而起,千军万马呐喊嘶鸣,随着两道人影落向暗蓝色海面,又一阵巨浪翻腾涌来,将两人吞没殆尽,只余雪白色浪花随波逐流......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浑身的骨头似碾碎般生疼,空气中充斥着腐败霉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 一名少年倚墙而坐,他无力地掀开眼皮,黑暗中,那动静愈发明显,而他裸露在外的脚踝上,一条冰凉刺骨的生物发出“嘶嘶”声响,昂扬着三角形脑袋判断猎物行踪。 他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任由那生物从他脚踝爬过,接下来,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关在暗屋中有多久,他已经忘了,或许就这样死了才好,只有生命结束,才感觉不到饥饿,感受不到黑暗,比起死亡,活着才更让人痛苦。 这十二年来,他由丽染坊的妤娘一手带大,回忆中最深刻的,只是无情的鞭笞和无尽的黑暗。 正文 第两百二十七章 自愿卖身 妤娘原是世家之女,由于个中变故被逐出家门,沦落为一名红尘女子,如今已过昭华之年,入了丽染坊做起染织事务。而他未见面的娘亲红颜早逝,只有将他托付给本家唯一的亲眷妤娘照顾。 魔族之人多心高气傲,红尘女子地位低贱,难免被他人所不齿,于是,他成了妤娘发泄怨念的对象。 只因为搬运时不慎弄脏一块布匹,他的手指被一根根掰断,双手如同废人,丢弃在这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木屋内,一昏睡就是整整数日。 少年怔怔望着光线无法触及的角落,在那里,盘踞着几条毒蛇。 这时,屋外传来喧哗,铁锁落下,木门被人忽然开启,一束阳光随之倾泻进来,他眯起眼,凝向门前逆光中的两道人影。 “这孩子还不错吧?”一名女声突兀说道。 “太瘦了点,卖不了几个钱。”女子身后走来一位陌生男人,细细打量了地上的少年几眼,又挑开他的衣袖,“手都成这样了,能做什么活!” 女子俯下身来,拧住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无妨,这小子长得细腻嫩肉,新开的倚兰楼或许看得上眼。” 指甲尖锐,深深刺进他的皮肉,原本麻木的双手又开始刺痛起来,眼前,是妤娘鄙夷憎恶的嘴脸。 被旁人当货物一般打量,少年垂下头,身子退缩着,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还敢躲?”妤娘拽住他站起,猛然一推,少年猝不及防被她撞向墙壁,天旋地转中,“嘭”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剧痛再次袭来,肮脏的衣衫下,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随着女人步步逼近,他咬牙强撑着坐起,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不过是个贱人生的种,若不是她,我至于被赶出家门沦落至此?母债子偿,要怪就去怪你娘!”妤娘厉声说着,睨向身后的男子,“还不快将这贱种带走!” 男人掏出绳索,走上前正欲拽起少年,突然手掌一痛,被对方咬出血色齿痕。 “这小子可真够倔的!”男子恼道,挥手劈晕了少年。 再次醒来时是在车上,狭小密闭的黑色空间内,是几位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暗夜中,前行的车辆猝然停了下来,外面脚步声吵杂,接着又恢复死寂。 就在此时,铁锁落下,车门被利器撬开,月光柔柔洒入,夜色中,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夜,赶紧离开这里!”来人行色匆匆,急急抓住他的手臂。 “疼——”他痛呼喊道。 子瑜垂下眸子,目光掠向少年青青紫紫的伤痕,嗓音低沉透着恼怒。 “她怎能这样对你!”子瑜愤愤说道,“不过你且安心,待我挣到钱,大哥到别处安家,你就是我的亲弟弟!” “好。”树林中,他跟着男子的脚步,紧紧相随。 子瑜原本是丽染坊的伙计,在炼器方面亦有天赋,若不是有他,柒杀夜恐怕挨不过这十二个年月。 不久之后,他同子瑜大哥在另一座小岛上安了家,男子取了一位相貌姣好的女人。 原以为可以就这样过下去,跟着大哥学炼器,修行术法,一辈子平安无事,直到那天,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彻底颠覆。 子瑜在外出猎兽寻找炼器所需的兽骨时,不慎重伤,生命危在旦夕。而他刚娶进门的那位女人,更是带着家中所有财物,消失得无影无踪! 治伤费用昂贵,柒杀夜决不许自己失去这世间唯一的牵挂,于是,他找到了一位叫瑾爷的男子,在魔界,挣钱最快的方式就是加入鬼门,成为猎魔师。 瑾爷以贩卖孩童为生,常年与鬼门打交道。多年以来,他还是头一回碰到自愿卖身给鬼门的。 “你想清楚了吗,入了那道门,不是生就是死。” “早已是踏入鬼门关的人,死有何可惧。”柒杀夜冷冷看他,伸出双手,“我说的那些钱,分文不少的给我。” 瑾爷怔住,他从未见过哪位少年露出这番神情,随即淡然一笑:“这些你且拿去,三日后,我派人去接你。” 柒杀夜接过钱,心急如焚地赶回家中。 “子瑜大哥!”少年略带稚嫩的嗓音透出一丝激动,当他奔向塌前时,心中的信念轰然倒塌,眼前的情景让他当场怔住。 床榻上,男子青白的面庞上双眸紧闭,身体僵硬着,唇瓣轻轻张启,少年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在归去的那一刻,虚弱的,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 “小夜,小夜......” “我在!”柒杀夜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声音哽咽。 “小夜,别哭,自强才会自立,记住这点,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强大。” 耳畔恍若响起男子的柔声安慰,柒杀夜抬起红肿的眼,烛光摇曳中,那人神态静谧,已无声息。 天昏沉,云低垂,暗蓝色大海上一只随波逐流越飘越远的木筏。 木筏之上,素衣拂动,那人静静躺着,恍若缀满阳光的那双眸子,只是这次,再也无法睁眼看他。 “子瑜大哥,小夜不会让你孤独的。”他站在水中,目光悠远,手中握着男子随身携带的那柄半月弯刀。 夜黑如墨,寥落晨星。 一名女人睡梦正酣,暗夜中,一道冷芒破空而至,胸膛上绽出猩红妖冶,凄厉惨叫声随之传来,她睁开眼,看着面前如同索命修罗般,俯身看着她的少年。 女人瞪大着双眼,难以想象曾经孤僻却又乖巧的他竟敢狠下毒手,女人沾满血红的手缓缓移向他的脸庞。 “你......” 柒杀夜举着弯刀的手颤抖不停,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之气。 直到女人垂下手指不再动弹,恐惧感阵阵袭来,少年疯狂奔出门外。 一条鲜活的生命,葬送在他的刀下。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此生唯一一次杀人,柒杀夜在树林中躲了几天,三日后,到了约定的时间。 他被瑾爷派来的人接到万魔岛上,步下层层阶梯,地底深处,铁笼中是饥饿凶猛的困兽。 正文 第两百二十八章 露宿荒岛 血腥气夹杂着腐臭味迎面而来,暗沉的地底,一双双兽眸牢牢锁住走道上的少年。 在他被推入铁笼不久,远处传来哭闹声,一群衣衫褴褛的孩童被人推攘着,分散到各个铁笼。 魔兽与孩童间有一扇闸门相隔,当沙漏里的最后一粒金沙流尽,闸门自动开启,暗夜的屠杀,才真正开始。 魔族之人多体格强壮,天生就有好战因子,鬼门会给这些男童分发下唯一的保命武器,猎与被猎,是生是死,只在手起刀落间。 柒杀夜冷冷望着对面,铁笼内,残肢遍布,如若在这一刻倒下,只会引来更多魔兽的分食,他要做的,就是将弯刀横在胸前,后背抵上铁柱,与面前这头赤鬃狼对弈搏斗。 额前的血珠流淌滚落,迷糊了他的眼,在他眨眼的瞬间,赤鬃狼扬起利爪猝然跃起,扑向瘦弱的少年...... 耳边的喧嚣嘈杂消失匿迹,哭泣惨叫声、野兽咆哮声戛然而止,又是死寂一般的安静。 意识渐渐归拢,胸膛仿佛被重重碾压过,清风拂过发丝,耳畔终于有了声响,这是,海浪声? 眼底透过刺眼的光亮,他睁开眼,一轮骄阳烈日当空,认识到这点,柒杀夜匆忙用衣袖掩住脸面。 自从那夜初入鬼门,他成了二十多名男孩中,唯一存活下来的猎魔师,而接下来的漫长年月他待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刀头舐血,生死度外。 再次踏上泥土,见到阳光,已是百年之后,他像大多数猎魔师那般,常年在角斗场习惯了黑暗的地底环境,烈日之下,他们像暴露在阳光中的黑暗生物,无处遁形。 阳光耀眼,眩晕感阵阵袭来,柒杀夜仓皇爬起,却将某位导致他胸闷气短的罪魁祸首猛然掀倒在地。 直到他站在荒岛中的树荫之下,这才回眸睨向那坨重物,但见一位少女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湿漉的衣衫紧紧包裹在身上,勾勒出婀娜多姿的曼妙曲线。 此时此刻,昙萝扭头回瞪男子,若不是看在这鬼门主不惜跳船舍生取义,她至于将某位常年生活在海岛却完全不懂水性的旱鸭子捞上来?她至于将旱鸭子捞上来后累死累活的给他排出海水?她至于排出海水后又发现对方身受重伤好心输送灵力助他疗伤? 若不是她,这鬼门主早就一名呜呼,入了阴曹地府鬼门关。而被救的那只,不求他感激涕零以身相许,至少不该看也不看就将她掀翻在地。 果然,刚才坠海前露出的那抹温柔,不是她眼花,就是他吃错药了。 柒杀夜站在树荫下,同样诧异于自己刚才的反应,他,他居然救了这个女人,他居然害怕对方会消失! 此事恐怕为柒杀夜混迹魔界以来,三大未解之谜。 其它两件分别是,自己为何脑袋抽风要带这女人出岛,以及他当初为何强行要留下对方。 这简直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树荫下的男人脸上风云变幻,阴晴不定。眼看着时日不早,昙萝索性走上前打算弄点树枝准备过夜。 “谁让你过来的?”柒杀夜沉声喝道。 我忍,我无视,我幻听! 若不是念及男子为了护她,被雷电劈成重伤,她才不屑于理他。 “就你这身体,今夜能离开荒岛?”昙萝指向身后,随着太阳西沉,海水开始涨潮,岛上除了稀稀疏疏的杉树林别无他物。 她大摇大摆地走来,故意贴近对方的身子挤过,这小子每次见她都像见到瘟神似的,简直是有病。 就在她靠近的刹那,柒杀夜条件反射般后退一步,昙萝抬眼,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在轻轻颤抖。 “你怕我?”她继而走上前,逼近一步。 柒杀夜继续后退,脸色铁青,艴然不悦。 “你果然怕我!”昙萝笃定说道,加快步子窜到他的面前。 男子猝不及防,后退的同时被树根绊住,向后摔去。 换作往常,冷静沉着的他显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今时不同往日,遇上某位拼命踩雷敢于冒犯自己的女人,已完全超脱柒杀夜的估计范围。 昙萝眼疾手快,恰到好处的将他往怀中这么一拉一拽,于是乎,某男彻底僵硬石化。 “别碰我!”他甩开对方的手,跃到树上,对于女人,尤其是这种面容姣好的女人,他没来由得感到恐惧。 “不碰就不碰,你快下来,趁着天黑前去海中捕几条鱼总行吧。”昙萝仰头说道,自打她认识柒杀夜以来,就没见他正常过。 “本门主早已辟谷。”他一口拒绝。 “但本尊想吃!”昙萝说得理所当然,她早已习惯一日三餐的饮食规律,即便不饿,打打牙祭还是需要的。 “想吃就自己去弄。”柒杀夜蹲在树上打死不挪窝。 昙萝联想到什么,一脸贼笑地凑过去:“莫非你是怕水,就那么点海水,淹不死你。” “信不信本门主现在就冻住你的嘴。”柒杀夜咬牙切齿,不知从何处摸来一根树枝戳向昙萝胸前,“说过让你别过来。” “混蛋,你往哪里戳!” “......” 昙萝愤愤跑开,消失在树林一头。 柒杀夜身形踉跄,捂住胸口,之前他受得雷击加重了伤势,不过在疗伤之前,他必须要先做一件事。 当昙萝抱着一堆木柴回来时,见男子在修整木枝,接着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油纸蒙上,才发现他原来是在做伞。 一个大男人在艳阳天里整日撑着把红伞出门,当真是矫情。 不对,他是惧光。 昙萝忽然想到北冥修由于长期待在幽暗的冥界,也是不喜阳光,但他本身是火属性,反应倒没有柒杀夜这般强烈。 做好油纸伞,柒杀夜阖目静坐,直至天明。 斗转星移,旭日东升,篝火燃尽,缕缕青烟随风飘散,昙萝半梦半醒间听到远方天际传来几声兽鸣。 她警觉抬眸,却见是貔貅脚踏祥云冲下苍穹,直奔荒岛,准确地说,是直直奔向自己! 眼前这只招财神兽可比之前大了数倍,它这么一个泰山压顶下来,非挤成肉酱不可。 昙萝凝神聚气,摆开架势,断然喝道:“站住,坐下!” 貔貅当即顿住四爪,撅腚,“轰”的一声坐在地上,冲着少女谄媚一笑,露出森森獠牙。 “握手!” 招财神兽抬起一只爪子,与昙萝的指尖轻轻相碰。 于是当柒杀夜睁眼时,便看到自己的坐骑与某女勾搭成奸,弃他不顾。 某位爹不疼娘不爱兽不顾的男子,深深觉得受到伤害。 “还不快过来!”他冷然喝道。 貔貅看了眼昙萝,呜咽一声,迈向柒杀夜。 他纵身跃上神兽,昙萝见此,连忙跟了上来坐在男子身后,并且相当谨慎的保持一定距离。 为了防止高空飞行再次跌落,昙萝顺手执起缰绳。当貔貅脚踏祥云奔向天际,速度之快,耳边风声呼啸,眼前云雾缭绕。 紧接着,她只觉得怀中一沉,随即眯眼看向怀里。但见柒杀夜黑着张脸倒向自己,手中还不忘撑着他那把红伞。 某女跳跃性的思维随即想到,在人间,好似见过新娘子出嫁时都得撑把红伞。 此情此景,再配合对方一脸羞愤地倚在她怀中,她发誓,她真的啥也没做! “放开缰绳。”柒杀夜挺起腰身,务必要彰显出自己的男子气概。 “坚决不放!”开玩笑,就这种速度,掉下去是分分钟的事情。 柒杀夜沧桑扶额,面对此女,果然会憋出内伤。 “那你坐到后面。” “本尊手臂长度有限,要不,您老挪到前面去。”昙萝执着缰绳,一副纯爷们的姿态环住某男。 挪来挪去还不是在这女人的怀中! 柒杀夜再次扶额,身形消失,坐在昙萝身后,也就是貔貅的臀上。 “门主,接下来去哪?” “玄冥岛!” 来去匆匆,鬼门门主将一只木盒交给那位瑾爷后,便作别告返,临行前,瑾爷还恋恋不舍的十里相送。 半空中,昙萝猝然冒出一句:“刚才那男人喜欢你!” “多嘴!” “你若是喜欢不如依了他何妨。” “多事!” “看门主你也老大不小了,若是有心上人,本尊替你做媒。难道,你喜欢的人是那位画中男子?”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本门主立马冻住你的嘴!” 等等,这句话好耳熟,好似在哪听过...... 两人一兽在海上流浪了三日,直至夜晚,终于回到柒杀夜的老巢。 昙萝跳下地来,撒开腿就往自己屋里奔,整整三日了,她这次不告而别,也不知辰方烬有没有担忧。 在绕过一处石桥时,祀音老大远地就瞅见柒夫人,遥遥唤道:“夫人可算回来了。” 少年心花怒放,跑到昙萝身前,吸吸鼻子:“唔,有门主的味,还是刚留下的。” 昙萝一记爆栗敲上他脑门:“没个正行,说,有无见到无尽天尊?” “提他作甚。”祀音不以为然,“不过在下还有件要事要通报门主,就不陪柒夫人了。” “什么要事,说来听听。”昙萝挑挑眉,循循善诱。 祀音张嘴就说:“重漓帝君明日来访,夫人可曾认识此人?” “那只清心寡欲的狐狸,他来作甚?” “这有什么奇怪,咱家门主既然是炼器宗师,慕名而来的如过江之鲫,不过最终能否见到门主,还是得由他自己来定夺。” 正文 第两百二十九章 迎娶徒儿 打探到消息,昙萝挥挥手,打发少年:“我知道了,赶紧见你家门主去吧。” 祀音应了一声,向柒杀夜寝屋的方向走去。 昙萝不作逗留,直奔小院,既然辰方烬这几日闭门不出,这个时候应该会在院中休憩。 推开门扇,遥望石亭下雪衣出尘的男子倚栏听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眸光流转,轻轻掠来,在见到门口伫立的少女时展眉一笑,菱唇翕动。 “昙萝——” 少女眉眼弯弯,顾盼生辉,在清幽的月光下乘风而去。 “烬美人,抱抱。”她飞扑到男子面前,搂住对方的脖子就挂了上去。 辰方烬随手拥住,状似亲昵的在她耳边呢喃:“唔,小妖精怎么又重了。” “你怎么也学起白泽这套,敢说我重,老娘就诅咒你不举。”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哪有诅咒自己夫君不举的。”辰方烬抱住少女,径自走向屋内。 “烬,你带我去哪?” “你说呢?”男子眉眼含笑,一双墨玉眸闪烁着某种名曰欲、火、焚、身的光辉。 不好,昙萝心底大惊。 她深知此男看似卓绝孤高的冰冷外表下,深藏一颗卑鄙无耻的心,不仅擅长骗身骗心吃干抹净,每次都能将她吃得死死的,还意犹未尽! 眼看着对方抱着她踢开门扇,熄掉烛火,掀开床幔,最后扔向床榻,某女翻身就往床下爬。 “想去哪?”辰方烬将她捞了回来,凤眸眯起危险看她。 “这不三日没沐浴了,我去洗洗。”她讪讪说着,为了避免明日下不了床,昙萝趁机钻了出来。 “不必了。”他在少女身上施了个清洁术,顺带连衣物也除了个干净,“这样不就可以了。” “你——”昙萝慌忙捂住胸口,眼下烬美人如狼似虎,她招架不住! “你现在情况特殊,还是避免这种体力活动,保重身体要紧。” “小妖精知道害怕了,嗯?”辰方烬欺了上去。 怕,如何不怕,对方一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的神情怎可能不怕! “说好了,今晚就一次,细水长流。” “那正好,一次一整晚,细水长流!” “混蛋,唔......”尚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嘴边,辰方烬垂眸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唇瓣,素手拂过,床幔轻轻垂下。 自从小妖精离开晟天后,两人再无此番亲昵过,男子一双如丹青描绘的凤眸饱含相思,温柔缱绻,此刻极力压抑着自己,轻缓律动,生怕不小心就弄痛了她。 吟声低低溢出,门外,倏然一道人影晃动。 “谁!”辰方烬断然喝道,拂袖间,锦被铺展开来,将心爱之人牢牢护住。 “本门主想见辰歌圣尊一面。”屋外,蓦然传来柒杀夜冷冽低沉的声音。 辰方烬放下床幔,方才起身步向雕花木门。 “不知门主深夜造访可谓何事?”辰方烬肃色看他,负手而立,俨然一副淡漠出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君架势。 昙萝躲在锦被下,暗自腹诽,神马无尽天尊,上古神祇,穿上衣服仙气飘飘,脱下衣服禽兽不如! 柒杀夜并不答话,目光越过挡在面前的男子望向屋内,梨花木床旁,一双粉红绣鞋映入眼帘。 “本门主倒是奇怪,无尽天尊为何会出现于此?”柒杀夜忽然开口,他本是无意间路过昙萝住的小院,发现屋内烛火已熄,一声压抑的低吟夹杂在晚风中,若有似无。 本打算转身就走的他,不知为何,蓦地蹲下脚步,心尖一颤。 他怎会接二连三的为了这个女人失了心神,如是想着,柒杀夜却不知不觉间走近屋子,叩响了门扇。 他只当自己是好奇心作祟,那道声音,难道是她受伤了? 可待迎面撞见眼前的男子,柒杀夜凭空生出一股怒气。 “别忘了,辰歌可是天尊名义上的师父,如今她已然就寝,还望天尊去偏房休息。” “如果本尊说不呢?”辰方烬淡漠看他,望进柒杀夜暗金色的眸底,这个男人,莫名地让他想起一个人。 “天尊别忘了这里是鬼门,不是你们晟天!” “所以鬼门门主就能随意扣押辰歌,甚至带她出岛,你是她什么人?”辰方烬的言外之意是,你跟辰歌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还敢在本尊面前叫嚣。 面对对方的出言挑衅,柒杀夜怒不可遏,沉声道:“天尊你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送走不速之客,辰方烬折回榻前,揭开床幔,见昙萝裹着一身锦被正色端坐,不禁怔然。 “烬,你可知这番深夜爬床,是对为师的大不敬啊。”昙萝厉声说道。 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她居然被辰方烬这混账徒弟忽悠的团团转。 “那圣尊可曾记得,你还将来还要迎娶徒儿?” “岂有这回事?”昙萝扶额惊叹,忽而恍然大悟,“晟天那些过往,是为师一时糊涂,做不得数的。” “是吗?”辰方烬慢条斯理地褪下雪色长衫,逼迫上前,“所以圣尊是打算不认账了?” “放肆,你这是以下犯上,不合...不合天理伦常!”昙萝被逼至角落,话本子中接下来该如何说,哦,对了。 “为师现在要将你逐出师门!” “那正合我意。”辰方烬挑眉一笑,甚是满意地将她抱入怀中,“既然圣尊记不清那些过往,徒儿不妨再助你回忆回忆。” 此刻昙萝深深的觉得,她拜入晟天派门下,继而与辰方烬两世纠缠,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孽缘啊孽缘。 一夜未眠,翌日起身时,昙萝心胸郁结,某男神清气爽。 两人走出院门,冷不防地又遇见鬼门门主柒杀夜。 “门主倒是来得勤快。”辰方烬前一刻还笑容明媚,下一瞬冷若冰霜。 “但本门主却认为,是天尊不请自来。”柒杀夜冷哼一声,转而看向昙萝,“这是给你的玉符。” “给我?”昙萝接过玉符,沉入神识,魔尊颜泊的声音随即传来。 听完颜泊的描述,她的脸色愈发暗沉,斜睨了门主一眼,径自转身离开。 辰方烬见此跟上前来。 “事情怎样?” 昙萝摇了摇头:“仍然找不到雪晗宫的所在。” “莫非不在魔界,而是另有藏身之处?”辰方烬沉吟说道,“让他们搜寻一下魔界之外,东海那边也记得查探。” “好。”昙萝将回复传入玉符后,方道,“我去找人将玉符送出岛。“ 她思来想去,不想再面对柒杀夜自找没趣,干脆去寻小巴蛇祀音好了。 来到驯兽堂,却见祀音不在里面忙活,而是指挥一大帮男人搞、卫、生! 而且这不是单纯的搞卫生,原本死气沉沉的回廊被挂上大红灯笼,四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 昙萝凑上前,小声窃语:“你家门主要娶亲?” 祀音连忙转身,见柒夫人显然是误会什么,拼命解释:“当然没有这回事,门主是柒夫人您的,旁人怎敢觊觎。” 减去前半句,门主大人确实是没人敢觊觎! “那这些红灯笼?”她疑惑出声,指指头顶。 祀音少年热心解疑:“实则是重漓帝君和东海太子前来造访,门主为了让他们夜间出行方便,特地命属下们装点一番。” “哦——”昙萝意味深长,想不到柒杀夜还能表现出热情好客的一面,当真让她刮目相看。 还有这位东海太子不是假辰歌身边的人吗,他怎么也来了,如果说是为了取回圣器,理应当还有几日时间。 “祀音大哥。”她谄媚笑道。 少年听到对方这么一声深情呼唤,汗毛倒竖。 “柒夫人有何指示?”为何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门主可否要宴请他们?” “柒夫人和门主果然关系密切,既然知道还问小的作甚?” “其实本姑娘是靠蒙的。”昙萝一语道出事实,什么夜间出行方便,还不就是开夜宴,“你看咱俩都这么熟了,今晚的夜宴能否让我混入?” 重漓帝君曾经为了争夺圣器与假辰歌大打出手,而东海太子造访说不定也是为了圣器而来,她得弄清对方的目的。 “可是这,柒夫人,你是个女人。”祀音一脸为难,“而且还是鬼门唯一的女人,倘若柒夫人冒然出现在宴会,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门主绝对不会同意。” “这个简单,今晚绝不会让你为难!”她信誓旦旦。 入夜,昙萝与辰方烬商量好后,乔装一番,孤身赴宴。 依旧是皮肤黝黑的粗犷硬汉形象,为了不让柒杀夜一眼认出,这次改用山羊胡的造型,眼角再黏上疤痕,配上她一双三角眼,霸气侧漏! “喂,祀音!”她忽然窜到少年面前。 “你谁啊?”少年抬眼打量,一脸懵逼。 昙萝得意洋洋,哥俩好般搭上肩膀,冲他挑挑眉:“老娘你都不认识了?” “柒夫人!”祀音惊呼,由于对方巧妙易容,身上不见幻术的痕迹,“夫人着实高明!” “小声点,赶紧带我进去。” 步入殿堂,里面丝毫没有寻常夜宴那般灯火通明、载歌载舞的景象。 柒杀夜薄唇紧抿,坐在殿堂尽头傲然俯瞰,在他左右两旁,分别是两张软椅。 右手边这位一袭金色华贵锦袍,眉眼轻佻的男子想必就是东海太子,而左手边的软椅依旧是空着。 “重漓帝君好大的面子,如今已过酉时,还迟迟不肯现身!”东海太子冷然说道,手中玉杯重重落下。 “门主特意设下盛宴,锦轩何必动怒。”一道清朗如风吟的声音悠然飘来。 众人纷纷回首,只见大殿之外,月光如水般澄清透明,一名男子不疾不徐,款款行来。 “门主,许久不见。” 正文 第两百三十章 重漓帝君 喧嚣的大殿一时间静谧无声,男子一袭银紫‘色’长袍迤逦而来,狐形面具下,樱‘色’薄‘唇’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看向前方。 柒杀夜指尖捻着白‘玉’酒杯,酒水微漾,眸‘色’暗沉若有所思,忽而听到殿外的动静,他凝神望去,‘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想不到佛陀天的重漓帝君还记得本‘门’主,此次重金委托,不知是为了何种灵器?” “不久前,本君的一支佩剑不慎损坏,由于此物乃当年祖母所赠,非比寻常,望‘门’主能够修复如初。” 重漓说罢,撩起衣袍优雅入座,在他身后,依旧是几位样貌俊美的男子。 昙萝跟在祀音身侧,听到重漓帝君此番说辞,暗自思忖,佛陀天独立于六界之外,与魔界更是相距甚远,这位帝君不远万里地跑来,先是抢夺圣器,现在又入了鬼‘门’,当真只是为了修复一柄佩剑? “小祀音,你家‘门’主可识得此人?”昙萝用胳膊肘推了推身旁的少年。 “那是自然,重漓帝君曾对‘门’主有莫大的恩情,功德无量,要不然鬼‘门’这次会破天荒的设宴。”祀音小声嘟嚷道。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柒杀夜这次是转‘性’了。 不过,慈悲为怀心系苍生的青丘狐帝......为何她总觉得有些隐隐不安? 或许此人并不如表面上看着简单,那日街头初见,人海茫茫中陡然‘射’来的那记眼神,如今仍让她心有余悸。 大殿中,在重漓帝君入座后,菜肴被陆续呈上。 重漓帝君身旁,一位少年替他斟上“敬亭绿雪”,许是紧张,浅绿‘色’的香茗倾洒出来,湿了帝君的衣袖。 “帝君请恕罪!”那少年青涩的面庞此刻紧张不已,匆匆跪下匍匐在地。 “发生何事了?” 柒杀夜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少年惨白着脸,望向重漓帝君。 “你快起身。”重漓温声说着,指尖不留痕迹地拂过桌面,继而看向柒杀夜,神‘色’从容,“无碍,只是溅了几滴茶水出来。” 既然客人不作追究,柒杀夜面无表情的看了少年一眼。 那一眼,让人不寒而栗。 上面发生的一切,昙萝皆看在眼里,比起‘门’主的冷厉,重漓简直要好太多。 宴会继续,重漓垂手执起‘玉’杯,银狐面具下的神情不甚真切,薄‘唇’微抿,勾起一丝浅淡弧度。最是‘唇’角噙着三分魅七分傲的笑意,更是增添了神秘叵测的意味。 都说狐族生来妖媚,即便是一心修行清心寡‘欲’的青丘狐帝,却偏偏在妖媚中透着清冷,清冷中自带魅‘惑’。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举手投足间尽显风华。 单单一个静坐的身影都气韵非凡,更不用说那张面具下的容颜,又是如何的让人见之忘俗。 殿外夜‘色’正浓,重漓忽然站起,朝柒杀夜说道:“久闻伏羲琴有着洗涤人心的魔力,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回味无穷,不知‘门’主可否让本君一饱耳福?” “既然帝君有此雅兴,不妨合奏一曲。”柒杀夜说罢,半空中出现一面水镜,玄‘色’乌木琴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重漓含笑坐下,手中化出一根‘玉’箫置于‘唇’边,眼睫微敛。 琴声清越悠扬,穿透而来,昙萝只觉心灵震撼如漫步云端。 想不到这鬼‘门’主还有附庸风雅的一面,待一曲毕,伏羲琴飞向半空,随之消失在水镜当中。 她突然心念一动,伏羲琴曾是天帝之物,想必柒杀夜废了不少功夫才得到,如果她能‘弄’到伏羲琴,以其‘交’换自己的银镯和神剑,胜算绝对很大。 心动不如行动,她当即扭头对祀音低声说道:“我想去趟茅厕。” 小巴蛇祀音注意力全在宴席上,冲着她摆摆手:“嗯,柒夫人快些回来。” 昙萝提着衣角蹑手走出,她轻车熟路,七弯八拐地溜进柒杀夜院里,最后在寝屋前站定。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和尝试,她对破解阵法了然于心,柒杀夜如果想凭这个降魔阵来困住她,岂会那么容易...... 夜宴上,重漓见柒杀夜酒意微醺,悄然起身,对身后一同前来的男子耳语一番,便离了坐席。 过了片刻,东海太子锦轩瞅着空座,面‘露’不悦。 “重漓帝君的人呢?” “帝君说今夜月‘色’不错,岛上盛开的昙‘花’定然是极美,不想错过。”那名男子垂眸回道。 “赏‘花’?”锦轩冷哼,昙‘花’虽说正是这个时辰绽放,难道他就真的会相信对方的一面之词。 “你们几个随我去寻帝君,万一他在鬼‘门’内有什么闪失也不好。”锦轩嗤笑说道,招呼几名属下踏出殿堂。 柒杀夜的寝屋内,黑暗中,一道人影鬼鬼祟祟。 此人正是偷溜进来的昙萝,这间屋子白日里就觉得暗沉,到了夜里,更是漆黑可怖。 黑‘色’纱幔悬于木梁,恰好阻断窗外的月光,整间屋子就像个暗室囚笼,幽禁‘阴’冷,死气沉沉。 迴生瞳下,屋内的摆设逐渐清晰,她琢磨着柒杀夜喜好在‘床’榻藏物的习‘性’,先从此处查探再说。 在掀起‘床’板的瞬间,一声清脆的“咔擦”声打破寂静,昙萝做贼心虚,连忙望向窗外。 不远处,几簇火光逐渐‘逼’近,伴随着凌‘乱’脚步声。 “这里是‘门’主的寝屋,不知殿下为何会出现于此地?” 昙萝侧耳倾听,这是祀音的声音。 “重漓帝君久久不曾回席,本神特意来寻。” “既然想寻帝君,还请殿下速速离开,否则‘门’主怪罪下来......” “放肆,本神怀疑他就在屋内,若是雪晗宫圣器被盗,你以为区区鬼‘门’就能承担的起!” 听见‘门’外起了争执,昙萝正‘欲’爬下‘床’榻,趁机遁走。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身体陡然撞上一面硬墙,下意识发出一声痛呼。 “里面有人!” 火光晃动中,窗外人影飞速掠过,‘门’扇突然开启。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道墙突然动了,抱住昙萝一跃而起,‘唇’瓣顿时被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紧紧捂住。 正文 第两百三十一章 何为真相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道墙突然动了,抱住昙萝一跃而起,‘唇’瓣被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紧紧捂住。,最新章节访问:ШШШ.79xs.СоМ。 东海太子锦轩带领众人冲进屋里,祀音跟在后方,顿住脚步,看着原先设有阵法的地方若有所思。 难道真有人闯进‘门’主的寝屋? 他忙不迭地走进,用手中的灯笼照亮屋子。 锦轩先是派手下四处查探一番,搜寻未果后,忽而冷声笑起:“阁下以为隐匿气息本神就找不到你吗,想必你也知道乾坤镜,本神倒想看看,你到底还能藏到什么时候!” 男子执起一面八卦形青铜镜,照向四方,屋内任何活灵在乾坤镜下都无处遁形。 此时此刻,昙萝被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制住行动,蹲在房梁上动弹不得,同时她也明白了一点,东海太子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要找的人,就是自己身后的这位。 她不过是倒霉悲催的不小心卷入进来,虽说自己也居心不良,但在这两拨人马的恩怨情仇中,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位! 现在想逃肯定是来不及了,就等着被乾坤镜照到速速显形。 瞅瞅捂在她‘唇’上的那只手,昙萝皱紧眉头,身子向后挪动,随即蹭到一团‘毛’茸茸的物什。 这大热天里喜好皮裘之物的,除了重漓帝君还能有谁! 昙萝对此并不觉得诧异,眼下只是非常头大她好死不死,送上‘门’来受死。这东海太子显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说不定会认定她是重漓的同谋,来个一网打尽。 话说她做一回贼容易么,偏偏遇到人家冤家路窄! “看来本神不请你出来,是不打算现身了?”锦轩越走越近,手中的乾坤镜缓缓照向上方。 眼看着镜光反‘射’而来,就此逃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昙萝一狠心,一咬牙,张口就咬住对方的手指。 原以为重漓会缩回手,然后她便能趁机溜走,熟料这家伙忍耐力一流,硬是生生承受了下来。 昙萝不松口,继续再咬! 重漓终于低下头,神‘色’复杂地望了面前的汉子一眼。 不错,是汉子,还是面容狰狞的汉子。 他蹙起眉,抬起另外一只手在昙汉子身上轻轻一点,对方当即松了口。 重漓‘抽’出咬出血痕的手,指尖无意中划过她的‘唇’瓣,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 像是桃‘花’瓣飘落枝头,轻轻点落水面,极轻极软。 而就在指尖离开的刹那,一团黑‘色’的某物从房梁上幽幽坠落,昙萝连忙伸手去抓,重漓垂眸凝望,只见那团‘毛’乎乎的物什一路飘呀飘,不偏不倚,飘落在乾坤镜上! 她目瞪口呆,捂脸缩回脖子。 正下方,锦轩捧着他的镜子,镜中赫然出现他长出胡须的脸面。 嘴角‘抽’了‘抽’,锦轩随即抬头。 几乎是同一时刻,昙萝重心不稳,被一股大力猛然掀了下来。她愤怒回眸,房梁上,男子‘唇’线紧抿,淡然看她。 这就是祀音口中功德无量的重漓帝君? 功德没见着,落井下石倒是‘挺’顺手! “柒夫人——”不远处传来小巴蛇恰到好处的一声惊呼,“夫人怎在屋内?” 昙萝潇洒跃下,故作腼腆的弯眸笑道:“还不是你家‘门’主,那个啥,太不主动了。” “什么不主动?”祀音愣愣看她。 “还能有啥,就是那个那个嘛,非要人家一个小‘女’子,主动来勾搭他。”说罢,瞅瞅柒杀夜的‘床’榻。 “所以夫人大晚上的跑来爬‘床’?”不愧是柒夫人啊,这世间敢对‘门’主投怀送抱的,提着灯笼都难找。 “讨厌,说出来干嘛!”她含羞捂脸,暗自望向重漓藏身的方向。 锦轩满脸鄙夷地睨着眼前这位,鬼‘门’‘门’主居然喜欢其貌不扬的‘女’子,丑陋粗俗,简直是一无是处。 对方的不屑昙萝看在眼里,不由冷笑,殊不知到时他看清假辰歌的真面目时,又是如何一番‘精’彩。 祀音走上前来,挡在锦轩面前:“既然是场误会,还请殿下离开此地,不要误了柒夫人的好事。” 昙萝汗颜,这少年,太耿直了。 锦轩此刻冷着张脸,视线掠过昙萝,转身迈向‘门’外。 “撤——” 待众人离去,祀音冲着昙萝笑得一脸猥琐:“柒夫人,我在心理上,支持你!” 喊完这句话,少年小心翼翼退出屋外,末了,还相当细致的将‘门’扇轻轻掩上。 “出来吧。”昙萝‘揉’了‘揉’眉头。 眼角飘落一片银紫‘色’衣袍,男子清朗的声音倏然传来。 “想不到你居然是柒夫人。” 话语中透出一丝惊讶,重漓望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随即慎重说道,“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能应允。” 这狐狸,方才踢她下去撇清关系,现在还好意思求她? “不允!”她一口拒绝。 “只要柒夫人能借我圣器一用,无论什么要求本君都会答应。” 她都说了不允,竟然还好意思厚脸相求。 “那就请帝君作本夫人的男宠,如何?”她‘逼’近对方,尽量三百六十度展现这张脸的丑陋之处。 “可以。” 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这怎么可能! “你再说一遍。”昙萝恶狠狠道。 “本君自愿作为柒夫人的男宠。”重漓认真看她,眼底无悲无喜,毫无邪念,就好像此事不过是吃饭睡觉一般正常,“只要你愿意帮我。” 昙萝岂会轻易被对方‘迷’‘惑’,这男人,看似无‘欲’无求宽宏大量,实则冷漠至极,为了保全自己不惜让她陷入危险之境。 现在,又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连自己也出卖。 昙萝忽而勾‘唇’,邪魅笑道:“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以你的命来做抵偿,如何?”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昙萝目光一沉,收起笑容冷眼看他:“说,你不惜潜入鬼‘门’,偷取圣器,究竟是何目的?” “柒夫人多虑了,本君煞费苦心,只是想成功渡劫。” “渡劫?”她疑‘惑’,望进对方的眼底,企图找出一丝破绽。 重漓眸‘色’沉沉,娓娓道来的声音中似乎透出一分叹息。 “青丘之境,紫狐几近绝灭。 曾经有一只紫狐潜心修炼,试图成为青丘帝君统领整个狐族。也正是因为太过执着,生了心魔,眼看着雷劫将近,紫狐如何扛得过这三十六重天雷。 为了顺利渡劫,他不惜潜入佛陀天偷得佛祖的九品莲台,最后成功渡劫修得神籍,但也因此,他被镇压于无妄山下。 为了赎罪,紫狐需要承受三十六劫以消罪孽,最后这一劫亦是他的大劫,熬不过便前功尽弃。 传言中,晟天斧既然是开天辟地的圣器,届时本君若能借助它成功渡劫,柒夫人想要什么,我自然应允。” 昙萝看着他诚意恳恳的眼神,陷入沉思。 渡劫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至关重要,难怪他两次三番的抢夺圣器。 “好,我会助你,不过要过些时日才能将圣器借你。”待她让晟天斧认主,帮帮他又何妨,“从此往后,你的命是我的,谁也不许拿去。” “多谢夫人成全。”重漓含笑说道。 呃,夫人...昙萝嘴角‘抽’了‘抽’,尽量无视这个称呼。 随后重漓返回宴席,知道对方目的后,昙萝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接下来的几天,重漓和锦轩依旧住在鬼‘门’内。 眼看着柒杀夜和雪晗宫约定的时日将近,到时东海太子拿了圣器走人,她上哪儿讨去。 这日晌午过后,昙萝看见从外面回来的辰方烬,迎身上前。 “烬,或许我们可以擒拿东海太子锦轩,从他那里入手,说不定能得知雪晗宫的下落。” “不必了。”辰方烬取出一块‘玉’符,接着说道,“魔宫那边已打探到雪晗宫的下落。” “当真?那名男子可有找到?”她眉眼弯弯,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大喜过望。 “嗯。”辰方烬颔首,似是疑虑地呢喃,“不过,提供此消息的人你可知是谁?” 昙萝表示不解,等他继续发话。 “是天帝。”他微微蹙眉,“不久之前,天帝发现原本封印决煞神身的须弥山有外人试图突破,若是煞魔剑落得‘奸’人手中,天下恐怕又将动‘荡’。” “所以,企图对煞魔剑下手的人,是雪晗宫那位?” “没错,天帝暗中留意,最终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辰方烬神‘色’肃然,沉声道,“就在东海境内!” “这‘女’人先是晟天斧,现在又对煞魔剑出手,她究竟想做什么?”昙萝怒道,对方明目张胆的收集上古圣器,难道是另有所图。 “事情紧迫,魔宫那边已经出动,明日一早就会将鬼‘门’‘门’主想见的那个男人带来。” “那接下来是去须弥山寻找万年前封印的煞魔剑,助白泽归位。” 辰方烬颔首,最后一刻不能有稍许差池,只是,为何他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试着卜算过,由于上古神祇的命运非寻常卜算所能参透,如今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对方得手前,抢占先机。 只是不知,雪晗宫的那位究竟是何人在冒充,她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对圣器出手,莫非,是暗中受人指使...... 正文 第两百三十二章 幕后主谋 清晨时分,魔尊颜泊和白泽他们前来鬼‘门’,接昙萝离开。 小巴蛇祀音念念不舍地跟在后面,深情款款:“柒夫人,有空记得回鬼‘门’坐坐。” “柒夫人?”几位神君‘阴’恻恻看她,凉气嗖嗖直窜。 昙萝顶住威压,扯出一抹牙疼的笑,拍拍少年的肩膀:“好,我有空就来看你。” “不不,我的意思是,柒夫人来看看‘门’主。”他小声嗫嚅。 越过几道人影,昙萝望向鬼‘门’‘门’主柒杀夜,扬起笑颜,一字一句地咬牙道:“这些日子多亏了‘门’主的照顾,改日,本尊必当好好答谢!” 柒杀夜勾‘唇’冷笑,气场大开:“好,本‘门’主会好生等着。” 祀音察言观‘色’站在一旁,为何总感觉两人之间有什么怨念,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之深、恨之切? 昙萝抬起头,昂扬阔步,作为一名人质被软禁在鬼‘门’,离开时也不能输了气势。 柒杀夜冷眼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直至消失在天际尽头,可为何,心底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一名男子含笑走来,眼神温和地看向前方。 “小夜可是不舍得她?” 柒杀夜只是转过身去,默了默,方而启‘唇’道:“恢复前世记忆后,子瑜可有觉得不适?” 男子摇了摇头,只道:“小夜,别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子瑜,你明知道我平生最厌恶的是什么,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女’人。”柒杀夜说罢,径自转身离开。 云雾缭绕,半空中,昙萝与众男打开通往修仙界的传送阵。 四周光景转换,眼前山峦叠翠,高耸入云,赫然是万年前仙魔大战的遗址,须弥山最高峰——碧落峰。 山脚下的植被招到严重破坏,山体有人为开凿过的痕迹,煞魔剑既然封印于此,对方目的明显。 “雪晗宫那边情况怎样?”昙萝看向颜泊问道。 “这两天倒是没什么动静,许是在找寻劈山的方法,再加上他们唯一的筹码无故消失,估计一时间也顾不了这边。” “劈山的方法?难道她费尽苦心让圣器强行认主,就是为了劈开碧落峰,得到煞魔剑?”昙萝暗自思忖,煞魔剑作为匹敌晟天斧的上古圣器,除了毁天灭地的神力外,便是决煞的‘肉’身。 “倘若果真如此,对方的真正目的,应该是为了得到决煞剑,甚至夺取真神之体。”辰方烬淡淡说道,眉宇间多了一抹凝重。 夙染亦是奇怪:“她一个‘女’人,抢占决煞的神身?” 辰方烬望向山峰,眼底暗‘潮’涌动:“或许雪晗宫背后的那人,才是真正主谋......” 苍穹之下,阳光透过厚重云霭,萧索静穆。 昙萝祭出银镯和神剑,素手上翻,指间飞快动作,天幕间顿时霞光万丈,消失多年的晟天斧再度临世。 她伸手探向虚空,晟天斧沐光而来,被少‘女’牢牢握在手中。 接下来,就是用血脉唤醒她与圣器间的羁绊。 当斧刃划破指尖,殷红‘色’液体随之滴落,圣器散发出赤金‘色’光华,随着时光流逝,她的面‘色’却愈发凝重。 “怎么呢?”白泽觉察到不对,出声询问。 昙萝怔怔看他,小声嗫嚅:“我无法让它认主。” “为何会这样?”白泽神‘色’紧张,若是他无法拿回自己的‘肉’身,不就等于前功尽弃。 琉璃定定看向昙萝,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主上魂魄不全,神力不够,所以目前无法驾驭晟天斧。” “没错,就像我虽然能‘操’控神剑,却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效用,如今神剑与银镯合二为一,岂是轻易就能被我给掌控。”昙萝惆怅说道。 “罢了,我们再想办法吧。”辰方烬柔声宽慰。 寂灭本就是每一位真神的最终归宿,多年来,实则是他执‘迷’不悟。 昙萝握紧手心,目光锁住山峰,从晟天修仙到闯‘荡’六界,经历了这么多,怎能在最后一刻就轻言放弃。 她眯起眸子暗中蓄力,既然不能凭借圣器开天辟地,削掉这座山峰那又何妨! 在身形跃起的同时,抬手挥腕,一束薄如蝉翼的白‘色’光华劈向碧落峰。 云雾翻涌,天地动摇,被气‘浪’散开的白云渐渐归拢。伴随着不绝于耳的“轰隆”声,山峰裂开一道深邃狭缝。 众神君惊叹于眼前的景象,仅凭仙侯修为的她就可以劈开须弥山,这便是创世初能开天辟地的上古圣器。 晟天斧的光华不断击向那道裂缝,山石滚落,众人纷纷飞向半空。 昙萝调整气息,凝神静气,忽然将手中圣器挥向峰顶。 雷霆般的巨响回‘荡’不息,飞尘肆虐中,山崩地裂。 华光炫目,久久弥漫不去,当众人再次睁眼时,苍穹下,一柄高达万丈的巨剑蔚然耸立。 “这便是煞魔剑。”白泽仰头凝望,紫眸倒影出巨剑,内心深处似乎能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召唤。 天空被魔剑渡上一层妖异的紫芒,晟天斧从空中急速落下,昙萝见此立刻飞身去取,恰在此时,一道白‘色’身影猝然出现,在半途劫走了圣器。 “师妹,许久不见。”那人娇媚笑着,不疾不徐地撕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怎么是你?”昙萝沉声喝道,想不到此前假扮自己的人,居然是她! “看到我很惊讶吗,不过比起你,我倒是更惊讶,堂堂辰歌圣尊居然是个被拒收师‘门’的废物。”那‘女’人大声耻笑着,面容扭曲,“在晟天时勾引天尊,如今更是不知廉耻,连白泽这些神君你也敢染指!” 昙萝懒得跟她废话,厉声道:“你做这么多,究竟是何居心!” 对方轻慢看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我霖梦娇究竟哪里不如你,论样貌,论修为,你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多!” “不是我拥有的多,而是你贪图的太多。”昙萝沉声说着,趁现在对方情绪不稳,试图抢回圣器。 “所以我便要取代你,从今往后,只有我才是辰歌!”霖梦娇宣泄般发起攻势,将手中利刃对准昙萝...... 天际另一边,白泽飞向煞魔剑,在他触及剑身的刹那,煞魔剑发出嗡嗡剑鸣,不断缩小,直至寻常飞剑般大小。 他当即握住魔剑,身后不远处传来疾呼。 “白泽,当心后面!” 他疑‘惑’转头,云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男子。 天帝昊珺望向峰顶之巅站着的白泽,眼底透着睥睨万物的狂傲:“本神看中之物也是尔等可以抢夺!” 白泽握紧煞魔剑,拧眉看他:“你便是暗中指使雪晗宫的人?” “是又如何。”昊珺邪魅笑道,完全不将眼前的蝼蚁放在眼里,“那‘女’人妄图霸占晟天斧,伪装成辰歌愚‘弄’世人,本神不过是送了一些关于辰歌的记忆给她。” 当然,顺便利用这个‘女’人,助他完成这场筹谋的最后一步。 战神离魅闻言,脸‘色’瞬间煞白,直直望向天帝:“这么说来,你此前特意透‘露’圣器的下落于我,又告知雪晗宫的藏身之处,不过是为了让我们转移目标?” “不这样做,怎能‘诱’你们前来,只有晟天斧和煞魔剑出世,才能了却本神这万年来的夙愿。”昊珺冷漠说道,五指凌空一抓,决煞的‘肉’身瞬间移动到他脚下。 紧接着,诡异的事出现了,昊珺的眼神变得空‘洞’呆滞,身体僵硬倒下,而云端上的决煞‘肉’身仿佛有了生息般,‘胸’膛平缓起伏。 一双妖异紫眸陡然睁启,菱‘唇’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决煞在众人瞩目下,站了起来。 最为惊讶的莫过于白泽,这世间,怎会有两个决煞? “上次仙魔大战,本神说过,绝不会放过天帝昊珺!”男子狠狠盯向众人,眸中宛若风暴涌现,他一脚踢向昊珺了无气息的身体,天幕中,一道身影急速坠落。 白泽飞身向前,堪堪接住昊珺的‘肉’身,与此同时,劲风凌厉刮过。 决煞眯眼看他,‘唇’线勾起嘲讽的弧度:“白泽,你我本属一体,想不到万年过后,竟然将你磨砺成这番软弱无能的‘性’子。” 白泽躲过袭击,旋身间将昊珺送至一片浮云上。 决煞飞身掠来,直取命‘门’:“既然如此,你有何资格存在于世间,有本神便足矣!” 半空中‘激’战不休,峰顶,辰方烬蹙眉凝望,眼底淡然不复。 “原以为当年仙魔大战,决煞的魂魄为了免遭封印,弃身而逃,想不到他的神魂却一分为二。眼下他执念已深,在夺舍天帝的‘肉’身后,又企图吞噬现在的白泽,如若让他得手,恐怕会倾覆天下。” 璇玑观望一番,沉‘吟’开口:“决煞筹谋多年布下此局,雪晗宫不过是他引我们前来的幌子,难怪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让圣器出世,吞噬白泽取而代之恐怕是他真正的目的!” 魔尊颜泊望向天际,当年他亲眼目睹过决煞的强大,白泽虽有煞魔剑对抗,亦是凶多吉少。 夙染走上前,摩拳擦掌:“不就是个冒牌货吗,大家一起上,还怕不能将他给揍趴下。” 东皇风华无心观战,只是发现爱妻去寻晟天斧后迟迟未归。 “你们可有见着昙萝?”他突然出声。 夙染不以为然,随口道:“她不就在我们身后。” 说罢,转过身去,碧落峰一览无遗,哪还有娘子的身影! 正文 第两百三十三章 惊天浩劫 听到昙萝消失不见,众男勃然变色。 “刚才不是你一直看着娘子吗!”夙染怒声斥道。 东皇风华眯起凤眸,当即出声反驳:“爱妻一直跟在你们身边,现在人不见了,反而来质问本皇。” 玲珑臭着张脸,恶言恶语:“平时都说得好听,关键时刻就弄丢主上!” 璇玑冷然一笑,话中带刺:“哼,都是些虚情假意的男人,不要也罢。” 战神离魅一袭黑色长袍,薄唇紧抿,听到众人唇枪舌战争论不休,他抬手指向天空:“我看到她往那个方向去了,应该是去寻晟天斧。” “怎么不早说!”众男异口同声地吼道。 夙染突然想起什么,逼近离魅,不怀好意地看他:“话说这里是奸夫集中营,你堂堂仙界战神也跑来凑什么热闹,还有你,冥王北冥修,我家娘子好像跟你不熟吧?” 某只躺着也中枪的小莲花掀了掀眼皮,抬眸望向夙染,唇角勾起邪魅嗜血的笑意:“她是本座的女人,承诺过会替我生育子嗣,饕餮,你有何资格来质问本座?” 夙染哑然,心中忿忿不平,娘子从未对他做过此番承诺,却答应了那个鬼畜冥王! 辰方烬看着昙萝失踪的方向,隐隐觉得不安:“去了这么久未归恐怕会遭遇不测,本尊前去查看,你们随白泽对付决煞。” 夙染上前一步挡在辰方烬的面前,想邀功谁不会啊。 “我也去。” 辰方烬睨了夙染一眼,颔首道:“也好,你随本尊一同前去。” 两人正欲离开峰顶,突然万道光芒拔地而起,射向高空,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将众男围困在光芒当中。 “这是什么?”夙染五指成爪,挥向面前的屏障。 透明光墙只是扭曲变形,灵力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看着眼前诡异的情景,夙染面色凝重:“结界居然可以吸收掉灵力。” 辰方烬眉头紧蹙,指尖抚上屏障:“这并非是普通的结界,而是一种阵法,看来有人故意想设下此阵困住我们。” “啧啧,不愧是无尽天尊,那你可识得乾坤镜?”头顶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只见云霭散开,东海太子锦轩立在蟠龙之上,手中是一面八卦形铜镜。 在他身后,云雾翻涌沸腾,仿佛澎湃喧嚣的海面,凝神望去,竟是上万名海族士兵包围了整片天空,幡旗猎猎鼓动,严阵以待。书城 辰方烬冷眼望向上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凌厉:“东海太子这是要助纣为虐?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锦轩冷哼一声:“对本神来说,后果便是权倾天下,倒是天尊你,暗地勾结魔界其心可诛,本神不过是除魔卫道!” 男子说罢,对属下发号施令,声如洪钟贯穿十里长空。 “听本神指令,开始布阵!” 话音刚落,上万名海族士兵奔涌而来,将碧落峰围得水泄不通。 冥王颇有兴致地望向密密麻麻的人群,手心窜起一簇红莲业火,随着他弯起四指化为红色长剑,直指云端。 “不过是些虾兵蟹将送上门来受死。”红眸危险眯起,长剑携破竹之势席卷苍穹。 然而,屏障只是闪烁一番,没过多久又归于平静。 峰顶,万人开始结印布阵,屏障形态随之发生变化,竟与东海太子手中的乾坤镜如出一辙。 紧接着,他们割破手腕,将血液滴落入阵中,数以万计的符咒环绕飞舞,阵法被彻底开启。 决煞先是将他们引来,现在又不知许了锦轩什么好处,让他大费周章的布阵,岂是想困住他们这么简单。 “乾坤镜......”璇玑喃喃自语,忽而想起东海有一种古老的禁用阵法需要以镜为媒介,集合万人血祭才能开启。 “不好,这是乾坤移形阵,一旦困入此阵绝计难以逃脱。不仅是人,就连同整个空间都可以瞬间转移。” “你对阵法倒是了解的通透,只可惜,到此为止了!”锦轩将乾坤镜抛向半空,镜面飞速旋转,天昏地暗。 璇玑几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眼前骤然陷入黑夜,山体崩塌坠落,身子竟然没有下沉的感觉,反而像是悬浮在半空...... 喧嚣嘈杂声纷纷褪去,安静,死气沉沉的安静。 四周充斥着浑厚灵气,在这里感觉不到时间,感觉不到方位,像置身于宇宙虚空。 “这是哪里?”夙染在黑暗中急速飞行,碰到一道类似墙壁的阻拦物,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被刚才的狗屁移形阵整到这个密闭空间。 他试着挥拳击向墙壁,却感觉像是打在沙地上,力量被如数化解。 “别费力了,对方有心将我们困在此处,怎可能让你轻易逃脱。”东皇风华不冷不热地开口。 辰方烬细细查看一番,看向众人:“这里恐怕是开天辟地之前,孕育创世神的鸿蒙之境,所以,我们在混元珠内。” “混元珠?决煞和锦轩那两个臭小子将我们整到混元珠里作甚,难道是想困死在这里!”夙染怒声道。 辰方烬盘腿坐下,身子漂浮在半空:“你可有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流失。” 夙染面上一惊,随即也跟着盘腿坐下,调整内息,尽可能不让灵力流失过快。 璇玑将手指探向混元珠的内壁,一寸寸细细查找,沉声低语:“既然能进来,必有出去之法,辰歌当年以晟天斧劈开鸿蒙之境,若是能找到那道缝隙,说不定就有办法出去。” 此话一出,众男如受鼓舞,纷纷查找起来。 随着时光飞逝,体内灵力流逝的更为迅速,尤其是辰方烬强撑到极限,已是强弩之末。 当他服下最后一颗丹药,灵力只有些许回升,辰方烬阖目静坐,面色惨白如纸。 在这里修为最高的就属冥王,他突然走到辰方烬身后,双手抵上对方:“夫人在冥界时曾说过,她做这么多只是想救一个人,如果你出事了,想必她更不会遵守与本座的承诺。” 辰方烬笑了笑,他知道冥王虽不懂人情世故,但疼爱昙萝的心不比他少。 “找到了,在这里!”魔尊颜泊指向一处裂缝。 其他几人围上前去,试着强行破开,众男想尽各种办法,那道裂缝依旧完好如初。 “没用的,没有晟天斧根本劈不开鸿蒙之境。” 东皇风华若有所思,突然出声:“若是有同为上古圣器的耀月弓呢?” 他随即祭出先前从隐嫣然那里夺来的耀月弓。 琉璃跟随主上多年,对圣器早有耳闻,他欣然笑道:“妖皇既然有圣器怎么不早些拿出,只要对准裂缝拉动弓弦,我们就可以逃脱困境。” 东皇风华摸摸鼻子,随意拨弄了几下弓弦:“本皇要是能驾驭,还用得着你说。” 言外之意就是他修为不够,根本使唤不了圣器。 “若想完全发挥出圣器的威力,必须修为强大到可与创世神相匹敌,与其将灵力献给混元珠,不如助妖皇拉开弓弦。” 颜泊说罢,干脆利落地盘腿坐下,将自身修为传送给东皇风华。 “言之有理。”璇玑随手布下聚灵阵,与众位神君各守其位,灵力源源不断涌向妖皇。 混元珠外,须弥山上空激战不休。 白泽凭借手中的煞魔剑抵御强势进攻,双方修为相距甚远,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他忽而见峰顶发生异动,辰方烬他们凭空消失不见。 “你将他们弄去哪了?”白泽剑走偏锋,逼近决煞身前。 对方只是微微侧身,巧妙避过这致命一击:“你还是担心自己为好,不过很快,你就要去陪他们了。” “什么意思?”白泽眉头皱起。 决煞望向那颗俨然变成血红色的混元珠,眼底透出偏执的狂热。 “看来时机已成熟。”他不再与白泽纠缠,迅速撤离战场。 决煞立在半空,口中念出古老的咒文,天地犹如破碎的画面开始坍塌。 白泽看了半晌,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这简直就是疯了。 决煞居然在强行逆转时空! 一旦时空逆转,他们所有人不仅仅是改变命运,更可能从此至这世间消失,不复存在。 “快住手!”白泽冲向决煞,被对方的结界阻挡下来,他举剑就刺,“你知道逆转时空的下场吗,即便是你,也会耗空神力魂飞魄散。” 决煞斜眼睨来,这一眼让人如堕冰川。 “本神特意让霖梦娇绊住昙萝,就是为了布阵困住这些男人,只有这样,利用混元珠吸纳他们的灵力,本神便可轻而易举地借助这些灵力逆转时空,回到天地初开的状态,你说,本神怎可能会有事。” 白泽对晟天派的那个女修霖梦娇有些许印象,她何时也来到须弥山? 决煞面露嘲讽之色:“不过也多亏了那个女人,要不是她假扮辰歌,成功骗到了东海太子,此事怎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你这样做,就没想过昙萝也会深受其害!”白泽愤然怒道,随着天地崩塌幻灭,除了决煞,所有人都会消失! “她?”决煞如同听到好笑之事,“万年前她为了昊珺不惜与本神反目,去守护这可笑的世界,本神就要亲手毁了它。待时空逆转,辰歌依旧是最初的辰歌!” 白泽心下一惊,所以决煞为了毁灭六界,就连昙萝也不惜伤害。 “若不是这些年来她藏得太好,本神早就可以寻到她的下落,本神苦等万年,就是为了有一天让她目睹这一切,让她后悔!”决煞狂傲说着,忽而抬起手臂,露出契约咒印,“霖梦娇,将她给本神带来。” 正文 第两百三十四章 六界大战 碧落峰外,昙萝看着霖梦娇握着晟天斧胡乱挥舞,不断向后退着,以免被其所伤。 “被自己的圣器步步紧逼滋味如何,辰歌圣尊?”霖梦娇不屑冷笑,眼底尽是得意之色,“在本姑娘手下还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你没发觉自己根本驾驭不了圣器吗,晟天斧岂是你这般用法。”昙萝不以为然,砍柴大叔都比这女人姿态优雅。 霖梦娇勃然变色,招式变得毫无章法:“不过是个杂役弟子,身份高贵了又如何,今日我便要夺走这一切!” 说罢,攻势愈发狠戾起来。 昙萝不敢掉以轻心,躲闪的同时向远处急速掠去,离碧落峰越飞越远。 霖梦娇在她后方紧追不舍,突然心口一震,男子霸道不容拒绝的声音随即传来:“霖梦娇,将她给本神带来。” 半空中,她身形顿了顿。 将昙萝引开碧落峰原本是那个人的授意,早在数月前,她入世历劫时从几名魔修手中抢得银镯,正是万年前辰歌失踪的圣器。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随即闪现,如若她能冒充辰歌,便能名正言顺的拥有圣器,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创世神,甚至拥有整个天下。 为了成功扮演辰歌,霖梦娇来到神界企图盗走她的画像,却在最后关头被那个男人觉察发现。 “只要你愿意与本神签订契约,本神不仅能够放你离开,还可以让你得到想要的一切。”云雾遮掩下的男子面容不甚真切,声音透着刺骨的寒。 “如果说,我想取代辰歌成为圣器的主人,享有至高的尊荣,你也能给我?” “本神可以允你,但签订契约后绝不许有任何异心。” “你是想让我做你的傀儡?”霖梦娇眼神一禀,语气冷了几分。 男子冷笑看她:“如果觉得自己能够逃出去,你大可以试试。” 她知道双方实力悬殊,答应他是唯一的出路:“说罢,接下来我该如何做?” 男子眯起一双暗金色瞳眸,指尖凝出微光:“这是辰歌的一部分记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本神命你必须得到东海和青丘的势力。” 契约成功后,她按照那个男人的指示伪装成辰歌,创建雪晗宫,并且成功引起昙萝那帮人的注意,按照事先约定之日,将他们引到碧落峰的阵中。 目前看来,一切都进展顺利,只要过了今日,真正的辰歌便能从世上彻底消失。 另一旁,昙萝回眸间见霖梦娇有片刻晃神,趁着这一刻,她将手中的伏笼籽撒出。 伏笼籽在碰到霖梦娇的瞬间迅速发芽,抽出无数藤条,缠住身体使其动弹不得,体内灵力随之一滞。昙萝抓准时机,当即飞上前去,从她手中夺回了晟天斧。 形势陡然逆转,霖梦娇拼命挣扎着,见昙萝将利刃对准自己,不由心急,惊慌失措道:“你要做什么?” 昙萝狡黠一笑,状似漫不经心地挥动手腕:“做什么?自然是做刚才你一直在做之事,怎么,知道怕了?”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 “为何不能,姑奶奶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霖梦娇支支吾吾,终而下定决心般放肆笑道:“你可知我为何会出现于此。” 昙萝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对方特意将她引开碧落峰,所作所为显然是有所预谋。 “实话告诉你,今日你们一个也逃不出去!” “你什么意思?” 看到昙萝紧张的模样,霖梦娇享受着报复的快感,面容扭曲:“一旦困在乾坤移形阵中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你究竟何德何能,白泽他们甘愿为你而死。” “你竟敢对他们下手!”昙萝怒声斥道,不待霖梦娇恢复灵力,数道光刃迸发而出,精准的袭向对方右手,这只手从此就废了。 惨叫声响彻天际,昙萝冷眼看她,执起晟天斧划开虚空,将霖梦娇强行推入了进去,“倘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来陪葬!” 碧落峰上空,天地崩塌毁灭,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迅速蔓延。 远处乌云密布,如同一片巨大的黑色阴影肆虐翻滚,野兽咆哮声此起彼伏,不消片刻便近至眼前。 黑气散开,但见上千只魔兽身披玄色亮甲,低低咆哮着,兽眸紧紧锁住下方,空气中充斥着肃杀之气。 兽群中,那人一袭墨色长袍端坐在貔貅上,面容隐于阴影,一柄血色红伞静静悬在半空格外醒目。 鬼门门主柒杀夜微微侧过脸庞,一双暗金色眼眸下唇色极淡,倏然张启:“祀音,你说有人想害她,可是这人?” 他随即指向半空中正在逆转时空的决煞,这男人,简直是疯了。 祀音少年飞上前来,一脸正气:“在柒夫人离开鬼门后,门主命属下暗中跟着,属下起初以为门主只是舍不得夫人又不好意思表明心迹,事实证明,咱家门主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这里有人设下阵法困在他们。” 柒杀夜望向万人阵中的混元珠,看来她也被困在这里。 “祀音,你带领魔兽强行突破,若是不能破阵,就将那些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属下遵命。” 魔兽群兴奋躁动着,像脱缰的野马驰骋而下,所过之处流云四散。 天空恍若被撕裂般,一半阳光明媚如同仙境,一半彤云密布腥风血雨。 决煞望向前方突袭而来的魔兽,不屑冷哼:“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说罢,广袖扬起,头顶浮现一片巨大的黑洞,无数魔族死士如潮水般涌来。 这正是他暗中筹建的未央宫,其势力遍布六界各个角落,除了消息迅速外,便是他培养的大批死士。 这些魔族死士飞至峰顶,与魔兽厮杀起来,双方力均势敌混战激烈,整座碧落峰血流成河。 这些死士突破不了,就无法围剿万人阵,时间拖得愈久后果愈发严重,最终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柒杀夜突然站起,沉声道:“布阵,毒杀!” 话音刚落,魔兽群以特定的阵型排列组合,攻击力空前高涨,被改装过的铁甲立起根根倒刺,泛着蓝色冷芒。它们所过之境,死伤遍野,很快就攻破一个缺口,冲向碧落峰峰顶。 正文 第两百三十五章 重生化神 碧落峰峰顶,魔兽群蜂拥而至,将万人阵团团围住,紧接着,用来血祭的人相继倒下,撕咬声,. 祀音少年看着东海太子锦轩惨白着脸,站在彼端高声喊道:“殿下何必执意如此,若是天下灭亡了,你我都得消失!” 锦轩怔怔望向远空,天地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过不了多久,他也会不复存在。 “她骗了我,她骗我!”锦轩喃喃自语,眼神不复清明,失魂落魄地看着东海子民接连丧生在魔兽突围下。 “现在赶紧解除阵法或许还有转机,殿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祀音不由催促。 “没用的,乾坤移形阵一旦开启绝无解除之法,哪怕你们杀了本神,也不能破解此阵。”锦轩近乎绝望地看向天际。 云端之上,魔气缭绕,柒杀夜薄唇紧抿不发一言,目光掠过战场,忽而落在半空中飞速旋转的乾坤镜上,眼神冷冽如初。 掌心凝起蓝色光华,犹如破空之箭射向苍穹,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乾坤镜应声而裂。 镜片四分五裂坠落下来,锦轩抬眸凝向柒杀夜,愤怒咆哮:“你居然毁我东海镇海之宝!” 柒杀夜冷若冰霜的眸底不见喜怒,淡然看他:“东海太子不过是咎由自取,你想送死,没人会陪你。” 由于乾坤镜被毁,碧落峰上血祭布阵的万人受到反噬重伤不起,而漂浮在半空的混元珠依旧毫无动静,泛着红色光辉。 天空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当昙萝胁迫霖梦娇赶到时,便看到天地崩塌毁灭的末日景象。 碧落峰上的众男早已不知所踪,峰顶被鲜血染红,赤地千里,厮杀惨烈。魔兽在祀音的带领下杀出一条血路,长驱直入,攻破层层阻拦,万人阵分崩瓦解。 而鬼门门主在看到昙萝出现的刹那,遥遥望来亦是一惊。 昙萝不知道柒杀夜为何会出现于此,不过眼下看来此人并非是敌人,她直接无视掉门主复杂的眼神,越过对方,锁住一道熟悉的人影。 此时此刻,白泽手执煞魔剑攻破了对方的结界,决煞避过剑芒,身形后退着掠上半空。 “白泽,你我本是一体,如今却为了不相干的男人对付本神。” “我只是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昙萝,你这样做,是想连她也一并毁去!” “毁去又如何,当初是她背叛了本神,亦是她将本神封印在须弥山长达万年之久!”决煞沉声怒道,情绪激烈,“你以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阻止本神?别忘了,辰方烬他们被困在混元珠内,是绝不可能出来助你!” “是吗,看来你倒是漏掉了我。”天空中传来一声娇喝,远远的,一道人影急速掠来。 昙萝飞至白泽身侧,挑眉看他:“白娘子,少跟他废话,夺回这个肉身就能阻止时空逆转。” 白泽用一种你好聪明的眼神望着昙萝,唇角上弯勾起浅淡的弧度:“那就依你的意思。” 决煞难以置信地凝着昙萝,当看到她手中的圣器时,神色更是冷了几分:“霖梦娇呢?” “哦,你在问她呀,方才那个小妮子看到天地崩塌时当即被吓傻了,本姑娘嫌她太碍事,索性扔了下去,估计被摔成肉饼。” 昙萝说罢,状似好心地指向一处山头:“喏,就在那里。” 决煞下意识回头,仅仅一瞬间,昙萝眯起眼眸,与白泽双双冲向男子,晟天斧和煞魔剑齐齐击中对方,霎时间,光芒大作,风云变色! 万道霞光冲向云霄,驱散黑暗,像清风过境尘埃落尽。 喧嚣的战场静穆下来,天幕中弥漫着雨后初霁般的光彩。 直到决煞从半空坠落,昙萝断然喝道:“白泽,就是现在!” 一道人影猛然飞向决煞,在指尖触上对方的刹那,白泽化为无数流光消失不见。 云层之上,决煞的肉身徐徐坠落,昙萝飞上前来将他拦腰抱住,降落在峰顶。 “白娘子?”昙萝试探问道,但见怀中的男子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冲着她邪魅一笑。 她心底忽然“咯噔”一下,收回双手,男子“噗通”一声滚落到地上。 完了完了,这眼神,这笑容,哪里还是她家清纯可爱傲娇别扭的白娘子。 看来白泽运气太衰又加上实力不济,在进入肉身时,被那个狂魔化的决煞吞噬殆尽,如此一来,他们千辛万苦倒是替他人做了嫁妆。 地上的男子无缘无故被昙萝抛弃,先是一怔,随后爬起怒目而视:“死树,你突然摔我作甚?” 正打算毅然离去的某女脚步一顿,等等,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她愣愣转身,见决煞坐在地上,双臂环胸,一副你不扶我起来,我就坚决不起来的架势,不是她家白娘子还能有谁! 两人虽然相貌完全相同,但她一时间还无法接受病娇决煞变成傲娇白泽的事实。 男子唇线紧抿,眼前忽而伸来一只手,他抬起头,逆光中那少女的面容不甚真切。 白泽握着那只手随即站起,听她叹道:“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须弥山被毁了大半,你可知其他人在哪?” “他们被困在混元珠内,恐怕难以逃脱。”白泽望向天际,不消多时,碧落峰也会崩塌毁灭,“你且不必担心,既然我已重获神身,自然有办法恢复这一切。” 听到白泽此番安慰,昙萝忽然涌起一丝不安,她望进那双紫色妖异的瞳眸:“你是否恢复了先前的记忆?” “是。”他并不打算否认,眼底带着歉意,比起他被封印万年之久,远不及辰歌散尽魂魄更让人心痛。 昙萝抚上他衣襟,开始扒掉外衫:“道歉的话语就此打住,想要独自牺牲也绝不允许。” 白泽哑然,直到腰带解开,外衫滑落,露出大片雪白无暇的胸膛,他抓住少女的手以免名节不保:“你要对本神作甚!” 虽说比起曾经无欲无求的辰歌,他更喜欢昙萝这般率性而为的性情,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能容忍对方在光天化日下对自己毛手毛脚! 昙萝一记白眼射去:“时日不多了,还给老娘婆婆妈妈。” 指尖捻着一根饮血针快速落下,穿透胸膛,历经千辛万苦,现在终于聚齐了六界之主的精血。 在她拔出饮血针的同时,混元珠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裂开的缝隙中隐隐有光亮透出。 柒杀夜自始自终都注视着昙萝这边,察觉到混元珠内似乎有蓬勃灵力喷涌而出,当裂缝加深,一束炫目金光冲破鸿蒙,射向碧落峰峰顶。 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没有半分迟疑,他匆匆掠向峰顶将昙萝带离危险地带。 白泽见昙萝被劫,紧随跟上,就在三人离开峰顶的瞬间,碧落峰被夷为平地。 来不及逃脱的众人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灵力突袭,眨眼化为灰烬,当光芒渐弱,昙萝眯眼望去,却见辰方烬他们矗立在半空四处寻找她的踪影。 昙萝嘴角抽了抽,这几个没长眼的家伙往哪射,要不是柒杀夜突然脑子抽风,好心拽着她跑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柒杀夜见危机解除,随即又冷着张脸松开昙萝的衣袖。 两人身后,白泽带着天帝的肉身追上前来,柒杀夜只是随意睨向那具肉身,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 “昊珺,当年本神将你的魂魄逐到魔界,原想让你历经生离死别之苦,却不想万年后你能带领魔兽阻止这场惊天浩劫。”白泽淡然说道,“看在方才你救下昙萝的份上,肉身还你!” 和柒杀夜同样震惊的还有昙萝,她早已惊呆当场,这个变态鬼门主居然是天帝昊珺,开什么六界玩笑! “主上——”不远处传来玲珑的呼唤,众神君相继赶到。 “主上,你没事太好了!”玲珑飞扑到昙萝怀中,原本高她一截的身子硬是趴在对方胸口。 昙萝将身上的八爪鱼拎开,没好气看他:“刚才不知是谁在放暗箭,害得老娘差点英年早逝。” 众神君纷纷摇头,向后倒退一步,只剩东皇风华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前方。 “是你!”此乃肯定句。 东皇风华收回手中的耀月弓,腆着笑脸:“爱妻请息怒,本君也不知道辰歌当年劈开的裂缝,恰好就朝着碧落峰的方向。” “所以你是怪我自己不长眼色?”昙萝恶声恶气地质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东皇风华欲哭无泪。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你们也是无心之失。”只是她眼瞎手残自认倒霉。 东皇风华立刻顺竿往上爬,继续谄媚:“爱妻圣明!” “......” 眼看着天地毁灭迫在眉睫,昙萝转而望向琉璃与玲珑,笑意悉数敛去,正色道:“如今我已聚齐六界之主的精血,接下来的聚魂阵就靠你们了。” 辰方烬闻言,倏而一叹,不动声色地退到后方,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她,似乎要将这片刻的记忆永远铭记在心底。 “主上,请引气入体。”琉璃轻声说着,双手捏诀,地面浮现古老的图腾。 云雾蒸腾翻涌,混元珠静静漂浮在阵中,华光异彩,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浑厚灵气。 以血塑身,重聚神魂。 当最后一滴心头血滴入阵眼,天地惊然变色,霞光万斛倾泻而下,如同蹿腾燃烧的熊熊烈火,环绕在少女身旁。 世界濒临毁灭,却有一人,在山巅之上浴火重生...... 当光华散尽,那人一袭红衣猎猎飞扬,发间额饰璎珞低垂,眉眼间不喜不怒,洗尽铅华。 “主上?”玲珑忐忑不安地看她。 忽然,一道白色人影冲入阵中,将重生后的昙萝狠狠撞向悬崖,悬崖下方除了万丈深渊,便是崩塌毁灭的时空裂缝。 “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既然如此,哪怕是万劫不覆也要你给我陪葬!”霖梦娇愤怒吼道,抱紧昙萝跳下深渊。 正文 第两百三十六章 我心依旧(正文完) 耳边风声呼啸,眼之所及,皆是光线难以穿透的黑暗。 两道人影在空中急速坠落,下方,是被时空裂缝吞没殆尽的深渊,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量吸附着她们。 霖梦娇望向脚下,这里空间崩塌的早已看不出原貌,她带着昙萝直直冲向深渊,就在此时,下落的速度瞬间凝滞!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眼前,是无数尘埃和碎石,它们静静浮在半空,她甚至能看清这些碎石上锋利的棱角,四周死气沉沉,整片天地间只剩下心跳的回音。 静谧之中,面前的女人忽而睁开眼,瞬间绽放的风姿圣洁而又高雅,眸光流转间,世间万物恍若不及她眼底的那抹华光异彩。 对方神情悲悯地凝向她:“即便灰飞烟灭永世不入轮回,你也执意如此?” 霖梦娇微微一怔,眼前的昙萝已不再是她印象中的神态,这个女人,没来由的让她心生敬畏。 “怎么,你怕了?”霖梦娇故作镇静地嗤笑看她。 自从她假扮辰歌以来,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贵与荣耀,她已经无法再做回自己,如今事情败露,圣器被夺,她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她连活着的机会也被剥夺! 她按照那个男人的旨意,一步步将昙萝他们引至须弥山,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暗地里与鬼门门主进行交易,如果圣器能认她为主,何必再受那个男人的掌控。 只是想不到,对方不仅利用她,更是骗了她! 霖梦娇大声笑着,笑得怨怒,笑得悲痛:“死又有何可惧,不过是堕入深渊灰飞烟灭,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话音刚落,她拼尽所有的灵力,抱着昙萝冲入黑暗同归于尽。 在临近时空裂缝时,面前的红衣女子突然间消失不见,下一瞬,对方出现在霖梦娇的上空,淡然看她。 霖梦娇睁大着双眼,身体依旧在急速坠落,她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昙萝,我霖梦娇究竟哪点不如你,凭什么到头来我一无所有!” 昙萝只是矗立在半空,不发一言,额前璎珞低垂发出轻灵之音,她静静转身,阖上眼帘。 直到黑暗将那道白色的身影吞没,空余愤怒的咆哮声在深渊中回荡不息: “时空逆转,不仅是我,你们也全都逃不出去......” 须弥山上空,众男见昙萝被霖梦娇卷下悬崖,纷纷跟着跳了下去。 凭空忽而生出一股劲风,将他们托在半空,engcom “是主上!”玲珑大声唤道。 昙萝飞至众男面前,目光轻轻扫过,那一眼,让人噤若寒蝉。 她傲然矗立在半空,在她身后,整个世界满目苍夷。 口中念出古老的咒语,昙萝祭出晟天斧,随着她手势变换,一道透明的人形物从圣器中缓缓升起。 “这是主上的器灵。”琉璃轻声说道,看着晟天斧中的器灵飞向高空。 随着时空逆转的速度逐渐减慢,昙萝的脸色愈发苍白。 “晟天斧除了开天辟地外,便是穿梭太虚之能,主上这是利用圣器对时空的操控力,打算拼尽修为也要恢复毁掉的世界。” “她怎能这样做!”白泽望向上空,在那里,天地渐渐恢复如初,他冲上云霄站在昙萝身侧,眼底是浓浓的担忧,“想要独自牺牲,本神亦是不许。” 说罢,祭出煞魔剑释放灵力...... 当天空终于放晴,时空停止逆转,万物恢复如初,只是那些在浩荡中丧生的人,却永远消失在这片天地。 此时此刻,昙萝气息虚弱地站在众男面前时,常年挂笑的唇瓣紧紧抿着,眼底暗潮涌动。 气愤、失望、甚至羞怒。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他们,原以为摆脱掉的孽缘,历经万年辗转,到头来,却是生死相伴纠缠不清。 她本无欲无求,心怀天下,却从神坛坠落误入红尘,尝尽悲欢离合,看尽世间百态。 如今要割舍,真得舍得吗? “主上?”玲珑怯怯出声,这样的昙萝让他感到害怕。 听到这声呼唤,昙萝收敛心神,肃色看他。 “玲珑,本尊当年交待给你的嘱托可曾记得?” 少年惨白着脸,支支吾吾道:“主上要玲珑谨记聚魂阵,以备将来重生归来。” 昙萝双眼眯起,忽而厉声喝道:“既然如此,让本尊集齐六界之主的精血可是你的主意?” “主上,如果不这样做你会扛不住强大的神魂,最终爆体而亡!”少年拼命解释。 “所以你就敢自作主张?”昙萝冷哼,“本尊为了摆脱当年的纠缠,早已弃肉身于不顾,你敢说自己就没有一点私心?本尊当初助你兄弟二人化为人形,岂是容你们肆意冒犯!” “玲珑是真心喜欢主上!”少年飞上前,却被她一记拂袖扫落下来。 “本尊罚你在须弥塔幽闭思过,一年之内,不许踏出半步!” 琉璃听到弟弟受罚,此刻更加镇定不复,他抬起眼眸迎上昙萝冷若冰霜的面容:“我们确实有心欺瞒在先,但是敢问主上,你难道就没有丝毫动情?” 昙萝垂下眸子,淡然开口:“本尊身为创世始神,岂会有半分儿女私情,这颗心,早已空了。” 众位神君静默不语,他们有想过若是昙萝恢复了从前的记忆,作为辰歌,她无心无情,却不曾想到她会如此绝情! 目光掠过众男,视线落向那道雪色出尘的身影。 “烬,你身为本尊唯一的徒儿,两次三番无视天规戒律,对为师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本尊今日将你逐出师门,你可曾后悔?” 辰方烬面色一僵,云袖下的手猝然握紧,薄唇轻启:“你不离,我不弃,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徒儿从不后悔!” “好...很好...不愧是本尊悉心教导出来的无尽天尊。”她一字一句地冷然说道,望向远方天际神情哀婉,“因果恶报,既然这一切皆因本尊而起,那么此生永不相见。” 说完决绝的话,昙萝毅然转身,瞬间消失在众男面前。 “主上——” “娘子!” “圣尊......”辰方烬伸出挽留的手,无力垂落,“宁愿你恨我也好,骂我也罢,可是偏偏为何,你还是要走。” ...... 昙萝就这样走了,消失在六界,消失在誓死守护的这方天地。 众位神君调用所有势力,务必上天入地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哪怕锁住对方也要将她困在身旁,他们再也接受不了失去的痛苦。 然而一年过去了,她就像从未出现过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辰方烬寂灭将近,这一年以来,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落空,他从发疯似的寻找,直到现在整日的闭门不出,独自坐在书房,望着墙上的那副画像形容枯槁,早已是油尽灯枯之态。 屋外,白泽推门而入,看着昏暗的房间,那男子依旧是一袭雪衣纤尘不染,静静坐在椅上,墨玉眸中神采不复,面色苍白如纸,而这人曾经孤高绝傲,倾尽风华,坐在九十九层汉白玉石阶上受万人敬仰。 白泽步入屋内,推开窗棂,阳光刺目照耀进来,那人坐在阴影中纹丝不动。 “当初为了修复濒临毁灭的六界,她神力耗去大半,不可能跑得太远。”白泽兀自说着,指尖触上早已冷却的清茶,一缕热气悠然腾起。 “六界的各个角落大家都找寻过了,修仙界更是被翻遍无数次,就连佛陀天这些六界之外的地方,月无痕也带领鲛人细细搜寻。” 辰方烬低垂着头,长睫掩住眸底的神色。 白泽坐在他对面,继续说道:“不久前,我忆起昙萝曾是一株优昙婆罗树所化,在那里生活了数千年,如果她躲在那处夹缝中亦有可能。” 辰方烬闻言,睫毛颤动,忽然抬眼凝向白泽:“你可有找到她?” “我已找过了,她不在那处。”白泽惆怅说道,拧眉看他。 辰方烬身形踉跄着,嗫嚅低语:“为何她要如此绝情,难道她恢复记忆就忘了曾经许过的诺言,难道她就忘了要与我结为仙侣?” 他缓步走向门外,苍穹下,青山延绵起伏烟波浩渺,山间雪梅冲寒傲然怒放,亦如那年梅林初见,她冲着他嫣然一笑。 阳光轻轻洒落,男子满目悲凉。 “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与她结为仙侣,从此,死而无憾......” 三日后,晟天派举行了创派以来最大的一次喜宴。 新房内,窗棂上贴着红色双喜,龙凤烛彻夜长燃,喜账内,红床软塌鸳鸯交颈。 白泽按照凡间的习俗为辰方烬布置了这场喜宴,没有新娘的屋内,空余男子独倚床头,怀中抱着一件血红的嫁衣,神态静穆,缓缓阖上了眼。 “昙萝,你终究是不肯原谅我。” 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桌案上装有晟天斧的木盒动了一下,视线中映入一道熟悉的面庞。 他被对方轻轻拥入怀中,指尖抚上眉头,神色紧张,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 看来这场梦境比以往来得更加真实,弥留之际,他淡淡地念想,唇角挂着一抹苦楚。 女子俯下身来,红烛摇曳,殷红蜿蜒流淌,一股温热的甜腥充斥在舌间,以其自身精血哺他,为男子续命。 “本尊不会让你有事的,烬,有我陪你!” 听到这声久违而又熟悉的轻唤,辰方烬睁开眼眸,沉浮光影间是女子担忧的眉眼。 他忽而低笑着,伸出手抚向那张面庞:“既然回来了,别再离开我,可好?” 昙萝执起男子修长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愿与你,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 【PS:终于爬到结局了,本文比合同多写了二十多万字,还是没有稿酬的那种!在这里特别感谢每天追文的几位读者,若不是你,码字巨慢的我真心坚持不下来。接下来是回馈读者的免费番外,会收完所有男主,最终圆满落幕。】 正文 第两百三十七章 翻牌子与实名制 所谓的僧多粥少,估计就是形容他们现在的恶劣处境了。 自从昙萝重生归位,做回高冷女神不说,对他们的态度也较以往截然不同。 可众位神君偏生不信这个邪,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有记忆恢复就能冷心绝情到拒不认账的。吃完不负责,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虽说他们家的妻主,很不幸的就是天理...... 上次辰方烬借助羽化寂灭,成功逆袭了一把,不仅抱得美人归,圆了与昙萝结为仙侣的“遗愿”。而所谓的洞房花烛夜,花烛是点了,关键是房还未洞。 对此,辰方烬抬头仰望前方巍峨耸立的神殿,表示深深的忧伤。 众男却无不愤怒! 这奸夫与昙萝三生三世纠缠不清,早已与她生米煮成熟饭,还惦念个劳什子的洞房。 众男为了弥补心理上的极度不平衡,团结一致,每日跑到昙萝面前晃悠。 “娘子,你看这正夫都迎娶过门了,也不差给为夫一个名分。”夙染骚年挑挑眉。 “主上,玲珑不求名分,只求能长伴主上身旁侍候,当然,是那种伺候。”某少年娇羞一笑。 “夫人,别忘了此前答应给本座繁衍子嗣的,难道你想食言?”北冥修恶声恶气。 “......”昙萝望着面前一溜排开的众男,果断扭头,转身,关上大门。 就在三日前,一直藏身于晟天斧的她,默默看着辰方烬枯坐新房,抱住那件火红的嫁衣阖上眼帘。 不知为何,种种爱恨情仇在此刻顿时烟消云散,眼前浮现出她在晟天派的过往,心底有道声音催促着她,救他。 她突然害怕,害怕再也看不到他。 她既是辰歌,也是昙萝,她再也无法同以前那般无情无欲地坐在神坛上,更无法忘掉她对他们的感情,做个薄情之人。 这一年以来,她挣扎过,犹豫过,既然做不回辰歌,为何不能做个重情重义的昙萝。 当她在最后一刻将辰方烬拥在怀中时,心底已然有了抉择,鲜血从腕间淌出,缓缓流入他的唇舌。 “本尊不会让你有事的,烬,有我陪你!” 待辰方烬恢复如初便随她一同回到了神界,当然,身后还尾随了白泽、夙染、北冥修、颜泊等等一众奸夫,可谓之拖家带口声势浩荡。 一行人从晟天派出发,所有修仙子弟夹道欢送,比起众男的英姿飒爽春风得意,昙萝顿觉得她以往的英明神武光辉万丈,她的形象,她的节操,真的是碎成渣渣再也捡不起来了。 尤其是当她住进神殿,没日没夜忍受着他们的骚扰,昙萝忽然意识到将这些男人通通收来,是她千万年以来犯下的最大错误,绝对没有之一! 终于,在众男再次围追堵截下,某女怒了,毫不留情地关上大门放出狠话:“你们贵为六界之主,不以身作则待在下界,都跑到本尊的神殿赖着不走成何体统!” 而双生子神侍按照主上吩咐,给众位神君一人一块玉符,以后想去神界必须听从昙萝的传令,非传统民俗节日不得私自前往,否则逐出家门! 妻主淫威在上,众男虎躯一震,纷纷表示要弃暗投明。 今时不同往日,敢在昙萝面前抗旨不尊,除非想下半生孤独终老,下半身绝无幸福! 魔尊颜泊长叹一声,无不委屈:“若不是你们将她逼得太急,也不至于将大家驱逐下界。” 夙染表示赞同:“就是,前不久娘子还同我笑了。 璇玑则不以为然:“方才本君对昙萝说,今夜要去她房中留宿,她也含笑允了,也不知是谁毫无分寸整日叫嚣,让她又变回辰歌。” 没错,他们家妻主如今性子阴晴不定。说她是辰歌吧,偶尔甜言蜜语的多哄几声,也能牵牵小手尝点甜头。说她是昙萝吧,又得好生供奉着这位主子,尤其不能提万年前她不惜逆天改命究竟是为了何事,谁提谁死! 冥王北冥修看着手中这块玉符,蹙眉问道:“莫非这就是凡间的掀牌子?” 今夜想要临幸谁,就传令那人用此玉符前往神界,不是掀牌子还能是啥。 夙染望向玉符背面的印记,恰好刻着一个“染”字。 “依我看,这玉符不仅限时限流,还是个实名制!”看来以后想要浑水摸鱼的偷渡上来也是万分困难。 而接下来的几日,除了琉璃和玲珑长期侍奉在昙萝身侧,充分彰显着什么叫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其他众男每次被传令上来,也必须得在天黑前遣返。 长此以往下去不是个办法,既然咱家娘子比较害羞,缺乏主动,他们这些为人夫君的必须把握好机会,争取成功俘获芳心。 而机会就在今晚! 正文 第两百三十八章 升级版昙萝 【PS:本章因为改了十次无法通过,完整版已发到读者群260864301,.】 神界原本是不分昼夜的,当昙萝再次住进神殿后,发现自己不仅养成了一日三餐的习惯,每到平时入睡的那个时辰就更是各种犯困。 为此,她又特地将神界整成一年四季日月更替。 所以说,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尤其是抱着人才能安心入睡的这个坏习惯,以至于她对琉璃和玲珑半夜里的爬床行为都是默然应允。 但是,每次面对众男围追堵截式骚扰,无孔不入式求欢,她再好的忍耐力也会破功,为了避免再次被他们逼迫压榨,她决定将这些男人通通赶回下界,然后,一人一个玉符等待传唤,俗称掀牌子! 几日下来后,昙萝对此方式深感满意,既能衬托她神祇的身份,又能彰显妻主的地位。 这天傍晚,昙萝独自坐在屋内,看着面前十二枚白色玉符,指尖缓慢拂过。 手指停留在一块刻有“璇”字的玉符上,她忽而弯唇一笑。 太子爷是吧,仙界第一美男璇玑,当初在东宫时你是如何对待下属的?口蜜腹剑,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还有这个东皇风华,故意在她面前隐藏身份,害得她反招扑倒失身于月无痕那条人鱼,.com 最后她看向魔尊颜泊的玉符,心里一暖,今夜不如传他来神殿相伴。 不消片刻,昙萝便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却看见璇玑杵在门口。 “你怎么上来了?” 璇玑自认风流的撩起鬓边银发,侧身钻进屋里。 “圣尊不是说过非民俗节日不得前往神界,所以我来了。”璇玑径自走向桌前,见桌面上被翻过来的玉符赫然刻着一个“颜”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昙萝冷眼看他,关上门扇走了过去。 在经过璇玑身边时,猝不及防的被他拽住胳膊跌坐而下,腰身被对方顺势搂住,瞬间被禁锢在男子怀中。 璇玑一手搂住昙萝,另一只手敲上自己的那块传令玉符,唇角笑意扬起,眼底却透出几分危险。 “谭侍卫如今翻身做了主人,难道就忘了曾经如何觊觎本君,甚至不惜在东宫后花园将自己的太子爷强行扑倒?” 嘶,这家伙是来找茬的,还真当她如从前那样软柿子好捏。 昙萝不羞不怒,索性在他怀中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杏眸弯弯眯起,双手环住他脖子:“是又如何,爷现在还不是得乖乖听从本尊的差遣。” “那不知圣尊打算如何差遣,本君必当全力配合。”男子声音暗哑,手指不老实地在腰间摩挲,胸膛渐渐贴紧,忽而在她耳边低声笑道,“许久未曾碰你,这里好像又大了不少。” “哪里大了?”昙萝随口一问,高耸突然被一只大手攀上,脸色瞬间涨红,“你!” 不待昙萝出声斥责,璇玑低头堵住她的檀口,含糊出声:“琉璃他们还在外面,圣尊这是想让大家都看见吗?” 这男人,分明是想趁机报复这几日被她故意冷落,这种被人掌握主动权的感觉,相当的不好! 她不再挣扎,反而主动出击,极尽缠绵的将对方吻个七晕八素。 男子阖上眼眸,只觉得细密的长睫在他脸上不时扫过,犹如羽毛轻拂痒到心底。 昙萝忽然放开他,原本高贵冷艳的脸上露出一丝诡谲,冲着他盈盈一笑。 这哪里还像他从前认识的辰歌,分明就是谭侍卫附体,还是升级版的那种。 一个生气的女人果然可怕,而惹怒一个强大的女人简直就是自我毁灭。 璇玑当即浪子回头,抬起一双银色星眸,企图用他仙界第一美男的招牌式微笑来感化某女,俗称自救。 昙萝瞅瞅男子含情脉脉的小眼神,冷笑一声:“现在才想到讨好本尊,晚了!” “圣尊...手下留情...” “......”昙萝满脸黑线,她不过是在人家身上点红烛,还考虑到美观性,特意点成一朵梅花形。 “你们这是?”门扇突然被人开启,颜泊和琉璃他们站在门口,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面对已经呆怔痴傻掉的几只夫君,昙萝故作淡定地放下蜡烛,解开束缚,坦然转身。 “就如你们所看到的,这个男人忤逆妻主,本尊不过是在家法伺候。” “哐当”一声,跟在最后方的厨神颜笑卿双手一抖,托盘掉地。 正文 第两百三十九章 众男齐聚共团圆 昙萝万万没想到厨神这个时候会来神界,目光掠过屋内,见璇玑衣冠楚楚,. 她转而望向魔尊颜泊,不待她开口,璇玑忽然挡在昙萝面前,抬起下巴冷然笑道:“魔尊殿下倒是被圣尊宠爱有加,本君要是没记错的话,如今是第二次被召唤上来吧。” 对面的男子温润谦和,面对璇玑的挑衅不言一发,只是含笑点头,不仅显示出他的宽容大度,更显得某情敌咄咄逼人,简直像只怨夫。 头一回看到璇玑吃瘪,昙萝从他身后走出,适时出声:“今日璇玑不顾本尊传令私自擅闯神殿,所谓的代价你们也看到了。” 想到方才的家法伺候,璇玑冷汗冒起,所以杀鸡给猴看说得就是这个道理,好似自己不小心做了一回鸡。 同样满脸不自然的还有颜泊,他第一次初夜的经历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为此,颜泊鞠了一把老泪,一脸同情地看向璇玑,被人捆绑的肆意凌虐,无力挣扎反抗的痛苦,他懂! 昙萝老神在在的瞅瞅两人,怎么转眼之间,她好像在这两只夫君上看到了诡异的和谐。 而不远处,颜笑卿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的躲在树下,昙萝扶额,难道她已经臭名远昭,连厨神大叔也担心被她侵犯迫害?为何她就不能像从前那般安安静静的做个优雅女神。 “颜泊,你特意带厨神过来所为何事?”昙萝恢复镇定,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睨向对方,圣洁冷艳中带着睥睨万物的尊贵,. 魔尊颜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温和口吻,话语中透出一丝宠溺:“你啊,回到神界后反而忘了现在是什么日子,琉璃他们怎么也不给你准备一番,住在偌大的神殿莫非不觉得冷清?” 昙萝微微一愣,颜泊不说倒不觉得,经他这么一提,确实觉得怪冷清的。或许是在下界热闹惯了,难怪每到夜里就辗转反侧,非得身旁有人陪着才能安心入睡。 不过,他说现在是什么日子,她怎么就不知道! 昙萝正寻思着,明面上却又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迷糊,恰在此时,见夙染、辰方烬他们也陆续走来。 “娘子,为夫听你的话安心守在晟天派,你却迟迟不肯召唤为夫,你这个始乱终弃的女人!”夙染愤愤咬牙,满脸的怨气。 辰方烬直接无视掉前面的这只怨夫,对昙萝含笑点头:“圣尊。” 面对夙染和辰方烬几人的不请自来,她完全可以理解,可为何卿子攸掌门、醉翁、冷钊、龚紫、暮子烨和暮子澄师伯,就连当初看她各种不顺眼的汶瀚师兄也跑来凑热闹。 醉翁抱着两坛子新酒,大声嘟囔道:“丫头你到是藏得够深,想不到身份竟是如此尊贵,看来还是老夫占了便宜,如此算来老夫便是天尊的祖师爷了。” 当初她在晟天派做杂役弟子时,拜过醉翁为师学习酿酒,而辰歌又是辰方烬的师父,这个辈分关系岂是一般的混乱。 对此昙萝只是微微颔首,从容开口:“翁老说得极是。” 视线掠过众人,见当初对她冷嘲热讽的汶瀚恰好望来,对方匆忙低头面色局促。 红衣迤逦拖曳,犹如水波荡起层层涟漪,昙萝缓步来到汶瀚身前,轻启朱唇:“师兄,许久不见。” 汶瀚垂头不敢看她,昙萝虽然未曾在身份转变后对他盛气凌人,可这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气度,让人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卑微入尘,岂敢随意造次。 “既然来了,师兄不必如此拘谨。”少女淡然笑道,她自然不会忘记汶瀚对她的冷言冷语,这些过往既然已成过去,又何必再耿耿于怀。 “大家难得共聚在神界,今夜本尊设宴,还得有劳厨神准备几道美味佳肴。”昙萝说罢,率先迈向殿堂。 “爱妻难得设宴,怎能忘了我们。”身后悠悠传来一道华丽慵懒的声音,昙萝猝然转身,见东皇风华、白泽、北冥修他们徐徐走来,得,人都到齐了。 天帝昊珺站在众人之后,作为曾经的鬼门门主柒杀夜,昙萝庆幸这厮终于扔掉了他的那把血色红伞,可这家伙的性子依旧不大讨喜。 “你怎么也来了?”昙萝不介意给他一个下马威。 小巴蛇祀音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讨好笑道:“柒夫人不知道我家门主,哦不,是我家天帝,他可是日夜思念着夫人,夫人你就将就将就,反正已经收了十一位,不防将他也一并收走,不为别的,天热酷暑时拿来降降温也是极好。” 昙萝嘴角抽了抽,这天帝的真身是只麒麟,属性主冰,浑身自带降温效果。 而昊珺依旧是那副狂霸拽的神态,一记眼神射向祀音,少年当即噤声。 他抬眸望来,从容不迫地开口:“圣尊若是觉得被软禁在鬼门时饱受委屈,本帝不介意被你拘留在神殿,时日不限。” “我介意!”昙萝一口回绝,这男人哪来的自信,先是视她为洪水猛兽,现在又每日蹲守在自己神殿外,分分钟演绎着什么叫作阴魂不散。 颜泊望向渐渐暗沉的天空,当着众男的面牵住昙萝的小手:“时日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昙萝回眸凝向颜泊,她还不知道众人为何会不约而同的纷纷赶来。 她俯下头压低了嗓音:“小颜儿,刚才你说现在是什么日子?” 颜泊将昙萝的一双葱白玉指握在掌心,眉眼含笑:“早先你不是说过,非民俗节日不许私自入殿,现在已是新年,六界民众皆在迎春贺岁,所以我特地将厨神也带了上来。” 昙萝了然,看来这些男人也不是满脑子的求宠幸求福利,还知道陪她做点积极向上的事情。 正文 第两百四十章 女神与妖精的综合体 众人步入殿堂后相继入座,昙萝座在最中央的位置上,. 几位神君纷纷望向昙萝,其意味不言而喻,能坐上那个位置不仅能伺机接近娘子,更重要的是,此等席位是对家庭地位的象征! 辰方烬施施然行来,绕过夙染,在众目睽睽下直接走向左边的位置,坦然入座。 夙染不淡定了,娘子不是说过凡事都要经过她的首肯,辰方烬这奸夫竟敢无视家规! 他当即用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瞅向对方,随即大声说道:“启禀娘子,这名奸夫不经同意擅自入座。” 昙萝扭头望来,不甚在意地说道:“烬是正夫,随他去吧。” “......”夙染愤愤咬牙,所以他早就说过,家庭地位主宰一切,他也想要名分! 现在只剩下右边那个位置,他索性豁出去了,也学着辰方烬的样子直接走了过去。 正在此时,一名青衫男子抱着个幼童瞬移到他面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对昙萝温柔笑道:“圣尊还没见过岚儿吧,他现在都会叫娘了。” “......”夙染再次咬牙,所以他早就说过,拥有一儿半女能稳固家庭地位,他也想要子嗣! 眼看着席位被抢,夙染骚年眸色暗沉,紧挨着辰方烬的位置坐下,白泽和璇玑他们也陆续入座。 璇玑这个位置恰好就在昙萝的对面,虽说不是最近,但胜在视野开阔畅通无阻,. 昙萝依旧是一副高贵圣洁的姿态,向来无悲无喜的眉眼此刻笑意浅浅,看着月无痕怀中的孩童时更是散发着圣母的光辉。 而她身旁,辰方烬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估摸着是因为自己前科太多,担心再次惹到圣尊。 见此情景,璇玑连声叹气摇头,他们都当这女人还是万年前的辰歌,无情无欲悲天悯人,殊不知,她是人前高冷,至于这人后嘛,完全就是升级版昙萝! 所以他家娘子是变成了女神和妖精的综合体,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她现在对待感情不再排斥,想通这一点后,他突然又觉得幸福的曙光其实就在眼前。 晚宴上,昙萝看着粉雕玉琢般的孩童,一口一个美人娘亲的叫唤自己,连带着看月无痕也顺眼许多。 月无痕笑得春光灿烂,将岚儿的童年趣事娓娓道来。 “圣尊想抱抱岚儿吗?”见时机已成熟,他将儿子放到昙萝怀中。 昙萝身体僵硬着,双手不知道如何摆放,面上露出一丝局促:“无痕,是像这样抱吗?” “我来教你。”他轻声笑着,握住对方的双手调整姿势,自己则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同昙萝共用一张席位,“身体首先要放松,对,就是这样。” 月无痕轻轻拥住她,再接再厉争取福利:“岚儿一直对他娘亲思念的紧,不如我们留在神殿多住些时日,你看如何?” “嗯。”昙萝含笑点头,瞅着怀中甚是乖巧的孩童,“眼睛像我,鼻子像你,长大后必定是位美男子。” “有这般貌美的娘亲,岚儿自然不会逊色,小娘子,今夜不如我去你那里......”月无痕话题一转,终于回归正题。 “啪”的一声,夙染手中的玉筷被折成两半,他就知道,这奸夫特地带个娃娃上来卖萌,准没好事! 虽说他们这帮男人不屑于跟个奶娃子争宠,但并不代表玲珑他也不会。 看到月无痕已经成功上位,就差今夜留宿侍寝了,就在主上点头应允的关键时刻,玲珑少年不负众望,端着一壶酒酿走上前来,成功转移了昙萝的注意力。 “这个可是醉翁新酿好的美酒?”昙萝眸光闪烁,自从她离开晟天派后就再也没机会品尝醉翁的手艺。 眼见某女的爪子伸向酒壶,魔尊颜泊忽然大惊失色,当初在昆仑山竹屋的惨痛经历刻骨铭心。同样是酒后失身,而他才是真正失身的那位,还是惨招凌虐的那种! 颜泊不淡定了,立刻走过去抢走昙萝手中的酒壶:“这酒你喝不得。” “为何?”昙萝诧异,她自称千杯不醉,这世间哪有她不能喝的酒。 “不为何。”颜泊想起她醉酒的那个夜晚,岂是丧心病狂所能形容,为了避免自己的小雏菊再招侵害,他索性将昙萝桌前的酒水全部收走。 昙萝不明所以,视线掠过桌面,见白泽面前恰好斟上一杯,她不动声色地缓步过去,坐在白泽身旁。 白泽正好伸手去取桌上的白玉酒杯,冷不防碰到一只悄悄探过来的手,只见昙萝扭头望来,冲着他嫣然一笑。 这一笑,顿时让白泽受宠若惊,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全然忘了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握住酒杯置于唇边。 这可是他刚喝过的杯子,此刻被含在粉嫩樱红的唇瓣下。 “白泽,你与本尊相识最早,羁绊最深,这一杯酒本尊敬你。”昙萝说罢,名正言顺地一饮而尽。 白泽自取回决煞的肉身归位以来,还是头一回享此殊荣。 昙萝起身绕过已经呆怔掉的男子,视线再次落在夙染面前的酒杯上。 没待她手指探过去,便被夙染毫不客气地一把拍掉。 “这酒不愧是醉翁的呕心之作,确实让人回味无穷,娘子想喝?”夙染骚年挑挑眉,笑得一脸嘚瑟,“想喝就来求我啊!” 昙萝淡然清丽的面庞上,一双盈盈水眸纤尘不染、无欲无求,此刻这双眸子正定定的看着夙染,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求你——” “......” 她说了,她说了,她真得说了,还是用这种冷傲孤高的姿态来开口求他,一种强烈的反差萌瞬间袭来,唔,娘子,我愿意! 昙萝从已经呆傻掉的少年手中夺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正文 第两百四十一章 为夫无处可去求收留 晚宴直至深夜时众人才相继离去,偌大的神殿内只剩下几位神君面面相觑,而抱团的好处在此刻得到最大的体现。 “无痕,既然爱妻这里的房间不多,你跟本皇共住一屋。”东皇风华建议说道。 “也好,不如就住这间。”月无痕径直走向离昙萝最近的厢房。 “离魅,你同本帝一起。”昊珺随即挑了一间厢房。 辰方烬望向白泽,其意味不言而喻,两男默契十足组队成功。 琉璃和玲珑因为有自己的房间,对眼下的竞争不以为然,最后只剩下璇玑、颜泊、北冥修和夙染四人守着两间厢房。 璇玑凝向颜泊,弯唇笑道:“魔尊殿下若是不介意,今夜不妨就住这里。” 北冥修则瞅瞅夙染,难道他也要和这只凶兽共处一室? 夙染横了他一眼,他怎么会和这个残暴不仁、嗜杀成性的鬼畜冥王抱团睡觉,怎么可能! “别看了,我对你没兴趣,要睡自己睡去。”夙染说罢,故作潇洒的拂袖离去。 月朗星稀,待众男全部入寝,墙角下一道人影鬼鬼祟祟。 来者以树丛作掩护,躬身遁入昙萝的寝宫,月光清幽,那人望向屋内昏黄的烛光邪魅一笑。 果然还是自己英明神武,若是像其他奸夫那样争夺区区一间厢房,哪来的机会亲近娘子。 唔,娘子,为夫无家可归求收留。 夙染骚年迈开大腿,推开门扇偷偷溜了进去。 屋内,昙萝只着一件薄透轻软的红色纱衣正准备入睡,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她沉声喝道:“谁在那里!” 随着她话音落下,几束流光飞刃应声而至,门口摆放的花瓶瞬间化为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夙染一颗滚烫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若不是他反应的快,是否也落得同这花瓶一样的下场。 “娘子,你就这般对待为夫?”夙染一脸受伤的出声。 发现来人是夙染后,她面色缓和,语气中带着几分责怪:“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若是伤到你怎办。” 发现昙萝眉眼担忧地对他上下打量,知道娘子终究还是关心自己的,意识到这点,夙染开始发挥他的演技。 “娘子,为夫自知论身份、论地位、论修为,没有一点可以比得上那些奸夫,所以你现在是嫌弃为夫呢?” 昙萝见他浑身洋溢着一种名曰“挫败”的表情,十分诧异:“本尊从未有过这个念头,你是何出此言?” “那我问你,是你守护的天下重要,还是为夫重要?” 她不假思索:“自然是同样重要。” “那如果在天下与夫君之间作出一个选择,娘子会选哪个?” “当然是选你们。”上次辰方烬在她面前陨落的场景至今仍记忆犹新,这方天地毁掉了还可以重新创造,而他们对她来说却是唯一。 “当真?”夙染见她毫不犹豫地作出选择,顿时喜上眉梢,“既然娘子如此在乎为夫,如今自己的夫君无处可去,你可会盛情收留?” 望着对方期盼的眼神,昙萝长叹一气:“夙夙,我这里还有几间闲置的空房,你怎可能会无处可去?” 听到这声亲切熟悉的呼唤,夙染再加把火候,俊秀的面庞堆起满腔怨念:“娘子有所不知,那帮奸夫为了霸占房间甚至不惜狼狈为奸,可怜我无依无靠的,只能半夜里风餐露宿。” 昙萝瞅向他衣袂上飘落的一片枯叶,随口问道:“莫非刚才你一直都睡在树上?” 夙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捻起那片枯叶,满目悲凉:“不过是在这寒冬腊月天里,天为被、地为席,谁叫为夫生来没有爹娘。” 看着少年一副饱受凄苦的可怜模样,想到他在这些男人当中其实年岁最小,昙萝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夙夙,今夜你就在这里留宿。”她软声相哄。 夙染喜形于色,立马翻身上床,脱去外袍后露出一件齐臀小短衫,随着他曲起大腿,轻薄透肉的纱绢下堪堪遮住他的小伙伴。 昙萝刚一转身,就看见这辣眼的一幕。 “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个啥。”夙染骚年暧昧笑道,掀开榻上的锦被钻了进去,“夜间寒冷,为夫伺候娘子入睡......” 翌日天明,当北冥修醒来时却发现屋内并没有旁人进来的迹象。 他寻思着夙染整夜消失不见,既然不在厢房,难道去了那女人的房中? 北冥修惊然醒悟,难怪在晚宴上时就觉得这饕餮神色不对,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火速赶往昙萝的寝宫。 如今天色已经大亮,那女人的房间却依然紧闭,北冥修不假思索直接穿墙入室,迈进屋内。 香薰缭绕中,他看见榻上的两人交颈而卧,这姿态和他从前抱着昙萝入睡时如出一辙,可细节上又有所不同,与其说是抱着,那少年结实紧绷的身子又在时缓时慢的律动。 看着昙萝的眉头紧紧蹙起痛苦哼吟,北冥修狠狠瞪向夙染,这男人口口声声说着疼爱对方,可现在呢,他居然在欺负夫人! 昙萝恰一睁眸,就看见冥王突然出现在屋内,匆忙中她拉过锦被掩住娇躯。 “夙夙,你先下来。” 夙染随即也意识到屋内有奸夫闯入,他不急不慢地撑坐起来,并不急于退身出去。 看见闯入者居然是冥王这个不懂情趣的家伙,夙染眸光暗沉,唇角勾起一抹狂野不羁的笑。 “这男人若是不学点功夫,到时候怎么伺候娘子,你说是吧,冥王。” 北冥修面对夙染的挑衅只是冷然一笑,玫瑰色红眸微微眯起:“你们这是在做甚?” “繁衍后代。”夙染简单明了的作出解释。 北冥修顿觉奇怪:“繁衍后代不是只要嘴唇接触就可以了?” 夙染好笑看他,话却是对着昙萝说的:“娘子你忒不厚道,居然这样教他。” “难道不是?”北冥修诧异出声。 “是与不是,难道冥王还看不出来。” 夙染当即换了个姿势,俯身在昙萝耳边低声细语。 少女白玉般的脸庞染上一片可疑的红晕,娇嗔道:“本尊决不应允!” “你会喜欢的,娘子从前不都是喜欢被为夫和天尊一起共同侍弄。” “但他并不是辰方烬,时日已不早,本尊要起身了。”昙萝不容拒绝地说道,换上衣物走向门外。 推开门扇,众男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此刻又见她与夙染相继走出,不仅如此,就连冥王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男子也款款行来。 众男无不懊恼,看来翻牌子搞抱团什么的都太过被动,他们强烈要求轮流制! 正文 第两百四十二章 抱团的力量 昙萝从众男怨念的眼神中觉察到一丝危险,恰在此时,.com “夫人,我家天帝设宴,想请您移驾到望月台。”祀音垂眸说道。 她瞥向后方的一众神君,他们随即露出“你敢前去试试”的表情。 昙萝勾起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颔首道:“那就有劳祀音带路了。” 众男纷纷诧异,她居然真的答应了,话说辰歌从前性子喜静,对天帝的盛宴多有推辞,如今却欣然应允。 强烈打击下,为了避免被打入冷宫,众奸夫再次发挥出抱团的力量。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消多时他们便商讨出针对目前状况的一系列方案。 当昙萝重返神殿时,便看到他们端坐在大殿当中,好整以暇地看她。 辰方烬作为正夫,首当其冲,走向迎面而来的女子。 “不知道昙萝贵为圣尊,对自己曾说过的话可否作数?” 昙萝自然知道他所指何意,随口应道:“当然是作数。” 辰方烬菱唇轻勾,掌心托着一方纸卷:“那便请圣尊按照名单上的顺序传诸位上来相伴,以尽妻子之责。” “可以。”昙萝爽快点头。 原以为要做好唇枪舌战的准备,想不到对方却轻而易举的答应他了,辰方烬接着补充一句:“每人轮流一次后,最后一天会共聚在神界,以促进各位神君间的友好情谊,当然,.com” 昙萝听完男子的陈述,依旧是那副喜愠不形于色的姿态。 “如此说来,你们安排的倒也细致。” 见她不予拒绝,辰方烬再接再厉,提出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便是名分问题。 “在圣尊履行妻子的职责时,还望与大家结为仙侣,仪式就按照仙界的习俗举办,时间定在下个月初。” 听到这里,昙萝眯起双眸,望向众男。 “你们倒是会安排,不过,本尊这里也有一份家规,不知道你们可否履行作为夫君的职责。”说罢,她素手下翻,手中赫然出现一副长达三尺的卷轴,上面布满了娟秀的小字。 璇玑走上前来,轻声念道:“家规一,凡事不许欺瞒妻主;家规二,凡事遵从妻主的意愿,不得忤逆妻主;家规三,众夫间不分尊贵,严禁为一己私利诋毁他人......” 这帮男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关系不错,但她深知对方无不都是卓绝孤傲的性子,私下里怎可能与旁人和睦共处,现在她所要做的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璇玑读完这上面的一百条家规,对昙萝的认识立马上升到新的台阶。她是从哪里搜肠刮肚的想来这些家规,连“一夜不许超过三次”这种禁令都有! “倘若有人触犯了上面的家规,你当如何处置?”问这话的是北冥修,他深深的怀疑自己会时不时的触犯个几条。 昙萝斜睨看他,淡然开口:“若是有人无视家规,本尊会让他在众人面前,家法处置。” 想起昙萝所谓的家规,璇玑当即惨白着脸,默默转身,自取其辱这种事还是留给别人做好了。 可偏偏有人敏而好学,张口就问:“娘子你所谓的家法是怎样的?” “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果夙夙真的好奇,不妨问问璇玑。” 于是乎,众人又将目光投射到正在遁走的某男身上。 璇玑淡定回眸,从容笑道:“听闻晟天派这几日招新,圣尊难道不想去看看?” 为了避免晚节不保,此刻转移话题才是明智之举。 辰方烬也适时出声:“没错,今日是晟天派招新的最后一天,按照轮流顺序,今夜也是由我相伴左右,圣尊不妨随我一道前去,如何?” 昙萝随即想到什么,嫣然一笑:“也好,不过我得先换身行头。” ...... 如今已是入门测试的最后一天,峰顶依旧人头攒动。 卿风长老让新弟子将手掌放在测灵石上,入选名单则由一位不过十岁模样的弟子协助记录。 “金属性,八分,优。”卿风满意点头,扭头望向身后的弟子,“这人资质不错,小谷你且记下。” “知道了,师父。”那名弟子轻声应道,正是曾经跟随在颜泊身边的药童,小谷。 随着天色渐晚,前来参加入门测试的弟子越来越少,这时,一名身形瘦弱的少年走上前来,对卿风长老抱拳行礼。 “常青派弟子陆华生见过长老。” “常青派?”卿风垂眼看他,幽幽开口,“不过是个无名小派,你且过来试试。” 少年探出手指,神色紧张地放在那块测灵石上。 石头只发出微弱的光芒,稍纵即逝,卿风摆手叹道:“本长老看你资质太差,入不了我晟天的门下。” “那我再去其他门派试试。”少年咬牙说道。 “就凭你现在的资质,无论去到哪个修仙门派都是被拒,你还是回下界安心做个凡人吧。”卿风好言相劝。 “卿风长老还没问过我这边,怎能将人给拒收门外了?” 角落处传来一道轻灵悦耳的女声,少年抬眼望去,但见长桌后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虽身着一袭普通的弟子服,却难掩她独有的气韵,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正文 第两百四十三章 这次换你来主动 卿风长老听到这道声音,. “圣......” 昙萝抬手打断他,对那位名叫陆华生的少年浅笑说道:“我见你虽然资质欠佳,却胜在身骨奇好,有没有兴趣入我归雁峰做个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陆华生惊讶看她,“可是做挑水砍柴那些事务?” 昙萝不作回答,只是伸出小拇指往桌面上那么轻轻一摁,顷刻间,木桌轰然倒塌。 木屑飞扬,少年以袖掩面眯眼望向对面的姑娘,却见那里除了残破不堪的酒坛子碎片,哪还有对方的身影。 “你在找我吗?”昙萝拍拍他的后背。 陆华生连忙转身,却见她递来一张宣纸:“你也看到了,刚才我没用半分的灵力,这可是正统的体修,想不想学?”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 “想学就在这里签字画押,从此之后,师弟你不仅可以学得体修之术,更有机会拜入各位长老的门下。”她循循善诱。 “可是那位负责招新的长老分明说过我资质不够。” “所以你才要另辟蹊径,先从杂役弟子做起,到时见到一位叫作醉翁的老头时,就对他说,你是我昙萝介绍来的,保你将来出人头地。” 眼看着少年提笔签名,身后冷不防地响起一道断喝。 “丫头,你在这里作甚?”醉翁腆着肚子匆匆行来,在见到现场的惨状后,他望向这位罪魁祸首,吹胡子瞪眼道,“这可是老夫刚酿好的美酒!” 不待醉翁报仇,昙萝眼疾手快,祭出晟天斧划破当空,在钻入虚空的同时不忘回首交待一句:“我有事先行一步,.” 下一瞬,千仞峰峰顶出现了一道黑色裂缝,衣袂翻飞,裙裾飘扬,少女摇曳生姿的身影翩然降落。 远望前方山林间落英纷飞,芳菲烂漫,这里正是通往辰歌府的必经之路,早在半个时辰前,辰方烬就说过忙完手中的事务会在此处寻她。 树影婆娑,沙沙作响,在她穿过林间时,风声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呜咽。 她顿住脚步,循着呜咽声御风而去,不消片刻,便在一处干涸的洞窟内看见一只灵狐,那狐狸听到有人过来,抬起莹莹水眸对她遥遥相望。 昙萝当即怔住,这只灵狐银白似锦的皮毛间泛着紫色光晕,它试着从洞窟中爬起,几经尝试后,又重重摔落而下。 她看清灵狐前爪上的伤痕,心念一动,那只狐狸飞至她的怀中。 素手拂过,灵狐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粘了血污的皮毛也光亮如初。 昙萝将灵狐放到地上,眉眼温和的轻声笑道:“如今你伤势已好,放心的离去吧。” 见少女转身就走,灵狐绕到她面前,一双墨玉般的狐狸眼直视看她,倒不似寻常灵兽那般惧人。 “天色已不早,我就不陪你了。”她试着沟通,这只灵狐既然不能言语,修为应该在六阶左右。” 狐狸轻轻点头,却在昙萝身后的三步之遥紧紧相随。 她再次转身,睨向地上的灵狐:“你是想跟着我?” 狐狸正欲点头,忽然听到一声动静,它即刻飞身钻入昙萝的怀中。 昙萝今日穿的弟子服还算宽敞,她瞅着衣襟下鼓起的一团,漫不经心地开口:“烬儿可是在寻我?”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一位笑意浅浅的男子,眸底露出一丝宠溺:“方才路过卿风长老那处时,听闻圣尊替归雁峰招来几名杂役弟子?” “确有此事。”昙萝如是回道。 “眼下醉翁他也在四处寻你,你啊,这次是惹出什么乱子?” 昙萝望向四周,压低了嗓音愤愤说道:“翁老那家伙忒小气了,我不过是帮他招收弟子,不慎打翻了他的几坛子新酒,居然闹得全派皆知。” 辰方烬见少女在他面前露出率真的一面,男子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一缕发丝,在指间温柔缠绕,音色暗哑中透着浓浓深情。 “既然他在到处寻你,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寻到这里,不如我们先回神界。” 男子说罢,搂住昙萝消失在千仞峰峰顶。 ...... 入夜,辰方烬放下塌前纱幔,望着躺在面前的少女如夏花般娇羞绽放。 他缓缓伏低了身子,水色薄唇轻轻落下,顺着那双阖起的眸子如飞絮拂过。 沿着精致的琼鼻辗转向下,最后含住明艳诱人的朱唇,舌尖带着寒梅冷香钻入檀口,缠住瑟缩在贝齿后的温软,游弋追逐。 她睁开迷蒙的眼,辰方烬气息紊乱的灼热喷洒在颈间,双手更是娴熟自如地撩起她的情.欲,从腰侧一路摩挲游走,停留在系带上指尖轻勾。 昙萝混沌的灵台瞬间清明,她当即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身子向后缩了缩。 “怎么呢?”随着昙萝步步后退,辰方烬屈身向前,将她困在自己的怀抱之下。 她捂住衣襟,看向怀中鼓动伏起的那团,掩饰笑道:“今夜就不脱衣物吧。” 男子挑眉一笑,指尖顺着她的皓腕探入衣袖,指腹柔软细腻,打着圈儿的在胳膊上逗弄。 “既然小妖精别有情趣,我自当极力配合,不过,下面的这件你也不脱?”辰方烬勾唇笑道,手指当即握住她的胳膊往怀中一带,两人瞬间颠倒了姿势。 男子浸墨般的乌丝铺散开来,丹青描绘的眉眼间充满蛊惑,此刻他躺在锦绣软塌上,状似无力的慵懒开口:“这次就换你来主动。” 话音刚落,一团毛茸茸的物什突然窜到他胸前。 辰方烬警觉睁眼,在看清那道银紫色的身影后,他沉声怒道:“素闻重漓帝君清心寡欲独善其身,想不到,还有偷窥这一癖好!” 正文 第两百四十四章 青丘狐帝有请 随着灵狐跳到地上,光华闪烁,屋内凭空出现一名雪青色长衫的男子,墨发飘然舞动,竟无端生出几许妖异来。 昙萝拢好衣襟,目光落在男子的狐形面具上,眸色更是冷了几分。 此刻,辰方烬将昙萝护在身后,见对方来者不善,面色怫然不悦。 男子直接无视掉辰方烬的满脸戒备,淡然一笑:“青丘狐帝重漓见过天尊。” 说罢,朝他轻轻一拱手。 “若不是世间仅剩下一只紫狐,本尊也想不到青丘狐帝会做出这种卑劣行径。”辰方烬沉声说着,一想到方才重漓那家伙钻到昙萝衣内,墨玉眸中蕴着盛怒。 重漓略一颔首,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任何不妥。 昙萝凝向重漓,这么说来,她在晟天派偶遇灵狐实则是对方的有意接近。 “重漓,你伪装成普通灵狐究竟有何目的?”她打破僵局,启唇说道。 被昙萝当场揭发,重漓只是笑了笑,垂眸看她:“圣尊可曾记得当初在鬼门时,允诺过将来会借晟天斧一用?” 经他这么一提,昙萝自然有印象:“所以你便伺机接近于我?” “本君之所以出此下策,不过是因为堂堂神界非我等可以随意出入,唯有在晟天派日夜苦盼圣尊。”重漓态度诚恳的轻声回道。 辰方烬皱了皱眉,私下传音入耳:“晟天斧非同小可,你真打算借给那小子?” 昙萝转眸望他:“重漓潜心修行,不过是大劫将至,我想助他渡劫。” “所以你就将圣器给他带走?” “到时我自会一同前往。” 敢情这小子是过来要人的,不说他辰方烬苦尽甘来终于抱得美人归,其他几位神君也断然不会同意。 昙萝知道他心中所想,抚慰看他:“下个月初是吉日,待我回来便与你们结为仙侣。” “还有洞房。”辰方烬补充一眼。 “好,还有洞房,一人一整晚。”昙萝暗自长叹。 重漓不明所以,只见面前这两人眉来眼去,泰然自若的面庞终于现出一丝龟裂。 “圣尊?”他出声打断对方。 辰方烬敛去眸中异色,淡然开口:“既然圣尊曾经允诺给你,重漓只需差人到晟天派通报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不过眼下本尊与她还有要事处理,重漓就这样杵在屋内,难道就不觉得丝毫不妥?”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只不长眼色的狐狸碍着他好事了。 重漓虽然清心寡欲,但并非像冥王那般不谙世事,他了然一笑,转瞬间消失在屋内。 “看来以后得撑个结界,以免再有人胡乱闯入。”经重漓这么一搅合,辰方烬痛定思痛。 翌日清晨,昙萝推开门便见院内一溜烟排开的几道人影。 她眯眼望去,除了颜泊、白泽那帮男人外,重漓此刻出现不足为奇,可为何天帝昊珺也一副弃夫样老神在在地瞅着她瞧。 她好像未曾给过昊珺任何许诺吧。 昙萝头疼扶额,这男人此前像避瘟神一样躲着她,现在简直就是无孔不入。 “娘子,你真要走?”夙染上前一步,急迫问道。 “不过是去几日而已,很快就会回来。”她温声笑着,根据重漓所说,大劫会在这个月底前降临。 “从今日离开到下个月初,足有十六天的光景,如果只是要助狐狸渡劫为夫也可以代劳。”夙染仍旧不死心的吭声。 说罢,狠狠剐了重漓一眼。 重漓状似无谓地笑道:“圣尊若是不舍得众位,大可不必随我一同前去。” 所以这狐狸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她交出晟天斧? 昙萝随即走向重漓,不容拒绝地开口:“本尊这便随你前往佛陀天,帝君请带路吧。” 重漓轻轻颔首,祭出通往佛陀天的玉符,两人随即消失在众人面前。 正文 第两百四十五章 骚狐狸与狗不得入内 佛陀天,位于六界之外,三十六重天之上。 昙萝伪装成重漓帝君身边的一名狐仙侍从,随他一起进了佛陀天。 眼之所及是高耸入云的无妄山,以及漂浮在周围的无数仙岛,梵音从远方天际隐约传来,万物皆沐浴金色的圣光之中。 重漓与昙萝共乘一朵祥云,四周白雾缭绕,竟是精纯浑厚的灵气。 “这次多亏了有圣尊相助,本君才能坦然应劫。” 昙萝但笑不语,在佛陀天修行可获得世间至纯灵力,对修行者大有裨益,可这里人迹罕至,无外乎是因为修得果位异常艰难,每次渡劫可谓之九死一生。 而重漓帝君身上的精纯之气显然受过重创,虽然他极力掩饰,就连她也看不出对方修为的深厚,但那天在晟天派偶遇受伤的灵狐时,她探过重漓的经脉,确实是虚弱不堪。 如果她没猜错,重漓此时的修为应该严重折损,决然不可平安渡劫。 当祥云飘至一处仙岛,重漓轻声说着:“下面正是本君的寒舍,.com” 昙萝随即望去,不免错愕。 还确实是委屈,不说她为了配合重漓变身为男人,就眼前看到的那座隐于绿竹间的小木屋,屋前清泉曲绕,睡莲盛开了满池,风中氤氲清香。 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从敞开的门扇可以看到屋内就一桌一椅一床,目测只能住一人而已。 敢情这青丘狐帝在佛陀天不仅仅是清修,还是苦修。 为了避免误会,昙萝想了想,试着问道:“本尊住在这里,可是重漓还有别的住处?” 重漓毫不犹豫地回道:“圣尊不必担心,我夜晚入定不需入睡。” “......”所以这狐狸是打算和她共处一室,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是来助青丘狐帝渡劫,不是来和他朝夕相处的,昙萝当即走到一片空地,准备施法。 “圣尊这是何意?”半空中伸来一只手拦住了她的动作。 “造屋。”昙萝吐出两个字。 “不可!”重漓正色看她,“本君的随侍一向都是近身服侍,从未在外面另造屋舍,圣尊这样大刀阔斧,恐怕会引起旁人注意。” 忽然,他神色一凛,低声道:“有人来了。” 昙萝只觉得她被人强行拽住手腕,下一瞬出现在屋内。 一道陌生的气息突然闯入,来人在她身后站定,声音在静谧的屋内格外突兀。 “听闻帝君不久前去了魔界,可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大劫?”男子将重漓细细打量,冷然笑道,“本神见帝君气息浑浊,恐怕是在魔界沾染上魔怨之气,若是愿将青丘帝位传于本神,我们红狐一脉必会协助帝君成功渡劫,保你一命。” 重漓抬眸看他,眼底波澜不起:“于澜上神多虑了,不过是些魔气,只需调息几日即可净化,倒是上神隔三差五的就往佛陀天这里跑,误了本君修行。” “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澜怒不可遏地斥道,“待你扛不过大劫,帝位迟早属于本神!” 小屋门扇被撞得“吱呀”作响,待昙萝转身时,屋内早已没有那人的身影。 “看来你在佛陀天过得也不安宁。” 重漓长叹一气,淡笑道:“让圣尊见笑了,这于澜上神不知从何处弄到通往佛陀天的玉符,对青丘帝位势在必得。” 昙萝暗自思忖,随即走出门外,将屋顶上空撑出一方结界,末了,又扬起指尖在虚空写上几个大字。 骚狐狸与狗不得入内。 字迹一闪而逝,重漓忽觉眼皮微跳,耳边传来昙萝戏虐的声音:“这下只有佛修才能进出此地,你且安心调息。” 圣尊,你确定这个“骚狐狸”不包括本君在内?重漓挑眉看她。 你若偏要这么觉得,大可以不住这里。昙萝弯唇一笑。 重漓蹙眉望着那抹浅笑,重新审视对方,他印象中的圣尊好像不是这副模样。 正文 第两百四十六章 清心寡欲改不了狐狸本性 估摸着又到了晚睡的点,昙萝缓步踱入屋内。 她在床榻前站定,瞅瞅后方跟上来的某狐狸,清咳了两声:“那个,本尊要歇息了。” “恭送圣尊就寝。”重漓拱手说道。 昙萝准备脱衣的手顿在半空,这重漓明知道她要睡觉了,还一副小丫鬟的姿态杵在旁边,到底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她之前戏言过要对方充当男宠,人家当真了? “这里不需要你服侍了,帝君且自便。” “好。”重漓轻声应着,身形微微一晃,却只是后退了两步盘腿坐下。 这狐狸,他就干坐在自己面前还怎么让人脱衣睡觉! 昙萝面皮抽了抽,耐着性子继续说道:“重漓啊,本尊虽然相信你六根清净,神品高尚,可终究是男女有别,你我共处一室本属不妥,如今你又这样盯着本尊......” 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这木屋虽小,也不至于如此窘迫,非得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睡觉么。 重漓见昙萝一脸戒备,当即怔了一下,呐呐道:“圣尊不是化身为男儿身吗,有何不便?” “那本尊若是让出半边床榻来,帝君是否也不介意?”. 重漓颔首笑道:“难得圣尊体谅,这床榻乃万年冰魄所制,对本君修行大有裨益。” 他弯唇说着,径自走向床前就要翻身上榻。 嘶,这家伙居然是来真的,若不是看他不像是有所企图,昙萝还真怀疑他是个举止轻浮见色忘为的浪荡公子。 看来重漓帝君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改不了狐狸本性。 关键时刻,某女大喝一声:“帝君且慢。” 某狐狸爬床的功夫慢了半拍,不免错愕,一双寒眸沉静若水,好像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如吃饭喝水一般正常。 而在昙萝看来,某禁欲帝君做出此等有违伦常的事来,就绝非正常! 佛曰,红颜白骨皆是虚妄,难不成我在此人眼中抵不过一堆白骨? 昙萝闷声想着,忽然拽住他衣前的一撮银紫狐狸毛,右手向上用力。 于是乎,重漓脸上的错愕完全变成了惊愕,他本就是撩起下摆抬高大腿的姿势,一个重心不稳猛然向前跌去。 “本尊问你......”昙萝尚未说完的话哽在喉中,因为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饿狐扑食! 佛陀天上空刹那间风云变色,光辉暗淡。 木屋内纱幔翻飞,门口传来“咚咚”两声。 “重漓帝君,子规来给你送蒲团了。” 小沙弥站在屋外不见动静,正欲再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 “进来吧。”重漓清冷的声音透过门扇。 小沙弥推门而入,席帘后,是帝君淡然阖目,静坐于冰魄床榻的身影。 他抱着蒲团,绕过床榻前近身服侍的一名狐仙,轻声问道:“这是南极仙翁特意送来的蒲团,帝君可还欢喜?” 重漓睁开眼眸,目光落在小沙弥怀中,薄唇轻启:“仙翁有心了。” 小沙弥将蒲团放下,转身时又望了那名狐仙一眼,顿觉眼生的紧。此刻帝君俨然一副老僧入定的神态,他也不敢多问,暗自退出屋外掩上门扇。 待人走远,昙萝立马爬回塌上,向狐狸使了个眼色。 重漓哑然失笑,这女人先前还毕恭毕敬垂首一旁,眨眼间就端起神祇的架势冷若冰霜。 他施施然踱步到蒲团前坐下,昙萝见此,除去外衫就拱进被窝。 困意袭来正要进入佳境,半梦半醒间再闻叩门声响。 昙萝翻了个身,睡个觉怎就耳根子难得清静。 “圣尊——”头顶飘来某男的呼唤。 她睁开眸子撞见重漓正杵在自己面前,神色匆匆又略带一丝尴尬:“圣尊,赶紧下来,咱俩再换换。” 说罢,不等昙萝下床就溜了上去。 她脚跟子刚一落定,门外行来一人。 “漓兄,本神君听闻你回了佛陀天,特意过来探望。”那人也不客套,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嘿,打哪来的小狐仙,这面皮倒生得俊俏。” 昙萝不动声色连退数步,眼观鼻,鼻观心,垂首瞅着脚尖。 “小狐仙还害羞了。”他调笑道。 重漓走上前来,将昙萝掩在身后:“东岳帝君可有带来五色石?” 东岳帝君敛住笑意,掌中多出一块五光十色的玉石,正色看他:“这是天地初开时,五色莲的莲心所化,一直被供奉在泰山之上,不过漓兄突然要此物作甚?” 重漓看着那块五色石,眸色深沉如海,在难以抵达的深处透着几分惆怅。 “劳驾东岳帝君特来探望,这块五色石本君自有用处。” 既然重漓不愿透露,与他相交甚好的东岳帝君深知对方秉性,亦不多问,只道一声:“那本神君便不叨扰了,改日待你这门前的雨花开了再来小酌几杯清茶。” 正文 第两百四十七章 调戏与反调戏 终于等到该走的都走了,昙萝趁着重漓出门送客的空档,脱掉外衫只着里衣钻进锦被。书城 当重漓再次回返屋内时,见圣尊呼吸均匀早已睡沉,他轻声将门扇掩上,坐在小沙弥方才送来的蒲团上,阖目入定。 由于佛陀天没有日夜更替,当昙萝幽幽转醒,屋内依然光线明媚,不远处是某青丘帝君淡然静坐的身影。 暖金色光辉清透如蝉翼,男子脸上的狐形面具折射出点点星芒,昙萝微微一愣,看重漓的言行举止落落大方,不像是因为心理问题需要面具来遮挡容貌。 既然不是内在因素,难不成是外形问题? 但,这也不大可能,狐族生来貌美妍丽,男子也是美如冠玉、风流韵致。 昙萝侧身卧在床榻,或许是闲来无事凭空生出莫名的好奇,她久久凝望,竟连对方睁开眼眸也未曾发觉。 男子眼底刹那间涌现的防备一闪而逝,她再细看时,对方看不清神色的面具下,薄唇轻轻抿着,呈现出一种超脱尘世的淡漠。 这个人,看似大隐隐于市,超脱凡尘之外,却有着敏锐的防范心,昙萝略一思量状似随意地问道:“帝君可有算出哪天是大劫?” 重漓皱了皱眉,摇头道:“承蒙圣尊挂心,本君只知近日即将来临,.” 昙萝不假思索,继续追问:“本尊可替你推算试试,不知帝君的生辰是?” 重漓轻声一笑:“在我们青丘,生辰八字除了父辈外,便只能告知自己的心上人,圣尊这样问起,难道是......” 说罢,状似不好开口的垂眸。 “......” 所以这个狐狸的意思是我对他有意思? “本尊不知道你们那儿的习俗,确实唐突了,帝君千万别误会。” 重漓点头不语,继续吸纳灵气调理内息。 佛陀天不知时日,住在这里久了,便会觉得时日愈发漫长。 重漓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打坐入定,比起他的修为渐渐回升,唇色绯红水润,昙萝则是每天面对着这棵木头,内心濒临奔溃。 虽说她作为辰歌时,在神界日复一日不觉乏闷,可如今经历不同,心境亦非往日那般无欲无求。 寻思着要不自己出去走走,当她毅然起身,离开那间整整蹲了十日的木屋时,身后幽幽传来某男清冷的声音。 “圣尊这是要去哪?” 她脚步一顿,这狐狸耳朵也忒好使吧。 “我出去走走,屋内太闷。” 重漓缓步走来,似笑非笑地看她:“圣尊不是临时变卦就好,若只是想出去走走,不妨随本君一道出门。” 昙萝想着自己以青丘狐族的身份上来,确实不适合随处乱走。 “也好。” 随后几天,她便后悔了,只因这重漓帝君每日带她去听佛经,说到底不过是从木屋换到大殿,做得还不是同一件事情。 听佛经、看佛经、抄佛经,这便是某帝君的日常休闲。她来佛陀天已有半月,重漓可谓之寸步不离,时刻守着,且不说自己没机会溜达出去,想要沐浴更衣也着实不大方便。 直到有一天,昙萝睁开眼眸醒来时,见屋内终于没了那狐狸,她翻身跃起抄家伙,时不我待机会难得! 眼下木屋主人不在,她从储物袋中搜出皂角、布巾、面盆,脚上踢踏着一双木屐,以非常接地气的造型冲向水池。 随着“哗啦”一阵水声,在昙萝临近水边的刹那,睡莲中有美人出浴,水珠如碎玉飞溅,墨发披垂蜿蜒而下,隐隐掩住羊脂白玉般的修长身姿。 美人对面,是捧着面盆踩着木屐满脸呆怔的某女。 四目相对,昙萝渐渐从最初的怔然中回过神来,樱唇舒展开来于唇角处勾勒出一丝狡黠。 不是要寸步不离,每日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睡觉吗,如今我倒要看看,你光着身子还敢不敢在本尊面前爬上来。 云雾轻拢漫涌,光影变换。 一池碧水间,男子胸膛没入水中,眼底波光潋滟。 繁花绿茵旁,少女抬眸深情凝望,眼中古井无波。 昙萝一眨不眨地盯着重漓,呵,不是说皮相皆是虚妄,有本事你就上来啊,泡了这么久,恐怕连皮都皱了。 重漓被她注视良久,薄唇动了动,终于出声。 “圣尊可是不愿下来共浴?” 啥,共浴!昙萝确定自己没听错。 重漓眉头微蹙,继续开口:“莫非是担心被我看到?” 这狐狸,毛皮委实厚实。 他低声笑起,往常听着淡漠疏离的嗓音无端透出几分魅惑:“大家同为男儿身,皮相皆是虚妄,圣尊有何可顾虑。” 昙萝被对方的惊世之言震惊到,目光触及到重漓,见他眼神清透纯粹不掺一丝杂念,随即笑道:“既然帝君境界高深,本尊便如你所愿。” 正文 第两百四十八章 难以言说的情愫 昙萝不怀好意地看他,这穿衣的不怕光身的,我倒是要看看,待会你还能否这般镇定自若。 一水之隔,重漓只觉得圣尊今日格外的不同,笑容里似乎还有点阴恻恻的意味。不带他细细思索,身后一阵阴风刮过,吹起满池莲叶荡漾。 他匆匆转身,白玉般的睡莲中,一位伊人莹莹笑靥,眸光如万千琉璃光转,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湖水澄清波光粼粼,更映照的那人犹如洛神临世,一袭白纱紧贴着玲珑曼妙的弧度,勾勒出山峦起伏般的优美身姿。 这一眼,不禁让他呼吸一滞。 直到他意识到对方变回女儿身,重漓喉头滚动,连忙移开了眼,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语。 伴随着一声轻笑,水波荡漾出层层波澜,那人缓慢走近,身上的绢纱迤逦开来,轻轻柔柔的抚在男子身伴。 一股颤巍巍的酥麻从胸前抵达心底,他听到近在鼻息间的那人幽幽开口,夹杂在清风中的声音格外蛊惑。 “帝君不是说皮相皆是身外物,可你为何不敢看我?” 重漓身子一震,再次转身,匆忙间脸颊似乎擦到某个纤柔的物什,他下意识低头去看,一时不慎,engcom 此时此刻,昙萝保持着下巴微挑,眼眸斜睨,食指点住某狐狸的水润唇瓣欲行调戏之事,心里实则愤慨万千。 这绝对是角度失误,时机错误! 她不过是想戳戳重漓的后背,不过是想吓唬一番,不过是想借机以牙还牙,怎就手指还没戳上去,那帝君就自动送来唇瓣给她调戏? 水面渐渐恢复宁静,倒影着远空浮云,两道纤细的身影。 清风过境,远不及心湖微澜,她轻咳一声,收回手指拢于袖间,凝向重漓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庞,故作镇定地沉声开口:“帝君为何这般僵硬,之前不是你提出来的要共浴?” 重漓垂眸,唇上的指尖早已悄然划下,属于对方的气息随之消散,他舒缓一气,胸膛中骤停的心跳终于复苏,连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弥漫开来。 他转眸望着昙萝,少女特有的美好就像水面初绽的子午莲,妩媚婀娜,娉娉袅袅。 此情此景,他又转瞬想到自己袒露在对方面前,重漓连退数步,慌忙间摘下一片莲瓣化作青衫,踏出水面狼狈而去。 昙萝望着他踉跄而逃的身影,满意一笑,从容褪去衣物静心泡起澡来。 梳洗完毕后神清气爽,她捧着木盆折返木屋,见屋内空无一人,不见那呆狐狸的踪影。 她跑出屋外四处寻找,终而在不远处的凉亭见到重漓。 这帝君居然抱着他的蒲团挪窝了,如此一来也正好,每天睡在旁人的眼皮子底下终归是折腾。 待她转身离去,重漓睁开眸子望向昙萝的背影,暗自苦笑,他究竟是在躲什么...... 昙萝落得清闲自在,心安理得的做起鸠占鹊巢来,眼前没有狐狸晃悠,睡起觉来也特别舒坦。不过,介于佛陀天的日子委实乏趣,她觉得除了听些佛经外,还是得多出去转转。 这日,昙萝不顾对方的不情不愿,将某狐狸从蒲团上拽起来,一把拎到凉亭外,脚下升腾起五彩祥云翩翩然飘向半空。 纵然她不扮作青丘狐仙,以自己圣尊的身份突然出现于此地,恐怕也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曾记得数万年前,身为辰歌时她再三被邀请到佛陀天讲经,她连辰方烬这一个徒弟都教不好,为了不误人子弟,屡次婉言相拒。 所以外出时还是化作男身扮相更为妥当,以她目前的修为也非旁人所能看穿。 眼下重漓终于没有了先前的窘迫,在昙萝面前一口一个圣尊,清浅笑意里多了些许难以觉察的温柔。 此刻他们站在无妄山脚下,昙萝眯眼望去,这山并非延绵起伏,却似擎天一柱般高耸入云。 当初天地初开,五方大神即毕方、据比、天吴、竖亥、烛阴化为五座天柱支撑起整个虚空,无妄山便是其中的一座。 重漓负手而立,望着半山腰处的佛印眼神晦暗不明。 “本君的大劫即将降临,为避免到时措手不及,圣尊可否先借晟天斧一用?” 昙萝深知以重漓现在的修为,是断然扛不过劫难,允道:“这里不便祭出圣器,不妨回去再说。” “也好。” 【PS:明早8点会有更新】 正文 第两百四十九章 趁着药劲吃干抹净 回到重漓居住的仙岛,昙萝不动声色解去化形术,engcom 重漓走在前方,昙萝见他推开门扇,光辉随之洒入驱逐屋内的黑暗。 男子抬眼睨来,站在门后对她遥遥相望。 她知道重漓是想借晟天斧,昙萝关上门后为防止外人闯入,又特意加了层结界,最后,当着重漓的面祭出圣器。 “修行之人,大劫或是雷劫亦或是其他苦难劫数,晟天斧可助你一臂之力免去性命之忧。”昙萝轻声说道,见重漓眸光闪烁,却看不透对方澄清的眼神下是怎样繁芜复杂的心思。 重漓含笑谢过,将晟天斧纳入体内虚空。 忽在这时,一声细微的呼吸泄了行踪,昙萝惊然望去,见床榻上锦被高高隆起,屋内竟有外人潜入! 她当即掠向床榻,一把掀开薄被,见下面赫然躺着一人,还是一个柔弱无骨千娇百媚脸若桃腮的女人。 且不说这女人看似神志不清下是否能听到刚才的对话,昙萝索性读取了她的记忆后又篡改一番,然后用锦被连同床褥将她顺势一裹,扛上肩头。 敢情这女人是先前那只骚狐狸于澜精心准备,为了争夺青丘狐帝之位,连这种不耻行径都做得出来,如若真如他愿,. 昙萝跳上床榻,一脚踹开窗棂,心念所至,半空随即裂开一道时空缝隙,她将那女人扔了出去,干脆来个物归原主。 做完这一切,昙萝关上窗棂淡然转身,幸好重漓未曾见到,如若让他看到屋内凭空冒出的女人,指不定又要冷脸。 鼻端檀香萦绕,忽然间,一股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昙萝当即闭气,暗自咬牙,差点忘了这坑神的“堕神香”。 万年前就因此失身从而万劫不复,她冷眼望向前方,轰然出掌,云袖拂过之境,整座香炉顷刻间消失殆尽。 昙萝压抑着体内翻涌的浪潮,阖目静坐,化解体内的药性。恰在此时,一双灼热的手攀上肩头,将她紧紧拥住。 “圣尊——” 她警觉睁眼,见重漓俯下身子愈贴愈近,双眼迷离着跪倒在她身前。 这狐狸居然也中招了,昙萝暗自调息不敢轻举妄动。 “帝君,你既然还知道是本尊,岂能胡乱放肆,快放开!” “不...我不放开...”重漓愈加模糊的灵台中充斥着一张笑靥,他模糊呢喃着,“昙萝,昙萝......” 堕神香不仅能让神位者灵台混沌,更能放大心中的欲望,重漓只觉得满心压抑着无处宣泄,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埋首在对方身前,恍惚间,他忆起那日在神殿时,辰方烬对昙萝所做的那些。 重漓俯下身来,呼吸间尽是她特有的幽香,鼻尖顺着纤长白皙的颈缓慢向下,感觉到她的僵硬,她的挣扎。 衣襟随着动作散开了些许,露出雕玉般莹润的锁-骨,微凉的感觉让他为之迷恋,辗转着轻柔摩挲。 昙萝紧咬朱唇,堕神香带来的药效让她气血翻涌,也不知是因为羞赧还是愤恨,脸颊更似暖阳初升时,雪地染上的红霞。直到脖间传来一阵酥麻轻痒,柔软湿滑的感觉随之传来。 这狐狸,强行扑倒她不说,居然还在吻她? 昙萝连忙抬起手臂,谁知对方此刻神志不清反应倒是极快,一只手就握住她的皓腕,顺势向怀中一带。昙萝不由恼怒,这堕神香让她骨软筋酥,死狐狸的手劲还是忒大。 他该不会趁着药劲干脆将她吃干抹净? 且不说自己怎会甘愿充当解药,待清心寡欲的某帝君醒来,指不定要如何寻死觅活。更何况他如今大劫将至,又是修得纯阳之术,破身后会修为大减。 如是想着,昙萝暗自凝聚灵力,携着掌风突袭而至。 随着一道劲风拂面,银光滑落,青丝如柳枝低垂随风漫舞,面具落于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露出墨发遮掩下的俊逸容颜。 剑眉淡扫斜飞入鬓,一双清眸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紧紧凝着身下的人儿。 昙萝怔然看他,却不是因为男子让人惊叹的容貌,而是额前那抹黑色的火焰印记。 堕仙。 重漓帝君怎会是堕仙? 通常出现黑色印记的神仙大抵是入了魔道,亦或是犯过大错,看重漓的样子不像是入魔,那只可能是后者。 所以他才一直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就在她晃神的功夫,忽觉一阵刺痛传来,那帝君居然咬住锁-骨,复而用舌尖勾勒轻触,吻如花瓣飘零细密落下,毫无章法中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品尝唇间细腻的香泽。 衣衫相隔,她甚至能感受到象征情动的灼热之物贴紧自己,为求宣泄般缓慢摸索,昙萝气息不稳,险些也失了分寸。 “你可还识得我是谁?”她稳了稳心神,幸而这次发现的早,不至于丧失心智。 “昙萝......”重漓俯身她,呐呐出声,“让我抱会,别离开我......” 看着重漓眼底的脉脉柔情,她自嘲一笑,不过是迷了心智而已,又岂能当真。 她试着再次凝聚灵力,面前的男子闭上眼眸,随即昏睡了过去。 正文 第两百五十章 情不过是虚妄 昙萝疏解掉体内的药性,又替昏倒的重漓调息,一番功夫下来身心俱惫,随即也困睡在塌上,. 再次醒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昙萝抬眼掠向床榻,却不见重漓的身影,她匆匆跑出屋外,但见那人倚栏远望,盯着雾气缭绕的无妄山发怔。 “帝君——”昙萝轻声唤着,向他走去。 重漓听到女子的声音,再看对方依旧是副女装扮相,他似乎想到什么,转开脸声呐呐道:“之前无意冒犯,是本君唐突了。”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低叹一声,走出湖畔凉亭。 昙萝默然,这狐狸一脸愧疚的模样,该不会是因为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塌上,误以为兽性大发,做出了什么禽兽不如之事? 她追随重漓的背影,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重漓恰好回眸,撞见少女澄如秋湖的眼,他仓促扭头,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抹苦涩。 自打这次过后,昙萝鲜少见到重漓露面,她暗自琢磨着,其实那日他也没做出太过逾越的事情,莫非他一直耿耿于怀? 倘若如此生了误会,. 昙萝心下念叨着,余光瞥到某帝君施施然行来,看样子他又打算回避。为了缓和不必要的尴尬,她索性背向重漓站定,望着木屋前的草木不由感叹。 “这佛陀天不愧是静心清修之地,就是太过冷清了些,不说别的,优昙婆罗乃佛门圣物,本尊连一株也没见着。”昙萝长吁短叹,兀自念叨着,又将话锋一转,“帝君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昙萝状似随意的睨向后方,正准备拉拉家常缓解气氛,谁料刚转头转到一半,哪还见对方半个踪影。 之前是谁死皮赖脸偏要共处一室的,又是谁说皮相皆是虚妄非得共洗一池的。 昙萝懒得搭理这别扭狐狸,反正等他劫数一到,自己也就功德圆满了。 就在重漓当着她的面绕走十次后,昙萝终于习惯这种被人无视的状态。 这日醒来,她像往常一样踱步到门口,在推开门扇的刹那,清风徐来,带进满室花香。 屋前不知何时种上一片优昙婆罗树,郁郁婆娑,落雪般的白色花瓣拂过碧水池畔,映衬得树下那人身姿飘渺,清隽无俦。 昙萝定定看他,这重漓帝君此刻阖目倚卧在树下,似是乏极,难道,这些树都是他从旁处移栽过来的? 想不到她随口说说的话倒是被人当真了,那他还整日里躲着自己作甚。 她微微弯唇,近日来所受的憋屈消散在浅淡笑意间,话说,这还是她初次见到重漓睡着的模样,不由得走近几分,想看的清切。 男子像是睡得极不安稳,长睫轻轻敛着,霞光透过树丛倾泻在他身上,金色流光如泉水般涌动。 昙萝抬眼望向头顶华盖般的枝叶,心念一动,枝头迅速抽出几片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交错,阴翳恰好遮挡在重漓身上。 “念在你替我寻来优昙婆罗树的份上,本尊也不再与你计较,但从此往后,不许再躲着我。”她低声说着,眼底带着几分暖意。 不过是在树下歇了片刻,再次睁眼时竟生出恍若隔世的感觉,重漓像往常那般下意识地看向木屋,透过窗棂,是那少女端坐于书案的侧影。 垂首间,清丽的容颜在青丝间若隐若现,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动,眸光流转,落在手中书卷。 恍若觉察到窗外的注视,她抬眸睨来,微风轻拂卷起满池幽香,落英纷飞中,那人遥遥相望,唇边挂着淡然的微笑。 流年似水,怎敌你,笑靥如花。 他怅然若失,深知自己大劫已至,怎无端生了相思,苦了别离。 情之一字,对他来说,不过是虚妄罢了。重漓苦笑一声,踏着繁花绿茵转身离去。 昙萝不知帝君所想,暗道这狐狸心,海底针,怎么着也琢磨不透。 可这次他似乎离开的有些久,换做平常也该溜达回来了,昙萝纳闷,随即感应了下晟天斧的下落。 如今晟天斧被重漓整日带在身边有备无患,昙萝沉入神识,忽然,云雾缭绕间她似乎看到巍峨耸立的高峰,无妄山! 重漓怎会去了无妄山? 正文 第两百五十一章 重漓的抉择(一更) 脚下升腾起七彩祥云,当昙萝来到无妄山附近时,空气中的灵气平和似乎没有任何异常,山峰瘦削耸入云霄,.com 她眯眼望去,目光落在无妄山上,视线中显现出一道透明的屏障。 结界,而且是带有隐息效用的结界。 重漓帝君不惜耗损修为布下如此大规模的结界,如果说只是为了历劫,他应当保存实力才对,莫非,是另有隐情? 昙萝脸色一沉,识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这是即将发生的未来,重漓他,竟然想劈开无妄山! 素手轻拂,面前的结界划开一道缝隙,昙萝侧身闪入,冷若冰霜的眼眸锁住半山腰处。 一副巨大的金色佛印在风中猎猎作响,重漓帝君避开佛印,祭出晟天斧执于掌心。 “重漓——” 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喝,他手中动作微顿,僵硬转身,见少女一袭火红色华袍迎面飞来,眼神深邃冷厉犹如古井寒潭。 重漓敛住心神,看着她扬唇笑道:“圣尊是想来阻止本君?” 昙萝瞥向他身后,此佛印乃佛祖之物,用于镇压邪灵妖物。书城 不待她出声,重漓望向手中的圣器继续说道:“圣尊定是想问本君,当初千方百计想得到晟天斧究竟为了何用。” “帝君莫非不是为了历劫?”昙萝蹙眉看他。 “历劫?”男子冷笑一声,墨发拂过皎若秋月的脸庞,露出额心处的堕神印记,本就是冷情凉薄的风姿此刻却生出几分邪佞。 清凉如水的目光随意掠来,一双狭长眼眸定定看她,唇角勾起一丝颓然,用淡漠到极致的口吻轻声道: “青丘之境,紫狐几近绝灭,唯有我与弟弟重缘存活于世。当年本君潜心修炼,试图成为青丘帝君统领整个狐族。也正是因为太过执着,生了心魔,重缘为了助我顺利渡劫,他不惜潜入佛陀天偷得佛祖的九品莲台,也正因如此,被镇压于无妄山下。 本君伺机闯入佛陀天,为了救他,将看守无妄山的几名佛修打成重伤,误入魔道,直到佛祖的一道佛印断了本君念想。若想真正救他,自己种下的因只能自己亲手了断,假以时日,只要扛过这三十六劫便能以消罪孽。” 说到这里,重漓漆黑的眸死灰一片,竭尽苍然地苦笑道:“可惜,本君机关算尽就是没料到最后那个大劫会渡劫失败,一切都是枉然了。” 这么说来,他深知渡劫失败救人无望,干脆来个鱼死网破! 趁着昙萝晃神的功夫,重漓突然扬起手臂挥出晟天斧,强大的气浪将准备上前阻止他的昙萝掀翻在地。 金色佛印顷刻间化为齑粉消失殆尽,无妄山在圣器的破空之势下拦腰折断,这根支撑苍穹千万年的天柱倾斜着,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倒向结界的同时碎成无数山石,砸落地面。 整个佛陀天动荡不停,在天柱倒下后,碧空忽然出现一块黑色的缺口,碎石和草木争相飘向半空。 天柱折,地维绝,桑田沧海,天下将倾。 重漓站定在空中,面对昙萝失望与震惊的眼神,面露不屑的挖苦笑道:“听闻圣尊心怀天下,众生平等,只是圣尊以后再想助人,也得留点心眼看看对方是不是该助之人。万一再被人骗去,那可不好。” “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昙萝面色苍白的出声,呵,青丘狐帝,说到底不过是只狡猾的狐狸。 “那圣尊以为呢,如若不然,本君为何要煞费苦心的接近你。” 昙萝冷眼看他,声音低哑地喝道:“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这也是修佛之人该有的心性!” “修佛?”重漓自嘲笑道,“本君在佛陀天苦修数万年,接济苍生,也只是为了弥补当年所犯下的过错,都说因果善报,我做了那么多,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他连声苦笑着,抬起手臂时,一束紫色光华闪入袖中。重漓眉眼温和的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 见他带着弟弟重缘的元神离开无妄山,昙萝飞身上前拦住去路。 那人看也不看,挥动手中晟天斧,就在斧刃劈落的刹那,昙萝条件反射般抬手反击,这一掌,没有预料中的挡住圣器,反而生生落在了重漓身上。 电光火石间,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千言万语仿佛凝聚在这一眼中,最终化作一缕清风,飘散在鬓间。 她恍若看到那次情意微浓,重漓伏在她身上,眸中柔情缱绻深沉若海。又恍若忆起那日屋前树下,重漓淡然暼来,眸中光辉烁烁无语相望。 只是这次,她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怀。 正文 第两百五十二章 你的命是我的(二更) 三千世界,. 重漓在受了这一掌后,身体就像断了线的纸鸢般飘向空中。 无数碎石划过身旁,衣衫、脸庞在锋利的棱角下尽数划破,男子如同白玉雕琢的容颜此刻血丝纵横,虽狼狈,却从容。 随着他飘向天际,一块五光十色的石头从掌心脱离,划过天空射向苍穹。 五色石在飞向头顶缺口的瞬间融为一体,半空漂浮的碎石又相继掉落,纷纷砸落地面,一时间尘土飞扬肆虐。 昙萝抬头仰望,这是东岳帝君送来的五色石,由混沌莲心所化,既是天地初开时的圣物自能修补苍穹。 当初他向东岳帝君讨要这物,原来是早有准备,只是天柱已断,天幕倾泻,佛陀天迟早会不复存在,这便是他想要的报复! 可为何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望着男子眸光明灭的眼,这丝不安迅速弥漫开来,扯着心口,犹如凌迟般痛入心扉。直到他当空抛出了晟天斧,化出一道弧线的同时,重漓闭上双眼越飞越高,.com 天幕下,衣袂飞卷如云,身体却愈发透明。 天柱本是上古真神以血肉所化,重漓他这是要拿自己的身体来重塑无妄山! 昙萝捂住胸口,心中的钝痛达到顶点,她艰难仰头看着那道瘦削沧桑的身影,视线渐渐模糊。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是抱着求死的决心来骗我! 昙萝避开不断下落的碎石,飞身上前沉声道:“你的命是我的,任谁也不许拿去,包括你,重漓!” “圣尊......”他轻声嗫嚅,眉眼舒展开来含笑看她,再多的眷念与不舍也只能掩埋心底。 重漓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这条命本就是弟弟重缘给的,如今不过是让他代替自己活下去,只是,对不起她了。 “重漓,快住手!”身后传来一声疾呼,他快速催动体内灵力,用自身血肉衍化天柱。 忽在此时,鼻端飘来一股异香,血腥气迎面扑来,他诧异扭头,见昙萝从肋下抽出一根神骨,徒手折断抛向天空。 天柱拔地而起,支撑住不断下沉的苍穹,昙萝胸前的红衣血色遍布,摇摇欲坠着,终而从云端跌落。 重漓难以置信地看她,为什么,分明是我骗了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男子匆忙跃下,雪青色的衣角在疾风中翻飞鼓动,在指尖触及对方的刹那,一颗巨石轰然砸落,不偏不倚击中了他的后背。 转瞬之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松开手指,看着她面色苍白的紧闭双眼,直直跌落。 重漓只觉得五脏六腑在巨石重创下碾碎般疼,可此等痛苦,怎极她切肤抽骨之痛! 他喉头一甜,咽下满口血腥,在看到昙萝直直摔向地面,红袍旖旎铺展,犹如一朵绮丽绽放的曼珠沙华。 “昙——”他失声喊道,喉中的殷红突然止不住地淌出,顺着光洁的下巴,滴滴洒落在襟前。 重漓身形踉跄着,跪倒在昙萝面前,颤抖的手轻轻抚上伤口,血液殷红透过层层衣衫渗透而出,温热却似乎带着滚烫的热度。 重漓仓惶低头,为何她的气息会这样弱! 随着神骨化作天柱耸入云霄,越来越多的碎石砸落下来,在一颗巨石落向他们的刹那,重漓突然动了,拂袖间空中的石块灰飞烟灭。 他将双眸紧闭的少女小心护在怀中,指尖划过伤口,一遍又一遍的低声轻唤:“为了我这样的人,你何必要救我......” 他虽贵为青丘狐帝,却并非真神血脉,更无法让昙萝恢复如初。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在欺骗她、伤害她之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愈发虚弱。 “哪怕耗尽毕生修为,本君也绝不会让你有事。”重漓深深凝望,从紫府丹田强行剥离出金丹,将其置入昙萝的伤口处,灵力源源不断涌入体内。 随着伤口缓慢愈合,重漓最后看了她一眼,恰似累极般闭上眼眸,蜷缩起身体,变回一只银紫色的灵狐。 当尘埃落定,结界散开,无妄山脚下一人一狐,相拥而眠。 正文 第两百五十三章 拈花一笑前缘共 那年祖母仙逝,寂灭前赠我一柄佩剑,. 弟弟重缘生性耿直,而紫狐族几近绝灭,守护他、成为下一任狐帝是我毕生的心愿。 这日,重缘一大早就跑来扰人清修,缠着我嚷道青丘来了位上古神祇,所有狐族子民争相一睹其尊容,无奈被下令拦在外面,使劲浑身解数也不得而终。 而本君不才,苦心修行上万年,刚刚飞升做了金仙,另外,本君还在狐帝身旁担任长老一职,若是有心想见上那人一面,确实不难。 眼看着这回不依了重缘恐怕难得清静,我只好随他起身出了屋舍,前往宫殿会会那所谓的上古神祇。 我虽终年待在青丘,但也知道能称得上如此名号的只有六界之主,以及久居神界的几位圣尊。而青丘与仙界素来交情不错,这回来的莫非是天帝那尊大神? 带着重缘七弯八拐入了宫殿,人海茫茫中,我只依稀看到层层纱幕后是道纤细的身影。 “你要见的人就在那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为兄再帮你吧。” “多谢哥。”重缘眯眼笑道,转身化为紫狐溜了进去。 看着他满心好奇的模样,我不禁摇头一笑,神祇长得与我们相差无几,而且论起模样来,狐族的化形应该更胜一筹,也罢,随他去吧。 随意与几位熟识聊了片刻,我瞅向纱幕,那人端坐不语,在满室喧嚣中透出一股宁静致远的韵味。忽然,对方似乎看到什么,动了一下,微微侧身时露出优雅柔美的弧度。 重缘口中的上古神祇,竟然是个女人。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慌忙移开目光,不敢再冒然多看一眼。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狐帝的声音:“诸位都退下吧,有何要事翌日再来商议。” 我毫不迟疑率先踏出宫殿,在朱色雕花门外踟蹰片刻,待人潮散去,依旧不见重缘的身影。 心中生出几分担忧,见狐帝也走了出来,我匆忙上前低声询问:“帝君可有见着一只紫狐?” 狐帝见是重漓,了然一笑:“说来有趣,想不到圣尊竟与你弟投缘,方才从偏殿去了后花园。” 听到这里,我当即想到素闻六界之中,能称作圣尊的女人也只有神女辰歌一人,而弟弟重缘虽化作狐身,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若弟弟在她面前又变作人形,被对方怪罪了下来,岂是我们兄弟两人担当得起。 与狐帝作别后,我当即折返宫殿,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寻到那处花园。眼下正是优昙婆罗三千年一开的花季,世间罕见实乃祥瑞之兆,青丘之境也只有这一片树林。 满园花香氤氲,雪白的花朵像是卷起千堆雪,在清风中柔媚舒展开花瓣,我在树丛中来回穿梭,低声唤着重缘。 忽闻耳边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我心下一惊,此处外人不得随意闯入,来不及细思,只得旋身化作一棵优昙树掩去了气息。 脚步声渐近,一片红色的衣角映入眼帘,在满园春色中格外醒目。 “本尊一眼瞧去,还是你这棵树生得最合眼。”那人轻灵婉转的声音幽幽传来,站在堆雪般的花丛中拈起一朵优昙花。 “懒度庸人意,且拂明镜台。我自拈花笑,清风徐徐来。”那人低吟道。 原来她就是辰歌,我不动声色地望向她身旁,怎不见重缘的身影。正暗自琢磨着,手臂又是一沉,但见她跃上树干顺势倚在我怀中。 此刻我突然哭笑不得,虽说青丘狐的化形术委实了得,而紫狐一族更是堪称完美,哪怕对方是上古神祇,若不是有心查看,一时间也发现不出,只是平生第一次被人这般碰触,只觉得心里闷得慌。 正盼着这尊大神能速速离去,岂料怀中又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我低头望去,见她已静静入睡,明媚的脸庞上挂着几分娴静,倒不似传言中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我此刻是个树身,想必平日里也难以见到她这番尊容,也还好自己是个树身,否则这般亲近的姿态实乃有悖礼教,枉对他修行万载的清心寡欲。 枝叶扶疏,点点碎光落脸上,映照得她容颜胜雪。我暗自心念一动,枝头抽出几片嫩叶掩住艳阳的扰人清梦。 罢了,既然你愿栖身在本君这处,也算是你我有缘,不妨让你一眠好梦。 【PS:最近写到佛陀天,喜欢古风的可以听“半壶纱”这个专辑,词美,曲静,带几许禅意。】 正文 第两百五十四章 情已忘,根深种 昙萝似乎做了一段很长的梦,当她悠悠转醒,看着身旁躺着一只紫狐,梦境中的一切过往又纷纷回归现实。 原来那年在青丘,她早已与重漓有过一面之缘。 “重漓——”她慌忙起身,却发现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而重漓帝君却因灵力枯竭变回原形。 拾起那颗散发着微光的金丹,昙萝面色一凛,将其送入紫狐体内,眼看着重漓依旧昏迷不醒,她将掌心抵在对方额前试图传送灵力。 “前世为了魔尊,如今又为了救他,圣尊到底是心怀天下还是心中有他?”冷不防,一道突兀的声音响彻耳畔。 她抬眼去看,但见天帝昊珺从貔貅神兽上飞身跃下。 男子一双深邃金眸随意睨来,在看清昙萝身上的伤后脸色大变,几步上前,蹙眉看她:“你非要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昙萝不发一言,继续传送灵力,不料被男子强劲有力的手紧紧握住。 “你疯了!”昊珺冷冽的眸色中带着愠怒,“你刚获神身,前不久耗损大半的修为阻止时空倒流,而后又为了辰方烬用血脉替他续命,现在为了这个男人,甚至不惜自断神骨。你可知道这样下去,即便是你也会承受不住!” “我知道,但这又如何。”昙萝失声说着,抬起另一只手抚上紫狐。 “快住手!”昊珺拽紧她,忽而一叹,软声道:“本帝可以救他。” 见昙萝诧异抬眸,他扯起一丝冷笑:“不过你得先答应本帝,救回他后,圣尊必须与他了断尘缘。” “了断吗?”昙萝站在无妄山山脚,清风过境,拂起鬓边一丝墨发,神情隐在阴影中不甚真切。 过了半晌,昊珺听到她若有似无的声音:“也罢,只要他安好,我又有何不舍。” “待本帝救回他,还请圣尊随我一同回归神界,以你现在的伤势必须有混元珠相助才能完全恢复。” 昙萝思虑片刻,颔首道:“还请天帝不要将此事告知白泽他们,以免徒生担忧。” 昊珺闻言面上一喜,这么说来,她愿意跟他单独相处? 昙萝转开脸庞,时过境迁,哪怕是到今日她仍旧不习惯鬼面门主变得如此...热情。 三日后,重漓从沉睡中醒来。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弟弟重缘一脸欣喜的神色。 “哥,你终于醒了!”重缘探指搭上脉门,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重漓躺在冰榻上,环视四周,识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来不及抓住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愣了愣,嗓音带着干涩:“我睡了多久?” 弟弟重缘仍带着少年特有的爽朗,但此时却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轻声道:“也没多久,就睡了三日。” 重漓帝君了然点头,他记得弟弟被镇压在无妄山下,为了救他,方才历了最后一重大劫,幸而也是有惊无险的成功渡过,此生心愿已了再无遗憾。 “你我兄弟二人久别重逢,以后不管发生何事,为兄也绝不许你再冒险!” “知道了......”重缘呐呐开口,又偷偷瞥了他一眼,有些话终于憋在心里不再吱声。 重漓起身穿戴好衣物,径自走到窗前的桌边坐下,随手捧起一本摊开的书卷。 般若经? 他翻了几页书卷,见上面写着几行字体娟秀的随笔,而手边还整齐摆放着一叠纸卷,不难看出是同一个人的字迹。 “我昏睡期间可有他人来过木屋?”重漓蹙眉问道。 重缘先是拼命摇头,而后在对方质疑的目光下支吾出声:“天帝听闻哥哥伤重,前不久来屋里探望过一番,他随行时还带了名女子,或许是那名女子无意中动了这些经书。”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为何,这次醒来总觉得心中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悲恸。 窗外风声渐起,一朵洁白似雪的花瓣飘落书卷,重漓淡然瞥向前院,突然,他猛然起身奔出门外。 碧湖池畔,优昙婆罗正值花开,如霜如雪点缀枝头,郁郁婆娑间,男子举目凝望。 先前分明没有这片树林,又是何时被人种在此地,只是为何他全然没有印象? 重漓苦苦思索,依稀记得青丘之境,重重纱幕后一道纤细的人影。 识海中总觉得有什么要喷涌而出,每当看到那道人影似要转过身来,忽然间又像云雾散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抱头苦想,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五脏内腑更似沸腾般灼痛,就在逐渐看清那张脸时,一口鲜红突然夺口而出,脸色苍白如纸重重咳嗽起来。 “哥,你才醒来,快进屋歇着!”重缘扶住他异常虚弱的身子,眉眼担忧地看他。 “你快告诉我,是她,是她来过佛陀天!” 重缘心下慌张,不敢再多发一言。 “随天帝一同前来的,是神女辰歌对不对,当年你在青丘时曾经见过一面。” “是又如何,圣尊她与天帝前来探望哥哥,这又有何不妥?”重缘反问一句。 是啊,圣尊与自己不过是一面之缘,或许来此地也只是碰巧路过,可为何一想起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正文 第两百五十五章 劫亲三部曲(上) 重缘深知哥哥平日里看着甚是随和,可一旦固执起来,九只狐狸也拉不回来。 这样面对他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哪天于心不忍,道出他其实被圣尊更改了记忆,岂不是自己首先完蛋? 本着缠不过就躲的行事准则,重缘在每当对方想问话前的瞬间,一溜烟遁走,徒留他在优昙树下长吁短叹。 随着时间流逝,重漓终于不再追问关于圣尊的事,却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那便是东岳帝君。 “我当是谁躲在这儿赏花,想不到漓兄你倒是越发悠闲了。”东岳帝君打趣笑道。 重漓掀了掀眼皮:“凡人都说稳如泰山,殊不知东岳帝君整日没个正行,许久未见帝君,你这身衣物也倒是愈发娇嫩。” 他说罢,特意睨了几眼东岳帝君的那身粉色长衫。 “呦,前不久咱俩还见过一面,漓兄居然还玩起翻脸不认人的把戏,那天本帝君穿这身衣物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评头论足。”东岳帝君摸摸下巴,忽而又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对了,上次在身边随侍的那位小狐仙呢,如今怎就你一个人?” “小狐仙?”重漓露出一丝疑惑,“屋内仅本君与舍弟两人,哪来的狐仙?” 东岳帝君怔然看他,听闻青丘狐帝刚经历了一场大劫,莫非是在那个时候脑子变糊涂了? “不说也罢,本帝君此次前来,是想与漓兄一同赴宴的。”东岳帝君翻手间现出一张金色请柬,挑眉笑道,“想不到素来冷心绝情的辰歌圣尊再度出世,居然会同时迎娶十二位神君,真是旷古奇谈!” 重漓脸色突变,几步上前追问道:“你说辰歌她要缔结仙侣,在哪?” 东岳帝君猝不及防地被重漓抢走请柬,嘟嚷着:“四海八荒的各神仙都被邀请赴宴,你又不是没请柬,还跑来抢本帝君的作甚?” 这句话本是随口而出,落在重漓耳中却重如千斤。 她邀请了各路神仙,却偏偏没给青丘送来请柬,她果然与自己发生过什么。 重漓将请柬收入怀中后扬长而去,徒留东岳帝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有些事情必须要他亲自去问清楚。 重漓飞身来到佛陀天边境,他随手祭出玉符开启传送阵。 “哥,你真要走?”重缘行色匆匆地追了上来,有些话他隐忍许久,但如今不说他更怕后悔。 “其实...那日是辰歌圣尊封印了哥的记忆,她说情不过是虚妄,还请你忘了她。”重缘顿了顿,继续说道,“可圣尊对哥也是在意的,否则她为何自断神骨也要将你救下。” “你说她受伤了!”重漓眼眸一痛,心口更是撕裂般疼,“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你可知天帝是怎样的人,重缘不过是怕你受伤。” “重缘,你知道吗,我的心丢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长叹一气,挤出苦涩的笑,“本君与天帝熟识万年,此次反目在所难免。” 重缘被点名,突然有些不忍的小声提醒:“哥,其实不止天帝,这次你要面对的是十二个男人。” “......”重漓抽了抽眉头。 “这是三思剑,哥请收好,我们青丘虽是六界之外的古国,早已不问六界之事,但此次事关狐帝的终身大事,众族人必当全力相助!” 重漓会心一笑,多日来的阴霾散去,提剑踏入传送阵。 修仙界,晟天派。 辰方烬一袭红色喜服,眉头不展。 这是他第二次与昙萝结为仙侣,本打算以仙界的模式举办仪式,可众奸夫突然临时变卦,纷纷说凡间的仪式更为妥当,并且列举出诸多好处,例如,洞房! 百般商议,历经三七二十一天唇枪舌战,最终定为仙凡结合。新娘由神界出发,九凤鸾轿经百花锦云指引,绕神界一圈后前往人界、妖界、魔界、冥界,最后回晟天举行凡人的成亲仪式。 只是,为何今日会感到不安? 直到门口闯进一人,辰方烬突然站起,冷脸挡在那人面前。 “宏逸,你怎么来了?” 【PS:本章推荐曲目《锦鲤抄》】 词: 晨曦惊扰了陌上新桑, 风卷起庭前落花穿过回廊, 浓墨追逐着情绪流淌, 染我素衣白裳。 你在尘世中辗转了千百年, 却只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火光描摹容颜燃尽了时间, 别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凋零在梦境里面。 正文 第两百五十六章 劫亲三部曲(中) 熙攘喧哗的回廊旁,贴着红色双喜的朱门被人强行打开,宏逸满脸愠色地站在辰方烬面前,忽而勾唇冷笑。 “无尽天尊,别来无恙啊。” 白泽、夙染以及璇玑几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赶来,望向来者不善的某人。 宏逸看到他们,起先一怔,随后怫然不悦地怒斥道:“当初在人界时,原来是你们几个在存心捣乱,扰了本神的命数!” “秦王?”璇玑面露疑惑,他作为太子景耀时被此人纠缠不休,如今他竟追到仙界来了。 “他并非秦王宏逸。”辰方烬突然说道,“这位是创世初的天道之神戊冉,掌管天地规则,想必是刚从人界历劫归来。” 戊冉睨向辰方烬,不屑一笑:“你便是辰歌的徒弟?虽说这身皮相生得不错,可终究是个以下犯上的孽徒!” “宏逸!”璇玑恼怒出声。 辰方烬微微一叹,面对挑衅只是淡然笑道:“是又如何,辰歌与我三世姻缘,是受六界祝福的仙侣,师徒关系早已成为过去,如今她是我的妻子。” “荒唐!”戊冉拂袖说道,“本神问你,辰歌如今身在何处?” 夙染骚年打断他们,脱口道:“娘子自然是在轿上。” “荒谬!”戊冉再次看向辰方烬,步步逼近,“本神最后问你一次,她在哪?” 辰方烬不恼不怒,不卑不亢地含笑回道:“如果本尊没算错,她的九凤鸾轿应到了人界,戊冉圣尊若是想寻她,切莫扰了天地规则,若是吓到了寻常百姓,那可不妙。” 戊冉睨了他一眼,化作一缕白光消失不见。 送走不速之客后,一直静默在旁的天帝昊珺终于开口:“此人来者不善,你真不担心他会劫走昙萝?” 辰方烬依旧是那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形容,状似无谓地说道:“本尊只是说倘若没算错的话应该在人界,可此番已过了大半时日,昙萝早已离开那里,戊冉现在赶去不过是扑了空而已。” 昊珺抽了抽眉头:“奸诈!” 辰方烬不予置否,再次凝神卜算起来,若是行程没出错,指引九凤鸾轿的百花锦云应该到了魔界边境。 随着他继续掐指卜算,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有何不妥?”昊珺略显不安地问道。 “消失了。”辰方烬眉头紧蹙,“九凤鸾轿在经过魔界上空时,忽然消失了。” 昊珺心间一紧,话说前些日子他趁着昙萝伤重,每天精心呵护好生哄着,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哪怕对方是个石头心肠也该动容。 这不,好不容易挨到昙萝态度好转,终于松口,他趁热打铁在请柬中加上两笔,成功跻身于迎亲之列。 难道,她后悔了! 自古以来,结为仙侣者虽说鲜少见到十二名夫君名单的,但仙界素来以实力为尊,只要情投意合也未尝不可。但辰歌是什么人,明面上大爱无私,说到底就是冷心绝情,还面子特薄。 昊珺在这边千思百转,纠结之色溢于言表,那边辰方烬兀自换下红袍准备上阵捉妻。 “万年前她魂魄散尽逃脱六界之外,万年后,她还敢再逃。”辰方烬勾唇冷笑,犹如丹青描绘的眉眼危险眯起,“魔界属魔尊的管辖区域,还请颜泊亲自带路。” 颜泊祭出通往魔界的玉符,末了,又加上一句:“听闻婚前恐惧症在凡间很是普遍,还望众位神君好言相劝,切莫动粗。” 正文 第两百五十七章 劫亲三部曲(下) 当众夫团杀气腾腾的赶到魔界上空时,送亲队乱如散沙,几名仙娥更是满脸惶恐不知所措。 辰方烬指向其中一名仙娥,沉声道:“圣尊呢?” 那仙娥惊恐万分,匆匆跪下道:“方才我们路经此地,前方忽然升起雾障,九凤鸾轿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魔界上空怎会起雾?”辰方烬沉吟一声,“除此之外,你们可有发现其他可疑人物?” “没,没有发现。”仙娥战战兢兢地回道。 打探不到任何有用线索,心中忽觉得此事另有蹊跷,昙萝失踪看上去不像是逃婚,反倒像是被人劫走。 “六界之内能用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迷惑众仙,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低声呢喃,眉头紧紧蹙起。 天帝昊珺突然想到什么,望向鸾轿消失处:“据本帝所知,最擅长迷惑之术的并非是六界之内,而在青丘!” 青丘,狐帝洞府。 昙萝坐在轿内颠簸了近五个时辰,紧接着轿身一沉,落下地来。 她估摸着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达晟天,中途也绝不可能轿身落地,除非是遇到了紧急状况。 正打算寻个小仙娥问问,一掀轿帘,人呢? 这放眼望去尽是陌生的庭院,陌生的草木,哪还见半个眼熟的人影。 “往后你就住在这里。”某帝君翩然行来,俊逸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儒雅淡笑。 大热天里整天裹着团紫狐裘的,除了重漓帝君还能有谁。 “不知青丘狐帝将本尊劫走实乃何意?”她端起架势先发制人。 男子雪青色的身影从容不迫,步步逼近,但见他抬眼睨来,神色中带着几分担忧:“你身上的伤怎样了?” 昙萝露出一丝错愕,这么说来,他都记起那些被封存的记忆。 “你破了我的咒?” 重漓淡笑着摇头:“情已忘,根深种,既然圣尊想让我彻彻底底的忘了你,为何不索性拔掉情丝?既然是你先惹到我,就休想再独自一走了之。” “我什么时候惹到你了?”她惊呼,如果起先故意逗弄某狐狸不算在内的话。 “那这里的伤又是为谁而留下。”重漓突然出现在昙萝面前,指尖抚上伤口处。 早已愈合的伤口不知为何又隐隐作痛起来,她强作无谓地退后一步,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竟被重漓拦腰抱起。 “快放我下来!” “休想。” “你要带我去哪?” “洞房。” “莫以为本尊对付不了你这只小狐狸!” “那又怎样。”重漓勾唇笑道,在昙萝出掌挥来的瞬间,望着殿外的方向惊愕道,“昊珺——” 昊珺来了?昙萝立马转头去看,而挥出去的手则被人强行套上一物。 她定睛看着指间的玉戒指,咬牙道:“你骗我。” “圣尊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好骗。”重漓不以为然地笑道,见她打算摘掉戒指,好心解释一句,“这是象征青丘王后的戒指,一旦戴上了就绝不可能摘下,与本君手上的恰好是一对。” “你可知强行留我于此,他们一旦寻上门来,对青丘将会是灭顶之灾。”昙萝道出事实,“如今请柬广发天下,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痴心错付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重漓推开面前的门扇,屋内红被软枕龙凤烛,俨然就是打算吃定她不撒手了。 “你早已四大皆空怎能随意破戒!” “本君从未遁入空门,否则如何繁衍壮大我紫狐一族。” “莫非你想与六界为敌,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我若是生米煮成熟饭,他们还有何理由抢走青丘的王后。” 重漓跳过成亲拜堂那些繁琐步骤直奔主题,恰在此时,门扇大敞,劲风穿堂而过。 “放肆!”众神君凶神恶煞地闯进屋内。 重漓看也不看,一拍桌案,三思剑出鞘的同时化为漫天剑雨,恍若凭空暴起白色光墙,整座宫殿应声而塌,扬起无数尘埃。 不消片刻,重缘率领众族民随即赶到,以绝对的人数优势将辰方烬他们团团包围,以助兄长脱离困境。 夙染见情形不对,丢下一句“你们好生撑着,我先前去探探”,然后化出饕餮原型,猫身般大小,钻进了宫殿废墟。 璇玑自知不能为了此事与青丘为敌,最好是化干戈为玉帛,索性不参与群殴,也丢下一句“你们好生撑着,我怕夙染孤身难敌”,然后化为一束流光立马遁走。 辰方烬担心昙萝落在那人手中遭遇不测,战得有些力不从心,他放眼望去,上千名狐族子民已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他丢下一句“本尊先行一步”,随即也转身消失不见。 天帝昊珺越战越挫,此刻他以一抵千,回头一看,人呢! 敢情将他一人留在这里孤军奋战,身旁连半个搭手的人影都没。 “你们,都给本帝等着!”说罢,昊珺无心恋战,转身钻进废墟查找起众人的踪迹。 最后他在残破的床板下发现一条暗道,借着微弱的光线跳了进去。 正文 第两百五十八章 喜大普奔拜堂成亲 隧道渐渐有了光亮,昊珺看着犹如劫后重生的坑洼地面,抬手抚额,深深的觉得有句话可以叫做:不怕猪一样的敌人,就怕神一样的队友。 而这群神级队友一个负责排除陷阱,一个负责扫清障碍,还有两个在破解阵法,剩下的几个则在解除毒性,大家分工明细,看上去还颇为默契。 直到成功破解掉最后一个连环机关,众男马不停蹄冲向敞开的石门,开玩笑,此刻不冲锋,到时怎邀功。 敢把圣尊劫为人质,这帮野狐狸绝对是反了! 石门之后别有洞天,一点飞鸿影下,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此处景致清幽甚是雅致,不远处琴声悠扬,醉人心脾。 辰方烬循着琴声来到一处水榭亭台,弹琴之人倏然收回手指,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他望向美人榻上双眸紧闭的少女,冷若冰霜道:“你对她施了青丘禁术。” 重漓暗自握拳,他不过是想趁着弹琴催眠圣尊,然后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坐实了这名分,岂料那帮男人来的如此迅速。 “她如今已是青丘王后,本君由得你们擅闯宫殿,也由不得你们将她带走!” “本尊原以为青丘是想劫人,没想到是帝君妄想劫亲。” “无尽天尊,少跟他一番废话,眼下众仙家已到了晟天,千万别误了时辰。”昊珺提醒出声,示意众男将昙萝扛上带走。 夙染眼疾手快,率先抱住娘子远离是非之地。 重漓冷寒着张脸,不情不愿道:“此次拜堂也不能少了本君。” 不待众男反驳,大踏步上前走向隧道。 夙染怒不可遏正要发作,白泽睨了重漓一眼,不屑笑道:“那就等昙萝醒来再说,以她的脾气若是千万个不答应,这狐狸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重漓毫不在意地笑道:“待她苏醒恐怕也等得到明日,到时人走茶凉,还成哪门子的亲。” “你——”众男纷纷怒目而视,在对待此事上充分表现出同仇敌忾的一面。 在重漓带路下众男扛着昏睡中的新娘一路畅通无阻,最后抵达晟天派上空。 下面人头攒动早已等候多时,因为特意封锁了新娘被劫走的消息,众仙家对此毫不知情,此刻高朋满座翘首以盼。 夙染他们隐去身形从偏厅折回房内,放下兵器,收敛戾气,全部换上新郎官穿戴的喜袍,恢复到人前君子的模样。 做好这一切,众男又望向依旧昏睡不醒的新娘。 “本座觉得既然她没醒,不如就继续睡着。”冥王北冥修突然发话。 “此话怎讲?” 北冥修轻抬右腕,五根红色的细线没入昙萝体内,随着他指尖动作,昏睡中的少女倏而站起,盈盈走来。 “到时用盖头遮住她脸面,再加上本座的控魂术,接下来的拜堂仪式不成问题。” 夙染一听有戏,弯唇道:“如此一来甚好。” 于是万众瞩目下便出现郎君牵着小媳妇去拜堂的情形,而众仙家眼中素来生性淡泊的某女此刻将夫唱妇随、情意绵绵等小女子形态表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众仙家无不确定这辰歌入世一趟回来,转性了! 随着一声“礼成”,那小媳妇急匆匆走出殿外,留下众仙家面面相觑。 “我家娘子性急,大家随意啊,随意。”夙染睨了眼冥王,后者若无其事的扭头无视。 此次大婚仙凡结合,按照事先安排,众男留在大殿招呼各界来的客人,北冥修不便将他冥界的鬼魂精怪带来,索性带着昙萝先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当昙萝睁开眼,猛然坐起。 “重漓,现在何时了,我要回晟天举行仪式。” “呦,娘子终于睡醒了,你也别着急,昨晚咱们就已拜堂成亲,不过你如今醒来正好,关键的一步咱也不落下。”夙染调笑说道。 “你说我...已经成亲了?”她后知后觉望向窗外,黎明的天色证实了夙染并无半句虚言。 所以,她这是开天辟地头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在睡梦中就把自己给卖了的,呃,是把自己给嫁了的! 正文 第两百五十九章 仙胎降临(全书完) 此时宾客散去,到了履行作为娘子职责的时候。 众男可分为两大派系,一是以夙染、东皇风华等人为首的食荤主义者,一是以颜泊、重漓等人为首的食素主义者。 当然,昙萝指的其实是那种方面。 可如今这群神君为了不留下遗憾,都坚称要营养均衡荤素搭配。于是,便有了效仿凡间洞房花烛夜的这出戏。 这里面还有几位难缠的主儿,例如东皇风华,不论去哪都带着他的那些宝贝疙瘩,尤其是那件红色挂铃铛,穿在身上不该露全露的,配合着他早已准备多时、蠢蠢欲动的小伙伴,昙萝握住红羽的手狠狠抖了两抖。 “媚生,你确定要这样做?”她望向塌上双眸半眯,一副任人宰割的美男问道。 “爱妻尽管下手,我,遭受的住。”东皇风华咬牙隐忍。 她深吸一口气,捻住羽毛就轻轻挠了下来,香滑玉肌顿时颤栗不停,扭着身子发出高昂的轻吟。 这在璇玑看来是万分屈辱之事,但偏偏就有人乐此不疲。 再比如战神离魅,本就是个面皮特薄的人,又偏偏作出一副大男子姿态,至始至终牢牢把握主动权,如果忽略掉全程都涨红的那张俊脸外。 而在面皮方面,天帝昊珺很显然气场强大,在她面前时常流露出本帝兴致不大的神情,但你如果非要强行扑倒本帝,那我也只好委曲求全,稍微配合一下。 鉴于他是第一次玩欲拒还迎的把戏,这分寸稍稍没把握住,于是成功撩起昙萝的征服欲,出现第二天某男光荣挂彩的悲惨结局,昊珺“惧内”的称号也从此名扬六界。 最难沟通的则是冥王北冥修,起先整天嚷着要她繁衍子嗣,到了上阵的那一刻,又决定在她身上留下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光辉一笔,那就是冥王的丹青墨宝。 昙萝保持同一个姿势泛着迷糊,待日上三竿,她瞅瞅手上层层晕染的蔷薇花,得,墨都干了。索性不再顾北冥修的矜持反抗,就地正法。 一年后,神界。 自从昙萝怀上仙胎,众神君翘首以盼迎接生命的到来,月无痕以过来人的身份坚守第一线,终于等来胎动的迹象。 神族繁衍子嗣,短则数日,长则数年,一旦出现胎动则说明时机成熟。 昙萝双手虚托,掌心出现一朵五色莲,众男见此纷纷围上前来,查看莲心处的气息。 只见莲心静静漂浮着三团金色的气体,似人形胎儿状。辰方烬查看良久,方而欣喜道:“是两男一女,有我应龙一族的气息。” 夙染紧接着说道:“那团肥墩墩的,是我饕餮一族!” 剩下的那个气息飘忽不定难以判断,璇玑望着气团忽明忽暗的星光,抚掌笑道:“瞧我这当爹的,差点没认出星宿君的血脉。” 见昙萝将五色莲放入置有混元珠的水池,白泽不怀好意地逼近,勾出一抹人畜无害的浅笑:“圣尊为壮大我神界可谓是不遗余力,只可惜本神的血脉未得传承,我这思来想去,最好的方式还是再接再厉。” 昙萝眼皮一抽,只觉得脊背拔凉拔凉,突然怀念起当初在人界混得风生水起的日子。 她扭头,抬眸,端着高雅大方的笑:“本尊记得天道之神戊冉下界后就再未回过神界,近日我这里又心神不宁......” “所以娘子想说什么?”夙染随口问道。 昙萝自己编的话,自然还是得要圆的:“所以我打算亲自下界一趟,查探究竟,恐他遭遇变故!琉璃你认为呢?” 神侍琉璃颇为赞同的点头:“还是主上深谋远虑。” 昙萝煞有见识的哼哼几声,祭出通往下界的玉符,挥挥小手:“那本尊先行一步,各位爱夫请保重。” 待人走远,白泽率先缓过神来,呐呐开口:“我怎么觉得死树跑得那么快,像是在临阵脱逃?” “本皇也有同感。”东皇风华摸摸下巴。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追!”众男后知后觉,摩拳擦掌再次上演上阵捉妻。 *** 嗨皮恩德/HAPPYEND 正文 男主的福利番 每个男主都有番,也就是答谢读者的福利剧场,东皇风华、北冥修、天帝昊珺的全部出炉了,众男主也出来打个酱油。 想看福利番的读者请私戳十月清霜,加作者Q2653681985,或者群里找我索要文档。 这是送给支持正版读者的专享福利,感谢大家能耐心看文,我们下一本再见。 《误惹神君一箩筐》男主的福利番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