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风云》 正文 第一章 倒霉的高杰 2014年3月8日凌晨0:48分,飞机在吉隆坡国际机场开始滑行起飞。 高杰扣着安全带,孤独地坐在波音777巨大机舱的最后一排座位上。从他脸上萧瑟的表情看得出,这八天来在马来西亚散心旅游的时光,并没能让他心情好起来。 高杰今年41岁,已经是奔五的人了,宁夏银川人,回~族,1米82的身高,身材瘦削,让他看起来也就30来岁,因为是回~族血统,让他拥有深陷的眼睛,棱角分明的面孔,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且帅气犹存。 刚开始,在这四十多人的旅行团中,有好几个年轻姑凉被他吸引,时不时对他暗送秋波,找机会和他搭讪,可高杰整个人沉默寡言,性格孤傲,人家说了十句,他回不了半句,让这些美女们暗自腹诽不已,渐渐的也就不再搭理他了。 高杰的位置挨着飞机过道,静静地靠在椅背上,他深邃的眼睛越过身旁的一个靠窗坐的老头,望向飞机窗外。夜色中,机场里星星点点的灯光飞快的向身后掠过,巨大的飞机开始加速、爬升了。 其实,现在的高杰啥都没看到,吉隆坡的夜景根本没能让他有丝毫留恋。在他脑海中,正像放电影一样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在高杰两岁大的时候,父母就离异了。母亲据说因为家里太穷,重新改嫁去了南方,从此渺无音讯;而父亲是个货车司机,在他五岁时因车祸去世。从小,他便由爷爷奶奶带大,生活甚是艰辛。 从小学到高中,他不是会读书的那种学霸,老师常常说他长着个榆木脑袋,成绩在班上一直是倒数之列,加上他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在班上也经常被同学嘲笑和孤立。 就在高考前三个月的一个周六早晨,自觉上大学没啥希望的高杰,也没兴趣再复习功课,便漫无目的地溜达到了银川的沙湖边。在那,他看见了一个孤独的老头,微风中,独自在湖边垂钓。也许感觉自己也和那老头同样的孤独,他便地在老头边上坐下,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看着时不时鱼儿从湖中被钓起。 那孤独的老头发现了高杰,并突然对这个沉默的男孩产生了兴趣,于是主动和他攀谈起来。高杰也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老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便不自不觉和他说了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等到暮色渐起,准备收竿时,那老头轻轻拍了拍高杰的脑袋,说要教他一种开发大脑的方法,说不定对他的高考有所帮助,如果他想学,就每个周六来这碰面。 听说能开发大脑,提高成绩,高杰便立即答应了。并按约定每周来到沙湖边的老地方跟这老头开始了学习。老头教的方法挺深奥,有些高杰理解不了,学得也是磕磕绊绊。据老头吹嘘,学到大成境界,可以隔空取物云云。 高杰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但也算是个社会主义国家教育出来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不信那些鬼话。不过,经过几次学习后,他感觉自己记忆力加强了不少,貌似有些效果,于是便风雨无阻地坚持了下来。 谁知两个月后,那老头便再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死掉了。而高杰依旧坚持每个周六去沙湖边,一边等待,一边按老头教的方法自行修练着。 转眼高考了,出乎大家的意料,高杰虽然没能考出很高的分数,但加上少数民族的加分,竟然勉勉强被一个民族大学的冷门专业——考古录取了。 高杰现在还记得当他回学校去拿档案的时候,那个“夸”他榆木脑袋的老师见到他就像见到了ET一样。 大学里的高杰,依旧独来独往,不过因为脑袋好使多了,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因为是考古专业,他对历史事件、人物的记忆十分厉害。 在高杰大学毕业那年,爷爷奶奶相继携手而去,他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孤儿。 此后,他的生活状况也更是不堪。三流大学的考古专业,就业实在是难上加难。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在三个月内就在现实的无情击打中,碎了一地。 生活的重压,让他不得不放下大学生的身段,和一群初中高中毕业的年轻人一样,到了银川一个酒店里做服务员。 虽然他接受能力强,起点高,但在中国这个社会里,他那孤僻冷傲的性格,让他成为了不会为人处世、不懂人情世故的那种异类。酒店领导对他的评价是:“做事勤快,认真负责,是一个极好的员工!但是不善于沟通交流,性格内向,不适合做管理人员。” 于是,在酒店工作了十一年,他从D级服务员升格到A级服务员,始终无法当个小小的领班,升职无望,而年纪却三十好几了。 内向的人,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其实野心往往不比外向的人小。 高杰不甘心就这样一直混吃等死下去,于是便辞了职,开始寻找自我发展的机会。 因为他有着回~族人生活的习惯,清心寡欲,在酒店工作这么多年,还是有了几万元的积蓄,他,开始了创业。 像他这种不擅与人沟通交流的人,创业首选便是做宅男——他选择了炒股。 几年下来,起起落落,冷静的性格、超强的记忆力和敏捷的思维,让他在股市竟然赚了几十万。 此刻的高杰终于积攒了一些信心,头脑发热的他,去年在银川盘下一家餐厅,开始做餐饮老板。 由于性格孤僻,让人难以接近,从小到大,他一直以来没有什么朋友,与人沟通也的确存在问题。员工的管理,没那么简单,真就像原来酒店经理说的那样,他是个优秀的员工,却是个蹩脚的管理者。 再加上中国的老大开始反腐,公款消费大幅减少,那些高档餐饮和酒店受创颇深,为求生存,开始降价亲民,于是,严重挤压了高杰他们这些中等餐饮店的生存空间。 一年没到,高杰的餐馆就经营不下去了。就在上个月,他不得不转让了餐馆,兜里揣着剩下的两万块钱,缩在租来的家中舔舐伤口。 蓬头垢面宅了一个月后,高杰感觉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为了让自己振作起来,他就报了个马来西亚8日游的旅行团出国散心,顺便检讨一下过去,思考一下人生,然后重新出发。 “我四十好几的人了,一事无成,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回国后不知道做些什么,真是前途暗淡,了无生趣。” 这就是现在高杰的心态,迷惘、无助。 “先生,你需要什么饮料?”一个好听的女声打断了高杰的思绪。 原来,这时的飞机已经平稳地在万米高空飞行了,马来西亚航空公司也和其他国际航空公司一样,在飞中国的航班上,会招聘一些中国籍的空乘。 提供服务的是一个美丽的中国籍空姐,可谓花容月貌,但高杰只是用迷离的眼神瞟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回答道:“橙汁!”。 接过空姐递过来的橙汁,高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便又重新望向乌漆麻黑的窗外,根本没留意到美丽空姐哀怨的目光。 “外面黑咕隆咚的,有仙女还是怎么的?!”美丽的空姐从没被男人这样无视过,心里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她的工作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飞国际航班,激动而兴奋的心情顿时被这个可恶的男人破坏了。 一直以来,因为美貌和聪明,她总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即使在空姐这满是美女的行当中,她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只要她当班期间,飞机上就会有许多各种各样的男人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和她主动搭讪,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可这回,高杰的冷漠,不,应该说无视,深深地打击了她,让她的微笑都有点挂不住了。 神游着的高杰哪里知道自己就这样伤害了一个美女,他此刻回忆完这几十年的历程,一番总结下来,他得出了结论,孤僻的性格和悲观的心态是他这半辈子失败人生的原因。 “如果能重来,我会改变吗?”一个念头跳进高杰的脑海,旋即被他苦笑着删去,看来是网络重生小说看多了,让自己更愿意活在虚拟世界吧,这么无聊没意义的问题也会出现! 但接下来这个念头不停地重复蹦出来,让高杰根本控制不住。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敷衍地给了个回答:“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积极、乐观起来,像王宝强一样,不抛弃、不放弃。。。。。” 正当高杰像小学在加入少先队时一样,激情四射地默默表决心的时候,突然感觉飞机猛地一阵剧烈的震动。睁开眼,高杰只见机舱内灯光忽明忽灭,一片混乱。 这时,因为飞机早已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除了高杰因为神游天外忘记解开安全带以外,飞机上的人基本都解开了,早开始了机上的自由活动。 这突然而来的剧烈颠簸,让乘客们毫无防备,大家被晃得东倒西歪,过道上还有几个乘客摔倒在地。 坐过几次飞机,并且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杰,心里倒没有慌张,在他脑袋里浮现出俩字:“气流!” 但是,淡定的高杰随即就蛋疼了。 因为,接下来飞机就像个玩具一样猛的被抛起,划出一道向上的抛物线,很多人顿时被甩在机舱的空中。 然后,飞机在空中缓慢反转,变成机头朝下,短短静止了几秒钟后,就毫不犹豫地向地面急速俯冲了下去。 因为此时的飞机已经基本是垂直向下坠落的状态,所以在明灭的灯光中,伴随着连连惊叫,乘客们像下饺子一样向机头方向摔落下去,一个个堆叠起来,不知死活! 只有高杰,因为安全带还绑着,没有掉落下去。 他坐在机舱尾部最后的位置,现在则是处于整个机舱的顶端了,此时的高杰仿佛是站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上,他用双手死死抱紧前面座椅的靠背,俯瞰着摔到下面、蠕动着人堆。还时不时感觉有东西从身边头上坠落,砸在下面的人堆上。 高杰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根据此时飞机坠落的速度,他意识到,飞机完全失去动力了。 此刻,他终于真正体验了高中物理学的理论——自由落体,那恐怖的加速度让他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高杰明白,这次,估计玩完了! 正文 第二章 这是幻觉? 高杰非常郁闷:“我不过是幻想了一下重生罢了,怎么会就来这么大的反应?想想而已,何必当真要弄死我呢?!” “看来,我就是个倒霉鬼!”在心里,高杰最终给了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义。 “救我!”这时,一声娇滴滴的呼喊把高杰从恍惚中叫醒,他侧头定睛一看,自己身边竟然吊着一个身着制服的空姐。只见她她双手抓着自己的座椅脚,身体在半空摇晃着,手指发白,明显是支持不住了。 这个空姐还正是为他送橙汁的那位,她完成了送饮料的工作,刚把饮料车推回后舱,还没来得及平复被高杰弄得甚是郁闷的心绪,飞机就突然失事了。来不及反应的她,顺着过道向下滑落,幸好在经过高杰的座位时,下意识乱抓的双手,半路上抓住了高杰的座椅底部。 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泛着泪光,蓄满了惊恐和害怕,眼巴巴地望着高杰,哭喊着向他呼救。 高杰没时间思考,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捞住她的双手,使劲往上拉。 飞机坠落越来越快,失重感越来越强,人体的重量减轻了不少,再加上这个空姐身材苗条,体重很轻,高杰很快便把她拽到了自己和前面的座位之间。 空姐半躺在高杰前面的座椅背上,和他面对面紧紧贴在一起,她惊魂未定,嘴里仍然不住喃喃喊着:“救我!救我!” 高杰此刻没空去管她,重力加速度使得飞机俯冲得越来越快,也不知是不是机舱哪个地方出现了破洞,舱内气压急剧降低,让他开始头昏脑胀。 据说,飞机从万米高空坠落到地面的时间只有2~3分钟,那恐怖的速度,会让人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丧失理智。 这不,越来越快的速度和愈来愈低的气压,让那个空姐开始失控,无意识地大喊大叫起来。 因为两人贴得很近,高杰的耳朵里本就嗡嗡作响,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那空姐尖叫的高音震穿了。 无奈之下,他只好凑到她的耳边喊道:“美女,别叫了!左右是个死,静静好吗?” “啊!静静?静静是谁?!我不知道她好不好!”那个空姐神情恍惚,神智混乱,回答也是乱七八糟。 面对这样的回答,高杰愕然无语。 在这令人绝望无助的时刻,高杰很是纳闷,自己怎么会和正常人不一样,完全没有恐惧害怕的感觉,莫非是因为这失败的半辈子,让他感到了无生趣,生无可恋?! 望着眼前失控的空姐,他摇了摇头,忍不住大声安慰道:“害怕,还是会死的,别去瞎想了!” 空姐不停地颤栗、哭泣,嘴里下意识地回答:“害怕,瞎想,我要死了,是吗?我要死了,是吗?啊!” 高杰见状,明智地放弃了劝慰,只是在他心中,忽然泛出了一丝明悟。 他这一生当中,一直是个孤僻自闭的人,什么都深藏在心中,从未完全释放出来过。而今到了这种生死关头,他的心灵反而超脱了,释然了,身心完全放松下来,脑海中一片空明。 “白荷滴露清晨开,玉莲含羞暮霞彩,红颜教人悲天下,妙手回春仙鹤来。”此刻一段熟悉的口诀突然出现在他心中,失踪的垂钓老头也微笑着浮现在他眼前。 他很纳闷,为什么此刻竟然会想到这个老头子,还有他曾经传授的一段口诀,这段口诀在他心底反复吟诵,神奇地带走了他曾经的孤僻、自闭、怨恨、自卑,渐渐的,他觉得心胸豁然开朗。 “啊!!!”又一声长长的尖叫和手臂上的一阵剧痛把高杰从那个微妙的境界中拉回了现实。 原来,那个空姐在失声尖叫的同时,秀美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胳膊。 高杰呲牙裂嘴地挣脱了空姐的魔爪,凝视了眼前因绝望而不再美丽的面孔,他突然坏笑了一声,做了一个他以前绝不可能做的举动——狠狠地,他用自己的嘴,堵住了那个空姐的嘴! 刚才还失神大叫的空姐遭到突然袭击,紧闭的双眼立刻瞪得老大,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开始使劲摇着头,双手拼命捶打高杰的身体。 高杰见状,悻悻地离开了那个空姐的嘴唇,他吧嗒了一下嘴巴,晒然一笑道:“是不是这样,你就没那么害怕了?!反正都要死了,比起在恐惧中等死,这样应该会好些,你觉得呢?!” 那个空姐闻言,停止了攻击,她涨红着脸,美丽的大眼睛紧紧盯着高杰成熟英俊的脸庞,张口结舌,连“色狼!流氓!”都忘记骂出口来了。 她今年才二十岁,人生一直很完美平静,还没有好好享受青春的美好,没有体验爱情的甜蜜,却就要死去,恐惧和不舍充盈她的心中。 如果飞机直接爆炸,让她在瞬间死去,绝不会像这样痛苦,在无助恐惧中等待死亡,就像把她扔在油锅里煎熬一般。 被高杰偷袭嘴唇的时候,她的确从强烈惊惧中恢复了清明,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羞辱和愤怒。 而随之听到高杰的话,内心的情绪愈发复杂起来。 “我的初吻,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发生的,怎么能就这样就失去了?” “估计这也是我此生的最后一吻了,现在起码吻过了,只是根本不知道啥感觉。。。” “也许,正像这个坏蛋所说的那样,这样比在恐惧中活生生等死要强多了吧。。。” “貌似,这个坏蛋长得还不赖,也不算太亏本。。。”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地点,在这个令人崩溃的时刻,美丽的空姐胡思乱想,脑袋里乱七八糟,根本无法理清头绪,完全没意识到去回应高杰的话。 高杰此时心性大变,觉得人活于世,就短短数十年,应该率性而为,该说说,该做做。 以前自己窝窝囊囊活了半辈子,都不知道是咋熬过来的,真是不值得,枉来这人世走了一趟。 好了,现在倒是想清楚了,却马上要完蛋了!靠! 望着眼前发着呆的美女空姐,高杰也不管她是不是接受了自己的说法,便又吻了上去。 而那个空姐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慢慢地伸出双手,搂住高杰的脖子,两人拥吻在了一起。 于是,几千米的高空中,一架失事的飞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两个素不相识的男女不顾生死,激情拥吻,一边坠落、坠落。。。 这,是感人?是诡异?还是无厘头?! 高杰除了他那等于没有的母亲,和他最亲的奶奶,从来没碰触过女生,更别说接吻了。 以前,在生活中,碰到女生和他说话,他就会紧张,脸红、心跳、抗拒,甚至有点厌恶,也许,这是他那不负责任的母亲带给他的阴影。 但在这一刻,高杰放下心结后,感觉到了异性相吸的美妙,在热吻中,女孩柔软的嘴唇让他热血沸腾、大脑充血、荷尔蒙激升,极度兴奋。。。 再加上随着飞机坠落速度的增加,强烈的失重感更是让人处于另类的极度刺激之中。 他不知道,正是此时这两种强烈的刺激带来了神奇的变化。 突然间,在一声刺耳的巨响声中,飞机开始解体,在空中分为了四大块。 在机舱和外界互通的瞬间,气压顿时急剧降低,那空姐立刻昏厥了过去。 正常人此时都无法抵挡这种冲击,会失去意识。 但是高杰虽然头晕目眩,却只是频临昏厥的边缘,仍然残留了模模糊糊的一点意识。 飞机解体后,机尾这一块继续急速向地面掉落,因为机体没有反转,绑着安全带的高杰和被前面椅背挡住的空姐,相拥着,幸运地没有跌落出去。 高空刺骨的寒风让高杰打了个寒战,他的意识逐渐恢复了过来。 依稀仿佛间,他突然感觉眼前有光影浮动,松开空姐的嘴唇,高杰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剧痛让他拥有了点控制力。 他勉力睁开双眼,却看见一副绝美的情景。 在漆黑的夜空中,就在他眼前咫尺之间,竟然漂浮着一个清光流转的硕大的光圈,纯净洁白的莹白色光影映亮了他的面颊。 那神秘的光圈就这样真实安静地漂浮在夜空中,就在他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充满未知的神秘和无穷的诱惑。 而在光圈之中,好似有着深深的隧道在蔓延,不知道通向哪里。。。 高杰眨巴了一下被寒风吹得眼泪直流的眼睛,心想:“这一定是自己要死了,出现的幻觉吧!不过,这光圈真的很美!” 他抬起右手,挣扎着向光圈伸去。 就在他的手碰触到光圈的时候,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高杰感觉自己的意识和灵魂在剧烈颤动,仿佛要被吸进光圈之中。 “我靠,这幻觉也太真实了点吧!莫非这是时光通道,或者是人死之后,魂魄真的能去往天堂或地狱?!” 高杰的无神论此刻早就不知道去哪了,反正要死了,他毫不犹豫,决定赌上一把,准备投入那未知的领域。 “就让我在幻觉中死去吧,这比眼睁睁冻死摔死强多了!” 就在高杰准备再次触摸光圈之时,下意识的,他看了看身体下面昏厥的美丽空姐。 在寒冷的夜风中,空姐长发飘飘,脸色煞白,高空的低温让她开始全身冰冷。 她的生命在慢慢消逝,消散。 “还有几十秒,估计就该摔死了,你还不如和我去赌一把,对吧,美女!” 高杰自我感觉说服了这个美女空姐,左手便死死揽住她的腰肢,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样能否带着她的魂魄一起,右手毅然伸向了那神秘的光圈。 白光乍闪,就在手和光圈接触的瞬间,高杰和那个空姐就一起被光圈吸了进去。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们的魂魄被那光圈吸了进去。 在光圈中的隧道里,高杰的魂魄急速旋转着,残留的一点意识告诉他,他和那个空姐,失散了。。。 随即,便是一片空白。。。。。 高杰和美丽空姐的身体随着二人魂魄的离去,立刻死亡,随着飞机的机尾,继续坠落,最终掉落到未知的地方。 “2014年3月8日,马航H370客机失联。。。” 一则重大新闻,震惊世界。 正文 第三章 灵魂穿越 “高子!高子!” 懵懵懂懂的高杰本来感觉一直在一个神秘的空间飘荡,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喊声惊醒,拽回了地面一样,慢慢苏醒了过来。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在阳光照耀下,高杰有点睁不开眼睛。他感觉全身乏力,四肢都软绵绵的,控制不了。 更严重的是,现在,他的大脑乱成了一锅粥! 高杰明明记得昏迷前是在2014年3月马航那倒霉的失事飞机上,可当下,他惊恐地感觉到,又有一段新的记忆正在疯狂地填充着自己的大脑:“高杰,大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生人,出生于大明延安府米脂县双泉里二甲三峰子敞梁湾,今年是大明天启二年,时年仅十五岁。。。” “我靠!十五岁?!老子明明是四十一岁啊!”高杰被这些狂涌而至、莫名其妙的记忆冲击得差点疯掉,脑袋一阵阵胀痛。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是在明朝!大学考古专业的高杰清楚得很,大明天启二年,已经是明朝后期了,这可是乱世啊! 高杰想反抗,想拒绝这段该死的记忆,然而头痛欲裂的他,发现自己连大脑也失去了控制,只能像一条砧板上的死鱼,任由两段记忆在自己的脑海中交集、纠缠、交战、吞噬。 他感觉自己的脑神经突突地蹦跳着,扯着大脑小脑剧烈的蠕动,那种痛苦,让他只想就此昏厥,甚至死掉! 但在他脑海中心,仿佛有一小块位置,温润如玉,恬静安详,让他始终保持着清明。 非人的折磨,并未持续多久,在短暂的痛苦不堪之后,两种记忆貌似慢慢融合了。 这时,高杰也完全清醒了过来。 被无名老头所授的功法改造过的大脑,让高杰顿时明白了当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穿越!我穿越了!还是传说中的灵魂穿越,附体到一个也叫高杰的明朝十五岁的小子身上了!” 这个结局,比起在2014年3月8日从万米高空上掉落,摔成一团肉糜,自然好了很多很多,高杰还是能够接受的。 “只是,这个穿越不太完美啊,应该说是还是有些倒霉!”高杰贪心不足蛇吞象,觉得美中有点不足,“我看过很多关于穿越的网络小说,人家的穿越都附身为名人、公子、枭雄,甚至是丞相、皇帝,那多潇洒写意啊!而自己呢,还是和前世一样倒霉,瞎穿乱穿,怎么就附身在一个叫高杰的小猎户身上了呢!” 正在高杰患得患失,喜忧参半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嘴唇上方,也就是中医所说的人中穴的位置一阵剧痛,不由得“啊”的一声痛呼,整个人差点蹦了起来。 “你看,我就说高子没事吧,瞧我多厉害,一掐之下就把他救活了,呵呵!”一个年轻、秀气,带着喜悦的声音传进高杰的耳朵。 “嗯!还是叔叔厉害,嘿嘿!”另外一个声音立刻奉承道,尖尖细细,像个还没变声的孩子发出的。 凭这俩个声音,高杰还没睁眼,脑海里立马就有了俩人的资料。主要是因为这个身体的主人和他们太熟了,三个人的关系可谓青梅竹马,三小无猜。 高杰勉力睁开了因为人中被掐,疼得眼泪直流的双眼,只见在他眼前,蹲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一个浓眉大眼,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皮肤甚是白净,身材嘛,圆圆滚滚,肥肉乱颤,他就是被喊做“叔叔”,也就是刚才狠掐高杰人中的李鸿基。 另外一个却长得精精瘦瘦,皮肤黝黑,此时因为开心,咧开了大嘴,在黑黑的脸庞衬托之下,牙齿显得格外洁白,差点让高杰以为他来自非洲。 这个小孩叫李过,是李鸿基的侄子,他辈份虽低了一辈,但和李鸿基却是同年的,两人今年都是十六岁,李过好像只是比胖子李鸿基小了四个月。 叔侄俩一胖一瘦,一白一黑,真是绝配。看见李鸿基,大部分人都会认为这就是李过为啥那么瘦弱的原因所在。 “胖子,快扶我起来!”高杰慢慢适应了这个新的身份,他浑身酸疼,想起身又实在有点力不从心,便大喊道。 “胖子”是小高杰童年时给李鸿基起的外号。 这个李鸿基家境富裕,脾气好的出奇,心宽体胖,从不轻易生气。 李鸿基闻言,立刻伸手,轻而易举地将高杰扶着坐了起来。 李过也伸过一只黑黑的手,拍拍高杰的脸颊,笑道:“高子,你没摔死啊!” 高杰知道这是在喊他,因为他长得比一般同龄人都要高挑些,李鸿基叔侄俩都喊他做“高子”。 高杰拨开李过的手,笑骂道:“你才死了呢!” 随即,他抬头向边上望去,身边,是一座不算很高的山,恩,叫“下驴山”,他记起来小高杰刚才就是从这山上失足滚下来的。 他们三人居住的地方叫敞梁湾,四面环山,村子就坐落在山坳里。 敞梁湾属于延安府米脂县的一个小村庄,这里是典型的黄土高坡丘陵沟壑区,周围山势峥嵘,梁峁相连,时而高挺,时而平缓,犹如一条巨龙蜿蜒盘旋。 围着村子的整个山脉叫黄龙岭,高低起伏间,又形成了四座不高的山,分别是“大脑山”、“下驴山”、“花鸨山”和“皇陵山”,而村子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是穿过“大脑山”的一条山路。 高杰的父亲高挺今年四十岁,身强体壮,一柄三股叉,一张梨木弓,常年狩猎于山中,是当地有名的猎户。母亲高氏(嫁于高挺后,没有了本来的姓氏)在家操持家务,并打理着一小块菜地。 高杰从八岁开始就随父亲上山打猎,现在也算是个熟手了。从十三岁开始,自认为长大了的他就要求单独狩猎,不再愿意受父亲的保护。 可是因为他年纪尚幼,身体还没长成,又是家中独子,母亲便硬性规定他只能在下驴山这座不高的山上打猎。 而父亲高挺,因为要猎取大型的动物,一般都会去离村子十里外,周围最高的山峰——“涌峰山”狩猎。 村子里大约有六、七百号人,村民大都散居在梁峁间的蹋湾里,房子都是典型的西北黄土高坡的特色建筑——依着山梁坡坎建造的窑洞,虽然显得粗燥,倒也冬暖夏凉。 今天一大早,高杰就和李鸿基、李过叔侄俩一起到下驴山去打猎玩耍。 下驴山因为山势不高,树木也都比较矮小,极少会出现大型的危险动物,相对起来比较安全。 眼看要到晌午了,三人才将将捕到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 三个半大孩子这时也感觉到肚子在抗议了,正准备收工下山,回家吃饭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只罕见的野羚羊,大家顿时又兴奋起来。 高杰的箭术得之父亲高挺真传,张弓一箭,便射中了野羚羊的背脊,但是由于他年幼,臂力不够,使的又是父亲为他做的低石小弓,所以,那野羚羊仅仅是负了伤,随后便负痛狂奔而逃。 高杰他们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便在后面撒丫子猛追。 在三人之中,高杰年纪虽然最小,但是他毕竟从小跟父亲在山上狩猎长大,奔跑速度不是李鸿基叔侄俩能比的。只见他左手掂叉,右手挽弓,一马当先追在最前面。 李过虽然身材瘦小,却十分灵活,跑在了第二位。而胖胖的李鸿基自然落在了最后面,气喘吁吁,只能做为后援,或者啦啦队了。 追着追着,力气差不多用尽的高杰没有留意到脚下的一根藤蔓,不小心被拌了一个跟头,顿时就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摔晕在山脚。 也就在这时,高杰被神秘光圈吸走的魂魄突然凭空出现,冲入了小高杰的大脑,经过一番你争我夺,最终占领了这具躯体,吞噬了可怜的小高杰的记忆。 接下来,就是李鸿基叔侄二人连滚带爬,哭爹叫娘地循着山坡找到了昏厥在地的高杰,一顿连喊带掐,终于将这个“此高杰非彼高杰”的家伙弄醒了。 他们哪里会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发小的脑壳里,竟然已经是驻着一个四十一岁老男人的灵魂,而小高杰的魂魄还被这个家伙给吞噬掉了。 当然,这也只能说明,小高杰,比半辈子都走霉运的老高杰更倒霉!可以说比刘备还要背! 看着高杰愣愣地望着山坡,目光涣散,一动不动,李鸿基又紧张起来,生怕他摔癔症了,连忙抡起肥嘟嘟的手掌在他后背一阵猛拍,嘴里还喊道:“高子!高子!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高杰正在梳理适应这一世的记忆,突然之间受到李鸿基的大力拍打,气息乱窜,差点背过气去。 他急忙就地打滚,躲过胖子的攻击,忍痛回头怒视李鸿基,嚷道:“你这是弄啥呢?!想弄死俺咋的?!” “嘿嘿,没事就好,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李鸿基憨态可掬,咧嘴笑道,一脸真诚。 李过在边上看到高杰闻言憋得满脸涨红,说不出话的样子,笑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高杰当然知道李鸿基是关心则乱,哪会真生气,反而在心里很是感动。 这个胖子李鸿基平常生性怯懦,为人甚是平和,有点傻大憨粗的味道,村里其他的孩子都瞧不起他,他自小也就自己和李过这俩个玩伴。 在他心里,这两个朋友非常非常的重要,看见高杰昏迷,他心急如焚,下手也就控制不了轻重。 前世的高杰,生性孤僻,除了爷爷奶奶,再也记不得有谁这样担心和在意过自己了,此刻,他虽然故作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高杰发现,经过这次灵魂穿越,融合了那个小高杰的魂魄之后,不但继承了他的记忆,貌似连自己的性格也被同化了,变得开朗、阳光、积极,甚至可以说,甚是很活泼。 当他看见黑黑瘦瘦的李过还在地上乐颠颠地打滚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猛的扑将过去,两人扭在一起,闹成一团。 嬉闹之间,高杰感觉这样——挺好,挺舒服,挺享受! 胖子李鸿基却是个安安静静的人,看见两人在地上翻滚嬉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嘿嘿笑着,开心地旁观起来。 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山脚下,尽是三个孩子的欢笑声。 正文 第四章 各回各家 三小在山脚下嬉笑玩闹够了,见已到正午十分,肚中饥鸣四起,李鸿基和李过便和高杰道别,下山各自回家吃中饭。 在回家的途中,高杰走在山间小路上,提着野兔野鸡,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默默地想着心事。 诡异的穿越,实实在在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今后自己该怎么办呢?自己如何在这乱世中生存?是苟活还是改变?自己要不要,或者说,能不能利用来自未来的优势,改变历史的进程。。。 太多太多的问题,在高杰脑袋里翻来覆去,让他想得头疼。 因为拥有了这个身体的记忆,不久,高杰便已经到了自家门口。 高杰的家,就坐落在下驴山的山腰上,是一间“两室一厅”的窑洞,面积倒也够大了。因为居住时间很长了,加上家境实在不宽裕,门窗显得有些破旧不堪。窑洞前面是一块十平米左右的土坪,周围用树枝和灌木做成的栅栏围了一个简易的院子。院子左边是一小块菜土,种植着一些蔬菜,右边是空地,搭着竹竿,晒着一些洗过的衣物。挨着着窑洞的土墙角落里,还用用石块垒了一个鸡窝和一个狗窝。 猎狗黑毛,被父亲高挺带着上山打猎去了。 此时,在院子里,有一位身着蓝襟长衣、三十多岁年纪的中年妇女,端着簸箕,正在给两只鸡喂食。 在前世,高杰的父亲因为妻子的背叛离去,把关于那女人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包括照片,而他的爷爷奶奶也绝口不提那个儿媳妇,所以高杰对他的生母,没有丝毫印象,完全是一片空白。 打小学开始,他便性格孤僻,不喜欢和同学们交往,特别是对女性十分排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到四十多岁,连女朋友也没谈过的原因。 而现在,望着那个在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中年妇女,高杰停下了脚步,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他凭着本能回到了家,却没有了勇气进门,更无法喊出“娘”这个对他来说极其陌生的词汇。 可以说,高杰“近娘情怯”了。 正在高杰发愣纠结的时候,母亲高氏却无意中抬头看见了他,喜悦瞬间布满了清秀的脸庞,她扬扬手,喊道:“杰儿!杰儿!” 随着这声声呼唤,一股暖流瞬间便涌上了高杰的心头,心底的坚冰轰然破碎、消融,巨大的幸福感充满了全身。 “娘!”不由自主地,高杰脱口喊出了这个对老高杰生涩却又对小高杰熟悉的词。 此刻的他,不由自主,灵魂是由小高杰主宰的。 丢下打来的野味和铁叉弓箭,高杰飞奔进院子,扑进高氏的怀里。 无意识地,泪水淌满了他的面颊。 高氏慈爱地抱着高杰,抬手抚摸着爱子的头发。 十五岁的高杰,已经比他娘要高出一些了,可能因为父母的基因好,他长得面容英俊,相貌堂堂,是个十足的帅哥。 高氏对高杰满意得紧,儿子不但长得高大英俊,而且十分懂事能干,家中生活虽然清苦,可她却感到由衷的幸福。 高氏的手拂过儿子脸颊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在流泪,心里马上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杰儿,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吗?” 随着情绪的发泄,高杰这时也冷静了下来,两个灵魂慢慢趋于了平衡。他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挣脱高氏的怀抱,低着头擦干泪水,随口说道:“没有,我,只是想娘了!” 高氏听到儿子的这个回答,心里像灌了蜂蜜一样甜,她笑盈盈地敲了高杰的脑门一下,笑道:“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快进去洗洗,可以吃饭了!” 高杰答应一声,也不敢看母亲的眼睛,飞快地跑进了屋。 高氏望着儿子的背影,满足地笑了,然后便去收捡高杰丢下的野味和弓箭铁叉。 高杰进屋后,在准备好的盆中用水冲洗着发烫的脸,平复着激动莫名的心绪。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丝毫对这次穿越的埋怨了,他毫不犹豫地喜欢上了这个家,这个有母亲疼爱的家,也喜欢上这个村子,这个有朋友的村庄,因为,他感觉不再孤单。 他不想再孤伶伶地度过一生,被爱着的感觉是那么那么的美好,他不想、不愿、不舍放弃。 高杰终于定下心来,为了现在的家人和朋友,他会忘记原来的高杰,真正融入这个时空、这段历史、这个村庄、这个家。 管他什么改变历史,管他什么闯出天地,那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会好好活着,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竭尽全力,证明自己的存在! 想通了这些环节,高杰躁动不安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一段熟悉的旋律回响在他脑海中,恩,那是汪峰的那首脍炙人口的《存在》: “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 !谁知道我们该梦归何处?谁明白尊严已沦为何物?是否找个理由随波逐流?或是勇敢前行挣脱牢笼!我该如何存在!” 高杰,开始在这里扎根了! 明朝民间尚武,胖子李鸿基从小便在父亲李守忠的指导下开始习武,但他的脑袋瓜有些笨笨的,记忆力很不好,学东忘西,武功修炼进度缓慢之极。再加上他生性懦弱, 总是被同村那些调皮的孩子欺负,还不敢还手。 而李过,别看他瘦瘦小小,胆儿却比胖子叔叔肥多了,碰上有人欺负他们叔侄俩,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他一律抵死相拼,甚是勇猛,常常弄得一身是伤。 高杰六岁那年,一次偶然碰到他俩被四五个孩子欺负,起了打抱不平的念头,便冲上去帮忙,尽管最终不幸落败,但三人却从此相识,渐渐成为了死党。 李鸿基叔侄俩本就不喜读书,好舞枪弄棒,从那以后,就经常结伴从村里的私塾逃课出来,找高杰一起厮混,后来还时不时陪他上山打猎。 他们二人的人品,高杰感觉没有问题,以后会是他可以信赖的好兄弟,那么,自己就该想法子帮帮他们,让他们成为强者。 李鸿基脑瓜笨拙,李过粗心莽撞,这些弱点高杰好像都有办法可以帮他们克服改进的。 因为,他拥有前世那个神秘老头传授的一部无名功法,虽然,那功法貌似并不完整,而且自己也没有完全领悟,但是起码可以让李鸿基增强记忆力,让李过静心下来! “我慢慢想办法怎么传授他俩这个功法,同时自己也该好好修炼修炼了,我都已经荒废很久了!”高杰一边和母亲一起吃午饭,一边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那边,李鸿基和李过也回到了自己家。 李鸿基的母亲早亡,父亲叫李守忠,原来是五十里外著名的李继迁寨李氏家族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李鸿基两岁大的时候搬到敞梁湾定居下来。他们家有些家底,买了一些地,还开了一个陶瓷窑子,平常靠着收租和贩卖瓷器,成为了这个村的首富。李守忠为人倒也本分,与人为善,在村里威望颇高。 李守忠本来有两个儿子,李鸿基和他大哥岁数相差二十多岁。而李过是李鸿基大哥所出,刚出生两个月父亲就去世,其祖父李守忠嫌孙子一出世就克死儿子,便给他起名为过。 李鸿基家就比高杰的家阔气多了,虽然住的也是窑洞,却足足有十多个屋子,家里的窗户还安装了玻璃,大门都是刷了红漆,不愧为敞梁湾首屈一指的富户。 虽然李鸿基二人是逃课出去的,但进家门的时候,李鸿基很无所谓就光明正大进去了。而李过却像做贼似的,躲在李鸿基身后,准备偷偷溜进去。 “嗯哼!”一个并不太大的声音传来,但听在李过耳朵里就像打了个炸雷。 李鸿基和李过二人只好定在原地。 只见从中间最大的房子里出来了一个老者,身着紫色绸缎作成的长衫,头顶带着个圆顶瓜皮帽,方脸大耳,颌下长须飘飘,手里端着个铜杆的烟袋。 他正是李鸿基的父亲,李过的祖父,李守忠。 李守忠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富有却节俭,平日里十分勤快,事必躬亲,佃户们租种的十多亩地,他都会每日前去巡视,看看庄稼长势如何;陶瓷窑子也是一样,每当要给县城发陶瓷的时候,他也会押车亲自前往。 因为大儿子死得早,而李鸿基又是在他近五十岁才得的儿子,所以平时宝贝得不行,很是宠溺。而对李过这个克死大儿子的孙子,李守忠却一直不太喜欢。 虽然明明知道两个小家伙是出去厮混了,但今天李守忠什么都没有唠叨,连李过都没有骂一句,只是说了句:“都跟我进来!”便转身进了正房。 李鸿基回头对李过嘿嘿一笑,拉着他的手,也跟进房去。 正房客厅布置讲究,主位上,中间一个方形茶几,两把主椅放在两旁。茶几上面有一个精致的红泥茶壶,那茶壶是李守忠的宝贝,据说是来自宋朝宫中的古玩,因为经常把玩,茶壶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 下手左右各有两个高背椅,李鸿基快步走了过去,在左手边第一把椅子上坐下,口中嚷嚷着,喊渴喊累。 李过却不敢坐,而是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首。 主椅上的李守忠,先是让丫鬟给李鸿基也端来了一杯茶,然后语气有点沉重地说道:“你们俩个听着,今天寨子里来人了,循例通知我,下个月初二,就开始咱们李氏家族的十年大比了!” 说到这,李守忠瞟了瞟肥肥的李鸿基和木头一样的李过,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郁闷之下,便端起烟袋开始吧嗒吧嗒猛吸起来。 “家族大比?!”李鸿基闻言气一堕,顿时无精打采起来。 而向来惟恐天下不乱的李过,低着头,心思却活泛开来。 正文 第五章 李氏家族 明朝尚武,延安府米脂县境内有三大家族势力,分别是太安里二甲李氏、永和石楼李氏和艾氏家族,三大家族中,能人众多,在延安府乃至整个大明都有一定的名气。 李守忠属于太安里二甲李氏,整个家族是从甘肃太安里搬迁过来的,本不姓李,因祖上积功,在唐朝被太宗皇帝李世民赐为李姓。而来自山西的永和石楼李氏则为原始的李姓,唐高祖李渊便出至山西,所以,这个家族常常以唐皇正统自居。平日里,两个李氏家族向来不对付,不时为地盘、利益以及姓氏明争暗斗。而艾氏家族则互不相帮,只管闷声发财,悄悄壮大自己的势力。 李继迁寨本是太安里二甲李氏家族的大本营,到了大明建国之初,为了发展壮大,族长带领一众高手从穷山沟里搬迁至米脂县城,打下了一片天地,而后又逐渐壮大,终于成为米脂三大势力之一。壮大后的太安里二甲李氏家族便正式定居在城里了,成为李氏宗族。 而李继迁寨剩下的太安里二甲李氏家族成员,在李守忠祖上的带领下,继续留守在农村。因为族中高手几乎被悉数带走,久而久之,李继迁寨的李氏家族慢慢没落下去,就像一些分散各地的李氏家族分支一样,逐渐沦为米脂县李氏宗族的旁支。 宗族惯有祖训,只要宗族旁支的家族中,能够有人在太安里二甲李氏宗族族每二十年一次的大比武盛会上,挺进十强,便有资格重归宗族,成为宗族嫡系,共享宗族的资源。 当然,参加者年龄不能超过三十岁。 而就在四十多年前,李继迁寨出了一个不世奇才——李守忠。 李守忠从小就领悟力超强,根骨极佳,而且习武刻苦认真,几成武痴,所以,在他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在寨中李氏家族十年大比之时,力挫群雄,就成为了李继迁寨的第一高手,族中弟子都对他的成就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而在那一年后,便赶上宗族大比盛会,这对各个旁支家族来讲,重要性不言而喻,那可是直升嫡系的一个好机会。 于是,李继迁寨的第一高手李守忠带着全寨人的殷切期望,受命带领几个寨中年轻子弟前去米脂县参加宗族大比。 不料在比武台上,面对一个本可以轻松战胜的对手,李守忠突然之间走火入魔,神智迷失,被人轻松击败。 寨中许多本就心怀嫉妒不满的家族成员乘机落井下石,诋毁不断,使得高傲的李守忠深受打击,而他本人也因为那次走火入魔和落败受伤,武功尽失。 从当初的耀眼明星到如今的落魄之人,巨大的落差,让李守忠无法承受。在加上看穿了人情冷暖,心灰意冷之下,他不愿继续留在寨中,便悄悄带着妻子和年幼的长子离开了李继迁寨,隐居在五十里外的敞梁湾中。 由于李守忠毕竟出身大家族,读过书,有见识,又很有头脑,加上为人厚道,扎实肯干,很快便成为敞梁湾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 虽然后来寨中老族长派人辗转寻到了他,劝他重归寨中,但都被李守忠拒绝了,只是承诺自己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族中但凡有事相召,必不推辞。 后来寨中的家族大比,因为李鸿基的大哥、李过的父亲早亡,而这俩个小子年纪尚幼,李守忠家无人可去。 又是十年过去,就在今天,寨中族长派人送来召贴,命李守忠派儿子李鸿基、孙子李过参加家族大比。 接到召贴,李守忠心中哀叹不已。不知是因为自己太宠溺李鸿基,还是他脑袋里长的全是草,完全没有遗传一丁点自己的天赋,三岁开始练武,十三年过去了,连李氏家族最基本的入门武功拔山术和连云弓都没练出一点模样,更别说其他高阶的武功了。 那个克死自己儿子、长得像野猴子一样的孙儿李过,习武天赋虽然比李鸿基好点,但是心猿意马,静不下心来,根基不实,也难有作为。 如果就靠这俩小子代表李守忠家去寨中参加家族大比,估计首轮就会被打下擂台,让李守忠四十年年后再蒙羞一次。 可是,族中相召,又不能不去,这却如何是好呢?! 纠结不已的李守忠使劲吧嗒着手中的烟袋,整个正房厅里顿时烟雾缭绕。 “咳咳咳,爹,你歇会好不好!想熏死我们啊!”满堂的烟雾呛得李鸿基大声咳嗽起来,他涨红了脸抗议道。 “哦!”回过神来的李守忠心疼儿子,慌忙息了烟袋,唤丫鬟把大门全部敞开透气。 缓过劲来的李鸿基嘻皮笑脸地对李守忠道:“爹,不是儿子不孝顺,也并非儿子不听话,可我实在不是练武的料,武艺低微,登不了大雅之堂,那个什么家族大比,儿子就不用去了吧!” 李守忠闻言,目光迷离,沉默不语。 他并没有因为李鸿基的话而动怒,因为他明白,这说的是实情。 如果勉强逼迫李鸿基和李过前去参加,丢脸是小事,万一儿子受了伤那可成了大事,再万一倒霉伤了命根子。。。 李守忠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于是打定主意,对李鸿基道:“好吧,不去就不去!只是爹得好好想想,如何回绝这次的家族召唤可是个头疼的事情!” 李鸿基闻言,如逢大赦,立马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那胖胖的身体也显得轻盈了不少。他上前拉住李守忠的手,道:“走吧,爹,吃饭去,我和过儿要饿死了!” 李守忠望着李鸿基,苦笑着摇摇头,只好站起身来,任由儿子拉着向隔壁饭堂走去。在经过还低头站着的李过身边时,他脸色一沉,冷冷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吃饭去!”然后径直走出正房。 李过连忙应了一声,在李守忠背后做了一个鬼脸,也随着他们父子而去。 夕阳西下,暮色渐起,大群的鸟儿在下驴山稀疏的树林上空盘旋、降落、归巢。 在山腰的猎户高挺家中,高杰和母亲在等待高挺回来吃饭。 此时的高杰正忙活着,他从厨房把家里筛面的大筛子拿了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空旷之处,然后脱了鞋,盘腿坐在里面,像个和尚似的开始打坐。 母亲高氏坐在院子一角纳着鞋底,她不明白儿子在做什么,只是脸上映着霞光,带着微笑,眼光时不时瞧儿子一眼,享受着这温暖的暮色。 高杰自然是在修炼无名老头传授的神秘功法了!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不知道是因为这功法太深奥了,还是那老头没教完整,高杰修炼进度大减,慢慢的,他感觉这功法再没有丝毫作用,于是就放弃了,投身在为活着而活着的现实生活中。 大概有十七、八年没修炼过了,功法自然生疏了不少,还好高杰那经过改造的大脑记忆力极佳,功法口诀依然没有忘记。 这个神秘的功法老头也没告诉高杰是个啥名字,他只是依着口诀和法门,呼吸着天地间的气息,沐浴着太阳的余辉,静心修炼着。半个时辰过去,结果仍然和过去一样,丝毫没有进展。 虽然当初高杰不信那老头说的,这功法练到大成境界,可以隔空取物、御剑杀敌云云,但是经历了穿越这变态的事情之后,他又开始对这功法寄予了一点希望。 因为,他隐隐感觉,在飞机上那危险的时刻,自己没有像常人一样因恐惧而失去理智;在美丽空姐相拥接吻的时候,处于极度兴奋刺激中他,突然发现了那神秘光圈。。。这一切,或许都和自己修炼了那部神秘功法有关。 “也许,只要自己坚持修炼下去,真的会有惊人的发现,出现什么奇迹呢。。。” “连穿越都实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如果能练到隔空取物,那不是可以抢银行了吗。。。” 高杰修炼无果,只好开始意淫瞎想。 突然间,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倩影。 “她也穿越过来了吗?她在哪啊?都忘记问她叫什么名字看了!”因为自己把初吻都献给了这个空姐,高杰心中自然有了她的位置,一个个关于她的问题不停地跳出来。 “施主,请问这是高挺的家吗?”突然间,一个女声打断了高杰的胡思乱想。 “说曹操,曹操到;想空姐,空姐来?!”高杰惊喜地连忙睁眼一瞧,只见院子外站着一个小尼姑,相貌普普通通,正在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高杰心道:“难道她俯身在这个尼姑身上了?要是真的,她可比我倒霉多了,这一世不但是尼姑,还是个长得不咋地的尼姑!” 急于求证的高杰不等母亲回答,连忙从筛子里跳了起来,跑到院子门口,对着小尼姑充满希望地问道:“你是。。。额。。。那个空姐吗?” 尼姑眼光有点迷茫。 高杰不死心,继续说道:“那个。。。马来西亚航空。。。额。。。飞机。。。记得吗?”他一边问,还一边用右手做着飞机飞翔的动作。 这回小尼姑的眼光变了,不过并非惊喜,而是惊吓。 她心想:“这个小施主看上去挺英俊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傻子,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怪不得刚才见他还坐在筛子里,古古怪怪,估计不是傻就是有病!” 为了安全起见,小尼姑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高氏早就走了过来,她也听见了儿子的问话,当然也没听懂,还以为儿子是一时调皮在胡说八道,便伸手轻拍了高杰后脑勺一下,然后给尼姑施了个礼,回答道:“是的,这里就是高挺的家,我是他的内人。” 小尼姑警惕地看了一眼边上失魂落魄、满脸沮丧的高杰,确定没啥危险后,才双手合十对高氏说道:“啊,原来是高施主的夫人,圣母保佑!我是从涌峰山顶的九天圣母庙而来,奉主持师太之命前来传信的。高挺施主今天下午在涌峰山打猎时受了重伤,被我庙中之人所救,现正在庙中救治。” 正文 第六章 涌峰山路 下驴山到涌峰山,其间只有十里山路,而此时,高杰正跟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尼姑走在这条山路上。 母亲高氏在听到小尼姑的报信时,当即便晕厥在地,高杰和小尼姑连忙将她抬进房中。 高杰当时心里十分紧张,生怕爹爹生死未知,娘亲又出事。可急归急,他又没有救人的本事,前世生病可以直接去医院,既然现在是在明朝,他便准备出门去村里请郎中。 但小尼姑拦住了他,只见她喂了高氏一颗药丸,又随手在头上拿捏了几下,片刻功夫,高氏便悠悠醒转过来。 谢过小尼姑的出手相救之后,高氏挣扎着起身要去涌峰山,可她受了惊吓,头昏身软,又哪里能办得到。 于是,高杰便带着铁叉弓箭和小尼姑上路了。 当然,还带着高氏唠唠叨叨一大堆“要当心”“别摔着”之类的叮嘱。 刚开始,高杰和小尼姑都默默无语地赶路,好似俩个陌路人。 其实,最初,高杰便张口向小尼姑道谢来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尼姑貌似有点怕他,整个一问三不答。慢慢的,高杰也就懒得再自讨没趣了。 不久,二人便来到了涌峰山脚下。 涌峰山足足有下驴山三个那么高,山势陡峭,山上满是柏树松树,树林茂密。 本地人把涌峰山、下驴山、皇陵山、花鸨山和大脑山五座山形容为一只大鳌。涌峰山最高,自然是鳌头,其他四座就是四条鳌腿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因为天气甚好,皓月当空,繁星点点,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洒在山林间,一条两人宽、由青石铺就的山路在树林间蜿蜒而上。 用不着火把,在月光照耀下,山路、台阶也看得十分清楚。 那小尼姑看起来柔柔弱弱,但从下驴山到涌峰山这十里路走下来,仍步履轻盈,丝毫没有吃力的感觉,让高杰佩服不已。 看来,这个小尼姑应该是有功夫在身啊! 在明朝,因为朝廷不像元朝那样禁武,于是民间各大流派的武术都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习武之人也多不胜数,尼姑和尚练过武艺也就没啥大惊小怪。 对小尼姑越来越好奇的高杰,不甘心就这样闷头赶路,于是边上山边开口问道:“小师太,这就是上山的路啊?” 那小尼姑没有回头,继续在前面带路,半晌才传来她细细的声音:“很明显,不是吗?!” 因为这一路来,高杰都没有出过什么古怪的事情,所以小尼姑也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抗拒他了,于是面对这样没营养的问题,在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开口作答了。 高杰咧嘴一笑,也不在意小尼姑的语气,继续问道:“请问小师太您的法号?” “干嘛要问我名字,你继续喊我师太不就行了吗?”小尼姑心生警惕,回答道。 高杰小脑袋顿时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连声说道:“不不不,那怎么行呢?!” 小尼姑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高杰正儿八经地回答道:“首先,你刚才救醒过我娘,我要谢都不知道谢谁,受人恩惠而不思报答,这人品就大大的有问题了!” 小尼姑想了想道:“我做的只是小事,是身为出家人的本分,你如果要谢,可以每日燃香,敬谢菩萨便是!” 一招不成,高杰不慌不忙,接着道:“这其二,想来山上圣母庙中还有其他许多师太吧,如果到时候我喊你师太,却有许许多多师太一呼百应,岂非有点混乱,扰了众位德高望重的师太静修固然不好,要是万一惊扰了菩萨,那可就大罪过了!” 小尼姑闻言,停下了脚步,想到高杰喊声师太,众位师太齐声回答的情景,忍俊不住,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毕竟她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禁得起高杰这个活了四十多年,来自公元2014年的老男人的戏谑。 笑过后,小尼姑又觉不妥,连忙清咳一声,强忍笑意,也郑重其事地回答道:“好吧,为了不打扰各位师太静修,为了不惊扰菩萨,我就告诉你吧,小尼惠静!” 高杰打蛇随棍上,连忙道:“哦!原来是惠静师太,这名字好啊,深合佛理,能静心悟禅,且惠至心灵,悟性必佳,小师太今后必会成为得道高人!” 惠静顿时扭捏起来,急忙说道:“别瞎说,我修为浅薄,哪敢妄想!” 高杰道:“惠静师太过谦了,刚才师太在救治家母之时,我便看见您周身佛光环绕,如见在世观音显现;而且这一路行来,师太也是步步生莲,如御风而行,毫无吃力之感。如此年纪,师太便有这番成就,得道之日,可盼可期啊!” 在高杰猛烈的高帽攻势之下,惠静小尼姑立刻沦陷了。 她此刻也觉得自己小小年纪,便有此修为,应该是很不错的。平日在庙里从没得到过夸奖,只是因为没人欣赏罢了。真没想到这小子最初看起来奇奇怪怪,眼光倒是不错! 于是,惠静对高杰的好感顿时直线上升。 “小施主的谬赞了,贫尼惭愧不已!对了,还未请问,小施主你叫什么呢?”惠静开始主动发问了。 “高杰,高大英俊的高,英雄豪杰的杰!” “哦!真是名如其人,从名字和面相看,小施主将来一定大有作为!” 。。。。。。 不久,两个小屁孩慢慢熟络起来了,月夜下的山路上,清爽的夜风中,两人叽叽喳喳,聊个不停。陡峭的山路,貌似也慢慢变得平缓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久已经爬到了半山腰。 惠静因为从小便呆在此山中,对周围的景物熟悉得很,而高杰却是第一次来涌峰山,一路上借着月光,一边逗惠静小尼姑说话聊天,一边四下欣赏月下的山中美景。 忽然间,高杰感到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向着山路右边的柏树林深处仔细打量起来。 的确,远远地,透过柏树林繁密的树叶,高杰在其中一颗柏树枝上好像看到有东西在闪着微光。 “宝物?!”看过很多网络小说的高杰下意识在脑袋里蹦出两个大字,随即又苦笑着否定了。 这种剧情一般是有大机缘的男主角才会碰到的,自己刚穿越过来,一天没到,哪能就这么容易碰到狗屎运! 正准备继续爬山,高杰突然感到心血来潮,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自己正在离开一个和自己息息相关、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东西。 高杰转过身,向那片山林又眺望了几眼,那感觉愈发强烈,就像有人在召唤自己一般。他咬咬牙,打定主意,也不管山坡陡峭,不顾黑夜危险,纵身跳下山路,窜向山崖远处密林中那颗高高的柏树。 惠静小尼姑被高杰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窜进了旁边的树林之中。 犹豫了一下,惠静跺了跺脚,也随后掠下了山路,跟进了茂密的山林。 在树林中快速穿行的时候,高杰才感受到这具十五岁的小身体有多么灵活和有力,比他前世成年人的身体都好了不知多少倍,借着树木和山石,在倾斜的山坡上,他有惊无险地快速向远处奔去,真不愧是出生于山林中的小猎手。 大约一刻钟,起落穿梭的高杰便来到了目标柏树下,没有丝毫的停顿,他手脚并用,如猿似猴,就顺着树干飞快攀爬而上。 等到惠静小尼姑赶到树下之时,高杰已经在高高的柏树枝上拿到了那个物件,并开始下树了。 等高杰落到地面,惠静绷着脸,正准备责备他的时候,却见高杰根本没瞧向自己,而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物件。 那是一个搭裢,就是古人搭在肩膀上,一前一后有俩口袋的包裹。 其中一个口袋口露出一小截剑鞘,刚才让高杰感觉晃眼的,便是这个剑鞘尖上的包金在月光下反射出的光亮。当然,包金,不是黄金,金属而已,估计不是铜就是铁吧。 而此时的惠静小尼姑,则微微张着嘴,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少年。要知道,这里离他们过来的山路位置足足有几里路,真不知道他长的是什么眼睛,竟然可以发现这树梢上那么一点点微光。 高杰却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在前世,因为他没什么朋友,否则他这超常的眼神早就被发现了,说不定他还可以载入吉尼斯世界纪录——肉眼看得最远的人,或者,视力最好的人。 这,当然也是部那无名功法的带来的奇效。 随着大脑的开发,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等都会进化,只是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慢慢发生的,高杰自己都没啥感觉。 “这是谁藏在这里的呢?还要藏在这么偏僻、这么高的地方?它和我又有什么关联呢?”高杰心中狐疑不已。 惠静小尼姑也好奇起来,对高杰说道:“你快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说不定可以找到些线索,失主估计都急死了!” 高杰用古怪的眼神瞟了她一眼,问道:“你认为这是有人不小心遗失的东西?” 惠静见高杰问的奇怪,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心中惴惴,呐呐地道:“难道不是吗?” 高杰伸出手,弯起食指在她小脑袋上轻敲了一下,说道:“你长了个榆木脑袋啊,你以为有人会御空飞行,在飞过这颗柏树尖的时候,不小心搭裢掉下来,挂在树枝上?!” 榆木脑袋这个词,是高杰前世的中学老师送给他的,现在,他转送给了小尼姑惠静。 惠静被高杰这样一嘲笑,脸涨得通红,也没留意到脑袋上被高杰给了一个爆栗子,她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榆木脑袋,但也知道这的确不可能是被人无意间遗失的失物了。 不过还好高杰没有继续笑话她,而是开始动手往外掏搭裢里的东西了。 正文 第七章 山顶激战 褡裢里东西不多,除了些银子、书信等杂碎物件之外,引起高杰注意的主要是一个檀木匣子和那把带鞘的剑了。 高杰先拿起那把剑,这柄剑带着鞘,长约两尺,很是轻巧,估计重量只有普通宝剑的三分之一,长度也短了不少。剑鞘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感觉非铁非铜,上面还有点锈迹,应该有点年份了。 高杰左手持鞘,右手握住剑柄往外一抽,意外的是,竟然没能把剑拔出来。接下来,高杰用了全身的力气,又连拔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高杰放弃了,心想:“亏我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呢!看这剑鞘锈迹斑斑,估计剑身也锈死在剑鞘里了,一把破剑,能是啥宝物?!” 这时,就听惠静小尼姑说道:“看这剑破败的样子,估计在这树上放了很久很久了吧!” 高杰没回答,从银子和书信都是新的看来,绝对不会像惠静说的那样。 他放下宝剑,现在只有把希望全寄托在那个木匣子上了。拿起木匣子,这次高杰很轻松就打开了,只见在紫色绸子的衬里上,一本黄皮书卷静静躺着。 这本书厚约两寸,制作精美,白银外壳,书页的材质是丝绢。在白银封面上镌刻着四个字,高杰一看便知,这是很早以前的古篆。 小尼姑不认识这些字,而高杰前世是学考古的,他连猜带蒙,依稀认了出来是“白莲宝卷”四个字。 他又翻了翻里面的丝绢书页,字很多,一下子认不全,得花点时间好好研究。奇怪的是,书卷好像前面几页被撕掉了。 小尼姑小孩子心性,本来也以为高杰找到了什么宝物,结果一把破剑拔不出,一本破书残缺不全,字还都认不得,顿时就感到索然无味了,于是对高杰说:“看来没啥好东西,咱们继续赶路吧!” 高杰心里失望至极,又不得不承认惠静说的是对的,这本《白莲宝卷》即使是绝世神功,少了前面的部分,估计也无法修炼了。 现在貌似除了那银子有用,真是没啥像宝贝的了,他只好灰心丧气地把东西重新放回褡裢里。 本想拿了银子走人,其他东西都留下,但高杰还是隐隐觉得这书和剑让他有一丝莫名的感觉,犹豫半天,还是把褡裢背在肩上,全部带走了。 两人回到山路上,高杰捡宝贝的希望落空,心情有些低落,默默不语。惠静见高杰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好笑,却又不知道怎么劝慰他,于是两人便闷头继续赶路。 不久,他们终于爬到了山顶,山顶刀削斧砍,比较平坦,树密草长,风劲月明。 远处,估计在几里开外,依稀可以看见有一座建筑,在黑夜中还亮着一些灯火。 小尼姑惠静眼看到圣母庙了,兴奋了起来,正准备催促高杰快点,却见他又停下了脚步,闭着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 惠静也静心听了听,貌似只有山风吹动树叶和一些虫鸣的声音,没啥特别的,刚要张口询问,只见高杰在嘴边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然后便拉着她的手,离开青石山路,钻进了树林中。 惠静突然被高杰拉住了手,虽然她年纪尚幼,却也羞得满脸通红,挣了几下没挣开,又见高杰神神秘秘的,好奇心战胜了羞怯,便任由他拉着在树林中慢慢潜行。 两人大约在林中走了两里路,小尼姑惠静终于听到了一些动静了。她侧头看了看身边这个面色凝重的少年,心里充满了惊奇。 一个普普通通的猎人的孩子,眼睛能看那么远,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他的耳朵竟然也是灵敏得有些异常,惠静不惊讶才怪。 高杰没注意到小尼姑的异样,依然拉着她的手,悄悄潜行,只是比刚才还要小心翼翼。 又走了几百米,高杰拉着惠静爬上一个小坡,埋身在草丛里,两人悄悄地向下看去。 只见小坡下面有一块十丈左右的空地,没有树,只有深及腰间的长草。 空地上,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独自一人站在一边,中等身材,身着黑色长袍,袍子上连着帽,将他的头发和小部分脸庞遮住,高杰他俩只能依稀看见那人颌下留有长须,在山顶劲风吹拂下,和长袍一起飘飘扬扬。 相隔三丈外,另外三个人和他相对而立,为首一人,头戴轻盔,身着束腰紧身长衣,明月照耀下,可以清楚看见那衣服上绣着飞鱼图案。其余二人分立在他身后,也是头戴轻盔,身上却是穿着圆领甲衣。三人腰上,都斜挎着长柄刀。 高杰呼吸急促起来,因为学考古专业的他,认出了那三人的服装。 “飞鱼服”、“圆领甲”。。。。这不是锦衣卫吗?! 锦衣卫,是明代专有军政特务机构,其前身为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其首领称为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直接向皇帝负责。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 那身着飞鱼服的,估计是一个头领,而后面俩个身穿圆领甲的,估计是最基层的锦衣卫力士。 高杰的小心脏怦怦乱跳,很是紧张。没想到大半夜在这个地方竟然见到了大明朝赫赫有名的锦衣卫。人的名,树的影,锦衣卫可是连王爷大臣都忌惮的角色,他们手段毒辣,武功高强,威名在外,也不知道他们没事跑涌峰山上来干嘛? 高杰感到惠静的手上也紧张地出汗了,估计她也认出了这三人是锦衣卫。 这时,只听那锦衣卫头目阴恻恻地说道:“既然徐传头不愿跟吴某走,在下只能拿下你了!” 黑袍老者嘿然一笑,道:“小旗大人,老夫只是闻香教一个传头,没做违法之事,你们跟了我那么多天,值得吗?” 小旗,是锦衣卫里最小的官职,手下有三十个力士。官职虽小,但吴小旗在锦衣卫这个高手林立的部门能爬到小旗这个位置,却必定不简单。 吴小旗冷声道:“听命行事而已,得罪了!” 只见他双手一挥,身后两个力士拔出腰刀,刀光闪烁,向黑袍老者冲杀了过去。 他们二人手中的刀,狭长略弯,甚是轻巧,比单刀要长,较一般的长剑略短,形状是厚背薄刃,有如剃刀,不过整截刀身具有弧度,刀柄颇长,可以双手使用,不仅利于步战,尚还适用于马战,一刀砍下,足可把整只马头砍断。 高杰又在心里惊叹了一声:“绣春刀!” 绣春刀是明朝锦衣卫的标准佩刀,外形综合了唐刀和少林梅花刀、单刀的特点, 钢质极好,越是职位高的人,所领的绣春刀材质更纯,铸造更多几层手续,据说除了铁之外,还混有其他金属,以致刀锋犀利无比。 锦衣卫两个力士身形几闪,瞬间便冲到了黑袍老者面前,两道凌厉的刀芒,在月光下带着一抹肃杀和阴柔,闪电般劈下。 那黑袍老者清啸一声,长袍飘荡,几个错步,便从两个力士之间穿过,刀,顿时落空。 老者没有回头,背身对着两个力士,长袍鼓动,一道剑光亮起,从袍底向身后的一个力士击去。 “当”,金铁交鸣之声响起,一个力士挥刀挡开了长剑,而另一个力士又柔身而上,向老者齐腰斩去。 高杰和小尼姑惠静趴在草丛中,看得惊心动魄,心惊肉跳。 惠静虽然自小在庙中习武,但主要修炼的是内修之法,内力不凡,拳脚和兵器都很普通,况且从未与人真正对战过,看见眼前的生死搏斗,刀光剑影,让小小年纪的她不由得很是紧张害怕,要是换她上去,估计一个照面都抵挡不下来。 这是高杰第一次真真实实地看到武打场面,而且是生死交锋,和后世电影里拍摄出来的假戏,完全是两回事。 两个锦衣卫力士的刀法阴柔,又快又狠;而黑袍老者的长剑,在袍中时隐时现,神出鬼没。 高杰估计,老者手上的长剑也不是凡品,和力士的绣春刀碰磕了几次,都毫无损伤。 正在三人斗得不可开交,胜负难分之时,突然一道异常明亮的刀光划过夜空。 锦衣卫吴小旗出手了。 这时黑袍老者正好退到了吴小旗附近,忽然感觉身后杀气袭来,急忙挥剑挡去。 一声轻响,刀剑相交,长剑从中而断,绣春刀余势未绝,向老者继续劈下。 吴小旗是个七品官,他的绣春刀品质自然和那两个力士的不一样了,饶是黑袍老者的宝剑钢制不差,也被一刀劈断。 绣春刀之锋利,由此可见一斑。 可以想象,换了是锦衣卫更大的头目的绣春刀,那威力将更加可怕! 黑袍老者没想到长剑格挡无效,断成两节,预判出现错误,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那柄刀身镌刻着一个“柒”字的绣春刀迎面劈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好闭目等死了。 正文 第八章 疯狂的石头 高杰和惠静小尼姑见那个吴姓小旗的绣春刀疾如闪电,劈断黑袍老者的长剑,继续向他头顶斩落下来,心里顿时又惊又怕,赶紧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只闻得“叮”的一声脆响,然后就听到那个吴姓小旗高声喝道:“何人胆敢阻拦我锦衣卫缇骑办事?!” 负责侦察、缉捕的锦衣卫官校称为"缇骑",他们隶属于皇帝直辖的司法机关——锦衣卫北镇抚司。这些锦衣卫可以直接逮捕和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司法机关无权过问。在这明朝末年,锦衣卫北镇抚司专理“诏狱”, 一切刑狱专呈皇帝,毋须通过指挥使转达,权利达到极限。 由于权力缺乏限制,锦衣卫为了邀功请赏而罗织罪名,不择手段地扩大牵连范围,制造的冤假错案不胜枚举。也正因为锦衣卫拥有特权,无形中令他们可胡作非为、贪赃枉法而又得到了皇帝的"屏障"保护,造成了社会的混乱不堪。 高杰和惠静同时睁开眼睛,只见那吴姓小旗双手提刀,垂在身体右侧,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冷厉的眼神在黑夜中四下搜索。那两个力士也迅速靠近他身旁,成品字形站位,警戒着四周。 而黑袍老者徐传头毫发未伤,这时也睁开了双眼,脸上露出轻松的神色。 “狗鹰犬,休要猖狂!”一声大喝传来,月光下,两道身影越空而来,落在了黑袍老者身边。 左边是一个壮汉,一身粗布麻衣,脚踩草鞋,头上带着一个斗笠,四十多岁年纪,络腮短须,手中一根铁棍,顿在地上,显得很是威猛。 看样子,刚才那声大喝便是他喊的了,因为右边之人是一个老尼姑,灰色僧袍外面搭着一件红色袈裟,脸上安静平和,看样子大概有六十多岁。 “主持师太!”高杰正凝神观望间,忽听身边惠静轻声低呼了一声。 高杰转首看了惠静一眼,没有出声相询,又回过头重新望向场中。 黑袍老者徐传头见到这二人,微微一笑,撇下手中的半截残剑,对那个壮汉道:“还好你们及时赶到,否则我兄弟二人便阴阳两隔了!” 那壮汉紧张地四下打量着他,问道:“听到大哥的啸声,我们便飞奔寻来了。你没伤着吧?!” 徐传头摇摇头,笑道:“未伤分毫!” 然后,他拉下黑袍上的帽子,转头看向那个老尼,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多谢大姐相救,你,这些年还好吧?” 这下,高杰算看清楚了那徐传头的样貌,五十来岁年纪,相貌平凡,神情淡然,和那个老尼姑竟有几分相似。 犹如一个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湖水,老尼姑闻言,脸上也微微动容,眼眶发红,颤声道:“鸿儒,姐还好,你。。。也这么老了!” 那徐鸿儒点点头,声音逐渐变冷,道:“一会再叙,先把这三人清理了,绝不能留手,否则定会祸及庙中无辜!” 话音刚落,那壮汉早就按耐不住了,大喝一声,舞棍便冲了上去。 徐鸿儒随即也挥掌而上,那老尼则在旁边并未动弹。 早就戒备着的吴姓小旗和两个力士也是大喝一声,三人围圈转动,刀光再起,双方战成一团。 吴姓小旗此时心里惴惴不安,刚才他的绣春刀离徐鸿儒的头颅仅仅差了一线,却被一个激射而至的物件荡开,借着月光,他看到绣春刀上有一个灰扑扑的小小印记,明白那只是一个石子所留。能够用一颗小石子在那么远的距离弹开自己的全力一击,看来有高人在旁,己方三人恐不是对手,而且刚才听徐鸿儒的言下之意,是要灭口了。 他心思电转,借手中地绣春刀和那壮汉的铁棍相碰之力,果断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向几丈外的丛林掠去。他竟是要舍弃手下,孤身逃跑。 眼看就要到丛林,而那边徐鸿儒和壮汉被不知情的两个力士缠住,此刻无法分身追来,吴姓小旗心里窃喜,寻思待得脱身,立刻回报总旗大人,再寻到此地进行报复。 然而,窃喜最后成了一场空欢喜。 吴姓小旗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个刺耳的破空声,竟然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一颗石子击中后背,口中顿时献血狂喷而出,身体向前扑倒,委顿在地,不知生死。 高杰这下瞧清楚了,那石子是从静立一旁的老尼姑的袍袖中射出的。 他最初看见吴姓小旗一刀便劈断徐鸿儒的长剑,知道那是个高手。他除了刀快,其出刀的力道、速度和技巧也是十分高明。 可就在转眼之间,他便被老尼姑一个石子打倒,毫无还手之力,高杰顿时感觉世界观都被颠覆了,目瞪口呆:“额滴个神啊,那真是颗疯狂的石头!” 少了吴姓小旗,那两个力士立刻就心慌意乱起来,再加上徐鸿儒和那壮汉本就技高一筹,仅仅几个照面,一个便被铁棍击碎头颅,另一个则被一掌劈断了颈骨,双双倒地身亡。 收拾完两个力士,壮汉随即跑到吴姓小旗身边,铁棍落下,也将其彻底解决。 顷刻间,三个大活人横尸荒野。 “杀人啦!”高杰心里呐喊着。前世,他只是在电影电视上看到过杀人场景,哪见过真的啊!而且还是现场直播! 此刻,他和身边的惠静小尼姑一样,身体像筛糠一样,不受控制地乱抖起来。 惠静除了看见杀人场景感到害怕,更让她惊惧的是,她从小就熟悉得不得了、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主持师太竟然参与了杀人! 她发着抖,小脑袋已经无法正常思维。 随后,在老尼姑“阿弥陀佛,圣母保佑”的念佛声中,徐鸿儒和壮汉就地挖了个坑,将三具尸体掩埋了。 消除完所有打斗痕迹,老尼姑突然衣抬眼,对着高杰他们这个方向喊道:“你们俩,出来吧!” “我靠!被发现了!!!”高杰心里一凉,心里暗叫不好:“他们不会连我们俩也杀了灭口吧!我的新生刚刚开始,不能就这样死了啊!都怪我耳朵尖,没事跑来瞧什么热闹啊,真是好奇害死猫。。。” 正当他还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只觉得脑后衣领一紧,身体顿时离了地。 此刻的高杰和惠静,被那壮汉一手一个拎着,放到了老尼姑和徐鸿儒的身前。 老尼姑没看高杰,而是望着惠静,眼睛里的感情有点复杂。 而徐鸿儒则相反,他瞪大了眼睛,眼光在高杰身上来回扫视,好像很是惊讶。 “大哥,要不要把这俩小子也解决了?”那壮汉大声问道。 高杰心里暗暗叫苦,看来要凶多吉少了,他连忙在脸上堆起笑脸(虽然自己也知道那笑估计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对着老尼姑谄笑道:“你就是德高望重地九天圣母庙地主持师太吧,小子一看就知道您深谙佛理,定是得道高尼,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必是菩萨心肠,绝不会为难小子和这个倒霉地小尼姑的,对吧?” 他话说完,却没得到什么反应,只见老尼姑和徐鸿儒默不作声,只是都静静看着他,眼光之中,貌似有戏谑地味道。 高杰感觉自己就像被关在笼子里地小白鼠,马上要被拿去做实验了,于是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但他兀自强作镇定,继续道:“这位徐大侠和这位,额。。。壮壮的大侠,手刃明朝鹰犬,为民除害,必定是传说中的英雄豪杰,杀富济贫,扶危救难,更加不会为难我这个贫下中农出身地小猎户吧?!” 看着他们毫无反应,只是眼中戏谑之味更盛,高杰知道,这些高帽子对他们没有丝毫用处。 小尼姑惠静喜欢戴高帽子,是因为她还小,抵抗力差,眼前这几位,都是久经考验地老麻雀了,自然不会上自己的当了。 “唉,看来是真要完蛋了!” 高杰绝望之下,热血上涌,身体也不再抖了,只见他向前跨出一步,挡在惠静小尼姑身前,大声道:“你们要灭口就灭我吧,这个小尼姑是出家人,绝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杀了我,放过她,这总可以吧!” 徐鸿儒眼睛一亮,问道:“你,不怕死?” 高杰此时光棍一条,无所畏惧,大声道:“怕,还不是要死吗?!想我高杰,飞机万米高空失事都没有怕过,还会怕什么?!只要你们别伤害她,一切尽管冲我来!” 徐鸿儒顿时拊掌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小子,不错!有点英雄气概!” 随即,他俯身在高杰耳边问道:“不过,我们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们了?” 一边的老尼姑这时也忍俊不住,笑出声来,伸手她从高杰身后拉过惠静,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惠静,别怕,都过去了!” “她是惠静?!天啊,长这么大了!”一旁的徐鸿儒眼睛转到惠静身上,声音又激动得颤抖起来。 “嗯,她就是惠静,你看,眼睛长得很像你!”老尼姑微笑着对徐鸿儒说道。 至此,高杰才完完全全确定自己不用死了。 看来这徐鸿儒和老尼姑他们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而且貌似还和惠静小尼姑关系匪浅,很有可能是亲戚呢。 终于把心放进肚子里的高杰,双脚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刚才豪气冲天的英雄气概早就不知去哪了。 徐鸿儒定了定神,转头看见坐在地上的高杰,又是哈哈一笑,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知道他小小年纪,受了惊吓,估计走不动了,徐鸿儒便让那壮汉——他的结拜兄弟于弘志将高杰背在身上,然后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说罢,带头便行。 “喂,你们要带我去哪?!”高杰又慌张了起来,生怕被人贩子拐跑似的大叫起来。 “你忘记你上山来做什么了吗?你爹在庙里等你呢!”那老尼姑也抱起惠静,笑着对高杰说道。 正文 第九章 命中注定 延安府米脂县涌峰山顶的九天圣母庙,座北向南,为一进院。南北较短,东西较宽。前有山门戏楼,中为献亭,北为圣母殿。两则配以耳殿。东西院现存李靖王殿、三宫殿、阎君殿、十帅殿、关公殿、子孙殿及梳妆楼等建筑。殿宇错落有致,殿顶形制各异。庙南、北、西三面悬壁劈立,沟壑纵横,东面与场院相连。 庙宇据说建于元朝,虽不十分高大宽敞,但毕竟有几百年历史,殿顶满覆琉璃脊兽,筒板布瓦、琉璃剪边,举折平缓。出檐深远,四翼而飞。倒也颇有几分**。 进到庙中,高杰便直接被带到左边的偏殿,在一间香房之中,他终于见到了这一世的父亲——高挺。 高挺,四十岁左右年纪,因为常年在山中行猎,皮肤晒得黝黑,身体强健,嘴唇上留有两撇胡子,相貌堂堂,看来小帅哥高杰遗传了他爹的良好基因。 此时高挺正躺在床上,昏睡未醒,胸前和手臂上都缠着的棉布,棉布上有黑色的印记,应该是渗出的血迹,看起来,伤势不轻啊。 高杰听照顾父亲的一个中年尼姑说,今天下午,两位庙里的尼姑去山后采药打柴,无意中发现了因伤昏迷的高挺,心生慈悲,便将他救回了圣母庙中。 高挺伤在胸口和手臂,有多处被野兽撕咬的伤口,看样子好像是遇到了猛兽,在搏斗中受了伤。后来虽然逃脱了险境,却因流血过多和力气用尽,昏倒在后山。 经过庙中略懂医术的一位尼姑的治疗,现在虽然初步稳定了伤势,但却仍未完全脱离危险。疗伤期间高挺曾短暂地苏醒了一次,经询问,庙里的尼姑们才知道他的姓名和住址,然后便有了之后惠静小尼姑去到高杰家报信的一幕。 望着昏睡的高挺,高杰心里有着莫名的心疼,融合了小高杰的记忆,自然也继承了他的感情。父亲高挺为了维持家里的生计,几乎天天上山行猎,大伤小伤受过多次,而这一次算是最严重的一回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握着父亲粗糙的大手,高杰心想:“如果父亲因伤残疾,或者不能再打猎了,那日后家里就会更艰苦了,看来要好好开始做准备,担起持家的重担了。” 正当高杰为父亲的伤势忧心忡忡的时候,香房门被推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徐鸿儒和那个老尼姑进来了。 高杰此时已经知道了老尼姑便是圣母庙主持师太,法号“净空”,连忙上前跪倒叩首,合十行礼道:“多谢主持师太救下家父,小子在此叩谢,感恩不尽!” 净空师太微笑着扶起高杰,摇头道:“此乃我佛门弟子应尽本分,小施主无须客气。你父亲伤势很重,而庙中并无精通医术之人,也无疗伤灵药,正棘手间,还好我兄弟徐鸿儒今日来了,就让他给你父亲看看吧!” 徐鸿儒伸手拍了拍高杰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便坐在了高挺床边的凳子上,开始动手仔细检查伤势。 不久,他站起身来,望着高杰急切的眼神,微微一笑道:“伤势虽重,但性命无碍!” 接着,他指了指高杰背在身上的褡裢,道:“可以把褡裢先还我吗?” 高杰“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还捡了个褡裢,听了徐鸿儒的话,他没有任何犹豫,飞快地取下褡裢递给了徐鸿儒。 徐鸿儒又好好打量了一下高杰,点点头道:“不贪不昧,有情有义,是个好孩子!” 高杰心想:“很明显,这是在你们的地头,不管这褡裢是不是你的,你想要,我能不给吗?!既然只能交出来,还不如交得痛快点!” 徐鸿儒哪知道高杰心里的想法,只当他是个拾金不昧的好少年。只见他从褡裢里取出一个小布袋,从中倒出两粒药丸,一个黑乎乎,一个绿油油。 他伸手将两粒药丸递给静空师太,道:“大姐,黑色药丸吩咐人给这个猎户喂下,绿色的用水调成稠状,敷于伤口处即可!” 静空师太马上接过药丸,转身吩咐人去照做了。 处理完这些事,徐鸿儒拉着高杰的手,说道:“孩子,用过我的灵丹妙药,你父亲明日便可起身了,放心吧!来,跟我出去,咱们聊聊!” 高杰闻言,惊喜不已,终于放心下来,于是便跟着徐鸿儒和净空师太出了香房,来到了庙宇后院。 后院里,有一个池塘,荷叶紧紧密密,铺在水面上。而在荷塘中央,还有一个飞檐小亭。在明亮的月光下,整个景色如诗如画,让高杰想起了后世学过的一篇著名的文章——《荷塘月色》。 高杰跟着他们走到小亭子之中,在石墩上坐下,净空师太便开口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高杰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回答了,虽然他不明白静空师太和徐鸿儒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普通猎户的儿子这么感兴趣,但他确定这俩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高杰,不错的名字!”徐鸿儒接过话题,赞了一句,然后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很惊讶吗?” 高杰摇摇头,他还真没注意,更没想过。 徐鸿儒用手一捋胡须,轻笑一声:“其实,那时我是看见我藏起来的褡裢搭在你的肩膀上!” “哦!”高杰在徐鸿儒从褡裢中拿药出来,就知道此物确是人家的了。 徐鸿儒笑了笑,接着用神神秘秘的语气说道:“而且,我感觉,我们之间有缘!” “有缘?!”高杰诧异地问道,差点昏倒,心道,莫非这个徐鸿儒是个玻璃?!在后世,如果一个男人对高杰说咱俩有缘,他一定会一脚踹过去,虽然没有谈过女朋友,但他自认自己的性取向还是正常的,没有不良嗜好。 但现在显然是不适合出脚踹徐鸿儒的,安全第一啊,高杰只能忍下了。 于是,他心里很是紧张,默默祈祷佛祖神仙上帝保佑。 那徐鸿儒很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惠静和我说了你得到这个褡裢的经过。要知道,当我发现被锦衣卫跟踪追击的时候,急迫间,就将褡裢藏在了此山深处、树枝之上。那时,我不知道能不能保全性命,只求万一出了意外,希望这里面的东西能留给有缘之人!”说到这,他伸手轻轻抓住高杰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喜悦,道:“偏偏有这么巧,没多久,你因父受伤上山,轻易就发现并得到了这个褡裢!你说说看,咱们是不是有缘?!” 听到这,高杰才算放下心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自己有点瞎担心了! 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碰巧而已。不过,还别说,真有那么点缘分的意思。“ 徐鸿儒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在亭子中来来回回踱了十几步,还和静空师太对了对眼,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猛地转身面对高杰,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样,为了要确定一个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的事情,我读两句诗,你试试看,能不能接上!” 高杰愣了一下,这是要接头对暗号的节奏啊!心里便开始盘算起来:“我也算学考古专业的,平时对古文名诗还是很有兴趣的,也记了不少,万一和这老头对上了,也不知道是祸是福!还是保险点为妙,即使我知道了,最好也装作对不上,平平安安带着我那便宜爹爹回家去再说吧!” 高杰正思忖着,就听徐鸿儒慢慢吟道:“白荷滴露清晨开,玉莲含羞暮霞彩。。。”然后,他和净空师太便紧张兮兮地,紧紧盯着高杰。 这两句诗刚传进高杰的耳朵,他的脑袋里就像打了个炸雷一样,整个人顿时就呆住了:“这。。。这不是前世那个无名老头教给我的吗?!天啊,怎么在明朝,在这个鬼地方,这个徐老头也知道啊?!难道,这是真的有缘吗?!” 望着呆若木鸡的高杰,徐鸿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摇了摇他的肩膀,连声问道:“高杰,孩子,你没事吧?!” 高杰很快清醒了过来。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个褡裢让自己感觉好像有点心灵感应,怪不得徐鸿儒把褡裢藏那么隐秘,自己也能轻易找到。看来,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就已经注定了的。 从2014年失事的飞机,到现在大明天启二年的延安府米脂县涌峰山顶的圣母庙中,短短一天的时间里,高杰前世的人生观被彻底颠覆,他不再是唯物主义者,而是开始完完全全相信那本以为绝不存在的命运。 “既然是命中注定,自己又何必去逃避呢?是福是祸,冲我来吧!来得更猛烈些吧!” 高杰心中再无羁绊,也站起身来,眼中透着坚定,毫不畏惧地凝视着徐鸿儒,缓缓吟道:“红颜教人悲天下,妙手回春仙鹤来!” 高杰话音刚落,徐鸿儒和静空师太二人便两眼通红,热泪滚滚而下。 正文 第十章 白莲圣教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一个著名的教派有关系——白莲教。 白莲教创立于北宋。渊源于佛教的净土宗。相传净土宗始祖东晋释慧远在庐山东林寺与刘遗民等结白莲社共同念佛,后世信徒以为楷模。北宋时净土念佛结社盛行,多称白莲社或莲社,主持者既有僧侣,也有在家信徒。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今江苏昆山)僧人茅子元(法名慈照)在流行的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即白莲教。 白莲教自诞生时起,就具有两种性格,即叛逆与安善兼而有之、交替表现的性格,因而它也就发挥了两种社会功能。在平静的岁月里,白莲教作为佛、道正统宗教的补充,在下层社会发挥子佛、道二教所起不到的作用。每当天灾人祸接踵而至或社会动乱之际,白莲教就会与佛、道相悖,往往成为农民暴动或农民起义的战斗旗帜,这也是白莲教不同于正统宗教的所具有的特质。 明太祖朱元璋便是借助白莲教中旁支明教的力量,推翻元朝,开创大明王朝。然而,朱元璋得天下后,又害怕白莲教的影响太大,在《明律》中明确取缔“左道邪术”,白莲教从此势落,转入地下活动。 后来,因为屡遭打压,白莲教开始分裂,形成了几十种分支教派,而徐鸿儒所在的,就是其中之一,名为闻香教。 闻香教的创始人是徐鸿儒的师傅王森。王森是河北滦州人,本是明朝初年白莲教教主“佛母”唐赛儿一脉的传头,后为了逃避官府打击,也和其他分支一样,另创新教。他自称曾救一狐,狐自断其尾赠之,有异香;以此号召徒众,人多归附,故称闻香教,自号闻香教主,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他们追求安善,反对暴动起事。他和徒弟徐鸿儒等致力于联合各个分支教派,重整白莲教,。 然而,王森因被四徒弟李国用出卖,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二度入狱,五年后死于牢狱之中。其子王好贤继任教主,和徐鸿儒继承王森遗志继续传教。 王好贤颇有野心,掌教期间,一方面与朝廷配合,一方面又派大师兄山东徐鸿儒、二师兄北直周印等教内传头筹划起事,以夺天下。 徐鸿儒崇尚安善,只求恢复白莲教,但又无法违背教主王好贤的命令,只好和义弟于弘志,也就是那个壮汉一起在山东组织了近万教徒,准备下个月在他的老家山东巨野县徐家庄起事。 徐鸿儒在十五年前,因为忙于教务,将刚出生的女儿托付给亲姐姐净空师太抚养,他女儿自然就是惠静小尼姑了,静空师太本也是白莲教传头之一,后因见圣教分裂,心灰意冷,便出家为尼了。 徐鸿儒这次来到延安府米脂县涌峰山,是因为他自知这次起事,势单力薄,行事仓促,难有胜算,自己估计也是绝无生理,便千里迢迢,赶到涌峰山圣母庙,只求见女儿最后一面,顺便向净空师太交代一些后事。 九天圣母庙是徐鸿儒和净空师太秘密建立的白莲教的据点,因为姐弟俩矢志不渝地要重建白莲教,而不是起事暴动,其意和现任闻香教主王好贤相左,所以这个所在他们没有禀告王好贤。。 白莲教传下武功众多,博大精深,静空师太专修《玄娘圣母经》,内功卓绝;徐鸿儒因为忙于教务,虽学有《三阳剑法》,但尚未精通此术;而于弘志力大无比,选练的是《洪阳棍法》,武功也比徐鸿儒要强上不少。 但其镇教神功《白莲九生》相传只传教主,其他人即使得到神功宝卷,也无法修习成功。 而自明初“佛母”唐赛儿之后,距今已近两百年了,《白莲九生》再无人能够修炼成功。这也是白莲教分裂的原因之一,神功不出,无法服众,教主自然空缺,白莲教便被一直由几个教中传头管理和维持着,最后在朝廷打击之下,大家看不到圣教的希望,便慢慢分裂开来。 徐鸿儒和于弘志今日傍晚上山后,发觉被锦衣卫跟踪,两人便分开行动,于弘志去庙中报信,自己引开锦衣卫,拖延时间。 为防万一,他把此次带来的装有白莲教圣物的褡裢藏于丛林深处,谁知竟被高杰发现并得到,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高杰的时候,甚是惊讶,再听了女儿惠静描述的高杰得到褡裢的经过,知道他身怀异能,眼力耳力都远非常人所能比,便由惊讶变成了惊喜。 因为相传,白莲教主传人并非凡胎,身具灵根,眼可眺千里,耳可闻万丈,是为“千里眼,顺风耳”。 为了亲自确认一下,徐鸿儒和净空师太商议之后,就有了现在荷塘小亭中的一幕。 他们和高杰对答的这四句诗,乃是白莲教高层秘传的教义,非普通教众能够知晓,就连现在那么多旁支教派的教主也都完全不知,这其中,也包括王好贤。 而徐鸿儒之所以能够知道,是因为他手中有白莲教圣物。 在二十年前,徐鸿儒和师傅王森在山东蒲台县,也就是“佛母”唐赛儿的故乡,偶得一个破损的石匣,打开才知道是白莲教的圣物——白莲圣剑和《白莲宝卷》。 王森是个绝对效忠于白莲圣教的死忠,在他死后,便将这白莲教圣物传于了一直和自己一起致力于重整白莲圣教的大徒弟徐鸿儒,而非自己的儿子王好贤,这也是王好贤嫉恨徐鸿儒的原因之一。 白莲教这圣物的确十分奇特,王森和徐鸿儒得到后都无法使用,圣剑无法拔出,宝卷里的功法因为没有第一层的修炼之法,所以也完全不能修习。 相传“佛母”唐赛儿因丈夫林三去世,有一次在去祭奠其夫的时候,偶得一石匣,内有宝剑兵书,也就是白莲教圣物。唐赛儿资质不凡,修成白莲教镇派神功《白莲九生》,而且,“剑亦神物,惟赛儿能用之”,唐赛儿也因此成为白莲教教主,号令天下。 当时王森和徐鸿儒发现白莲宝卷中夹有一张白绢,上写四句教义:“白荷滴露清晨开,玉莲含羞暮霞彩,红颜教人悲天下,妙手回春仙鹤来!”并言明能对上这四句教义、并具有千里眼、顺风耳之人,则为圣教和圣物传人;今后如能修成神功,驱动神剑,便可真正成为白莲圣教教主。 于是王森和徐鸿儒二十年来一直在寻找这个传人,以中兴圣教,但至今都毫无结果,这次带圣物来圣母庙,徐鸿儒就是要交代后事,将圣物暂时交给净空师太保管,希望她能继续完成寻找圣教传人的使命。 此刻,望着眼前这个少年,徐鸿儒和净空师太满脸热泪,激动万分,他们完全能够确定,高杰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白莲教真正的传人。 “扑通”“扑通”两声,徐鸿儒和静空师太双双跪下,向高杰俯身叩拜道:“教民参见少教主,真空家乡,无生老母,阿弥陀佛!” 白莲教供奉的无生老母据称为上天无生无灭古佛,可度化尘世儿女返归天界,免遭劫难。这个天界就是真空家乡。而“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乃白莲教八字真言。 高杰虽然从他们二人口中得知了所有原委,仍被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连忙将两人拉起来,惶恐不安道:“你们做什么啊,这不是要小子折寿吗?” 徐鸿儒恭敬道:“自从我白莲佛母唐赛儿之后,便再无圣教传人出现,以致我白莲圣教分崩离析,终成一盘散沙。今日我二人历经苦难,终于寻到少教主,实乃本教万幸!” 高杰刚才一直边听边思考,也想通了不少重要关节: 其一,他明白了后世那老头教给自己的功法,八成是源自这著名的白莲教; 其二,正因为自己修炼了白莲教的功法,所以才会在上山途中和白莲教圣物产生共鸣; 其三, 自己对上了教义,还眼睛好耳朵好,正好符合那所谓白莲教传人的所有特征,徐鸿儒和净空师太于是认定了自己就是他们寻找的白莲教传人! 结论:也许,自己还真有可能是白莲教的所谓传人! 可是,高杰没有半分欣喜,而是十分紧张:“我只是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一个落魄之人,没有半点武功,以后能不能练成神功,驱动神剑还未可知,就看眼前,白莲教一盘散沙,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教主之位,意图号令天下,可谓危机四伏,我有何能耐去重新整合那么多旁支教派,振兴白莲教?!到时候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现在的高杰为先前冲动之下对上白莲教义那四句诗而后悔了。 他想了想,对徐鸿儒和静空师太说道:“徐大侠,静空师太,小子只是一个小小猎户而已,资质平凡,手无缚鸡之力,刚才只是胡说八道,蒙中了那四句诗而已。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哪有资格成为白莲教少教主啊!你们把振兴圣教的重任托付于小子,只怕是所托非人啊!” 徐鸿儒和静空师太对视一眼,两人顿时明白了高杰的心思,连忙道:“错是绝对不会错的了!少教主您肩负重任,任重道远,我等肝脑涂地也会保全您的安全。您请放心,在您还未练成神功之前,我和家姐绝不会到处宣扬,没人会知道您的身份,也没人会要求您现在就去冒险整合圣教。而且,从今往后,我们定会保障好您的安全,绝对不会让少教主以身犯险。您只须静心参悟修炼神功便是!” 自己怕死的小心思被说中了,高杰立刻便面红耳赤起来,看来自己的想法他们都明白,还做好了安排,自己再推估计是推也是推不掉了。 于是,他嘿嘿一笑,道:“既然二位如此笃定我就是你们的少教主,那我就勉为其难,先试上一试,如果到最后你们发现我不是真正的传人,可别恼羞成怒,迁怒于我。记住,今天我可是被你们赶鸭子上架的!” 徐鸿儒和静空师太闻言,不禁相视莞尔。 正文 第十一章 最强大脑 笑过之后,徐鸿儒脸色凝重地对高杰说道:“少教主,因为闻香教起事在即,在下已无法退缩,明日便会离去,估计今后再难见到少教主,为少教主驱使,请恕罪!” 高杰这时也慢慢记起历史上的确有徐鸿儒这么一号人,也知道他带领一万余人起事,不到一年便失败了,徐鸿儒也死在明军之手,于是急忙拉住他的手道:“明知没有希望,你还带着那么多人去送死做什么?这不是傻吗?” 徐鸿儒惨然一笑,道:“我虽心属白莲圣教,但在明里我是前任闻香教主王森的首徒,再加上领有现任教主王好贤法旨,有些事身不由己,不得不为!何况我死后,王好贤便会以为白莲圣物随我而亡,少教主以后也会少了许多危险。为全忠义,在下应慷慨赴义,死有何惧!” 高杰对徐鸿儒印象甚好,怎舍得如此忠义之人枉去送死,连声喊道:“糊涂!糊涂!” 还待再劝,一旁的静空师太红着眼睛,上前说道:“少教主,这都是鸿儒的命,也是他在圣教的使命,请少教主成全!” 高杰望着这俩固执的老头老太,这才真正领教了古人的愚昧和执着,既为徐鸿儒感到不值,又被他的大义赴死所感动,心中顿时非常难受,感觉堵得慌,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来到这个时空,高杰感受到家人朋友的赤诚和关爱,自己也变得非常重情重义,舍不得身边的人有半点差池,眼见无法劝阻徐鸿儒,眼泪便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徐鸿儒和净空师太看见高杰竟然为下属担忧而流泪,心里十分激动,同时也很是欣慰,觉得少教主有情有义,我圣教所托非人。心中更是坚定了誓死效忠的决心。 随后,徐鸿儒红着眼睛,取下肩膀上的褡裢,交到高杰手中,强笑道:“少教主,您千万别难过,鸿儒此生能寻到少教主,心愿已了,甚是满足。这里面有我教镇教神功《白莲九生》和圣物白莲神剑,请您好好保管。在下祝愿少教主早日神功大成,驱动神剑,号令天下,扬我圣教威名!” 高杰抹去眼泪,也不再推辞,伸手接过褡裢,认真地点点头,道:“我会尽力的!” 净空师太平复了一下情绪,合十一礼道:“少教主领悟神功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贫尼从明日开始,传您一些武功防身,您意下如何?” 听到能跟净空师太学习武功,高杰欢喜起来,连声说道:“那太好了,刚才我就见识了师太那石子的威力,早就敬佩不已了!” 净空师太得到高杰的赞赏,心里也很开心,笑道:“少教主谬赞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早我会带您去后山,开始习练。” 此事定下之后,徐鸿儒又想起了什么,拱手道:“惠静这孩子,今后请少教主多多关照了!” 高杰摆摆手,道:“这些自不必说,她不但是你的女儿,还是我的朋友,我会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子,你放心吧!” 徐鸿儒闻言大喜,连声称谢。 眼见天色已晚,三人便散了,高杰自行回香房安歇。 因为今日高挺尚未苏醒,高杰便住在庙中。高杰回到高挺所在的香房,见父亲面色红润,气息平稳,知道徐鸿儒的灵药见效了,便安心在边上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此时的他心潮澎湃,又哪里能够睡得着?! 摸着身边装着白莲教圣物的褡裢,高杰思绪万千:“如果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那我这一生将不可能平凡度过了。说实话,对复兴白莲教,当什么教主,我真没有什么兴趣。背负那么重的担子,即使不会殒身于战乱,也会被累死。但事已至此,我只好先尽力而为,走一步算一步了,也算对徐鸿儒那个可敬的呆子有个交代吧。以后,寻个机会,再把这个烫手的教主之位传给惠静,让她去复兴白莲教,完成她父亲的遗志,那便是了。。。” “不管怎么样,要想保护好那些善待我的人,在这个时代,必须得有一身好本事才行,武功,一定要好好习练才是。。。” “父亲身强体壮,正值壮年,到时也让他们传授父亲一些武功,别再被野兽咬伤了。。。” “那个空姐。。。你在哪。。。你的嘴。。。好甜。。。” 迷迷糊糊地胡乱想着心事,临近天明,高杰才终于沉沉睡去。 清晨,天刚蒙蒙亮,撑着一对熊猫眼的高杰就被静空师太带到了后山一处僻静平坦之处。 徐鸿儒天不亮就已经和于弘志下山走了,此行能找到圣教传人,他心愿已了,再无牵挂,从容而去。他没向高杰告别,因为他和高杰一样,也是重情之人,不愿面对生死离别的场面。 清晨的涌峰山,空气清新,鸟语花香,风景甚是怡人。此时,红彤彤的朝阳露出了小半个脸蛋,天地间的一切都慢慢苏醒过来。 静空师太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晨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宝相**,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 高杰凝视着静空师太,心想:“这个时代的高僧,才真正配得起大师称号啊!哪像后世那些混迹红尘的出家人,沽名钓誉、招摇撞骗者比比皆是!” 净空师太看着眼前的少年,双手合十一礼道:“少教主,看你的样子,昨晚没有睡得太安稳吧,要不要我们改天再练?” 高杰闻言清醒过来,连连摆手道:“师太,我精神着呢,放心!但咱们得事先约定一下,今后,您可别老是少教主少教主的喊我,第一,现在的我担当不起,第二,万一让别人听见了,岂不是暴露了我圣教的秘密吗?” 静空师太觉得有理,也不矫情,微笑着说道:“那好,就依少教主之意吧,只是,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高杰拍拍胸脯,大大咧咧地说道:“师太,您德高望重,以后,就是我的师父了,如不嫌弃,就像对惠静一样,把我当作您的子侄,喊我小杰便可!” 静空师太闻言,心中欢喜,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观小杰你虽没习过武艺,但是身手敏捷,当是从小在山上打猎练就出来的,基础不错,学的必定很快了!” 高杰嘿嘿笑道:“师太,您先别夸我,这话说得有点早,万一我笨头笨脑,苦学无果,你再想把话收回去的时候,大家都会很尴尬的。” 净空师太被逗得扬眉而笑,道:“惠静安安静静,规规矩矩,你呢,古灵精怪,油腔滑调,两个徒弟性格迥异,倒也有趣!” 说罢,她拿出一本蓝色的线装书本,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白莲圣教厉害的武功技法颇多,分为内功、外功、轻功、暗器及炼药、炼器之类辅助之法等,我兄弟鸿儒在武功造诣上虽然不佳,但他精通炼药之法,善治伤病,却是教中最好的医者,有“神医”之名。昨晚他自知此去难有生理,便让我将这本《生生药经》转交与你。这上面除了有教内前辈们的奇丹妙方,还有鸿儒花费毕生心血总结改进的一些方子和注解,他希望你能继承他的衣钵并传承下去。” 高杰本来正活动手脚,做着热身,准备学习武功呢,这一听还要学炼丹治病做大夫,头立马就大了。 他前世最怕去医院,怕吃药怕打针,看见医生就像看到屠夫一般,所以,哪里肯答应,于是连忙说道:“敬爱的师父,小子天资愚笨,你那高超的武功,我能学点皮毛防身估计就很不错了,如果再让我研习炼药治病之法,恐会贪多嚼不烂,啥都没学到家。到时候万一被人伤了事小,结果自己还把自己治死了,其不糟糕透顶!” 净空师太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敲了他脑壳一下,怪他瞎说八道。 她随后低头思索了一下,方才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这样吧,药经我先帮你保管着,如果你修炼我教你的武功和镇教神功后,的确再难兼顾其他法门,到时我就另寻其他有缘之人传授吧。” 高杰松了一口气,暗暗对徐鸿儒说抱歉,并在心中承诺如果以后自己确有余力,一定不辜负他的好意,把他的衣钵传承下去。 静空师太收好《生生药经》,突然纵身而起,从旁边一个老松树上掰下一截树枝,褪去松针,挥舞了几下,然后笑眯眯地对高杰说道:“我先传授你一门我圣教的轻功绝学《幻莲变》。” 高杰闻言大喜:“轻功,好啊,我喜欢!学好了轻功,没事就去树上屋顶上看看风景,想想都让人期待啊!” 净空师太一阵无语,严肃地对他说道:“能蹦到树梢、跳上房顶不一定是好轻功,而且轻功也不是拿来看风景的!真正的轻功,是集合了速度、高度和闪避技巧的综合功法!” “额!”高杰也知道自己信口开河了,连忙附和道:“对!对!我现在没半点武功,先学好轻功,即使打不过,起码能闪能跑,师太您考虑得太周到了!” 净空师太一代高人,何曾想过练轻功是为了扯呼跑路,但又觉得高杰这小子说得也没错,他现在这个阶段,可不就是要先保命为先吗?但这种屁股朝后、逃之夭夭的说法她又实在不能接受。 郁闷纠结之下,净空师太选择了假装没听见高杰的“高论”,继续说道:“第一步,我先教你《幻莲变》中的‘避’字诀。” 她举起手中松树枝,做了一个劈砍的动作,道:“刀类武器,以砍、撩、挑、截、削等手法为主。” 接着,她又做出一个击刺的动作,接着道:“剑类武器,以刺、挂、点、抹等手法为要!” 随后,净空师太树枝一收,望着高杰道:“还有其他的武器,各有各的特点和用法,你明白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 高杰挠挠脑袋,思索了一会,有些迟疑地回答道:“师父莫非是要告诉我,每种武器的攻击方法不同,所以要闪避就有不同的方式和技巧?” 净空师太听完高杰说的话,顿时有些发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喜地说道:“少教主悟性了得,实乃本教之福啊!” 她哪知道,高杰的脑袋是被无名老头教的神秘功法开发过的,悟性的确比常人高多了。 高杰讪讪一笑,抱拳道:“侥幸侥幸,师父您过誉了!” 静空师太见高杰有这么聪明的脑袋,心中喜悦,期望就更高了,于是接下来就把《幻莲变》的口诀和特点一股脑说了出来,想看看他习武的资质如何。 《幻莲变》和一般的轻功不同,它除了讲究跑得快、跳得高之外,更看重如何闪避各种攻击,应对拳法有一套变化,应对刀法又是另一套口诀,比普通的轻功繁杂了不知多少。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静空师太唠唠叨叨连带比划,直讲得口干舌燥才停了下了,随后她望着发呆的高杰,感觉自己说得太多了,有点抱歉地说道:“师父太性急了,一下子教了那么多,估计你也记不住。我还是从总诀开始,慢慢讲吧!” “别啊,师父!”刚才貌似在发呆的高杰,像是突然清醒了似的,连连摆手道:“不多不多,我记得住,请继续!” “你都记住了?!”这下轮到净空师太呆住了。 正文 第十二章 一个约定 听着高杰一字不差地复述自己刚才那一个时辰里讲的内容,静空师太的眼睛越瞪越大,脸上满满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天啊,小杰绝对是奇才,不不,是天才啊!”当高杰停下来的时候,静空师太心里开始兴奋地呐喊、惊叫起来。 见师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高杰有点心虚了。虽然他向来对自己的记忆力充满信心,但看净空师太现在的神态,便开始怀疑自己哪里答错了。 他心中没底地搓搓手,呐呐地说道:“师父,那个,我,也许,额,有可能哪里记错了一点吧,请师父责罚就是!” 净空师太闻言才从狂喜中清醒过来,连忙走到高杰眼前,使劲拍着高杰的肩膀,脸上早就笑开了花,连声说道:“好!真是太好啊!小杰,你太让我惊喜了,师父这次可算是捡到宝了!” 高杰闻言一喜,连忙问道:“您确定不是惊吓,是惊喜?那就是说,我没有记错咯?!” 净空师太连连点头,大笑道:“没错!没错!完全正确!呵呵呵!” 高杰松了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只见他得意洋洋,双手背后,踱着方步,下巴高高翘起,边走边念叨:“我就说嘛,怀疑我什么都可以,但千万不要怀疑我的记性,那可是哥吃饭的本钱!哥的脑袋可是最强大脑,天纵奇才、天之骄子啊!不要崇拜哥,哥只是个传说。。。” 听到高杰念叨的浑话,净空师太笑骂一句:“小坏蛋,瞎说八道,哪有自己这么夸自己的!”随后一个个爆栗子就落在了高杰高高昂起的脑壳上。 高杰被打得抱头鼠窜,边跑还边喊:“师父,名师出高徒,您大可不必嫉妒我的最强大脑啊!哎呦,下手轻点啊!万一打傻了,您的损失也是大大滴。。。” “呵呵,看你还瞎说,别跑。。。” 净空师太此时早忘了高杰是少教主这个茬了,喜悦早就把内心充得满满当当的,她已经真正把高杰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在笑骂追打中,几十年修行而来的宝相**丢得一干二净。如果这个情景被徐鸿儒或者庙中大小师太们看到,结果必定是满地下巴颏子和眼睛珠子了! 涌峰山后山,第一次充满了欢乐和笑声,常年累月静谧如水的从林,也好似泛起了波浪,活泼起来了。 静空师太平生第一次感到教授徒儿是这么快乐,这徒弟不但活泼有趣,还领悟力奇高,一点即通,所以她愣是一口气教到中午时分才停了下来,看看到了午饭时间,才带着高杰回庙里用膳。 在返回庙里的路上,高杰时而高高跃起,跳上树腰;一会急速冲刺,和净空师太赛跑;有时还在师父的松枝“武器”袭击下,腾挪闪避。 作为一个现代人,高杰哪里见识和领悟过这么高深的轻功,喜出望外之下,浑然忘记自己修习了整整一个上午,也忘却了身体上的疲惫。 很快,他们便赶回了圣母庙。 回到庙中,高杰竟然惊喜地发现,父亲高挺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了,他一边雀跃不已,一边在心中暗暗佩服神医徐鸿儒的医术和灵丹妙药。 高挺昨天恐怖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不再流血,面色也慢慢红润了起来。 在用过中午的素斋之后,已经感觉没有大碍的高挺觉得一个大男人带个小男孩住在尼姑庙,实在有所不便,便请求静空师太让他回家养伤。 净空师太见高挺坚持,同时也认为高杰呆在庙里会惹人猜疑,也就答应了,她暗地里和高杰约定,每两天,就来山上一次,在后山继续修习武功。 净空师太让人找来两个在山上砍柴的山里人,给了些银两,让他们做了副简易的担架,抬着高挺,把他们送回家去。 在下山的路上,高杰碰到了再次去给他娘报信回来的惠静小尼姑,高挺挣扎着从担架上坐起来向惠静道谢。 等惠静回礼完毕,高杰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倒一旁,悄悄对她说:“以后,我就是你师弟了,师姐你武功高强,前途不可限量,以后一定要多多关照哈!” 惠静小尼姑被高杰拉着手,面上泛红,有些忸怩又很开心地道:“嗯,一大早我就知道师父要教你武功,真没想到一夜过去,咱们俩还成了同门。今后我自然会照顾你,但你一定要答应我,经常上山来陪我说话!” “好勒!”高杰知道惠静从小在尼姑堆里长大,没有孩子和她玩耍,甚是孤独,便爽快答应了,两个小孩家家拉钩约定好,才分手告别。 躺在担架上,看着高杰的背影,高挺心里有点矛盾。既开心儿子孤身上山,把自己接回家,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又有点担心,他看见高杰短短一天就和老尼姑小尼姑混得很熟的样子,生怕这个一脉单传的儿子与佛有缘,以后会归于佛门,让高家断了香火。 要是高杰知道他的便宜老爹现在的想法,恐怕会立刻被雷倒在地,吐血不止。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家,高氏看到丈夫活着回来了,又是心疼又是欢喜,连忙把高挺接到床上。 感谢并送别了那两个砍柴的山里人后,高杰正准备洗把脸,就听门外有人喊道:“高子,高子!” 听到喊声,高氏回头对高杰说:“小杰,李家少爷他们上午就来找过你了,不知道有啥事,快去看看!” 高杰应了一声,见父亲已经无碍,就出了门。 李鸿基和李过俩小子见高杰回来了,开心不已,一边询问他父亲的伤势,一边拉着他,来到了下驴山下小理河边,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李鸿基和李过没去过涌峰山,叽叽喳喳不停地问高杰山上好不好玩。 而此刻,高杰心里想的是,怎么才能让胖子和李过接受自己教他们练功。 因为小高杰从小在山里长大,没上过学堂,更没拜过师父练过武,如果现在突然说要传授他们绝世神功,恐怕李鸿基叔侄不但不会接受,反而会当他是恶作剧,绝不会相信的。 高杰一边和他们胡扯,一边冥思苦想。 “终于找到你们啦!哈哈哈!”一声欢呼传来,高杰抬眼一看,一群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向他们快步而来,大概有七八个人的样子。 为首的,是个身高体壮的十六七岁的男孩,皮肤晒得黝黑,肤色和李过有的一比,但那肌肉纠结的胳膊却比李过的大腿还要粗。 看见来人,李鸿基打了个哆嗦,立刻向高杰和李过身后挪了挪屁股。 而李过黑黑的面皮立马变得更黑了。 高杰认得这些人,他们都是敞梁湾的一些比较调皮捣蛋的孩子,为首那个壮壮的小子叫艾辟勾,他们家里在敞梁湾也是一个富户,虽然没有李鸿基家那么有钱,但是据说他们和米脂县城里的三大家族之一的艾家有些关系,那就不可小觑了。加上这个小子不但身体壮实,而且自小习武,所以在村里横行霸道,自认是孩子王,没人敢惹,屁股后面永远有一群调皮捣蛋的顽童蜂拥着。李鸿基叔侄从小就没少被他们欺负,在暗地里,三人都喊他“癞皮狗”。 艾辟勾来到他们面前,双手叉腰,对着李鸿基得意洋洋地说道:“李胖子、黑猴子,还有这个穷小子,我说过,如果你们不跟我混,隔个几天,少爷我就会来收拾收拾你们,怎么样,今天想明白了没有啊?” 后面的几个孩子也起哄吹哨,为“癞皮狗”助威。 高杰他们三个一直以来虽然贪玩,但毕竟还是本性纯良的少年,自然不屑与“癞皮狗”他们为伍。双方争斗过几次,“癞皮狗”一方一来人多,二来武功的确比李鸿基和李过他们高多了,所以,他们仨经常会吃亏,但却一直不肯妥协屈服。 听到“癞皮狗”又来挑事,李鸿基胆小,低着头,不敢出声。 李过则捏紧了小拳头,瞪着红红的眼睛,紧紧盯着“癞皮狗”,冲动之下就要起身冲上去厮打拼命,谁知却被高杰从后面拉住了。 李过回头看了看高杰,只见高杰冲他摇了摇头,还没等他明白什么意思,就见高杰站起身来,慢慢拍了拍屁股,然后走到了艾辟勾的面前站定。 高杰自打看到这“癞皮狗”,灵机一动,就立刻想到了一个让李鸿基和李过认可并相信自己的办法了。 高杰年纪较小,虽然不壮实,但是个子却比艾辟勾略高些,他微微低头,看着“癞皮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慌不忙地道:“艾少爷,你想让我们跟你混,其实并非不可以的!” 艾辟勾一开始见高杰的做派,还有点惊讶,感觉这个穷小子有点莫测高深的样子,谁知一听他说的话,马上哈哈大笑起来,道:“还是你小子懂事些,跟我混,你们才不会被人欺负!” 见高杰貌似要服软,李鸿基和李过都愣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却见高杰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你说能保证我们跟你混了之后,不会再被人欺负,那么,你也该拿出点本事让我们看看吧!” 艾辟勾闻言楞了一下,笑意慢慢消失在脸上,冷冷说道:“看来,小猎狗原来是在消遣本少爷啊,怎么样,你们还没被打怕,想和我们较量较量?” 高杰伸出食指摇了摇,然后指向“癞皮狗”,道:“NO!不是和你们较量,而是你!” “我?”艾辟勾嘴巴张得老大,望着高杰,诧异地问道。 高杰点点头,说道:“艾少爷聪明,就是你,我~和~你!” 也没等艾辟勾回答,高杰接着说道:“久闻艾少爷自幼习武,武功高强,村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对吧?” 艾辟勾感觉高杰这话说得好,得意地点头认可,他身边的观众也齐声称是。 高杰继续道:“你们人多,我们仨自然是敌不过,但是这并不能让我们服气。习武之人讲究公平较量,一对一,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艾少爷以为然否?” 艾辟勾见一个没读过书的娃,突然文绉绉地言之有理,觉得有些古怪,但是被高杰的话一路带着,不得不又跟着点点头。 高杰随即拊掌大笑,道:“艾少爷是个明事理地人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艾辟勾又被拍了一记马屁,正舒服呢,就听高杰接下来郑重其事地说道:“那么现在,咱俩来做一个约定!” 正文 第十三章 信杰哥,得神功 “哦?约定?”艾辟勾用玩味的语气问道。 “对!约定!明天,还是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我和艾少爷以武会友,切磋功夫。如果你能胜了我,我们仨不说二话,以后唯你马首是瞻;但是,假如你赢不了我,嘿嘿,以后就请离我们远点,碰到了就劳烦绕个道。艾少爷,怎么样,您不会不敢接吧!” 艾辟勾闻言,被激得脸涨得通红,不由得气极反笑道:“好!你小子有种,敢向本少爷下战书。好,好!你的约,我接下来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起做个见证!” 接着,他狠狠盯着高杰,继续说道:“不过,输了的,不但要服,还要爬在地上学狗叫!到时候谁敢赖皮,我们就一起群殴他,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变狗为止!” 他身后的那群孩子轰然答应,一起哈哈大笑,望向高杰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或者是疯子。 高杰只是轻笑一声,回答道:“行,就这么定了!放心吧,艾少爷,我这人就有一点好,说出去的话,一定算数!只是也希望,万一到时候艾少爷您胜不了我,也要像个男人,遵守约定!” 说完,高杰不等艾辟勾再说话,转过身,向后扬了扬手,喊道:“好了,艾少爷,你们慢走,我们就不送了,明儿不见不散!” 对着高杰的背影,艾辟勾一下一下地点点头,眼睛眯着,像是要重新看清楚他一样。好一会工夫,才哈哈一笑,便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开了。 等他们走远,李鸿基和李过才腾地从草地上站起身来,一把拽住高杰,上下仔细打量了半天,还摸了摸他的额头,问他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因为,他们太清楚高杰的底细了,高杰从小没有练过武功,只是跟着父亲常在山上打猎,所以身手比一般的孩子敏捷,弓箭射得比较准,力气也不小罢了。 但是,就凭这些,别说和“癞皮狗”单打独斗,就是和从小习武的李鸿基、李过交手,也必败无疑。 高杰当然明白他们的担心和顾虑,他没有解释,认真说道:“我没有发烧没有疯,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额,你们相信我吗?” 李鸿基和李过先是点点头,随后立即又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高杰苦笑一声,对他们说:“我会让你们相信的,跟我来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下驴山的后山走去。 三个孩子自小就在下驴山厮混,对后山自是熟悉无比。李鸿基叔侄俩一头雾水,跟着高杰来到后山一处竹林中的空地。此处在一个山洼之中,幽静隐蔽,是三小很早前就发现的,也是他们常常聚会的地方。 高杰转过身,对着面露狐疑和期待之色的李鸿基和李过,嘴角露出笑意,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很帅?” 李鸿基和李过二人闻言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李过性子急,大声叫道:“高子,你正经点好不,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李鸿基也赞同地点点头,他走到高杰身前,拍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刚才那不叫帅,叫傻,还傻得一塌糊涂!高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才出头的,但是癞皮狗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明天怎么办呢?要不我们出去躲几天好不好?” 高杰故作紧张,问道:“我们能躲去哪啊?还能不能回来啊?” 李过不甘心地说道:“躲有什么用,迟早要回来的!我看大不了明天就和他们拼了!” 李鸿基瞪了李过一眼,然后挠了挠脑袋,道:“这样吧,我回去和我爹说说,看咱们能不能去李继迁寨住一段时间,反正要家族大比了,就当去看看热闹好了!” “什么家族大比?”高杰不解地问道。 李鸿基便将李继迁寨李家十年大比的事情说了一遍,还告诉高杰本来已经让父亲去退信,不准备去参加了,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好硬着头皮去混混吧,也总比在这等着挨揍强。 高杰听完,眼光一亮:李家家族大比,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不希望自己的兄弟朋友也像他前世那样窝窝囊囊地活着,希望能帮他们在大比武上出出风头,建立信心。还好家族大比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应该来得及,能够让李鸿基叔侄俩武功提高一大截了。 看到高杰闷头不语,心不在焉的样子,李过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在他肩头擂了一拳,问道:“到底是打还是躲,你倒是说话啊!” 高杰打定主意,哈哈大笑起来。 李鸿基和李过错愕地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高子,又犯病了!” 高杰笑完,背着手,不慌不忙地问道:“你们就真的认为明天的比武我毫无胜算?” 听到高杰憋了半天,问出的是这么没营养没悬念的废话,二人心里又是一阵连狂躁不已,连李鸿基都想上前给他一下了。 看见二人握着拳头,蠢蠢欲动的样子,高杰也不好再逗他们了,微笑着说道:“我向你们俩保证,明天的约战,我绝不会输!所以我们也不用躲躲藏藏!” 李鸿基终于忍不住了,平常细声细气的他声音都大了许多:“高子,你去了涌峰山一趟,怎么就变得疯疯癫癫了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高杰没有解释,只是伸出手,对李鸿基招了招,道:“这样,胖子,你用你最厉害的功夫来攻击我试试!” 李鸿基和李过又对望了一眼,完全不明白高杰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两人都被高杰气得要死,李鸿基也不想忍了,挥动拳头,一招最基本的“黑虎掏心”向高杰攻去。当然,他收了力,只用了很小的力量。 而在高杰的眼中,李鸿基的拳头好似蜗牛爬行一样缓慢,只见他不慌不忙,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李鸿基一拳落空,微微楞了一下,随后转身一个边腿扫出,这次他没有再留手。 谁知,几十招过去,李鸿基还是没打着高杰一下。这下不光是李鸿基,就连在旁边观战的李过嘴巴都张得老大,估计塞俩鸡蛋进去都没有啥问题。 高杰又轻松闪避了李鸿基一招,转头悠闲地对李过喊道:“李过,你也一起上!” 李过闻言,毫不犹豫,挽起袖子就加入了战团。 于是,在竹林中,李鸿基和李过叔侄俩拳**加,虎虎生风,用尽全力追打着高杰,带起地上的竹叶漫天飞舞。 自打在上午学了《幻莲变》后,这是高杰第二次使用轻功,而且是一对二。在他闪转腾挪之间,对《幻莲变》越来越熟悉,运用也越来越熟练。 因为李鸿基他们都是空手,所以高杰用的是“避”字诀中的闪避拳脚的法门。世间拳法无数,但出招轨迹和方位都是有迹可循的,所以只要看清来路,身法够快,总是能够闪避开去。《幻莲变》就是在研究了无数拳法的基础上,才创出了闪避拳法的法门。所谓一法通,万法通,而高杰又天赋异禀,不但一个早上就将《幻莲变》的基本功法融会贯通,再加上他的眼力、耳力等都远超常人,李鸿基和李过身形一动,他便有了预判,运用身法成功闪避。所做一切,他感觉游刃有余,轻而易举。 李鸿基和李过俩人打了半天,连高杰衣角都没摸着,反倒把自己累得要死。于是他们不约而同,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喘气,不想再打了。但是,此刻他们心中没有丝毫懊恼之意,望着眼前玉树临风的高杰,满脸都是惊喜之色。 高杰也站定了身形,似笑非笑地望着瘫在地上的两个死党,又无耻地问道:“我是不是很帅啊?” 这下,李鸿基他们没有再嘲笑高杰的话了,李过抢着喊道:“高子,你不是帅,是帅呆了!哈哈!” 李鸿基也咧嘴憨笑着,脸上的肥肉抖动,急切地问道:“高子,难道你上涌峰山一趟,真的遇到神仙了?” 高杰没有回答,走过去坐在他们面前,问道:“你们还怀疑我和癞皮狗的约战吗?” 李鸿基和李过同时摇头。艾辟勾虽然强壮,但是李鸿基和李过两人联手,也不会输给他多少。而见识了刚才高杰应付他们俩风轻云淡的样子,输是很难输的了。 高杰这才回答李鸿基的问题:“是的,我在涌峰山遇到了一个高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神仙,反正经过他的点拨,我一个上午就变成这样了。” 李过闻言羡慕不已,连忙问道:“那我们可以去找那个神仙学武吗?” 高杰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估计很难再碰上了!” 李鸿基和李过听罢,顿时有些灰心丧气了。 高杰见效果已经达到,站起身来,一拍巴掌,笑着说道:“不过,他传授给我的功夫,我还是可以教你们啊!” 李鸿基和李过被高杰弄得心里一上一下,终于明白又被高杰作弄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趁高杰不备,偷袭成功,将他压在了地上,两人兴奋大呼:“终于被我们逮到了,看你还敢戏耍我们!” 高杰被李鸿基那胖子坐在身上,一堆肥肉压得差点断气,连忙告饶道:“我错了,二位大侠饶命!我现在就教你们修炼仙法!” 李鸿基二人见高杰告饶,也心急要学功法,便连忙放开了他。 高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个功法非常厉害,你们俩学了,就闷在心里,切不可外传!否则我那神仙师父知道了必不能饶我,当然也不会放过你们,明白吗?!” 李鸿基二人使劲点头,诅咒发誓,绝不外传。 发完誓,李鸿基貌似想起了什么,呐呐地道:“不过,我脑子笨,我爹教我的武功我怎么都记不住,学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学会神仙的仙法。。。” 李过也赞同地点点头。他们二人各有弱点,习武的信心早就被打击得没剩下多少了。 高杰看他俩又有点催头丧气,连忙大声道:“相信我,即使再笨再蠢,只要能吃苦耐劳、坚持不懈,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你们一定会神功大成的!我保证,一个月后,你们将脱胎换骨,一鸣惊人!信杰哥,得神功!” 李鸿基和李过没见识过后世这种传~销式的激励办法,闻言顿时脸上泛起潮红,激动地两个拳头都捏得紧紧的,差点举起拳头跟着高杰呼喊“信杰哥,得神功!”了。 高杰很满意俩人的反应,于是对他们说道:“你们俩先在这等我一下,我回家去拿点练功用的法器!” 不等二人相询是什么法器,高杰转身,飞奔而去。 身后,望着高杰离去时一闪而逝的背影,李鸿基二人使劲揉了揉眼睛。。。 正文 第十四章 缝衣服的针 不久,风一样的骚年高杰就回到了家中。 高氏此时在忙着准备晚饭,见儿子回来了,正要开口,高杰却抢先说道:“娘,给我两枚您缝衣服用的针!” 高氏虽然不知道高杰要缝衣针做什么,但是她一直对儿子很放心,二话没说,就去里间取来两根一寸长的针,交到高杰手中。 高杰说了声:“谢谢娘!”转身又跑了出去。 高氏追到门口,本想叮嘱儿子早点回来吃晚饭,然而视线所及,却哪里还有高杰的身影,只看见山道上扬起一溜尘土,好似快马奔过。 看见高杰这么短时间内去而复返,李鸿基和李过除了惊叹和羡慕他的速度,同时更坚定了要学习仙法的决心,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高杰。 高杰手里藏着缝衣针,想起前世和神秘老头练功的悲惨情景,生怕这俩小子熬不住半路撂挑子,觉得还是要事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于是,高杰就郑重其事地大声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古话你们应该都听说过。欲练神功,必先忍常人所不能忍,大声告诉我,你们有信心吗?!” 李鸿基和李过想到能修得神功,扬眉吐气,哪还会多想修炼过程会怎样,两人神情激昂,举起小拳头高呼:“有信心!有信心!” “如果累了,你们怎么办?” “忍!” “如果疼了,你们怎么办?” “继续忍!!” 高杰见二人口号喊了,决心也下了,还内心无比狂热,才心里稍安。 他大声说道:“你们俩紧闭双眼,盘腿坐好,意守丹田,静心凝气。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动,明白吗?” “明白!”两小从小练武,什么意守丹田之类的自不必教,立刻闭眼开始盘腿打坐。 李鸿基耳边传来高杰的声音:“催动丹田之气,沿督脉及足太阳经上行,凝气于头部神庭穴,开始守护。。。”他运气上行,遵照高杰所说,气守神庭穴,一切都很顺利。 接着又听到高杰说道:“现在,修炼最重要的一步,先从胖子开始。你如果感到神庭穴有些疼痛,一定要忍着啊!” 李鸿基闻言还在想“神庭穴会有些疼痛”是为什么,就感觉一阵剧痛从神庭穴传来,他浑身一个哆嗦,如遭雷击,大叫一声,腾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高杰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双手使劲按住他,大声喊道:“这点疼都忍受不住,如何能成为人上人?!给我忍住,坐下!” 李鸿基疼得正准备暴走,闻言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终于又慢慢安静地坐了下来。 是的,他一直很胆小、怯懦、笨拙,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追求,没有梦想,不想强大起来。他也不愿永远被癞皮狗欺负,他不想被李继迁寨的李氏家族的人瞧不起,他更不想他爹李守忠一直失望下去。 他,也想成为强者。 看到李鸿基重新坐下来,肥胖的脸因疼痛而抽搐着,但却咬着牙关坚持着,高杰松了口气,欣慰地笑了。 他心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李鸿基,生怕他会熬不住剧痛而放弃,所以便先拿他开刀。本来还以为要大费周章,谁知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自认为没啥营养的套话,胖子就顽强地挺住了,让他很是惊喜。 一旁的李过,在听到叔叔的惨叫后,便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只见李鸿基脑门上插着根不知道哪来的明晃晃的针,整个人疼得浑身颤抖,大汗淋漓。他瘦小的身体也哆嗦了一下,后面见李鸿基在高杰说完话后,便忍痛坚持坐了下来,他咬牙闭上了眼睛,同样选择了坚持,等待剧痛降临到他身上。 他不像李鸿基那样懦弱、胆小,脑袋也好使,只是因为心思活泛,缺乏定性,所以学武学文都不理想,丢三落四,基础不牢。他打架从不畏缩,但总是打不赢,心里却也很受伤,总是梦想着有一天能练就神功,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打倒、打怕,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让祖父李守忠对自己刮目相看,认可自己是他的亲孙子。 所以,当机会摆在面前,他绝不会放弃。 李过的一举一动都看在高杰眼里,他对此倒是心里有底,知道李过的性子刚烈,不会因为疼痛而打退堂鼓,这点高杰还是有信心的。 于是高杰拿出另外一根缝衣针,插在了李过的神庭穴上。 果然,李过只是抽搐了一下,连哼都没哼一声,眼睛也没睁开,顽强地忍住了。 满意地点点头,高杰轻舒一口气,面对二人慢慢坐下,继续传功:“随着呼吸吐纳,不断用丹田之气上行护住神庭穴,如此循环三百次。。。” 两人依言照做,他们感觉到每当真气护住神庭穴的时候,那本剧烈的疼痛便会稍稍有所缓解。体会到这点后,他们逐渐进入了完全的修炼状态,真气运行愈加熟练,也适应了那时不时产生的阵痛。 高杰望着两人练功的样子,脑海里好像又看到了前世自己被神秘老头针刺折磨的情景。他自己也是这样,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被刺痛、被刺激,慢慢熬过来的。 他完全按照神秘老头所传授的方法,打造李鸿基和李过,期待着自己的两个发小破茧重生。 他相信,拥有了强大的记忆力、很好的领悟力、能够如高僧入定一般心静如水的二人,必将在短期内能力大大提升。 一个时辰过去了,在扎完神庭穴之后,高杰又将两人的阳白穴和睛明穴刺了一遍,然后看看李鸿基和李过二人汗湿衣衫、身体开始有些摇晃的样子,他知道今天他们到了极限了,便将两人头上的缝衣针取了下来。 剧痛消失,李鸿基顿时放松下来,立刻瘫倒在地上,嘴里喃喃道:“我的亲娘啊,这哪是练功,分明是在谋杀啊!” 李过睁开眼,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感受了一下之后,惊喜地说道:“嘿,我突然感觉到我的脑子,怎么说呢,好像被水洗过了一样,不再像以前那么懵懵懂懂,浑浑浊浊了!” 李鸿基闻言,也翻身坐起,细细体味之后,慢慢喜上眉梢,抱着脑袋大笑起来:“真的类,我现在突然想起了好多以前记不起的事情和功法口诀!” 高杰听到有效果,并不奇怪,这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道:“你们俩,修习了这个神功之后,不但记忆力会很强,而且领悟力和定力也会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这些,正是你们最欠缺的!现在尝到了一点甜头了吧,慢慢来,以后每两天扎一次针,估计一个月后,就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了!” 李鸿基和李过此时再无怀疑,都是坚定地点点头,齐声道:“放心吧,高子,我们会坚持下去,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高杰满意地笑了,将手里的两根缝衣针收进口袋中。 李过看见高杰把针收好了,连忙问道:“高子,你刚才扎我们的,是什么法器啊?” 高杰一阵尴尬,他可不敢告诉二人,这不过是他娘亲缝衣服用的针。对了,他还突然想起,自己家里穷,貌似他母亲那只有这两枚缝衣针,以后可不够用啊。 于是他故作神秘地回答道:“那是我师父开过光的神针,可惜只有两枚,后面的修炼,可能会需要更多的神针。对了胖子,你家里有钱,等回去你就找你爹要个二三十枚缝衣服的针来,我去找师父开光后,就能保证后面的修炼了!” 李鸿基二话不说,把胸脯拍得山响,高声道:“放心,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带个百八十枚给你!” 李过也道:“以后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就直说,我们俩保证给你弄来。高子,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高杰嘿嘿一笑,摆摆手道:“说什么呢,咱们可是好兄弟!” 李鸿基和李过也异口同声地说道:“对!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看着暮色渐起,已经快天黑了,高杰便又传了二人几句口诀,让他们这两天按口诀进行修炼,巩固今天的成果,然后便和他们告别,回家吃饭去了。 等三个人散去,雾气弥漫,夜色慢慢笼罩了下驴山。 而就在他们刚才练功的那片竹林深处,突然传来了低低的对话声: “小恩子,他们三人这是做什么啊?” “回小王爷,小的虽然自小习武,也算见识过不少武功绝学,但像他们这样扎着针修炼的,却是真没见过。估计,就是几个乡下小娃瞎折腾吧!” “瞎折腾?嘿,有意思!不过看他们这么要好,天天能聚在一起玩耍,像亲兄弟一般,我可是好生羡慕呢!” “小王爷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岂是他们能比的。况且您不是也有兄弟姐妹吗?!何必羡慕他们。” “唉,我那些哥哥姐姐都各居一方,难得见面,哪像这样亲密。我大哥呢,虽然最是疼我,但他整天沉迷于捣鼓锤子锯子,天天只晓得打弄家具,像个木匠似的,连正事都荒废了,我真担心会他会遭了那个人的暗算!” “小王爷自小聪慧过人,心有大志,但是现在有些事咱们还不能插手,只能默默积蓄力量,切不可着急。这次我们微服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小的很担心您的安全,害怕那人回来害您,我看咱们还是尽早回去吧!” “不,我必须再多看看各地的情况,找机会告诉大哥,让他了解民间疾苦,多操心点正事。另外,我对这三个小哥挺感兴趣的,明天还要去看看他们的约战呢!” “嘿嘿,这只是些乡下孩子胡闹,什么约战之类的,哪能入了您的法眼啊!您年纪虽小,他们可没有一个是您对手。” “不,我决定了,明天一定要去看看,我很希望那个叫高杰的小哥能赢!” “为什么您希望他赢呢?” “恩,看着顺眼,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额,好吧,那咱们明天就在旁边林子里看看吧。天色已晚,咱回县城吧!” “嗯,走!” 一番低语之后,那两人便离去了。 这片竹林重新陷入了沉寂,只有当晚风拂过,竹叶摇曳摩擦,偶尔发出沙沙的响声,让这静谧的丛林没有那么冷清。 正文 第十五章 白莲九生 深夜,皓月当空,群星闪耀,夜风习习,在秋虫此起彼伏地叫声中,整个下驴山陷入了沉睡中。 高挺伤势早无大碍,和高氏已经入睡多时了,而高杰在炕上却像烙烙饼似的,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这是他来到明朝的第二天了,这两天来,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现在的他需要重新理清头绪,想清楚下一步该如何走,确定未来的方向。 事情太多,在这其中,他认为最重要的主要有三个方面: 第一,寻找李自成。 昨天,当他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穿越来到明朝天启二年,并且是附身在一个延安府米脂县小山村里的少年身上时,在他的大脑中立刻就蹦出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闯王李自成!就是那个一手灭了明朝、逼死崇祯、甚为毛~泽~东推崇的大造反派李自成。 高杰开始很怀疑李鸿基就是李自成,因为他很清楚地记得李自成好像也有个侄儿叫李过,是起义军中著名的大将。而且李自成就是出生在这个著名的米脂县的一个村子里。 但一天过去后,高杰慢慢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史书记载的李自成样貌是“人高颧深,鸱目曷鼻,声如豺”,即人高马大、颧骨突出、眼窝深陷、鼻梁挺拔、声音洪亮,李鸿基唯一符合这体貌特征的一点就是人高马大,他虽然比高杰要稍矮,但在当时的明朝人中,也算是高个子了,但是肥头大耳的李鸿基哪有高颧骨?哪有深眼窝?哪有高鼻梁?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更别说“声如豺”了,他细声细气的,应该叫“声如蚊”才是! 既然排除了李鸿基,那寻找李自成的事就还得继续下去。 于是高杰决定立刻提升李鸿基叔侄俩的实力,让他们能有信心有实力参加李继迁寨的李氏家族大比,甚至是一年之后的米脂县李氏宗族的二十年大比,因为依他判断,李自成很可能就在李继迁寨或者是米脂县李氏宗族里。 如果自己能够在这乱世结交到这个颇具争议的大人物,就不枉穿越这么一趟了。 第二,自己是否该走出深山,登上更大的舞台。 就在昨天,他还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在一个穷山沟的穷小子身上,这一辈子只要能陪着家人,偶尔凭自己的能力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条件,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平台,也没有能力去奢望有更大的发展。 可就在今天上午,在涌峰山,自己的人生改变了,让他的起点和能力都有了不小的提升,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又穷又没能力的小猎户了,而是有可能成为明朝第一大教派的教主,所以,他此生的目标自然就发生了改变,他要走出深山,成为这个乱世中的弄潮儿! 当然,他也不能就此狂妄自大,历史上很多绝世天才早早夭折,这些都是深刻的教训,他可不想还没发芽就成了别人锅里的菜。所以,当前的他更应该韬光养晦,积蓄力量,绝对不能冒进。 当然,也不能过分低调,那样恐怕就会错过稍纵即逝的机会。 因此,他必须要把握住这个度,让自己安全顺利地登上这历史的大舞台,施展抱负,笑傲天下。 还好,他这个十五岁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灵魂,而且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相信不管是经验还是超前的意识,都会让他领先他人一步,有更多的胜算。 第三,尽快提高自己的实力。 小高杰本是个猎户家的孩子,没上过学堂,也没习过武功,按道理这辈子就是窝在这山沟子里的命。 然而,高杰来了,不但带来了后世先进的思想和知识,还在涌峰山巧遇了徐鸿儒和净空师父,由此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并且还获得了白莲教的圣物,很有可能练就明初“佛母”唐赛儿一般的绝世神功。 高杰拥有着超强的记忆力、领悟力、定力和敏锐的听力、耳力等绝佳资质,相信不管学什么,都会比普通人快上几倍几十倍。 为了能早日纵横天下,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以后每隔一日自己就上涌峰山找师父学艺,同时努力琢磨《白莲宝卷》中的功法,希望能有所收获。。。” 想到这里,高杰再也躺不住了,翻身下炕,从自己房中的破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 他打开包裹,里面除了徐鸿儒交给他的装有白莲教圣物的褡裢,还有三把裹着烂布的刀。 这三把刀是那三个被杀的锦衣卫的佩刀——绣春刀。在他带父亲下山前,净空师父就交给了他。 因为绣春刀材质好过寻常江湖人士使用的刀剑兵器太多,乃是正规皇家兵器制造坊出品的制式武器,很是难得,所以净空师太让高杰带走,找机会寻个好点的铁匠把这三把绣春刀熔了,打造属于自己的武器,增强实力。 略过绣春刀,高杰直接拿出了檀木匣子,从中取出白银封面的《白莲宝卷》。 他拿着书,坐回炕上,打开宝卷封面,开始细细研究里面密密麻麻的古篆。 古篆字十分难认,比翻译外文难多了,再加上这宝卷里面的内容深奥无比,饶是高杰身为后世考古学的大学生,也感觉进展缓慢。 研究到四更时分,高杰才勉强看懂了两页。然而仅仅就是这两页,也让高杰感到无比的震撼和惊喜。 不出所料,《白莲宝卷》所记载的就是《白莲九生》神功,而前面缺失的几页,恰恰是前世那个神秘老头教授过高杰的内容! 冥冥之中,莫非早就天定?! 高杰定下心神,开始了领悟过程。 《白莲宝卷》白银封面的背面镌刻着:“白莲九生,万法随心!一生心、二生悟、三生觉、四生幻、五生春、六生控、七生警、八生寿、九生意。神功既成,一念成真。” 讲的是《白莲九生》共有九层功法,而此卷缺失的是其中最基础的前三层初级阶段的修炼之法。 高杰暗道:“怪不得王森徐鸿儒师徒俩得到了《白莲宝卷》却无法修炼,怪不得自“佛母”唐赛儿之后再无人能练成神功,也怪不得自己练出了最强大脑!” 前三层功法属于初级入门阶段,修炼起来比较简单,主要方法就是像高杰下午教李鸿基、李过二人那样,用针刺之法刺激人头部的各个穴位,同时运气来回守护,通穴开窍。 第一层生心修炼成功,可以增强记忆力和定力;第二层生悟修炼成功,可提升对技法的领悟能力,加快学习速度;第三层修炼成功,则可以明目强闻,增强感知能力。 高杰前世在那神秘老头的折磨下,正是修炼完成了这三层,所以除了记忆力、领悟力外,他的视觉、听觉、嗅觉等感知能力都远超常人。 而从第四层开始,便到了《白莲九生》功法的中级阶段。高杰刚才费尽心力翻译出来的就是第四层的修炼方法和口诀。 “四生幻”,根据宝卷所述,练成四层功法之后,可通过意念,影响他人意识,使之产生幻觉,类似后世的催眠术,但功效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是中级功法,修炼难度和条件大大增加,不能再用前三层那样简单粗暴的方法来修炼了,而是要在经历大喜、大悲、大怒的极限情绪之时,进入修炼状态,依照口诀修习,方有可能成功突破。 高杰暗暗思忖:大喜不难,因为这是一种正面的积极的心态,在确定了自己前世所学和《白莲九生》就是同一种功法后,他现在貌似就处于大喜的状中。 而第五生和第六生要经历的大悲和大怒,却有很大难度了。首先这两者都是负面情绪,必定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高杰自己或者他亲近的人身上,才会让他产生这样的情绪。况且,这个大悲、大怒的“大”,谁知道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算够大?这就更加不得而知了。总不能为了练功,自己去制造事端吧!那就不是练功了,是自虐!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随遇而安就是,还是先试试能不能把四生幻修炼成功吧!” 于是,高杰盘腿坐于炕上,凝神静气,默运丹田之气,根据宝卷第四层“四生幻”的口诀,依法开始了修炼。 随着一声高亢的鸡啼,天开始慢慢放亮了,高氏已经起床,开始在院子里喂鸡喂狗,然后便去厨房准备早餐了。 高杰此时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他本以为自己正处于“大喜”状态,应该能一举突破第四层,谁知道结果却有些让他失望,感觉离突破还差了许多,估计还要多来几次“大喜”的情绪,方有可能真正圆满突破。 但是,这次的修炼并非完全没有收获。高杰隐约间感觉自己能用意念来影响些什么了。这说明每次经过“大喜”状态的修炼,都会让第四层功法提升一步的。 而四生幻修炼程度的多少,直接关系到能影响多大能力的人和能影响多长的时间。 如果能影响越厉害的人,就能克制强敌;如果敌人受影响的时间越长,自己就有充足的时间战胜对手,或者逃离。 另外,高杰还发现一点,随着开始修炼《白莲九生》的中级功法,原先所掌握的初级功法的威力又有所加强,也就是说,他的记忆力、定力、领悟力及各种感知能力又提升了一截,而且,一晚没睡,自己竟无丝毫倦意。 高杰心想:“这样看来,这部《白莲九生》,其实就是一种开发大脑未知能力的功法,自己相当于后世的脑力劳动者,和其他武林中人所走的路完全不同。只是不知神功大成之后,自己到底能不能站在武学之巅呢?” 本来因为修炼没能成功而有点失落的高杰,现在的心态开始变得知足,而且喜悦起来。心情变好,玩心顿起,他翻身下床,先收拾好包裹,重新放回柜中,然后便走出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对着初升的朝阳和漫天红霞,高杰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后世难以得闻的新鲜空气,简单地活动了一下打坐太久而有点麻木的身子。 随后,他把目光转向了猎狗黑毛,不怀好意地开始嘿嘿奸笑了起来。 黑毛跟着高杰他们从涌峰山上下来之后,因为主人受了伤,它就一直闷闷不乐,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缩在狗窝中不出来,连东西都不吃。 今天一早,黑毛倒是出了狗窝,它趴在院子中,脑袋搭在前爪上无精打采。 刚才高氏把高杰昨日猎到的半只野兔放在它的食盆中,但是它仍然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趴在院中独自忧郁。 突然间,黑毛眼前一阵模糊,然后便看见主人高挺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对它说着它能听懂的话:“黑毛,我没事了,你要赶紧吃东西,要不然就没力气陪我上山打猎了!” 黑毛闻言顿时欢喜起来,“汪汪汪”兴奋地对着高挺叫了几声,然后迅速跑到食盆旁,几口就将那半只野兔吞到了肚中,它舔舔嘴,回头对着高挺又开心地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吃饱了,可以上山追猎物了。 然而,又是一阵恍惚,只见高挺的影子晃了晃,慢慢消失了。黑毛定睛一看,院子里只有高杰一个人在,还对它嘿嘿笑着。 只是,他脸上那表情,连黑毛都感觉高杰此时怎么看都好似阴谋得逞的样子,愣是有点不像好人。 正文 第十六章 初见成效 早餐时,高挺已经能自己坐在炕上吃饭了,让高杰和母亲都欣喜不已。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围在炕上的小矮桌旁,一边吃着小米稀饭和荞面仡饦,一边开心地扯着家常。 高杰在前世就听说,米脂产的小米素有盛名,是中国“四大著名小米”之一,色泽金黄,颗粒浑圆,晶莹明亮,质粘味香,即使储存数年,米质不会改变。 在明朝,这小米叫“毛粮谷”,高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毛粮谷做的稀饭,只感觉粘糯爽口,清香四溢,饭汤表面有一层明亮的米脂油,心道真是名不虚传。 荞面仡饦也是米脂的特色面食,刚才高杰就一直在边上看着母亲在木案板上如何制作仡饦。她用米脂特产的荞面和成团,搓成条状,略硬,揪指甲盖大小一节,放在手掌上用拇指麻利地一搓,即成一个仡饦,细小,边缘卷曲,空心中凹,圆润光滑。而高氏搓时,手指翻飞,如天女散花,而满案的又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只看得高杰惊叹不已。 下锅后,几分钟就熟了,盛到碗里后,高氏又淋上前些日子高挺猎到的一头野山羊熬制的汤料,端的是香气扑鼻,让人垂涎欲滴。因为荞面中空部分易浸入油汤,高杰将仡饦咬在口中,感觉坚韧爽口,油滑圆润。 这些虽然是当时一些平民的食物,但吃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杰嘴里,无疑是难得的美味。 高挺是个典型的山里猎户,老实本分,不善言辞,他看着儿子吃得香甜,脸上露出慈祥憨厚的笑意。而高氏见儿子这么喜欢自己做的早餐,心中非常满足,呵呵笑着,一个劲让高杰慢慢吃,说锅里还有呢。 没等高杰过完瘾,就听外面传来了急促的喊声:“高子,高子!” 高杰飞快将碗中食物吃完,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笑着和爹娘说了声,便跑出了门。 在院子外面,见到李鸿基和李过,还没等高杰开口,他就被两人拉着,一路疾奔,不久便来到了后山的那片竹林中。 高杰挣开他俩的手,摸着肚子埋怨道:“你们俩火急火燎地做啥呢?我才吃完早饭,肠子都快跑断了!“ 黑脸上满是喜色的李过抢着说道:“哈哈,高子,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 李鸿基没等高杰说话,也呵呵笑着接道:“是啊,这下,我们可真的要扬眉吐气了!” 望着高杰疑惑不解的神情,李过也不解释,取下绑在背后的一杆红缨枪,摆了个起势,便在竹林中的空地上演练起来。 李鸿基看了片刻,心痒不已,也取出一柄唐刀,下场和李过对练在一起。 在小高杰原先的记忆中,因为笨拙和毛躁,这两人的武功甚是不堪,常被人嘲笑和蔑视。而现在,场上二人你来我去,刀光枪影,不但招式熟练,还隐隐有了种武者的凌厉和气势,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了。 二人对练了足有一刻钟,才各自收势,望着高杰哈哈大笑起来,齐声道:“高子,你觉得我们练怎么样?” 高杰这下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嘿嘿一笑,道:“虽然我从不夸人,但是,今天我不得不说,二位大侠所展示的武功,让在下不得不由衷地佩服啊!” 李鸿基二人没理会高杰话中的揶揄之意,开心地道:“我们进步如此神速,还不都是你传的那门仙法的功劳!以前不懂不会记不住的招式,现在都能完整地使出来了,哈哈!” 原来,昨天回家后,李鸿基和李过按高杰所传《白莲九生》中“一生心”的口诀运转功法,继续巩固和激发那三个穴道。 完成功法修炼后,二人便在家中练武场像平常那样开始练习刀枪武艺,感觉以前那些学过但没掌握的武功招式,不但清晰无比地出现在大脑中,还甚是熟练准确地使了出来。而在酣畅淋漓的演练过程中,他们对这些武功的领悟也加快了数倍。 本来二人就是自小开始习武,虽然进度缓慢,效果很差,但他们毕竟不是初学,仍然积累了近十年的功底。此时,就像一坛被埋在地底的美酒,十年之后终于被挖掘了出来,顿时酒香四溢。 李鸿基和李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畅快,感觉压抑了他们很多年的郁闷之意都烟消云散,信心也慢慢回来了。 这两人兴奋之下,一直操练到三更时分,直到累得支持不住了,才上床休息。 今天一大早,激动不已的二人连早饭都没吃就往外跑,让李守忠都感到很是纳闷。 高杰望着眼前的两个神采飞扬、信心十足的发小,心里也松了口气。 要知道,昨天他虽然是严格按照前世那个神秘老头改造自己的方法来做的,但他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会成功,毕竟,在《白莲宝卷》上,这前面的功法缺失了,他完全是凭记忆去完成的。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安心了,看来,昨天对二人的改造很成功,并且已经开始慢慢见效了。 李过笑罢,红缨枪在地上一顿,信心爆棚地道:“高子,今天下午的约,我去!” 李鸿基犹豫了一下,随即也舞了一个刀花,沉声道:“就是我去和癞皮狗对决,估计也没啥问题!” 高杰点点头,笑着说道:“很高兴看到你们俩现在的样子,不但信心十足,而且气势不凡!我相信,你们去也绝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从今往后,你们将会把癞皮狗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直到无影无踪!” 李鸿基和李过听了,脸皮涨红,眼睛里闪着小星星,正跃跃欲试时,谁知高杰语气一转,认真地道:“不过,今天的约战,必须是我去。我说过的话,就绝不能反悔!你们相信我吗?” 李鸿基和李过虽然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仍然毫不犹豫地喊道:“信!当然信!” “好了,那今天你们俩就在这继续巩固昨天的成果,等到明日我再帮你们开启另外三个穴道。我也得好好练练,准备下午的约战了!OK,GO!” 高杰说完,一拍双手,双脚顿地,身子“嗖”地向旁掠去,随即在竹林间像穿花拂蝶一样迅捷地飞奔起来,开始继续修习《幻莲变》。 李鸿基和李过不明白高杰最后说的是啥,也不知道“欧黑狗”到底是什么狗,但是他们没有多问,依言就地打坐,运转“一生心”法诀,静心修炼起来。 下午,临近晚饭时分,下驴山下,小理河边。 微风习习,小河潺潺,太阳挂在西北,将要落下,却又恋恋不舍,余晖映满半个天边,煞是惊艳。 一身黑色劲装的艾辟勾,挎着腰刀,和他的跟班们早早便来到了河边的草地上,等着高杰他们的到来。 “老大,时间都差不多了吧,这三个小子现在还不来,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哼,他们敢耍我?!那是找死!再等等!” “看那个小猎户昨天那么拽,还以为他有点啥本事,没想到今天就熊了,哈哈!” “嘿嘿,就凭他们三个,我们随便出一个都弄死他们了,何况是大哥出马,毫无悬念啊!” 艾辟勾听着他们的议论,一边暗笑,一边想着等会高杰他们跪倒在自己面前磕头服软的情景,嘴角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来。 突然,艾辟勾心里一动,抬起头,向远处望去。 只见一个高个子、一个大胖子和一个瘦猴子向他们缓缓走来。 当看到来的三人脸上丝毫没有胆怯和慌张之色,艾辟勾的眼睛眯了眯,握在腰间刀把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他的跟班们也停止了喧嚣,看着不慌不忙的高杰三人,面露嘲弄之色。 高杰穿了身紧身蓝色粗布猎户装,身后背一把用黑布包着的长柄刀,悠闲地领头而来。身后,李鸿基右手背刀,李过肩扛红缨枪,也是从从容容,步履稳健。 “哎呦,艾少爷,您这么早就来了,劳烦久等了!”高杰行至面前,拱手对着艾辟勾行礼笑道。 艾辟勾闻言,心里有些犯嘀咕,心想:“这三个小子死到临头,还这么好整以暇似的,莫非有什么凭仗?!” 他向四周查看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帮手,随即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暗道:“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一个晚上还能翻了天不成,我真是多虑了!” 定下心来,艾辟勾黑脸扯动,阴恻恻道:“你们没跑就好,我等等算什么!” 接着他伸出双手,按了按手指关节,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骨节响声,对高杰轻蔑地笑道:“小猎户,你想比兵器呢还是拳脚功夫?!” 高杰反手取下背上的长柄刀,递给了李过,回头淡淡道:“艾少爷,刀枪无眼,我们只是切磋武艺,又不是拼命,还是比试拳脚吧!” “哈哈,就知道你怕死,好吧,就依你!”艾辟勾仰天大笑,也解了腰间的刀,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少年,走到了草地中间空旷之处,摆了个架势,对高杰勾勾食指,喝道:“开始吧!” 高杰慢慢走到场中,负手站立,微笑着说道:“艾少爷,请出招!” 正文 第十七章 河边约斗 艾辟勾见高杰随手站立,摆出一副高手的模样,心头火起,大喝一声:“臭小子,你这是找死!”双脚迅速一个错步,闪电般便冲到高杰身前,右掌绷紧,一个“刀掌”对着他的颈部劈了下来,其势如风。 李鸿基和李过虽然对高杰的轻功很是惊佩,但到了这真正对决的时候,特别是看到艾辟勾一上来就下辣手,心里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眼见自己的“刀掌”劈到了高杰的头上,他还没有做出任何躲闪招架的动作,艾辟勾心里顿时轻松下来,并为自己曾短暂出现的那一丝紧张感到可笑。 一个从没练过武功的小猎户,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 谁知,他那一掌“唰”地从高杰的身上劈过,自己的手掌却没有任何受力感,就好似劈在了空气中一般。 艾辟勾定睛一看,高杰明明仍站在原地,好像根本没动过,还是那样淡淡地微笑着。 “幻觉?!”艾辟勾愣了一下,随即毫不停手,一套艾氏家族的《劈刀掌法》连绵使出,凌厉地向高杰攻了过去。 这套掌法,据艾辟勾的父亲说,是米脂县艾氏家族的功法,虽不算秘传绝学,但也是威力颇大的武功。他们敞梁湾的艾家也算是个旁支,所以他才能够有机会学到。他修习这套掌法也有七八年功夫了,足足有了六七分火候,一掌下去,碗口粗的树干也能劈折了。只见他挥掌似刀,劲道十足,招招都带着尖锐的风啸声,端的是狠辣无比。 在他身后的少年们顿时齐声呐喊叫好,震耳欲聋。 只是他们没喊多久,脸色就开始变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场中,好像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只见在艾辟勾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中,高杰身如魅影,如幻如烟,在漫天纷飞的掌影中,衣袂飘舞,闪避腾挪,有时像闲庭信步,有时如灵猫转身。 片刻间,几十招过去,艾辟勾愣是连高杰的身子都没碰到。 而在离这片草地几百米外的一片树林中,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呵呵,我就说这个高杰小哥不会输吧,小恩子,怎么样?” “嗯,小王爷眼界极高,看得很准。这个叫高杰的小子所施展的轻功闪避术倒是有点意思,来历颇为不凡,虽然他还不够熟练,但用来对付那个富家小子倒也足够了!” “嗯,等他们打完了,我要去好好结识一下这个高杰小哥!” 。。。。。。 这边,艾辟勾挥汗如雨,一连上百招使完,从《劈刀掌法》用到了《霸王弹腿》,直累得气喘如牛,却仍然没有摸到高杰的一片衣角。 场边,此时只剩下李鸿基和李过二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喊:“高子,加油!高子,加油!”其他的少年早就停止了呐喊,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惊疑不定。 艾辟勾见情形不对,一个撤步,退到边上站定,一边喘息,一边郁闷地大骂道:“小猎户,你他娘的躲来躲去,这算什么啊!” “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你要是胜不了我,以后就离我们远点吗?!我又没说要胜过你!艾少爷,您莫非想耍赖不成?” “你小子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老子就要了你的命!”艾辟勾闻言,知道上当了,气急败坏之下,回身从身后的跟班手中抽出自己的腰刀,一个横斩,便向高杰拦腰扫去! 高杰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这个癞皮狗这么贱,拳脚胜不过自己,便如疯狗一样动刀了,顿时紧张起来。 他学习《幻莲变》毕竟才短短一天,凭着高绝的记忆力和领悟力,对其中“避拳式”已经学了七七八八,加上有李鸿基和李过二人拳脚给他喂招,所以运用地较为熟练。但是其他如“避刀式”、“避剑式”等,毕竟还只是理论扎实,缺乏实战训练,眼见钢刀带着风声劈来,刀光如雪,凶险之极,哪能不紧张,顿时就开始手忙脚乱了,形势危急不已。 李鸿基和李过见“癞皮狗”耍赖动刀,而高杰落了下风,就要上来帮忙,却被那群艾辟勾带来的少年们一起拦住,冲不出来。急切间,李过灵机一动,立刻将高杰带来的长柄刀上的黑布解开,从刀鞘中拔出刀,大喊一声:“高子,接刀!”便把刀向场中丢了过来。 高杰闻言,狼狈地一个侧步,闪开艾辟勾的立劈,纵身跃起,半空中握住了长长的刀柄。 艾辟勾腰刀落空,刀身回转,立刻改削为撩,攻向半空中的高杰,势如闪电。 高杰身在半空,再也无法发力躲避。面临危局,此刻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大喝一声,“四生幻”功法对着艾辟勾激发而出。 高杰这是在赌博了,“四生幻”毕竟才练成,只用来作弄了一次猎狗黑毛而已,谁知道能不能对艾辟勾这样的武者管用呢? 艾辟勾眼看着高杰就要被腰刀劈中,避无可避,嘴角刚刚露出了一丝狞笑,突然间,他就觉得脑袋一阵发昏,眼前恍恍惚惚,有点发黑。在他一愣之间,手中腰刀便乱了方寸,从高杰身边急速掠过,带起了一片衣角。 半空中的高杰终于安全落地,一身冷汗。他明白危机还没过去,乘着艾辟勾愣神的这一瞬间,手中长刀斜劈而上,只听“当”的一声,艾辟勾的腰刀在半空中被拦腰削断,刀头在夕阳中闪着明灭的光,飞向了天空,半天才落向艾辟勾带来的少年们的人群中。那群少年见天降飞刀,你推我攘,东躲西藏,还好都是会家子,躲避及时,那半截刀头“唰”的一声插在草地上,兀自颤动不已。 艾辟勾此时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半截腰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他真正开始慌乱害怕起来,眼前这个从来没放在他眼里的穷小子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他看得出,那高杰除了身法诡异之外,完全就是个生手,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自己就再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艾辟勾双眼通红,丢掉手中残刀,从少年们手中又夺了一把长剑,再次向高杰冲杀而去。 高杰从前世到今生,从来没练过武功,昨天才学《幻莲变》虽然神妙无比,但毕竟只是辅助功法,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击败对手。 也正因为他明白这点,所以昨天的约战他才故意那么说。 而看着眼前耍赖发狂的艾辟勾,高杰措手不及之下,只好左闪右避,手中“绣春刀”对着袭来长剑一顿乱舞,哪有什么章法可言。 而艾辟勾惧他刀快,倒也不敢硬拼,于是两人开始僵持不下。 李鸿基和李过被那帮少年围堵着,也只能干着急。 就在此时,只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癞皮狗,不要脸,住手!” 接着“叮”的一声脆响,只见艾辟勾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远远掉落到几丈外的小理河中去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白衣青年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飞奔而来,转眼便到了近前。 小男孩长得甚是好看,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俊俏乖巧,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身着绿色锦缎,脚踩高靴,腰上别着一把短剑,剑鞘镶满了宝石,一看就是贵重之物。 白衣青年站在小男孩身后,他面白无须,目光冷漠,脸上毫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草地上的这群少年。 来人正是躲在林中观战的“小王爷”和“小恩子”。 高杰今天下午来应战之前,担心会有变故,就从藏在破柜子中的包裹里拿了一把“绣春刀”,用黑布包着带来,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而现在见有外人到来,而且看样子还是有些身份之人,估计不是官家少爷就是富家子弟,高杰连忙将手中见不得光的“绣春刀”偷偷递给李过,示意他赶紧包起来,被认出来就糟糕了。 刚才当小男孩看到艾辟勾拳脚打不着高杰,开始耍赖动刀之时,心里着急,就跳出树林,开始向他们那边跑来。 而那个叫“小恩子”的白衣青年无奈,也只好跟上。 后来眼见艾辟勾刀被劈断,仍然不肯罢休,又挺剑而上,纠缠不休,这下就连那白衣青年也看不下去了,随手捡起一个石子弹出,顿时将艾辟勾的长剑击飞。 现场除了高杰眼尖,没人看清楚艾辟勾的剑是被什么打飞的。 高杰看在眼中,心里可以肯定,这个青年的武功非常高强,弹石子的功夫只怕不会比自己的师父差上多少,而且他还如此年轻。 试想,如果刚才那石子是对着自己来的,高杰自忖凭着自己的轻功万万无法躲开。 在这瞬间,本来因为得了绝世轻功而有些沾沾自喜的高杰,顿时出了身冷汗。 看来这大明高人多着呢,敞梁湾毕竟是个小山村,自己绝不能因为能敌过艾辟勾之流就盲目自。如果自己就像井底之蛙,小看了天下的英雄豪杰,那样只会害了自己,还有身边的亲人朋友。 不过还好,听那个粉嘟嘟的小男孩的话,好像是帮自己这边的。 而此时艾辟勾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他根本没看清楚是什么打飞了长剑,握剑的右手虎口被震裂,鲜血一滴滴掉在地上。 隔了好半天,艾辟勾才回过神来,怒目圆睁,指着那个小男孩,骂道:“小杂种,你是什么玩意,敢骂。。。” 话音未落,只见那小男孩眉头一拧,忽地闪身就到了艾辟勾的身后,双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搭,飞身而起,便骑在了他的肩头上。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除了高杰和那白衣青年,谁也没能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随即就听到“啪啪啪”的响声,原来是那小男孩左右开弓,两只手掌在艾辟勾的脸上嘴上使劲扇了起来。 别看这男孩年纪小,力气却真不小,十几个巴掌扇过之后,艾辟勾毫无反抗之力,被打得脸皮高高肿起,嘴角流血,脑袋昏昏沉沉,哪还立得住,顿时一屁股就瘫在了地上。 在艾辟勾倒下的时候,那小男孩轻巧地一个翻身,稳稳落在了旁边。他掏出一块白色丝绢,缓缓将双手沾染的血迹擦干净,随手扔在了脚下。 看着那小男孩负手站立,哪还有半点人畜无害的模样,他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凛然之气。 艾辟勾的那些跟班,本来还有几个认为自己人多,准备上前,可身子刚动,就见那个白衣青年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冷冽、无情、而且隐含杀气,顿时吓得他们连连后退,腿都开始抖了起来。 他们年纪都不大,只是村子里比较调皮捣蛋少年,平常跟着艾辟勾欺负比较老实的孩子欺负惯了,根本没见识过狠角色。 而今日见到那个人畜无害的小男孩杀伐果断,出手狠辣,又感觉到白衣青年眼中带着森然杀意,顿时完完全全被镇住了。 艾辟勾慢慢坐起身来,吐了一口血水,还带出了两粒牙齿。他自忖是艾氏家族的人,从没吃过这样的亏,虽然知道今天是讨不回场子了,但仍然恶狠狠地盯着那小男孩道:“好!你够狠!你们是什么人,报个名来!今天的事,我艾家自会讨回来!” 正文 第十八章 我叫祝信 小男孩好像没听到艾辟勾放出的狠话,转身走到高杰面前,仰起头看着他说道:"高杰哥哥,你好高好帅!" 被无视的艾辟勾爬起来,恶狠狠地扫了小男孩和高杰他们一眼,也不招呼他那些跟班,扭头踉踉跄跄地跑掉了. 跟着艾辟勾来的少年们见为头的落荒而逃,顿时也就一哄而散了. 高杰被这个小男孩突兀而来的一句话整得差点喷鼻血,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挠挠脑袋,赫然道:"小哥谬赞了,嘿嘿!要我说啊,你才是真正的小帅哥,不但人长得好看,刚才那几招耍得更是吊爆了!" 小男孩开始听了挺得意,随即又睁大明亮的双眼,疑惑地问道:"吊爆了是啥意思?" 高杰这才反应过来用词不当,二十一世纪的网络语言被他不小心穿越了,连忙解释道:"那是我们这儿的土话,就是很帅气很潇洒的意思!" 那小男孩闻言,反复在嘴里嘀咕着"吊爆了""吊爆了",一时间竟然感觉朗朗上口,而且比什么帅啊潇洒啊好听得多,看着高杰的眼睛里,闪动着崇拜的小星星. 而李过这时候发话了:"高子,这句土话我咋没听过呢?" 高杰见那边李鸿基肥肥的大嘴一张,也准备发问,连忙掩饰道:"你们李家本不是我们敞梁湾的人,有些土话自然是不知道!" 随后也不等他们再质疑,赶紧转了话题,他对着小男孩和那个白衣青年抱拳行礼道:"还没多谢二位仗义相助,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白衣青年像没听到一样,淡淡地看着小理河中的潺潺流水,沉默不语. 那小男孩顿了一下,立刻笑着回答道:"我叫祝信,他是我的师兄,叫王承恩.我们俩是从京城来延安府游览玩耍的.今天恰好路过这里,碰到你们约斗,看不惯那个癞皮狗,就忍不住动手了.其实,以高杰哥哥的身手,绝无败理,我们倒是多事了,请勿见怪才好!" 高杰见这个小男孩小小年纪,出口成章,有条有理,更觉得他们二人定非普通的富家子弟,特别是这个叫祝信的小男孩,身份恐怕不凡.而那个王承恩不像他师兄,倒有点像是护卫或者保镖. 心思电转之下,高杰也并未道破,因为他对这个小祝信倒是颇有好感.祝信出身比他们高贵,却丝毫没有看不起他们这些山沟里的少年的意思,而且心地善良,有正义感,很是难能可贵!再加上长得粉妆玉琢,看着就让人喜爱. 高杰哈哈一笑,对祝信道:"祝小哥过誉了,你们要是再不出手,我可就要挂了,多谢多谢!" 祝信闻言又是一愣,问道:"挂了,是什么意思?" 高杰此时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连忙解释:"土话,土话,就是死了的意思!" 回答完,他也没敢看李鸿基叔侄倆的眼睛,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那四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 祝信倒是对高杰的这些"土话"感到甚是新鲜好奇,不由得又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遍"挂了""挂了". "额,师..弟.天色已晚,咱们该走了!"这时,一直颇为冷漠高傲的王承恩突然开口说道. 李过凿见不惯这个王承恩眼高于顶的样子,插了一句道:"祝小哥,晚了没事,去我们家就是了,保证你有吃有喝有住,亏待不了你的!" 王承恩闻言,目光如电,看着李过阴沉沉地道:"我们像是没地方吃饭睡觉的人吗?!" 那目光,凌厉如刀,李过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胆子虽大,但仍被逼得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他随即又向前站了回去,不服气地正准备反击,高杰连忙打断他道:"王大哥和祝小哥既然有急事,那我们改日再聚,今日相救之恩,高杰铭记于心!" 一直在回味"土话"的祝信这才醒觉,连忙轻咳一声.王承恩闻言身子一震,慢慢转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小理河. 祝信这才对李过一拱手,笑道:"我师哥的意思是,初次见面,怎好冒昧前去劳烦你们的家人,以后有机会的话,再来叨扰!" 接着,他转头拉着高杰手,抬头道:"高杰哥哥,以后我们做好朋友,好吗?" 高杰望着祝信,见他俊秀的小脸上,满怀真诚和期待,心中感动,便握了握他的小手,笑着回答道:"求之不得!" 祝信顿时喜上眉梢,对王承恩喊道:"王师哥,我终于有朋友了!呵呵!" 王承恩转过身,强笑道:"恭喜师弟!不过,咱们真的该走了!" 祝信闻言,慢慢变得闷闷不乐起来,仰头望着高杰,眼里满是不舍,说道:"高杰哥哥,我该走了!日后有空我一定会再来找你,你可一定要记得我啊!" 高杰郑重地点点头,认真说道:"嗯!我会把你当我兄弟,希望你保重,有缘再见!" 祝信又和李鸿基和李过道别之后,便一步一回头地跟着王承恩向山外而去. 等他们走远,李过才忍不住气哼哼地道:"那个什么王师哥,眼睛长到脑壳顶上了,瞧不起咱们乡下人,咱还看不上他呢!" 李鸿基也低声应和道:"就是,人模狗样,京城来的就了不起吗?!" 高杰连忙安慰他们道:"不管怎样,人家还是救了咱们不是.不喜欢他,以后少打交道就是.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祝信小哥不错!" 李鸿基想想也是,没再做声.只有李过犹自愤愤不已. 眼见天色已晚,高杰就对李鸿基他们道:"明天早上我要上趟涌峰山,你们俩就继续按口诀认真修炼稳固,等午饭后再来家里找我,下午继续帮你们开窍!" 李鸿基二人尝到了甜头,心痒不已,连忙点头道:"好,你一定要早点回啊,我们可着急着呢!" 高杰嘿嘿一笑,道:"嘿嘿,着什么急啊,莫非脑壳不扎针就痒痒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急着找虐的人!" 话音未落,他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向下驴山跑去. 身后,是掀起的一路尘土和李鸿基李过的叫骂声. 高杰回家后,一直在回顾今天约战的过程,想想还有点后怕. 看来,自己还是太托大了,以为学了一点轻身功夫就无敌了,要知道,自大加一点是个"臭"字,自己就差点毁在了那一点上.从今往后,一定要认清形势,不要还当自己是生活后世那个"河蟹"社会里,现在,这里是明末乱世,死个人,特别是死一个自己这样的山野小民,对艾家那样的富户来讲,就像死了只蚂蚁一样,分分钟就能摆平. 自己应该脚踏实地地融入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才能保全自己和家人,才能保护和帮助自己的朋友. 拳头和实力立足于这个朝代的根本!唯有努力修炼,把握机遇,才能不受制于人,才有资格参与到群雄博弈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反思之后,高杰取出《白莲宝卷》,在昏暗的油灯下开始细细研读和领悟起来,直到五更时分,方才沉沉睡去. 天刚亮,高杰就睡醒了. 自从修炼了”白莲九生”的中级部分的功法,高杰察觉到自己不需要睡多久便会精神抖擞,活力十足,这样的改变让他惊喜不已,因为这意味着他会有更多的时间用在提高实力上. 吃过早饭,高杰对父母说,自己要去采点蘑菇菌子送去涌峰山,感谢圣母庙的师太搭救父亲之情,顺便猎点野味回家. 高挺夫妇觉得有理,高杰这两天的说话做事越来越成熟稳重,像个大人的样子了,对他也放心了不少,加上高挺还不能上山打猎,现在只有靠高杰去找点食物回来了.于是他们只是叮嘱他路上小心,没有阻拦. 高杰带着铁叉弓箭,兴冲冲地向涌峰山而去. 涌峰山后山,密林中的平坦空地边上. 一个灰袍尼姑正背负双手,望着空地中央那两道交错腾挪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欣然之色. 那两道身影,一个是手持戒刀的小尼姑惠静,另一个自然是高杰. 因为找到了少教主,净空师太就决定开始教授惠静攻击之法,而不是像以往那十多年一样,只让她修习内力. 惠静所修内功乃是白莲教秘传的"无生功",以修炼内丹为主,她年纪虽小,但经过十多年的内功专修,她的内力已经颇为深厚.如今,有了内力为基础,再习练拳掌刀剑,端的是进展神速,威力不凡. 戒刀所及,隐隐激发出寸长的淡淡刀芒,极具威势,和她父亲徐鸿儒的功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高杰,和惠静对练时修习的是"幻莲变"中的"避刀式". 今天,净空师太发觉高杰修炼得比前天早上还要认真刻苦,甚是欣慰,不过要是她知道高杰是因为吃了艾辟勾刀剑交加的亏才如此发狠的话,恐怕心情就不一样了. 用心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就快到午饭时间了. 由于高杰对"幻莲变"领悟得越来越深,加上经历了和艾辟勾那一场实战,一个上午时间,他凭着变态的领悟能力,在惠静小尼姑刀剑"喂招"之下,已经基本掌握了"避刀式"和"避剑式",可谓进度惊人. 而惠静也练成了一套"辟邪刀法"和一套"龙华剑术". 净空师太满意之下,正要喊停,却见高杰突然跳出圈外,依着一颗歪脖子松树,皱着眉,耳朵动了动,貌似听到了什么. 惠静收刀而立,眼睛满是好奇地盯着高杰.她是领教过高杰变态的眼力和听力的,只是不知道他在这偏僻的后山又能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净空师太见状,也凝神静听,耳中只闻山风吹拂和树叶摩擦之声,再无其他异状,只好摇摇头,无奈地等着那长了双"顺风耳"的爱徒高杰的汇报了. 片刻功夫,高杰惊道:"两里外,有追逐打斗之声! 正文 第十九章 后山之战 涌峰山后山林木繁茂,山势陡峭,怪石嶙峋,稍不注意就会跌落深山,根本没有什么山道可言,即便是高杰的父亲这样的猎人,也只会在前山狩猎,绝不敢往后山而去。 正因为后山渺无人迹,静空师太为了避人耳目,才会选择在这里传授两个徒弟武功。 可现在,高杰竟然听到后山有追逐打斗之声,让净空师太和惠静小尼姑感到十分意外。 但净空丝毫没有怀疑爱徒的听力,略一沉吟,便对高杰道:“带路,我们去看看!” 于是,由高杰带路,三人闭息凝神,都运转“幻莲变”身法,循声搜索而去。 三人速度极快,不久,净空师太也听到了打斗之声,而高杰此时眉头一挑,因为传来的呼喝声中,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他心中一急,脚下顿时更加快捷起来。 净空师太经验老到,闻听声音渐近,便招呼一声,三人飞身而起,分别隐于三颗高高的松树之上。 前面山林中,四道身影追逐而至。 在前面边打边逃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身着绿色锦袍,名贵的衣服不知是被树枝刮破了还是因为打斗的缘故,有些破破烂烂,他手中持着一柄短剑,脚步踉跄,似乎气力已经不济了。 紧追不舍的是三个蒙面大汉,当先之人身着灰色短装,精瘦干练,脚步飞快,双手各持一支判官笔;身后左边一人,白袍,中等身材,手上一把折扇,扇骨扇叶均是金属打造,身法很是轻盈;右边是一个魁梧健壮的汉子,身着灰色露臂坎肩,双臂肌肉虬结,提着一柄厚背长刀,看样子份量不轻。 见到那个小孩,高杰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昨天才结识的祝信。 心急之下,高杰没有过多思考,纵身就跳了下去,正好挡在了那三个蒙面大汉和祝信之间。 三个蒙面人哪想到树上有人,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身形。 祝信没想到树上有人,回头一看是高杰,顿时大喜,随即又马上转身拉住他的手,变色喊道:“高杰哥哥,快跑!” 这时,静空师太和惠静也从树上落了下来。 高杰这才想起来打量追兵,见那三人武器闪着冷芒,个个杀气腾腾,心中打了一个突连忙拉着祝信躲到了静空师太身后。 祝信望了望静空师太和惠静小尼姑,仍然放心不下,喊道:“两位师太,这三人武功高强,不可力敌,咱们快走吧!” 静空师太微微一笑,对高杰说道:“这个孩子你认识?” 高杰点点头道:“嗯,昨天他帮过我,是我新认的小兄弟,我得救他!” 惠静小尼姑见这个小男孩粉妆玉琢,长得甚是好看,不由得爱心泛滥,鄙夷地对那三个黑衣人道:“你们三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真是罪过,就不觉得羞愧吗?” 那为首的精瘦汉子见来的不过是一个老尼姑,两个小毛孩,从开始的惊疑中缓了过来,两支判官笔在手上翻了一个笔花,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是准备要淌这个浑水吗?!” 静空师太好似没有听见他的问话,微笑着对祝信问道:“孩子,你没事吧!” 祝信望着净空师太僧袍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慢慢定下心来,点点头道:“我没事,师太!” 右边那魁梧大汉见净空师太好像当他们不存在一般,顿时大怒,长刀一挥,冷声道:“老李,啰嗦什么,杀!” 其他二人闻言,也各持武器,一起冲杀过来。 净空师太见三人扑过来的架势,看出使判官笔的那人武功最高,便僧袍一展,飞身迎向那精瘦汉子,大袖兜转,那人便被一股强劲的内力裹住,带到了一旁。 净空师太随手应付着精瘦汉子,回头对高杰三个说道:“惠静对付使扇子的,小杰和你小朋友一起迎战使刀的,记住,凝神静气,勇敢对敌,切勿慌张!” 三个小孩闻言,互相对望了一眼,依言定了定心神,便向来敌迎了上去。 那白袍蒙面人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尼姑抡刀向自己冲来,晒笑了一下,铁骨扇在掌中一个回旋,和惠静的戒刀“嘡”地一声,硬碰了一记。按他的估计,这个小尼姑的戒刀一定会被震得脱手飞出。 哪知道惠静自小修习“无生功”,内力甚是不凡,刀扇相交之下,非但她的戒刀没有被撞飞,白袍人的铁扇倒是被震得向后弹起,险些脱手。 那白袍人感觉右手虎口隐隐作痛,心中一凛,心中小觑之心顿消,身形快速游走,铁扇翻飞,不敢再和惠静的戒刀硬碰,全心全意使出轻灵多变的“乱蝶扇法”,寻隙进攻。 惠静小尼姑毕竟是第一次真刀真枪和人搏杀,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再加上这“辟邪刀法”刚学了一个早上,招式还不甚熟练,好几次被白袍人灵活多变的铁扇攻得手忙脚乱,还好她内力不凡,戒刀灌注内力,刀芒闪烁吞吐,护住全身,白袍人也不敢轻易近身攻击,一时间,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那边高杰和祝信对上了使刀的魁梧汉子,这人生性鲁莽冲动,虽是面对两个半大的孩子,仍然毫不留手,加上人高刀重,力道雄浑,一刀向高杰当头劈来,带着劲风,有裂石断树的气势。 高杰首当其冲,顿时感觉这人的武功比艾辟勾何止高了一筹,简直不是一个等量级的,那刀锋带起的凛冽杀气,刮得他脸庞生疼,心中生寒,还好他眼明身快,全力施展刚学的“避刀式”,脚下诡异地一个滑步,险险闪过了这一刀。 魁梧大汉一刀落空,甚是意外,口中轻“咦”了一声,正要收刀再攻,却见高杰身后剑芒突闪,一道绿色身影冲出,却是祝信持剑当胸袭来。 大汉前面见识过这个小屁孩的剑法,不敢轻视,长刀回转,转攻为守,横挡在胸前,“叮”的一声,那短剑顿时刺在了刀身之上。 祝信知道这大汉力道甚大,一击不中,身形借势向后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了高杰的身旁。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三人你来我往,互有攻守。 高杰知道,此次乃生死搏杀,绝不能慌张失措,连忙运转“白莲九生”心法,将身体感知提升起来,视觉、听觉、触觉均达到最佳状态,并且让大脑一片空灵,稳住了心神。 他知道自己尚未学会任何攻击之法,所凭唯有“幻莲变”身法可以与敌周旋,一个人想击败对手绝无可能,略一思忖,他便附耳对祝信道:“我引你攻!” 祝信也是天资聪颖之人,闻言立刻明白了高杰的意思,点点头,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小小的身体马上隐于高杰身后。 高杰立刻纵身而起,冲向那魁梧汉子,身后,祝信如影随形,仗剑待机。 那魁梧大汉见自己在两个小毛孩手上没占到上风,也看出了高杰身法巧妙,有些怪异,眼中精芒一闪,大喝一声,一刀三斩,三道凌厉的刀光几乎同时笼罩了高杰的头部、胸部和下盘,教他无从闪避。 高杰此时心境平和,目光轻闪,快速精确地预判出了敌人的刀法走势,心思电转,按照所学的“避刀式”法诀身法,化繁为简,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形腾挪扭动,极为巧妙地从三道刀光的间隙中穿梭而过。 魁梧大汉势在必得的一招“梅花三弄”再次落空,刀势用尽之时,却见剑芒又起,祝信从高杰身后闪出,短剑如毒蛇出洞,迅疾如电,刺向大汉的檀中穴。 那大汉来不及收刀格挡,大吃一惊,急忙纵身向后跃出,接了几个错步,才险险避开这如附骨之蛆一般击来的短剑,额头顿时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心中连呼:“好险!” 祝信一击不中,又闪身回到高杰身后,隐蔽待机。 二小第一次配合,竟难得心意相通,一个吸引敌人的攻击,另一人乘机偷袭,战术执行得甚是成功默契。而且,经过这两下交手,二小胆怯紧张之绪渐去,总算稳住了阵脚。 魁梧大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两个小孩逼到如此难堪的地步,恼羞惊怒之下,长刀缓缓举起,再次蓄力,长啸声中高高跃起,刀势磅礴,一次更大面积的攻势向高杰席卷而去。 而那使判官笔的精瘦汉子面对静空师太,更是苦不堪言,他变化多端的判官笔无论从哪个刁钻的角度攻向净空师太,都被她随手大袖一挥,磅礴的内力便将攻势消弭,判官笔被带得偏转,击在空处。全力进攻数招,竟连老尼姑的衣角都没沾到,心中惊疑不定起来。 净空师太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个精瘦汉子的进攻上,随手应付之余,眼角余光始终在关注着高杰他们的战况,右手袖中藏着几粒石子,随时准备救援。 惠静小尼姑经过刚开始的慌乱之后,仗着内力的优势,使得那个白袍之人不敢近身,慢慢稳住了阵脚。不但“辟邪刀法”愈见纯熟,而且进退之间,“幻莲变”身法也运用得更加自如。渐渐地,那使铁扇的白袍之人所擅长的身法优势丧失,十几招过后,惠静已经占据了上风。 而高杰和祝信,更是绝顶聪明之人,高杰身法出众,祝信剑法不凡,二小各展所长,配合默契,那魁梧大汉感觉有力无处使,很快也被逼得手忙脚乱,开始气喘吁吁。 静空师太年轻时和乃弟徐鸿儒一起,纵横江湖,经历过无数生死搏杀,她深深明白,要想真正提升实力,实战是最好的方法。 所以,她经过谨慎地判断,进行了合理的分配,让高杰和惠静分别发挥所长,迎战强劲的对手,让他们在生死激战中领悟武学技艺,淬炼心境心态,希望借此机会,让二人在最短的时间里,能够突破初级武者阶段,尽快达到中级武者的境界。 正文 第二十章 我杀人了 从古至今,武学之道,分为三个阶段。 初级武者,需要经过重复训练,学会并熟练掌握所学的武功套路和招式,做到出招如行云流水,连贯流畅。这一阶段,一般人要经过十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方能达到圆满境界。 中级武者,则要经历实战,在充满危险的境况下淬炼心境,直至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并能随机应变。这个阶段,常人须经历多次的生死搏杀,方可练就心如铁石,杀伐果断,不存妇人之仁。 而能达到高级武者境界的,在整个江湖之中,那是少之又少。他必须要将武功技法、心境心态、实战经验皆融会贯通,从而跃升至料敌机先,后发先至的武学高度。成为高级武者之后,面对高级武者之下的敌人,不但能从容把控全局,操控敌人生死,而且任何武器到了手中,都能随手发挥出其绝大部分的威力。 像高杰、惠静、祝信以及李鸿基、李过他们,也包括艾辟勾他们那一帮混混,虽从小习武,却都还只是处于初级武者的阶段,他们尚未完全掌握所学的武功,更未经历真正以命相搏的战斗。 为了加快高杰和惠静的进步速度,静空师太借着这次营救祝信的机会,让他们独自实战对敌,这样既可以让他们迅速熟练掌握招式技巧的实战应用,同时又能增加对敌经验,锤炼临战心态心境。 当然,这样做甚是危险,他们才只是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几个人敢于让自己的徒弟在这样的年纪就参加真刀真枪的战斗。也只有像静空师太这样已达高级武者大圆满境界的高手,才会有把握做到。 高杰和惠静都是第一次进行这样的变态战斗试炼,按道理一般的初级武者首次经历这样的战斗,都会惊慌失措,别说熟练运用所学招式与敌周旋,很多人可能连武器都拿不稳,更有甚者,心智直接被悍敌杀气所夺,肝胆俱裂,身陨当场。 只是,高杰属于另类,一来他十五岁的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成年人的灵魂,二来他修炼了十多年的“白莲九生”功法本就是锤炼心智脑力的绝世武功,完全能经受住这种变态考验。 而惠静小尼姑,则得益于她从小便常伴青灯古佛,所学“无生功法”也是佛门内功,她已经修炼到了心止如水的境界,心境虽说还未到大圆满,但也能很快调整到静心应敌的状态。 他们二人能够经受住这样的考验,完全在静空师太的意料之中。 然而,出乎静空师太意料之外的,是那个才十一岁的小祝信。 祝信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娃娃样,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大家的富贵公子,不可能面临危机而不乱不惊。可是他的表现却是甚是惊人,不但能在这生死搏杀中坚持下来,而且剑招丝毫不乱,对敌冷静沉着,如此天资,让静空师太非常讶异。 其实静空师太并不清楚,这个祝信能有这样的表现,和他的身世、成长环境有很大关系。 祝信虽说的确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但由于生母只是一个地位卑微之人,就因为生下了他,遭人迫害,被祝信那薄情的父亲责罚,郁郁而终。随后,才两三岁的他被父亲交由那个迫害母亲的女人抚养,可想而知他的童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受尽冷眼和委屈,一直以来都是在压抑和惊恐中生活,极其缺乏安全感和关爱,时时刻刻都需要小心谨慎,举步维艰。所以他年纪虽小,却极有心机,加上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而家中资源丰富,名师众多,才十一岁,祝信就能文能武,并且性情冷静沉稳,喜怒不形于色。 也正因为他少年老成,今天面对刀光剑影不慌不乱、毫不畏惧,在这方面,他比高杰和惠静还要强上一线。 转瞬间,数十招过去,那使判官笔的精瘦汉子发觉自己和眼前这个老尼姑的武功相差太大,用尽全身解数,连对方衣角都沾不到,这样的结果让他感到绝望,同时也让他清醒过来,再打下去只会是自取其辱,甚至丢掉性命,于是心里便暗暗升起了退意。 他经历过多次搏杀,退意即生,便当机立断,只见他右手一挥,一支判官笔如闪电般脱手飞出,击向净空师太,与此同时,他向后一个鹞子翻身,施展轻功,向密林中落荒而逃。 静空师太见状,只是微眯了一下眼睛,袍袖卷动,裹住那支凌厉射来的判官笔,内力回旋之间,便化解了判官笔的攻击劲道,然后大袖向外急速甩出,那支判官笔立刻转头向那逃命的精瘦汉子追击而去。 那精瘦汉子明显是个战斗经验甚是丰富之人,抽身逃跑时以树林为障,身体不时隐蔽于树木之后。他心中暗想,即使净空师太有远攻的法门,自己也有身后的大树作为的盾牌,应该能够顺利脱逃。一旦等他回了家族,便立即禀告族中长老,再派遣大批高手前来报复。 他虽然精于算计,只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刚刚掠过第三根松树的时候,他就感觉背部一阵剧痛,随即身体骤然麻痹,接连几个翻滚,然后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原来静空师太射出的判官笔竟然如灵蛇一般划出一道弧线,绕过了三根松树,迅速而准确地击中了精瘦汉子的肩井穴,笔尖破皮入肉,插入穴道深处,将他击倒在地。 一击既发,静空师太便再未瞧上那精瘦汉子一眼,而是回头对高杰他们说道:“好了,都停手吧!” 高杰、惠静和祝信此时都占据了上风,正斗得起劲,听到静空师太的喊声,只好悻悻地收势,闪身退到一旁,心中略有不甘。 而那白跑之人和魁梧大汉见他们突然退开,压力顿消,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见“噗噗”两声,他们同时身体一麻,委顿在地,顿时昏迷了过去。 高杰和惠静见识过静空师太高明的飞石功夫,并不感到吃惊,倒是小祝信见状,眼睛瞪得老圆,震惊当场。 小祝信从小虽不得父亲宠爱,但大家之中,资源颇丰,他的师父乃是少林寺武僧宗擎尊者,才十一岁便将师父所授的“荆楚长剑”和“擒龙棍法”练得有模有样。 说起这来自少林寺的“荆楚长剑”和“擒龙棍法”,却是来历不凡。 在大明万历年间,朝中有两个著名的抗倭名将,同时也是当时威名赫赫的武学大师,即号称“戚虎俞龙”的戚继光和俞大猷。 戚继光以枪法和战阵出名,他的枪法名“杨家六合枪”;而俞大猷则擅棍法及剑术,其剑术名曰“荆楚长剑”,棍法名为“擒龙棍”。 相传俞大猷有次前去少林寺与寺中武僧切磋武艺,无人能敌,少林寺主持方丈便请求俞大猷传艺少林。而俞大猷因军务缠身,虽有心留艺,却无时间留在寺中,少林寺便派了宗擎、普从两个武僧随他前去军中学艺,几年之后,俞大猷的绝世武功便由此二人传入少林寺中。 而教习祝信武艺的,便是那两个武僧之一的宗擎尊者。 家中武师高手众多,而在小祝信眼中,宗擎尊者绝对是世间顶尖之人了。但现在看到净空大师随手两粒石子就将两个追击他的杀手打翻在地,不由得感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眼前这个貌不惊人、恬静淡定的老师太的武功高绝,只怕不在宗擎师父之下。 净空师太随手一击之后,走到高杰他们身前,风轻云淡地说道:“去,将他们都结果了,然后清理现场,消除痕迹!” “什么?!结果了?!”高杰和惠静小尼姑闻言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竟然叫他们去杀人! 高杰前世今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哪有胆子杀人啊;惠静小尼姑更是天天吃斋念佛,踩死一只蚂蚁都要自责半天,第一次见到杀人还是前天和高杰一起,在山顶看到她父亲徐鸿儒和于弘志杀了三个锦衣卫,她受惊过度,回到庙中呕吐不已,还做了整整一个晚上恶梦! 祝信也有点不敢置信刚才所听到的话。静空师太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竟然随口便让他们去杀人,语气平淡无奇,好像是让他们去做一件极其稀疏平常之事。 三小目瞪口呆,傻傻地站在原地没动。 静空师太平静地看了看高杰他们道:“既然你们选择进入武林,今后就避免不了杀戮。你不杀人,就会被人杀!师父早年也曾浪迹江湖,在争斗搏杀之中,难免会杀人。只有经历了生死搏杀,经历了鲜血和杀戮,你们才会真正成为合格的武者,才算真正地踏入了江湖!” 停顿了片刻,净空师太缓缓背过身去,抬头静静望向天际,沉声道:“你们只要记住并坚守一点,那就是:杀该杀之人,而绝不妄杀!只要保持一颗初心,便不会沦入嗜杀的魔道中!杰儿,你既然要救下这个小哥,就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担因此而产生的后果,就要有心里准备去杀人或者被杀!今天如果让他们逃脱,必将给你和你的亲人朋友,还有山上的圣母庙带来横祸!你想想该怎么选择吧!” 随即,静空师太便不再说话。 望着师父莫测高深的背影,细细思索咀嚼她这一番话,高杰和祝信、惠静互相对望了一眼,心想:“是啊!既然自己已经置身在这个乱世,如果想要生存,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朋友,就必须增强实力,必须得经过生死和鲜血的洗礼。也只有这样,今后才能应对没有师父照拂的日子,才能面对更加危险的境遇!”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伸手从慑慑发抖的惠静小尼姑手中接过戒刀,一步一步地向那个使刀的魁梧大汉走去。 站在魁梧大汉身旁,高杰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然后高高举起了戒刀,同时心中暗念:“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 惠静小尼姑和小祝信见高杰扬起了屠刀,立刻吓得闭紧了双眼,小心脏怦怦乱跳,等着那人头落地的声音传来。 可他俩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正疑惑这等待杀人的一段时间怎会如此难熬,却听见那边传来高杰颤巍巍的一句话:“师父,我。。。该砍哪里?” 两小闻听此言,顿时又惊又气,哭笑不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四肢乏力,心道:“死高杰,既然要砍就快点砍啊,不带这么折磨人的啊!” 静空师太从天空收回目光,猛地转过头,盯着高杰大声喝道:“斩下他的头颅!难道你想让他逃脱,带起大队人马,回来斩下我们和你父母的头颅吗?!” 这一声大喝,如雷灌顶,激起了高杰心中的血性,他大叫一声,本来紧闭的双眼睁得老大,手起刀落,雪亮的刀光一闪而逝, 只听“噗嗤”一声,血光迸现,那魁梧大汉的大好头颅与身体顿时分开,滚碌碌地滚到了一旁。 鲜血溅了高杰一身,他目光呆滞,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踉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此刻,他脑海中一片茫然,只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着:“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艾氏家族 静空师太貌似没看见高杰失魂落魄的样子,转头对祝信道:“该你了!这些人本就是来杀你的,如果你当高杰是你的兄弟朋友,如果你不想将灾难带给他和他的家人,如果你想今后成为强者,那么,动手吧!” 小祝信闻言,身体渐渐地不再颤抖,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他慢慢走到那个使扇子的白袍人旁边,深吸了一口气,一声不吭,手中短剑疾刺而出,立刻穿透了敌人的心脏。 昏迷中的白袍人浑身抽搐了一下,随即便静止不动了,因穴道被封,无法释力,本来紧握着铁扇的手也松了开来。 随着祝信短剑拔出,他胸前伤口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祝信没有躲闪,任鲜血沾上了他的脸颊和绿色锦袍,感受着鲜血的温润和滑腻,感受着刺鼻的血腥味,在这一瞬间,祝信觉得自己似乎在发生变化,那曾经因为自小饱受屈辱而脆弱的心,渐渐变得强大而坚定。 而当静空师太最后把目光转向惠静小尼姑的时候,惠静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蹲在地上,埋头双膝,忍不住“嘤嘤”地开始哭泣。 静空师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惠静自小常伴青灯古佛,佛家的慈悲为怀对她影响太大,要想立刻令她改变,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也许,她需要时间,今天在她眼前发生的这些杀戮,已经足够她慢慢消化了。 高杰在结果了那个魁梧大汉之后,从开始的歇斯底里中慢慢恢复过来,不得不说,他的恢复能力很强,这和他拥有四十多岁的成年人灵魂有很大关系。随即他立即运转“白莲九生”心法,将心态很快调整了过来。 当他见到师父把目光转向惠静,而惠静因此害怕得开始哭泣的时候,高杰突然腾地跳了起来,抄起掉落在地上的戒刀,大步流星地向远处躺着的那个使判官笔的精瘦汉子走去。 高杰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净空师太藏在袍袖中的手紧紧攥了一下拳头,心中一阵激动,她为高杰的迅速蜕变,也为白莲圣教有这样的传承人而激动不已。 第二次杀人,比第一次容易多了。 这是高杰结果了那个精瘦汉子后,心里不经意间泛起的感想。 那个精瘦汉子只是半身麻痹,不能动弹,却并不像前面两人那样昏迷不醒。见到高杰提刀来到他面前时,他的瞳孔因惊恐而放大,脸上表情急剧扭曲,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高杰动手。 刀光一闪,高杰没有去看那颗滚落草地的头颅,转身走了回来,神色淡漠,右手紧握手中的戒刀,任鲜血顺着刀刃滴落草地之上。 惠静小尼姑这时停止了哭泣,慢慢站起身体,有些吃惊地望着高杰,她感觉眼前的高杰不再是那个嬉皮笑脸,胡言乱语的淘气少年,他现在的样子有些模糊,有些陌生了。 小祝信则来到了高杰身边,偷偷拉住了他的手,两小的手虽然还有些颤抖,却比前面要坚定有力得多了。 静空师太见高杰顺利通过了这次有些冒险的杀戮试炼,甚是欣慰,面色不再冷漠,而是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慈祥重新出现在她脸上。 她慢慢转过身,伸出手轻轻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摸了摸她的光头以示安慰。 随后,在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紧紧挨着高杰的小祝信之后,静空师太缓缓说道:“相信经历了今天这些事,你们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对敌,那就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你只有足够勇敢,足够坚强,才能生存下来。慈悲,是给亲人朋友、善良无辜之人的,而对待敌人和大奸大恶之人,绝不能有丝毫手软!” 接着她从高杰手中接过那把带血的戒刀,转身向那三人的尸首走去,边走边道:“还有一点你们要学的,就是善后和清除痕迹。跟我来!” 三小心事重重,没有说话,默默跟着净空师太走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刚才的现场经过静空师太的处置和伪装,很难再看出什么破绽。 而三小随着那三具尸首入土为安,地上鲜血被土掩盖,忐忑的心情也稍稍平复。 高杰他们这才开始询问小祝信被追杀的情由。 昨天傍晚,和高杰分手之后,祝信和王承恩便赶回了米脂县城住宿歇息。 今天一大早,因为祝信坚持,王承恩没办法,只好带他前往李继迁寨拜访自己久未见面的师兄姚石门。 王承恩乃武当松溪派孙继槎最小的徒弟。 据说,宋代武当派祖师张三丰自创武当内家拳,传承至明朝,高手辈出,如王宗岳、陈州同等,都是内家拳的大师。至明嘉靖年间,张松溪师事武当派孙十三老,将武当内家拳融会贯通,并发扬光大,自创“松溪内家拳”,成立“武当松溪派”。至此,张松溪名声大噪,成为内家拳宗师。 张松溪之徒有五六人,王承恩的师父孙继槎排行最末。王承恩有师兄四人,而他和二师兄姚石门最为要好,两人出师后一直都有书信,所以王承恩知道姚石门到了延安府米脂县的李继迁寨落脚,现在是李氏家族的一个外姓长老。 王承恩拗不过祝信,加上一别数年,自己也甚是想念师兄,便弄了两匹快马,赶往李继迁寨。 谁知半路经过涌峰山脚,便遭到七八个不明身份的蒙面人伏击,虽然王承恩武功高强,但对方人多势众,且个个身手了得,两人边打边退,终于失散。 而祝信被其中三人追杀,一路逃亡,不知不觉便逃进了涌峰山后山,碰巧被静空师太和高杰他们救下。 听完祝信的叙述,静空师太沉吟片刻,道:“刚才我揭开他们蒙面的黑布瞧了瞧,样貌都很陌生,但是前面听口音,他们应该是本地人。而铁扇和判官笔是很罕见的兵器,我看这两人的武功招式好像是来自武林圣地千载寺的三圣门,为儒家武学一脉。而在米脂县得此传承的应该只有县城的艾氏家族!这个艾氏家族世代崇信儒家思想,出过许多的举人秀才,为官之人颇多,和本地官府联系甚是紧密。” 静空师太说到这,目光如电,望向祝信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和艾氏家族结下仇怨,而遭到伏击追杀呢?” 小祝信见静空师太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心里紧张,粉嘟嘟的小脸有些苍白,身子下意识地向高杰身后躲了躲,怯生生地回答道:“这是我初次来到米脂县,实在不知他们为何要追杀于我。。。” 高杰见状,眉头一挑,连忙道:“艾氏家族?!我明白了,估计是因为昨天祝信公子帮我解围而引起的事端。昨天和我约斗比武的是敞梁湾村富户艾家的少爷艾辟勾,我听我村里的朋友说过,他们艾家好像和县城里的艾氏家族有些关系。” 净空闻言,立刻追问高杰昨天约斗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杰本来没想告诉静空师太这件事,一来他初习武功就去和人约斗比试,怕师父责备;二来他觉得自己自恃聪明,对艾辟勾的无赖本性判断失误,从而导致身陷险境,他深感懊悔丢脸,更不好意思说。 而现在见静空师太发问了,他也不好再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全部招供了。 高杰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净空,见师父低着眉,双眼微闭,脸色甚是平静,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站在旁边的惠静小尼姑倒是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伸出白嫩的食指在脸上刮了刮,好似在嘲笑于他。 高杰见了,正要做一个威力更大的鬼脸进行反击,却见静空师太摇了摇头,抬眼道:“不,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你们村的艾家,充其量只是米脂县艾氏家族一个旁系分支,按道理不会因为小孩子之间这点争斗小题大做,即便是他们想让艾氏家族的人因此出手,都不一定能请得动,何况还是派出这么多好手前来追杀,可能性微乎其微!” 净空师太说完,没有再去苦思,微微一笑,从高杰身后把有些胆怯害怕的小祝信拉了出来,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小脸,柔声道:“好孩子,别怕,都过去了!” 祝信此前在死神面前挣扎逃亡,经历生死搏杀,后来又亲手杀了人,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他虽然不凡,但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童,现在见静空师太满脸慈祥,语气温软,顿时放松下来,一头扑进净空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净空师太被小祝信这一哭,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红,不由得轻拍他的后背,细声安慰起来。 静空师太初见祝信,就感觉这个小孩来历不凡,一看便是出身尊贵的世家子弟,再加上被不明身份的武林高手追杀,她就一直对祝信满怀戒心,深怕因此连累高杰这个白莲圣教未来的传人。 一直等到高杰说出昨天约斗之事,净空师太这才放下心来,她虽然仍感觉此子身世神秘,但在高杰和艾辟勾约斗之时,他没去帮富家少爷,而是选择为一个穷猎户的孩子打抱不平,起码说明他心地纯良。 观点改变后,净空师太再看这小祝信粉嘟嘟的可怜样子,顿时心生怜悯,于是便好生呵护起来。 一旁的惠静小尼姑却嘟起了小嘴,翻了翻白眼,甚是不满。她从小到大,静空师太很少对她和颜悦色,一直都是严厉督促她修习武功,现在见到净空师太对这个第一次见的小男孩这么好,心里自然不痛快。 而高杰此前也感觉到师父对祝信有些戒心,而此时见状况改观,也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 还没等他笑够,净空师太突然站起身来,伸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厉声喝道:“好啊!小杰!你胆子挺大啊!才学了点武功皮毛,就敢去跟人争强好胜,还约斗比武,你觉得自己很厉害了是吗?!” 高杰哪知道师父说变脸就变脸,疼得“嗷”地叫了起来,大声求饶道:“师父啊,我错了,您轻点好吗?徒弟这顺风耳来之不易,要被您揪掉了,那可就糟糕了!” 净空闻言,立刻松了手,她还真怕不小心毁了徒弟这难得的顺风耳。只见她四下找寻,像是要找什么东西来教训高杰。 高杰见状,哪肯等死,“蹭”地一声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喊:“师父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净空师太气没出完,怎肯放过他,纵身猛追,边追也边喊:“臭小子,还敢溜是吧,看我抓住你怎么抽你!” 于是,涌峰山后山茫茫丛林之中,人迹罕至之地,呼喊声回响不断。 “哎呀!跟个泥鳅似得,你还挺能跑是吧,快给我站住!” “师父你不打我,我就站住!” “不教训教训你,你怎么会记得住!” “我记性好,早记住了!” “不行,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才行!” “那我就跑!” “站住!” “不站住!” “别跑!” “就跑!” 。。。。。。 而在原地,粉嘟嘟的小祝信目瞪口呆,口水都流到衣襟上了还不自觉,他不敢相信,现在这个暴力师太就是刚才那个对他慈眉善目的得道神尼,他的眼睛不禁带着疑惑望向惠静。 而在惠静小尼姑心里,虽然她同样也因为这个场景惊讶无比,但在祝信这个小屁孩看过来的时候,她却装出司空见惯的模样,好像这种情况常常发生,见怪不怪似的。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十日精进 日头已经偏西,估计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会慢慢落下山去,下驴山将迎来夜色。 在高杰家的小院里,高挺身上披着打着补丁的衣裳,靠着窑洞的土墙,在一条破旧的长条板凳上坐着,他的精神显得不错,只是脸上有一丝焦急的神色。 今天又服了一颗庙中静空师太赠送的药丸,只要动作不是太大,他的伤口已经不再疼痛了。黑毛则趴在他的脚边,时不时抬头望望主人,显得甚是悠闲。 高氏则在院中的竹竿前,慢慢收着晾晒了一天的衣物,而她的目光,不时地望向门前山路的尽头,和高挺一样,带着担心和焦虑。 高杰此去涌峰山,中午没回来吃饭,而且都到这个时辰了,仍未见爱子归来,两口子不免开始担心起来,高挺更是不顾重伤未愈,坚持要到屋外,亲自等候着。 突然,高挺眼睛一亮,腾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喜悦,望向远方,浑然不觉因动作剧烈扯动了伤口而带来的疼痛。 而高氏此刻也欢呼一声:“杰儿回来了!”顾不上再管竹竿上未收完的衣裳,便向门口的山路跑去。 因为始终不能确定是什么人要追杀小祝信,而圣母庙中又人多嘴杂,贸然将他带回庙中只怕会泄露行藏,甚为不妥,于是静空师太和高杰商量后,决定让祝信跟着高杰回家。 高杰和祝信俩在山间的小溪稍稍清洗了一下衣服上的血迹,和惠静小尼姑告别后,便在静空师太的暗中护送下,踏上了回家的路。 危险过去,小祝信恢复了小孩心性,一路上拉着高杰的手,满脸喜悦,甚是开心。 而高杰虽也对小祝信甚是喜爱,但他毕竟是个穿越过来的成年人,思考的问题复杂许多,一路上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那些追杀小祝信的人断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虽然这一路上有师父保护着,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却无法预料回家以后会发生些什么。 当他拐过山坡,刚看到自家院落的时候,就见母亲手里挽着刚收下来的衣服,满脸喜悦地向自己奔跑迎来。 幸福和温暖充斥心间,高杰顿时忘记了刚才的担忧,也拉着小祝信快步迎了上去。 高氏紧紧抱着儿子,好半天才缓缓松开,眼睛里满是关切和担心:“杰儿,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你爹爹都担心死了!” 高杰微笑着轻轻帮母亲捋了捋散落的头发,又举手向院中站着的父亲挥了挥,才笑着回答道:“我去圣母庙送完蘑菇之后,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和家人失散的小孩子,耽搁了一点时间,让父亲母亲担心了,是孩儿不好!” 高氏闻言,这才发现紧紧牵着高杰的小祝信。 她看见一个粉嘟嘟的小男孩,衣服破破烂烂,头发有些散乱,眨巴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正有些紧张、又有点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顿时母性泛滥,马上蹲下身去,右手轻轻抚摸着祝信的小脸蛋,心疼的说道:“哎呦,这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就走丢了呢?!” 祝信还没懂事就失去了生母,加上父亲对他不管不顾,还被养母虐待,从没尝过父母疼爱的滋味,内心深处苦楚甚多,现在见到满脸慈祥,轻声疼惜的高氏,晶莹的泪珠忍不住就一颗颗掉了下来。 高氏这下更是心疼了,连忙一把将小祝信抱了起来,一边给他擦着眼泪,一边婉言相劝,快步向家中走去,竟然忘记儿子还杵在路上。 高杰摇头苦笑,他知道母亲善良温婉,而小祝信又长得可爱,眼前这局面也在意料之中。 他回头向山坡转角处的净空师太示意了一下,便跟着母亲向家里走去。 净空师太见高杰二人安全到家,随后又施展轻功在方圆几里范围内搜寻了一圈,才安心回到涌峰山,并安排了几个武功不错的心腹师太偷偷前往高杰家四周暗中保护。 晚饭过后,经历了死里逃生的小祝信又累又困,在高氏的细心呵护下,很快在高挺夫妇的炕上睡着了。 高杰拉着母亲缓缓走出房间,来到外室,见父亲高挺正闷头坐在破旧的竹制小方桌旁,沉吟不语。 高挺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山中猎户,不善言辞,平常话虽不多,但不代表脑袋笨。当他看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小祝信时,就感觉不太正常,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小祝信的衣衫虽然被刮得破破烂烂,但那质地一看就知道是很贵重的锦缎,而且他长得白白嫩嫩,绝不像是山沟里长大的孩子,高杰怎么会这么巧把他捡回来呢? 高杰在饭桌上就看出了父亲的疑虑,思考了半天,最终打算对父母说出实情。因为小祝信藏在自己家中,切不可让外人得知,以免给家中带来危险和祸端。 当高杰把祝信被人追杀的事说完,高氏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双手颤抖,紧紧攥着高挺的胳膊。 高挺虽未露惊慌之色,但从他那青筋凸起、不住摩擦的双手,高杰看得出,父亲心里也不轻松。 轻轻叹了一口气,高杰不得不又将他拜师静空师太,师父会派人暗中保护的事也说了出来。 他本来不想透露自己拜师习武之事,但实在不忍心老实本分的父母因此担惊受怕,就一股脑都交代了,只是隐瞒了涉及白莲教的那部分,因为那只会让二老更受惊吓。 慢慢的,高挺重重地吐一口气,右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慰。 他抬眼看着高杰,认真说道:“杰儿,你能有此奇遇,拜得高人为师,爹爹甚是高兴。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也希望你以后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放心吧,你已经长大了,不管你做什么,爹娘都会支持你的!” 高氏见丈夫如此说了,眼圈泛红,也站起身走到高杰身边,将他的头抱在怀里,轻声道:“杰儿,不管怎样,你可一定要小心啊!”说罢,便抽泣起来。 高杰也紧紧抱着母亲,坚定地说道:“放心吧!爹,娘,孩儿一定会保护好您们,也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相信儿子,我一定会让全家过上好日子的!” 随后十多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高杰仍然隔天上一次涌峰山学艺,下山后就继续帮李鸿基和李过刺穴通窍。 小祝信的事,高杰没敢和李鸿基他们说,担心他们小孩心性,不小心会说漏嘴。 而高挺夫妇见几天来平静如常,没什么状况发生,也就慢慢心安了。 为免被人发现,小祝信自然不能出门,但高挺夫妇对他甚是疼爱,加上高杰回家后还给他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在这平淡而温馨的家中,小祝信被爱包围着,这段时光是他长这么大最开心快乐幸福的日子。 才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小祝信张口闭口就喊高挺夫妇“爹”、“娘”,喜得高氏干脆收了他做干儿子,于是,无奈的高杰又当上了便宜哥哥。 在这十多天中,高杰凭着变态的领悟力,将“幻莲变”尽数学成,并在静空师太的逼迫下,不得不开始研究徐鸿儒的“生生药经”。 于是,在找李鸿基他爹赞助了些碾草捣药的器具和各种草药之后,高杰简陋的家中又多出了一种浓浓的味道―――草药香! 高杰前世就十分害怕医院里的消毒液气味,更加畏惧冷血无情的医生,谁知重生后竟然被逼走上了医途,真是始料不及,造化弄人。 但高杰属于那种要不就不做,要做就一定全力以赴的人,这不,自从开始研究学习《生生药经》,他每天回家后除了吃饭,修炼“白莲九生”,便躲在自己房内捣鼓研制低级丹药。时不时还硬拉着便宜弟弟试药,有一次愣是把白白嫩嫩的小祝信差点变成了绿巨人。 小祝信现在只要听见高杰喊他,便如惊弓之鸟,躲得比兔子还快,立马找干爹干妈求救,死活不肯再当他的白老鼠。 而李鸿基和李过也将“白莲九生”第一层所需贯通的穴道全部刺通开窍,记忆力和定力虽然不如高杰,但也远超常人,武功更是一日千里。 李氏家族的基础功法“拔山术”,李鸿基二人修炼了十多年都没能入门,这次却在短短几日功夫就修炼到了第四层,气力越来越大,两人所使兵器的重量不断增加,操练起来,端的是虎虎生风,威猛不凡。 据说,李继迁寨李氏家族的年轻一辈,能够将"拔山术"修炼到第四层的也是寥寥无几。 见到自己的好兄弟武功大进,高杰自是欢喜不已。而李鸿基和李过更是信心爆棚,跃跃欲试。 这日一大早,二人在向李守忠请安的时候,按照高杰所说的,正式提出要参加半个多月后的李氏家族大比。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米脂县城 李守忠最近一直在发愁该怎么回绝李氏家族大比的招令,烟量大增,愁眉苦脸,此刻突然听到儿子孙子主动要求去参加家族大比,还以为自己老耳幻听了,当下眼睛瞪得溜圆,呆呆地盯着堂下跪着的李鸿基和李过,白天没缓过神来。 李鸿基见老爹呆如木鸡的样子,连忙爬起身来,上前拍了拍李守忠的后背,帮他顺了顺气,然后在耳边轻声说道:“爹爹,瞧您怎么惊喜成这样啊!” 李守忠闻言,一把扒拉开李鸿基的肥手,呵斥道:“我像是惊喜吗?!你们俩不知深浅,不知死活,我是被惊吓成这样的!” 李过埋头跪在下首,嘀咕道:“年纪越大,胆子怎么越小了!” 李守忠虽武功尽失,年纪也六十多了,但底子仍在,耳聪目明,闻言更是火冒三丈,作势虚踹了李过一脚,怒道:“我胆子小?!当初不就是你们两个死乞白赖不敢去的吗?我同意你们不去,还不是怕你们俩丢人现眼,伤筋动骨吗?!” 李鸿基知道李过从小不受父亲待见,一直也在想尽办法化解,但一来李过从小一根筋,莽撞粗鲁,和父亲势同水火,难以调和;二来他们俩小子的武功修为也的确让李守忠失望至极,心灰意冷,所以爷孙之间的关系一直没啥改善。 但今天,李鸿基感觉时机到了,他连忙嘿嘿一笑,一把搂住李守忠的脖子,得意地说道:“爹,现在我和过儿可不是以前那熊样了,这次大比,我们保证让您长长脸!” 李守忠一直宠溺李鸿基,也没在意他没大没小、和自己勾肩搭背的举动,用眼睛撇了他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就这么十几天,你们俩还能草鸡变凤凰了?!” 李鸿基哈哈一笑,一把拉住李守忠的手,不由分说就往堂外走去,边走边道:“是骡子是马,溜溜去!” 李守忠觉得儿子这话听起来甚是别扭,怎么听起来像是要拉自己出去溜溜,还未及开口反对,却抵不过李鸿基的蛮劲,不由自主地便被踉踉跄跄地扯了出去。 李过皱了皱鼻子,偷笑一声,也翻身而起,跟在后面向练武场而去。 李家宅院占地面积颇大,足有十多个院落组成,最东边的一进院子就是供李鸿基和李过俩专门习武的练武场。 场边是一排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摆了一溜,那都是李守忠当初为了培养儿孙而亲自定制的,所以他对这些兵器很是熟悉,而自从发现儿孙俩没有练武资质之后,李守忠就很少再来这个习武场了。 可今天,当他再次踏进这个练武场的时候,首先就被在兵器架旁、靠在院墙上单独放着的两把武器惊得眼睛一眯。 只见左边的是一柄大刀,厚背薄刃,刀背镌刻一条青龙,一看就是仿造三国时期武圣关公的青龙偃月刀锻造的,重量估计得有百斤左右;右边则是一杆长枪,枪头泛着银光,枪身黝黑,似是黑铁打造,瞧上去厚重犀利,看样子,这两把兵器都不是一般人能使得动的。 李守忠曾经是李氏家族的娇子,武功虽失,眼力犹在,他盯着那一刀一枪看了半天,才狐疑地回过头来,对李鸿基说道:“儿啊,你们是不是请了什么外人来啊?” 在李守忠心中,能用上那两个兵器的,必定在武学造诣上有了相当火候的行家。 以前家中并无此等兵器,就凭儿子和孙子那点微末武艺,能耍动四十斤的武器都难,何况是这两件重型武器。 李鸿基和李过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也不回答,纵身便向那一刀一枪而去。 在李守忠目瞪口呆中,只见李鸿基轮起青龙偃月刀,一脚将那杆沉重的亮银枪踹给随后而来的李过,刀光几闪,枪花一抖,两小便对战在一起。 刀光如雪,枪影似花,两把极为沉重的兵器在二小手上极为顺手,毫无吃力之感,而且,李鸿基的刀法和李过的枪法,使得有章有法,如行云流水,似是浸淫此道很久了一般。 使劲擦了擦眼睛,李守忠不可置信地盯着场上反转腾挪的二小,渐渐的,狂喜之色逐渐出现在李守忠脸上,两行老泪也随之默默地流淌了下来。 早已意冷心灰的李守忠,哪会想到,奇迹发生了! 看到父亲喜极而泣,李鸿基连忙停止了对练,跳出圈外,快步来到李守忠面前,伸手擦去老爹的泪水,心里也不是滋味,哽咽道:“对不起,爹,以前都是孩儿不懂事,让您操心,让您失望了!” 李守忠泪眼朦胧地望着胖胖的儿子,百感交集,摇摇头道:“儿啊,你终于长大了!很好!爹高兴啊!” 说完,他转头看向站在场中,低着头不敢近身的李过,心里又难过又欣慰。深吸了一口气,李守忠对李过招招手道:“过儿!来爷爷这!” 从来没听到过李守忠如此说话的李过,猛地抬起头,望着爷爷慈祥激动的脸庞,泪水禁不住在眼眶里打着转,犹豫了半天,他才抽抽噎噎地慢慢挪到李守忠身边。 李守忠一把将李过紧紧抱在怀里,哽咽道:“过儿,我的好过儿,你是我李守忠的好孙子!” 终于得到爷爷认可了,李过再也忍不住,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在李守忠怀里尽情发泄这十多年来的委屈。 李鸿基红着眼,面带微笑,看到父亲和侄儿消除芥蒂,心中欢喜满满。 等这爷孙俩发泄得差不多了,李鸿基嘿嘿一笑,对李守忠道:“爹,这下我们可以去参加家族大比了吧?” 李守忠擦了擦眼泪,点头道:“可以,当然可以!” 李鸿基又没大没小地拍了拍老爹的肩膀道:“那是不是该好好庆祝庆祝啊?” 李守忠心情舒畅,用食指戳了儿子脑门一下,笑道:“好!应该庆祝!今天爹正好要送瓷器去县城,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咱们上金富楼好好吃一顿!” 二小闻言大喜,一阵欢呼雀跃。 李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问道:“爷爷,我们能带一个朋友去吗?” 李鸿基也连忙接道:“对啊,让高子和我们一起去!” 李守忠迟疑了一下,问道:“高子?就是那个猎户高挺家的小子?” 二小连连点头道:“对!就是他,他是我们俩最好的朋友!” 李守忠为人忠厚,素有豪气,并没有什么门第偏见,当下便点头道:“行!就喊他一起吧,过半个时辰咱们就动身!” 高杰昨天才在涌峰山习武归来,今天起来后就窝在房中捣鼓他的药丸子,李鸿基和李过来家里找他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装了各色药丸的筛子在院子里准备晾晒风干。 闻听要去县城,高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穿越来明朝也有十多天了,早就想去见识见识米脂县城的模样,回屋和爹娘禀告了一声,得意地拍了拍祝信的小脑袋,在他幽怨的目光下,高杰出门和二小向他们家而去。 米脂县古称"银州",在明代隶于陕西布政司延安府绥德州,位于陕西榆林中东部,无定河中游,"以其地有米脂水,沃壤宜粟,米汁淅之如脂"而得名,县境辖域较为宽广,含有榆林、横山、子洲、绥德部分,据弘治《延安府志》记载,米脂县“形据山川,境连沙漠。” 将近正午时分,县城门口来了一个小商队,为首之人年过六旬,身着紫色绸缎作成的长衫,头顶带着个圆顶瓜皮帽,方脸大耳,颧骨略高,颌下长须飘飘,手里端着个铜杆的烟袋,胯下骑着一匹栗色关中挽马。 一般的米脂人家能有一头佳米驴就很不错了,能骑上名贵的关中挽马的,绝不是小康人家。 其身后是一架由两匹挽马拉着的马车,车厢上两边的布帘都被掀开了,露出三张略显稚嫩、充满喜悦的小脸。 马车后面跟着二十多辆人力三轮推车,车上货物显得颇为沉重。当下虽到了秋季,但天气还是有些燥热,二十多个推车的帮工们晒得满脸通红,一身大汗。 来者正是李守忠家送瓷器的商队,李家的陶瓷窑子产量不错,每隔七八天就会来县城送一次货,李守忠每次都会亲自前来。当然,这次还跟来了三个小子,正是坐在马车上的高杰、李鸿基和李过。 高杰第一次来到明朝的县城,充满好奇的不停四处打量着。米脂县城人并不多,建筑还是以窑洞为主,时不时有些庭院楼阁参差其中。 李守忠先带着商队去市集中的一个定点的瓷器店,将这次带来的二十多车烧制的瓷器交了货,然后安排这帮又饥又渴帮工们在一个简陋的驿站饭堂用饭之后,才带着三个小子前往县城中最好的酒楼――-金富楼。 金富楼楼高三层,雕梁画栋,矗立在县城中心地带,显得甚是气派。 门口小二眼力甚好,一见李守忠的穿着,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他们引到了二楼大堂就做。 一楼是供小康人家就餐的散座,能上二楼的客人基本都是些有钱的富户,而三楼有十来个包厢,则是些大富大贵之人聚餐之地。 李守忠历来节俭,要不是今儿高兴,根本舍不得到金富楼来,往常他都是跟帮工们一起在驿站的小饭堂吃几个馍、喝碗粥了事。 李鸿基这是第二次来金富楼,趁着他爹高兴,一顿乱点,足足要了十道菜,小二倒是眉开眼笑了,而李守忠在旁边却面皮抽动,心惊肉跳,肉疼不已,但是顾及着有高杰在场,不方便呵斥阻拦,再加上儿孙俩突然武功大进,满心欢喜之下,也就只好任由李鸿基胡来了。 席间,李守忠除了看着儿子和孙子越来越顺眼之外,对高杰这个猎户的孩子也有了些兴趣。因为高杰的言谈举止,实在不像是一个没上过私塾,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娃娃。而且看样子,自己的儿子孙子对他甚是言听计从,让李守忠甚觉诧异。 李鸿基和李过俩,完全是小孩子的心性,今日得尝美食,顿时狼吞虎咽,大呼小叫,甚是喧闹,而高杰则细嚼慢咽,斯文有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李守忠不时产生一丝错觉,好像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大家公子一般。 正在李守忠有些失神之际,忽然一阵大笑传来: “这不是当年那个李继迁寨李氏家族的一代娇子吗?”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初试身手 李守忠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自己年纪相仿的老者站在身前。他身材高大,满脸花白虬髯,身着黑色锦袍,面带一丝揶揄之色。 望着这个依稀有些面熟的老者,李守忠迟疑了一下,才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宗族的李庆东李兄,多年未见,一向安好?” 那虬髯老者见李守忠并未因自己的讥讽之言而失礼,反而持礼问好,稍感意外,当下便也回了个礼道:“我这几十年一切都好,倒是劳守忠兄惦记了!” 原来这个老者便是四十年前,李守忠参加李氏宗族大比时的对手,李氏宗族高手李庆东。 当年李守忠天纵之资,成为李继迁寨李氏家族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本来以他的武功,即使在米脂县城的李氏宗族的年轻高手中,也可位列前三。 当时他肩负家族重任参加宗族大比,心高气傲,一副势在必得之势,很是得罪了不少宗族中的子弟。谁知第一场擂台赛,对上的正是这个李庆东,大家本来认为是毫无悬念的一战,却因李守忠突然之间走火入魔,筋脉错乱,被李庆东重创落败,还弄得武功尽失。 这李庆东在宗族子弟中本不是什么核心弟子,却因那一战而名声大噪,从此得到宗族的重点培养,他家也水涨船高,宗族分配的资源也多了许多。现在,他在宗族中掌管着酒楼客栈生意,甚是志得意满。 这金富楼便是李氏宗族的产业,自然归属李庆东管理,今天他前来巡视,正巧碰到了四十年前成就了他的李守忠。 身为李氏宗族的一员,李庆东和其他人一样,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看不起李氏其他旁系家族子弟,所以开始便忍不住嘲讽了几句。 但李守忠自从大比失利,武功尽失,隐居敞梁湾之后,早就收敛了原来的傲气,变得十分谨小慎微,与世无争起来,他现在一副软绵绵的样子,让李庆东感觉有点有力无处使。 正在尴尬间,李庆东背后突然走出一个劲装打扮的青年。 只见他二十岁上下年纪,身材魁梧,中等个头,古铜色的皮肤,脸上有一道已经愈合了的刀疤,贯穿左耳到嘴部,显得很是凶悍霸气。 他走到李庆东身边笑着问道:“爷爷,您认识这位老伯?” 李庆东闻言看了孙子一眼,心念一动,马上呵呵笑道:“这位老伯是咱们宗族的旁系家族李继迁寨的李守忠,几十年前可是很有名气的高手啊!浩野,快见过李伯伯!” 李浩野听说是旁系家族的人,顿时无精打采起来,随意地对李守忠拱了拱手道:“见过李老伯!” 李守忠急忙回礼,连连夸赞他相貌堂堂,前途无量等等。 李浩野忽然目光一转,看见停止了吃喝的三小,顿时眼睛一亮,对李守忠道:“李老伯,这三位小哥是?” 李守忠连忙介绍道:“这是小儿李鸿基和孙儿李过,那位是我同村好友之子高杰!”接着,他对李鸿基三人喝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起来见过李家大叔和大哥!” 李鸿基和李过没见过大场面,有些愣神,高杰见状连忙站起来,拉着二小一起躬身行礼道:“见过李大叔,李大哥!” 李庆东淡淡地点点头,对李守忠道:“乡下孩子,不懂礼数,没什么!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的儿孙也这么大了,不知武功是否也如你当年一般强悍呢?” 李浩野闻言不等李守忠回答,连忙道:“既然这么巧,要不,就让孩儿和这几个乡下小子过过手,权当玩耍吧!” 李庆东故意瞪了李浩野一眼,喝道:“什么乡下小子,他们也勉强算是你的族中兄弟!” 随后目光一转,他对李守忠道:“既然孩子们想亲近亲近,守忠兄就赏个脸吧,咱哥俩也好瞧瞧热闹!” 李守忠表面低调,内心早就翻腾不已,几十年前的屈辱,他哪能忘记,今天这个当年根本没放在他眼中的李庆东一再相欺,让他很不舒服,不过这是在这米脂县李氏宗族的地头,有颇多顾忌,当下便有些踌躇起来。 “比就比,谁怕谁啊!”突然间黑黑的李过脾气上来,站上椅子大喝出声。李鸿基有些胆怯,暗地里拽了他几下,谁知那李过倔脾气上来,却是死活不肯下来。 高杰倒是没去阻拦,一来他也看不惯这些所谓宗族的人,二来他对自己这两个发小有信心。想到一年后他俩迟早要来参加李氏宗族的二十年宗族大比,今天先试试深浅,也未尝不是好事。 李庆东本以为这三个乡下孩子会被自己孙子的气势吓倒,没想到会是这样,让他颇感意外。没有作声,他只是用手摸着颌下花白虬髯,双眼微眯地瞧着李守忠的反应。 李守忠一见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了,想想儿孙最近武功大进,让他们见识一下宗族少年子弟的水平,对以后武学进步应该有些帮助,便也假装瞪了李过一眼,然后躬身施礼道:“老朽管教不严,让庆东兄见笑了!既然庆东兄有此雅兴,虽儿孙们武艺稀松平常,就当让贵孙儿指点一二吧!” “好!”李庆东见李守忠应战了,当下便笑道:“走,去咱家演武场玩玩吧!守忠兄这一顿饭钱,算在我身上了!哈哈!” 话音一落,李庆东便昂首先行带路。李浩野斜觑了三小一眼,嘴角带起一丝冷笑,随着祖父向楼下走去。 李守忠本来有些忐忑不安,突然听到连饭钱也省了,顿时心中好受了不少,开始后悔没让李鸿基再多点几个贵点的菜打包回家。 李氏宗族在米脂县城经营多年,根基稳固,城西大部分区域均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宗族资源丰富,产业众多,有点势力的家族成员都拥有面积颇大的宅院,却不是李守忠这种敞梁湾的乡下土鳖能比的。 李庆东主理宗族酒楼客栈,这些年油水捞了不少,他家的宅院足有李守忠家三个那么大,房屋均为木质结构,雕梁画栋,一看便是大富人家。 也没顾着招呼李守忠他们喝茶歇息,李庆东进门后就径直带着众人向东院的演武场而去。 李庆东家的演武场占地足有两亩,地面为夯实的硬土地,周围布置有练气力的石锁、练步伐的梅花桩以及练习拳脚的人形桩等等,中间是一个凸起的圆形青石高台,乃专供子弟们平常切磋的擂台。 演武场上正在练习武艺的子弟们突然见家主带着一行人到来,都停下了习练,纷纷打量着跟在后面的李守忠三人。 李守忠见多识广,比这更大的场面都见过,所以见怪不怪。但三小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这么好的演武场,情绪颇为激动,而生来胆小的李鸿基更是多了一分胆怯。 在圆形擂台前站定,李庆东回身对李守忠笑道:“守忠啊,咱们也算是自家兄弟,我也不跟你客气什么了,孩子们要切磋,就随他们去吧,你看呢?” 李守忠一拱手道:“就依庆东兄,孩子们也算自家人,就点到为止吧!” 李庆东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大孙子李浩野,却目光一转,向周围子弟中的一个少年招手喊道:“浩然,过来!” 那少年矮墩墩的,打着赤膊,浑身肌肉隆起,年纪看来和李鸿基他们差不多大,但显得比李浩野还要魁梧。他名叫李浩然,是李庆东三儿子所出,年纪虽小,一身力气却不输于家中任何一人。 李浩然跑到李庆东身边,听完爷爷的吩咐,憨厚地咧嘴一笑,向李守忠和三小抱了抱拳,然后拎着一根熟铜棍,蹬蹬蹬就跑上了擂台。 李守忠回头看了看李鸿基和李过,正犹豫让谁上去,却见高杰把他们拉到了一边,窃窃私语了一阵,然后就见圆圆滚滚的李鸿基点了点头,回头对李守忠道:“爹,我先来!” 李守忠知道这个儿子平素胆子小,现在见他目光有些闪烁,底气不足的样子,心中忐忑,无奈此刻骑虎难下,不得不咬咬牙,点了点头。 李庆东见首先应战的是有些娘炮的胖子李鸿基,大笑道:“大侄子,旁边的武器你随便挑,别害怕啊!浩然会有分寸的,哈哈!” 高杰毕竟拥有四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加上眼力超人,而所习的《幻莲变》更是讲究料敌机先,所以一见对方派出的李浩然,他马上就决定让信心不是很足的李鸿基先打头阵。因为那个李浩然看样子憨厚老实,所修武功估计是以力量取胜,李鸿基应该能够应付。 他还低声对李鸿基嘱咐道:“胖子,相信我,你比他强多了!上去后稳扎稳打,以力对力,便能立于不败之地。切记要掌握好尺度,不准取胜,保存好实力,只须打平即可!” 李鸿基不明白为什么高杰那么有信心,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他和李过已经习惯了对高杰盲信盲从,于是便在兵器架上也挑了一根熟铜棍,然后慢慢走上了擂台。 这是李鸿基第一次真正地和外人单挑对决,虽然有高杰的鼓励,但他仍然十分紧张,还没开打,握着熟铜棍的手心满满都是汗水。 李守忠看着儿子一步步走上擂台,又是担心又是期待,心跳开始加速起来。 李庆东倒是像稳操胜券一般,见二小准备好了,含着笑高声喊道:“好了!开始!” 李浩然生性简单粗暴,愣头愣脑,闻言大喝一声,双手抡棍,一招“泰山压顶”,便向李鸿基砸了下来。 那根熟铜棍足有五六十斤重,李浩然双臂肌肉鼓起,用了八成力量抡棍砸下,端的是势大力沉,威猛无比。 场中的李家人都轰然叫好,这般威力的一棍,估计在场的子弟中没有几个敢硬接,所有人都认为那个胖子只有闪身躲避,那样的话,便会失掉先机。 谁知现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知道那个胖子是吓傻了,还是因为太胖,来不及闪避,只见他双手举棍,一招“举火烧天”,愣是不知死活地向上招架,选择了直接硬抗! “嘡啷啷”的巨响声中,众人被震得嗡嗡耳鸣。 李守忠暗叹一声:“傻儿子!”低下了头,不忍直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保存实力 李浩然八成力的一棍轰然砸下,也没想到对面那个胖子会不避不闪,竟然举棍硬抗,两棍相击,他顿时感觉自己手中的铜棍猛地向上弹起,几欲脱手飞出,急忙运气双掌,使足了全身力气将铜棍收回,顺势横在身前摆了个架势,楞了一愣,他随即高声笑道:“哈哈,这位哥哥好力气!” 李鸿基硬抗了这一棍,浑身肥肉乱颤,外人看起来他接的十分吃力,其实他本人并没什么感觉。他和李过两人修炼“拔山术”已达四层,能使百斤重的武器,现在用这根六十斤左右的铜棍实在轻松。 “拔山术”乃是李家祖传基础功法,能强健筋骨,提升力量,不论是宗族还是旁系家族子弟都是必修的功课。此功法共有九层,修炼每进阶一层,力量便会增强二十斤左右,二十岁以下的青年子弟能够炼到四级的并不多见。 想当初,李守忠天资出众,在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也只将“拔山术”练到了五层巅峰而已。 李浩然天性憨厚,精妙的武功招式虽掌握不多,但十六岁年纪就将“拔山术”练到了三层,双臂足有百斤力气,能使六十斤重的武器,在李庆东家子弟中也只有大哥李浩野比他更强。 只是,他碰上的是李鸿基,要不是牢记上台前高杰的叮嘱,暗自收了五成的力道,刚才举棍对撞之下,李鸿基就能将李浩然的铜棍崩飞。 李鸿基见这个李浩然憨厚可爱,赞自己好力气,当下也微微一笑道:“你这膀子力气也很吊啊!” 此话一出,台下的高杰闻言,顿时一脑壳黑线。 自从自己无意间说出了一些“吊”、“挂了”之类的现代流行语,不但被小祝信学了去,连李鸿基和李过也是活学活用,乐此不疲,都以会“土话”而沾沾自喜,像极了后世的古惑仔以会说道上“黑话”为荣。只是高杰听了会自责不已,深恨自己带坏了巍巍明朝的大好少年。 不单场边看客没听懂,李浩然自然也没听懂,但他听得出李鸿基的语气是积极向上的,也不追问,当下斗志更盛。他憨憨地一笑之后,双臂蓄力,大喝一声:“再接我一棍!”便再次轮棍击出,这次,他毫无保留使出了全力。 李鸿基自不担心,也配合地大喊一声:“来的好!”,又是挥棍硬抗。 于是,擂台上叮叮当当,巨响不断,旁观的众人就好似身处热火朝天的打铁铺中,有些抵不住巨响的人不禁用手指堵上了耳朵。 李守忠此时已经抬眼在观战了,他虽然故作镇定,面无表情,但心底早就惊喜莫名了。李鸿基能和宗族子弟如此对战,说明自己的儿子真正具备了参加家族大比的实力,让他如何能不欣喜。 站在他身旁的李庆东,此时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按理说,宗族中用于培养子弟的资源,会比旁系家族多太多,所以宗族中子弟的实力应该也会高出很多,李庆东一直认为这次是稳操胜券,可以再次打击一下李守忠的。 可是没想到李鸿基这个肥头大耳,看起来懦弱无能的小子,竟然可以和自己的孙子如此强硬对抗,他的脸皮不由得有些抽搐,花白的虬髯也随着脸皮微微颤抖起来。 高杰倒是胸有成竹,波澜不惊,一直微笑着抱臂观看。而旁边的李过却像只黑色的大马猴,在台下上窜下跳,嘶声呐喊,给叔叔助威。 半个时辰后,赤膊上阵的李浩然力气用尽,双手发麻,汗流浃背,一屁股坐在擂台上,铜棍也扔到一边,口中像扯风箱似的喘着粗气,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没力气了!” 李鸿基心思一动,想起高杰的叮嘱,也把铜棍一丢,装作累趴在台上似的,也呼哧大喘地喊道:“累死俺了,算你狠!” 李庆东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哈哈一笑,大声道:“好了,你们俩半斤八两,算是个平手,都下来休息吧!” 李浩然闻言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李鸿基面前,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憨憨傻傻大声道:“这位哥哥,你叫啥,和你切磋,真是好过瘾啊!” 李鸿基经此一战,也挺喜欢这个傻小子,于是毫不矫情,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李家,李浩然平常哪会遇到这般和他叮叮当当蛮打的对手,顿时感觉如遇知音、惺惺相惜,便和李鸿基勾肩搭背,下了擂台。下来之后,犹自舍不得放手分开。 李鸿基无奈,也只好虚与委蛇,继续和李浩然勾肩搭背,腻在一起。只是他抽空偷瞄了一眼,见高杰和李过俩都带着邪邪的笑望着他,顿时让李鸿基心生悲凉之意,估计回去后定会被这无耻的二小嘲笑,当下便暗自思忖怎么才能证明自己并非自愿,绝无断袖之癖。。。 李庆东脸上恢复了平静,微笑着对李守忠说道:“守忠兄**的好儿子啊,端的是力大无比,下面这一场我让浩野上台,你呢?” 李守忠谦恭一礼,回答道:“庆东兄过誉了,浩然与鸿基虽年纪相仿,但毕竟晚了一辈,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下面吗。。。” 李守忠转头看了高杰他们一眼,只见李过早就按奈不住,大声道:“爷爷,轮到我了!” 瞥见高杰微微点头,李守忠便接下去说道:“那就让李过上去请教令孙的武学吧!” 说完之后,李守忠不由得暗自嘀咕:“从啥时候起,我竟然也要以这个高家小子的意见为准了?!” 李浩野见终于让自己上了,兴奋之下,快步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一柄开山斧,随即回头对着李过笑了笑,扯动了脸上的伤疤,让那笑容倒是显得甚是恐怖。然后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腾空而起,跃上了擂台,顿时引得旁观的子弟们轰然喝彩。 李过天生胆大,属于人来疯,听到对李浩野的满堂喝彩,也毫不怯场,跑到兵器架前,挑挑拣拣,掂量了半天,最终选了一杆黑铁枪,然后同样一个鹞子翻身,落在擂台上。 李浩野手中的开山斧,乃是他平常惯用的兵器,足有八十多斤,不但武器势大力沉,而且他已经将李家“荡寇斧法”修炼成功,在李家青年子弟中,没人能在他手中走过十招,堪称家中年轻一辈第一高手。 他持斧立于擂台一角,面带冷笑,看着对面拿着黑铁枪、又黑又瘦的李过道:“李过兄弟,你可别逞强,这杆黑铁枪足有七十多斤,小心别砸到自己!” 李过虽鲁莽,但现在还记得高杰对自己的吩咐:“示弱以敌,此战只准失败,不可暴露实力!” 虽然他不明白高杰为啥会这么安排,但对高子的信任让他毫不怀疑,于是他故意双手死死抱住沉重的黑铁枪,一副不胜重负的样子,面色凝重地道:“李家大哥,手下留情,请指教!” 听到李过说出“手下留情”,李浩野顿时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不会以大欺小的,看招!” 只见他开山斧在身旁舞了一个回旋,从半空中向李过斜劈而下,斧裂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声。 李过眼睛突然一亮,双手缓缓挥动长枪,斜挡而上,竟然又是硬抗! 围观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李浩野的“拔山术”可是修炼到了第四层,在李家没人能比,就是在整个宗族中,也只有区区几个族长最亲近的嫡系家中的核心子弟能比了。看这一斧的威势,至少也有双马之力,那黑黑瘦瘦的李过硬抗哪能挡得住,难道他脑壳里长的全是草吗?! 巨响传来,这一声显然比刚才李鸿基二人比斗时发出的动静还要大,伴着这声巨响,李守忠的心脏也猛地大跳了一下。 昨日之前他一直因大儿子的死,加上李过甚是顽劣,所以对这个孙子甚为不喜,认为是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克死了他爹。但是自从昨天见到李过武艺大进,终于懂事成材,那点莫须有的怨恨早就烟消云散,埋在心底的亲情迸发出来,现在他对李过的关心已经不输于李鸿基多少了。 枪斧相交,巨响过后,李浩野双手持斧,眉头紧皱,站在原地有些意外地盯着李过。 刚才那一斧,李浩野虽然只使出了七成力道,见到李过选择硬抗,他认为足以将这个瘦精精的小孩一斧劈倒在地,说不定会震断他那两根细胳膊,心下还着实有些不忍。 可是一招过后,却见那个瘦猴子只是被震退了几步,除了手臂有点颤抖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事,这让李浩野大感意外。 当然,要是他知道李过这还是故意后退、装作不敌他的大力的话,李浩野就不会只是惊讶,而是惊吓了。 李庆东见状,也若有所思地斜觑了李守忠一眼。 擂台上,李过突然大喝一声:“你也接我一招!”黑铁枪平端,枪头一抖,如黑蟒出洞,直击李浩野前胸。 李浩野见来势凶猛,不敢怠慢,身体一侧,开山斧向左侧横推,弹开了黑铁枪一击。 这下,李浩野不再藏私,“荡寇斧法”启动,开山斧回转纵横,向李过劈杀过去,二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高杰微眯双眼,看着台上的对战,嘴角带笑,心中毫不紧张。李过“拔山术”已经修炼到了四层巅峰,人虽瘦小,力道却比李浩野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他最擅长的武器就是长枪,李浩野虽习有“荡寇斧法”,李过也在近日将李守忠所传的“催魂夺命枪法”习练得炉火纯青。无论气力还是技艺,李过都不落下风,再加上他比李鸿基胆大,不怯场,这一战,高杰没有理由担心。 转眼几十招过去,刚开始李过还记得高杰的叮嘱,装作稍逊一筹,以守为主,谁知慢慢打得性起,这小子哪还记得事前的安排,只见那杆沉重的黑铁枪被他使得大开大合,轻松写意,哪里还有刚开始那不胜重负的模样。 如此一来,顿时杀得李浩野满身大汗,开始全力抵挡,手臂都震得有些发麻了。 高杰没想到李过这个浑小子竟然完全忘了自己的吩咐,在台上得意忘形,大呼小叫,打得不亦乐乎,根本收不住手了,自己故意示弱以保存实力的算计只怕要泡汤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归心似箭 眼见李过在台上打得不亦乐乎,情急之下,高杰慢慢踱步来到擂台边,装作受了风寒,使劲大声咳嗽起来。 李过正意气风发,杀得性起,突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急促地干咳不已,就好像得了肺痨,连心肺都要咳将出来似的,他偷眼一看,却见高杰不知啥时候溜到了擂台边,一边咳,一边用小眼神狠狠地瞄着他,还不时地眨眼皱眉。 李过正想问问高子到底是受了风寒还是得了眼疾,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事前高杰的叮嘱,顿时背心冒了冷汗。 李庆东见自己最看重的长孙李浩野竟然落了下风,又惊又急,双手猛搓,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安。猛然间就见那个刚才还将一杆七八十斤重的黑铁枪轮得像风车似的小李过,好像立马换了个人一样,手中黑铁枪貌似忽然重了几十斤,舞动得越来越慢,而李浩野也终于喘过气来,渐渐扳回了场面。 不久,随着“噹”的一声巨响,只见一杆黑铁枪冲天飞起,在空中划了几个圈,然后落在擂台下的硬地上,激起一蓬尘土。 而李过也狼狈地跳落在擂台之下,双手乱甩,大喊道:“不行了,没劲了,你厉害,我认输!” 然后他还演戏演全套,好像经受不住失败的打击似的,哭爹喊娘地扑进擂台边高杰的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高杰也配合着右手轻拍其后背,软语安慰。 可他心中气恼李过差点暴露实力,左手暗中借着长袖掩护,揪着李过腰上的肉死拧,那李过吃痛之下,哭得自然更真实了,竟然还有些抑扬顿挫起来。 李庆东有些狐疑地看了看这两个演员,他毕竟也是李氏宗族的高手,总觉得李过的落败疑点颇多,却又说不出哪不对。当然,他打死都不会相信李过会比长孙李浩野强大。 苦思无果,他便不再多想,转头对李守忠笑道:“守忠兄,没想到你在穷乡僻壤之地竟然也能培养出这么出色的儿孙,实在是让我钦佩不已啊!明年宗族大比之时,希望见到他们大展身手,带着寨中家族成员重归宗族。” 李守忠不悲不喜,谦恭一礼道:“庆东兄过誉了,他们不给我丢脸便是万幸,明年还是要看浩野他们几兄弟驰骋赛场的!” 二人正闲聊之际,习武场外跑来一个家丁,对李庆东大声说道:“老爷,三长老驾到,已经往习武场这边来了!” 李庆东闻言,面色一凛,连忙对李守忠道:“快和我一起迎接,是宗族三长老李庆承到了!” 李守忠听了也是一惊,招呼三小一下,就跟着李庆东向习武场外迎去! 没等他们来到门口,一阵尖细的笑声传来:“呵呵,庆东老弟,家中来了贵客吗?怎么选在习武场待客这么特别啊!” 话音未落,一个白袍老者便走进了习武场,此人身材较矮,甚是精瘦,面色显得苍白衰老,带着一丝病态,须发尽皆全白,看样子估计有近七十岁左右年纪了。 李庆东和李守忠见到此人,都急忙拱手行礼道:“见过三长老!”身后跟着的众子弟们也一起行大礼拜见。 来人,正是李氏宗族除族长外权势最高的三位长老之一,三长老李庆承。 李庆承是已故老族长的小儿子,在四十年前那届宗族大比中,凭借神出鬼没的“夏人剑法”力挫群雄,最终取得第三名,可谓是李氏宗族的绝顶高手之一。别看此人面带病态,弱不禁风似的,李氏秘传的“夏人剑法”被他修炼到了极高的境界,长剑一击,少了一般剑术的灵动,更多是狠辣和诡异。 “夏人剑法”乃宗族最高武技之一,非核心弟子不能修炼,其威力自然非同小可。当年李庆东还只是一般的宗族子弟,没有资格习练,更别说像李守忠这种旁支家族中人了。 那李庆承展颜一笑,谦虚回礼道:“都是自家人,快别多礼!” 随即,他看着李守忠问道:“这位贵客是?” 李庆东忙介绍道:“他便是李继迁寨的李守忠,今天在金福楼偶遇,便带来家中一聚,顺便让儿孙们以武会友,切磋助兴!” 李庆承闻言眼睛一亮,面露喜色道:“原来是守忠老弟啊!几十年不见,气色非常,威武不减当年!” 李守忠听了,连忙拱手一礼道:“哪里哪里,我现在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乡间土绅,哪还敢提威武二字,三长老谬赞了!” 李庆承愣了一下,旋即才恍然道:“哦!几十年前的事,老朽倒有些健忘了,对了,你武功尽失后,再没能恢复一些吗?” 李守忠笑着摇摇头道:“完全没有,曾经沧海,都过去了,我现在这样也很好,多谢三长老惦记着!” 李庆承面露惋惜之色,扼腕不已。 李庆东插话问道:“三长老,你是有急事找我吗?” 李庆承“啊”了一声,貌似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李庆东道:“最近这十多天,艾家派出众多人手,在县城周边神神秘秘地到处搜索,行动甚是可疑。永和李家也派出人手在密切关注了。今早族长召集我们三位长老一起商议,咱们太安里李家也不能做瞎子聋子,必须尽快探查出艾家这次动作的真相。你掌管宗族酒楼客栈生意,是搜集情报最重要的地方,我来便是找你一起商议安排此事的!” 说完之后,李庆承才对李守忠抱拳道:“守忠老弟,我有急事找庆东商议,完了再来招呼你叙旧可好?” 李守忠连忙道:“多谢三长老,不必了,我还带了好多帮工前来,马上便要动身回去,下次有机会再来叨扰,守忠就此告辞!” 李庆承见状也不好强留,就和李庆东一起将李守忠等人直送到大门口,抱拳告别后才回转院内去了。 李守忠召集了众帮工后,便带着商队准备回敞梁湾。 商队行驶在米脂县城的街道上,李守忠骑马在前,若有心事,默然不语。 而三小坐在马车中,倒是一直兴奋不已,一直低声议论着此次和李庆东家的子弟切磋的事情。 这次的对战,李鸿基和李过虽然不解高杰为何让他们故意放水,但仍然信心爆棚,一路上都兴奋不已。 正当二人吹嘘自己如何了得之时,高杰却突然问道:“二位大侠,可知我为何让你们示弱?” 李鸿基和李过顿时住口,眼巴巴地瞧向莫测高深的高杰。 高杰见气氛忽然凝重起来,淡然道:“其实很简单,半个月后的寨中家族大比你们没有任何问题了,但是一年之后的宗族大比才是最关键的。李浩然和李浩野他们只是宗族子弟中的二流角色罢了,真正的核心弟子你们还没见识过。今天保存好实力,回去后更加勤奋修炼,才能保证你们俩在宗族大比中一鸣惊人,完成伯父当年未能完成的心愿!” 李鸿基闻言连连点头,李过忍不住问道:“高子,你哪来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可根本没想过一年后的事情!” 高杰嘿嘿一笑,故作高深,半晌才回答道:“我可是传说中的杰哥,千万别崇拜我!” 李过等了半天等来了这个回答,顿时就动起手来,李鸿基见状也挽起袖子加入,车厢狭小,高杰纵然身负绝世轻功,奈何英雄无用武之地,立刻被制服,连连告饶不已。 正当三小玩闹之际,忽然感到地面震颤,马蹄声声,好似有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县城街道上顿时鸡飞狗跳,路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躲闪不已。 李守忠也急忙带着商队避在街道旁,顷刻间,一队约百人的骑兵队伍旌旗招展,盔甲鲜明,从街道上疾驰而过,向城门方向驶去,扬起的尘土让百姓们都掩口捂鼻。 高杰透过马车车窗,依稀看见骑兵队伍前有一个人的背影似曾相似,只是马队速度太快,人数众多,没来得及仔细辨认,立刻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 其实,在李庆东家遇见三长老李庆承,从他口中得知艾氏家族派遣大批人手到处搜寻什么的时候,高杰就暗暗有些着急了。 在小祝信被追杀那天,净空师太根据杀手的兵器和武功招式,就怀疑他们是来自米脂县城的艾氏家族,这次艾家的搜寻行动只怕和小祝信被救一事有关,自己得赶紧回去告知师傅和家人,早做安排才行。 骑兵队伍过完,李守忠继续带着商队向敞梁湾赶去。 马车上,高杰坐立不安,让李鸿基叔侄俩都以为他长了痔疮。 他们哪里能明白,此时的高杰恨不能插上双翅,马上飞回家中,真是归心似箭。 他暗暗祈祷,希望还来得及。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两拨人马 商队穿过大脑山,离敞梁湾越来越近。 李守忠一直在回想深思今天到米脂县所发生的事情和所见到的人,回来的这一路上他都默默无语,闷头赶路。 眼看要进村子了,他才好像突然惊醒过来似的,这下,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条去往村里的山路,平常来往之人稀少,村里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个穷山沟,外人也少有去敞梁湾这个穷山村的,除非是路过前往李继迁寨的人。而今天,这一路上出现了不少农户打扮的陌生人,三三两两的,神色匆忙。 李守忠眼力不凡,一眼就看出他们个个身怀武功,暗藏武器。 他表面不露声色,暗中戒备着。 刚进村口,就发现村里鸡飞狗跳,人声嘈杂,竟然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骑兵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整个村子的人都惶惶不安。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那些伪装者是什么人?难道就是三长老所言是来自艾氏家族的?而这些官兵又是在做什么呢?莫非他们的目的一样,也在找寻什么?” 一个个疑问出现在李守忠的心中,他不由得催马快走,想尽快弄清楚情况。 “等等!”突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急迫的喊声,他回头一看,只见高杰从马车厢中飞身而下,身手敏捷,哪像个普通猎户的孩子。 诧异间,李守忠正要发问,那高杰却急切地先向他施了一礼道:“今日多谢李伯伯带小子去县城长了见识,我家里突发急事,小子就此先行告退了!” 话音刚落,没等李守忠回话,只见高杰身形闪动,几个腾挪便消失在村头山路上,看方向是朝着下驴山而去了。 李守忠没想到这个猎户的儿子竟然身负如此高超的轻功,望着高杰身影消失的山路,他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向马车厢,只见李鸿基和李过也呆呆地望着高杰远去的方向,面露茫然之色。他想了想,感觉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终于把已经到了嘴边的问话咽了回去,吆喝一声,继续向村中行去。。 高杰的突然离开,李鸿基和李过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路上,高杰全力施展“幻莲变”,向着下驴山腰狂奔着。 一路上的可疑人和村子里突然出现的官兵,让他担忧之念愈发强烈,甚至预感到家中要出事。 艾氏家族如果真是追杀小祝信的主使,那么十多天来,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算算也应该要找到敞梁湾来了,路上那些伪装者只怕就是艾家派出的搜索好手。 至于在村里搜查的骑兵,看样子就是从米脂县城出发的那队骑兵,他们和艾家是不是一伙,高杰不敢肯定,但听师父净空师太曾说过,艾家和官府的来往相当密切,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一致的,那就是藏在家中的小祝信! 想到家中父母还有那个便宜弟弟,高杰更加心急如焚,一路飞奔,一边祈求上天保佑,千万别出事。 很快,拐过山坡,高杰就看见自己的家,而在院中已经有三个山民装扮的陌生人,正和高挺夫妇争执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 高杰耳尖,听那三人的意思果然是要进屋找人,而高挺夫妇自然不肯,据理力争,全力阻拦。 高杰略一思索,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迅速绕到了窑洞的侧面的山梁处,在一个隐秘的山隙中,挪开一大蓬野草堆,顿时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山洞。 这个山洞地道是高杰前些日子带着小祝信提前挖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他毫不犹豫,躬身窜了进去,连洞口也无暇遮掩。 很快,高杰就身上带着黄土,从他房中的炕底下钻了出来,掀开炕上的垫被探出身子,他一眼就看见了藏在门后的小祝信。 小祝信穿着母亲用高挺旧衣裳改成的粗布衣服,正贴着破旧的木门探听外面的动静,骤然间看见高杰出现,他顿时喜出望外,纵身扑进了高杰怀中。 见到小祝信无恙,高杰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祝信的脑袋,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小弟,你赶紧进地道躲起来,我没喊你,千万别出来!” 说完,就拉着小祝信往炕头走。 “我不躲,也不逃!”小祝信涨红了脸,一边挣扎一边说道:“爹娘没走,你也没走,我绝不一个人走!要死要活,都在一起!” 高杰闻言心里一热,连忙轻声道:“小弟乖,有大哥在,爹娘不会有事的,你先躲起来我们才放心!” “不好,你武功那么逊,我不放心,如果有事咱俩就联手跟他们拼了!”祝信本就是个很有主见的小孩,这下愣是和高杰犟上了。 高杰见都这个时候了,小祝信还说出“逊”这种词,实在是被自己毒害颇深,正想再劝,就听“砰”的一声,大门被踹了开来。 原来那三人见高挺夫妇一直纠缠不清,不肯让路,便恶向胆边生,发力推开他们,准备强行进屋搜查。 高杰见已经来不及送祝信进地道,便纵身来到破柜子旁,从里面摸出裹着黑布的绣春刀,准备迎战。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这烫手的秀春刀了。 还没等他把黑布取掉,就听院外传来马蹄疾驰之声,片刻便到了院子门口,随即便是一声大喝响起:“延安府陕西总兵麾下骁骑营奉命前来搜查,任何人不得阻拦!” 接着就听见母亲高声呼喊道:“军爷,这三个人擅闯民宅,请为小民做主啊!” 突发变故,本来刚冲进大门的那三个人不得不又折了回去,出门和来人对峙起来。 高杰提着黑布包裹的秀春刀,从窗户的破洞向外看去,只见除了那三个伪装者,院子外面还有五个骑马的官兵。 那为首的骑兵听到高氏的哭诉,“唰”地抽出腰间的斩马刀,指着那三个人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民宅,想抢劫吗?!” 三人也不答话,各自亮出暗藏的兵器,冲出院子,向五个骑兵冲杀过去。 高杰舒了一口气,这才确定那些来自米脂县的骑兵和伪装者不是一伙的。看样子,这帮伪装成山民的家伙甚是凶悍,不是平常的盗匪,连官兵都强硬抗拒! 高杰正在观战,突然耳朵一动,听到炕上发出细微声响,他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光溜溜的脑壳从炕下冒了出来。 高杰和小祝信一见来人,便同时认了出来,却不是惠静小尼姑是谁?! 惠静跳下炕来,一边掸着身上的黄土,一边轻声对高杰说道:“主持师太要我来告诉你,先别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呆着,外面有她和庙里的几位师太隐蔽保护,她们会见机行事!” 高杰闻言才放下心来,回身把秀春刀重新放回破柜子里,然后拉着惠静和小祝信坐到炕头上。他见惠静小尼姑光头上还沾着一小撮黄土,不由得偷笑一声,伸手便要去擦。 惠静见状,哪肯让高杰帮她擦,连忙抢先用僧袍的袖子在光头上擦了擦,脸上还隐隐泛起了一丝潮红。 高杰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便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这个地道的?” 惠静瞧了他一眼,得意地道:“庙里这十几天一直有师太守护在你家左右,你们俩这些小勾当我当然知道啦!” 高杰恍然大悟道:“唉呀,我倒忘了这个茬了,早知道还挖什么地道啊!” 小祝信闻言气哼哼捶了高杰一下,埋怨道:“大哥坏,不但拿我试药,还逼迫我这个可怜的童工天天跟着你挖土,真是白白做了回冤大头!” “童工”、“冤大头”这些词语,自然又是高杰这个无良老师无意传授的。 “就是,要不是师弟你多此一举,我也不用被师父逼着像只老鼠一样爬地洞了,脏兮兮的!”惠静也愤愤不已。 高杰一翻白眼,也不申辩,立马举手投降,小声嘀咕道:“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谁知二小耳尖,立刻引来反驳之声: “错!我是出家人,是师太,不是女人!” “错!大错特错!我是小孩,不是小人!” 高杰顿感有些悲哀,没想到在耳濡目染之下,惠静和祝信好的不学,竟然也学会了抬杠。只是看眼下的局面,以一对二,自己处于劣势,高杰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你不说话,不代表你就没错了,错了就要认,态度必须诚恳,那样圣母才会宽恕你的!” “恩恩!姐姐说得对!” “小孩儿,我不是女人,自然也不是姐姐,喊我惠静师太!” “惠静师太姐姐,那你也别叫我小孩儿,叫我祝信!” 。。。 高杰见转眼间,惠静和小祝信互掐了起来,暗暗好笑,连忙偷偷离开是非之地,来到窗边,向外看去。 院内,高挺夫妇相拥缩在一角,除了受了些惊吓之外,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院子外面则战况激烈,三个伪装者有两个人竟然都使的是判官笔,还有一人用的是条长鞭,这些武器倒是很方便贴身隐藏,他们招式精妙,身法不凡,攻击远近互补,武功甚是了得。 而五个骑兵虽有甲胄护身,战马借力,但武功却是稀疏平常,五对三仍然处在下风,形势岌岌可危。 见势不妙,其中一个骑兵抽空燃了一支火箭,射向天际。 那三个伪装者见状,知道不好,官兵的援兵估计很快就会赶到,招式更加犀利起来,狠招辣招频出,力求尽快结束战斗。 三人猛攻之下,五个骑兵们顿时溃败,片刻间,就有一个骑兵被长鞭拉下马,摔了个七晕八素,加上盔甲沉重,半天爬不起来;另外一个骑兵被一只判官笔狠狠刺透腰间甲胄,扎入肉中,顿时也摔落马下,痛嚎连连。 其余的三个骑兵骇然之下,就准备拨转马头,落荒而逃。 正在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山道上,一队大约十多人的骑兵出现了。 那三个汉子见事已不可为,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施展身法,起落之间,一起向山上撤退而去。 那队骑兵刚拐过山坡出现,高杰眼力好,一眼就认出了带头的人。 怪不得在米脂县城见到骑兵队伍出城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背影有点熟悉,因为只有那人并非骑兵装束,而是身着束腰白袍,显得格外醒目。 而现在,高杰也终于确认他是谁了! 没错,他就是小祝信口中的师兄王承恩!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少年崇祯 因为那三个伪装者攀山而去,众骑兵倒也无法追赶,只好聚集在高杰家的院子门口,救治两个伤兵。 白衣王承恩骑在一匹黑色挽马之上,白面之上,焦急之色不减。 只从十天前遇伏,王承恩被五个蒙面高手围追,仗着一身好武艺,好不容易才脱身。但是丢失了小祝信,他心急如焚,没命般地到处寻找,奈何米脂县周边村落、山林甚多,地域宽广,他一个人力有未逮。 但是,他又不敢向米脂县官府求助,因为这次的伏击,很明显是有预谋的,对方应该知晓了祝信的身份,而且还敢如此胆大,主使之人必定势力庞大,官府之人只怕靠不住,说不定还暗中参与其中。 幕后主使之人,王承恩心里早就有数,那人现在权倾朝野,几乎可以一手遮天,只有东林党一系还在与其拼死抗衡,再就是各地军队置身事外,并未附庸。 急切之间,王承恩在延安府偶遇山东总兵官杨肇基派来米脂县公干的一支百人骑兵部队,为首之人乃杨肇基手下副将陈大可。 陈大可出身武林,数年前曾和王晨恩师兄弟在切磋交流过武艺,因其性情豪爽,颇具侠义,与王承恩及师兄姚石门结为好友。 王承恩当下便找到陈大可求助,陈大可听闻祝信身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毫不犹豫便放心公干,带领手下骑兵和王承恩一起在各个村落搜寻。 一路上,王承恩也发现了有许多可疑的江湖之人在搜寻什么人,祝信估计是脱身藏了起来,自己要和对方抢时间,必须赶在前面找到祝信。 王承恩、陈大可多日搜寻未果,仍不敢懈怠,今日终于寻到了敞梁湾。 王承恩心急如焚,无暇去过问伤兵情况,催马就准备进院,盘问高挺夫妇。 突然见到窑洞里走出一个熟悉的少年,身材高挑,一身猎户打扮,面容俊朗,小小年纪却有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他对着王承恩抱拳一礼道:“王大哥,别来无恙!” 王承恩一眼就认出了,正是十天前见过的那个小猎户高杰。 他眼睛一亮,连忙飞身下马,快步走进院子。 此刻的王承恩因为心急,早没有了往日的傲慢凌厉,上前双手抓住高杰的肩膀,呼吸急促地问道:“高杰小哥,你见过。。。我师弟没有?!” 说完,因为长时间未好生休息而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高杰,目光中带着期待,又有些害怕。 他这些天问过无数人,搜查过成百上千户人家,得到的结果却一次次让他失望,能找到祝信的信心几乎枯竭。 看着高杰,他期待得到祝信的消息,害怕希望再次落空。 高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向屋内喊道:“出来吧!小弟!” 一个做村民打扮的十一二岁的少年,从黑暗的窑洞中缓步走出,站在了阳光明媚的院子里。他白净漂亮,粉妆玉琢,虽身着粗布麻衣,却丝毫不能遮掩住一身高贵的气质。 当然,这正是王承恩苦寻多日的小祝信! 王承恩一见祝信,顿时热泪纵横,翻身拜倒在地,颤声高呼:“奴才叩见信王殿下,奴才护卫不力,令小王爷陷于危难之中,罪该万死!” 王承恩的话,好似晴空中落下一个炸雷,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高挺夫妇虽知道自己这干儿子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但也绝不会想到竟然是个小王爷,高挺愣了愣,连忙拉着呆住了的高氏一起跪伏在地。 高杰也吃了一惊,虽然他早有准备,但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弟弟竟然来头这么大,答案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不过他迅速便平复了心情,也跟着拜伏在院中。 高杰心中嘀嘀咕咕:“没办法啊,到了明朝,这跪拜之事,以后估计少不了,还是先适应适应吧!给祝信这小屁孩下跪,亏大发了,找机会一定要找回场子来!” 为了防止泄密,王承恩和陈大可并未告知手下骑兵要找寻的小孩子的身份,所以院外的骑兵们见状一阵混乱,不知所措。 骑兵们正慌乱间,忽然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来,估计有几十骑骑兵一路狂奔,瞬间便到了高杰家院子外。 为首一个红脸大汉,身高八尺,年约三十岁上下,虎背熊腰,唇上留有两撇胡须,全身披挂青色铠甲,胯下一匹枣红骏马,手持亮银枪,端的是威风凛凛。 他来到院前,见王承恩拜伏在地,立刻翻身下马,疾行几步,来到小祝信面前,纳头便拜,大声道:“山东总兵官杨肇基将军麾下副将陈大可叩见信王殿下!” 本来还乱哄哄不知所措的骑兵们,见自己的头也跪下了,立马跟下饺子似的都滚落马下,齐齐拜伏在院子外面的山路和草地上,场面蔚为壮观。 祝信在高挺夫妇和高杰跪倒拜见之时,就立刻快步上前,先扶起高挺夫妇俩,急道:“爹、娘,您们这不是折煞孩儿了吗?” 随即他又拉起高杰,也不管跪倒一地的其他众人,漂亮的大眼睛里泛起水雾,对高挺夫妇道:“事出有因,瞒了你们这么久,请爹娘责罚!” 说完,祝信便准备跪下请罪。 王承恩见状,身躯微微一颤,却不敢抬头起身阻拦。 那陈大可也吃了一惊,不明白信王殿下为什么会唤这两个山野夫妇爹娘,他低着头,瞥了王承恩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只好带着满腹疑问,继续跪着。 高挺夫妇见祝信要跪下,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将其拦住,高挺不善言辞,只听高氏急道:“孩。。。王爷,草民不敢啊!” 小祝信闻言,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抽泣道:“爹娘,您们不要我了吗?” 高挺身躯一震,眼眶泛红,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高氏母性泛起,热泪也淌了下来,心疼之下,顿时顾不上害怕,一把将小祝信搂进怀中,一边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珠,一边软语安慰道:“傻孩子,娘怎么会舍得不要你啊!” 小祝信这才含泪笑了,说道:“爹、娘,还有大哥,你们先回屋里,我一会就进来给你们一个交代,好吗?!” 高杰闻言点点头,笑着摸摸祝信的小脑袋,便带着父母回到了窑洞中。 祝信定了定心神,又恢复了小王爷的身份,快步走上前去,扶起王承恩和陈大可,然后大声道:“各位将士,你们都辛苦了,起来吧!” 哗啦啦的盔甲摩擦声中,骑兵们这才敢站起身来。 王承恩看着祝信,颤声道:“小王爷,这段时间您受苦了,奴才实在是罪该万死,还好王爷您皇族贵体,得佛祖保佑,安然无恙,否则奴才纵万死亦不能赎罪!” 陈大可抱拳低首道:“是啊,我等苦寻数日,终于见到了信王殿下,王爷洪福齐天!” 祝信微微一笑道:“我安好得很,小恩子你别动不动就死啊死啊的,还哭鼻子!陈将军,这些日子,你和将士们都辛苦了,回京后我会让皇兄论功行赏的!” 陈大可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跪倒谢恩,身后骑兵们也兴高采烈,跟着叩首拜谢。 祝信招呼大家起身,然后对王承恩说道:“小恩子,你且和陈将军在此等候,我进去和我干爹干娘交代一下。” 王承恩连忙躬身道:“是,奴才遵命!” 等祝信回转屋内,陈大可立即命令众骑兵分散在高家四周警戒,然后和王承恩在院中站立等候。 高杰在屋内,听到王承恩一口一个“奴才”,再加上他面白无须,声音尖细,这才醒悟过来,这个王承恩竟然是祝信的随侍太监。 对于前世是考古专业优等生的高杰来说,这个小祝信有一个叫王承恩的随侍太监,那么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偶滴个神啊!难道。。。 高杰心中正惊涛骇浪,翻云覆雨,小祝信已经进了屋。 他来到高挺夫妇和高杰面前,心里挣扎了良久,才出声道:“爹、娘、大哥,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只是我此次出来恐遭奸人所害,所以必须要这样。其实,我名字叫朱由检,是当今天子的弟弟,今年才被皇兄封为信王!” 高杰闻言,心中呐喊一声:“卖糕的!他竟然真的是朱由检,崇祯皇帝!!!”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依依惜别 在京城皇宫东部的宁寿宫以南,有一座红墙绿瓦的宫殿,叫慈庆宫,万历三十九年(即公元1611年)二月六日,崇祯皇帝朱由检出生在这里。 由于朱由检的祖父万历帝朱翊钧偏爱郑贵妃所生的三子朱常洵,由地位低贱的王宫女所生的长子朱常洛,也就是朱由检的父亲,太子地位一直不稳,他的孩子们自幼也未能得到正常待遇。 朱常洛做太子时共生有七子,五个夭亡,只剩下长子朱由校和五子朱由检。 朱由校十五岁时,生母王才人被父亲宠爱的“西李”(住在西宫的李选侍)殴打致死。 而朱由检五岁时,生母刘淑女受父亲朱常洛责罚,也含冤死去。 这两个没娘的孩子都被父亲朱常洛交给了恃宠专横的“西李”李选侍“抚养”,可以想象兄弟二人度过的是什么样的童年。 好不容易熬到祖父万历帝驾崩,帝位争夺激烈,还发生了著名的“明末三大奇案”之“廷击案”,最终,他们的父亲即位为泰昌帝,于是朱由校和朱由检跟着“西李”李选侍一起迁住乾清宫。 可是因身体虚弱又纵欲过度,加上父亲朱常洛急病乱投医,于是又发生了三大奇案中的另外一个“红丸案”,泰昌帝朱常洛只当了一个月皇帝即死去,成为了明朝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于是就在去年,朱由检唯一的哥哥,十六岁的皇长子朱由校在三大奇案中最后一个“移宫案”中获胜,破灭了西李想当皇太后把持朝政的阴谋,即位为天启帝。 即位后的朱由校曾对朝中亲信大臣控诉“西李”道:“选侍侮慢凌虐,朕昼夜涕泣。皇考(父亲)自知其误,时加劝慰……朕之苦衷,外廷岂能尽悉。”哥哥尚且如此,同样在“西李”“抚养”之下的朱由检童年所受待遇可想而知。 天启帝朱由校因和弟弟自小同病相怜,感情深厚,即位之后便立即将朱由检改让“东李”(父亲泰昌帝朱常洛的另一个李姓选侍,因住东宫而称“东李”)抚养。 到了今年,天启帝朱由校又册封十一岁的朱由检为信王。 于是朱由检便随着庶母“东李”又住进出生地慈庆宫。 “东李”崇信佛教,天天吃斋念佛,性情甚是淡漠,虽对朱由检没有特别多的关爱,但也绝对没有再发生什么虐待儿童的事情了。 朱由检是个坚强的孩子,不论是习文还是练武都甚是勤奋,小小年纪就文武双全。因为生母出生低贱,加上他心底善良,甚是体恤生活在底层的平民百姓的疾苦。 为了代兄体察民情,朱由检便带着自己的內侍王承恩,月前第一次走出了宫门,微服出巡,一边游玩一边视察了解各地百姓生活状况。来到延安府米脂县后,他听说王承恩的师兄姚石门在李继迁寨当外姓长老,便想去见见,于是就遇上了高杰。 初见高杰,他就有了一种特别的亲近之感,很希望能像李鸿基、李过一样成为他的朋友。大明皇家笃信佛教,朱由检也不例外,所以他认定自己和高杰是有缘分的。 只是为了安全着想,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把姓“朱”改成了姓祝,名字就取了“信王”的“信”字。 谁知道,经过追杀事件之后,他拜了高挺夫妇做干爹干娘,不但和高杰是朋友,还成了兄弟,享受了十天的天伦之乐。 听完朱由检的叙述,母亲高氏抱着朱由检,泪流满面,心疼爱怜不已,恨不得用浓浓的母爱将他那痛苦的童年都弥补回来才好。 高杰耳朵尖,隐隐听到自己房中传来嘤嘤的低泣声,知道是惠静那个小尼姑因朱由检的悲惨童年,而想到自己也是没娘的孩子,感到同病相怜,心里难过了。 重生后的高杰,不喜欢这种伤感的氛围,他故意拍了一下朱由检的小脑袋,戏谑道:“小王爷,你瞒得我好苦啊!以后要我怎么办,见着你都要跪拜,太亏了!” 朱由检立刻急了,大声道:“我才不要你们跪拜呢,我还是爹娘的孩子,还是你的小弟,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只有外人才需要跪拜行礼的!” 高杰见朱由检急得面红耳赤,心头一热,感觉到这个未来的崇祯皇帝心底真的很善良,怪不得后世人都评论说他是个爱民如子,能力出众的好皇帝,只是生不逢时罢了。 高挺在旁边看见一家人其乐融融,相亲相爱的样子,也露出了笑意。可接着他笑容一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慢慢阴沉了下去,半晌才低声说道:“可是,检儿你马上就要走了!” 一句话,道出了现实,也迅速把气氛变得冰冷、伤感起来。 朱由检看看干爹干娘,又看看高杰,伤心不舍涌上心头,又扑进高氏怀里,娘儿俩一起抱头大哭起来。 高杰不喜欢伤感,不喜欢流泪,可他早把眼前这个小屁孩当作自己的亲人了,面对分别,听到母亲和小弟的哭声,他眼眶也湿润了,只好转过身去,平复情绪。 “黯然xiaohun者,唯别而已矣。”这句话,真应景。 突然,朱由检从高氏怀中猛地仰起头,惊喜道:“对啊!爹娘、大哥,这次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回京,咱们就不用分开了啊!” 高挺夫妇面面相觑,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山民,地位卑贱,家境贫寒,和敞梁湾绝大数人一样,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这个穷山沟,就连米脂县城都没去过,哪会想到能去遥远的京城,甚至是去皇宫生活呢? 这个提议太惊世骇俗了,高挺夫妇俩根本无法想明白,更不能决定,只好把目光投向了高杰。 高杰听到朱由检这个建议的时候,心里也很是震动了一下。 爹娘如果去了京城,生活自然会比现在好上百倍千倍,这也是自己想要努力创造给他们的。只是在那深宫大内,他们能习惯吗?而且现在貌似连朱由检都身处危险之中,自己的爹娘是否也会受到牵连,横遭危祸呢? 高杰自己现在肯定是不能去的,一是还要继续跟师父修炼武艺,增强实力,二来还要帮李鸿基李过那两个发小完成家族大比。 而且自己舍不得爹娘,他们估计也会放不下自己。 高杰一时间思绪混乱,理不清头绪,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说道:“这个事情我也无法决断,等一下,我去找师父来帮我们合计合计!” 在朱由检充满期待的目光中,高杰转头朝自己的屋子里喊道:“师姐,你出来下!” 话音刚落,惠静小师太就走了出来。 高挺夫妇俩突然见到一个光头小尼姑在家里出现,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是见过面的小尼姑惠静,虽放下心来,但仍旧是狐疑不已,弄不明白她啥时候进了自己的家门。 没等高杰说话,惠静就点头说道:“师弟,我出去喊师父进来!”然后便走出大门去。 在外面静候着的众骑兵突然看到出来一个小尼姑,有些愣神,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这小尼姑如鬼影般便从人缝当中穿了过去,片刻就消失在山道旁的树林中。 王承恩和陈大可在犹豫之下,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 他俩均是武学好手,见识过人,也被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尼姑的精妙身法所震撼, 两人向屋中望了一眼,正准备出言商议,却又见刚才那个小尼姑带着一个身着红色袈裟的老尼姑从林中走了出来。 那小尼姑仍旧是身形闪动,飞快地向高杰家的方向而来,而那个老尼姑貌似在缓步行走,风轻云淡,却始终跟在小尼姑的身后。 王承恩和陈大可眼睛都是一眯,右手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腰间的兵器,他们看得出,这个老尼姑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心中震惊。 惠静到了院子前,丝毫没有停留,又径直穿过呆呆愣愣的众官兵,进了窑洞。 而净空师太进了院子后,却停下脚步,对着王承恩和陈大可双手合十一礼道:“老尼净空,蒙高施主有事相召前来,两位大人可否放行?” 王承恩和陈大可闻言对视一眼,随即慌忙回礼道:“师太请便!” 净空微微一笑,这才迈步进了屋内。 高杰看到师父进来,连忙上前拜倒,低首道:“见过师父!” 净空师太笑道:“小杰,起来吧!” 高挺夫妇也连忙上前来见礼,净空师太也一一回礼。 只有朱由检站在原地,怯怯地看着净空,不知所措。 净空师太看着朱由检的模样,晒然一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慈爱地说道:“孩子,你身份特殊,对我们有所隐瞒,须怪不得你,却不知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朱由检见净空师太没有责怪的意思,心思大定,靠在她身上道:“您如果不怪我了,就还当我是小杰哥哥的小弟,喊我检儿就是!” 净空师太点点头,然后对高杰说道:“小杰,惠静刚才都和我说了,我觉得,让你爹娘先跟检儿去京城吧!” 高杰闻言,急道:“师父。。。” 净空师太打断他的话,继续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爹娘再留在此处,恐怕会有危险。敌人的势力只怕不小,他们跟检儿去了京城,一来可以照顾检儿,衣食无忧,二来会比这安全很多,三来嘛,你也能安下心来修炼。等过上一段时间,你再去京城和父母相见就是了!” 高杰略一思索,觉得师父考虑周全,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道:“就依师父所言!” 高氏见已经决定了要去京城,而高杰却不能同去,顿时抱着儿子哭了起来:“杰儿啊,你从小就没离开过爹娘,娘舍不得你啊!你一个人怎么能照顾自己呢?!” 高杰眼含泪花,紧紧抱了抱母亲,哽咽着道:“娘,孩儿也舍不得你们啊!不过,你们放心,有师父在,孩儿没事的!倒是希望你们保重身体,很快,我就会去看望您们!” 一家人依依惜别,高挺夫妇俩又去收拾了一下,然后才跟着朱由检走出院子。 朱由检落在最后,拉着高杰的手,依依不舍道:“大哥,你一定要早点来看我们,我在京城等着你!” 高杰嘿嘿一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很想尝尝我制作的药丸子啊?!” 朱由检笑中带泪,使劲点点头道:“恩,到时候我一定不逃跑,就帮你试一颗!只试一颗!” 高杰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 朱由检想了想,从腰间取下那把他随身的宝剑,交到高杰手中道:“大哥,这个留给你,一来可以防身,二来如果有急事,可凭此剑找当地的军队求助,不管是卫所、千户所还是百户所都行,我会让小恩子去知会他们的!” 高杰也不推辞,接过宝剑道:“好,小弟,等我到京城的时候再还给你!” 朱由检使劲点点头,伸手和高杰拉了勾道:“说定了就要算数,不准放我鸽子!” 朱由检突然蹦出的一句现代话“放鸽子”,让高杰苦笑不得,他使劲抱了抱自己这个可爱的便宜小弟,然后带着阳光般的微笑,看着他和自己的父母上了马,在众骑兵的护卫下缓缓离去,消失在山坡转角处,才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正文 第三十章 暂住李家 等高杰哭够了,净空师太才上前将他带回了屋内。 惠静小尼姑静静地坐在屋中一角,手中拿着根小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向高杰。她和高杰关系甚好,见到高杰因父母离去而伤心难过,不知如何相劝,所以也没上前安慰。 净空师太拉着高杰坐在身边,叹了口气说道:“小杰,你爹娘离开,是现在最好的选择,相信你也明白。其实对你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今后你可以锻炼自理能力,静心修习武功,参与江湖历练,没有后顾之忧,对你武功进益却是大有好处的。” 《白莲九生》心法宁神静气效果不是一般的强,高杰现在心绪已平,笑容重回脸上:“师父放心,这些我都省得。今后一个人无人管束,自由自在,早睡晚起,倒是可以乐得逍遥自在!” 净空师太闻言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他大头之上,喝道:“混小子,还有我在,你休想偷奸耍滑!” 高杰抱头惨嚎道:“唉呀,徒儿只是想想罢了,您还真打啊!我这最强大脑都不知道被您消灭了多少脑细胞了!万一哪天变成个傻子,你可要管我一辈子!” 一边的惠静小尼姑见高杰恢复了胡言乱语的本性,在边上“噗哧”偷笑出声。 净空师太瞪了惠静一眼,转头看着高杰,为高杰能迅速调整心情而欣慰,虽然她不明白什么叫“脑细胞”,但早已习惯了这个徒弟的古灵精怪,也没追问,笑着道:“打傻了活该,谁叫你胡说八道!” 随即她面色一凝道:“今后这里你也不能呆了,圣母庙中都是女性,你去也不方便,我倒是要好好想想你的去处。” 高杰略一思索,正想说去李鸿基家暂住,就听外面有人喊道:“高子,高子,在家吗?!” 净空师太看了看高杰道:“来的就是你常说的那两个小朋友吧?” 高杰点点头道:“嗯,师父,我能带他们进来见您吗?” 净空师太微微一笑道:“去吧,也许他们就是你去处的最好答案!” 高杰闻言笑道:“嘿嘿,师父你怎么像是我肚里的蛔虫,我的想法你一下就知道了!” 净空师太作势欲打,喝道:“胡说,你才是肚子里那恶心的虫子!” 高杰抱头鼠窜,跑出屋子,一眼就看到李鸿基和李过在院子外张望,连忙喊道:“二位大侠,我在呢,快进来吧!” 李鸿基二人跑进院子,急忙问道:“刚才在半路上看见一大队官兵从离开,里面还有你的爹娘,我们就拼命赶来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高杰感受到他们俩的关心,心中温暖,就微笑着把朱由检的事都告诉了他们。 二小听完,张口结舌,惊得完全呆住了,半晌李过才喃喃道:“怪不得那个什么王师兄鼻孔朝天,目中无人,原来他们不是京城中的富户,而是皇亲国戚啊!那小屁孩竟然还是王爷!” 高杰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我这个小弟当时是被人追杀,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不能告诉你们他藏在我家。不是不信任你们,实在是怕连累到你们和家人!” 李鸿基伸手拍了高杰肩膀一下,“嗯”了一声,表示理解,随后又说道:“咱们说好了是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下不为例啊!” 李过也在边上附和称是。 高杰点头道:“我知道了,下不为例!对了,我师父在里面,你们要不要见见啊?!” 二小闻言,又惊又喜,急忙道:“神仙来了,当然要见啊!快带我们去!” 二小跟着高杰进了屋,就见一个披着红色袈裟的老尼正站在屋子中央,宝相**,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马上纳头便拜倒在地,高呼:“见过神仙!” 净空师太瞪了高杰一眼,笑着扶起二小道:“我不是什么神仙,老尼法号净空!” 李过高声说道:“师太您即使不是神仙,也和神仙差不多了!” 李鸿基也道:“是啊,您是世外高人,能见到您我俩便心满意足了!” 净空师太哈哈大笑,倒也很喜欢这两个孩子,说道:“好了,别再给我大吹法螺了。小杰家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二小连连点头。 净空师太道:“因为我那里暂时不方便小杰常住,所以我们正在商议他到什么地方暂住之事。” 净空师太故意抛出的问题,果然立刻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二小抢着道:“还商议什么啊,去我们家就是了!我们家房子多,小杰也见过我爹,加上我爹也正想好好谢谢小杰呢!” 高杰疑惑问道:“你爹感谢我什么,难道。。。我不是让你们保密的吗?” 李鸿基尴尬道:“小杰你别急啊,我们俩武功这么短时间内突然大进,在我爹面前实在圆不过去了,再加上你刚才离开的时候,那身法速度杠杠的,我爹能不怀疑吗?后来我俩扛不住了,只是说你拜了个高人师父,点拨了我们两下,我爹听了,很是高兴,直说要感谢你和师太呢。你传授的仙法我们倒是没有透露半个字。” 高杰闻言松了口气,目光转向净空师太。 净空师太故作沉吟了一番,才说道:“你们要不要去问问你爹的意见?” 李鸿基把胸脯拍得山响,道:“我爹那师太您就放心好了,他听我的!” 净空师太呵呵笑道:“好吧,既然蒙你们这般盛情相邀,小杰便去你们家中暂时借住些日子,等老尼找到合适的地方再说!” 李鸿基和李过闻言大喜,抱着高杰又喊又跳。 净空师太见安排妥当,又叮嘱了他一些“不准偷懒”、“按时上山练功”等事项,没多停留,就带着惠静回转涌峰山去了。 高杰在二小帮忙下,收拾了一下,带着他的宝贝搭裢、秀春刀和制药的物件等,离开了这个高杰在明朝的第一个家。 此时,已近黄昏时分,在夕阳的映照下,三小手捧肩扛,带着高杰的行李家当,走在下驴山去往敞梁湾村的山道上,一路叽叽喳喳,想到日后三人便可朝夕相处,甚是兴奋。 正行间,马蹄声骤起,顷刻间几匹高头大马便奔袭到近前,三小连忙避至山道旁,却听到一声大喝:“停!”,就见那几匹马前蹄高扬,一阵嘶鸣,却在他们身边生生被勒停下来。 三小心中一惊,连忙向马上之人看去。 只见为首二人翻身下马,来到三小面前。 其中一人,红脸微须,虎背熊腰,身披青色铠甲,却正是下午和王承恩一起前来的陈大可。他身旁之人,年纪和王大可相仿,白面微胖,中等身材,脸上带着微笑,显得很是和善,虽身着铜盔铜甲,却不太像军中之人,更似个文士或商贾。 高杰连忙放下手中物件,拱手道:“陈将军,您怎么又回转来了?我爹娘还有小弟,额,信王殿下呢?” 陈大可哈哈一笑道:“高公子放心,他们已经安全抵达米脂县城的卫戍百户所中,安全得很!这位是米脂县百户所百户谢军将军,在下奉信王命特带他前来拜见公子。” 站在他旁边那位白面将军上前抱拳道:“在下谢军,拜见公子!” 高杰见这二位统领百人的将军,皆口呼公子,对自己恭敬有加,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不住还礼道:“二位将军如此客气,令小子汗颜不已!” 旁边的李鸿基和李过也看得是目瞪口呆。 陈大可肃然道:“公子乃信王殿下义兄,我等微末小将自当恭敬!公子万勿过谦!” 高杰见状,知道因为朱由检的身份,自己也草鸡变凤凰了。 他明白,在这所谓的封建社会中,尊卑有别,也就不再客气,哈哈笑道:“二位将军,我们如此将军公子地称呼,甚为见外,我亦不喜,不如今后我就唤你们做陈大哥、谢大哥,你们叫我小杰便是,不知这样可好?” 陈大可和谢军相视一眼,楞了一下,才一起哈哈大笑道:“公子乃性情中人,豪爽仗义,我等也俱为习武之人,也不矫情了,就依公子所言!” 高杰见二人豪放,也是欣喜,抱拳喊道:“陈大哥,谢大哥!” 陈大可、谢军也抱拳回礼道:“小杰!”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感情顿时变得熟络起来。 在奉命赶来之前,陈谢二人本以为高杰只是个普通乡下小子,心中没有什么尊敬之意。谁知一见面,见高杰谈吐不凡,性情率真,完全不像个土老冒的模样,顿时收起了小觑之心。又见他降份结交,有礼有节,更让二人产生了好感,也开始升起真心相交之念。 高杰从陈谢二人口中得知,朱由检和父母今天会在米脂县百户所休整一晚,明日便会有延安府的千户将军亲率部队前来护送回京,安全没有问题。 朱由检人小心细,担心高杰一个人会有危险,而陈大可不日公事忙完,便会赶回山东,便命陈大可带着谢军前来和高杰结识,随身护卫,以保万全。 高杰心中为朱由检的重情重义而感动,连忙谢过二位,同时将李鸿基和李过都做了介绍。 得知高杰要去李家暂住,问明缘由后,谢军便道:“本想将小杰你接到米脂县我那百户所去,既然你在此地尚有事情要办,那我就在这村中随身护卫便是!” 陈大可也大声道:“我公事已了,尚有几日空闲,也留下来一起!” 高杰明白他们是奉命而来,自己也有心结交,便也不推辞,当下便任由二人带来的兵士将行李杂物等装上战马,三小与众骑兵拼马向村中李家而去。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蹶张弩 到了李家大院门口,李鸿基先进屋禀告李守忠,而李过则安排下人们搬运行李物件及照顾马匹。 李守忠听闻不仅仅是高杰要来暂住,还跟来了两个将军和三个骑兵,立刻慌不迭地迎出门来。 高杰见了李守忠,连忙施礼道:“李伯伯,小子冒昧前来叨扰几日,万望见谅!” 李守忠自从知道了儿孙武功大进,全是因为高杰的缘故,虽惊讶于高杰的神秘,更多的是心存感激,连忙回礼到:“高家侄儿,你对我李家有大恩,今日能来寒舍,老夫可是求之不得啊。” 他随后又连忙和陈大可和谢军两位见过礼。 李守忠历来节俭,家中院子虽不算太大,但也有十来间屋子。他一边安排下人们收拾房间,一边让厨房赶紧安排晚饭。 李家最后收拾出三间空房,陈大可和谢军各居一室,其他三个骑兵共挤一间。本来还想给高杰单独安排一间房,但三小坚持要共处一室,李守忠只好由着他们了,还好李鸿基他们房间的火炕倒是足够宽大,三人同眠也不嫌拥挤。 因为有两位将军一起用餐,李守忠也只好肉痛地安排了丰富的晚饭,还拿出了窖藏了十多年的女儿红出来款待贵客。 陈大可性情豪爽,酒量也甚是惊人,据他说就因为爱酒,长此以往,所以才会面红如枣,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而谢军则一派儒将风范,喝酒也只是浅尝即止,高杰感觉自从见面开始,这个谢军就一直满脸带笑,为人十分和善,而且他出口成章,文采非凡,谦逊有礼,全无百户将军的架子。 明朝到了这个时候,军队兵员素质低下,军纪涣散,有些官兵几乎和土匪没什么两样,李守忠观陈谢二将甚是正直,很是难得。手下的三个骑兵也令行禁止,在偏房用餐时,滴酒不沾,非常规矩,也就放下心来。 席间,众人才了解到,陈大可和谢军以前也是出身江湖之中,两人还是师兄弟。 而他们的师父,竟是顶尖的武林前辈程宗猷。 闻听这二位将军竟然是程宗猷的徒弟,李守忠吃惊不小。 程宗猷,字冲斗,南直隶徽州府休宁县人(今安徽人),徽州府古称新都郡,所以他又号“新都耕叟”。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自幼习文练武,且立鸿鹄之志,凡闻名师,不惮远访。后挟资远游少林寺,从少林僧洪纪、洪转、宗相、宗岱与广安等习练棍法,对弓、马、刀、枪诸艺皆认真研习,达十余年,颇有造诣。后又分别从浙江刘云峰习倭刀法,从河南**复学枪法。游寿春(今安徽省寿县)时,从当地土人洞穴中得“铜机”。经其精心研习并改革,创制出新型轻巧适用的“蹶张弩”。武功技法之强,天下闻名。 就在今年,后金开始大举入侵,朝廷派兵出塞抗击。由于军兵训练素质不佳,以致临战败北。二月底,程宗猷受天津巡抚李辟之召,被委任为司佥书,率弟子家族八十余人,自带粮饷,赶至津门从戎。以其所创强弩及刀、枪诸法,日夜操练津兵。他主张“胆量、意志和武艺”三者并重,不拘泥于古法,力求从实战需要出发练兵,故殊见成效。 程宗猷并无门第偏见,从游讲艺者甚众,当然,能得到他真传的也只有几个亲传弟子了。 在他亲传的弟子中,陈大可入门最早,是大师兄,而谢军乃是第二个弟子。陈大可性情豪放,一手“耕余枪法”最为出众;谢军则文武双全,也将师父根据倭刀法创新的“耕余刀法”练到大成境界。而且,二人都得了“蹶张弩”的真传。 二人艺满出师后,也投入了军中,虽身负高超的武功,奈何时运不济,三十多岁了,两人还只是小小的七品百户。 他二人虽品行端正,但不代表没有想法。今日,陈大可救了信王朱由检,现在又和师弟谢军一起前来护卫信王的义兄,二人均感觉到似乎官运即将到来。 特别是见高杰一点没有因是信王义兄的身份而目中无人,谦逊豪爽,颇具侠者之风,二人也甚是喜欢,酒过三巡,就称兄道弟,决心真心结交了。 晚饭过后,高杰受二人邀请,到陈大可的房中饮茶闲聊。 因为在席间,陈大可见高杰似乎对蹶张弩很感兴趣,就喊骑兵将他马背上包裹拿来,从中取出三张轻巧的弩弓。 这三张便是蹶张弩,均是以山桑木为弩弓,又用坚实的檀木作弩身,麻为弦,铜为机关,三张弩大小不同,却轻巧坚劲,便宜携带。 谢军面带微笑,指着最小的弩道:“此乃臂张弩,有三石之力,填装迅速,射程可达三百步!” 又指着中号的弩道:“此乃膝张弩,五石之力,填装速度一般,射程可达七百步!” 最后,他指着最大的那张弩道:“此乃足张弩,是最强的弩,足有十石之力,填装速度较慢,但射程可达千步!” 说完,他和陈大可均面带自豪之色。 高杰早就按奈不住,兴致勃勃地拿起桌上的三张蹶张弩来欣赏,赞不绝口。 高杰一边把玩这著名的古兵器,一边心想:“这蹶张弩动不动就能射出几百步,最远可达上千步,真是不可思议。和火枪相比,箭矢的重量,体积都远远大于子弹,再加上用来维持平衡的迎风面很大的累赘的羽翼,整支箭所受空气阻力远远高于子弹,而弹射力和初速却远远低于现代高效能无烟火药驱动的子弹,就是这样,居然能够射出几百步,甚至上千步,然后准确地命中远处直径不过半米的目标,并还能击穿金属盔甲,这真是比现代狙击步枪还厉害得多啊!” 见高杰对蹶张弩爱不释手,陈大可和谢军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像是下了决心一般,然后就听王大可道:“我二人见小杰你对这蹶张弩如此喜欢,不如今日就先将这臂张弩送给你,权作初次见面之礼。等隔些日子我师弟再让人制作好膝张弩和足张弩,一起带给你吧!” 高杰闻言,连连摆手道:“陈大哥,万万不可,此乃你师门秘传的绝世兵器,怎能随便就给我了?!” 陈大可故作不快道:“小杰,我等既已兄弟相称,情投意合,我们两个做兄长的送你师门兵器又算什么,莫非你是看不上吗?” 高杰刚想解释,谢军却笑着接过了话头:“其实,这蹶张弩本身并不是什么稀罕兵器,因为它制作并不难,而且我师父也不喜藏私,所以不管是部队还是江湖人士,有不少人都在使用。你切莫再推辞了!” 高杰这才向陈谢二人道谢,拿着臂张弩,欣喜莫名。 又听谢军接着说道:“真正稀罕的,乃张弩之法门。唯有我师门秘传的张弩之法,能让这蹶张弩在最短的时间内装填发射。这张弩之法,我二人这几天便都传与你!” 高杰也不再推辞,大喜道:“多谢二位大哥!二位大哥如此对小弟,我却无以为报,心中好生惭愧。” 陈谢二人哈哈大笑道:“小杰你颇有豪侠之气,而且今后前途无量,相信等能帮我们的时候你也一定不会推辞的!” 高杰明白他们的话外之音,也笑道:“那是当然!”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米脂县东边,有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宅院,房屋鳞次节比,假山奇石,小桥流水,古树灌木,名花异草,参差其间,园林布局十分讲究,正是艾氏家族族长艾诏的宅院。 此时,宅院正厅之上,艾诏端坐主位,下首的右手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精瘦干练之人,他身着飞鱼服,赫然竟是个锦衣卫。左下首座位上则坐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约五十岁左右,身着锦袍,面带紧张之色。 只听那个锦衣卫阴测测地道:“还以为你们艾氏家族在这米脂县城算得上是一号势力,没想到竟然连两个人都拿不住,杀不了,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戍卫军中,再无暗中下手的机会。早知道就该由我们锦衣卫出手了,主上对这件事可十分不满啊!” 主位上的艾诏闻言,连忙起身施礼道:“总旗大人说的是,这次我艾家有些轻敌了,没想到对方这么强悍。十天前我安排了八个族中高手于涌峰山脚进行伏击,非但没能成功,那人逃脱,我艾家还失踪了三人,估计难有幸理。今日好不容易寻到敞梁湾,谁知那人又被不知哪来的官军骑兵把人抢走。艾诏办事不力,请总旗大人代鄙人向指挥使大人请罪。” 左手边那肥胖中年人也起身道:“总旗大人,仅凭那两个人,是万万不能逃过我艾家八位高手的伏击的,其中必有蹊跷,伏击失败,事出有因,也并非我艾家没有尽力!” 锦衣卫总旗严立新目光阴冷,盯着那胖子,冷声道:“艾大人,你认为主上会因为你的揣测之言就不追责了吗?你是掌管米脂县城的七品县令,只有好好帮主上办事,才会有前途!其他借口就不必再提了!” 米脂县令艾春一头冷汗,连连告罪称是。 严立新语气又是一转,缓缓道:“不过,这个米脂县小小地方倒也真是藏龙卧虎,你们失踪三个族中好手,我在十多天前也有三个手下神秘消失,其中还有一个小旗。嘿嘿,此事越来越不简单了!” 艾诏和艾春二人闻言都是一凛,对视一眼,目光闪烁不已。 艾诏沉吟片刻道:“在此地,有能力做到这些的无非是那两个李氏家族了。据我手下来报,此次藏匿那人的是敞梁湾的一个猎户,而这个猎户的儿子又和村中的李姓乡绅关系匪浅。这个李姓乡绅就更有意思了,昨天还来到了县城一趟,并带着三个小子去了太安里李氏宗族的李庆东家做客。” 艾春连忙道:“家主莫非认为此事乃太安里李氏所为?” 艾诏沉吟不语,只是把目光看向了严立新。 严总旗猛地站起身,目光愈发阴冷,道:“你们先行查实,如有证据证明这太安里李氏参与其中,妨碍主上大事,定叫他族灭人亡!” 艾诏和艾春闻言又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灵丹妙药 早上天还未亮,高杰就已经醒了。 昨晚,三小挤在一张炕上,免不了情绪兴奋,打闹嬉戏,直到四更时分才精疲力竭,各自安睡。 现在,李鸿基和李过二人四仰八叉,犹自沉睡未醒。高杰修炼“白莲九生”到了第四重,虽只睡很短时间,却已精神奕奕,神清气爽,毫无困倦之感。 而昨晚他得了陈谢二人赠送的蹶张弩,甚是欢喜,在二小睡着后,乘势将“白莲九生”第四重功法又修炼了一轮,大喜状态之下,果然又有进益,感觉“四生幻”已经达到了第四层的中段,威力又有增强。 他搬开李鸿基搭在他身上的肥腿,起床穿衣,洗漱完毕后,走出房门。就听隔壁院子里传来拳脚动风之声,原来陈大可和谢军比他起得还要早,已经在练功了。 他来到陈谢所住的院中,向二人打了声招呼,因为已当他们是可结交的好友,高杰也没隐瞒,告诉他们自己早上要上涌峰山找师父练功。 陈大可和谢军身负护卫之命,当下便要护送高杰一同前往,还没等高杰拒绝,就闻李家宅院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女声:“小杰,走吧!” 高杰知道是净空师太按昨日的约定,前来接自己了,就婉拒了陈谢二人,然后便出了院门。 陈谢二人不放心,马上后脚就跟出了院门,却只见静谧的村中,晨雾渺渺,哪还有高杰和他师父的影子。 二人越发惊喜,看来这个小杰的确不是一般乡下少年,跟着他说不定还真是大有前途。 高杰悟性奇高,短短时间已把“幻莲变”修到小成之境。 只是他习武太晚,不像惠静小尼姑自小开始习炼“无生功”,主修内丹,根基扎实,小小年纪,内力已十分深厚。所以他虽然身负绝世轻功,奈何内力全无,既无法像惠静腾跃得那么高、疾驰得那么快,耐力也不能持久。 净空师太也不知道镇教神功“白莲九生”是怎么样一部玄妙功法,能不能修炼出内力,今日便开始传授高杰“无生功”。 虽然高杰今年已经十五岁,过了修炼武功最好的时机,但他天赋奇高,悟性非凡,修炼一日,可当得平常人修炼一月,所以净空师太对他满怀信心。 于是,今天这一早上,高杰都在一旁盘腿打坐,修习无生功的入门法诀,时不时运气开声;而惠静小尼姑则仍在场地中央刀光剑影,继续练她的“辟邪刀法”和“龙华剑术”。 早在高杰给李鸿基和李过刺穴开窍成功之后,高杰便也依法施针,让惠静也将悟性和定力进行了提升。 净空师太开始强烈反对高杰传授他人只有圣教教主才能修炼的“白莲九生”心法,但在高杰信誓旦旦地保证只传授第一层心法就打止之后,也就没有再加阻拦。 因为悟性大幅提高,现在惠静的剑法刀法进益惊人。戒刀掠空,隐含雷音,全力劈砍之下,刀芒足有寸半的长度;而剑击长空,光芒万道,隐约可闻佛家梵唱之声。 净空师太见到小惠静的进步速度,也只能苦笑着摇头,侄女此时的武学修为,只怕早就超过了自己三十岁时的成就。 要不是她临敌经验和心志尚有差距,已经可以下山,入世试炼了。 高杰也曾想在师父脑壳上插上缝衣服的针,被净空师太断然拒绝了,她是白莲教的死忠,绝不敢对镇教神功有丝毫觊觎之心。 当一个人全心投入,专注于某一项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正午时分。 在净空师太喊停声中,高杰缓缓睁开了双眼,稍微定了定心神,眼中立刻闪出两道精芒。 净空师太见状,喜不自胜,晓得这个逆天的爱徒,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便已将“无生功”入门之法修炼成功,跨过了门槛。 入门,通常是所有武艺功法最难的阶段,跨过之后,修炼就会容易许多。而 对高杰这个变态来说,必将是一日千里。 此时高杰隐隐感到体内有一丝实质般的真气在流动,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涌现,那种感觉,和原先纯粹依靠肌肉骨骼等肌体的力量完全不同,这股力量仿佛更具成长性,也更有可控性。 随着心意,真气如有臂使,迅速到达想要去的地方,可由内而外,增强攻击威力。 “修炼出了真气,TM太美妙了!” 这就是高杰现在的感觉。 一般人刚修出真气,都是若有若无,需要几月甚至一年时间,才能将虚若无物的真气凝成实质,而高杰这个怪物,一个早上就做到了。 净空师太将高杰招到身前,眉开眼笑道:“小杰,没想到你修炼无生功,一个上午就能入门,惠静当初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时间啊!” 高杰闻言,瞟了惠静小尼姑一眼,得意洋洋道:“哥毕竟不是凡人,嘿嘿!” 惠静却在一边撅起小嘴,翻了个白眼,轻声嘀咕道:“哼,有啥了不起,我要是早点刺穴开窍,也不会比你慢!” 净空师太哈哈大笑,摸了摸惠静的小光头道:“是了,我们的惠静也是习武奇才,绝不输于任何一个人!” 惠静难得听到净空师太的夸奖,顿时面生红晕,扭捏起来。 高杰见状,也是嘿嘿直笑,道:“师父,您有了我和师姐两个如此天赋异禀的高徒,是不是感到倍儿有面子啊?!” 净空师太闻言,故作面色一沉道:“收拾东西,回去!”转身就走。 高杰连忙收拾东西,还不忘高声边唱边喊:“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如果感到快乐你就拍拍手!师父啊,高兴就表达出来,千万不要憋着啊!” 净空师太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装作没有听见,脸上却早就忍俊不住,笑开了花。 为了避人耳目,净空师太直接护送高杰下山向敞梁湾而去,惠静就直接回庙中去了。 因为担心高杰的安全,净空师太在他上山练功那天,都会前去接送。而在李家,因为知道了有陈大可和谢军二人护卫,她只是安排了两个心腹师太在隔壁村民家中借住,遇到突发危险,好实施救援。 山路上,净空师太一直沉默不语,好似在想着什么心思,任高杰满口花花,一直也没换来师父的回应。 高杰正郁闷间,就见净空师太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的方形锦盒,对高杰说道:“小杰,我兄弟鸿儒精研圣教制药术几十年,其医术之高超,和他的武功不可同日而语。在当今天下,除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神袁体庵外,几无人能出其右。三十多年前,在家乡山东巨野的金山蝙蝠洞中,鸿儒偶然捕获一只似龟非龟的奇怪动物,长二尺,重约二十斤,背甲灰褐,腹部灰白,背甲上有十三个角质突起,四肢五趾,反应敏捷。此奇龟被带回家中后,不吃不喝,三日后便死去。在其死后,鸿儒发现那十三个角质突起开始渐渐软化,内现金色汁液。经过数月研究,竟让他以此神秘汁液制成十三颗灵丹,有增强内力之奇效。他自服一颗,献给其师父王森三颗。然后给我服用了三颗,使我内力大增,一举突破到高级武者巅峰境界。此次他来涌峰山,便将剩余六颗灵丹都留了下来,交代我等你内功入门,就都交给你服用。” 说完,净空师太打开锦盒,顿时异香扑鼻,里面露出六颗拇指大小的金黄色丹药。 高杰望着这六颗神奇的丹药,顿时石化。 换做前世,他绝不会相信现实中会存在什么增强法力内力功力的所谓灵丹,但是眼前这颗丹药从品相、气味,还有服用者净空师太所述的效果,都让他不得不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高杰接过锦盒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那诱人的丹香,然后合上锦盒,对净空师太道:“如此灵丹,怎能给我服用?惠静是徐神医的亲生女儿,应该交给她才是!” 净空师太摇摇头道:“惠静自小修习内丹之法,现在已经颇有根基。小杰你身负重整圣教之重任,此时才刚开始修炼内力,有了此丹,你便能够大大提高自身实力,早日完成圣教使命,鸿儒一心为了圣教,你一定要达成他的心愿!” 高杰闻言,眼泪又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上次在圣母庙中,他就见识了徐鸿儒明知闻香教现任教主王好贤因嫉恨而逼迫他仓促起事,断无生理,但为了保护圣物和他这个所谓的少教主,徐鸿儒依旧毫不畏缩,慷慨赴义,深深震撼和触动了高杰,他就忍不住落了泪。 现在徐鸿儒又为了他这个少教主,贡献灵丹,连一颗都没留给自己的亲生女儿,让高杰再次感动落泪,他为了徐鸿儒的忠义而感慨,为了他的无私而感动,为了他的举动扼腕。 净空师太双眼微红,伸手帮高杰轻轻拭去泪水,笑道:“其实,此去鸿儒是欣慰和满足的,小杰你也不要难过了!” 古人这种为了理想奋不顾身的举动,在现代人看来,也许是可笑而愚昧的,但在高杰心中,唯有敬佩和尊重。 他深吸一口气,哽咽道:“好,我收下!但是我不能一人独享,必须给惠静几颗,否则我绝不服用!” 净空师太摇头苦笑:“小杰你重情重义,这点倒是颇像鸿儒。这样吧,惠静本就内力深厚,加上悟性大增后,无生功修炼起来比以前快了十倍不止。依她的进境,只需一颗足矣,多服无益。其他五颗你收下,再勿推拒!” 高杰见师父说得在理,也就不再坚持,从那锦盒中取出一颗灵丹,让净空师太带给惠静。 净空师太收好丹药,郑重地说道:“这五颗灵丹切不可一次全部服用。今天你内功已经入门,可先服用一颗,然后运转无生功,化解吸收药力,很快便会突破第一层,然后你须稳固境界一段时间,直到增加的真气已经完全融合可控之后,再服用第二颗。如此循序渐进,方可避免因内力徒增而造成的根基不稳,甚至走火入魔的危险。切记!” 高杰点头受教。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实力大涨 高杰回到李家,用过午饭,便打发李鸿基和李过去练武场操练武艺,准备十多天后的家族大比。 他自己则被程大可和谢军两人拉到他们居住的院中,开始传授蹶张弩的开弩秘法。 其中,最小的臂张弩乃是用双臂之力,将弩弦拉于铜机之上,再搭箭施射。 一般人使用起来,从拉弦到施射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而陈谢二人的恩师程宗猷自创的开弩之法,却巧妙绝伦,利用手腕翻转、曲臂扩弩和弩开箭在等一系列诀窍,大大缩短了臂张弩的施射时间。 陈大可先演练了一次,真可谓手法精妙,一气呵成,瞬间便完成施射,让高杰大开眼界,啧啧称赞。 陈大可和谢军既已当高杰是兄弟,自不会藏私,便开始手把手教他臂张弩的开弩之法。 因为此法讲究双臂协调,手眼配合,翻碗曲臂等复杂的细节,陈谢二人本以为高杰想要初步掌握,估计起码得花上两天时间。 然而。。。一个时辰未到,高杰已掌握要领,并将羽箭准确钉在了靶心。 谢军见状,再也保持不了他常挂于脸上的微笑,满脸都写着“震惊”二字,像看怪物一样盯着高杰。 而陈大可则双手抓着高杰的肩膀,又惊又喜地喊道:“我的娘诶,小杰你还是个人吗?” 高杰呲牙裂嘴,冲着陈大可喊道:“陈大哥,你想把我抓死怎的?!疼死我了!” 陈大可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太过于激动了,连忙松开高杰的肩膀,挠着脑壳嘿嘿干笑,本就枣红色的脸庞愈发变得深红。 谢军则眨巴眨巴细细的双眼,疑惑道:“莫非小杰以前就会此术?” 高杰无辜地摇头。 谢军点点头,然后深有同感地突然大喊道:“小杰你绝对不是人,是天才!” 高杰讪讪道:“二位大哥反应过激了,言辞中对小杰也过奖了。不过,很多人都说我是天才!” 陈大可和谢军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兴奋之下,谢军立刻又取来膝张弩和足张弩,开始传授秘法。 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做老师的一旦发现自己有个学生是天才,都会情不自禁、急不可耐,恨不得把自己的满腹学问倾囊相授,让学生青出于蓝胜于蓝。 此刻的陈大可和谢军就处于这种状态。 臂张弩属于弱弩,而膝张弩和足张弩都属于强弩,是同时利用手臂结合膝部和脚部之力张弓的弩。 膝张弩的引弓方法是膝上上弩,较双臂上弩要难很多;而足张弩则需脚端出弩,则是最难的引弓方式。 当然说难,是对于一般人而言,而高杰显然属于另类。 于是,在一个半时辰后,望着高杰熟练运用三种蹶张弩,迅捷无比地轮流施射中的之后,陈大可和谢军已经目光迷离,茫然无语了。 要不是早知道高杰已经有个高深莫测的师父,二人定会直接将这个天才带到程宗猷面前,把他变成自己的师弟。 高杰施射完后,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然后他看了看仍呆立不动的陈谢二人,嘿嘿笑道:“多谢二位老大的教授,小杰先回房休息了。额,顺便提醒一声,注意卫生,你们流哈喇子了!” 说完,便施施然走出院门,紧跟着,身后便传来陈大可和谢军的笑骂声。 高杰回到房中,掏出怀中的锦盒,从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颗金黄色的药丸,然后按照净空师太的吩咐,盘腿于土炕之上,闭目凝神,运转真气,等到全身筋脉都充溢真气后,才将灵丹纳入口中。 这颗灵丹,颇为奇妙,入口后沾了唾液便迅速化开,由固态转为液态,流入腹中后,又由液态升腾为气态,随即灌入五脏六腑、血管经脉之中。 高杰只觉脑袋 “嗡”地一声,顿时有些昏昏沉沉起来。突如其来的一股磅礴真气,就像一条大河冲进了他的经脉,汇入了他那如小溪一般的体内真气之中,将原本窄窄的经脉硬生生扩张开来,血脉贲张之下,他的皮肤逐渐变得通红,一种难耐的肿胀感让他汗如雨下。 他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一边牙关紧咬,苦苦坚持,一边疯狂运转无声功法,疏导真气,强行拓宽筋脉。 一个多时辰后,李鸿基和李过从练武场回来,进门就看见高杰毛发直立,头顶冒烟,脸红得像要渗出血来似的,浑身大汗淋漓,闭目盘坐在炕上。 李过性急,以为高杰练功走火入魔,便欲上前帮忙。 李鸿基心细,连忙一把拉住李过道:“现在千万不要打扰他,练功到了这个关头,只有靠他自己!” 于是,二小索性席地而坐,充当护法,焦急地等待高杰度过难关。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忽听一声异响,却是高杰放了一个很响很臭的屁! 就在二小大惊失色、掩口捂鼻之际,只见高杰脸上的红色迅速消退,恢复了以前的小白脸的模样,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李过大喜,急忙上前,捂鼻问道:“高子,你在练什么邪功啊?不但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还乱放熏天臭屁!” 高杰闻言,面带狐疑,无辜地看向李鸿基,却见胖子也点头如捣蒜,顿时尴尬起来,讪讪道:“失误失误,二位大侠,鄙人纯粹是无心之过,失礼了!” 见二小仍不打算放过他,连忙使出声东击西,指南打北的招数,抬眼望着门外渐暗的天色道:“哎呀,到晚饭时候了,肚中饥鸣碌碌!一起吃饭去吧!”说完便欲夺门而逃。 坐在地上的李鸿基此时却出声问道:“你就这样出去吃饭?也不整理整理你的发型吗?!” 说完,二小顿时哈哈大笑,在地上滚做一团。 高杰疑惑地摸了摸头发,的确感觉不太正常,急忙走到铜镜前,一照之下,顿时想起了岳武穆《满江红》中的一句词——“怒发冲冠”! 夜凉如水,月黑风高。 敞梁湾的人都已进入梦乡。 除了高杰,仍在运转无生功法诀,消化吸收灵丹残存的药效,巩固疏导体内暴增的真气。 徐鸿儒不愧为炼丹大师,一颗灵丹,让高杰的无生功由入门阶段,跨越第一层,直接突破到了第二层的境界,效果真是逆天! 只是境界虽到,根基却不稳,体力强悍的真气时不时就像脱缰野马,无法操控,在身体里胡乱游走,内息也是紊乱不堪。 净空师太告诉过他,服用灵丹提升内力,固然十分便捷,可如果不及时运功梳理真气,巩固修为,会对今后的修炼产生障碍,甚至有可能会引起经脉错乱,走火入魔。 所以,高杰顾不上睡觉,一遍一遍地运转着无生功法。 功法每运转一个周天,他就感觉到浮躁的真气会平静几分,对真气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强。 而此时,在敞梁湾村外的山道边,一群黑衣蒙面之人正隐蔽在树林之中。 为首之人身形瘦高,眼中精芒闪闪,一看便知是内功精湛的高手。 他旁边一个魁梧汉子悄声问道:“四长老,为了对付一个乡下的土绅和几个娃儿,咱们艾家这次出动十三位高手,连您也亲自带队前来,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啊?!” 为首的四长老双眼微眯,低声道:“族长如此安排,我也甚为不解。听说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五个官兵护卫,其中有两个是百户!” 魁梧汉子轻笑一声道:“如今那些官兵大部分都是熊包,吓唬吓唬平民百姓还可以,遇上咱们这些武林中人,还不是跟砍瓜切菜一样嘛!” 四长老沉吟了一下道:“按理当是如此,但也不能马虎大意。宰掉几个乡下人不算什么事,但是击杀军中官兵可是大事。虽然我们艾家有官方后台撑腰,但最好能保证万无一失,此次行动,难度不大,一定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留活口!” 魁梧汉子点头称是,又道:“十多天前失踪的艾隆他们三个人,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四长老,你认为会是什么人干的?” 四长老摇了摇头道:“至今还没能查任何端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下手之人端的是好手段。近来,也没发现有什么外来的高手到了米脂县城,所以,族长认为在县内,有能力办到此事的,无非就是太安里二甲李氏宗族和永和石楼李氏家族而已。” 他伸手摸了摸背在身后的长剑,继续道:“这次行动,除了要宰掉那个破坏我艾家为主上所办之事的小猎户,出口恶气之外,还要拿到太安里李家参与并出手的证据,到时只要主上一句话,就可以叫他们李家势力在米脂县城除名。” 那魁梧大汉闻言,有些激动地道:“太安里李家势力要是真被铲除,那我艾家就可以趁势扩张了!” 随即,他又担心道:“要是此次没能找到证据呢?” 四长老阴测测地笑道:“据说现在收容那个小猎户的土绅就是太安里李氏宗族的旁支、李继迁寨的人。所以即便没能找到证据,不是还可以制造证据吗?栽赃嫁祸就是了!这次,族长和当上了县令的大长老早就布置好了一盘大棋,不久,太安里李家将不复存在!” 他转头看了看魁梧汉子,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泰阳,你虽是外姓弟子,但跟随我多年,也为家族立过不少功劳了,这次事成之后,我会和族长提议,让你当上内门弟子!” 那名叫泰阳的魁梧汉子大喜,拱手称谢道:“谢四长老栽培,属下必当以您马首是瞻,尽心办事!” 正在此时,三更梆子声响起,四长老不再言语,右手一挥,一十三名艾氏家族的高手沿着村中土路,悄悄向李守忠家摸去。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深夜袭击 武功修为越高的人,警觉性越强。 本来正鼾声如雷的陈大可猛地睁开了双眼,在黑暗中,他的目光闪出冷冽的寒光。 他掀被下床,身上早就穿好了一身暗青色的武士装,显得早有准备。 提枪、背弩、开门,眨眼间,他便出了自己住的院落,来到李家宅院的大门边。 三更天正是更深雾重之际,加上月黑风高,能见度极低。 但陈大可武功精湛,发现大门旁的院墙上早已匍匐着三个人。 还没等他仔细辨认,墙头便传来一声轻笑:“陈大哥,你来了?!” “小杰?!”陈大可闻声,立刻窜上墙头,惊讶地发现趴在那的是高杰、李鸿基和李过三个小屁孩。 李鸿基和李过回头和陈大可小声打了个招呼,又绷紧着身体,紧握手中兵器,死死盯向院外的黑暗之处,显得颇为紧张。 陈大可也趴了下来,在高杰耳边问道:“小杰,你们怎么可能比我还先发现有动静啊?” 高杰嘿嘿一笑:“你白天不是说我不是人吗?小弟天生耳朵好使,没办法啊!” 陈大可闻言摇摇头,一阵无语。 这个小杰,在他心中变得愈发神秘起来。看三小身手,应该还只是初级武者的境界,自己于半年前已经突破成了高级武者,差距太大了。可现在倒好,自己发现敌踪竟然还没他们快,真是变态到没人性了。 这时,谢军也不急不忙来到了院墙上,听了他们的对话,轻笑道:“我倒是已经习惯了小杰的变态,毫不惊讶,完全麻木了!” 大敌当前,陈大可也不再纠结,闭目聆听了一下,低声道:“总共十三人,起码都是中级武者以上的修为,说不定还有高级武者。这样,小杰你们三个先躲到正房厅里去,这里交给我们了!” 高杰想了想,点头道:“二位大哥,既然他们人多,就先用蹶张弩招呼,解决掉几个就要好办多了。我们就在这院中埋伏,随时支援。” 谢军显得满脸轻松,微笑道:“小怪物,我们省得,你们自己小心才好!” 高杰向他俩举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也不管别人看不看得懂,就招呼李鸿基他们回到了院子里。这时,谢军带来的三个骑兵也到了院中,大家分散隐入到黑暗的角落里。 因为夜黑有雾,三丈以远就基本看不清了。陈大可和谢军取出发射速度最快,射程最近的臂张弩,搭箭待射。 李家宅院处于一个山坳处,除了正门这道院墙外,其他三面环绕的都是土丘,虽然不高,但要爬上去再跳下来进攻,既费时又艰难,所以基本上只须正面阻击即可。 大战前的等待,对于久经战阵的陈大可、谢军,还有他们带来的那三个骑兵而言,不算什么。 高杰也算过来人,在涌峰山后山经历过生死搏杀,还亲手宰了两个人,现在心绪虽略有波动,但“白莲九生”运转之下,很快就平复下来。 但是李鸿基和李过可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斗,自然紧张之极,尚未开战,就已经汗湿重衣。 高杰能听到到他俩急促的呼吸,没有说话,选择让他们自己面对解决。 突然间,三丈外,在陈大可和谢军的视野中,五个潜行的黑影从雾中出现了,二人相视一笑,手中臂张弩同时激发,两点寒星“嗖”地射进黑暗,惨呼声响起,当头两个黑影被箭枝命中。臂张弩威力颇大,正常情况下能射出三百步,所以三丈外那两个倒霉鬼被箭枝的威力带得向后腾空而起,重新摔进黑暗之中,绝对是没法活了。 当头的其他三个黑影见有埋伏,惊慌之下,急忙施展身法向后退去。 可悲的是,他们碰上的是蹶张弩的传人,陈谢二人第二轮弩箭几乎和第一轮没有什么间隔,紧跟着便又射倒两道黑影。 打头的五个人,瞬间死掉四个,只有一个亡命般逃回黑暗和重雾之中,再也不敢露头。 陈大可和谢军经验丰富,连射两轮建功后,立刻翻身下了院墙,将臂装弩重新背好,一个手握亮银枪,一个亮出一柄修长的薄刃长刀,背靠院墙,隐入暗处。 就在陈谢二人将将翻下院墙之时,就听到密集的暗器破空之声传来,打在院墙之上噗噗直响,还有几样暗器直接落在院中。 高杰暗暗佩服陈谢的反应,将这些临敌经验牢牢记在心中。 敌人损失了四人,余下的九人见行藏暴露,便在四长老的一声大喝声中,呈扇形向李家疾速冲锋,包围上来。 院中,所有人都凝神静气,准备应战。 院门“砰”地一声被击飞,四分五裂,残木碎片乱飞中,紧跟着一道黑影闪电般扑进院中。 李鸿基和李过一直神经紧绷,早已按奈不住,倏地从暗处窜了出去,刀枪合击,正中那团黑影。 谁知刀枪击中那团黑影后,其声如击在败革之上,然后便爆起一大蓬黄色尘土,漫天扬起。 艾氏家族四长老艾冬经验老辣,早就用披风包了一大包黄土,在院门洞开之后,便运劲将之丢了进来。 陈谢和三个骑兵都是老江湖,不为所动,仍然摒息隐蔽。 高杰也没有动。一来对方来的都是艾氏家族的厉害角色,刚才却在一个照面之下,就被蹶张弩干掉四个,他们应该清楚知道了自己这边早有准备了,并且其中还有高手,所以绝不会傻愣愣就直接冲进院子;二来高杰的听力视力可不是盖的,李鸿基和李过没看清,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人。 李鸿基和李过二人一击之下,竟然发现只是打中了一包黄土,而且尘土扬起,将他俩都闹得灰头土脸,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从门洞外又射入几件暗器,直奔二小而来。 二小眼睛被黄土眯住,危急之下,根本无从格挡,眼见就要被暗器打中。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人影如鬼似魅,闪电般出现在二小身后,将他们扑到在地。几件暗器带着凌厉的寒风,从他们头顶划过,噗噗噗,全部钉在后面的正房门板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陈大可和谢军事先没想到二小经验缺乏,心情紧张。会鲁莽出击,想救时已经来不及了,骇得大惊失色。 待得那鬼魅般的身影将二小救下,抬起头来,陈谢这才看清,又是那个变态的高杰。 没等二人开始感叹,敌人已经分别从门洞、院墙处一起冲杀进来。 谢军手中刀芒一闪,从墙角暗处飞身窜出,将两个从左边院墙飞身进来的黑衣人挡住。 他手中的刀是以倭刀的弧形刀身为刀身,唐刀的刀柄为刀柄,刀身乃用优质钢材锻造而成,既轻且薄。日本国在远古是叫倭奴国,到了唐朝才改名为日本国,因为大明沿海之地常有日本国浪人海盗出没,凶残暴虐,百姓深恨之,故称之为倭寇,日本人最常用的兵器便被叫做“倭刀”。程宗猷年轻时从浙江人刘云峰处习得倭刀法,后又结合唐刀刀法有点,自创“耕余刀法”,以劈砍术见长,重视攻击,可以双手握刀,依靠身体的速度和力量砍劈,也可使用手腕的技巧进行变化。 那两个人被谢军偷袭,慌忙抵挡,惊出一身冷汗。 此刻,三个隐蔽的骑兵也拔出腰刀,和三个从门洞冲进来,直接奔着高杰他们而去的黑衣人战成一团。 而陈大可则挺枪杀出,枪影重重,将从右边院墙上跳下的两个敌人截了下开。 “耕余枪法”讲究灵动诡异,轻巧狠疾,所以陈大可手中的亮银枪并不沉重,枪杆用的是合木,虽比不上楠木的坚硬,却胜在更为轻巧。枪杆后端粗及盈地,愈向枪头愈细,枪杆直而不曲,细而不软。枪缨用犀牛尾制之,经漂染成红色,搏刺时枪缨抖动可以迷乱对方,并能挡血。 高杰扑倒二小后,知道不能耽搁,立即拉着他们一起退到院中黑暗的角落中。 李鸿基和李过使劲擦了擦眼睛,还好闭眼及时,片刻便恢复了视力。此刻,他们抬眼一看,院中已经喊声震天,杀成一团。 李家附近的村民早被如此大的动静惊动,听到是喊杀声和兵器碰撞之声后,都惊慌失措,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李守忠也听到了动静,连忙披衣坐起,他虽武功尽失,毕竟也是有经历的人,很清楚现在自己出去,只会给本方添麻烦、拖后腿。 于是,他只是静静坐在床边,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菩萨保佑儿孙无恙,保佑己方化险为夷。 “耕余刀法”讲究以攻代守,十刀之中倒有八招是攻杀之术,谢军苦练“耕余刀法”二十多年,深谙其道,手中怪刀裂空,刀影重重,将那两个艾家高手杀得可不堪言,不出十招,便有一人被他在肩上削去一块皮肉,二人顿时便呈溃败之势。 而陈大可这边的状况也差不多,他平常骑马都备有两杆枪,此时手中所使的便是短一些的步战之枪。“耕余枪法”以速度见长,击刺为主,对面的两个艾家蒙面高手都还没近身,就被漫天的枪影迫得不住后退。 而陈大可手下那三个骑兵乃是在随身的百人中专门挑选出来的,他们也是武林中人,身手不凡,和艾家三个高手对上,也丝毫不落下风。 眼见艾家败局已定,此时李家大院面外缓缓走进一人,身材高瘦,眼中厉芒闪烁,正是这次夜袭的头领,艾氏家族四长老艾冬。 他望着眼前的战局,心中恼怒不已:“族长不是说这次是很轻松的差事吗?!哼,家族情报收集竟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还没进院子就损失了我族中四位好手,真是气煞我也!” 深吸一口气,艾冬背着手冷冷说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出手啊?海光长老?” 话音刚落,他背后就传来一声娇笑:“咯咯,没想到,原来我早就被你发现了!哎呀,真是没意思!”说话声和笑声动人心魄,充满诱惑。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异变突生 耳闻那充满诱惑的娇笑,艾冬却丝毫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冰冷道:“要不是大家都冲进去了,你却纹丝不动,我也不会注意到你。而且你靠我太近,那种香粉味我可忘不了!” 那人走到艾冬身边站定,她穿着黑色紧身衣,身材凹凸有致,个头颇为高挑,但站在高瘦的艾冬身边,就显得有些娇小了。 明眸一转,她盯在艾冬的脸上,柔声道:“你还在怪我吗?” 艾冬身躯一震,并未回答,片刻之后,他深吸一口气道:“海光长老,你身为永和李氏家族唯一的女长老,却鬼鬼祟祟混进我艾家的队中,所图为何!” 原来这艾冬和李海光多年前曾有过一段情史,可她移情别恋,最后却跟了永和石楼李家的大长老李坤玉,让艾冬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现在看到是这个女人,他心情复杂,哪里有什么好脸色好言语。 那李海光娇嗔一声道:“呸,你才鬼鬼祟祟呢,干嘛说得那么难听!你知道的,昨天我们永和石楼李家刚和你们艾家结盟。我跟着你们的队伍一起来,可是两位族长的安排,只是为了表明我们永和石楼李家已经参与到消灭太安里李家的行动中罢了。没有告诉你,只是觉得这次行动原本是用不着我动手的。” 艾冬冷哼一声道:“那么现在,你还不出手吗?!” 李海光也不气恼,娇笑声中,身形轻闪,就从艾冬身边穿了过去,双手间寒光闪耀,一对秀气的短刀左右交击,加入了谢军那个战团。 只是她一双鸳鸯短刀却并非攻向谢军,而是在那两个艾家高手的兵器上分别一点,“叮叮”两声,那二人便浑身如遭雷击,爆退数步,虎口隐隐作痛。 一招迫退二人,李海光双刀后背,眼中带笑看着谢军道:“咯咯,谢将军您手下留情,他俩却茫然而不知好歹,让您见笑了!” 谢军此时也收刀而立,哈哈笑道:“我还当门外两位高手是谁呢,没想到是鸳鸯刀李海光长老在压阵啊,!” 李海光纤手一翻,取下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张细眼长眉,狐媚动人,笑盈盈的脸庞来。这李海光已年过四十,可看上去却只有二三十岁年纪,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法,驻颜有术。 她是永和石楼李氏家族的排行第五的长老。年纪最小,还是唯一的女性,却能跻身家族长老之位,很是有些手段。 李海光妙目流转,直勾勾望着谢军道:“小女子和谢将军曾在米脂县城有过几面之缘,劳您还记得,奴家深感欣慰!” 谢军手拂长刀,笑中带着深意道:“海光长老在永和李家位高权重,极少出手,今晚怎么和艾家搞到一起去了?还要攻击我等戍卫官兵,就不怕因此获罪吗?” 李海光秀眉微蹙,低头看着脚尖,轻叹道:“道不同,奴家也是身不由己。与将军对决,实非我所愿。唉,袭击官军之罪,非同小可,岂能不怕!所以,唯有斩草除根了!” 话音未落,两道刀芒大放,李海光便出其不意发动了袭杀,鸳鸯双刀如合似分,狠辣凌厉,攻击方位令人捉摸不定。 谢军却是早有防备,长笑一声道:“久闻鸳鸯刀神鬼莫测,笑藏杀机,今日才算真正领教了!” 说话间,他眼中精光闪动,长刀斩出,竟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李海光的双刀,后发先至,斜斜劈向她纤细的脖颈。 李海光奇袭未果,面色一凝,娇躯向左急闪,险险避开这气势凌厉的一刀,还待说话,却见谢军手中长刀此招未完,一招又起,刀势如浪似涛,接踵而至。 李海光完全没想到戍守米脂县的一个区区百户,竟然身负如此高绝的武功,而且看样子刚才他没拿出多少真正的实力。大惊失色之下,她不及闪避,便双刀交错,硬接了谢军这一记劈砍,巨响声中,一股大力传入李海光双臂之中,她向后接连几个错步,才勉强将刀劲化解,双臂犹自隐隐发麻。 谢军最初的确留了力,他和陈大可早就发现还有两个真正的高手隐伏未动,所以在和前面的艾氏族人动手时,他俩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艾冬和李海光身上。 李海光因为一开始就小觑了谢军,顿时失了先机。谢军“耕余刀法”真正发动起来,攻势如潮水一样涌出,绵绵不绝,李海光娇喘吁吁,立刻便落了下风。 而艾冬在李海光动手之后,也从腰间拔出两支判官笔,腾空跃起,在夜空中如同一只巨大的蝙蝠,凌空扑向向陈大可。 陈大可见状,兴奋地大笑道:“来的好!”亮银枪一抖,枪穗绽开,晃得两名艾家高手目光迷乱,慌忙大步后退。 迫退二人,陈大可长枪瞬间横扫,枪杆弯成弧形,枪头绕过艾冬的判官笔,弹击他的太阳穴。 这“耕余枪法”毕竟都是程宗猷所创,枪意竟和“耕余刀法”亦有相同之处,具是诡异莫测,迅捷狠辣,后发先至。 艾冬手中判官笔笔短,尚未及敌,就闻枪头带出的劲风已在耳边,他临危不乱,右手判官笔在间不容发之际,与陈大可袭来的枪头碰了一记,犹在半空中的身体借力一个翻转,堪堪落在地上。 望着这个陌生的红脸大汉,艾冬倒吸一口凉气。在这小小的米脂县何时竟然会出现这样一个高手,艾李两个家族竟然懵然不知。 陈大可见艾冬避开自己这招,知道对手强劲,战意更加高昂,高声长笑道:“这才过瘾,再来!” 手中长枪幻出无数枪影,从四面八方将艾冬笼罩其中。 李海光和艾冬接手了陈大可和谢军,原先那四个艾家的好手便不再参与,其中三个人便向那三个骑兵冲了过去,只有一个魁梧的蒙面人,仍然留在了艾冬和李海光的身后,像是在为其掠阵。 高杰三小见又冲过来三个黑衣人,急忙舞动兵器,也一起迎了上去。 李鸿基和李过仗着“拔山术”已修炼到四层巅峰,一力降十会,沉重的偃月刀和黑铁枪硬接硬挡,楞是将两个艾家的中级武者生生挡住。 而高杰这边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在涌峰山后山遇到艾家杀手的时候,高杰以“幻莲变”对敌,闪避起来颇为惊险,幸好还有朱由检联手配合,才将将占得上风。 如今,他是一个人对敌,而且对手貌似还比那个杀手要强上不少,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只见那人短小精悍,手中长剑速度极快,一剑刺出,竟漾出三个剑影,虚实难料。 高杰凝神对敌,大脑进入一片空灵的状态。于是,在高杰眼中,对方的剑招突然变得十分缓慢,他一眼就能清晰地看出剑路,从容不迫使用“幻莲变”的“避剑式”,轻轻松松便躲了开去。 高杰心中大喜,明白自己因“无生功”的进阶,内力增强,无论是“白莲九生”还是“幻莲变”的威力都得到了大大的加强。 他顿时信心大增,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对手的攻击中闪避腾挪,宛如闲庭信步一般。 “乖乖里个隆冬,这样打架,倒是有些爽歪歪的赶脚了!” 因为感觉游刃有余,兴奋的高杰在闪避时,还加入了诸如后世的“华尔兹”、“探戈”,甚至街舞的动作。 前世的高杰只是看过这些舞蹈,但以他那笨拙的身体,却从未真正跳过。 现在,他身负高超轻功,一些甚是高难的动作都能随心所欲,轻松完成,并且还自由发挥,耍出更难更酷的花式来。 唯一遗憾的是,他毫无攻击手段,手持朱由检给他的短剑,却不知如何出招。 对面的艾家好手见这个乡下小子突然跟发了羊癫疯似的手足乱舞,偏偏还能在间不容发之际,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和角度闪避自己精妙的剑法。而且他手持宝剑,却不攻击,像是在作弄调戏自己,很显然,此人是个高手。 这个短小精悍的艾家好手顿时揣揣不安起来。 高杰忘情展示他那来自后世的舞蹈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慢慢靠近了艾冬和陈大可的战团。 艾冬和陈大可交手几招后,见对手无论枪法内力,都超过了自己,便慌张起来,他这人胆子素来不大,见势不妙就想着要抽身而退。 正犹豫不决间,却见一个疯子般的少年身体有节奏地扭动着,如抽风般来到了附近。 从穿着和长相,他立刻就判断出这个小子便是那小猎户,也是此次夜袭的重要目标之一。这次行动看样子已难有胜算,但是如果能取了这小猎户的性命,倒也算有点收获。 想到此处,艾冬手中两只判官笔便脱手飞出,将陈大可逼退,随即纵身跃起,扑向兀自得意忘形的高杰,全力一掌向他劈去。 高杰忽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临身,本来灵动的身形竟然像是被禁锢住了似的,变得缓慢无比,然后就见一只手掌凭空袭来,内力雄浑,掌风刮得他脸皮生疼。 这下,高杰才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身法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还是不够看。 境界和实力上巨大的差距,让他陷入了危机。 眼见无从闪避,高杰无奈之下,只好选择拼命,他全力运起第二层“无生功”,硬生生和艾冬对了一掌。 “砰”的一声,只见高杰口中鲜血狂碰,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被震得向后抛飞,撞破了正房大厅的木门,摔落了进去。 这一幕发生太快,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高杰就已经中招,生死未卜。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离奇回魂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大可,他刚用枪弹飞两只判官笔,见艾冬冲向高杰,就知道不妙,急忙双足蹬地,纵身挺枪急追而去。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让艾冬偷袭得手了。 艾冬阴测测地纵声大笑几声,闪过陈大可的亮银枪,不再恋战,背身撞破院墙,向外急速逃去。 陈大可见救援不及,心中大痛,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声,双眼通红,向手中亮银枪注入内力,那枪头骤然间发出耀眼的光芒,随即长枪脱手飞出,如蛟龙出海,追着艾冬的身影而去。 艾冬一击得手,心中正自大喜,却惊骇地见到一个枪头在眼中急速放大,整个枪头银光耀眼,那光芒如此美丽,却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他拼尽全力,急伸双手抓住了枪杆,想要阻挡这一枪。 然而他失算了,程大可这一枪含恨而发,势不可挡,艾氏家族四长老艾冬竟被这惊艳一枪贯胸而入,枪势不停,带着他向后飞过三丈开外,才牢牢将其钉在地上。 艾冬无法相信自己会陨落在此,早知如此他必不会去击杀那个小猎户,而是选择直接逃跑,他呆滞无神的目光中尽是惊惧之色,死不瞑目! 谢军这时也看到了高杰被击中的情景,他和陈大可已经将这个神奇的少年当作了自己的兄弟和希望,谁知护卫不利,竟然酿成大祸。 他笑容收敛,清啸一声,怪刀骤然加速,带起漫天刀气和幻影,全力劈向李海光。 李海光见到如此威力磅礴的一刀,骇得花容失色,哪敢匹敌,正想向后急闪,却突然感觉背心一疼,她忍痛蹙眉,茫然回头看去,只见那个掠阵的魁梧蒙面大汉泰阳目光冰冷,手中长剑已没入她的背心。 李海光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个泰阳为何要暗算自己,意识便已倏然消散。 她已被谢军那含恨带怒的全力一刀劈为两段。 从艾冬他们攻进院中,到高杰遇难、艾冬和李海光身死,虽仅仅过了短短几分钟,却情势波谲跌宕,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过目睹高杰被艾冬击飞,血洒满地,顿时状若疯虎,眼睛通红,手中黑铁枪完全没有了章法,只是劈头盖脸地砸向敌人。 而李鸿基却好似魂游天外,早已抛下对手,丢掉手中偃月刀,踉踉跄跄跑进正房,嘴里呼唤着:“高子啊!高子!” 剩下的艾家好手见两个头领被杀,哪还敢恋战,顿时向外四散逃窜。 陈大可和谢军愤恨填膺,哪肯放过,纵身落力追杀。 片刻间,一个艾家好手被赤手空拳的陈大可赶到背后,一拳轰碎了脑壳,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身,却未能消除心中半点杀意,他转身又继续追向另一个黑衣人。 本来和李过对战的那个中等身材的好手,此刻正转身欲逃,正好见到陈大可那可怖的一拳和飞溅的红白之物,惊得楞了一下,就被疯狂的李过在身上捅了无数枪眼。他虽已身死,那李过状若疯癫,仍一枪一枪不停挑刺,那人的尸身胡乱颤抖着,竟然无法倒下地去。 谢军此时也完全处于暴走状态,毫不惜力留手,怪刀翻飞,瞬间便将落在后面的两人砍翻在地。 只是仍有两个艾家好手冲出了院子,他俩完全被这疯狂的杀戮吓破了胆,只管不要命地闷头向院外黑暗的重雾中逃去。 眼看就要隐入浓雾之中,谁知忽然从侧方掠出两道身影,身法迅疾,眨眼间便已近身,这剩下两个艾家好手只觉腰侧一痛,立刻全身麻痹,栽倒在地。 陈谢二人追出院子,见那两个黑衣人被人点倒,也没管出手之人是谁,立刻冲上前去,一拳一刀,便将那两个家伙彻底结果。 见此情景,就见那两个出手之人双手合十,口中念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圣母保佑!” 陈大可和谢军这时杀意渐消,这才注意到出手之人竟然是两个中年尼姑。因为惦记着高杰,他们只是对那两个尼姑抱了抱拳,便转身冲回了李家大院。 谢军回到院中,却发现李过犹自痴痴呆呆地不停刺着那具早已死去的尸体,心中轻叹一声,急忙上前在他耳门穴上点了一下,李过这才停顿下来,昏睡过去。谢军抱着李过,快步跟在陈大可身后冲入正房大厅中。 而在他身后,那被李过扎得浑身枪眼、狼藉不堪的尸体终于轰然倒地。 正房大厅的角落里,李鸿基满脸是泪,紧紧抱着高杰的身体,右手一个劲掐着他的人中穴,嘴里不停念叨着:“高子,高子,你醒醒啊!别玩了,别装了,上次我就是这样弄醒你的,你已经醒了对吧,别再吓我了,我真的好怕啊。。。” 而高杰只是静静躺着,嘴唇和脸孔苍白,毫无动静。 见此情形,先赶到的王大可枣红色的面庞紧绷,太阳穴上青筋凸起,虎目中隐隐泛出了泪光。 如果说刚接到护卫高杰的命令时,他还只是以此作为晋升的台阶的话,那么在和高杰相处了这一天多的时间后,他已经心甘情愿为了高杰放弃荣华富贵,甚至愿意和他以命相换。 望着近在眼前的高杰,看着他嘴角和胸前殷红的鲜血,陈大可忽然生出从未有过的胆怯,竟然不敢向前迈出一步,不敢去确认高杰的死活。 因为,他深知那艾冬已达中级高手巅峰之境,全力一掌之下,高杰绝对难有生理,可他又带着一丝奢望,奢望老天保佑,存在万幸的可能。 谢军放下昏睡的李过,上前轻轻拍了拍陈大可的肩膀,他深知自己这位师兄乃至情至性之人,此时恐难自制,无法面对现实。 叹息一声,谢军深吸一口气,来到李鸿基身边,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在高杰的鼻子下试了试,又在他颈部测了测,随即便颓然地低下了头。 李鸿基本来还满怀希望地看着谢军的一举一动,期待得到好消息,可当他见到谢军绝望地低下头时,胸口仿佛被扎了无数把尖刀,顿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两位圣母庙的师太进门见此情景,也不禁黯然神伤。她们没有住在李家,只是在旁边的农户中借住隐蔽。等她们听到动静,穿衣起身,飞速赶到现场时,只是截住了两个逃亡的余孽而已。 李守忠这时也来到了厅里,见高杰身陨,身体晃动,颓然坐在地上,抱起昏睡着的李过,叹息落泪。 整个大厅之中,气氛沉重,充满了哀伤。 高杰被艾冬一掌击飞,只觉一股雄浑无匹的大力沿着双臂冲入胸口,全身如遭雷击,喷出一大口鲜血,摔进正房大厅后,便萎顿不醒了。 昏迷中,他只觉那股霸道的内力在自己的身体中肆意游窜激荡,企图破坏全身的筋脉内脏,让他痛入骨髓。 按道理,如果换做李鸿基和李过,早就被这一掌摧毁了五脏六腑,经脉断绝,一命呜呼了。 然而高杰只是昏迷,因为在那股巨大的内力冲入身体的瞬间,高杰大脑中某个未知区域突然涌出一股奇怪而强大的力量,迅速沿着脊髓分散到全身经脉当中,和他自身修出的内力融合,形成一股新的复合内力,并自动封闭停止了他的身体的各项机能,开始全力和艾冬侵入体内的内力激烈抗争起来。随着大脑中神秘力量源源不断地加入,这股新型的复合内力慢慢壮大,和艾冬内力抗争的状态从节节败退,到稳住阵脚,最后形成了相持不下的僵局。 这时两股内力的对峙,就像一杆天枰,保持着平衡。 而高杰的脑中,那股神秘力量貌似也完全没有了。 因为身体所有机能尽皆停止了运转,所以高杰此刻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而谢军自然探不到他的呼吸,摸不到他的脉搏,当然也就悲痛地认为他已经翘了辫子,咯了屁了。 也幸好这种假死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要不高杰被悲痛欲绝的大伙挖坑埋了或者火化了,那可就真的死翘翘了。 昏迷中的高杰脑中突然一动,前世失败的人生一幕幕出现、今世的亲人朋友一个个向他微笑着。。。一种不甘的强烈情绪突然出现,他大脑的神经开始突突的剧烈跳动,也不知从哪愣是又挤出那么一丁点神秘的力量,这点力量微小得几乎如同游丝,它慢慢穿过脊髓,又融进了高杰那正和艾冬强大内力对抗的复合内力之中。就好像一滴水融进了大海,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就是这一丁点微弱至极的神秘力量,如同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天枰的一端,于是,天枰开始慢慢倾斜。 两股内力对峙的局面被打破,高杰那融合了大脑中神秘力量的复合内力开始占据了上风,而这股复合内力不但慢慢开始对艾冬的内力形成压制,还发生了怪异的变化,竟然开始一口一口吞噬那侵入体中的内力。 随着吞噬的开始,艾冬的内力也渐渐转变成了复合内力,复合内力变得越来越强大,优势也愈加明显,吞噬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不久,吞噬完成,高杰的筋脉被强大了十数倍的内力强行撑开,扩张到一个修炼内力二十年以上的高手筋脉的容量。 随即这股复合内力又折腾起来,仿佛是吃撑了,打了个饱嗝一样,那来自脑部的神秘力量和高杰本身的内力分离开来,而且这股神秘力量强大多了,就像把艾冬那股内力俘虏后进行了感化教育,转变成为了神秘力量的一份子。 这股增强版的神秘力量循规蹈矩,又顺着高杰的经脉进入脊髓,然后没入高杰的脑海深处,接着把某个未知的区域进行了强行开发,扩张了一倍有多,当它感觉足够容身后,才消失不见。 这时,李鸿基抱着的尸身突然猛的抽搐了一下,就听高杰大吼了一声:“我靠!疼死老子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卧底泰阳 虽然高杰一直昏迷,可他的大脑中始终有一块未知区域清醒无比,只是无法和外界进行沟通罢了。 身体中两股内力的激斗、吞噬、融合,筋脉的野蛮拓宽,大脑中未知区域的强行开发,高杰都清清楚楚地能够感觉得到,而且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偏偏他又早就昏迷了,无法再痛昏过去。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煎熬过去,他回过魂,醒来脱口就骂了一句我靠! 在场所有人,除了昏睡未醒的李过,都被吓了一大跳,李鸿基更是惊得忘记了流泪,呆呆地道:“高子,我知道你不甘心就此死去,但也不要玩诈尸吓唬我呀!” 高杰张开双眼,看了看因悲伤而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李鸿基,心中感动,嘴上却道:“胖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小子才玩诈尸呢,看你这副满脸鼻涕眼泪的模样,跟鬼也差不多了!” 陈大可和谢军最先反应过来,脸上俱是狂喜之色,连忙上前,在高杰身上又捏又摸,问道:“小杰啊,刚才你不是都没气没脉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你没事了吗?” 高杰被两个大老爷们在身上摸来摸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躲得老远,高声喊道:“二位老大,别再乱摸行不,揩油也不兴这么明目张胆不是?!” 陈谢二人见高杰一蹦两尺高,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悬着的心完全落地,又听到高杰满嘴胡话,都相视苦笑起来。 李鸿基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连忙爬起身,张开双臂一把将高杰抱住,又哭又笑道:“好啊,高子你没事了,我就知道我能把你掐回来!” 高杰这才感觉到人中部位的疼痛,笑骂道:“什么掐回来,我本来就没事,差点又被你掐死!唉唉,胖子,你别把鼻涕擦我身上好不?!” 李鸿基情绪从大悲到大喜,哪还顾得上高杰的戏谑,嘿嘿憨笑,搂着高杰就是不撒手。 这时,高杰看见了那两个中年尼姑,使劲挣脱了李鸿基的熊抱,连忙上前行礼道:“二位师太,你们怎么也来了?” 两位中年尼姑双手合十,欣慰道:“贫尼救援来迟,差点酿成大祸,幸好高施主化险为夷,要不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主持师太交代了!” 高杰连称不敢,又问过两尼的姓名,方知慈眉善目,身材高大的法号“空性”,个子稍矮,有些黑瘦的法号“空宁”。 此时,门外缓缓走进一个魁梧雄健,强壮得和陈大可有得一比的黑衣蒙面人,唯一露出的眼睛里,精光内敛,目光坚定而平静,正是偷袭李海光的艾家好手泰阳。 谢军得其相助,一刀斩杀了李海光,当时虽甚是疑惑,但也知道此人是友非敌,便直接追出去清理逃跑的余孽了。 收拾完残敌,众人心系高杰安危,也没来得及顾他,便回到了正房大厅,只留下泰阳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院子里。 泰阳倒没在意,他也看到了高杰被艾冬击中的一幕,只是他不知道这个乡下小孩是何人,对他的死活自然也就没那么放在心上。他随后又逐个检查了一下地上十二具尸体,确定没有活口后,才慢慢跟了进来。 谢军迎了上来,对泰阳抱拳一礼道:“多谢阁下刚才出手相助,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其他人也都心存疑惑,望着这个魁梧的大汉。 泰阳拉下蒙面黑布,露出一张铜铸般的方面,他大约四十岁左右年纪,从嘴唇上方到下巴,留有一圈硬硬的短须,显示甚为威武。 他抱拳还礼道:“鄙人李泰阳,乃太安里李氏宗族弟子,十年前奉命潜伏进艾氏家族,化名泰阳探听机密,今日被派来参加这次袭击我李家族人的行动。于是我便在适当的时候偷袭了李海光,却是称不得出手相助!” 李守忠恍然道:“原来你就是宗族族长的二子李泰阳!” 李泰阳微微一笑,躬身一礼道:“见过李家世叔!” 李氏宗族现任族长李庆山,膝下三子两女,这个李泰阳便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从小便被云游到米脂县的一位异僧收为徒弟,带去了福建福清少林寺做了俗家弟子,二十三岁艺满出师,返回了米脂县李氏宗族。因为他自幼外出,面孔陌生,回来便被自己的父亲设法安插到了艾氏家族中卧底,此事除了族长和几个长老外,再无人知晓。 高杰不清楚后面发生的事情,在听了陈谢二人的述说后,也连忙上前施礼道:“李泰阳大哥,您卧薪尝胆,做无间道十数年,真是难得。做卧底,非胆大心细,内心坚定之人不能胜任,小子高杰深感佩服!” 李泰阳虽没明白“无间道”是什么玩意,但也不好唐突相询,回礼谦道:“小兄弟过誉了!” 大家见礼完毕,李泰阳重新戴上黑巾,道:“李大叔,各位,这次艾氏家族和永和石楼李氏家族暗地勾结在一起,图谋我太安里李氏宗族,情势危急,我还得回到艾家继续卧底,探查他们的计划,让家族做好应对准备。此地已不能再留,请世叔和各位转移到寨中或者县城宗族里去,以求安全。我就先行告辞了!” 陈大可急忙道:“泰阳兄弟,这次夜袭失败,就你一人逃回去,恐会引起艾家的怀疑,甚是危险啊!” 众人都点头赞同,面露担心之色。 李泰阳目光中透露出坚定之色,道:“多谢各位的关心,我自有安排!即使不幸暴露,能为保全我李氏宗族而死,又有何惧!” 言罢,便转身出门而去。 众人正唏嘘间,忽闻外面一声闷哼,接着便是兵器落地的“当啷”响声。 大家心中一凛,急忙出正房门一看,只见李泰阳的背影刚刚窜出院子,其后腰上有一处伤口正汩汩地渗出鲜血,而他纵身而去的起步之处,地上摆着的,正是李过的黑铁枪。 原来这李泰阳竟然用李过落下的黑铁枪自伤一枪,以求用苦肉计瞒过艾家之人,看他腰间鲜血喷涌的样子,这一枪扎得不浅! 这下,就连陈大可和谢军两个都不由得产生了敬佩之意。 望着满院子的尸体和鲜血,饶是李守忠也曾是武林中人,见过世面,也不禁有些暗暗心惊。连忙喊管家把因为恐惧而躲在房中瑟瑟发抖的几个下人都喊了出来,和陈谢二人带来的三个骑兵一起将尸体乘夜运到村外荒地掩埋,并消除院中的各种痕迹。 此时李过早被谢军解了穴道,醒来后见高杰无恙,也是一阵惊喜不已。 这次乃是李鸿基和李过第一次经历真正的生死之战,李过不但过了这一关,而且还亲手杀了一个艾氏好手,经历了血的洗礼,实力上一层楼。而李鸿基从小懦弱胆小,这次竟也单独挡住了一个艾氏的好手,后来虽然因见高杰被伤,而心理崩溃,有些歇斯底里,总归也算是进了一小步。 激战方过,众人都情绪激动,便聚在正房大厅中讨论今后的去处。空性和空宁二位师太也告别离去,回涌峰山给净空主持汇报去了。 不久之后,大家商议决定,李家明天举家搬迁,去往李继迁寨。 李继迁寨乃太安里李氏的大本营,虽然因为宗族谋求发展,将大多数的高手都带去了米脂县城,但李继迁寨仍不失为一个相当坚固的堡垒。 当李守忠想到在四十多年后,自己又将踏进那熟悉又伤感的地方,心里复杂之极。 而谢军则要先回趟米脂县城的百户所中,安排手下官兵密切注意艾氏家族和永和石楼李氏家族的动静。这次艾家和永和李家各损失了一名长老级的重要人物,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虽然因摸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短时间内不一定有什么大的行动,但掌握艾李两家的动态仍非常重要。 然后还要带给陈大可的副将一封书函,让他带领那百多骑前来公干的骑兵先回山东复命,转告山东总兵官杨肇基将军,自己领信王命令,有急事要办,暂时不能归队。 安排布置稳妥之后,谢军再直接赶去李继迁寨和大伙会合。 陈大可则继续护卫高杰,天明后一同赶去李继迁寨,他多年前就认识寨子中的外姓长老姚石门,也就是朱由检的贴身随侍王承恩的师兄,这次也顺便一见。 商议完毕,也差不多到五更天了,众人便回房休息,补充体力和睡眠。 李守忠回到房中,放心不下,又喊来老管家李同,吩咐他带着众帮工和下人留守在敞梁湾,看好陶瓷窑子和那些田地;然后自己从房中刨出埋在地底的一大罐子钱财,和其他需要带走的东西一起打包。 李鸿基和李过是真的累了,两个年方十六岁的小孩,经历生死激战,目睹并参与杀戮,可谓身心俱疲,倒在床上便已睡着。 只有高杰,完全无法入睡。 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异状,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挨了艾冬那内力浑厚的一掌,小命本该呜呼哀哉,谁知除了浪费掉一口鲜血之外,自己竟然未伤分毫,这是为什么?那来自大脑中的神秘力量是什么?它和自己的内力融合后竟然可以吞噬敌人的内力,而且还能将那些内力转变成神秘力量,为我所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默默将《白莲九生》运行了一个周天,突然心中一阵惊喜,因为,在无意之中,他竟然突破了,四生幻已经修炼完成,突破到了第五层五生春的境界。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神功的秘密 惊喜之下,高杰开始细细感觉了解《白莲九生》第四层突破后所带来的变化。 首先,他明显可以感受到,自己对外界的感知范围和灵敏度几乎翻了一倍,静下心来,不仅能清晰听到数里外风吹枝叶的声音,还能感知李家院外雾气流转、尘土扬落这些几乎微不可闻的动静,而自己的肌肤就连屋中因二小翻身、呼气而带动的气流波动都能有所感知了。 其次,《白莲九生》修炼到中级层次,便开始出现了可以主动操控的功法,第四层四生幻便让高杰拥有了使人和动物陷入迷幻之中的能力,而现在他发觉此能力的持续时间和威力足足增强了一倍有余。高杰自信,即使对上中级武者巅峰境界的好手,甚至是刚刚晋升到高级武者境界的高手,全力发动四生幻攻击,也能使其短暂失神片刻功夫。 要知道,生死搏杀中,敌人的片刻失神将有可能决定战斗的结果!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之间突破《白莲九生》第四层,高杰也隐隐有些明悟。 他连忙从带来的包裹里取出《白莲九生》宝典,借着油灯,细细翻看起来。 良久,他才抬起头,基本确定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白莲九生》贵为白莲教镇教宝典,修炼方法与世间其他武功绝学完全不同,乃是用各种方法刺激大脑而进阶。高杰从宝典中得知,这部功法主修的是念力,也就是后世所讲的“精神力”。而今天突然出现并救了他的那种神秘力量,因该就是高杰长久以来修炼出来的念力了。高杰灵魂穿越而来,他的灵魂因前世修炼了“白莲九生”而念力强大,附身小高杰后,直接将这股强大的念力继承下来。 要不是高杰今天被那艾冬劈了一掌,频临死亡,还懵懂不知这股念力的存在。而在当今世上,这神奇的念力,估计除了自己,也只有李鸿基、李过还有惠静有了。 高杰已经教授李鸿基他们修习了一生心、二生悟两层功法,而因为这是白莲教唯有教主才能修习的镇教神功,净空师太已严令高杰不许再行传授后面的内容,所以他们的念力虽然存在,但都非常微弱。 而高杰现在的念力,已经可以凝成实质,不仅能协同体内内力真气抵御外力伤害,还能吞噬吸收外力,转化后增强念力,真是不可思议,妙不可言。 高杰不由得想起后世金庸大师小说中的“北冥神功”和“吸星大法”,小和尚虚竹和令狐冲大侠就是靠那种变态的吸内力神功,最后成为巅峰强者。 不同的是,高杰所吸收的艾冬的内力,并没有增强自身内力,而是转变成为了念力的一部分,还直接令高杰的《白莲九生》直接突破到了五生春的境界。 虽然这次偶然发现了修炼《白莲九生》竟然有这样变态的功能,但高杰可不认为自己能靠吸别人内力来增强念力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操控念力去主动进行吸纳,这次也只是碰巧在他受创昏迷后,念力自己跑出来帮了他一把而已,其中投机取巧的成分太高,他完全没把握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自己还有这么好运。万一自己傻乎乎以身试法,到时念力却没给出积极正面的反应,岂不就大糟其糕,小命呜呼了吗?! 也许,随着自己修习《白莲九生》到达某个更高的境界,才能掌握吸收外力增强自己实力的技巧。 不过,虽然这次内力没有增强,但全身各条经脉却被强行拓宽了十多倍。 一般修炼内力,必须依靠内力的增长,逐渐拓宽经脉,以容纳更多真气,现在高杰的内力不多,但筋脉的宽度却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就像是一条八车道的高速路上,车辆稀少,只有一个车道有汽车在行驶一样。 也就是说,在一长段时间内,高杰只须用《无生功》修炼出内力即可,省略了用真气拓宽筋脉这个最耗时、最艰难的步骤,内力的修炼势必一日千里。 想通了诸多环节,高杰心中欢喜,更加无法成眠,干脆一鼓作气,开始翻译《白莲九生》第五层五生春法诀的那些深奥难懂的古篆。 一直到了天光大亮,高杰才连蒙带猜,得到了五生春的一小段功法说明和修炼口诀。 五生春,必须要在大悲的情绪下方可修有成,这比四生幻在大喜状态下修炼要难多了。大悲乃负面情绪,高杰不敢想象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自己处于大悲的状态,而且也绝对不愿意为了练功而刻意没事找事,整出点悲惨之事,让自己伤心难过、悲痛欲绝。 这种修炼方法简直变态到了极点。 还好,这次吸收了艾冬的深厚内力后,转化的念力足够多,除了使高杰直接突破了四生幻境界,还有不少剩余,让第五层的五生春境界隐隐有了些基础。 五生春的效果是:其一、强健体魄。使身体肌肉、骨骼、血脉等大幅度增强,也就是说随着修炼的进展,高杰身体的攻击力量、防御能力、奔跑能力以及新陈代谢能力都会大大提高,类似于当下武学中的外家功法的效果;其二,则是在身体气力或者内力消耗的时候,可通过精神念力控制皮肤、五官和毛发吸收外界的自然力加以补充,修炼程度越深,补充的比例越高,直至消耗多少补充多少。也就是说,修炼到大成,气力和内力将用之不绝,源源不断。 高杰现在的第五层“五生春”已经有了四分之一的火候,具体有多少效果,还要实验以后才可得知,可以肯定的是,高杰的耐力持久力绝对比一般武者强悍数倍。如果他去参加后世的马拉松比赛,可以保证他从开始冲刺,一直冲冲冲,直到终点! “这到底是哪位神人创造发明的啊,真是太牛B了!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嘿嘿!” 高杰兴奋不已,感觉身体里充满力气,完全没了睡意。于是他走出房门,来到李家的习武场,伸手便拿起了李鸿基那杆青龙偃月刀。 这把大刀,之前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才能缓缓舞动两下,而现在他感觉双臂、背脊、腰腹和腿脚气力充盈,竟然举着这沉重的大刀乱劈乱划了几下,虽尚未到举重若轻的地步,不过估计使**十斤的兵器应该能够得心应手。 不但如此,他使劲挥动后,消耗的一些气力立刻补充完成,相信以后他战斗起来比一般高手要持久得多,估计没几个人能耗得过他了。 高杰收刀而立,得意地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还未笑罢,就听见一阵窃窃私语,他回头一看,却是陈大可和谢军二人站在习武场门**头接耳。原来他刚才光顾着体味力量增长,得意忘形之下,竟然没有发现陈谢的到来。 高杰不由得悚然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有了超越常人太多的感知能力,但如果不是处于心境如水,专心致志、波澜不惊的奇妙状态,感知感觉也会下降很多。 所以在危急之时,在战斗当中,必须要凝神静气,方可将自己的感知能力发挥到最佳状态。 这一瞬间的领悟非常重要,无形中又让高杰的实力得到了提升。 走到高杰面前,谢军嘿嘿笑道:“挨了一掌,实力却涨了不少,你纯粹就是一怪胎!” 陈大可点头道:“小杰这膀子力气已经了不得了,还不到十六岁就有如此成就,真让我老陈无语!” 高杰得意之下,正要张嘴自夸,就听陈谢二人一起说道:“知道了,你不是人嘛!” 高杰话未出口,便被抢了发言稿,憋屈之下,只好讪讪得摸着脑壳嘿嘿干笑了几声。 终于让高杰吃了一次瘪,陈谢二人顿时感觉甚是畅快。 随后,谢军搂住高杰的肩膀认真说道:“小杰,我现在就动身回米脂县了,你们此去路上也不可大意,要处处小心,等我回来!” 高杰见谢军平常满脸堆笑,处事圆滑,甚是聪明机智,但对自己却又重情重义,关照倍至,心中非常感动,连连点头道:“恩,谢大哥,你也一路小心!” 陈大可见状大声嚷嚷道:“有我在,担心个球啊!师弟你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走吧!” 谢军呵呵一笑,也不介意,便在二人陪同下,出门背刀上马,绝尘而去。 不久,众人都起床收拾完毕,准备启程,却见净空师太赶到了。 陈大可终于见到了高杰的这个神秘师父。净空师太今日未着醒目的红色袈裟,只是简简单单穿了件灰色僧袍,神光内敛,看上去甚是普通,但陈大可仍隐隐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威压。 他心中暗惊,这个净空师太恐怕已经是世间少有的顶尖高手,只怕和自己的师父程宗猷也不相上下,完全具备了开派宗师的实力。 净空师太和大家见过礼后,先对李守忠合十道:“李施主,此次全因小杰之故,累你举家搬迁,老尼深感愧疚!” 李守忠闻言连呼不敢,道:“大师和小杰对我儿孙有再造之恩,老朽尚未报答,何况这次的袭击,也是艾家和永和李家针对我太安里李氏而来的,大师言重了!” 净空师太微笑晗首,转头对高杰道:“一路上,我会暗中护送,你们尽管放心!小杰你到李继迁寨后,我会仍按约定时间前去传功,你千万不可懈怠!” 高杰郑重其事地点头遵命。 李家搬迁的马队,在李守忠的带领下,穿过花鸨山,向五十里外的李继迁寨赶去。 米脂县城城东,艾氏家族族长艾诏的宅院中,一大早,艾诏就起身了,他手中端着一个漆金茶壶,来到了自家西院之中。 艾诏虽为艾家家主,却甚是朴素,一身绛色粗布文士长衫,花白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个文人髻,绑着淡黄色的文士巾,脸颊修长,留着三缕长须,一副饱读诗书的文人墨客模样。 西院乃是艾诏前年请一位延安府颇有名气的园艺大师为其布置打造的,院内分片栽种着各种各样的果木。此时正值秋季,各色果实满院,一派丰收景象,让人见了心境大好。 可艾诏在院中转了数圈,却始终双眉紧皱,有些神不守舍。 天都已经完全大亮了,那艾冬一行人仍未归来,艾诏怎能心安。 虽然探报称有两个戍卫军中的百户也在李家,但两个的小小七品武将能有多大本事,岂会放在艾诏他们这样的武学世家眼中,何况艾冬足足带了十三个族中好手前去,其中还有个永和李家的五长老李海光,足可保万无一失。 只是艾诏两只眼皮不停地乱跳,也不知是福是祸,让他心乱如麻。 他狠狠摘下眼前一颗金黄诱人的橘子,正准备喊人再去追问消息,就见管家艾林满脸惊慌之色,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禀报道:“有消息了,四长老手下参加此次行动的一个外姓弟子重伤归来,还没开口,便昏倒在四长老的府外,现正在长老府中进行救治!” 艾诏闻言,手中橘子摔落在地,沉声道:“备马!”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初见刘宗敏 此时已近正午,艾冬长老府中的一间客房中,一个老者正在满头大汗地救治仍在昏迷中的李泰阳,几个婢女出出进进打着下手。 艾诏在房中已经呆了近两个时辰,人还没救醒过来,可见伤势很重。 他负手而立,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在他身后,米脂县县令、艾家大长老艾春肥肥的脸上隐隐渗出细密的汗珠,正面色紧张地和身旁的三长老艾秋低声嘀咕着什么。 艾氏四大长老艾春、艾夏、艾秋和艾冬,皆是家主艾诏的堂兄弟,这四人一父所出,感情甚好,老四至今未归,生死未卜,艾春和艾秋心急如焚。 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艾春和艾秋停止了交谈,回头一看,就见老二艾夏急冲冲地闯了进来。 还没等他俩开口,那身材高大、有些发福的艾夏就对艾诏大声道:“家主,敞梁湾有了点消息。” 艾诏一挥手,制止了艾夏继续说下去,对那老医师躬身道:“马老,这里便拜托您了,此人一旦醒来,请立即派人到正房大厅通知我等,劳烦了!” 那马姓老医者点点头,继续埋头救治伤者。 艾诏这才带着三位长老来到艾冬家正房大厅之中坐下,挥退侍候的婢女们,艾诏才示意艾夏继续汇报。 艾夏急忙道:“家主,咱艾家一个叫艾吉的远房旁系就住在敞梁湾,刚才他赶来县城报告说,三更时分村里的确有呼喝打斗、兵铁交鸣之声,持续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村里人都躲着没敢出去看。到了早上,就见那李守忠带着他儿孙还有小猎户,以及四个官兵开始搬家,看方向估计是往李继迁寨而去。” 艾春腾地站了起来,颤声道:“李守忠他们还活着?!那老四。。。老四岂不是。。。” 艾诏沉声道:“大长老,先别急着下结论,四长老是死是活,恐怕要等那个叫泰阳的外门弟子苏醒才会知晓。不过那李家一行人都还活着,说明艾冬和李海光率领十多个好手失手了,难道这李守忠家里莫非还藏龙卧虎不成?此时颇为蹊跷!” 艾春面色发白,缓缓坐了下来,此时已经心乱如麻。 “对了,那艾吉还报告了一个奇怪的事。”艾夏喝了一口茶,接着道:“李守忠搬家的时候,他远远看到有个尼姑和他们有过接触,貌似还比较熟络的样子!” “尼姑?!”艾诏闻言,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道:“三长老,你即可去安排,查清楚这尼姑的来历;另外,对那两个百户也要彻查!” 艾秋抱拳领命,又道:“家主,那艾吉有个儿子叫艾辟勾,想做个外门弟子,您看?” 艾诏挥挥手道:“此事,你做主去办就是!” 艾秋点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艾诏又转头问艾春道:“大长老,这个受伤的泰阳,你了解多少?” 艾春略一思索,道:“禀家主,此人好像是十多年前就投奔到我们艾家做了外姓弟子,后来安排跟了老四。老四办事经常带着他,前一阵子还听老四夸这个泰阳来着,说是准备要提议把他转为内门弟子!” 艾诏若有所思的说道:“哦?看来还是个人才啊!” 这时,一个婢女进来禀报,那泰阳醒了。 李守忠家的搬家马队因为驮着行李杂物很多,到了中午时分才走了一半多点路程,秋阳依旧炎热,众人便找了一个有大片树荫的地方停了休整,补水吃干粮,顺便让马儿也休息吃草。 高杰前世没骑过马,到了明朝,这马就跟后世的私家车似的,是奢侈品,还不能贷款买,一般人家哪能用得起的。 李守忠家境富裕,倒是有四匹陕西产的关中挽马,而陈大可和那三个骑兵的马可不是一般的挽马,乃是训练有素的渤海战马。 渤海马产自山东东北部,虽不是太高大,但体格结实,结构匀称,奔跑速度极快。 这一路上,高杰在陈大可手把手的教导下,也终于学会了骑马,当然,其学习速度又让陈大可发出了“不是人”的感慨。 众人正在休息,山道上又传来车辕碌碌和马蹄之声,陈大可远远就看见了一架马车向他们缓缓驶来,看样子和他们是同路人。 陈大可心生警觉,立刻起身站在山道旁,静静望着渐渐靠近的马车。 来的是一辆马拉的破板车,马也是一匹关东挽马,不过看上去有些老迈,加上马车上东西颇为沉重,老马累得呼哧直喘,马腿发抖。 马车来到陈大可身边,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跳下车,勒停老马,抱拳含笑问道:“这位军爷,请问去李继迁寨还有多远的路程?” 陈大可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头,一身粗布麻衣,头发花白蓬乱,在头顶胡乱扎了个髻,脸上沟壑纵横,黑中带红,满脸风尘之色,个子不高,身板倒颇为壮实,看样子是个干力气活的。 陈大可淡笑答道:“估计还有二十里地吧!” 老者连忙拱手谢过,接着把马车拉到山道另外一侧,招呼马车上一个半大的小子下车,给老挽马下了车辕子,从板车上取了水和干粮,然后和那小子坐在草地上吃了起来。 高杰三小有些好奇地望向对面那个小子,看样子他的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十五六岁的样子,比高杰略矮,却甚是魁梧,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灰色小褂,露出两条结实的胳膊,面如铁铸,古铜色的肌肤在秋阳下闪着光,他嘴唇上已经长出些许软须,显得有些威猛。 那小子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盯着陈大可和那三个骑兵,高杰从他的眼神中,隐隐发现一丝厉芒,显得不太友善。 陈大可倒没在意那小子的异状,他慢慢走到老者身边,看了看板车上装的家伙,然后蹲下来问道:“老哥,你是铁匠?” 那老者连忙擦了擦嘴,嘿嘿笑道:“是啊,军爷眼力真好!” 陈大可笑笑道:“你车上又是炉子又是砧子,猜出来不难。听口音,你不像本地人啊?” 老者点头道:“俺本是河南人,以打铁为生,十年前到了陕西蓝田。前些日子听朋友说有个李继迁寨习武人很多,俺就带着徒弟准备赶去开个铁匠铺,讨个生活,碰碰运气。” 陈大可又和老者唠了会嗑,便走了回来,依着一棵大树开始闭目养神。 高杰耳朵尖,闻听这老者是铁匠,心里一动,便想起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三柄“秀春刀”。这“秀春刀”钢制虽好,却不能拿出来用,带在身边还像个定时炸弹似的,他早就想找个可靠的铁匠把刀熔了重新锻造,毁尸灭迹。这老者师徒俩来自外地,而且刚才见那小铁匠看陈大可和三个骑兵的眼神,就知道和官府的人不太对付,高杰便决定先去认识认识,然后见机行事。 他站起身来,一把从李鸿基手中抢了个白面馍,然后向那小铁匠走去。 李鸿基本以为高杰要和他玩闹,却见他径直往山道对面而去,连忙扯了扯李过,于是二小也起身跟了过去。 小铁匠有些疑惑地望着向他走来的三小,眼中带着警惕之色。 高杰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在小铁匠身边,将白面馍递给他说道:“你好,我叫高杰,今年十五岁,你呢?” 那小铁匠见状楞住了,一来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打招呼的方式,二来他不明白高杰为什么突然给他一个诱人的白面馍。 要知道,在明朝末年的陕西,一般平民吃都是杂粮,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吃得起这白面,小铁匠活了十六岁也没尝过白面馍的滋味。 高杰这也是慷他人之慨,见这小铁匠傻呆呆的不做声,知道自己有点贸然唐突,也不气馁,继续道:“我是个敞梁湾村的小猎户,他们俩是我的朋友,我们也要去李继迁寨。” 听到高杰是个和自己地位差不多的小猎户,那个小铁匠眼中的警惕之色稍减,随即又狐疑地望向陈大可和那三个骑兵。 高杰人精一个,立马会意道:“他们也是我们的朋友,是好人! 小铁匠闻言皱皱眉,迟疑了一下,想想刚才陈大可的和蔼言行,的确和别的官兵不太一样,身体这才慢慢松弛下来,瞟了一眼高杰仍举着的白面馍,闷声道:“我叫刘宗敏,是蓝田人!” 高杰听到“刘宗敏”三个字,差点摔一跟头,他连忙稳了稳心神,问道:“你说你叫刘宗敏?!” 那小铁匠认真点点头,眼睛看着高杰手中的白面馍,暗地里狂咽口水。 高杰心道:“李自成没找着,现在倒先把刘宗敏给找到了,这趟也算有收获!刘宗敏,李自成麾下第一猛将,锻工出身,蓝田人,完全符合!看来,这次去李继迁寨还真去对了。跟着刘宗敏,何愁找不到李自成!找到了李自成。。。” 正当他思绪万千,天马行空之际,旁边的李鸿基拍了高杰一下道:“高子,你就把馍给人家吧,攥那么紧干嘛?” 高杰闻言一看,方才明白,那刘宗敏毕竟也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他们的戒心既去,抵不住诱惑,便伸手去接白面馍,结果自己正好神游天外,抓着馍不肯松手,让那刘宗敏甚是难堪,铁铸的面孔上泛起些许潮红。 高杰连忙将白面馍塞进刘宗敏的手里,抱歉道:“Sorry,刚才我走神了!快吃吧!” 刘宗敏裂开大嘴,羞涩一笑,便一口将白面馍塞进嘴里,开始细细品尝。 李过在边上不解地问高杰:“烧锐是什么意思?又是敞梁湾的土话?” 高杰暗恨自己管不住嘴巴和思维,认真点头道:“恩,就是土话啊,对不住的意思!” 李过和李鸿基对视一眼,也认真点头道:“我们学会了!” 高杰白眼一翻,懒得理他们,给那刘宗敏介绍道:“这个胖子是李鸿基,瘦的是李过,这下咱们四个算认识了,以后在李继迁寨我们就是你的朋友吧!” 刘宗敏从小孤苦,从来没有朋友,没想到眼前这个颇为英俊的“小白脸”这么热情,让他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答应,嘴里因为吃着馍,发出唔唔的声音。 正文 第四十章 李继迁寨 刘宗敏性情木纳,不善言辞,一直以来都是个沉默寡言,闷头干活的小铁匠。 而高杰因为他的鼎鼎大名,刻意结交,再加上李鸿基和李过皆是心底纯良之人,对刘宗敏毫无轻视之意,四个小子慢慢竟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熟络起来。 刘宗敏第一次和同龄人这般沟通,感觉很是新鲜,加上高杰等人话语轻松,让他感觉毫无压力,在短短时间内,他戒心渐去,一直封闭的心绪缓缓打开,那铁铸般的脸上竟有了些笑容,言语比平常多了很多。只是因他未读过书,口齿不甚伶俐,表达能力颇为不足,半天也说不明白一件事。 还好三小连蒙带猜,倒也慢慢知晓了些他的身世。 刘宗敏父母皆是蓝田普通农户,佃租了几亩官田,辛勤耕种维持生计。然而在刘宗敏四五岁大的时候,因逢天灾,庄稼薄收,他父亲便遭官府逼租税而自缢身亡。其母韩氏沦为乞丐,带着刘宗敏四处讨饭。不久之后,母亲又因冻饿而死,可怜的刘宗敏便由其好心的舅父韩清收养。这段不幸的遭遇,使他从幼年时代起就特别憎恨官府和豪强。 刘宗敏的舅父韩清也只是个贫苦的庄稼汉子,家中人口本就不少,收养外甥的这些年,一家人生活过得更是艰辛拮据。韩清虽念及兄妹之情,对刘宗敏甚好,但舅母和家中其他人却不是很待见他,于是他从小便有些自卑自闭。 等他到了十二三岁时,河南人胡大为来到蓝田开了个铁匠铺,招收帮工学徒。一向寡言懦弱的刘宗敏这次却坚持要离开舅父家,韩清无奈,便带着他拜了铁匠胡大为为师,学习锻铁手艺。刘宗敏从此开始做童工,自己养活自己。 他历经苦难,心志坚强,干活卖力学艺刻苦,深得师父的器重,胡大为这些年便将各种锻造技艺倾囊相授。经过多年努力,年方十六岁的刘宗敏也成为了一名手艺颇为不凡的铁匠。 最近一年多,蓝田锻铁生意惨淡,师徒俩生活越来越艰难。年初的时候,胡大为在蓝田遇到一位河南故友,那人现在李继迁寨谋生,见他们的铁匠铺难以为继,便提议他们到李继迁寨去开个打铁铺试一试。 踌躇了几个月后,胡大为终于下了决心,这便带着刘宗敏收拾家伙,往李继迁寨赶去。 了解了刘宗敏的身世后,三小唏嘘不已,对这个孤苦伶仃却又自强不息的小伙伴愈加心生好感,而刘宗敏对高杰三小也渐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四个少年坐在一起,相谈甚欢,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让李守忠、陈大可为之侧目,而胡大为第一次见爱徒这般开心快乐,心中也甚是高兴。 短暂休息过后,李守忠一行人开始重新赶路。三小因为和刘宗敏已经混得厮熟,颇为投缘,便邀他们一起同行。 于是铁匠胡大为赶着他那老迈的挽马,驾车跟在李家马队后徐徐向李继迁寨而去。 日头西斜,晚霞渐起,一座规模不大但甚是雄伟的城堡慢慢出现在大伙的眼帘。 李继迁寨坐落于山坳中,四周被长条形城砖砌成的高墙拱卫环围,只有一条山道可以从寨门门楼出入。城堡中的寨子里和陕北一般村庄倒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村庄座落在山峁之间,土坝封沟,向阳的山坡上,窑洞参差,树木掩映。 李继迁,银州(今陕西省榆林县南)人,乃党项族平夏部人。为隋朝银州防御使李光俨之子。先祖本姓拓跋氏,唐贞观初归唐,赐姓李。 宋史载,“建隆四年(公元960年),李继迁生于银州无定河,生而有齿。”幼年时即以勇敢果断,“擅骑射,饶智数”而闻名乡里。十二岁时,担任定难军管内都知蕃落使。 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他与其弟李继冲、亲信张浦等人出奔地斤泽(今内蒙古伊金霍洛旗西南),组织和带领党项族各部叛宋,后来势力逐渐强大,不断攻掠宋朝边地。 雍熙二年(公元985年)二月,李继迁遣使至银州,佯与宋都巡检曹光实约降。曹光实信以为真,到了约定期限,李继迁伏兵于葭芦川(今陕西佳县西北),诱杀曹光实等,假其旗帜,袭据银州。三年(公元986年),李继迁依附契丹,受封定难军节度使、都督夏州诸军事。淳化元年(公元990年),契丹封李继迁为夏国王。 二年七月,李继迁归附宋朝,授银州观察使,赐姓名赵保吉。不久又附契丹,并联结契丹军,多次袭击宋朝西北边境。三年十二月,李继迁再次上表归宋,授夏州刺史、定难军节度使,管辖夏、银、绥、宥,静等五州。 咸平六年(公元1003年)三月,李继迁攻取宋朝灵州,改名西平府,设置官职,整编军队,为后来西夏的建国奠定了基础。 六年初,宋遣使议和,割银、夏(今陕西横山西北)等五州与李继迁。十二月,李继迁攻打吐蕃西凉府(今甘肃武威),吐蕃军伪降突袭,李继迁中箭逃归。次年正月,因伤死亡,年42岁。 李继迁这个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在宋与辽的夹缝中,巧妙周旋,拥兵自立,逐渐强大,成为西夏王朝的奠基者。这个开创了西夏一百九十年历史的李继迁无疑是党项族的骄傲。他当年在米脂县屯兵的这个地方便被人们称作李继迁寨,可见人们对他是多么的尊崇。 谁会想到在六百多年后,这里又出生了一个更为惊世骇俗的绝世枭雄李自成呢! 望着这个鼎鼎大名的李继迁寨,高杰不由得心潮澎湃,心生敬仰。 李继迁寨城防坚固,但入口的门楼处却没有人驻守盘查,出进甚是自由。寨中除了李氏家族子弟,尚有半数都是外姓之人,整个寨子里约有一千多人口。 李守忠外漂多年,重新回到故里,心情自然甚是复杂。 眼前熟悉的景物并未有多大改变,但物是人非,寨中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认识记得他这个当初曾惊艳一时的不世之才了。 李守忠缓缓调整心态,一马当先,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向寨中的东南方向而去。而那里,便是李继迁寨的中心、李氏家族族长居住之地。 刚进寨门的时候,铁匠胡大为便和李守忠一行告别,前去投奔自己的河南同乡。 刘宗敏也只好依依不舍和三小道别,高杰三小和他约定,安顿下来以后再去寻他相会。 经过寨子的中央区域的时候,高杰见到了三座青砖垒砌的高台,呈品字形,均高约一丈,六角形状,每个高台的面积足有三丈多,显得甚是醒目。听李守忠介绍说,这便是李氏家族十年大比专用的擂台。 寨中街道皆由青砖铺就,可供四匹马并排通过,街道两旁商铺错落,买卖的货物甚是齐全,整个寨子显得比敞梁湾村繁华热闹不少。 不久,李守忠带着马队便来到了一座颇为庞大的院落群前,此院落前半部分乃砖石结构,大约有七八个院子,后面则为传统的窑洞式院落。整个院落群大概由二十多个大小院子组成。 大门两边,两尊石雕神像分立,威武雄奇,形象古怪,高杰辨认了半天,也没瞧出到底是哪路神仙。 门口有两个青衣护卫带刀把守,见到李守忠等到来,正待上前询问,那敞开的大门中却出来了两个青年男女。 那两个护卫见了二人,连忙躬身问好。 走在前面的男子年约二十上下,眼窝深陷,颧骨较高,双目炯炯有神,身材魁梧雄壮,身着一身蓝色武士服,显得英气十足,气度不凡。 只见他匆匆忙忙,似有急事要出门,却被身后一个绿衣少女拽着衣襟不肯松手。 这青年男子回头看了看那少女,有些无奈说道:“姬娜,拜托你别再胡闹了好吗?!大哥此番确有正事要办!” 那绿衣少女鼻子里哼了一声,把青年的衣襟抓得更紧了,娇嗔道:“我才不信呢,你肯定又是去找李杰他们切磋比武的,休想骗我!反正今儿我就赖上你你了,必须带我去!” 众人见到那少女,眼前都不由一亮。 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长相和那青年颇有几分相似,细长入鬓的秀眉下,深深的眸子如一汪秋水,鼻梁高挺,身材高挑,胖瘦适宜,端的生就一副美人胚子。一身翠绿捆金黄边的武士服,头上却扎了个充满男儿气概的英雄髻,绑着素黄色的武士巾,既英姿飒爽,又是美得清丽,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域风情。 两人正纠缠间,那青年突然发现了李守忠一行马队,略感尴尬,连忙上前,颇有礼貌地抱拳行礼道:“请问诸位客人是要到我族长府中有事吗?” 众人此时都下了马,李守忠面带微笑,上前回礼道:“在下李守忠,来自敞梁湾,有事前来拜会族长!” 还没等青年回话,那少女双目一亮,抢先问道:“你也姓李,莫非是我们李氏家族的人吗?怎地我从未见过你们呢?” 那青年听了李守忠的话,愣了愣,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呵斥了少女一声,满面惊喜地对李守忠躬身行了个大礼道:“原来是十三爷爷到了,侄孙李子寒这厢有礼了!” 李守忠想了想,恍然道:“原来你就是老族长的长孙子寒啊!真是年少有为,相貌非凡,看来兄长后继有人了!” 李子寒谦笑一声道:“十三爷爷过奖了!这位是舍妹姬娜,调皮任性,不懂规矩,请十三爷爷原谅则个!姬娜,还不快来见过十三爷爷!” 那绿装少女正好奇地打量着众人,一双美目更是在三小面孔上来回转悠,瞧得李鸿基和李过二小侧目低头,不敢直视。她听到大哥发话,眨巴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睛,这松开拽着李子寒衣襟的小手,上前对李守忠行了个礼道:“李姬娜见过十三爷爷!” 李守忠面露欣赏之色,对李姬娜自然又是一番夸赞。 李子寒连忙叫护卫等照呼他们的马匹车辆,将李守忠一众人等引进了院中的正房大厅。 李继迁寨老族长李守成乃是李守忠的堂兄,在众位堂兄弟中排行老大。而李守忠当时排行十三,故李子寒称呼他为十三爷爷。 李守成几年前因年老多病,便将族长之位传给了嫡长子李鸿明,也就是现任李继迁寨李氏家族的族长。 李子寒乃李鸿明的嫡长子,也是下一任族长的顺位继承人,所以对族中人事了解颇多,对李守忠的大名颇有耳闻。而李姬娜则是李鸿明排行第三的小女儿,平日里视若掌上明珠,从小宠溺娇惯。她虽见了礼,喊了爷爷,却茫然不知来人是谁,妙目流转间,对众人甚是是好奇。 李子寒有礼有度,先安排下人给众人奉上茶水后,才告罪去后院通知父亲和祖父。 这一路上走了好几个时辰,高杰骑术虽长进颇快,但毕竟是第一次骑马,此刻觉得两股间被马鞍磨得火辣辣的疼痛,五脏六腑也被颠簸得七上八下,甚是难受,比前世晕车晕船好不到哪去。他见会客厅中椅子颇多,便立刻在下首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那李姬娜俏生生地站在堂前,也不落座,一双美目在三小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定格在了高杰身上,突然脆生生地开口问道:“你也姓李吗?看起来比我还小吧?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我们李家人呢?瞧你细皮嫩肉,模样俊俏,倒跟我们姑娘家似的!” 高杰此刻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闻听此言,差点将热茶喷将出来。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波涛暗涌 高杰茫然四顾,看见李鸿基和李过二小埋头偷笑,这才确定这个小姑娘是在对自己说话,他尴尬地放下茶杯,清咳一声,反问道:“美女,你是在说我吗?我哪里像女人了?” 李姬娜没有回答,只是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噗哧一笑道:“这一开口倒不像姑娘家了,只是你长得的确妩媚得紧,比我们寨中多数姑娘都俊俏呢!” 高杰忍不住起身高声道:“小姐,我那叫帅,不叫漂亮,更不是妩媚!!” 李姬娜却当没听见,负手而立,眼睛却看向了屋顶。 高杰辩白无果,颓然坐下,小声嘀咕道:“我看你像个爷们才是!” 谁知李姬娜耳尖,闻言立刻收回了目光,满脸喜色地对高杰说道:“算你有眼光,我李姬娜本就是巾帼不让须眉,无论胆识还是武艺,都远胜你们这些所谓的大老爷们!” 高杰闻言,脑壳上都是黑线,心中泛起深深的挫败感,彻底无语。 “哈哈哈!”李守忠、陈大可和李鸿基等见高杰被个小姑娘逼得满脸通红,尴尬受挫,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姬娜!你又在胡闹了?!”这时一个洪亮威严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身着黄色锦袍的中年汉子从后堂走了进来。他生的方面大耳,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步伐快速有力,意态自若,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在他身后,李子寒也跟了进来,一把拉着妹妹站到了旁边。 这中年汉子快步来到堂前,先给李守忠深施一礼道:“鸿明不知十三叔突然驾到,有失远迎,请你老莫怪!” 李守忠连忙扶起李鸿明道:“不敢不敢!族长千万不可如此大礼,小老儿担当不起!” 李鸿明谦恭有礼地笑道:“小侄鸿明虽是族长,但在十三叔面前乃家族晚辈,怎敢失礼!”随后又和众人一一抱拳相见。 李姬娜嘟着小嘴,在边上拽着李子寒,眼睛却仍不时瞟向高杰。 高杰也弄不明白,这个小姑娘怎么就盯上了自己,如果她是看上自己,凭如花似玉的美貌,自己也还是能接受的。可她在眼中和言辞间分明就当自己是个女人一般,颇有嘲笑之意,弄得高杰有气无处发,头大如斗。 众人落座之后,李守忠并未隐瞒,缓缓言明此次提前来寨中参加十年大比,实有避祸之意,唯恐连累寨中李氏族人,请族长定夺。 李鸿明听罢,只是稍一皱眉,便爽朗笑道:“十三叔放心,大家就在这族长府中住下便是,咱们李继迁寨可不是谁都敢随意欺辱的,何况还有王法不是吗?!犬子子寒已经给各位安排好住处,大家先暂时休息一下,今晚便设宴给大伙洗尘!” 李守忠这才放下心来,众人也为李鸿明的豪气而心折不已。 夜幕缓缓降临,米脂县艾氏家族四长老艾冬的府邸里已经掌灯了,正房大厅中,灯火通明,但气氛显得甚是凝重。 除了艾家家主和三位长老之外,大厅左手边还坐着两位生面孔。 左手首位之人年约六旬,须发皆白,但面色却甚是红润,平和的目光中,不时有精光跳动,样貌看起来十分和蔼慈祥。 他的下首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高冠老者,面色阴沉,脸颊瘦削,颌下留有长及腰腹的美髯,手如鹰爪,太阳穴高高隆起,一看便是身怀高深的武功。 这两个老者均身着白色镶金边的锦袍,气势着实不凡。 只听主位上的艾家家主艾诏沉声说道:“寻龙兄、寻仙大长老,刚才艾秋所说的,就是从这次行动唯一的幸存者,外姓弟子泰阳处得来的信息。当时对方明显早有准备,而艾冬和李海光二位主事之人在强攻不下后,见敌人实力太高,便吩咐大家分散突围,可到现在为止也就回来了一个,只怕其他人都难以幸免了。” 米脂县永和石楼李氏家族家主李寻龙不动声色,一边沉思一边品着手中的热茶。 “砰”地一声,那留着长长美髯的李家大长老李寻仙一掌拍在茶几上,爆起喝道:“总共去了十三位高手,还有艾冬长老和我夫人压阵,去敞梁湾那种小山村里对付一个小小的乡绅,竟然会弄得几乎全军覆灭,我绝难相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待我这就亲自前去查查,顺便剿灭了他全家!!” 说罢,转身就走。 “寻仙!站住!少安毋躁,此事却没那么简单,坐下吧!”李寻龙放下茶杯,淡淡说道,语气平和,但却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李寻仙闻言身体一震,旋即不甘心地坐了下来,心中犹自恨恨不已。 李寻龙转头看着艾诏道:“只有一个人回来,那人可靠吗?“ 艾诏略一思索道:“这个泰阳身负重伤,如不是府中马医师医术高明,险些就救不过来了!看起来绝不是苦肉计。而且我是亲自询问的,他的回答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应该是实情!不过,这个人我还是会派人暗中盯着的!” 李寻龙点点头,继续道:“艾诏兄,由此看来咱们这米脂县境内藏龙卧虎啊,咱们两家情报消息的收集简直太令人失望了。这次的行动我们都有些大意了,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根本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况且太安里李氏在身边虎视眈眈,我认为此时咱们两家都暂时不宜轻举妄动!” 艾诏赞同道:“寻龙兄所言甚是!我已加派了人手到敞梁湾收集情报,争取早点摸清对手底细,了解这次失败的过程,谋定而后动方为上策!” 李寻仙急了,大声道:“连我夫人都死了,难道现在就这么算了吗,我不赞同!” 李寻龙转头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寻仙,我们眼前最重要的是对付太安里李氏宗族,不能本末倒置!海光的事,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等查明情况之后,我和艾诏族长定会为艾冬和海光报仇雪恨!” 艾家祖上曾在武学圣地千载寺中的三圣门读书学艺多年,出师后来到米脂县城定居,经过世代繁衍、传承,族中子弟均文武兼修,依靠独有的儒家武学和官府背景,逐渐成为县城中和两个李氏家族三足鼎立的强大势力。 艾氏家族一直秉承儒家传承,讲究修身治国,代代都有家族成员科考中的,在各地当官者甚多,像大长老艾春,便是这米脂县的父母官。艾诏本人也满腹经纶,曾经中过举人,只是接了家主之位后,便全心操持家族事务,只是在县府中挂了个同治的闲职。 以往在米脂县三大势力中,两个李氏家族常年争斗不休,势同水火。而艾氏家族一直持身中立,和两家关系都保持得不错。 三大家族,实力相当,总体还是保持着平衡之势 直到去年,熹宗朱由校登基,其最亲近的內侍魏忠贤便成了当今圣上的红人。 朱由校和朱由检完全是两种人,他是个不爱江山爱木工的“木工皇帝”,每天就痴迷于专研木匠手艺,不理朝政,朝中大小事务一律交给魏忠贤处置。 到了天启二年,魏忠贤权势日重,朝中上下归附者无数,其势力也更加庞大,慢慢形成了“阉党”一系强大的团体。 永和石楼李氏,历来以唐皇正统自居,效忠各朝权贵,而艾家则更不用说。就在今年年初,两家见风使舵,都投入了阉党一系。 而太安里李氏宗族却一直属于对抗“阉党”的东林党阵营,自然成了阉党扩张势力的绊脚石。 魏忠贤今年升任司礼秉笔太监,提领东厂,人称“厂公”。而锦衣卫实际已沦为了东厂的下属。艾氏家族和永和石楼李氏家族便在延安府锦衣卫总旗严立新的撮合下,结成了联盟,准备共同对付太安里李氏家族,将米脂县完全纳入阉党一系的势力范围。 想要拔除像太安里李氏这样一个拥有既有东林党为后台,自身实力又不俗的老牌家族势力并非易事,所以最近严立新经常召集艾诏、李寻龙一起碰面,谋划如何行事。 而秘密刺杀朱由检的事情,则是严立新接到东厂刑理太监密令安排的,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密令上严令锦衣卫不得擅自出手,他才让艾家派好手进行刺杀。 谁知因为高杰、净空师太和陈大可等人的出现,朱由检安然无恙,死里逃生,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京中。 挨了上头一顿训斥后,严立新自然迁怒到艾诏头上。为了平息总旗大人的怒火,艾诏便联合李寻龙安排了这次袭击李守忠家的行动,准备先将直接责任人高杰和李守忠家铲除,让严立新总旗消消气,重新获取锦衣卫的信任,然后再徐徐图谋太安里李氏宗族。 哪想到一个本来毫无挑战的行动,竟然弄成兵损将亡惨淡结局。 艾氏家族二长老艾夏此时突然道:“家主,今天我派出去的手下倒是得到了一点消息,是关于出现在李守忠家的尼姑的!” 厅中众人闻言精神都是一振,艾诏急忙道:“快快道来!” 艾夏看了李家二位大佬一眼,也没隐瞒,直接道:“据查,在米脂县附近很少有尼姑庵存在,唯独在离李守忠家所在的敞梁湾十里外的涌峰山上,有座九天圣母庙,出家人都是尼姑!” “哦?那查出那些尼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艾诏追问道。 艾夏摇头道:“才得到的消息,尚未来得及查明这些尼姑的底细!” 李寻龙突然淡淡说道:“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圣母庙的事我也会派人协同追查。还有就是,米脂县那个百户所的百户谢军,据说早上已经回来了。此人当时就在李守忠家中,这次行动失败当和他有关,也该去摸摸底!” 艾夏点头道:“我也知晓了这个谢军回来的消息,据百户所中我们安插的内线回报,这个百户不像是普通的窝囊将领,倒似来自江湖之中,颇有些武力,只是他有官职在身,却是不好强行查问。” 艾诏眼睛一亮,对艾夏吩咐道:“你继续深挖那些尼姑、百户谢军和另外一个外地骑兵武将的底细,这些人很可能就是我们此次行动失败的真正原因。” 李寻龙望向艾诏淡淡一笑道:“艾诏兄,如果明日无事,我二人便去拜访一下这位到任不久的百户谢军将军吧。人家来了也有半个月了,也该去走动走动了!” 艾诏也笑道:“好!就依寻龙兄!” 这时,一直没有作声的艾家大长老艾春清咳一声,肥胖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险狠厉之色,道:“那李守忠等人不是逃到李继迁寨了吗?我这里倒有一计,可让李继迁寨遭到灭顶之灾!”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铁锤不凡 清晨的李继迁寨,秋阳已经升到半空,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寨中炊烟袅袅,鸡犬相闻,街道上行人慢慢多了起来,大部分店铺也都打开了店门,整个寨子里都热闹了起来。 高杰和李鸿基、李过三小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向寨子的北面而去。 经过打听,他们已经知道胡大为的铁匠铺已经在寨北找了处不大的地儿开张了。 虽然族长李鸿明甚是热情好客,但李守忠骨子里始终是个有傲气的人,不愿一直寄人篱下,他花了两天时间拜见了年老多病的堂兄老族长李守成和族中其他旧人后,便执意让李鸿明帮忙,很快找到了一处有三个院子的院落。李守忠积蓄颇多,反正也决定要在这里定居,也就咬咬牙将院落买了下来,很快便搬了出去。 李继迁寨是个尚武的村落,李氏家族大部分人都修习武艺,而且家族中还招收了很多外姓弟子,连四个长老中也有一个是外姓的,就是王承恩的师兄姚石门。陈大可和姚石门是故交,两人相见甚是欣喜,每天都会聚在一起饮酒切磋,过得也甚是清闲惬意。 谢军在第三日也赶了回来,他告诉大家艾家家主艾诏和永和石楼李家家主李寻龙第二天专门去百户所拜访他,想探探他的口风,谢军素来多智,装傻充愣将他们打发走了。只是估计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众人还要时刻警惕才是 因为李鸿基虽然年纪和李子寒、李姬娜等相当,但却高了辈份,搞得那兄妹几个都不太愿意和李鸿基他们三小交往,高杰也乐得眼不见那个让他甚是闹心李姬娜。 今天已经是他们来到李继迁寨的第七天了,高杰一直惦记着要把那两把秀春刀溶掉,还有两天就要家族大比了,他想给二小准备两把锋利的短刀防身,顺便自己也弄两把短剑。所以今个一大早他带着黑布包裹的秀春刀,和李鸿基叔侄俩出门奔着刘宗敏他们的铁匠铺而去。 虽然还离得很远,高杰已经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连忙兴奋地招呼李鸿基他们一声,向前方快步赶去。 刚看到铁匠铺悬挂的“胡记”的旗招,就听到隐隐传来了争执声,打铁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三小连忙加快了脚步,赶到铁匠铺门口,只见四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正围着刘宗敏吵闹。 今天,胡大为出去购买焦炭了,只有刘宗敏一个人守店,他天性木纳,不善言辞,被那四个青年围着推攘,却一声不做,只是冷冷盯着他们。 高杰三小连忙上前,挡在了刘宗敏和那四个年青人之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首一个青年高度和李鸿基相若,约二十一、二岁年纪,长相英俊,气度沉凝,一身黄色武士劲装。只是脸庞有些瘦削,带点酒色过度的苍白。 他见有人管闲事,看了看高杰三小,见都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便声色俱厉喝道:“几个小鬼,干你们什么事,滚一边去!” 高杰闻言皱了皱眉,按住了有些冲动的李过,对那青年道:“这位大哥,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大清早动气对身体可不好!” 见三小并未畏惧躲开,那青年倒是有些意外,又重新审视了他们几眼,才沉声道:“昨天我送来三段高等铁料,让他们铺子帮我打造三把唐刀,今天来取,却发现被打成了三柄破剑,这算什么事啊!” 刘宗敏在后面闷声道:“你们昨天说的就是要锻造长剑!” 那为首的青年气势汹汹道:“难道我连自己要锻造的是刀是剑还会搞错吗?!你小子是不是找抽呢?!” 高杰没理那人,回头问刘宗敏道:“客人订货有订单吗?” 刘宗敏连连点头,回身在窑洞里拿出一个半新的账本,他自己不识字,便交给了高杰。高杰拿着账本问那年青人道:“请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那人不耐烦地道:“我叫李杰,二长老李鸿予是我爹!” 高杰心道:“看来这明朝也有二世祖啊!还好他爹不叫李刚!”他翻开账本,很快找到了有李杰签名的那条记录。看了看,他便将账本递给李杰道:“这位李杰大哥,你签字登记预订的就是三把长剑啊!” 李杰一把拨开高杰递来的账本,嚷道:“我昨天明明说的是要打三把唐刀,这订单是他那老鬼师父写的,我昨天没仔细看就签了个名而已,我这三个兄弟可以作证!” 他身后三个都身穿黄色武士服的青年应声附和。 高杰一听便知道这里面有蹊跷,这四人怕是故意来找茬的,莫非胡铁匠这么几天就得罪人了?看来此事不好解决了。 正沉吟间,李杰气焰更盛,一挥手喊道:“兄弟们,给我把这个铁匠铺砸了!” 四个人便抽出腰间兵器准备动手砸家伙。 高杰来到李继迁寨这几天,一直在找李自成,可问了李子寒后,得到的答案很让他失望,于是只好把希望寄托在米脂县城的李氏宗族那里了。 于是他叮嘱李鸿基和李过不要暴露实力,连习武练功都要避人耳目,不能张扬,两天后的家族大比,能进入前十取得参加李氏宗族二十年大比的资格即可。 所以李过见那李杰欠揍的样子,虽心中窝火,但没得到高杰的允许,只好忍着没发作。 见那四个家伙要动手了,高杰正准备阻拦,就听身后一声大喝,震耳欲聋:“谁敢动我师父的铺子!” 就见赤着上身的刘宗敏手中轮着一柄足有七八十斤大铁锤,从他身边蹭地窜了出去,只听当的一声,一个青年的腰刀便被铁锤一击之下脱手飞出老远。 那李杰等人吓了一跳,只见一个肌肤铜色、威风凛凛的魁梧小子双手握锤,站在铁匠铺门口,犹如一头怒狮,哪还有一丁点刚才那个木纳的小铁匠的模样。 李杰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双足一错,手中青光长剑抖出数道剑影,似左实右,向刘宗敏右肩疾刺而去。 他身为李氏家族二长老李鸿予的长子,自小开始习武,功底深厚,实力在寨中能排进前十名之列,剑法尤其出众。 高杰三小哪想到刘宗敏一锤子便将一个身手不错的青年的腰刀击飞,正发愣间,李杰长剑就已袭来,正待施救,却见刘宗敏又是一声大喝,手中沉重的大锤举重若轻,锤头在肩上一顶,便将李杰那一剑挡开。 这一下,三小算看明白了,刘宗敏可不是一般小铁匠啊,这是有功夫在身的! 不但三小吃惊,李杰也顿时收敛了轻视之意,长剑回转,连续划了三个剑圈,继续攻向刘宗敏。 腰刀被击飞的青年跑去捡起了地上的腰刀,和另外两个人一起站在边上观战,倒也没上来围攻。 铁匠铺发生打斗,周围好些人都围了上来看热闹,因为寨中习武之人颇多,经常有切磋或打斗之事发生,大家见怪不怪,毫不害怕,看得津津有味。 刘宗敏大锤只守不攻,无论李杰长剑划出多少个剑影、有多少个虚招,他的锤头都会在正确的地方将长剑的攻击挡开,他的每一锤都毫无花俏之感,就像他的人一样朴实,却又非常实用见效。 三小对视了一眼,都是又惊又喜,既惊讶刘宗敏竟然会武功,又为他能和李杰这样的好手对抗而不落下风而欣喜。 转眼几十招过去了,李杰越打越郁闷,自己身为李氏家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竟然连一个小铁匠都战胜不了,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可他使出了全力,无论剑法如何变幻,那小铁匠都只是用锤子朴实无华地一挡,便将他精妙的剑招化解,自己的手掌还被震得隐隐作痛。 正当他下不来台的时候,忽听有人喊道:“李杰,怎么和人打起来了?!” 李杰听到喊声,便趁势退后收招,刘宗敏也不追击,将铁锤抗在肩膀上,只是如门神一样守着铁匠铺。 只见李子寒和李姬娜两人快步来到跟前,他们正要询问李杰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忽然看到李鸿基三小也在,李子寒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他从小便知书达理,无奈之下硬着头皮上前对李鸿基施了一礼道:“原来鸿基叔也在此处,侄儿李子寒有礼了!” 高杰和李过见到李子寒对着胖子行晚辈礼,还口称侄儿,都是强忍笑意。李鸿基惶惶不安,连忙扶起李子寒道:“你别行礼了,我爹都说了让咱们平辈论交的!” 李子寒勉强笑道:“鸿基叔说笑了,长辈就是长辈,辈份不能乱,礼也不可废!” 高杰闻言,倒对这个李子寒好感徒增,感觉他甚有教养,确实有李氏家族继承人的气度和风采。 李杰见状,有些莫名其妙,上前问道:“子寒,他们是什么人?” 李子寒瞪了他一眼,道:“你没听你爹说起吗?这位便是十三爷爷的儿子李鸿基,你喊鸿基叔就是了!” 那李杰听了,看看眼前这个才十几岁的胖子,踌躇了半天,哪好意思喊叔叔。 李子寒知道李杰尴尬,也没强迫他,又问清楚发生的事情,便严肃地说道:“这事人家铁匠没错,李杰你倒是有些胡闹了!要不要我赔你三把刀啊?” 李杰呐呐道:“不必了,既然都是熟人,就算了吧!” 李子寒转头又对李鸿基三小和刘宗敏赔礼,然后便要带李杰他们离去。 一直在旁边没作声的李姬娜却突然背着手来到高杰面前,巧笑嫣然道:“没想到你们的武功也不错啊,你来和我过几招怎么样?” 高杰一看见这李姬娜就头大,连连摆手道:“美女,会武功的是他们,我只是个小猎户,手无缚鸡之力,哪敢和您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大侠过招啊!” 李姬娜瑶鼻中轻哼了一声,道:“你长得油头粉面倒也算了,还满嘴花言巧语,想骗本姑娘吗?” 话音刚落,腰畔长剑出鞘,寒光一闪,便刺向高杰的咽喉。 众人见状都惊呼出声,高杰却面不改色,他眼力非凡,早看出此招只是试探,负手而立,直到剑尖在离咽喉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身子也未动分毫。 李姬娜见高杰不躲不闪,不招不架,感到甚是无趣,撅起小嘴,又哼了一声道:“一点都不好玩!你还真是个姑娘家家的样子,连武功都不会,怎么不去绣花?!”说完,便转身跟着李子寒他们走了。 在李鸿基和李过的哄笑声中,高杰无奈摇头,拉着刘宗敏进了铺子里,把秀春刀交代给他,叮嘱他偷偷熔炼后重新打造成短刀短剑各两把。随后四个小伙伴才开始聊天胡侃。 突然,“当当当”警钟响起,高杰他们听李守忠说过,除非有强敌来袭,族长府中的大钟是不会轻易敲响的。 高杰三小生怕又是艾氏家族追杀到了李继迁寨,急忙告别刘宗敏,向族长府急奔而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奢安强敌 等高杰他们赶到时,族长府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空气中仿佛能嗅到一丝紧张的气息。 李鸿明身披黄色锦袍,内穿白色武士服,形相威武的方面上,也带有一些凝重之色。在他的身后是身着蓝袍的四位长老,几十位家族子弟环据在整个族长府前坪四周。 在他们对面,大概有十五六骑冷漠的武者,风尘仆仆,个个身着青色武士服,只有为首之人身穿黑色的劲装,感觉像是在白天穿夜行服,显得有些怪异。他三十多岁年纪,眼窝深陷,浓眉密发,一脸络腮胡须,长相颇为雄壮威武,霸气十足。 李鸿明不动神色,抱拳行礼道:“在下李继迁寨李氏家族族长李鸿明,不知贵客驾临我寨有何贵干?我族长府府兵有什么失礼之处,值得让贵客出手如此之重?” 原来这一行人刚才已经出手重伤了两个族长府的护卫。李鸿明出来后,感觉来人实力强大,敌意明显,便命令敲响警钟,召唤族中高手前来助阵。 高杰知道,这族长府的护卫都是李氏家族精挑细选的好手,而他见这一行人丝毫没有动过手的模样,就知道个个武功高强,身手不凡。 那为首之人只是冷冷看着李鸿明,不屑回答。 他身后左侧一个青衣白巾,长相颇为斯文秀气的人催马上前,脸上带着一副居高临下的踞傲之色,对李鸿明道:“我家少主说要进去找李氏家族的族长问话,那两个奴才竟然还说要等通报后才能进去,这岂不是找死吗?!要不是少主心肠软,估计他们已经死了!” 李鸿明闻言,气极反笑,高声道:“阁下口气如此之大,看来你家少主定是大有来头了。请报上名号来,看我李家到底惹不惹得起!” 青衣白巾之人冷哼一声道:“我家少主的名讳,你一个小山沟里的家族族长没资格知晓!!” 高杰见这一行人官话说得似乎不是很麻利,看长相也不像是汉人,态度却嚣张无比,实在不知道到底是哪路神仙。 青衣白巾之人刚说完,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奢寅老弟,樊龙将军,怎么到了这小地方还遮遮掩掩,有必要吗?!哈哈哈!” 话音刚落,又有一行大约七八骑的人马疾驰到府门前,为首之人一身紫色劲装,身材瘦高,显得甚是精干,双手像个猿猴一样几乎长及膝盖,年约四十岁左右,脸上皱纹叠叠,面色黯黑,年纪看起来颇显苍老。他方勒停骏马,便从马上一跃而起,像只苍鹰一般,落到了场中。 樊龙见到来人,眼睛一眯,刚要说话,他身后的黑衣少主却嘿嘿一笑,也翻身下马,来到那人面前道:“你就是安叔叔的侄儿安效良?!” 那长手长脚之人抱拳道:“鄙人正是安效良,看来你便是奢寅老弟了!” 奢寅回礼大笑道:“正是奢寅,安兄神刀之名,如雷贯耳,今日终算是见到了!” 李鸿明听到这二人的名字,身体一震,开口问道:“莫非你们是四川虎王奢崇明和贵州罗甸大王安邦彦的人马?” 听到李鸿明的问话,整个寨中的人都吓了一跳。 只有李鸿基和李过不知来人是谁,连忙问高杰,高杰想了想道:“他们应该是夷族人,现在发生在四川贵州的奢安之乱,就是他们的杰作了!” 高杰考古专业不是白念的,自然记得明末著名的“奢、安之乱”。 却听身后一个黄鹂般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道:“没想到,你还算有点见识!” 高杰闻言身体一僵,比刚才听到来者是川贵叛军的重要人物还要紧张。因为说话之人是李姬娜,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小姑娘就站在高杰身后。 似乎感觉到了高杰的紧张,李姬娜好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别怕,如果有事的话,姐姐会保护你的!” 见这个小妮子现在竟然开始占自己便宜,自称姐姐,高杰不乐意了,忍不住正要反击,却突然想起现在局面不明、情势紧急,不是和这个小妮子斗嘴的时机,便明智地选择了闭嘴忍耐。 李姬娜好像很是满意高杰的反应,见他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便在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不再作弄他了。 她却不知道,高杰被她在耳朵里吹了那一下,浑身一抖,脸上顿时通红,不由得想起了那位飞机上的那位空姐。 彝族,在明朝时叫“夷族”, 主要分布在中国云南、四川、贵州三省和的广西的西北部,是个历史悠久的民族。 奢崇明,今年五十多岁,万历十四年(1586年)袭职四川土司永宁宣抚使,是四川永宁(今叙永)人,彝族酋长,祖辈得到朝廷封赠,世袭永宁宣抚司职,手中握有勇敢善战的彝兵,奢崇明与其子奢寅等人久有“复兴彝族国”之心。 天启元年(1621),后金崛起于辽东,明军屡败,为解燃眉之急,明廷征调奢崇明率所部兵马援救辽东,奢崇明趁机派遣其婿樊龙、部将张彤率领步骑兵二万来到重庆,于九月十七日,趁校场演武之机,杀死巡抚徐可求等军政官员二十余人,发动叛乱,占据重庆,攻合江,破泸州,陷遵义(现在属于贵州),建国号“大梁”,设丞相、五府等官,全蜀震动。 奢崇明其人骁勇善战,武艺高深,夷族秘传功法“虎爪劲”已臻化境,乃西蜀境内第一高手,人称“虎王”,声名显赫。这个奢寅乃是他唯一的儿子,自幼好勇斗狠,性格暴烈,武功也极高,擅使一对短钺,有万夫不当之勇。 现在奢崇明势大,朝廷正在向周边征调部队前去四川平叛。 安邦彦是贵州织金那威(今织金官寨)人,明朝末年著名的彝族土司。他本是贵州水西(辖鸭池河以西地区)宣慰土同知,宣慰使尧臣的族子。尧臣死了之后,因其子尧位年幼,其母奢社辉便代领其事。奢社辉,是奢崇明的外甥女,她身为女子,不方便管理兵事,安邦彦遂专兵柄。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至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后金汗努尔哈赤起兵反明。朝廷商议征调西南之兵援辽,安邦彦桀黠,素怀异志,欲乘以起事,向贵州巡抚李枟请行,李枟素知安邦彦有反意,不允。邦彦不死心,返回大方后,积极策划反明事宜。 天启元年,在奢崇明叛乱以后,明廷调水西兵赴川平叛。安邦彦乘机以援川为名,于天启二年二月,率军两万至毕节(今属贵州省),发动叛乱,自称"罗甸大王",在乌撒(今贵州威宁)土知府,他的侄儿安效良的协助下,攻占毕节。四川东川、云南沾益、贵州洪边等地土官纷起响应,于是叛军先后分兵攻陷安顺、平坝、沾益、龙里等多地,切断了官军援路及滇黔通路。二月初九日,安邦彦率军包围贵阳,声称破辰(辰州)常(常德),下荆州,直抵中原。宝庆、靖州一带为之震动。 贵阳兵力空虚,候代巡抚李枟、巡按御史史永安督率军民坚守孤城。总兵张彦芳由铜仁率兵两万赴援,被叛军诱败于龙里。 三月,明廷令贵州附近各镇派精兵应援,并调湖广、云南、广西三省四万官军入黔。六月,新任巡抚王三善率军一万进驻平越(今贵州福泉),等待各地援兵。副总兵徐时逢、参将范仲仁领兵增援,在新添(今贵州贵定西)瓮城河被叛军打败,贵阳援绝粮断。 此时安邦彦大军正在围攻贵阳城,奢崇明也在四川和明朝官兵鏖战,却没料到安邦彦手下第一高手,“神刀”安效良和奢崇明的儿子“疯虎”奢寅会出现在陕西李继迁寨这个山沟沟里。 李鸿明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后,心情愈发沉重起来,只是在他的脸上仍波澜不惊,只听他淡淡道:“原来还真是贵客驾到了,却不知尊驾来我们这个穷山沟有何贵干呢?” 奢寅大喝道:“既知我等是谁,还不赶紧把那藏兵洞宝藏和《继迁遗笈》交出来,莫再废话!” 李鸿明眉头微皱,不解问道:“什么藏兵洞和秘笈,我李氏家族何曾有了这些东西,这完全是谣传!” 安效良冷笑数声道:“你们李继迁寨李氏家族得到了藏兵洞宝藏和《继迁秘笈》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江湖,李族长何必装模作样呢?!我们此次远道而来,势在必得,绝不会空手而回的,你最好是主动交出来的好,免得我们动手!” 高杰不知道那所谓的藏兵洞宝藏和什么秘笈是什么,但见奢寅和安效良为了这两样东西从川贵之地远道至此,看来必是什么厉害的宝贝了。俗话说,怀璧其罪,如果李家真的得到了宝物,只怕很难保得住。因为既然消息已传遍江湖,那就不会只有奢、安两股势力前来了,凭李氏家族的实力,无异螳臂当车! 李鸿明身后的二长老李鸿予,也就是李杰的爹,脾气最是暴烈,闻听安效良**裸的强盗之辞,顿时大怒,纵身跃到场子中央,大声喝道:“动手?你以为我李家是被吓大的吗?!” 奢寅看都不看李鸿予,只是回头对樊龙淡淡道:“速战速决!” 青衣白巾的樊龙应了一声,缓缓从腰间取下一根铁制的长鞭,长声道:“那我便来吓吓你,小心别把你的胆吓破了,哈哈!” 笑声未落,他手腕一抖,那铁制的长鞭形兵器如一条蜿蜒的毒蛇,迅疾灵动,向李鸿予缠去。 樊龙手中的兵器名叫虎尾鞭,乃是彝族特有的兵器之一,鞭长两丈,拇指粗细,鞭身全用上好钢铁打造,铁鞭节节相扣,重量约有十多斤,既有重兵器的威力,又有软鞭子的灵动。 李鸿予见樊龙的怪异兵器攻来,也立刻抽出腰间长剑,内力灌注之下,剑身停止晃动,径直地向虎尾鞭那游动着的鞭头点去。 李鸿予这一手,是李氏家族的绝技之一“夏人剑法”,他浸淫于此剑术中几十年,已臻大成的境界,虽说在宗族中也许还算不上什么,但在这李氏家族里,他自认是排在前三的高手。 见到那铁鞭缠绕而来,他判断力道应该不强,俗话说打蛇须打七寸,他便以一记迅捷的强击攻向鞭头部位,相信会令对方此招无功而返。 却听樊龙冷笑一声,李鸿予的剑尖点在了空处,因为那诡异的铁鞭倏然弯转,在间不容发之际绕过他的剑尖。 还没等李鸿予变招,那铁鞭鞭头便转头在剑身上猛击了一记,只听“叮”的一声响,剑身瞬间断为两截,而李鸿予的虎口大痛,手中剩下的半截剑也抓不住了,“当啷”掉落在地。 一招之下,李鸿予便告落败! 不光是高杰,在场所有李继迁寨的人见状,倒惊得吸了一口冷气。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群豪齐聚 那樊龙手中虎尾鞭灵动诡异,一招断了李鸿予的长剑,哈哈笑道:“别再妄存侥幸之心,我们少主说了,只要将宝藏和秘笈交出,我等保证不会伤你们寨中李氏族人,如若不然,便一个不留!李族长,请三思!” 李鸿予一招落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心惊又是羞愧,难堪之下,站在原地呆愣不语。 李鸿明也没料到一个樊龙的武功便如此厉害,再看看那更加深不可测的“疯虎”奢寅和“神刀”安效良,心中泛起一丝无力之感,他深吸一口气,踏步上前,将犹自呆立的李鸿予拉到身后,长叹一声道:“我李鸿明在此对天发誓,族长府中绝无各位所说的什么宝藏和秘笈,如有虚言,今日李某便死无葬身之地!” 周围的一众李氏家族的子弟,见族长竟被逼示弱,无不群情激愤,纷纷拔出兵器,决心以死相拼。 樊龙见李鸿明说得如此决绝,似乎并非虚言,不由得回头望向奢寅和安效良。 奢寅和安效良对视一眼,目光闪烁,正自踌躇不决。 忽然在李氏家族子弟的外围处,一人腾空而起,身若飘絮,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场中,这一手轻功高绝之极,显然来者又是一个高手。 只见他矮小枯瘦,年约四十上下,面上带着一个薄薄的金色面具,露出的双眼精光闪闪,那面具上镌刻着一条灵蛇,显得甚是诡异。 他落在场中之后,双臂抱胸,矮身半蹲着,尖声说道:“李族长,你族长府中的确没有什么宝藏和秘笈,看样子你是早有准备,将东西隐匿到别的秘密所在了吧!” 李鸿明怒气上涌,喝道:“你是何人,竟空口捏造,妄加猜测,诬陷我李家?!” 那人嘿嘿一笑道:“昨晚我便早已将你府中翻了个遍,你不是还和我对了一招吗?!” 李鸿明面色铁青,讽刺道:“原来是你,我以为是个偷偷摸摸的个蒙面小贼呢!” 那人也不气恼,尖声笑道:“我蛇叔本就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向来喜欢偷偷摸摸,李族长过奖了!嘿嘿!” 在场之人听他自称“蛇叔”,有些见识的人都身体一震,面泛忌惮之色。 李鸿明呆了一呆,苦笑道:“没想到连杀无赦大名鼎鼎的金牌尊者蛇叔也对这毫无根据的谣言感兴趣!” 他话音才落,人群外又是一声长笑:“我一毛也来了,却不是因为感兴趣,而是有人出了价,我们忠人之事罢了!”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几个李氏家族的子弟如遭巨力,向两边跌了开去,包围的圈子顿时露出一个三人宽的缺口,一个圆滚滚的胖子从中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个胖子也带着和蛇叔同样的金色面具,面具上镌刻一片羽毛,而他圆圆的光头上留着一缕细细的发辫,就好象脑壳上只长了一根毛似的。 这下,就连奢寅和安效良也不由得眼睛眯了起来。 外围的李鸿基和李过好奇地问高杰:“这两个蒙面的是什么人?” 高杰虽对明末的大事件大人物有些了解,但对当今江湖中名人的见闻却是个零蛋,摇摇头,他向后瞟了一眼,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李姬娜,只见那小妮子如花似玉的脸上也是一片茫然,美目朝他眨巴了几下,表示她也不知道。 高杰颓然回过头,却听身后右边传来谢军的声音:“杀无赦乃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杀手组织,只要客户出得起价钱,他们便会帮客户完成刺杀、偷盗、窃取情报等任务。江湖上的各大势力都不愿轻易招惹他们!杀无赦中的杀手个个身怀绝技,身份神秘,平常能见到银面铜面杀手已属不易,更何况这蛇叔和一毛乃位列八大金面尊者,实力非同小可。” 高杰闻言,回头看见谢军和陈大可含笑站在自己的身后,知道他俩担心自己的安危,特意赶来护卫,心中感动,对他们含笑点头,以示谢意。 见来了两个硬点子,安效良高声道:“杀无赦两大金面尊者驾到,莫非是要和我等争那藏兵洞宝藏吗?” 蛇叔尖笑一声道:“客人只要秘笈,我们对宝藏并无兴趣!” 安效良这才松了口气,拱手笑道:“那就好,咱们就合作,各取所需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又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东西还不定有没有呢,你们两家就开始坐地分赃了吗?难道当我们陕西江湖之中无人了不成?!” 就见五六人从右侧龙行虎步,穿过人群,直接走了进来,所过之处,也不见他们动手,那一处的李氏家族子弟被一股无形气劲迫向两边,闪出一条道来。他们到了场中,独占一方,个个气势逼人。 高杰见那为首之人年约四十开外,身着粗布麻衣,高大魁梧,脸上颇有风霜之色,手脚粗糙,脚踏草鞋,完全一副向下老农的样子,但他往那一站,渊停岳峙,从容不迫,眼中神光四射,气度恢弘,让人不由得生出仰望之感。 见到来人,场中所有高手顿时露出凝重之色,连一直狂傲无比的奢寅都感到一丝压力。 “没想到连“义帮”王老大都到了,看来这李继迁寨的宝物实在是诱惑太大了!”安效良见又现强手,心里暗自着急,冷声说道。 高杰还没回头发问,就听后面陈大可轻声说道:“王嘉胤,北方第一大帮“义帮”帮主,这下李氏家族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陈大可说完,高杰就听到左后方李姬娜呼吸急促起来,知道这小妮子也开始担心起来了。 对王嘉胤这个人,高杰当然是知道,他是明末第一个发起农民起义的人,以后的什么王自用、高迎祥都曾是他的部下。 王嘉胤,陕西府谷县人(今陕西省府谷县黄甫乡宽坪村人),曾为边兵,后逃亡归里,因其豪爽仗义,武功高强,很快身边便聚集了北方众多江湖好汉和贫民百姓,并在前些年成立了北方第一大帮派“义帮”,包揽了陕西、甘肃、宁夏等北方各地官府的漕运、陆运码头的装卸等活计,势力庞大,就连官府之人都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这王嘉胤也算是个有权有势的大帮帮主,但他生性不喜奢华,常年一副农夫打扮,为人仗义豪爽,颇为江湖中人敬重。在他年幼之时,曾偶得一异僧传授,练就一身盖世武功,在武林之中,有“布衣项羽”之称。 王嘉胤哈哈笑道:“据说藏兵洞中藏有兵甲无数,钱银巨万,你们奢安所部和当朝军队攻伐正酣,自是想要得到。本来你们川贵豪强和官府之间的事,我们这些穷人也管不着,只是我义帮也有穷苦帮众数万,大多数手无寸铁,遇上盗匪甚是吃亏,这次对宝藏里的兵器也是志在必得。况且此宝藏出在我陕西境内,如果让你们拿去了,我王嘉胤今后可就没法在江湖上混了!” 奢寅闻言,虎目圆睁,大喝道:“看来王老大是不给我爹和安叔叔面子咯!” 王嘉胤晒然一笑道:“各取所需,能者居之!就看个人的本事了!你爹来了,我也是这句话!” 奢寅怒气冲天,正待发作,却被安效良生生按住。只见安效良缓缓道:“这李家都说了没有什么宝藏秘笈,我们倒先争持起来,徒惹人笑耳!” 安效良巧妙的一句话,又把矛头指向了李鸿明身上,果然,众人都冷冷地看向了站在族长府前的李鸿明。 李鸿明此时心中已经升起绝望的念头,他明白,凭小小的李氏家族和这些豪强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关于宝藏和秘笈,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传闻,说是李氏祖上曾留下藏兵洞,但几百年过去了,也没见谁找到过。如今不知是何人居心叵测,竟然在江湖上散播谣言,嫁祸李氏家族,江湖之人为了重宝,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各大势力均放手争夺,不死不休。李家这次有理也不说不清了。 当此危难之际,李鸿明反倒轻松下来,他惨然一笑,回身对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壮汉道:“姚长老,此事已难善了,今日我李氏家族恐遭大难,你是外姓长老,便请置身事外,另寻他处高就去罢!”说完,长身一礼。 那中年壮汉便是王承恩的师兄姚石门,闻听李鸿明直言,他仍然面无表情,抱拳淡淡道:“姚某虽非什么英雄豪杰,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族长莫再多言!” 高杰和陈大可一起,见过这姚石门几次,一直觉得此人性情冷峻,脾气古板,脸上不喜不怒,不像是个性情中人,可现在听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足见此人端的是个重情重义之辈,绝非表面展露出的那样。 李鸿明深深看了他一眼,仰天大笑道:“好!姚兄都能如此豪爽仗义,我李氏家族子弟谁又敢贪生怕死?!众弟子听令,结阵迎敌!” 已经聚集的上百位李氏家族的弟子皆抽出兵刃,向李鸿明身边聚拢过来,在众位长老和头领的带领下,不久便摆出一个有章有法的阵势,喊出一声整齐划一的大喝声,气势大涨。 李鸿明对场上众人高声道:“看来在下的话,各位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了,我李氏家族虽实力微弱,却也不会引项待戮,那便拼个你死我活吧!” 李鸿基和李过见家族子弟纷纷赶去结阵对敌,本想加入,却被高杰死死拉住,低声对他们说道:“你们俩凑什么热闹,那阵法你们会吗?去了岂不是添乱?跟着我,见机行事!” 刚说完,却听身后李姬娜哼了一声,轻叱一声:“胆小鬼!”高杰一回头,就见那小妮子纵身而起,义无反顾地投向家族阵营去了。 高杰苦笑一声,心里着急,他既怕见到这个刁蛮可恶的李姬娜,可又不愿意看到她身处危险之中。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了这个刁蛮的丫头的位置。 忽听蛇叔尖声一笑道:“既然李族长宁死不肯交出宝藏秘笈,让我二人无法交差,那蛇叔便得罪了!” 话音一落,他半蹲着的身体冲天而起,半空中寒光闪烁,一柄蛇形软剑剑芒吞吐,去势不定,凌空向李鸿明攻去。 李鸿明身后一个须发皆白的青面老者冷哼一声:“就让我李鸿林来领教一下杀无赦的金面尊者的厉害吧!”言犹未绝,他已冲出阵中,一根盘龙木棍搅动空气,带着凌厉的劲风迎向空中的蛇叔。 一声闷响,蛇形怪剑和盘龙棍一触既分,那蛇叔借力再次向上跃起,金色的面具在秋阳下熠熠生辉,怪笑声中,蛇形剑幻出无数道银蛇虚影,再次罩向李氏家族大长老李鸿林。 这李鸿林乃是家族中武功仅次于族长李鸿明的第二高手,和蛇叔交手一招,看似不分胜负,可高手们却都看到了,在那至坚楠木所做的盘龙棍上,李鸿林虽然灌注了他几十年修成的深厚内力,一击之下,盘龙棍表面依旧被削去两寸长的一条木皮,可见那蛇叔怪内力无比深厚、怪剑锋利异常,已然占了上风。 大长老李鸿林一招之下,便吃了个小亏,这根盘龙棍跟了他几十年,还从未受过此等损伤,顿时心中一凛,大吼一声,盘龙棍一式“举火烧天”,再次迎向漫天剑影。 连续的金木交鸣之声传来,半空中剑棍相交,在犀利的银蛇剑影撕咬冲击之下,有半截盘龙棍碎裂而开,炸成漫天木屑,李鸿林仰天喷出一大口鲜血,脚步蹒跚,连退十余步,才被李鸿明将将扶住。 两招,李氏家族第二高手重伤落败! 族长李鸿明身后百余名族中子弟惊骇欲绝,这才真正领教了杀无赦这个江湖中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具有何等惊人的实力。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血溅古寨 那蛇叔轻轻松松落下地来,蛇形怪剑背在身后,金色面具上露出的双眼带着戏谑之色,出声道:“李族长,你们这样只是螳臂当车,还是乖乖将东西交出来吧,我只求完成任务,并不想伤人性命!” 李鸿明将大长老李洪林交给身后的族中子弟,由腰间缓缓拔出一把长剑,苦笑道:“本人已经立过誓言,绝没有得到过什么宝藏和秘笈,拿什么交出来呢?!各位既然不信,我李氏家族之人虽知不敌,只能拼死一战!” 蛇叔身后的一毛不耐烦地大喝道:“老蛇,他既然冥顽不灵,待我先杀几个就是,不怕他不说!” 说完,一毛圆滚滚的身体骤然启动,如同一个势不可挡的风车一般,呼啸着向李鸿明撞去。 蛇叔见同伴动手,却转身站回了原地,旁观起来。 李鸿明身为李氏家族的族长、第一高手,虽说修炼的也是“夏人剑法”,但其威力却不是李鸿予可以比的,只见他真气凝于长剑之中,剑身顿时嗡嗡微鸣,发出淡淡的荧光,剑尖更是发出寸许剑芒,点向爆撞而至的一毛。 清脆的金铁之声响起,却见那一毛的右拳和李鸿明的长剑悍然交击,一毛风车般冲击而至的身形嘎然而止。一击之后,他眼中毫无表情,只是双手拍了拍掌,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高声道:“不错,李族长有点本事!”众人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戴了一对金属打造的黝黑拳套,怪不得敢和李鸿明的长剑对碰。 李鸿明和一毛对碰一记,一步未退,但身上的黄色锦袍却无风而动,向后笔直飞扬,烈烈作响。虽然这一次对撞看起来是平分秋色,但李鸿明心中清楚,刚才他全力一击了,虽然阻停了对方的攻势,却并未将其迫退半步,倒是自己心中血气翻涌,甚是难受,而对方看样子只是随手一击罢了。 李鸿明运气压住翻涌的气血,半天才开口道:“一毛尊者过奖了,李某虽知不是你的对手,但事已至此,不得不为,唯有拼死一搏!” 那一毛大喝一声:“好!”旋即简简单单兜胸一拳,拳带厉风,又直直向李鸿明砸去。 这时,一直在旁边观看的樊龙忍不住了,冷哼一声,虎尾鞭在空中一甩,铁鞭骨节嘎嘎作响,身形前冲,绕过一毛和李鸿明,向李氏家族子弟结的阵中杀来。 李鸿明应付一毛已经力有未逮,哪还能阻挡那樊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 却听李家阵中一声清啸,一道黄影踏步而出,看似缓慢,却瞬间便挡在了樊龙面前,就在那如毒蛇般的铁鞭扫到他面门之际,一柄青光长剑向上直立,剑身轻巧地击在虎尾鞭的中央,那鞭头顿时反卷而回,竟向樊龙当胸攻去。 这一招精巧之极,更难得的是长剑和铁鞭相击,没发出半点声音。 众人这才看清楚,出招的赫然就是李氏家族的外姓长老姚石门。 场中众高手都为之一愣,没想到李氏家族中还隐藏着这样一个高手。而李氏家族的所有人更是惊讶不已。这个姚石门长老来李氏家族已经近十年时间了,因他性格孤僻,少言寡语,族中子弟和他接触不多,就连族长和长老们也只是在家族例会时才会和他碰面交流,只知道他武功不错,但却万万没想到修为竟如此高深,看样子连族长李鸿明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姚石门乃武当松溪派孙继槎(槎,读音同“查”)的徒弟,而孙继槎则是一代宗师张松溪最小的弟子。武当松溪派并无山门,弟子们学成后便各自入世历练,祖师张松溪过世后,其弟子皆分开修行,收授徒弟。姚石门是孙继槎的第二个徒弟,十多年前因在故乡失手杀人,为避祸来到陕西这偏远的李继迁寨,挂了个外姓长老的职位,隐居下来,行事一直低调。 武当松溪派的本源出自武当一脉。它是武当内家拳传人,孙十三老的弟子张松溪在长江,黄河流域一带,接受了僧、岳、杜、赵、洪、字、慧、化等八家拳术,吸收其精华丽溶于武当张三丰所创内家拳中,形成了独树一帜,风格奇特的内家武功。其功法法主于御敌,,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后发先至,借力打力。 姚石门深得武当松溪内家功法真传,刚才那一剑,便是松溪内家剑法,以柔克刚,以剑身击在虎尾鞭中间部位,截断了樊龙灌注于鞭身的真气,使得鞭头反向,让樊龙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运气化解,将鞭头收在左手。 他听刚才李鸿明喊这人为姚长老,却没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明白是隐世的高人之一,所以他也不问对方姓名,当下暴喝一声,左手一弹,右手疾伸,全力施为之下,那虎尾鞭顿时抖得笔直如抢,虎尾鞭骨节之间,这下没有了嘎嘎之声,整个铁鞭带着隐隐的黑光,闪电般刺向姚石门,狠辣无比。 姚石门面色依旧是那样冷峻,脚步挪动,暗合八卦之位,身形回转间,樊龙这一记鞭枪便擦身而过。樊龙未等鞭势使老,右手一抖,真气回旋,那虎尾鞭便如灵蛇一般又向姚石门缠绕过来。姚石门恍若未见到铁鞭击来,脚步踏动,竟已来到樊龙面前,手中青光剑平胸缓缓刺出,却后发先至。 樊龙大骇,连忙收鞭向后急退,那姚石门也不追击,剑收如雨霁,本来紧张刺激的对决气氛立刻恢复了平静。 两人交手,电光石火一般,瞬间便结束,大多数李氏家族的子弟都还没看清楚,两人就已经分开了,也没弄明白谁胜谁负。 高杰却是看得清楚明白,忍不住低声喝彩,忽听身后陈大可轻笑道:“姚兄武功深不可测,我亦不敢言胜!” 高杰点点头,看来这个姚石门也已经达到了高级武者的境界了。 李氏家族众人正为突然冒出个如此厉害姚长老而欣喜的时候,忽闻一声兵铁交击的脆鸣,只见族长李鸿明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咽喉已被金面尊者一毛两根戴着金属拳套的手指拿住,家族子弟们顿时惊呼失声。 姚石门见状,身形闪动,刚想上前解救,一道紫影闪现,挡在他的面前,正是“神刀”安效良。 安效良长长的手臂半张,手指勾曲,犹如鹰爪,他并未拔出背后的长刀,只是目光冷冽盯着姚石门,一股杀气席卷而至。 姚石门感到了那杀气如有实质,急忙内丹转动,运气相抗,却是没法再去救援李鸿明了。 金面尊者一毛哈哈笑道:“李族长,你败了,可以交出宝藏和秘笈了吧?!” 李鸿明此时身体表面没有任何损伤,其实已受了内伤,这一毛内力雄浑,猛打猛攻,李鸿明真气震荡、节节败退,终于被击飞长剑,落入敌手。 李鸿明面如死灰,喘息道:“今日我李氏家族的确是遭奸人构陷,李某分说不清,只求各位放过我族中子弟,要我一人性命即可!” 蛇叔闻言,双眼杀机一闪,喝道:“你死到临头了还如此顽固不化,当我真不敢杀了你吗?!” 一直抱臂而立的奢寅面露凶光,虬髯乱抖,暴喝一声:“还废什么话,给我杀!”说话,黑影腾空而起,扑向李氏族人。 其身后的随从抽出兵刃,一起杀了上去。 见到奢寅杀来,四长老李鸿利连忙上前挥刀抵挡,只听“当啷”一声,长刀从中断为两截,奢寅右手的一把短钺势不可挡,斩断长刀,余势不绝,直接将李鸿利砍成两段,鲜血飞洒,溅了站在前排的李氏家族子弟一脸一身,而奢寅真气护体,一滴血也没能沾到他的身上。 这奢寅性如烈火,凶狠残暴,武功已臻化境,比之姚石门尚要高上一些,端的不愧“疯虎”之称。 李氏家族子弟大多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斗,眼见平日敬仰无比的四长老一招便被人劈为两半,鲜血还溅在自己脸上和身上,当下肝胆俱裂,连武器都拿不稳,哪还记得要结阵。 这时,奢寅和安效良带来的随从也紧跟着杀到,这些人都是久经战火洗礼,杀人如麻之辈,武功也颇为了得,刀光剑影闪烁,片刻之间已有十多个李家子弟伏尸血泊中。 李鸿明被一毛紧紧扣住喉管,全身无力,眼睁睁看着族中子弟被奢寅等人屠戮,目眦欲裂,虎目含泪,喉咙里嘶声裂肺地喊着:“放过他们吧!!我是真不知道宝藏在哪啊!!!” 姚石门眉头紧皱,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轻轻抽搐起来,奈何安效良档于身前,救援不及,当下清啸一声,长剑绵绵不绝,攻向安效良。 安效良阴测测一笑,紫影晃动,避开这一剑,反手已从背后拔出长六尺,有大半个成人身高的薄刃长刀,双手握柄,刀势虎虎生威,势如奔雷,反向姚石门腰间斩去。 高杰此时也惊呆了,他真没想到这奢寅杀戮成性,视人命如草芥,转眼之间,李氏家族子弟就倒了一大片。他眼尖,见到一个绿衣少女在人群之中,秀气白净的脸上沾上了几滴殷红的血迹,整个人骇得呆呆傻傻,眼看一个身着青色武士服的奢寅手下挥刀砍来,她还茫然不知闪避。 高杰见李姬娜危险,心中一紧,“幻莲变”身法启动,眨眼间便赶到了她侧面,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往旁边一带,青衣人一刀便落在了空处。 见高杰上去了,李过“嗷”地叫了一声,也奔了上去,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杆长枪,向青衣人杀去。李鸿基心跳加速,胆颤心惊,深深吸了几口气,便也胡乱在地上抓起一把腰刀,和李过两人并肩而战。 李姬娜被高杰揽腰避过一刀,顿时清醒过来,连忙拔剑向青衣人攻去,却被那人一刀将剑磕飞。李姬娜不过是一个初级武者,虽在这小小的李氏家族的年轻一辈中还算不错,但和奢寅带来的这些如狼似虎的武士岂能相比,青衣人目露凶光,毫无怜香惜玉之意,腰刀带着风声向李姬娜当头劈下。这一刀迅捷无比,刀气激荡之下,竟然让她失去闪避的能力。 李姬娜惊恐绝望地看着腰刀斩落,正待闭目等死,却感到翘臀被人踹了一脚,身子向前扑去,竟扑进了青衣人的怀中。那青衣人哪想到这一招,腰刀顿时落空,接着感觉腰间一疼,一个银光闪闪的枪尖刺了进去,青衣人仰面而倒,高杰一看,却是陈大可赶到了。 陈大可对着高杰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他那踢在小美女屁股上的精妙脚法,随后便和谢军一起在三小旁边进行护卫。高杰见了只是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李姬娜莫名其妙地死里逃生,本该庆幸不已,但她脱险后第一反应却是刚才谁踢了她屁股一脚。她身为李氏家族族长的女儿,虽任性调皮,但自小念书识字,也算知书达理。如今敏感部位被人踹了一脚,她又惊又恼,回头一看,就见高杰将将收回那罪恶的一脚。 李姬娜满脸涨红,怒目圆睁,正待怒斥高杰,将流氓色狼痞子之类的标签贴在他身上,另一个青衣人又杀到了,他挥舞一根铜棍向李姬娜当胸横扫而至。 高杰一见,自然不能不管,连忙伸手想揽着她的腰把她拉过来,谁知李姬娜也察觉了铜棍袭来,蹲身闪避,这下可好,高杰腰没揽着,直接抱在她将将发育微微隆起的胸部上。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波谲云诡 高杰一把将李姬娜拉到身旁,避过青衣人铜棍一击,只觉手感绵软,弹性甚好,这才发觉自己抱住小妮子的位置不是很合适,急忙松手,偷偷瞟了李姬娜一眼,见她俏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正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他。高杰不禁老脸发烫,不敢正视,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躲到了陈大可的身后。 陈大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手中亮银枪大开大合,奋力一荡,将面前的几个青衣人逼退数步,然后大喝道:“小杰,你先带着他们撤到族长府中,凭险据守,形势有点不妙!” 因为有陈大可和谢军的加入,其他地方的李氏家族子弟虽然还在溃败,但在高杰他们周围却形成了一个安全区域,慢慢的,李子寒、李杰等十多个李家子弟都和他们汇合到了一起。 高杰也知道,如果一旦杀无赦的两个金面尊者和王嘉胤他们也冲杀过来,凭陈大可和谢军二人是绝对抵挡不住的,便连忙指挥众人向族长府中慢慢退去。望着指挥有度的高杰、看着和青衣人激斗的李鸿基、李过,一直有些看不起这三小的李子寒、李杰等子弟都感到无法置信,他们早被血腥杀戮骇得武器都举不起来了,可眼前的三小一直在战斗,并未如他们一般进退失据,惊慌失措。 他们这下才明白了,自己和三小实力差了老大一截,人家只是低调而已!李姬娜也不情不愿地依着高杰的指挥随众人向族长府撤去,只是她的一双妙目仍死死盯着高杰的背影,心情复杂,胡思乱想:这几日,自己一直嘲笑高杰像个姑娘,可真正到了危急关头,这个小白脸沉着冷静,机智勇敢,家族中的年轻一代没人能比得上他,令人刮目相看;只是这个坏蛋刚才不但踢了自己的屁股,还抱了自己的胸部,即便他本意是为了救自己,却也忒可恶了点,让人情何以堪啊! 奢寅双钺翻飞,当着披靡,面前竟无一合之敌。他双眼充血,纵声狂笑,在李氏家族子弟中尽情杀戮,瞬间又有几个人倒在他的双钺之下。 一毛两指捏着李鸿明的喉管,冷冷道:“李族长,还是把宝藏和秘笈的藏匿地点说出来吧,再这样下去,你家族的人可就要死光了!” 李鸿明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家族中人倒在血泊中,悲愤之下,眼角炸裂,血泪满面,他嘶声哀嚎道:“奢寅,你不顾高手身份,妄杀无辜,简直就是禽兽啊!!!苍天啊!我真的没有什么宝藏秘笈,你们不信,只管杀了我便是,求求你们放过他们吧!” 李鸿明的哀嚎声在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杀戮现场上空回荡,悲恸绝望,让听者无不动容。 可是一毛和蛇叔丝毫不为所动,他们乃是杀无赦之中的顶尖的高手,楼主亲自发布下来的任务,他们绝对是要一丝不苟、不择手段去完成的。 江湖中无人知晓杀无赦总部一品楼的所在,总部中除了八大金面尊者,还有两大护法长老和一个楼主。八大金面尊者平常甚少涉足江湖,更别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两大护法和楼主了。金牌尊者一旦出手,必定是接了极为重要的差事。据说上次金牌尊者出手,还是在一年前,金牌尊者之一的倩姐刺杀了塞北顶尖高手莫高峰,震动江湖。 一毛和蛇叔并非滥杀之人,他们也不屑于去屠戮李氏家族那些低阶武者,作为顶尖杀手,他们讲求有的放矢、一击必中,绝不会浪费时间去做其他无聊的事情。 王嘉胤一帮人也只是在边上冷眼旁观,并未参与杀戮之中。“义帮”禁止欺凌弱小,残害无辜,王嘉胤本人是一代豪雄,胸有大志,这次也是获知藏兵洞宝藏出世,其中巨量的兵器和金银珠宝对他所谋划的大事将会有极大的助力,因此他才会亲自带人赶到李继迁寨参与夺宝。他自持身份,自然不会去参与对李家武艺平平的低阶子弟的杀戮。看到奢寅高举屠刀,杀得血流成河,他也心有不忍,很是不屑奢寅的所作所为。然“义帮”所谋事大,王嘉胤也不会轻易树敌,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小小李家上前阻拦。 李鸿明悲惨的哭喊声未绝,忽然就见一个绿色身影纵身从陈大可和谢军护卫的人群中跳出,一边嘴中悲呼着:“爹!”一边向李鸿明奔去,正是悲痛欲绝的李姬娜。 她毕竟才不到十六岁,从小被父亲宠溺娇惯,生活也一直平安顺意。平日里父亲在她心中就是山,是海,是无人能比的英雄。如今见到父亲也落入敌手,嘶声痛呼,她顿时方寸大乱,不顾危险,冲出了人群,向李鸿明奔去。 听到李姬娜的呼声,正忙于杀人的樊龙心中一喜,顿时有了计较,连忙铁鞭一拉,将一个李家子弟的脖颈勒断,然后转身扑向李姬娜,铁鞭往她腰上缠绕而去。 陈大可见樊龙突然出手抓李姬娜,冷哼一声,双臂发力,枪缨陡然炸开,红彤彤绽开的枪缨中,枪头发出耀眼银光,直击樊龙的腰侧。樊龙之前面对弱小的李氏家族子弟,杀得爽利,加上离高杰他们甚远,没有注意到李家子弟中混入了陈大可这样的高手,本以为要抓住一个小姑娘,必定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可他长鞭还未卷到李姬娜,忽然察觉一个凌厉至极的枪头疾如闪电向他刺来,那一枪的威力无比,枪势笼罩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出枪之人绝对是个顶尖高手。樊龙骇得大惊失色,还好他久经战阵,急迫之间,急忙懒驴打滚,贴地翻滚出丈许,才将将避开这一枪。 等他翻身而起,一脸一身都是黄土,显得颇为狼狈,樊龙恶狠狠盯着出枪之人,只见一个红脸大汉顺势又将他们的一个青衣手下用枪杆弹飞数丈,半死不活,举手投足间,气势逼人,让他心有余悸,半天没敢上前。 而就在樊龙扑向李姬娜的同时,奢寅也放弃了继续屠戮那些李家子弟,双钺交予左手,迈开大步,急速向李姬娜冲来,右手抓向她的肩膀。 他和樊龙想的一样,都怀着同样的目的,抓住李鸿明的女儿,以此要挟逼迫他说出宝藏和秘笈的下落。 眼见那女孩就要到手,突然从李氏族人中如窜出一个布衣少年,也不知他怎地晃动了几下,便飞快地挡在了李姬娜前面。奢寅虽吃了一惊,但并未收手,气灌五指,就势狠狠向那少年的脑袋抓去。谁知异变突生,那少年貌似对他诡异地笑了一下,眼中异芒闪动,奢寅只觉脑中嗡地一响,顿时有些恍惚,他心中大惊,真气急速在头部运转一周,瞬间便清醒过来,只见那个布衣少年已趁机抢下李姬娜,脚步灵动,身形回转,反身向李氏族人的队伍中急速掠去。 奢寅武功高强,以达高级武者中阶,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戏弄过,他也顾不得不去思考刚才自己为何会诡异地失神片刻,怒目圆睁,狂吼一声,右爪化拳,拳劲磅礴而出,向那麻衣少年的脊背轰去。 救李姬娜的布衣少年,自然是高杰。他见那小妮子不自量力,冲出去想救其父亲,立刻陷入樊龙和奢寅的攻击之下,危在旦夕,于是他又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挡在奢寅之前,同时凝聚了脑海中所有的念力,使出四生幻功法,让毫无准备的奢寅吃了一个小亏,然后乘机脚底抹油,带着李姬娜就往回亡命地逃。 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奢寅的实力,这奢寅深得乃父“虎王”奢崇明真传,将彝族秘传的“虎爪劲”内功已修炼到了大成之境,功力比陈大可和谢军犹自要高上一筹,如今含怒一拳击出,拳未到,内劲已侵到了高杰的背心。高杰听觉视觉触觉都远超常人,早就清楚判断出了奢寅的拳势和攻击的方位,正想用“幻莲变”的“避拳式”闪躲,谁知全身上下皆被奢寅霸道无比的拳势笼罩,实力上巨大的差距,让他如陷沼泽,身形呆滞,偏偏生出无法闪避之感。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急忙运行第三层的“无生功”,将丹田内的内力真气全部聚于背部,准备硬抗这暴力的一拳。 奢寅的功力,高出艾家四长老艾冬何止十倍,如果这一拳击上了高杰的脊背,不出意外的话,他必将骨骼寸断,筋脉尽绝,横死当场!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僵持不下 奢寅虽然感觉这个布衣少年身法怪异,飘忽不定,有种难以锁定目标的感觉,只是他自持功力高深,拳势磅礴而出,直接把这个少年的一丈范围空间全部罩住,自信这一拳之下,就算这个小子再天才,也必将难以幸免。 拳劲及身,高杰背部的衣服在奢寅内劲激荡下破了一个大洞,化为碎片,片片纷飞。高杰只觉背肌炙热难当,如遭火燎,知道危机降临,只能横下一条心,全力提速,亡命般往回逃窜。 李姬娜被高杰救下,抱在怀中,她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急速迫来,明白这次高杰为了救自己铤而走险,当下甚至陷入了绝境,心中暗自懊悔自己的鲁莽冲动。双目凝视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少年,她美丽的大眼一阵恍惚迷离,此时高杰英俊不凡的面庞上,眼睛炯炯有神,透露出无比坚毅的眼神,他身处险境,浑身依旧散发出一种临危不惧的气势,让小妮子有些说不出的着迷,单纯宁静的心湖涟漪回荡,她静静地闭上眼睛,紧紧搂住高杰的脖颈,在感受死亡的瞬间,她竟然没有了恐惧害怕。 奢寅本就是嗜杀成性之人,眼看又一个天才少年要死在自己手中,嘴角不由得出现一丝残忍的笑意。 突然斜刺里惊现一道雪亮的刀光,闪得奢寅都经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一道凌厉无比的刀芒闪电般斩向他的拳头,凭感觉和经验,他完全相信,出刀之人武功精湛,如果不收回此招,自己的拳头绝对无法和刀芒对抗。于是他只好悻悻收招而立,眼中寒光闪烁,带着恨意转头望向出刀之人。 出刀的当然是谢军,他见高杰冲出去救人,知道他绝对挡不了奢寅的攻击,便立即挥刀迫退身前的二个青衣人,闪身冲到高杰身边,正好出刀截断了奢寅的拳势。高杰身法灵动迅捷,得此机会,顿时带着李姬娜冲了回去。 奢寅虎目怒张,瞪着谢军冷冷道:“没想到小小一个李氏家族竟然藏龙卧虎,高手迭出!好!报名来战!” 谢军白面圆脸上依旧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手中怪刀斜指向天,淡淡道:“我只是小人物,奢大将军知道了又有何益!” 奢寅怒极狂笑道:“好一个小人物,那奢某今日便取了你这个无名之辈的性命!” 他右手从左手上取了短钺,大喝一声,双钺相交而击,一声刺耳的巨响声中,两道寒光似合似分,向谢军暴击而至,其势凶猛,如山洪暴发,冰山溃解。 谢军面色不变,心里却十分凝重,双手紧紧握住长长的刀柄,真气灌入双臂,刀势如电,划破空气,带起了一阵尖啸之声,完全无视奢寅双钺的攻势,直接对他当头劈下。 奢寅没想到这个如同笑面弥陀的汉子竟然弃守为攻,一招后发而至,纯粹是不要命的打法,凶悍无匹。他可不想仅仅是为了争夺一个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宝藏而冒上陨落受伤的危险,真气回转之下,攻势顿消,双钺交叉上顶,硬接了谢军的怪刀一击。 “当”,巨响声中,两人硬碰一记,奢寅纹丝不动,谢军也只是上身一晃,随即便稳定了下来。 奢寅此时只觉被谢军这一刀劈得血气翻涌,好半天才平息下来,不禁对这个陌生人刮目相看。如果说前面救高杰之时,谢军只是出其不意,将他迫退收招,那么现在这一次对碰,却是真正的实力硬拼,看对手仍然面带微笑,从容不迫的样子,实力不容小视! 其实,谢军双手握刀全力一击,被奢寅硬抗架住,气血冲击鼓荡之下,一口鲜血都涌到了嗓子眼,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谢军暗自心惊,知道奢寅武功已达高级武者中级以上境界,比自己犹自高上一筹,也不知道这来自夷族的家伙是怎么修炼的。 彝族是中国历史悠久的民族之一,人口众多,其历史上一个重要特征,是长时期保持着奴隶占有制度。明代276年间,地跨云、贵、川三省的水西(大方),乌撤(威宁)、乌蒙(昭通)、芒部(镇雄)、东川(会泽)、永宁(叙永)、马湖(屏山)、建昌(西昌)等地各彝族土司(兹莫)连成一片,相互支援,保持着基本上相同的奴隶制度,与低下的社会生产力相适应,各彝族地区基本上可以划分为土司及黑骨、白骨与家奴三个等级。在上述等级关系的基础上,明代水西、建昌、乌蒙等地彝族的土司制度仍然是奴隶制的上层建筑。 彝族在明朝时为汉人所轻,蔑称为“夷族”,带有蛮夷的意味,但这个民族团结好战,几乎全民皆兵,彝兵和苗兵都是出名的悍勇。 在长久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夷族的武术也是名气颇大。拳术有猴拳、虎拳、洪拳、梅花拳等;武器以棍术和刀术为主,棍术又分花棍、前门棍、骑马棍等,刀术有春秋刀、关公刀、蔡阳刀等;还有携有别于汉人常用兵器的链铗、钩镰、流星、虎尾鞭、杆术、钺术等等。 “虎王”奢崇明精习黑虎拳五十多年,他把指力、桩、功合为一体进行兼修,再习红发劲,终于形成了“虎爪劲”功法,将虎的气势威猛蕴含内力之中,常言道“虎有三爪”,“虎爪劲”也有三势。 “疯虎”奢寅自小好勇斗狠,是个练武的好胚子,他不但将乃父所传的“虎爪劲”习成,还将之融于钺术之中,自创“黑虎钺七式”,在他二十岁左右的时候,便已少有对手。 他完全没想到李继迁寨这个穷山沟中会出现谢军这样的高手,阻挡他夺取宝藏的步伐,当下恨心更盛,暗运“虎爪劲”三势之“扑势”,吐气发声,双钺更增威力,攻向谢军。 谢军见一股凶猛无匹的暴虐煞气激荡而起,奢寅气势陡升,双足纵跃,如猛虎扑食般向自己扑来,双钺隐隐发出血红的光芒,显然奢寅全力出手了。他收敛了笑容,也真气运转,全力施展“耕余刀法”,以攻对攻,后发先至、攻敌之所不救,以精妙的刀法和奢寅周旋,战成一团。 两人都是内功强大,气劲激荡之下,周围的人被劲风带过,都站立不稳,皮肤刺痛,赶紧躲到一边去了。 陈大可逼退樊龙,一边护着众人向族长府退却,一边观察谢军和姚石门的战况。不久,他见谢军对“疯虎”奢寅、姚石门对“神刀”安效良,均渐渐落了下风,心思一转,便朗声高呼道:“石门兄、师弟,向我靠拢,合力抗敌!” 陈大可虽貌似勇猛莽撞,其实心思细腻,他判断出只有三人联手方可对抗奢寅和安效良两位高级武者中阶境界的顶尖高手,便立即高呼提示。 谢军和姚石门都是冷静睿智之人,闻言知意,迅速抽身靠向陈大可。 安效良号“神刀”,手中长刀一把,比谢军的修长怪刀犹要长上几分,而且刀身宽大,背厚刃薄,十分沉重,加上他所修乃夷族贵族间秘传的“春秋刀法”,威武无匹,在贵州一带几无敌手,“神刀”之名威震江湖。 他见姚石门退去和陈大可、谢军汇合在一起,和奢寅对视一眼,两人也并在一处,刀钺并举,和陈大可他们追杀过去。 陈大可“耕余枪法”神出鬼没,远击扫荡、谢军“耕余刀法”凌厉狠辣,主攻、姚石门“松溪剑法”细腻绵长,主守,三人兵器功法互补,奢寅、安效良单挑虽占些上风,但形成群战后,还真就有些手忙脚乱之感。 见此情形,樊龙虎尾鞭一甩,也加入战团,又将局势板成平局。 此时,在之前奢寅、樊龙以及青衣好手的屠戮之下,李氏家族子弟死伤惨重,能战斗的大概还有三十人左右,在高杰三小和李氏家族两个受伤的长老带领下,众弟子依法结阵,慢慢站住了阵脚,对抗奢、安二人带来的剩余八个青衣高手,战局变成了一个相持不下的局面。 李姬娜没想到能和高杰逃离死神的魔爪,欣喜之下,才发觉在家族众子弟面前,自己还死死抱着高杰的脖梗,急忙松手跳下地来,顿时俏脸通红,只觉得全身发烫,娇羞不已。她美目偷瞥,发现高杰和其他诸人皆在专心迎敌,没空关注她的难堪,这才安心地吐了一口气,正待寻把武器上前帮忙,却突然感觉被一道凌厉如刀的眼光盯住,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骇然望去,就见一个布衣草鞋的大汉正冷冷盯着她,若有所思。 “义帮”老大王嘉胤本来一直冷眼旁观,以为奢寅和安效良出手了,轻而易举便能控制局面,可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了相持之势。他认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也有了抓住李姬娜逼迫李鸿明的想法,此举虽有失身份,但为了所谋大事,他踌躇再三,还是准备出手。 正当他死死盯着李姬娜,缓步逼近李氏家族子弟的阵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苍老淡泊的女声:“小理河边,女尼灰衣,弹石退兵,可记于心?” 王嘉胤闻言身躯大震,前行的脚步骤止,他茫然四顾,在远远围观的李继迁寨村民中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正张目寻找,耳边又传来那人的声音:“如果施主还记得,就不要参合此事了,贫尼认为那宝藏之说纯属乌有,李氏家族并未得到隐藏。而且我有徒儿在李家子弟当中,希望施主能够放过李家。” 王嘉胤脸上惊喜交加,突然躬身对李继迁寨大门远处一拜,随后转身朗声笑道:“看来这宝藏之说不可信也,李家家主见族中子弟遭受屠戮,仍立誓笃定绝未行藏匿之事,由此可见,很可能是有人捏造宝藏出世消息,嫁祸李家罢了。王某今日不再参与这毫无根据的夺宝之事,带义帮就此告辞!” 说完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带着“义帮”随从好手穿过围观村民,策马离开,转眼就离开了李继迁寨。 金面尊者一毛和蛇叔二人见王嘉胤突然举止怪异,最后果断带人离去,都觉得有些蹊跷,却又实在想不明白原因何在。 眼见随着樊龙挥动虎尾鞭和奢寅、安效良三人一起对战陈大可等人,而李氏家族子弟都退到了李家族长府大院内,而陈大可三人凭借府门据守,一时间,奢寅他们倒也难以取胜。 蛇叔按奈不住,对一毛道:“没想到看似简简单单一个任务,竟然耗费了这么长时间也拿不下来,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这李家的实力。倒是左护法暗影长老一定要我们俩结伴前来,真是颇有远见啊!“ 一毛大脑袋连连点头道:“那是,冰雨长老善于征战,暗影长老精于谋划,我们想不到的,判断不到的,暗影长老都早就预计好,安排好了!” 蛇叔缓缓从背上剑鞘中抽出蛇形怪剑,缓缓道:“你且看住这李家族长,我去把他闺女拿来!” 他一语说完,正准备纵身而起,忽听一个炸雷般的大喝声传来:“老于来也,休伤我家公子!!!” 就见一个大汉身高体壮,年约四十,麻衣草鞋,留着络腮短须,手提一根碗口粗的铁棒,大步流星地奔到了场中。 高杰一瞧之下,顿时大喜。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峰回路转 高杰见到来人,欢喜不已,因为那大汉正是于弘志。 当初在涌峰山,高杰和于弘志有过一面之缘,他是徐鸿儒的结拜兄弟,也是闻香教的护法之一。因其生性有些憨傻,习武资质平平,当年的闻香教主王森便将白莲教中一门既简单又难度相当大的武功“洪阳棍法“传授给了他。 说简单,“洪阳棍法”仅仅只有六个招式,容易学会;说难度大,是因为此六个招式必学千万遍地操练,每个招式必须练满三年,重复几十万次,方可算得大成,然后才能习练下面一招。 也只有像于弘志这样憨直的人方能依法一丝不苟地修习,换了高杰他们三小,早就因枯燥无味而放弃了。 于弘志从十五岁开始修习“洪阳棍法”,一直到了三十三岁的时候方学完六个招式,可见这棍法的修习是多么的无趣和艰难。 于弘志学成后,在闻香教中几乎无敌,被称为“棍痴”,后来一直担当王森的护卫。王森死后,他就跟着徐鸿儒,致力于重整白莲圣教。 这次,徐鸿儒奉新任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命谕,带领景州(今河北景县)于弘志、联合曹州(今山东曹县)张世佩等,图谋起义,并约定中秋在山东巨野起兵。但因计划泄露,遂先期发动。 当地农民“多携持妇子,牵牛驾车,裹粮橐饭,争趋赴之”。徐鸿儒依王好贤“勿曝露闻香教”的密令,自称中兴福烈帝,改年号为大乘兴胜元年。起义军很快攻克了郓城、邹县、滕县、峄县,“众至数万”,屡败官军。其时,于弘志在河北武邑、枣强、衡水等地起兵响应。又有刘永明聚众二万人,不久与徐鸿儒队伍汇合,起义声势大振。他们计划“南通徐淮、陈、颍、蕲、黄,中截粮运,北达神京,为帝为王”。 只是徐鸿儒心怀复兴白莲教大业,密令结拜兄弟“棍痴”于弘志潜回陕西米脂涌峰山,让他和自己的姐姐净空师太一起保护少教主高杰,完成师父王森和自己的心愿。 于弘志前天才赶到涌峰山,然后便和净空师太等几位圣母庙的尼姑隐居于李继迁寨中。今日见李家蒙难,因为不愿暴露高杰身份和众人行迹,耽误复兴大计,净空师太一直严令大伙不准出手相助。 然而不久高杰参与其中,身陷险境,净空师太无奈之下,只好先传音王嘉胤,让其退去;后见蛇叔准备出手,相持局面必将打破,便让于弘志登场了。 王嘉胤十七八岁时,曾当过边兵,戍卫边疆,因为明朝官府军队贪污腐败成风,当官的层层克扣军饷,当兵的不但打仗的武器盔甲残破不堪,就连肚子都吃不饱,逃兵越来越多,王嘉胤当兵三年后,实在忍受不了,也逃回了家乡。 谁知因为此前在军队中,他一直都有参与边兵们的讨饷活动,甚为领兵百户所恨,在发现其逃跑后,这个百户竟反常地带着七八个手下紧追不舍,一直追踪王嘉胤到了米脂县附近。 在小理河边,又累又饿的王嘉胤终于被那百户等人追上,正闭目等死之际,碰巧净空师太路过,几个石子将那些官兵打倒,将其救下。 后来,在净空师太的引导下,王嘉胤秘密加入了白莲教,在老家陕西府谷县一带活动。 净空师太见他为人豪爽,是个习武奇才,便花费了半月时间,传了他白莲教的一门秘传功法——青龙力。 王嘉胤资质非凡,短短数年便将“青龙力”修炼至大成境界,二十年内便成为武林中有数的顶尖高手,成立了北方第一帮“义帮”。 净空师太在教授了王嘉胤武功之后,便不辞而别重回了涌峰山,两人已经有近二十年未曾见面,刚才王嘉胤突闻净空传音,言中提及小理河相救一事,他便确定是恩人到来,所以立即领命而退。 蛇叔望着眼前挡住自己去路的布衣大汉,微微皱眉道:“你是何人,你家公子又是谁?” 于弘志瓮声瓮气地道:“我就是我,我家公子就是我家公子!” 蛇叔被噎了一句,心中不爽,冷冷道:“我蛇叔剑下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于弘志认真答道:“我要我报名,我偏不报!你既不动手,便退去吧!” 蛇叔闻言差点吐血,眼中杀机隐现,蛇形软剑突然之间绿光大放,犹如一条毒蛇活过来一般,蠕动婉转,正要挺剑而上,教训教训这个不知进退的家伙。 谁知于弘志脑袋一歪,又道:“你叫什么名子,我于弘志棍下不杀无名之辈!” 蛇叔气极反笑,不再罗嗦,身体在原地突然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周身劲气呈螺旋状向四周散开,场中犹如刮起一股龙卷风一般。 于弘志眼中明亮起来,憨憨地道:“好身手啊,你转这么快不晕吗?” 蛇叔闻言差点岔了气,大喝一声,剑随身动,人剑合一,犹如一个钻头一般向于弘志旋转刺去,周围空气被他带到,发出恐怖的“呜呜”之声。 于弘志看似憨傻,武功却着实高强,他跟随万森和徐鸿儒经历无数生死之战,见到蛇叔如此怪异阴狠的招式,仰天大喝一声,声震当空,手中铁棍挺直向前,对着旋转而来的蛇叔硬顶而上。 在场的高手本来完全不看好有些憨憨的于弘志,但在他出棍之后,面色都是一凝,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们隐隐听到,于弘志手中那根碗口粗的铁棍竟然也发出了嗡嗡之声。 要知道,越是轻巧的武器,比如蛇叔的软剑,灌注深厚内力之后,越容易劲力透剑而出,剑身颤抖,发出啸声,而像于弘志手中那笨重粗大的铁棍要想运气发声,真不敢想象需要多么雄浑刚猛的内劲。 蛇叔是顶尖高手,见于弘志内力强悍,软剑不敢硬碰铁棍,身体猛地像条灵蛇一般扭曲,瞬间绕过了铁棍,改为从左侧发动攻击。 于弘志此招乃“洪阳棍法”六招之一,名叫“直棍诀”。他修炼此招就花费了几年时间,使得是得心应手,见蛇叔转攻左路,右手反转回力,手中铁棍在掌中一个穿梭,变成棍头握在掌中,棍尾嗡嗡啸叫,又直直地迎向蛇叔。 一毛在旁见这个莽汉竟然使出了如此精巧妙绝的招数,心里也不由得喊了一声好。 蛇叔猛然间见那铁棍又直直地向自己击来,心中轻叹一声,急冲的身体骤然停顿,蓦然间向上冲天而起,随后头下脚上,犹如神兵天降,速度暴增,蛇形怪剑绿光耀眼,瞬间便到了于弘志头顶。 高杰在陈大可他们身后,见那蛇叔在短短时间内,三换攻击角度,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从天而降,身法高绝,不由得为于弘志捏了把汗。 于弘志见蛇叔变招奇快,且灵动如蛇,眼中精光闪耀,吐气开声,大叫一声“好!”,手腕一抖,铁棍猛然弹起,粗大的铁棍如同蛟龙翻身,猛地弹击空中的蛇叔。 蛇叔眼见铁棍再次变招击来,竟有些失神。虽他认为自己这一招可以先击中对手,只是之后也必会被铁棍巨力弹中。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和眼前这个农夫般的大汉拼个两败俱伤,无奈之下,蛇叔身在半空,内息再聚,身体凭空借力翻转,竟然变向落在了一丈开外。 于弘志见蛇叔退开,顿时也收了招,铁棍在地上重重一顿,激起一蓬尘土,威武雄壮的身体渊停岳峙,稳稳而立,像座大山一般挡住蛇叔去路,并不追赶。 “直棍诀”虽只有一招,其中变化多端,攻守兼备,于弘志虽脑筋不好使,但这招被他一丝不苟、勤勤恳恳地修炼了几年时间,俗话说“熟能生巧”,其中变化虽然繁杂,但现在他根据对手的出招方位角度,不用动脑,随手便能使出相应变招,粗重的铁棍灵活而且威力无穷,如臂使指。 杀无赦的金面尊者,个个都是武学奇才,不但内力深厚,武学招式更是奇诡莫测,但蛇叔碰到于弘志这种依靠勤学苦练,百炼成钢类型的高手,也隐隐生出无可奈何之感。 其实蛇叔的武功比于弘志仍高上一线,只是要想战而胜之,估计得到百招之后。他此生也是个武痴类型的人,见到这个朴实的莽汉棍法精妙,不由得见猎心起,完全忘记了任务是什么,只想好好和于弘志痛快淋漓地对战一场,好完整地见识见识这汉子独具特色的棍法全貌。 蛇叔半蹲蓄力,正待再次发起攻击,却见围观人群中突然走出数人,步履稳健,气势不凡。 为首之人鹤发童颜,年过七旬,身着白色长袍,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其目光炯炯有神,神态冷静,又有种久居高位的不凡气势。 他面色沉凝,带着众人走到场中,淡淡说道:“各位都住手吧,真当我永安里李氏无人了吗?!” 声音虽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心魂震荡,可见其内力深不可测。 高杰定睛望去,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这个老者他不认识,但他身后有个人却是曾经见过的的。 那人也是个七旬老者,矮小枯瘦,面带病态,正是李氏宗族的三长老李庆承。 奢寅和安效良隐隐感到来者气势不凡,心中一凛,见李家来了强劲的帮手,便招呼手下停止了攻击,退回先前的位置。 被一毛制住的李鸿明见到宗族终于来人,族人有救了,顿时两眼放光,情绪激动,热泪又流了出来。 蛇叔也没有发动攻击,只是仍半蹲着,保持攻击姿势,一毛则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鹤发老者冷冷道:“我乃永安里李氏宗族族长李庆环,一毛尊者,可否先放了我旁系家族族长李鸿明啊?” 一毛闻言哈哈大笑,浑身肥肉乱抖,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人?!这里啥时候变成你说了算啊?” 李庆环也不答话,长啸一声,真气鼓荡,白袍脱身飞起,落在后面的宗族人手中,露出一身青色镶边的武士服,他年纪虽有七十多岁了,身材却毫无发福之态,显得甚是精干威武。 他激飞白袍,身形骤然前冲,青影一闪便到了一毛的近前,只见半空中一道绚丽的刀芒划过,一柄雪亮的宝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一毛尊者。 一毛见这一刀势如奔雷,气势磅礴,面色变得分外凝重起来,他松开扣住李鸿明的右手,大喝一声,一双不明金属打造的金属拳套上发出黝黑的光芒,迎头和那刀光硬碰了一记。 金铁交鸣声中,一毛向后连退了两步,止住了身形,他双臂微微颤抖,眼神更加凝重。 那李庆环也是身躯一震,向后漂出了好几步,退回了宗族的人群前,回手将李鸿明交给了后面的李庆承。 原来他一刀攻出,其意不在进攻,而是趁机将李鸿明从一毛尊者手中救了回来。 一毛尊者见上了当,心中大怒,真气猛然外放,圆圆的身体好似又膨胀了不少,历喝声中,便要杀向李庆环。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黯然而别 一毛身形未动,便被一旁的蛇叔制止,蛇叔传音道:“来人武功不凡,虽说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但也不会差到哪去。而且他带来的人里面,至少还有两个达到高级武者境界的人物,加上那个于弘志,我们今趟已无胜算。” 一毛尊者瞧了瞧李庆环身后的李庆承和另外一个魁梧老者,见蛇叔所说没错冷静下来,便缓缓点了点头,收回外放真气,膨胀的身体恢复了原样。 他两支金属圈套相击拍掌,金铁声中,哈哈大笑道:“李老族长果然有两下子,看来你等如今已然占了上风,我们金面尊者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如果查出宝藏的确落入你们李家,改日我杀无赦众尊者定会再来拜访!” 说完,一毛和蛇叔对视一眼,两人纵身而起,如飞鸟入林,转眼间便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奢寅见杀无赦的人都走了,对方又援兵不断,仅靠自己这点人,今日也绝无得手的可能,郁闷之下,仰天怒吼一声,招呼安效良和手下,转身便待离开。 “呔!你等凶徒杀戮我李氏族人数十条人命,想就这样走吗?!” 大喝声响起,李守环身后掠出一道黄色身影,他身在半空,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弓弦声嗡嗡响起,五点寒星带着厉啸声,破空向奢寅众人射去。 奢寅听到箭啸之声,心中一惊,回身双钺脱手飞出,迎空劈落两支凌厉的长箭,短钺反弹而回,被他稳稳抓在手中。他感觉钺身收箭枝大力震荡,仍微微颤动,可见那弓箭之力何等强悍。 安效良同时长刀急劈,也将一支凌厉的长箭斩落,手臂感到微微发麻。 而樊龙见利箭射到,大喝一声,虎尾鞭抽击在箭枝之上,大力传来,震得他虎口欲裂,虎尾鞭都差点把握不住。而那箭枝只是被他抽得稍稍偏离了一些方向,并未击落,顺势命中了一个青衣人的手臂。箭枝巨力撕扯之下,那人的手臂竟被生生扯断,和箭枝一起飞出几丈开外,弓箭之力方尽,插入泥土之中。 剩下两支长箭则势不可挡地从两个青衣人身后穿背而过,这两人也算是奢、安手下有数的高手,竟然来不及反应便毙命当场。 电光石火间,奢寅和安效良手下二死一伤,这一弓五箭之技震惊当场,整个族长府门口鸦雀无声,唯闻那个断臂的青衣人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疯虎”奢寅见手下转眼间二死一伤,虬髯抖动,暴怒喝道:“你等要找死不成,奢爷今日便成全你们!” 他拎着双钺便要纵身杀回,却被安效良一把拉住了胳膊,轻声道:“奢寅老弟,万勿冲动,敌人现在势大,高手众多,此恨还是容后再报吧!” 安效良乃安崇明的侄儿,武功非凡,奢寅虽狂妄暴虐,但对他的话还是能听得进去的。思索片刻,他呼吸逐渐平稳,虎目中的凶光在那张弓老者身上扫了一眼,随后一言不发,扭头便走。 安效良则招呼剩余的青衣人,带着断臂的手下,随奢寅匆匆离去。 那张弓射箭的黄袍老者还待继续搭箭,却被李庆环喝止道:“庆缺,奢、安势力庞大,不是我永安里李氏所能对抗的,切勿逼之过甚!” 这黄袍之人身材雄伟,浓眉铁面,乃李氏宗族二长老李庆缺,为人正直豪爽,性如烈火,几十年时间将李氏秘传的“铁臂弓”修炼至化境,一张强弓可同时发出五箭,威力无比,其武功在宗族里堪称第一高手,就连族长李庆环的“夏人刀法”都略逊他一筹。 他乃李庆环的同胞亲弟,对乃兄的话向来言听计从,见大哥发话了,虽心有不甘,仍依言悻悻收起了铁臂强弓。 强敌既退,高杰便将于弘志和陈大可等人做了介绍,众人正寒暄着,李庆环带着李庆承、李庆缺两位长老来到他们面前,抱拳拱手道:“多谢几位大侠仗义相助,我永安里李氏无以为报!” 陈大可为人耿直,快意恩仇,见这个李氏宗族族长因敌人背后势力庞大,怕因祸及身,眼睁睁放走奢、安的杀害族人的凶徒离开,心里颇不以为然,只是象征性抱了抱拳敷衍了事。 高杰武功低微,自然不能算是大侠,也自觉没有资格跟李庆环拱手,就只是负手看着。于弘志憨直,既领命护卫高杰,便紧跟在高杰身后,高杰没回礼,他也只是紧紧抓着他那根碗口粗的大铁棍,没做反应。 谢军却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含笑回礼道:“我等只是为了我家小公子方才出手,族长之谢,愧不敢当!” 李庆环阅历丰富,闻听此言,见谢军等人都下意识地护卫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布衣少年,心思一动,连忙对高杰也拱手道:“多谢公子对我李家的相助之恩,敢问尊姓大名,容李某日后报答!” 高杰没想到这李庆环还真把自己也当成了个人物,勉强一笑,连忙回礼道:“小子高杰,乃敞梁湾一布衣猎户,手无缚鸡之力,哪能谈得上出手相助。老族长谬赞了!” 在场所有李氏族人都对这个高杰心生疑惑,实在不明白小猎户到底是什么来路,不但有高手护卫,还劳动宗族族长对其施礼示好。 李庆环没有探出高杰的底细,也不再纠结,便安排族人收拾残局,处理后事。 今日李继迁寨损失惨重,弟子伤亡大半,剩余仅三十余人,李鸿明等悲痛欲绝,茫然无措,自觉前途黯淡,灰心丧气。 李守环则温言安抚众人,并做出了一个让李鸿明这些旁系子弟欣喜莫名的决定,允许剩余的李继迁寨李氏家族族人回归宗族怀抱,为防止敌人再犯,即日起全体搬迁到米脂县城。 于是李鸿明等人悲喜交加地开始了家族搬迁事宜。 李守忠也奉命一同回归宗族,这是他一生的心愿,心里自然也激动不已。 李鸿基和李过当然也要跟着他爹前往米脂县城了,李庆环虽力邀高杰等人一同前往宗族,但高杰得到师父净空师太传音吩咐,婉言拒绝了李庆环的邀请,决定暂时留在李继迁寨中。 李守忠为了自己的儿孙,大方了一回,让高杰他们继续住在自己买下的院子里,不必再去另寻住处,高杰也没有推脱,称谢答应下来。 三小自幼相伴长大,第一次要分开了,在李家大堂内,李鸿基和李过都哭了个稀里哗啦,甚是不舍。 高杰也伤感不已,表面却仍带着微笑道:“你们俩哭得跟我死了似的,好不好?!咱们又不是从此不再见面了,我只要有空就会前去找你们的。记住,勤奋练武,绝不可懈怠,咱们今后还要一起笑傲江湖呢!” 李过止住哭泣,连连点头道:“高子,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李鸿基却还是抱着高杰不放手,边哭边道:“你不在,我们在宗族里绝对会无聊至极,呜呜,你干嘛不和我们一起去啊,我不要和你分开!” 高杰闻言一把推开李鸿基,故作惊慌失措状道:“去你的,胖子,什么不要和我分开?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靠!虽然我高杰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却是个正二八经的男子汉,别想像那个小妮子一样把我当娘们!” 李鸿基泪犹在流,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嚷道:“死高子,我舍不得你罢了,即便看上母猪,也休想我爱上你!” 三小顿时有哭又笑,闹成一团,离别之悲稍减。 这时就听门口传来“噗哧”一声低笑,接着有人温柔道:“高杰,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三小愕然望去,就见一个小姑娘身着绿色长裙,俏生生地依在门框上,美目有些红红的看着高杰,显然先前刚刚哭泣过,却不是李姬娜是谁。 李过眼睛一亮,擂了高杰一拳道:“好啊,高子,你啥时候和我家姬娜妹子勾搭上了?!” 李姬娜闻言,轻啐了一声,俏脸瞬间遍布红霞,她一跺脚,便向外跑去,只留下一句话:“高杰你出不出来?!” 高杰愕然,随即嘿嘿笑道:“唉!谁叫我长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其实长得帅也是一种烦恼!” 李过和李鸿基一起冲他怒吼道:“滚犊子!” 高杰狼狈逃出院子,远远望见李姬娜绿色的身影娉婷渺渺,慢慢向一处树林而去,他心如鹿撞,加快了脚步,跟着她而去。 寨子西北有个方圆两里的树林,桦柏林立,落叶满地。此时秋高气爽,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斑驳驳洒在林间,环境幽深静谧。 林间有条涓涓小溪穿林而过,李姬娜便静静地坐在溪间一块黑色圆石之上,她除下了绿色绣花布鞋,白生生的小脚拨弄着清沥的溪水,楚楚动人。 今天的李姬娜完全换了个装扮,再不是以往高杰所见到的女汉子的装束,此时身着绿色束腰长裙,秀发披肩洒下,完全是个娇羞女儿家的打扮。在明媚的秋阳下,她俏脸带着淡淡的红晕,美目晶莹剔透,整个人犹如含羞的仙子一般,娇美无双。 美景美人当前,高杰直觉口干舌燥,站在小溪边,有些紧张到不知所措。 李姬娜美目流转,瞟了高杰一眼,轻轻道:“你傻了吗?过来坐吧!” 这一句轻声软语让高杰浑身发酥,额头冒汗,依言如行尸走肉一般过去坐在了李姬娜的身边。 等高杰坐下,李姬娜两颊更红,双足在溪中轻巧划动,半晌默然不语。 高杰也感觉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大脑里一片空白,他两辈子都未经历过这种旖旎暧昧的情景,只好无助地盯着溪中洁白完美的一双小脚,像个傻子一般发着呆。 正文 第五十章 爱的初放 小溪潺潺,溪中圆石上,高杰和李姬娜傻傻呆坐,不知如何开口。 李姬娜从小娇生惯养,天性大方活泼,可到了此刻,爱情懵懵懂懂降临,芳心便如小鹿乱撞,感觉娇羞无比,她现在完全就是个小女儿家,哪还有半分平常刁蛮小姐的模样。 高杰两世为人,阅历丰富,奈何在感情上却也是头一遭。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会对眼前这个小妮子上心的,此刻也算是两小的第一次约会了,他经验缺缺,虽身怀绝世神功《白莲九生》,偏偏在此时丝毫没用武之地,脑袋里全是浆糊。 他搜肠刮肚,拼命回忆前世在电脑、书籍中浏览过的“泡妞秘籍”,曾有七字真言让他印象深刻,那就是“胆大心细脸皮厚”。本以为自己重生后天纵之资,领悟能力举世无双,奈何到了这关键时刻,愣是不知如何付诸言行。他深刻体会到纸上谈兵是什么意思。 静谧幽深的林间,薄雾迷离的溪中,两个怀春的少男少女之间关系微妙,笼罩着紧张尴尬、不知所措的氛围。 终于,高杰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主动点,便鼓足勇气,先干咳一声,突然说道:“这树林真美啊!” 听到高杰干咳,李姬娜便芳心一颤,随即又见他冒出这么没营养的一句话,她小脸更红了,鼻子里“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高杰第一句说出之后,感觉轻松了一点,又接着道:“这小溪也真美啊!” 李姬娜忍着笑意,又“嗯”了一声。 高杰东张西望,结结巴巴继续说道“那个,那个啥也真美啊!”感情他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下一个该赞美的东东。 “噗哧”李姬娜终于忍俊不住,娇笑出声。 高杰听到她的笑声,转头望去,只见秋阳之下,溪水粼粼,反射的光影在小妮子脸上跳跃,真可谓笑颜如花、娇艳动人,他不由得低声赞道:“林木寂寂,溪水漓漓,佳人在彼,嫣然如玉。你真美啊!” 李姬娜年方十六,情窦初开,先前觉得高杰长得太过俊俏,少了些男子汉的英雄气概,便常常取笑于他。 今日,在大敌当前,生死搏杀中,正是这个俊美的少年,英勇果敢,奋不顾身,屡次救自己于生死险境,完全颠覆了原先的印象,高杰在她心中真正变成了“高大的高,豪杰的杰”。短短一天内,一颗纯洁的爱情种子,不知不觉在小妮子心底播种生根发芽。 听到高杰痴痴呆呆,发自内心对自己的赞美,李姬娜感到整个身体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她双手捂住滚烫的面庞,娇嗔道:“乱说,我在你心里真的那么美吗?你不是一直都讨厌我的吗?” 高杰闻言立刻竖起右掌道:“老天作证,我高杰如果曾有此意,天打雷劈!” 李姬娜见高杰紧张兮兮,诅咒发誓的样子,心中更加欢喜,娇羞地拨下高杰的右手,轻笑道:“谁要你发誓了,我信你就是了!” 高杰突然之间开了窍似的,顿时将“胆大心细脸皮厚”七字真言完全领悟,一把抓住李姬娜伸过来的小手,双手捂住,认真道:“我喜欢你的俏皮,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坏脾气,喜欢你的无理取闹。。。” 生在明朝的李姬娜哪里听过如此现代的表白方式,心中又恼又喜,浑身竟微微颤抖起来,她伸出另一个拳头在高杰肩膀上擂了几下,娇斥道:“我哪有坏脾气,哪有无理取闹了?!” 高杰嘿嘿一笑,又捉住了她那只手,凝视着她宛如一泓秋水的双眸,深情道:“不管好的坏的,反正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的全部。今天见你举身赴险,我便紧张得不行,拼着命不要,只想着要确保你的平安周全!” 李姬娜完全被高杰的深情告白击溃,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秀目中泪光盈盈,却不敢和高杰对视,臻首娇羞低垂,都快到了胸口,那娇俏的模样让人心生爱怜。。 高杰见状,热血沸腾,一把将李姬娜娇躯拥入怀中,在她耳边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了,你看着办!” 李姬娜被心爱的人紧紧拥揽,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温暖和满足,她喃喃低语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一对少男少女在溪边幸福相拥,自订终身,整个清冷静谧的树林仿佛瞬间便温暖活跃起来。 高杰享受着美人在怀的美妙感觉,幸福感充盈全身每一个细胞,正自熏然陶醉着,忽听树林深处传来几不可闻的轻笑声,他徒地身体一僵,松开怀中的李姬娜,一脸恼羞之色,对着树林里大声嚷道:“谢大哥,身为大侠和大哥,还玩偷窥,这可不是好习惯!” “哈哈”长笑声中,谢军满脸坏笑,快步走出树林,对二小躬身一礼道:“哥哥我并非刻意偷窥,只是净空师太让我暗中保护你,刚才更是传音让我喊你回去有事交代,如此便不经意间看到了旖旎的一幕好风景!要不,你们俩继续,就当我不存在便是!” 李姬娜小姑娘家家,第一次和心爱的人亲密约会便遭人撞破,还被谢军戏谑调侃,娇羞无比,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甩开高杰的双手,转身如兔子般逃开了。 高杰对着小妮子仓皇的背影高喊道:“我会去找你的,你等着我啊!!” 李姬娜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转瞬间便逃得没影了。 高杰回首瞪着满脸坏笑的谢军,恨恨道:“谢大哥,你为兄不尊,小弟的好事都被你破坏了!” 谢军无辜地耸耸肩道:“小杰,这我可真冤枉了,谁叫你不是人了,我躲在那么远,笑得那么小声,都能被你的顺风耳听到呢?!其实你还是太嫩了,刚才完全可以当作没听到嘛,不必叫破,就可以继续和你的小美人玩抱抱啊,唉,真是可惜了!” 高杰闻言气结,恼羞成怒,纵身掠过小溪,冲向岸边的谢军。 谢军哈哈长笑,早有准备,反身向寨中李守忠家疾驰而去。 李守忠家大厅之中,净空师太坐在主位,下首左右分别坐着陈大可、谢军、于弘志,出人意料的,还有一个姚石门。 高杰站在下首,有些疑惑,姚石门乃李氏家族的外姓长老,本该和李鸿明一起操持家族搬迁事宜的,怎么会来到这里。 净空师太招呼高杰在末位坐下,沉声对他问道:“小杰,知道为师为何不让你和你的发小一起前往李氏宗族吗?” 高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摇了摇头。 净空师太对着众人呵呵一笑道:“我就说了,这孩子狡猾得很,明明有些明悟,在没有完全想清楚前他不会说的!” 陈大可等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高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耳垂,讪讪道:“敬爱的师父,您料事如神,洞若观火,弟子便是屁股一翘,您也定会知道我要放的是什么味的屁!” 净空师太笑着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这么粗俗的话,当着各位大侠你也说的出口,没正经!” 陈大可等人都是江湖中人,哪会介意,反倒对这师徒间的亲昵甚感有趣,尽皆相视莞尔。 净空师太随即正容道:“今日李氏宗族前来救援,让寨中子弟幸存了少数人等,本是好事,但为师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一直未和你明说。刚才姚大侠前来找陈将军,告知李鸿明对他的一番言语,方才让我确定了此事,现在便说与你听。” 高杰心中一凛,暗想难道自己的预感和猜测确有其事? 就听净空师太接着道:“其实,在奢寅等人到达寨中之时,李氏宗族的人也到了!后面的,你明白吗?” 高杰不假思索,道:“也就是说,李庆环他们眼睁睁看着族中子弟被屠戮,却并未第一时间相救,而是等到王嘉胤退走,于弘志大哥赶到,他们判断出加上他们在内,我方实力已经稳稳超过了对方,才堂而皇之地站了出来!” 姚石门常年冷峻无情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之色,点点头道:“高少侠思维缜密,判断准确,真是名师出高徒啊!就在我来之前,李鸿明族长找到我,给了我许多金银,让我不要再跟去米脂县,再三询问之下,他才道出其中缘故。他也早就发觉李氏宗族的人在围观人群中隐藏着,并未在一开始就出手相助,心中很是沉痛。加上事后李庆环他们立即找了他,直接追问宝藏是否真被他得到,虽然他据实相告,但仍隐隐可以感到宗族族长和各位长老并未释疑。由此判断,宗族这回如此容易便特许剩余的家族子弟回归宗族,其中恐非表面那么简单!” 高杰闻言,心情顿时更加沉重,急道:“那鸿基、李过,还有姬娜他们岂不是很危险吗?!我得赶紧去阻止他们!” 净空师太手一挥,示意高杰先坐下,柔声道:“小杰,你不用着急。我和几位大侠刚才已经商讨过了,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最多就是被人监视起来罢了。你谢大哥明天便会赶回米脂县百户所,以便收集消息和及时施以援手。你那两个发小,先别和他们说这些,免得李氏宗族之人见其意败露,反而会对他们造成危险。你只需转告他们,有事就去百户所找谢将军。额,另外,你刚才提的那个姬娜是什么人?” 净空师太一直没和高杰住在一起,平常也没听高杰提起过李姬娜的事情,于是便有此问。 谢军脸上带着笑意,眼睛对高杰眨了眨,貌似在说:“这可是你自己暴露地,和老哥我无关!” 高杰心中懊悔不已,尴尬之下,猛地大笑起来,故意掩饰道:“哈哈,那个姬娜啊,就是我今天救的那个女孩儿,她是李鸿明的女儿,我是因为她是鸿基胖子的亲戚,才会顺道提了她的名字,其实我们不熟!” 净空师太和厅中众人对视一眼,都意味深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解释。 众人虽表情未变,但高杰却仍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知是自己心里有鬼还是怎的,总觉得大伙眼光中仿佛都多了一丝戏谑之意。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风暴将至 米脂县城城南乃县衙所在,其他三个区域则由县城三大家族势力瓜分。 永和石楼李家独占县城东部,该区域内几乎所有的商业都被他们垄断,外来商户要想在此立足,除了向官府缴税之外,还得向他们缴纳足额的管理费用,类似于后世的黑社会收保护费。 永和石楼李家来自山西,以唐皇子孙自居,根本瞧不上太安里李家,认为他们不过是党项族蛮夷,因此双方一直明争暗斗,势同水火。 正值晚饭时间,永和石楼李家族长宅院内灯火处处,亮如白昼,大厅中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族长李寻龙、大长老李寻仙陪同锦衣卫总旗严立新、艾氏家族族长艾诏以及大长老艾春正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前些日子,因为朱由检脱险回京,让严立新被上头狠狠训斥了一通,艾家和永和李家为了平息总旗大人的愤怒,依艾春所献之计,秘密派人在江湖中散布李继迁寨李氏家族得到了藏兵洞宝藏的谣言,引得各路豪强趋之若鹜,短短一天时间,就几乎将李继迁寨的永安里李家旁系屠戮殆尽。 此计既成,严总旗甚是喜悦,今日爽快应邀,前来永和石楼李家赴宴,和艾、李两家要人小聚庆祝。 严立新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端杯对米脂县县令、艾家大长老艾春道:“艾大人此计一石二鸟,不但让收容小猎户的李继迁寨李氏家族伤亡惨重,替我等出了一口恶气,还引得米脂县城的李庆环等也上了当,眼馋所谓的宝藏,将那李鸿明等接入他宗族之内,祸水由此东移,他还犹不自知,下面还有得是好戏看。此计神妙非凡,我这厢便敬艾大人一杯!” 艾春圆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因为得到锦衣卫总旗大人亲自赞许并敬酒而激动不已,连忙起身,连称“严大人过奖”,恭恭敬敬和严立新碰了下酒杯,方才兴奋地坐了下来。 李寻龙仍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淡淡问道:“严大人,如今时机成熟,是否该那太安里李氏宗族动手了?” 严立新微微一笑道:“李族长不用着急,那李庆环本是蛮夷出身,眼光短浅,偏偏要去傍了那东林党的大腿,惹恼了东厂和锦衣卫,我本计划在一年之内慢慢将其铲除。今儿倒好,他自己引火烧身,我会借机向上禀报,就说他李家挖得宝藏,藏匿原西夏国巨量兵器盔甲,意图谋反,相信米脂县很快就不会再有太安里李家存在了!” 李寻龙捂须点头称妙,心中畅快之极。 艾诏为严立新边斟酒边道:“那大人认为我们两家还要做那些准备事宜呢?” 严立新点头道:“嗯,太安里李氏宗族势力被清除后,他们留下的地盘利益如何分配,你们两家可得好好商讨一下,别到时候伤了和气!” 艾诏和李寻龙对视一眼,都起身拱手道:“大人放心,我们皆是为东厂和锦衣卫,为大人您效力的,也就是一家人,绝不会发生任何纠纷!” 严立新一仰头喝下杯中酒,摆手示意他们二人坐下,接着道:“这个我也相信!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们得抓紧办好,李鸿明等人虽遭重创,但罪魁祸首还未伏诛,我心中仍有一根刺梗着,甚是难受!” 艾诏连忙道:“大人放心,我们最近一直在调查那个乡下猎户小子的底细,最近也颇有些收获,寻仙长老,今天你说收到了重要消息,那现在就给严大人汇报一下吧!” 李寻仙眉头微皱,对艾诏对自己指手画脚有些不满,面露不渝之色,但瞥见族长李寻龙不动声色,对他微微点头默许,方才不情不愿地对严立新道:“据我派出去的人今天查探到,那两个守卫小猎户的百户陈大可和谢军并非普通军户,两人皆出自武林,乃“新都耕叟”程宗猷的弟子,武功精湛,不容轻视。” 众人闻听“新都耕叟程宗猷”之名,都微露惊讶之色,脸色凝重起来。 李寻仙接着道:“据报,今日傍晚,那谢军离开了李继迁寨,独自一人回到了县城百户所中。严大人,现在他势单力薄,要不要趁机做了他?” 严立新阴沉着脸,沉吟半晌才道:“此事暂缓,必须慎重!一来程宗猷乃大师级数的高手,又为天津巡抚李辟器重,官授司佥书,负责津兵操练重任,一旦动了谢军,消息走露,势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程宗猷的报复。二来主上如今和东林党人争斗正酣,不能节外生枝。军队一向不参与党争,谢军、陈大可均有军队背景,如果因为妄杀此二人而把军队推到了东林党一边,那麻烦就大了!” 李寻龙微笑颔首道:“严大人深谋远虑,吾等不及啊!” 其余众人皆点头称是。 严立新摆手道:“陈、谢二人虽然暂时不必动手铲除,但那个小猎户却必须杀之后快。此事你们再好好商议一下,想个周全的法子办好了!” 艾春捻着颌下短须沉思道:“艾夏早两天也查到了那个老尼姑的来历,她乃是涌峰山九天圣母庙的主持,但为何会和小猎户家扯上关系还未可知。” 李寻龙追问道:“本朝尚武,和尚道士尼姑习武者颇多,这个老尼姑是否身怀武功?” 艾春道:“这个尚未探得,知晓的她虽年逾六十,却脚步轻快,应该会些武艺,只是不知深浅。” 艾诏皱眉道:“现在那小猎户仍躲在李继迁寨,陈大可依然护卫在旁,后来又多了个棍术不凡的莽汉,听说李鸿明的外姓长老姚石门也和他们聚在一起,此三人武功高强,都不是易于之辈。” 严立新面色阴沉,眼露凶光道:“他们一定是信王安排去保护小猎户的,此事难度虽大,但我不信便毫无办法,此小贼必除!” 李寻仙腾地站起身道:“干脆我们两家高手一起出动,直接杀到李继迁寨,相信他们必难抵挡!” 此话一出,艾诏和李寻龙都沉默不语,显然并不赞同。 艾春摇头道:“强攻并非良策,我们还是应该好好谋划一下,找准那小子的软肋,将之引出陈大可三人的护卫,方可一击得手!” 李寻仙不耐烦地道:“那你说怎么做?!” 艾春双眼微闭,深思半晌,方才缓缓道:“那小子和李守忠的两个儿孙关系亲密,看看能不能从这里着手!” 李寻龙点头笑道:“艾大人智计无双,必有良策,严大人放心吧!今天我们暂将此事放一放,先饮酒尽兴吧!” 严立新也露出难得的笑容道:“李族长所言甚是,来,我们且干了此杯!” 而在太安里李氏宗族所在的西城区,李鸿明被安排在族长李庆环宅院的一个院落之中,儿子李子寒、李子意和女儿李姬娜也被安排在院子里的其他客房中,而家族剩下的其他子弟则被分散分配到其他长老所管辖的处所。 李鸿明站在房门前,望着小院落门口的守卫,心里叹息了一声。 李庆环族长明说是为了保护他的周全,叮嘱他不可走出这个院落,还安排了护卫将整个院子都保护了起来,但李鸿明却心里明白,保护是假,暗中监视是真,他甚至可以察觉到周边有无数双眼睛在时时刻刻盯着自己。 藏兵洞宝藏之说由来已久,据说乃西夏国最后一位皇帝夏襄宗李睍(xian)所埋藏的用以复国的宝藏。 1227年,西夏被蒙古所灭,夏襄宗李睍举国投降蒙古。李睍投降后,成吉思汗不久病故,按照其遗嘱,李睍被秘密杀害。 蒙古兵还在西夏王陵附近挖地三尺,尽皆破坏,以至于从明朝开始历朝均未在西夏王陵附近获得过多少有价值的物品。 据后来有传言说,在国破前一年,李睍秘密派人回到老祖李继迁屯兵的所在——李继迁寨,挖掘一个大型的地下藏兵洞,将西夏国几乎八成的金银、兵甲和武功秘籍等珍贵之物尽皆深埋,并派党项族人历代守护。所以无论是蒙古人还是明朝都未能得到西夏国所遗留的宝库。 李鸿明祖上便是这宝藏守护者的首领,国破后便一直隐居在李继迁寨,形成了李氏家族。几百年后,家族内乱分裂,李庆环祖上一系抢得族长之位,不甘心窝居于李继迁寨这个山沟小村之地,带领族中高手前往米脂县城发展打拼,形成了现在的太安里李氏宗族。 而李鸿明的祖上仍选择留守李继迁寨,逐渐变成了旁系的李氏家族。 李鸿明仍清楚记得,自己的父亲、老族长李守成在传位给他时,曾秘传了几句话:“不生不灭,非内而外,七上八下,否极泰来。”并告诉他这乃是李氏家族族长世代单传的密语,就连当年夺走家族族长之位的李庆环的祖上,都不知晓,这段密语很可能包含着藏兵洞宝藏的信息。 然而几百年来,无人能够参破此密语的含义,更别说找到藏兵洞的宝藏了。 李鸿明此时心中充满悲哀,自己这一生恐怕也见不到宝藏的面世了,只是想到李庆环等人眼见族人被屠,不思营救,事后软禁自己,图谋宝藏,他便下定了决心,这密语宁可烂在肚中,也绝不说出去。 正文 第五十二章 神秘铁匠 几天来,李继迁寨风平浪静,貌似危机都已经完全过去了。 高杰一边跟着师父继续习武,一边将徐鸿儒所赠的灵丹吞服,四颗丹药消化吸收之后,内力增长迅猛,如今《无生功》已被他修炼至第六层,内功之强,已可和当初偷袭他的艾氏家族四长老艾冬有得一拼。 而其《幻莲变》轻功身法也随着内力的大幅提高,速度耐力激增,即便是陈大可也休想轻易抓住他。 净空师太见高杰内力根基打好,保命的轻功也颇为不凡,便将一路掌法和点穴法传授与他。 掌法名“无为掌”,掌力击出,不带丝毫劲力,受者感觉不到掌势取向,无从招架,待掌力及身,真劲始发,凭磅礴内力全力一击,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敌人,端的是神鬼莫测。 “无为掌”是徐鸿儒和王森在圣教宝物中发现的神功,此功在江湖中失传已久,现在白莲教各个分支教派也无人习得。徐鸿儒一直醉心于炼丹治病,内力平平,无法修炼,便将无为掌修炼秘籍交给了净空。 净空师太自身早有绝艺在身,不可能为了修炼无为掌而放弃原来已经大成的功法,再加上此功法阳刚猛烈,更适合男性修炼,也就一直搁置着,等待有缘之人。如今既已寻得圣教传人,此掌法自然便传授给高杰。 而点穴法名曰“拈花指”,是一门貌似来自于佛门的武功。 宋·释普济《五灯会元·七佛·释迦牟尼佛》:“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拈花一笑,佛教语,禅宗以心传心的第一宗典故,包含两层意思:一是指对禅理有了透彻的理解,二是指彼此默契、心神领会、心意相通、心心相印。 拈花指驱力之法繁杂,认穴不易,截脉难度更大,需要根据每日不同时辰进行精密推算,所以此功法需要极为强大的脑力方能修习。 自然,拥有“最强大脑”的高杰也是合适人选。 高杰本人对“无为掌法”甚是喜爱,两天下来便有了小成,净空师太颇为欣喜。 然而,高杰拈花指的修炼却让让净空师太很是恼怒,他嫌“拈花指”姿势扭捏,娘炮十足,十分抗拒,修习的时候磨磨唧唧,整个一磨洋工的像,几日下来成效不大,气得净空恨不得赏他一顿“竹笋炒肉”。 高杰见师父生气,还涎着脸劝慰道:“徒儿身为男儿之身,有无为掌这威力巨大的武艺傍身就够了,那娘娘腔似的拈花指您就让惠静师姐学吧!” 自然,此话一出,高杰立刻享受到了师父送上的”竹笋炒肉“大餐,无奈之下只好委委屈屈,如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整天翘着兰花指,扭着大蛮腰,不情不愿地继续修习拈花指。 主动性不高,学习进度自然缓慢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以高杰变态的悟性,在旁人看来,这拈花指修炼依旧是进步神速,一日抵得别人几十日的进度。 净空师太一代高人,早就发现李继迁寨里时不时有乔装改扮、鬼鬼祟祟的人在李家大院附近晃悠,她只是严令高杰除非在陈大可等人护卫之下方可出门。 高杰前世本就是个宅男,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得很,除了和陈大可等人在院子里切磋武艺之外,基本呆在屋里,研究他的《白莲九生》和《生生药经》。 自从他开始研究学习《生生药经》,便兴趣大生,不由自主便陷了进去,无法自拔。他发现,古代的制药炼丹之术博大精深,神妙无比。后世西医独大,国人生病多数喜欢求治于西医,中医只是作为调养身体的一种补充而已。出现这种情况只是因为中国古代很多神艺奇学都因为各家各派敝帚自珍,中医很多的精华绝艺失传了而已。 在徐鸿儒留下的这本《生生药经》上,就有一味“驻颜丹”,功能保持皮肤弹性色泽,延缓衰老,四十多岁的人仍能保持青春常态,效果比后世的什么养肤露之类的化妆品好上百倍。 这类神奇的丹药还有很多,例如解毒丹、生肌丹,甚至治疗老花眼、白内障的醒目丹等等,只是炼制这些高等级的丹药所需原材料在李继迁寨这个小村子里难以得到,高杰没办法进行炼制。 自从朱由检离开后,高杰少了试药的白老鼠,又不敢让师父净空师太充当这个角色,只好找大大咧咧的陈大可帮忙。 刚开始,陈大可为了兄弟义气,豪气干云,一口答应,但在试完药上吐下泻了几次之后,见了高杰,便由白老鼠变成了灰老鼠,到处乱躲,自此誓死不从。 无奈之下,醉心科研的高杰又把主意打到了姚石门身上。 姚石门也是个心有大志之人,从陈大可口中得知高杰和朱由检的关系后,雄心勃发,主动留在了李家大院,自觉自发地成了高杰的贴身护卫。 高杰找上门来请他试药,姚石门虽然一贯铁面,却无法推拒,只好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心,试了两天。 然而两天之后,在半夜三更之前,高杰在李家大院中,休想再找到姚石门的影子,连吃饭如厕都碰不到了。 只有憨厚老实的于弘志最配合,他既领命奉高杰为主,便是一路走到黑的性子,别说叫他试药,就是吃泥巴啃石块,他也会毫不犹豫,遵命而为。 于是,有了于弘志这只忠诚且不怕死的“白老鼠”,高杰的制药炼丹术提高很快,在将寨子里的药店中的有用药材收刮一空后,他炼制出了几百粒各式丹药,一般的小病小疼,“高神医”绝对药到病除。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高杰帮邻居文老伯治好了他家中的一只山羊之后,高杰的名声慢慢传开,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兽医。不久又逐渐从为家畜家禽治病,慢慢变成了真正能治人的大名鼎鼎的“小高神医”。 望着每天都有寨子里的乡亲们上门找小高神医讨药治病,净空师太哭笑不得,既欣喜家弟徐鸿儒的医术有了传人,又担心高杰如此醉心研究医术,步了徐鸿儒的后尘,荒废武学,耽误复兴圣教的大事。 到后来发现高杰不但领悟力高绝,充沛的精力也是常人难及,每天制药练武两不耽误,让净空师太喜不自胜,也就安心随他捣鼓药丸,瞎折腾了。 这日,高杰想起许久没见刘宗敏了,就和净空师太说一声,难得地跨出了院门,向胡大为的铁匠铺而去。 胡大为和刘宗敏二人正打着赤膊,叮叮当当地锻造着一把锄头,见高杰来了,胡大为便笑着让刘宗敏和高杰去屋里说话,自己一个人完成余下的工作。 刘宗敏浑身是汗,进屋先用打水抹了一下身,然后便从自己的床底摸出一个黑布的包裹,黑红的脸上带着自豪的笑意道:“高子,搞定了,你看看吧!” 高杰嘿嘿一笑,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短刀短剑各两柄,雪亮而精致,拿起其中一柄短剑,对着刘宗敏递过来的废铁条轻轻一斩,那铁条瞬间便一分为二。 刘宗敏呵呵笑道:“高子,你拿来的拿三把刀,材质太好了,我可是费了三天的功夫才锻造完成的。怎么样,满意吗?” 高杰点头如鸡啄米一般,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从袋中掏出一锭半两重的银子递给刘宗敏道:“铁牛,这是工钱,别嫌少啊!呵呵!” 铁牛,自然是高杰和李鸿基他们给刘宗敏起的外号,见到高杰掏银子,刘宗敏黑着脸道:“当我是兄弟吗?给钱就是看不起我哈!” 高杰难堪地摸了摸耳垂,无奈把银子揣好,从黑布包中拿起一把短刀递过去道:“铁牛,那你把这把刀收下,不准推辞!我们四个人每人一件,一来防身用,二来作为咱四弟兄的信物!” 刘宗敏本想拒绝,但听高杰说是作为四弟兄的信物,铁铸般的脸上又露出了笑意,满心欢喜地将短刀收下,然后拉着高杰聊天。 两人正聊起胖子(李鸿基)和黑子(李过)在米脂县过得如何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很明显,这不是胡大为打铁的声音,而是兵器相交,激斗而发。 高杰和刘宗敏对望一眼,将包裹背在背上,一起跑出了屋子。 铁匠铺前,胡大为正抡着铁锤和一个白衣中年人相博。那白衣人四十左右,面白无须,一身白色劲装,手中长剑凌厉,剑芒吞吐,身形穿梭活跃,带起一阵古怪的香味。 那香味和女人身上的香粉味完全不同,浓郁而微醺,闻之让人大脑发晕,高杰尚离得较远,也觉得有些昏昏沉沉,赶紧运转《白莲九生》心法,真气全身环游,大脑顿时清明起来。 刘宗敏却没那么强的功力抵挡这迷惑人的香气,脚步有些虚浮,使劲用大手拍击自己的脑袋,疼痛感才让他清醒过来。 而貌不惊人,须发灰白的胡大为却貌似很适应这种香气,步伐稳健,应战沉着,一柄打铁用的铁锤在手上举重若轻,对方长剑无论如何虚幻莫测,他的大锤都是简简单单地击在关键的方位,以拙破巧,白衣人的长剑始终无法攻破他的防御。 高杰曾见刘宗敏用这种招式对付李杰,但胡大为施展起来,比他高明了太多,没有丝毫生涩的感觉。 白衣人久攻不下,渐渐心急起来,长剑越来越亮,剑芒也愈加凝实,显然已经开始全力施为。只听他蓦然间长啸一声,长剑急旋,划出一个完整的光圈,精光耀眼,夺人眼目,剑圈中间一道疾如闪电的剑芒倏然穿出,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向胡大为的腹部。 胡大为不动声色,铁锤舞动由快变慢,对着剑芒缓缓迎去,剑芒虽快,可偏偏被那貌似缓慢的铁锤拦住,锤剑相交,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见那光芒耀眼的长剑被黑黝黝的铁锤粘住了似的,紧紧贴在了锤头之上。 白衣人心中一惊,连忙发力夺剑,哪知长剑好像和铁锤熔合在一起似的,无法将之分离。 胡大为沉声低喝,大锤向旁一带,一股大力沿着剑身传入白衣人手臂,他顿感虎口欲裂,整条手臂剧震,长剑再也握不住了,只见长剑在半空划出一道白光,硬生生被铁锤带得飞出丈许,斜插在地上,剑身犹自颤动不已。 高杰暗暗心惊,这胡大为一副平常老铁匠的模样,没想到竟然身怀高超武艺,内力更是深厚无比,和陈大可等比起来,也毫不孙色,想来刘宗敏的武功便是由他所授。 白衣人长剑脱手,呆呆站在原地,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个铁匠竟强悍之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败了。 胡大为没有追击,收回铁锤,拄地而立,脸色仍凝重无比,丝毫没有获胜后的喜悦和轻松。 一阵掌声传来,高杰转头一看,才惊觉有一个白袍老者一直在旁观战。 高杰修炼《白莲九生》有成,一向自负感官灵敏,洞察机先。可刚才他全心专注于对战,竟然忽视了那白袍老者的存在。这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高杰本身经验还有欠缺,远未达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境界;而是那老者功力极深,全身气息被他收敛到了极致,极易让人察觉不到他伺机在旁。 高杰从此人身上隐隐感到一种十分危险的气息。 白袍老者年约五旬,鼻直口方,长得甚是端正,三缕长髯飘洒胸前,隐然一派高手风范,他捂掌笑道:“国用兄隐匿江湖近十年,重操铁匠手艺,武功却依然没有放下,方而颇有进益,唐某深感欣慰!” 胡大为脸色不变,连皱纹都没有丝毫抖动,冷冷道:“在下乃一老迈铁匠,姓胡名大为,尊驾怕是认错人了吧!” 白袍老者闻言放声大笑道:“王兄不用再狡辩了,你面貌虽有所改变,但这一手独一无二的捕蝉功却是无法隐匿的。我找寻阁下也近十年时间了,绝不会再错过,你便是大名鼎鼎的擒龙手李国用,王森的第四个徒弟!”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闻香叛徒 高杰听到“李国用”和“王森”的名字,顿时震惊当场。他在涌峰山曾听徐鸿儒说过,闻香教主王森有四个徒弟,徐鸿儒为首,其子王好义、王好贤排行第二第三,但最有资质,武功最高的却是四弟子李国用。李国用一直和王好贤关系最好,而万森二子王好义则和徐鸿儒交好。据徐鸿儒所述,在十多年前,李国用就和师父王森闹翻,叛出闻香教,自立教门,并在九年前向官府告密,致使王森二次被捕,最终死于牢狱之中。 难道眼前这个落魄的老铁匠就是那个当年风光一时的擒龙手李国用?! 白袍老者说完,嘴角微微翘起,面带戏谑之色凝视着胡大为,好似在等待着一场演出的下一幕。 胡大为满是风尘的脸上愈加沧桑,浑浊的双眼呆呆地望着地面,大锤就像一根拐杖,支撑着瞬间脱力的身躯,他半晌不语,木头般杵在原地。 那白袍老者也不着急,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鼻烟壶,放到鼻子边使劲嗅了一下,舒爽地舒展了眉头,然后便继续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胡大为。 刘宗敏运气抵挡了古怪香气的影响,从随手拎起自己的铁锤,大步走到胡大为身边,闷声道:“师父,你没事吧?” 没等胡大为回答,那白袍老者“哟”了一声,好奇地道:“没想到,擒龙手逃亡隐居之余,还有空收徒弟,看来你过得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吗!” 刘宗敏闻言怒视了白袍老者一眼,手臂肌肉蓦地虬结鼓涨,他恼恨这家伙一再对师父讥讽刺激,当下便要上前抡锤还击。 但他的胳膊却被胡大为一把抓住,轻叹了一声,胡大为将刘宗敏拉到身后,语气平淡地问道:“这么多年了,梁梓龙,你又何苦紧追不舍呢?” 那白袍老者梁梓龙仰天哈哈大笑道:“看来你终于承认就是李国用了?!” 胡大为花白的眉毛低垂着,淡淡道:“李国用十多年前早就死了,现在只有个苟且偷生的胡大为而已!” 梁梓龙轻捻美髯,沉声道:“既然知道自己早就该死,为何还赖在世上,害得我花了那么多年时间找你!” 胡大为,不,应该是李国用道:“我既隐姓埋名,就没打算再重提当年之事,三公子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梁梓龙眉头一皱,道:“此乃我和你个人恩怨,和三公子有何干系,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李国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还使劲咳了几下,才道:“你不过和我当年一样,是三公子手下的一条狗罢了,我和你会有何恩怨?!当年我离开之时,就和三公子立誓,我只是厌倦了阴谋诡计,良心难安,所以退隐江湖,绝不会泄露当年隐情半句。为何三公子十年来非要除我而后快,难道就丝毫不念我冒着叛师弑师的大罪,为他忠心耿耿地效命多年之情吗?!” 梁梓龙脸上笑容渐渐冰冷,眼中杀机隐现,冷冷道:“你话太多了,看来三公子说的没错,只有死人才真正能守口如瓶!” 言罢,他右手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精巧的鼻烟壶塞进怀里,当手从怀中拿出来时,五个指头上蓝光莹莹闪烁,却是带上了五个如鹰爪般的铁钩,同时左手也从右手里取过另外五个指钩,迅速戴上。 李国用见状,有些佝偻的苍老身躯猛地挺直了起来,浑浊的双眼精光大放,一股强大的气势散发而出,高杰觉得眼前站着的,不再是个老铁匠,而是个绝顶高手。 刘宗敏也愣楞地望着自己的师父,他突然发现,相处多年,和他情同父子的师父竟然模糊而陌生起来。 李国用左手拎起大锤,然后重重顿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朗声道:“既然逃无可逃,我李国用便来领教一下三公子手下第一高手蓝鹰梁梓龙的厉害吧!” 梁梓龙见状,面色愈加凝重,白袍真气鼓荡之下,下摆烈烈扬起,他十指弯曲如钩,指上蓝芒闪闪,瞧之心胆俱寒。 他大喝一声道:“我蓝鹰梁梓龙旨在为闻香教清除叛逆之徒李国用,绝不会手下留情,出招吧!” 李国用回头对嘴唇微动,高杰耳边传来他轻微的话语:“高小哥,请代我照顾好宗敏,对你师父说一声,李国用当年只是走错了一步,懊悔终生!” 没等高杰回答,李国用骤然前冲,大锤带起漫天尘土,虎虎生风,抡圆了砸向梁梓龙。 苍老潦倒的李国用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几十斤的铁锤在他手中如同玩具,划出一道乌黑的弧形,急如奔雷,锤势笼罩梁梓龙周身上下。 高杰闻听李国用的密语,还未回过神来,就不由得为眼前这气势磅礴的一招暗自叫好。 梁梓龙神态凝重,未等锤势及身,长啸一声,冲天而起,如苍鹰破空,脱离了李国用的锤劲笼罩,半空中两道犀利的蓝影像是九天星落,瞬间便到了李国用眼前。 梁梓龙乃山西乌堡三鹰门的三大支柱之一,位列西北十大顶级高手之列。二十年前加入闻香教后,一直跟随王森的三子王好贤左右,在闻香教里几无敌手。 他手指上的指钩,乃是王好贤寻得一小块罕见的蓝崚矿石为其锻造而成,坚不可摧,锋利无比,军士身上的盔甲在其面前如同纸糊一般。 梁梓龙从天而降,身法迅捷,十个指钩倏然便蓝汪汪地出现在李国用的胸前,这一抓抓实了,定有开膛破肚之果。 李国用黑黝黝的脸膛毫无惊惧之色,落空的铁锤蓦然回转,仍是划着弧形向天上抡起,仿佛要将天空都砸出一个大窟窿。 梁梓龙没有和李国用硬拼,右爪翻腕,顺着铁锤之势在锤头一带,想将铁锤引向空处,左手五指仍坚定地抓向李国用的胸膛。 他见李国用的铁锤果然被自己带偏开去,心中正自暗喜,却突然感到右手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牢牢吸住,整个身体竟禁不住被铁锤也带着向旁甩出,顿时大惊失色,劲力破指而出,全力之下,摆脱了铁锤的吸力,身体临空横遁三尺,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两人交手,如兔起鹘落,快速无比,而且功随意动,变幻莫测,看得高杰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他看得出,这二人均已达到高级武者的境界,和陈大可等是同一级数的高手,在旁观战,对高杰来说,受益颇多。 那梁梓龙刚一落地,厉喝一声:“好一个捕蝉功!”十指再次凝聚真力,蓝色的指芒射出寸长,伸缩不停,他身体半蹲,双臂后翻,身形倏然见滑翔起来,如苍鹰展翅,离地掠空而至。 梁梓龙的“鹰爪功”修炼数十载,不但抓力惊人,配上蓝色指钩,再加上学自苍鹰滑翔的轻身功法也是冠绝天下,所以江湖中人都称其为“蓝鹰”。 李国用也凝气发声,大锤横在胸口,向袭来的十个蓝汪汪的指钩迎击而上。 “轰”地一声闷响,两人硬碰一记,劲气轰然而发,激起尘土漫天,高杰和刘宗敏都被劲气所激,不由得后退了十多步方才稳住身形。 半晌,尘土落尽,渐渐现出场中两人的身形。 梁梓龙远远出现在三丈开外,而李国用仍昂立于原地,纹丝未动。 刘宗敏见状,心中大喜,以为师父一击之下,占得上风。 而高杰功力眼力都比刘宗敏强了不少,脸色却并不是那么好看。 因为梁梓龙虽退出了三丈,却是以非凡的身法主动化解了李国用大锤的劲力,他此时十根手指都缩于大袖之中,负手而立,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淡笑道:“擒龙手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旧伤难愈,梁某倒是有些胜之不武了!” 李国用稳健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他铁锤驻地,稳住身形,重重地咳了几声,方才说道:“我的旧伤,拜三公子当年所赐,能留得一条性命已是奇迹。蓝鹰一向冷血无情,不择手段,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梁梓龙并不在意李国用的讥讽,笑意不变,只是眼中杀机更加浓烈,阴森森地笑道:“还是李兄了解梁某,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说罢,周身真气蒸腾,身形激冲而至,大袖飞扬间,十点蓝星再次闪现,锁定了李国用的周身十处要穴,看其架势,是要将对手一击毙命。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对阵高手 李国用退无可退,双目精光咋现,勉力抡锤相迎,再次和梁梓龙硬碰一记。 轰然闷响中,这次梁梓龙未再退后,身体傲然伫立,望着被自己爪力轰飞,摔落在铁匠铺中的李国用,他脸上笑意更加灿烂,眼中的杀机却愈加凌厉。 李国用半躺在地上,铁锤已经飞出丈许,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显然已经落败,再无还手之力。 刘宗敏见状,连忙跑进铺子,扶住李国用道:“师父!你没事吧!!” 李国用望着刘宗敏,胸中血气乱涌,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虚弱地摇摇头,对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欲将其推到旁边。奈何遭此重创,愣是没能推动刘宗敏壮硕的身体。 刘宗敏见师父吐血不止,惊怒交加,凶性大发,转身拎起自己的大锤,便冲着梁梓龙冲了过去。 梁梓龙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嘲讽之意,大袖甩出,磅礴真力勃然发出,刘宗敏的粗壮的身体如同一片落叶被狂风吹起,摔落到李国用身边,顿时便晕了过去。 李国用望了望昏迷的刘宗敏,转头恨恨地瞪着梁梓龙道:“梁梓龙,你乃江湖名家,怎可不顾身份,对小辈毫不留手?!” 梁梓龙哈哈大笑道:“我梁梓龙向来只看重结果,什么身份名誉皆是扯淡!你要死,你徒弟这么多年和你在一起,说不定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了一些,今天必须斩草除根,他也难免一死!” 李国用急怒攻心,顿时血气上涌,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梁梓龙缓步向前,来到李国用面前,伸出右手,望着蓝汪汪的五个指钩,眼中露出痴迷之色,他喃喃道:“能死在我这珍贵无比的蓝崚指钩之下,想来也是蛮幸运的事情!” 说完,爪如闪电,抓向李国用的头颅! 李国用自知难以幸免,只好闭目等死。 从李国用被重伤,到刘宗敏冲出被击倒,高杰一直有些犹豫。对李国用这个叛师之徒,徐鸿儒早就恨之入骨,无奈他一直下落不明,无法为师傅报仇。高杰见此刻李国用重伤等死,心中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怜悯。 但当他见到刘宗敏被击晕,也命在旦夕,心中暗叹一声,打定主意,摸出怀中朱由检留给他的小巧宝剑,剑光如电,向梁梓龙的背心疾刺而去。 他虽知自己不是这梁梓龙的对手,但却不得不救,只是因为刘宗敏已经算是他的朋友了。 高杰“幻莲变”身法高明,加上修习“白莲九生”气息内收,直到剑尖到了背心三寸之时,梁梓龙才猛然发觉,让他大为意外。 他身为高级武者,早就对旁边众人的实力判断得一清二楚,高杰静静站着的时候,他只是瞟了一眼便忽略了,因为他丝毫感觉不出这个十几岁的麻衣小子有什么危险的感觉。 谁知当他胜券在握,毫无戒心地举步上前准备灭杀李国用之时,却骤觉背后利器袭来,当心心中骇然,以为是绝顶高手驾到,不明就里的情况之下,他选择了退避。 只见他蓦地“鹞子翻身”,原地后翻,在空中几个筋斗,从高杰头顶翻出了铺子,直落到五丈开外方才惊疑不定地站稳身形,回首张望。 这一见之下,顿时气得他七窍生烟,就看见一个乡下少年手握短剑,面貌俊秀,施施然站在李国用师徒前面,正对着他微笑。 梁梓龙心机深沉,心中恼怒,却不形于色,冷冷道:“小子,你是谁?!” 高杰灿烂地笑道:“我就是我,是不一样的烟火!” 梁梓龙眉头微皱,没明白高杰的意思。 高杰见自己这么经典的一句话对方愣是没听懂,当下尴尬地摸摸耳垂,讪讪道:“您老大袖白袍,斯文稳重,看上去乃饱读诗书之人,怎么会连我的话都听不懂呢?原来你是故作斯文,实际上是个文盲吧!唉,没文化,真可怕!” 梁梓龙见这小子说话稀奇古怪,听了之后一知半解,更是心烦,忍不住低喝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是什么人?” 高杰扶额轻叹,脑袋乱摇,作痛心疾首,无奈之极装,叹道:“您都几十岁的人了,却连我说的话都不能理解,看来定是小时候上课不认真听讲,常常翘课捣蛋去了。其实没读过书不要紧,也不必穿成个老学究的模样来骗人啊!如果你实在想做个读书人,现在回到老年大学继续深造,还是有希望可以赶上来的!” 梁梓龙见高杰又说了一大通,自己愣是没听懂几句,估计这乡下小子是在作弄自己,顿时恼怒起来,冷哼一声:“找死!”身形暴起,右手五个指钩发出蓝光,抓向高杰。 这梁梓龙出身“鹰爪门”,轻功高绝,速度犹在陈大可之上,高杰不敢怠慢,施展“幻莲变”中的“避拳术”,身形诡异地向左横移,梁梓龙一爪落空。 “幻莲变”功法绝妙,其中的“避拳式”是将普天下众多空手武功加以整理研究后创研的闪避身法,梁梓龙的鹰爪功自也不能例外。 梁梓龙信心满满的一击竟然落在空处,大为意外,口中轻“咦”了一声,转头望向两丈开外的高杰,满脸尽是惊异之色。 要知道,别说是十几岁的小子,便是三四十岁的高手,也没有几个能在他鹰爪之下如此轻易避开。望着眼前这个穿着破旧,却俊秀帅气的少年,梁梓龙目光闪烁,没有继续追击,脸上又露出和蔼的笑容,温言道:“好俊的身法,小哥是哪位高人的门下,说出来说不定老夫识得,免得伤了和气!” 高杰刚才避开了梁梓龙迅如雷电的一击,信心大增,满脸笑嘻嘻地道:“我要是说我自学成才,你肯定是不信的。但我师父名声太大,说了又担心您年纪大了,心脏病复发也挺糟糕,我真的是很纠结呢!” 梁梓龙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高杰,他甚至有点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和脑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自己完全不能明白这个少年在说些啥。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老夫已经对你很是客气了,你如此胡说八道、装疯卖傻,老夫可要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了!” 高杰伸手拍拍心脏部位,故作紧张道:“老人家,你可吓死我了,看你一直和蔼可亲,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以大欺小可不是好老汉!” 梁梓龙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当下大喝一声,也不再顾及这小子身后有什么背景,白袍飞扬,瞬间就到了高杰面前,双爪纷飞,封住了他所有退路,一道道凌厉的指劲透勾而出,出手已经毫不留情,全力施为。 高杰无生功已达六层,内力浑厚,虽比这梁梓龙尚有不及,但已不输太多。“幻莲变”在深厚内力的支撑下,速度足足比原来快了几倍,再加上“避拳式”发动,他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遁出了梁梓龙爪力笼罩的范围。 梁梓龙越加心惊,暗道侥幸,看来这少年只是不知哪学到了一身神出鬼没的轻功,并未又强悍的攻击手段傍身,要不刚才他从身旁快速闪避的时候,足可以出招威胁到自身的安全。 梁梓龙越是心惊,就越是出手狠辣,打定主意决不能留这个变态的天才少年在世上,十个指钩蓝芒突涨,足足伸缩出近两寸长短,磅礴真力全力驱动,一股强大的威压覆盖周身两丈范围。 高杰毕竟内力稍逊一筹,在梁梓龙的真力威压之下,如同游鱼一般滑脱的身形逐渐迟钝起来,他感觉每次闪避、变向都需要花费比平时多出数倍的力气,那梁梓龙的十根夺命指钩几次都将将擦身而过,险些将他的麻衣勾破。 面临危局,高杰全力默运“白莲九生”,静下心来,不再只顾着施展他最拿手的逃跑大法,身法展动,在避开梁梓龙全力一爪,闪到他左侧的时候,右掌运气,悄然拍出,一道无形掌力击向梁梓龙的右肩。 梁梓龙只道这少年除了如泥鳅一般滑溜,闪避功夫高绝之外,不会主动攻击,大意之下,并未在意高杰貌似无力,且毫无劲道的右掌,他双爪反抓,正要使出“苍鹰撩翅”,攻击到了自己左边的高杰。 哪知,招式还未使全,只听“砰”的一声,梁梓龙感到左肩一阵疼痛,身体被一股大力击中,向旁边踉踉跄跄侧退了几步,血气翻涌,刚才运至左肩的真气差点被击散。 高杰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击得手,傻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右掌,面露狂喜之色。 这是他第一次在对敌时,主动出击,击中高级武者的感觉,真是比平时撒丫子乱跑躲避好多了! “无为掌”,掌劲击出,无声无息,直到击中对手,才全力爆发,端的是神鬼莫测。 幸亏梁梓龙内力深厚,真气布满全身,再加上高杰是第一次出掌攻击,心里没底,留了大半真力准备闪躲,掌劲不足,梁梓龙除了样子有点狼狈之外,并未受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气息快速运转,瞬间便调息完毕,恼羞成怒之下,拿出了对付强敌的真正实力,爪如电,形如风,劲气萦绕,“鹰王十八爪”绝技发出。 梁梓龙毕竟久经战斗考验,无论是内力修为、招式熟练度和应变技巧都要高出个高杰这个新手很多,在他迅如雷电的攻击下,高杰刚才的喜悦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手忙脚乱,拼了老命地东躲西闪,完全没有余力再行偷袭之事。 又过了几招,高杰满头大汗,体力透支,感觉实在招架不住了,一个懒驴打滚躲开梁梓龙拦腰一抓后,高声大喊道:“师父啊!您再不出手,我这个天才可就变废材了啊!!”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手下留情 高杰话音刚落,梁梓龙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传来,他本来运爪如风,正抓向在地上乱滚的高杰,忽闻骇人啸叫破空之声,知道是一件速度之快的暗器袭来,他自忖闪避不及,无奈之下,只好气贯双掌,十指弹动,向破空而来的暗器迎去。 “叮”地一声脆响,一颗石子击在梁梓龙的右手食指指钩上,巨力顺着手指迅速传达全身,他如遭雷击,食指骨节崩断,身体向后震飞出七八丈远。一路上,他踉踉跄跄勉力想支撑住身体,却仍旧承受不住小石子如波涛般的阵阵余力,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梁梓龙被这惊天一击骇得面色惨白,浑然忘记了断指之痛,目光惊恐地望着一个从铁匠铺上空翩然落下的僧袍老尼,宛如见到天神降临。 高杰见净空师太终于现身了,连滚带爬跑到师父身边,拽着她的僧袍袍袖大声道:“师父,算你狠,一直躲着不出手,您还真舍得让我一个小屁孩和这么强劲的顶尖高手过招,万一我被打死打残,您就不会感到自责内疚吗?!” 净空师太伸手给了高杰一个爆栗子,淡淡笑道:“要是真那样,我绝不会自责愧疚,还会感到庆幸呢!少了你一个泼猴一般的徒儿在身边,世界会清净很多!” 高杰闻言,哭丧着脸道:“唉!我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狠心的师父啊!真是师门不幸!” 结果可想而知,净空又给了他几个爆栗子,笑骂道:“什么师门不幸,胡说八道!” 望着净空师太和高杰俩旁若无人地在戏语着,梁梓龙急怒交加,从地上腾身而起,强忍痛楚,高声喝道:“兀那。。。师太,你是何人,为何插手此事?!”‘师太 梁梓龙开始还是喝问,慢慢的声音渐渐平缓下来,到嘴边的“贼尼”也变成了“师太”。他毕竟是久历江湖之人,从刚才那颗疯狂的石子就清楚知道,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尼姑绝不平凡,自己绝非对手,当下便放低了语气。 净空师太看都没看他一眼,还在对高杰念叨着:“此乃一次难得的历练机会,能和高手生死对战,旁人求还求不来,你倒还敢责怪师父!” 高杰委屈不已,道:“这也算历练?要不要这么玩命吧!” 净空师太沉声道:“唯有如此,你才会拼命,才会全力应对,方能激发出你的潜能。此次对战,比你自己练十天半月武功效果还要好!” 高杰心里当然明白净空师太是对的,只是见自己黄土满身,灰头土脸,小心脏被惊得扑通乱跳,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觉得委屈,便低头嘟嘟囔囔,表达不满。 其实,高杰“白莲九生”练至中段,各种感觉灵敏异常,早就发觉了师父一直在暗中保护,所以刚才他才敢放心大胆地和“蓝鹰”梁梓龙这样的高手单挑,而且超常发挥,几乎打了个平手。 人有依赖,有时是好事,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挥自己的潜力水平;但有时,也是坏事,高杰正因为知道师父的存在,在梁梓龙全力施为之下,便心生退意。如果净空不在身边,他说不定还能坚持下去,取得更大的收获。 梁梓龙话说完了,却没得到半点回应,直接被无视了,差点背过气去,以他在闻香教的高贵身份和高绝的武功,何时被人如此小视过?!可他又不敢上前贸然开打,气闷地呆了半晌,忍住怒火,再次运气说道:“在下乃闻香教总护法梁梓龙,这位师太阻挠我教公务,就不怕因祸上身吗?” 净空师太蓦然回头,冷冷盯着梁梓龙道:“聒噪!闻香教,很牛逼吗?!”说完,她才觉得用词有些不妥,便又回头狠狠瞪了高杰一眼。 高杰哪儿想得到,除了朱由检、李鸿基和李过,现在连师父这样的高人也在语言上受了自己的影响,“牛逼”这等牛叉强悍的词都能随口而出,用得地方也甚是得当,让他有种想为净空师太鼓掌的冲动!但当他看到师父恼怒的目光,立刻明白现在鼓掌,估计后果很严重,连忙转开视线,作无辜状,双手使劲拍打着身上的黄土,装成没看到,。 那边的 梁梓龙则完全崩溃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个老尼姑说的话,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如果刚才他还认为高杰是故意胡说八道而已,那么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出了点问题,恨不得立马找个名医问诊。 梁梓龙一向自负涵养过人,平日里很少动怒,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信心十足,不管是在武林之中还是闻香教内,从来只有他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种控制权在手的感觉实在是很安逸舒服。然而今日情形失去控制,他的情绪完全被这一老一少牵着走,差点导致武心失衡。 追杀了近十年的李国用就躺在不远处等死,就好像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美人在等待临幸,他不可能就此放弃离开。 梁梓龙默默调整好真气和心绪,右手食指的伤也被浑厚内力包裹,暂时止住痛感,他长身而立,抱拳道:“梁某自知恐非师太对手,但教命在身,不得不办,既然师太决意插手此事,就让梁某领教几招,也好回去复命,请手下留情!” 还没等净空师太回话,高杰早就嚷嚷了起来:“老伯,刚才你对我怎么不手下留情,先让个车马炮什么的,现在竟然好意思叫我师父留手,I彻底服了you了!” 梁梓龙听懂了高杰前半截话,后半截又是莫名其妙,顿觉眼前发黑,群星闪耀,当下大吼一声,不敢再任由那小子干扰自己的情绪,纵身而起,白影如电,一招“苍鹰搏兔”,凌空而下,左爪向净空师太当头抓来。 净空师太侧身而立,并未转身,大袖微微一扬,一颗石子后发先至,啸叫着向梁梓龙当胸击至,其速度比他全力施展的“苍鹰空闪”身法都迅捷了数倍,大惊之下,他收力凌空后翻,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了那颗恐怖的石子。 可还没等他落地,半空中的梁梓龙忽感脚底剧震,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体犹如被大锤击中,暴退出七八丈远,又是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原来,净空师太第一颗石子只是逼其止住攻势,翻身闪避,等他脚底板朝前之时,第二课石子无声无息地赶到,重重弹在他的青色锦鞋底部,瞬间便再次将其击飞。 这下,梁梓龙傲气全消,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碰上的是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如果不是这个老尼姑存心留手,自己只怕就不是摔个屁股墩了,连命都会丢在这里。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右脚无力,只好用左脚支撑着身体,抱拳一礼道:“多谢师太手下留情,在下无能,就此告辞!” 旁边那个中年白衣汉子连忙上前扶住梁梓龙,转身离开。在转过身的一刹那,梁梓龙面容才变得狰狞而可怕。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闻香教隐情 见梁梓龙退去,高杰快步来到铁匠铺凉棚里,将昏迷的刘宗敏弄醒过来。 要知道,高杰这个“李继迁寨神医”可不是白给的,手段已经很是厉害了!接下来,他掏出一颗暗红色小药丸,吩咐刘宗敏吃下,不久,刘宗敏便可以起身站立了。 刚才梁梓龙托大,想着先结果李国用,再将刘宗敏擒到教中去,让教主亲手消除最后的隐患,以此邀功,所以内劲只是一发即收。刘宗敏看起来受创甚重,昏迷倒地,实际上并无大碍,有高杰在,只需调养几日便可复原。 高杰处理完刘宗敏的伤势,正准备来看看李国用的情况,却发现净空师太正静静伫立在李国用的面前,目光冰冷。 李国用重伤,原以为必死无疑,然而峰回路转,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不但亲眼目睹了高杰和梁梓龙的对决,更是见到了净空师太三颗石子驱退“蓝鹰”梁梓龙,心中对这个老尼姑充满了感激和敬畏之心。现在见她来到身前,不顾重伤在身,挣扎着拜倒在地,喘息道:“多谢大师出手解救李某和徒儿宗敏,此恩没齿难忘!” 净空师太面色如万年寒冰,沉吟半晌,方冷冷道:“李国用,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李国用闻言,连忙抬头凝视着净空师太,仔细端详了半天。突然间他脸色大变,声音颤抖道:“你。。。你是徐梅大姐?!” 净空师太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喃喃自语道:“要是舍弟鸿儒在此,你怕是早就没命了!” 李国用脸色煞白,瘫在地上,两行老泪淌了下来。 刘宗敏见到师父的异状,正要上前询问,却被高杰默默拽住,冲他摇摇头。 在三小之中,刘宗敏和高杰关系最好,因为高杰也是个穷猎户,出身低微卑贱,与他相仿。自从父母被官府逼死,刘宗敏心中便埋下了复仇的种子,有了类似于后世的仇富心理。他不但对当官当兵的心存恨意,连家境富足或有些地位的名人都心存不满。他虽然认为李鸿基和李过为人不错,但他们俩富足的家庭背景却让刘宗敏始终无法和与其亲如兄弟。唯有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高杰,大家都是贫下中农出身,加上他话语风趣,为人仗义,很是让刘宗敏信服。所以他见高杰摇头,便呆在了原地,静静听着高杰的师父和自己的师父之间的对话。 李国用老泪纵横,默默呆坐半晌,忽然疯疯癫癫大笑起来,大笑扯动伤势,喘不过气来,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口中又咳出不少鲜血来。 李国用不管不顾,对着净空师太嘶声道:“徐梅大姐,人生际遇真是玄妙无比,想我李国用当年也算是风光一时,自大傲慢之人,一步踏错,便万劫不覆了!出卖师父之后,我自知罪孽深重,隐姓埋名隐匿于乡村偏僻之地,苟延残喘,谁知因果报应,今日不但被三公子的人找到,竟然还被大姐您给救下,真是天大的讽刺啊!” 高杰闻言,方才知道原来师父出家前的名字叫徐梅,看来当时师父和这个李国用应该甚是熟悉! 净空师太面无表情,淡淡道:“贫尼佛号净空,徐梅这个名字在几十年前就已不存在了。你当年欺师灭祖,出卖你王森,闻香教中想取你性命者无数,能逃到今日,也算有本事的了!” 李国用眼神空洞,茫然无神,喃喃自语道:“欺师灭族,是啊,我李国用罪孽滔天,是个欺师灭族的千古罪人!早就不该存活于世了!” 净空师太语气渐渐严厉道:“既知该死,又为何赖活着?!你当年不是和三公子最要好的吗?怎么都快十年了,三公子的人还对你紧逼不舍呢?!” 李国用闻言,脸上肌肉抖动,内心十分纠结,想起当年的种种,纷乱的情绪挣扎纠缠,重伤之下,他经受不住,蓦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高杰再也忍不住,连忙上前要先帮他治伤,李国用连连摆手,虚弱地对高杰道:“多谢高家小哥,我这十年来一直重伤在身,苟活那么久已是上天垂怜!今日被梁梓龙一击之下,引动旧疾,伤上加伤,便是我师兄神医徐鸿儒前来也救不回来了,这点我心里清楚得很!就不必麻烦高杰小哥了!” 高杰抬头看了看师父,见净空师太默然摇了摇头,示意李国用所说不假。 高杰心中叹息了一声,这才黯然站起来,回到了刘宗敏身边。 李国用再次调匀呼吸,艰难地对净空师太道:“徐大姐,我大师兄还好吗?” 净空师太恨声道:“他这么多年来,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恨不能亲手为师父报仇,你说他好不好?!” 李国用痛哭失声道:“大师兄啊!师弟我悔不该当初不听你的话,贪图富贵,错信那王好贤挑唆之言,以至于犯下大错!国用早就知错了!” 净空师太鄙夷地看着他,冷冷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出卖王森,背叛师门,又和王好贤有何相干,莫非你还在奢望我会就此放过你吗?” 李国用苦笑摇头道:“对我现在的伤势,我有自知自明,即使大姐你放过我,也无药可救了!本来我还想隐身蛮荒之地,等自己老死之后,将当年的惊天隐秘带进黄土,谁料三公子如此狠毒,十年来一直未放弃过对我的查找追杀,妄图杀人灭口。既然如此,我李国用人之将死,也该把那段隐秘说出来了!三公子,你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吧!哈哈哈!” 李国用又是一阵大笑,随即盘腿于地,靠着铺中木柱,断断续续地道出了一段当年的大秘密。 闻香教主王森原是白莲教著名的头目之一,因白莲教遭到朝廷打压,加上“镇教神功神剑不出”,无人能坐得白莲教教主之位,圣教渐渐分崩离析。 无奈之下,王森只好自撰“曾救一狐,狐为报恩,断尾相赠,带有异香”,重新自立新教“闻香教”,从者无数。王森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王好礼,一直醉心佛理教义,是个不理世事之人,在河南河北一带潜心传教。次子王好义为人豪爽仗义,武功高强,能力出众,乃是王森最合适的继承人;三儿子王好贤,素有野心,善于权谋,也得到了教中不少高层的支持。 王森有四个徒弟,首徒神医徐鸿儒,急公好义,在教中名望甚大,和王好义性情相投,自是全力支持他继位;王好义和王好贤排行第二第三,李国用年纪最大,入门却是最晚,乃是王森的关门弟子。李国用当年因入门晚,地位不高,却得到王好贤的看重拉拢,感激之下,便理所当然地进入了他的阵营。 王好贤当年最得力的就是李国用和梁梓龙。梁梓龙来闻香教更晚,武功却是极高,他到闻香教的时候净空师太早出家遁世多年,所以今日他并不认识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神尼。李国用乃徐鸿儒小师弟,却曾经和净空师太见过多次,今日自然能认得出来。 十多年前,王好贤就在算计如何得到继任教主的位置,他和李国用、梁梓龙经过周密谋划,故意先行安排李国用借机于王森闹翻,叛出师门,自立教门,与闻香教对立,拉去了不少教众。明万历四十一年,王好贤见二哥王好义在徐鸿儒的拥护下,声望日隆,果断授意李国用向官府告密,出卖王森,致使其被捕入狱。 在王森入狱期间,王好贤一边假惺惺振臂高呼誓死营救父亲,并不时前去探监博取父亲的信赖,一边买通掌权高官,于五年前将王森害死在狱中。 在王森入狱期间,王好义和徐鸿儒全力安抚动乱不已的万千教众,一边想尽办法准备营救事宜,奈何他们对王好贤的野心勃勃估计不足,没有防备他会如此丧心病狂,所有计划都和王好贤通报商议,几年来的所有行动自然都在王好贤的破坏下无疾而终。 王森死于狱中,王好贤骗取父亲亲笔书信,顺利登上教主宝座,如愿以偿。 功成名就的李国用以为可以凭此功劳得到教中高位,谁知因其叛师卖师罪名滔天,已不为闻香教众所容。王好贤担心李国用因此怀恨,将自己谋取教主之位的阴谋公之于众,故心存杀意。 而李国用在师父死后,忽然良心发现,自觉罪孽深重,故向王好贤请辞,决定退隐江湖,并发誓绝对会将当年的隐秘守口如瓶。王好贤岂能相信,他一方面好言安抚李国用,却在为其送行的酒宴上下毒,李国用武功高强,发觉之后拼死逃脱,并凭着当年大师兄神医徐鸿儒赠与的一粒解毒丹将毒性大半解除,随即到处躲藏,隐匿在山野之地。 经过多年,他见风声不太紧了,才重操旧业,开始老老实实做铁匠营生,并收了刘宗敏这个徒弟。 谁知今日,竟还是被梁梓龙追踪而至,几乎丧命爪下。他于临死之际,幡然醒悟,于是支撑着重伤的身体,将所有藏于心中多年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纠结的高杰 闻听这惊天隐秘,净空师太的情绪只是稍稍有些波动,她在听说闻香教内乱发生之时,早就对此有所怀疑,只是证据不足罢了。 而高杰和刘宗敏在旁听完,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 高杰自然是大吃一惊,一边不耻王好贤所作所为,一边为奉命起事的徐鸿儒担心不已,他甚至认定这次仓促起事实际上是王好贤想要除掉徐鸿儒而谋划的行动。 刘宗敏反应则甚是奇怪,他没有了方才为师父重伤的担忧之色,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种对李国用的疏远和冷漠。他并不是因为李国用曾经做过这许多坏事而失望,而是由于这个师父并不真正是个落魄的铁匠,而曾经是号令一方的教主,富有且有权势,正是他最痛恨的一类人。 正是因为这种仇富心态,刘宗敏完全忘记了李国用对自己的授业之恩和养育之情,其心渐渐凝成坚冰,对这个垂死的师父也心怀恨意,不再上前。 李国用使出全部余力说出隐情,气息越来越弱,等到完全讲完,喷出几大口鲜血,便再也无法言语。 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净空师太,希望得到她和大师兄徐徐鸿儒的原谅,然而净空师太根本不再看他,转身便出了铺子。李国用绝望之下,最后将目光向了自己的徒儿刘宗敏。让他更加绝望的是,刘宗敏目光冰冷得丝毫不弱于净空师太,仿佛从来就不认识他一样。 李国用无力再苦笑出声,最后只好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随即头一歪,靠着柱子气绝而亡。 曾经纵横江湖,身为一教教主的“擒龙手”李国用就此丧命乡野之地,身边竟无一个亲近之人为其收尸,结局让人唏嘘不已。 铁匠铺外的净空师太感觉到李国用气绝身亡,心情复杂,仰头望着秋阳高挂的天空,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她对李国用倒并无恨意,闻香教内部的争权夺利,和她并无丝毫关系,只是因为徐鸿儒才会狠心不肯出言原谅。她也明白,不光是闻香教,白莲教其他的分支教派也一样存在这样六亲不认的事情,也同样到处都是阴谋诡计横行。没有了白莲圣教主,曾经的圣教早就面目全非,这也是她当年避世出家的原因。 高杰来至后世,对这些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更是了解,他为李国用的死感概万千,对他的悲剧心存怜悯,起码他在多年前就已悔悟,情愿放弃荣华富贵,选择隐于乡村野地,说明他良心未泯。再说他十年来一直死死保守三公子王好贤的机密,并无半点泄露之心,直到被追杀致死,方才含恨吐露,也说明他还算是个言而有信,重情重义之人。 感概之下,高杰拉着十分不情不愿的刘宗敏,简简单单地将李国用的尸身收殓,埋在寨外一个山坡上的坟堆里,并用一块木板立了个碑,上书:“擒龙手李国用之墓”,落款是:“不孝徒刘宗敏立”。 刘宗敏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做这些事情,但他没有违背高杰的话,最后还在李国用的坟头磕了三个头。 随后高杰便跟着净空师太回到了李家大院,刘宗敏则留在了铁匠铺。李国用既死,那个铁匠铺自然就由刘宗敏继承,本来高杰还担心他失去了多年相伴的师父,心情糟糕,想让他一起回李家,但刘宗敏心志坚定,表示自己完全没事,不用担心。 回到李家大院,净空师太就把高杰叫到大厅,沉思半晌,方才缓缓问道:“小杰,你觉得那个刘宗敏人怎么样?” 高杰犹豫了片刻,回答道:“他出生贫寒,自小父母双亡,是个可怜人!” 净空师太瞪了他一眼道:“别装傻,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高杰见自己的花招被师父看破,尴尬地摸摸耳垂,呵呵笑道:“师父就是师父,看来什么都瞒不过您,呵呵!师父您是对他在李国用死前的态度有些看法吧!” 净空师太微微颔首道:“这个刘宗敏年纪虽小,心中却是仇恨太大,从他对待李国用就看得出,他是个冷血而无情之人,长大后恐会走上邪道,今后你切不可和他走得太近!” 高杰心中暗暗敬佩师父的眼光,他知道刘宗敏因为少年时家遭不幸,痛恨官府富户等有权有势的权贵,跟着李自成起义后,嗜杀成性,在攻城略地之时,造就了多次血腥的大屠杀,被后世之人形容为杀人魔王。现在的刘宗敏还小,其仇富的心态只是略显端倪,高杰觉得他得的是心理疾病,需要后世的心理医生做做心理辅导,说不定能够改变这个历史上争议颇大的人物。 当然,在明朝却是没有什么心理医生,高杰自己虽医术不错,却对如何治疗心理疾病完全不懂,他当刘宗敏是朋友,想要帮助他走上正途,只是不知如何做才好。 高杰沉吟片刻,对净空师太道:“师父的话,我自然会记在心中,他的心理有些扭曲,我先试着多开解开解他,如果有一天我发觉他实在无药可救,自然会离他远远的,师父请放心!” 净空师太素来认为高杰虽常常胡说八道、调皮捣蛋,但在关键的事情上,为人处世经验老道,根本不像个十五岁的孩子,让她很是放心,所以听了高杰的回答,她也没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随即笑着问道:“小杰,今天和梁梓龙一战,有什么收获?” 高杰立刻兴奋起来,挽着袖子笑道:“先前和陈大哥他们切磋,虽也认为自己有蛮大的进步,但总还是担心他们放水故意让我,所以对自己的武功程度不甚自信。今日一战,能和蓝鹰梁梓龙比斗那么多招而不落下风,看来我已经算是个江湖大侠了,哈哈!” 没等他笑完,脑壳上就被净空师太敲了几个爆栗子,高杰抱头乱躲道:“哎呀,师父你这习惯可不好的,极容易将徒儿变成大傻一个,一定要改啊!” 净空师太收手啐道:“你应该好生改改大吹法螺、盲目自大的习惯才是!今天的对战,你为什么不用拈花指?” 高杰好似刚才想起来似的,大呼道:“哎呀!瞧我这脑子,怎么记性那么差,着急忙慌的,忘记我还有一门拈花指可以用来对敌了!呵呵!” 净空师太鄙视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这世上还有谁的记性会比你好的吗?!你就装吧!与梁梓龙一战,远攻你用无为掌可以从容应付,但被他逼近了身,你就只顾着躲避逃命,所以才会狼狈不堪的!其实在他近身之时,你用幻莲变从他身边闪避而过之时,只要使出拈花指,梁梓龙必会进退失据,虽说不一定能战而胜之,但打个平手应当不难!为师还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总觉得拈花指招式扭捏,有些女儿之态,便存心弃之不用罢了!要知道,生死之战,别说要你作作女儿态,即便是让你扮猪扮狗,只要能够保命取胜,又何须在意!” 高杰尴尬笑道:“我一个这么大的帅哥,使出那么娘们的招式,实在有点害臊呢!” 净空师太作势欲打,高杰连忙拽住她的手,死活不肯撒开。 净空怒气冲冲瞪着他严肃道:“师父绝不是和你说着玩的,此乃生死大事,你一定要端正心态!拈花指乃佛门高僧所创,得道高僧尚能用之,你一个小孩计较什么呢?!” 高杰闻言,暗自惭愧,知道师父所言是对的,当下低头道:“徒儿知错了,知错必改,以后一定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用拈花指对敌,绝不犹豫,即使不能将敌人点倒,也一定会把他迷倒!” 闻听高杰前半截,净空还当他破天荒正儿八经说了次人话,谁知到了后面,又变了味道,让她哭笑不得,忍俊不止地摇头叹气。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大笑之声,陈大可和姚石门一起走了进来,陈可达戏谑地对高杰道:“小杰,你又练出了什么绝世武功,能迷倒敌人?!” 高杰对着陈大可撇撇嘴,不满道:“陈大哥,我这还纠结着呢,别取笑我成不?!” 姚石门难得笑道:“其实净空师太说的没错,世上没有不好看的武功,只有不好用的功夫!” 陈大可点头,随后对净空师太正颜道:“我二人刚从外面回来,在门口见于弘志拦住了一个人不让进,上前一问才知是王嘉胤派来的找师太您的,您看要不要见见?”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老回回 静空师太闻言,略微沉吟片刻,无奈摇头道:“唤他进来吧!” 高杰不待陈大可他们动作,抢先一步窜出大厅,前去引客。 净空师太苦笑望着高杰消失的背影,又爱又恨地道:“简直就是个小猴子!” 刚在下首坐下的陈大可朗声大笑道:“还是个口花花的猴子!” 净空师太和姚石门闻言不由得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来到大院门口,高杰看见于弘志双手叉腰,高大魁梧的身体像堵墙似的几乎把大门遮拦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心里暗暗感到好笑,连忙上前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于大哥,我能出去吗?” 于弘志闻听是高杰的声音,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本正经大声道:“公子,外面有个危险的陌生人,你不能出去!” 高杰使劲拍了一下他坚实的肩膀,大声道:“好了,来人是我师父的熟人,不是危险的敌人!师父要我带他进去!” 于弘志闻听是净空师太的吩咐,硕大的身体立刻闪到门边,不再言语,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却仍然警惕地盯着那个陌生人。 高杰知道,于弘志憨厚耿直,脑子不是很好使,常常一根筋,他现在只听三个人的话,一是神医徐鸿儒,二是净空师太,三就是自己这个他口中的“公子”。只是,这个听话的级别还是有区别的,级别最高的自然是徐鸿儒,高杰排最后了。 高杰走出院门,只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站在丈外,他身材中等,眼窝深陷,带点蓝色的眼睛显得很是深邃、神秘,唇上留有一小撮卷曲的小胡子,整个人带着些喜气,身着灰色长长的大衣,脚踏黑色布鞋,头上戴了顶六棱白色圆帽,圆帽上还刺绣着精美的图案。 望着眼前之人这熟悉而亲切的穿着装扮,高杰蓦然激动起来,快步上前,将右手手掌摊开,自然放在胸口,开口问候道:“按色俩目尔来坤!” 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见状,刚开始很是惊讶,随即面露喜色,也回礼答道:“吾尔来坤色俩目!” 高杰前世本就是回~族人,一见那人的打扮就知道他是一个回回,带着惊喜亲近,自然就用了民族的礼节和问候打招呼了。 回族见面礼主要是道“色俩目”,阿拉伯音译,原意为和平、平安、安宁。回族人之间用以相互祝贺和问候。其全称问词是“按色俩目尔来坤”,意为“求真主赐你平安”,全称答词是“吾尔来坤色俩目”,意为“也求真主赐平安予你”。这一礼俗源自阿拉伯,据宗教传说,易卜拉欣及其妻子老来得一“圣子”,天使曾预先向他说“色俩目”,此后人们便仿此而行,而穆罕默德传教时期,说“色俩目”已很普遍,并被视作一种“圣行”。唐朝来华的阿拉伯、波斯人将这一礼俗带进了中国,并成为回族先民及回族人的礼俗,一直沿袭至今。 回族是一个外来民族,并非我国土生土长,而且相对于其他民族来说,它的形成较晚,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少数民族。从历史记载来看,回族是由域外多种民族在长期发展中逐渐融合而成的。早在唐宋时期就有大批的阿拉伯和波斯商人陆续来到中国经商贸易,他们娶了中国妻子,定居在中国。这些人成为回族的早期先民。 13世纪初蒙古人崛起以后,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开始大规模的西征,先后灭掉回鹘、西辽和花剌子模,又攻陷巴格达,摧毁了阿巴斯王朝。在战争中,蒙古人把被俘的阿拉伯和波斯人以及中亚各族穆~斯林签发为兵,编入到蒙古军中以兵源,他们被称为“回回军”。这些的回回军随后参加了蒙古灭西夏、金和南宋王朝的战争。元朝建立后,这些回回军由于戍边、驻防和屯垦的需要遍布全国各地,其人数约二、三百万,随之出现了“元时回回遍天下”的局面。元朝军队本身就是由多民族组成的,各民族不同风格的武术技艺得到了互相学习、交流、充实和提高。 查阅历史文献可知,构成回回军的主要来源有两大部分:一是西域诸地各部族首领降服时所带来的普通军士和有一定技能的工匠艺人;二是蒙古在西征时强征西域各族以及青壮年阿拉伯和波斯人入伍。元初时,回回军数量极多,后在统一组织管理下屯田拓荒,从事农垦生产。这种情况一般分为两个过程:其一为灭南宋之前,屯田是一种临时措施,军事性质很强,主要服务于战争之需;其二是元朝统一全国后,把屯田作为一种制度固定下来,并且推广到全国,目的是“寓兵于农,以省粮饷”,以便解决驻军的兵饷粮运之需。不过随着战事的结束,回回军的屯垦使部分士兵逐渐脱离军籍,慢慢地融入到当地居民中间来,形成了的“大散居、小集中”的居住格局。正是由于大量的回回从军人员的身份转变,使得许多军队武艺流入民间,并逐渐传播开来,形成具有浓郁特色的武术流派。这些武艺在穆~斯林民族之间习练和传承,经后人长期的归纳和总结,就慢慢形成了现今的回族武术流派的雏形,因此元朝成为也是回族武术的发源期。 在当时的战争条件下,穆~斯林也为中国输入了具有中亚和西亚风格的刀剑等兵器。比如由于一些回回工匠艺人的到来, 为蒙军制造了大量的军事器械,蒙古军常用的环刀即是如此。《黑靼事略》中记载“环刀,效回回样,轻便而犀利,把小而扁,故运掉而易。”此形制过去中原少见。其他如剑、斧、瓜锤、刀各器之名称种类繁多,形式亦不一致。可见当时各民族由于条件地位的不同,有各自的习武传统和特点,而元朝的建立,使这种武术文化的交流加强了,回回武术便是这种交流结出的硕果。 两人互相见礼之后,高杰才笑呵呵道:“我叫高杰,今年十五岁,大哥怎么称呼啊?!” 那年轻人小胡子微微上翘,也满脸欢喜地道:“高杰小兄弟,前几天我和帮主一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你了,呵呵,我名字叫马守应,今年二十七岁,帮里人都叫喜欢喊我老回回!对了,高杰小兄弟,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回族的礼节 啊?” 高杰眼光一亮,这个马守应可是个名人啊,他绰号"老回回",陕西绥德人。他是明末农民大起义中最早起义而又坚持到底的重要领袖之一,在回族人民反压迫斗争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而且,这个马守应除了是位杰出领袖之外,因为他思维缜密,善于出谋划策、排兵布阵,是后期农民起义军中著名的智囊和军师。 又结识到一位闻名后世的英雄人物,还是和自己一个民族的老回回马守应,高杰开心不已,高杰一把拉住马守应的手,一边把他往院子里拉一边笑道:“我祖上也是回族人,只是现在不敢像你那样打扮罢了!” 原来,在前朝元代,回族人的政治、经济、文化地位都比较高,回族人的服饰习俗和其他习俗一样,都是自由的,没有任何限制,有着汉族服装的,有穿阿拉伯、波斯等地样式的,有自制的白帽、巾袍和鞋等,开始向民族服装发展。 但是,到了明代,回族人的服饰习俗就开始受到限制,回回民族不是依据信仰习俗和祖先的服装样式,结合在中国居住发展的实际来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而是受到了统治阶级的强迫命令和限制。明太祖朱元璋建国后,采取禁止"胡服"的政策,让回族人民着汉装,这样,回民族开始形成的服饰习俗就不能很快得到发展,也不能受到尊重。 所以绝大部分回民现在的穿着和汉民并无区别,而像老回回马守应这样穿着特色民族服饰招摇过市的,实在是难得一见。 马守应闻听高杰也是回民,顿时又升起几分亲近之意。 二人很快来到大厅之中,见到一个六旬老尼端坐主位之上,两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分坐左右下首,一看便知都是顶尖高手。马守应连忙松开高杰的手,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体,行了一个回族大礼道:“义帮甘肃分舵舵主马守应见过净空师太、见过二位大侠!” 陈大可他们回礼后,净空师太招呼马守应坐在下首,赞道:“马舵主年纪轻轻便身居义帮要位,而且穿着大胆,行事不卑不亢,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马守应面色微红,急忙道:“守应无德无能,蒙帮主错爱,方才惶惶居于甘肃分舵主之位,唯有鞠躬尽瘁,以死相报!” 众人见这个年轻人不但行动大方,而且言辞得体,暗自佩服王嘉胤眼光非凡,有识人之明,用人之胆! 净空师太微笑道:“马舵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呢?” 马守应起身抱拳道:“师太乃世外高人,更是我家帮主的昔日恩主,请唤在下守应即可!前几日寨中藏兵洞宝藏之争,我家帮主遵从师太之意,及时于骗局中抽身而退,却并未返回帮中,而是带着我等数人一直隐蔽在寨子周围,以防奢、安以及杀无赦等势力再次不甘而来,危及师太以及各位。直到今日,帮主估计危局已解,方才忐忑之下,派遣守应先行拜望师太,转达帮主期望二十多年后再次拜见恩主的心意,请求得到师太的恩准!” 陈大可和姚石门闻言目瞪口呆,连高杰都傻了,他们完全没想到,净空师太竟然会是闻名天下的一代豪雄、北方第一帮义帮帮主王嘉胤的恩主,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名人扎堆 静空师太闻言,微微笑道:“当年我只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时候搭救过王嘉胤,也算有缘,难得他二十多年过去了仍然念念不忘,可见执念颇深啊!” 马守应听净空师太的口气,似乎并无拒绝相见之意,心中大喜,连忙道:“我等虽不知师太于我家帮主有何恩德,但帮主对恩主感恩戴德之情、期待再次拜见之意,帮中的众多兄弟皆有所感,恳请师太怜其心诚,让他见上一次!守应这厢再次叩请师太垂怜!” 说完,马守应便待跪拜叩首。 还没等他跪下,一股柔和却无比浩瀚的大力传来,马守应的身体再也跪不下去了! 在遥远的西域新疆的帕米尔高原东部昆仑山上,曾经有一个神秘的道教宗派,叫昆仑派,派中绝大部分弟子都是回族人。马守应在七八岁的时候,在河南朱仙镇回民聚集地,偶遇下山历练的昆仑派第一高手李拜斋,跟其学艺五载,将昆仑三大秘传绝艺中的汤瓶七式拳和回回十八肘习成,今年才二十七岁,已是回民当中的顶尖高手。 马守应青年气盛,久无敌手,见自己下拜之势被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尼轻描淡写就阻挡住了,有些不服气,暗运内力,汤瓶真力全力发出,身体再次向下拜去。 只是,任由他使出万般能耐、用尽所有内力,死活也无法再拜下去半分。而净空师太只是面带笑容,大袖虚托,并无丝毫刻意发力之感。 马守应这下是真的服气了,便站直了身体,心悦诚服地弯腰拱手施礼。 净空师太淡淡笑道:“我只是一个老尼,又不是皇帝,哪值得你这样恳请!你这便去唤王嘉胤前来吧,我在此候着便是!” 马守应欣喜不已,再次躬身一礼,然后和陈大可等人告罪一声,便转身飞快跑出大院去了。 陈大可、姚石门和高杰都是行家里手,刚才早就看出马守应暗地里试了一下净空师太的功夫,而且明显是没讨到什么好,三个人相视嘿嘿而笑,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净空师太也瞧见了他们的反应,无奈摇了摇头,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就当没看见。 高杰担心外面的于弘志又会堵死大门不让王嘉胤等进来,便又溜出去,在门口和于弘志边聊天边等着马守应带人回转。 半盏茶功夫,马守应便带着一行五人来到了大院门口。 高杰快步迎上去,对着为首身着粗布衣衫的大汉“布衣项羽”王嘉胤拱手道:“小子高杰拜见王帮主!” 王嘉胤伸出大手,一把拉住高杰的胳膊,豪爽笑道:“你应该就是恩主的亲传徒弟吧!往后你喊我王大哥便是,不要见外,毕竟我曾经师从神尼,咱俩渊源可是颇为深厚呢!” 高杰眼睛一亮,开心道:“原来王大哥算是我的师兄啊!那我可太有面子了!” 王嘉胤连连摆手,神色有些黯然道:“我可没你那么幸运,神尼虽传艺数年与我,却从未亲承收我为徒,王某憾甚!” 高杰嘿嘿笑道:“今天这不是机会到了吗?有小师弟我在,保证马到功成!” 王嘉胤闻言,激动得脸上渗出了密密的细密汗珠,也没空介绍其他人,拽着高杰就直奔大厅而去。 众人知道老大焦急的心情,都相视一笑,也紧紧跟在后面进了大厅。于弘志见一下来了这么多陌生人,而且个个都是气宇轩昂,英气勃发,武功皆是不凡之辈,便关上了院门,来到大厅看热闹。 刚走进大厅,王嘉胤望见主位上坐着的灰袍老尼,顿时眼眶微红,他松开高杰的手,紧走几步,上前拜倒在地,颤声道:“王嘉胤今日终于再次见到神尼,虽死无憾矣!” 净空师太站起身来,双手虚托,将王嘉胤扶起,仔细端详了下他的模样,淡淡笑道:“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你也有四十多了吧!早听说了你不但武功大成,还创立了义帮,扶弱济贫,老尼心中甚慰!” 王嘉胤虎目含泪,满脸喜悦之情,起身拱手道:“如果当初不是您出手相救,王嘉胤早就死了;如果没有您亲传武艺,王嘉胤也不会有能力立足江湖;如果不是您言传身教,让我以民为重,扶弱济困,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义帮呢?!” 王嘉胤一番话说完,他身后跟来的义帮兄弟方才知道,原来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尼姑不但是老大的恩主,也是义帮的恩主,连忙齐齐拜了下去,高呼道:“叩见神尼!” 净空师太摆摆手,淡淡道:“你们都起来吧,老尼不喜欢诸多烦文琐礼,大家一起就坐叙叙旧便是!” 王嘉胤躬身领命,招呼众兄弟起身,却没敢坐下,站着将身后几人给大家做了介绍。 高杰每听到一个人的名字,都不由得小心脏扑腾一下,就好像后世去了奥斯卡颁奖典礼或者参加了人大代表会议,在场的可谓名人扎堆啊! 其中有个光头大汉,年纪和陈大可等相仿,三十多岁,身着破旧灰袍,脚踏麻鞋,身形高挑,虽不甚壮硕,却腰背挺拔,显得甚是精干。他的光头之上,还留有几个圆圆的印记,看样子像是和尚。 这个光头汉子名叫王自用,明绥德州人,人称王和尚,别号紫金梁,因幼年曾在河南嵩山少林寺出家为僧,二十五岁还俗,在江湖中以一根金属方棍打出偌大名声,被称为“紫金梁”或“王和尚”,其后投入义帮,成为王嘉胤的左膀右臂,现在乃是义帮二号人物,居副帮主之位。 高杰知道,其后在王嘉胤去世后,王自用可是众多义军的盟主,端的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王自用身后,有一个黑衣劲装中年汉子,他相貌平常,身材中等,在人群中很不显眼,按后世的话来讲,就是长了张大众脸。 在众人都情绪激动,为见到神尼兴奋不已之时,只有他神情清冷,波澜不惊,连眼神都好似并无神采一般。 而当高杰听到他的大名时,仍觉得无比震惊,因为此人叫高迎祥! 高迎祥,一名如岳,陕西安塞人,年约三十多岁,现为义帮延安府分舵主。高杰清楚地知道,他乃是后面农民起义军中大名鼎鼎的第一代“闯王”! 王自用死后,高迎祥继任为义军盟主,李自成、张献忠等都是其手下。 高迎祥自小就是个要死不活的性子,凡事不悲不喜、不急不忙,高兴了是一个模样,生气了还是同一个样子,再加上长相平凡,按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个毫无个性的人! 但正是因为他这个特点,让义帮中的众位兄弟感到可靠放心,认为他是个稳重而可担重任之人。 高迎祥少年在安塞时,师从三皇门一位隐居高手乔三秀,学得“三皇炮捶”技法,在陕西武林中享有盛名。 三皇炮捶门,历史渊源悠久,奉人文初祖轩辕黄帝(即人皇氏)为祖,故又称“人宗门”、“人祖门”、“三皇门”。三皇炮捶拳法发力气劲合一,刚柔相济,气势勇猛。常以利斧破硬柴的劲力表现出勇往直前所向无敌的气势,给人一种清新爽快,朴雅大方之感。 但高迎祥使出的三皇炮捶却毫无气势夺人之感,反而平和安详,以防御为主,善于磨洋工,对手一般不是被其击败,而是会产生一种打不过、逃不掉,陷入软磨硬泡之中的无奈感觉,和高迎祥一战之后的武林人士,都有一种此生不愿再与其交手的期望! 面对净空师太,他面无表情、不悲不喜,并不代表他不尊重神尼,熟悉他的人都清楚,高迎祥只不过是个表面似木、内心灵动之人罢了。 高迎祥身边的是老回回马守应,而居于最后的二人,看上去很年轻,大概都是二十来岁,其中一个面相和王嘉胤多有相似,魁梧结实,长相土气,却身穿白净的长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乃是王嘉胤的族弟王国忠;另外一个青年相貌俊秀,身材修长,完全是个美男子的模样,温婉斯文,只是稍稍缺乏了点男子汉的气概,他乃是王嘉胤的妻弟张立位。 王国忠和张立位的武功皆是帮中高手所传,王嘉胤未得净空师太允许,所习的“青龙力”没有传给旁人一分一毫。 王嘉胤把带来的帮中诸位向净空师太等一一介绍之后,陈大可、姚石门等也一一上前拱手见礼,一时间大厅中众豪齐聚,甚是热闹! 趁着大家互相寒暄之际,高杰拉着王嘉胤的胳膊,来到净空师太面前,嘻皮笑脸道:“好师父,王大哥也是您亲传的武功,也就是我的师兄了,对吗?” 净空师太白了高杰一眼,缓缓道:“我当初只是随手传了嘉胤一手青龙力之法,并未尽师父教导之责,怎能乱为人师呢?!” 高杰吃了一瘪,也不在意,转头对王嘉胤道:“王大哥,看来不是我师父不想收你为徒,而是自己觉得没有当好你的老师,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王嘉胤普通一声跪伏在地,叩首道:“嘉胤愚钝,以前自觉资质差劲,武功平凡,怎敢要求神尼收我为徒。今日有高杰小兄弟为我壮胆,嘉胤便斗胆跪求,请神尼收我为徒,嘉胤必当尊师重道,勤练武艺,绝不敢辱没神尼师门!” 净空师太尚在犹豫,高杰早就闪身到了她身边,伸手拽着她的大袖道:“师父,快答应吧,有了王大哥这样大名鼎鼎的师兄,我可是倍感有面的!” 净空师太瞪了他一眼,心有所想,片刻后方对王嘉胤道:“青龙力你现在修炼到什么程度了?” 正文 第六十章 点石成金 王嘉胤恭敬回答道:“已练至第八层,只是就未得神尼指点,不知练法有无差池!” 青龙力乃白莲教秘传功法之一,是一种刚猛霸道的内功心法,劲力发出,犹如龙吟蛟啸,慑敌心魄。青龙力共九层,王嘉胤在短短二十来年便修炼到了第八层,其天资实在不凡。 净空师太闻言点点头道:“不错,看来嘉胤这二十来年练功不曾懈怠!小杰,带你王大哥去练武场试试青龙力!” 在场众人皆是江湖好汉、武林高手,一听神尼说要考较义帮老大王嘉胤的功夫,个个兴奋不已,跟着活蹦乱跳的高杰向李家大院的练武场而去。 李守忠在寨中买下的这所宅院,比敞梁湾的要略小,但是为了儿孙俩练武大事,却是专门打通了两个院落合并成练武场,场地甚是宽大。这些日子,净空师太传授高杰武艺、陈大可等和高杰切磋喂招,皆选在此处。 来到练武场,王嘉胤见净空师太对其微微颔首,便迈开大步来到场中央,低喝吸气,全身真气运转,顿时层土、落叶围着他的身体急速旋转起来,蓦地,他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滞留片刻后,犹如天神降临,全身真气由双臂勃然发出,一招“龙点头”,双拳击向地面。 一阵龙吟声过后,轰然巨响传来,灰尘漫天,等尘埃落定,高杰只见王嘉胤稳稳置身于两丈开外,而练武场中间被夯实的坚硬土地竟然被其真力轰出一个半丈大小的浅坑,让高杰不由得暗暗乍舌不已,换做是个血肉之躯的话,岂不是被轰成肉饼了?!其余众人也都是暗自心惊,这王嘉胤的功力只怕已达高级武者中阶巅峰之境,就要突破到高阶了,乃是在场除了净空师太,武功最高的一位,不愧“布衣项羽”之称号。 王嘉胤面色复杂,有微微的自得,又带有丝丝忐忑,他举步来到净空师太面前,屈膝抱拳道:“神尼,嘉胤愚钝,所修青龙力八层全力发动,技止于此,请您指点!” 净空师太欣慰笑道:“你勤练青龙力二十余年,能达到这等境界,实是不容易,我很欣慰!” 说到这,净空师太嘴唇仍微动不止,却再无声音发出。众人皆知这应该是神尼在传音给王嘉胤,秘密传授什么练功诀窍吧。 果然大伙猜测不错,片刻之后,王嘉胤双目精光大放,面带狂喜之色,对着净空师太又是纳头一拜,然后起身回到练武场中,再次运气腾空而起,仰天一声长啸,弓背收肩,以一种和刚才略有不同的姿势发出了“龙点头”一招。 一阵更加震撼的龙吟传来,众人只见半空中王嘉胤双臂所发出的真力,竟然凝成一条模模糊糊的青色蛟龙,如有实质一般向地面冲击而至,轰然巨响后,一个方圆两丈左右的浅坑出现了。 王嘉胤依净空师太刚才所授,纠正了运气发力之法,短短时间内不但青龙力威力暴增数倍,而且一击之下,卡在高级武者中阶数月的关口竟然畅然而通,终于突破到了高级武者的高阶境界。 王嘉胤狂喜之下,虎目盈泪,扑到在净空师太面前泣道:“神尼再造之恩,嘉胤感恩戴德,愿一生驱身侍奉在您身边,请神尼允准!” 在场众人见净空师太仅仅是用言语稍加点拨,王嘉胤便武功大进,全都相顾骇然,心悦诚服地半跪叩首,崇拜不已。 高杰跪在王嘉胤身边,装模作样给了后脑勺一个爆栗子,大喝道:“师兄,你脑壳是不是秀逗了啊?!还神尼神尼地喊,师父既然出言再次指点了你武功,自然就是默许你归于门下了,你还不赶紧叩谢师父?!” 王嘉胤闻言,偷偷观察了一小净空师太的脸色,见她并未因高杰的话而不悦,而是淡笑着摇头不已,便知道高杰所言不虚,哪还顾得上在意高杰没大没小送他的爆栗子,立刻 纳首再拜,庄重道:“弟子王嘉胤,拜见恩师!” 净空师太大袖一挥,笑道:“都起来吧!” 一股柔和真力托着众人缓缓而起,大家不敢抗拒,知道抗拒估计也没用,都依言站了起来。 趁着众人正向王嘉胤道贺之际,陈大可红脸上泛着光彩,讪讪来到净空师太面前,抱拳道:“师太,我和小杰乃是兄弟,大家也相处日久,感情颇深,您也指点大可一点可好啊?!” 陈大可话音虽不大,但在场的众位高手却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一起拥揽上来,七嘴八舌地请求净空师太指点纠正下武功。 众人皆是武林顶尖高手,自身武功修炼日久,颇有心得,不会轻易重新改换别的武功修炼,向净空师太求教,只求纠正一些细节末梢,完善自身功法,不算另投别派,在武林中并无什么忌讳。 净空师太将王嘉胤收归门下,心情不错,而且在场众人不是高杰的护卫朋友便是王嘉胤的帮中兄弟,都算自己人,便来者不拒,让众人各自下场演练自己的拿手武功,根据实际情况,出言指点。 于是,陈大可的“耕余枪法”、姚石门的“武当松溪剑法”、于弘志的“洪阳棍法”、王自用的“风波棍法”、高迎祥的“三皇炮捶”以及马守应的“汤瓶七式拳”等均在净空师太的指点下,有了不一而足的进步。 随后众人便采买酒肉,请来寨中的厨子,在大院中摆上酒席,一来庆贺“布衣项羽”王嘉胤拜师神尼,二来感谢净空师太的精心点拨之恩。 群雄相聚,起初还因为净空师太在场,不敢放肆,哪知道净空师太虽出家多年,年已六旬,却仍是豪爽女侠的个性,她连干了几碗水酒之后,大伙便完全放开了,开始端酒捉对厮杀,李家大院热闹喧天。 高杰抽空去把刘宗敏也拉了过来,像他那样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哪吃过这些大鱼大肉啊,本来也有些拘谨,但在高杰的主动招呼和鼓励下,不久也放开了,开始胡吃海喝起来。 两日后的早晨,米脂县城,李鸿基和李过牵着两匹挽马,出了所住的院子。 二小自从来到米脂县城,就和他爹等一些李继迁寨来的子弟被安排到了这个院落中,和李鸿明等分开了。李氏宗族的人对他们这些人倒是没有派人守卫,行动自由,只是也没有安排做事,完全没有当他们是宗族子弟一般。 李鸿基和李过俩闲的蛋疼,今日便和李守忠说了一声,牵出自家的两匹挽马,准备去趟李继迁寨,找高杰和刘宗敏叙旧。 两人牵马来到街道上,正准备上马,却听到身后有人惊喜地喊道:“李过、李鸿基。。。叔叔。。。”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姬娜的荷包 李鸿基和李过回头一看,只见李姬娜正俏生生地向他们跑来,脸上微微泛红,表情复杂,有点惊喜又有些尴尬。 因为李守忠和李姬娜的爷爷李守成是堂兄弟,李鸿基自然成为了李姬娜和李子寒的堂叔叔,只有李过和他们是同辈。在李继迁寨的时候,李子寒和李姬娜兄妹俩见了李鸿基都躲着走,实在不好意思喊这个才十六岁的小胖子“叔叔”。 自从和高杰在小溪边暧昧约会之后,情窦初开的李姬娜貌似换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像原先那样大大咧咧,而是常常会独自发呆、暗自傻笑,闲下来还躲在房中做起了女红,变成一个安静的小美女,他父亲李鸿明和哥哥李子寒都感到纳闷,有些不太适应。 今天一大早,李姬娜上街想买些针线,没想到会和李鸿基二小碰上,她当然知晓这二位是心上人最要好的朋友,想也没想便主动打了招呼,虽觉有些尴尬,但却是没有再躲避。 李鸿基和李过在李继迁寨和姬娜接触不多,没想到她会主动打招呼,短暂诧异之后,便明白怎么回事了,相视偷偷诡笑一下,李鸿基便立即一本正经地对李姬娜拱手道:“姬娜,真巧啊!” 李姬娜娇羞满脸,没再像原来那样也拱手行礼,而是非常女儿家地行了一个万福,轻声道:“是啊,好久没见到你们了。” 李过戏谑道:“嘿嘿,姬娜妹子是好久没见到我们的高子了吧!” 李姬娜脸色红得更加俏艳,也顾不得在意李过话里的取笑之意,低着头,细声细气地道:“他。。。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李鸿基瞪了李过一眼,然后对姬娜温言道:“没,自从来县城后,便一直没了联系。他不在,我俩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李姬娜沉默了半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伸手递向李鸿基,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似的,含羞道:“鸿基叔叔,如果他哪天来看你们了,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交给他,就说。。。就说是我做给他的。。。” 李过一把接过荷包,打量之下,见看这荷包做成桃形,上面还绣了两只不知是鸭子还是鹅的禽类,绣工粗糙,品相实在不佳,正要问这是哪买来的残次品,话尚未出口,荷包便被李鸿基抢了过去,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李过才尴尬地摸摸脑袋,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李鸿基貌似憨厚,却比李过懂事的多,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荷包,微笑着赞道:“姬娜,你的女红做得真好啊,这荷包让人爱不释手,我相信高子一定会喜欢的!” 李姬娜红着脸,惊喜问道:“鸿基叔叔,真的吗?” 李过在旁边只想说“绝对是假的!”可他没敢开口,只是在心里暗暗鄙视李鸿基:“叔叔说假话的功夫见涨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估计高子见了都要甘拜下风!” 李鸿基哪知道李过心里对他的腹诽之言,仍然认真点头道:“恩!真的,比珍珠还真!这是我见过的最精巧漂亮的荷包了!” “比珍珠还真”自然又是高杰无意中传授的。 李姬娜闻言,兴奋开心得眼睛都明亮了好多,也觉得自己的女红水平不低。而李过则背过身去,做出一副呕吐之态。 李鸿基刚想把荷包收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李姬娜笑道:“巧了!我们俩正准备回寨子看高子去,姬娜,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亲自把荷包交给他不是更好吗?” 李姬娜明亮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了下去,低声道:“只怕我爹不会同意我去的!” 忽然边上一阵大笑传来:“姬娜,没事,你跟他们去吧,你爹那里,我会去说服他的!” 三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矮瘦白首的白袍老者向他们走来,他面色苍白,带着一丝病态,正是李氏宗族的三长老李庆承。 除了上次在李庆东家见过这个三长老,李鸿基和李过这还是第二次见到他。李姬娜则是和父亲被接到县城,宗族族长李庆环设宴为他们压惊接风的时候见过。 三小连忙行礼道:“见过三长老!” 李庆承温言道:“勿须多礼,都是自家人!刚才老夫正巧路过,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姬娜,你便放心去吧,寨子离县城并不远,早去早回便是。我正好要去族长府中,顺便和你爹说说,你放心便是了!” 李姬娜闻言欣喜不已,对李庆承又行了一个柔美的万福,轻声道:“如此便有劳三长老了!” 李鸿基也作揖道:“三长老体恤族中小辈,我等心中甚是感激!” 李庆承笑着摆手道:“老夫只是顺手而为,举手之劳,无妨!你们准备准备便去吧!我这便去族长府了!一路上注意安全!” 恭送李庆承离开后,李鸿基望着满脸惊喜的李姬娜,笑道:“姬娜,这荷包是你亲手送呢还是我代交啊?!” 李姬娜娇羞道:“还是麻烦鸿基叔叔吧!” 李鸿基哈哈大笑,让李过回去院中又牵了一匹挽马,三小纵身上马,向李继迁寨驰去。 拐角处,李庆承离去的身影又出现了,他捋着白须,脸上露出一丝如有若无、带着深意的笑容。 李继迁寨,李家大院内习武场,高杰正和姚石门切磋。 高杰的武功日新月异,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们俩已经全力交手了四五十招了,愣是没有分出胜负,只见姚石门表情凝重,认真应战,很显然他并未有丝毫放水。 前日,将最后一个灵丹服下后,高杰内力再次大进,现在与姚石门和陈大可相比,也只是稍差一线,等他慢慢将残余的药力尽数吸收,到时候还真不好说。 现在虽然内力稍逊,但高杰以诡异妙绝的身法弥补,已经可以堪堪和姚石门战成平手了。 久战之下,胜负难分,不单是身处其境的姚石门,就连在旁边观看的陈大可都为高杰惊人的进步速度惊讶不已,只有傻大憨粗的于弘志毫不在意,坐在一个石锁上,专心啃着一个大馒头。 刚刚脚踏七星,闪身避过绵中带刚的内家拳,高杰在掠过姚石门身侧之时,突然诡异一笑,无为掌瞬间转换手型,,腰肢如水蛇般一扭,右手翘起纤纤兰花指,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姚石门的腰侧疾点而去。 陈大可见状,在旁惊呼出声:“拈花指!” 不怪他如此大惊小怪,自从高杰修习拈花指的心理问题被净空师太喝醒解决,对拈花指的修炼上心了不少,收获自然就更大了,昨天陈大可在和高杰切磋之时就吃了这拈花指的亏,被高杰突然化掌为指,在他手肘处点了一下,虽被他避过了穴道,但仍算栽了一个跟头。如今见这小子又行偷袭之事,不由得他不惊呼出声。 姚石门问听陈大可骇然惊呼,知道不好,双掌猛然加速,在身侧交错翻飞,护住身子的左侧,奈何高杰拈花指点出的角度太为诡异,仍然从其掌缝中穿过,点在了他的肋骨上。 姚石门顿时呲牙裂嘴,蓦地跳出圈外,使劲揉着腰肋处,望着在场中犹自扭捏作态、妩媚翘指的高杰,苦笑着摇头,半晌才说出两个字:“妖孽!” 陈大可见姚石门在自己高声提醒之下,仍然着了道,顿时哈哈大笑,心理平衡了不少,大声附和道:“石门兄的评价甚是精辟中肯啊,小杰绝对就是个百年难出妖孽!” 高杰身形婀娜,双手翻转叉腰,妩媚地翻了一个小白眼,娇声道:“讨厌!” 陈大可和姚石门被高杰恐怖的做派和话语激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凸起,掉了一地,半晌发不出声音。 又听边上“额”的一声,蹲着的于弘志呕出了刚吞下去的半个馒头,随即皱了皱眉,定了定心神,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了起来。 高杰心情大好,感觉自己不但武功大进,连整人的功夫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正待好好学学王婆,自夸一番,却听院外传来惊慌大喊:“高子!高子!!你在不在啊!出事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山顶营救 高杰等人连忙来到前院,只见李鸿基和李过两人衣衫褴褛,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面色惊慌无比,正大喊大叫要找高杰。 一见到高杰,李过便扑上前,扯着他就往外走,口中不住道:“快走快走!快去救姬娜!” 一听要救姬娜,高杰顿时也急了,正要开口相询,旁边的李鸿基也拽住高杰另一只胳膊,匆匆解释道:“我们俩今日和姬娜一起从县城出发前来找你,半路经过花鸨山的时候,遇到七八个蒙面人偷袭,敌人武功高强,姬娜被擒。他们似乎并不想杀人,为首之人没再为难我俩,只是让我们回去找姬娜的父亲,让他去花鸨山顶的落雁台接女儿!我俩见实在不是对手,只好就一路骑马狂奔,来找你救人了!” 高杰闻听姬娜被不明身份的暴徒所擒,顿时眼冒金星,差点晕倒。姬娜是高杰两世为人的第一个正式约会确定的心上人,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那个在飞机上和他一道品尝初吻滋味的空姐,他来到明朝,就发誓要保护身边的亲人朋友不受伤害,如今心上人生死不明,噩耗这么快到来,第一次堕入情网的他便有些承受不了。 跟过来的陈大可闻言虎目圆睁,红脸涨成酱紫色,大吼道:“奶奶的,竟敢抓小杰的女人,快走,救人去!” 姚石门连忙制止道:“别急!且听我一言!敌人既然放鸿基他们回去报信,让李鸿明前去赎人,必是另有所图,应该不会伤害人质的。大家快去取了兵器装备再出发,顺道商量如何实施营救,万万不可乱了方寸!” 高杰被姚石门一语惊醒,暗自惭愧自己定力不够,险些乱了自家阵脚。他深吸一口气,默运白莲九转,定下心神,他明白,越是遇到险情,越应该趁着冷静,方可化解危机。 大家分头回房准备,高杰带着李鸿基二小来到自己房中,将刘宗敏炼制的两柄短刀交给他俩,自己随身揣了朱由检送他的长柄短剑和剩下的那柄由秀春刀熔炼的短剑,然后背上蹶张弩和配箭,便和众人在院外集合,策马向花鸨山疾驰而去。 昨日净空师太回去圣母庙了,尚未归来,但现在有陈大可、姚石门和于弘志三大高手在,实力非凡,此行能挡住他们的,恐怕没有几个能够办到。 一路上,听着李鸿基把从县城遇到李姬娜开始,一直到最后两人来寨中求救的所有细节一一阐述,高杰神智清明后,大脑急速运转,心中已略有定夺,知道姚石门分析得丝毫没错,敌人恐怕还是冲着藏兵洞宝藏而为,姬娜的安全暂时还是有保障的。 花鸨山距离李继迁寨约四十里,山势不高,和其他三座山连绵在一起,将敞梁湾环抱其中。其背面刀劈斧削,是个悬崖峭壁,悬崖下蜿蜒着小理河。山顶之上,在丛林围绕中是块平坦的岩石台面,据说每到候鸟迁徙之时,此台上常常有无数大雁降落休憩,故称做“落雁台”。 高杰在敞梁湾打猎的时候,母亲只允许他去周围四座较矮的山上,花鸨山便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对此山甚是了解,李鸿基叔侄俩因为常陪高杰去狩猎,也比较熟悉地形。 半个时辰后,到达山脚的时候,在冷静睿智的姚石门建议下,众人分为三个队伍,从花鸨山的三面分兵而上。高杰和于弘志一队,从正面上山;李鸿基带路,和陈大可从南面摸上去;而李过则带姚石门攻击北面。 姚石门要求大家必须小心谨慎,不求快,不得暴露行藏,争取到达山顶的时候能清除周围警戒的敌人,然后合力发起突袭,安全救出李姬娜。 高杰身负幻莲变身法,避开崎岖山道,形如鬼魅般在丛林中急奔,几乎是悄无声息。 于弘志轻功稍逊,全力追赶之下,仍稍稍落后,他默不作声,全力提气跟随高杰的身影,闷头而行。 眼看高杰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于弘志心急如焚。他知道此行必定危险万分,高杰是净空师太和徐鸿儒要他全力保护的人,而此刻高杰竟然消失在自己视野之中,他能不急吗?可这高杰的身法速度实在太快,让于弘志心有余力不足,他真想仰天怒吼,排解郁闷之情。 正着急间,在掠过一从灌木之际,一只手从灌木中伸出,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于弘志大惊之下,正欲发力挣脱,却突然看见灌木中露出高杰熟悉的面孔,他还竖了根食指在嘴边示意于弘志噤声。 于弘志闪身缩进了灌木,趴在高杰身边,狐疑地看着他的眼睛。高杰右手向斜上面指了指,于弘志顺着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只见数丈开外,一棵三人高的松树旁,斜靠着一个青衣蒙面人,他身边,另外一个青衣人坐在树脚下的一块岩石上,两人正无聊地小声聊天。 于弘志见状,虎目放光,便欲挥棍冲上去。高杰一把拉住他,轻轻摇头,小声道:“于大哥,我们悄悄摸过去,等下看我的手势一起动手,你对付坐着的,我解决站着的!千万别弄出声响,明白?” 见于弘志憨憨地点头应是,高杰这才猫着身子,和于弘志缓缓向两人接近。 根据李鸿基和李过说的情况,姚石门判断七名敌人应该会分守花鸨山的三个上山方向,估计每面会有两人,剩余一个必定会在落雁台上看守李姬娜。 高杰耳力惊人,确定周围除了这两人并无其他埋伏,他潜行到距离两人丈许的一从长草中,回头对于弘志点点头,示意他准备行动,然后静心凝神,将白莲九生功法的第四层四生幻提升到最高程度,然后一跃而起,脑波对着那毫无防备的两人全力激发。 高杰现在的白莲九生已经练到了第五层五生春之境,四生幻威力更加强劲,那两人青衣蒙面人正聊着天,忽然大脑遭到攻击,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瞬间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而正在此时,高杰和于弘志分身跃出,眨眼间便到了两人面前,于弘志铁棍抡起,手起棍落,坐着的青衣人的头颅顷刻间被砸得稀烂,红白物事四处溅落,身体歪倒在岩石之下。 而高杰比于弘志更快,他如一道青烟般瞬间贴住靠树而立的青衣人,右手从后捂住那人的嘴,左手掌中短剑迅急在他咽喉上一划,顿时鲜血喷溅而出,那人浑身抽搐片刻,便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 因为有四生幻功法相助,高杰两人轻而易举便把那两人解决掉,对方死的时候连神智都还未能清醒过来。 高杰神色未变,毫无表情的地举手对于弘志做出一个“OK”的手势。他在涌峰山解救朱由检一战中已经杀过两个人,此时心止如水,心绪没有半分波动,可见净空师太安排的那场生死对决是多么有用。 于弘志愣愣地看着高杰做出的古怪手势,眼睛里满满都是迷茫之色,他不由自主地也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同样的手势,完全不明所以。 高杰无语,悻悻地收回右手,尴尬地摸摸耳垂,然后装作如无其事地示意于弘志跟上,继续向已经不远的山顶摸去。 山顶落雁台上,李姬娜孤零零的坐在中间的地上,手脚并未被缚住,山顶山风阵阵,她双手抱膝,因为恐惧和寒冷,整个身体缩成一团。 她从小在李氏家族族长家长大,全家人对他万般宠爱,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七个蒙面恶汉半路伏击,让她惊慌失措,加上武功低微,片刻之间便被擒住,随即便被带到花鸨山这陌生的山上。 不久,她又见到一个刚才并未参与伏击的个头矮小的人出现,那人用黑布完全将整个头部包裹起来,只露出两个眼孔。此人明显是这几个人的头目,在他的吩咐下,六个青衣蒙面人分别隐入丛林,守在三个上山的方向。而他带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蒙面人则静立在落雁台的一角,冷冷注视着山下的密林,丝毫也不担心李姬娜会逃走。 李姬娜身后,便是悬崖,一阵河流奔涌之声从崖下传来,夹在山风呼啸声中,让李姬娜感觉到更加寒冷。 隐隐间,她总觉得那为首的矮个蒙面人有中似曾见过的感觉,然而她仓皇之间,却是完全无法认出那人是谁。 她明白,凭自己的身手,绝对逃不出两丈便会被捉回来,于是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她也意识到,这些人抓她只是为了引父亲前来,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然而,恐惧仍然不受控制地侵袭着她的全身,此刻她脑海里想到的只有一个名字“高杰”,初恋是刻骨铭心的,高杰挺拔的身影,英俊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想着心上人,李姬娜心中又泛起了丝丝蜜意,渐渐将恐惧和寒冷抵挡在身体之外。 旁边高大魁梧的蒙面人轻声对为首的矮个人道:“这次行动真能把李鸿明引来吗?万一他带了大批人手前来,我们会不会抵挡不住?” 矮个人冷哼了一声道:“就凭李鸿明带领的那些李继迁寨李氏家族剩余的废物,全部来了也没半点作用。宗族的人他是一个也带不来的,这次,为了他的女儿,他绝对会将藏兵洞宝藏的秘密说出来!” 魁梧汉子拱手道:“还是三。。。您老人家思维缜密,看来这次咱们终于能把宝藏收入囊中了!那咱们得到保障后,这李鸿明和他女儿怎么办?” 矮个人目光阴冷,淡淡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一了百了,就地解决了!难道还要留下祸根吗?!” 魁梧汉子连忙点头称是。 矮个人继续道:“即使有十足把握,也不能掉以轻心,仔细注意三面的动静,成功后定会记你们大功一件!”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黄雀在后 两人正小声聊着,突然那矮个之人大喝一声,指着南面道:“糟糕,有人!” 魁梧汉子闻言迅速拔出背上的大刀,向来敌迎去。而矮个蒙面人则毫不犹豫,纵身跃向石台中央的李姬娜,他头脑十分冷静,只要控制住李姬娜,主动权便在自己手中。 南面摸上来的是陈大可和李鸿基,有陈大可这样的高手在,他们也顺利解决了放哨的两个蒙面人。李鸿基毕竟年纪小,武功低,虽然极力控制脚下轻功,但在距离山顶平台如此近的距离下,仍然被矮个的蒙面高手察觉了行踪。 矮个蒙面人闪电般逼近了李姬娜,李姬娜此时方才将将察觉到有动静,她抬起头,茫然望着矮个蒙面者向他扑来,在对方的威压之下,她竟然无力反抗。 矮个蒙面者探爪向李姬娜抓来之时,却察觉一道黄影如幻如烟,同时向李姬娜射去,速度竟好似比他快了一倍不止,矮个之人大惊之下,手中长剑骤然明亮起来,疾如闪电般向黄色影子刺去。 眼见长剑穿透了目标,矮个蒙面者正待松了一口气,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手中长剑竟然毫无着力感,仔细端详方才发觉自己刺中的不过是一道残影,而身着黄色布衣之人此时已经站在了李姬娜身前。 矮个蒙面者连忙定睛打量,只见那人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眉清目秀,俊朗非凡,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浑身透出一股超然的气质。 李姬娜这时才从方才的惊慌中清醒过来,望着挡在身前挺拔的背影,一阵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她颤声道:“是你来了吗?” 那黄衣少年蓦然回首,露出一个灿烂阳光的笑容,柔声道:“恩!我来了!” 李姬娜死里逃生,还是被心上人所救下,心情激动之下,忘却了少女的矜持和羞怯,飞身而起,投入了高杰的怀抱,放声哭泣起来。 拥着怀中的美人,望着她梨花带雨的绝美面庞,高杰的心柔软无比,他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安抚着她受到惊吓的情绪。 矮个蒙面者见抢在他前面救下李姬娜的是一个小屁孩,恼羞之下,唯一露出的双眼寒芒渗人,长剑再次光芒闪烁,如毒蛇出洞,钉向高杰的背部。 高杰貌似完全沉浸在儿女痴缠的情感之中,紧紧拥着李姬娜,一动未动,任由那长剑离自己的后背越来越近。 矮个蒙面人有些疑惑,这个小子是不是傻了,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有闲情儿女情长,这完全是不把他放在心上啊!怒火攻心之下,他全力运剑,铁了心要将这个帅气的少年毙于剑下。 然而,没等他得逞,一根碗口粗的铁棍已经击在他的长剑之上,噹的一声,矮个蒙面者虎**裂,鲜血流出,手中长剑冲天而飞,在空中如断线风筝一般闪耀翻滚,最后落到悬崖下去了。 矮个蒙面者大惊失色,捂着右手剧痛的户口,骇然望去,只见一个壮硕的麻衣麻鞋大汉拎着根大铁棒真冷冷盯着他。 这时,从山坡下南面和东面又跃出四个人来,正是陈大可等人,陈大可放声大笑道:“好你个小杰,只顾着自己享受温柔滋味,你就这么放心老于能解决这个家伙吗?!” 高杰这才松开心绪渐平的李姬娜,转身笑道:“陈大哥,有你们在,我们俩自然放心!” 见李姬娜安全得救,李鸿基也放下心来,嘿嘿笑道:“我们俩是谁?!高子你这么快就和我家姬娜成我们了吗?!” 李姬娜闻言,娇羞不已,满脸晕红,美艳不可方物,只顾躲在高杰身后,却是怎么也不敢出声,也不好意思探出头来。 高杰恨恨道:“胖子,连你也敢来取消我了是吧,要不要我再给你扎两针?!” 李鸿基闻言哆嗦了一下,装作没听到,转头对陈大可和姚石门道:“二位大哥,这个家伙怎么办?!” 姚石门微微一笑道:“老陈,还是交给你吧,我这人善良得很,不适合逼供!” 陈大可学高杰翻了老大一个白眼,但却没有拒绝,大步上前,一把逮住矮个蒙面者的衣领,大吼道:“兔崽子,谁派你前来抓我兄弟的女人的?!” 矮个蒙面者起初见陈大可出手抓来,还要反抗,却感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威势压迫而来,顿时知道自己和对方的武功相差过大,便放弃了抵抗,乖乖就擒。 高杰闻听陈大可所言,脑壳布满黑线,他无奈摇摇头,偷偷瞥向身后的李姬娜,却见小妮子脑袋都要垂到胸口了,哪里还看得到她的表情如何。 其他人听了陈大可的问话,也相视莞尔。姚石门叹了一口气,耐心对陈大可道:“老陈,你是不是可以先揭开这家伙的黑布,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再行审问啊?!” 陈大可一听,点头称是,左手一把扯下了那人的蒙头黑布,连带还拽下了不少毛发。 等到来人的面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李鸿基、李过,还有因实在好奇而偷偷探出脑袋的李姬娜都惊呼出声:“三长老?!” 高杰没有太吃惊,是的,在听到李鸿基他们叙述的整个过程,他早已怀疑此事和李氏宗族有关,眼前这个矮个之人,满头白发,面色苍白,带着萎靡的病态之色,不是李氏宗族的三长老李庆承是谁! 其他人在李继迁寨那一战中也是见过这个李庆承的,陈大可目瞪口呆,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巴掌扇在李庆承的皓首后面,怒道:“你个老不死的,为什么鬼鬼祟祟绑架自家家族子弟?!还要不要脸啊?!” 李氏宗族高手之中,武功最强的是二长老李庆缺,就是在李继迁寨用“神臂弓”震惊当场的李庆缺,然后才是族长李庆环和大长老李庆奇,此三人都已经迈入了高级武者境界,只有这个三长老李庆承还停留在中级武者巅峰之境未能突破,如今在陈大可、姚石门和于弘志三个高级武者环伺之下,哪敢还手,只好含羞带愤,低头不语。 陈大可见这小老头闭口不答,更是火气,又准备赏他几个巴掌,旁边的姚石门上前按住他的手,对李庆承笑了笑,淡淡道:“看来,你们李氏宗族也认为李鸿明族长私藏了宝藏,让他带家族子弟重归宗族只是别有图谋罢了!怪不得李鸿明族长要我不必再跟去米脂县城,原来他也早就意识到你们的谋算,不想我卷入其中啊!只是,以你三长老如此身份,却行绑架小辈之事,实为江湖中人不耻!” 李庆承闻言,缓缓抬起头来,凌乱的白发下,原本惨白的面庞因羞愤而略显晕红之色,他冷冷地盯着陈大可和姚石门,恨声道:“此事乃老朽和李鸿明的私人恩怨,与我李氏宗族何干,事已至此,何须多言,要杀便速速动手便是!” 姚石门轻笑一声,道:“私人恩怨,好没说服力的理由啊!不过你为宗族利益甘愿个人顶罪,也不肯承认你们李氏宗族残害族中子弟的卑劣行径,倒也算是小人中的汉子!” 李鸿基和李过哪会想到宗族高高在上的长老竟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两人皆是目瞪口呆,半晌都会不过神来。 于弘志拎着铁棍大步来到李庆承身前,瓮声瓮气地道:“管你什么缘由,敢打我家公子的女人的主意,俺就不能放过你!” 高杰见傻大憨粗的于弘志也学陈大可一样,口口声声把李姬娜喊成自己的女人,一副唯恐天下不知的架势,顿时满脑壳都是黑线,满脸也是涨得通红。 李姬娜第二次听到对她这样的称呼,从刚开始的羞怯不已,到现在已是有些暗暗心喜,这倒是高杰所不知的。 于弘志要举棍结果李庆承,而姚石门则劝说大家先问清楚李氏宗族的计划,看看能不能把李鸿明等家族子弟都救回来,陈大可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一会觉得李庆承该立毙当场,一会又觉得姚石门的话很有道理,几个人在哪争执得不亦乐乎。 就在众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处置李庆承的事情上的时候,忽然从石台旁边的树林之中射出数道短羽利箭,奔着陈大可等人而去,随即一道黑色的粗壮身影迅疾掠出树林,扑向独自站在石台中央的高杰和李姬娜。 此时高杰和李姬娜面对面说着安慰的话,他自持耳目灵敏,即便是陈大可等躲在边上都有信心能够察觉。但此刻他却完全没有发现周边的树林中还隐藏有人,可见来敌武功何等高强,而且高杰刚才正开动脑筋思考该怎么利用这个老头,救出姬娜和李鸿基他们的父亲,一时失神,完全没料到有人偷袭。 而陈大可、姚石门和于弘志武功高强,经验丰富,在利箭射出之际,便知黄雀在后,便待上前救援高杰,奈何几支短箭激射而至,虽然都被他们以兵器格挡开来,但仍然还是略微阻挡了救援的速度。 眼见那黑衣人瞬间便纵身飞跃到了高杰身后,一拳轰出,端的是气势滔天,威力无比,便是陈大可等也打不出如此威猛的一招拳势。 因为来者已是高级武者中阶的境界,高杰又全无防备,当下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痛失吾爱 高杰身后的李姬娜心儿一直放在在心上人身上,骤然看到黑衣人出现并向高杰实施偷袭,对高杰的纯真爱意,让姬娜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和力量,她飞身而起,身躯一转,毅然挡在了心上人的身后,毫不犹豫地迎向带着强烈死亡气息的拳头。 以她的武功,这无异于螳臂当车,只听嘭!的一声,伴随着拳击于肉身和筋骨断裂的声响,李姬娜的娇弱身躯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被震得飞了起来,带起漫天血雾,随即便急速向落雁台后面的悬崖下堕去。 高杰此时方才惊醒过来,他顾不得脸上溅洒的鲜血,纵身来到崖边,探手去抓,然而已经迟了,他仅仅扯下了李姬娜一条绿色的衣角。在他的惊惧的眼中,最后能看到的,是李姬娜凄美惨白的面容,还有绝望却又带着欣慰的目光。那双渐渐黯淡的美目带着不舍,渐渐远去消失,仿佛在对他叮嘱着:“好好活着,我的爱人!” 趴在石台边缘,望着绿色的倩影飞速坠落,隐没在悬崖浓雾之中,高杰惊惧而茫然地睁大眼睛,张开嘴巴,喉咙中霍霍作响,却无法嘶喊出声。他的心就好似在顷刻间便碎成了粉末,一阵阵剧痛从骨髓血液之中泛出,瞬间便蔓延全身。他的灵魂也在这一刻好似离开了身体,随着姬娜落入山崖。 黑衣人一拳之下,没能伤到他的真正目标高杰,却只是将李姬娜击落悬崖,实在是出乎意料,他呆了一呆,正待再次发起攻击,却见眼前突现凌厉的枪花、棍影、剑光,向他激射而至,那是陈大可、姚石门和于弘志赶来救援了。黑衣人无奈地大吼了一声,手中多了两柄短钺,叮当声中,接连挡开了三人的攻击,胸口血气翻涌,他趁势借力后翻,瞬间便隐入丛林之中,遁去了身影。 巨变突生,李鸿基和李过还没回过神来,李姬娜便已落下悬崖。等到那黑衣人退去,两小这才踉踉跄跄奔到悬崖边上,来到高杰身侧,各自拽着他的一只胳膊,生怕他会失控掉落下去。 陈大可三人合力一击,被那黑衣人趁势逃掉,陈大可和于弘志正待含怒追击,却被姚石门硬生生拦住。姚石门已经认出实施偷袭的黑衣人正是“疯虎”奢寅,摇头喊道:“穷寇莫追,这奢寅武功比我等尚高出一线,如果就此追下去,在密林中难有胜算。何况我等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小杰,谁知还有没有别人埋伏在侧,切不可因小失大!” 奢寅上次在李继迁寨本想擒下李姬娜要挟李鸿明,谁知被高杰坏了好事,不但让他这个顶尖高手颜面扫地,也让他妄图夺取宝藏,相助父亲对抗朝廷的图谋泡了汤,可谓气愤填膺,怨气难消。奢寅貌虽粗旷,实际上却是小肚鸡肠,他见高杰年纪小小就身负惊艳无比的功夫,天子卓绝,更是恨不得立即将其抹杀在摇篮之中。 离开李继迁寨之后,安效良接叔父安邦彦急令,提前赶回了贵州。而奢寅贼心不死,下定决心要解决了高杰再走,为了不暴露行藏,便打发樊龙带着手下先回四川,自己则潜伏在李继迁寨四周,伺机而动。奈何一连数日,高杰甚少出门,即使出去也有高手相伴,奢寅一直没有把握下手。今日好不容易见到高杰等一行人急冲冲策马离开李继迁寨,便悄悄跟在了后面,凭着高绝的武功身法,一直未被高杰等人察觉。终于在大伙擒获李庆承,救下李姬娜后,警惕性放松的一刹那,奢寅爆起出手,先是甩出几支短羽箭阻挡陈大可等人的救援,然后全力运起虎爪劲,发出势在必得的一拳,满以为能将高杰一举击杀,谁知却被李姬娜舍身而出,牺牲了自己,救下了高杰。 奢寅一击不中,深知陈大可等人实力强劲,三人夹击之下自己难有胜算,无奈之下抱憾远遁,他明白从此之后,对高杰的安全护卫将会更加严密,恐怕再难有机会下手偷袭暗算,加上四川战事紧张,他也耽搁不起,只好悻悻下山,拉出隐藏的马匹,赶回四川去了。 陈大可见短短时间,姬娜遇害,奢寅逃脱,仰天怒吼,心中懊恼愤懑之情难以宣泄。转头之际,他眼角余光却瞟见李庆承正悄悄遁出石台,正悄悄向密林中溜去。 高杰的小爱人受奢寅全力一击,掉落悬崖,绝无生理,陈大可本就自责不已,郁气难消,见到李庆承这个罪魁祸首还要逃跑,顿时虎目圆睁,吐气开声,手中多了一张膝张弩,抬膝上箭,羽箭瞬间击发。膝张弩劲道十足,威力无比,带着呼啸之声,带着满腔怒意,顷刻间便追至李庆承身后,容不得他有丝毫反应,强大的冲击力便将其带得离地而起,生生钉在一棵大树之上。 李庆承千算万算,本以为拿了李姬娜,便可以要挟李鸿明前来,得到宝藏下落,谁知李鸿基二小没去找李鸿明,而是直接去了李继迁寨,带来了陈大可等几个顶尖高手,他不但谋划破产,还落得个身陨神消的惨淡下场。 姚石门望着被钉在树干上的李庆承,叹了一口气,随后便招呼大家向高杰走去。 此时的高杰全身无力,神智不清,眼前幻象频现,一会是李姬娜巧笑嫣然,取笑他像个大姑娘的样子,一会是落下悬崖时,李姬娜因救下了爱人,带着欣慰满足的凄美面容。两个不同表情的姬娜在他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来来回回,他的心也随之一阵痛并快乐,他想哭,干干的眼角无比刺痛,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如果说,他和姬娜在李继迁寨小溪边约会之时,相互之间只是初恋情愫的萌芽,那爱意纯真美好,却并不一定有多深刻,那么此时的高杰,在痛失所爱之后,方才发觉这个俏皮善良、敢爱敢恨的小姑娘,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肉和骨髓,密不可分了,爱人眼睁睁在他眼前逝去,便如同身受凌迟之刑,身上的血肉正一片片被剜去,端的是痛不欲生。 李鸿基和李过在姚石门的帮助下,使劲将浑浑噩噩的高杰抬到远离悬崖的石台中间,方才放心下来。平常话最多、嘴巴最快的李过,此时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巴巴地望着李鸿基,希望叔叔能想办法劝劝高子。 李鸿基望着痛苦不堪的高杰,心中难过之极,他满脸憋得通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个绿色的桃形荷包,缓缓塞在高杰手中,轻声道:“高子,这是姬娜亲手做的,叫我交给你!” 痴痴傻傻的高杰闻言,失神的双目终于聚焦,慢慢在手中的荷包上定格。望着这个做工粗糙、绣工不堪的绿色荷包,高杰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荷包上。 仿佛间,他好像看到一个初涉爱河的小姑娘害羞带笑,正笨拙地捻着针、挽着线,一针一线地将那份纯真的爱意灌注在手中的针线中,认真地绣在荷包里;他好像看到李姬娜望着终于完工的荷包,想着爱人将会随身带着它,不离不弃,她眼中带着娇羞和喜悦,嘴角不时露出满足的微笑。 “噗!”高杰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终于昏厥在地上。 当高杰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净空师太焦虑的眼神,心痛、自责、无助、哀伤,各种情绪涌上心头,高杰猛然扑进师父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净空师太下午回到寨中,方才得知惨剧的发生,她一直心急如焚地陪在昏迷中的高杰床边。看着爱徒惨白的面庞,净空师太心痛不已。她明白,这样惨痛的结局对第一次恋爱的高杰来说实在太残忍,何况姬娜还是为了救他而死,这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真担心他能不能挺过来。 听到高杰在怀中痛苦出声,净空师太反而松了口气。发泄出来比憋在心中要好很多,她轻柔地在高杰耳边道:“小杰,振作起来!爱你的人为你舍弃了生命,而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你必须热爱和守护的人需要你,你是不是也要有为他们付出一切的决心呢?!” 高杰抽泣着点点头,是啊,在这个世上,还有父母、师父、兄弟、朋友需要他不断强大起来,坚强起来,去守护他们的安全。姬娜已经离去,但她舍弃生命换来自己的平安,不是要他沉沦下去的! 两世为人的高杰抹去眼泪,努力平静心情,在默运《白莲九生》神功的时候,高杰竟然发现五生春竟然已经完全修炼成功,自己已经可以更进一步,冲击六生控境界了。 想到五生春突破所需要的大悲之情,竟然是这样残忍生成的,高杰又不禁悲从心起,完全感受不到神功进阶所带来的喜悦。 他微微闭上双眼,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再哭泣,只是轻轻对师父说道:“我会挺住的,只是,我的心真的好痛!” 净空师太闻言,背过身去,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李鸿基和李过也一直静静守在高杰的房中,他们没有回米脂县城,净空师太和大家商量的结果,陈大可已经在下午策马赶去米脂县,找谢军帮忙,想法先将李守忠、李鸿明等接回李继迁寨,以免李庆承的死讯,让李氏宗族的人因阴谋败露而行凶。 高杰得知陈大可已经赶去接李鸿明等,心里好受了不少,姬娜身死,他绝对不能再让她的亲人受到伤害。挣扎着下了床,高杰穿好衣裳,要前去米脂县城帮忙接人。 净空师太了解他的心思,也没加阻拦,便让姚石门保护李鸿基二小守家,自己带着于弘志和高杰也连夜赶往米脂县。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苦苦相逼 米脂县李氏宗族族长大院中的一间偏院里,李鸿明将李子寒喊进房中,焦急问道:“寒儿,还没有你妹妹的消息吗?” 李子寒鬓角都是汗珠,紧皱眉头道:“姬娜中饭没回来吃,我便出去满城到处找寻了,完全没有收获!” 李鸿明闻言,默然不语,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半晌才捋须问道:“最近姬娜有什么异常吗?” 李子寒略一思索,迟疑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异常,姬娜自从来到米脂县城后,没有以前那么活泼调皮了,倒是温顺乖巧了不少,我还常见她绣花呢!” 李鸿明苦笑一声道:“绣花?姬娜也会绣花了!看来咱家这个千金长大了,有心上人了!” 李子寒闻言目瞪口呆,问道:“爹,妹妹心高气傲,平常眼睛就像长在脑瓜顶上似的,谁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啊!” 李鸿明微微摇头,沉思道:“以前也许是这样,但自从你四爷爷他们来了之后,就不同了!你还记得那个叫高杰的少年吗?” 李子寒更是惊讶了,连声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姬娜常常看高杰小哥不来,说他长得太好看,像个大姑娘似的,一天到晚不损他几句都不舒服似的!” 李鸿明轻笑一声:“你还没有心上人,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我看你妹妹倒像是走在你前面了!” 李子寒半信半疑,实在想不通在自己眼皮下,姬娜怎么就会和高杰有瓜葛了。 李鸿明缓缓停下脚步,坐在椅子上沉吟道:“如果姬娜是和高杰在一起,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怕的是。。。” 李子寒追问道:“怕什么?” 李鸿明抬眼向屋外示意了一下,李子寒会意点点头,猛然间打开房门,就见一个守卫正慌慌张张离开门口,装作如无其事地向院门走去。 直到那人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李子寒才关上门,回到李鸿明面前道:“爹,这是这么回事?” 李鸿明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儿子坐下,然后轻声道:“子寒,世事险恶!你已经长大了,要多动脑筋,多注意观察,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明白吗?” 李子寒茫然不语,心里渐渐沉重起来。 李鸿明摇头轻叹:“以前你一直在寨子里,在为父和各位叔伯的照拂下,缺乏担当和阅历,今后你可一定要成熟起来。听着,我们这次回归宗族,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是件让人欢喜的事情,你没见到咱们院外那么多守卫吗?你看到我这些天何曾出去过?” 李子寒大惊失色,失声道:“爹爹的意思是,我们被软禁了?!” 李鸿明示意李子寒小声点,然后凝视着儿子,小声道:“完全没错!因为宗族的人也认为我们得到了藏兵洞宝藏!” 李子寒当即站了起来,怒道:“凭白无故何来的宝藏?这些人怎么还没完没了啊!” 李鸿明拉着儿子坐下,轻声道:“人言可畏!现在江湖中已经传遍了,说我得到了藏兵洞宝藏,光凭我这样辩白,没人会真正相信的,包括咱们李氏宗族的自家人!” 李子寒颓然靠在椅子上,无奈道:“难道咱们还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鸿明道:“其实他们相不相信也无所谓,事实就是事实,爹本想安安心心在这呆上一段时间,时间长了,这件事也就慢慢淡了,可是今天你妹妹到现在还没回来,让我却猛然意识到,也许我想得太天真了!” 李子寒惊道:“您的意思是说。。。” 李鸿明制止了他下面的话,缓缓点头道:“我还不能确定姬娜的始终跟这件事有没有关联,但你今后可一定要当心点,他们在我这问不出什么,也许就会行那些下作手段来胁迫我的,明白吗?” 李子寒年方二十,哪里想得到人心会如此险恶,连李氏宗族之中都存在这些尔虞我诈的勾当,当下心里空落落的。 李鸿明望着爱子,心中好生难受,他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过早了解这些江湖中的阴暗面,也希望他们无忧无虑地长大,可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侧过头去,对李子寒耳语道:“寒儿,你一定要牢牢记住爹现在说的话!我李继迁寨李氏家族乃受命祖上,身负守卫我西夏国宝藏之重任,至今已历数代。宝藏具体在哪,没人知晓,也许是机缘不到吧。只是祖上传下一段口诀,只有家族族长能够知晓,事到如今,我便传于你,你千万要牢牢记住,就连宗族之人也不得泄露。因为祖上曾留下祖训,时机未到,宝藏的出世只会让我西夏国余民遭殃,甚至断了香火,再无复国之希望,明白吗?” 李子寒以前也隐隐知道自己不是中原之人,乃前朝西夏国的子民,只是他从出生就一直和汉人混居在一起,从来就没有想过原来李氏家族还负有复国的重任。他顿时紧张起来,感觉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已,呼吸也急促起来,头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李鸿明见儿子如此状况,暗叹自己没有早些放他出去历练成长,现在看起来让他担负如此重任恐怕有些勉为其难了。 他停顿下来,又思索了片刻,方才继续耳语道:“为父也知道,如此重任交给你一人,确实难为你了!这样,我观你四爷爷的儿子李鸿基和孙儿李过在众子弟中颇为不凡,为人诚实可靠,如有机会的话,你可将口诀也告知他俩,你们三人相互扶持,互相帮助,争取有那么一天能找出宝藏,完成复国大业;即使找寻不到,也要将此口诀在我西夏后裔中代代传承下去,直至成功到来!” 李子寒咬着嘴唇,郑重点头。 李鸿明继续道:“不生不灭,非内而外,七上八下,否极泰来。这十六字口诀,你默记于心,切不可遗忘泄露!” 李子寒双眼微闭,默默强记,半晌后睁开双眼,望着父亲微微点头,表示全部记住了。 李鸿明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松了一口气,正要再叮嘱儿子一些事情,却听见房门咚咚作响,有人在敲门了。他目光坚定地看看李子寒,然后微微一笑,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李氏宗族宗族李庆环、大长老李庆林和三长老李庆缺鱼贯走入房中。李庆环脸上没有了往日和煦的微笑,没有和李鸿明打招呼,面色沉重地在房中坐下,李庆林也随之坐在他的旁边,只有李庆缺仍然一副冷静而淡然的表情,对李鸿明微微点头,然后站在了李庆环的身后。 李鸿明和李子寒站在屋子中央,对李庆环双手抱拳行礼道:“参见族长,参见二长老、三长老!” 李子寒年轻,刚刚得知宗族中的龌龊意图,脸上表情复杂,没有了往日的恭敬之色,李鸿明却依旧当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谦恭地道:“族长和各位长老日理万机,晚上还亲自前来探望,鸿明甚是惶恐和感激!” 李庆环捻着白须,目光复杂注视着李鸿明,沉吟半晌,方才沉声道:“鸿明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藏兵洞宝藏关系到我们太安里李家的兴旺盛衰,对咱们宗族来讲重要性不言而明,前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江湖中众多势力都对宝藏虎视眈眈,觊觎在侧的高手不知道还有多少,你不妨将宝藏交予宗族保管,你立此大功,奖励自不会少了你的,我们商量着,还可将你提拔为宗族的四长老,你意下如何啊?!” 李鸿明苦笑一声,恭敬回道:“族长既视鸿明为宗族自己人,就该明白,如果我得到了祖上遗留宝藏,定会第一时间献于族长,何须您来问我!藏兵洞宝藏几百年来都没有任何出现的迹象和端倪,外界的传闻只是空穴来风,你还不相信我吗?!” 李庆环审视着李鸿明,沉思不语,大长老李庆林年虽七旬,仍是脾气火爆,他一拍桌子,起身喝道:“李鸿明,我们千辛万苦把你们救回来,还破例招你们进了宗族之中,你就没有半分感恩戴德之心吗?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也这么大年纪了,不会不懂吧?!你女儿姬娜现在还没回来吧?要是万一有人捉了她,你也不会交出宝藏下落吗?!” “姬娜?!”李鸿明闻言,面色不再沉静,他一直心存侥幸,希望姬娜是去找高杰而未归,然而从李庆林话中之意揣度,姬娜怕是落入了他们手中了。震惊之下,李鸿明目瞪口呆,思绪混乱。 李庆环没想到李庆林冲动之下竟然如此明显地表露出今天老三李庆承干的勾当,拦阻不及,只好猛地咳嗽一声,温言道:“大长老只是担心有人会拿姬娜和子寒做文章,逼你交出宝藏,这种担心也是很正常的,鸿明,你要细细斟酌才好啊!” 李鸿明乃是明白人,哪里还不明白姬娜已被宗族控制,他对宗族最后一点侥幸之心完全失去,当下心如死灰,脸色惨白,喃喃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曾发过誓说过,我绝对没有得到宝藏,别人不信就罢了,为何连自己人也完全不信任我,还要做出如此卑劣勾当,苦苦相逼呢?!” 见局面至此,李庆环也不再顾及,起身冷冷道:“事已至此,你还不知进退吗?难道非要连你儿子都搭进去不成?!” 他话音刚落,门外床来一阵大笑声,有人朗声道:“世上竟然会有你们这等不顾亲情的自家人,简直禽兽不如!”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自作自受 屋中之人都是一惊,李庆环三人闪身便到了屋外,而李鸿明也踉踉跄跄,在李子寒的搀扶下来到了院中。 只见院墙下,挺立着两道身影,在星月照耀下,他们身上的鱼鳞轻甲熠熠发光,却是两位雄壮威武的军中武将。 李鸿明见了两人,眼中露出希冀之色,因为他认出来,这两位将军正是几天前在李继迁寨帮他们抵御外敌的陈大可和谢军。 经过商议,下午陈大可就策马赶到了米脂县的百户所,见到谢军后,他将上午所发生的事情和大家商议的计划说了一遍,谢军见事态紧急,不敢耽搁,便立即和陈大可悄悄将守卫并不严密的李守忠先接了出来,并安排手下兵士送去了李继迁寨。 随后,二人就一直在李氏宗族族长府外潜伏,因为这里看守护卫都十分严密,他们准备等天色暗下来后,再进府救人。正当他们准备行动之时,却见李庆环三人匆匆而来,进入了府中。 谢军暗道糟糕,李庆环和李庆林二人已达高级武者境界,虽然年老体衰,但绝不可小觑;二长老李庆缺武功更是他们中间最高的一个,那日他“神臂弓”惊天一击,让陈大可和谢军也暗自钦佩。三位高手的突然到来,顿时打乱了二人的计划,谢军和陈大可又商量了一会,如今退无可退,决定见机行事,如果到了情势危急之时,也只能强攻救人了! 他们悄然潜入府中,那些宗族守卫哪能察觉,不久便来到了李鸿明他们居住的院落。隐伏在院墙上,隐隐听到房内传来几人的对话,陈大可嫉恶如仇,脾气暴戾,渐渐听不下去,忍不住怒极反笑,嘲讽出声,让一贯机智沉稳的谢军也感到无可奈何,只好和师兄一起跃下院墙,与李庆环等对峙当场。 除了大长老李庆林有些疑惑地盯着这两位陌生的将军,李庆环和李庆缺当日却在李继迁寨是见过陈大可和谢军。 李庆环心里一沉,旋即抱拳道:“二位将军,不知夜晚不请自到,翻墙来访所为何事?” 陈大可毫不理会他话中隐含的讥讽之意,重枣般的红脸紧绷,大喝道:“你们几个老不死的畜生,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宝藏谣言,不但暗自算计自己宗族子弟,还安排人蒙面绑架一个小姑娘来要挟她爹,堂堂一个李氏宗族,位列米脂县三大势力之一,却行此不要脸的行径,有何颜面质问我等为何而来?!” 李庆环面色阴沉,冷冷道:“将军怕是误会了吧,什么暗算同门,绑架女子,全是无稽之谈!” 陈大可斩钉截铁,厉声道:“这个时候你还装模作样,故作清白?!我上午在花鸨山亲手将你派去的李庆承毙于枪下,他死的时候还蒙着面呢!你们绑架李氏子弟李姬娜,证据确凿,乃是本将亲眼所见,岂容你等狡辩!” 李庆环闻言脸色大变,哑口无言。而大长老李庆林和李庆承乃是一母所出,闻言更是惊声大呼:“你说什么?庆承被杀了?!你如何会知晓他在花鸨山上?!” 谢军冷冷道:“你们以为计划周密,却不知百密一疏!李庆承在米脂县怂恿李姬娜和李鸿基、李过一起前去李继迁寨探望小友,随即在半路劫持了李姬娜,还故意放走那两个少年,言明让他们回县城找到李鸿明,叫他亲自前去花鸨山赎人,实际就是想借他女儿来威逼李鸿明说出宝藏下落罢了。可是你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李鸿基他们并未回到县城,而是直接赶去了李继迁寨,找到我师兄他们求援,所以,你的算计失败了,李庆承也因此而死,这叫做自作自受!” 谢军说完,整个院落顿时鸦雀无声,李庆环和李庆林二人面面相觑,震惊之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李庆缺则疑惑地看看谢军又看看李庆环,不知所措。 半晌后才听到李鸿明声音颤抖,焦急问道:“我家姬娜在哪,她安全吗?” 陈大可闻言,红如重枣的脸上更是阴云密布,他恼怒低吼道:“那小姑娘可惜了,本来已经被我等救下,谁知却被隐藏在暗处的疯虎奢寅实施偷袭,遭到重击,跌落在花鸨山悬崖之下。。。” 陈大可的话,犹如一道晴空霹雳,震得李鸿明顿时呆立当场,李子寒则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李鸿明身体摇晃,几欲摔倒,姬娜乃是他掌上明珠,视若珍宝,骤闻爱女之死,让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沉着冷静,只见泪流满面,踉踉跄跄向李庆环走去,右手戟指,嘶声喊道:“族长大人!李庆环!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还我女儿啊。。。” 李庆环也没料到自己近乎完美的计划竟然出现如此变故,现在的情形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之下了。他为了觊觎宝藏,处心积虑将李鸿明等带回宗族,好生安置,布施恩惠,却没见李鸿明献出宝藏;随后便设计绑架姬娜,兵行险招,意在要挟李鸿明就范,供出宝藏藏匿之所。李姬娜之死,实非他的本意,他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轻易杀害本族子弟。而然,姬娜虽非他所杀,却是因他而亡,这是万万也推脱不掉的事实。 李庆环乃高级武者境界的高手,可面对缓缓逼来、悲愤填膺、比他弱小得多的李鸿明,却不由自主地步步后退。 一旁的李庆缺这时反身取下大弓,搭箭指向陈大可他们,怒喝道:“我李氏宗族乃堂堂正派人士,怎会做出这等卑劣行径,定是你们两个家伙心怀叵测,存心诬陷!鸿明,你切不可上了他们的当!” 谢军淡淡而笑,手中瞬间便出现了一张小巧的弓弩,正是三大蹶张弩中的臂张弩。他搭箭遥对李庆缺,带着嘲讽的语气笑道:“真相便是真相,不是你声音大点就能掩盖得住的。我先前在李继迁寨见到你,还以为你是条敢作敢当,明辨是非的好汉,曾有过结交之念。如果你参与了此事,那就当我谢某瞎了眼!如若你并不知情,那么此事是真是假,你可以好好问问你大哥,再好好看看眼前的李鸿明!最后也请好好问问你的心!当然,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 李庆缺醉心武学,心无旁骛,和于弘志一样,是个典型的武痴,对家族之事毫无兴趣,也从不参与,李庆环等谋划此事也的确未告知这个颇有正义感的弟弟。 李庆缺和大哥李庆环乃是同胞兄弟,从小便在大他十多岁的兄长照顾下长大,从大哥那里,他学会知晓是非对错、学会分辨善恶美丑,他勤练武功,一心为了惩恶扬善,打抱不平,也一直认定李庆环是个铮铮铁骨的好汉,把他当作自己的榜样偶像来崇拜,一生从未违背兄长的命令。 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让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回过头,望着自己曾经无比信赖的兄长,目光中带着哀求和希冀,希望他能大声驳斥谢军的话,澄清这所有这一切!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了。 李庆环脸色苍白,目光复杂地望着一步步逼近的李鸿明,在心中暗暗自问,这样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了?!他完全没有听到李庆缺的话,呆呆站着,一声不吭。 而在此时,他另外一边的李庆林却蓦然动了,他身形一闪,转眼间便欺身来到李鸿明面前,眼光透露出凶悍坚定,青筋凸起的右手向前一松,只听噗哧一声,一截短短的剑刃赫然从李鸿明的脊背上冒了出来。 李鸿明武功本就比李庆林弱了不少,再加上骤闻爱女噩耗,心神俱裂,魂不守舍,根本不及防备,李庆林的长剑已穿腹透背而出。他只觉腹部剧痛,随即全身的气力仿佛慢慢抽离而去,随着李庆林长剑拔出,他缓缓歪倒在地,只有右手的手指,仍死死指着近在咫尺的李庆环,眼中满是不解和不甘。 李庆环没想到二弟会当众下此狠手,也吃了一惊,却听李庆林回头对他大喝道:“大哥,事已至此,还犹豫什么,难道要我李氏宗族这么多年的心血和偌大基业毁于一旦吗?!” 李庆环心中不忍和羞愧在这一喝中骤然消退,神智瞬间清明起来,自从他登上族长之位,他已不再是李庆缺原来那个嫉恶如仇、正直善良的大哥了,为了家族利益、为了个人荣辱,他可以不择手段。 李庆环真气鼓动,劲气将白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再不去看那个躺倒在地,奄奄一息的李鸿明,脸色阴冷而决绝。他抽出腰间宝刀,对着彷徨不定的李庆缺大喝道:“庆缺,动手!” 李庆林见族长决心已下,也挥剑扬声大呼道:“外敌来犯,所有护卫包围族长府,遇到陌生之人,格杀勿论!” 呼声传出,这个族长府顿时骚动起来,府中护卫皆是族中精英,约有一百多人,一时间火把处处、刀枪并举,众人将整个族长府团团包围,同时还有二十多个骨干向这个院落汇聚而来。 李庆环深知陈大可、谢军两人武功高强,但自己这边有三个高级武者境界的高手,加上府中百多个精英护卫,认定此战断无败理。他毕竟乃李氏宗族的族长,绝非泛泛之辈,心中有了定夺,便果断决定要杀人灭口。毕竟这为了觊觎宝藏、残杀族中子弟的事情一旦传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小则引起族中之人离心离德,丧失与其他两大势力争雄的资本;大则众叛亲离,危及宗族存亡。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庆缺并未像以前那样,毫不犹豫的执行他的命令,而是瞪着双眼望着他,眼神茫然,好像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手中神臂弓也在瑟瑟颤抖,箭在弦上,却始终没有发射出去。 李庆环宝刀一挥,和李庆林一起纵身向陈大可他们冲去,再次对李庆缺喝道:“庆缺,杀啊!” 陈大可大枪一挥,悍然迎了上去,“耕余枪法”展开,长攻远击,大开大合,将他们笼罩在枪势之下。 谢军却没有出手,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随时会暴走的李庆缺,他深深明白,李庆缺手中的“神臂弓”威力无比,如果自己分神去帮陈大可,李庆缺手中神臂弓一旦爆发,两人很可能遭到重创。毕竟,这个李庆缺乃是李氏宗族最强高手。当然,他手中的臂张弩也是不吃素的,相信可以和李庆缺神臂弓拼个旗鼓相当!所以此战关键在于,陈大可是否能抵挡住李庆环和李庆林两位高手的夹击,以及自己能否尽快击退李庆缺,然后及时驰援陈大可! 陈大可步入高级武者初级境界已经三年多,境界稳固,加上几天前王嘉胤等到来,大家都得到了净空师太的点拨,他隐隐感到自己有了点向中级境界突破的苗头。而李庆环和李庆林都是七旬老者了,他们踏入高级武者阶段不过一年多,此生估计再无希望更进一步,所以三人甫一接战,陈大可枪长力沉,李庆环和李庆林宝刀长剑虽招式精妙、神出鬼没,短时间却难以近身,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谢军圆圆的脸上依旧带着习惯性的微笑,心里却甚是着急,他知道陈大可那边现在虽无大碍,但久战之下,必定会落入下风,何况还有那么多护卫在旁虎视眈眈。 静静望着对面危险的李庆缺,谢军的大脑飞速运转,根据此前的种种情形和变化,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谢军之计 谢军双目精光一闪,对着李庆缺长声笑道:“记得你在李继迁寨曾对我言道,你手中神臂弓击发,只为斩妖除魔、惩恶扬善!谢某深为庆缺兄的侠义之心折服,心中早已以你为知己!如今孰妖孰魔、谁恶谁善,显而易见。当此大是大非之际,我正静静看着你,如何取舍!” 李庆缺挽着强弓,身躯出现了从未有过的颤动,右手持着箭羽的拇指和食指,指节发白,他心中混乱如麻,本来只需轻轻松开弓弦就能击发的羽箭,如今仿佛有千钧重量。 他双眼泛起血丝,嘶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谁对谁错!他是我兄长,不可能是妖魔!!!他所做的事情,应该有他的道理和苦衷!” 谢军晒然笑道:“那么被李庆承绑架、无辜死于花鸨山悬崖下的那个小姑娘是妖咯?!那么现在在你身后苟延残喘、命不久矣的李鸿明是魔咯?!你的侠义便是要铲除他们这些人吗?!” 李庆缺闻言,身子抖得更加剧烈,他好似在拼命挣扎,怒吼道:“我没有杀那个小姑娘,李鸿明也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军脸上笑意收敛,冷声喝到:“你知道!所有一切你都清楚明白,只是不敢承认,不愿面对罢了!李姬娜的确不是你所杀,李鸿明也非你亲手刺倒,可他们都是丧命在你正在维护的这帮李氏宗族大佬之手!你不是直接凶手,但现在你正在做帮凶!李庆缺,如你这般是非不明,助纣为虐之人,有何颜面自诩大侠?!” 谢军的话如同五雷轰顶,李庆缺再也承受不住这连番的质问,他本就是个简单、淳朴之人,玩心机如何是智计无双的谢军的对手。只见他眼神涣散,目眦欲裂,一滴滴血泪顺着眼角滑落脸庞,蓦然间,他仰天狂吼,真气迸发,头上缚住头发的蓝色发带赫然绷断,满头花白的长发被强劲内力激发得在夜空中飞扬而起,手中神臂弓迎着惨白的弯月爆射而发,这一箭含怒带怨,威力无比,瞬间遍隐没在天际。 众人都被李庆缺的异变所惊,李庆环和李庆林也暂缓了攻击,回头诧然望向疯癫状的李庆缺,李庆环焦急大喊道:“庆缺,大哥在此,快过来!”。 随着这惊天一箭的射出,李庆缺的神志完全陷入混沌。 越是单纯的人,在经历了强烈刺激后,越容易崩溃,甚至于精神分裂。 只见李庆缺披头散发,痴痴呆呆,手中紧紧攥着陪伴了他一辈子的神臂弓,再也没有向他一生敬爱的大哥瞧上一眼,身形微动,直接跃上了院墙,瞬间便隐没在黑夜之中,不知去向。 谢军暗道一声侥幸,神经这才松弛下来,此时他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原来背心的内衣已被汗水湿透。他根据对李庆缺的了解和前面他的表现,判断这个武痴的确对李庆环等人所谋划的龌龊之事毫不知情,并且他也的的确确是个善良正直、简单纯朴之人,于是谢军便一再用言语相激,终于迫使李庆缺心理崩溃,精神失常,就此不知所踪。谢军事先也无半分把握,只是为了挽回局面,放手一搏,没想到竟然成功了。 逼疯了李庆缺,谢军心中毫无喜悦之情,反而涌起对他的歉意,自己这样做,端的是情非得已,不得不为。 李庆环见自己一直呵护长大的小弟被刺激得失常而走,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心疼,还有一丝懊悔之意,他也不再确定这次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值不值得。 李庆林见强助被谢军用计逼退,顿感不妙,立刻举剑大呼道:“所有府中护卫听令,将此二人全力围剿格杀!” 见李庆环、李庆林带着几十个府中精英护卫围攻上来,谢军手中臂张弩猛然击发,向李庆林当胸射去。 李庆林见夜空中一点寒星一闪即逝,瞬间便到了他身前,大惊之下,猛然向后一个铁板桥,一支弩箭从他胸前划过,接着后面两声惨叫,两个精英护卫被这支强劲的弩箭穿成了一串,倒在地上。 李庆林一头冷汗,翻身而起,就觉得胸前微感凉意,低头一瞧,原来是劲装的前襟被那弩箭穿破,变得袒胸露乳,样子颇为狼狈。他向来是个凶悍之人,丝毫不顾形象问题,长剑闪烁,带着身后护卫悍不畏死地向谢军杀去。 谢军收起臂张弩,反手拔出形如倭刀的长柄怪刀,拉着陈大可,两人背靠着院墙,与李庆环等混战在一起。 陈大可、谢军的实力要高过李庆环和李庆林,但也架不住人多,还好谢军选择了背墙而战,起码后方不要担心,两人本就是师兄弟,所使枪法刀法都是师父程宗猷所创,刀枪并举,配合默契,威力更是大了不少。 眼见府外护卫前来增援的越来越多,陈大可和谢军久战之下,已是汗透轻甲,气力渐渐衰竭。 谢军见事已不可为,正要招呼陈大可准备撤退,忽见一道灰色身影从背后的墙头飞跃而下,落入他们面前的人群之中。只见此人周身真气鼓荡,在人群中稳步而行,所经之处,护卫们纷纷弹开跌倒,无人可挡。 陈大可和谢军一看,只见来人是个老尼,身着灰色僧袍,宝相**,正是净空师太。二人这才松了口气,相视而笑,突然又感觉身后风声传来,回头一看,一个帅气俊秀的布衣少年微笑着站在他们身后,不是高杰是谁。 高杰笑道:“二位大哥,辛苦了啊,下面的活就交给我们来做了,你们找个板凳歇歇吧!”说完,身影一闪,已经冲入了护卫人群之中。 陈大可和谢军闻言苦笑,他们是需要歇歇,可是要在这群敌环伺之下找个板凳却是千难万难的。 李庆环见突然出现一个六旬老尼,不由得一愣,他在李继迁寨没见到净空师太,见这个老尼是敌非友,当下宝刀闪烁,向着净空师太当头劈下。 净空师太大袖反转,卷着李庆环的宝刀,向院墙方向一甩,李庆环就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从宝刀上传来,震得他整个一条手臂发麻,再也握不住宝刀,只听“嗖”的一声,宝刀脱手飞出,钉在了院墙之上,因为宝刀甚为锋利,足足有半个刀身没入了院墙之中。 李庆环见一招之下,自己就被这老尼轻描淡写地卷走了 兵器,骇得呆立当场,而正在此时,高杰已经如同游鱼一般来到他的身后,拈花指瞬间便在他身上连点了好几处穴道,然后一把短剑横在他的咽喉之上,在其耳边轻声道:“喊他们住手了,游戏结束了!” 没等李庆环发话,李庆林见家主被擒,早就喊停了护卫们的攻击,神情复杂地望着负手而立的净空师太和高杰。 高杰他们刚到米脂县城不久,他们路上碰到了护送李守忠的士兵,知道陈大可二人晚上要去接李鸿明,便没有停歇,直接来到李氏宗族族长府,听到里面喊杀阵阵,留下于弘志挡住府外护卫,高杰和净空师太则直接冲了进来。 陈大可和谢军聚拢在净空师太身边,一边抹汗一边道:“师太,你们怎么会来了?!” 净空师太用眼睛向高杰那示意了一下,然后道:“小杰担心你们,所以赶来了!” 陈大可对于李姬娜的死很是内疚,他偷偷打量高杰,见他面带微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显得那么不真实,让陈大可心里没底,暗自嘀咕不已。 谢军则满脸笑容,将李庆环拉到自己身边,对高杰说道:“小杰,这老家伙交给我先!” 高杰没有反对,接着问道:“姬。。。姬娜的父亲在哪?”一提到姬娜的名字,高杰心中就会刺痛不已。 谢军笑容收敛,说道:“被李庆林重伤,估计是难治了!” 高杰本来从容淡定的脸色变了变,转头向人群中冷冷问道:“李庆林是哪个?” 李庆林此时见强弱对调,局势瞬间翻转了,心里正自打鼓,暗暗思忖该怎么办,忽然听到高杰的问话,犹豫片刻,暗想怎么也不能在众多家族护卫面前,因为高杰这个小屁孩弱了气势,当即提气大声道:“老夫在此!有何指教?!” 李庆林话音刚落,就见那少年蓦然间便没了踪影,心道不好,手中长剑使出“夏人剑法”中的防御绝招,剑影重重,将整个身形全都保护在剑网之中。 谁知,他的举动是徒劳的,只听当的一声,李庆林手中长剑被净空师太一个石子震飞,随即高杰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边,指如兰花,在李庆林身上连点数下,李庆林便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软倒在地。 望着宗族中的顶尖高手大长老李庆林被人如此轻易拿翻,周围的护卫都惊得完全呆住,哪还敢上前营救,反而向后退了几步,空出了院子中大部分空间。 于是,高杰看到了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鸿明和正抱着父亲不知所措的李子寒。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宗族覆灭 见到这一幕,高杰脸色骤变,眼中凶光大放,一把捞住李庆林的后衣领,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到李鸿明面前。 高杰蹲下身子,只见李鸿明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嘴角和胡须上沾着已经凝固的黑色鲜血,腹部的剑伤创口因为血液基本流尽,开始结痂。他身下的土地被大量的血迹浸湿,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如果不是察觉到他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高杰真以为他已经死去。 看着李鸿明,想起姬娜,高杰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他将李庆林丢下,从怀中摸出一颗红色药丸,对像木头一样发呆的李子寒喊道:“快去取点水来!” 李子寒由于惊吓过度,一直傻呆呆地坐在地上,抱着李鸿明越来越冷的身体哭泣。骤见父亲遭到致命重创,毫无经验的他除了惊慌,完全不知所措。高杰的话终于把他喊醒过来,李子寒急忙跑回房中,将茶壶带了回来。 吞服了药丸之后,不久李鸿明便悠悠醒转。这颗药丸叫“救心丸”,乃是高杰根据《生生药经》的记载炼制而出的,效果真心不错,虽无起死回生那么神奇,却能给垂死之人的心脏提供一小段时间的动力,让将死之人吊起一口气,也许能换来多一分得救的希望。 只是,根据李鸿明如今的情况,高杰心里清楚,他伤势过重,李庆林长剑贯穿了腹背,腹腔中的脏器全被刺穿,加上耽搁时间太长,便是真正的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早上才眼睁睁看着姬娜丧生悬崖,如今又望着她的父亲一步步走向死亡,而自己却束手无策。悲愤莫名的高杰无助的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无法发泄的高杰只好一把提起李庆林,将他的头拎到李鸿明面前。 李庆林身为李氏宗族族长,武功高强,身份高贵,奈何穴道被制,丝毫不能反抗,只能瞪着无奈而惊恐的眼睛,望着眼前的李鸿明。 清醒过来的李鸿明缓缓睁开双目,他看看眼前的李庆林,又望了望被谢军和陈大可看管的李庆环,愤怒、憎恶、失望,各种表情交替出现在他脸上,最终,归于平静。 他转头看向高杰,虚弱地笑着道:“高杰小哥,谢谢你做的一切,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高杰捏紧手中短剑,凝重地点点头。 李鸿明咳嗽了一阵,喘息道:“答应我,放过他们吧!” 本来因伤痛愤怒而导致一时无法发声的高杰顿时目瞪口呆,憋了半天终于喊出声道:“放了他们?!有没有搞错?!你清醒点好吗?!姬娜可是他们害死的,你现在这样子也是他们下的手,他们就是罪魁祸首!” 李鸿明目光清明,仍然缓缓摇头,坚定地道:“放过他们吧!孩子!” 高杰几乎是怒吼出声:“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李鸿明目光平静地像潭深深的湖水,他艰难地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高杰俊朗的面庞,微笑道:“因为,他们毕竟是我李氏族人,我们不能做出自残手足之事!” 高杰还待争辩,李鸿明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飞溅的血液溅到了高杰的身上,打断了他的话。 李鸿明一手拉着默默哭泣的李子寒,一手紧紧握住了高杰的手,急促地喘着气,眼神渐渐迷离,神智开始模糊,他喃喃呓语着:“我可怜的姬娜啊,她外表坚强,其实一直胆子小,怕寂寞。现在她一个人在路上,一定。。。一定很无助很害怕。。。姬娜啊,爹来了,别怕。。。爹来了,爹会一直保护你。。。姬娜。。。别怕。。。” 随着最后一句“别怕”说出口,李鸿明身体僵硬,终于咽了气。 李子寒死死抱着父亲,放声大哭。而高杰则缓缓抬起头,愣愣地望向夜空,他仿佛看到在去往那遥远天国的路上,身孤影只的姬娜终于等到了李鸿明,她幸福地投入了父亲的怀抱,随后,还探出小脑袋,对着自己在笑! 高杰痛失姬娜,悲伤过度导致昏迷。清醒过来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她父亲救回来。他表面佯装无事,只是不想关心他的人担心。可如今李鸿明又没能救活,连手刃凶手都不能办到,高杰顿时急怒攻心,茫然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向府外走去。 周围的护卫早就被震慑住,竟然没人敢拦,让出一条道来,任由他径直出了院子。净空师太摇头叹息,也远远跟在高杰身后离去。 听到李鸿明临终遗言竟然是要高杰放过他们,李庆环和李庆林完全呆住了,心中真正涌出了一丝悔意。而陈大可和谢军也任由他们倒在地上,然后招呼李子寒,抬着李鸿明的尸身,自行离开。 当晚李鸿明便被安葬在李继迁寨边上的李氏家族祖坟之中,谢军继续留在米脂县城的百户兵所,李子寒被陈大可带回了李继迁寨李家大院。 高杰手中攥着一个绿色的荷包和一条绿色的衣带,在黑夜中胡乱走着,最终萎顿倒地,随后被净空师太带回了寨中。 当天晚上,李家大院中不时传来呜咽之声,如泣如诉,嘶哑无比的嗓音让人渗得慌,但大伙都事先得了净空师太的交代,虽然心里担心,但却没有一个人前去高杰的房子劝慰! 第二天天没亮,出乎大伙意料的是,高杰如往常一样起床开始练武,除了话少点,完全看不出昨晚闹出那么大动静的是他。只是,他练武比以前更加勤奋刻苦,或许说应该是疯狂!是玩命! 另外一个不正常的地方是,他不时打听奢崇明的情况,并了解去四川的一切事宜。所有人都明白,他的下一个目标是“疯虎”奢寅!看着武功突飞猛进的高杰,大家都在心中暗叹:“倒霉的奢寅!” 三天之后,谢军从米脂县传来消息,永安里李氏宗族族长李庆环、大长老李庆林在头一天晚上被人击杀在族长府中,米脂县第一高手二长老李庆缺不知所终,而且李氏宗族在米脂县城中的各个据点均遭到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米脂县城一时间动乱不堪。还好在官府和艾氏家族、永和石楼李氏家族“通力合作”之下,终于平定了所有混乱。 为了表彰艾氏家族和永和石楼李氏家族为维护社会安定所做的突出贡献,米脂县官衙决定,将永安里李氏宗族以前的地盘和实业交由这两个家族重新分配,力争尽快还米脂县城一个安定、和 谐、富饶的景象! 李氏宗族,一夜之间便覆灭了! 米脂县,艾氏家族族长艾诏府上,锦衣卫总旗严立新、艾诏、李寻龙等人正聚在会客厅中,气氛甚是愉悦轻松。 艾诏笑容满面,对严立新拱手道:“恭喜大人,太安里李家成功铲除!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严立新难得也是脸带笑意,回礼道:“此次能这么快剿灭东林党在米脂县的势力,在座各位都是有功之臣,严某稍后定当为众位请功!” 李寻龙捋须笑道:“这李庆环乃是自掘坟墓,妄图染指宝藏,不但失去了李庆缺这个第一高手,还弄得宗族之中,人人自危,如一盘散沙,简直不堪一击!我等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严立新点头道:“这还多亏了艾春大人最初在江湖上散布宝藏出世的计策,神妙非常,要不也不会这么快便拿下李庆环他们!” 体型富态的艾春急忙起身谦道:“若不是严大人指挥有方,掌控全局,我那点微末之计又有何用?!” 严立新听得眉开眼笑,对艾春印象又好上几分。 一旁的李寻仙见艾春一副小人得志、假惺惺的模样,心中不爽,出言道:“现在虽拿下了李氏宗族,但李庆缺不知所踪,李氏宗族还有不少余孽未铲除干净,似乎还未到庆贺论功的时候!” 艾诏和艾春闻言对视一眼,心想这个李寻仙真是白活了那么大年纪,一点城府都没有,不愧是永和石楼李氏家族的炮筒子。不过,在锦衣卫严总旗面前泼冷水,他们还是喜尔乐见的。太安里李氏宗族既然已经消亡,以后米脂县就剩艾家和李家争权夺利了,以前的联盟不过是一时的,利益才是永恒的。 果然,严立新对李寻仙的话颇为不悦,他收敛笑容,冷笑道:“多谢李大长老提醒,本人果然是高兴得太早了!那你得意思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做呢?” 李寻仙肌肉发达,头脑简单,没听出严总旗的话外之音,还待接话,却被发现不妙的李寻龙打断了。只见李寻龙急忙起身抱拳道:“在严大人精心布局安排之下,太安里李氏已经覆灭,就算有几只小鱼小虾脱逃,剩下的事也只是些旁枝末节了。我永和石楼李家一切听严大人吩咐便是!” 李寻龙这几句话说得得体舒服,严立新这才又笑了起来,道:“所有一切,需要的是大家的通力合作,单靠一人是不能成事的。我们且考虑下,下一步还有什么是亟需做的!”说到这里,严立新的目光不由得又转到艾春的脸上。 见李寻龙把李寻仙的话补了漏,艾春正暗道可惜,却见严立新目光又转到自己脸上,连忙正色道:“严大人,昨晚我就思考了一整夜,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请大人指点!” 严立新对艾春甚是倚重,摆手道:“艾大人但说不妨,大家一起讨论!” 艾春面色庄重,缓缓道:“鄙人觉得除了将太安里李氏余孽全力清除干净以外,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是我们需要关注的,那就是几天前李庆环府中发生的一切,都和一个神秘的尼姑和一个少年有关!严大人曾要求我等铲除这个叫高杰的小子,此事是否还要继续呢?!” 严立新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此子,绝不能留!” 艾春点点头,道:“那不妨如此如此。。。”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六生控 因为这几日总会不时想到逝去的姬娜,陷入无尽的哀伤中,高杰便将所有精力都用在了习武之上,短短三四天,他愣是将“无为掌”从小成修炼到了中阶,不但威力大增,同时因为修炼“无为掌”具有扩充丹田之效,他的丹田之中内力容量也足足增大了数倍。 只要他继续勤修内力功法,终有一天会将现在显得有些空荡的丹田慢慢填满。 而一天后,随着他陆续把原先服用的那五颗灵丹的残余药力完全吸收之后,丹田中竟然已有三分之二已经充盈了沛然真气。 可以说,现在的高杰,内力比拼已经完全不输于陈大可等步入了高级武者的高手。 随着时间的过去,对姬娜的怀念已经从消极的哀伤转变成积极的动力,高杰从混沌和颓废中真正挺了过来。 又是一个星月满空的夜晚,高杰静静盘坐在炕上,这么多天他第一次想到了《白莲九生》。 失去姬娜的那天,他就已经感觉到,借助那惨痛的“大悲”情绪,他的白莲九生成功从“五生春”突破,达到了“六生控”的境界。只是因为精神萎靡,他完全没有心思去修炼,连了解都兴趣缺缺。 在静空师太悉心教导和他勤学苦练之下,高杰的武功突飞猛进,就连和陈大可他们切磋也已经能够占的上风了。只是他也知道,要找奢寅报仇,恐怕还不够。 奢寅乃是高级武者中阶境界,比陈大可他们高了一筹。而他的父亲“虎王”奢崇明更是已达高级武者的高阶之境,乃江湖中有数的几个顶级高手之一。 为了有更多把握手刃仇敌,他在今夜,开始静下心来,潜心研究和琢磨“白莲九生”的六生控功法。 通过辨认翻译白莲宝卷上的古篆,高杰对六生控境界充满了期待,因为这六生控可以说是白莲九生中出现的第二个可主动操控的法门。 在高杰领悟和了解的“白莲九生”前六层功法中,除了四生幻、六生控,其他层次的功法都是被动技能,分别是永久提升领悟力、感知能力、力量和防御能力、生命内力的恢复能力等。 四生幻,是第一个能主动施展的技能,通过修炼出的精神念力,发出脑电波去影响对手的大脑,使之产生短暂的幻觉,为自己的取胜或撤退赢得关键的筹码。而高杰在此前就多次施展四声控而受益。 如今见到白莲九生中出现了第二个主动技能,他对六生控的期待自然无比强烈。而当他看完宝卷中对六生控的描述,高杰激动得心跳都剧烈起来。 六生控,通过凝练大脑神秘区域中储存的精神念力,使之更加凝实,其影响力不再仅仅限于敌人的大脑神经系统,而是可以操纵实物,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行为动作。也就是传说中的“隔空取物”。 高杰在前世的现代社会中,也曾听说过一些不可思议的特异功能。比如所谓的“催眠术”,就是他已经掌握了的“四生幻”,而那更加神奇的“隔空取物”,虽常有报道和表演,但多为魔术或骗局。如今,在白莲宝卷中,高杰得到了这门技能的修炼之法。 兴奋过后,高杰运功慢慢平息内心的激动,依照宝卷所述的修炼之法,开始凝练念力。 经过高杰这些日子对白莲九生功法的修行,他大脑中存储的精神念力,已经足以让他连续施展“四生幻”五、六次,可谓积攒颇丰。然而,但他开始凝练念力,才知道自己的积蓄实在太少了。 他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渐渐掌握了在极短时间内将精神念力迅速凝练,以确保能在需要的时候,随心所欲地立刻释放六生控技能。然后,又花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将凝练过的念力探出大脑,笨拙地抓向桌上的一个茶杯。 第一次,茶杯刚离开茶几,便倾斜翻倒;第二次,因念力用得太多,力道控制不好,茶杯碎裂报销了;第三次,茶杯在空中像乒乓球一般乱跳,最终摔碎在地上。。。 整个晚上,李家大院的高手们,因为听力和警觉性都十分了得,不时被高杰房中乒乒乓乓的声响惊动,多次冲出自己的房间,前去询问探查,生怕高杰因心伤未愈,伤心过度,以至于疯癫成魔了。直到天色微明,所有人出现在练武场的时候,个个都顶着两个巨大的熊猫眼,相视苦笑。 而罪魁祸首高杰,则因为用脑过度,鼾声大作,竟然若无其事地睡着了。 净空师太自然是知道昨晚高杰是在修炼白莲教镇教神功,现在酣睡如猪是因为身心疲惫,她护徒情切,一再安抚陈大可等“愤愤不已”、想去批斗宝贝徒儿的一众高手,自己搬了个凳子,守在了高杰的房门口,为他护法。 一直到了正午时分,高杰才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房门中走了出来。 众人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除了高杰精神奕奕之外,所有人都眼神迷离,哈欠连天,让高杰十分不解。他还好心询问大伙昨晚是不是出去嗨皮,通宵未睡,并语重心长地劝戒大家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注意休息、切不可玩起来就没有节制。 结果自然很明显,莫名其妙的高杰遭到了群殴,就连净空师太也恨恨地在他脑壳上连弹了三个爆栗子。 中午时光,李家大院难得地十分清静,因为大伙实在坚持不住,都去睡回笼觉了。 高杰则心怀叵测,悄悄潜到了陈大可的屋外。听着房中如雷的鼾声,他心中暗笑,戳破窗户纸,运用念力,提起桌上的茶壶,往茶杯中倒了满杯凉茶,然后,那茶杯凭空而起,缓缓向熟睡中的陈大可的脑袋移去。。。倾斜。。。 除了净空师太,其他所有人都受到了同样的待遇。机敏的,被茶水兜头浇下,当即醒转,眼睛还没睁开,脑门还被失控掉下的茶杯砸中;睡得深沉的,直到睡醒之后,才发觉满头湿漉漉,用手一抹,还能摸到几片青青茶叶。。。 只是,所有人望着关紧的房门,都始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有人以为白日遇鬼,心下惶惶。 只有净空师太因为关心爱徒,悄悄跟在高杰身后,他的恶作剧全落在了净空师太的眼中。净空师太见高杰神功玄妙如斯,心中狂喜,并未阻止高杰的所作所为,直到高杰作弄完最后一个人,才忍者笑意,一把拎着他的后衣领,飞奔到了李继迁寨西北的树林之中。 这片树林,对高杰来讲,既感觉甜蜜,又黯然神伤,远处小溪中,那个圆石之上,他仿佛还依稀能看到羞红了脸的李姬娜娇俏地坐着,赤着小巧雪白的双足,淘气地在小溪中戏水。 深吸了一口气,按奈住自己几乎要落下的泪滴,高杰回头阳光地对净空师太笑道:“师父,你早就发现了啊,我向天发誓,绝对没有把您列入报复的对象!” 净空师太似笑非笑道:“你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尽可以试试的!“ 高杰苦笑嘀咕道:“那不是自寻死路,没事找抽吗?!” 净空师太瞪了他一眼道:“瞎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高杰正色道:“师父您德高望重,和蔼可亲,怎么会可怕,我对您可是万分景仰,绝不敢冒犯的!” 净空师太拍了高杰脑壳一下,笑骂道:“才几天,又开始油嘴滑舌,胡说八道了!!小马屁精!” 高杰摸着头,愁眉苦脸望着净空师太道:“说实话,也要挨打吗?” 净空师太无奈摇头,然后正色问道:“你把新领悟的神功使出来,我看看!” 高杰也不再胡闹,一边默运“六生控”法门,念力将地下一截小树枝缓缓升起,一边对净空师太道:“白莲九生第六层,可以用意念隔空驱物,您看!” 净空师太双眼发光,赞叹道:“太神妙了,怪不得先教主佛母唐赛儿能凭空御使神剑,号令天下!小杰,你真是太了不起了,在这么短时间内便由此成就,我白莲圣教复兴有望!” 高杰闻言,心绪激动,念力顿时失控,那悬浮在身前的小树枝便掉落在草地上。他挠挠脑袋,又摸摸耳垂,讪讪道:“其实,我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这隔空驱物的法门用于战斗中,现在只能作弄作弄人罢了!” 净空师太略一沉吟,道:“小杰,你可否先用念力裹住这截树枝,然后集中精神,将念力瞬间爆发,驱使树枝弹射出去?!” 高杰眼睛一亮,连忙道:“我试试!” 只见他凝神运气,地上那截小树枝稍稍离地,然后突然向小溪方向射去,足足飞行了七八丈的距离,才力尽落在溪水之中。 高杰欣喜地和净空师太对视一眼,毫不停歇,又操控起一截树枝,射向远方。这一次,树枝的速度更快、飞行更稳,而且飞行距离也更远。 高杰大呼小叫,玩的不亦乐乎,转眼将附近的小树枝都弹飞了,他得意地望了望净空师太,笑道:“这样玩,太过瘾了,哈哈!” 却见净空师太默然不语,低头沉思着,高杰不敢打扰,静静在边上等着。 半晌,净空师太抬眼对高杰道:“小杰,神功之妙,绝非如此简单!这样,我先传授你本教暗器击发之法,你试试能不能将其中内力运用之技巧转换成念力依法施为!” 。。。。。。 夕阳渐落,晚霞满天。 在树林中,净空师太满脸笑意,望着沐浴在余辉中的高杰。 只见高杰轻喝一声,草地上被他收拢起来的最后一根树枝激射而出,疾如流星,“噗”地一声轻响,瞬间齐根没入七八丈外一颗笔直的柏树树干之中,树干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孔洞。 正文 第七十章 分别在即 高杰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杰作,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变态!” 净空师太呵呵大笑,弹指将一颗石子也射入树干之中,欣然道:“小杰,你发射树枝的威力,和为师的石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高杰连忙摇头道:“师父,您这么说,我会骄傲滴!不过相信再多加修炼,还是可以赶上师父你的万一的!” 净空师太微笑道:“其实你还可以试试在暗器飞行途中,随时操控它变换飞行路线和角度,如果能够成功的话,你的暗器功夫将会是天下第一!” 高杰闻言,眼中都是小星星,兴奋地大点其头。 净空师太意犹未尽,接着道:“或者你还可试试一边用手中武器攻击,一边用念力操纵另一把武器夹击,岂不是变成了二打一,以多胜少了吗?” 高杰听得脑壳发晕,喃喃道:“那我是不是还可以同时操纵十把百把武器一起攻击,满天刀光剑影,岂不是将敌人来个千刀万剐、万刃穿身了吗?” 净空师太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高杰则苦着脸,又大摇其头道:“师父,现在徒儿操控这一根小小树枝,都有些勉为其难,发射一次,念力消耗巨大,那万刃齐发的壮观景象怕是难以实现了!” 净空师太也笑道:“现在当然是早了点,不过我相信,只要你勤于修炼,念力必会不断增强,当它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不可能就变成可能了!” 高杰郑重地点点头,他心想,自己既然拥有了这个世界中最变态的武功,如果不勤加修炼,将其威力完完全全发挥出来,岂不是辜负了创造神功的先辈高人,连自己都对不住了。 等他们师徒回到李家大院,已经到了晚饭时候。在饭桌上,姚石门显得心事重重,他默默扒了几口饭,突然开口道:“各位,一个月后,便是家师八十大寿,我欲前往浙江四明给恩师拜寿,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明日我便要启程了!” 陈大可闻言大呼道:“尊师孙继槎老前辈,乃武当松溪派德高望重的高人,我可是心仪已久,要不我们大伙便一同前去吧?” 他和姚石门交好多年,这次相聚时间不长,很是舍不得。 姚石门也有些意动,他看了看高杰,犹豫道:“我们身负护卫小杰的重任,如果小杰能一同前往,那倒是可行!” 高杰还未张口,却听净空师太笑道:“我这几日思忖着,大伙确也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其一,老尼最近准备前往山东、河南、山西等地,联络我教一些颇有名望之人,为一年后在滦州“闻香教教都”石佛口举办的十年一度的白莲佛会做准备。” 在场众人早就知道净空师太乃是白莲教遗老,对她致力于复兴圣教的事情也都知晓,听到她的计划,并没有人感到意外。 净空师太接着道:“其二,小杰武功已经颇有根底,也该进入江湖之中历练历练了,我想过两日便让他离开李继迁寨,一路赶去京城,先去看望他的父母,一年后再赶到滦州和老尼汇合。这段时间,感谢大家对他的庇护和照顾,两日后只需弘志随他出发即可,陈大侠尽可放心随姚大侠前去浙江,一年后若有空,也可去滦州再聚。” 高杰在从小树林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师父说了她的安排,他也很赞同自己进入江湖历练,并顺道赶去京城看望父母的计划。 高挺夫妇跟着便宜弟弟朱由检去了京城,看起来安全没啥大问题,可高杰知道,在如今的京城之中,有一个大大危险的人物——魏忠贤存在,朱由检小小年纪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个有名的阉党头子,他心中可完全没底,很想去帮帮忙。加上如今自己武功修炼有成,自保问题不大,也该是出去闯闯的时候了。 他望着大伙有些意外又有些不舍的样子,嘿嘿笑道:“陈大哥、姚大哥,你们天天和我切磋,眼看就不是我对手了,所以完全可以相信,我一定能保护好自己!不过你们可要勤学苦练,千万别偷懒哦!” 陈大可和姚石门相视苦笑,随即异口同声地对高杰道:“你不是人,没办法比!”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离别的愁绪顿时消散不少。 高杰尴尬讪笑,习惯性地摸摸耳垂,然后正色说道:“二位大哥,还有谢军大哥,你们三人都是胸有大志,武功盖世的英雄,小子高杰能结识你们,实在是我的福气。你们且安心地静候佳音,等我去了京城,一定会让你们在不久的将来,个个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军!” 陈大可、谢军和姚石门都是颇有抱负的好汉,先前保护高杰,的确是因为高杰是信王朱由检的干哥哥。而后来因为相处日久,性情相投,早就把高杰当作了自己的小兄弟看待,护卫他完全是为了兄弟情谊,哪还有半点功利之心。 不过,听到高杰这番话,他们仍旧十分高兴,既然能在拥有一个未来不可限量的天才兄弟的同时,又能成就一番功业,谁会傻到去拒绝呢?! 高杰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是信心十足,心里有底。因为他来自未来,当然知道朱由检以后必将登上皇位,成为崇祯皇帝,到时候提拔这几位有实力又忠义的老哥,既能帮大哥们功成名就,又能相助小弟朱由检保家卫国,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此时,坐在高杰左边的李鸿基拉着高杰的胳膊,愁眉苦脸道:“高子,你真要走了吗?!我也想和你一起出去历练啊,可是我爹病重,短时间内怕是离开不了了!” 李守忠本有陈年旧伤,最近又因为家族宗族发生偌大变故,黯然神伤,深受打击,再加上年纪也大了,这次回到李继迁寨后便病倒在床。高杰为他诊脉后发现,他的脉象衰弱得很快,只怕最多能熬上半年光景。为了不让李鸿基和李过知道伤心难过,他没敢告知他们俩实情,只是精心为李守忠炼制了不少补气养生的药丸,希望能延缓死神逼近的脚步。 李守忠如此状况,李鸿基和李过自然要留在他身边尽孝道,三小便不可避免地要再次面临分别。 高杰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李鸿基胖乎乎的手,又回头看了看红了眼睛的李过,哈哈一笑道:“我只是出去到处看看,最多一两年就会回来,又不是生离死别,别搞得那么悲凉好吗?你们就当我出去自由行了!” “自由行?!”众人都疑惑地望着高杰。 高杰懊恼地一拍脑袋,随即哈哈大笑,掩饰道:“自由行,我家乡话,就是自己出去走走看看,见识下大好河山和风云人物,说不定还会偶遇几个美女佳人什么的!” 净空师太闻言,一巴掌拍在高杰后脑,呵斥道:“胡说八道,你一路上可得给我老老实实,管紧自己的嘴巴,江湖险恶,万事都得小心!” 望着高杰难堪的模样,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晚饭过后,李子寒突然来到了李鸿基和李过的房间,让他俩很是诧异。 李子寒在父亲和妹妹相继遇害后,消瘦了许多,以前潇洒开朗的英俊青年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在椅子上坐下之后,李子寒犹豫了半天,才抬头对李鸿基和李过道:“鸿基。。。叔,李过兄弟,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是我爹在临终前吩咐的,让我告知你俩!” 李鸿基和李过闻言更是纳闷,他们只是李继迁寨李氏家族最普通的弟子,哪里能想到族长会有遗言要交代给他们呢? 李子寒没去管他俩惊讶的表情,缓缓将李鸿明所交代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李鸿基和李过听完,心跳加剧,面面相觑。他们实在不明白,族长为什么会把这么隐秘的历史告知他俩,更敢相信他还把找到宝藏,复兴西夏的重担交给他们这两个小鬼。 李子寒一股脑说完,才看到他俩惊骇莫名的模样,李子寒当然理解他们的震惊,于是放缓语气,轻声道:“其实你们也不必太过紧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想那所谓的藏兵洞宝藏,几百年过去了也没人找到过,我们仨有何德何能,就一定能找得到呢!也许,我们唯一做的,就是尽可能将刚才那段传承了几代的口诀,像我父亲那样,继续在我李氏族人中传下去吧!” 听到李子寒这样一说,李鸿基才悄然松了一口气。旁边的李过却皱了皱眉,因为他从李子寒的语气中,明显感觉到这个族长的长子已经完全失去了锐气,失去了斗志和信心。 大家各想着心事,沉默半晌,李鸿基才弱弱地问道:“子寒,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李子寒深吸一口气,突然展颜笑道:“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忘记告诉大家了。姚石门长老已经收我为徒,明日我便会跟随他前去浙江给师祖拜寿!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修炼,一定会赶上你们的!” 在李继迁寨那一战中,李子寒等一众所谓的家族精英,面对强敌,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连拿起武器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而高杰、李鸿基和李过却临危不惧,沉着应战,所施展出来的武功也比他们强得太多,这让一直高傲的李子寒深受打击。 而姚石门在李氏家族做长老的时候,族长李鸿明对其颇多关照,让他心存感激。就在昨日,他见李子寒孤苦伶仃,思忖良久,决定将其收为弟子,以慰李鸿明在天之灵。 听说李子寒拜了武当松溪派姚石门为师,李鸿基由衷地为他高兴,李过也认真说道:“子寒大哥,你拜得名师,自当努力修习武功。而且,老族长既然重任交给了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振作精神,全力以赴去完成它!咱们都是李氏族人,日后当更加勤奋,同心协力,不抛弃,不放弃,重新振兴我李氏家族!” 李过现学现用,把以前高杰激励他和李鸿基的名言“不抛弃、不放弃”也用上了。 听了李过脆生生的一席话,李子寒目瞪口呆,他认真地望着年方十六的李过,突然之间为自己日渐颓废的心态感到无比愧疚,半晌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一把抓住李鸿基和李过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好!我们就在此发誓,誓死完成家族重任,不抛弃,不放弃!” 星星点点的火焰在李子寒和李过的眼中跳跃燃烧,激情澎湃。只是他俩没注意,在李鸿基的眼睛里,只有迷茫和胆怯。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离开米脂 第二天一早,姚石门、陈大可和李子寒便和大家辞行,他们打算先去米脂县见见谢军,然后就直接奔浙江四明。 送别了姚石门等人,高杰想了想,只有刘宗敏让他不放心。 李鸿基和李过现在随着领悟力的提升,修习李家祖传武功,进步巨大,一般人等早不是他们对手。只有刘宗敏虽跟师父李国用边锻铁边习武,但他毕竟习武较晚,根基不深,加上师父又死了,以后恐怕在武学上难有进境。 于是高杰便带着李鸿基和李过,去向独自经营铁匠铺的刘宗敏告别,把自己准备出外历练的事情告诉了他。刘宗敏一直有些自闭,难得遇上高杰他们这些朋友,而且他和高杰最合得来,见他要离开那么久,心情低落,一直铁青着脸不说话,搞得气氛甚是沉闷。 高杰情绪也不高,他强装笑脸,插科打诨活跃气氛,等刘宗敏心情渐渐好转,才拉着他,四小一起去了小树林。在那里,高杰用针刺之法也帮刘宗敏开窍活穴,争取在明日走之前帮他提升悟性。 回到李家大院之后,他又缠着静空师太,让她无论如何指点刘宗敏一下武功。静空师太一直不喜高杰和刘宗敏交往,她感觉那小铁匠心理有问题,仇富心理太重,以后恐怕会杀戮成性,但是经不住高杰的央求,想想爱徒今后的成就必定高于刘宗敏,说不定能够制住他,变答应了下来。 刘宗敏学的是“擒龙手”李国用的绝学“捕蝉功”,这门功法也甚是神妙,不但能举重若轻,还能巧用内力,使得兵器上产生强大的吸附之力,在与敌对决之时,可将其兵器牵引偏转,或吸附迟缓,甚至夺下对手的武器。 静空师太见刘宗敏力大无穷,加之习武勤奋刻苦,“捕蝉功”甚有根底,只是没有什么好的攻击招式,思索再三,便传了他一门禅宗的“回头拳法”,此拳防御极强,攻击偏弱,每每一拳击出,总会留有余地,不求取人性命,隐含劝人“回头是岸”之意。静空师太的意图很明显,希望刘宗敏修炼此拳法,可以化解心中仇恨,即使控制不住,也不至于伤人性命,避免堕入嗜血杀戮的深渊。 然而,刘宗敏因为有这“回头拳”相助,在另有奇遇的机缘下,最终仍旧大杀四方,完全出乎净空师太的意料,这些都是后话。 刘宗敏年纪小,哪知道静空师太的用心,见高杰的神仙师父亲自指点传授自己武功,他自然是喜不自胜,学得极为认真。第二天,在高杰第二次为刘宗敏用针刺穴之后,刘宗敏领悟力大幅提升,很快便将“回头拳”套路完全学会记住,只要以后依照拳诀坚持修炼下去,终会大成。 高杰见武功最弱的刘宗敏也算有了自保之力,方才放下心来,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和于弘志启程上路。 用过午饭,高杰先是向卧病在床的李守忠道别,然后在李继迁寨寨门口与李鸿基、李过以及刘宗敏三小挥泪而别。 一路上,“武痴”于弘志骑马坠在最后,净空师太和高杰则并排而行。此时的净空师太完全没有了以往的一代高人模样,反而像个送别孩子的家长,千叮咛万嘱咐,唠叨了个把时辰都没停歇。 虽然她对高杰的身手很放心,但这个爱徒毕竟还不到十六岁,不但是她最宠爱的弟子,更是白莲圣教几百年来最大的希望,此次外出历练,完全就是菜鸟上路,不担心那是假话。 高杰被净空师太念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又不能对师父坦白说他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两世为人,绝不是个年幼无知的少年。当然,即使他这么说了,净空师太也绝不会相信,恐怕还会以为他紧张过度,精神失常以致于魔怔了,胡说八道。 眼看到了涌峰山下,在分叉路口,高杰勒停马匹,一脸苦笑着对净空师太道:“师父大人,您就放心吧!这一路上你叮嘱的事,足足可以装十个大车,要不是徒儿我记忆力超群,恐怕得跟你上山去,在庙里住上个十天半月才能记住呢!” 净空师太闻言,心中也暗笑自己的确过于紧张,但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出其不意一巴掌拍在高杰后脑上,呵斥道:“嫌弃我唠叨了啊!看来是翅膀硬了,想造反了不是?” 高杰抱头喊冤:“哪有的事啊!我心里对师父的教诲感激不尽,条条铭记于心,历练之旅,定会遵照而行,哪敢有半点造反之心!” 望着古灵精怪的高杰,净空师太又爱又恨,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她回头对于弘志喊道:“弘志,好好保护小杰,一切听他的命令而为,不可莽撞行事!” 于弘志戴着斗笠,认真点头称是。 高杰笑道:“于大哥比我大多了,应该是我听他的吧!” 净空师太瞪了他一眼,轻声道:“弘志除了武功了得,其他方面就像个孩童,要不我也不会这么担心你!” 高杰闻言,将胸脯拍得山响,大声道:“放心吧!信杰哥,不会错!” 净空师太望着没有正形的爱徒,无奈摇头,随即拍马向涌峰山山路疾驰而去。 望着净空师太渐行渐远的背影,高杰鼻子禁不住一酸。自从他来到明朝,和他最亲近,对自己最关爱的,不是这一世的父母,而是这个时而宝相**,时而豪爽暴躁的恩师!和师父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那种胜似亲情的感觉却深深融入了他的血液,永世难忘了。 眼见师父的身影就要隐没在山路拐角,高杰突然大喊道:“师父!保重啊!!!” 远处,骑马疾驰的净空师太,貌似难以察觉地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就好象没听到一般,转眼消失了,山路上只留下一溜飞尘。 高杰使劲擦了擦鼻子,回头对于弘志大声道:“于大哥,开路!”然后扬鞭策马,向米脂县方向驰去。 于弘志拨转马头,闷声嘀咕道:“小孩子就爱哭鼻子啊,真没办法!”然后便跟着高杰奔驰起来。 听到于弘志嘀咕的话,高杰险些从马上摔下来,本来强行忍住的泪水,瞬间淌了下来。他不敢回头反驳,只好驱马狂奔,让劲风将滚烫的泪风干。 半个时辰后,米脂县城的城门遥遥在望,高杰放缓马匹,望着这座在后世因一代枭雄闯王李自成而闻名于世的古城,心中感慨不已。他一直在寻找的李自成,在李氏宗族覆灭后也没能找到,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亲眼见见这个造反皇帝。 正感叹间,却见前面一队七八骑奔来,直到他面前才骤然停了下来。 高杰打量了一下这几个人,突然眼睛一眯,他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人粗壮高大,皮肤黝黑,脸上带着一丝阴阴的邪笑,不是敞梁湾的艾辟勾是谁! 艾辟勾自从他老子给艾家报信有功,被艾秋长老准允,成为了艾氏家族的外门弟子。到米脂县后,家族中有专门的教习教导练武,所学的也不再是他以前学的那些最粗浅的艾氏低级武功,自觉功夫大有进境,甚为志得意满。再加上他心思活泛,很快变巴结上了艾秋的长孙艾子明,每日前前后后伺候周到,得到的好处比在敞梁湾那山沟里好了不知多少。 今日一大早,他随艾子明前去城外狩猎,午时过了才尽兴而归,远远便看到了玉树临风、相貌出众的高杰,便在艾子明耳边嘀咕了几句。于是在艾子明的招呼下,一众七八骑便直奔高杰他们而来。 此时的高杰,武功见识远超常人,早就没把艾辟勾放在眼中。他见艾辟勾带着一帮年轻人挡住自己的道路,呵呵一笑,大声道:“艾少爷,你不会忘了咱们的约定了吧,怎么见了我不绕到走,反而像只恶狗挡道呢?” 艾辟勾没想到刚一碰面,就被高杰揭了伤疤,恼羞之下,黑黑的面皮涨得泛出红色,他狠狠道:“小猎户,你胡说什么,谁不守约了?!冤家路窄,在这碰到小爷,算你倒霉!” 为首一个锦袍青年一扬马鞭,阻止了艾辟勾再说下去,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高杰道:“一个乡下的小猎户,口气倒是不小,见到本少爷,还不下跪行礼?!” 高杰仍然笑意不减,淡淡道:“原来艾少爷又傍上了个大款,怪不得屁颠屁颠的,像条哈巴狗,连男人的约定都忘记了!那么,这位少爷,又是哪位啊?” 艾辟勾被高杰的话顶得差点背过气去,但没有艾子明的同意,他哪敢答话,只好恶狠狠盯着高杰,呼哧呼哧地呼吸急促,气愤不已。 那锦袍青年艾子明收敛脸上的不屑之色,大喝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民,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来呀,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话音刚落,身后便冲出两骑,马上两个青年面露轻蔑之色,轮着棍棒就扑了上来。 结果可想而知,只见两根棍子高飞冲天而去,那两个青年也从马屁股后面滚落下去,摔在地上痛嚎起来。 而高杰别说出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于弘志早就像堵墙一样挡在他面前,刚才自然是他出的手。 艾子明和艾辟勾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那两个青年也算是家族中实力不错的年轻一辈的好手,竟然禁不起这麻衣草鞋大汉的一招。 望着于弘志手中碗口粗的大铁棍,艾子明暗自嘀咕,怀疑这棍子是不是空心的,否则不得有几百斤重,别说挥舞对敌,就是拎起来都不容易啊! 他眼中凶光大放,大声招呼道:“大家一起上!” 于是他带头抽出腰间长刀,向于弘志冲去。后面的跟班,包括艾辟勾哪敢怠慢,纷纷抽出兵器,向于弘志包围上去。 又是一阵扑通哎呦之声,顷刻间,艾子明等躺了一地,手中兵器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 艾子明这下才知道碰上了硬茬,再也顾不得大少爷的风范,一咕噜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不已,连连求饶道:“大侠饶命,我有眼不识泰山,更被艾辟勾这厮怂恿,方才冒犯二位,实非本意啊!两位大侠乃世外高人,不要和我等一般见识啊!” 艾辟勾哪知道这艾子明平日里耀武扬威,牛气冲天,如今却像个可怜虫一样哀求饶命,还把所有罪过都推到自己身上,心里暗自不屑。他生性凶悍,明知不敌,仍死死盯着高杰,恨恨道:“姓高的,你有大靠山,我认栽!一切都是我所为,与旁人无关,有种你就杀了我!” 高杰嘴角划出一道弧线,轻笑道:“看来艾少爷还是一样不服输啊,这样,我把兵器还你,咱俩再来比试一次,如何?!” 话音未落,高杰身子从马上腾空而起,几个起落,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瞬间便将远处艾辟勾的长剑重新递到了他的手中。 艾辟勾目光呆滞地望着手中的长剑,这才明白什么叫天差地别,自己这辈子恐怕再也不可能在这个小猎户面前翻身了。呆了半晌,他心如死灰,狠劲散去,瘫在官道上,有气无力地道:“我认输了,要杀要刮,全凭你一句话!” 高杰见状,点头笑道:“艾少爷总算是懂事了!来来,大家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吧,小猎户穷得很,正缺少盘缠呢!” 艾子明和艾辟勾等闻言差点翻到在地,他们哪想到这身负高强武功的高杰完全没有高人模样,竟然还打劫财物。可是,众人又不敢抗命,何况舍财消灾也算是很好的结局了,于是便纷纷解囊相赠,还有几个唯恐高杰不信任,差点连裤子都脱下来让他检查,以表明自己老实诚恳,已将身上所有全部倾囊交出。 高杰眉开眼笑得将一大包金银背在身上,翻身上马,冲着同样有些木然的于弘志点头示意,二人拨转马头,绕城而去。 艾辟勾面色复杂地望着远去的两骑,良久,耳边才传来高杰淡淡的声音:“我去京城了,你可要安分点哦!否则,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酒逢知己 米脂县处于陕西的边缘,进入山西不过一百多里地,天色还早,高杰他们便驰入了山西境内。 相比陕西,山西是个比较富饶的省份,不仅地产丰富,而且山西人头脑精明、吃苦耐劳,商贾之人多如牛毛,晋商在全国的商界都是首屈一指的。 大明初年,为了巩固统治,安定民心,朱元璋和朱棣对户籍制度管理严苛。明太祖朱元璋建立的户籍制度。洪武十四年(1381年)建立。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令在全国范围内普查人口。洪武十四年推行里甲制度,十户为一甲,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在此基础上,对全国人口按所从事职业,主要分为民、军、匠三类,进行造册登记。以户为单位,每户详列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等,逐一登记在册。因送给户部的一册,封面用黄纸,故称黄册。按规定,黄册10年一造,每册一式4份,分别上报中央户部及省、府、县有关机构。 军籍、民籍和匠籍的底层百姓,不能随意远行,即使回乡探亲也必须要有官府开具的“路引”,注明来往之地和缘由,否则按流民处理,实行抓捕。 而到了这大明末期,明初所定十年一造版籍的制度,尽管在中后期仍然在执行,但往往流于形式,最终导致社会流动的加速,以及户籍人口的不实。 所以高杰和于弘志从陕西到了山西,也没见到有人进行盘查,一路畅通。而且净空师太也交代了,即使遇上官府盘查,只要送上点钱财,自会天高任鸟飞。 三日后,两人便来到了山西的蒲州。 蒲州古称蒲坂,扼蒲津关口,当秦晋要道,是古河东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蒲州在现代叫永济县,地处华北、西北、中原三大地域连接处的山西省西南端,是晋、秦、豫“黄河金三角”区域中心,西临黄河与陕西省大荔县、合阳县隔河相望,南依中条山与芮城县接壤,东邻运城市,北接临猗县。 蒲州人文荟萃,唐多文士,宋多画家,明多官员,清多艺人;境内有五老峰之奇,王官谷之幽,唐开元铁牛,鹳雀楼等。 高杰所知道的蒲州,还是来源于王之涣《登鹳雀楼》。北上京师,蒲州乃必经之路。 见天色已晚,高杰和于弘志便找了一家城中看起来很不错的“进财客栈”落脚。 因为山西商贾众多,大多数的客栈饭庄的名字都会带有“财”啊“宝”啊啥的。进财客栈名字虽然俗气,但档次却着实不低,价格当然也是不菲。只是高杰打劫艾少爷一伙得来的银子不少,出手很是大方。 他又在客栈对面的“多宝酒楼”点了几样好菜,两人好好补充下体力。于弘志见到吃的,前几天还有些不耻高杰打劫行径的心思早不知哪去了,吃得满脸油光。 矮小精瘦的小二见到这二位虽然穿着普通,出手却是阔绰,招呼得更是殷勤,他给高杰和于弘志泡上茶水,努力推销道:“两位客官看来不是本地人,要不要尝尝咱山西的名酿桑落酒呢?!” 净空师太早就严令高杰和于弘志在路上不准饮酒,以免误事,高杰本也并不善饮酒,这三天滴酒未沾。今天他见于弘志听到桑落酒的名字,放缓了抢菜的节奏,有意无意地偷瞧着自己,心里顿时感到好笑,于弘志平日里的酒量可是和陈大可有得一比,如今忍了三天着实不易,高杰心一软,也想尝尝这山西的名酿到底如何,便点头让小二来上一壶。 桑落酒是中国传统的历史名酒,产于蒲州。据文献记载:“北魏,河东郡多流离,谓之徙民。民有姓刘名白堕者,宿擅工酿,采挹河流,酿成芳酎,悬食同枯枝之年,排干桑落之辰,故酒得其名,最佳酌矣”。 一壶酒上桌,高杰只喝的一小杯,壶底就干了,全被于弘志瞬间灌入腹中,然后又眼巴巴瞧着高杰。 高杰前世喝一小杯这桑落酒就够了,再多便只能躺倒,但如今他身负绝世武功,身体机能比前世何止好了百倍,一杯酒下肚,只觉香气扑鼻,全身舒坦,一点醉酒的反应都没有,再加上被于弘志饥渴的大眼瞪着,他便大喊一声道:“小二,再来一壶!” 于是,这“小二,再来一壶!”不知道被高杰重复了多少遍,反正最后连殷勤的小二都有点耐不住了,抱着一大坛酒过来,可怜兮兮地道:“小客官,公子爷,您看能不能一次来一坛呢?!” 还没等高杰答话,于弘志两眼放光,一把将酒坛子抢了过去,嘴里大喊:“给俺来个大碗!” 高杰喝了不少,没觉得有什么事,便微笑着没有阻拦,于是转眼间,桌上又多了两个空坛子。此时的于弘志满脸通红,打着酒嗝,慢慢开始趴窝了。 高杰却面色如常,没事人一样。他除了感到桑落酒入喉之后,一道暖暖的热线顺着喉管一直流到腹中,甚是舒服之外,大脑清醒,完全没有半分醉意,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见于弘志醉倒,高杰苦笑摇头,正准备买单回客栈休息,却听到邻桌传来一声爽朗大笑声:“这位小哥!端的是好酒量,佩服佩服!” 高杰转眼一瞧,隔壁一桌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为中年汉子,另一个是个和朱由检差不多大的少年孩童。 其中一个大汉虽然坐着,高杰仍然能看出他身材高大,骨骼粗壮,年约三十到四十岁,皮肤白皙,腮帮子留有短须,脸型稍长,单眼皮,眼睛细长,显得稳重诚恳,他身着黄色短袍,头上顶着一顶褐色毡帽,手中端着一碗酒,正对着高杰微笑示意。 高杰见此人相貌英伟,气度不凡,顿时心生好感,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准备回礼,却发现酒早被于弘志喝光了,他尴尬地对着那汉子扬了扬酒杯,示意没酒了。 那汉子哈哈大笑,起身拎着自己桌上的酒坛,大步走到高杰的桌前,将酒坛砰地顿在桌上,然后双手将酒碗平胸端起,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眯眼看着高杰,好像在说:“酒有了,你还有胆喝吗?!” 高杰表面活泼,内心却是个十分冷静的人,两个灵魂造就了他是双重性格。但今天因为喝了些酒,又被那汉子一激,高杰愣了一愣,随机也哈哈大笑,对一旁的小二大声道:“给我也上大碗!” 机灵的小二见二人准备斗酒,店里的酒又能多销出不少,顿时眉开眼笑,急忙屁颠屁颠地拿了个酒碗,顺道又带了一大坛桑落酒回来。 高杰倒满一大碗好酒,端起来学着那汉子的样子,双手平端在胸口,笑嘻嘻地和大汉对视。 那大汉眼中露出欣赏之色,仰头将碗中酒一口干掉,等他再次望向高杰的时候,却见这个俊朗的少年也同时饮尽了碗中美酒,并未比他落后半步。 大汉见状更加欢喜,端起酒坛又给两人的碗中倒满,回头对着和他一起的另外两人朗声笑道:“老八,看来还是我眼光比你准吧!这位小哥虽然相貌俊秀,有些文弱,可他不但酒量了得,还是个豪放爽快的好汉子!” 那一桌的另外一个中年人也走了过来,苦笑摇头道:“人不可貌相,看来我是真看走眼了!还是二哥厉害!” 高杰见此人年约三十,身材比“二哥”更加高挺,唇上有两撇修剪工整短须,样貌也甚是英伟,只是更多了一分恬淡脱俗的味道。 这二人长得有几分相似,看样子像是同胞兄弟,而且看他们均是身材高大,骨骼粗壮,皮肤甚是白皙,脸长眉平,长着细长平直的单眼皮眼睛,瞳孔棕黑色,鼻梁稍高,中部有隆起,嘴巴不大不小,嘴唇相对较薄,须发不浓重,实在不像是普通的汉人,应该有些少数民族的血统。 高杰心中一动,他前世本也是少数民族,对其他民族的人并无偏见,反而有种自然的亲近感,他抱拳行礼道:“二位长辈过奖了,小子酒胆有,酒量就差得很了!” 那“二哥”连连摆手道:“小哥此话差矣,有胆便是真汉子,值得我等结交,长辈之称且勿再提,如若瞧得起我兄弟俩,以后唤我二人一声哥哥便是!” 那“老八”也淡淡笑道:“是啊,我等江湖中人,平辈论交便是!在下胡吉,他是胡善,那边那个小孩是我二人的十四弟,叫胡多!” 高杰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胡善、胡吉大哥,小弟叫高杰,刚从陕西而来!” 那胡善哈哈大笑,伸手一拍胡吉肩膀,大声道:“老八,去把你的酒碗拿来,我们继续喝!” 胡吉微笑点头,返回去端了自己的酒碗过来,也倒上满满一碗酒道:“我等兄弟也是外地人,来此采买些物资,能结识高杰兄弟这等豪爽英伟的人物,真是不虚此行,来来,我且敬高兄弟一碗!” 高杰也不推辞,端起碗正要干掉,却感觉衣角被人扯了扯,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叫胡多的小孩。 胡多估计就十岁左右,长得虎头虎脑,皮肤虽白皙,却不娇嫩,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显得很是滑稽,他仰着头,对高杰大声道:“我也敬你一杯!” 高杰闻言笑出声来,他问道:“你这么小,能喝酒吗?!” 胡多白了高杰一眼,也不再做声,一把捧起桌上的酒坛,兜头酒灌。 高杰吃惊不已,可他望向胡善和胡吉的时候,发现这两个做哥哥的毫不阻拦,也不惊讶,而是带着笑意看着。 见一个小屁孩都这么豪爽给力,高杰更不甘示弱,先是干掉了碗中的酒,随后又招呼小二送四坛酒来,和胡氏三兄弟开怀畅饮。 随着酒喝得越来越多,酒劲发作,高杰渐渐感觉有些头晕了。这桑落酒别看入口容易,后劲却是不小。他下意识地凝神静气,白莲九生神功自行运转,而随着五生春发动,全身毛孔张开,内息与外界沟通起来,酒气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地从身体内迅速散发而出,高杰就好似出了一身大汗一般,全身热气腾腾,连头发都湿漉漉的。 最重要的是,高杰发觉五生春在短短的片刻时间,便将他体内的酒劲排出体外,他的大脑又恢复了清明,再无醉酒之意。 发觉五生春竟然有如此功效,高杰暗自窃喜,心道从今以后,估计再没人拼酒能拼得过自己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缇骑办事 高杰发现五生春还具有解酒的功能之后,喜出望外,心中有了底,他更是放开了,和胡氏三兄弟推杯换盏,吆喝喧天,喝了个天昏地暗。 夜已深,酒楼中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又有几坛酒灌进肚里之后,胡多毕竟年纪小,虽说在他这年纪已算得上酒量惊人,但仍然第一个开始晕晕乎乎。 而胡善白皙的脸完全红透,连眼睛都泛出红色,舌头有点大,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倒是那胡吉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酒量却着实了得,估计是这三兄弟中最好的一个,他脸上只是微微泛红,仍然不紧不慢地端着碗和高杰畅聊痛饮。 当然,胡氏兄弟三人早就为高杰的酒量佩服不已,他们的民族本就以豪饮善战为傲为雄,这一顿大酒喝下来,高杰的表现很对他们的口味,在他们认知里,酒品好的人,人品绝不会差到哪去,于是高杰成为了他们心中认可的朋友。 胡吉在平时是众兄弟中心思最多的一个,他冷静而睿智,深藏不露,喜怒从不形于色,但现在端着酒碗,看到眼前的高杰阳光灿烂般笑着,完全看不出他酒量的深浅,端的是深不可测,他忍不住苦笑地摇摇头,真想说出一句对高杰来说很熟悉的评价:“变态!” 刚刚喝完碗中的酒,胡吉正要再添,就听对面的高杰突然抬头喝道:“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做什么?又不是玩藏猫猫,外面冷得很,要不要进来一起喝杯酒呢?!” 胡吉闻言一惊,他完全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只是素来谨慎的他眼中精光四射,身体也慢慢绷紧。 胡善被高杰的喝声惊得酒意顿消,他一把将喝得昏昏沉沉的胡多拉到身边护住,细长的双眼扫向酒楼之外,隐现杀机。 “你这个小猎户年纪不大,耳朵还真灵啊,我等本想等那三个无关人等离开了,再单独找你们俩聊聊,现在只好一起招呼了!” 话音刚落,酒楼外街道上就唰唰唰出现了十多个人,他们个个头戴轻盔,身着圆领甲衣,腰间挎着长刀。为首之人身着绣有飞鱼图案的束腰长袍,年约三十多岁,三缕长须在胸前飘洒,面目沉凝,神态踞傲,显得气势凌人。 见到这一帮人到来,深夜街上本就稀少的行人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周边的商铺和居民尽皆关门闭户,唯恐惹祸上身。 高杰见跟踪而来的竟然是锦衣卫,心中也不禁有些感叹。暗想,看来那次在敞梁湾李鸿基家遇袭之时,李氏宗族卧底泰阳所言属实,艾氏家族的确有官府和锦衣卫的后台。 官商勾结在中国几千年历史中处处存在,而锦衣卫应该相当于后世的国家安全局了吧,自己只是因李氏家族之事和艾氏家族有些过节,竟然也能招来锦衣卫追捕,这艾氏家族也算本事挺大,不过还真是太看得起他这个乡下小子了。 高杰不慌不忙,神态自若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朗声笑道:“各位锦衣卫的官人,既然是为了我高杰小子前来,那就别伤及无辜。这三位朋友只是我刚认识的酒友,和我并无其他关系,还是先放他们走好吗?!” 前几日,艾子明和艾辟勾被高杰羞辱抢劫之后,立刻将他离开陕西前往京城的消息上报,让正在安排如何对付他的艾家、李家和锦衣卫总旗严立新有些措手不及。眼见救走朱由检的罪魁祸首要逃窜北上,怀恨在心的严立新哪肯就此罢休,他立即调集十多名锦衣卫,亲自带队,尾随追赶而来。 一路马不停蹄,他们终于在山西蒲州追上了高杰两人。严立新开始见高杰在酒楼和三个不明身份的人畅饮,素来谨慎的他,不知那三人的深浅,没有立刻发难,只是布置众手下将多宝酒楼团团围住,本打算等那三人离开后再动手,谁知,高杰耳朵不是盖的,立马就发现了外面的异状,被喝破了行藏,他不得不带着手下提前现身。 听到高杰的话,严立新铁铸般的脸上毫无表情,带着两个锦衣卫力士迈步进了酒楼大堂,在胡氏三兄弟脸上来回审视了一下,点头道:“锦衣卫缇骑办事,你等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高杰闻言,起身对胡善和胡吉拱手笑道:“二位大哥,今日一聚,小子很开心,可惜酒没尽兴,便有麻烦找来了,你们且自行离去,等我处理完身边的羁绊,有缘再见吧!” 胡善性情豪放,哪里肯走,他眉头一皱,正待说话,却被身旁的胡吉一把拉住。只见胡吉站起身,白皙的面庞从容淡定,对着高杰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先行离去,相信不久,定会和高兄弟重聚!”说罢,他拖着百思不解的胡善,抱起醉酒睡着了的胡多匆匆离开了酒楼而去。 此时,掌柜和小二早就吓得不知躲到哪去了,酒楼内外除了高杰二人和十多个锦衣卫,空无一人,四下里寂静无声,夜晚的空气中充满了凝重的气氛。 高杰起先和胡氏兄弟举杯畅饮,对他们的豪爽深有好感的,劝他们先离开也是不想把麻烦无端加诸无辜之人,可当他见胡吉等顺势掉头便走,心里顿时有些失落之意。 可他转念一想,在明朝,惹上了锦衣卫,那绝对算得上是惹了天大的麻烦,人家胡氏兄弟第一次和自己喝酒相识,并不知根知底,难道自己就要别人不由分说,挺身而出吗?换了是自己,估计也难做到吧! 被锦衣卫找上了,对一般的平民来说,严重性绝对超过后世的警察抓匪徒,有几个人敢去帮助匪徒呢? 想通这个环节,高杰心结顿消,他淡然一笑,伸手在趴在桌上的于弘志后脑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于大哥,起来喝酒了!” 于弘志被拍醒,腾地一下跳起来,睁着惺忪而带着醉意的一双牛眼,大呼道:“喝酒?!好!谁要喝酒?” 严立新一直注视着高杰,他见到这个少年被自己带着十多名锦衣卫包围,仍然不慌不忙,从容淡定,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于是冷冷喝到:“高杰小子,不要再故弄玄虚了!我锦衣卫亲自出手拿你,难道你还不知死活吗?束手就擒吧!” 于弘志听到严立新的话,这才看清周围都是衣甲鲜明的锦衣卫,有些迷糊问道:“不是喝酒吗?他们也一起喝?!” 高杰摇头笑道:“人家这是来抓咱们的,什么一起喝酒啊!晕!” 于弘志闻言大怒,从身后拎起铁棍喝道:“哪来的一群鹰犬,也忒多事了吧,我们喝酒管你们鸟事,是想要打架吗?!” 严立新听到“鹰犬”二字,更是大怒,眼中杀意凛凛,冷声喝道:“看来,你们这两个暴徒是想负隅顽抗咯?!来呀!给我抓起来!” 众锦衣卫力士正待行动,却见高杰一扬手,高声喊道:“等等!” 严立新以为高杰改主意了,摆手制止了手下,静静盯着高杰,看他要说什么。 只见高杰喊完,一边仔仔细细将桌上的碗筷、酒坛等收拾好,口中一边悠悠道:“官家办事,也不能毁坏了人家酒楼的东西啊,打坏了杯杯盏盏、桌椅板凳可是要赔的!” 他没去看严立新气得铁青的面孔,接着大喊道:“小二,买单了!!结账了!!!” 可任他喊破喉咙,别说小二,便是爱财如命的掌柜也杳无音讯。 高杰颓然叹道:“从没见过这种吃饭喝酒不要钱的酒楼,唉!我可是个谦谦君子,不能赖账!想来这些银两应该是够了吧!” 他掏出一锭银子放下,然后转头对严立新道:“这位锦衣卫的老大,很明显,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让您失望了!你们虽是锦衣卫,但也算是人民的子弟兵吧,爱护人民的财产是你们的本分。咱们去外面空地了解好不好啊?” 严立新听着高杰半生不熟的话,倒是明白了大部分意思。他们锦衣卫办事素来飞扬跋扈,哪会管这些升斗小民的生命财产安全。高杰的话气得他七窍生烟,只是严立新素来隐忍的功夫极好,他仍然选择按下怒意,自忖这小子不管玩出什么花样,也绝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于是挥挥手,带着人退出酒楼,来到了街道上。 高杰见锦衣卫出去了,便拉着于弘志,出了酒楼。 除了酒楼大堂有些灯光透出,街道两旁的民居商铺早就黑灯瞎火了,还好今日皓月当空,把不是太宽敞的街道照得甚是明白光亮。 高杰长身立于街道中间,黄色布衣的衣角在夜风中微微摆动,负手笑道:“这位老大,请问我高杰到底犯了哪条法了啊?小子可素来是大大的良民啊!” 严立新目光阴冷,喝道:“锦衣卫拿人,何须理由?!” 高杰闻言,缓缓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可随即他突然双手做喇叭状,街上惊慌大喊起来:“大家快来看看啊!!!锦衣卫罔顾国法,平白无故抓捕良民啦!” 突闻高杰高声大叫,众锦衣卫起先还吓了一跳,等到他们听清他喊的内容,顿时都相顾哈哈大笑起来。 严立新面沉似水,喝道:“故弄玄虚,找死!来啊!给我拿下!” 命令既下,两个力士右手提刀,左手拎着锁链,纵身向高杰和于弘志扑了上去。其余锦衣卫力士守住各个角落,结阵而围,防止高杰二人逃脱,十多个力士各司其职,显得训练有素。 稍胖的力士扑到高杰面前,铁链一抖,向他脖颈套来。锦衣卫手中的铁链,和一般捕快的不一样,细而轻巧,乃锦衣卫内的锻部铁匠用优质好钢锻造而成,坚韧无比,带有锁扣,一旦被套牢,只会越锁越紧,断然无法逃脱。 高杰哪会让他套中,手中突然出现一把短剑,剑光一闪,便贴在了那细细的锁链链梢,内力巧运,只见那铁链便蓦地翻转而回,反向胖力士兜头套去。 胖力士见铁链突然回来了,来势比他甩出去时还要快上倍许,吓得连忙撒手扔掉锁链,倒地一滚。还别说,这个力士看起来虽然有些富态,身手却甚是机敏灵巧,将回转的铁链险险避过,那保养得甚好的细长锁链在月光下旋转发光,飞到街边一颗大树上,将一根树枝捆了个结结实实。 锦衣卫力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而来的武林好手,这胖力士大意之下,一个照面便丢了锁链,顿时凶性大起,翻身从地上跃起,手中绣春刀划出一道惨白的刀芒,对着高杰当头劈下。他已经领教了高杰不是表面上那样的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而是个劲敌,于是一刀劈出,已是全力施为,痛下杀手,再不求生擒活捉。 高杰轻身闪过这力士的绣春刀,他并未反击,而是静心观察判断这两个力士的武功实力。对方毕竟有十多人,何况还有一个锦衣卫的头目在旁伺机而动,综合评估出双方实力,方可确定己方的策略。这是在分别时,静空师太叮嘱高杰在历练过程中需要掌握提升的内容之一。 那边的于弘志却没有高杰这么多心思,冲向他的力士两招之下,就被他一棍震退十多丈远,握着绣春刀的右手瑟瑟发抖,半天不敢再冲上去。 严立新没想到对手如此棘手,在他的盘算中,于弘志是个不容忽视的高手,只要缠住他,高杰可以轻而易举拿住。可如今的情形,让他不由得大感意外。阴沉着脸,他双手一挥,喝道:“一起上!”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联手对敌 众力士正要群攻而上,却听街尾传来一阵大笑声:高杰兄弟,咱们又碰面了!” 严立新目光一凛,摆手示意手下暂缓行动,回头向街尾方向看去。 只见两个高大的汉子联袂而来,他们手提钢刀,拖地而行,在寂静的夜晚发出刀刃摩擦地面的沙沙声 听到笑声,高杰心中就是一喜!因为他听出来,发话的正是刚才离去的胡吉。他喜的不是来了帮手,因为以他和于弘志的身手,全身而退不是问题,而是因为和他把酒畅饮、颇为投缘的胡氏兄弟能不惧危险、不怕麻烦上身前来相助说明自己眼光不错,结交到了真正仗义的英雄汉子。 来到明朝的高杰对亲情友情十分看重,他既然认定了胡氏兄弟做朋友,自然不希望他们只是酒肉朋友,而是像李鸿基等一般,是可以托付生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胡善胡吉两兄弟大步而来,众锦衣卫力士没得到严立新的命令,并未阻拦,只是严密布防,任由他们来到高杰身前。 胡吉在高杰身前站定,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丝歉然道:“高兄弟,方才因十四弟年纪幼小,加之醉酒不醒,恐难护佑,我等方才故意先行离开,将其安顿好,便立即赶来相助,希望你不要怪我们兄弟!” 高杰此时,心中除了感动,还有就是钦佩。这个胡吉,不但是个豪爽仗义的好汉,还是个胸有城府、思虑周全的睿智之士。他能在当时的情况下,审时度势,先佯装离开,安顿好没有战力、甚至会成为累赘的胡多,再前来相助,明显是个有勇有谋的英雄。 望着眼前从容淡定、毫无惧色的胡吉和胡善,高杰深信,他们日后必定会成就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高杰脸上露出阳光灿烂地笑容,拱手道:“即使二位哥哥没有回来,也属正常,高杰哪会有半分不满之心!” 胡善性情耿直,摆手道:“我兄弟既然和你结识,把酒言欢,便已当你是知己兄弟,岂会临危而避!高兄弟,如今身无羁绊,就让咱们并肩对敌吧!” 高杰含笑点点头,于是四人在月色下,并排而立,豪气冲天地望着对面杀气森森的十多名锦衣卫。 严立新早就下了决心,要誓杀高杰,以解心头之恨,即便见到胡氏两兄弟前来助拳,心志也没有半分动摇。他目光如刀,在四人身上扫视了一遍,冷冷道:“既然知道我锦衣卫办案,你们还敢相助逃犯,想来也不是什么良民。既然你等想一起求死,本总旗今日就成人之美吧!” 随着话音落下,他双手向前一挥,十多个力士全部拔出绣春刀,脚下踏着急促的步伐,如星罗棋布,有攻有守,排列成紧密的阵势,迅疾向高杰等掩杀过去。 不会配合的两个高手一起攻击,不一定比一个人攻击的威力大;如果是默契十足、训练有素的团队高手一起出手,所爆发出的强劲战力,却比他们各自为战不可同日而语。 锦衣卫力士本就是明庭从众多有心仕途的江湖高手中选拔而出,经过个体和团队的各种严苛训练,合格后方才成为外放的缇骑。他们既可以独自对敌,遇上高手,更善于结阵迎战,加上手中标配的秀春刀,好些江湖中的顶尖高手都丧命于他们联手之下,“锦衣杀阵”的凶名早已声震江湖和武林。 望着四面而来的力士,胡氏兄弟毫无惧色,相视一笑,手中长刀斜举,月光和刀光相映,在夜空中发出璀璨的宝气。 胡氏兄弟手中长刀和一般中原的刀具迥异,刀刃弯曲,宽窄适中,刃尖锋利,可劈可刺。刀柄成弓曲弧形,适合单手端握,线条特别,刀刃和刀柄镶有黄金,并雕以云文、花纹,显得富丽堂皇。他俩刀法大同小异,招式简朴,势大力沉,一刀劈出,有种一往无前的威势,多为攻击招式。 胡吉刀如其人,既有奔放之势,又含精巧之意,非往不得已,绝不硬碰,而是常取诡异角度,杀得对面的力士难受之极;胡善的刀法更为霸道,刀力雄浑,力士们被他刀气扫到,便会立足不稳,向旁踉跄跌开,和他硬抗的力士更是筋骨酸麻,半晌都回不过力来。 更难得的是,他们手中的长刀,钢质绝不下于锦衣卫力士的秀春刀,铿锵声中,火星四溅,他们的刀刃毫发无损,反倒是有几个力士的刀口出现了米粒大小的缺口。 锦衣卫力士们平常对自己手中的秀春刀爱惜倍至,由宫廷御制的秀春刀闻名天下,数量并不多,锦衣卫的新手们未达到合格标准,在尚未达到外放执行任务资格之前,是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秀春刀的。即使那些锦衣卫老手,一旦秀春刀遗失,不但责罚甚重,还会被退回新兵营重新严训,直到半年后才有可能再次申领新的秀春刀。 所以,所有的锦衣卫官兵对这难得的秀春刀都视若珍宝,绝不肯轻易损坏遗失。今日见几个力士手中的秀春刀出现了缺口,其他人等再不敢蛮干,开始采取游斗之势和胡氏兄弟谨慎交战。 于弘志的棍法大开大合,属于猛打猛冲的类型,其铁棍粗大沉重,棍身上早就布满了各种兵器的划痕,他混不在意,兀自舞棍和力士们的秀春刀硬碰硬磕,而力士们明白自己的秀春刀虽然锋利无比,但绝对没可能削断这粗得甚为夸张的铁棍,而且气力内功都比这莽汉差距太大,自然也不再放手猛攻。 高杰开始还有些担心胡氏兄弟,现在一瞧,这两人的武功虽然朴实无华,但却威力无比,实力绝不在于弘志之下,心中大定。于是,他带着轻松笑意,在众力士人群中像穿花蝴蝶一般,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已施展拈花指,点倒了两个倒霉的锦衣卫力士。 “锦衣杀阵”本是明初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毛骧所创,毛骧出自军中,极善刀法,更精于战阵,为了手下的锦衣卫能担负对抗朝中重臣们所豢养的武功高手,不但创出了适合秀春刀施展的凌厉刀法,还研究出凶悍无比的“锦衣杀阵”,面对高手,有人数优势的锦衣卫也能力战而胜。 然而,碰到高杰这种异类,算这帮力士们的不幸。高杰的“幻莲变”身法神妙无双,加上他内力雄浑,速度极快,白莲九生的五生春功法还能源源不断从外界吸收能量补充内力消耗,在月光下,他的身影或隐或现,虚无缥缈,力士们眼中根本无法确定那道道残影中到底哪个是高杰的真身。 众力士见这个少年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般,无论是几个人一起抡刀封堵,他仍可在间不容发之际,从不可思议的角落中钻出兵器的封锁,并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力士们各个感觉毛骨悚然,生怕冷不丁被这小子暗算一下。 秀春刀被制,以往战无不胜的“锦衣杀阵”阵型又被高杰一顿乱穿,变得散乱不堪,十多名锦衣卫力士竟然只有疲于招架之力,个个傲气顿消,心惊胆颤。 胡氏兄弟初见于弘志和他背着的那根大铁棍,便知他武功不凡,可当他们看到英俊潇洒的小高杰也是身负高超武艺之时,惊讶之余,心中更是欢喜。胡善还不时对着胡吉得意大笑,炫耀自己独到的眼光,弄得胡吉哭笑不得。 严立新的目光从不屑、冰冷到震惊,不过经历了短短时间,在他还没把心中的震撼消化掉,眼见手下的十多个力士已经开始节节后退了,他从腰间刀鞘中缓缓拔出久未出鞘的绣春刀,眼睛死死盯着快速游动的高杰,当他移动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时,猛地将全身内力灌注在镌刻着“陆”字的绣春刀中,顿时刀光大方,随着严立新大喝一声,刀气裂空,绣春刀发出瘆人的尖啸声,向高杰力劈而下。 严立新身为总旗,出了绣春刀品质更高,其自身实力也非平常锦衣卫力士可比。他本就是用刀高手,再经过吸收锦衣卫总旗高级刀法的精髓,其实力已达高级武者之境。 高杰早非原先菜鸟,经过多次生死磨练和惨痛教训,他在和力士们交手时,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阴险的严立新身上,就在严立新全力发动突袭的一瞬间,高杰身形诡异扭曲了一下,严立新的致命一刀劈中的只是一道残影,而高杰却在一个力士的身后出现。 见自己的全力一刀落空,严立新大惊之下,有些失神,然而,他失神,高杰却没停顿片刻,就在严立新重新抬眼寻找高杰踪迹的时候,一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英俊脸庞面对面出现在他眼前,那距离,太近了,简直是呼吸得闻。 严立新自从出师进入江湖,大小搏杀不下几百次,却万万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该死的小子也不知怎么会眨眼间就贴了上来,他的身子比手中的绣春刀离自己还要近!素来冷静的严立新也禁不住大惊失色,他猛然吸气,准备疾速后退,却又见眼前这小子诡异一笑,让他心中发毛,正感不妙之时,他脑袋突然一昏,然后完全失去了意识。 这种状态其实极短,不过一秒左右,但却是致命的,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全身已经无法动弹。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指挥使驾到 高杰四生幻“幻”功奇袭奏效,然后连点了严立新三大要穴,瞬间便将这个锦衣卫总旗制住了。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当场。 胡氏兄弟也是目瞪口呆,严立新的武功应该和他们是一个层次的,单挑对决还真说不准谁胜谁败,可高杰竟然一个照面便将其生擒活捉,这一切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们哪里知道高杰其实有些投机取巧,是利用“白莲九生”这门绝世神功偷袭竞功呢?按道理,高杰实打实地和严立新较量,如果不用上白莲九生这变态的功法,估计最多只能是平手之局,而且输掉的几率还要略大。 可怜堂堂锦衣卫总旗严立新,哪里知道世间还有这等奇功,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就让他迷失了片刻,这片刻,太要命了!想当初连奢寅这般强人也中过招,而那时高杰的内力比现在可还差了数倍呢,所以严立新说冤也不冤,因为他遇上的是一个变态的少年和一门变态的绝学。 高杰一举拿下严立新,然后用手中短剑横在他的脖梗上,笑盈盈地对对若木鸡的力士们道:“各位,大伙都放下兵器,休息,休息吧!刀枪无眼,好危险的!” 众力士见总旗大人被擒,不敢冒失,纷纷放下手中绣春刀,缓缓退到一处,不知所措地望着高杰。 于弘志有些不痛快地喊了声:“刚把身子活动开,酒气都没散出来,就不打了,好生无趣!” 胡善胡吉闻言大笑,两人拉着于弘志走到高杰身边,胡善一把拍在高杰肩膀上,赞道:“可以啊!高兄弟,你不但酒量惊人,这武功可也比哥哥我强多了!” 高杰讪讪道:“哪有的事,我行的都是投机取巧的把戏,论真刀真枪,还是哥哥们厉害得多!” 胡吉摇头道:“我观高兄弟身手妙绝天下,定是出自世外高人门下,我等绝对无法相比!” 高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习惯性摸摸耳垂,他赫然道:“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反正我能制住这个总旗大人,完全是歪打正着罢了!二位大哥,你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前来救我,我可是真拿你们当兄弟看了,以后请哥哥们别在喊我高兄弟,直接叫我小杰便是!” 于弘志抱着大铁棍,对胡氏兄弟俩点头道:“对,我就喊他小杰,顺口!” 胡善胡吉俩也是性情中人,当然没意见,连连点头称好。 胡吉打量了一下严立新,见他目光凶悍,仍然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便对高杰道:“小杰,此人乃是个狠恶之徒,恐怕日后对你也不会罢休,你想怎么处置他呢?” 高杰心想,这严立新毕竟是锦衣卫的总旗,官阶虽只是正七品,但其地位比其他四品的高官也不遑多让,这样当众杀了他,估计以后会麻烦不断;可是如果放了他,又难保他不会纠缠不休,甚至调动更多官府力量来对付自己一干人等。如何处置,还真是有些麻烦! 他淡淡对严立新道:“我不过就是救了一个信王,帮了李鸿明他们太安里李家一下,你有必要为了帮艾氏家族和永和石楼李家,亲自带锦衣卫追杀我吗?难道真没有王法吗?!” 严立新生性凶悍,何况在众多手下面前岂肯服软,他恶狠狠道:“你勾结乱党,阻挠我锦衣卫办事,就已经该力斩不赦,和别的什么家族有什么干系?!” 高杰见这家伙乱扣帽子,还力图狡辩,怒气上涌,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严立新的脸上。 这一下打得并不重,但严立新何等身份,见自己竟被一个低贱的小猎户扇了耳光,还不能还手,顿时满脸涨红,口中赫赫出声,恨不得要扑上去将高杰撕成碎片。 高杰正在纠结拿这顽固的家伙该怎么办,忽听半空中一道威严之声传来:“锦衣卫的人,自有我来处置!” 在场众人都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头发胡须尽皆花白的老者从多宝酒楼楼顶翩然落下,他头戴高冠,身披黑袍,长袍飞扬间,里面露出黄色的劲装,上绣栩栩如生的飞鱼图案! 飞鱼服的飞鱼类蟒,亦有二角。所谓飞鱼纹,是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非真作飞鱼形。《山海经·海外西经》:“龙鱼陵居在其北,状如狸(或曰龙鱼似狸一角,狸作鲤)。”因能飞,所以一名飞鱼,头如龙,鱼身一角。飞鱼服式为衣分上下二截相连,下有分幅,二旁有襞积。飞鱼的神性是"眼之不畏雷" ,飞鱼与雷神存在着某种联系,它具有雷神的神性和神力。 这个老者身着的飞鱼服和严立新穿的可大不相同,不但飞鱼图案绣工更加精致,而且衣料也名贵得多。 在明初,飞鱼服必须是官阶极高之人才能穿着,是仅次于蟒袍的一种隆重服饰。一般都由皇帝赏赐的。《明史·舆服志》 记载:“嘉靖十六年,群臣朝于驻跸所,兵部尚书服蟒。帝怒曰:‘尚书二品,何自服蟒’。张瓒对曰:‘所服乃钦赐飞鱼服,鲜明类蟒,非蟒也’”。可见飞鱼服非重臣不可轻着。 至正德间,如武弁自参(将)游(击)以上,都得飞鱼服。嘉靖、隆庆间,这种服饰也送及六部大臣及出镇视师大帅等,有赏赐而服者。而到了明末,飞鱼服已不是非常之服,一般官员也能穿着,后来渐渐成为了锦衣卫七品以上官员的专门服饰。 但这老者身上的飞鱼服,却非锦衣卫在大内织造局定制的,而是真正由皇帝钦赐。 见到来人,严立新低垂双目,不敢抬头,他想行礼,奈何穴道被点,无法动弹。 其余十多名锦衣卫力士尽皆单膝跪地,抱拳过头,恭敬无比地齐声道:“属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高杰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乡下猎户竟然能把一个偌大的boss级人物引了出来,这也太扯了吧! 胡氏兄弟对阵锦衣卫力士时,从容不迫,并未半分畏惧之心,即便是严立新这个正七品的锦衣卫总旗,他们也并未太过忌惮,然而,望着眼前渊停岳峙的锦衣卫指挥使,他们的脸上也露出十分凝重的表情来。 锦衣卫指挥使乃锦衣卫的首领,一般由皇帝亲信武将担任,其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缉捕、刑狱之事",直接向皇帝负责。锦衣卫指挥使下辖北镇抚司及南镇抚司,镇抚司头领是镇抚使。 高杰望着那毫无表情的锦衣卫指挥使,苦笑一声,不解问道:“您老这么大一个官,难道也是为了我这个小小的猎户而来吗?!” 那黑袍老者闻言,脸上露出淡淡笑意,他随意捋了捋自己颌下花白的胡须,盯着高杰道:“怎么,你怕了?” 高杰点点头道:“小子只是个乡下孩子,没见过大世面,猛然对上您这么大一尊神,说不怕那是虚伪!”说道这,他猛的双眼精光大放,昂首道:“不过,我知道怕是没用的,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绝不会放弃的,爱拼才会赢!” 那老者听高杰说的话甚是有趣,笑意更盛,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淡淡道:“不错!是个有胆识有意思的小子。老夫骆思恭,你且记清楚了!” 话音一落,他的身形在原地蓦地消失,众人眨眼间,就见一道黑影已经出现在高杰眼前,那身法,疾如流星,快得让人无法看清。 然而,高杰看清了,他早就将白莲九生功法催动到了极致,全身感官分外灵敏,在他的感觉中,眼前这个骆思恭是他来到明朝后遇到的最大劲敌,其武功比王嘉胤尤高出不少,几可和师父净空师太相比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锦衣卫头头的对手,见他如鬼魅般身形刚刚启动,他也立即发动了幻莲变轻功。 于是,大家眼中看到的是,骆思恭站在了刚才高杰站的地方,而高杰呢?半天才看见一棵大树后面露出他俊秀的脸庞。 见高杰躲开了骆思恭如此迅疾的身法,胡氏兄弟暗松林一口气,于弘志则瞪着牛眼,对骆思恭吼道:“老头,你想欺负我家公子,就先过我这关!” 话音刚落,骆思恭眼光冷冷向他扫来,一股磅礴的威压瞬间在诸他的身上,于弘志只觉全身犹如陷入泥潭之中,想动一动都非常困难,几道冷汗从他头上顷刻间滑落下来。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骆思恭便调转眼神,望向了几丈外在大树后探头探脑的高杰,于弘志身上的无形禁锢悄然化解,他就是再愚钝,也明白了自己和这个老头武功差距太大太大,但他仍双手紧紧握住大铁棍,只要高杰有危险,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轮棍而上。 高杰见骆思恭淡淡望着他,好像并无恶意,眼神中表情也甚是复杂,心思电转,他从大树后站了出来,讪讪一笑,抱拳道:“指挥使大人,您年纪做我爷爷也够了,我还是叫您骆老爷子吧!刚才您完全可以制住小子,却偏偏留了手,难道您存了尊老爱幼之心,不忍伤了小辈吗?” 骆思恭仰头大笑,随手将身边的严立新穴道尽数解开,然后摇着头道:“真不明白,她怎么会收了你这个古灵精怪、油嘴滑舌的徒弟!不过,你这一身武功和胆识倒也颇为难得!好了,高小子你也别给我戴高帽子,首先我刚才本就不是要抓你,只是要接管我锦衣卫的这个总旗,其次嘛,你的幻莲变火候很是了得了,即便我也难轻易抓住你!”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偶遇师伯 高杰一听到这骆思恭说出“幻莲变”三个字,脸色顿时就变了。 高杰听师父说过,幻莲变轻功乃是白莲教最高深最神秘的功法之一,一直以来有资格修习的人就极少,而当今世上唯有净空神尼一人懂得修炼之法。自从三十多年前净空师太心灰意冷退隐空门,江湖上再也没有人见过这门神功面世。骆思恭能从高杰的身法就说出“幻莲变”的名字,看来他和净空师太以前一定颇有渊源。 有渊源是确定了,但是敌是友呢?高杰却无法确定! 望着高杰脸色变幻,站在大树旁狐疑不定的样子,骆思恭心中暗暗好笑,他轻叹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高杰道:“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师妹她还好吧?!” “师妹?!”高杰震惊:“我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大来头的师伯?!怎么也没听师父提过呢?” 骆思恭显然也没想要等高杰的答案,猛然回头,冷峻地看着严立新喝道:“我堂堂锦衣卫何时参与到党争之中了?!你胆子够大的啊!” 当严立新从骆思恭和高杰的对话中,发现这个自己都难得见到一面的指挥使大人竟然和小猎户渊源颇深,早吓得面色惨白,冷汗直流,直挺挺跪伏在地。听到骆思恭的喝问,他哆嗦着回答道:“大人明察,卑职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恣意妄为啊!!” 骆思恭冷笑一声道:“谅你一个小小的总旗也不敢如此胡来!想必是有人手伸得太长,想在我的碗里抢饭吃了!” 严立新哪敢回答,只是以头触地,瑟瑟发抖。 骆思恭黑袍一甩,语气转缓道:“好了,你们全都起来吧!严立新,记住,回去告诉那些指使你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看老夫回去如何收拾他们,都给我老实点!” 严立新闻言,叩头如捣蒜,连声称是,随即带着一众锦衣卫力士抱头鼠窜,消失在街道中。 严立新离开后,惊魂未定,指挥使大人要杀他一个小小总旗,只须动动小手指就能办到,这次算自己命大,保住了性命。他一刻也未停留,率领手下逃回了米脂县,再也生不起半点找高杰麻烦的念头,连带着,他严厉叮嘱艾氏家族和永和石楼李氏家族别再生事。 于是,此后两年多时间,高杰再未被严立新等骚扰,就连李鸿基一家也在李继迁寨平平安安,再没人惹是生非。这些都是后话。 骆思恭喝退严立新之后,这才再次转身,带着笑意看着高杰道:“你叫高杰是吧,来,陪我一起走走!”说罢,背着手,径直向街尾缓步而去。 高杰心想,骆思恭位高权重,又是顶尖高手,断不至于不顾身份,欺骗自己一个小孩子,便给于弘志和胡氏兄弟一个微笑,示意他们放心,然后紧追几步,跟上骆思恭的步伐,在微凉的秋夜,在寂静无声的蒲州街道上,散起步来。 夜凉如水,微风吹动骆思恭斑白的鬓发,他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一直沉默无语。 高杰落后半步,跟着这老头走了半天,闷得要死,终于忍不住张口道:“骆老爷子。。。” 话未说完,骆思恭沉声打断他,斥道:“什么老爷子,喊师伯!” 高杰白眼一翻,回道:“我都没听师父提过你,谁知道是真是假,现在喊是不是早了点?” 骆思恭先是哼了一声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就为了得个师伯的称呼?!”随即,他又像是喃喃自语道:“她没提起过我,她没提起过我。。。她还在怨我吗?!” 高杰眼睛一亮,心道:“看来,这老头和师父以前怕是有什么感情问题,纠缠不清,说不定还是段十分煽情的爱情故事呢!”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高杰上前一步,和骆思恭并排而行,然后用肩膀顶了顶老头的肩头,笑嘻嘻地问道:“老爷子,把你和我师父的事说来听听呗!” 骆思恭斜着眼瞥了高杰一眼道:“你个小鬼头,好奇心倒挺大的!”他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天上的明月,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她现在是怎么的心思,以后你直接去问她吧!如果她放下了,想通了,就自然会告诉你的!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和她师出同门,后来她入了白莲教,我踏进了仕途!” 高杰眼睛一亮,追问道:“哎呀,看来这里面很有故事啊,反正夜深无事,您就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听听塞!” 骆思恭蓦地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佯怒道:“你这个鬼精灵般的小子,挖隐秘挖到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头上来了啊!” 高杰皱眉摸着脑袋,嘟囔道:“我算相信你是我师伯了,完全和我师父一样,喜欢敲人爆栗子!” 骆思恭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温馨的笑意,仿佛想到以前美好的时光,点头道:“是啊,那时我和她常常互相敲来敲去,以此为乐!” 高杰一脸黑线,低声嘟囔道:“变态!” 骆思恭耳朵尖,作势又要敲,高杰抱头躲开,干脆离得远远的,一脸幽怨之色。 望着高杰滑稽的样子,骆思恭忍不住展颜笑道:“有你这个奇怪的徒弟,她平常一定很苦恼吧!” 高杰抗议道:“哪里有!师父每天见到我,笑得跟花儿一样,开心得不得了呢!” 骆思恭点点头道:“她开心,比什么消息都好!对了,你小小年纪,出来做什么,和陕西的锦衣卫怎么发生的过节啊?!” 高杰知道这骆思恭怕是早就躲在一旁知道了大部分情况,要不也不会有斥责严立新参与党争之言。他就将在米脂县的一些事情慢慢告诉了骆思恭,也说明了自己这是奉师命出来历练,顺便去京师看望父母和便宜弟弟朱由检。 听说高杰和信王朱由检也有了渊源,骆思恭不禁捋须笑道:“你小子还真是有些运道,不但被我师妹收做徒弟,还搭上了信王这条富贵之路,不错不错!” 高杰“切”了一声,不屑道:“我才没有什么贪图富贵的想法,我的志向可是要做一个威震江湖的大侠!” 骆思恭目光闪烁,笑道:“呵呵,志向都跟你师父一模一样!不过世事难料,有些事也不一定就能由着你的性子发展啊!不过,你能有此淡泊名利的心态,却是攀登武学巅峰必须的条件!这点,我不如你!送你一句苏轼的话吧!” 骆思恭眼中精光四射,脱口吟道:“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说完,他深深看着高杰道:“保持现在习武的初心,不要被外物所惑,坚韧不拔,心无旁骛,以你的资质,必将晋升武学大师之列!” 高杰见骆思恭语重心长,像极了前世在课堂上那些殷殷劝学的师长们,不由得心里感动,他点点头道:“师伯!我记住了!” 听到高杰终于喊了他一声师伯,骆思恭欣然抚须大笑,随后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椭圆形的玉质腰牌,一把丢给高杰淡淡道:“此去京师,路途中如有紧急之事,可持我的腰牌调用当地的锦衣卫。等到了京师再还我吧!” 高杰一看,这指挥使的腰牌乃白玉玛瑙雕刻而成,边缘雕有精致的云纹,中间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字样。高杰前世是学考古学的,知道锦衣卫的腰牌根据级别有铜、铁、神木等不同材质的,这白玉玛瑙的指挥使腰牌应该就是最高级别的了! 虽然明知自己不会去借用锦衣卫的力量,但高杰不想拂了师伯的好意,便细心将腰牌收好,心想等到京城便还给他。 骆思恭等高杰收好自己的腰牌,又好好看了看高杰,朗声道:“好了,来陕西查案,能遇上你我很高兴!我就不去看你师父了,去了估计也难见到!她如果想见我,早去京师找我了!帮我给你师父带个好吧!” 高杰闻言,知道该是分别的时候,郑重其事地地低头。 骆思恭哈哈一笑,随即转身便走,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黑暗之中。随即,高杰听到周围沙沙声响,想来是护佑在旁的锦衣卫高手也跟着撤离了。 高杰默默站在原地,目送骆思恭离去,隐隐觉得锦衣卫内部现在的形势似乎也很复杂。他是知道的,等魏忠贤当上掌印太监,执掌东厂之后,锦衣卫将完全成为东厂的附庸。听骆思恭的意思,他和阉党并不对付,那他后面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啊! 历史的车轮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物的出现就偏离既定的轨道,高杰也从来就没想过要想前世很多穿越小说男主角那样以一人之力,颠覆历史。他相信,如果那样做,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螳臂当车,粉身碎骨。 他只有一点小小的愿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保护好亲人朋友,让这乱世的百姓尽量少受点苦难就是了。 等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才发现于弘志和胡氏兄弟已经跟了上来,估计他们还是放心不下自己。 高杰迎了上去,对胡氏兄弟深深一礼道:“二位大哥,你们不顾危险赶来相助,小杰无以为报啊!” 胡善嚷道:“说啥呢,今天以你和于兄弟的武功完全可以自己搞定,我们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还说那么见外的话作甚!” 胡吉也点点头道:“二哥说得对,小杰你年纪虽小,身手不凡,今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也许,到时候我们还真需要你的帮助呢!" 高杰把胸脯拍得山响,笑道:“既然二位大哥这么夸我,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哈,千万别客气!” 胡吉也笑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夜深了,明日你们还要继续赶路,我们就此分别吧!相信以后定会有机会再见小杰的风采!” 高杰有些不舍,他拉住胡善和胡吉的手,真诚地望着他们二人,认真地说道:“二位兄长多多保重,你们急公好义,气概不凡,以后也必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小杰也期待着再见的那一天!” 胡氏兄弟又和于弘志道了别,这才背着长刀,走向街尾。 高杰仍像送别骆思恭一样,静静站在原地,以目相送,却见胡吉走了数步,又突然拉着胡善折返了回来。 来到高杰面前,望着他不解的眼神,胡吉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开口轻声说道:“因为关乎我兄弟的安危,我们杜撰了自己的真名,对小杰有所隐瞒,如果就此离去,心里实在不能安宁。其实,我们都是金国人!” 说完,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高杰,并未有半分躲闪。 高杰闻言,轻笑道:“那又怎样?我也不是汉人,这些和我们相交没有任何关系不是?!” 胡吉和胡善相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欣喜道:“我们兄弟俩还深怕因为两国的交恶,小杰会有所芥蒂呢!其实,我们的父亲便是当今的金可汗,我叫爱新觉罗.黄太吉,他是爱新觉罗.代善,我那十四弟叫爱新觉罗.多尔衮!”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惊人身份 高杰瞬间石化。 虽说高杰早知道胡氏兄弟不是汉族人,也觉得他们是英雄人物,但仍然被胡吉说出的这三个名字惊得呆住了。 爱新觉罗.代善,当今金可汗努尔哈赤次子。曾因作战英勇赐号古英巴图鲁,1616年(天命元年)被封为和硕贝勒,参与国政,为四大贝勒之首,以序称大贝勒。 爱新觉罗.皇太极,努尔哈赤第八子,如今是四大贝勒之四贝勒,也是以后的清太宗。 1616年(后金天命元年),努尔哈赤建立“大金”国(史称后金),称大汗,任命次子代善为大贝勒、侄子阿敏为二贝勒、五子莽古尔泰为三贝勒、八子皇太极为四贝勒,合称四大贝勒。 爱新觉罗.多尔衮,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四子,阿巴亥第二子,也是以后大清王朝的风云人物。 面对这三个大名鼎鼎的人物,高杰能不震惊吗? 望着高杰傻傻的样子,皇太极有些疑惑地问道:“小杰,你没事吧?!” 代善则大力拍了拍高杰的肩膀,高杰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说道:“我没事!只是听到你们的名字,有些如雷贯耳罢了,呵呵!” 皇太极若有深意地看着高杰问道:“你听到过我们的名字?” 高杰自知失言了,总不能回答说我来自后世,如果连你这个大清朝开国皇帝都不知道,那不是个傻子?!他定了定心神,认真点头道:“我虽是个乡下的小猎户,但却有个义兄,乃是大明的百户将军,他曾告诉过我两位大哥的事迹,所以听到你们的名字便觉如雷贯耳,太震惊了!” 代善哈哈大笑,道:“我真那么有名吗?!” 高杰点头如捣蒜,连声道:“那是当然,代善大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上战场了,跟随你父汗东征西讨,军功卓著,是金国的古英巴图鲁!” 巴图鲁(满语:baturu),与蒙古语的"***"(баатар)同源,亦音译作拔都。意为"英雄"、"勇士",为满洲传统封号之一。明朝时女真人(满族)即开始使用此称号,后来成为清朝时期赏赐有战功之人的封号。因其用来表彰获封之人的武功,故而又有"勇号"之称。 代善见高杰连自己最引以为自豪的“古英巴图鲁”称号都知晓,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没等皇太极出声,高杰目视着他,说道:“皇太极大哥也是不到二十岁就上了战场,不但勇猛过人,还足智多谋,据说攻取抚顺便是您献的计策吧!” 皇太极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望着高杰,失声道:“小杰,你竟然知道这么多关于我们的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高杰嘿嘿一笑,拱手道:“过奖过奖,只是侥幸晓得一点点而已!” 皇太极摸了摸唇上修剪得十分齐整精致的小胡子,叹道:“难得小杰和其他中原人不同,并未因我等是外族人而生出见外和歧视之意,看来能结识你,真是天大的缘分!” 高杰微笑道:“其实,因为我本是回族人,在我眼中,没有什么民族偏见,我当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都是一家人,所以,二位大哥在我心中绝不会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而且,如今你们更是我的兄长!” 见高杰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超凡脱俗的见识,皇太极和代善惊讶地对视一眼,随即一起扑了上去,将高杰紧紧抱住! 于弘志心智单纯,没太明白他们说些什么,见代善、皇太极和高杰抱成一团,有些不知所措,不明所以。他挠了挠后脑勺,选择了在旁边看戏。 换作在前世,高杰会十分抗拒这种男人间的激情拥抱的,然而现在,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年代和这里的人,虽说他还做不到主动去拥抱皇太极和代善,但也并不反感被他俩狠狠抱住的那种充满友谊、激动的感觉。 半晌,松开有些脸红的高杰,皇太极微笑看着他道:“我们真的该走了,明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小杰啊,真期待能在我们大金国再和你一醉方休!”说完,他取下腰间的刀,连刀带鞘递给高杰道:“这是我父汗亲赐的宝刀,我十多年从未离过身,今日便赠与小杰,就让它代我和二哥、十四弟相伴你闯荡天涯吧!” 高杰既知道了皇太极他们的身份,晓得他们家大业大,也就毫不推辞,双手恭敬地接过宝刀。 借着月光,高杰欣喜地打量着这把皇太极送的刀,精致镂空的铁装具,折叠锻造的尊贵花纹钢刀刃,刀鞘以染色后的鲛皮包覆,刀柄同样以鲛皮包覆,缠绕真丝柄绳,附鹿角装饰刀穗,一看便知道锻造制作甚为不易,处处透露着大金皇室的卓越工艺。 高杰爱不释手地将刀挎在腰间,笑眯眯地问皇太极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贝勒刀吧?!” 贝勒,在大金也被称为“旗领主”或“铁帽子王”,贝勒刀便是象征他们皇室身份的腰刀,都是由金可汗努尔哈赤亲手赏赐的,无比珍贵。 代善哈哈大笑,擂了高杰一拳,赞道:“小杰你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 见果然是贝勒刀,高杰甚是感动,皇太极能将父汗努尔哈赤钦赐,陪伴他十多年的贝勒刀相赠,说明他已经把自己看做了相知相敬的兄弟! 四人依依惜别,代善和皇太极离去时,眼中闪烁的晶莹,让高杰感到无比温暖。 前世的高杰孤单寂寞,和现在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心中不由得感叹:“友谊万岁,友谊地久天长!” 回到进财客栈,喝多了点的于弘志倒头就睡,高杰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来到明朝,他最想找的李自成一直没能出现,反而让他和朱由检、皇太极等成了兄弟朋友,朋友的情谊虽然让他舒畅温暖,但他已经隐隐有了一丝担忧。 历史的进程不可改变,皇太极终究要攻取中原,将崇祯赶下皇位,建立大清王朝。相信过不了几年,高杰就要面对朱由检和皇太极他们的对决,那时,他可就要像个受气包一样夹在其中,不知所措了! 想到这,高杰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找到并结识李自成,否则崇祯皇帝、清太宗、大顺皇帝三个帝王殊死相博起来,自己该怎么身处其中,到时候即便没被各大势力撕扯得粉碎,估计他的精神也一定会自动分裂,烦都烦死了。 高杰不由得感叹,看来,遇到贵人也并非完全就是好事啊,特别是同时遇上了太多的贵人!此时的他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命好还是命苦了。 最强大脑不停地胡思乱想,直到天色将明,高杰才有了一个决定:“自己绝不参与几个超级Boss之间的天下之争,还是一心一意,专心武道,笑傲江湖才是正途!” 一旦想通,高杰郁结的心绪顿时放松下来,片刻间,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在梦里,崇祯、皇太极依旧相继冒出来,李自成虽没有出现,但他却诡异地梦到胖子李鸿基突然性情大变,大杀四方,代替了闯王李自成。 一大早,惺忪倦怠的高杰就被于弘志吼了起来,在梦游状态中吃过早餐后,他才渐渐清醒过来,随后二人骑上马,继续前行北上。 古老的蒲州古城位于山西南端黄河东岸,距古城西安约300里,它有五千年的历史文化和两千年的繁荣,是我国古代六大雄城之一,蒲州古称蒲坂,《帝王世纪》云“尧旧都在蒲,舜都蒲坂。”早在部落联盟时期,蒲坂一带就是华夏文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了。 唐代和明代的蒲州城规模最大,是两个繁荣昌盛时期,蒲州城外古蒲蒲津渡有一座横跨黄河的浮桥,比西方波斯军队架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浮桥还要早48年,堪称天下第一浮桥。 元初,成吉思汗铁蹄踏来,金主完颜氏见蒲州河山为障,易守难攻,便迁都于蒲州死守,金元之争使蒲州遭到严重破坏。 明代洪武年间加固城池,这时的蒲州城池最为完整、壮观和坚固。明嘉靖34年(1556年)农历十二月十二日半夜时分,蒲州城尽毁于一场地震。嘉靖35年,人们重建家园,重修城墙以土筑之。明隆庆元年(1567年),蒲州古城以大石铺底,城墙内外用青砖叠砌,重建完毕,但与昔日的辉煌相比,已大为逊色。 高杰和于弘志策马到达蒲津渡的时候,天色已近正午,在蒲津渡浮桥东头,除了一些稀稀落落的百姓来往黄河两岸之外,有一支正在休息的大约二十余人的队伍引起了高杰的注意。 这支队伍中,所有人都身着劲装,携带兵器,看架势就知道是一群武林中人。 蒲津渡的黄河东岸,有威猛高大,铸造精良的渡口铁牛四尊,据说是唐开元12年铸造,后世称为“开元铁牛”。铁牛呈伏卧状,高约一米五,长三米多,两眼圆睁,呈负重状,形象逼真,栩栩如生。牛尾后均有横铁轴一根,长约两米多,用于拴连桥索。每尊铁牛旁均有一铁铸的高鼻深目胡人作牵引状。 四牛四人形态各异,无一雷同;铁牛雄健壮硕,头昂角矫,目似怒,耳如听,造型逼真;铁人体格健壮,英勇魁伟,形象动人。铁牛各重约三十吨,下有底盘和铁柱,各重约四十吨,两排之间有铁山。河西岸也有同样的四尊铁牛、铁人、两岸由每根长约五、六百米、直径三十毫米的铁链锚在牛柱之上,由铁链数根连接架设浮桥,浮桥在河心诸岛上经过,成为两岸经济往来的重要交通要道。 高杰在经过这开元铁牛的时候,翻身下马,忍不住伸手在左边一只光滑的铁牛身上摸了几把,心中震惊于唐代高明先进的铸造技术。铁牛浑身光溜溜的,十分光滑,是因为来往两岸的百姓认为以手抚摸铁牛之后,在通过浮桥跨越汹涌浩瀚的黄河之时,会保得平安,所以摸多了,这铁牛身上个个都是光滑如镜。 突然,他隐隐察觉有两道凌厉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而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正悠闲地骑在右边一只铁牛身上,他身着蓝色劲装,长相普通,甚至说有点难看,鼻子宽而肥大,嘴巴却甚是小巧,搭配得有些不伦不类,眼睛长得倒颇为周正,且精光四溢,正目光炯炯地看着高杰。 他的个头较矮,估计也就一米五左右,嘴中叼着一根麦秆,见高杰回头看来,他小嘴一斜,露出一丝狂放不羁的表情。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浮桥之战 在当地,百姓们对浮桥前的开元铁牛甚是迷信,绝不敢有絲毫冒犯,更別說騎在鐵牛身上了。黃河兩岸来往的百姓都对这个青年怒目而视,暗怪他亵渎神物,只是见到这小子身后背着的一杆短柄银枪,不满只好放进心里,敢怒不敢言。 高杰见这个年轻人特立独行,长相也颇有特色,感觉有趣,便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以示友好。 可没料到那矮个青年见高杰冲他笑,白眼一翻,偏偏轉開視線,望向了天。 高杰向來对自己的迷人微笑甚有信心,可今天竟然被这大鼻子的青年无视,落了个老大的没趣,不由得心中很是郁闷,再也没心情欣赏铁牛铁人,他气哼哼地翻身上马,招呼了于弘志一声,拍马上桥,向黄河西岸而去。 离开之前,他瞧见一个六七十岁左右的劲装老者突然走到那矮个青年面前,在他后脑上拍了一巴掌,怒吼了几声,而那貌似有些桀骜不驯的青年竟然没敢反抗,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地从铁牛上翻身下来。 见这青年吃瘪,高杰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畅快之意,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他骑着马,悠閒行进在有些摇摆不定的浮桥上,得意地大声唱起歌来:“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那青年听到高杰的歌声,隐隐感觉他是在笑话自己,气的大鼻子上的两个硕大的鼻孔呼哧出声,只是因为那教训他的老者就在身边,他只好恨恨盯着高杰的背影,暗自憋屈,不敢出声。 高杰可没在意那青年心情好坏,继续慢悠悠地在桥上骑行着。 浮桥不窄,足够四骑并排而行。高杰耳朵尖,就听不远处两个百姓打扮的中年妇女交头接耳,悄声议论道: “竟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褻瀆神牛,那丑小子是谁啊?!” “连他你都不认识?!不就是诸冯里北义平村的小魔王姬际可吗?!” “啊!他就是姬家庄花刀王姬训的二小子?” “可不是吗?姬训老爷子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个小儿子,甚是宠溺,所以才慣得这姬际可无法无天,连神牛也不敬!” “唉,姬老爷子一生正义耿直,锄強扶弱,怎么会有一个如此不成器的孩子呢!” “誰說不是呢!他的大儿子姬时,稳重正直,名聲極好,两个女儿虽算不上美貌,却巾帼不让须眉,不但身手了得,家教也不错,嫁给了隔壁村任家庄大锤任建文老爷子的两个儿子,相夫教子,本来很是美满,只可惜上月任家莊出動去抓蒲州城里一个偷运粮食通敌的商戶,沒想到那商戶請了高手護衛,任家两个儿子都战死了!” “唉,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可不是嘛!不过还好,这姬际可虽调皮捣蛋,但除了到处找人比武打架,行事古怪,倒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如果不严加管教,以后可难说!” 听到这,高杰心中暗笑,原来不光是自己看了那家伙不喜,原来他还是个連狗都嫌的主!不过當听到蒲州商家通敌之時,他心里一紧,暗自揣测这个所谓的“敌”会不会指的就是皇太极他们的大金啊? 想什么来什么,高杰心里还在嘀咕着,突然之间就听到身后一声大喊:“抓住这几个女真狗!” 高杰心中一惊,勒停马匹,回头观望,只见浮桥东面的桥头,那二十来个劲装大汉都兵器在手,将三个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三人中,有兩個是身材高大的成年人,另一個則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高杰一眼就认了出來,正是代善、皇太极和多尔衮。 皇太极安抚了一下因聽到有人喊他們“女真狗”而有些愤怒的代善,从容不迫地抱拳道:“我们的确是大金子民,来到蒲州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各位好汉为何出言不逊,不但恶言相辱,還刀兵相向呢?!” 一位身材魁梧,手提双锤的六旬老汉上前一步,怒喝道:“你们女真人与我大明势不两立,本就该杀,何况我两个儿子就是死于和你们暗地勾结的蒲州奸商之手,我大锤任建文和你们女真狗仇深似海,今日你等休想活着离开!” 刚才教训姬际可的老者也从背后拔出两柄短刀,站在任建文的身旁,冷笑道:“你们前日隐藏行迹,偷偷潜入蒲州城,早被我们的眼线探知,我和亲家公带领大伙在这蒲津渡等了你们两日两夜,如今总算堵上了,你们三人插翅也难飞过黄河!” 皇太极眉头一皱,脸色沉凝,语气却仍是不急不缓地道:“两国相争,那是国家大事,和我等平民百姓有何干系?看你們氣度不凡,应该是大明的武林人士,难道不知即便是敌国,也有善良无辜的百姓,也有行走江湖的商贾嗎?这些并未参与战争的人,你们也要平白无故地殺戮吗?!” 皇太极出生高贵的愛新覺羅皇家,其见识口才远勝这些山野间的武林之人,姬训当时就覺无言以对,半天默說不出話來。 任建文也愣了愣,随即大喝道:“我管你什么平民百姓,反正我两个儿子身死的血仇就该算在你们女真狗的身上,你要想花言巧语就逃离生天,那是做梦!” 代善见对方一口一个“女真狗”的污言秽语,哪里还忍耐得住,他一把将皇太极拉开,大吼道:“你儿子既非是我等亲手所杀,而你却依旧认定和我們三人有深仇大恨,真是不可理喻!如你實在痛恨我大金的所有人,也當披上战甲,举起刀枪,和我大金勇士在沙场上堂堂正正地一決高下,拼個你死我活!像现在这般以众欺寡,算个鸟的英雄好汉!” 任建文怒气填膺,双眼就像要喷出火来一般瞪着代善大喝道:“好!我任建文年纪虽已迟迈,却仍有满腔报国之志,今日之后我必将率庄中壮士前去从军杀敌!但是今日,你们也别想逃脱,就当我等前去投军的投名状吧!” 话音刚落,任建文双锤舞动,带着风雷之声,向代善当头砸去。 任建文的双锤锤法乃是传了三代的家传武功,单锤重达八十斤,双眼通红的他双锤舞动,毫无吃力之感,其势如奔雷,前锤虚晃,后锤才是真正的杀招,端的是虚实难测,狠辣无比。 代善虎躯直挺,长目虚眯,手中早拔出了贝勒长刀,他长啸一声,刀气勃然而发,当当两声,将任建文势大力沉的双锤尽皆挡开,身形并无半点晃动。 任建文心中一凝,知道遇上的是劲敌,當下將几十年的功夫毫无保留地全部施展而出,漫天锤影如群星陨落,将代善罩在其中。 此时,桥头无关百姓早就吓得远远躲开,空出了一大片场地。皇太极负手站立,对身处凶险锤势之中的代善毫无担心之色,他只是低声说了句:“二哥,留点分寸,勿伤性命!” 不久,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旁边众人都觉耳膜欲穿,惊骇不已,定睛一看,只见笼罩着代善锤影已經消失得无影无踪,重锤任建文则踉踉跄跄地倒退了数步,方才站稳。 而代善长刀斜指向天,身形稳重如山,静静望着任建文道:“老头!你输了!” 任建文闻言,脸上青红交加,浑身颤抖,喪子之痛讓他如何能善罷甘休,明知不敵,他依舊深吸一口气,正待再次发起攻击,却被一旁的姬训一把拉住。姬训在他耳邊低声道:“这女真人功夫极高,恐怕必须合我二人之力方能对敌!” 任建文虽报仇心切,但毕竟经验老道,觉得亲家之言所说非虚,便开口喝道:“女真狗,今日我乃为子报仇,并非和你等切磋武艺,不必拘泥于江湖规矩,亲家公,一起上!” 姬训点头,抢先冲出,手中两把短刀刀光如花,像滿天繁花坠落,攻向代善。他不愧“花刀王”之称,一手家族秘传花刀之法使得炉火纯青,招式繁杂无比,十刀之中,倒足足有七八刀是虚招,真正的杀招都隐藏在那如落英般美丽的刀影之中,就像隐于黑夜之中的狼,隨時會伺机而出! 任建文见姬训抢攻而上,也毫不怠慢,闪身到了代善身后,双锤舞得雷声阵阵,攻向他的背心。 代善长眉紧皱,毫不畏惧,身形急速冲向姬训,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挺刀而上,手上贝勒长刀斜斜劈下,犹如白昼中划出的一道闪电,破入那如百花綻放的刀影之中。他的刀法极为简单,和姬訓的雙刀迥異,各走極端,没有半点花哨,完全是战场之中創出的最为实用的刀法。 随着代善的前冲,任建文双锤在他身后便砸在空處。姬训见自己繁密刀网被这高大的女真汉子一刀劈入,势不可挡,心智都有些不免为他勇猛的气势而夺,無奈之下闪身侧移,避开了那威力巨大的一刀。而随着他这一避,先手的优势顿时失去,代善刀锋回转,又是一刀拦腰横斩,刀光瞬间又追着姬训的身形而至。 然而,此时任建文已经赶到他的身后,锤声轟然在他脑后响起,代善眉頭一皺,不得不刀势变向,反身迎着兜头而来的大锤挡去。 代善胜在年轻,在沙場征戰多年,心志堅定,且武功比两个老头都高上一筹;而姬训两人則人数占优,且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刀巧锤重之下,三人一时间斗得难分难解。 这一战,看得旁边的任家庄和姬家庄的高手们都惊心动魄,目眩神迷。 皇太极本是个极有城府之人,此刻见两个老头不顾江湖规矩,双战二哥代善,再也無法保持沈穩。 他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多尔衮,柔聲问道:“你怕不怕?!” 虎头虎脑的多尔衮从怀里抽出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刀,裂开嘴,露出一对虎牙,冲着皇太极憨憨一笑道:“我也是金国勇士,怎會害怕?!” 皇太极展颜一笑,摸了摸多尔衮的小脑袋,赞道:“好!那你就保护好自己,在一旁仔细看着二哥和八哥如何御敵!” 说完,皇太极抬头怒吼一声:“两个打一个,这便是你们中原武林的高手风范吗?!”话音刚落,他手中多了一柄也镶满宝石的短剑,便要纵身而上相助代善。 忽听一声怪叫傳來:“嘿嘿,那你我就来按江湖规矩,单挑试试!”這聲音尖銳刺耳,如夜鷹啼鳴,甚是恐怖。 皇太极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有些瘦弱的青年一闪身便到了他的面前,和他相距不过数步。 望着這青年硕大的鼻子和小巧的嘴巴,皇太极没有丝毫想笑的心思,因为,他感觉到从这个相貌奇特的青年身上,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姬龙峰 那矮个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姬训的小儿子姬际可。 姬际可,字龙峰,三岁左右得了一种怪病,连续五天高烧不退,让全家人急的跳脚不已。五天过后,等他烧退了,往后的发育就开始变缓,成年后身高仅一米五左右,而且连面貌也变得奇特,大鼻小嘴,成了同龄孩童嘲笑的对象。 上帝关上了门,却给姬际可又打开了一扇窗。病愈后,他的脑瓜子突然变得通灵剔透,就像高杰修炼了白莲九生的第一层“悟”功似的,领悟能力突飞猛进,成为了义平村周边有名的神童。本来痛惜无比的姬训顿时悲去喜来,请了最好的私塾老师对他进行培养。姬际可在家塾里学文习武,刻苦用功,聪明过人,深得家长和教师的喜爱,几年时间就有了文武双全的模子。虽有“神童”之名,然而矮怪挫却随着他逐渐长大,终于还是成了姬际可一个严重的心病,造成心理有些扭曲,加上父亲姬训总是对这个幼子心怀愧疚,不免宠溺过度,姬龙峰的脾气性格越来越乖张暴戾。那些嘲笑过他的孩童们几乎个个都被他修理过,从小到大给姬训惹了不少麻烦。 姬际可尤其见不得长相英俊高大的人,更厌恶有人对他笑,因为在他心目中,别人即使是表示友好的笑也和嘲笑没有区别,所以前面高杰友善的笑脸才会贴上了他的冷屁 股。 十岁左右,姬龙峰就将家传的“花刀”等各种武功修炼大成,武功越来越高,脾气古怪且眼高于顶的姬龙峰便不甘寂寞,开始四处找人挑战。只要是他认定了的对象,也不管别人答不答应,挥拳就上。得胜了,自不必说,变本加厉;打败了,他便回去更加玩命地习练,再继续挑战,纠缠到底,直到把对手干翻。等他到了十五岁,愣是让义平村方圆几十里的习武之人见了他掉头就走,或者说抱头鼠窜,“神童”之后,又一个“小魔王”的恶名“誉满乡里”! 找不到对手的姬龙峰不甘寂寞,开始要求入世历练,姬训自然不许,这小子便在深夜从他爹那里偷拿了百两银子,不辞而别,开始了独闯江湖的壮举。还别说,聪明绝顶的姬龙峰在离家出走的几年时间,还真没吃过什么亏,倒是在山西、河南等地闯出了不小的名声,他嫌姬际可的名字拗口,在外都以字自称,于是“小魔王姬龙峰”的名头在江湖中也开始略有名气。 十八岁的时候,他在终南山偶遇一个游方老道,在被对方轻而易举击倒十次后,他就缠上了那个倒霉的老道,死活要拜其为师。老道虽不喜他刁蛮古怪的性格,但却甚是惊讶姬龙峰超高的武学天分,百般无奈之下,就在终南山隐居下来,教了姬龙峰一年多的功夫。老道本想在教授其武功的同时,矫正他的心性,希望这样一个武学天才将来不要误入歧途。然而,在姬龙峰武功大进,偷偷在山下又打伤一个无辜的过路武僧之后,老道心灰意冷,灰溜溜地悄然离去。 姬龙峰气走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道师父,又下山在外面惹是生非折腾了个把月,突然之间开始想家了。姬龙峰天不怕地不怕,胡作非为,唯独对他那个爹甚是尊重,孝心可嘉,姬训教训他的时候他绝不还口,诚恳认错,之后呢,就是不改!想起爹,姬龙峰便好不停留,立马打道回了山西的家。 姬训见失踪了多年的幼子终于归来,哪还舍得责骂,像招呼祖宗一般对姬龙峰更是宠溺。此时的姬龙峰眼界越发高了,村里的好手完全没有放在他眼中,所以他回来后的一年多,整个乡里倒是平静无事,只是蒲州城里的武功高手们却倒了霉,“小魔王姬龙峰”之名在半年内让古城里的武者谈“姬”色变。 一个月前,两个姐夫出事的时候,他正好进城找一个新来的武馆武师挑战去了,这次听说两家人一起要找女真人报仇,他哪会不来。 在渡口等了两天两夜,姬龙峰正闲得无聊,忽见高杰策马而来,姬龙峰有些扭曲的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一来高杰年纪虽小,却长得高挺英俊,为他所不喜;二来他见高杰腰挎女真族样式的宝刀,认为他也是外族之人,愈发起了敌视之心。等高杰发觉他不善的目光,回头灿烂微笑之时,他恨不得立刻上前给其一顿老拳,奈何父亲姬训怕他误事,事先严令其不得轻举妄动,于是他才悻悻地掉头望天,憋着一口恶气。 当姬龙峰随意挡在面前的时候,一股极大的压力让皇太极格外谨慎起来。他仔细打量了姬龙峰片刻,抱拳淡淡道:“这位小哥既然要指教,那便来吧!” 姬龙峰好似没听到皇太极的话,旁若无人地从身后取下金属枪杆地短枪,悠闲地用双手抓住枪尾和枪头,发力向两边一拉,只听“咔咔咔”三声轻微地机括声,刚才还只有半米长地短枪,瞬间变成了比他个头还要高出一截的金属长枪。 原来,姬龙峰和无名老道在终南山学艺一年多,便是学到了一种叫“心意六合枪”的枪法。老道那时见这小子天赋实在是百年难遇,还特意下山为其打造了这杆可以随意调整长度的长枪,此枪正和“心意六合枪法”的枪意,对战之时,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枪法的威力来。 皇太极望着这个古怪的青年和他手中古怪的长枪,面上并无半点变化,他久经沙场战阵,什么凶险诡异的人物物件没见过,早就练就了临战时心静如水、坚定沉着的心态。他重视面前的这个对手,但也毫无畏惧之心。 姬龙峰悠闲地欣赏了下手中的长枪,小嘴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好似对这杆枪满怀爱惜之情,然而,他笑意犹在嘴边,长枪蓦然如蛟龙出海,枪头闪烁了一下银光,带着一股凌厉无比的气势便到了皇太极的胸前。 皇太极按赞一声好快的枪,他身子微侧,闪电般让过枪头,身形顺着枪杆冲向姬龙峰,手中短剑笔直刺出,简单粗暴地还击向姬龙峰的胸口。 姬龙峰眼睛一亮,怪叫一声“好”,击出的长枪瞬间回缩,又变成短枪,在胸前将力道十足的短剑挡开! 交手一招,两人旗鼓相当,皇太极微微一笑,后退收剑,长身而立,等着姬龙峰的再次攻击。 姬龙峰见到气宇轩昂的皇太极对他微笑,心病又犯了,暗想这女真狗竟然敢取笑我的样貌,顿时大怒,手中枪伸缩不定,枪头乱颤,犹如金鸡乱点头,枪势笼罩了皇太极的大半个身子。 皇太极惯用的贝勒刀昨晚送给了高杰,今天为了赶路,也是一大早就出发了,还没来得及购买一把称手的兵器,手中宝剑虽然也不是凡品,但毕竟吃亏在太过短小,而且剑法又不是他所擅长的,在姬龙峰这一轮如暴风雨般猛烈的攻击下,左支右挡,勉强化解了他的招式,但身形却微微晃动着,退了两步。 皇太极是个格斗经验丰富无比的高手,他当然知道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急提一口气,趁姬龙峰枪势已尽的空档,揉身而上,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短剑化守为攻,再次疾刺而出。 女真人素来悍勇,其武功招式多为攻击之法,讲究以守代攻,每次攻击,必定带有一往无前的搏命气势,皇太极这以击,深谙民族武学技击的精髓。 而姬龙峰虽年方二十,却也在外游历多年,好勇斗狠,到处找人切磋挑事,几年来,大小战斗不下百次,其武功已经超过了父亲姬训,再加上无名老道传授的绝学“心意六合枪”,其战力绝不下于皇太极。 他手中的心意枪,忽长忽短,能攻善守,招式更是精妙无比,十多招过去,皇太极白皙的脸上隐隐出现了汗珠。他吃亏在兵器上,无法全力施为,渐渐落了下风。 姬训和任建文双战代善,勉强打了个平手,他们清楚,两人年纪老迈,久战之下必然会落败。任建文一锤挡开代善势大力沉的一刀,气喘吁吁地大喊道:“其余人等,先去把那个小家伙抓了!” 姬训闻言,略一皱眉,他虽不认同任建文欺凌孩童的做法,但却也不好说什么。任建文以前也是个极重江湖道义的好汉,此刻因为为子报仇心切,已经不折手段了。 两个任家庄的嫡系青年好手领命,手持武器,向虎头虎脑,毫无惧色的多尔衮走去。 皇太极心中大急,他想抽身去保护幼小的十四弟,奈何姬龙峰的枪势,如黄河中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此时就像被卷进了其中的漩涡,已是很难分身了! 眼看那两个青年提着兵器,冲到了多尔衮的身边,小小的多尔衮大大的眼睛射出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凶光,他弓起身体,像一头危险的小狼,双手紧握手中的短刀,直直地对着敌人,手臂没有丝毫抖动。 包围在周边的好手们对多尔衮的变现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十岁的时候,在这种情形下,哪还会拿的起刀来,更别说拿得还那么稳了! 忽听“哎呦”“哎呦”两声,刚才还势在必得冲向多尔衮的那两个青年腾空飞起,摔落在三丈开外,半天爬不起来。 突变的情形让众人都吃了一惊,但是更让大伙意外的是,出手的竟然是姬龙峰,是他暂时停止了对皇太极的攻击,抡起枪杆,扫在那两个任家庄好手的身上,将他们击退! 皇太极也一份意外,手中短剑也收了回来,对姬龙峰道:“多谢!” 姬龙峰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分心,影响了我们之间这场过瘾的战斗!”话音刚落,他的枪又攻了上来。 皇太极苦笑一声,暗道这个丑小子真是个捉摸不定的怪胎,于是又打起精神,短剑反击而去! 任建文见姬龙峰竟然阻拦了自己派去抓多尔滚的手下,双目血红,狠狠瞪了那丑小子一眼,随即对姬训低喝道:“你家那小子是不是疯了?还不管管!” 姬训不满地瞟了任建文一眼,这老头说自己的儿子疯了,他当然不愿意,不过,姬龙峰的做法也的确有点过分!姬训手中双刀不停,口中大喊道:“小四!再敢乱来,看我不收拾你!” 众人都知道姬龙峰这个小魔王对他爹的话不敢违抗,果然见那姬龙峰小嘴一瘪,很不痛快地小声“嗯”了一句,让后便闷头抢攻。 任建文见状,又喊了两个庄中好手前去捉拿多尔衮。 就在这两人再次靠近多尔衮身前时,就听一个人仓惶大喊:“马惊了,没刹车啊!大家快躲开!!!”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匹高头大马从浮桥上狂奔而来,片刻便突破了四处躲避,包围在桥头的几个好手,径直向多尔衮的方向冲去! 正文 第八十章 马惊了 高杰在浮桥的中间,见皇太极三人被团团围困,情形危急,便开始思忖着该如何实施援救。 这里毕竟是在大明的土地上,贸然上前援救敌国的人,显然甚为不妥。正苦思间,那边任建文就开始调人去抓多尔衮了,情急之下,高杰顿时心生一计,急忙对于弘志道:“你在这等下,我去去就来,等会看见我回来就一起跑!” 于弘志还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杰就一催胯下黑马,掉头向桥东冲去。 守着桥头的几个姬家庄好手见一匹黑马急驰而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挡在路口,准备实施阻截。在听到“马惊了,没刹车啊!快躲开!”的大呼声后,虽然他们不明白什么叫没刹车,但马惊了却是懂的,知道不是敌人的帮手杀来,顿时就放心了。因为对他们这些武林人士来说,截停一匹狂奔而来的马并非难事,即便那是匹疯马,更何况桥头足足有五个人一起出手。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眼见黑马奔到面前,当他们正要出手之时,一股大力凭空从黑马身上勃然而发,这五人连一根马毛都还没摸到,就飞了出去,跌了个七晕八素。 别说这些人稀里糊涂,就连那匹“肇事”的黑马,也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作为人类骑乘工具,在和人类相处的十多年中,黑马早就有了灵性,当高杰调转它的脑袋,双脚拍击它的腹部,嘴巴里还“驾”了一声,它立刻明白主人是要它快速跑回桥东去,于是便严格地执行了主人的命令。 等到了桥头,见到有五个人挡在面前的时候,这黑马是有些慌张的。它一直自认为是个遵纪守法的好马,拥有十多年跑龄的它,从未发生过追尾、撞人等交通事故,履历优良;何况拦路的五人个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撞上了只怕自己要吃亏的!所以,它下意识地就想刹蹄急停。然而,马上的小主人突然像犯了羊癫疯似的大呼小叫“马惊了”,手里虽不时勒一勒缰绳,但他的双脚却不停地使劲踢着自己的肚子!黑马有些糊涂了:一来自己根本没疯,倒是小主人更像是惊了,他为啥要瞎喊骗人呢?!二来这又是踹肚子又是扯缰绳,你倒是让俺继续奔呢还是继续奔呢?!还好黑马颇为灵泛,它感觉高杰拉缰绳力量轻微,有作秀之嫌,而踹肚子的力量却真的挺重,经过短暂的分析,它果断选择了无视挡路的人,继续闷头狂奔。 随着碰撞将要发生,黑马突然发现除了有些紧张外,还有一点颇为刺激的感觉,因为它终于要交通肇事了! 然而,想象中的激烈冲撞完全没有发生,那桥头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不知为何,还没有和自己亲密接触,便像纸糊的人一样飞了出去,太扯了! 黑马使劲眨巴着大眼,完全是懵懵懂懂的,只是它的四蹄却并未停下,因为小主人还在继续刚才的踹肚子的动作,那劲道和刚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黑马暗想,这小子莫非还嫌自己跑得不够快,肇事还不够疯狂?!黑马猛地打了几个响鼻,更好地领会了主人的意图,四蹄翻飞,跑得更欢了,瞬间就冲进了包围圈,来到了逼近多尔衮的两个任家庄好手的身后。 那两个好手惊慌回头,发现黑马狂奔临近,连忙一起大吼一声,急忙回身,扎稳马步,也准备阻挡。 黑马没接到主人的指示,也不多想,闭着眼就像那两人冲了过去。 奇迹再次发生,那两人在黑马将要撞上他们之前,就已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弹飞,摔落在三、四丈远的路边,哀嚎着爬不起来。 这两人弹飞之后,黑马前头出现的是一个长得虎头虎脑,却甚是白净的少年小娃。黑马刚想到如果连小的都撞,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就感觉缰绳突然发力向左边一拉,它立刻及时作出反应,“唏律律”一声嘶鸣,向左急转,漂亮地一个漂移,成功避开了那个小孩子。 所有一系列的行为,在短短时间内完成,在场众人眼中所见的情况是:一个少年的马惊了,冲过桥头,撞飞五人,接着又在人群中撞飞两人后,那匹厉害无比的黑马没再继续向前奔,而是掉了个头,又开始发力向来路冲来,本来二十多人的包围圈顿时混乱不堪。 当然,这一切的导演都是高杰。高杰在黑马要和那些好手撞上之际,假装害怕伏身马背,暗地运起“无为掌”,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地在他们并非要害的地方虚拍几掌,于是那几个好手就好像是被疯马撞飞一样嚎叫着弹开了。高杰的手段甚是高明,出招隐蔽,愣是骗过了在场的众多武林好手。 将多尔衮身前的两个家伙击飞之后,高杰调转马头,暗地传音给代善和皇太极道:“带着多尔衮,速速过桥!!” 在高杰策马过来的时候,代善和皇太极就认出了是他,见他装疯卖傻大喊“马惊了”,两人早已明白高杰是来解围的,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动,听到高杰的传音,代善和皇太极都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高杰调转马头,继续仓皇不已地大叫:“救命啊!!小心啊!!疯马没人性啊!!撞死人不赔命啊!!” 那黑马这次是加速向皇太极和姬龙峰冲来,皇太极早有准备,闪身避过,随即退后一把抱起多尔衮,翻身跳上自己的骏马,跟着高杰向浮桥冲去。 姬龙峰见黑马冲来,混不在意,他长枪顿在地上地,悍然伸出右掌,向黑马轰然发出一击。他自恃内力雄浑,相信这一掌定能将那匹疯马击倒在地。 然而,一阵恍惚涌上了头,他突然就好像醉酒了一般,神智不清了。等他清醒过来,才发觉黑马早和他擦身而过,就连皇太极也带着多尔衮冲了过去。 他完全不清楚刚才为什么突然之间魂游天外,一阵从未有过的惊惧涌上心头,冷汗瞬间湿透了他后背的衣衫。因为他知道,那短暂的失神有多么致命,如果皇太极有心杀他,估计现在的他已经是具尸体了! 望着皇太极离去的背影,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若有所思地伫立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高杰施展“幻”功阻挡了姬龙峰,随后又骑马迫退姬训和任建文,代善和乘机跳上马,和皇太极合在一处,带着多尔衮,向浮桥冲去。 等代善、多尔衮他们上了浮桥,高杰“受惊”的黑马突然止步横挡在桥头,昂头嘶鸣,四蹄乱踢,拦住了追上来的众位好手。 开始还有几个胆大的想上前制服黑马,都被黑马“神勇”地震飞,其他人心惊胆战之下,只远远吆喝着,再也不敢上前动手。 瞥见代善他们顺利过了浮桥,隐入黄河西岸山路的拐角处,高杰这才一拉缰绳,黑马顿时不再原地发疯,前蹄高高抬起,仰天嘶鸣一声,随即冲上浮桥,撒腿向河对岸狂奔而去。 清醒过来的姬训和任建文见状气急败坏,安排几个人照顾受伤的七个手下,翻身上马,准备追击。然而,刚要踏上浮桥,前面两骑突然马失前蹄,将马上两个好手甩上浮桥,险些掉下河去。众人被倒地不起的两匹马又阻挡了片刻,不但皇太极三个逃得无影无踪,就连那个被惊马吓得要死的小子也不知道被疯马带着跑出多远了,大伙能看到的,只是河对岸的山路上尚未落尽的尘烟。 马失前蹄,自然不是巧合,而是高杰白莲九生练至六生控境界,暗地施展“控”功,桥头地上两颗不大的石子突然“自动”跳了起来,击在跑在最前面的两匹马的前腿关节上,毫无破绽地导演了又一出意外事故的好戏。 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的姬龙峰静静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眼光迷离,直到高杰的黑马过桥后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他才好像突然清醒过来。 此时,他的惊惧早就消失,受挫后的该有的气馁也没有出现。相反,姬龙峰眼中闪现出一丝惊喜的光芒,大鼻子肉嘟嘟地耸了耸,小巧的嘴唇抿了抿,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 姬训和任建文两人骑马立于桥头,相视而叹,他们对刚才所发生的混乱局面还没想清楚,只是感觉一切都太巧,太不可思议! 眼见凭着人多势众,完全可以毫无悬念地将三个女真人拿下,可局势瞬间就急转直下,仅仅是因为一个仓皇的少年和一匹惊了的黑马!马惊了、人惊了都不是问题,可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状况完全无法解释:手下被惊马连续撞飞、两老一小突然发呆任女真人溜走、最后连追赶的马匹还莫名其妙地马失前蹄,阻挡了大伙追赶的道路,耽搁了时机。。。 今天如此倒霉,如此诡异,让姬训和任建文两个老头暗暗嘀咕,今早是不是不小心,没留意到黄历上那“诸事不宜”四个大字。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身后一阵哈哈大笑,大伙回头一看,只见“小魔王”姬龙峰大笑着,像个猴子一般在半空翻了个空心跟斗,落在自己的灰色骏马上。 笑声未停,灰色骏马就瞬间起步,越跑越快,向桥头冲来。 姬训见状,一边急忙策马和众人一起向两旁闪开,一边大喝道:“峰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姬龙峰躬身伏于马背,灰马瞬间奔到桥头,半点未减速,随着他一声吆喝,灰马粗壮有力的后腿蹬地而起,连人带马凌空越过因伤卧在桥头的两匹马,落在浮桥上。不久功夫,一人一马便穿过了晃晃悠悠的浮桥,追着高杰他们的方向而去。 浮桥上,还留着姬龙峰临走时地回音:“爹,我该出去闯闯了!” 姬训望着爱子渐行渐远的影子,胡子微微抖动,眼圈一红,嘴里小声嘀咕着:“又要出去闯!你可要早点回啊!爹年纪大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纠缠不清 离开蒲津渡,是一片高高低低地山丘,蜿蜒的山道在其间穿行蔓延。 在一个半坡拐角处,代善等和高杰、于弘志回合了。 代善哈哈大笑,大步走到刚下马的高杰面前,大力拍着他的肩膀道:“小杰!真有你!一人一马,便在强手环伺之中将我等救出,行事大胆、思虑周密,这出戏唱得当真是精彩之极!” 高杰皱眉躲开代善的大手,苦笑道:“代善大哥,你夸奖我,我还是很受用的!但你大力拍肩功,太威猛了,我无福消受啊!” 代善闻言,更是开心地哈哈大笑不止。 皇太极带着多尔衮也走了过来。皇太极微笑注视着高杰,满脸都是欣赏赞许之色,道:“今日多亏小杰及时出现,仗义相助,要不我们仨可真是有麻烦了!” 多尔衮昂着头,眼睛里都是星星,他拉着高杰的手道:“高杰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真是帅呆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高杰嘿嘿一笑,拍了拍身边的黑马道:“这个嘛,一小半当然是因为杰哥哥有点小本事咯!还有一大半嘛,全是这黑马的功劳!” 黑马好似听懂了高杰的话,有些得意地昂头嘶叫了一声。 多尔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我以后也要像杰哥哥一样,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 代善爱惜地拍拍多尔衮的脑袋,笑道:“那你回去就不要再偷懒,好好学习本领!” 高杰也笑道:“其实,你二哥八哥他们比我本事可大多了,一人之力,终究有限,你不但要学好武艺,还要好好跟着二哥八哥学习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之法,我相信,多尔衮日后必是位大大的英雄!” 多尔衮裂开大嘴,憨憨地点头。 皇太极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高杰,突然沉声地问道:“现在大明君不君,臣不臣,日渐式微,而我大金如初升地旭日,光芒万丈,小杰如果有心想要成就一番功业,可以考虑下和我们一起去大金国,不知你意下如何?” 代善闻言,眼睛一亮,也大声附和道:“对啊!老八说得好,小杰干脆就跟我们回去,父汗见到你这个少年才俊,必会大喜过望!” 多尔衮也满怀期待,拉着高杰的手,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高杰。 高杰心中苦笑一声,暗道:“我昨晚刚打定主意,绝不参合到你们和朱由检之间的天下之争,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第一个邀请,逼我做出抉择了!” 他目光坚定,和皇太极对视,淡笑道:“多谢二位大哥的诚意邀请,小杰受宠若惊!只是我本就是个乡下的小子,自小无拘无束惯了,可受不了官场中的诸多束缚和规矩;况且我早就心无旁骛,立志一生追求武道巅峰之境,却是要辜负大哥们的好意了!” 代善闻言,不禁扼腕长叹。皇太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眼中欣赏之意愈浓,感叹道:“小杰乃人中之龙,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必当在武道一途中登峰造极,成为一代宗师!我等囿于红尘俗欲,却是早就落了下乘!我刚才妄言相邀之举,实在是有些唐突可笑了!” 高杰连连摆手道:“皇太极大哥这样说,我可就要羞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了!你们诚心邀请,是看得起小弟,我心中感激得要死呢!其实,小杰身负师门重托,恐怕穷尽一生都不一定能完得成,所以便再不敢分心了!” 皇太极郑重说道:“其实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记住,唯一不会变的是,我们永远是生死兄弟!日后,一旦你去到大金国,可一定要记得,我们兄弟三个在等着你!” 高杰深深望着皇太极,动情道:“嗯!小杰铭记在心,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说到这,高杰忽然转头,对着小山坡上高声喊道:“你看够了吗,姬少爷?!” 皇太极三人和于弘志闻言一惊,都回头向山坡上望去。 旁边的小山坡树林稀疏,别说是人,就是鸟儿都难得看到一只。然而就在高杰话音刚落,树林上空蓦然出现一道身影,轻灵迅捷,那身影在林间兔起鹘落,几个起落间便来到了山路上。 矮小丑怪的姬龙峰抱着双臂,稳稳站在数丈远的地方,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高杰道:“看来我还真猜对了,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刚才救人的那场戏,真是精彩啊!” 高杰还真没想到这姬龙峰脑瓜子聪明绝顶,这么快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戏,心中也不由得暗自钦佩,他习惯性摸摸耳垂,口里却笑道:“姬少爷过奖,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姬龙峰拍了拍手掌,大声道:“你不但会演戏,而且还有匪夷所思的高明武功,连我都看不透深浅。我这人就是好奇心太重,只好跟来一探究竟了!没想到还发现了你和女真人勾结的一幕!” 皇太极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什么勾结不勾结的,我等和小杰只是真心相交,至真至诚,绝无半点牵涉两国之争,你不必妄加之罪,危言耸听!” 姬龙峰嘿嘿一笑,声如夜鹰:“什么两国之争,什么恩怨情仇,跟我姬龙峰都毫无关系。你们三个虽是女真人,但在我眼中,只是普普通通的武林中人罢了,嗯。。。应该说,还算是讲江湖道义的武林中人!刚才你没趁我恍惚之际出手杀我,姬某还要说声谢呢!我此来,只是为了和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小子切磋切磋的!” 姬龙峰的话,倒是大出高杰等人的意外。自从大金立国,屡犯中原,大明百姓大部分都对女真人是带有仇视之心的,没想到这个姬家的古怪小子没半点国家之念,心中只有江湖武林。 高杰松了口气,心中大定,上前站在皇太极身侧,拍手笑道:“原来姬少爷是个天然无污染,纯粹之极的武术爱好者,你追来原来就是为了我啊!早说啊,我可最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流了!这样,待我先和我的朋友们道别,咱俩再慢慢聊如何?” 姬龙峰见到高杰英俊帅气的脸和他迷人的微笑,心底不爽,大鼻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翻着白眼看向远方的天际。 高杰被这古怪的家伙第二次无视,也不着恼,他转身对皇太极和代善抱拳低声道:“二位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此去大金路途不短,你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我们就此告别,日后必会有再见之日!” 代善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麻烦是我们带来的,怎么能留你一个人善后呢!” 高杰压低声音道:“相信我,我自有脱身之法,何况锦衣卫指挥使还是我熟人不是吗?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皇太极一听有理,一把握住高杰的手,也不矫情,沉声道:“那我们就先走了,相信这样对你也好!兄弟!珍重!” 说完,他松开高杰的手,拉着多尔衮,和代善一起各自翻身上马。 深深望了高杰一眼,皇太极一挥手,策马而去,代善也向高杰点头,大喝道:“小杰!来日见面,我们兄弟再把酒言欢!保重!”说完,催马跟着皇太极绝尘离去。 高杰望着他们的背影,暗想,下次见面,希望还能如此简简单单地兄弟相交,希望永远不要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正百感丛生间,一个难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感慨之情:“唉!他们走了,咱们开始比划比划吧!” 高杰回过头,原来笑眯眯的样子没了,而是面沉似水地道:“姬少爷,谁说要和你比划了?!” 姬龙峰瞪大双眼,大鼻子气的一阵蠕动,厉声道:“我答应你任由他们三个女真人离去,就是要和你切磋武艺,你竟要反悔?” 高杰诧异地望着姬龙峰道:“我有说过他们走了就和你切磋吗?我好像说的是,让他们先走,咱们再慢慢聊,不是吗?” 姬龙峰气急,他死劲抓了抓本就蓬松杂乱地枯黄头发,怒道:“你竟敢戏弄我?我姬龙峰暴脾气上来,可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小心拆了你的骨头!” 高杰还没搭话,身后的于弘志大喝一声:“兀那丑鬼,口出狂言,竟敢对我家公子无理,小心你于爷爷手中铁棍无情!” 于弘志一句“丑鬼”,更是戳在了姬龙峰的痛楚,他怒吼一声,纵身而起,手中枪咔咔伸展,枪头银光闪耀,向于弘志刺来。 高杰见过陈大可的“耕余枪法”,施展起来,可谓攻势如潮,气势磅礴,攻击力无比强悍;而这个姬龙峰的“心意六合枪”,则攻守兼备,变化多端,称得上能攻善守,绵绵不绝,后力十足!两种枪法都各有所长,陈大可和姬龙峰都可谓是至高的用枪高手! 眼前于弘志和姬龙峰枪棍交集,一个稳健,一个灵动,一个简朴,一个多变,姬龙峰诡异的银枪每每攻击而至,于弘志都是简简单单一招便破解,深谙一力降十会之道;而于弘志铁棍重击落下,姬龙峰也以银枪精妙地点击在铁棍劲道最弱之处,尽显以巧破千斤之法。两种特点鲜明的武功碰撞在一起,煞是精彩。 除开对这姬龙峰的长相不敢恭维,高杰对他的人品和枪法还是真心佩服的。先前任建文第一次派人前去捉拿多尔衮的时候,姬龙峰便出手进行阻拦,高杰是清清楚楚看在眼中的,他对这个性情乖张的家伙就有了一丝好感,起码,他并非路人所说的那样,完全一无是处,是个无恶不作的魔王! 而且,他为了和高杰比划武艺,任由皇太极三人离去,更加说明他和于弘志是一类人——武痴! 只是姬龙峰聪明绝顶,智商不是于弘志能比的! 见两人打了半天,不分胜负,高杰便高声喊道:“好了,该吃午饭了,都停下来吧!你们肚子不饿吗?!” 于弘志听到有饭吃,立刻跳到一边,收棍而立,眼巴巴地看着高杰!姬龙峰见于弘志突然不打了,也不追击,端着枪,意犹未尽地望向高杰。 高杰见两人都看着自己,讪讪笑道:“我肚子饿了,于大哥估计比我还饿得厉害些,对吧!” 于弘志使劲点点头,还作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高杰歉然对姬龙峰道:“姬少爷,今天咱就打到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有缘的话,咱们再切磋,好不?” 姬龙峰小嘴一撇,断然道:“不行!好不容易遇上对手,打得过瘾,绝不能就此算了!” 高杰头疼,问道:“姬老大,你肚子不饿吗?” 姬龙峰想了想,点头道:“饿!” 高杰抚掌道:“那就对了啊!你先回家,和你爹一起吃过中饭,再来找我们比划,成不?” 姬龙峰略一思索,摇头道:“不行!你这人狡猾,说话不可信,我回去再来,哪还找得到你们!” 高杰抚额作痛苦状道:“老大,你们俩武功半斤八两,这样打下去,别说午饭,晚饭都吃不上,我们仨岂不是要活生生饿死在这吗?!况且我们还有要事,要赶路去外地,咱们就再见亦是朋友可好!” 姬龙峰想想也对,点了点头。 高杰见状大喜,连忙拱手道:“姬少爷果真是个明事理的人,那咱们就再见了!” 说罢,高杰扯着于弘志掉头就朝拴马的地方走去。 却听身后姬龙峰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去吃午饭,等吃完了咱们再继续打!” 高杰闻言,差点一跟头栽在地上。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普救寺 普救寺位于离蒲州古城六、七里外的峨眉塬头。南向紧邻古蒲州古城,东连西厢村。寺址高耸,松柏满垣,西临黄河湾,水势汹涌澎湃;东近中条山,犹如屏障峙立,视线广阔而开朗。塬头之下是一条通向长安的古驿道。 高杰和于弘志正策马缓缓走在古驿道上。正午的秋日,暖洋洋地照在行人身上,高杰则意兴阑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因为他的心情十分不爽,一来肚子咕咕乱叫,他们在这一路上走了半个时辰了,也没看到半个吃饭的地儿;二来嘛,高杰回头看来看身后的跟屁虫,心情愈发郁闷起来。 因为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匹高头大马和一个高高昂着头,心情很好的古怪的年轻人。 当然,那人正是纠缠不清的姬龙峰。任凭高杰一路上百般反对、用尽办法,死活也甩不掉这个粘人的家伙。看到高杰一副臭得不能再臭的脸,姬龙峰分外开心。他讨厌高杰那英俊得过分的脸上带着迷死人不要命的笑容,而如今高杰吃瘪的模样却让他舒坦了很多,嘴里叼着根麦秆,得意地哼着小调,虽然他也饿,但感觉肚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叫声都带着一丝愉悦。 高杰东张西望,除了身边不远的寺庙,古驿道前方一马平川,看不到一点有人家的踪迹。他实在忍耐不住,勒停黑马,回头对姬龙峰喊道:“喂!跟屁虫,你是本地人,知道这附近哪有吃饭的地方吗?” 姬龙峰眨巴眨巴眼睛,一催马,来到高杰身边,故作深思状,慢悠悠道:“吃饭的地儿嘛。。。恐怕还要走半个多时辰才有吧!” 高杰闻言,又气又急:“这是什么鬼地方,不但人古怪,地儿也古怪!” 姬龙峰见高杰气急败坏的样子,更是开心道:“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嘛?怎么现在没辙了?!” 高杰瞪了他一眼,本想反唇相讥,肚子里又是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响起,搞得他瞬间就一阵虚弱,干脆闭口。 姬龙峰耳朵尖,听到了高杰肚子里的饥鸣声,心里完全舒坦了,于是他摸摸大鼻子,缓缓道:“不过嘛,要吃饭还是有个地方的。。。” 高杰一把抓住他的手,喜道:“在哪?” 姬龙峰低头盯着被高杰紧紧攥住的手,直到他意识到唐突了,尴尬松开,方才抬手放在小巧的嘴边吹了吹,懒洋洋地继续道:“普济寺里的素斋狠有名,据说。。。”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高杰早就拨转马头,和于弘志一起向旁边的普济寺奔去。 姬龙峰望着高杰的背影,老气横秋的摇头嘀咕道:“少年人,定力就是不够好啊!”说完,他扬鞭催马也跟了上去。 普救寺始建于唐武则天时期,原名永清院,是一座佛教十方院。元代王实甫《崔莺莺待月西厢记》中说的"红娘月下牵红线,张生巧会崔莺莺"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普救寺内。 寺院建筑布局为上中下三层台,从塬上到塬下,殿宇楼阁,廊榭佛塔,依塬托势,逐级升高,给人以雄浑**,挺拔俊逸之感。 普救寺是蒲州本地香火最盛的寺庙,但高杰等来到寺院门口的时候,竟然完全看不到半个香客的人影。 不但是高杰,就连姬龙峰也感觉十分古怪,他本来就不信神佛,平日里很少来普救寺,除了他爹硬逼着他才会不情不愿,一年来个一趟两趟。今年,姬龙峰还是在年初来过一次,在他印象中,普救寺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冷冷清清,毫无生气。 见寺庙门口连个执客僧都没有,寺门也是紧紧关闭,怎么看也不像有素斋吃的样子,高杰回头看着姬龙峰,带着讥讽的口吻问道:“姬少爷,这就是你说有饭吃的地儿?!你是在玩我吗?” 姬龙峰一脸尴尬,本来刚刚在高杰面前占了点上风,又被这该死的破寺庙破坏了大好形势,顿时暴脾气发作,他气哄哄地下马来到寺庙门前,举起拳头一边使劲捶门,一边大喝道:“有活人吗?大白天关什么门啊!” 空荡荡的寺庙里死气沉沉,半天没有一丝回音。 姬龙峰外号“小魔王”可不是盖的,见没人应门,心头火起,怒吼道:“臭秃驴们都死了吗?还是瞧不上本少爷啊!看我一脚踹烂你们的山门!” 说完,姬龙峰后退两步,一运气,大喝一声,就抬脚作势欲踢。 高杰虽也不信佛,但也从不会如此亵渎宗教山门,他见普济寺的寺门要毁在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脚下,伸手挡住眼睛,不忍再看。 姬龙峰脚还没踹出去,就听“吱呀”一声,高大的寺门旁边的一个偏门突然打开,一个头戴僧帽的僧人探头出来,大喊道:“什么人敢在佛门圣地大声喧哗、胡作非为?!” 姬龙峰悻悻收回脚丫子,冷笑道:“看来本少爷不用点狠招,你们是不会开门的!” 那僧人三十来岁,面容冷峻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姬龙峰,见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背后还背着杆银色短枪,脸色不由得变换了几下,方才出了偏门,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不知来本寺有何贵干?” 姬龙峰双手抱臂,懒洋洋道:“来寺庙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拜佛上香咯!” 那僧人赔笑施礼道:“真是不巧,本寺最近正在翻修,多有不便,施主请回吧!”说完,转身就欲回去。 姬龙峰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那僧人,怪笑道:“且慢,不便拜佛上香,那花钱吃个素斋总还是可以的吧!” 那僧人一愣,连忙道:“本寺僧众大多不在,所以今日没有准备素斋,施主还是去别家吧!” 姬龙峰闻言,更加恼火,他仿佛感到身后高杰嘲弄的眼神,喝道:“出家人不是讲究要与人方便,慈悲为怀吗?怎么能将饥饿的旅人拒之门外,不闻不问呢?!” 那僧人慌乱起来,连声道:“寺里今日真的没有素斋,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的,好生无理!” 还没等姬龙峰说话,高杰已经迈步而来,他紧紧盯着那僧人,淡淡道:“没有素斋,那我们就借贵寺的香积厨一用,自力更生,这总还是可以的吧?” 那僧人回头望着高杰,结结巴巴道:“什么香什么厨,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反正寺里没有东西吃了,你。。。们快走吧!” 高杰此时已经站在了那僧人面前,他冷冷盯着僧人慌张的眼睛,冷冷道:“连香积厨都不知道,你新来的?!” 那僧人被高杰盯得心底发毛,转身逃进门内,边跑边喊:“快来人啊!有人要闯进来了!” 高杰和姬龙峰前后脚踏进门去,姬龙峰在高杰耳边轻声问道:“香积厨是什么?” 高杰回头丢给姬龙峰一个鄙视的目光,淡淡道:“厨房!” 前世高杰是历史系大学生,对古代这些生僻的东东甚是敢兴趣,他不但知道寺里的厨房叫香积厨,还知道饭堂叫“五官堂”。 姬龙峰来得少,哪知道寺庙里还有这些称呼,听了高杰的解释,点头道:“果然可疑!看来你刚才问那句话是想要试探这家伙啊!” 高杰懒得回答,径直朝里面走去。 姬龙峰哪肯罢休,紧跟着高杰继续道:“你怎么发觉这僧人有古怪的?” 高杰无奈摇头,道:“你没见他僧帽边还有头发跑出来吗?” 姬龙峰愕然自语:“我怎么没注意?!” 高杰回答:“你笨咯!” 姬龙峰还待反驳,忽闻一阵嘈杂声传来,寺内忽然出现了十多个手持各式兵器的劲装大汉,个个凶神恶煞,片刻便将高杰、姬龙峰和跟上来的于弘志团团围住。 高杰故作惊慌地大叫道:“哎呀妈呀!我们是不是来错地儿了?!这是普救寺还是黑 社 会啊?!” 姬龙峰眼中根本没有那些舞刀弄枪、团团包围他们的人,他眨巴着眼睛望着高杰继续问道:“黑 社会是什么?” 高杰自知语失,却又不想在这个讨厌的跟屁虫门前下了面子,便随口瞎扯道:“那是我家乡话,就是土匪窝的意思!” 姬龙峰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的确像是黑 社会!” 一个为首的青衣大汉示意手下关上了偏门,他双手端着一把大砍刀,冷笑道:“你们三个为什么就不听劝呢?好好生路不选,偏偏硬要往死路上撞!” 高杰赔笑道:“这位老大,我们错了,还可以重选不?!” 那青衣大汉眼露杀意,喝道:“晚了!既然进来了,就不用再出去了!” 姬龙峰突然惊恐地大喊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和尚要杀人了!” 高杰愕然望着表演浮夸、但很卖力的姬龙峰,点头赞道:“可以啊,姬少爷,这演技怕是有几年功底哦!不过你有抢戏之嫌!” 姬龙峰收敛夸张表情,轻声问道:“啥叫抢戏?” 高杰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却听旁边的于弘志瓮声瓮气说道:“就是你把我家少爷的戏抢了,想出风头!” 高杰回头望向憨憨的于弘志,显得更是诧异,暗想:“于大哥和我呆在一起这些日子,倒是学到了不少知识啊!连抢戏都明白,真是有长进啊!” 其实何止于弘志,所有和高杰一起呆过的那些人,现在或多或少都对高杰的“家乡话”都颇为了解。 望着高杰三人先是装模作样地假扮惊慌,接着又旁若无人地叽哩哇啦,说些稀奇古怪的话,为首的青衣大汉再也无法忍耐,怒喝道:“给我上!结果了这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另类逼供 高杰搬了条板凳,坐在普救寺主殿前不远的一座方形砖塔之下,一边用根细棍悠闲剔着牙齿,一边低头望着五花大绑、跪在面前的一个青衣大汉。 这青衣大汉自然就是普救寺里那群假和尚的首领,他喝令十多名凶神恶煞的手下围攻高杰三人,没想到一脚踢上了铁板,这些武艺稀松平常的家伙很快就到了一地,连他自己也被姬龙峰一枪杆敲晕,等他醒来,已经是跪在这里了。 高杰一直认为多晒晒太阳是有好处的,于是就将昏迷的青衣大汉绑上,然后拖到了空旷之地,又从大殿中找了根板凳,准备在这个日照充足的地方逼问口供。 于弘志则押着三个为了求生而自告奋勇的假和尚,去寺里的厨房做了一顿素斋。高杰他们饿得不行,那还管那三人做的素斋是否像他们拼命夸耀的那般可口,埋头苦干,将饭菜很快扫荡干净。 姬龙峰饭饱后,在寺里到处搜查了一圈,竟然在一处大门紧闭的偏殿里发现了二十多个被绑的和尚,其中就有寺里的主持空觉。经过询问,方才知道半个月前一伙强人夜晚冲进寺庙,将他们尽数抓住,关在了这里,除了每天给送一餐饭菜之外,再没人理睬他们。至于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伙强人占领寺庙所为何事,他们一概不知。 而于弘志则在其他偏殿和厢房中,发现了大量的货物,主要是粮食和药品,还有少量的火药和金属等货物。 听说了这些发现,高杰微微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旁的姬龙峰见了高杰的模样,疑惑地问道:“小猎户,你点头是啥意思?!莫非猜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高杰毫不介意姬龙峰对他的称呼,淡淡笑道:“我又不是算命的,哪能猜得出?只是根据你们俩的发现,心里有了点苗头而已!” 姬龙峰哼了一声,道:“我都还没想出来,谅你也不会比我聪明!” 高杰拱手道:“那是当然,姬少爷武功高强,却又聪明绝顶,绝对是个不世之才,想来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比啊!” 姬龙峰的性格虽然乖张暴戾,但也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对高帽子的免疫力不是很高,听到高杰对自己的赞美之词,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意,对这个英俊的乡下小子的评价又向好的方面加了几分。 高杰接着道:“姬少爷,以你的聪明和才智,应该知道我身后这个塔是什么塔吧?” 姬龙峰笑容一凝,他虽是本地人,却素来不愿到这普救寺来,对寺里的建筑更是毫无兴趣,哪里会知道这个砖塔叫什么?!突然听高杰问起,他憋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杰轻叹一声,故作惋惜道:“本以为姬少爷比我这个外乡来的小猎户见识多,没想到。。。” 姬龙峰面子上挂不住了,怒道:“这么个破塔,鬼才会知道是什么塔,我不知道有何稀奇!” 高杰瞠目道:“唉呀,姬少爷别生气,我一个外乡人,都听说过这座砖塔甚是奇特,远近闻名,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希望姬少爷能给我更详尽透彻地介绍一下,哪会想到您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倒是我唐突了!” 姬龙峰被高杰噎得气闷,带着质疑的语气道:“你说你知道这塔的典故,我却是不信,你倒是说来听听!” 高杰从长板凳上站起身来,负手迈着方步,一派老学究的模样,便踱步便说道:“此砖塔原名舍利塔,俗称莺莺塔。它不仅形制古朴、蔚为壮观,而且以奇特的结构,明显的回音效应著称于世。在塔侧以石扣击,塔上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咯哇--""咯哇--"的蛤蟆叫声,令人连连称奇。据方志中称之"普救蟾声",为蒲州八景之一。由于前朝《西厢记》的问世,使得这个"普天下佛寺无过"的普救寺名声大噪,寺内的舍利塔也被更名为"莺莺塔"。 ” 这砖塔还真像高杰所说那样,颇为有名,他同北京天坛的回音壁、河南宝轮寺塔、四川潼南县大佛寺内的"石琴",并称为中国现存的四大回音建筑;和缅甸掸邦的摇头塔、匈牙利索尔诺克的音乐塔、摩洛哥马拉克斯的香塔、法国巴黎的钟塔、意大利的比萨斜塔,并称为世界六大奇塔。 姬龙峰见高杰说得有条有理、言之凿凿,暗子诧异这个乡下小子怎么看上去像是个学识渊博的有识之士,他半信半疑地从地上摸了个圆形鹅卵石,在砖塔旁敲了几下,果然听到塔上发出“咯哇”之声,像极了夏季田野中的蛤蟆叫声。他扔掉手中圆石,回头凝视着高杰,对他突然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高杰一直给姬龙峰的印象,是一个有些奇遇的乡下少年,武功估计是不错的,但从他一路上说的那些半生不熟的语言,没文化没见识是一定的!然而,刚才他的一番谈吐,却愣是让姬龙峰产生了一丝错觉,他现在对高杰,不仅仅是好奇,还有了莫名的钦佩和好感。 姬龙峰哪知道那跪在地上的青衣大汉正在暗暗为他叫屈:“这狡猾的少年是在坑你呢,他哪知道那么多,还不是刚才趁你们去到处搜查的时候,从我嘴里问出来的!” 不过,他身为俘虏,还是有俘虏的觉悟的。刚才见识过了高杰的高强武功,他现在除了暗自腹诽,哪敢检举揭发呢?! 高杰作弄了“跟屁虫”姬龙峰,加上五脏庙又已经喂饱,心中郁闷之情早就无影无踪,他转身对姬龙峰无耻地道:“姬少爷,我没读过书,文化底子薄,说得不对之处,请多指教!” 姬龙峰估计高杰说的十有**是真的,哪还会厚着脸皮去“指教”?他也是个聪明之人,情急之下话题一转问道:“高杰,你问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因为对高杰有了些好感,姬龙峰对高杰的称呼也从“小猎户”变成了直呼大名。 高杰摇头道:“这家伙顽固得很,不肯说!” 姬龙峰这下可算找到发泄的目标了,他一脚踹在那青衣大汉的背上,怒吼道:“小贼,再不说,本少爷可要不客气了!” 那青衣大汉年过四十,却被才二十岁的姬龙峰喊做“小贼”,他心中明白,姬龙峰这是把对高杰的气撒在了自己身上,不由得暗自鄙视,嘀咕道:“自己被坑了不爽,却来寻我的晦气!” 姬龙峰武功高强,耳力过人,早听了个明明白白,恼羞成怒之下,更是一顿老拳相加,打得那青衣大汉在地上乱滚。 这青衣大汉能为这群强人的首领,甚是凶悍,被打得鼻青脸肿,却硬挺着不发一言。 高杰见姬龙峰再打下去,这汉子估计就要玩完了,连忙制止他道:“别再打了,这样不是办法!” 姬龙峰怒气未消,大声反问道:“不打他,他怎么会说?!莫非你有办法不成?!” 高杰轻轻拍了拍姬龙峰的后背,笑道:“姬少爷冷静!其实逼供的方法很多,据说锦衣卫就有很多手段能让顽固不化的人开口招供。” 他停了下,蹲下来盯着满脸血污的青衣大汉的眼睛,轻轻说道:“我还曾听人说过,有个表面良善,其实恶毒无比的民族,他们的逼供手段更是惨绝人寰,能让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唉,可惜,我太善良了,无论如何都使不出那些歹毒的手段!” 听到前半句,青衣大汉身体哆嗦了一下,待他听完后半句,明显送了一口气。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姬龙峰也蹲了下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好奇问高杰道:“没事,你说出来听听,也许我能下得了手呢?” 高杰站了起来,故作深思,缓缓道:“其中一个手段好像叫坐老虎凳,就是把人弄成坐姿绑住,接着将他的大腿紧紧绑在长条板凳上,然后抬起他的小腿,在下面一块一块地加青砖,其作用在于牵拉受刑者腿部的关节韧带和造成膝关节脱臼。。。” 姬龙峰抬头问道:“为什么不绑在小腿上?” 高杰沉吟道:“因为折断小腿骨需要很大力量,受刑者很快会昏厥,痛苦时间短,不符合施刑者既要折磨受难者又自己省力的要求。” 姬龙峰想了想,点头道:“够狠,够暴力,不过我喜欢!” 他们俩在认真研讨技术细节,地上的青衣大汉却冷汗瞬间浸湿了全身,他似乎感到双腿开始隐隐作痛,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 姬龙峰装作不知道青衣大汉的反应,又甚是好学地问道:“那还有什么新奇有趣的招数?” 高杰来回踱了几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喜道:“还有个更简单的手段,叫灌辣椒水。” 姬龙峰面现失望之色,淡淡道:“听起来,不怎么厉害啊!” 高杰摆手道:“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据说是先把受刑者嘴巴固定住,往嘴巴里灌进干辣椒末做成的汤水,让他的喉咙直到肚子里都是火辣辣的,然后再封住他的嘴,将辣椒水从鼻子里灌进去,直达心肺。。。” 此时的青衣大汉已经抖得像在发羊癫疯了。 姬龙峰没等高杰说完就蹦了起来,喊道:“前天我在小河里游泳,不小心呛水到肺里,难受得要死,这要是从鼻子里灌辣椒水,那还不得呛死辣死吗?!太狠毒了!” 高杰很是认可地点头道:“是啊,我也被水呛过,所以也感觉这手段好狠毒。。。对了,还有一个更狠毒更厉害的方法。。。” 还没等高杰说完,那地上的青衣大汉突然挣扎着坐直了身体,脸上带着圣洁的光芒,义正辞严地道:“二位大侠,我幡然醒悟了!我要揭发那些欺骗我,让我误入歧途的坏蛋!”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晋商客卿 青衣大汉名叫钱老三,他和这十多个手下本在附近的王家山占山为王,做点拦路抢劫的勾当,在半年前被蒲州城最大的商家王家花大价钱雇佣,从此洗白白,成为了王家商队护卫,。 蒲州王家于明初开始从商,其祖上贩货张掖、酒泉,数年又南至淮、泗,渡江入吴,后益困,遂溯江汉西上菱峡,往来于楚、蜀间,虽然身在商界,但视财利甚轻,笃信重义。南北所至,为众商所敬服,终于创下偌大家业。传至今日,王家现任家主王全忠,六十有三,年十六岁便服贾远游,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所经营贸易,常出人意外。在随其父经营盐业时,识量宏达,综计精确,不屑斤斤计较。治业年久,熟悉盐务分布、调度,具有操纵能力,末年经商大为成功,资产不止十倍其初。王全忠襟度旷达,乐施好义,当其意气所激,挥斥千金不顾,捐资授龙虎卫指挥佥事。 有官在身后,王家生意之路更加畅通,在山西晋商之中,风头强劲,名号响亮。 半月前,钱老三带十多人护送一大批重要货物准备前去河北张家口,谁知刚离开蒲州古城不久,便接到王家命令,让他们停止前进,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好货物,隐蔽待命。钱老三一伙人本就是山贼出生,凶悍暴戾,见货物太多,必须要寻个相当大的场所方能藏匿,当即趁夜占据了蒲州城外的普救寺,把寺中僧众全部绑在偏殿看管,将货物妥善安置后,钱老三便命手下假扮僧侣,对前来烧香礼佛的百姓假称寺庙翻修,如此一直在寺中待十多日。 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直没得到王家重新出发的命令,钱老三也十分不解,但王家家大业大,给他们的报酬实在不菲,他们也就只好耐心等待。 本来一直风平浪静,今日偏偏碰上了高杰、姬龙峰两个聪明绝顶的家伙,瞧出破绽蹊跷,偏偏他们又年轻气盛,好管闲事,想要一探究竟,于是,钱老三一伙便遭了殃。 高杰听完钱老三的供词,暗想此事果然与晋商有关。 通常意义的晋商指明清500年间的山西商人,晋商经营盐业,票号等商业,尤其以票号最为出名。高杰学的是考古学,对历史研究颇多,自然对明末的晋商了解一些。 晋商最早可以追溯到武则天的父亲武士貜,他当时是山西有名的木材大商人。在李渊父子起兵反隋的过程中,武士貜是最大的赞助商,从财力上进行了全面支持。事成之后,武士貜作为股东之一,进封公爵,成为开国重臣之一。 到了宋朝,山西商人和徽州商人并称全国两大财团,成为当时中国商业的代言人。当时,山西地处宋辽边境地带,北宋王朝所需要的战马大多数依靠北方的辽来供应,辽也急需要宋的手工业制造品。据记载,宋朝庆历年间,宋王朝出藏绢2000多匹在山西岢岚买马,又出绢 30000多匹在山西各州府买马,非官方的民间贸易更是频繁。《马可·波罗游记》中写着:“从太原到平阳(临汾)这一带的商人遍及全国各地,获得巨额利润”。 到了明朝,山西商人势力得到进一步发展。明代全国较大的商业城市有33个,山西一省就占太原、平阳、蒲州三处。这时,山西商人的资本积累已相当可观: “平阳、泽、潞富豪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到了明末,后金崛起,战事不断,河北、山东等地的人民饱受战乱之苦,唯有精明的晋商不仅没有受到损失,反而大发其财,攫取了更多的财富。当时明朝政府疲于应付努尔哈赤父子的铁骑,对军火、马匹等等的战争必需品需求量最大,山西偏偏地处黄土高坡,除了产煤就是不产马和军火。偶尔产点晋祠大米、沁州小米,还只生长在巴掌大的一片地上,勉强够给皇帝做贡品而已。再说当时明朝财政困难,官员也很无赖,跟政府做生意只能赚点白条而已。所以在本国做生意是没指望了,于是他们把目光瞄向乐努尔哈赤。 当时后金统治区虽然只有七十万人口,但自然灾害连年不断,温饱成了最大的问题,百姓易子而食,米价曾高达八十两一石,布也要二十两一匹。 晋商看中这一点,就以张家口为基地,从全国各地采集商品,然后往返关内外,从事贩贸活动,为后金政权大量输送粮食、衣物、炊具等基本生活物资。努尔哈赤也不亏待他们,把人参、鹿茸、兽皮等贵重物品交换给对方,让晋商所获颇丰。 渐渐的,双方建立了很深厚的利益关系,重视间谍战的努尔哈赤就把双方贸易内容从食品衣服扩大到情报。后金政权对晋商的重视程度颇高。皇太极的战争机器所需的全部的火药、八成的粮食和超过六成的金属,都来自“诚信”通天的晋商。 于是,后金有了足够的粮食,养活了数百万掳掠来的人口,国力日强;而晋商则通过这些交易,囤积了大量财富。 后世之中,很多人都称那是的晋商是卖国贼,不过在高杰看来,商人逐利本是最自然不过的了,何况那时大明经济萧条,贪腐成风,晋商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但这蒲州王家为了走私货物,竟然招揽山贼,强占寺庙,却是高杰所不耻的。 他转头看了看姬龙峰,问道:“姬少爷,这蒲州王家,你可知晓?” 姬龙峰醉心武功,对这商贾名人还真不清楚,他此前因“莺莺塔”被高杰作弄,已经深感丢脸,如今见又要再次被这个小猎户难住,心中大急,皱着眉头原地乱转,冥思苦想,希望能在记忆中挖出哪怕一点点关于王家的记忆。 功夫不负有心人,姬龙峰猛地面现狂喜之色,抬头咧嘴哈哈大笑道:“我还真知晓一些!” 高杰躬身一礼,微笑道:“那就请姬少爷说来听听吧!” 姬龙峰摇头晃脑,得意地道:“我前年回到蒲州之后,四处找寻高手切磋,未逢敌手,心中觉得好生无趣。就在去年年中,忽闻蒲州城富商王家请来了一个昆仑派的高手做首席客卿,便上门前去挑战,可惜那王家家大业大,庭院深深,始终没能寻到那人罢了!” 高杰闻言诧异道:“昆仑派?” 姬龙峰点头道:“嗯,据说是个回回,没几个人见过他,很是神秘。月前我两个姐夫战死,据姐姐的公公任老爷子说,当时他们任家庄拦截一个走私通敌的商队,却被商队中一个五旬老者打得大败而归,连两个姐夫也死在那人的一杆奇形棍状兵器之下。我怀疑,应该就是王家的那个神秘客卿!” 高杰蹙眉沉思,默然不语。 在李继迁寨时,高杰碰到过老回回马守应,得知他就是出自昆仑派。昆仑派是明朝有名的道教支系,其所在地位于域外的帕米尔高原东部昆仑山,昆仑山数百里,山峦幽秀,道术之士接踵前往修炼,昆仑派以山得名,自立一派。据传,昆仑派源于周朝武王时期。鸿钧一道传三友:既老子、元始、通天。老子(李耳)有一个弟子,元始有十二个弟子。老子、元始为昆仑派的始祖。元始的12个弟子为昆仑派的12祖。后来,昆仑派又分东西两家,均属道家。 因为远处域外,昆仑派甚少涉足中原,在武林中显得颇为神秘,其门下弟子多为回族人,武功也和中原的颇有不同之处。 姬龙峰见高杰半天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这关于王家的回答没啥价值,心里揣揣不安,连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 高杰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看来这个王家还真不简单啊,他们敢于无视朝廷禁止与后金通商的严令,冒着杀头的危险,翻山越岭前去张家口和女真族做买卖,除了有官家的背景外,网罗高手为其护航也是其必要的手段之一了!” 姬龙峰见高杰并未小看他说出的情况,心里有高兴起来,摩拳擦掌道:“说起这王家,我还真想见见那个神秘的回回客卿,好好跟他切磋切磋!” “是吗?!”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高杰等人闻声向寺门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白袍,外套黑色马夹,头戴白色平顶圆帽的老者轻飘飘越过寺门而入,瞬间便来到了他们三人面前。 高杰见来人的装束,是典型的回族服饰,只是他衣服帽子的布料却和马守应的不同,不是白漂布制成,而是用在大明非常贵重的高档蚕丝面料做的,让人一见之下,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此人现身后,虽不徐不疾,但飘逸灵动,仿佛足不沾地,飘着就过来了,身法高超不凡,而当他来到身前,一股强大的气场威压如有实质般迎面扑来,高杰三人心中都不由得凛然。 高杰本是回 族人,见到这老者立刻右手按在左胸上,行礼道:““按色俩目尔来坤!” 那老者身材中等,眉骨甚高,眼窝深陷,显得目光极为深邃锐利,他心里惊讶高杰竟然用回族礼节和他打招呼,但面上毫无色变,淡淡地也同样回礼道:“吾尔来坤色俩目!” 姬龙峰惊讶地望着高杰道:“你也是回回啊!” 高杰一笑道:“不行吗?” 姬龙峰撇撇嘴道:“有啥不行的,管他什么族,在我眼里都一样!” 高杰就欣赏这古怪的姬龙峰对待少数民族的立场,他们在这方面倒是极为相像。 那年约五旬的回族老者黑须飘洒胸前,他意味深长地道:“没想到我们商会这么隐秘的事也被你们三人撞破了,不知道是王家的不幸呢还是你们的不幸,特别是见到这位同族的小兄弟,我心中突生恻隐之心,还真有些下不了手啊!”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崑崙阿里 高杰闻言,面不改色,仍旧恭敬的说道:“长者,也许我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插手了一些不该插手的事情,无意中与您有了冲突,但作为本族晚辈,请允许我在您發怒動手之前,知曉您的名字。” 那老者哈哈笑道:“其实你们所涉及的事情并非我所谋划,只是老朽身为王家客卿,食人之祿不得不为人辦事而已。孩子,老朽名字叫阿卜杜勒.阿里,是前年才从昆仑山来到中原,受王家家主王全忠恩惠,无以为报,便做了王家的客卿。” 高杰道:“阿里前輩果然是來自崑崙山高人,這些強人霸占寺廟,為難僧侶,就算是真主也會看不下去的,我們碰上了自然會管,您認為我們做錯了嗎?” 阿里轻捻胡须,笑道:“你們做得自然沒錯!這錢老三匪性難改,為求行事方便,竟然就近侵占廟宇,褻瀆神明,實在是罪不可恕!” 他話音剛落,跪倒在地的錢老三忽然慘呼一聲,胸口被一物擊得凹了下去,口中鮮血狂噴,頃刻之間便倒斃在地。 高杰心中駭然,他見這阿里談笑間便出手殺人,毫無徵兆,可見是個心機深沉,心狠手辣之人;而更可怕的是,高杰感官靈敏,明明察覺到了這個笑裡藏刀的老頭要殺人滅口,偏偏來不及阻擋。高杰暗忖,如果這殺招是奔自己而來,他還真沒多少把握能躲得開。 姬龍峰完全沒看清阿里是如何出手的,直到錢老三喪命之後,他才看到了阿里收在手中的殺人武器。 那是根似棍非棍的奇形兵器,在一根齐眉长的鐵木棍梢,缚有一绳索,索端系一钢镖。 姬龍峰眼睛放光,死死盯著那奇形怪狀的兵器,舔了舔嘴脣道:“老頭,你的確武功很高,就連兵器也稀奇得很,我喜歡!” 阿里花白眉毛向上一掀,繼續笑道:“年輕人,看來你就是那個名聲很響亮的小魔王吧!據說你去找過老夫數次,只是我生性喜靜,一直未和你見過面。我這手中的兵器,乃是出自崑崙派的杆子鞭,又叫西域鞭,与我族人牧马放羊有关,由牧马鞭索脱胎衍化而來,在這中原武林估計是很少出現的。” 姬龍峰拍手喜道:“總算見到真人了,不枉此行啊!那咱們就切磋切磋,讓我領教下這西域鞭的奇妙之處!” 高杰盯著阿里道:“恐怕阿里前輩可沒興趣與你切磋武藝,他身负使命,可是要动真格的!” 阿里饒有興趣地看著高杰,依舊笑吟吟道:“其實我回族後裔能出現一個你這樣的聰明孩子,本該是件歡喜的事情。可偏偏你們撞破了王家太過重大的秘密,放了你们,我也交不了差啊!想到我要親手讓你們這有趣的孩子消失在這無趣的世界上,悲傷便不由地從我心中蔓延開來。。。” 于弘志在一旁鐵棍頓地,打斷阿里的話道:“說來說去,就是想殺人唄,儘管放馬過來,別扯那些沒用的行不?!” 阿里被于弘志的話說得一愣,他眼中殺機閃過,搖頭道:“你這個莽漢卻是好生無趣!” 高杰笑道:“于大哥的話雖無趣,卻很有理哦!即使他说得有趣点,您還不是要殺人嘛?!” 阿里眼睛微閉道:“起碼有趣的人,我會善待他的屍體。” 姬龍峰聞言,大喝道:“先和我打一架,再說大話!” 高杰一把沒拽住,姬龍峰已經沖了出去,挺槍向阿里當胸扎去。 高杰一陣無語,這個怪異的姬龍峰真不愧為武痴,明明知道阿里武功比他要高出不少,仍然不管不顧,非要和對方比出個勝負高低方才罷休,也不曉得他到底是太聰明還是太笨! 暗中腹誹了姬龍峰幾句後,高杰看了看战况,略一思索,拉過于弘志,在他耳邊道:“于大哥,等下姬龍峰如果有了抵擋不住的跡象,你就立刻上去幫忙!反正咱們是晚輩,不怕……” 高杰話沒說完,于弘志已經大哄一聲,輪棍加入了戰團。 原來,交手才十幾招,姬龍峰便落了下風。 剛開始,姬龍峰的“心意六合槍”變化多端,让阿里不敢轻敌,雙方還互有攻守。但阿里毕竟踏入高级武者中阶境界多年,无论是内力修为还是临敌经验,都不是姬龙峰能比的。十多招过去之后,待得阿里漸漸適應了姬龙峰這套槍法的套路和心意枪的诡变之后,他改变战法,以西域鞭的齊眉棍將姬龍峰逼到一丈開外,再用巧勁激發棍梢的索鏢,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彈射釘絞,顿时把讓姬龍峰逼入手忙腳亂的境地。 于弘志和姬龙峰一样,也是個武痴,看到打架就兴奋,当他见姬龍峰落了下風,哪還有耐心聽高杰再說下去,直接輪棒冲了上去。 姬龙峰前面和于弘志切磋了一场,对彼此的武功招式有了些了解,这下两人联手,一个枪法灵活多变,诡异狠辣,一个铁棍朴实无华,势大力沉,两种风格完全不同的武功结合在一起,竟然爆发出巨大的战力。 阿里西域鞭被于弘志硬抗之下,身形也不由得有些晃动,暗惊这个莽汉内力雄浑,和自己相差无几,刚有些放松的精神又绷紧了起来。他不愿和于弘志拼耗内力,又再次调整战法,以西域鞭之巧招应付“洪阳棍法”,以重击破解“六合枪法”。 阿里所习昆仑派武功颇为精妙奇特,不但招式武器完全异于中原武功,而且他竟然修炼了一门一心两用的法门,可以同时用完全不同的招式应付两位高手的夹攻。 姬龙峰和于弘志遇到高手,毫无惧色,反而是战意更盛。一个怪叫连连,上蹿下跳,打得不亦乐乎;另一个一声不吭,稳扎稳打,攻防不紧不慢。 高杰在一旁,暗自倾佩阿里高深奇特的武功,感觉与同为高级武者中阶的“疯虎”奢晏相比,阿里的力道威猛略有不足,但招式精妙奇特却有过之。特别看到阿里一个西域鞭能同时使出灵巧和威猛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技法,高杰心惊之下,不由得留了心,暗暗揣摩起来。 高杰修炼白莲九生到了第六层,悟性几乎无人能比,看了二十多招后,便对这一心二用之法略有心得,在一旁不由得手舞足蹈,开始比划起来。 阿里武功高绝,应付姬龙峰和于弘志双战,亦游刃有余,稳稳立于不败之地,对姬龙峰的心意六合枪和于弘志的洪阳棍法也是十分赞赏,一边激战,一边细细观看两人的武功招式和发力之法。 突然,他悚然一惊,因为他瞥见了一旁的帅气少年高杰,正眉开眼笑地盯着他们的战团,手脚不经意的比划着。阿里惊的是,这个小子比划的东东虽然貌似笨拙,但他却从中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意境—— “一心二用”! 要知道,昆仑派镇派绝学中,“一心二用”之法是最难练成的,阿里也是到了四十五岁之后,才习得此等绝学的皮毛,今年他年近六旬,才将“一心二用”之法从一心控两兵练到了一兵幻两法。 双手同时用两种兵器进行攻击,是昆仑派“一心二用”的入门阶段,而一种兵器同时用两种不同力道御使,则到了中阶的境界了。 阿里见高杰并不知道半点“一心二用”的行功要诀,更没有修炼过一分一秒,只是在一旁观战片刻,便悟到了“一心二用”功法入门的窍门,他能不惊讶吗?!要知道,他自己达到这个境界,可是花了近十年时间,可见这个少年天资非凡,百年难遇啊。 震惊之下,阿里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可遏制的想法。他本是当今昆仑派二代弟子中天分和武功最高的人,而掌门年近八旬,垂垂老矣,素有野心的他早就觊觎掌门之位,也一直认定那是他的囊中之物。可谁曾想,两年前,老不死的掌门不知从哪带回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并告知昆仑弟子她是真主指定的圣女,不但身怀异能,而且悟性奇高,乃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 开始阿里和其他有希望争夺掌门之位的二代弟子还对这个女孩被指定为圣女表示质疑和不满,然而,当她当众同时操纵两把长剑使出不同剑法后,就再也没人出声反对了,连阿里自己都感觉心灰意冷,因为那女孩对“一心两用”的领悟程度竟然比他还要高出半筹,更何况她才八、九岁,今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这对有抱负有野心的阿里打击相当巨大,眼见自己清心寡欲在昆仑山这荒芜之地,刻苦坚忍地修炼了半辈子,却突然没了出头之日,他黯然之下,便不告而别,离开了昆仑山,平生第一次踏入中原之地,想寻找一个可以施展抱负的地方。 然而,到了中原之后,因为阿里常年呆在域外,不通世俗江湖之事,武功虽高,却屡遭奸邪之人欺骗,很快便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加上他又是个心高气傲之人,绝不甘心去zuoji鸣狗盗之事,更不会走回头路,返回昆仑,生活日益急窘迫。 在一次饥寒交迫,重病昏倒街边之际,被蒲州晋商王全忠救下,为了报恩,也为了能借王家财力施展抱负,他便成为了蒲州王家的第一客卿。 因其武功高强,王全忠对其礼遇甚厚,锦衣玉食毫不吝啬,王家所有人都对他恭敬有礼,阿里在蒲州感觉甚好,也就安心呆了下来。 来自苦寒之地的阿里穿上了锦缎制成的衣物、吃上了山珍海味、连女人都有了好几个,荣华富贵让他早就忘记了昆仑派,也不想再去争什么掌门之位了。 可现在,当见到高杰超凡的领悟力之后,他断定,这个回族小子的资质绝对比那个什么圣女还要变态得多!于是,沉寂已久的心湖又翻起来小浪花。 他想,自己虽得不到掌门之位,但如果能教出一个超越圣女的徒弟,在圣女即位之时,挑战并打败她,那么自己不但能当上太上长老,操纵徒弟掌控整个昆仑派,还能狠狠地给那个带回圣女的掌门一个大大的耳光!那感觉一定比现在在王家做个有钱无权的客卿要好上太多! 这念头一出,立刻像生机勃勃的野草一样在他心中不可遏制地蔓延开来,阿里突然全身真气大涨,西域鞭一记重击,将姬龙峰轰出七八丈远,嘴角溢血;反身一招十分隐蔽的弹腿,闪电般踹在于弘志的大腿上,将他稳健如山的壮硕身体震得蹬蹬倒退数步,随后身如幻影,向距离不远的高杰冲来。 高杰此时正如痴如醉地沉浸在领悟“一心二用”的状态中,等他一惊之下,察觉阿里的意动之时,阿里已经贴到了他的身旁,高杰连忙收摄心神,施展幻莲变躲闪,阿里点向他膻中穴的一指竟然划身而过,落到了空处。 阿里口中“咦”了一声,颇感意外,但他经验老道,并无半分迟疑,内力狂涌,瞬间将高杰的身形禁锢得迟缓了片刻,然后使出“回回十八肘”,一肘子顶在高杰的背心,高杰直觉浑身酸麻,顿时扑地而倒,跌了个嘴啃泥,再也动弹不得。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阿里之威 阿里以“西域鞭”击退姬龙峰,再以“弹腿”迫开于弘志,最后使出“回回十八肘”制住高杰,短短一瞬间,他就使出了不下三四种完全不同的奇妙武功,不愧为昆仑派第二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 弹腿是回族查拳的主要基本功,它以弹腿和其它腿法为主要内容,接回文二十八个字母排列组成的二十八个基本动作组合,叫二十八路弹腿。此腿法精妙,和中原各派的腿功发力和套路完全不同,不但力大,而且诡异难防。 而“回回十八肘”则以肘尖和接近肘尖的臂作为进攻和防守的手段。传说该拳术是由先知穆罕默德所创,元时传入中原,代代相传,但每代只由一名品德高尚、信仰虔诚的穆 斯林继承。回回十八肘以肘为主,有十八个单练套路,其手法、步法、腿法、身法等,都是以肘法派生出来的,或以肘取胜产生的。 高杰和不少高手切磋过,还真没见识过主要用肘击的武功,加上一直沉迷在对“一心二用”的领悟之中,来不及反应准备,仓皇间就被阿里用肘尖点翻在地。 于弘志见高杰被偷袭,不顾右腿被阿里“弹腿”击中的剧痛,左脚点地,纵身高高跃起,一声大吼,双手轮动铁棍悍然砸下,棍还未到,劲气已至,完全将方圆一丈多的范围罩于棍势之下,阿里的衣服都被他强悍的真气逼得猎猎作响、头发胡子也四处飘飞。 于弘志很少用双手握棍攻击,他专修洪阳棍法,不但内力雄浑无比,气力也大得惊人,平常对战单手持棍也没几个人敢和他硬抗硬拼,当下见高杰遇险,心急如焚,便全力砸出这惊天一棍,誓要将阿里毙于这碗口粗的铁棍之下。 阿里见了于弘志这一棍,面露凝重之色,根据铁棍激发出来的磅礴劲气和笼罩范围,他估计一般的高级武者中阶境界的高手都硬接不下来,但阿里已经进入中阶境界数年,已达巅峰之境,虽对于弘志这招雷霆一击甚为重视,但并不代表会怕。只见他西域鞭的棍身斜举,在和于弘志铁棍相交的一刹那,使了一个“卸力”诀,于弘志的铁棍和西域鞭甫一接触,便顺着西域鞭棍身斜滑而落,大力一击竟然被阿里巧妙化解,“砰”地一声将寺庙中的青石地面砸碎,石屑纷飞,出现了一个大坑。 于弘志此招乃全力而发,铁棍落空,劲力大部分都砸在地上,两条臂膀震得酸麻,内力也出现了一个真空期。没等他提气凝力,阿里西域鞭的棍梢一抖,绳镖激射,击在于弘志的肩窝上,入肉三分,正中肩井穴,鲜血从伤口飙射而出,于弘志壮硕无比的身体晃了晃,终于轰然倒地。 阿里巧破于弘志霹雳重击,并将其放倒,看似轻松写意,可实际上并非如此。在西域鞭和铁棍相交的刹那,因为要留出绝大部分内力施展“卸力”之法,阿里的棍身中灌注的内力有限,他在双棍接触那一刻被于弘志巨力震伤,胸口血气翻涌,嗓子眼冒出一股血腥味,只是那口鲜血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阿里已经很久没有受过哪怕半点伤了,今日却被这一棍砸得差点吐血,眼中金星乱闪,心里更是吃惊不已,暗忖还是小看了这三个家伙。 还没等调匀气血,一朵红花在他眼中灿烂绽放,红花中间银光璀璨,绚烂无比,却带着浓烈的死亡之气。 那不是花,而是姬龙峰的惊艳一枪! 姬龙峰见高杰被制,于弘志全力攻击,便知道自己必须及时出手,方才有可能拿下这个可怕的回族老者。这时,不单单是姬龙峰,高杰他们三人都明白自己低估了这个老头的功力。在高杰看来,阿里比奢晏尤要高出一筹。 姬龙峰平复心中的惊异,尽量将自己的内心与枪意相合,银枪倏然伸长,枪头裹着心意六合枪的枪劲,枪樱炸开一蓬红花,犹如昙花一现,等红花枯萎之时,枪头已经到了阿里的心口。 心意六合枪之六合乃是指鸡腿、鹰捉、龙身、熊膀、虎抱头、雷声这六式相合,心意则蕴含了十大形,是模仿龙、虎、马、猴、鸡、鹞、燕、蛇、熊、鹰的扑击、穿侧、捕食、闪躲等动作,具有明显的攻守意识,每一形皆有其独特含意的。姬龙峰自年幼之时重病得愈,便悟性猛增,天资卓尔不凡,从无名老道那里学得这心意六合枪后,武功突飞猛进,短短数年,枪法已达小成之境,这一枪犹如斗鸡耸毛狠啄,其势如电,凌厉无双。 阿里血气翻涌,真气运转滞缓,虽有心相避,却已来不及,但他毕竟是高阶武者中阶巅峰境界的高手,临危不乱,低声轻喝一声,将上身向左勉力偏移,只听“噗”的一声,姬龙峰长枪扎进他的右臂,而在银枪入肉的一瞬间,阿里还侧身后让,又卸掉了部分枪力,这惊艳一枪只是入肉寸许,并未及骨。 姬龙峰见一枪伤敌,正欣喜间,却瞥见一根大棍向自己身侧击来,连忙收枪格挡,枪棍相交,巨力传来,姬龙峰震得大脑嗡的一声,不由得向右侧斜跨出两步,然而,在右侧,还有一个物件在等着,“噗”的一声,姬龙峰腰间一痛,浑身真气运转停滞,他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软软地倒在地上。 原来,在姬龙峰志在必得的一枪及身之时,阿里一边闪避,一边用西域鞭缠住于弘志尚未落地的铁棍,甩击而出,横扫姬龙峰的身体左侧,同时他一心二用,甩出铁棍后,西域鞭的绳镖顺势环绕到了姬龙峰的右侧,镖头正好钉在了向右退避而来的姬龙峰的腰眼上。 这几下,端的是兔起鹘落,快如闪电,阿里凭其高深莫测的武功和丰富多变的应敌经验,虽身负内外两处伤势,仍将于弘志和姬龙峰击倒在地,顶尖高手的潜力爆发,竟然可怕至斯。 阿里此前完全没料到,一个莽汉加俩小子竟有如此大的战力,虽然短短时间便将他们制服,自己遭受了来到中原后的第一次伤势,而且还颇为沉重。 他脸色惨白地缓缓坐在高杰刚才坐着的凳子上,用左手在右肩上点了几下,将枪伤止了血,然后闭目调息了半晌,又咳了几声,吐出胸口郁结的血丝,方才慢慢睁开了双眼,目光转向了面朝地面倒卧着的高杰。 此时的高杰郁闷之极,穴道被点,摔倒在地就算了,偏偏还脸着地趴着,不但俊俏的小脸划伤了几处,姿势更是狼狈不堪,可以算得上他习武以来最为悲催的一次倒霉的经历。虽然看不到后面的战况,但凭着超凡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这边三人是全军覆灭了。想到出来历练才短短几天,便成了案板上的待宰鱼肉,而且从阿里前面出手击杀钱老三的举动,高杰就知道这个老头杀伐果断,且心狠手辣,这次只怕难逃一死了! 正胡思乱想间,就觉脖领一紧,他被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安置成盘腿而坐的样子,然后他的眼前便出现了阿里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高杰咧嘴苦笑,却出不了声,因为阿里刚才连他的哑穴也一并点上了。 阿里仔仔细细端详了高杰半天,仿佛在看一件心爱的古董或是一道好吃的大餐,那眼光让高杰心底发毛,连苦笑都僵硬在脸上。 “你有话要说吗?”阿里突然发问道。 高杰满脸灰头土脸,憋屈地要死,闻言拼命点头。 阿里看到高杰狼狈的模样,仍不住哈哈大笑,左手食指弹动,解开了高杰的哑穴。 当高杰感觉到能说话的时候,顿时无比畅快,就好像多年的便秘终于治好了似的。他也真正感受到穴道被点的痛苦滋味,暗想自己今后没事一定不再轻易点别人的穴道了。 高杰无奈地望着阿里道:“前辈,您这样对付我们三个晚辈,觉得有意思吗?” 阿里诧异地望着高杰问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呢?” 高杰正色道:“按照江湖规矩,您身为武林前辈、顶尖高手,出手对付几个晚辈,就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阿里摇头道:“我又不属于中原武林中人,没那么多顾及!” 高杰皱眉道:“可是,您既然已经来到了中原,自然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啊!” 阿里闻言思索片刻,点头道:“你这孩子说得有理,以后我会多了解了解中原武林的规矩,慢慢适应的!” 高杰眉开眼笑道:“前辈从善如流,真是太好了,那就请您把我们的穴道都解开吧!” 阿里满脸诧异之色,问道:“为什么?” 高杰愕然道:“您不是觉得我说得有理吗?” 阿里道:“是啊,但是我没说这次就要按中原江湖规矩办啊,我又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高杰急道:“您看我这老实本分的模样,岂会欺瞒于您呢?” 阿里又是一阵摇头道:“第一,你长得实在不是老实的模样;第二,自从我来到中原,吃了很多亏,被不少人欺骗,差点饿死病死在路边。所以,我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你们中原之人的话了!” 高杰一阵气苦,叹了口气道:“那你就动手吧!请利索点!” 阿里疑惑地道:“你让我动手做什么?” 高杰瞪着阿里,怒道:“前辈,不带这样玩人的,要杀就杀,何必作弄晚辈们呢?!你当我们是小白鼠吗?!” 阿里闻言,仍旧不解地望着高杰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了?要杀你,我点你穴道做什么?” 高杰被阿里的话弄得七上八下,像只被打败了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地道:“拜托,老大,您到底弄啥呢,直说好吗?!” 阿里正色道:“我没想弄啥,就是见你资质不错,想收你做徒弟罢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权宜之计 高杰愕然道:“你要收我为徒?” 阿里点头道:“是的!就是这意思!” 高杰顿时放松下来,嘿嘿笑了起来道:“原来是这样啊,真是误会您老人家了,我还以为您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要把我们三个杀掉呢!那您就先把我们都放开吧,咱们慢慢谈!” 阿里摇头道:“我说的是要收你为徒,没说要放掉他们俩啊!王家隐秘被你们撞破,我必须要杀两人给家主交代交代不是吗?!” 高杰一听,心气又落了下去,他高声道:“那可不行,他们是我的好朋友,绝对不能杀!” 阿里疑惑道:“杀不杀他们,不是由我说了算吗?” 高杰一阵气结,他死死盯着阿里的眼睛,从他的目光中,丝毫看不出这个回族老头有半点在戏弄自己的意思。高杰这才有些明白了,阿卜杜勒.阿里自小在外域远寒之地长大,然后便拜入昆仑派,上山修行大半辈子,直到五十多岁才步入中原,他是的的确确对中原江湖规矩和俗世险恶完全不知,于是导致了他差点因此死于路边野地。他性情率真、认死理,被王家家主王全忠救下之后,就全心全意想着报恩;王家众人对他尊敬,他就安安心心待在王家效力。一旦有人做出对王家不利的事情,他当然不答应,必会出手斩杀。今日若不是因为见到高杰资质超凡,想收为徒弟,为以后重回昆仑做准备,早就把他们三个一起铲除掉了! 想到这里,高杰脑筋飞转,如果自己所做所说不对这老头的路子,他可能立马就会把于弘志和姬龙峰干掉了,所以,必须想出一条权宜之计,拖延时间,好让自己有时间去找机会想办法,实施营救,三人一起逃出生天! 高杰一边眼珠乱转,苦思良策,一边嘴巴不停,试探说道:“前辈!您为什么要收我为徒呢?他们俩不也很厉害吗?” 阿里摇头道:“他们俩是很不错,但绝不会比圣女厉害,还不够格!” 高杰疑惑道:“圣女是谁?我可能连他们俩都不如呢,为什么你就看上我了呢?” 阿里道:“圣女的事,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至于为什么选择你,是因为你的悟性之高,实乃我平生所见最为难得的!” 高杰道:“何以见得?” 阿里道:“在他俩和我对战之时,你是不是在一旁对我的一心二用之术有所感悟啊?” 高杰恍然道:“哦!原来你那个奇妙的技法叫做一心二用啊?!这名字起得很贴切!” 阿里笑着点头道:“看来我看到的没错,你的确是仅仅根据我在对战中施展出的一些一心二用的技法,就凭空领悟出其中的些许妙处了,实在是难得,可谓天才也!” 高杰追问道:“那就是说,我对您来说,很重要咯?!” 阿里认真点头道:“当然,你就是我今后的希望!” 经过这些试探性的询问,高杰终于心里有底了,他突然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视死如归、大义凛然的模样,淡淡道:“对不起,前辈,让您失望了,我绝不会拜你为师的!” 阿里皱着眉,不解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我的武功不高吗?” 高杰闭目道:“您的武功出神入化,世上没有几个人是您的对手,自然不是这原因!” 阿里就更奇怪了,追问道:“好孩子,你就痛快点告诉我为什么好不?” 高杰一瞪眼,气呼呼地道:“因为,您根本就说得不是真话!” 阿里目瞪口呆,急道:“我阿里对真主发誓,刚才所说,句句属实!” 高杰道:“真的?!您是真心看重我的资质,要收我为徒,继承您的衣钵?!” 阿里连连点头道:“当然!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高杰白眼一翻,撅着嘴道:“那我叫你放了我的朋友,你为啥不肯呢?!这说明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阿里双手摆动,慌忙道:“绝对不是这意思啊!孩子!我受王家家主恩惠,绝对不能让这件隐秘之事泄露出去,使得王家遭到灭门之灾,所以必须要灭口。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高杰突然狠狠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阿里前辈,您是个重情义守诺言的好汉,我无话可说了!只怪咱们之间没有缘分吧!我只有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请在动手之后,将我们兄弟三人的尸首埋在一起,拜托了!”说完,高杰又闭上了眼睛,脑袋耷拉了下来。 阿里嘴巴微张,结结巴巴道:“孩子,你们又不是亲兄弟,即使是亲兄弟,你又何必要和他们一起死呢?!” 高杰也不睁眼,轻声道:“我们虽不是亲兄弟,但早就已经桃园结义,义结金兰,发誓同生共死,祸福相随,今日正好可以拜托前辈帮我们完成誓言!” 阿里伸手摸摸脑袋上的白色方帽,纳闷道:“你们中原之人咋有这么多奇怪的规矩呢?一会是前辈不能欺负晚辈,一会又是结拜兄弟要死一起死的,忒麻烦了点吧!” 高杰睁开眼睛,小脑袋使劲点头道:“就是啊,还不止这些呢!比如我原来就有师父了,是不可以轻易再拜师的;还有即使我要换师父,没有两个哥哥的同意,我也不能自己做主;还有。。。” 阿里听得头都大了,连忙摆手打断高杰的话:“打住!打住!你都快把我说昏倒了!你说你一个回族的小天才少年,却生在中原这纷繁复杂的旮瘩里,累都累死,真是好可怜啊!” 高杰使劲眨巴着双眼,也不知道从哪挤出了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道:“可不是吗?!我是真想跟着前辈您,从此无拘无束,潇潇洒洒地笑傲江湖啊!可惜咱爷俩情深缘浅,有缘无份,今生怕是没机会在一起了,只好等待来世再聚了!” 阿里听到这,眼眶发红,呆呆看着高杰,心疼地心里抽抽的。 只是他没注意,倒在他身后的姬龙峰和于弘志身体也在抽抽,也不知是因为受伤了疼的,还是被高杰浮夸的表演给刺激的。 阿里没发觉,高杰倒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心里一直担心这俩货的伤势,现在倒是放心了,于是,他愈发放松下来,演技发挥得也愈发淋漓尽致。 阿里看到高杰哭得凄惨无比,愈来愈惨,差点要背过气去,父爱顿时汹涌泛滥,心疼得一把抱住高杰,轻拍他的后背,爱怜地安慰道:“好孩子,别伤心了,待老夫好好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保住你两个哥哥的性命!” 高杰一边抽泣一边委委屈屈地问道:“真的吗?!” 阿里松开高杰,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嗯!老夫一定会想办法的!” 高杰终于停止了哭泣,梨花带雨地对阿里道:“多谢前辈,您可真是个好人!瞧您老手臂受了伤,还有点出血呢,小子以前曾跟一位名医学了点医术,要不我先帮你治疗一下,好吗?” 阿里惊讶问道:“你还学了医术?” 高杰认真点头道:“是的,一般的小病小伤,应该都能治的好!” 阿里问道:“是吗?!你要怎么治?” 高杰道:“很简单!在那蓝色的包裹里,有十几个药瓶子,其中有个红色的里面装有一些红色药丸,每日吃上一粒,一天结痂,三天生肌!” 阿里瞪大眼睛道:“有这么好的效果?!” 高杰得意笑道:“那是当然,您不是说我天份高吗?!我学医也很厉害滴!” 阿里半信半疑从地上拿起高杰的包裹,取出药品中的药丸,正要服下,却突然停下来,歪头看着高杰道:“孩子,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这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高杰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委屈道:“您看我这么纯真善良、英俊潇洒的少年,怎么会骗人呢?” 阿里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道:“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但是我这几年,可是被狡诈的中原人骗惨了!所以不得不小心啊!” 高杰瘪了瘪嘴,哼了一声道:“我一片好心,你却当成了驴肝肺!” 阿里踌躇了半晌,突然笑道:“这样吧!你看你两位哥哥也受了伤,要不就先给他们服用,怎么样?” 高杰故作惊慌道:“不要啊!根据中原尊老爱幼的原则,这么好的药,还是应该先给您老服用才对啊!” 阿里见状,冷笑道:“是吗?看来你还真是对老夫情深意重啊!” 高杰连忙点头道:“可不是嘛!你就快点吃了药养好伤吧!” 阿里眼珠子转了转,哈哈大笑道:“我乃外域之人,不用守中原的规矩,还是听我的,先给他们俩用吧!”说完,也不再理会高杰,直接走到于弘志和姬龙峰身边,捏着他们的下巴,每人喂了一颗药丸,然后得意地在一边看效果。 他哪知道,高杰在他身后正眉开眼笑,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挑拨离间 阿里自忖看穿了高杰玩弄的小聪明小把戏,在一旁得意地等着看于弘志和姬龙峰服药后的反应。谁知过了半晌,他没有得到他要的结果,反而见于弘志肩膀和姬龙峰腰间的伤口渐渐都止住了流血,两人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色。 很显然,高杰的药丸很有效,很神奇! 这一切完全出乎阿里的意外,他缓缓地转过头,心情复杂地盯着高杰,半晌说不出话来。 高杰则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两只眼睛带着幽怨的目光看着阿里,好似满肚子都是委屈。其实,高杰心中得意地在哼哼:“小样,哥略施小计,不但给同伴治了伤,还让老头你感觉好像欠了我几百万似的!武功我不如你,可论脑力,你差了我好几条街的距离呢!” 沉默了半晌,阿里才尴尬地嘿嘿干笑了几声,走回来蹲在高杰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没想到,孩子你的药丸竟然有如此奇效,老夫越来越喜欢你了!” 高杰炫目欲滴,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说了我是个英俊潇洒、纯真善良的孩子,为什么您老就不相信呢?!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我的心好痛!” 阿里听完,自责地都想自行了断了,他又是一把抱住高杰,深情地说道:“好孩子,老夫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为了先治好你两个哥哥的伤势而已!能遇上你,是老夫这辈子的福气,真是感谢真主将你带到我的面前啊!” 高杰被这老头两次熊抱抱得心里怪怪的,却又动弹不得,偏偏还要装作很感动的模样,哽咽道:“其实,我只是也和您老一样,觉得咱俩很亲切很投缘,何况您一个顶级高手看上我,要收我为徒,小子更是受宠若惊,感恩戴德,所以才不忍见您承受伤痛,想尽快治好您罢了!即使您对我还有防备,也没关系,我还是会当您是我最尊敬的人的!” 阿里闻言,感动得老眼中落下两行浑浊的眼泪,他频频点头道:“我知道,我都明白,你是好孩子,以后我绝不会再对你有什么猜疑了!” 高杰见目的达到,心情大好,笑的像个小狐狸一样,当然,抱着他的阿里又没看见,而于弘志和姬龙峰却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也不知是该为自己开心,还是为那可怜的阿里悲哀。 就在此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阿里先生,这个小子狡猾似狐,您可千万别被他蒙骗了!” 话音刚落,一行三人推开寺门,大步走了进来。 高杰皱了皱眉,收敛了笑容,冷冷盯着这来意不善的一行人。 为首之人身着青色长衫,一副读书人打扮,身材虽不高大,但因为头戴青色高冠,倒也显得高瘦挺拔。他年约四十,面容清瘦冷峻,三缕细细的长须飘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目光阴冷,让人有种可怖心寒的感觉。 他的身后是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也都是一身青衫,青色布帽,一位略黑且颇为壮硕,另一位面色白净,可惜左边脸颊有个深色的痦子,让他颇为英俊的脸显得有些怪异。 阿里松开高杰,缓缓站起来,回身盯着来人,冷冷道:“文曲杀星,你是在质疑老夫的眼力吗?!” 原来,那为首的也是蒲州王家的客卿长老,名叫张勇,喜欢舞文弄墨,却又武功高强,因心狠手辣,江湖人称“文曲杀星”。跟在后面的,是他的两个弟子,黑状的叫张凯,脸上有痦子的叫张空。 张勇师出千载寺三圣门,自小学文习武,三十岁左右出师回到家乡山西,收了族中后辈张凯和张空为徒。十年前被蒲州巨贾王全忠重金礼聘为客卿长老。 千载寺乃融合了释、道、儒三教为一体的寺院,也是武林圣地,高手辈出。寺中东院的三圣门乃是儒家武学一派,分为伏羲殿、文王殿、孔圣殿,张勇便是文王殿中的佼佼者。 他本是蒲州王家首席客卿长老,两年前阿里来了之后,他在夺位战中战败,首席之位被阿里得到,他便屈居了次席。 张勇来到近前,面带微笑,躬身施礼道:“张某岂敢质疑先生之眼力,只是中原之地不比外域,狡诈奸佞之徒甚多,先生生性耿直率真,张某只是好言提醒一句,以免先生被屑小欺瞒而不知啊!” 阿里冷声道:“我自有我的判断,这里没有你所说的屑小之徒,张先生就不必多言了!” 张勇轻捋细细的胡须,笑道:“此事关系重大,泄露出去王家恐有灭族之祸,我奉家主之命前来巡视,岂能不管呢?!” 阿里闻言,正自踌躇,高杰在一旁插嘴了:“这位张先生,您从哪看出我狡猾如狐,像个奸佞之徒啊!有些话可不能乱说,那可是会耽误了我这个大明的大好少年前程的!阿里前辈眼明心亮,慧眼如炬,早就分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可不要乱来啊!” 张勇斜觑了高杰一眼,淡淡道:“你是忠是奸,我可没兴趣去分辨,为了保险,我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 高杰苦笑道:“好像阿里前辈才是这里说话算数的人吧,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你不相信他老人家的眼光也就算了,还想争做老大,不把阿里前辈放在眼中,莫非是有什么靠山?或是领有什么密令吗?” 张勇见高杰胡言乱语之下,阿里面色越来越难看,当即大喝道:“你个油腔滑调的小鬼,休得胡说八道!” 高杰睁大眼睛,作恍然大悟状,高声道:“哦!我明白了,阿里前辈前脚来这里巡查,你后脚就跟来了,莫非是来监视他老人家。。。” 高杰话还没说完,张勇就怒哼一声,右手大袖微动,一道细细的白光疾如闪电,射向高杰。 阿里哪能让他得逞,西域鞭挥出,只听“叮”的一声,便将其射出的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击飞。 高杰惊呼:“张先生,看你文质彬彬,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怎么行此卑劣行径,想杀人灭口吗?!” 张勇怒哼道:“我只是不想阿里先生被你这个竖子蒙蔽,坏了家主的大事罢了!” 阿里闻言,再也忍不住了,高杰点出自己被这个张勇暗中监视,他早就心中不乐意了,再加上张勇一而再地提及他被人坑骗的糗事,直叫他怒火攻心,当下大喝一声,西域鞭调转方向,径直扫向了张勇。 张勇见西域鞭瞬间攻到自己胸前,心中大惊,大袖飞扬,袖中现出一个似笔非笔的奇形兵器,“当”的一声和西域鞭交击了一记,然后借势跃出三丈开外,连忙喊道:“阿里先生,我只是为公事而来,千万不要误会,自相残杀啊!” 阿里怒哼一声道:“今日之事,我自会前去和家主分说,不用你再插手,否则休怪我无情!” 说完,他回身来到高杰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认真道:“放心吧,孩子,我一定会保住你们的性命!” 然后,他叫寺中钱老三的手下将高杰等三人和寺中的僧人一起关入了偏殿,吩咐不得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动这些人一根汗毛。 张勇此时神色复杂,站在一旁没说一句话,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 阿里安置妥当,来到张勇面前道:“张先生,这里没事了,你就和我一起前去见家主吧!” 说罢,也不管张勇同不同意,一把拉住他的手,大步向寺外走去。 张勇领教过这个回族老头的厉害,也知晓他的脾气,只好跟着他出了普救寺。 他们离开不久,张凯和张空二人又回到了寺中。 原来在路上,张勇对阿里说,寺中没有高手驻守,唯恐有失,建议派他的两个徒弟留下,帮忙看守。阿里不疑有他,觉得张勇说的也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 而张凯和张空在师父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机,自然明白让他们留下来的真正意思。 高杰被关的偏殿,面积不算大,但是容纳他们和二十来个僧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偏殿中有尊韦陀尊者的塑像,僧人们被绑着扔在佛像左侧,而高杰三人则被阿里安排着,背靠墙壁坐在佛像右侧的地上。 他们三人的穴道又被阿里重新点过,保证在没人解救的情况下,十个时辰内不会自行解开,只是,在高杰的请求下,阿里把于弘志和姬龙峰的哑穴都解开了,三人可以自由聊天。 于弘志身体壮硕,肩窝的伤势在吃过高杰的药丸后,已经好了大半,他这是第一次被人擒住,心里甚是恼火,瞪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的是,找机会一定要用铁棍敲碎那可恶的老头的脑袋。 姬龙峰则若无其事地斜靠在墙上,他腰间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应该没什么大碍,而且他生性好战,常常找人挑战,被打败也不止一次,所以心情不差。看着坐在身边的高杰,他的眼中满是古怪的之色。 高杰被姬龙峰盯得发毛,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姬少爷,本人脸上有花吗?!要不要这么死盯着看啊?!” 姬龙峰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小嘴一撇道:“即使你脸上长了朵花我也没兴趣看!对了,你不是很讨厌我跟着你的吗?刚才为啥要编瞎话保住我的性命呢?” 高杰眼皮一耷拉,淡淡道:“你是很讨厌,但却并没有到讨厌得要死的地步。我这人本性纯真善良。。。” 没等高杰说完,姬龙峰便打断他道:“得了得了,别再自夸了,我可不是那个憨憨的回族老头!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应该感谢你救了我一次,虽然过不了多久我们还是得死!” 高杰仍旧淡淡道:“谁说我们就一定得死?!” 姬龙峰怪笑一声道:“嘿嘿,我们的几处大穴都被那厉害的老头给点了,逃是逃不了的,而且关在这里无人知晓,救兵也不可能有的!等他们从王家回来,我们自然必死无疑!” 高杰突然睁开眼睛道:“谁说我们逃不了?!我要想逃,分分钟就能逃掉!”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逃跑手段 姬龙峰嘿嘿一笑道:“你就吹吧!还想逃就逃,要是能逃,你还会被那老头抓住吗?!” 高杰轻笑道:“我这人从不吹牛,信不信由你!对了,先采访采访你,我的灵丹妙药效果如何啊?” 姬龙峰虽不明白“采访”是啥意思,但高杰这话的意思却还是明白的,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药丸,是我平生所见最好的治伤灵药,你是从哪得来的?” 高杰听他这么说,气得白了他一眼,扭头不理他了。 姬龙峰正要再问,于弘志在一边瓮声瓮气地道:“什么从哪得来的,明明就是我家公子自己做的!” 姬龙峰虽然觉得高杰这个小白脸的话不太可信,但对于弘志这个老实人的话却很是信任,闻言之后,他惊讶地道:“啊呀,高杰,莫非你还真是个小神医啊?!” 高杰哼了一声,得意道:“请将疑问句改成肯定句!” 姬龙峰没听懂啥意思,连忙问道:“什么疑问句肯定句?” 高杰知道自己又说窜线了,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这么说,高杰啊,你真乃神医也!!” 姬龙峰嘿嘿干笑道:“对对!你真乃神医也!这么看来,你还不算个吹牛没边的人!” 高杰不乐意了,瞪眼道:“什么叫吹牛无边?!我啥时候吹牛了?!” 姬龙峰道:“你刚才说想逃就能逃走,这不是吹牛难道是放屁?!” 高杰皱皱眉道:“姬少爷,你说话怎么这么粗俗!我说能逃跑,你咋就不信呢?!” 姬龙峰苦笑道:“我倒是想相信啊,可你瞧瞧咱们三个人,现在完全就像三条死鱼一样,等着被宰,救兵难道会从天而降不成?!” 于弘志此时又插嘴道:“既然我家少爷说能逃掉,就一定能!” 姬龙峰瞥了他一眼道:“于大哥,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不要太盲目相信高杰了!” 高杰微微一笑,玩味地盯着姬龙峰道:“要不这样,姬少爷,咱们就来打一个赌咋样?!” 姬龙峰眼睛一亮,笑道:“打赌,好啊!我除了练武打架,就只喜欢赌了!” 高杰翻了一个白眼道:“你的爱好倒还真的很有个性!这样吧,如果我能带你们逃走的话,你以后就别再粘着我们俩切磋来切磋去的,行不?!” 姬龙峰想了想,答道:“好!这个赌约我接下了!可如果你办不到呢?” 高杰撇撇嘴道:“如果我做不到,那你爱跟着就跟着,跟到天涯海角也没人管你!” 姬龙峰嘿嘿笑道:“好好!我还真有点期待看你怎么玩这个把戏!” 高杰做了个鬼脸,突然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道:“坐久了,这老胳膊老腿还真有些酸痛啊!” 姬龙峰附和道:“的确如此,我也腰酸背痛的!”说完,他也准备伸个懒腰,却突然意识道自己被点了穴,根本就动不了!于是,他像见了鬼似的瞪着高杰,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怎么能动了?那老头不是把你的穴道点了吗?” 高杰对姬龙峰眨巴眨巴眼,得意笑道:“你对我太不了解了!解个穴、逃个跑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但是吹个牛就比较难了!” 姬龙峰呆了半晌,道:“高杰!我算服了你了!小小年纪,也不知道你从哪学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本事!从今往后,即使你说皇帝是你家亲戚,我也绝不敢再怀疑了!” 高杰闻言,差点被呛了,他咳嗽了几声,脑海中想着朱由检,嘴里喃喃自语道:“皇帝,还真是我亲戚!” 姬龙峰没听清楚他说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高杰摆摆手道:“没说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你赌输了就是!” 说完,高杰起身,在姬龙峰和于弘志身上迅速点了几下,两人顿时就穴道全解,恢复了自由。 姬龙峰起身,活动了活动身体,哈哈笑道:“奶奶的,终于又可以大干一场了!” 高杰急忙摇头道:“别冲动,好不容易有机会脱身,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小心又成为案板上的死鱼!” 姬龙峰嘿嘿笑道:“我明白,但不管怎样,我也要好好修理修理这些兔崽子,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于弘志闻言,也附和道:“可惜那老头不在,要不连他一起好好修理修理才好!” 高杰白了于弘志一眼,道:“修理阿里前辈,你行吗?!” 于弘志顿时低头不做声了。 姬龙峰见于弘志吃瘪,心里暗笑,正要四处去找自己的兵器,却听高杰轻声喝道:“都坐下,来人了!”说完,高杰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立刻变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姬龙峰和于弘志二人也连忙坐了下来,恢复了解穴之前的样子。 不久之后,偏殿门外传来喝问声:“你们做什么,阿里先生交代过,这里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只听一个粗旷的声音冷冷道:“我们乃是奉家主之命前来,谁敢阻拦!” 守门的人争辩道:“可是,阿里前辈。。。” 话还未完,就听“啪”的一声,守门之人好像是挨了一个巴掌,哀嚎不已,接着,偏殿的门被野蛮推开,两个年轻人走入殿中,扫视了一眼,然后便径直向高杰他们走来。 高杰等一眼就认出,来的正是张勇的两个徒弟张空和张凯,而且看得出,这两人来者不善。 姬龙峰此时没有半点紧张之心,倒是对下面将要发生的,充满了期待。 走到他们面前,张空望着仰着脸看着他的高杰,阴阴一笑道:“小子,我一直认为我长得够英俊了,谁曾想今天还真看到一个比我差不了几分的帅气少年!” 高杰微笑道:“这位大哥过奖了!小子虽然也算长得周正,但是要论英俊潇洒,岂能和您相比!” 张空一直以自己的英俊潇洒而自得,听到高杰的赞美之词,心里暗暗开心,甚至涌起一阵惋惜之情,突然觉得这样一个懂事的好孩子马上就要被自己杀死,太可惜了! 这时,却听高杰接着道:“特别是您脸上那颗痦子,那形状,那颜色,长得可真好,简直有画龙点睛之妙!” 高杰此话刚说完,本来因为他们二人谈论英俊潇洒而暗自不满的姬龙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笑得喘不过气来似的,一个劲抽抽。他这才明白,高杰这是在故意损张空!姬龙峰对这小子的损人方式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空此刻哪里还听不出高杰话中的讥讽之意,顿时大怒,他“唰”地打开手中的一把铁扇子,和又黑又壮的张凯对视了一眼,喝道:“小子,看来你是嫌活得太久了!”说话间,他的铁扇和张凯的长剑已经向高杰他们斩杀过去。 只是,他们俩失策了,本来还动弹不得、如同待宰羔羊的高杰三人,突然之间翻身而起,出其不意地将他们俩反制住。张空、张凯二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身上要穴就全被点住,萎顿在地上。 姬龙峰哈哈大笑,感觉又刺激又兴奋,也不理他们俩,随即便冲出殿外,和于弘志一起收拾其他的人去了。 高杰则缓缓蹲下身子,面对张空和张凯不可置信的惊恐目光,微微一笑道:“惊吓到二位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请转告你们的师父和阿里前辈,我们这一走一定会到派出所公安局去举报,蒲州王家估计是要玩完了,让他们好自为之,能跑就赶紧跑吧!” 说完,高杰不管他俩听不听得懂“派出所”、“公安局”是啥,转身便出了大殿。他没去给普救寺的僧人松绑,因为他知道,这些和尚留下来更安全,阿里应该不会为难他们。 高杰出来后,姬龙峰和于弘志也已经将其他地王家守卫又全部制住,三人碰头后,一起带着自己的行李兵器,策马狂奔,逃离了普救寺。 一鼓作气之下,高杰三人跑出了足足有二三十里路,方才放缓了逃亡的速度。 他们三个人相互对视,看了看各自灰头土脸的模样,仍俊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一起经历了死里逃生,三人心中除了放松,彼此间还有一丝微妙的感情出现。 半晌之后,姬龙峰止住笑声,喘着气道:“和你们二人一起,又惊险又刺激,还真是不虚此行,我喜欢!” 高杰闻言,貌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收敛了笑意道:“哎!对了,姬少爷,现在是该兑现一下赌约的事情了吧!” 姬龙峰一愣,问道:“什么赌约?” 高杰瞪大眼睛,急道:“哎呀!姬少爷,你是记性不好呢还是想赖账啊?!咱们不是约定了如果能逃出来你就不再缠着我们俩了吗?现在,咱们就在此挥手告别吧,后会有期啊!” 姬龙峰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缓缓道:“高杰啊,你能救我出来,除了佩服,我还有感激!至于赌约之事,我姬龙峰乃诚信君子,绝对不会食言,敬请放心!” 高杰见姬龙峰没打算赖账,立刻眉开眼笑,连忙拱手施礼,故作遗憾地说道:“哎呀,其实我们也不想这么快就和姬少爷分别的,其实,和你在一起笑傲江湖,还是很有意思的!只是,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姬兄乃守信之人,没办法!只好期待日后还有机会和姬兄相见!” 姬龙峰也点头抱拳道:“感谢高杰小兄弟看得起在下,我姬龙峰受宠若惊了!既然你们对我如此不舍,我已决定和你们俩同去京城,继续笑傲江湖!” 高杰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急忙道:“姬少爷,你可不能不守信用啊!” 姬龙峰愕然道:“我何曾不受信用了?” 高杰急了,高声道:“我们可是打了赌的,如果我帮你逃掉,你就不再跟着我们了啊!于大哥,你可要作证啊!” 于弘志回头,重重地点头道:“嗯!我作证,的确如此!” 高杰盯着姬龙峰道:“姬少爷英明神武,一代少年英豪,不会像个小孩一样耍赖吧!” 姬龙峰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义正辞严道:“我乃诚诚君子,怎会赖账?!只是,我记得我们赌约说的是,如果你赢了,我就不再粘着你俩切磋来切磋去的,于大哥,是这样的吧?” 于弘志摸摸脑袋,略一思索道:“没错!” 姬龙峰继续道:“我姬龙峰愿赌服输,从今往后,绝不再纠缠着你和于大哥,天天找你们切磋!!所以我今后只会老老实实和二位作伴,一起驰骋江湖,行侠仗义!绝不再有事没事找你们切磋武艺了!” 姬龙峰一番慷慨豪情的话刚说完,高杰就直接从马上掉了下去。 正文 第九十章 龙峰悟道 在山西蒲州通往运城的驿道上,三个人骑着马,缓缓而行。 打头的是姬龙峰,只见他哼着小曲,摇头晃脑,显得十分悠闲惬意。 于弘志跟在他后面,面无表情,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中的一张大饼。 而落在最后的,则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高杰。 他明明赢了那场赌约,最后却被狡猾的姬龙峰钻了空子,一向自认聪明的高杰被无情打败,情绪低落,精神也显得萎靡不振。 姬龙峰本因高杰长得高大英俊,并不待见他。可是经历了普救寺一事之后,对高杰的观感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高杰在生死存亡之际,不但冷静睿智,智计百出,让他们三人化险为夷,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因为姬龙峰是个和自己无关之人,就将其抛弃放弃,仍旧全力相救,这让一向因为性情古怪而且孤僻自卑的姬龙峰感受到了温暖。他活了二十年,第一次体会到了朋友之间的患难相助的真情。于是,他不管高杰脸色多么臭、心情多么糟,仍旧死气白咧地赖上了他,自发地成为了三人小团队中的一员。 姬龙峰回头看了看吊在队伍最后,要死不活的高杰,心中暗乐,策马来到他的身边,拱了拱他的肩膀,笑道:“小杰,有个事我还不太明白,一直想请教你呢!” 因为主动当自己是其中一员了,姬龙峰连对高杰的称呼也从最初的“小猎户”、“高杰”变成了现在的“小杰”。 高杰瞟了姬龙峰一眼,有气无力地道:“姬少爷,您能不能不要再戏弄在下了,您乃天资聪颖、天赋异禀、无羞无耻、无脸无皮的绝代骄子,我早就败在您的手下,还有什么能教您呢?!” 姬龙峰半点没在意高杰话中的讥讽之意,仍旧乐呵呵地笑道:“你太过奖了,我只是棋高一招、稍胜一筹罢了,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啊!对了,你是怎么自行解开阿里老头的点穴之法的?” 高杰迟疑了半晌,才故作神秘地回答道:“那可是我师门的不传之法,不能泄露的!反正啊,只要我是清醒的,知道别人点了我什么穴道,我就一定能够自行解开!” 姬龙峰满脸羡慕之色,惊叹道:“你师父一定是一个神仙般的绝世高人,竟然能传授你如此不可思议的妙法,太让人崇拜了!” 高杰心中暗道:“白莲九生的秘密,师父嘱咐过我不能随便泄露,只好编个瞎话应付你了!” 原来,在阿里他们离开之后,高杰默运白莲九生第六层的“控”功,用念力操控寺中的一颗石子,撞击在身上相应的穴道上,悄无声息地便将阿里点的穴道解开了。当然,如果高杰不知道自己被点了哪几个穴道,即使有世间仅有的神秘念力相助,也绝无法解穴成功了。 姬龙峰不晓得高杰在想些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了在终南山遇到的那个无名老道,于是幽幽叹道:“其实我师父也是个绝世高人,只是不知道他为何就突然舍我而去,我的武功到了关键之处,没人指点,便再也难有寸进了!” 高杰听姬龙峰谈起他的师父,慢慢有了点兴趣,他坐直身体问道:“你说是教你这个枪法的的师父吗?” 姬龙峰点点头,神情寂寥地道:“是啊,他是个老道,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我击败,比那个阿里的武功高强何止百倍,只可惜,我只跟他学艺一年多,连心意六合枪法都没有完全练成,他就突然消失了。我在终南山上足足等了他一个多月,才无奈下山回了家。” 高杰闻听了他的这段经历,突然想起了前世在宁夏沙湖边遇到的那个无名老头。那时,那个老头也是教了他短短时间的神秘功法后就突然消失了,自己也曾在湖边苦苦等待过。 相似的经历,让高杰对姬龙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被他缠着的无奈之感渐渐淡薄了,他关心问道:“那你就没再去找寻他吗?” 姬龙峰吸了吸大鼻子,回答道:“我师父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估计只有他真正想见我的时候,我才能找到他吧!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把他气跑了?!” 高杰暗道:“八成是被你气跑的,能和你待上一年多时间,这老道也算是道行高深之人!” 他嘴里却继续问道:“我看你的枪法精妙,攻守兼备,只要勤奋刻苦地修炼下去,一定会大成的,有什么问题吗?” 姬龙峰摇头道:“自从我师父离开之后,我的枪法就进步异常缓慢了,总觉得最关键之处他没来得及教我,可我自己又琢磨不出来!” 高杰问道:“你这枪法叫心意六合枪?” 姬龙峰道:“嗯,是叫心意六合枪!” 高杰问道:“心意和六合是啥意思呢?” 姬龙峰道:“六合乃是指鸡腿、鹰捉、龙身、熊膀、虎抱头、雷声这六式相合;心意则蕴含了十大形,是模仿龙、虎、马、猴、鸡、鹞、燕、蛇、熊、鹰这十种动物的形态动作而成的攻防之法。” 高杰对六合不太明白,但是听到姬龙峰解释“心意”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后世曾看过一个什么功夫片,讲的好像是一个男主角为了练一种拳法,花了很多时间去观察动物的形态,最后才修炼成功了。好像那功夫叫什么形意拳,不是心意二字,不过,和姬龙峰所说的这个功夫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处! 于是高杰想了想道:“先说明,我是完全不懂你这门武功,所以下面我说的只是我的一个想法而已,你觉得对你有帮助最好,如果觉得毫无用处,就当我是放了个屁,好吗?!” 姬龙峰自然也没对高杰抱什么希望,只是随意点点头道:“好!你说来听听!” 高杰咳嗽一声道:“你的枪法是来源于十种动物的各种形态,而你在终南山一年多时间跟老道学到了全部招式和技巧,但是不是忽视了一个问题:你见过或者想过老虎啊、老鹰啊等等这些动物是怎么扑食、奔跑、跳跃、飞翔吗?你真正体会到其中的意境了吗?” 姬龙峰本是漫不经心地听着高杰的话,可当他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身体一震,开始聚精会神地认真听了。而等完全听完,他貌似石化了一般,傻傻呆呆地一动不动,任由胯下白马驮着他摇摇晃晃地向前行进,有几次差点被颠簸下马犹自不知。 高杰见了他的模样,估计自己的话起了点作用,姬龙峰应该是进入了一个“悟道”的状态之中,他明白对习武之人来讲,这种状态甚是难得,便也默不作声,策马紧跟在他的身边,还示意于弘志不要出声打扰。 足足半个时辰后,太阳眼见要落下山去,姬龙峰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终于懂了!我终于明白了!” 高杰闻听笑声,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来欣慰的笑意。 疯疯癫癫地笑了半天,姬龙峰才侧过脑袋望着高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个劲地打量个不停。 高杰心底发毛,连忙喝道:“姬少爷,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饿疯了?看清楚了啊!我可不是烧鸡美酒!” 姬龙峰突然眼含热泪,哽咽地对高杰道:“小杰,你就是我的福星啊!我在武学上许久不能跨过的门槛,在你一言提醒之下,便如同经年的便秘被突然治愈了一般,豁然开朗,畅快无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兄弟了,我要和你不离不弃!” 高杰听完,惊得目瞪口呆,一来姬龙峰的比喻甚是恶心,二来他也为这个怪胎不输于自己的领悟力而惊讶。 其实,正因为有了高杰这一番话,姬龙峰以后终于成为了惊世骇俗的一代武学大师。 晚上,三人在一个小镇中安歇下来。 不过这一夜,高杰没休息好,因为姬龙峰买了只老母鸡。 他买鸡可不是为了吃,而是关在房中研究。一整夜,他房中鸡鸣不止,高杰耳朵又灵敏不已,哪里还能入睡,他索性打坐修习了一晚的白莲宝典。 到了早晨出发的时候,除了于弘志精神奕奕以外,高杰和姬龙峰都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在马上一歪一斜地,打着瞌睡,而即便如此,姬龙峰怀里还死死抱着一只被他折腾得要死不活的老母鸡。 运城古称河东,三国蜀汉名将关羽的故乡,位于晋、陕、豫三省交界处的黄河金三角中心地带,属于晋南地区。运城是"华夏之根"、"诚信之邦",史称"盐务专城"、"盐运之城"。中国历史上第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叫做涿鹿之战,它就发生在素有中华民族发祥地之称的黄河中游的运城一带,在这场战争中与黄帝交战的蚩尤是中国最早的兵器发明人。 运城历史悠久,人文荟萃;自古以来,公候将相、学者志土,数不胜数。上古时期就有舜耕历山,禹凿龙门,后稷稼穑,嫘祖养蚕,黄帝战蚩尤等历史传说,春秋时富贾大商猗顿,汉代绛候周勃,三国名将关羽,东晋著名的文学家郭璞,隋末哲学家、教育家文中子、王通,唐初“四杰”之首王勃,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柳宗元,唐玄宗宠妃杨玉环,大将薛仁贵、张守硅、唐宪宗宰相裴度,宋代著名政治家、史学家司马光等,皆为此地的历史名人。 高杰等一路风尘,直到中午时分才进入了运城地界。运城边界一带人烟稀少,一直找不到吃饭打尖的地儿了,高杰三人又行进了半个时辰,才看到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庙宇。 行到庙宇前,只见大门之上刻有“关帝庙”三个字,还时不时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的百姓从庙中进出。高杰大喜,招呼一声,和姬龙峰、于弘志牵着马,进入庙中。 这个关帝庙十分庞大,众多建筑都是坐北朝南,有结义园、正庙、午门、崇宁殿和春秋楼等各种庭院楼阁,香火也颇为旺盛。高杰三人进庙后,直奔斋堂而去,点了一桌的素斋,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正用餐间,高杰突然抬起眼睛,望向斋堂门外。只见一个老者飘然踏入了关帝庙的大门,他身着白色长袍,外罩黑色马夹,头戴白色圆帽,手持一杆似棍非棍的奇形兵器,正是阿卜杜勒.阿里。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关帝庙 见到阿里突然出现在庙内,高杰暗道糟糕。他还以为昨日三人一路狂奔,早将阿里他们甩远了,应该不会再追赶上来,今日方才放缓了行进的速度。他们哪里知道,蒲州王家与后金暗中通商,实乃灭族大罪,家主王全忠怎么肯放他们三人轻易逃离?!阿里乃是回族人,牧民出生的他自有一套追寻野兽的本领,短短一天时间便追踪到了运城的关帝庙。 阿里进庙之后,便来到斋堂外的空地处,也不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负手望着天。 跟着他的,是青衫高帽的张勇和他的两个徒弟张凯、张空。张勇也没有进斋堂,脸上带着悠闲之色,低头欣赏起庙中种植的花草来。 张空和张凯可忍耐不住,他们俩吃了老大一个闷亏,还被师父回来后一顿臭骂,心里对高杰这三个家伙可谓恨之入骨,又黑又壮的张凯手持长剑,冲进斋堂大门,对着已经停止了吃喝的高杰三人大喝道:“三个小贼,任你们再奸诈狡猾,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速速出来受死吧!” 斋堂中其他几个用斋饭的香客见张凯手持兵器,凶神恶煞一般,早就抱头鼠窜,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就连斋堂中做事的僧人,也须臾之间没了踪影,不晓得躲到哪里去了。 高杰不慌不忙,扬起手向张凯打了个招呼,热情道:“这位黑又壮大哥,真是好巧啊,昨日才在蒲州分别,今日便又相聚,莫非咱们真的有缘?相请不如偶遇,你还没吃午饭吧,我们这还有些没吃完的,不如就过来一起将就将就?!” 张凯闻言,怒气上涌,剑光一闪,斋堂一条板凳便被他斩成两截,他恨声道:“再敢油腔滑调,此凳便是你的下场!” 高杰“花容失色”,用手拍了拍胸脯道:“哎呦,你可真是太粗鲁、太暴力了,在庙宇圣地动刀动枪,惊扰了关帝业固然不好,便是打坏了桌椅板凳,也是罪过啊!要不,你先出去吧!” 高杰说完,那断成两截的板凳突然毫无征兆地弹起,重重击在张凯身上,只听“砰”的一声,伴随着一声痛呼,张凯直接飞出了斋堂大门,狼狈地摔倒在外面的空地上。 没理会姬龙峰如同见了鬼似的表情,高杰轻声道:“先出去吧,如果阿里动手,你们千万不可抢攻,全力防守,等待时机分头逃走,我估计他只会追我一人,等到今晚,我们在下一个镇子里回合!” 姬龙峰合上因惊讶而长得老大的小嘴,摇着头坚决道:“不行,你不逃,我绝不会离开!” 于弘志也闷声道:“我也是!” 高杰急道:“放心吧!我自有脱身之计,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的手段还多着呢!”说道这,高杰指了指地上那两截板凳,神秘地眨了眨眼,随后便向外走去。 姬龙峰和于弘志对视了一眼,然后才跟了出去。他们俩虽然对高杰神出鬼没的本领感到惊讶,但也清楚阿里那老头的武功实在太强,高杰小小年纪,绝不可能在他面前逃掉,所以他们没有做声,只是都暗自打定主意,绝不独自逃跑,要共同对敌,同生共死。 高杰来到斋堂之外,空地上的张凯已经被张空扶了起来,张凯眼露惊惧之色,张空则甚是迷茫,不知道刚才斋堂里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高杰三人一起出手,将张凯打伤了。 望着天的阿里和观赏花草的张勇此时也把目光缓缓转移到了高杰身上,阿里目光中神色复杂,没有开口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勇则眼睛微微眯起,目光阴冷地上下扫视了高杰片刻,方才淡淡道:“小子,看来我等皆被骗了,你年纪小小,却隐藏得挺深啊!” 高杰貌似没听到他说话似的,行了一个回族礼,恭恭敬敬对着阿里道:“小子高杰,见过阿里前辈!” 阿里没有做声,只是以手抚胸,同样回了个回族的礼。 张勇见高杰无视他的存在,怒火中烧,袖中右手屈指一弹,一道细若游丝的银光蓦然射出,直奔高杰而去。 阿里身形轻轻晃了一下,随即便停顿了下来,没有出手阻拦,而是更加仔细地观察高杰的反应。 高杰没有反应,他根本一动也没动,只听“叮”地一声,银针被一根铁棍挡开,出手的自然是他身边的于弘志。 见到自己的暗器竟然被挡住,张勇心里突然一惊。昨天他到达普救寺的时候,阿里已经把高杰三人制住,他根本不知道这三个家伙身怀绝技,并非普通的江湖中人;而发现徒弟被制,听了他们的描述,也只是认为高杰他们是偷袭得手,而且三打二,还占了人数的优势。所以张勇一直错误地判断高杰他们最多只是和自己徒弟一个级数的武者,可刚才见于弘志轻描淡写就将自己的银针磕飞,他方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不起眼的莽汉来。 正当他踌躇之际,就听阿里出声道:“高杰,你为什么要逃?莫非你真的是在骗我吗?” 高杰听得出,阿里话语中带着一丝心疼的味道,他也有些难受,回答道:“阿里前辈,对你,我甚有好感,这是绝对真的,不仅仅因为我们同为回族人,更因为您心存善意,对我关爱备至。只是,我想反问前辈您两点:第一、你们走了之后,这张先生的两个徒弟要下杀手,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吗?!第二、其实我们很清楚,昨日撞破了王家的惊天隐秘,即便您前去求情,我们也绝对难逃一死!我说得对吗?” 阿里本来因为高杰等逃跑,很是气恼,隐隐觉得高杰在戏弄欺骗自己,这一路追来,他心情很是复杂。当他听高杰说到张勇的两个徒弟趁他离开之际,想要杀人灭口之时,顿时大怒,目光阴冷,恶狠狠地盯着张勇。 张勇自知理亏,只好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地伫立在原地。 而等高杰说完第二点,阿里收回了怒视张勇的目光,神情黯淡地叹了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事实正如高杰所说,阿里在王家为高杰等求情,被王家家主王全忠严厉驳回,命令他们二人速速赶回普救寺杀人灭口,斩草除根,绝不能让王家勾结女真的秘密泄露出去。 阿里左右为难,让他遵命杀掉高杰,他自然不愿意,但是,他毕竟是个讲道义的人,让他违抗恩主王全忠的命令,放三人走,却也万万不能。于是,他心乱如麻,站在原地头痛不已。 张勇突然和蔼地笑了笑,问道:“对了,高杰,有件事我很感兴趣,阿里先生在临走之前明明点了你们周身大穴,按道理没有十个时辰是绝对解不了的,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阿里闻言,也举目向高杰望了过来。 高杰心里咯噔一下,他自然不能泄露说自己能用念力解穴,心念电转,他故作惊讶问道:“张先生,我们怎么解穴的,您的两个徒弟没告诉您吗?” 张勇疑惑问道:“你们解穴,和他俩有什么关系!” 高杰煞有其事地道:“当然有关系了!您的两位徒弟和您一样,都是江湖中的英雄好汉,见我们三个毫无还手之力,便向我等问明了阿里前辈点的穴道,解穴后才和我们公平一战的!他们俩的仗义之举,我等甚为钦佩啊!想来这一定是张先生教导有方!” 高杰话刚说完,张空和张凯就感觉到师父和阿里先生两人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向他们射来,顿时大呼冤枉,张空指着高杰撕心裂肺地大吼道:“好你个小王八蛋,死到临头了还敢栽赃嫁祸,陷害我们,拿命来!” 话音未落,张空手中铁扇“唰”地张开,纵身向高杰他们冲去,张凯也恼怒不已,他刚才连怎么被打出斋堂都没弄明白,实在感到窝囊之极,此刻也大喝一声,挺剑随着张空一起,杀了过去。 在普救寺,这俩货被高杰三人突然暴起擒住,所学武功半点没能发挥,实在有些冤枉。他们俩都是张勇从族中子弟中挑选出来的,资质不差,跟着张勇学艺十余年,绝非易于之辈。何况他们所学的“文王扇”和“文王剑”都是千载寺三圣门中文王殿的厉害武功,不但底蕴深厚,而且招式奇特,凌厉之余,还颇有一丝洒脱出尘的味道。 只是,此刻他们二人急怒攻心,恨不能将狡诈无比的高杰斩成肉酱,招式中除了狠辣杀意,却实在看不到儒家武学中的文风习习了。 张空眼看要冲到高杰面前,忽然见到一根碗口粗的大铁棍带着呼呼的风声,兜头砸来,棍未及身,他的皮肤已经感觉到了沛然真力的压迫,心中不由得涌出一种势不可挡的错觉。大骇之下,张空止住前冲的步伐,向旁急转避开。 而张凯在他身后,突然之间发现张空半路拐弯了,眼前一个硕大的棍影正对着他劈头盖脑地砸下,连忙长剑高举,在间不容发之际贴住棍身,然后内力尽出,使出“文王巧力”,勉勉强强将这一棍引得偏到一旁,轰然砸在青石板铺就的寺庙地面上,一块巨大的青石应声而碎,石屑四溅! 于弘志右手随手一棍,威力若斯! 张空避开后,回头见张凯虽运剑巧解了那骇人听闻的一棍,但仍嘴角溢血,知道他已被于弘志的磅礴内力震伤,立刻身如穿花蝴蝶,倏然到了于弘志的左侧,铁扇一收,径直点向他的腰间要穴。 于弘志头也不转,棍交左手,向外横推而出,张空的铁扇便成了点向铁棍的棍身。张空知道这莽汉内力雄浑,怎敢硬拼,仗着身法灵巧,收扇而退。 那边张凯趁机压制住了翻涌不已的气血,他的性格便如同他的长相一般,十分悍勇,当下不顾内伤,又是一声大喝,挺剑而上。 此刻,张勇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此前,他一直没有把高杰三人放在心上,甚至认为阿里根本不必前来,自己一人便可将这三人擒拿或斩杀,而且不会太费力气。然而,眼前的所发生的一切让他心惊,甚至有些丧气。 自从张勇从千载寺三圣门出师回乡一来,经历了大小数十次搏斗切磋,从未遇到过敌手,威震蒲州,博得了”文曲杀星“的凶名。两年前,阿里的出现,才让他尝到了失败了滋味,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蒲州王家第二高手,来自武学圣地的顶级强者,自然不会把高杰这些阿猫阿狗放在眼中。只是他见到于弘志单手持棍,简简单单的攻防两招使出,便断定此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本想凭一己之力,斩杀三人的梦想顿时破灭,不由得他不丧气。 他目光略过正和两个徒弟对战的于弘志,慢慢转到高杰和姬龙峰身上,心中暗想:“这两个小子太过年轻,绝不可能和那莽汉一样身负绝世武功,我就先拿下他们,也算首功一件了!” 张勇心思缜密,算计清楚后便缓步而出,对着高杰和姬龙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你们俩也一定武功不凡了。学武先后达者为师,我此刻出手也不算以大欺小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再赌一次 高杰闻言,笑道:“张先生,您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看长相都猜得到您比我们俩大了一倍不止,如果您出手,岂不就是以大欺小吗?!” 张勇微笑道:“非也非也,史上无数老将年逾古稀仍驰骋疆场,杀敌无数,难道都是以大欺小吗?” 高杰道:“非也非也,一个是战场,一个是江湖,规矩不一样的,您不要混淆了概念好吗?” 张勇仍淡笑道:“有时候,江湖便如同战场,为求一胜,不必顾虑太多繁文琐理!”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你话里的意思就是说,江湖规矩就是个摆设,连个屁都不值呗!” 张勇面色一沉道:“小娃娃,牙尖嘴利,粗俗不堪,看来的确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高杰嘿嘿一笑道:“非也非也,我这么说的意思,不是因为怕你,而是不愿像你那样不守江湖规矩,我们可一向是尊老爱幼的模范,张先生,您明白吗?” 张勇再也忍耐不住,沉声喝道:“找死!”说话间双袖一挥,袖间出现两只一尺长的笔形兵器,只见他左手执笔凭空划出一个圆圈,这圆圈隐隐约约,如有实质,竟是他用内力凝结而成,他左手顺势一送,那圆圈便带着惊人的威势向高杰扑来。 张勇手中的武器类似于判官笔,笔杆和笔头皆为钢铁打就,可刺可点,灵巧诡异,叫作“文王笔”,那是千载寺三圣门的秘传武功之一。 不久之前,在涌峰山后山解救朱由检一战中,高杰就见到过一个用判官笔的艾氏家族的高手,不过那人的武功和眼前这个张勇却不可同日而语了。能够将内力凝练为实质,只有踏入高阶武者境界的高手才能办到。 没等高杰动手,在就手痒不已的姬龙峰飞快将怀里的一物丢给高杰,然后拔出背着的银枪,向“文曲杀星”张勇迎去。 高杰愕然,低头一看,怀里正是被姬龙峰折腾了一晚、犹自萎靡不振的老母鸡!哭笑着摇摇头,高杰又将目光追上了姬龙峰的背影。他见张勇一上来便使出了内力凝实的功夫,知道他已被激怒,不由得为姬龙峰担心起来。 姬龙峰见到有架打,兴奋劲就上来了,他怪叫一声,银枪一抖,无数枪影蓦然形成一个毫无缝隙的圆圈,和张勇内力凝结的大小分毫不差,径直迎了上去。 只见两个圆圈闪电般碰撞在一起,一声闷响后,两个圆圈消散于无形,两人中间,只剩下姬龙峰的一个颤巍巍的银枪枪头仍对着张勇,蓄势待发。 高杰见状,心里一松,这姬龙峰真是个天资卓越的练武奇才,他在瞬息之间便根据张勇的招式想到并使出破解之法,的确具备了他这个年龄的一般年轻人不可能拥有的天赋。 要知道,张勇刚才那一招,内力圆转无隙,即使对手抵挡住了圆环中的几个环节,其他凝实内力仍会继续扑上,给予对手重重一击。而姬龙峰不但没有闪身躲避,反而在短短时间以无匹枪技凝出无数枪影,以圆对圆,虚实结合,悍然硬抗,一丝不剩地将张勇的凝实内力尽皆化解。果断、睿智、大胆便是高杰对姬龙峰这一招的评价。 就连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阿里也因为此招而目光闪烁了一下。 姬龙峰和张勇这一次交锋,实质上就是两人的内力和技法的比拼,一击之下,两人平分秋色,各自后退了一步。 张勇此时再也没有半点小觑之心,他怎么也想象不出,一个比自己徒弟还要小的青年,武功竟然可以达到这种骇人的地步,看来,这个丑怪的小子和那个莽汉也不相上下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勇毕竟经验老到,收起惊讶和大意之心,双手上下舞动,在虚空中划出两个“八”字,再次向姬龙峰攻来,这次,他力透笔尖,两个八字实质上是四道凌厉无比的笔芒构成,完全呈现实质模样,一旦击中,不但会将姬龙峰的两个胳膊斩断,还会在他胸前切出两道深深的致命伤口。 阿里是见识过这个张勇的“文王笔”的,高杰则第一次看到能将招式、书法、内力结合如此巧妙的武功,不由得心中暗暗惊叹。千载寺武林圣地的威名,千百年来屹立不倒,可见其底蕴深厚之极。 姬龙峰见此奇招,眼光放亮,大喝一声:“好!”言出身动,只听轻微的“咯咯”两声,他手中的银枪蓦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神奇变长,随着他挺枪疾刺,枪头穿过了两只文王笔之间的空隙,转眼间便到了张勇的胸口,而此时,张勇的文王笔还离这姬龙峰有段距离呢,真可谓是后发而先止。武学奇才姬龙峰改变了打法,不再防守,而是以攻代守,攻敌不备。 这一下奇变太过突兀,张勇顿时感到一阵心寒,他哪知道这个又丑又怪的小子不但武功高强,武器里还有机关名堂,真正是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他须发皆张,大喝一声,回转内力,两只文王笔改变攻击目标,点在银枪之上,同时他上身后倒,使出久未用过的“铁板桥”,以求避开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姬龙峰的银枪将将刺中张勇胸前长袍,便被两支文王笔点中,向他的右侧荡了开,只听“呲啦”一声,张勇身上的蓝色长袍被银枪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惊险之极地避开此招,张勇直起身子,迅速后退数步,破了的蓝袍在微微的秋风中飘摆,显得甚是狼狈,他深深地凝视着挺枪而立地姬龙峰,惊疑不定。 姬龙峰一击未中,显得很是懊恼,撇撇嘴道:“可惜了!” 正在此时,那边于弘志已将张空、张凯二人扫得倒在地上,咳血不止。 张勇见于弘志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姬龙峰,顿时心里大急,连忙高呼道:“阿里先生,情势危急,您还不出手吗?!” 阿里闻言,目光和高杰对在了一起。两人就这样相视不语,关帝庙内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姬龙峰和于弘志也不再去管张勇,都退到高杰身旁,死死盯着阿里,准备应对这个顶尖高手的惊天一击。 高杰自然也紧张,他之前被擒,一是因为自己走神,措手不及,二也是由于阿里的武功比之奢晏犹要高出不少,以他现在的武功,想要战胜阿里,无疑是天方夜谭。不过,高杰有“幻莲变”和“白莲九生”傍身,阿里要想再次擒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他才会在出来之前嘱咐姬龙峰和于弘志见机逃走,那样的话,他才能更好地发挥出全身本领,毫无羁绊地应付阿里。 阿里心中也矛盾的很,他一旦出手拿住高杰等,便必须依照王全忠地命令行事,也就等于判了他们的死刑,同时自己以后的希望也就湮灭了;可他不出手,便成了忘恩负义之辈,性情耿直的他也一样背负不起。他的右手紧紧攥住西域鞭的棍身,手心的汗顺着棍身缓缓滑落,他仿佛觉得,这短短的瞬间竟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忽听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无量寿佛,此地乃道家神圣之地,切不可妄动刀兵啊!” 话音刚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从正庙大门中走了出来,其身后则跟着一位乡绅打扮的老者。 高杰见到那个老者,眉毛忍不住一挑。于弘志也看到了那个老者,他见高杰不动声色,也就默然不语了。 张勇见了老道,行了一礼道:“我乃蒲州王家客卿长老张勇,今日是为了捉拿在贪墨巨款的逃犯,方才在庙中动了手,请道长见谅!” 老道打了个稽首道:“贫道方外之人,不理俗事,各位的恩怨,敬请移步庙外再行解决吧!” 张勇回头对阿里急忙问道:“阿里先生,现在如何是好?” 阿里低头不语,半晌方才抬头道:“小杰,老夫受了王家恩惠,不能忘恩负义,守不了对你的承诺,对不住了。我们出去一战吧!” 高杰此时心底分外轻松,他笑着道:“阿里前辈,要不这样,咱们打一个赌,如何?!” 听到高杰又要打赌,姬龙峰瞟了他一眼,心里暗想,这小子又要坑蒙拐骗了。 阿里闻言,则精神一振,他也不想亲手杀了高杰,于是便问道:“怎么赌?赌什么?” 张勇则在一旁阻止道:“阿里先生,这小子狡猾诡诈,您可别上当!” 阿里瞪了张勇一眼,随后转头示意高杰继续说。 高杰微笑道:“前辈武功高绝,小子们自问逃不过您的手掌心,不过您是前辈,这样出手对付我们这些晚辈,有些不合中原武林的规矩。我想和您打个赌,我和你单独对战,如果十招之后,无法制住或者杀了小子,您就回去别再为难我们了,好吗?” 高杰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十招,高杰要在阿里手下走十招不败,可能吗? 张勇是深知阿里的底细的,他两年前败在阿里手下,也就五六招的样子,而眼前这个孩子看样子也就十几岁,再怎么妖孽也绝不可能做到,所以,他没有再去阻拦。 姬龙峰和于弘志昨天都是一招就被阿里制住了,深知这个回族老头的厉害,自忖全力防守之下,能接下个五六招就不错了,心中都觉得高杰的这个赌约有点托大了! 那老道不通武艺,倒没什么,他身旁的老乡绅闻言颇为玩味地微微笑了起来。 阿里认真看着高杰,心中既为高杰面对自己的勇气而赞叹,又为高杰为何设这样一个必败的赌约而疑惑,他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好!就依你!” 高杰嘿嘿一笑,将手中的老母鸡往姬龙峰怀里一丢,又把背着的包裹递给于弘志,然后拍了拍手,几片鸡毛纷飞间,他缓缓走到场地中央,对着阿里抱拳道:“请前辈指教!”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高手撑腰 阿里扶了扶头上的圆帽,整了整身上的白袍,将西域鞭轻轻放于地上,稳步走到高杰面前。 一旁的张勇见阿里决定不用兵器,有些着急,正要提醒,却又转念一想,就凭阿里高绝的武艺,即使赤手空拳,高杰也绝不可能接下十招,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里微笑看着高杰,淡淡道:“这位道长言明,此地乃道家圣地,妄动刀兵空亵渎神明,那咱们便在拳脚上切磋交流吧!” 高杰谦恭行礼道:“前辈爱护小子,晚辈心里清楚,切磋交流不敢说,请前辈指教!” 阿里点点头,将长袍下摆扎于腰上,屈膝扎了个架子。 众人见了,都感觉有些古怪,因为一般习武之人扎马步,都架势十足,而阿里盘的架子却如同蹲桩一般,看在高杰眼里,更像是后世的人蹲马桶,样子十分难看。 阿里正儿八经盘好架子,先是抬左臂握拳似壶嘴,曲右手握拳如壶把,接着左手叉腰右手伸出食指表示坚信"真主"独一无二,口中念诵"台斯迷",在场的只有高杰能听懂,意为"奉普慈特慈的真主尊名"。一番开场式之后,阿里才轻喝一声,右腿直进,左拳笔直击出,直奔高杰胸膛而来。 其实,在阿里做起手式的时候,高杰就明白他要用什么武功了,因为这一套活儿他曾经见过。当初“义帮”群雄齐聚李继迁寨,老回回马守应曾经请静空师太对他所习的“汤瓶七式拳”进行过指点,加上这套拳法又是高杰本族的秘传武功之一,所以他的印象颇为深刻。 “汤瓶七式拳”据传为为元代回族军队在随忽必烈南征北战的战争中创造出来,也有说法是源自明朝抗击倭寇的回族将士。它以穆 斯林洗"阿卜代斯"的汤瓶壶为标记。汤瓶七势拳起势前先口诵"台斯迷",起势和收势皆为汤瓶式,拳法多走直线,攻防性强,劲道刚柔,招法虚实变化大,身法张合吞吐,步法进退趋避,架势偏低,以根子腿为主,练下盘功夫。 高杰心中有底,脸上却瞧不出丝毫端倪,他双足错动,轻轻巧巧一个闪身,便避开了阿里一记直拳。 阿里一击落空,丝毫没有迟缓,左脚乘势而进,来到高杰右侧,转身又是一击直拳,迅速追击而至。 在旁观人眼中,阿里步伐简单,全是直行,拳法也变化不多,大多数都是直拳,可是他的步履跟进极快,总是在高杰刚刚闪避一拳后,脚步就已经踏在了高杰先前的位置上,而下一个直拳又接踵而至,攻击犹如狂风暴雨,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勇看完阿里这几招怪异的拳法,暗吸一口凉气。因为他经过仔细观察,发现阿里这套拳法不但怪异迅猛,而且每一拳击出都是先收回腰间后再完全伸直发力,拳锋未至,已隐隐传来风雷之声,威力非同小可。 此时,他也明白了阿里空手出战并非托大,而是在拳法上,这个回族老头同样有着非常深的造诣。 只是,数招之后,高杰的表现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阿里势如奔雷、大开大合的怪异拳法攻击之下,只见这小子却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迈着从容的步子,准确而恰当地避开了汤瓶七式拳的连续攻击,而且还显得游刃有余。 周围旁观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场中的阿里几招使完,别说威胁到高杰,连这小子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虽说阿里第一招只出了五成力,而到了五招之后,他已经使出了九成功力,无论是速度还是劲道,都更加迅捷凶猛,然而,高杰仍闪避得甚是轻松。 阿里见形势不对,蓦然以抱瓶状收了攻势,惊疑地打量了高杰半天,才意识到很可能因为高杰也是回族人,以前曾学过或见过这种拳法,否则觉不可能应付得如此轻松。 想通此节后,阿里正要变招,就听高杰笑道:“前辈,还有四招!” 原来不知不觉,六招已过,如果在剩余的四招之内不能打败高杰,这赌约就算阿里输了。 姬龙峰没想到高杰发挥得这么出色,他抱着一只老母鸡,在一旁又喊又跳,宛若一只大马猴,让众人侧目不已。 阿里听了高杰之言,郑重地点点头, 猛然之间窜到高杰面前,右手抬起,肘尖闪电般顶向高杰心窝。 这一下动如脱兔,出人意料,让人措手不及,于弘志和姬龙峰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高杰虽也震惊于阿里惊人的速度,但他却一直全神贯注,早就蓄势已久,做好了防备。 上次被阿里一肘子打翻,生擒活捉,高杰自我检讨了很久。他自从习武有成后,遇到过三次危险,次次都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没有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至于来不及闪避和反击,甚至还因此失去了小爱人李姬娜。如此惨痛的教训再不吸取,那他终将成为这段历史中的过客,更别说要去保护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高杰因修炼白莲九生神功,视觉、听觉、触觉都极为灵敏,在全力戒备之下,阿里一动,他便作出了预判,当下想都不用想便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闪过了阿里狠辣的一肘。 因为之前对“汤瓶七式拳”比较了解,所以在应付的时候,他的幻莲变身法并未全力施展。现在阿里突然改换拳路,使出了回族武功中另外一门秘传绝学,也就是先前制住高杰的“回回十八肘”,完全陌生的招式让高杰无法轻松自如地做出预判,于是便将幻莲变全力施展了出来。 回回十八肘套路共有十八种,每种又有数量不等的招式,如横天肘十八式、左挎肘二十式、撩阴肘二十八式、回身肘十六式等等,各种肘法的运用纷繁复杂,且精妙无比,与中原武术大为不同,讲究“先肘后手、以肘为主”,绝大多数都是近身或者贴身攻击。 阿里毫无保留地施展开来,不但身法如风,而且肘击隐蔽难测,凶猛无比,让人眼界打大开,不得不佩服研创这门武学的回族前辈高人。高杰甚至觉得后世泰拳中的用肘之法也一定借鉴了这门绝学的颇多精华之处。 高杰身法灵动迅速,刚刚闪开这兜心一肘,谁知阿里立刻又如影随形,瞬间便贴到了他的身边,左肘从诡异的方位再次暴击而至。 刚开始,高杰凭着明锐的感知能力和预判,还能根据阿里的肘击路线做出闪避动作,可等到这回族老头全力发动攻击时,他已经完全看不清阿里快得有些变态的出招动作,无法在做出判断后再闪避,几次险些被击中。 姬龙峰和于弘志见状,也提心吊胆,捏紧了拳头,不知不觉地汗水都浸湿了他们的背心。 老道旁边的那个乡绅打扮的老者,若有所思地轻捻白须,眼中精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疲于应付的高杰在这危急而关键的时刻,慧至心灵,只见他突然合上了双眼,再也不管阿里潮水般的攻击,背负双手,足下踏着怪异的步伐,在场中不停地游走,就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宁静自然,旁若无人。 本来阿里占得主动,以为胜利在望,全力施展身法和肘法,准备在两招之内制住高杰。 然而,事情的发展偏离了阿里预计的轨道,也超出了绝大多数旁观者的预判。眼看阿里马上就要得胜之时,那小小少年突然之间犹如认命了一样,闭上了眼自顾自地在场中左突右冲、横冲直撞,有几下明明见他愣头愣脑往阿里的肘尖拳头上迎去,可阿里的攻击却偏偏击在了空处,让人感到那么的不真实,甚至觉得阿里有弄虚作假之嫌。 就连阿里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此刻,他眼前的高杰似真似幻,捉摸不定,时而近在眼前,时而又遥不可及,任他倾尽全力,也打不着、摸不到。他陡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场面和战局的控制力。 直到姬龙峰和于弘志激动的大声喊出:“十招已过,停手!“阿里缓缓停止了攻击,仍旧没有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双手垂于身体两侧,呆立于场地中央,默然不语。 高杰这时缓缓睁开双眼,从空灵忘我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只见他的眼中精光四溢,整个人仿佛浴火重生了一般,散发出一股逼人的锐气。 在阿里这个顶尖高手的强攻逼压之下,高杰在心境、经验和幻莲变功法上都齐齐突破,实力也更上一层楼。 姬龙峰和于弘志上前把高杰拉到一边,兴高采烈地在他身上拍来拍去,由衷地为高杰开心。高杰则淡淡微笑着,视线仍留在颓然不动地阿里身上。 不知道怎么的,高杰虽然赢得了这场赌约,实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可他的心中并无太多欢心,反而隐隐有些不忍。 ”文曲杀星“张勇不敢相信阿里竟然输了,他冲到场中,对阿里喊道:“阿里先生,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对这小子留手,莫非你忘记家主的命令吗?!” 阿里闻言,抬眼扫了张勇一眼,叹了一口气,轻轻的说道:“我已经尽力了!只是,我还是输了!让他们走吧!” 张勇猛然回身,大喝道:“不行,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张凯、张空,调集庙外所有高手,一起出手拿下他们!” 高杰冷哼道:“我说张先生,你看上去是个知书达理,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怎么现在却像个在大街上撒泼的泼妇一般呢?!愿赌服输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张勇气急败坏道:“我怀疑这场赌斗有蹊跷,结果不该是这样的!” 高杰无奈地摇摇头道:“身为前辈,却毫无前辈风范,真是丢人现眼啊!”说完,他转头看向和老道士站在一起的那个乡绅打扮的老者,微微一笑道:“师伯,您前面不出手帮忙也就算了,现在有人赌输了还要耍赖,您也不管吗?!” 众人闻言,心里一惊,都向那老者仔细看去,见他完全是一个乡下土老财的模样,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在场的,除了高杰,只有于弘志知道,此人,正是大明朝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高杰的师伯!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山外有山 骆思恭听了高杰的话,哈哈大笑道:“小杰,你得了好处还卖乖,这场赌斗对你可是大有好处的,现在怎么反倒责备起我来了!” 高杰嘿嘿笑得像个小狐狸似的道:“其实,阿里前辈武功卓绝,我哪敢真的和他赌斗,还不是因为有您在旁边撑腰,小子早知道即使输了,也没啥关系,所以心无旁骛,无牵无绊,方才能够超水平发挥嘛!” 张勇眼神飘忽,惊疑不定地在高杰和骆思恭身上来回转了几遍,随即喝道:“小子,你不用故弄玄虚,今日,你是绝对逃不掉的!”说完,示意张空和张凯去将关帝庙外王家好手都带进来。 此时高杰早就走到了骆思恭面前,笑吟吟地和他密语着什么,根本没有在意张勇调集人马的举动。 姬龙峰盯着高杰的背影,疑惑地问身边的于弘志道:“于大哥,那人是高杰的师伯?” 于弘志点点头道:“应该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姬龙峰问道:“他厉害不?” 于弘志又点点头道:“厉害,而且来头很大!” 姬龙峰喜道:“那就好,找机会和他切磋切磋应该没问题吧!” 于弘志想了想,道:“估计问题不大,只是到时你会死得很惨的!” 姬龙峰听了,愕然望着于弘志,见他很认真,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又把目光转到了远处那个不起眼的老者身上,若有所思。 骆思恭听完高杰简单地讲完撞破蒲州王家藏货于普救寺的经过,眼中闪出一丝精光,点点头轻声道:“这就对了!我此次前来山西,为的便是查实晋商私下与女真人通商卖国之事。只是我到山西近半个月时间,所有无良晋商都龟缩了起来,终止了与女真人的交易,看来,我的来意和行踪早已泄露了,晋商还真有一套,哼哼!” 高杰也轻声道:“原来师伯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啊!我本来还想等逃到运城,找到你们锦衣卫的据点后,再进行举报的,现在好了,您老在这,我可省心了!” 骆思恭微微点头,他侧身对高杰道:“这位乃此庙的清远道长,乃是师伯多年至交!今日碰巧我前来拜会老友,方才能和你在此碰上!” 高杰连忙和清远老道见过礼。 正在此时,张空、张凯带着二十多个劲装汉子冲进了关帝庙,气势汹汹地将他们团团围住。 张勇见己方人多势众,胆气更壮,他冷冷对着骆思恭道:“瞧你并非江湖中人,我等要抓的只是这三人,与你无关,快快退去吧,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骆思恭眯了眯眼,也不说话,冲着高杰笑了笑,蓦然间身形闪动,转眼便到了张勇身旁,没等他反应过来,便伸出两指在其身上点了几下。 于是,张勇便目瞪口呆地轰然倒下,瘫倒在地上。 骆思恭这一击,瞬间便完成了,本来呆立着的阿里眼中精光大放,本想阻拦,却见张勇早已经被制住。 他心中猝然一惊,连忙退后几步,一招手,凭空吸起地上的西域鞭,颇为忌惮地紧盯着站在张勇旁边,渊停岳峙的骆思恭。 张空和张凯见师父被制,仓皇之间,正要招呼王家众好手一起冲过去救人,就听骆思恭笑道:“小杰,这些小鱼小虾就交给你和你的两个小朋友了,记住,麻利点,别弄出太大动静,惊扰了清远道长的道场!” 清远道长闻言,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高杰和姬龙峰、于弘志对视一眼,一起纵身向张空、张凯他们扑了过去。 骆思恭则没再去管他们,而是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阿里。 刚才骆思恭站在清远道长身边的时候,精气内敛,完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乡绅的模样,阿里也没能瞧出任何异样,可此刻,当骆思恭看向他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逼迫而来,不由得死死抓紧了手中的西域鞭,同时真气外放,全力相抗。 骆思恭突然一笑,道:“你是来自西域昆仑派吧,不知是否认识默罕默德.达汗,或者马达汗?“ 阿里瞪大眼睛,惊疑问道:“你认识我们昆仑派的掌教马真人?” 骆思恭淡淡道:“几十年前,我曾远游西域,拜访过昆仑派,和马达汗曾有几面之缘,没想到他已经身居掌教之位了!” 阿里闻言,右手抚在左胸,行礼道:“原来前辈乃我派掌教旧人,晚辈阿里有礼了!” 骆思恭笑道:“转眼多年过去了,也不知他无恙否。我还记得当年他有一子,天资不凡,奈何与他脾性不合,桀骜不驯得很,让老夫印象颇为深刻,哈哈哈!” 阿里恭敬道:“掌教真人如今年近七旬,两年前我离开之时,他的身体便有些衰弱了。您提到的掌教之子叫马守应,二十年前就不辞而别,离开了昆仑山,说是要来中原闯荡,一直杳无音讯!” 骆思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抬眼道:“阿里,我观你乃是个实诚之人,来中原时间不长,应该对王家所谋之事了解不多,如今王家祸事将临,你还是不要再参合了吧!” 阿里闻言,皱眉思忖片刻,沉声道:“前辈好意,晚辈心领了!奈何王家家主王全忠对阿里有救命之恩,未及报答,怎能就此负义而去?!” 骆思恭白眉一扬,笑道:“那你要怎样才算报恩呢?!” 阿里看了看四周,见王家好手基本上已经被高杰三人打倒大半,于是回过头坚定地道:“我身为王家首席客卿长老,明知不是前辈的对手,也不能看着王家之人被擒而不管不顾,只好斗胆请前辈赐教!” 骆思恭点点头道:“不错!知恩图报,临危不惧,不愧为昆仑派之人物!既然如此,那便动手吧!” 阿里闻言,凝神静气,对着骆思恭又行了一个回族礼节,然后西域鞭斜举而起,在半空中一扬,棍梢的绳镖甩动,就如牧民在草原放牧扬鞭一般,口中吆喝了一声,身形斜进,同时西域鞭横扫,向骆思恭拦腰击来。 骆思恭嘴角带笑,右掌随手拂出,一道浑厚无比的掌力便将西域鞭扫得向外弹出,阿里只觉手掌生痛,掌中武器几欲脱手飞出,惊得脸色大变,急忙顺势几个转身,化解掉大部分力道,方才将西域鞭再次抓牢。 阿里心中凛然,但回族人生性悍勇,他攻势并未稍稍停下,但见他全身真气大放,西域鞭棍身好似发出蒙蒙的青光,重重地向骆思恭回扫而至。 骆思恭眼睛一眯,不再托大,真气将锦袍激得鼓胀起来,双掌化拳,拳锋上凝出宛若实质的暗红色光影,对着西域鞭的棍身悍然对轰而去。 一声闷响之后,阿里踉踉跄跄倒退出七八丈远,方才站稳脚跟,双手紧紧攥着西域鞭,指缝中却流出几道鲜血。 骆思恭刚才一击,内力沛然无比,霸道之极,阿里双手的虎口尽皆震裂。 阿里运气压住乱涌不止的血气,大喝一声,不顾虎口剧痛,气贯棍身,再次纵身而上,悍不畏死向骆思恭当头砸下,同时棍梢的西域鞭却旋转摇曳,巧妙地从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袭击而至。 阿里自知不是骆思恭的对手,此次已毫无保留地使出了全身本领,西域鞭击出,用上了“一心二用”的绝学。而且他根本没有分心防守,完全是以一种不要命的打法全力攻击。 骆思恭本念他是故人门派子弟,性情实诚,并非为非作歹之人,原有放他一马之心,奈何这阿里脑袋一根筋,一心要舍身报恩,不思进退,死缠烂打,让久居高位的骆思恭一阵恼怒,冷哼一声,左手随便一抓,便将阿里掌中西域鞭劈手夺下,右拳再次笼罩一蓬蒙蒙的暗红光芒,只是这红光更加刺眼,带着呼啸之声,向阿里的前胸擂去。 阿里见到这威猛无匹的一拳,既惊叹又无奈,明白这一拳只要落在身上,必定筋断骨碎,身陨神消,他只好惨然闭上了双眼。 就在此刻,只听一个稚嫩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师伯留手啊!!”呼喊声中带着焦急和慌张。 阿里听出是高杰的呼声,没由来的,他心头涌起一丝暖意,突然有种虽死无憾的感觉。 骆思恭则眉头一皱,右拳急变为掌,掌心微微偏转,一股无匹巨力从阿里身侧擦身而过,轰然声中,将场地边一个青石搭就的石凳击得粉碎,石屑四处溅飞。他掌缘所带的劲气带到阿里身上,仍旧将他弹飞数丈,摔落在地上,口中咳出几口鲜血。 大明锦衣卫指挥使、绝顶高手骆思恭悍然一击,竟然威猛如斯,强如阿里这等跻身高阶武者中阶的顶尖高手,也无法匹敌。 高杰见状,松了一口气,连忙跑过去扶起阿里,急切问道:“阿里前辈,您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阿里望着高杰,惨然一笑道:“如非你及时出言阻止,我早就毙命当场了!” 高杰从怀中摸出一个药丸,塞进阿里口中,急忙说道:“快快服下,相信我,很有效的!” 阿里望着高杰的目光越来越柔和,没有拒绝,依言吞下了药丸。 骆思恭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理解地摇摇头,然后说道:“小杰,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高杰闻言,见阿里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便扶他坐好,才走到骆思恭身边。 骆思恭先是对着清远道长抱拳道:“老道,你别吹胡子瞪眼的,为了救人,我打坏了你庙中一条石凳,且记在骆某账上,来日还你两张便是!” 清远老道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当老道我眼瞎啊,你能及时收手,未在道家圣地妄造杀孽,我已经千恩万谢了,哪还敢惦记着你赔不赔石凳呢?!” 两老相视哈哈大笑,骆思恭随即吩咐姬龙峰和于弘志先行看管好这些被擒的王家好手,然后带着高杰,跟清远老道一起走进了主殿。 来到主殿后的一个厢房中坐下,骆思恭含笑望着高杰道:“小杰,这次能挖出蒲州富商王家通敌卖国一事,你应记上首功一件,怎么样,干脆跟着师伯,投身锦衣卫,怎么样?!” 高杰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道:“多谢师伯好意,锦衣卫名声实在不是太好,我可不想沾光!” 骆思恭闻言哈哈大笑,他就喜欢高杰这小子有话直说的性格,丝毫没有动怒。笑罢,他缓缓道:“从我大明开国以来,锦衣卫之名声的确有些不堪,不过自我接手以来,已经收敛甚多了!小杰你不愿当锦衣卫,老夫也不会勉强,相信凭你的聪明睿智和身手不凡,加上还有信王殿下的背景,仕途必定一片光明!” 高杰暗想:“我可不想走什么仕途,当什么官,您多想了!”但他口中却没有否定,只是嘿嘿憨笑。 骆思恭若有所思地看着高杰,半晌才道:“此地事情了结后,我就会回京,到时候你来我府中,我把我的儿子骆养性介绍给你,你们都是年轻人,到时候多亲近亲近!” 高杰点头道:“到时候定要去师伯府上拜访,见见养性师兄!” 骆思恭微微点头,随后沉声道:“蒲州王家财力雄厚、根基颇深,和女真暗地通商的卖国之事,事关重大,光凭外面这些人的口供还不足以定罪,所以,我想请小杰再帮我一个忙!”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再回普救寺 高杰笑道:“只要我能办到的,师伯吩咐就是,别提帮忙二字!” 骆思恭满意地摸了摸白须道:“你自然能够办到!” 外面,姬龙峰拉着于弘志蹲在地上,一边看着躺倒一地的人,一边悄声说着话。 “于大哥,小杰的这个师伯真厉害啊,连阿里都轻轻松松被他拿下,可怕!” “嗯!我知道!” “额,可我觉得他的武功和小杰的不像是一个路数的,怎么会是他师伯呢?” “嗯。。。我也不清楚!” “你和他交过手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交过手!” “此话怎讲?” “当时我是想要动手来着,他只是瞟了我一眼,然后。。。我就感觉动弹不了了。。。” “这么变态?” “你看阿里刚才的模样,不就应该知道了吗?” “也是,差距太大,我要是和他切磋起来估计也没啥意思,对吧!” “那不叫切磋,叫找死!” “你。。。说得有道理。。。” 。。。。。。 主殿后面的厢房内,高杰听了骆思恭的想法,思忖了片刻,点头道:“我觉得可行,就照师伯所说的办吧!” 骆思恭拍了拍高杰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胆子够大,绝对能胜任此事的!” 高杰嘿嘿笑道:“有您在后面撑腰,我还怕个毛线啊!不过此事得抓紧办,晚了的话,那批货就难保还在普救寺了!” 骆思恭点点头,起身拍了几下巴掌,门外便进来了一个中年汉子,一副普通农夫打扮,但眼中精光闪烁,一看就知道是个高手。 汉子进门后躬身施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骆思恭沉声道:“这位是我的师侄高杰,等下你带五个人跟和他去办一件事,一切听他的吩咐便是!” 那中年汉子看了看高杰,躬身施礼道:“在下锦衣卫千户任建文,见过高公子!” 高杰连忙站起来,回礼道:“小子高杰,任大人喊我小杰便是!” 骆思恭又对任建文耳语了几句,便打发他出去了。 随即,骆思恭和清远道长对视了一眼,见老道微微点头,方才转身对高杰道:“小杰,办完王家之事,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给你,你可不要嫌我麻烦啊!” 高杰嘿嘿一笑:“虱子多了不痒,师伯尽管吩咐!” 骆思恭笑骂道:“哪听来的混话!不过倒也贴切,哈哈!我和清远道长有一位故交,去世之后遗下一子,一直借住在此地。只是此地毕竟是方外之地,不便久居,我们想让他跟随你们一起历练历练,你看如何?” 高杰听了,暗自嘀咕:“故交之子,不会是师伯的私生子吧?唉,反正现在姬龙峰这怪咖已经赖上我了,也不怕再多一个奇葩,师伯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没关系,多个人热闹!” 骆思恭轻笑一声道:“我知道这样做有些强人所难,为了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今后你们所有的生活用度我会安排好,并且还会送你一份大礼。如果一段时间之后,你觉得和他实在合不来,等到了京师,把他交到我府中便是!” 高杰听到不但有好处,还能退货,心中大定,笑嘻嘻道:“好的,全听师伯安排!” 骆思恭若有所思地看着高杰道:“小杰,我和清远道长都看好你,觉得你年纪虽小,但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师伯提醒你一句,出来历练,除了提升个人实力之外,找到可靠而有能力的伙伴更为重要!外面那两个小子都不错,是你的好帮手,而我托付给你的小子也非泛泛之辈,以后说不定会是你的一大助力!” 高杰闻言,心中一震。他当然知道,要想成就一番事业,有个好的团队将会至关重要。他前世经营饭店失败,除了大环境的因素和自身缺乏管理经验之外,孤僻的性格、没有可用之人、没有朋友相助也是其中很重要原因。 此刻听到骆思恭说出这番话,高杰的心思复杂起来。他本打算潜心追寻武学一道,可随着朱由检、皇太极还有米脂县的李鸿基等人的出现,加上李姬娜的仇、白莲教的责任,他还能完完全全避世潜修吗?也许正如师伯所言,他应该想想建立一个自己的团队了。 见高杰陷入沉思,骆思恭和清远道长对视了一眼,都暗暗点头,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听懂并思考这些话,难能可贵,他们没有看错人。 不久,高杰抬头笑道:“师伯之言,小杰受教了!也许我不一定就能像您期望的那样有什么成就,但我必定会尽力的!” 骆思恭和清远道长闻言微笑点头,对高杰这番回答甚是满意。 不久之后,高杰出去和姬龙峰等会合一处。 而骆思恭则并未透露身份,故作是一个隐世高人模样,对张勇等众多王家好手一顿严厉呵斥,言明蒲州王家竟敢追杀自己的师侄,蒲州普救寺的那批货物就当作赔偿,让他们滚回去告诉王全忠,不得再惦记。同时当着众人的面,让高杰等人立即启程,赶去普救寺,将那些货物运回来。 张勇一干人等哪敢多言,灰溜溜地离开了关帝庙。 阿里在临走之前,回头深深看了高杰一眼,方才黯然离去。 高杰等也未耽搁,随即和锦衣卫千户任建文及手下一行九人策马向蒲州普救寺奔去。 第二日午时,高杰等便赶到了普救寺。只见寺庙大门紧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经过检查,所有货物一件不少都在寺中。高杰估计张勇和阿里也差不多赶回了王家,吩咐大家先把僧众放了出来,做饭休整,养精蓄锐,静候王家的反应。 普救寺这批货物价值很大,王全忠绝不会轻易放弃。何况蒲州王家财力雄厚、势力庞大,怎会甘心被一个无名的高手和几个小娃就把这批价值不菲的货物吞掉,一场争夺战在所难免。 整个下午,普救寺都毫无动静,十分平静。 虽然有骆思恭撑腰,高杰仍旧有些忐忑。而当他把计划对姬龙峰和于弘志转述之后,没想到他们摩拳擦掌,甚是兴奋,看得高杰很是无语,怀疑这俩货是不是天生便是打架惹祸的料。 锦衣卫千户任建文见识过太多风浪,显得十分轻松,他安排好同样是农夫打扮的其他五个下属在寺中待命后,自己端了把椅子,坐在主殿之前,闭目养神。 黄昏将临,百鸟归巢,整个普救寺都笼罩在金色的暮光之中,晚归的群鸟叽叽喳喳,倒让本来安安静静的寺院热闹了起来。 随着厚重的寺门在“吱吱呀呀”声中缓缓推开,一群人伴着暮色进到了寺中。高杰早就听到了动静,招呼了大伙一声,九人一起迎了上去。 首先进来的,正是阿里和张勇,后面跟着的都是劲装大汉,一看便知都是江湖好手,大约有四五十人。而最后进来的,这是一个四抬大轿,轿子不大,显得很是普通,只是轿帘的布料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 众人在离高杰等三四丈远的距离外停了下来,双方隐隐形成了对峙之势,只是单看人数就感觉实力太不均衡了点。 那顶小轿子一直到了最前面才落地,从轿子里缓缓走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者,体型富态,天生一副笑脸,他出轿站定后,向对面仔细瞧了瞧,方才呵呵一笑,微微抱拳对高杰道:“老朽王全忠,这位小哥便是高杰少侠吧?!” 高杰也面带笑意,施礼道:“小子高杰,见过王老先生!” 王全忠笑吟吟道:“此前老夫眼拙,错看了高杰少侠,因为这批货物事关重大,情急之下和你们发生了些误会,还劳烦了你隐世的长辈出面,心中十分不安哪!今日特此亲自前来向少侠赔罪!” 高杰连连摆手道:“我可受不起您老的赔罪,况且您带了这么多人来,我胆子小,还生怕被群殴呢!” 王全忠面色依旧,笑道:“小哥说笑了,老夫绝无此意,听阿里先生和张勇先生言道,你的师伯武功盖世,却不知能否告知大名呢?” 高杰道:“师伯既选择隐居江湖,便不愿让不相干的人知晓他的名字,更不喜欢别人去打搅他,晚辈也不便相告!” 王全忠点头道:“高人自有高人的脾性,真是可惜不能见上一面啊!高杰小哥,我家的这些护卫出自江湖草莽,处事急躁,无意冒犯了各位,老夫得知后,已经严厉斥责了他们,今日前来,是诚心赔罪的!”说到这,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张勇,示意他转交高杰,接着道:“既然是来赔罪的,诚意是一定要的!这里是两万两白银的日升昌票号的汇票,权当我王家对此次误会所付出的赔偿吧!” 高杰接过张勇递过来的汇票,随意瞧了瞧,然后笑道:“小子倒是对这些金银钱财无所谓的,奈何师门长辈的吩咐却不敢违背,我们这次要的是这批货,绝不仅仅是这么点银子!” 张勇刚刚走回王全忠地身边,闻言怒喝道:“高杰小子,两万两银子还是小数目吗?!你可别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撑死!” 王全忠挥手阻止了张勇继续说下去,沉吟片刻,依然笑道:“这样,我再加一万两,如何?” 高杰挠了挠后脑勺,苦笑道:“王先生不愧为蒲州巨商,出手不凡啊,只是长辈之命不敢违,这汇票王老就收回去吧!” 高杰说完,向王全忠走去,半路被张勇挡了下来,他微微一笑,将汇票交给了张勇,转身走了回来。 王全忠死死盯着高杰的一举一动,惯有的笑容终于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沉的脸色和冰冷的眼神,他收回目光,沉声说道:“阿里先生、张勇先生,后面的事就拜托你们了!”说完,便转身回了轿子里。 自从进到普救寺,阿里一直目光复杂地看着高杰,一言不发。听到王全忠的命令,他轻叹一声,取出西域鞭,走了出来。 高杰看着阿里为难的样子,呵呵一笑道:“阿里前辈,尽管出手吧,该还的这次就统统还掉吧,报恩不是卖身!” 阿里闻言,身体一震,又发起呆来。 “文曲杀星”张勇青衫高帽,冷声喝道:“不识抬举,那就休怪我等啊!”说罢,真气盈体,袖中两道蒙蒙蓝芒闪烁,向高杰等冲了过来。 王家其他的长老护卫跟着张勇也冲出来了七八位,舞刀弄枪的,杀了过来。 姬龙峰和于弘志早就手痒难耐,“嗖”地一声,就窜了出去,“心意六合枪”和“洪阳棍法”施展开来,和张勇等战成一团。 打斗声惊醒了沉思中的阿里,他抬头看了看场中情形,又瞧了瞧气定神闲的高杰,心下一横,身形闪动,手中西域鞭凭空抽出一声脆响,也加入了战团。 阿里的战力非同小可,高杰清楚得很,正要硬着头皮上去阻拦,就听身边有人淡淡道:“小杰,你且再看看,这老头交给我!” 高杰转头看时,一个农夫打扮的大汉已经倏然而出,手中刀光闪烁,迎向了阿里,正是锦衣卫千户任建文。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背景深厚 阿里猛然感觉一道凌厉无比的刀气劈空而来,目光一闪,手中西域鞭调转方向,闪电般和任建文的长刀硬拼了一记。 “当”的一声巨响,震得场中拼斗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只见阿里和任建文向后退出数步,方才站稳身形,相视而立。 阿里没有想到,刚才立在高杰身旁、看似普普通通的布衣农夫,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和他硬拼一记,竟然不分胜负。 任建文眼中精光四射,紧紧盯着阿里,心里也吃惊不小。要知道,他乃锦衣卫千户,而且是来自京师锦衣卫指挥使身边的人,武功岂是寻常之辈?!很久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了,惊讶之余,胸中战意升腾,猛地大喝一声,长刀斜劈,一道寸长的刀芒冲向阿里。 眼中映着明亮的刀芒,心中感受着凌厉的刀意,阿里又惊又喜,西域鞭棍身发出青光,再次硬抗向劈来的长刀,同时,“一心二用”,棍梢绳镖弹射而出,划出一道弧线,从右侧击向任建文的背心。一杆武器,被他同时灌入两种完全不同的内力招式,端的是诡异之极。 任建文从来就是一个冷静的人,此刻也被阿里的奇招吓了一跳,心思电转之下,不退反进,手中长刀突然收力,只是和阿里的西域鞭棍身轻轻一碰,身体顺势反转,险险避开了绳镖一击,来到了阿里的左侧。 任建文千户心里一阵郁闷,此前与人对战,他从来都是步步紧逼,刀刀进攻,何曾像今天这样收刀闪避过?!如若不是因为昨日指挥使大人怕他身份暴露,让他把绣春刀留下,只是拿了一把普通长刀而来,刚才他绝对不会收力,一刀下去,劈断西域鞭细细的棍身,到时候闪身而避的恐怕应该是这个回族老者吧。 阿里哪知道任建文的心思,高手对决,占得一丝先机,都是机不可失的,转身挥鞭,追击而去。 任建文既已知晓这个老者武功高强并且怪异,当下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手中长刀刀影重重,护住全身,一边稳稳地进行防守,一边仔细观察阿里的招式特点,等待时机,再发起攻势。 王全忠坐在轿中,掀开轿帘,看着眼前的战局,心中暗暗焦急。 他来之前,听阿里和张勇说起出现了一个绝顶高手,便考虑了半天,决定先以两万两银子息事宁人,尽量不去招惹强敌;实在不行就强行夺回货物,之后等那个高人亲自来了,再想法化解恩怨。王全忠久居巨商家主高位,虽然忌惮那所谓的隐世高手,但他势力庞大,背景深厚,绝不会真正害怕一个孤孤单单的武林高手。 此次他带来这么多人,其中还有阿里和张勇这样的高手,对方的隐世高人又并未前来,按理应该能轻松搞定,谁知对方仅仅出来三个人,便将包括首席客卿长老阿里在内的十多名高手一起挡住,心中很是吃惊,对着剩下的好手一挥手,示意全体围攻而上。 见王全忠带来的人蜂拥而上了,高杰和任建文带来的五个锦衣卫也一起杀入了人群。不得不说,骆思恭派给高杰的这些帮手绝非泛泛之辈,除了千户任建文,就连这五个不知姓名的锦衣卫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对付起王家那些个护卫来犹如虎入羊群,加上高杰身如鬼魅,“拈花指”神出鬼没,不久后,除了张勇和阿里师徒还在抵挡之外,其他人都躺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了。 见势不妙,王全忠早就下了轿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响箭,射向了天空。 高杰只是淡淡地看着,并未阻拦。场上姬龙峰和于弘志又已经合力将张勇以及张空、张凯放倒在地,只剩下阿里和任建文的单挑还在继续。 两人武功可谓不相上下,只是任建文吃了兵器的亏,大多数时间处于防守之势,但阿里想要战而胜之,却也并非段时间能够做到的,何况,高杰等八人还在旁边虎视眈眈,胜负已经十分明显了。 突然,高杰微微一笑,轻声道:“来了!”姬龙峰等人闻言,一起望向普救寺大门的方向。 不久,一阵马蹄声和脚步声传来,地面似乎都有些震颤不已,明显是有数量众多的人到来。 王全忠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喊道:“阿里先生,别打了,他们跑不掉的!” 阿里闻言,收招而退,任建文也不追赶,提着长刀也走到了高杰身旁,和高杰对视了一眼,然后便静静而立,一起等待着王全忠的后招。 只见寺门处人影憧憧,一大队人马开拔进来,旌旗招展、盔甲鲜明,竟然是大明的军队。 这支部队估计足足有上千人,进来寺中的只是两三百人,在一个黑甲将军的指挥下,约一百五十个弓箭手单腿跪地,张弓搭箭,将高杰等团团围住,弓箭手身后,则是轻盔轻甲的步兵,手持长矛,严阵以待。而在寺门外,时不时可以看见身披重铠的骑兵来来往往,穿梭驰骋,一副大战降临之势笼罩在普救寺上空。 王全忠又恢复了往日“和气生财”的笑脸,大步迎向阵中的一个文官打扮的五旬老者和一个中年武将,拱手道:“今日幸亏知府大人和千户大人赶到,要不老朽的货物就要被强人抢走了!” 文官打扮的老者面白长须,四四方方的脸庞上五官端正,看上去颇为正直严谨,完全就是一个公正严明的好官模样,他骑着白马,身着绣有白鹇的官服,正是蒲州知州张红林。 而那个中年武将骑在一匹黄色的高头大马上,脸色蜡黄,目光阴冷,一身铜盔铜甲,手提一杆大刀,虎背熊腰,威风凛凛。此人乃是蒲州驻军千户所的主将,千户将军范大勇。 张红林和范大勇听了王全忠的话,相互对视了一眼,范大勇催马上前,对着高杰等人大喝道:“你等强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强盗悍匪之事,还不速速就擒!” 任建文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嘲笑的神情,玩味地望着这个千户将军。 高杰则故作惶恐道:“冤枉啊!小人出生于穷乡僻壤,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位将军千万不要吓我!你看看我这么纯朴善良、清秀文雅的大好少年,像是强盗和土匪吗?” 范大勇冷哼一声道:“人不可貌相,强盗长得好看点有什么奇怪了?!你等不要再胡搅蛮缠,一起俯首就擒吧,待到我箭矢齐发,任你本领再大,也瞬间如刺猬一般,万箭穿心!” 高杰拍了拍胸口,道:“将军,你们不能仅听这个王土豪的一面之词啊!我们是偶然撞破了他霸占普救寺、藏匿准备和后金交易的货物,方才被他们围攻的,要抓应该抓他们!” 没等范大勇回答,他身后的张红林冷笑一声道:“王。。。王家乃我蒲州巨商,对本。。。本州贡献巨大,而。。。且王家。。。家主一向行善积德,造。。造福乡里,实乃大善人也。你。。。你个小小少年,意图劫。。。财,且胡言乱语,诬。。。诬告良商,实乃重罪,还。。。还不伏法更待何。。。何。。。何时?!” 原来这个知州大人文采还是有的,只可惜是个结巴,平日很少发表这样的长篇大论,今日见范大勇范千户先出了风头,哪肯落后,就抢着说了这一段。等他说完,自己累的喘气不止,就连听的人都觉得辛苦。 高杰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大呼道:“我明白了,这王大善人一放响箭,官兵就赶到了,本就不是巧合;而这位大人和这位将军不查不问,就认定我等是强盗匪徒,简直就是在堂而皇之地宣布,你们穿的是一条裤子,是一伙的!” 张红林闻言,气得“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屁来,范大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下令道:“弓箭手准备。。。” 命令既下,一百五十名弓箭手身体后倾,开始引弓,准备发射。 面对密密麻麻地军队,杀气扑面而来,纵是强如锦衣卫千户任建文,也不由得有些心慌,正准备亮出身份,却听身旁的高杰忽然大喊大叫起来:“师伯啊!你玩我呢?!再不出来就要死人了!” 高杰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长笑传来:“哈哈哈,师伯岂会言而无信!”笑声中,主殿上一道黑影掠下,其势如离弦之箭,瞬间便到了范大勇的身前,一脚便将他踹下地去,稳稳落在那匹黄色大马之上。 变故突生,众官兵先是一愣,等清醒过来,正准备放箭之时,却听四周传来整齐地大喝声:“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驾到,你等还不拜见,更待何时!”随着这四处响起的威严喝声,一道道身影从寺庙院墙、屋顶落在寺中,足有近百人之多。 众多官兵慌乱成一团,见这百人都是头戴轻盔,身着飞鱼服,腰挎长刀,正是锦衣卫。 知州张红林早吓得一咕噜滚下马去,哆哆嗦嗦匍匐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踹下马的范大勇此时也爬了起来,对着那抢了他战马的黑袍人跪伏下去,声音颤抖地喊道:“见过大人!” 其他官兵见知州和千户大人都跪了,顿时响起一片兵器落地之声,所有寺内寺外的人都伏地行礼,不敢抬头。 也难怪张红林和范大勇吓成这样,就如同高杰和骆思恭开玩笑时所说的那样,锦衣卫的名声实在不太好,特别是对这些当官的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般的存在。一般情况下,有官职在身的人,即使犯了重罪,起码也要经过会审,方才能够定罪抓捕;如若知府这种四品官以上的官员,则更是要呈报圣上,方才能够擒拿治罪。但锦衣卫则是例外,他们有单独的大牢,一旦出手抓捕,无论官职大小,可先斩后奏,然后再收集证据、罗列罪状,呈报皇帝。 所以,看到锦衣卫来了,还来了这么多,更可怕的是,连锦衣卫的最高首领指挥使大人都到场了,张红林等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失魂落魄了。 锦衣卫指挥使一般是正三品,而骆思恭乃万历帝亲信武将,位高权重,身居正二品都督佥事兼锦衣卫指挥使,他一旦亲自出手的话,连王侯将相都不敢反抗。 王全忠完全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本来胜券在握的大好局面突然之间便逆转了,简直就像是场噩梦一般。 他们王家世代居于山西蒲州,财雄势大,知州、千户都和他称兄道弟,当地各级官员哪个没收过他的好处?!可谓背景深厚。可这次,仅仅是因为要对付一个小小的乡下猎户小子,竟然会引出了锦衣卫指挥使,而这个指挥使大人还是那小子的师伯,王全忠一阵无语,什么叫背景深厚,自己那点背景算个屁,这个叫高杰的小子才真正是背景深厚呢! 王全忠没有跪下,因为他全身都僵硬了,望着那个骑在马上,头戴高冠,身披黑袍,内着黄色飞鱼服的皓首老者,犹如置身梦中,茫然不知所措,只有一点他是清楚的,王家几百年基业,恐怕要毁在他的手中了。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双喜临门 蒲州知州州衙中,骆思恭吩咐锦衣卫将知州张红林、千户范大勇以及王全忠等一干手下先行关入蒲州大牢,并派人查抄王家,其余驻军官兵尽皆被勒令回归千户所,由任建文带人监管,不得随意外出。 处理完一干事务,天色已晚,骆思恭这才回转后衙的客厅。 高杰见骆思恭终于回来,起身抱怨道:“我说师伯,小杰现在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天还冒着生命危险帮了您老大一个忙,可您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们连晚饭都还没吃上一口,饿得前胸贴后背,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吧!” 骆思恭这时也感觉到腹中饥鸣四起,连忙吩咐衙门内的厨子开火做饭。锦衣卫指挥使的吩咐果然不同凡响,比知州张红林的还要管用,不久,一桌简单酒席便已备好。 席间,除了骆思恭和高杰、姬龙峰以及于弘志之外,还多了一个少年。 这个少年年纪和高杰相仿,长得白净秀气,身体偏瘦,显得很是文弱,席间他埋头用膳,慢慢悠悠,一句话都不说,仿佛是个哑巴一般。 经骆思恭介绍,高杰得知这个少年叫焦勖(xù),正是他和清远道长口中的故人之子。 高杰热情无比地和焦勖打招呼,换来的只是他淡淡的一个点头,仍旧一言不发,令高杰很是郁闷,甚至怀疑此人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 饭后,骆思恭单独把高杰喊到后院一间房中,让人上了茶水后,便神秘兮兮地关上房门。 在高杰疑惑的目光中,骆思恭呵呵一笑道:“别紧张,蒲州之事已了,没有其他重大的事情再要你帮忙了!” 高杰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骆思恭继续道:“此次,蒲州官府、驻军的主官都被拿下,实在如同一场地震一般,影响甚大,我还得在这里带上一段时间,一来将他们官商勾结的罪证查实,二来等候新的主官到任,之后方能回京,所以,你可能会比我早到京师,到时有什么事情,就去我府中找养性帮忙便是!” 高杰闻言,先谢过师伯,然后问道:“师伯,你此时亲自来山西查办晋商暗中与后金通商、贩卖军用物资之事,这蒲州一案只是其中一起吧,不会再继续追查下去了吗?” 骆思恭一口饮尽杯中茶水,慨然叹道:“通敌晋商,何止蒲州王家,据我锦衣卫暗查所得密报,这王家并非其中最大的商贾!” 高杰惊讶道:“这还不算大?那普救寺的货物粗略估计,就价值几十万两白银了,如果还有大鱼,那得有多大啊?!为什么不趁此机会一查到底呢?!” 骆思恭无奈道:“你还小,官场之事尚且不懂。这小小的蒲州王家,就勾结了知州和千户,其他山西巨贾身后的背景更是通天彻地,想要一举铲除,哪有那么容易,就是当今圣上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 高杰追问道:“打击这些通敌卖国之人,皇上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会反对呢?!” 骆思恭苦笑一声道:“晋商和徽商乃我朝经济的重要支柱,而晋商中实力最为庞大的商贾,可以说绝大部分都参与了通敌通商之事,如果一网打尽,我大明的经济可就危矣!何况站在他们后面的不但有封疆大吏、高级将领,甚至还有皇亲王侯、内侍阉党,岂是那么容易便能一举扫除的!我此次来山西的目的,也只是尽我一点绵力,查处了王家,也算杀鸡给猴看,让他们收敛点,别做的太过分了!” 高杰闻言,心情也沉重起来,看来这腐败在中 国历来就有,要想真正做到反腐倡廉,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他不由得有些可怜朱由检了,他的爷爷、老爹和哥哥将要留给他的是一个烂到了根子上的末落王朝,即便他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雄才,估计也难以挽回覆灭的结局。 想到这,高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骆思恭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十六岁的师侄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甚感好笑,便揶揄道:“你不是说,你追求的是武道一途,至于为这些官场之事忧心吗?” 高杰一想也是,看来自己的目标立场还不够坚定,这明末乱世中参与到江山之争,那是自找死路,还是跳出其中,专心武道来得简单。 骆思恭见高杰听了自己一席话,貌似想开了点,满意道:“其实,小杰你是个前途无量的人,不论是追求武道还是立志于仕途,都大有可为。只是现在你尚年幼,不用着急,尽量少参合其中,先慢慢积蓄自己的人脉实力,等待时机,再确定你未来的方向便是!” 高杰望着眼前这个年愈七旬的师伯,心生感动,点头表示受教了。 骆思恭见谈论的话题太过沉重,气氛消沉了些,便展颜笑道:“记得我在运城关帝庙曾答应了要送你一份大礼的,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高杰也把烦心事抛开,开始顺杆爬,嘿嘿笑道:“师伯不会是要送我房子和名车吧?我可不会客气的!” 骆思恭就喜欢高杰不矫情不做作的样子,大笑道:“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送出的大礼何止房子和。。。名车是什么?” 高杰“额”了一声,自知语失,连忙道:“名车嘛,是我家乡的喊法,就是名贵的马车!” 骆思恭没去深究,摇头道:“这么点东西,能叫大礼吗?那多寒掺啊!我要送你的,是整个王家!” 高杰一下子没明白“整个王家”是什么意思,不解地看着骆思恭。 骆思恭淡淡道:“就是说,蒲州王家的产业,今后就是你的了!” 高杰闻言,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在椅子上重新坐定,稳定了下情绪,问道:“王家不是应该查没吗?怎么可能变成我的?!” 骆思恭哈哈大笑:“我说能,自然就能!两天之后,你只管接手便是!倒是你得考虑考虑,找到可靠的人帮你经营守业才是!” 高杰心里震惊,王家偌大家业,竟然马上就会在骆思恭的暗箱操作之下,变成他高家的产业,有个当高官的长辈可真是牛逼啊!他暗想,自己这是不是也勉强算个官二代了呢? 虽然在前世,高杰和广大平民百姓一样,对那些官二代富二代颇为仇视,但如今他却实在无法拒绝这份大礼。因为身处这乱世之中,首先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好好活下去,才能保护身边的亲人朋友。而积攒实力,除了人脉、武功,财力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高杰想通之后,深深看着骆思恭,认真道:“多谢师伯,小杰愧领了!” 骆思恭赞赏地微笑道:“好!不拘小节,深谋远虑,我没有看错你!以后我家那个骆养性还要靠你多多扶持呢!” 高杰没有多言,只是郑重地点点头。 骆思恭借此查没蒲州王家之机,帮高杰建立了一个商业基地,一来是为了静空师太,真心帮衬这个师侄,其次,也是真正看中高杰的潜力,在离任后,为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个可靠的助力。 高杰修炼了“白莲九生”之后,心境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所以他很快便从获得一大笔意外之财的惊喜中沉静了下来。 他突然嘿嘿一笑道:“师伯,你要我带着一起历练的就是焦勖吗?” 骆思恭点头道:“不错,正是那个孩子!” 高杰想了想道:“他。。。好像不太喜欢说话?” 骆思恭神色黯淡道:“我知道你的担心,放心吧,他可不是哑巴,只是五年前父母亡故,孤苦伶仃在外流浪,受了不少的苦,我还是在三年前去安徽宁国公干,在乞丐中将他找了回来。他一直就这样少言寡语,生人难近,我觉得你们和他年龄相近,性格开朗,说不定能让他正常起来!” 说完,他又是一声叹息。 高杰闻言,想起前世自闭的自己,同情心顿时泛滥,坚定地对骆思恭道:“师伯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焦勖开心快乐起来的!” 骆思恭欣喜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焦勖的祖辈和我骆家乃是世交,他的父亲也是我的结拜兄弟,只因生性耿直得罪了一些人而获罪,全家只剩下他一个人流落街头。当我得知的时候,已经不及相救。天可怜见,让我在三年前找回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因为其父罪名未平,不便带回京师,我才不得不把他暂时寄养在运城关帝庙清远道长那里。” 高杰暗自惭愧,为自己先前怀疑这小子是骆思恭的私生子而自责。他是以后世人的眼光去看待猜测的,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想法自己都觉得可笑,这可是在大明朝,骆思恭一个二品大员,妻妾成群再正常不过了,哪会像后世那样担心私生子这样的小事情呢! 骆思恭见高杰面色有些微红,还以为他感觉为难,连忙补充道:“你不要小看了焦勖,他的祖上可是我大明的开国功臣东宁伯焦玉,当初他给太祖贡献了诸多火器,为打下偌大江山可是居功至伟的!焦家乃火器世家,从不参与朝政,我大明立朝后,焦玉便请辞回到东宁,继续隐居搞他的火器研究。他的《火龙经》等火器著作现在还珍藏于圣上的御书房中,其后代也一直继承了先祖的遗志,将火器研究传承下来。” 高杰激动道:“原来他的先祖是焦玉啊!真是大名鼎鼎!” 骆思恭疑惑道:“你听说过?” 高杰前世是考古学的高材生,自然知晓明初著名的火器专家焦玉。他还记得明朝中后期最著名的火器专家有两个,一个是嘉靖年间的赵士桢,一个是成名于崇祯年间的焦勖。怪不得开始听到焦勖的名字那么熟悉,原来这个少言寡语的少年便是著有《火攻挈要》的那个大咖啊! 当然高杰不能说实话,只好搪塞道:“我也是闲暇时听几个军中的大哥们提及过,方才略知一二!” 骆思恭知道高杰和信王朱由检那段关系,他因此而认识几个军中将领也顺理成章,所以没有怀疑他的话。 骆思恭又自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笑道:“焦勖这孩子同样从小就跟着他爹研究火器之道,我曾说过,他以后也许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就是这个原因!” 高杰见这次真正捡到了宝,兴奋地大点其头。 这次他不但可以得到王家一大笔财富,还收获了一个未来的火器专家,可谓双喜临门,能不喜出望外吗?! 正文 九十八章 路见不平 收获了两份意外之喜,高杰心情甚好,忽然又想起了回族老头阿里,连忙道:“师伯啊,我还有个请求,希望您帮忙!” 骆思恭心道,这小子胃口倒不小,但却并没太介意,微笑道:“你说吧!” “被您擒住的那个王家回族长老阿里,人其实很不错,对我也甚为爱护,您老手眼通天,想个法子把他放了吧?”高杰给骆思恭了杯沏茶,嘿嘿笑道。 “这事简单,没什么问题,不过要点时间,两天后就能办好!”骆思恭听高杰是为了阿里的事,颇为意外,随即哈哈大笑应承下来。 他本来还以为高杰还有什么官职财富之类的要求,自己虽不难办到,却也对他微微有些失望。可当听到高杰是为了一个萍水相逢、只是对他有过一些关照的回族老者阿里求情,说明这个小师侄本性善良,懂得知恩图报,正是他看重的品质,不由得对高杰的评价又高了一筹。 阿里本非主犯,何况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操办,就是想把王全忠弄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虽只在关帝庙和阿里有过一次交手,却也对这个回族老者高强的武功颇为认同,如果高杰能把阿里收到麾下,定会大有裨益。至于高杰能不能让其诚心效力,那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了。 见夜已深,高杰和骆思恭道别,回到了给他安排好的厢房中。 想到几天后就能接收一个财力庞大的王家财产和生意,高杰想不激动都难。他来到明朝,附身在一个乡下小猎户的身上才短短一个多月时间,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新的环境,却奇遇连连,不但得到了绝世神功,成了圣教少教主和皇亲国戚,如今又突然要拥有一笔巨大的财富,还真要好好消化消化才好。 俗话说:“创业难,守业更难!”现在他作为“官二代”,直接跳过了“创业”这一步,但能不能守得住这份天下掉下来的产业还犹未可知。自己后续的事情很多,要北上京师,要去参加闻香教大典,哪有时间去料理这庞大的家业?!就像师伯骆思恭所说那样,他必须要找到一个忠心而会打理生意的人才行。可是。。。哪去找这样的人呢? 在明朝这样的封建君主制社会,皇帝虽然希望有大批能人为其效力,却又不愿天下百姓都是能人。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百姓基本都是文盲,除了那些皇亲国戚、官宦富商之类的家族能够有实力让子弟们读书识字之外,寒门子弟要想求学入仕,实是难于登天。而要想找到一个既识字,又懂得经商的人才,那更是难上加难。 商人在古代本就不是什么高贵的职业,读书人自命清高,很少有人愿意放弃高大上仕途而选择地位不高的商道的,要想找到这样的人才,只能是可遇不可求了。 高杰暗自琢磨,自己身边的于弘志傻大憨粗、姬龙峰一心武道、李鸿基、李过和刘宗敏就更不用说了,估计这些产业交给他们打理,迟早倒闭关门。唉,是该去别的商家挖人呢,还是在王家现有的人里面挑选呢?! 一夜胡思乱想,高杰直到后半夜才精疲力竭,迷迷糊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骆思恭早就去处理王家通敌大案的事去了,高杰是被于弘志喊起来的。这莽汉是个大胃王,昨晚实在很晚才吃的晚饭,高杰自觉肚中食物还未消化完,于弘志却早就感觉饥肠辘辘,嚷嚷着要吃早点了。 见实在无法赖床,高杰只好怏怏而起,洗漱完毕,让于弘志去喊姬龙峰和焦勖一起。喊焦勖,高杰并未抱什么希望,这个沉默寡言的木呐小子肯定是不会跟着去的。 谁知,等高杰出了房门,却看到焦勖站立于一株茶花前的背影。这焦勖身材单薄,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头戴文士灰帽,身上背着个硕大的书箱,完全就是一个穷学生的模样。 高杰很意外,他和姬龙峰打过招呼后,走到焦勖身后,招呼道:“焦勖小哥,早啊!” 焦勖闻言,回转身来,呆呆看了高杰一眼,微微点头示意,绝无半点要说话的意思。 高杰自讨没趣,一脑袋黑线,转头招呼了于弘志和姬龙峰一声,便当先出门而去。焦勖面无表情,像具行尸走肉一般跟在了最后。 蒲州古城,历史悠久,人口不少,可容四架马车并行的街道上,百姓们来来往往。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卖早餐的小吃铺子到处都是,高杰等人找了一家当街搭了个凉棚的铺子坐下。 知道高杰兜里有钱,于弘志和姬龙峰毫不客气,大呼小叫就自顾自叫了大堆早点,什么羊肉汤、肉夹馍、韭菜盒子、醪糟汤等等,也不管高杰肉痛的眼神,埋头便开动起来。 高杰望着这俩吃货,摇头无语,点了一份老豆腐和一份灌饼,然后把目光投向坐在他对面的焦勖,暗道:“小焦,点吃的你总要开口了吧!” 那焦勖坐在凳子上,仍然背着他那个重重的大书箱,一点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他等伙计把高杰的早点端上来之后,伸手指了指高杰面前的老豆腐和灌饼,然后便又开始发呆。 伙计甚是灵泛,立刻给他也上了一份和高杰一模一样的早点,焦勖端起老豆腐,也斯斯文文地开动起来。 只有高杰傻傻地望着焦勖,暗道:“算你狠!” 四人正吃着,忽听一阵喧哗,高杰回头一看,只见街道对面一个包子铺的老板手中舞着一根擀面杖,大呼小叫地从铺中追了出来,而在他前面,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双手捧着一个大包子,边跑便使劲往嘴巴里塞。 小男孩头发乱糟糟的,像个乞丐一般,估计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很是瘦弱,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能跑得过一个成年男子,转眼就被那包子铺老板一把揪住,直接拎了起来。 眼前这一幕,高杰前世在电视电影里看过不少,现实中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在那老板正要将小男孩摔在地上,用擀面杖伺候的时候,他动了,瞬间便抱住了将将落地的小孩。 那包子铺老板见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少年,虽然穿着普通,但面容英俊,气度不凡,手中擀面杖也没敢继续落下,只是手指着高杰,正待喝问。 高杰伸手制止了他,淡淡道:“大哥,他吃的包子,我付账!” 包子铺老板闻言,也不激动了,陪笑道:“这位公子,其实我也不是个恶人,只是小店本就是小本经营,这庞家小子时不时来偷包子,我实在是承受不起啊!” 高杰心中丝毫没有责怪这老板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久贫难济,你也不容易,所以我说他的包子钱我给了!” 那包子铺老板叹了一口气道:“久贫难济,这位公子说得好,都怪他爹太不争气,苦了孩子了!算了,这次我看在公子的面子上,这三个包子就算再救济他一次吧!”说完,转身回铺子去了。 高杰听完,低头才发现这小男孩除了嘴巴正吃着的一个外,满是补丁的衣服口袋里还揣着俩包子呢。见这包子铺老板话里有话,似乎这孩子并非乞丐,可能家里还有些故事,高杰便一把抱起小男孩,跟着包子铺老板进了他的店铺。 包子铺不大,里面就两个小方桌,现在一个客人也没有。 见高杰跟了进来,老板颇为疑惑地望着他。高杰呵呵一笑道:“我正好要吃早点,老板你就给我来几个包子,两碗羊汤吧!” 老板今天早上生意不太好,心情很是低落,突然见这个少年来照顾生意了,顿时高兴起来,大声应道:“好嘞,公子稍等!” 小男孩被高杰抱进来,丝毫没有挣扎,而高杰把他放在身边板凳上坐下,他就一边吞咽着包子,一边安静坐着,满是污垢的脸上,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盯着高杰,眨巴眨巴的,显得可爱又可怜。 高杰微笑着摸摸他乱糟糟的头发,柔声道:“慢慢吃,等下还有羊汤喝!” 刚说完,高杰就觉眼前一暗,他抬头一看,只见焦勖背着大书箱,端着自己的早点默默坐在了他的对面。 高杰转头看向街对面,于弘志和姬龙峰还在埋头苦干,便回头对焦勖道:“你过来做什么?”说完,他又苦笑一声,暗道,明知道这个书呆子哑巴一样,自己问了岂不是白问! 谁知,焦勖斯文地咬了一小口手中的灌饼,突然说道:“陪你!” 高杰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铁树开花了,这个书呆子竟然说话了。 还没等高杰想明白怎么回事,老板将几个包子和两碗羊汤端上了桌,高杰便没在多想,将羊汤和包子放在小男孩面前,说道:“这是你的,慢慢吃!” 小男孩眼睛在高杰和老板身上转了转,然后便捧着羊汤大口喝了起来。 高杰见了,微微一笑,随即抬头对那老板道:“大哥,刚才你说这孩子他爹不争气,是怎么个情况,能不能讲来听听?” 老板一来见高杰照顾了自己的生意,不好推辞,二来店里暂时也没有别的客人,便也在桌边坐下,将这孩子家里的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这孩子叫庞子青,他父亲叫庞维风。 晋商中,除了那些像王家这种有背景有后台的巨型商贾之外,大部分的商户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商人,他们不怕苦,可是怕死,绝不敢参与和后金通商这种杀头灭门的买卖。 庞家本是这蒲州一个中等的商户,祖辈以经营百货和粮店为业,到了庞维风这一代,男丁只有他一个。庞家家境不错,庞维风自小就被送到私塾读书,其父本想培养他考取功名,走上仕途,让庞家摆脱商籍,为祖上争光。这庞维风天资聪颖,文采不凡,奈何其志不在仕途,反而对从商甚感兴趣,少年时就常帮其父操持店铺,颇为能干。 其父年迈多病,病故后其母见儿子无心功名,无奈之下,只好任其接管家业,继续走从商之路。庞维风为人和善,极重信誉,很有商业头脑,将庞家几个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很快成为了蒲州排名前十的商贾。 三年前,山西大旱,蒲州众多粮商大量囤积粮食,使得粮价飙升,意图谋取暴利,庞维风为人正直,不愿同流合污,安排商队从江南大批购进粮食,平价卖给百姓,因而遭到城中不良商人的痛恨,这些奸商便沆瀣一气,从货源到售卖的各个环节开始针对庞家进行打压。庞维风纵然是商界奇才,但毕竟势单力薄,哪里斗得过那些背景深厚的巨型商贾,一年时间不到,庞家便逐渐败落下来,让众多百姓唏嘘不已,却也无能为力。 庞维风自恃文采博学,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见祖辈积攒的家业被自己一手败落,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失意落魄之下,便开始酗酒和赌博,于是不但庞家店铺全部倒闭,就连祖宅都被典卖出去还债了,他老婆见其整天萎靡不振,不是赌就是喝,不久也跟人跑了,留下了年迈的老母亲和幼小的儿子庞子青。 现在,庞家住在城东贫民区一个又小又破的屋子里,一日三餐没有着落,老母亲卧病在床,庞子青年纪幼小,实在饿得不行,就去找人施舍。刚开始有些百姓还感念庞维风当时为平抑粮价而做的努力,时不时救济下他的老母亲和幼小的孩子,可时间一长,任谁也受不了了。 小子青和奶奶二人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过一粒米,庞维风也不知去哪赌博喝酒了,今天一大早,孩子实在饿得不行,才来这偷拿了三个包子,准备自己吃一个,留两个带回家给奶奶和爹爹吃,于是便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听完老板的叙述,高杰怒火中烧,站起身就要带着小子青去找他爹庞维风算账,却听对面的焦勖淡淡道:“先把东西吃完,浪费不好!”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破败之家 听到焦勖说出的话,高杰愣了愣,随后看了看因为他的突然起身而停止喝羊汤的小庞子青,暗叫惭愧,不知不觉之间,自己怎么变成了一个按奈不住的愤青了。 他讪讪一笑,又坐了下来,摸了摸庞子青蓬乱的头发,柔声道:“子青,没事,你继续喝吧,不够的话哥哥再给你买!” 庞子青眨巴眨巴大眼睛,脆生生说了句:“谢谢大哥哥!”然后又埋头对付他的羊汤去了。 高杰对面的焦勖一边吃着早点,一边不时瞟着高杰,眼神有些复杂。他吃下最后一口灌饼,用袖子擦擦嘴巴,淡淡道:“这孩子饿了太久,不能一次吃得太饱!” 高杰诧异地瞪着若无其事的焦勖,实在不明白这个家伙现在怎么忽然不再装酷装哑巴了,反而变得话还有点多,真是个无法捉摸的怪胎。 不过,他说得没错,小子青饿了太久,的确不能一下子吃撑着。 等那碗羊汤被干掉,高杰呵呵一笑道:“子青,先别吃了,等中午哥哥再带你吃好的,行不?” 庞子青闻言,先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早点,随即抬眼望着高杰,点头道:“哥哥是好人,我听你的!” 高杰见状,知道这可怜的小孩不舍得,不由得一阵心酸,同时又为他能因自己的一句话控制住继续吃下去的yuwang而暗自赞叹,庞子青毕竟是出生在富商之家,即使现在家境败落了,但和街上的叫花子仍是不可同日而语,从他身上可以看出庞家的家教。 高杰一把抱起庞子青,招呼老板把剩下的早点打包,然后出去招呼了吃得志得意满的姬龙峰和于弘志一声,便大步向城东走去。而焦勖又恢复了哑巴状态,背着他那个不离不弃的沉重书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城东,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破败的房屋和街道,不但道路坑坑洼洼,连房屋都像是烂泥糊就一般,不愧为平民窟。高杰家也算是平民了,但相比之下,也比这地方好了不少。 没时间感概,高杰按照小子青的指点,穿过破破烂烂的屋巷,终于来到了他的家。 庞子青的家,基本位于城墙根下,房子不但小,而且破败到了极致,墙体基本就是用干了的泥巴糊就,靠着几根还没腐朽完的烂木头支撑着,到处都是漏风的缝隙。还好现在秋高气爽,气温不低,要是到了冬季,可以想见屋中会有多冷。 高杰放下子青,小孩子便用手捂着口袋里的两个包子,一溜烟跑了进去,想来是担心奶奶饿坏了。 高杰心中感叹,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跟进去,忽听身后传来呼喝之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三丈外的屋巷中,几个青衣汉子貌似追上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将其打倒在地,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高声呼喝道:“死赌鬼,再不还钱,拆了你的骨头!” 那被打之人一边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一边哀求道:“求求你们再借我点,等我翻本一定还啊!现在你们就是打死我也没钱啊!”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人狠狠踹了他一脚,怒喝道:“就你那衰样,还翻本,下辈子吧!今天你不还钱,老子就带人烧了你的烂房子,把你儿子拿去卖了还债!” 眼前的一幕,高杰很熟悉,当然,又是他前世在电影电视上看到过的,赌博的下场基本就是这样了。他素来对赌鬼没有好感,也不想管,便回过头,准备进门。 还没等他迈步,庞子青忽然从里面冲了出来,一边向那被打之人跑去,一边哭喊着:“别打我爹爹啊!求求你们了!” 高杰闻言,一拍脑袋,这才意识到那个挨打的赌鬼就是庞维风了! 眼见庞子青扑到了庞维风的身上,那些青衣人停下了手,为首的高大汉子对地上的庞维风啐了一口,骂道:“你这家伙又穷又好赌,这辈子还钱绝对是还不起了,既然你儿子来了,就卖了吧,省得跟着你吃苦!”说完,他一使眼色,几个手下便动手开始抓庞子青。 本来抱着头乱躲拳脚的庞维风这时突然清醒了似的,死死抱住儿子,一边发了疯般双脚乱踢,一边大喊大叫道:“别动我儿子,要卖就卖我,不许动我的儿子!!” 几个青衣人被他这一折腾,一时半会还真夺不下庞子青。 高杰此时已经带着姬龙峰等走了过来,他呵呵一笑道:“各位大哥,放过他们吧!” 那高大的青衣汉子这才抬眼看了看高杰,见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孩,穿着普普通通,正待呵斥,却又瞥见他身后有两个人,顿时到了嘴边的脏话憋了回去。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手中提着根很是夸张的大棍子,另一个大脑袋,五官奇异,犹如无常一般,身后背着杆亮晶晶的短枪。当然最后还有个背着大箱子的文秀穷书生,直接被他无视了。 这青衣汉子毕竟是个小头目,也算在市井之间混迹出了些道道,明白这些人恐怕不好惹,顿时把凶神恶煞的气势一收,抱拳笑道:“这位公子,我们并非恶人,实在是因为这姓庞的欠了我们赌庄的钱不还,我等都是拿钱办事的人,放过他我们就该讨饭去了!” 高杰依旧面带微笑,抱拳回礼道:“这位大哥所说的我都明白,这样吧,他欠了多少钱,我先帮他还上!” 那高大的青衣汉子闻言,本来甚是勉强的笑容愈发真诚了,他连忙道:“太好了,这姓庞的今天算是遇上了贵人了!如果公子能帮他还债,那我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费事了!” 姬龙峰可没高杰那么和蔼可亲,喝道:“问你欠多少钱呢,你胡扯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 青衣大汉一阵尴尬,又不敢翻脸,连忙赔笑道:“是我多嘴了,这姓庞的连本带息一共欠了我们赌庄银子三两三!” 高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小锭约五两重的银子,递给那青衣大汉道:“这里是五两,还了债应该还有多,余下的就当是你们的辛苦费了!” 那青衣大汉心花怒放,一把抓过银子,对着高杰点头哈腰道:“公子豪放仁义,小的们感激不尽!”说完,他转头对手下喝道:“还不快谢过公子!” 那几个手下急忙抱拳躬腰,连呼:“多谢公子!” 高杰笑着摆手,随即俯身抱起庞子青,转身向他家中走去。 在高杰俯身抱小子青的时候,庞维风还处于混乱之中。眼见因自己欠赌债而祸及儿子之际,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前来搭救,他能不惊喜交加吗?见高杰来抱儿子,他丝毫没有再反抗,因为他明白,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是他一家的救命恩人。 正当高杰转身要走的时候,那青衣大汉忽然道:“公子请留步!” 高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没有作声,只是微微皱眉,显得有些不悦。 那青衣大汉慌忙赔笑道:“公子啊!您一看就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定是位大富大贵之人!小人唤作胡老三,如果公子哪天有雅兴,想要玩上几把,不妨去城南的福禄庄,到时小人必定会尽心尽力招呼好您的!” 高杰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暗想这胡老三还有点意思,竟然为他们赌庄做起广告来了,为了拉生意,口不择言,连什么“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都胡乱往自己身上堆,这家伙要放在后世,倒是个做销售的人才啊!他本想拒绝,忽然心中起了个念头,迟疑片刻,便笑道:“胡大哥是吧,行!有机会我一定去你们的福禄庄找你!” 胡老三一听,大喜过望,要知道他在赌庄中虽然主要是追债的,但如果能拉到赌客,也是会有额外提成的,如今见在自己贸然相邀之下,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少年豪客竟然答应了去赌庄玩玩,能不欣喜吗?! 胡老三本是蒲州城郊的农民,自幼喜欢舞枪弄棒,武艺虽然很是稀松平常,但他甚是讲义气,守信诺,身边这五个从小一起混大的家伙便以他为头,一起前来城里闯荡。因为有些武艺在身,两年前成为了福禄庄的护卫小头目,因为出身贫贱,哪里认识什么贵客,所以平常他能带去的赌客,基本都是类似于庞维风这样的穷鬼,提成自然少得可怜,还时不时要前去追债,甚是麻烦。加上他本是穷人出身,追债的时候面对那些穷人还常常不忍死逼,兄弟几个得来的工钱有时还要倒贴,帮那些人垫上一些,所以哥几个过得实在是表面风光,穷得叮当! 不过,他这几个从小跟着他的兄弟都是心底不坏的人,即使混成这样,也始终以义字当先,死心塌地跟着胡老三。 刚才对庞维风拳打脚踢,貌似凶神恶煞,实际上他们个个都没下重手,这点高杰等都看得出来,抢庞子青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要不就凭庞维夫那柔弱的身子骨,哪能抵挡得住呢? 见高杰答应下来,胡老三不敢再叨扰,连忙拱手道别,带着哥几个兴高采烈地回赌庄去了。一路上,胡老三对庞维风也心生感激,正是因为他才将高杰这个小贵人带给了自己。他这样的心思,不光是庞维风,就连高杰等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的确,高杰以后还真就成为了胡老三的贵人,这些就是后话了。 高杰低头进了庞家的矮小破烂的门,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屋子实在太小,只有一张木板床,想来平常他们一家三人都是挤在这一张破床上了。 床上躺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面黄肌瘦,病怏怏的,可能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了,她手中拿着两个包子,一口都没有吃,满是皱纹的脸上尽是着急忧愁之色。 庞子青挣脱下地,跑过去抱住奶奶,开心说道:“婆婆,这个就是我说的那个好心的哥哥!” 老妇人浑浊的眼中露出感激之色,挣扎着要起身,高杰连忙摆手道:“老夫人,您别动,子青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我只是随手而为,千万别多礼!” 老妇人点点头,道:“老身久病在床,无力照顾青儿,今日幸亏有恩公相救!我庞家家境败落,惟有日后每日为恩公祈福为报了!” 高杰正要客气,却听身旁一声叹息,转头一看,原来是焦勖背着个大书箱跟了进来。 因为庞家太小,姬龙峰和于弘志都呆在外面,屋顶低矮,高杰和焦勖都是微微低着头,感觉甚是辛苦。 焦勖脸色复杂,叹息之后,轻声道:“老的老、小的小,唯一能出劳力的却是个赌鬼酒鬼,完全是个无用之人,他们今后该如何生存下去?!” “无用?!哈哈,我本就是个无用之人!”一股浓烈的酒味从身后袭来,只见庞维风摇摇晃晃进了门,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来到床边,靠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着眼直喘粗气。 正文 第一百章 棒喝的效果 望着一身邋遢、蓬头垢面、酒气熏天的庞维风,高杰暗地摇了摇头,在这个曾经的商界奇才身上,他看到的只有堕落和颓废之气,和街边的乞丐没有什么分别。 小子青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父亲,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过去,依偎在他身边。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孩子舐犊情深,即使庞维风萎靡不振了有一年多了,在他的心中还是只有父亲疼爱自己和意气风发时的样子。 庞维风喝了不少酒,但还是认识自己的儿子,他一把将子青抱在怀中,父子俩就这样脏兮兮搂在一起。 床上的庞老夫人这时挣扎着移到床边,将手中的包子递到庞维风面前,心疼地说道:“风儿,你饿吧?这是小恩公买来的包子,你赶紧吃了,身子要紧!” 庞维风闻到包子的香气,肚中咕噜叫了起来,他勉力睁开无神的眼睛,看了看眼前又香又白的包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将目光转到母亲脸上,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孩儿就是个废物,是...是个无用之人,这包子该娘吃!我饿死活...活该,娘饿了,孩儿不孝...不孝啊!”说完,突然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起来。 庞老夫人眼泪也下来了,她爱怜地摸着庞维风杂草般的乱发,哽咽道:“儿啊,你不是废物,你只是势单力薄,都不过那些恶人,你的苦楚娘都明白,都明白!” 庞维风听了,一边拼命摇着头,一边无意识地哭喊道:“是我没本事,我不孝,我废物...” 高杰见到这一幕,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酸楚。前世他生意失败的时候,也曾如此颓废过一段时间,只是,自己的失败是因为没有做生意的头脑和经验,而眼前这个潦倒落魄的庞维风却本是商场的骄子,完全是被豪强击倒,他所受的打击比自己当初因该大了很多很多。易地而处,高杰也不敢保证会比他现在这样子好上多少。 高杰正心生感叹之时,忽听身边的焦勖冷冷说道:“没错,你就是个废物!你没本事不是体现在生意失败,而是明明有手有脚、不残不缺,却自甘堕落,任由老母幼子忍饥挨饿!” 他一说完,整个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高杰、庞老夫人和小子青都愕然地望着焦勖。 庞老夫人和小子青不明白眼前这个文弱秀气的小书生嘴里怎么会蹦出如此刻薄冷漠的言辞,他们想为庞维风争辩,却又顾及他是和小恩公一起的,所以只是嘴角扯动了几下,愣是没敢出声。 高杰则是有些麻木了。今天这个姓焦的小子时不时就整点古怪出来,听到他这番言语,高杰只是苦笑了一下,也不明白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 庞维风哭声也停顿了,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瞪着焦勖,情绪激动,嘴唇哆嗦,连说了N个“你”,却始终不知该怎么反驳。这番话触动了他,不对,是狠狠刺痛了他,庞维风突然“啊”地大喊了一声,开始用后脑勺往墙上撞起来。 在庞老夫人和子青惊呼声中,高杰早就到了他身边,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一下,庞维风顿时就动不了了。 面对着他惊骇的目光,高杰缓缓在他身前蹲下,微笑道:“我不是怕你受伤,我是担心你把这唯一能稍稍遮风挡雨的家都弄塌了!” 庞维风被高杰这番话又在心上刺了一刀,却动弹不得,只能瞪大眼睛,又羞又怒地瞪着眼前这个英俊地有些变态的小恶魔,涕泪交流。 就连身后的焦勖都瞪大了眼睛,望着高杰的背影,心中暗暗佩服:“没想到这家伙比我还狠!” 高杰没理会庞老夫人和小子青异样的目光,只是和庞维风大眼瞪小眼对视着。 在听完焦勖的话之后,高杰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暗想这刺激疗法或许会有点用,既然已经管了这事,那就管到底吧,不妨再在庞维风的伤口上撒点盐巴辣椒之类的,让他痛彻心扉,说不定能幡然醒悟过来呢!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了。 高杰含笑盯着庞维风,一声不吭,直到他气势渐弱,方才开口道:“不要不服气,你现在这样子,连你儿子都不如!奶奶饿了,他晓得去求去讨,甚至去偷去抢,即使被人打被人骂被人唾弃,也要尽力去照顾这个家。今天早上他偷了三个包子,其中一个是给你这个正当壮年的大男人偷的,因为他怕你饿着,因为你是他爹,因为你们是他的家人!” 一口气说完这些,高杰喘了口气,见庞维风脸上的羞怒只剩下羞愧了,便接着道:“子青跌倒了,会爬起来!告诉我,你行吗?!” 庞维风眼眉低垂,不敢看高杰的眼睛,只是不停抽泣着。 高杰猛地大声怒喝道:“你哑巴了?!我又没点你哑穴,装什么装啊?!” 屋里的人都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小子青不明白这个好人哥哥为什么这么生气,他怯生生地伸出小手,碰了碰高杰的手背,却又不敢去握住。高杰将他小手抓在手心,微笑着对他点点头以示安抚。 庞维风被吼了一嗓子,半天才嘟囔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庞家已经完了!” 高杰冷哼了一声,道:“即使没有了富贵的生活,你不是还有手有脚吗?难道就不能像一般的百姓一样自食其力吗?!” 庞维风道:“可我除了做生意,什么都不会。况且我读了那么多的书,如果出去做苦力,岂不惹人耻笑?” 高杰闻言,怒极反笑:“你这脑瓜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不会就去学啊,你不是自恃才高吗?难道连扫地板砖都学不会吗?其实你后面半句才说出了你真实的想法,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现在这副醉鬼赌鬼的烂泥样子,难道会比做苦力有面子吗?!” 庞维风终于不吭声了。他出生有钱人家,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坎坷,这次一个跟头栽得太狠太大,自命清高、恃才自傲的他完完全全崩溃了。他是个悟性很高的人,高杰刚才这番话,虽然辛辣狠毒,但却实实在在让他痛醒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庞维风,高杰吁了一口气,伸手解了他的穴道,然后起身对庞老夫人歉然一笑道:“老人家,小子唐突了,请多多见谅!” 庞老夫人并非普通人,早就明白了高杰的深意,她满脸都是感激的微笑,急忙道:“恩公这话可折煞老身了,我们一家人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哪会有半点责怪之意!其实风儿一直很孝顺,也很能干!遭人迫害,败光了祖上留下的产业,他心里很苦,一时想不开才会出去胡混的。今日恩公一番金玉良言,相信他会听进去,振作起来的!” 高杰点点头,笑道:“那就好!让他多想想吧,希望如您所愿!” 正要招呼焦勖走人,忽见庞维风抱着庞子青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深深对高杰躬了一下身,郑重其事地道:“庞维风一时糊涂,差点毁了整个家,多谢恩公指点之恩!我现在已经想清楚了,等下便出去找事做,即便再苦再累也不会再让母亲儿子挨饿受冻!” 高杰看着庞维风坚定的目光,心里尽是自得意满。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拯救了一个频临崩溃的家庭,那种满足和喜悦的感觉真是帮帮哒。同时,他也不得不暗自对庞维风竖了个大拇哥,这家伙不愧才子之名,悟性真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重新振作,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其实,在包子铺听完老板述说庞家的事情后,高杰就动了点心思。他不是正愁找不到可靠而又懂得经商的人才帮他打理王家的偌大家业吗,隐隐的,他就感觉这个庞维风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在商界富有骄子的盛名,并能将祖业在手上壮大数倍,说明他的确是个经商好手;而为了平抑粮价,被豪强们打压而至破产,说明他是个善良而又诚信之人;从他为了不让儿子被伤着,而奋起反抗,说明他一直疼爱儿子;母亲给他的包子,他没有接,而是让母亲自己吃,说明他孝心仍在,并且从庞老夫人的口中,也印证了他是个孝子。 刚才点点滴滴的细节,高杰都看在眼中,也让他对这个庞维风有了更深更立体的了解,善良而孝顺的人,应该算是可靠的了,当然以后还可以在多观察了解,信任是培养起来的。 本来他还深怕自己无法让其振作起来,一个堕落的天才还不如一个凡夫俗子,谁知在自己棒喝之下,他目光坚定了,有了振作的念头,看来,只需要再加把劲,他会真正重新站起来,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看着高杰双眼含春,呆呆傻傻地盯着自己,庞维风刚振作起来的心气顿时有些发虚,死死抱着怀中的子青,就好像一个美人被流氓盯上了似的,手足无措,局促不安起来。 焦勖也发现了异状,及时地清咳了一声,高杰这才从臆想中醒转过来。 他尴尬地哈哈一笑,对庞维风道:“恭喜庞大叔,你能重新开始,我太开心了,哈哈!” 庞维风今年三十有六,十五岁的高杰喊他大叔并不为过。庞维风认真点点头,道:“恩公,今日的包子钱,只能先欠着,您且将住址告知,等我赚到第一份工钱,便立刻双倍奉还!” 高杰摆手道:“不必,我们并非本地人,在蒲州办点事,过些日子就要走了。振作起来并不容易,首先便是要戒酒戒赌,庞大叔可别让我们失望哦!” 庞维风微微笑道:“我庞某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既然说了,就必定会做到!” 高杰笑着点点头,随即摸了摸庞子青乱糟糟的头发,笑着道:“既然要重新出发,那就要有个好的开端!我早上答应了子青要请他吃午饭的,这样,你们跟我先到澡堂子,额...混堂去洗个澡,弄得干干净净,精神焕发,才可以真正算得上洗心革面了!” 高杰差点忘记了,在明代虽然有公共的澡堂子,但名字叫“混堂”,说澡堂子,只怕又要解释半天了。 庞维风闻言,却尴尬地局促起来,高杰一见,立刻明白了,笑道:“洗澡的钱,算我的!我知道你不想欠别人的恩情,等洗完澡后,咱们再谈怎么办,好吧?” 庞维风看了看儿子脏乱差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承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古家赌庄 城南,是蒲州商业最发达的区域,各种酒楼、戏院、青楼、钱庄等等鳞次节比,前来游玩的、购物的、享受的、打工的人熙熙攘攘,街道上甚是热闹。 “清流混堂馆”是蒲州最大的洗澡堂子,也是最热闹人最多的,因为它档次不高,价格不贵,成为了绝大多数底层百姓洗浴的所在。 当然,一般百姓洗澡都会在自己家中解决,舍不得花钱进混堂,但到了寒冬时分,因为在家中洗澡不但寒冷而且麻烦,混堂的生意便会火爆起来。 此时正值秋季,气温不低,所以“清流混堂馆”中的人并不太多。在大堂之中,高杰和于弘志、姬龙峰以及焦勖早就洗完出来,正等着庞维风父子俩。 高杰到了明朝,在家里洗澡一般就是用木桶装一桶井水解决,或是跳进小河小溪和伙伴们一边嬉戏一边清洗,进澡堂子还是第一次。混堂中气温较高,有很多木桶装好了热水,洗澡时先用免费提供的澡豆抹身,再用木桶中的水冲洗干净,最后就可以进到大池子中泡澡了。洗澡价格不贵,每人一文钱,当然如果你需要请人搓澡、修脚、吃小吃等等,则要另外收费了。 庞氏父子俩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澡了,进来的时候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差点被人赶出去,要想洗干净的确需要点时间,高杰等则早早洗完,都坐在大厅中一边喝茶一边等候。 等庞维风和庞子青一起出现在大厅中时,高杰不由得眼前一亮。 只见庞维风身材中等,面容清秀,虽已三十多岁,但书生气十足,胡须都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十分年轻,身上穿着一套淡青色的长衫,干净整洁,哪还有半点邋遢落魄的模样,显得气度不凡。子青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洗净了黑灰的小脸蛋粉嫩红润,甚是好看。 当然,他们的衣裳都是高杰出钱买的,为了让庞维风彻底振作起来,高杰是花了心思的。 庞维风已经两年多没有这么干净清爽过了,一直在混吃等死、醉生梦死中沉沦了很长的时间,他哪有心思去注意仪容仪表,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又找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个意气风发、卓尔不凡的商界才子又回来了。 他望着在大堂中坐着,正微笑打量着自己的高杰,心中百感交集,热泪差点流了出来。古人绝大部分都是极重情义的,不像后世的现代人那么市侩,特别讲究感恩报恩,对高杰这个出手挽救庞家的英俊少年,庞维风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如果高杰需要,就是让他以身相许估计也不会稍有推脱。 一个人丰衣足食,别人送你一个馒头,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如果是一个饿了多日的人,突然得到了一个馒头,他会牢牢记住那个救济他的人,甚至当作是自己的恩人。 庞维风就完全当高杰是自己的恩人了,决定此生追随,以死相报。 正当他平复好激动的情绪,准备向高杰走去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嘲讽之声:“哎呦,这不是庞家大爷吗?怎么,今儿赌钱手气好,赢钱来这潇洒了?!” 庞维风转头一看,顿时脸色就暗了下去。 说话之人年纪和他相仿,装束普通,青衫青帽,身材微胖,两只眼睛真是太小了,比姬龙峰的还要小,就像脸上沾上了两颗绿豆一般。他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庞维风,右手捻着唇上的短须把玩。 庞维风当然认识他,此人是蒲州十大富商之中排名第八的古家的一个店铺的掌柜,名叫古风,乃是古家的一个旁系子弟,生性好赌,这两年常在赌场见到。而且,当初勾结一起,合力打压庞家的商户之中,这古家更是主力军之一。 当初庞家兴旺之时,这古风见了庞维风这个商界骄子,自是前屈后弓,阿谀奉承,而等到庞家败落,他立马换了个嘴脸,见了庞维风,不但趾高气扬,还极尽羞辱之能事。能把所谓的商界骄子踩在脚下蹂躏,让他有极大的满足感。 这两年,古风眼中看到的庞维风,都是落魄到了极点的模样,所以今天突然见他干净整洁、气宇轩昂的样子,顿时就心理不平衡了,在他心中,庞维风绝不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绝不会再成为商界风云人物,只能是被他死死压着的一个昨日黄花。 庞维风虽打定主意重新开始,振作起来,但是他毕竟现在身无分文,心气还是低落的,听到古风的讥讽之言,也不敢反驳,便拉着有些紧张的子青,径直向高杰等走去。 谁知那古风见状,心中恼怒,拦住他的去路,冷冷道:“庞大爷,你现在牛气了啊,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庞维风见避之不过,只好抱拳一礼道:“古掌柜,我还有事,就此告辞!” 古风不依不饶,伸开双臂拦着路道:“花一文钱洗了个澡,又当自己又是老爷了?!当初在赌场求爷爷告奶奶的熊样就忘记了?!虽然我没有借钱给你,但你一样要心里清楚,你们庞家早就败了,你就是个乞丐!” 子青感觉父亲的手捏得他生疼,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正在为难自己的爹爹,于是脆生生地对古风喊道:“你是坏人!” 古风见庞维风在自己的羞辱之下一言不发,还真拿他没办法,正憋得难受,突然见子青说他是坏人,顿时大怒,抡起巴掌,就朝小子青扇去。 庞维风低着头,没有看到古风的动作,自然来不及阻挡,眼见巴掌就要落在子青脸上,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哪来的苍蝇蚊子,大白天嗡嗡乱叫乱咬的?!” 随着这句话说完,古风只觉手臂一阵剧痛,突然之间仿佛失去了控制,软软地耷拉在身旁,用不上力了。 出手的,自然是高杰,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古风是谁,但他从刚才的情形能够看出些许端倪,也认识到庞维风如果没有别人的帮助,想要振作起来,重新开始,的确并非易事,他的敌人虽不是江湖之人,用的招式却并不比那些杀人的武功差了多少,因为,他们要伤害的、要消灭的,不是身体,而是庞维风的心!于是,他出手卸掉了古风的大臂关节,让其脱臼了。 小子青见高杰出手了,顿时开心笑了起来,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说道:“大哥哥,这个人是坏人!” 高杰对他微笑点头道:“恩!大哥哥知道了!” 古风疼得满头大汗,他转头望着衣着普通的高杰,惊疑地喝道:“你是谁?为何伤我?!” 高杰看都没看他一眼,凝视着庞维风道:“振作,不光是说了就行,也不光是外表改观了就行,而是需要心中真正地坚定起来!只有内心强大而坚定了,这种小人你就不会再躲避和害怕!” 庞维风抬起头,他看到了高杰眼中的真诚和深意,也看到了鼓励和支持,忍了很久的热泪,终于滑下来他的脸庞,庞维风转头飞快擦去泪水,重新转头,坚定望着高杰,微笑着回答道:“谢谢,我明白了!” 听到庞维风的回答,高杰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才转头看向正嘶声怒喝的古风。古风喊了半天,见高杰根本不理他,却又不敢上前去动手,正郁闷之时,忽见高杰猛地转身盯着他,目光阴冷,顿时张口结舌,一声都不敢吭。 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这个英俊的少年虽然穿着普通,却有一股强大的气势,好像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高贵的公子哥,地位是需要他仰视的那种公子哥。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时,却见高杰咧嘴一笑道:“这位古掌柜,你手疼吗?” 古风见到高杰的笑,却感觉不到他的善意,反而觉得心里发毛,他不敢说话,颤颤兢兢地使劲点头,额上的因为脱臼而疼出的汗珠甩得到处都是。 高杰一边伸手帮他接上关节,一边道:“其实,你只要不对孩子下手,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了,知道吗?!” 古风惊疑地望着高杰,活动了下接上关节的手臂,方才说道:“我只是吓唬吓唬那小孩,没想真打!” 高杰道:“那就好,否则你的手就接不上了!” 古风闻言,打了个激冷,他强作镇定地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们古家可不是好惹的!” 这时,庞维风走了上来,低声对高杰道:“公子,算了吧,古掌柜也没拿我怎么样!古家乃是我们蒲州有名的商户,身后有官府和地痞流氓势力,主业除了百货粮油之外,还有青楼赌场等等,势力庞大!” 高杰闻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对古风抱拳道:“原来是鼎鼎大名古家的人啊!失敬失敬!” 古风见高杰貌似要服软,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点气势,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小子,看你也不像本地人,年纪轻轻,做事不要太莽撞了,万一天降横祸,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个老小子,说什么呢?!”一声大喝传来,于弘志嗖地一声窜到古风面前,一把将其举到半空中,恶狠狠地瞪着他。 古风见自己被一个大汉单手举起,早吓得半死,双脚在半空中乱蹬,口中“啊。。。啊。。。”地叫个不停。 这时,大堂中不少围观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就连混堂里的小二也不知道藏哪去了,谁也不敢上前多事。 高杰微笑着拍拍于弘志的肩膀,道:“快放古掌柜下来,别吓着人家!” 于弘志这才悻悻松手,古风顿时从空中一屁股跌倒在地,心有余悸。 高杰连忙上前扶起古风,哈哈笑道:“我这位大哥不喜欢有人威胁我,古掌柜说话艺术点,别犯他的忌讳啊!” 古风这时哪还敢逞口舌之利,畏首畏脚地拱手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高杰继续道:“听说你们古家产业众多,势力庞大,还开了有赌场,我这位庞大哥今天洗了个澡,赌运应该不错,怎么样,可否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庞维风一听就急了,自己堕落成赌鬼酒鬼,刚在恩公点醒之下振作起来,怎么恩公又要拉自己去赌博了?!他拽住高杰的胳膊,正要劝阻,就见高杰转头对他笑了笑,眨了眨眼。庞维风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恩公这么做定有深意,于是便安定了下来。 古风一听高杰要去古家开的赌庄,心中大喜,暗想,这小子和身边的人看起来像是习武之人,自己就这样对上他们必定会吃亏,如果能带他们去赌庄,让管事的安排人赢光他们的钱财,岂不是就解恨了吗?到时候,他们再想耍横,赌场护卫众多,还会怕他们几个不成。 想到这里,古风在脸上勉强堆出一点笑意道:“既然你们有雅兴,那就随我去城南我们古家最大的福禄庄玩几把吧!” 说完,他不敢多逗留,当先带路,向混堂外走去。 高杰听到“福禄庄”三个字,若有深意地看了庞维风一眼,因为之前胡老三做广告时,向他推荐的好像就是“福禄庄”,没想到这个赌庄正巧就是古家的产业。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豪客驾到 “福禄庄”离“清流混堂馆”很近,众人步行约一刻钟便看到了由两个硕大的石雕貔貅拱卫着的赌庄大门。 今日胡老三和他的五个兄弟讨完庞维风的债回来以后,便被安排负责护场。护场的差事也分好坏,有巡逻的、有看场的、有守门的,在胡老三他们几个心里,守门是最不愿意做的,而看场则是最舒服的,因为在赌庄内看场,穿梭在赌博的人群中,看着骰子牌九翻滚跳跃、水落石出,听着赌客大呼小叫、嬉笑怒骂,心情自然很好,时间也过得快。可是今天护卫老大偏偏安排了胡老三他们守门,这是个极其枯燥无味、无聊到极点的差事。他们几个人从早上到中午一直唠嗑打屁,打发时间,现在实在是觉得没话好说了,于是几个人有气无力地靠着墙发呆。 “胡大哥,我来了!”一个年轻而温暖的声音响起,胡老三疑惑地抬头一看,见是高杰一干人等,顿时眉开眼笑,来了精神。他实在没想到,前脚刚刚和高杰做了个小广告,这个小财神后脚就来了,今日真是福星高照啊。 他连忙迎了上去,对高杰等抱拳行礼道:“又见到公子和几位贵人了,真是太好了!” 高杰呵呵笑道:“正好碰到个喜欢玩两把的朋友,便一起过来了!” 胡老三这才看到脸色阴沉的古风,顿时心里一凉。这古风本就是古家的外戚,现在是家族一个小店铺的掌柜,相比较而言,身份只是比胡老三等稍稍高了一筹,也就是打工打得高级点罢了。这古风好赌成性,常来“福禄庄”,胡老三等自然早就认识了,因为他也算古家人,介绍赌客一样会有提成,所以见到高杰等是和他一起前来的,胡老三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认识的一个有钱的主被撬了墙角,心里自然凉了大半截。 高杰察言观色,自然清楚胡老三的心中所想,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胡大哥,这个古掌柜和我们今天只是赌客,而且都算是你带来的客人!” 高杰说中了胡老三的心思,他顿时有些脸红起来,连忙讪讪笑道:“多谢公子照拂,小的不胜感激!”随即,他对自己几个兄弟大喝道:“还不快进去安排安排,好好接待公子和各位贵客!” 几个兄弟闻言,满心欢喜地先进了赌庄去安排接待,胡老三则在前面引路,将高杰等带进了福禄庄的大门。 福禄庄是个面积很大的宅院,院落足足有七八个之多,而赌场大厅则是处于宅院中最靠近大门的地方。 走进赌场大厅,一阵喧嚣热闹的气氛就扑面而来。大厅宽阔,各种赌博的台面足足有几十个,现在虽然是白天,也有十多个赌台是围满了人,看来古家这个赌场生意很是不错,估计到了晚上必定会人满为患。 高杰来到明朝,这是第一次进赌场,心里也有点小激动,他跟着胡老三,一路听着他的介绍,一路饶有兴致地观看赌客们如何赌博。 古风早在进门的时候,就拱手告辞而去。他是个记仇的人,吃了亏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既然高杰等自投罗网,来到古家的地盘,那必须得好进难出才行。他和这个赌场大厅的管事,古家另外一个旁系亲戚古垄挺熟,所以便从大厅中一个楼梯上了二楼,直接去找古垄合计怎么报复去了。 庞维风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要说他不心动,那是假的,毕竟在这厮混了近两年,还是有些心瘾的,他虽然相信自己的毅力,但眼不见心才静啊,像高杰这样把他硬生生拽来这赌场里,这样戒赌实在有些变态的难吧! 姬龙峰倒是开心得很,他常年痴迷武学,很少接触这些娱乐项目,如今来到这么大的赌场,也颇为兴奋,拉着同样颇感好奇的于弘志不知道跑哪桌去观战去了。 而焦勖则还是那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模样,背着他那个视若珍宝的大书箱,一直跟在高杰的身后。 高杰则抱着庞子青,像个见猎心喜的少年一样,在各个赌台之间转来转去,一看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是个初哥。 胡老三也看出来高杰似乎是第一次来赌场,便耐心给他解释赌场中骰子、牌九等的玩法。不知怎的,胡老三本来还想高杰来了,如果能来场豪赌,自己和兄弟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了,但每当他看到高杰面带阳光般的微笑,张口闭口“胡大哥”地喊他,完全没把他当作低一等的人看待的时候,心中原来的喜悦渐渐淡去了,好似开始难过起来。 所以在介绍完之后,胡老三轻声在高杰耳边道:“高公子,听我一句劝,小赌即可,千万不要往大了玩!” 高杰闻言,先是很诧异地看了胡老三一眼,随即便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脸,点头道:“多谢胡大哥提醒,我知道了!” 胡老三这才松了口气,心里顿时踏实了起来。 而高杰则看着胡老三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微笑着。 胡老三的兄弟们早把热茶奉上,高杰让庞维风和焦勖带着庞子青先在休息区等候,自己继续在场中转悠了会,才回来坐下。 赌场大厅中,最主要的赌博就是骰子和牌九。 骰子有猜点数和比大小两种玩法,牌九则是四人一桌,比大小了。高杰这一趟转悠,以来确定了这个赌场中所用的赌具颇为正规,没有什么灌水银之类的作弊现象。这毕竟算是蒲州最大的赌场了,请来了很多能听骰摇骰和砌牌的高手坐镇,不需要用那些幼稚的手法败坏自己的名声。 高杰前世今生都没玩过骰子,但他现在身怀《白莲九生》绝世神功,听觉、视觉、触觉以及记忆力都高出常人太多,加上独一无二念力的修炼,可以说,要想操纵小小的骰子,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他刚才只是去做了下试验,检验了下自己的听觉,很快他便能从摇骰子的声响中准确无误地分辨出点数来。胸有成竹之后,他才施施然回到了休息区。 因为已经是正午十分,赌场中供应免费的简单饭菜,高杰却让胡老三去旁边酒楼帮忙点了一桌丰盛的宴席,送来赌场之中。于弘志和姬龙峰见有美食,立马回到了休息区,迫不及待地开动起来。 赌场大厅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平民百姓,见他们这些人有免费的食物不吃,偏偏要去花钱点餐,有羡慕者,有妒忌者,有摇头者,更有画圈圈诅咒者,不一而足。 高杰那管那么多,自己答应了小子青要请他吃中饭的,加上自己身上有钱,于是就做了,一切就这么简单,别人怎么想怎么看,与我何干,只管埋头大快朵颐便是。 在他们正吃得欢快的时候,二楼一个拐角处,古风带着一位身材也是微胖,面白无须,年纪相仿的白袍男子正在盯着他们。白袍男子便是赌场大厅的管事古垄,他望着那年轻帅气、一副败家子模样的高杰,就像看见了一只待宰的肥猪肥羊一般,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高杰用过午餐后,稍事休息,便笑着对庞维风道:“庞叔,到你的地盘了,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吧!” 庞维风很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大餐了,虽然肚子涨得要死,但眼睛仍有些不舍地望着正被伙计收走的剩菜,忽听到高杰的话,顿时脸上现出尴尬之色,双手连连摆动道:“别说露两手,便是露半手我都拿不出来!恩公啊,我这两年堕落沉沦在这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忘却了理想、失去了勇气、磨灭了信心,我已经发誓不再触碰这些让人堕落迷失的赌具,俗话说,十赌九输,希望恩公也切勿沾染,咱们还是离开吧!” 高杰闻言,很是认同地说道:“看来庞叔对这赌博的认识还算是比较深刻的,只是,我今天带你重新回到这里,一是为了让你更加深刻地了解赌博的真相,彻底戒掉赌瘾;二嘛,也是因为这个赌庄是古家开的,也算是你仇家的产业,今日你便在这,让你的仇家狠狠地疼一下。” 庞维风对高杰说的这番话似懂非懂,感觉恩公似乎是想让自己在赌博中戒赌,而且还要让赌庄吃点亏。但他并不敢确定,因为他虽然认为高杰是恩人,是好人,还算是个有钱人,但他并不认为高杰就是能人。要想在这个有专业高手坐镇的赌庄中占到上风,想想都可能性不大。 姬龙峰和于弘志倒是看戏的不嫌事大,听完高杰的话,都兴奋无比地摩拳擦掌道:“好啊,好啊!多赢点,最好让整个赌庄赔光了,哈哈!” 焦勖瞪了他俩一眼,突然淡淡对高杰说道:“你想帮助别人,是好事,但是也要量力而为,小心别阴沟里翻船,不光输了银子,还丢了面子,徒惹人笑话罢了!” 高杰对焦勖反了一个白眼,说了句:“乌鸦嘴!”便起身一边抱着子青,一边带着众人向最近的一个赌台走去。 这个赌台玩的是骰戏,也就是由赌庄派的荷官摇骰,赌客们下注赌大小或点数。 骰戏的赌台又叫骰宝台,骰宝台是一张大桌,上面垫着绘有图案的布,共十六格,供赌客投买下注。一般先摇骰,后下注,然后揭开骰盅,看点数论输赢。 因为在赌庄大厅赌博的多是平民百姓,所以押注几乎没有限制,一文钱也能赌,只是下注不能像街头的露天赌摊或者一些小型地下赌场一样,直接用铜钱和银子,福禄庄非常正规地要求兑换专用的筹码,庄内筹码乃是用专门的竹木制作,有半根筷子长,两面都画上颜色,大小不同以区分代表的钱数。 这时,胡老三已经拿高杰给他的二十两银子换了筹码,按吩咐全部交给了庞维风。 望着眼前一大堆筹码,庞维风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心里真是复杂得很。自从庞家败落,他混迹到赌场之中,从来就没一次性拿出过这么大的赌本,他平常都是和其他平民百姓一样,最多准备几十文上百文钱的本钱,哪有像高杰这样一次性就换二十两白银筹码的啊,这简直就算是豪赌了,能不紧张才怪了。 要知道,一两白银兑换一千文铜钱,二十两可就是两万文钱,刚才洗澡还只要一文钱一个人,可见这二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真的算是巨款了。还好胡老三套路熟悉,筹码换的有大有小,要是像庞维风以往那样,全换成小额的筹码,估计这个骰宝台也堆不下吧。 庞维风转头看了看高杰,见恩公抱着小子青,正轻松地对他笑着,便咬咬牙,准备豁出去了,希望今天有好运相伴,千万别把这二十两银子的巨款输掉了。 那一刻,庞维风感觉自己变身为一个洋人,而且是个名字叫“压力山大”的洋人。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大杀四方 这一桌围了大概有七八个赌客,看起来都是普通百姓,下注绝不超过十文钱,他们突然看到高杰等六个人蜂拥而至,还以为都是来参赌的,赌博的人讲究人多财旺运气好,大伙顿时兴致更高了。可谁知除了庞维风,其他几个人都只是在他身旁围观,弄得这桌赌客们直翻白眼,暗道赌博还需要带亲友团一起来助威不成?! 因为庞维风在这个赌庄混迹了近两年,所以有两三个赌客认识他,其中一个笑弥陀一般的胖子嘿嘿一笑,对庞维风道:“庞老爷,你今儿上午还一副可怜兮兮、拉里邋遢的模样,到了下午不但仪表非常,而且赌本丰厚,莫非是遇到贵人了?!” 庞维风此刻根本没听到那胖子的揶揄之语,只是紧张兮兮地看着荷官摇骰盅,心里盘算着该选大还是小。 那胖子没得到互动,闹了老大一个没趣,正要再讥讽几句,正好这时荷官已经摇骰完毕,到了赌客们下注的时候了,他的注意力便又转到骰宝台上,没空和庞维风计较了。 荷官则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父亲本就是个赌鬼,所以从小就接触到了骰子这种在民间最常见的赌具,熟能生巧,他在玩骰子的时候 ,还喜欢专研和训练,成年后倒是真练出了一手摇骰听骰的好功夫,前年成为了福禄庄的最年轻的荷官。 他这次摇出的是“二三三”八点小,就等着赌客们下注了。一个出色的荷官,除了要有摇骰听骰的好功夫外,还需要懂一些赌客们的心理,所以刚进来福禄庄做事,还专门由老荷官带着培训了几个月,才正式单独上岗的。 他前几把摇出的都是小,根据赌客心理,这一把因该压大的人多,于是,他仍然摇出了八点小。果然不出所料,绝大多数赌客都是下的大,这其中,就包括庞维风。 庞维风并不知道荷官前面出了好几把小,压大纯粹是随大流,只是,第一把他压出去的筹码是一文钱。 高杰在边上看着有些忍俊不住,差点笑出声来。自己拿出了二十两银子的赌本,足足有两万文钱,可庞维风竟然只压了一文,看来他是真的怕把高杰的钱都输掉,算是有良心的。 当然,高杰清楚知道这把庞维风会输。他刚才吃饭前专门在各个赌台便转悠了半天,只是为了确定《白莲九生》神功能不能帮他听骰和摇骰,结果令他相当满意,只是随便看了三次荷官摇骰开盅,他便已经能一丝不差地听出骰子的点数了。这让他不得不感叹自己有了超级听力、眼力和脑力之后,玩骰戏已经算是小儿科了。 只是,这把他没有去阻止庞维风压大,而是听之任之。因为,他不想这么快就引起赌庄的注意。 于是,几把之后,庞维风输多赢少,损失了五六文钱。 正当荷官再次摇骰完毕,庞维风又拿起一文钱的筹码准备赌大的时候,忽听耳边传来高杰的声音:“压小,十文!” 庞维风转头看了看高杰,才发现高杰和自己隔了好几个人,他又看了看周围的其他赌客,发觉刚才的话,别人貌似都没有听到,只有他听的清清楚楚,顿时惊讶得愣住了。 “别发呆啊,庞叔,我用的是一种秘传的方式在和你说话,别人是听不到的!”高杰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庞维风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虽然震惊于高杰有如此神奇的传话方法,但那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既然恩公下了指示,他便拿起一个十文钱的蓝色筹码压了小。 这盘压小的,仅仅只有两人,其他人全部都压的是大。庞维风前几次都是一文钱一文钱地下注,现在突然十倍而出,心里愈发紧张起来。 等到荷官开盅,周围一片诅咒哀叹之声,而庞维风则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地收回了二十文筹码,这下,他不但没输,反而赢了几文钱。 “其实,赌博不光是要运气,还要有实力!荷官可以随便摇出他想要的点数,输赢就在他手中之中、一念之间,而赌客们则就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别人,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别人,是不是很可悲啊!”高杰的话又在庞维风耳中响起。 庞维风闻言,心中狠狠震动了一下,他一直认为赌博纯粹靠的是运气,从来没想过输赢是被别人控制的。他呆呆地想着高杰的话,有些半信半疑。 这时,高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再证明给你看,这次你压十六点,五十文钱!” 庞维风一听,有些不可置信地犹豫了一下。他从来只赌大小,何曾想过去赌点数?!要想赌中三颗骰子加起来的点数,简直太难太难了,一旦压中了,庄家便要赔十倍。 “如果不是十六点呢?!为什么恩公这么肯定是十六点呢?难道他钱多了烧的,任性而为?看样子也不像啊!难道他能看穿骰盅?绝对不可能啊!难道恩公能听出来?这想法更荒唐!”庞维风心中七上八下,纠结起来。 虽然心中狐疑,但他还是咬咬牙,依旧按照高杰的吩咐,将五十文的筹码放在了写有“十六”的圈中。 他的五十文压在十六点的举动,引起了一阵骚动,这桌所有的赌客此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就像再看一个傻子。他们对庞维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只有那个年轻的荷官看过来的目光是不同的,那目光中带着震惊,还带有疑惑。 而在这个荷官“开了”的一声大喊中,三个骰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两个五点,一个六点,正好是十六点! 现场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这一桌的赌客们有的直勾勾盯着骰子,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有的傻呆呆望着庞维风,目光复杂。 庞维风自己也呆住了,脑子里乱成了浆糊,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一切实在太不真实,就像是做梦一般。 结算的五百文钱还是边上兴奋不已的姬龙峰帮他收拢过来的。 高杰没有立刻再传音,知道庞维风需要时间消化和理解。 之后几把,高杰又任由庞维风一文钱一文钱去赌大小,看着他木然下注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 正当庞维风好不容易把悸动的心绪调整好了一些,耳边便又传来高杰的声音:“刚才那不算什么,这次你压三个二,五百文!” 庞维风闻言差点跳了起来,简直太疯狂了,压三个二?!压豹子?!那可是赔付一百倍的,怎么可能啊?! 想想都觉得太疯狂,不对,是太疯癫,是太疯魔了!即使你想猜三个二,也还得荷官有技术能摇得出啊!还要赌上五百文,天啊!!这绝对不是正常人干的事! 然而,恩公的吩咐自然不能违背,于是,庞维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将五百文钱的筹码堆到了相应的位置,然后,他低眉闭目,不敢看其他人的表情,更不敢看骰盅,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年轻的荷官终于确定眼前这个人是高手了!只是他不明白,庞维风什么时候变成了高手?因为两年来,这个落魄的汉子在赌场中一直平庸而落魄,也可以说是背时和倒霉,就在今天早上,他还是个倒霉蛋、可怜虫,可现在突然就这么爆发了,整个人都变得光彩夺目起来。 荷官知道自己摇出的是三个二,他也算是个实诚的人,一点都没有要暗地拨动骰子的意思。福禄庄一天几千上万两银子赚钱,即使这把庞维风赢了,不过是赔出去五万文钱,也就是五两银子罢了,对赌庄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于是,他一声大喝:“开!”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三个二点朝上的骰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庞维风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幸好于弘志和姬龙峰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这俩货心理素质好,一个劲开心地大呼小叫,完全没有被惊吓到的感觉。 “好了,我们换一桌吧!”高杰淡淡的声音传来。 庞维风依然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一言不发地用赌庄专门的筹码袋将两万变七万文的筹码装好,跟在高杰的身后,走向另外一个骰宝台。 而他们身后,那一桌的赌客们完全没有了赌博的心思,也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就像后世追星的粉丝一样。 赌场大厅二楼一间房内,古垄和古风正品着茶闲聊。 古垄对赌场中的荷官心里有数,个顶个都是好手,不但技术好,而且懂赌客心理,每天能赢钱出去的,都控制在二三十人中只能有一个。此刻他正和古风吹嘘着某个荷官摇骰子的绝技,完全没把高杰等放在心上。前面看到他们吃喝时败家子的模样,古垄就确信无疑,这些人是来送钱的。所以他让古风不要着急,边喝茶边等高杰输光的好消息。 两人正笑谈间,一个人急冲冲从没关的房门跑了进来。 古垄皱眉一看,原来是场中最年轻的荷官,便笑着问道:“怎么了,陈老弟,有事吗?!” 这个荷官正是高杰他们第一个赌台上的那个。在高杰等换台之后,他便远远跟在后面,又亲眼目睹了庞维风在另外三个骰宝台大杀四方,而且还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知道情况不妙,决定前来报告古垄了。 还没听完陈姓荷官所有的描述,古垄腾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声问道:“你确定他们是高手?!没有出老千?!” 陈姓荷官确定地点点头道:“恩,是真正的高手,绝对是凭耳力听骰,手段绝对比我们场中任何一个都要高明多了!” 古风完全没想到高杰等竟然是扮猪吃老虎的主,连忙问道:“古垄大哥,你们场中的荷官不也能听骰吗?何以见得他们就比你们的高手厉害呢?” 古垄对这些专业的东西也不清楚,便将疑问的目光投向陈姓荷官。 陈姓荷官连忙道:“因为每个赌场中的赌具都不同,骰子、骰盅都完全不一样,那么摇骰子发出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我们每个荷官都有自己专用的骰子、骰盅,自己常用的赌具摇出的点数我们能听,但别人的赌具摇的骰子点数我们却无法短时间确保听准,最少也要花上几天时间慢慢适应校对,才有可能达到一定的准确率。。。“ 没等他继续往下说,古垄就接着道:“而这些人今天已经去过了四个不同的骰宝台,全都是稳赢不输,所以,他们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陈姓荷官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古垄转头和古风对视了一眼,随即整理了一下长衫,声音低沉地说道:“带我去看看!”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红鸾厅 在靠近大厅门口的一个骰宝台前,庞维风气定神闲地压下了五百文的筹码,便双手挽臂,信心十足地等着额头冒汗的老荷官开骰盅。 这是靠近大厅门口的一个赌台了,也是高杰一伙人扫荡的第六个台子,有高杰的传音提示,加上连续赢钱,庞维风早就不再紧张,而是斗志高昂,五百文注码投下,面色并无稍变。他的心情自然是无比爽快的,今天他不但扬眉吐气,还正像高杰此前所说的那样,让古家付出了代价,虽然他刚才还绝不敢相信。 现在,他的筹码袋中足足已经有了近三百两的赌本了。没办法啊,有高杰这个变态的高手在,庞维风每次都是压点数和豹子,最少都是以十倍以上的回报赢钱。 不出所料,开盅之后,五百文变成了五两银子,庞维风笑哈哈地在一干赌客,不,现在应该叫“粉丝”艳羡的目光中,潇洒地将赢得的筹码扫入筹码袋,正要催促面色惨白的老荷官继续摇骰,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庞爷今个手气真是红旺,我福禄庄开了近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呢!” 庞维风心里一紧,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微胖的白面中年人走到了他的面前,身后则跟着起先那个年轻的荷官和神色复杂的古风。 抱拳一礼后,庞维风迟疑问道:“请问你是?” 那白面中年人哈哈一笑,回礼道:“在下乃是这个赌厅的管事古垄,听闻庞爷大杀四方,如此壮景谷某岂能错过,这便匆匆而来,唐突了,莫怪!” 庞维风听闻此人乃是赌厅管事,刚才赢钱的兴奋劲顿时无影无踪,瞬间便冷静下来。自己一干人等只顾着大把赢钱,倒忘记了主人家的伤口还在淌血,怎么会没有知觉呢?!看来,赢钱也要有节制啊,这不,麻烦上门了。 心中揣揣,庞维风只是嚅嗫地连声道:“不敢,不敢!” 高杰见状,哈哈一笑,抱着子青走上前来,对着古垄点头道:“原来是古管事,失敬了!没想到第一次来你们赌庄就能收获颇丰,简直太客气了!!哈哈!哟,后面不是古掌柜吗?刚才一转眼就没见到你了,莫不是也赢钱了?” 古风闻言,讪讪笑了笑,轻声道:“稍赢,稍赢。” 古垄则饶有兴趣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英俊得有些过分的少年,随后再次施礼道:“这位公子感情是和庞爷一起来的,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虽然见高杰衣着普通,但隐隐有种气势逼人,经验老道的古垄不敢冒失,便出声询问。 “我是庞叔的远亲侄儿,从陕西米脂县一个乡下的小猎户,名唤高杰,初次来到蒲州,便跟着叔父一起来赌庄见识见识,请古管事多多关照小子啊!”高杰仍笑意不减,轻松回答道。 听高杰说他只是个乡下的小猎户,古垄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道:“既然要来见识,这大厅只是小打小闹,不如随我去后院真正的赌局开开眼界如何?” 周围一众赌客都吃了一惊,后院乃是供富商官员们豪赌之地,在场的这些平头百姓哪里有资格进去,没想到古管事竟然会邀请庞维风和这个少年前往,大出众人的意外,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庞维风也心里打鼓,正要推辞,却听高杰呵呵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就依古管事之言,咱们去见识见识吧!” 古垄没想到这个乡下少年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有些意外,失神片刻之后便微笑点头道:“请随我来!”说完便带头前行。 福禄庄共有五个院落,古垄带着高杰等穿过两个幽静的园林,来到了一个带有小池塘的院子里。自然,大厅中的赌客们没有资格跟来,就连古风都留在了原处,只有胡老三兄弟几个远远跟着,心里有些为高杰等担心。 胡老三招呼高杰到大厅后,安排好一切,便又回到大门口去看门了。后来听时不时进去打探消息的兄弟说高杰等手气旺盛,大赢特赢,本不希望高杰输钱的胡老三却又心情复杂起来。 虽然不管高杰是输是赢,只要是他介绍来的,皆会按照实际发生的输赢金额拿提成,但是这小子玩得似乎太大了,别说提成能不能拿到,损失惨重的赌庄会不会把气撒到自己兄弟身上还难说呢,再说,赢多了,这高公子也不安全啊。 后来听说古管事亲自出马了,放心不下的胡老三便带着兄弟几个远远跟着,来到了后院。 古垄察觉到了胡老三等人,便停下脚步招呼他们上前,皱着眉问道:“胡老三,有事吗?” 胡老三连忙抱拳道:“古管事,这位高公子等人是我们介绍来的,所以。。。” 古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随即淡淡道:“哦!原来是你们的客人,真不错啊!我带他们去往富贵园,你们就不要跟来了!” 胡老三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看高杰,正犹豫间,就听高杰哈哈笑道:“胡大哥,你们先去忙吧,我正想见识见识大场面呢,放心吧,一会出来找你们吃晚饭啊!” 胡老三等这才抱拳而去,当然,高杰心中对胡老三几个人的好感顿时又上升了不少。 富贵园中,坐落着五六个古朴的木质建筑,雕梁画柱,显得颇为富贵高雅。古垄带着高杰等进去一幢房屋,将他们交给一个身着锦袍的高瘦老者,并和他耳语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去。 这高瘦老者名唤青云,至于是不是他的真名不得而知,他在赌庄中地位比古垄高多了,主持富贵园中的事务。他钻研赌术数十年,技艺精湛,便是达官贵人前来,也是由他出面接待。 今个见古垄带着几个布衣前来,有些诧异,正要呵斥,听古垄在他耳边解释了一番后,青云才面无表情点点头,随后淡淡招呼高杰等跟他进去。 这个房子是富贵园的红鸾厅,因为此时乃是下午时分,赌客不多,只有这个红鸾厅中有几位客人,其他青蛟厅、白虎厅等都是空的。 进到大厅中,眼前豁然一亮,羊毛地毯、锦缎窗帘、红木家具、古董古玩,整个房内的装饰和布局都很上档次,不愧为接待贵客之地。 在房间正中央,放置着一个宽大的圆形红木桌子,上面罩着金色的绒绸盖面,有四个衣着华贵的人已经就坐在桌旁,见有人进来,都向他们望了过来。 高杰面带微笑,一边打量那四人,一边点头招呼示意,庞维风则拱手行礼,其他如姬龙峰等则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富贵典雅的家具装饰。 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是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肥胖老者,他目光阴冷,对高杰的点头示意无动于衷;另外一个中年人长须飘飘,颇有点秀才举人的风范,满脸带笑,向高杰等晗首回礼;还有两个人是坐在一起,其中一个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美妇,眼波流转,英气十足,一看就是精明无比之人,在明代这封建社会中难得一见;而坐在她身旁是个衣着绿色锦缎短装的铁面汉子,年纪比美妇略小,从眉眼见看得出两人长相颇有相似之处。 青云淡淡向高杰等介绍了在座的几位客人。老者名叫王成名,乃蒲州十大富商排第二位的巨型商贾的当家人;秀才模样的中年人则是排第五的当家人伍思源;那中年美妇名叫戚美月,她和前面两位不同,她所经营“路通行”的算不上商业,在明朝叫“牙商”,也就是后世的商业中介,而她身边的是其亲兄弟戚午生,乃是京城锦衣卫指挥所的一名锦衣卫护卫。 那戚午生一见到高杰进来,仔细辨认了一下,便脸色大变,正要起身,却见高杰微笑着对其摇摇头,这才惶惶坐下,低头沉思。 高杰一见到这个戚午生,就觉得面熟,听了介绍,再见到他的举动,便确定下来他就是师伯骆思恭这次带来的护卫之一,怪不得感觉面熟,所以他连忙摇头示意戚午生别见礼,低调行事。 戚午生这是这次护卫骆思恭前来蒲州办案的,今日他轮休,便回家去看望乃姐,下午没事就陪大姐前来福禄庄一边谈生意,一边玩赌戏。 戚美月能打理出在蒲州最大的牙行,说明她绝非凡人。此时,感觉敏锐的她似乎察觉到兄弟的异样,一边暗暗侧身对戚午生出言相询,一边用那双撩人的眉目颇有兴趣地盯着高杰,没有丝毫顾忌。 高杰是个初哥,脸皮薄,在和戚美月的对视战中很快落败,讪讪地掉头假装逗弄子青而避开了那火辣辣的眼光,弄得戚美月得意地嘴角弯起一道弧线。 其他人完全没注意到这其中发生的微妙之处,青云介绍完毕,淡淡道:“现在客人已有三位准备好了,庞爷是否现在就参加呢?” 还没等庞维风说话,那面容冷峻的老者王成名就哼了一声道:“这位庞爷现在似乎没有资格和我等坐在一起吧!” “是啊,我也有点担心庞爷的赌本够不够,哈哈!”中年秀才模样的伍思源依旧笑容满面,却出言不善地接道。 王家和伍家和古家一样,都是当年参与打压摧毁庞家的大商户,自然对庞维风没有丝毫客气所言。 庞维风望着眼前的仇人,牙关紧要,却感觉没有底气,气息急促而无法回答。 正当高杰准备出声之时,却听到“咯咯”一声娇笑,就见那戚美月笑颜如花,娇声道:“庞爷乃我蒲州的商业骄子,自是有资格和我等坐在一起了,如果今日未带够本钱前来,美月可先暂借一些便是,快请落座吧!” 王成名和伍思源闻言,都诧异地看了戚美月一眼,暗想这个女人身后势力庞大,素来眼高于顶,对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客气过,今日怎么倒是对这个落魄的庞维风和颜悦色起来,还不惜以资相借,实在难以理解。但两人这次邀请戚美月前来福禄庄,是因为有生意需要路通行牵线搭桥,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多说多问,表示不满。 高杰心中明白这戚美月定是从其兄弟戚午生处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才故意示好,但也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连忙拱手道:“小子乃是庞叔的外姓侄儿,名唤高杰,初来蒲州,能见到各位商界精英很荣幸了。听说了福禄庄的名声,今日随叔叔前来见识见识,希望各位多多关照。至于这位美丽的大姐姐的好意,小子先心领了,如果后面实在输得精光之时,再向您搬救兵便是,到时候希望姐姐别又收兵回营,不管小弟就好!” 戚美月被高杰这番话逗得咯咯直笑,又向他抛了个媚眼道:“乖弟弟,放心,有姐姐在,你只管策马向前,粮草必定充足呢!” 青云此时却不解风情地打断了这两人暧昧的打情骂俏之语,冷冷问道:“这位高。。。公子,看来你是要代叔出战了,是此刻上桌还是稍事休息再参加?” 高杰沉吟道:“小子参与赌戏乃是第一次,连你们现在玩什么都还不知道,还是先看两局,知晓点规矩玩法得好!” 青云暗道,你小子什么第一次玩,鬼才相信,刚才古垄全都告诉我了,你们在大厅里大杀四方,嚣张得很,骗别人还行,别想骗老夫! 他表面却不介意,点点头道:“此处并非赌庄大厅,赌的却是斯文许多,赌具乃牌九,由我洗牌摇骰,每人按骰子点数各取两张骨牌,比点数论输赢!” 说完,他淡淡瞧了高杰一眼,继续道:“你们在大厅中用的筹码可得先更换了,那些小筹码这里可不便使用!” 青云这番话说得风轻云淡,却隐含轻视之意,王成名和伍思源都带着嘲笑之意看向高杰。 高杰却似没听出话中之意一般,面不改色,天真烂漫对青云一笑道:“好啊,那就麻烦您老帮我换了吧,等会我赢了钱必定有赏!” 高杰这番回应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暗指青云你不过就是古家请来的一个高级打工仔而已,是为我们这些客人服务的,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青云一向自恃赌术高明,就连古家当家人都对他持之以礼,高傲惯了,被高杰这浑不经意的一句少年之言呛得差点吹胡子瞪眼,一直波澜不惊的面色都泛起了红潮。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牌九赌局 青云气得要死,却又不好发作,因为他的确就是为赌客们服务的,即便他赌术再高超,也还得依靠古家给他发薪水过日子,得罪客人绝非明智之举。所以老头只好强忍怒气,吩咐在一旁伺候着的仆从上前为高杰更换筹码他自己还是拉不下面子亲自动手。 这番情景落在了大伙的眼中,伍思源和王成名二人微露诧异之色,感觉这少年身上多了些神秘色彩,而戚美月则笑得更加迷人,一直盯着高杰的目光中更多了一些玩味。 红鸾厅的筹码最小的也是价值一两银子的,为了和普通竹制筹码区分,而又要有档次,这些大额的高级筹码竟然都是象牙材质。 古书《清类稗抄》云:“筹码,以象牙为之,长如著形之半,而取其方广,两面皆画彩。如无象牙,剖竹亦便。博徒入局,囊家先给筹码以代青蚨、白镪。其制,大小参差,或当千,或当百,或当十,以便随意出注及转换之用。局散之后,胜负既分,则较其得失之筹,以取赏于阿堵,古所谓点筹者是也”。 庞维风在大厅赢取的银子有近三百两,而高杰口袋里还有两百多两,于是他就换了五百两银子的筹码。 按赌场规矩,在先前买筹码时候,高杰那二十两就已经被赌场抽头了,抽头比率是百分之十。赌场收入大部分就来自于此。所以高杰现在用低等筹码换高级筹码,倒是省掉了抽头。 前面被抽头的时候,庞维风肉疼了半天,还没上阵,就被剥削了两百文钱。而高杰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他身上带的大多数银子都是在米脂县临走前“抢劫”而得,倒也还能承受。 在换筹码的时候,青云已经为其他人开始洗牌摇骰了,戚午生在大姐身边旁观,一边时不时关注着高杰,这小年可是他们指挥使大人的师侄,如果能趁此机会巴结巴结,前途说不定就会更加平坦顺利。 高杰换了筹码,也在桌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开始仔细观察牌九的玩法。他前世别说牌九,就连人们常玩的麻将、金花、斗地主等等赌戏他统统没有碰过,赌场第一次完全就贡献在这福禄庄里。 牌九所用的赌具叫“骨牌”,而在明朝的时候叫“牙牌”,因多系象牙兽骨制成,故名。一副骨牌只有32张,比起一百多张一副的麻将来简单得多,有人对骨牌的牌面感到很难理解,其实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每张骨牌的牌面都是两个骰子的点数拼成的!一个骰子有六种点数,两个骰子点数的组合应该是21种,怎么一副骨牌倒有32张呢? 其实,一副骨牌里有11种牌面是成对的,共22只,再加上其余10种单张的 牌面,正好32张。成对的牌有个专门的术语叫“文牌”,单张的则称为 “武牌”。 文牌中两个六点叫天牌,一对天牌就是“天牌对”,而两个一点叫地牌,一对地牌叫“地牌对”,其他还有什么“人牌”、“鹅牌”、“梅牌”等等各种组合,不一而足。 金庸先生的《鹿鼎记》中,好赌成性的韦小宝韦爵爷一对儿子有个叫“铜锤”,其实就是六点和一点的幺六;另一个叫“虎头”,就是六点和五点。而他的闺女韦双双差点成了韦板凳,其实板凳就是两个二点。无论是文牌对还是武牌对都叫“宝”,是比较好的牌了。 现在牌桌上玩的算是小牌九,每人摸两张牌比大小,“一翻两瞪眼”。比大小时,如果能凑成任何一对宝,都比两张不成对的牌大,而宝与宝之间的关系从大到小依次为:至尊、天牌、地牌、人牌、和牌、梅牌、长牌、板凳、虎头、四六、铜锤、幺五、天九对、地八对、人七对、和五对。不成对的牌则将牌面上的点数加起来取其零头。 小牌九玩法虽然简单,但要想赢,除了自己手气好之外,荷官的洗牌和摇骰也有很大关系。厉害的荷官可以将自己洗好的牌记得清清楚楚,然后通过高超的摇骰技术,决定从哪开始取牌,从而可以控制不同赌客的输赢。 大厅中那些荷官有不错的摇骰技术,但是要练成青云这种既精于摇骰,又善于洗牌记忆的赌术高手,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刚才高杰不卑不亢地给了青云一个难堪,加上又在大厅大杀四方,早就成了这老头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一边为王成名等摇骰发牌,一边盼着高杰早点上场,他心中暗想,到那时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便成了老夫案板上的鱼肉,还不是任其宰割。 身怀“白莲九生”神功的高杰,大脑早就被改造,成为了所谓的“最强大脑”,悟性、记忆力都是超凡入圣级别的,三局过后,他便将牌九的玩法规矩以及输赢关键了解得清清楚楚,他也明白对普通人来说,青云那老小子是输赢非常关键的因素,只是今天碰上他这个怪胎,所谓赌术高手也只能白瞎。 第四局,高杰便参加了。 牌桌上的王成名和伍思源,包括主持赌局的青云,从高杰观战时的表现,就知道他是个菜鸟,如今见仅仅打完三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便急不可耐地要参与进来,都暗暗好笑,准备看他的笑话。 而戚美月也微微蹙起柳眉,颇为高杰的急切而担心。 高杰的第一局,下注五两银子,输了;第二局,又赔了五两。 青云等人见此情景,个个满脸笑意,心中暗爽不已, 坐在一旁观战的于弘志、姬龙峰、焦勖和庞维风父子俩急得脑壳冒汗,却又无能为力,一个个屁股上长了痔疮似的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就连戚美月姐弟俩也为高杰着急起来。 而高杰依旧是笑嘻嘻的,十足一个败家子的衰样。 连续输了近三十两银子之后,高杰突然之间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样玩起来不够刺激,还不如去大厅玩呢!” 戚美月姐弟和姬龙峰等都愣住了,这小子输成这样了还嫌不够刺激,实在不明白他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只有于弘志对高杰盲目信任,也接道他的话道:“公子说不刺激就是不刺激!” 王成名、伍思源和青云闻言,生怕这个菜鸟真跑去大厅玩,急忙问道:“高小哥,你要怎么玩才刺激啊?!” 高杰抓抓脑袋,又习惯性地默默耳垂,折腾了半天,等青云等着急上火了才慢慢说道:“要不发完牌之后,我们先不要开牌,觉得自己牌大的,可以加注,不服的就跟着加,直到有人弃权退出,最后剩下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不愿再跟了,又不想弃权的话,就加双倍赌注要求开牌,最后牌大的获胜,你们觉得怎么样,够不够刺激啊?!” 桌上的都是商界老狐狸,脑筋自然好使,片刻便明白了高杰说的意思,都觉得这样的确比刚才那样更加刺激,不但要看人品,还要考胆量,输赢也会大许多,都出言赞同。连戚美月也忘记了为高杰担心的事,也感到这种玩法新鲜紧张,晗首表示同意。 青云心中暗乐,自然遵从,于是他开始重新洗牌摇骰。 这一把,青云摇出的是七点,从伍思源开始拿牌,按照他的记忆,高杰摸到的应该是一张梅花和一张四六,也就是不折不扣的“蹩十”,他轻捻稀疏的胡须,面带微笑等着看高杰的笑话。 戚美月这把摸的是四点,所以在下了五两银子的底后,便果断弃权了。 王成名暗暗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心中暗喜,他摸的是长牌宝,基本是稳赢不输的了,于是他立刻追加了十两。而伍思源的牌也不错,是地八对,没道理不跟,便也毫不犹豫丢了十两筹码上去。 高杰装模作样,紧张兮兮地低着脑袋,将自己的牌抬起一点点,左看右看,又是一阵折腾,方才默默耳垂,犹犹豫豫捻起一个十两的筹码,轻轻放在筹码堆里,他竟然也跟了。 青云差点笑出声了,这下子如果是个七点八点,还有资格偷鸡,没想到这个笨蛋摸了个瘪十也要跟,简直就是愚蠢至极,笨到家了! 见有两人跟了,王成名欣喜不已,继续加注二十两。伍思源想了想,跟了。 高杰自然又是一番痛苦地挣扎,最后闭着眼又捻了两个十两筹码跟上。 于是,筹码越堆越高,因为有三个人在继续,所以没人可以开牌,王成名和伍思源牌好,不可能弃牌,而高杰又一副不肯认输的小强模样,虽然踌躇、犹豫、痛苦、挣扎,各种表情包都甩了出来,还不时咬嘴唇,掐大腿,最终却依然不怕死地紧跟不舍。 等到桌上已经足足堆起有近八百两银子的时候,伍思源犹豫了。虽然不清楚高杰的个性,但他对王成名却甚为了解,知道这个家伙平素胆子不大,如果这把不是很好的牌,只怕早就灰溜溜地跑路了。思忖再三,他确定自己的地八对只怕不算最大的,于是咬咬牙,推牌弃权。 见打退了伍思源,王成名又得意又惋惜,还觉得应该再多赢点才对得起手上摸的这副好牌,于是眼带期许地望着高杰,希望这个傻小子继续和自己顽抗下去。 高杰没让他失望,一副要死卵朝天的模样,继续跟进,而且,现在的他再没有前面那样犹豫彷徨紧张的模样,而是快速果断地将面前的筹码跟着王成名往上丢,没有半点迟疑。 于是,王成名开始犹豫了,心想如果这个小子手上没有一副天大的好牌,就凭他那五百两的底眼看就要干了的情况,不可能还一直跟自己耗着。他素来有些胆小谨慎,在桌上筹码超过一千二百百两的时候,决定放弃继续耗下去。 当然,他那么好的牌,不可能不开牌就跑路,怎么也要看牌才死心,于是他又丢出两百两的双倍筹码,嘶声道:“我要开牌!” 高杰闻言,望了望自己台面上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的筹码,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家伙再不开牌,高杰就完蛋了,因为他本钱不足,最后连开牌的二百两双倍筹码都拿不出,最后只好默认弃权。 当然,到时如果向戚美月求助的话,她应该会借给高杰银子继续跟进或开牌,但这种情形不是高杰所希望的,他不习惯欠下一个不熟悉不了解的人这么大的人情,所谓吃人的最短,拿人的手软不是吗?! 青云笑得更灿烂了,脸上本就沟壑丛丛,这一开心起来,皱纹更多增加了几根。因为他完全能确定高杰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而这正是他所想看到的,怎能不开心。不过,他也暗暗佩服这个看上去愣头愣脑的傻小子,年纪不大,可心理素质那也是杠杠的啊! 王成名一把摊开自己的牌,对高杰沉声道:“我的是长牌宝,看你的了!” 伍思源见了,抹了把冷汗,暗叫声侥幸,还好自己见势不妙收手快。而戚美月则花容有些失色,长牌宝实在是太好的牌面了,高杰只怕要倒霉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大获全胜 见王成名选择了开牌,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到了高杰身上,有期待的、有担忧的、也有准备看笑话的。 高杰这下没有磨蹭,轻轻翻开自己的骨牌,笑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会赢过你,只是自我感觉这牌看着挺舒服的!” 高杰亮牌后,半晌都没有一个人说话,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王成名和伍思源盯着高杰的牌面,满脸沮丧,而青云则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似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只有戚美月在片刻的惊讶过后,方才咯咯笑道:“当然是你赢了,因为你拿的这副牌叫梅牌宝,正好比长牌宝大一点!” 听到戚美月的话之后,高杰身后发出几声鬼哭狼嚎似的欢呼声,当然,声音最大的是于弘志和姬龙峰,除了庞维风,高杰这几个伙伴根本就不懂牌九,眼看着筹码越堆越高,个个都紧张得屏气凝神,神经紧绷,呼吸急促,知道此刻方才释放了压力,尽情欢呼起来。 青云的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洗牌摇骰,已经安排好高杰摸的是瘪十,完全没有想到开牌后竟然变成了梅牌宝,这实在是太不科学了。只是,以他这个赌场中的顶尖高手的眼力,完全可以确定,高杰手中的牌的确是红鸾厅中的骨牌,绝非夹带而来换的牌,要说高杰在他眼皮底下出千,他自己都不相信,也绝对不会承认,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砸他自己的招牌?! 高杰只是淡淡笑着,对王成名拱手道:“侥幸,侥幸!”随即毫不客气地把一千四百银子筹码扫到自己面前。 为了赢这一局,高杰先前布局了良久,在故意输了三十两之后,让桌上众人都放下戒心,完全当他是个菜鸟之后,假装玩法不够刺激,诱引王成名等同意他的新玩法,才在这局中豪赢一把。 要说高杰没有出千,那是假的,既然青云先出千,高杰自然不会客气,因为记忆力惊人,在牌洗好之后,他早就清清楚楚哪张牌在什么位置,在拿牌之时,高杰换了牌。虽然他因为修习了《幻莲变》,手法之快,青云应该看不出来,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动用了《白莲九生》的幻功,让场中所有人,包括青云都陷入了极短暂的失神之中,然后迅速将自己的牌换成了梅牌宝。 因为只是微微用了一下四生幻,所以场中之人都没有感觉自己有何异样,就连青云都傻眼了,还以为自己年纪大了,怀疑自己洗牌时是不是出现了失误。当然,他并未完全排除高杰换牌出千的可能性,只是抓不到把柄证据,总不能说自己早就预先要发给高杰的是瘪十,绝不是梅牌宝啊! 定了定心神,青云铁青着脸,冷冷道:“高公子这盘手气真好,希望下局还能有如此运气!” 说完,便开始重新洗牌,便洗边道:“因为这种新玩法太过刺激,为确保公正,我建议后面的牌局全程由我洗牌摇骰并根据点数发牌,各位贵客在拿到牌之前,均不可触碰骨牌,不知大家是否赞同?” 王成名和伍思源闻声知意,自然赞同,戚美月则皱眉道:“这又是为何?” 没等青云回答,高杰哈哈一笑道:“看来是我手气太好,这位老荷官怀疑有出千的可能,为了表示清白,我也举双手表示赞同!” 戚美月本想为高杰打抱不平,却见他气定神闲,毫不介意的样子,对他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不少,暗赞这个俊俏的少年不但聪明睿智,而且颇有大将之风。 见高杰如此反应,青云反而有些赫然,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敏感过头了。 随后一局,洗牌后高杰已经知道是戚美月的牌最好,而自己拿到的牌也非常好,看来青云这老头是想将自己带到沟里去。于是他并未动任何手脚,只是随便跟了两手,便果断扔牌弃权了。他既然感受到了戚美月对自己的好意,那么让这个美妇赢一些,高杰并不介意。 青云玩的花招没能奏效,甚是气闷,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看着高杰全身而退,戚美月大胜而归。 心有不甘的青云再次洗牌摇骰,这次他准备让伍思源得到这局最大的地牌宝,戚美月和王成名都是不成宝的散牌,而洗给高杰的仍然是好牌,而且是比地牌宝略小一点的人牌宝。 按照他的计划,洗好牌之后,他开始摇骰,可当他打开骰盅时,眼睛又差点掉在地上,因为骰子的点数不是他想要的十一点,而是九点。摇骰,是荷官们最基本的技术,青云身为福禄庄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绝对是想要几点就是几点,几乎是万无一失,可如今,万无一失偏偏就来了一失。 他哪里知道,这次,高杰可是拿出了真本事,他动用了大脑中的念力,凭空将骰盅里的骰子悄无声息地改成了九点,别说青云发现不了,便是武学高手在此,怕也看不透高杰动的手脚,毕竟,在这个世上,修习念力的实在是太罕见了,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望着呆住的青云,急于扳本的王成名不耐烦地催促道:“青云师傅,速速发牌啊,别耽误时间!” 惊醒过来的青云疑惑地看了看高杰,见这小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带着纯真的笑意望着他,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了,暗想莫非真是自己年老体衰,加上心情波动,影响了摇骰的准确性吗?难道这小子今天打了鸡血,穿了红内裤,真的鸿运当头照,气运势不可挡吗?! 因为高杰坐在伍思源对面,按照现在骰子的点数,本来该发给伍思源的地牌宝便到了高杰手中,而伍思源则拿了本该发给高杰的人牌宝。 于是,可怜的伍思源又被“好心”的青云坑惨了,这次因为人牌宝比刚才王成名的长牌宝还要难得,所以伍思源几乎把身上带来的两千多两银子全部拿出来,和高杰进行了惨烈而顽强的对赌,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 望着高杰亮出的地牌宝,伍思源本来笑弥陀般的模样完全消失了,他腾地站起身来,黑着脸道:“伍某还有要事需要处理,今日便玩到这里,先行告辞!”说完也不等其他人说话,转身便离开了红鸾厅。 见伍思源走了,王成名也感到高杰似乎脑后发光,有神明保佑一般,便紧跟着告辞离开,不敢再想扳本的事情。 高杰一副惋惜的模样,叹道:“哎呀,可惜了我今天这么好的手气,两位大老爷怎么就不继续了呢?!看来是玩不下去了!可惜,可惜啊!” 戚美月闻言,捂嘴笑道:“高公子一下就赢了足有三千两,还不满足吗?” 高杰赫然笑道:“姐姐说的是,倒是我太贪心了,呵呵!” 青云见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便宣布今日赌局结束,然后对戚美月告罪一声,理也没理高杰便匆匆离去。他连续在高杰诶面前吃瘪,不但没有害到高杰,反而让他满载而归,赢得巨款,心里恼怒非常,哪还有心情对高杰佯装客气。 高杰摇摇头笑道:“这福禄庄的服务有些名不副实啊,这做事的荷官该好好培训一下礼节礼貌和微笑服务了!” 戚美月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虽没真正瞧出名堂来,但也知道其中有蹊跷,她深深看了高杰一眼,嫣然道:“高公子果然不是常人,奴家佩服之极!今后若有用得到我们路通行的地方,请一定不要见外啊!” 高杰笑着抱拳道:“姐姐对小子的好意,高杰铭记于心,此次我家庞叔正要重整旗鼓,再建庞家商号,以后少不得要蛮烦姐姐的!” 戚美月诧异地望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庞维风,随即点头道:“放心,庞老爷本是我蒲州的商业骄子,能一起合作,乃是我路通行的荣幸,奴家这便静候庞记商号重开的好消息了!”说完,她招呼弟弟戚午生离去,在经过高杰身边时,她凑在高杰耳边轻声道:“古家背景复杂,你这么搅和了一场,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相信他们古家不敢拿我怎么样。” 高杰闻到戚美月诱人的体香,加上她在耳边细语时吐气如兰,这个初哥顿时脸上泛起红晕,有些紧张地摆手道:“多谢戚姐姐的好意,小杰我心领了,这些事情相信我能应付得了,就不麻烦了!等庞记商号开业之时,定会送上请帖,到时希望姐姐前来捧场!” 戚美月见高杰面红耳赤的模样,露出一丝捉狭的笑意,娇声道:“恩!我相信你有准备,那就等到庞记商号开业之际再见了!”说完,娇躯一转,香风飘荡,和戚午生一起也出门而去。 高杰回头看到姬龙峰等人不怀好意的笑容,更加尴尬,连忙招呼在旁伺候的赌场侍女将筹码兑换成银子,然后和众人带着一大包不义之财也离开了红鸾厅。 几人走在曲径通幽的院落小径之中,正兴高采烈地谈笑风生,忽听见路旁竹林中有人轻声喊道:“高公子!高公子!” 高杰循声望去,原来是胡老三偷偷摸摸躲在竹林中招呼自己,他示意众人等着,然后走到林中,来到胡老三身边,笑着问道:“胡大哥,是不是等我一起去吃晚饭啊?!” 胡老三一脸焦急惶恐,急道:“哎呀,高公子,现在哪还有心情想吃饭的事情,出大事了!” “哦?!”高杰故作不解的样子看着胡老三。 胡老三搓着手道:“高公子,都是我害了你啊!你今天虽然赌运连连,却也惹怒了古家,我虽和公子认识很短,却深知您是个好人,特地冒死前来通告一声,你们出去后,千万别直接往城东庞爷家那边去,先到别的地方躲躲,刚才赌庄内的护卫接到命令,准备在公子等去城东的路上伏击,明白了吗?!” 高杰前世就从电影电视小说中了解到赌场的一些龌龊勾当,有人赢了太多,犯了忌讳的话,是要被赌场的人半路劫杀的,所以他早有准备。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胡老三身处黑道,却如此仗义,心里颇为感动。 拍了拍胡老三的肩膀,高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认真地说道:“胡大哥,你和你的几个兄弟都是好人,并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做事,听我一句劝,离开这里吧!” 说完,高杰从包裹中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胡老三道:“这里有些本钱,希望你们拿去做点正当生意!” 胡老三却脸色一变,推开高杰的银子,满脸通红道:“高公子,古家的这些卑劣行径我们也看不惯,你说的,我记下了。但这些银子我们绝对不会要的!好了,我不便久留,公子此去千万小心!” 说完,胡老三便飞快消失在竹林之中。 望着胡老三离去的背影,高杰若有所思。 正文 一百零七章 打劫还是赌博 福禄庄门口这条街道不算宽,却十分平整,如今是下午,阳光明媚,但整个街道上来往的百姓稀少,显得有些静谧冷清。 这条长街在当地可是有名的娱乐一条街,像福禄庄这样的深宅大院一个连着一个,要不就是一幢幢数层高的楼阁,红砖碧瓦,气势不凡,是赌庄、青楼、戏院等聚集之地。 别看现在冷冷清清,到了晚间,灯红酒绿,熙熙攘攘,整条街都挤满了人,连小摊小贩也会在那时遍布街道两旁,提供各种服务。对娱乐行业来讲,明朝和现代没啥差别,晚上才是热闹的时段,从业人员大多都是夜猫子,像这样的白天基本都猫在床上补睡眠,而来此休闲的客人也比晚上少,大白天大伙都要养家糊口,为生计奔波。 高杰他们出了福禄庄,和门口胡老三兄弟几个告别,在他们担忧的目光中向城东的平民区走去。 一路上,高杰就把胡老三的话告诉了大家,要于弘志、姬龙峰提起精神准备打架,而且特别叮嘱要保证庞维风父子和焦勖的安全。 听说可能有架打,姬龙峰顿时两眼放光,比在赌庄里看到高杰大把赢钱还要兴奋,大脑袋上的小嘴巴也咧到了最大,满脸都写满了期待和开心。 于弘志憨憨傻傻,高杰吩咐要小心保护庞氏父子和焦勖,他便将大铁棍抄在手中,提高警惕,紧紧跟在他们身边,一丝不苟地遵命而为。 焦勖虽然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听到高杰让人保护他的时候,只是淡淡说了句:“我不需要保护!”惹得高杰又是诧异又是恼怒,暗道:“看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现在是没打起来,你扮酷装吊还成,到时候可别吓尿了就是!” 庞维风倒是担忧得很,他抱着子青靠近高杰身边说道:“恩公。。。额,小杰,其实我早就明白了你带我来这里的用意,是想让我知道决定赌戏输赢的不是自身的运气,更多的是庄家的安排和心情。我已经彻底醒悟了,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再参与赌戏。这古家背后不但有官家势力,还有黑道背景,既然咱们不是为了赢钱而来,要不还是把钱还回去吧。。。” 高杰望着庞维风充满担忧的双眼,微笑道:“庞叔明白我此行的用意就好,只是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你可能还不清楚,那就是既然古家当年参与了迫害庞家的勾当,今天就当顺带讨回点利息吧!” 庞维风闻言,又是感动又是担心,还想劝阻,却见高杰转头望向街道深处,高声喊道:“别鬼鬼祟祟的啦,出来吧!”他心里一紧,急忙向远处望去,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他又疑惑地望向高杰,见他双臂抱手,面带微笑,静静伫立着,好像在等待一个好玩的游戏和表演登场。 足足半分钟之后,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巴掌响,安静而空旷的街道上忽然冒出了人影憧憧,瞬间便出现了几十人,他们个个携刀带棒,跟在三个人的身后快步向高杰等逼近过来。 古家和王全忠的王家一样,都是蒲州十大富商之一,其涉及的行业更多,自然聘请了众多的武林中人保驾护航。福禄庄乃是蒲州最大的赌庄,也是古家支柱产业之一,因为赌场基本属于黑道,人员复杂,极易有异常事端发生,所以古家在此驻扎的高手就比别的地方更多。 领头的三人正是今天在赌庄当值的头目,他们是师兄弟,尽皆出自江南五虎断刀门,为首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须的是齐刚,左边身穿红衣,略有些娘炮的叫花子柳,右边黑瘦矮小的是钱峰,他们手中武器一般无二,皆是半截断刀。 齐刚来到离高杰等人十步距离,示意身后人停下,上下打量了他们半天,方才大声道:“你们几个胆子倒挺大,竟然敢在我们福禄庄出老千,恐怕是来错了地方了!听说你们是外地人,估计是不晓得蒲州水深水浅,福禄庄开门迎客,我齐刚也不想弄出流血死人的事端,识相的,就把出千赢来的钱财留下,滚吧!” 姬龙峰和于弘志听到“滚”这个字,立马就要冲出去揍人,却被高杰举手拦住,他嘿嘿一笑道:“齐刚是吧,你们福禄庄是开的黑店呢还是输不起呢?!要说我出千,当场抓住就是了,现在无凭无据乱吠乱咬,还带了这么多人,又是刀又是棍子,吓死人了,这明显就是要打劫赌客的财物嘛,还有没有王法了?!” 齐刚愣了愣,有些不知该说啥。一来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见到这刀枪并举的阵势,高杰还能一本正经和自己摆事实讲道理,换了一般人早就丢下财务撒丫子跑路了;二来高杰说得在理,赌场出老千的时有发生,但原先都是当场被赌术高超的荷官们揭穿,然后处置,像今天这样半路拦截还是首次,他虽然也感觉诧异,但既然命令下达了,身为赌庄护卫头领,便当遵照而行,还真没想那么多。 齐刚三人自从离开五虎断刀门之后,因为本性顽劣,一直混迹黑道之中,几年前在江南因抢劫杀人,一路逃亡到了山西蒲州,凭着三柄断刀,力压群雄,占稳古家十大长老中的三席。他们都是好勇斗狠,在刀头舔血之人,哪管什么黑白对错,齐刚见福禄庄“赌神”青云教给他的场面话说出去没啥作用,也不准备再罗嗦,便要举刀喝令身后众护卫上前抢钱。 却见高杰望着他身后的人群忽然大喊道:“青云老头,你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做什么啊?!我明白了,一定是在赌桌上输给我感觉没脸见人,于是找这么多人前来报复,唉,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福禄庄的众护卫闻言,都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看去。他们当然知道青云在队伍之中,因为赌术出神入化,他在福禄庄地位最高,乃是实际的管事之人,这次行动也是他下令进行的,而且,这老头实在是被高杰气惨了,老迈的心灵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不亲眼看到修理那可恶小子的场面无法解气。 他不会武功,自然躲在队伍后面,忽然听高杰出声叫破行藏,明言他输钱又输人,随后又见众护卫还齐齐看向他,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顿时面皮涨红,红得发紫,哪里还能藏得住?!他怒喝一声道:“小鬼,你信口雌黄,谁在赌桌上输于你了?!”一边说,一边走到队伍前面来。 齐刚三人对这个庄里的老大甚是尊敬,连忙闪到一旁。 高杰嘿嘿一笑道:“你看,我说出真相,你就脸红脖子粗的,明显是心虚了不是!我在你们赌庄玩了几个时辰,还在你眼皮底下赌了那么久,你不说我出千,现在我赢钱要回家了,你带一大帮人来这堵我,不是打击报复,难道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抢劫勾当?!” 青云脸皮一阵黑白变换,却又无从反驳,虽然街巷幽静,并无人迹,但他也似乎能感觉到屋墙后面有无数人正在支楞着耳朵,听着他这个福禄庄第一赌术高手的笑话。 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青云怒不可遏,半晌才大声道:“你不是出千,怎么会赢这么多,难道你自认赌术比我还高吗?况且我并未与你赌,何来我输给你之说?!” 高杰仰天一阵大笑,还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认为青云这番话说得有些牵强,可信度不高,却也并不觉得什么好笑,暗道这大好少年咋就忽然之间疯癫了。 高杰一番浮夸的表演没得到大家的认同,只好有些尴尬地收了笑声,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上走心的笑泪,干咳几声,对青云道:“看来,青云老头你是输得不彻底,不服气啊!那好,咱们当着你们庄里这么多弟兄的面对决一盘,谁高谁低,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怎么样?!” 青云刚才被高杰带着极度羞辱的夸张笑声气得眉毛胡子都差点飘了起来,闻言立刻应道:“就这么办,一局定输赢!” 齐刚师兄弟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直翻白眼,暗道:“老人家,咱们是来拦路抢钱的,怎么又赌上?带这么多人来,还舞着十八般兵器,这算个什么事啊?!” 只是,青云是管事,他们不敢出言反对,只好带着几十号人跟着青云和高杰等一起,蹲在地上。一大群人围蹲在地,露天观赌,那场面可想而知,实在是太美太美。 高杰和青云一局定输赢,赌的是最简单的摇骰子,青云身为赌神,骰子自然随身携带,只见他拿出两颗碧绿的玉骰,又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巧的檀木骰盅,接着向后望了望,吩咐一个汉子将他手中门板一样宽大的夸张大刀平铺在地上,用砖块石子垫平,权当赌桌。 他瞪着眼睛,怒视高杰道:“小子,摇骰子的规矩知道吧?!点数最大的赢,简单直接,在场众人为证,谁先来?!” 高杰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少年,见这老头被自己气的吹胡子瞪眼,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便做了个手势笑道:“OK,您是长者,您先来!” 围观众人,包括青云,没人明白那手势是啥意思,更不清楚“OK”是什么鸟语,但是偏偏大家都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于是青云也不推辞,为了有个好的状态,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哗啦啦地便开始摇骰子了。 说到摇骰子,青云就来气,他从事赌戏行业几十年,摇骰子可以说早就人骰合一,想要几点就是几点,根本不用像那些下三滥的老千们必须用灌了水银的骰子,可先前在高杰和王成名等的赌局上,他竟然阴沟翻船,想摇十一点,竟然出的是九点,实在是又羞愧又沉重,虽然这丢脸的事没人知道,可仍然感到颜面扫地。他丝毫没有想过是高杰暗中动了手脚,因为自信的老头以为,没有人能在他这个赌神面前出千、偷鸡!于是反思之下,认定必是昨夜在翠玉楼付出太多,体力透支,方才马失前蹄,失了状态。 所以,这一把他不顾尘土不管衣裤,煞是认真地盘腿坐在地上,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举起骰盅在半空摇得山响,划出各种优美的弧线和轨迹,手法无比灵动飘逸,最后完美地落在门板一样的刀面上。 深吸了一口气,又暗暗确定了一番后,青云这才缓缓打开了骰盅。 十二点!两颗骰子泛着绿色的光彩在刀面上漂亮地亮相,每颗都是最大的六点。身为庄家的青云确定自己赢定了,因为高杰的谦让,他便是庄家,即便高杰也是摇骰子的高手,同样摇出十二点,也算输! 望着眼前的两个六点,青云有种想哭的感觉,平常摇出来是太简单太简单的事情,可今天不一样,这次的十二点让他感动,浸淫赌戏几十年,许久波澜不惊的心中,忽然有了种久违的激动和狂喜。要不是围观的人多,他简直就想在长街上奔跑起来,任性地撒野狂欢。 围观的福禄庄护卫们在青云开骰的时候,都跟着惊羡欢呼起来,对他们来说,赌术和武术隔行如隔山,对青云老头的崇拜更加多了几分。 高杰这边则是一片寂寥,死气沉沉,大伙情绪都低落到了谷底。这十二点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宣告高杰输了,再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和可能。 庞维风倒是想得开,他先前就想把赢的银子都还回去,可不想小恩公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便轻轻拉了拉高杰的衣袖,低声道:“给他们吧!只要人安全就好!” 高杰回头对他微微一笑,那眼神好镇定,那笑容好迷人,似乎在说:“没事,放心!”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诡异的骰子 当高杰回过头望向青云的时候,立马变成了一副苦瓜脸,他憋着嘴,怨气冲天地说道:“老大,你这算什么,能不能给后辈留条后路啊?!” 青云本就暗爽,此时再看到高杰憋屈的模样,更似三伏天掉进了冰窟窿,从头爽到脚,他得意地说道:“你刚才不是还牛气冲天地诽谤我,说我赌输了来报复吗?现在谁的赌术更高,大家伙都亲眼目睹了,对不对啊?哈哈!” 围观的众护卫立刻识相地附和恭维起来,场面一片喧哗之声。 高杰翻了翻小白眼,哼哼唧唧道:“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记仇啊?!太没风度了!” 说完,他伸左手抄起刀面上的碧玉骰子,右手从青云手中抢过檀木骰盅,犹如鬼上身了似的开始在半空中哗哗摇起来。 见高杰输定了还要摇骰,周围的观众都安静了下来,拿一副看怪物的眼光瞧着他,暗暗猜测这个少年是不是受打击太重,精神出了问题。 青云哑然失笑道:“你输定了,还摇个什么劲?!莫非还能出个比十二点更大的?告诉你,别想出千,只有两个骰子,多出来可更丢脸!” 高杰就跟没听到似的,站起身来,紧闭双眼,围着刀面做的“赌桌”转起圈来,一边乱摇骰盅,一边还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众护卫见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体就是“这小子看来是真疯了”;“可怜的娃”;“他吃药了吗”之类的。就连庞维风父子和焦勖也面现焦虑之色,紧张地望着状若疯魔的高杰。 于弘志面不改色,心情丝毫没有改变,他是高杰的死忠,有着绝对的盲目信任,即使面前已经是个死局,他仍然相信公子是最棒的,一定能解开。 而姬龙峰则比刚才还要兴奋,他死皮赖脸跟着高杰闯荡江湖,就是因为这个小子身上有种神秘莫测的力量,一路相伴而行,充满了新鲜和刺激。他紧紧盯着高杰诡异的动作,不敢眨眼,暗道应该又要有精彩好戏上场了! 高杰连转了数圈,青云脑袋都被他晃晕了,正要出声抗议,却见那小子突然停了下来,大吼一声:“感谢圣母娘娘鼎力相助!” 随即,将手中的骰盅“砰”地一声落在刀面上,然后便一屁股跌坐在地,嘴唇颤抖,脑壳乱晃,真就像用功过度,精疲力竭一般。 这一幕还真把众人镇住了,立刻安静下来,就连青云的脑门上也冒出了毛毛汗,他愣了愣,见高杰没有要开骰的意思,便满脸狐疑地伸出手去,缓缓将骰盅打开。 随着骰子露出庐山真面目,场中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 姬龙峰感觉小心脏都激动得要跳出喉咙眼了,他凝神望去,只见刀面上没多没少,仍然是两颗碧绿的骰子,其中一颗规规矩矩躺着,是明显的六点,只是,但是,可是,还有一颗骰子却出了状况。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因为那颗骰子很不规矩,它不是一个面躺在刀面上,而是以一条棱傲然挺立着,不晃不颤,巍然不动,于是,从这颗诡异的骰子上面看下去,有两个斜面向上,一个是六点,一个是五点。 还没等众人从这个不可思议的情景中清醒过来,姬龙峰“嗷”地大叫一声,从地上“嗖”地一下蹦了起来,手脚乱舞,大呼小叫道:“十七点!我们是十七点!!!” 没错,从刀面上的骰子看,一个骰子是六点,另一个是五点加六点,不是十七点是什么? 青云嘴巴张得老大,眼睛有些失神,完全懵了。他参研赌戏几十年,玩骰子玩到人骰合一的境界,可怎么也没想到过骰子还能这样玩。 他迷茫了,迷失了,在心中,他绝不相信高杰能有技术摇出这样的变态点数,稳赢的局面竟然崩盘了,所有一切只能有一个解释,也许,高杰口中的圣母娘娘真的显灵在帮他了。 古人比后世的现代人更加迷信,一旦出了点怪异的状况,就会往神灵和神迹上想,青云也不能免俗,而且场中所有人都有同感。 从此以后,这一赌局从围观的众人口中广而告之,成为了一个传说,而且,越来越多的赌徒们在赌场搏杀的时候,开始流行神叨叨喊出:“圣母娘娘保佑!”的口号! 于是,无辜的圣母娘娘在明末的民间便又多了一重身份,成为了司职赌场的神明,许多赌场都开始供起她老人家的神像。 高杰这时也缓缓睁开了双眼,瞟了一眼刀面上的骰子,满意地点点头,难得地吐出一句古文道:“圣母娘娘诚不我欺也!” 青云黑着脸,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眼睛仍呆呆望着刀面上的骰子,他不想承认自己输了,甚至想质疑高杰这十七点算不算有效,但他不敢冒着对神明不敬的风险,在赌戏行业吃饭,是万万不能得罪神仙的。 高杰一把抓起骰子和骰盅,站起身来,递给青云道:“老大,你的宝贝别忘记了!” 青云一声不吭地盯着高杰,没有接骰子和骰盅,而是狠狠点了点头道:“天不佑我,这一局你赢了!” 还没等高杰得意地说出“承让”,青云冷哼一声,接着道:“只是,你赢了赌局又怎样,该还回来的钱还是要还!” 高杰闻言,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青云大叫道:“你个老鬼竟然耍赖啊!” 青云冷笑道:“我们赌之前,可没说你赢了就可以安然离开!” 高杰愣了,的确,这一场轰轰烈烈、惊世骇俗的赌局竟然忘记了下注,闹了这么大动静,高杰只是赢了名声,他们依旧被舞刀弄枪的护卫们包围着,依旧处于危险之中。 青云脸上露出狠厉之色,他一边缓缓退后,一边大喝道:“给我狠狠地打!不用留手!” 青云本就是一个性格孤僻,睚眦必报的人,心眼小得很,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高杰这个少年手中,青云已经将他恨之入骨,当即下令开始动武。他退到最后,望着护卫们蜂拥而上,喊杀震天的场景,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 只是,他没有得意多久,那笑意也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惊恐之色。 福禄庄的护卫们只是普通的习武之人,虽然人多,哪里是于弘志、姬龙峰这些高手的对手,即便加上齐刚师兄弟三个,仍然不够看。 片刻功夫,满地都躺满了哎呦呼疼,爬不起来的护卫,就连魁梧的齐刚和瘦小的钱峰,都被姬龙峰挑飞了断刀,一脚一个踩在地上,动弹不得。剩下一个身穿红衣,人妖般的花子柳则主动放下了断刀,一把抱住于弘志的大腿,娇声哭喊道:“大哥,大侠,饶了我吧!” 于弘志被这个变态颤得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却又甩之不掉,正恼怒间,却见高杰从地上捻起一颗小石子,隔空弹出,直接将花子柳击晕在地。感情,他望之怕怕,不敢伸出手指去点穴。 青云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才明白自己是撞上铁板,碰到高手了,他想转身就跑,奈何抖个不停的双腿实在不给力,愣是迈不出步子去。 眼看高杰像个大灰狼似的向他走来,青云情急之下,脑壳突然灵光一闪,只见他张嘴拼命大喊起来:“姚捕头,快来救命啊!” 虽然现在是明末,是个乱世之时,但城镇之中还是有法制的。蒲州州府衙门中,一样有衙役捕快,做着和后世的警察城管一样的事情,当然,也一样有警匪勾结的状况,这毕竟是中国的传统之一。 捕快原来分为捕役和快手,渐渐的人们把捕快捕役和快手合称,就叫成了捕快,捕快的称呼起源于哪朝无法考证,但是至少在原始社会末期奴隶社会前期就拥有了类似职能的人,这是最初捕快的雏形,,他们负责缉捕罪犯、传唤被告和证人、调查罪证。"捕役,捕拿盗匪之官役也";而"快手,动手擒贼之官役也",因二者性质相近,故合称为捕快。 姚正乃是蒲州州府中众捕快的领班,也就是捕头,他本是个地痞流氓,因为自己的姐姐做了知州通判黄勇的小妾,从而将身份洗白白,摇身一变,成了百姓眼中的“人民警察”,而且因为通判掌刑法和治安,凭着裙带关系,不到半年他就成为了衙门里的捕头。 捕快在古代属于“贱业”,并严格规定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以免有辱斯文。即便他们脱离捕快行业,其子孙也必须在三代以后方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而且捕快是没有工资的,每年的伙食补贴即“工食银”不过十两银左右,养家糊口自是艰难,于是敲诈勒索便成为一种风气,他们时常设置种种名目收取好处费,甚至与州县官吏同流合污,或制造冤假错案,或对老百姓横征暴敛,任意拘捕。 地痞流氓出身的姚正从没想过要做一个正直的捕快,完全把恶行全盘接收,并变本加厉。这几年,他敲诈收刮了不少的钱财,除了孝敬自己的姐夫,多余的银子让他有了大宅子,还娶了几房妻妾,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因为古家的女儿嫁给了通判黄勇大老婆生的儿子,两家成了亲家,姚正自然也和古家沾了点亲戚关系,加上古家财力雄厚,经常打点,姚正便成了福禄庄的保护伞,本地人全都知道他的恶名,谁也不敢在福禄庄闹事。 这里既然是娱乐一条街,自然有捕快巡视,今天姚正就带着七八个手下在这条街上做事。先前青云动手前就和他通了气,让他带着手下去庄内用茶,对外面要发生的斗殴装作没看见。 谁知他和庄内侍女调笑正欢,却听到青云老小子杀猪般的大叫,皱了皱眉,他暗骂几句,从侍女身上依依不舍地收回禄山之爪,然后吆喝一声,匆匆带着手下出了福禄庄,向不远处的凶案现场跑来。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厉害的捕快 在青云开始大喊的时候,高杰便放缓了脚步,最终站在了他的面前,双手抱臂,玩味地看着这个惊惧惶恐的老头,并未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随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高杰才回转身体,只见七八个皂衣皂帽,手拎绳索,腰别铁尺的捕快正飞奔而来。 一旁的庞维风本来见于弘志和姬龙峰身手不凡,很快制服了几十个赌庄护卫,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谁知事情还没完,紧接着就招来了捕快。他早就知道古家在官府有背景,所以一直劝高杰把钱还了,免得惹上麻烦,现在见到几个捕快气势汹汹而来,并且领头的还是满脸横肉,一身邪气,臭名远播的捕头姚正,顿时便知道要有大麻烦了。 高杰见刚才闹得那么凶,半个捕快的影子也没见到,谁知青云一喊,立刻便招来了几个,就好像衙门是古家开的,捕快是家养的一般,顿时心里便清清楚楚,明白了缘由。 他没有慌,没有急,反而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巍然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等着这帮“高效”的、“出警及时”的执法者们。 虽然有些惊慌,庞维风仍然抱着子青,坚定地跟着于弘志等一起站在了高杰的身边。 其实他们几个都没有刻意去思考和留意,在不经意间,命运已经将他们紧紧拴在了一起,即使有恐惧,有担忧,有不同的想法,但在这一刻,他们毫不犹豫地都选择了不离不弃。 当姚正发现赌庄的护卫躺了一地的时候,立马放缓了脚步,他以前做混混可是有年头的,经验积累了不少,见几十个护卫都被放倒在地,知道青云碰上了硬茬,贸然冲上去,岂不是找死?!他离着老远便大声喊道:“州府衙役办事,尔等勿要轻举妄动!” 高杰闻言,笑道:“我等都是大大的良民,不会对官差动手的!” 姚正见高杰眉清目秀,是个很帅气的少年,不像穷凶极恶之人,这才慢慢走了过来。 青云看到姚正,就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连滚带爬冲过去,抱着他的腿喊道:“姚捕头,快把这几个人抓起来,他们无视律法,当街行凶啊!” 高杰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满地的护卫道:“我们行凶?!你们赌庄这么多护卫一起行凶才是真的吧!” 姚正咳嗽一声,壮了壮胆,试探地问高杰道:“这位小哥,这些人就是被你们几个放倒的?!” 高杰点点头道:“恩!他们要拦路抢钱,我们是正当防卫!” 姚正没听懂什么是正当防卫,但也确定了眼前的这几个人不是善茬,于是又接着问道:“既然我们到场了,就要按律法办事,对否?” 青云闻言,差点气晕过去,暗道你是官差,竟然说话这么没底气,平常的嚣张劲哪去了?! 高杰也被这句话逗乐了,笑着点头道:“当然,我们都是守法公民,官差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办!” 姚正放下心来,暗自庆幸这些人虽然是武林高手,但却还是懂规矩,不敢对抗政府,这下就好办了。 心气足了,他又咳嗽一声,声调顿时提高了八度,喝道:“来啊,给我将这几个凶徒绑了,带回衙门审问!” 命令发了,但身后几个手下畏畏缩缩,半天没有动静。他们不是傻子,眼前几个人可是刚刚打倒了几十个护卫的高手,就这样上去绑人,人家要是翻脸,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姚正喊了一嗓子,却没见到有人上前,甚是没面子,心里暗骂:“平常跟着我敲诈勒索,吃香的喝辣的,个个吆五喝六,劲头十足,到了关键时候就现了原形,全是些欺软怕硬的孬种!”当然,骂的这些人里边也包括他自己。 他正要回头骂人,却见一个高个子的捕快挺身而出,走了出来。 姚正皱皱眉,这个捕快名叫王奕,其祖上三代都是捕快,而且还是那种清廉如水,刚正不阿的名捕,其父因病退休,他去年才顶位进了州衙。王奕此人和他的老爹一样,从不和姚正他们一起行欺压敲诈百姓之事,所以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在衙门里也被当作异类,很不受众衙役们待见。只是谁也不敢惹他,因为他武功很高,几个想暗地里整他的人都被削得很惨,所以大家都敬而远之,姚正也当这个手下不存在,听之任之。 今日巡街,因为有个手下因病告假,姚正没办法才只好拉了王奕出来,谁知到了关键时候,站出来的偏偏正是这个他不待见的刺头。 王奕身材瘦削,却绝不瘦弱,显得甚是精干,两眼炯炯有神,略黑的脸膛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大步走向高杰,抖了抖绳索,便要绑人。 没等高杰动作,一旁的于弘志大吼一声便冲了上来,一把向王奕手上的绳索抓去。王奕眉头一挑,撤步缩手,避开了于弘志这一抓,随即拔出腰间铁尺,沉声道:“你们竟敢拒捕?!” 高杰有意让姚正知道下自己这边的实力,便微笑着退后一步,没有阻拦于弘志。 于弘志是个脑筋简单,实实在在的人,在他眼里,除了徐鸿儒、净空师太,便只有高杰,哪把官差衙役放在眼中,他瞪着王奕低喝道:“想动我家公子,先问问我的拳头和铁棍!” 王奕默默看了看于弘志的大铁棍,点头道:“在下听从命令,依法行事,得罪了!”说完,手中铁尺使得如同一把短剑一般,当胸向于弘志刺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旁观的高杰和姬龙峰一见这个不打眼的捕快动手,就眼睛一亮,知道王奕是个高手! 铁尺其形似锏,有柄有护手,端无尖,无刃无锋,体成棱形,四面不凹陷,上粗下细,乃是明朝捕快用于缉拿犯人专用的武器。一般的衙役武功平平,将铁尺多当作短棍使用,抽砸为主。 而铁尺在王奕的手中,使出来却是另一番味道,外行人不会看,高杰等却是看得清楚明白。他铁尺所指,俱是于弘志的穴道,完全是击刺点穴之法,而且认穴准确精妙,大出高杰的意料之外。 高杰实在想不到,在蒲州城一众捕快衙役之中,竟然还藏龙卧虎,隐匿着这样一个人物。 于弘志起先也被王奕精妙的技法弄了个手忙脚乱,还好他是个简单的人,很快便稳定了心神,一成不变地使出了他的洪阳棍法,碗口粗的沉重铁棍在他手中如同轻巧的木棍,总能在王奕的铁尺点到身体前挡在其行进的轨迹之前。 王奕自幼跟随祖父和父亲修习祖传的“点穴尺”,勤奋刻苦,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其武功技法放眼整个蒲州也没有几个对手。只是他生性随父,本分低调,没有人知道他身怀如此高强的武功罢了。平常偶尔抓个小贼,教训下找他麻烦的同僚,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拿出真本事。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几个陌生人很强,但见到眼前这个莽汉把一根夸张的大铁棍使得简朴中带着精妙,沉重处透着轻巧,心里也不禁暗自钦佩,一时竟生出了好胜之心,完全忘记了出手的初衷,彻底投入到和于弘志的武技切磋之中。 他知道这大汉力大无比,铁尺自然不敢和他的铁棍硬碰,于是使出浑身解数,铁尺犹如暴风骤雨般点向于弘志的身体各个穴道,意图以巧快破千斤。 然而,于弘志既有千斤力道,更习有绝世棍法,他的速度虽比不上王奕,但却胜在一力降十会,铁棍有章有法地护住了周身各处,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挡住铁尺的攻击。 王奕闪转腾挪,于弘志稳如泰山,一个攻得精彩,另一个守得漂亮,两人激斗数十回合,完全没有分出个高低上下来。 姚正和其他几个捕快眼睛都看直了,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明白了,身边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暗自庆幸没有去招惹王奕,要不只怕自己一个回合都招架不住。 王奕久战不下,渐渐清醒了过来,他平常虽然低调,少言寡语,却并不代表脑子不聪明。眼见这个大汉自己都拿不下来,对方还有个身背银色短枪的怪物正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看来今天想要缉拿这干人等怕是难以成功了。 于是,他瞬间便收了招,退出一丈开外,将铁尺重新插回腰间,冲着于弘志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姚正的身后,方才淡淡说道:“要拿人你们去拿,我无能为力了!” 他其实也清楚姚正和福禄庄之间不清不楚,眼前打斗的场景也应该是这些护卫们想群殴对方,结果反被修理了一顿。但是他身为捕快,一来要听命行事,虽然看不惯姚正的所作所为,但是只要不违背原则,该办的公事还是服从的;二来在没用审问调查清楚前,作为此次打架斗殴事件的当事人,高杰等也应该带去衙门,他只是依律办事罢了。 于弘志见这个捕快忽然之间收了手,疾风骤雨般的攻势瞬间便云霁雾散,端的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暗叫了一声好,随即又认真看了王奕一眼,方才拎着棍子回到了高杰身边。而姬龙峰这个爱武如命的家伙见自己都没出场就已经结束了,顿时垂头丧气,完全没了精神。 姚正见手下唯一一个高手撂挑子不干了,顿时傻了眼,就凭他在混混堆里练出的那三脚猫的打群架的拳脚,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亲自上去啊!而其他几个手下更是吓得跟小鸡崽仔似的,眼前这局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收拾,他已经暗暗后悔,不该赶来趟这潭浑水。 正不知所措间,忽听高杰使劲拍了几下巴掌,高声道:“太精彩了!这位捕快大哥和我于大哥的切磋实在是令人叫绝,感谢你们二位为大家伙奉献的这场精彩的演出!” 在场众人听了,都是一脑壳的黑线,刚才明明就是捕快和人犯打起来了,哪里是在切磋表演呢? 高杰却没管听众们的想法,接着道:“这位姚捕头既然要带我们去衙门协助调查,身为大明良民,我们自当遵从,只是,不要用绳子绑着,可好?” 姚正一听,连忙顺着台阶下,连声道:“行!行!请几位大侠就跟着我等前往州衙,只要不是你们行凶伤人,很快就能结案出来,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 于是,一头雾水的于弘志等人都跟着高杰,在几个捕快的护卫下,向一早才出来的蒲州州衙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老实的人犯 当姚正趾高气扬地把高杰等人带回州衙的时候,守门的衙役有点发懵。 他们早上亲眼看见高杰等从这里出去,经过打听后才知道这位小哥的身份,于是神秘少年的八卦成了他们在守门无聊时的谈资。谁知,高杰回来竟然是被捕头陶正带回来的,而且看样子,似乎气氛并不友好。 其实,在州衙内,和姚正穿一条裤子、沆瀣一气的捕快也就那么七八个,剩余的虽然不像王奕那么刚正不阿,但也不是坏了良心的人,他们对姚正等干的龌龊勾当敢怒不敢言,只能洁身自好,不参与罢了。 今天见姚正得意洋洋地把高杰等押去了班房,这些衙役都没有出声提醒,而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集体选择了沉默。 除了庞维风父子胆颤心惊,忧心忡忡外,姬龙峰、焦勖和于弘志早就明白了高杰的用意,他们憋着笑,十分配合地跟着姚正去了班房。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姚正胆气大增,确定了这几个武林高手对官差衙门还是颇有畏惧心理,不敢对抗政府,他到了班房中,也不进行所谓的讯问,而是让手下将高杰一干人等直接押进牢房,打算先饿他们几天再说,等这些家伙吃够了苦头,知道害怕了再提出来,按惯例敲诈勒索了事。 高杰并未反抗,乖乖地被关进了大牢中,他只是出声请王奕行个方便,让自己和庞维风父子关在一起。 王奕对高杰等没有恶感,点头答应,在锁上牢门的时候,他看着高杰摇摇头道:“你这个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聪明伶俐,怎么却是个呆子呢?” 高杰“哦”了一声,微笑着问道:“此话怎讲?” 王奕少有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并非作恶之人,今天的事绝非你等引起,实在没有必要来此受罪。凭你等的本事,早就可以脱身而走,却偏偏如此愚笨,毫不反抗就跟来了牢房,你说你是不是个呆子?” 高杰故作天真地道:“我们都是守法本分的良民啊,哪敢和官府作对呢?刚才姚捕头只是让我们来衙门配合调查,既然我们没有惹事犯法,事情搞清楚了,应该马上就会被放出去的。” 王奕有些无语,暗道这个少年真的是很傻很天真,此时瞥见已经将其他人关进去的几个捕快走了过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牢房。 高杰回头看了看庞维风父子,微笑道:“庞叔、子青,有没有吓到啊?” 庞维风摇摇头道:“我只是担心,不想公子因为我们庞家的事情而受委屈。” 子青也说道:“我不怕,因为有大哥哥在!” 高杰点点头,拉着他们一起在铺着稻草的地上坐下,开始细心地询问庞维风关于山西经商的相关事宜。 虽然胡混了两年,庞维风毕竟是商界骄子,说道经商做生意,顿时将被关进牢房的担忧忘却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跟高杰说道起来。 戚美月和弟弟戚午生离开福禄庄之后,便也分开了,她径直回了商行处理事情,而戚午生半天的休假也差不多结束了,便赶回了州府衙门,等候指挥使的召唤。 到了晚饭时分,骆思恭还没回来,戚午生便去了州府内的饭堂准备吃晚饭。 因为州府衙门中衙役不少,饭堂还挺大,戚午生等留下的锦衣卫身份高贵,自然不会和衙役们混在一起就餐,便自成一桌,开始闲聊。 另外一边的一伙捕快则围在一起议论纷纷,谈论的正是高杰等被抓进牢里的事情。 因为姚正早就迫不及待地赶回他新认识的一个相好的那里去了,没在饭堂之中,而和他一伙的几个跟班因为平常为非作歹,捞了不少黑钱,也都出去吃香喝辣的,所以剩下的捕快都是些老实本分的,当然包括了王奕,他们谈论的声音颇为大声,显得兴高采烈。 从知道内情的捕快口里,王奕知道高杰等的身份,这才明白了这伙人为什么从容不迫、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回来,还求之不得似的被关进了牢房,其用意很明显,就是扮猪吃老虎,要整姚正啊!王奕想到这,突然有点冷飕飕的感觉,暗道那个少年原来不是呆子,而是个城府颇深,手段高明的厉害角色啊!还好自己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不用太过担心,只是,一贯嚣张的姚正只怕要倒霉了。 他看了看周围颇为兴奋的这些捕快们,突然觉得,如果真能拔掉姚正这颗蛀牙,衙门里岂不是会清明许多,百姓也将会因此受益,实在应该算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想到这里,他古板的面孔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戚午生武功不凡,听力了得,此时也听到了这些议论,得知高杰因为和福禄庄起了冲突,被抓进了大牢,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他哪还有心思吃饭,丢下碗筷,来不及打招呼,就在众锦衣卫疑惑的目光中跑了饭堂。 古上洪那是蒲州巨贾古家的当家人,他年近六十,身体依旧十分健硕,头发胡须黑黝黝的,白发聊聊,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这和他生活规律,极重养生之道有关。 吃过晚饭,他和平常一样,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福禄庄。福禄庄虽不是古家最赚钱的产业,但却是最适合休闲的地方,古上洪晚上没事就喜欢到赌庄里喝喝茶,看着赌客们熙熙攘攘、吆五喝六沉溺于赌戏的场景,心里甚为畅快。 坐在太师椅上,古上洪一边品着古垄为他泡的好茶,一边听他汇报今天赌庄的情况。 青云虽然是福禄庄的招牌,也是整个赌庄的管事,但他毕竟是个外人,不像古垄是乃古家的子弟,更值得信任。所以古上洪一般更愿意从古垄这了解整个赌庄的一些大小事情。 当他听完古垄汇报的高杰等人的事情后,满意地点点头,随即舒舒服服喝了口茶,笑道:“也不知是这几个不知深浅的家伙是哪来的,竟然敢到我福禄庄赢钱,你和青云这次做得不错,姚正这厮也总算派上了点用场,平常使给他的那些银钱也不算全都丢到了水里了。” 古垄躬身站着,连连点头称是。 古上洪又接着道:“等此事了了,你便暗暗将消息传出去,这叫杀鸡给猴看,我倒要瞧瞧今后还有那些不长眼的家伙还敢来我古家捣乱!”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一声轻笑:“古叔,这回你怕是要有麻烦了!”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便飘进了房内,古上洪一看,原来是戚美月和戚午生,他连忙站起身来,哈哈笑道:“原来是美月侄女和午生贤侄,快快请坐,古垄再去泡两杯上等好茶来!” 没等古垄动作,戚美月便纤手一摆,示意他不必了,然后面露复杂之色,焦急道:“古叔,亏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品茶,你们赌庄可是惹了大麻烦了!” 古上洪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道:“在这蒲州城,我古家能惹上什么麻烦,贤侄女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戚美月摇摇头,正要说话,却见戚午生上前一步,淡淡道:“古叔,我父亲和您乃故交好友,两家平常生意往来颇多,交情不浅,所以小侄和大姐这才前来报信,这次可真是有祸事来了!” 古上洪是看着这戚午生从小长大的,自然知道他年纪不大,却为人处世甚是得体稳健,绝不轻易玩笑,心里顿时重视起来,重新皱眉道:“老夫失言了,还请贤侄细细道来!” 当古上洪听到高杰乃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颇为看重的师侄之时,红润的脸旁顿时变得铁青一片,冷汗也不知不觉滴落下来,他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镇定,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房内走动不停,口中不住念叨:“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该死的青云,可是要害死我吗?!” 古垄在一旁早就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知道原来今天自己得罪了一个连古家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吓得全身哆嗦,犹如筛糠一般。 因为古家自从和知州通判黄勇攀上亲戚之后,在这蒲州城的地位可谓水涨船高,虽然银子不算是最多的,但背景实力却已经是算是十大商户前三之列,在古上洪眼中,在这蒲州城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可当他得知自己惹上的是骆思恭,从来没有过的恐惧顿时降临在心里,让他真正感到害怕起来。 锦衣卫是什么人? 那可是最无法无天的主,虽然骆思恭当上指挥使之后,少有恶名,但也不代表他就是个可以得罪的人啊。在大明朝所有人的认知里,宁愿得罪一个王爷将军,也没人敢得罪锦衣卫指挥使! 戚美月望着古上洪来回转动的身形,秀眉微蹙,出声道:“古叔,您倒是赶紧想个办法啊!” 古上洪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看戚美月,又瞧了瞧戚午生,“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抱拳哀求道:“贤侄,贤侄女,你们可要救救古叔啊!” 戚美月和戚午生吓了一跳,赶紧把古上洪扶了起来,连声道:“古叔,您这是做什么,折煞小辈了!” 古上洪嘶声道:“午生啊,你这次是跟随指挥使大人一起来的,能不能帮古叔说上话啊?我们古家可就要全靠你搭救了啊,呜呜呜!” 戚午生见古上洪老泪纵横,顿时也手足无措起来,他搓手道:“小侄只是指挥使的一个小小护卫,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平息此次事端啊?我得知消息,晚饭都没顾上吃,便找到大姐,前来报信,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古上洪闻言,顿时身子一软,又坐在了地上。 戚美月见状,心有不忍,想了想道:“古叔,您先别急,我观那位高杰公子倒不像是个恶人,而且也和古家素无仇怨,此事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依侄女想来,首先要做的是赶紧把人放出来,然后再想补救之法!” 古上洪连忙应声道:“对对对!美月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就按你说的办!!”他转头对着犹自哆嗦个不停的古垄大吼道:“赶紧派人去找姚正,让他立刻放人!” 古垄低声答应,跌跌撞撞出门去安排了。 古上洪此时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他边想边道:“下一步我该怎么做?下一步。。。对了,我去找我那亲家,让他想想办法!” 戚午生点头道:“恩!今天一大早,指挥使大人便召见了通判黄大人,然后一起出去处理王家通敌的大案去了,晚饭时还没见回来。不过这一来,黄大人也算认识了指挥使大人,能讨一个面子也说不定!” 古上洪两眼放光,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我马上去趟亲家那里。。。对了,什么王家通敌大案?哪个王家?” 戚美月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便是王全忠他们王家了,昨日被锦衣卫查实他与金国通商勾结,只怕是要满门抄斩了,连知州大人和驻军千户大人都被牵连了进去。” 古上洪听了,身体又抖了起来,看来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绝非善茬啊,轻轻动下手指,就把知州大人和千户大人拿下,像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小商户,在他眼中岂不是更如蝼蚁一般?!古家这次能不能避过此难,完全要靠上天保佑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把牢底坐穿 古上洪正自胡思乱想,却听戚美月沉声说道:“古叔,我有种预感,这个叫高杰的少年虽然不是恶人,但他此次前来福禄庄做了这么一场戏,貌似有故意之嫌!” 古上洪茫然抬头道:“你说他是故意的?我古家从未和他有过任何交集,更别说结怨了,他却是为何如此呢?” 戚美月微微一笑道:“侄女也只是臆测,并无十分把握。古叔难道忘记了和他一起来的庞家庞维风了吗?” 古上洪闻言,呆愣了半晌,方才喃喃道:“莫非庞家小子傍上了骆指挥使的大腿,高杰一行人是来为他出头解气的?!” 戚美月微笑不语,而戚午生则晗首道:“大姐的推测很有道理,恕小侄直言,当年蒲州十大商户针对庞家的那次行动,晚辈认为的确做得有点过了。古叔,你还是把事情想周到一点,方能有的放矢,化解危机,让古家度过这一次的难关!” 古上洪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对庞家的事情早就没有放在心上了,此刻听了戚午生的话,他难得地没有反驳,而是若有所思点点头,陷入沉思。 戚美月随即便和戚午生向古上洪道别,离开了福禄庄。 蒲州知州通判黄勇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的几个妻妾见老爷回家了,都拥了出来,沏茶的沏茶、捶腿的捶腿,并安排下人赶紧再去做点饭菜来,侍候地甚是周到。 黄勇这一天过得是一惊一乍,有忧有喜,直到现在方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今天天还没亮就被州府衙役唤了起来,当得知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召唤,本来要发的脾气全忘到脑后,平生第一次在片刻间便穿好了官服,连轿子都没坐,骑着衙役的马就向州府衙门奔去。 因为昨晚骆思恭他们到州府的时候,时间已晚,黄勇早就回去了,骆思恭也没让人去喊他,直接命令手下找来值班的推官、俭事处理善后,直到第二天凌晨,才打发衙役去把知州的两个属官通判黄勇和同知海清流一起叫了过来。 黄勇和海清流急急忙忙赶到衙门,得知顶头上司知州张红林和驻军千总范大勇昨晚被锦衣卫拿下了,吓得差点晕倒,在几个衙役搀扶下才哆嗦着去见了骆思恭。 黄勇和海清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锦衣卫指挥使大人,要知道,一般见到这个号称“阎王殿”的锦衣卫的最大头目,基本不会有好事,不紧张害怕才怪了。 谁知见了面,骆思恭却并未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可怕,而是颇未亲切地和他俩闲聊了两句,然后便王全忠家族通敌卖国,知州千总官商勾结的事情做了通告,没等他们把这惊人的消息消化消化,便带着他俩赶去查验收缴的货物、证据,初审案犯。 有骆思恭坐镇,黄勇两人哪敢吱声,完全出演了两个摆设,小心翼翼地陪了指挥使大人一整天,在临走时得了骆思恭大人一句:“你们俩今天辛苦了,我会记你们一功的!”于是,黄勇回到家中,眉开眼笑,性情好得不得了,招呼几个妻妾一起陪他再吃点,连窖藏了多年的女儿红都挖出了一坛子,开怀畅饮。 众位妻妾见老爷高兴,自然也是开心不已,正要询问有何喜事,却听下人通报,亲家古上洪求见,说有要紧事情。 被人打搅了好兴致,黄勇并未发作,他今天心情好,只是瞪了桌上的古家的那位小妾一眼,便示意下人带古上洪进来说话。 可是等古上洪把来由说完,黄勇的好心情完全化为了乌有,他来不及和古上洪计较,一把推倒了饭桌,吩咐备马,急急忙忙又向府衙奔去,一路上,他着实郁闷不已,不住自责,自己怎么就为了贪财,娶了古家那一房小妾呢?!怎么就为了贪图美色,又娶了那该死的姚正的妹子呢?本来好不容易得到了指挥使大人的赏识,仕途有了更进一步的希望,现在却生生要被这俩败家娘们给毁掉了。 此时,高杰等人正在大牢里谈笑风生,于弘志等三人关在他们隔壁,几个人隔着墙聊着天,一点没有坐牢的样子。 而且,姚正本来打算饿他们几天的计划早就破产了,因为王奕在得知他们的身份后,早就亲自带人给他们送来了好饭好菜,几个人吃的饱饱的,精神好得很。 他们正聊着,突然听到大牢门口一阵骚动,紧接着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高杰笑了笑,淡淡说道:“好戏登场了!” 庞维风到现在也没搞清楚状况,对高杰的话自然是摸不着头脑。 只见姚正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连滚带爬来到高杰被关的牢室门前,对跟进来的衙役哭喊着:“快开门,快开门!” 没等衙役们动手,高杰站了起来,他来到门前对姚正道:“捕头大人,千万别开,既然都关进来了,就让我们享受享受,试试把牢底坐穿的感觉!” 姚正闻言,倒头就跪下了,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公子啊,您就饶。。。饶了小的吧,小的有眼不。。不识泰山,不对,是瞎了狗眼,不对,是没长眼睛,今天这。。这事,完全是误会啊!” 这姚正平常也不结巴的,怎么此刻却话都说不顺溜了呢? 原来他前几天在绿翠楼看上了一个新来的姑娘,今天下班就急冲冲赶过去,正和那叫绿柳的妞儿喝花酒呢,等古垄找到他的时候,满脸通红,已经有些喝大了。可他也算个人物,在听古垄把事情一说,立刻便清醒了几分,跌跌撞撞就往两条街外的州衙赶,要不是一路上有古垄照拂着,他早摔臭水沟里了。 也怪他倒霉,昨晚没在衙门里,哪知道来了高杰这么个人物呢? 他现在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红的是因为喝酒喝的,白的则是吓的。而结结巴巴的原因,嘿,是因为他舌头实在捋不直。 庞维风抱着子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眼前这个在蒲州嚣张跋扈、恶名昭著的捕头姚正怎么会成了对着恩公磕头求饶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高杰不为所动,刚才和庞维风聊蒲州的商业状况的时候,他就清楚了解了这个姚正是个什么货色,虽然见他得知自己身份后又是磕头又是哀嚎,依然坚定地要为民除害。 姚正没听到高杰宽恕的声音,哪敢起来,正哀嚎求饶的时候,却被人一脚怒踹了一个跟头,滚到了一边。 高杰定睛一看,却是来了一个身着官服的微胖的中年人,满脸大汗,气喘吁吁,颌下的胡须都在滴着水。 来的自然是通判黄勇,他一脚把姚正踹开,平复了下气息,才对高杰行了礼道:“高公子,在下乃蒲州州府通判黄勇,适才刚刚得知有人无法无天,将您竟然关入了大牢,便马不停蹄,赶来相救,让你受苦了,下官有罪啊!” 高杰当然也知道这黄勇乃是姚正的后台,只是他毕竟乃是朝廷的从六品官员,却不能像对待姚正那样怠慢,当下也抱拳,文绉绉地道:“原来是通判大人,小民这厢有礼!您在百忙之际,却为小民的事情如此上心,实在是折煞小民了!惶恐惶恐!” 黄勇来之前,心中忐忑不已,他没见过高杰,自然也不了解其性格,如果碰上个纨绔子弟,要死要活地一阵闹腾,他还真的会收不了场,如今见高杰长得眉清目秀,斯文有礼,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公子此言才真正是折煞下官了,都怪下官疏于管教,才出了这样无法无天的下属,让您在此收委屈了,实在是汗颜!” 高杰摆手道:“大人说笑了,我等没有受委屈,这位姚捕头乃是秉公办案,让我等前来协助调查的,只是等得有点久,等的地方也有点奇怪罢了!” 黄勇本以为高杰是个好说话的主,此刻听了他的这番话,顿时又紧张起来了,暗道:“这小子怎么一会斯文有礼,一会话里藏刀,莫非是学变脸的吗?” 心里嘀咕,黄勇脸上却不敢稍有不快,他连连抱拳道:“一切都是这姚正肆意妄为,冲撞了公子,下官必会严加惩处,给公子一个交代。眼下还是请公子和您的朋友们先出来,下官为您们摆酒压惊,开席赔罪!” 高杰闻言,脑壳摇得跟吃了摇头丸似的,连声道:“那怎么行,我等现在可是姚捕头的嫌犯,咱大明王朝可是有法度的,我们几个也是守法公民,请大人千万别徇私啊!” 黄勇一个脑袋两个大,又狠狠瞪了瘫在一边的姚正,然后继续和颜悦色,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求高杰先出了牢房再说。 高杰则像茅厕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任他舌绽莲花,深情并茂地劝说不停,就是不为所动,一副要当烈士,把牢底坐穿的架势。 黄勇说得口干舌燥,脑袋发昏,差点晕倒过去,也没能把“犯人”放出牢房,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姚正则不敢挪窝,仍然在一边靠墙跪着。 骆思恭今天忙了一整天,天黑了才想起高杰等还没用晚餐,便准备动身亲自去找高杰。还没挪步,就见贴身护卫戚午生上前跪倒,将高杰等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 听说高杰被关进了大牢,骆思恭先是一阵惊怒,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戚午生偷偷瞟了指挥使大人一眼,只见他此刻正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捻着花白的胡须,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布局蒲州 黄勇费劲口舌也没把高杰从牢里请出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求见指挥使大人。 骆思恭老谋深算,早明白了高杰此举的用意,在装模作样听完黄勇的汇报后,“砰”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大喝道:“好大胆的恶徒,竟敢欺辱到老夫的头上来了!” 黄勇吓得扑通跪倒在地,一句话都不敢说,等待指挥使大人的雷霆之怒。 意外的是,骆思恭在屋里来回暴走了几圈后,好似才看见黄勇跪在面前,上前一把将他搀扶起来,连声道:“黄大人这是做什么,小杰又不是你抓的,在得知此事后,你便马不停蹄前来处理,估计连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吧,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呢!” 黄勇受宠若惊,也不知这指挥使大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颤颤兢兢道:“不敢不敢,都是下官失职!” 骆思恭沉吟片刻,沉声说道:“我这个师侄,平时心高气傲,这次被人无辜关入大牢,估计甚是恼怒。他从小脾气就犟,我都有点怕了他!唉,这样吧,黄大人,我亲自陪你一起去劝劝他,他应该还是会听得进我的话!” 黄勇大喜,连声称谢,安心下来之后,才发现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湿。 “不过,”骆思恭语气一转,冷冷道:“那个什么捕头,欺凌百姓、胡作非为,却是不能放过!” 黄勇自己能过关,哪还管得了小舅子,当下义正词严地保证道:“下官明白,这个混在官差队伍中的害群之马,我必会严惩不贷,给高公子一个交代!” 骆思恭满意点点头,有意无意说了句:“那个什么姓古的商户,你有时间去说道说道,莫非没看到王全忠家的前车之鉴吗?!” 黄勇唯唯诺诺,一概应承下来,不敢稍有违背。 于是,高杰在骆思恭亲自劝说之下,做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终于不情不愿地和几个配角一起出了大牢。 随后,高杰在骆思恭的房中,将庞维风父子介绍给师伯。 这时的庞维风方才完完全全明白了高杰的用意,连忙恭敬地拜见了指挥使大人。 骆思恭见高杰突然带了一个蒲州本地的陌生人来拜见,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和颜悦色地勉慰了庞维风几句。 等庞维风带着子青告辞回去之后,高杰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骆思恭下首的椅子上,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骆思恭故意绷着脸,轻斥道:“你小子,刚到蒲州,便闹出这么一出,还好意思笑!” 高杰嘿嘿笑道:“师伯,您就别装了,我这些弯弯绕绕哪能瞒得过您老人家的慧眼,要不是早就看穿了小杰的这些伎俩,您才不会屈尊大驾亲自去牢里演那一出呢!” 骆思恭被高杰这一句话,逗得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高杰道:“你个臭小子,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我师妹怎么能够忍得了你!” 高杰摸摸耳垂,笑道:“我师父她老人家就是因为忍受不了了,这不才把我赶出来历练,落得个耳根清净,安心参佛吗?!” 骆思恭捂须放声大笑,随即又想到师妹长伴青灯古佛,遁世寂寞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高杰自然明白骆思恭的心思,只是长辈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好过问,便起身恭恭敬敬给师伯将茶杯斟满热茶。 骆思恭笑着看了高杰一眼,端杯喝了一口茶,问道:“想来你今天搞得这些动作,应该是为接受王家产业之后做的铺陈,耍的手段了,说说你的想法!” 高杰对着骆思恭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师伯目光如炬,端的是火眼睛睛!” 骆思恭笑骂道:“少拍马屁,我可不是只猴,说正事!” 高杰略一思索,正色道:“我和师伯的关系,只怕很快便会尽人皆知,如果由我出头接受王家产业,大张旗鼓在蒲州从商,恐会太过招摇,引得师伯的政敌用来做攻击的把柄。。。” 骆思恭哼了一声,道:“这大明朝中,哪家没有明的暗的产业,先皇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兵部尚书王崇古家里可都是蒲州巨商,即便有人诟病,我又怕过谁来?” 说完,他语气又是一转,点头道:“不过,难得你小小年纪,便能有此想法,且继续说来!” 高杰暗想:“师伯啊师伯,我可是后世来的,您老人家过不了几年便会被魏忠贤赶下台的,我不早做准备哪行啊。” 可这话又不能说,只好讪笑一声,继续道:“刚才小杰带来的那个庞维风,你观之如何?” 骆思恭想了想道:“眉宇之间,并无戾气,人品不会太差,而且出口成章,应对有理有度,像是个饱学之士。” 高杰有对骆思恭顶了顶大拇指,随即将庞维风的情况跟骆思恭详细说了一遍,然后便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骆思恭思忖片刻,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他便是你找来打理蒲州产业之人?” 高杰点头道:“正确,而且,我要用他的名义,让庞记商号重新开张。庞叔乃名闻蒲州的商界骄子,打理生意绝对比我在行,咱们只管在后面给他撑腰,然后点钱便是!” 骆思恭定睛看了高杰半晌,方才摇头叹道:“你小子这天马行空的想法从哪来的啊?!真是个怪胎!” 高杰对“怪胎”这个词汇已经有了抗体,只是微微一笑道:“师伯您觉得如何?” 骆思恭大笑道:“看来,我倒是小看你了!如果真能成行,倒是个完全之法!好,你便放手去做吧,相信一定会做出一番成就来!” 高杰谦虚拱手道:“过奖过奖,以后还得要您来掌舵才好!” 骆思恭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倒是对你有了更大的期待了 !等把这边的事情安顿还,去到京师一定要去和你的养性大哥好好亲近亲近,他的脑瓜子要是有你一成的机灵,我就放心了!” 高杰认真道:“骆养性大哥虽尚未和我谋面,但我已经感觉到他必定会有大好前程!” 骆思恭笑骂道:“你这恭维话,等着到京师我家中直接说给他听吧!” 随即叹了口气接着道:“希望如你所言!” 等高杰回房后,骆思恭沉思了一会,又出门到了焦勖的房中。 焦勖正安安静静抱着本旧书,看得津津有味,见骆思恭来了,连忙恭恭敬敬让座。 骆思恭和蔼笑道:“天色已晚,伯父就不多打搅你了,我来是想问问,今天你被关进大牢,可被吓着了?” 焦勖想了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焦勖因为幼年家遭横祸,从小便历尽苦难,养成了这种不愿多说话的习惯,骆思恭也拿这个故人之子也没办法,只好干咳了几声,又问道:“那你和高杰他们相处如何,如果感觉不好,还是跟伯父一起回京算了!” 焦勖闻言,身体微微动了动,竟然破天荒开口了,他认真说道:“高杰,心底好,聪明,和他们一起,很好!” 骆思恭愣了一下,随即老怀大慰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天色已晚,你赶紧睡觉吧,伯父走了,哈哈!” 骆思恭从焦勖房里出来,心情有些激动。老友遗孤竟然开始慢慢开口说话了,说明将他交给高杰的想法是对的,而且从焦勖口中听到对高杰的这番短短的评价,也让骆思恭完完全全对这个有想法、有能力的师侄放心信任了。 一天之后,阿里被骆思恭弄了出来。 因为本就对高杰观感甚好,而且有种莫名的亲近之感,再加上阿里在前面已经尽力回报了对他有恩的王全忠王家,面对高杰的诚心相邀,为了报恩,阿里这回族老头也成为了高杰团队的一员。 阿里也是个有想法有野心的人,知道高杰不但有能力有智慧,而且还有大大的后台,自然愿意忠心耿耿追随左右。先前他就有心要收高杰为徒,这下更是尽心尽力将一心二用的法门倾力相授。 古人因为从小受的是封建传统教育,他们绝大多数人头脑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简单淳朴得让高杰感动不已。他们认定了要追随的人,便不会轻易改变,绝无后世之人那么善变和市侩。 这是因为有了这门绝学,高杰后来的武功诡异莫测,世人皆闻之色变,这是后话。 接下来几天,骆思恭仍然在抓紧时间处理王家的善后事宜,力求在新的知州到任之前,把王家产业拿下。 姚正则倒霉透顶,直接被拿下入狱问罪,和他一起的为非作歹的那些个手下也都遭到了清理。在高杰的帮助下,捕快王奕,正式成为了蒲州州衙的捕头,在他的带领下,捕快们所作所为发生了根本改变,真正成为了百姓们的守护者。当然,王奕自然也成了高杰的人。 古家古上洪曾经登门拜访了几次,但高杰都推说不在,避而不见。他并没有要把古家搞垮的想法,而是觉得和蒲州这些商贾们正是会面的时机未到。 可古上洪哪里知道高杰的谋划,一直求见无门,生怕步了王全忠的后尘,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在家里唉声叹气。 虽然高杰依旧低调,但他的名声已经在蒲州慢慢传开了。 这天,高杰带着于弘志等再次出门,打算去庞维风家里瞧瞧,看看他这几天是什么样一个状态,有没有真正地振作起来。 走在蒲州的大街上,看着颇为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百姓,高杰不由得心生豪气,这里,将会是他的大本营,成为他立足之根基,所以必须要好好进行布局和谋划。 正感概间,忽然,高杰在街边一个卖青菜的摊子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人。 正文 地一百一十三章 筹备开张 高杰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瞧了半天,还自言自语说了句:“我没眼花吧?” 依旧背着大书箱的焦勖淡淡道:“还好,你没看错!” 只见在一个破旧木板车旁,几个长得歪瓜劣枣、敞胸露怀的汉子正卖力地在兜售着车上堆放着的蔬菜,十分卖力,但是百姓们似乎不太给面子,都远远绕开他这个菜摊子而行,因为这几人的长相打扮,实在看上去有点不像好人。 看着这几张熟悉的面孔和古怪的场景,高杰有些忍俊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满怀好奇地走到了这个奇怪的摊位面前。 这几个人已经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不可谓不用心,不努力,却连一颗白菜都没卖出去,又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是仍然卖力地吆喝着,看着让人感动。 其中有个算是长得稍微端正一点的高大黄脸汉子,突然看到有人竟然来到了他们的摊子前站定,满心欢喜,正要出口推销,可等看清楚来人是高杰,顿时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色,扭捏了一下,大吼一声:“兄弟们,见过高公子!” 其他几个这时也看到了高杰,顿时齐声喊道:“见过高公子!” 高杰笑着摆摆手,好奇地问道:“胡大哥,你们兄弟几个这是在演哪出啊?” 原来,这几位正是先前福禄庄的护卫胡老三他们兄弟六人。 胡老三听了高杰的问话,更加扭捏起来,讪讪道:“做点小生意啊!” 高杰疑惑道:“你们不是在福禄庄做得好好的吗?” 胡老三挠挠脑袋道:“前几天高公子离开福禄庄的时候,曾对俺说过,俺们是好人,福禄庄却不是好地方,于是俺就带着兄弟几个不干了。可是饭还是要吃的,这不,就在自家村子里收了点蔬菜,来这里摆摊做小生意了!” 高杰闻言,莫名地一阵感动,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只是那么一说,你们咋就当真了呢?” 胡老三正色答道:“第一次见过高公子之后,俺们哥几个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更是好人,您的话,一定没错!” 这几句话简简单单,但对高杰来说却有些太煽情,他随心而说的一句话,人家就认真听了进去,让他既感动又羞愧,暗自感叹大多数的古人真是太善良太淳朴。 记得初见胡老三他们的时候,高杰就隐隐觉得他们虽然表面装得凶神恶煞,实际上心底纯良,之后在赌场发生的点点滴滴,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如今,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为了他随口一句话,为了做个好人,竟然卖起了小菜,高杰想不感动都难。 高杰心情激动,有些失控,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焦勖突然说道:“你哭什么?” 高杰闻言,恼怒不已,恨不得给焦勖一大脚,暗道:“你不是一直都扮哑巴的吗,怎么现在那么多话,比姬龙峰都烦人呢?!” 他有些尴尬地用袖子擦了擦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白了焦勖一眼,坚决否定道:“我哪有哭,眼睛突然不舒服,不行吗?!” 焦勖也不再点破,眼睛望向了蓝天。 平静下来后,高杰恢复了笑脸,对胡老三道:“胡大哥,你们太实在了!怎么样,生意如何?” 胡老三吱吱呜呜了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一旁年纪最小的胡麦子插嘴道:“不咋地,两天了也没卖出一颗葱!” 高杰忍不住哈哈笑道:“那你们这两天怎么办,吃什么?” 胡麦子想也不想道:“俺大哥说,要能受得苦中苦,方能做人上人,俺们这两天就跟着他吃青菜了!” 看着高杰眼光望了过来,胡老三伸手捂住胡麦子的嘴,急忙道:“高公子,别听他瞎说,俺们几个是练武之人,有的是力气,放心吧,饿不死的!” 高杰点点头,使劲拍了拍胡老三的肩膀,真诚望着他说道:“胡大哥,我高杰何德何能,蒙你们兄弟看得起,实在是羞愧不已。这样吧,小弟过些日子会在蒲州开办一个生意,需要有可靠的兄弟相助,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前来帮帮我呢?” 胡麦子几人听了,雀跃不已,胡老三更是开心咧嘴大笑,抱拳道:“高公子人中之龙,您能提点俺们,俺们当然义不容辞了!” 高杰也开心大笑道:“那就好,哈哈!顺便问一句,胡大哥,你可曾读过私塾?” 胡老三使劲摇头道:“家里穷,未曾读过!” 高杰纳闷了,继续问道:“那你说的什么人中之龙、吃得苦中苦啥的,还有第一次见面那些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从哪学的呢?” 没等胡老三回答,胡麦子抢话道:“大哥听戏听来的!” 望着憨笑挠头的胡老三,高杰恍然大悟,放声大笑起来。 古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没念过书,是因为皇帝老子害怕百姓们懂得太多,难以控制。所以很多人懂得的道理和说话方式,都是从戏文中学来。 高杰让胡老三几人暂时回城郊的胡家村等候消息,便带着于弘志等人继续向庞维风家里而去。 等到了庞家,才知道庞维风不在家,从庞老夫人口中,方才知道蒲州西门维修,他去搬砖赚钱了。 高杰听了,脑袋又是一阵发晕。前几天他为了刺激庞维风,说过如果是个男人,为了养活母亲儿子,即使是去扫地搬砖也应该去做,谁知他竟然真的去搬砖了。 高杰心中既感到无语又甚为欣慰,庞维风虽然也有些呆板,但却开始自食其力,没有让他失望,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在将带来的包点馒头交给小子青后,高杰等人转身回了州衙。 到了第五天,骆思恭通知高杰,手续办好,准备第二天开始接收王家产业。 于是,高杰便连夜将庞维风叫来,郑重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言明自己出资,让他将庞记商号重新开办起来,而且庞家占有一成的股本。 庞维风没想到庞家还有崛起的一天,感动得一塌糊涂,痛哭流涕,当下对恩公赌咒发誓,一定不负众望,全心全意打理好商号的生意。 第二日,高杰便带着庞维风,还有于弘志、姬龙峰、焦勖,以及阿里一起,跟着骆思恭的亲信、已经回转的锦衣卫千户任建文,将王家产业进行了全盘接收。 高杰后来才知道,经过骆思恭的暗箱操作,王家通敌卖国一案,只是将普救寺中查获的那批货物作了抄家所得,上缴国库,其在蒲州的所有商铺、房产、田地全部转到了高杰名下。而且,通敌卖国乃是头等大罪,在做好了案卷之后,骆思恭一声令下,便将王全忠全家满门抄斩,原知州张红林、驻军千总范大勇也一并腰斩了,来了个死无对证。等新任知州到任,此案已了,也没有理由再去过问了,当然,也没哪个有胆量敢去质疑锦衣卫指挥使办的案子。 捏着手中一大叠的房契地契,高杰虽然面不改色,强作镇定,其实内心里早就惊涛骇浪,激动不已。傍着大树好乘凉,他这个小猎户,一夜之间,便成了大富豪! 如今的高杰,和前世完全不同了,因为《白莲九生》神功练到了第六层,对大脑的开发更加彻底,他的思维愈发缜密,考虑的事情更加周全。 他没有着急开张营业,而是吩咐庞维风先细细盘点所有物资财物,同时安排姬龙峰、焦勖帮助他招聘所需人手,再叫于弘志去胡家村把胡老三六人也招来,主要先负责看家护院。 他自己则躲在房中,细细思索如何筹备开张。 后世的商业比当下的明朝自然先进了不知多少,高杰当时虽然是个菜鸟,但也是见过猪跑的,感觉有很多的东西可以借鉴过来。 同时,他还想到,古人迷信神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也许可以拿这一点来做做文章。 于是,他特地又去了普救寺一趟,约了主持慈济大师见面。 高杰的身份,在前些日子诱捕王全忠、张红林和范大勇的时候,慈济大师就已经明了,再加上他们一寺的僧人可以说也是拜高杰所救,所以也不管对不对得住菩萨神仙,对高杰所求之事满口答应,毫不推辞。 高杰本来还以为要多费口舌,没想到这个慈济和尚一点都不古板,反而是个性情中人,当下大喜拜谢,同时答应事成之后,定为寺中多捐香火,慈济口念阿弥陀佛,也并未推拒。 高杰接收了王家产业之后,选了王全忠原先居住的一个大宅院,也不怕风水不好,毫不忌讳地让伙伴们全部搬了进去,毕竟知州马上就要到任了,这么多闲杂人等老是呆在州衙多有不便。 王家不愧为蒲州十大富商之一,比原先的庞家富有了十倍以上,据庞维风等人这两天起早贪黑的统计,光是宅子就有十多处,商铺大大小小二十多家,还有上千亩良田,家产价值近两百万两白银,由此可见当时超级晋商是如何的富可敌国。 高杰回到自家院中,将众人都召集在一起,将自己关于筹备开业的计划说了一遍,听得众人眼睛发直,大脑放空,个个都更加认定了高杰是个变态的怪胎,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些天马行空的主意。 高杰早知道这帮古人会是这样的反应,也不管那么多,接着就分配大伙各自负责的事情,并定下了三日后庞记商号开业的日期。 终于,高杰的商业航母要在蒲州起航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现神迹 两天后一大早,天还只蒙蒙亮,离蒲州城不远的普救寺中,就已经陆陆续续进了香客,还好寺中僧人早有准备,预先各就各位,开始迎客。 等到天光大亮,寺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竟然开始显得拥挤起来,寺中僧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同时到来,虽然主持方丈昨晚便提前做了安排,但僧众们仍然觉得人手紧张,有些手忙脚乱。 众多香客之中,除了平民百姓之外,蒲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商户、官员也都聚集一堂,只不过这些有钱有势的人都被安排在偏殿中等待,不用在外面和百姓们拥挤在一起。 古上洪算是到得比较晚的,还好有几个古家护卫开路,他好不容易挤到了偏殿之中,刚想喘口气,竟然发现通判大人黄勇、同知大人海清流等大大小小的蒲州官员早就坐在了里面。 古上洪顾不上休息,急忙上前准备行礼,却见黄勇起身对他道:“岳丈啊,快来见过知州赵大人!”古上洪这才注意到主位上坐着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虽然一身便装,却气势很足。古上洪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此人必是昨日刚刚到任的新任蒲州知州赵延年,急忙上前见礼。 高杰等人也混在了殿外的百姓里,这种状况可以说他们一手安排,见来了这么多人,大家伙甚有成就感。 自从前天晚上高杰做了安排之后,大家便开始了行动,第二天在蒲州城中就出现了一个传闻:“明日火神祝融福临普救寺!” 火神虽不是什么大神,但是在蒲州百姓心目中,这尊菩萨可是负责恩赐火明和财富的神祗,同时还是使家族兴旺的保护神,比后世人对财神还要看重。 所以,火神福临普救寺,当然是一件重大事件了。虽然也有人半信半疑,却也不敢错过,于是浩浩荡荡的蒲州百姓早今日都齐聚在了普救寺之中。 高杰很清楚神明对这些古人多么重要,而且古代的很多帝王为了巩固统治或是问鼎皇位,都会把一些自然现象讹传为神迹,什么朱元璋斩蛇起义、什么十八子箴言,其实都是忽悠天下百姓的,如今,高杰也在蒲州城弄了这么一出,其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庞记商号开业。 眼见快到午时,百姓们又累又饿,就连偏殿中的官员富商们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忽听有人大喊一声:“看,火神来了!” 顿时人群骚动起来,赵延年等偏殿中的人也来到了殿外,所有人都仰着脖梗向天上看去。 天空中,本来万里无云,这时却在天边堆积朵朵云团,而且云团颜色越来越深,慢慢变得红彤彤一大片,将天空染得绚烂无比,就像一团团火焰在在天边燃烧,那些些火云的形状千变万化,真就好似有神明在腾云驾雾一般。 每个人的面上都映成了红色,他们惊骇地望着这瑰丽的奇景,心中惶惶,呆立当场。 就在这时,一声悠扬而庄重的钟声响起,普救寺主持方丈慈济大师身披袈裟,手持禅杖,带着寺中长老从正殿缓缓走出,他口念经文,宝相**地来到正殿前的空地上,单手为礼,缓缓跪了下去,拜伏在地上,他身后的高僧们也紧随其后,跪伏于地。 清醒过来的香客们哪还敢迟疑,纷纷五体投地,将普救寺跪了个满满当当,有些挤不进来的百姓在寺外也拜倒一大片。 高杰也装模作样跟着跪倒,心里却暗自钦佩,这慈济大师不但深谙佛理,竟然还真的是个很靠谱的天文学家。 前天高杰来见慈济大师,让他想个点子,为庞记商号开张弄个什么神迹之类的东东。慈济大师知恩图报,便积极开动了脑筋,不久便想到了火神福临普救寺这个名目,这老和尚在未出家前就博学广文,特别爱研究四季变换,天文地理,出家后也没将这爱好丢掉,仍然潜心研究,乐此不疲。他还因为预先判断许多天气变化,弄了些小小神迹,使普救寺香火比以前旺盛了许多,由此坐上了主持之位。 那天他就算到了今日天空会出现大面积的火云,所以便出了这个主意。 高杰当然一百个同意这个绝妙的点子了,便和慈济大师约定好,他的团队负责散播天现神迹、火神福临的消息,而慈济大师负责作法忽悠。只是高杰心里有些没底,生怕到了时候栽跟头,还另外安排了其他活动,以备不测。 直到现在,高杰望着满天的红云,方才真正对慈济大师心服口服。以前看三国,诸葛亮借东风,也是因为他上晓天文,下知地理,如今看来普救寺的慈济大师绝不会比孔明差! 其实,现在这个现象叫“火烧云”,属于低云类,是大气变化的现象之一,是由于地面湿气蒸腾,形成了厚厚的云团,加上阳光是七色光混合而成,光线穿越云层时,因为波长关系,其他颜色的光被散射掉落,只有红色和橙色的光穿透出来,映射在天空中、云彩上,形成了绚烂夺目的红色云团,所以火烧云一般发生在雨后。 而昨天蒲州城就难得地遇上了一场秋季大雨,到了今日天气晴朗,湿气蒸发旺盛,大气中上升气流的作用较大,使火烧云的形状更加千变万化起来,于是,神迹便在百姓们眼中实实在在出现了。 蒲州城近几十年还是头次出现火烧云,所有人都敬畏地伏地祈祷,在满天红云下,在“神迹”之前默默许下了千万个愿望。整个普救寺寂静无声,唯有僧侣们的诵经之声悠悠扬扬在空中飘荡。 忽然,大殿后传来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慈济大师连忙吩咐人前去探查,不久功夫,几个僧人端着一个铜盆回到了殿前,将之放在了慈济面前,并轻声将情况方丈做了汇报。 在百姓们惊疑的目光中,慈济大师站起身上,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目露精光,大声宣布:“火神菩萨方才已经福临了我普救寺,见到众位信徒虔诚祈愿,已为至诚至信者做了佛光加持!” 众位百姓闻言,皆欣喜莫名,伏地感恩。 慈济大师继续道:“火神菩萨此次还特地降下另一个神迹,便是这铜盆中的火油和铜牌!” 众人这才发现火盆中燃着熊熊的火焰,只是因为是白天,加上天空红光闪耀,刚才都没有发现。 慈济大师从僧人手中取来一个火钳,伸进火盆中,缓缓夹出一个燃烧着的铜牌,等了片刻功夫,铜牌不再燃烧后,慈济大师将铜牌放入僧人端来的另外一个装有清水的盆中,在一阵刺刺啦啦的声响中,百姓们只见盆中白气升腾而起,显然这块铜牌有着很高的温度,都暗暗赞叹,不愧是火神菩萨赐下的神物。 等铜牌不再烫手,慈济大师方才将其从盆中捞出,用袍袖细细擦拭了半天,然后举在眼前,一边细细辨认,一边念道:“佛恩广大,蒲地龙潜,其志于商,福泽炎炎!” 慈济大师念完,缓缓闭上双目,右手捻动佛珠,仿佛在用心参悟这四句真言。 百姓们紧紧盯着宝相**的慈济大师,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了他的静悟。 唯有高杰一人暗地里笑个不停,真心觉得慈济大师的这出戏演的实在是太精彩,太漂亮了,就连自己身旁的于弘志、姬龙峰和阿里都信以为真,眼珠子都瞪得要掉出眼眶了。 所谓火油,乃是高杰在家乡米脂县的涌峰山后山偶然发现的,其实就是后世的石油,陕西石油储量很多,古人也偶然会发现这中黑漆漆的古怪液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高杰则见怪不怪,还收集了一些在家中。这次出来历练,他随身带了一小罐,这次总算派上了用场。 铜牌自然也是他安排的,至于上面那些文字,倒是慈济大师刻上的古篆,现在高杰正等着听这个老和尚如何解释这几句话呢! 等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慈济大师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睁开双眼,轻舒了一口气,方才沉声道:“这四句火神菩萨赐下的真言,意有所指,倒是落在庞姓之人的身上了!” 百姓们一阵惊呼,随即又安静下来,等着听慈济大师继续解谜。 慈济大师缓缓道:“佛恩广大,蒲地龙潜,这两句意指火神菩萨将这次神迹最大的福泽赠与了我蒲州之地的一个幸运之人,其人之姓,上广下龙,即为庞也!” 众百姓绝大多数皆为文盲,慈济说啥便是啥,而在场的蒲州大小官员和读过书的富商们听了,细细一琢磨,都不住点头,深以为然。 慈济大师接着道:“后两句是:其志于商、福泽炎炎,句中之意为:这庞姓之人乃经商奇才,且必能富甲天下!” 他话音刚落,百姓们便开始议论纷纷,因为大多数人都知道在几年前有个大名鼎鼎的经商奇才,叫庞维风,难道这四句真言竟是应在他的身上吗?!可是,他们庞记商号不是破败了吗?! 当然,人群中还有不少姓庞的人,小心脏扑通乱跳,暗想这会不会是在说自己呢?! 偏殿门口的众蒲州富商则心思复杂起来,因为在他们商圈中,这些年能称得经商奇才的,只有庞维风,今日火神菩萨亲临,降下神迹,既然如此昭示了,莫非这庞家还真的能够复兴起来吗?! 当初曾合伙打压过庞家的几个巨商,更是心中惴惴不安,对他们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黄勇和海清流也想到了庞维风身上,正暗自思量间,忽听新任知州赵延年轻声问道:“蒲州有这么一个人吗?”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不知该怎么说,最后还是黄勇拱手道:“赵大人,我们虽然想到了一个人,但这人的情况有些复杂,请容我俩回衙门后再细细向您禀告!” 赵延年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点头道:“看来这人还真有点意思,到时候我可要好好听听他的典故!” 火烧云在午时慢慢散去,无数百姓在普救寺中的各个神殿、特别是供有火神祝融菩萨的大殿里上香叩拜之后,方才纷纷散去。赵延年和一众官员与慈济大师亲切会面,请教了几句佛理后,也匆匆赶回了衙门。 刚才慈济大师揭秘了那四句话之后,高杰就仍不住在心里为他点了无数个赞,好不容易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正要亲自前去致谢,在大殿门口却突然被一个娇媚的声音喊住了。 “高公子,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可算逮到你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开张大吉 高杰愕然,回头一看,原来是戚美月正笑盈盈地向他走来。 在高杰的心目中,这个戚美月是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奇女子,在古代十分罕见,心中对她颇为尊敬,也甚有好感,连忙作揖道:“原来是戚姐姐,小弟有礼了!” 戚美月笑着还了个万福,说道:“今天是火神菩萨福临的大事,我猜想高公子一定会来,没想到还真的等到你了!” 高杰茫然道:“戚姐姐,您找我有事?” 戚美月抿嘴一笑道:“瞧你这嘴巴甜的,姐姐喊得那么亲热,却不知是敷衍还是心里真当我是你姐姐呢?” 高杰瞧着戚美月笑颜如花的模样,呆了呆,方才嘿嘿笑道:“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小杰家中并无兄弟姐妹,看到戚姐姐便颇有亲近之感,却不免喊得有些唐突了!” 戚美月咯咯笑道:“我族弟午生身为锦衣卫,常年在外,如果今后能有你这么个俊俏又有趣的弟弟,我可是求之不得,岂会怪你唐突?!” 高杰和年轻女孩接触本就很少,而和他关系亲近的空姐和李姬娜一个高冷羞涩一个刁蛮可爱,都是青涩的少女性情,哪里碰到过像戚美月这样的风情万种的熟女,小心脏不争气地扑腾乱跳,白净的面皮也有些绯红之色泛起。 他尴尬地支吾道:“那就好,那就好!” 戚美月是何等精明之人,察觉到高杰有些不好意思,更觉有趣,捉狭地笑道:“那咱们便算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当多了个弟弟,我叫你小杰,你就唤我姐姐了!” 高杰没想到这戚美月步步紧逼,弄得他手足无措,脸更加红润起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有一个在商界手段高明、渠道广阔的姐姐,还是个看上去很养眼、心底不坏的美女姐姐,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正了正神色,恭恭敬敬重施一礼道:“小杰拜见姐姐!” 戚美月本以为高杰在自己的调笑下,会更加紧张无措,谁知这小子很快调整好了心绪,竟然马上行起拜姐大礼了,又是意外又是赞叹,心中不由得由衷开心起来,她连忙伸手扶起高杰,认真道:“既然小杰真心认了我这个姐姐,咱们今后便是一家人,在这蒲州有什么事情需要姐姐帮忙,可不许见外!” 高杰点点头,也认真说道:“现在就有一事,小杰心中颇感委屈!” 戚美月俏脸一凝,急忙道:“快说来听听,是哪个欺负你了,姐姐定会尽力相助,帮你出气!” 高杰嘴巴一瘪,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刚才好不容易认了个美女姐姐,还真心实意以礼为证,可是姐姐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你说我能不伤心委屈吗?!” 戚美月楞了半晌,方才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笑骂道:“好你个小鬼头,竟然敢故意捉弄姐姐!” 高杰抱着头埋怨道:“姐姐怎么跟我师父一样,都喜欢敲脑壳这样的暴行呢?!” 戚美月哭笑不得,又作势要敲,见高杰有抱头鼠窜之意方才罢休,她望着眼前这个英俊有趣的少年,心中的喜爱更加多了一份,想了想,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件,交到高杰手中,笑着道:“这是姐姐最喜欢的物件之一,便当礼物送给你了,看你还委屈不委屈!” 高杰望着手中的礼物,两眼放光,仍不住惊喜道:“姐姐,你怎么会有怀表?!” 原来,戚美月给高杰的,是一只来自西方,做工精良的怀表。 1504年,德国努连堡工匠亨来恩利用发条制成轻便的计时器─挂表,最早的挂表,高15公分,外形像只鼓,以铁制成,只有一跟指针,因此误差极大。17世纪,带有时针和分真的怀表出现。18世纪中叶,有秒针的怀表在瑞士因此成为制表业的龙头。 钟表传入我国,是在明朝的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间,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来中国传教时,带进中国来的。当时他送给明王朝的时钟是大小两只,因为它是按时自动击打,便叫它为“自鸣钟”,而怀表也随之来到中国。 其后,从事海上航行、贸易的船队便陆陆续续会将其他国家的各种先进技术和产品带到国内,只不过,那时候的航海技术比较落后,想要得到一件所谓的洋物件实在是太难太难。 戚美月能弄到一只这么稀罕的怀表,自然让高杰颇为惊讶。戚美月见高杰一脸的惊喜,很满意自己的礼物,也颇为开心,说道:“你喜欢就好!这是我父亲的一位颇为交好的世叔送给我的,他说叫洋表,看样子小杰你见识颇多,连这个都知道,却不知为什么叫它做怀表?!” “额。。。”高杰实在不好解释,便敷衍道:“我也是在一位长辈那里见过,我看他常常揣在怀中,所以就乱起了个名字叫怀表了!” 戚美月细细一想,怀表这个称呼倒也贴切,便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却又忽然想到这怀表一直就真的揣在自己怀中,和贴身之物并无分别,如今欣喜之下,没有多想便送给了这个新认的弟弟,只怕那表上还有自己的温度和体香,羞死人了! 她难得地脸上露出绯红之色,悄悄瞄了高杰一眼,见他正爱不释手把玩着怀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方才轻舒了一口气。 随后两人又亲热地聊了会,戚美月中午另有要事,便准备告辞而去。 高杰神秘兮兮说了句:“姐姐回去后,应该会接到一个请柬,明日一定要赏脸哦!” 戚美月好奇地追问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高杰却再也不透露半点消息,戚美月只好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方才摇曳而去。 高杰送别戚美月,又回到后殿感谢了慈济大师,顺便送上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然后也匆匆赶回了蒲州城。 神迹这个铺垫已经做好,高杰和同伴们有紧张地投入到明日午时庞记商号正式开业的筹备工作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蒲州百姓刚刚从走出家门,就见大街小巷到处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布条,布条上写着:“庞记商号开张大吉”、“祝庞记商号财源滚滚”、“开张前三日特惠酬宾”、“信誉第一假一罚十”等等后世才能看到的广告语,在城内许多原来属于王家的商铺都悬红挂彩,还张贴了写有酬宾的各种优惠活动的说明的红色海报。 而在城门口,也张贴了州府衙门的公文,注明了原来王家罚没的产业如今皆被庞氏收购,联想到昨日火神福临的神迹所示,百姓们更加对这个庞氏巨商充满了兴趣。 而在昨夜,所有在蒲州排得上号的大商家和大小官员皆收到了一份精美请柬,署名者让他们惊讶莫名,庞维风这个名字在商界销声匿迹多时之后,重新又冒了出来。他们心情各异,但都在想着同样一个问题:“这个庞维风莫非真的得到了火神菩萨的眷顾,无端端发了横财,所以才重新崛起了吗?” 反正,现在整个蒲州城内所有人基本都在谈论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前些天大富豪王全忠全因通敌卖国被满门抄斩的消息都没有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还很快便淹没在庞记商号开张的强势广告宣传和活动之中。 中午时分,收到请柬的官员、富商怀着好奇的心情,来到了原先王家颇为有名的宅院“豫园”中。现在的豫园大门上的牌匾提示这座宅子以后的名字是“福临苑”,和昨日火神福临的神迹仅仅相扣,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个庞家就是收到了火神菩萨恩泽的正主。 今日的蒲州秋高气爽,阳光明媚,庞维风一身锦绣,面色红润,风度翩翩,哪还有以前落魄潦倒的半点影子,简直就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商业骄子的模样,他彬彬有礼地在大门处恭引着各位宾客,并安排下人们将客人们引领到福临苑内。 宾客们到了目的地才发觉,宴会的地点不是室内,而是在福临苑内一片硕果累累的橘园之中。 高杰别出心裁,将这个王全忠最为得意的橘园精心打扫、布置,地面都经过了夯实和平整,并在空旷处铺上了红色地毯,还有一排排的布艺沙发错落有致地摆放着。 这些沙发都是高杰这两天让人按照他画的图样和要求,在自己的家具作坊定制的,因为找不到海绵,里面实实在在充填的都是新棉。 沙发这玩意大伙可没见过,在小心翼翼试坐之后,才发现是那么的舒服柔软,坐在上面,沐浴着舒适的秋日,一边享受着好茶,一边和相熟的来宾交谈,各个既感到新奇,有十分的惬意。 等来宾到齐后,庞维风来到场地中央向大家的光临表示了感谢,措辞简练,言简意赅,并且有理有度,十分得体,不愧是饱读诗书的才子。 随后一张张装着小轮子的方桌被推到了中间,铺上了红布,精美的菜肴、果品、饮品也端上了桌子。 这时,高杰才以庞维风侄儿的身份出现,向大家解释了庞家这次的宴席,是按照西方西餐准备的,是自助形式,并且拉起笑盈盈的戚美月一起先做了示范如何就餐,然后宣布餐会开始。 所有来宾都感到不可思议,开始还觉得这样吃饭很不习惯,但随着三三两两相熟的人聚在一起,一边品尝美味,一边闲聊畅谈,大家不但接受了这新奇的就餐方式,还喜欢上了这种自由随意的氛围。 新任知州赵延年早就在骆思恭的引见下,见过了高杰和庞维风,此时哪敢摆谱,他十分畅快地和高杰等聊着天,还和大家一样端着盘子取食,显得那么的满意。 少数对这种就餐方式颇有微言的人,见知州大人都融合得那么自然,哪敢表露出来,都纷纷满脸笑意,参与了这别开生面的自助餐中。 而在中午时分,随着各处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的响起,庞记商号在城内的各个商铺都打开了大门,开始迎客。因为活动内容早就公示在铺面之外,前十名的客人可以在购物之后,可以享受半价;前百名可享受九折优惠;所有客人都可免费领取小礼品一件。所以在各个铺子门口,在胡老三带领的护卫队伍的引导下,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蒲州城更加热闹起来,就好似到了采购年货的时候。 就这样,庞记商行以一种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方式,在山西蒲州落地生根。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路遇劫匪 忙完了庞记商号的开业,高杰也没能闲下来。 虽然说商号的经营全盘交给了庞维风负责,他不用太操心,但是做生意可不光是买卖货物,还有好些渠道、关系需要梳理。原先的庞家商行只能算是个中型的公司,铺面只有四五家,涉及的行当也比较少。如今接手了蒲州十大商行之一的王记,实力一下子增长了约四十多倍,这对庞维风的管理能力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高杰上京的事也就只好耽搁下来,无论如何也要先帮庞维风把事情理顺了,相当甩手掌柜也得等商号走上了正常轨道不是。 在开业那天的宴席上,像古上洪等十大商行的人全都到场了,庞维风在高杰的授意下,主动声明将以前的过节一笔勾销,着实让他们喜出望外,感激不已,一个个都主动示好,愿意和庞记商号通力合作。 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个庞记商号里只怕高杰也占有股份,这个小祖宗的后台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万万得罪不起,如今人家能对以前的恩怨既往不咎,已是非常大度了,没有人敢再生出什么坏心眼。 而戚美月的牙行和庞记商号的合作,因为高杰认了姐姐的缘故,自然水到渠成,这一下不但解决了大宗买卖的销售渠道,甚至在些稀罕货的进货渠道上戚美月也帮了很多忙。 越是紧俏的物资越赚钱,这点高杰很清楚,那么官盐的生意自然不能不做。以前王家有一些官盐的资源,只是因为背景不够深厚,所以能控制的数量很是有限。 高杰接手后,立刻决定扩大官盐的生意,趁着骆思恭在,让他帮忙去多弄些盐引。 盐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无论是从人类自身的生存,还是从社会的进步与现代文明 的发展上说,盐都在其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中国是一个食盐资源十分丰富的国家。盐业收入丰厚,历来是国家财政的重要组成部分。 自春秋时期管仲推行“管山海”,出现中国最早的盐专卖之后,历朝历代,无不争相沿袭,相继出现了汉代的盐铁官营、唐代的榷盐法、宋代的折中法等各种专卖制度。 明朝也不例外,《明史·食货志·盐法》在第一句就说到“煮海之利,历代皆官领之。太祖初起,即立盐法,置局设官,令商人贩鬻,二十取一,以资军饷”。是说明太祖朱元璋刚建立西吴政权时就订立盐法,设置盐官,收取盐税。明朝建立后,盐的管理系统更加完善。明朝在全国主要产盐区设置了六个都转运盐使司,七个盐课提举司,都转运盐使司下又设立了数目不等的分司,负责管理盐场的具体事务。足见明朝对盐利的重视。 所以没有官府开出的盐引,是没有办法成为盐商的。如今,有骆思恭做后台,这些都不是问题了,货源大大的有,他们现在要操心的是有没有足够多的运输能力,这个问题,高杰就没去操心了,直接丢给了庞维风让他去想办法组建自己的商队,实在忙不过来再去雇佣商队帮忙运输。 除了商铺,高杰现在还有好些大型的作坊,比如他在开业宴会上摆出的沙发,便是自己的家具作坊定制的,其他如纺织作坊、陶瓷作坊、五金作坊等等,都需要操心动脑筋,还好在接手王家这些产业的时候,高杰他们顺带将这些作坊的人和物统统接收了过来,对那些打工的人来讲,有人发工钱就好,谁是老板并不重要。 而在蒲州城郊区,还有几百亩良田,高杰在视察了之后,突然想到了明朝覆灭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自然灾害频发,导致饿殍遍地,流民处处,所以农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纷纷揭竿而起。 高杰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也没想过要去拯救这个中国,只是想尽些心力,让蒲州的百姓们在饥荒到来的时候,更多的活下来。 他想到了土豆、番薯和玉米,好像这三样作物在这个时候已经从外国传入了大明,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还没有广泛地开始种植。 由于马铃薯、番薯、玉米非常适合在原来粮食产量极低,只能生长莜麦的高寒地区生长,所以在北方这些粮食产量不高的地方是很好的粮食替代品。这些从美洲传入的高产作物如果能够得到推广,将成为贫苦阶层的主要食品,不但能帮助人们对抗天灾,还能对维持人口的迅速增加起到重要作用。 为此,高杰专门去找了自己的便宜姐姐戚美月一趟,让她帮忙看哪里能找到这三样东西。戚美月不愧是做中介的,甚是神通广大,很快就有了反馈。 这天,距离蒲州三百多里的山路上,高杰和于弘志、焦勖三人骑着马正往回赶。他们的马上,驮着三个麻袋,里面装的便是此行最大的收获,也就是高杰要寻找的三种作物:马铃薯、玉米和番薯。 此时,距庞记商号开张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商铺和作坊基本已经走上了正轨,高杰也就把重心放在了农田种植上。 他在戚美月的帮助下,得知在离蒲州五百多里外的芮城城郊,有位曾经当过江南某城治农官(明朝管农田庄稼的官)的老者,因为他痴迷于农作物的研究,辞官后回到家乡芮城,便在城郊买了几十亩地,专门种植些稀罕的作物,其中就有马铃薯、玉米和番薯。 于是高杰便带着于弘志和焦勖在几天前赶往了芮城,经过数天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昨日总算找到了那位姓马的老先生。听说他们准备种植这三样作物,马老先生无比兴奋,带着他们好好参观了一下他的种植成果,还留他们吃了几碗红薯、玉米、土豆做的饭,然后便送了高杰三袋种子,硬是分文不取,还叮嘱他如果在种植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他咨询。 高杰明白马老当他是知音了,也不矫情,欣然收下了这份大礼。休息一夜后,今日一大早,三人便开始回转蒲州。 一路上,三人一声不吭地闷着头赶路,安静得让高杰郁闷。于弘志本就是个傻大憨粗的人,完全和高杰没有共同语言,他所在意的,就是保证高杰的安全;而焦勖更是个闷葫芦,整个人就像不存在一般,一声不吭,拿姬龙峰的话来说,这个古怪的少年如果没必要,绝对可以几天不说一个字。 这次出来,高杰才意识到有姬龙峰在的好处了。以前他总嫌这个奇葩话太多,太缠人,现在他不在,高杰倒有点想他了。其实,这次姬龙峰也想来,只是因为组建商行的商队和护卫队缺乏人手,高杰就把主意打到了姬龙峰的身上,让他回姬家庄和任家庄去弄点人手来。 谁知基隆分这一去,除了把两个庄中的年轻好手带了不少过来之外,连他爹花刀王姬训和任家庄的大锤任建文都被他一并扯了过来。 忽然之间有了这么多好汉加盟,高杰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就安排姬训负责组建商队,任建文负责训练出一支护卫队。因为姬训刚到,高杰又急着要去芮城,就把满心不愿意的姬龙峰留在了蒲州陪他爹,只带了于弘志和如影随形的焦勖上路。 这一路下来,枯燥无味,心里闷出鸟来了,高杰感觉骑马都骑得累,像是在疲劳驾驶。 闷头疾驰了近两个时辰,高杰他们到了九峰山山脚。 “闻说中条有九峰,九峰高处立仙宫,全真宗祖于斯出,正派源流自此通。”九峰山位于中条山脉南麓,海拔1600米,不仅山清水秀,风景优美,还因吕洞宾隐居修行19年而声名远播,被誉为吕仙道教圣地。 高杰没心情游山玩水,只想早点结束这枯燥的旅程,毫不停留地打马窜入了山脚下的山路。到了林深之处,高杰忽然听到了在一里之外的前方传来哭喊喧闹之声,他皱皱眉,预感有事要发生,便回头提醒了于弘志和焦勖一声,径直策马向前奔去,所谓艺高人胆大,如今的高杰因为武功大涨,信心十足,他有应付突发事件的信心。 又奔驰了一刻钟,远远的,高杰就见几十个百姓打扮的人抱着头蹲在地上,吓得值哆嗦,地上满是乱丢的行李包裹,而他们周围则站着二十多个手持兵器的大汉,有的在呵斥怒骂,有的在翻包裹行李,在道旁的小沟里,竟然还有两具淌着血的尸体。 高杰脑袋里顿时冒出两个大大的字“打劫”。这是高杰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遇上劫道的,如果他还是像前世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话,估计早就撒丫子落网而逃了,可如今他可是武林高手,是可以做大侠的料了,碰到这种事怎能不管?! 更何况这一路上闷得要死,好不容易遇到一点刺激的事情,他顿时兴奋起来,高声唱道:“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上九州啊!”开始了他的第一次行侠仗义之举。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现暗器 此时,那伙强人还未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三匹快马,一边检查打劫得到的财物,一边寻人搜身。 负责搜身的两个强人突然发现一个老者带着个年轻女子躲在人丛之中,虽然那女子埋首低头,看不到样貌,但身形苗条婀娜,一头青丝柔美顺滑,显然是个美貌的姑娘。两个强人色心顿起,对视一眼,便大声吆喝,让那老者和姑娘站起来,要进行搜身。 老者起身作揖道:“两位大爷,小老儿乃一贫民,家徒四壁,一路乞讨方才来到此地,哪还会有什么值钱物事藏于身上,请各位放过我爷俩吧!” 其中一个强人咧嘴笑道:“看你说得可怜,我等也不忍心用强,放过你也罢了,但这位小娘子却是一定要搜的!” 另一个强人也怪笑道:“没错,那就搜这个小娘子!”说罢,便伸出爪子向那姑娘抓去。 姑娘仰头惊叫一声,仓皇地向后躲去,在她抬头之际,如花似玉般的容貌顿时显露在众人面前。 两个强人没想到这打扮普普通通的女子竟然是个花容月貌的绝色美人,顿时呆了一呆,随即更加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向女子扑去。 在这情急之间,那灰衫老者叹了口气,低声道:“躲不过,只能拼了!” 两个强人还未听清楚这老头说啥,各自觉得胸口一痛,低头看时,只见自己的胸膛不知被何物击出一个小孔,鲜血汩汩流出。惊骇之下,两人还待大叫,忽觉力气瞬间便失去了,手中刀拿不稳了,接着脚步也站不稳了,挣扎了半天,一起缓缓软倒在地。 周边的强人们本在看热闹,忽见同伙栽倒在地,立刻明白是碰到硬点子了,一阵骚动后,又是几个强人挥刀围了上来。 说实话,他们心中有些发毛,刚才完全没有看到这老者是怎么出手的,甚至连他用的什么兵器也没瞧到,显得很是诡异,所以围上来的的速度也不敢太快。 “这老头身上应该藏有机关,张新他俩是被暗器所杀,小心点!”从路旁树下的一个躺椅上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 原来,这伙强人的首领便是坐在躺椅上的一个青衫高帽的中年人,身材虽不高大,但因为头戴青色高冠,倒也显得高瘦挺拔,他年约四十,面容清瘦冷峻,三缕细细的长须飘飘,颇有点读书人的模样。 而在他身边,则站着两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也都是一身青衫,青色布帽,一位略黑且颇为壮硕,另一位面色白净,左边脸颊有个深色的痦子。 高杰眼力非凡,隔着老远便认出了这三人,正是原来王全忠王家的长老张勇,以及他的两个徒弟张空和张凯。 普救寺抓捕王全忠一役中,王全忠、张红林和范大勇都束手就擒,连武功最高的阿里也心灰意冷,并未反抗,只有张勇和他的两个徒弟,以及从张家族中带过来的二十几个子弟,乘乱逃跑。 他们一伙人担心被官府通缉,不敢再留在蒲州,也不敢去其他城镇之中,无奈之下,只好在九峰山的附近落草为寇。 张勇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自从在离开千载寺三圣殿后,一心想要凭着所学的高强武艺,得享荣华富贵,哪成想竟然落到了这般田地,心理更加变态,带着族中这二十多位子弟剪径杀人,完全将所学的儒家为善之念抛诸脑后。 几个子弟听到张勇提醒,顿时更加小心,将手中刀剑挡在身前,小心戒备着缓缓逼近。他们本就从小习武,在张勇回归后,更是修习了三圣殿中的一些秘传武功,实力大涨,绝非一般强人所能比的。 这时,那老者和女儿并肩而立,面露凝重之色,紧紧盯着围上来的这几名强人。老者低声对女儿道:“既然已经如此,不必留手,拼死一战罢!” 那美貌姑娘点点头,也未见她有何异动,身上便倏然射出几道犀利的亮点,或急或缓,从不同方位向逼近的强人击去。 几个强人吓了一跳,连忙舞动手中兵器,左支右挡,叮当声中,好不容易将这些暗器磕飞。 几人正自欣喜,忽听张勇大喝:“小心!” 话音刚落,有两个稍有放松的子弟大叫一声,肩头和大腿同时中招,翻到在地,嚎叫起来。 原来,在女儿出手后,那老者随即也悄无声息地发出了暗器,顿时又伤了两人。 其他的张家子弟这下都心有余悸,纷纷退开,只是远远围着,再不敢上前。 他们在这里落草,也差不多有月余了,因为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所以总共也就打劫过四五次,前面几次都顺利无比,完全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张勇目光阴冷,却并未起身,只是淡淡道:“看来,该你们俩动手了!” 张空和张凯低头应了一声,各自取出“文王扇”和“文王剑”,向场中走去。 其他子弟见张家年轻一辈武功最高的两位要出手了,纷纷散开,守在四周。遭劫的百姓们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误伤。 那父女二人见张空和张凯毫不迟疑,急速逼来,明白强敌到了,面色更才凝重起来。 老者上前一步,身体下蹲,双手向外一展,蓦然发声大喝,约有十多个暗器呼啸而至,向张空、张凯悍然击来。 张空铁扇挥动,犹如蝴蝶展翅,上下翻飞,叮叮当当声中,足有七八个暗器被他挡住,而黑壮的张凯更是勇猛,脚步不停,在前冲的同时,长剑急速点击,几件暗器也准确地被他击落。 那父女俩似是早有准备,并未迟疑,紧接着又是一波暗器急攻而出,这次的暗器数量更多,足足有几十枚,而且所取的角度更加诡异,关键是有几件暗器竟然是体积颇大的袖箭,力道也强劲了不少。 这下张凯终于被逼停了脚步,他不敢再托大,和张空也是并肩而立,以二人之力奋力抵挡着这轮攻势。好不容易等熬过去之后,两人才感到手臂酸麻,却是因为被几只力道强劲的袖箭撞击所致。 望着这两父女,张凯和张空一阵郁闷和后怕,他们从这父女俩的气息中便清楚知道,他们不会半点武功,然而却能击发出如此凌厉而诡异的暗器攻势,这感觉实在不好,就好似狼遇上了羊,明明是轻而易举就能捕获的猎物,却突然之间满身是刺,让他们无从下嘴。 正郁闷间,一声尖锐的呼啸之声响起,一根银针从他们俩中间穿过,倏然击向那老者。 老者的确没有半点武功,哪里能躲得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在那女子惊呼声中,叮的一声,老者胸口中招。 这根银针自然是张勇所发,他见俩徒弟登场了,竟然短时间内也未能拿下,心中焦急,打劫不是游戏,讲究速战速决,不容耽搁,于是他袖底银针便弹击而出,果然一招命中。 然而,那老者中针之后,并未倒下,只是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在女儿的搀扶下,又重新站稳了身形,他抬起头,嘴边噙着一丝血迹,目光却更加坚定起来。 张勇也很意外,片刻后便明白了,这父女俩既然丝毫不会武功,却能发出威力巨大的暗器,定是身上藏有机括用于击发,而为了防御,必定也会身着软甲之类的防具,避免敌人远距离的伤害。 张勇经验丰富,心下了然,袖底再次弹出一枚银针,这次,他的目标是老者的左眼。 张勇内力深厚,武功高强,所发银针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比这父女俩用机括所发的暗器更加凌厉,可谓一发即至,等老者发现之时,已然来不及躲闪。 他暗叹一声,闭上了双眼,心中并未有恐惧,有的只是深深的担忧,担心自己遇害后女儿的命运。 千钧一发之际,总有奇迹发生,这是小说的惯有写法,和尚也不能例外。 就在此刻,高杰已经赶到了二十米之外,他身负《白莲九生》绝学,感官灵敏超凡,在张勇击发那枚银针的时候,他便锁定了银针的轨迹,大喝一声,高杰将手中暗藏的一颗石子用力甩出,同时脑中念力发动,附着在石子之上,那颗普普通通的石子突然之间爆发出异常惊人的速度,发出比张勇那枚银针更加尖利的呼啸声,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石子后发先至,在老者眼前半米处将银针击飞,有几粒细小的石屑溅飞到老者的脸上,留下了几个细小的红色印记。 老者这下可谓死里逃生,哪还顾得上脸上的疼痛,心中满满都是获救后的激动之情。那少女在老者后面,没看到刚才的情况,以为爹爹中了暗算,凄惨地娇呼了一声,心胆俱裂。后来见老者缓缓转过头,冲她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没有受伤,少女一颗芳心方才放了下来。 她见爹爹转头瞧向了山路远处,顺着爹爹的目光瞧去,只见三人三骑疾驰而来,马上之人如猛虎下山,仿佛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竟然她瞧得呆住了。 张勇此时也发现了有人来了,而且还出手救了老者,他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他最不想看到,却又最想遇见的人,在此时此刻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危机再现 看到来人,“文曲杀星”张勇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本来清明的双眼瞬间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高杰,这个让他恨不得剥其皮、剔其骨、咬其肉的少年,如今又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还是和以前一样,又来坏其好事了。这个把月来,张勇几乎每夜都会在梦中见到这个小子,有时是被其再次侮辱的噩梦,有时则是手刃仇敌的美梦,高杰已经成功晋升为他的第一号仇敌,是货真价实的眼中钉肉中刺。 高杰奔到近处,勒停马匹,翻身而下,脸上带着很是意外的表情道:“哎呦,这不是张先生吗?您一个饱读诗书之士,怎么改行打劫了?!” 张勇内心激愤,脸上依旧平静,恨声道:“此皆是拜你所赐!” 高杰嘿嘿一笑,抱拳道:“岂敢岂敢,小子哪有这么大本事,张先生过奖了!您最近身体不舒服吗?还带着躺椅出来打劫,真是太辛苦,太敬业了!小子佩服啊!” 张勇怒意更盛,袖中早就取了文王笔在手,他一步步走向高杰,冷冷道:“你不必装腔作势,更无须花言巧语,莫非你以为今日还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高杰挺身而立,依旧笑意满脸,说道:“张先生,最近火气很大哦,呀,眼睛都红红的像小白兔了,要多吃点蔬菜水果,多注意休息,败败火啊!” 张勇此时已经距高杰只余五步,突然须发飞舞,暴喝一声道:“岂不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吗?!”话音未落,身形如离弦之箭,疾速前冲,须臾便欺近了高杰面前,袍袖反转间,黝黑的铁制文王笔惊现,笔身笼罩着一蓬濛濛黑光,向高杰当胸刺去。 这一击,张勇从迈出第一步便开始蓄力,一路行来,已将身体机能调整到巅峰状态,浑厚的儒家内功绝学“文王浩然正气”尽皆灌入笔中,此时猛然击发,笔锋刺破空气,竟然带出尖啸之声,端的是惊天动地,势不可挡。 高杰面色一凝,却并未躲闪退后,因为,在他的身旁,于弘志早就杵棍而立。 先前普救寺一战,张勇倾尽全力,和姬龙峰战成平手,而于弘志的武功与姬龙峰可谓半斤八两,所以,有这个忠实的护卫在身旁,高杰只是惊叹张勇这一击的威力,却并不担心害怕。 张勇眼见自己爆起突袭就要得手,却猛然看到一个粗大的铁棍直挺挺迎着他的判官笔刺来。 没错,不是砸,是刺!那根沉重粗大的铁棍,竟被于弘志当作一杆灵动的枪,刺击而出,不偏不倚,正对着那支文王笔的笔锋而来。 洪阳棍法,乃白莲教前辈高人参悟洪阳功法时所创,棍名洪阳,其势阳刚雄伟,大开大合,招式虽然不多,却蕴含繁杂无比的变化在其中,一棍击出,犹如洪水倾泻而出,给人一种毁天灭地之感。但洪水亦是水,水有柔静之质,所以在这豪放的洪阳棍法之中,仍旧藏有精巧绝妙的技法。 于弘志虽修习这棍法多年,施展出来,熟络无比,威猛雄浑之势已臻化境,只是精巧之处,仍未完全领悟,他此刻的一击,便是他经过千锤百炼放才领悟出的一式精巧之招,挺棍如枪,举重为轻。 张勇习武几十年,第一次见人用这般巨大的铁棍使出如此精妙的招式,眼见自己手中细细的文王笔便要和粗大了十多倍的铁棍硬碰在一起,他心中无端端涌起一股怯意,心念所致,这含愤带怒的惊天一击便蓦然失去了气势,暗叹一声,张勇手中文王笔改刺为点,避过于弘志的棍头,在棍身上轻轻一弹,同时借力飞身而起,又落回了五步之外。 高杰也不由得暗赞,这个假扮斯文的张勇的确有两把刷子,同时也对武学圣地千载寺生出了浓浓的兴趣,希望有机会可以前去参观参观。 张勇一击未果,明白这莽汉是自己的一大劲敌,短时间内不可能分出胜负,心思电转之下,高声道:“张空张凯,合力攻击高杰,快速解决!”说吧,文王笔注入内力,再度揉身而上,和于弘志鏖战在一起。 张空张勇对高杰的恨意比他们的师傅有过之而无不及,闻言立刻纵身来到高杰眼前,剑扇夹击,将他围住。 高杰这还是第一次和两个对手拼斗,当下收敛了心神,施展出幻莲变身法和无为掌,在两人之间穿梭游走,偶尔突施一掌。 第一次在普救寺偏殿和张空张凯交手,可以说是偷袭,在两人毫无防备的前提下,高杰突然爆起将二人点倒;第二次也有偷袭之嫌,在关帝庙饭堂之中,高杰是用上了念力,凭空驭起被劈断的板凳,狠狠将张凯击飞出去,搞得张凯到现在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这才算是双方第一次货真价实的比拼。 张凯蒙师傅传授“文王剑”,剑法看似斯文婉约,不急不徐,犹如大儒在授学讲义,清风拂面,让人会混不自觉便沉迷于混沌之中,而往往就在对方不经意间,剑芒爆起,偶露狰狞,其杀机变幻莫测,不可预见。剑法虽好,只是这张凯五大三粗,使将出来,颇有些不伦不类,少了些斯文之意,多的是莽勇之气。 而张空的“文王扇”扇骨为精铁打制,扇面则是一块块薄薄的金叶链接而成,金叶上宽下尖,做工精美。扇子合上之时,可刺可点,扇面打开之后,可削可切。扇子挥动起来,如金蝶乱舞,扇面在秋日映照下,还不时反射出金色强光,迷人双眼,不愧为儒家武学的高深功夫之一。除了脸上那颗有点丑陋的痦子,张空看上去也算是个俊秀的青年,这“文王扇”在他手中翻飞舞动,比之张凯确是要耐看许多。 当然,高杰可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些,他虽身负绝学,奈何习武也就是两个月的事,经验缺缺,面对这两个中级武者大成境界的好手,不敢有半点分心,全神贯注地将身法和掌法都全力发挥出来,与两人周旋。 高杰吃亏在没有兵器,他的手掌可没练过什么铁砂掌,万万不敢和文王剑和文王扇去硬接,更多的是以绝妙的身法避闪,抽空偷袭一下,暗暗使出无声无息的无为掌,迫退对手。 只是,在张凯张空的眼中,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感觉。这两人初见高杰身法精妙诡异,在剑刺扇击的攻势下,这小子仍然如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根本无法命中,不时的,这家伙还会使出一种古怪莫名的掌法,掌劲直到迫近身体方才发出,几次都险些击中两人,搞得他们手忙脚乱,还好凭着经验和不弱的内力方才化险为夷。 他们和高杰缠斗了半天,越打越心惊,首先是觉得毫无胜机,因为完全打不着。再者,这小子此刻只是用空手,还未动用兵器,万一逼急了,掏出什么藏匿的古怪武器,岂不是麻烦大大的?!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高杰不是不拿出兵器,更不是托大玩空手入白刃,他自有他的苦衷。在他怀中倒也真的揣着两把短剑,一柄是朱由检走时给他的,还有一柄是用绣春刀重新熔炼的,奈何高杰还没来得及学得半点剑法,此时让他掏出短剑,估计比拿柄菜刀差不多,只会乱劈乱砍,倒还不如空手对敌。 于是,三人呼来喝去,你追我闪,战况甚是火热,实际上却互相连衣角都没碰到过一下。 不过,渐渐的,高杰在这一战中有了收获。 “幻莲变”是一种绝妙的轻功身法,可以针对不同的武学武器,做出不同的闪避应对动作。高杰此前都是经历的一对一的方式,对方用刀,他便使出“避刀式”,自然可以从容应对。可如今的情况是,一柄利剑,一柄金扇,两种完全不同的兵刃夹击而至,让高杰着实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幸好这小子有超强大脑,更幸好他从阿里那里学来了一心二用的法门,在张空张凯的倾力帮助下,高杰逐渐将本来尚不熟练的一心二用心法反复演练领悟,不久便融会贯通了一小半,足够他在剑扇交击间闪避自如了。 此刻张勇和于弘志也是斗得不可开交,他本来还指望着张空张凯这两个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趁自己缠住于弘志的时候,尽快拿下高杰,然而,他偷空用余光瞟了瞟那边的战况,就知道完全没有希望。 张勇不敢在此多逗留,再引来高手或者官兵可就更麻烦了,他情急之下突然发现了焦勖。 焦勖不会武功,见高杰和于弘志和强人对战起来,就远远地在山路边找了个草地,放下背着的大书箱,坐下观战。 他选的这个位置,离于张勇和于弘志的战团近些,离高杰的则稍远,而这,也让张勇突然有了决断。 张勇自然看到焦勖和高杰等是一起策马而来的,应该属于同伙,如今的局面对他而言十分不利,自己拿不下于弘志,俩徒弟战不过高杰,而剩下的十多个张家子弟也拿那浑身暗器的父女俩一时之间没有办法,也许,只有一个突破口,就是坐在草地上那个小书呆子了。 即使没能杀了高杰报仇雪恨,如果此次能除去他的同伙,甚至是兄弟,那也算是稍稍出了一口气。 想到这里,张勇劲透文王笔,用巧力将于弘志的铁棍带到一边,趁他收棍之际,突然纵身而起,起起落落,急速扑向安静坐着的焦勖。 于弘志收棍回来,正要击出,眼前却没了对手的影子,他茫然张望下,却见张勇跑了,于弘志不愧为傻大憨粗,也没去注意张勇逃走的方向,还以为敌人落荒而逃,便拎着大铁棍,准备去帮高杰的忙。 高杰因为已经将一心二用融入幻莲变身法之中,可以从容应对剑扇的合击,也能够分心关注其他战斗的情况了。当张勇扑向焦勖的一刹那,他便知道不妙,急忙摆脱张空张凯的纠缠,一边大喊:“于大哥,救焦勖!”一边全力激发轻功,向张勇追去。 于弘志听到高杰的呼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追去。 然而,于弘志长项不是轻功,又耽搁了那么一会,自然是追不上了;而高杰的幻莲变比张勇的轻功速度虽然快了不少,奈何张勇是主动为之,占了先机,加上焦勖离高杰较远,离张勇则近了不少。 高杰一边暗恨张勇的无耻,竟然想到对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下手,一边暗自自责,没有想到提防这一变故。 在策马赶来之前,高杰曾叮嘱于弘志,要保护好焦勖的安全,可在张勇及其徒弟对他们动手后,两人各自迎敌,不能分心,哪还能顾得上焦勖呢! 眼见救援不及,高杰只有一边玩命追赶,一边在心里祈祷,希望焦勖这个书呆子能够听到自己的大喊示警,稍稍躲避一下,只要他能争取短短的瞬间,自己也许就能赶到,截下张勇。 可是,一切并未如高杰所愿。焦勖貌似被吓傻了,见张勇恶狠狠向他扑来,依旧旧纹丝不动地静静坐在草地上,浑然不觉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他身上。 高杰嘶声喊着,拼命追着,眼眶中不自觉地盈满了泪,眼珠子也因充血而变得通红。 他仿佛又看到了美丽可爱的李姬娜被击落悬崖的那一幕,那种无助、无力、无奈的锥心之痛再次破裂着他的心脏。姬娜凄美惨白的面容,绝望而又欣慰的目光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高杰脸上淌着泪,右手不经意的探入怀中,捏紧了那个做工粗糙,却满是爱意的绿色荷包。 老天啊,我高杰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已经夺走了我的爱人,难道这次还要让我眼睁睁地再次失去朋友吗?! 老天没有反应,而张勇此时却已到了焦勖面前,狞笑一声,文王笔毫不迟疑便向焦勖当胸刺出,在他眼中,这个小书呆子已经是个死人。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机关赵门 望着那刺向焦勖的死亡之笔,高杰目眦欲裂,脚步虽未停下,眼睛却痛苦地闭上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焦勖必死无疑之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每个人的耳膜都嗡嗡直响,心脏扑通乱跳。 高杰自然也被吓了一跳,连忙睁眼一看,只见焦勖所在的位置升腾起一股浓烈的白烟,将他笼罩在其中,生死未卜。而张勇前冲的身形在他面前停顿了下来,直挺挺伫立着,一动不动。 高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脚下并未停滞片刻,瞬间便到了张勇的身后,无为掌正待含愤击出,却突然看见张勇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便仰面轰然倒下。 高杰愣住了,自己掌劲尚未击发出,张勇怎么就中招了?!无为掌的威力啥时候变得如此之大?!莫非这掌法还具有自动发射的变态功能?! 很快高杰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因为他发现,仰面倒地的张勇胸口处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伤口处鲜血汩汩喷涌,还冒着烟,发出焦臭的味道。 这个武功高强、出自武林圣地的“文曲杀星”竟然已经死翘翘了。 此时,笼罩着焦勖的滚滚白烟渐渐被秋风吹散,而这个书呆子正从草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在他的右手中,竟然紧紧攥着一把硕大的手枪,枪口处余烟缭绕。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高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焦勖竟然有枪,不是红缨枪,是货真价实的手枪!看他这副模样,刚才张勇就是被他一枪撂倒的,而且由于枪的后坐力太大,把他向后掀翻外地,所以才会显得颇为狼狈。 其实,在明朝,火器在正规作战部队中已经比较普遍了,而装备了火器火炮的队伍也就是传说中的神机营。但是,火器不比冷兵器,制作工艺复杂,且弹药稀缺,在民间却极为少见,这也是高杰来到明朝后第一回见到真正的火器。 虽然高杰早就知道焦勖出自火器世家,但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沉默寡言、人畜无害的书呆子竟然会随身带着一把手铳。 高杰愣了片刻,顾不得追问手铳的事,急冲冲来到焦勖面前,伸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紧张兮兮地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焦勖被高杰摸得浑身发毛,急忙后退几步,连连摆手道:“我没事!!有事的是他!” 高杰这才放心下来,他见焦勖的小白脸被硝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还有因为被自己乱摸而尴尬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他的脸上还留有刚才淌下的泪水。 焦勖看着高杰,犹豫了片刻,缓缓来到他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他,淡淡道:“我没用过的,很干净,擦擦吧!”其实,此刻焦勖心中并不像表面那么冷静,方才高杰一路玩命狂奔,一路嘶喊落泪的样子,他都清清楚楚看在眼中,内心被狠狠触动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友情。 高杰止住笑声,也不推拒,抓过手帕擦了擦脸庞和眼睛,最后使劲擤了擤鼻涕,然后递回给焦勖道:“谢谢,还你!” 焦勖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转身便走开了,重新在远处找了块干净的地方静静坐了下来。 高杰见焦勖被自己恶心到了,开心地哈哈一笑,随即蹲下身子仔细打量张勇的尸体,心里感慨万千:“张勇估计到了阴间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丝毫不会武艺的焦勖手中,这一出剧情真是太狗血,太神奇了!” 而此时于弘志也早就赶到了,他踢了踢死得不能再死的张勇,纳闷道:“谁这么厉害,比我还狠?!” 高杰白了他一眼,也懒得解释,站起身来,正要招呼于弘志一起解决剩下的强盗们,可等他四下一望,那十多个张家子弟早就逃得干干净净了,连张空和张凯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高杰笑了笑,他并非嗜杀之人,觉得这样也好,只是希望这帮人这次得了教训,今后不再作恶就好。 遭劫的百姓们此时也终于明白自己获救了,连忙收拾好散落一地的行李,然后纷纷过来跟高杰等道谢,各自告辞而去。 最后,那个老者带着女儿也来到高杰面前,拱手行礼道:“多谢三位大侠拔刀相助,老夫父女死里逃生,此恩永世不忘!” 高杰连忙扶起老者,笑道:“老伯,您千万别这么说,咱们这叫齐心协力,铲除强盗,你们俩的暗器使得太帅了,让晚辈们都大开眼界呢!” 老者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只有靠家传的这些旁门左道傍身,自然比不得少侠们的真功夫真本领!” 高杰挠挠脑袋笑道:“老伯,再这样下去,咱可就变成互相吹捧了!” 少女闻言,低头噗哧一笑,随即害羞地又躲在了老者身后。 老者也笑了,点头道:“少侠说的是!” 经过这一场厮杀,大家都有些心有余悸,身心疲惫,于是老者父女俩和高杰三人找了处有树荫的草地坐下,一边休息,一边闲聊起来。 这老者姓赵,叫赵迅,看上去两鬓斑白,其实年纪并不大,今年不过是五十出头而已。其祖上本不姓赵,乃是机关大师马钧的后人。 马钧,字德衡,扶风(今陕西兴平)人,生活在汉朝末期三国时代,是中国古代科技史上最负盛名的机械发明家之一。马钧年幼时家境贫寒,自己又有口吃的毛病,所以不擅言谈却精于巧思,后来在魏国担任给事中的官职。指南车制成后,他又奉诏制木偶百戏,称“水转百戏”。接着马钧又改造了织绫机,提高工效四五倍。马钧还改良了用于农业灌溉的工具龙骨水车(翻车),此后,马钧还改制了诸葛连弩,对科学发展和技术进步做出了贡献。 马钧的后人继承了先祖的机关术,传承到宋朝时,因帮助朱元璋开国有功,被赐赵姓,从此便有了机关赵门。到了赵迅这一代,机关赵门虽人丁兴旺,却内斗不断,逐渐开始分裂,为了生计,许多赵氏子弟放弃了机关术,该做了别的行当。 赵迅因为并非门主嫡出,而是庶出的儿子,在父亲死后,遭到家族中兄弟们的排斥,便只身离开了机关赵门,在山西芮城隐居下来。赵迅自幼喜爱机关术,加上聪明好学,深得其父器重,不但亲传了他一手好手艺,还在弥留之际将机关赵门最重要的秘籍《机括要录》偷偷交给了他,后来也被随身带到了芮城。 前不久不知什么原因,机关赵门当今门主,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赵清派人找到了他,让他归还《机括要录》,赵迅自然抵死不认秘籍在自己这里,但赵门一而再再而三派人上门纠缠,逼得他只好带着十六岁的女儿赵静离家避难。 谁知刚出来没多久便在这九峰山脚遭到劫匪,赵迅家中本就清贫,且一心要隐匿踪迹,免得又被机关赵门寻到,暗想劫就劫了吧,反正行李包裹中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岂料劫匪垂涎女儿赵静的美貌,意图搜身非礼,赵迅父女俩被逼无奈,只好愤然抵抗,之后便是高杰等碰巧赶到,共同对敌了。 听完赵迅的身世,高杰等感叹不已,特别是焦勖,听得很是认真,他也是出生有绝艺传承世家,后来因为父亲遭人陷害,家中仅剩下他一个孤儿流落街头,行乞为生,对赵迅父女俩的背井离乡的遭遇,深有感触,不自觉的,也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不经意间,午时已过,众人都饿得腹鸣起来,赵迅便拱手向高杰等告别,准备继续赶路。 高杰本想这赵迅父女暂时无处可去,打算邀请他们一路到蒲州,正待开口,焦勖突然冒出一句:“赵。。。老伯,你们准备去哪?” 高杰诧异的看了焦勖一眼,随即转头瞧向赵迅,等着他的回答,显然,焦勖问出了他也想问的问题。 赵迅无奈地摇摇头道:“逃难出来得急,并未想清楚去往何处,只求能避开机关赵门的纠缠便是了,至于能躲去哪,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高杰闻言,正待说话,却又被焦勖插队了:“赵伯既然并未有去处,不如。。。不如先和我等一道,去蒲州稍作休整,再做打算,如何?” 高杰连续两次被抢了话头,还是被闷葫芦焦勖抢的,颇为郁闷,不过在心里还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就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把他想说的都说了。 赵迅在和高杰等闲聊时,已经基本了解了他们的身世和现在的情况,略一沉吟,便笑着拱手道:“三位少侠本就是我父女的救命恩人,如今又诚邀我等前去蒲州安顿,老夫实在是感激涕零。反正此去亦是前路迷茫,老夫便厚颜叨扰各位了!只是前恩未了,又添新情,心中惶惶不安啊!” 赵迅话音刚落,早有准备的高杰***先笑道:“赵伯此言就显得太见外了,咱们能在这个地方,这种情形下遇见,便是有缘,!也许,咱们注定会成为一家人,哈哈!!” 说完,还得意地瞟了焦勖一眼,暗道:“小样,抢话说谁不会啊!” 焦勖见高杰望过来,故作不觉,佯装四下欣赏起风景来。 “一家人”这个词听到赵静耳朵里,不知为何却有了别样的感觉,小姑娘耳根子莫名地红了起来。 高杰随即和于弘志去路边牵来两匹张空张凯等强人逃跑时来不及骑走的马,作为赵迅父女的坐骑,一行人便策马离开了九峰山。 此后的一路上,高杰一马当先,于弘志紧随其后,赵迅晃晃悠悠行在中间,而焦勖和赵静两个却并排而行,落在最后,边聊天边赶路,虽然基本都是赵静说三句,焦勖冒出一句,但也足够让高杰感到既诧异又郁闷了,他心中暗道:“这个死呆子,没遇到赵姑娘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现在居然完全变成个话痨了,估计他这几年说的话也没有这一路上说的多吧,真是重色轻友,有异性没人性啊!不过,也许因为赵静姑娘,他能解开心结,彻底忘从悲惨的童年经历中走出来!” 于是,就在高杰的感慨中,一行人走走停停,不久,蒲州城便已隐约可见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机关与火器 又是一个月过去,天气日渐寒冷,北方已经早早进入了冬季,蒲州的百姓们也纷纷开始点火热炕了。 庞记商号在庞维风的管理下,有条不紊地快速发展着,各项业务都有很大提升。加上有高杰这个后世人的营销理念,商号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时不时推出优惠活动,广告宣传也一直不断,商号的大名很快便传遍了山西全境,许许多多的晋商也开始效仿庞记商号的经营方式,初步形成了现代的营销理念。 除了原有业务的快速进展,官盐生意的大幅扩大,更是让庞记商号的发展走上了快车道,在蒲州其他商人艳羡的眼光中,浩浩荡荡的庞记商号商队,穿梭于本地盐池和沿海地区的海盐场,既经营山西女盐池的池盐,又兼顾山东的海盐。明朝食盐的产量很高,盐商只要有足够规模的商队和足够多的盐引,想不发财都难。 这些时日,高杰在悉心发展生意的同时,也并未放下武功的修炼,不论是无为掌还是拈花指,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特别是经过了九峰山脚下那一战,不但阿里所授的“一心二用”秘法融会贯通了一小半,而且因为焦勖遇险,高杰的大脑受到了强烈刺激,就连“白莲九生”的六生控境界也更进了一步,念力的储存也愈加深厚,可以凭空驱动的物件重量日益增加。 因为福临苑实在太大,房间多多,所以高杰及伙伴们全都居住在一个大院中,就连后面加入的赵迅父女俩也在这分到了两间房。 由于高杰动用意念之力练习隔空取物之法时,他的房间会经常传来因为念力用尽而锅碗瓢盆从半空乒乒乓乓掉落在地的乱响声,庞维风等邻居们都都把他当作患有“多动症”的儿童看待,和另外一个奇葩姬龙峰划上了等号。 姬龙峰自从得到高杰无意中的点醒后,时不时便处于神经质的状态之中,先是把一只老母鸡折磨得毛都掉光了,现在又从高杰的养鸡场抓来两只大公鸡,并时不时玩斗鸡,搞得院子里鸡飞狗跳。甚至还在雷雨天爬上屋顶,傻呆呆地仰着头,观察电闪、静听雷鸣,实在不像个正常人。 不过,时间长了,邻居们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现在就连赵静小美女在院子里走动时,即使碰到有不明飞行物凭空掠过,或者掉落在身边,也可以做到不惊不咋;即使见到姬龙峰嘴里含着跟鸡毛,单腿独立,在院子里发呆,也能做到熟视无睹。 在这些邻居中,只有一个人一直在关注着这两人的异状,那就是阿里。 阿里乃高级武者中阶境界的高手,整个蒲州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自然明白高杰和姬龙峰实际上都处于“悟道”的状态中,所以他还常常叮嘱其他人在这两人“发神经”的时候千万别去打扰。 而且,在每天的切磋时间,阿里都可以感觉到高杰和姬龙峰的进步速度,也更加倾力指点他们的技法招式。 眼见商号生意蒸蒸日上,真可谓是日进斗金,此时高杰也觉得已经到了暂时离开蒲州,继续北上京师的时候了。 还没等他和大伙商量,于弘志就找上门来了。 因为庞记商号生意越做越大,各地消息也越来越畅通。 “神医”徐鸿儒奉闻香教继任教主王好贤之命,本计划八月起事,由于被叛徒举报,遂不得不于五月提前在徐家庄树旗起义。起义军占领郓城﹑钜野交界处的梁家楼一带﹐拥立徐鸿儒为中兴福烈帝﹐建号大乘兴胜﹐设立官职﹐建立政权。 义军多头缠红巾﹐众至万余人﹐先后攻占郓城﹑钜野等地。同时﹐其它白莲教首领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周念庵﹑孟先汉等﹐也分别攻占滕县﹑邹县﹑峄县(今枣庄东南)等县城及漕运要道夏镇﹐并进攻兖州﹑曲阜﹑郯城等地﹐很快控制了山东境内运河两岸的广大地区﹐阻截漕运﹐多次重创官军。 由于起义准备不足﹐加之明廷派大军合力进剿﹐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又朝令夕改,拒不承认是闻香教发动了这次叛乱,徐鸿儒的起义军被断了后援。七月﹐各友军先后失败﹐郓城﹑钜野失守。徐鸿儒等在形势不利的条件下﹐仍固守邹县﹑滕县﹐与官军抗衡。明军调集山东﹑北直隶等地的大量官军﹐围徐鸿儒军于滕县。 于弘志跟随徐鸿儒多年,感情深厚,得到消息后便来向高杰辞行,决意要去滕县帮忙。因为现在高杰身边有阿里和姬龙峰这样的高手在,于弘志觉得安全护卫应该有保障,而徐鸿儒此时会更加需要他,高杰也很紧张徐鸿儒的安危,奈何那里是上万人厮杀的战场,还不是他所能参与的,于是点头同意于弘志前去帮忙,只是叮嘱他在保护徐鸿儒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一定要活着回来。 众人送别了于弘志后,高杰有些闷闷不乐。 他初到明朝,想到的是能和家人平平安安过下去就好,后来又想只要能保护好家人朋友即可,可当他现在眼见徐鸿儒陷入绝境却感到力不从心之时,突然发现随着自己朋友越来越多,能力越来越大,其目标也不得不随之越来越高。高杰甚至有预感,总有一天,他将身不由己、不知不觉地参与到乱世争霸的浪潮之中,成为一个弄潮儿。虽然他并不愿意,可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想着想着,高杰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现在自己的父母跟着朱由检去了京城,近十来年估计没啥问题,可等到一代枭雄李自成崛起,父母跟着朱由检岂不是危险了?!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将父母安置到一个没有战火没有杀戮的地方,平静安乐地生活下去。可是便宜弟弟朱由检又怎么办呢?他可是未来的皇帝,难道也把他带走? 高杰越想越烦躁,举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在橘园中溜达着散散心。 橘园中,经过高杰的设计,重新进行了施工改造,增加了几个供人休息的地方,不但铺有青砖,摆放着木质长沙发和小茶几,下雨天还会撑起大大的伞。不得不说,这个橘园在当时的明朝,实属异类。 高杰显然很是满足于自己的设计,走着走着,烦躁渐消,心情平静下来,思维也慢慢清晰敏捷起来:“要想正真做到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朋友,除了提高自身武功之外,要有更多有能力的臂助,还要有更强的经济实力,甚至,应该有自己的一支军队。。。” 想到这,高杰不由得为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创建军队,这真的能够办到吗?! 正胡思乱想间,高杰忽然停下了脚步,在不远处,有两个人正并排坐在沙发上,埋头说着悄悄话。 高杰一眼就认出了这俩人的背影,如此亲密腻在一起的正是焦勖和赵静! 高杰暗自赞叹不已:“我们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书呆子,原来他把起妹来厉害得很呢!短短一个月,便把大美女赵静泡到手了,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对这个书呆子,以后当刮目相看了啊!” 感叹中,高杰悄悄走到两人背后,正要吓吓他们,却听焦勖冷冷道:“高杰,别胡来啊!” 高杰被喊破行藏,偷袭未成,顿觉毫升无趣,撇撇嘴道:“你这人好生无趣,不好玩!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此时赵静才发现高杰来了,满脸通红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而焦勖则依旧啥事没有的样子,平静指了指高杰的影子,然后淡然道:“莫非一定要等你作弄成功,我方才有趣、好玩了?!” 高杰无语,懒得再理他,随即转移目标,笑嘻嘻看着赵静道:“赵姑娘,你干嘛脸红啊,莫非。。。” 赵静自幼丧母,一直跟着父亲学习机关之术,其痴迷程度和悟性,都超过了赵迅,现在他们父女俩穿戴在身上靠机括激发的暗器装置,便是由她设计制作的。 说出来高杰也不敢相信,赵静身上共有机关上百个,大小暗器超过七百,这个小美人虽然文静秀气,美若仙子,可一旦遇到危险,她便立刻会成为一个浑身是刺的危险人物,端的是货真价实的一朵带刺的玫瑰。 只是,在亲人朋友面前,她只是个乖乖女。赵静听到高杰的调笑之言,俏脸愈发涨红起来,娇羞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 焦勖也急忙站起身来,说道:“高杰,别乱说,我们在研究!” 高杰哈哈笑着道:“额,我明白,你们在研究谈恋。。。”调侃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到摆在茶几上的东西,下面的话也嘎然而至了。 矮小的茶几上摆放着数张图纸,而焦勖随身携带的手铳,也赫然在目。 “原来你们俩在做科学研究啊!看来我真的是误会了,嘿嘿!”高杰连忙道歉,随即坐在对面一张椅子上问道:“这是在研究啥呢?” 赵静慢慢冷静下来,却也不好意思当着高杰的面和焦勖同坐一张沙发了,便从旁边又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茶几边。 焦勖也慢慢坐下,指着图纸道:“赵姑娘的机关术绝妙无双,对我的火器设计提出了很多改进意见!” 赵静俏脸又红了红,连忙道:“我对火器了解尚浅,能帮上的不多,焦大哥过誉了!” 高杰若有所思地拿起那把手铳,突然之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越想越激动,目光在焦勖和赵静脸上转来转去,直瞧得两人一阵恶寒后,方才兴奋地说道:“我有一个绝世好点子,需要你们俩配合着一起完成!”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燧发式火枪 焦勖闻言,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高杰,眼神很是复杂,似乎对他的所说的绝世好点子颇感怀疑。 赵静倒是睁着明亮的大眼睛,认真等着高杰说下去。 高杰故作高深地起身踱着步,愣是转了十几圈才停了下来,神神秘秘地道:“我的点子是,把你的火铳改成不用火绳点火的火器!” 说完,高杰盯着焦勖,得意地等着他的惊呼和雀跃。 然而,焦勖的反应很平淡,只是撇了撇嘴,问道:“那该怎么点火呢?” 高杰嘿嘿一笑道:“这可是重大的发明啊,你要坐稳了,认真听好!舍弃火绳,用燧石打火!” 焦勖听了,终于有些动容,只是还没有达到高杰所要的激动莫名的效果,他只是眯着眼,不再是刚才那样毫不在意的样子,而是颇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点子,莫非你以前用过火枪?” 高杰瞪了他一眼,道:“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赵静听高杰说得有趣,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随即又害羞地转过脸去,笑声虽然停止了,但看她肩膀微微耸动的样子,也知道她还在忍俊不住地偷笑。 焦勖和高杰相处久了,对他这些古怪有趣的话早具备了免疫能力,他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将茶几上的手铳推到高杰面前道:“你好好看看这支手铳!” 高杰疑惑地拿起手铳,他在前世没有摸过枪,有限的知识都是在书本和网络上看来的,所以仔细反复打量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这支手铳做工精美,虽然大了点,重了点,但绝对是件好古董,在当时即便是王爷将军也不一定能得到这么好的火器。 他干咳了几声,只好道:“做工精良,是把好枪!” 焦勖白眼一翻,这才真正确定高杰真的没有碰过火器,他伸手拿回那把手铳,爱惜地摩挲了半晌,方才悠悠道:“这把手铳,在整个大明只有一把,因为它便是用燧石打火击发的!” 高杰闻言,顿时惊住了,在他的认知里,十六世纪中叶欧洲发明了第一支撞击式燧发枪,而直到十七世纪中叶欧洲军队才普遍装备了这种燧发枪。也就是说,现在燧发枪还没有真正得到认可。 可是,焦勖说他这把手铳竟然是用燧石击发的,高杰能不惊讶吗?! 呆了半天,高杰才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你这把枪是哪来的?” 焦勖淡淡道:“我自己做的!如果是火绳枪,在九峰山脚那次,还没等我点火,张勇就已经把我杀了!” 惊讶!震惊!然后是惊喜!高杰一把将焦勖拉起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赞道:“你真是个绝世奇才!!哈哈!” 赵静从没见过两个男人这样拥抱,小嘴惊得微微张开。而在赵静复杂的眼光注视下,焦勖再也无法保持淡然,满脸通红 ,一把推开高杰,手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高杰见了焦勖的窘态,哈哈一笑,他可没那么多顾忌,兴奋之下,又对赵静伸出双臂,谁知还没等他说话,赵静便如同受了惊吓的小白兔,嗖的一声窜得老远。 高杰尴尬的摸摸耳垂,讪讪道:“赵姑娘,我们家乡表示开心就会拥抱,你有必要躲那么远吗?!” 焦勖白了他一眼,摆手道:“省省吧,你家乡的这种表达方式我们还适应不了!” 高杰双手一摊,叹道:“好吧!真没面子!” 赵静见危险解除,这才慢慢又坐了过来,只不过身体依旧紧绷,随时准备逃跑。 得知焦勖已经自行研发了燧发式的手铳,高杰惊讶之余,自然是开心,这就让他省了不少的口舌,于是,他重新拉着焦勖坐下,一边打量着这把先进的手铳,一边问道:“这把手铳能打多远?一分钟能开几枪?” 焦勖见高杰认真起来,也郑重地答道:“因为枪管短,精度一般,二十步之外便很难命中了。如果是熟手,一分钟能发四到五枪。” 高杰闻言,点点头道:“真是把好枪!” 因为在当时,火枪的弹药是圆形的铅弹,装填方式是从枪口往里面塞,火绳枪发射步骤十分复杂,火枪手出战,要带上枪及火绳、火药(分枪内用和火门中用)、弹丸、通条(塞弹丸用的)、叉形支架。敌我双方一旦交火,射手就忙着开火——装弹——再开火,手脚要非常敏捷,最好的射手每分钟也只能打二三发弹。如今焦勖自行研发的燧发式手铳能在一分钟内发射四到五发弹丸,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而且,火绳枪在雨天和潮湿的天气里,常常因为火绳点不燃而无法击发,燧发式的火枪则可以有效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现在大明的作战部队基本都配备了一定数量的火器,但全都是火绳式的,因为击发速度慢、受天气原因影响大、射击精度低、距离近等原因,绝大部分的士兵还是用的冷兵器。 高杰想了想,继续问道:“你想没想过,怎么提高发射精度和距离,以及发射的频率?” 焦勖见高杰句句都问到火枪的点上,更加重视起来,沉声道:“当然想过,刚才还和赵姑娘在研究呢!” 高杰转头看了赵静一眼,点点头道:“是啊!如今有了赵姑娘的机关术和一双巧手,的确能帮你把这火枪大大改进!” 焦勖急忙问道:“怎么改进?” 高杰自然不可能一下子把这燧发式的火器直接就变成三八大盖、AK47,但是的机械制造技术也无法达到,只能循序渐进。他沉吟良久,方才道:“先声明,我对这火器的制造完全是外行,下面要说的,只是一种想法,到底是否可行,能不能做到,那就是你们俩的事情了!!” 焦勖自幼就痴迷于火器的研究,谈到跟火器有关的话题他两眼都放着光,见高杰吞吞吐吐,欲说还休的模样,心里着急地不行,催促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扭扭捏捏行不?!” 高杰闻言,指着焦勖,对赵静喊道:“赵姑娘,这家伙说脏话!” 焦勖不耐烦回道:“还不是近墨者黑,都是跟你学的!” 望着高杰目瞪口呆,张口结舌的样子,赵静又一次忍不住娇笑出声。 愣了半晌,高杰终于垂头丧气地说了句:“算你狠!”便不再开玩笑,认真道:“第一,关于装填,是否可以使用浸蘸油脂的亚麻布或鹿皮片包着弹丸,装入膛口,减少了摩擦.这种方法不仅加快了装填速度,而且起到了闭气作用,精度随之提高,射程也提高了;第二、是否可以将弹丸从圆形改成锥形,前头是尖的,射出后能减少空气阻力,并且不容易偏离运行轨迹;第三、是否可以将装填方式从前装式改成后装式;第四、是否能设计弹夹,或者转轮,形成连发的效果。。。” 随着高杰一二三地一一道来,还在空白的图纸上画出了后世子弹和枪械的模样,焦勖的目光愈来愈明亮,脸颊因为激动也开始抽动起来。 还没等高杰做总结性发言,焦勖就忍不住将他拉了起来,一把抱住,声音哽咽道:“高杰!你才是天才,这些点子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高杰愣了愣,随后转头望着赵静,无辜地道:“这次可是他主动抱的我,你可要作证啊!” 赵静虽然对火器认知不多,但毕竟是个机械方面的奇才,听到高杰方才的想法建议,她也处于深深的震惊之中,哪还顾得上去介意他们俩这极具搞基色彩的拥抱。 焦勖稳定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抽出一张空白的图纸,敦促高杰将这几点建议详详细细全部写下来,然后视若珍宝地卷起放在怀中。 他站起身来,对高杰道:“高杰,我想去铸铁作坊,行不?” 高杰笑道:“我们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自然可以!不管要什么材料,做什么模具,只管吩咐工匠们就是,不要怕花钱,哥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 焦勖没理会高杰的玩笑,转头又对赵静道:“赵姑娘,火器的这些改造实验需要锻造很多精密的机括,你能帮我吗?” 赵静脸上一红,点点头道:“恩!这好我也要改进我的暗器机括,现在便去吧!” 焦勖难得地呵呵一笑,一马当先,便向院外走去,赵静对高杰行了个万福,也紧跟着他的脚步而去。 高杰没想到这个书呆子这么心急,招呼都不打,就风风火火跑了,苦笑着摇摇头,随即对着他俩离去的背影挥手高声喊道:“焦勖啊,别光顾着研究火器,照顾好赵姑娘,你们俩可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要把握住机会啊!” 焦勖和赵静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很快就消失在高杰的视线之中。 望着空旷、幽静,硕果累累的橘园,想着焦勖和赵静双双离去的背影,高杰忽然感到一阵孤单和寂寞,他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绿色的荷包,温柔地抚摸着,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绝望却又带着欣慰的目光,那双渐渐黯淡却又带着不舍的眼睛,那双渐渐远去、仿佛在对他说:“好好活着,我的爱人!”的美丽的眼睛。 不由得,高杰再一次泪流满面。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惊人的身世 随后几日,高杰带着庞维风、阿里奔波于庞记商号的各个商铺、作坊和良田之间,了解情况,指导工作。在视察过程中,高杰顺道把后世的一些先进理念和技术也灌输给庞维风,希望他在今后的经营管理中能逐渐领悟。 而焦勖和赵静仍天天往于铸铁作坊跑,整天日不见人影,到后来就连赵迅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此三个都皆是痴迷于制造和研究的书呆子,得到高杰给出的点子后,自然是欣喜若狂,三人帮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废寝忘食。 花刀王姬训带着越来越庞大的庞记商队,往来穿梭于江南西北各地,也很少能够呆在蒲州,商队除了运输之外,还有额外一个任务,那便是收集各地的消息,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军事方面的,只要有价值,通通都带回来,归集到负责护卫队的大锤任建文的手中。 任老爷子的护卫队成员,除了任家庄和姬家庄的年轻骨干外,还在本地补充了许多武林人士,人数已达数百人,但高杰仍不满足,让姬训从外地也帮助护卫队继续招揽人才。 因为高杰认为庞记商号除了那么多商队需要护卫之外,在蒲州的各个商铺、作坊也都需要,同时还得储备有足够的人手应付突发事件。 在蒲州城中,其实高杰还有外援。 州府衙门里,三个主官因为骆思恭的缘故,对庞记商号照顾有加,而捕头王奕早就成了高杰的自己人,所以治安方面不成问题;而同行间,其他有实力的商户对庞维风的背景心知肚明,哪还敢动歪脑筋,只能任由庞记商号日渐做大,再加上高杰的便宜姐姐戚美月的鼎力支持,商号前景光明,一片坦途。 眼见万事具备,高杰觉得到了该继续北上的时候了。 这天晚上,高杰在庞记商号开办的第一个家酒楼“庞记一号楼”中,将所有伙伴和骨干都召集在一起,吃了顿告别晚宴。 商队的姬训、护卫队的任建文、胡老三、捕头王奕、加上阿里、庞维风、戚美月、姬龙峰、焦勖、赵迅父女等,整整坐满了一大桌。可谓人才济济,高杰看在眼中,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和骄傲。 他眉开眼笑给每一个到场的伙伴一一敬完酒后,就便将自己准备明日启程奔赴京师的决定告诉了大家,同时做了分工和安排。 此次上京,他决定只带姬龙峰一人同行,其他人都留在蒲州,继续巩固和发展以庞记商号为主体的蒲州根据地。在留守人员中,高杰指定阿里作为军事主管,庞维风为行政主管,而戚美月则成为了特别顾问。 本来高杰想让焦勖一起走的,可谁知这小子和赵迅父女俩对火器的改造项目正处于关键时刻,哪里肯走,无奈之下,高杰只好作罢。 宴会上,高杰还请来一个人,此人乃义帮在蒲州的一个分舵舵主,叫过天星。 高杰乃义帮帮主王嘉胤的师弟这一消息,在义帮中高层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加上义帮人数众多,消息灵通,过天星在高杰到达蒲州不久便已登门拜访,而且此后还经常走动,关系十分密切。在无形中,高杰的蒲州根据地更增添了义帮蒲州分舵这一江湖势力的臂助。 在场众人早就清楚高杰要上京探望父母,所以并不意外,在酒宴上和高杰依依惜别,互道珍重,夜深了方才纷纷告辞离去。 最后剩下的是戚美月,她拉着高杰的手,好生不舍,反复叮嘱道:“小杰,这一路要格外小心,如今世道越来越来乱,四川、贵州、陕西各地叛乱频发,你身边只有龙峰一人在旁,行走江湖时,万万不可逞强好胜,明白吗?” 高杰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连忙应承道:“放心啦,姐姐!我这人又谨慎又胆小,绝不会招惹是非的。况且我其他功夫虽然一般,可逃跑的本领可是一流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瞧你这样,不像姐姐,倒有点像我娘了,呵呵!” 戚美月给了他一个爆栗子,嗔怒道:“嫌姐姐罗嗦了是吧?!” 高杰陪笑道:“小杰不敢,姐姐您就是再叮嘱个千句万句,我也保证认真听着,绝不敷衍了事,更加不会打瞌睡!” 戚美月噗哧一笑,白了他一眼道:“千句百句,恐怕天亮了也说不完。你不打瞌睡,我可熬不住!算了,我家小杰必定会命大福大的!对了,上次你和我说,未来准备把生意做到洋人那里去,想要找个有实力的海商合作,对吗?” 高杰点头道:“对啊!莫非姐姐你就有路子了!?” 戚美月得意地笑道:“姐姐是谁,这点事可难不倒我!你还记得我给你的那块洋。。。怀表吗?” 高杰闻言,从怀中摸出那只精美的怀表递了过去,问道:“我一直随身揣着,怎么了?” 戚美月没有接,示意他收好,然后笑道:“其实,这块怀表就是一位大海商当年送给我的。” 高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了,我说姐姐怎么会有这么一只稀罕先进的玩意!” 戚美月接着道:“你明日便要走了,姐姐现在便将我的家世告知与你吧!我祖父名讳叫戚印,乃前登州卫指挥佥事、蓟州总兵戚少保之长子!” 高杰闻言,不由得大吃一惊。戚少保,那便是大名鼎鼎的抗倭英雄戚继光了,他竟然是美月姐姐的太祖。怪不得戚美月能在商界呼风唤雨,原来亦是出身名门。 戚美月见高杰目瞪口呆的样子,毫不意外,继续道:“祖父戚印一直跟随太祖抗击倭寇,后来在莆田一役中不幸阵亡。太祖母和祖母怪太祖未能好好照顾祖父,故带着年幼的先父离开了戚家,隐居在这蒲州城里。先父的名讳是戚从光,自幼尚武,且喜游历天下,一次在福建出海时遇上海匪,激斗之后,却与那海匪的首领惺惺相惜,成为了至交好友。此后他二人联手组建船队,前往南洋的马尼拉开展海上贸易,几年后因与当地统治者西班牙人不合,遂又将生意和船队转移去了倭奴国九州岛。十年前家父因在九州岛与倭人比武争斗不幸离世。他的那位至交好友后来寻到在蒲州,找到了我们姐弟俩,从此对我戚家多有招拂,而这块怀表便是他第一次见到我时送给我的。” 戚美月口中的南洋马尼拉指的是菲律宾的马尼拉市,“南洋”是明朝时期对东南亚一带的称呼,是以中国为中心的一个概念,包括马来群岛、菲律宾群岛、印度尼西亚群岛,也包括中南半岛沿海、马来半岛等地。而“倭奴国”便是今日的日本,其实在明朝,那个小岛国就自名“日本国”了,只是大明百姓一般习惯于叫“东瀛”,当然也有比较仇视或者看不起日本国的大明百姓称之为“倭奴国”,戚美月可能是因父丧于日本,对那个岛国全无好感,所以才以这“倭奴国”的蔑称呼之。 高杰听完戚美月的这段身世,不由得嗟叹不已,伸出手去抓住了姐姐的柔荑,以示安慰。 说起戚美月的祖父戚印,不得不提到后世一直在闽、浙一带广为流传的戚继光斩子的故事。 据《仙游县志》载戚继光率领戚家军在海门一带抗倭,一次约三千名倭寇在海门沿海上岸,准备去临海、仙居一带抢劫。戚继光命令戚印领兵在双港与城西交界的花冠岩一带埋伏,自己出兵佯败,把倭寇引到上界岭,等倭寇全部进入包围圈后再两军夹击,一举全歼。 结果戚印年轻气盛,交战心切,没等倭寇全部进入包围圈就下令擂鼓冲锋,结果让一部分倭寇逃脱了。 戚继光回营升帐,因戚印没按照军令行事,便下令推出去斩首。陈大成等将领跪在地上要求从宽处罚,留他一条性命将功赎罪。戚继光不答应说"我是一军主帅,如果我的儿子犯了军令可以不杀,以后还怎么带兵?军中的命令还有谁去执行?!"于是就在白水洋上街水井口那个地方将戚印斩杀。后来当地的百姓为了纪念戚公子还在常风岭上为他建造了一座太尉殿。 戚继光虽说铁面无私,依军令斩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后人传为佳话,但对戚美月太祖母和祖母而言,他却实在做得太残忍太无情了,所以两个女人带着年幼的戚从光离开戚府,隐居于山西蒲州。戚美月刚才没提这件凄惨之事,只是随口说他祖父是在莆田一役中战死,高杰当然可以理解。 戚美月见高杰很是贴心,想安慰自己,微微一笑道:“父亲去世已经十年,姐姐早就习惯了,放心吧!还好家中母亲和祖母仍在,让姐姐上有长辈呵护、宠爱,下有小弟懂事、能干,如今还多了你这么个调皮捣蛋的小杰,姐姐很是满足!” 高杰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小杰一点都不调皮,乖着呢!” 戚美月被他逗得咯咯笑了起来,伸出手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说道:“所以,你让姐姐帮忙找有实力的海商,算是问对人了!我父亲那位至交,也是我世伯,姓李名旦,常年往来于倭奴国、南洋和福建之间,等到哪天你觉得时机成熟,真打算发展海上贸易之时,可前往福建一带寻他,这块怀表可为信物!” 李旦其人,身为考古专业的高材生,高杰也颇有印象,说他是大海商,不如说是大海盗。李旦出生于福建泉州,信奉天主教,乃是十七世纪中国东南沿海知名的海盗商人。拥有武装船队的他,于中国,台湾,日本,东南亚等辐辏航线同时进行商业贸易与船只抢劫,而其后更加出名的大海盗郑芝龙就是他的义子。因其海上作风强悍,被西洋人取昵称为“Captain China”中国船长),或称甲必丹李旦。“甲必丹”(Captain)一词,为西班牙人统治马尼拉时期,对汉人领袖的称呼。 高杰得知戚美月引荐的大海商竟然是李旦,自然是喜出望外,他哪管这李旦是海商还是海盗,只要他拥有航海技术和强大的舰队,就有希望帮助高杰实施一个最近才开始筹谋、还仅仅只有雏形的庞大计划。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道士和妖怪 送别了戚美月后,高杰回到福临苑,想到明日便要启程北上,心中颇不平静,便下意识地走到了橘园之中。 此时已是八月,眼见要到中秋了,当空的明月似将圆满,高杰漫步在寒冷的夜风中,人静思,影寂寞。 他一会感叹与李姬娜人鬼殊途,心情沉重,浑身冰冷;一会又想到很快将和父母团聚,满心期待,热血沸腾。 正胡思乱想间,忽闻橘园深处有呼喝之声,高杰一惊,连忙提气纵身向那边掠去。 远远的,高杰就看见一个疾如闪电的身影,在月光下闪转腾挪,一杆银枪划出条条银龙伴着他的周身四下盘旋。虽然已是深夜,但那人的大大脑袋实在太过特别,明显就是姬龙峰在月下舞枪。 高杰很久没见这个奇葩在深夜如此勤奋练武了,姬龙峰最近一段时间基本都是在折腾他弄来的那两只大公鸡,常常一动不动,啥傻呆呆,一双小眼经常瞪成了斗鸡眼尚不自知。 高杰一度担心这家伙会不会走火入魔,是不是玩物丧志,但见他吃饭说话倒还正常,便听之任之了。 而今夜,终于看到姬龙峰重新开始修习武艺,高杰不由得轻舒一口气,缓缓走到一旁,静静观望。 姬龙峰的枪法传至他那不知名的老道师傅,不但招式犀利,而且使将出来和一般的枪法不太一样,好似少了一些杀意,多了一份意境。只是,他师父尚未完全将最重要的部分相授,便不告而别,姬龙峰后面全靠自己摸索,苦练,却感觉进步越来越慢,似乎到了一个瓶颈。 在高杰心中,此前的姬龙峰和于弘志可谓半斤八两,武功不相上下,可今晚在一边看了片刻,他就感觉这心意六合枪法似乎和以前有所不同了,至于是哪里有改变,高杰又说不上来。 这是,姬龙峰一趟枪法练完,便发现了高杰,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快步来到他的面前,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道:“小杰啊,啥时候来的,悄无声息的看得这么入神,莫非想偷师?” 高杰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偷你个大头鬼!我正好碰到你在练枪,便看看这段时间你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仅此而已!” 姬龙峰笑眯眯道:“即使你想偷师,凭咱俩的关系,我也不会藏私的了!!” 高杰双手乱摆,连声道:“谢了,练我自己的功夫还嫌时间不够呢,哪有空学你的!对了,刚才我见你舞枪,招式虽没啥变化,但总觉得和以前不太一样,这是什么情况?” 姬龙峰闻言,欢喜得手舞足蹈,大声喊道:“你也这么觉得?!哈哈,看来我是真的要突破了!” 高杰一把扯住他,问道:“莫非你悟到了什么?” 姬龙峰伸出手臂,搂住高杰的肩膀,认真说道:“这还真得感谢你!还记得你曾对我说,我的枪法形已经具备了,但缺少的是意,我仔细回味后,发现你也是个和我一样的天才,竟然正好说到了点子上!” 高杰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他那时只是随口一说,和天才完全沾不上边。 “以前拼命练习枪法招式,却始终难有寸进。”姬龙峰抬头望着明月,接着道:“而在得到你的指点后,我开始认真揣摩什么是意,意便是意境,乃精髓也。心意六合枪有十大形,是模仿十种不同的动物而来,可我只顾着勤练招式,从没有认真观察过这些动物的形态、动作,所以之前的枪法只能说学到了皮毛,徒有其表而已。” 高杰若有所思,点头道:“有道理!” 姬龙峰嘿嘿一笑道:“你没见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斗鸡吗?!十大形之一便是鸡,我是从最简单的开始,认真观察鸡的各种形态,包括走路、飞翔、啄米以及争斗等等,终于让我有所收获了!” 高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整天围着鸡转悠,我还以为你准备改行去做养殖,差点安排你去负责管理鸡鸭养殖场了!” 姬龙峰哈哈大笑,纵身跃回空地,银枪舞动,脚下步伐轻盈无比,仔细看去,真是像极了鸡走路的样子。一边演示,姬龙峰一边对高杰道:“所谓六合,乃鸡腿、鹰捉、龙身、熊膀、虎抱头、雷声六式相合,此步伐便是我领悟到的鸡腿之式!”随即,他连续跳步,脚尖在地上一沾即走,端的是身法迅捷如风,轻盈之极! 高杰在一旁由衷的拍掌喝彩,姬龙峰的鸡腿步似是蜻蜓点水,却又不乏稳重;触地极轻,实则借力颇重,的确是领悟到了鸡行之精髓。 姬龙峰再次收招,回到高杰身边,得意道:“突破了这第一式,我的功力最少增进了三成,要是于大哥现在和我切磋,定会落于下风了!”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你少得意,说不定于大哥也另有奇缘呢!” 姬龙峰笑容一敛,点头道:“是哦!我突破了,人家也不会原地踏步,看来我还得继续抓紧!” 说完,便转身要走,高杰连忙拉住他道:“拜托,今晚就别再折磨那两只可怜的鸡了,安安静静休息一夜,明早要赶路呢!” 姬龙峰瞟了他一眼,颇为无辜地道:“鸡腿之式我已领悟,自然不会再去研究了,那两只鸡我昨天就喊厨房炖了!” 高杰双眼一瞪,厉声道:“炖了?!我们怎么没吃到鸡肉呢?” 姬龙峰支吾了半天,道:“其实,我是想着大家一起吃的,可昨日中午你不是和庞叔去养马场了吗?而焦勖他们也踪影全无,我一不小心就吃完了!” 说完,不待高杰反应过来,便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高杰指着姬龙峰的背影,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好垂头丧气嘀咕了一句:“算你狠!” 第二日一早,天还只蒙蒙亮,高杰便和姬龙峰启程了。 伙伴们基本都到城门口相送,只有焦勖和赵迅父女没有来。 庞维风笑着告诉高杰,这三个家伙昨晚在铸铁坊熬了一夜,现在还没回呢。 高杰苦笑摇头,并未介意,又叮嘱了大家伙几句,便在众人的目光中,和姬龙峰策马疾驰,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中午时分,高杰二人又来到了芮城九峰山山脚下,经过此前和张勇等厮杀的地方时,高杰唏嘘不已,姬龙峰则很是不甘,责怪当初高杰没让他相伴,错过了一场好戏。 高杰知道这小子是个多动症患者,当初跟着自己就是为了要找对手切磋武艺,于是只好好言安慰,并答应以后定会给他多找几个好手,让他过瘾,姬龙峰方才作罢。 上次因为张勇劫道的事件,高杰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著名的全真教的名山,他一路策马缓行,举头眺望,只见此山山有九峰,坐北向南呈一字儿排开,;九峰之前左右两侧分别又有两山名曰“鸡头山”和“魏征圪塔山”,两山之间则夹着一条近20公里长的大峪,向南直通黄河;整个九峰山形势极为壮阔,颇像一把坐椅一样;九峰如椅背,鸡头山和魏征圪塔山像坐椅的两侧扶手,故九峰山又叫作“玉椅山”。 姬龙峰没高杰那么高的兴致,他和于弘志一样,是个大肚汉,早就饿得乱叫了,一边催促高杰快点,一边四下张望,寻找饭庄。 奈何山道上基本看不到行人,谁会傻到来此开饭庄呢?姬龙峰郁闷之极,看得高杰暗笑不已。 他倒是早有准备,从随身包裹中摸出两张甜饼,正要递给姬龙峰,却听那家伙欢呼了一声,打马向前快速奔去。 看来这家伙是看见吃饭的地了,高杰只好悻悻将甜饼塞回包裹,策马追上前去。 原来在山脚一处三面丛林环抱的平地上,有一座颇具规模的道观,这座建筑隐于参天古树之中,高杰上次快马疾驰而过,竟然没有发现。 见姬龙峰已经在了道观门口下了马,高杰明白他是准备吃些素斋填饱肚子,便下马走了过去。 只见道观大门上的牌匾篆刻着四个金漆大字“纯阳上宫”,从名字就看得出,这是全真教的道场。 全真教曾是武林中一个巨头,出过丘处机这样的一代宗师,全真剑法名满天下。 由于在元朝时期,全真教上下一直致力于反抗蒙古人的统治,遭到元朝朝廷毁灭性的打击,所有道场几乎被毁坏殆尽,经卷古籍尽皆焚毁,全真弟子也死的死,逃的逃,偌大一个道家武学门派就此没落。 直到大明开国,才陆续有几个全真道场重新建成,但早就不复当年的辉煌。因为九峰山乃全真祖师吕洞宾修炼之处,所以第一个重建的便是此处的“纯阳上宫”。 高杰和姬龙峰在道观门口拴好马,正准备抬腿进去,忽听观内传来很多人大呼小叫的声音,甚是嘈杂。 高杰和姬龙峰相视一眼,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迈步进门,却见十多个道士飞快向大门处冲来,手中还个个提着长剑。 高杰见状吃了一惊,连忙拉着姬龙峰闪到一边,他和姬龙峰都是第一次来这,这伙道士应该不是冲他们俩而来。果然,道士们怒喝声声,转眼间就从他们俩身边跑过,然后向九峰山上掠去。 两人正诧异间,却又看见两位香客打扮的中年夫妇急急忙忙从观内出来,高杰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夫妇俩着急要走,随口回道:“妖怪,妖怪又来了!”说完,便慌慌张张走掉了。 高杰乃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哪里相信世上有妖怪,当下便问姬龙峰道:“大头,你怕不怕妖怪?” 姬龙峰略一迟疑,随即大力拍着胸脯道:“俺姬龙峰武功盖世,只有妖怪怕我,我岂会怕妖怪!” 高杰眯着眼看着他,怎么都觉得他的话中有种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味道,他指了指道士们上山的方向,试探道:“看来这伙道士是去捉妖的,要不,咱俩跟过去见识见识?” 姬龙峰眨巴眨巴小眼睛,吸了口气道:“走就走,反正我是不怕的!” 高杰呵呵一笑,便施展轻功,带头向九峰山上掠去。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兽血沸腾 纯阳上宫的道士们身法极快,早就消失在密林之中,高杰和姬龙峰循着他们踏过的踪迹急速追赶,不久便到了山腰附近。 所谓九峰山,是由桃花峰、梨花峰、杏花峰、枣花峰、樱桃峰、山果峰、葡萄峰、石榴峰和百合峰九座山峰组成,而他们攀援而上的这座山峰乃是其中的石榴峰,此峰虽在这九峰中不是最高的,却算的上比较陡峭的,一般人攀登都比较困难,高杰和姬龙峰轻功超群,在密林中起纵窜跃,倒也轻盈快捷。 此时,正值八月,此山最多的便是石榴树,除却山脚,从半山腰开始,越来越多石榴红通通的挂满了树枝,看上去似乎整个山峰都成了橙红色,甚是喜人。 突然,高杰一把拉住姬龙峰,示意他放缓脚步,收敛生息,两人悄悄潜行,不久便看到了那群道士的背影。 既然只是来看热闹,高杰和姬龙峰就没有太接近,寻了一个巨大的岩石后面停了下来,躲在后面探头望去。 只见这群道士前面有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不知深浅,这群道士守在洞外,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高杰一边观察,凝神静听,只见其中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道士说道:“我当然能够确定,那怪物便是躲进了这处洞中!” 另外一个同样是青衣道袍的青年道士附和道:“马师兄的洞察术已达化境,我等自然不会怀疑!” 中年得意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一个身穿黄色道袍,体型精瘦干练的中年道士在手中长剑上轻弹了一下,发出一声脆鸣,然后淡淡道:“既然马师弟笃定怪物在此洞中,为何不入洞搜寻,将之击杀呢?!” 马姓道士瞪了黄袍道士一眼,怒道:“这怪物在我观中捣乱出没已不是一次两次,不但滑溜异常,且力大无比,伤在它手里的师兄弟又不是一个两个了,马某自认单挑不过,查师兄武功高强,还是你打头阵比较可靠!” 那查师兄被这马姓道士顶了一句,目光闪烁,有些下不来台,当下手擒长剑,喝道:“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贪生怕死,便打这头阵又如何?!”说完,气运周身,黄袍鼓荡,便欲纵身冲入洞去。 另外一个黄袍道士一把拉住他,急道:“查师兄,此洞叫寒鸦洞,以前我曾和别的师兄弟进去过,里面狭长阴冷,有许多分支岔道,在深处还有古怪的寒鸦栖居,那次我们便是被无数寒鸦围攻,不得不退出来,还有两个师弟被啄伤了,你可别贸然闯入!” 查姓道士闻言,刚想迈入洞中的脚又收了回来,似是犹豫不决。 马姓道士呵呵一笑道:“凭查师兄的武功,莫非也会害怕?!” 查姓道士被这马姓道士一激,顿时怒吼一声道:“纯阳殿的师弟们,跟我一起进去,别让三清殿的人看笑话!”说完,他便纵身跃起,没入了洞中。 原来这十多位道士分属纯阳上宫中的纯阳殿和三清殿,拜的师父不同,平常似乎还颇有些不合。 几个年轻的黄袍道士见他们纯阳殿的大师兄带头闯了进去,面面相觑后,只好也紧握长剑,麻着胆子跟进了寒鸦洞中。 一个青衣年轻道士走到马姓道士身边,轻声问道:“马师兄,咱们要不要进去帮忙?” 马姓道士瞪了他一眼道:“他姓查的要逞强,便由他先去探路。你没听到这里面岔路颇多,情况不明吗?等他们吃了亏,搞不定了,我等再做打算!” 那年轻道士连忙道:“还是师兄思虑周全。。。” 还未等他话说完,就听到洞中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呱呱”乱叫之声,似是有无数的寒鸦被惊动,那叫声传出洞来,听得让人毛骨悚然。 洞外的这些青衣道士个个紧张莫名,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漆漆的洞口。 不久,寒鸦的叫声渐渐稀少,最终消失了,洞外的道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马姓道士喃喃自语道:“莫非他们还真的将寒鸦斩杀殆尽了?” 正在他犹豫不决,生怕纯阳殿的道士们抢了头功,不知该不该也冲进洞去的时候,从洞口突然窜出几个人影,吓得青衣道士们都向后退了几步。 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查姓道士带着纯阳殿的师弟们灰头土脸地退了出来。 马姓道士呵呵笑道:“查师兄,看来是大功告成了吧!” 查姓道士道袍上血迹斑斑,还破了几个窟窿,他阴森森地看了马姓道士一眼,冷冷道:“里面寒鸦不知其数,我们人太少,虽斩杀了一些,奈何气力用尽,只好先行退出,马师弟,这次该轮到你们三清殿的进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里面的寒鸦便会被清光!” 马姓道士眼珠子乱转,思忖了半天,只好大喊一声道:“三清殿的师弟们听令,随我进洞!”说完,便当先冲了进去。 于是,青衣道袍的七八个道士也跟着进洞了。 不久,洞内又传来无数寒鸦凄厉的叫声。 一个时辰之后,两殿道士如此这般轮流进洞数次,寒鸦的叫声越来越稀疏,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道士们虽然气喘吁吁,还有数位武功较弱的受了轻伤,但大家都群情激动,再无恐惧之心。 查姓道士和马姓道士见胜利在望,商量了几句,难得地达成了一致,准备这次全体出动,毕其功于一役。 正当他们摩拳擦掌,斗志高昂,要再次杀进寒鸦洞之时,忽听洞中一声惊天怒吼,随即一道黄色的影子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洞来,几个猝不及防的道士被撞得翻到在山腰上,要不是有其他道士拉着,险些滚落山崖。 高杰和姬龙峰在大石后面正瞧得津津有味,也被这突发的变故吓了一跳,他们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长着黄毛的怪物撞飞里洞口最近的几个道士之后,匍匐在寒鸦洞口,咧开大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狰狞地冲着道士们嘶吼。 这个怪物身形并不大,倒像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身上的黄毛又乱又长,连面部也被黄毛覆盖着,只露出一双漆黑的双眼和森森白牙。 道士们慌乱了一阵后,查姓道士大喝道:“镇定点,这怪物总算被逼出来了,大家瞧瞧,这么小小一只,有何可怕?!” 道士们闻听之后,觉得甚是有理,顿时镇定下来,慢慢将那怪物围在中间。 查姓道士手持长剑,指着那怪物喝道:“孽畜,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怪物转头盯着他,四肢紧紧抓着洞口的岩石,身体缓缓起伏,口中发出嘶嘶怪叫,从它恶狠狠的目光中,哪里看得出半点要束手就擒的样子。 马姓道士轻笑道:“查师兄,你和一只禽兽说这些,它能听懂吗?!不必多事,直接出手便是!” 查姓道士脸上一阵尴尬,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便腾空而起,身体足足跃起一丈多高,犹如一只大鹏般向那怪物扑去。 他所习乃是全真教的纯阳剑法,其势阳刚威猛,与一般剑术剑走轻灵甚为不同,他飞扑而下,手中长剑嗡嗡作响,薄薄的剑身没有丝毫晃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刺向怪物的头部。看样子,他丝毫没有打算活捉这怪物的意思。 这一剑,势大力沉,气势不凡,引得黄袍道士们轰然叫好,就连马姓道士见了,也目光闪烁,暗自心惊。 高杰暗道可惜,那怪物毕竟只是只禽兽,再怎么厉害,又岂能抵挡住这身怀全真剑术的查姓道士的一击。不知怎的,他心中对这似将束手待毙的怪物生出怜悯之意。 就在所有人以为怪物难逃一死之时,忽听一声惊天怒吼,那怪物突然伸出左前肢,闪电般挥击而出,只听当的一声,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正中查姓道士的剑身。更让人吃惊的是,查姓道士手中长剑被这一击震得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着,远远地不知落到了何处。而查姓道士的身体也被震得倒飞而回,要不是身后几个道士联手将他扶住,几乎就要滚落山崖。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本来因成功斩杀了无数寒鸦慢慢积累起来的心气,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查姓道士在纯阳上宫的全真二代弟子中,武功可排在前三之列,而且他修炼的是全真剑术中以大力威猛著称的纯阳剑法,如今却被这怪物随手一击,便将兵器震飞,而且查姓道士持剑的右手还不停抖动着,虎口鲜血直流,显然已经被震裂,这般情景,怎能不让众道士们心惊胆颤。 幸好那怪物并未追击,仍旧匍匐于洞口的岩石之上,目光凶狠地盯着众道士,口中发出低低的嘶吼,似乎隐含威胁警告之意。 大石后的高杰也惊得和姬龙峰对视了一眼,不过虽然吃惊,他心里却有种欣慰之意,查姓道士未能取胜,让他隐隐间颇有些欣喜。细细思忖之下,可能是因为觉得这怪物被这么多凶神恶煞的道士围住,虽是兽类,但在高杰眼中,却仍是个弱者,所以同情心泛滥了。 查姓道士大意之下,吃了大亏,颜面扫地,顿时更加恼怒,他嘶声喊道:“众位师弟,这孽畜力大无比,甚为凶悍,但我等人多势众,岂会怕他,听我命令,大伙结阵而上,乱剑将其斩杀!” 纯阳上宫的弟子虽然有纯阳殿和三清殿之分,但都属于全真一派,而这查姓道士位列二代弟子的大师兄之位,在这种情形下,就连那马姓道士也不敢违背其命令,于是十多个道士长剑交织,剑光缤纷闪烁,煞是好看,组成一张剑网,悍然向那头怪物罩下。 此处虽是山腰陡峭之地,道士们进退不能像平常练武那样自如,但仍旧勉强组成了全真剑阵,威力暴涨,剑气弥漫,立刻将那头怪物锁定,无数剑影如繁星坠地,刺向怪物的周身各处,让其避无可避。 高杰心中怅然若失,所谓剑阵,他在后世的小说电影中多有所闻,此次却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其威力让他动容,自忖换了他自己被这全真剑阵所困,只怕也是手忙脚乱,难以抵挡。 剑网倏然罩下,几乎连怪物的身形都看不清楚了,高杰暗暗祈祷,希望这可怜的怪物能够机灵点,退回身后的山洞之中,洞口毕竟不大,只要守住洞中不大的通道,尚可勉强抵挡。 然而,那怪物也不知是不是灵性不够,并未如高杰所想那样避入山洞之中,只听得它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嘶吼,这声吼叫比前面的吼声更在惊人,似是在宣告着,它真的怒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百兽之王 随着这声惊天的嘶吼,有几个武功较弱的道士骇然失色,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地向倒退不已。 全真剑阵,在很久以前就名动武林,分为三才合合阵、北斗七星阵、十八天尊阵和三十六天罡地煞阵四种,全真弟子组成阵法的人数越多,威力越大。如今在场的只有十多个全真弟子,本来是以北斗七星阵为主,三才合合阵为辅,大阵带着小阵一起发起攻击。谁知还没近身,就被那怪物惊天一吼震退数人,两个阵法顿时混乱不堪起来,幸好阵中有马姓道士在主持,在他的大声呼喝声中,剩下的人勉强组成北斗七星阵,将怪物围住,道士们在阵法的七个阵眼间穿梭换位,同时手中长剑抖动,幻出无数剑影,或高或低、或疾或徐,密密麻麻地向怪物周身刺去,端的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避无可避。 那怪物低声嘶吼着,双臂舞动,如同白猿舒臂,又像灵雀抖翅,迅捷无比,再加上力大无比,瞬间便将四把长剑击飞。然而全真剑阵毕竟非同小可,怪物双臂挥舞间,仍难免百密一疏,四把长剑终于突破了它的防守,先后刺中了那怪物的身体。 众道士见得手了,禁不住欢呼起来。然而,欢呼声没有持续两秒,便嘎然而至。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那些明明命中了怪物身体的长剑,在触及它的皮毛时,竟然像是刺在铁板上一般,再难寸进,纷纷弹了回来。 高杰二人见了,也是目瞪口呆,暗道这怪物莫非是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要知道,这群全真弟子并非普通人,皆为习武多年的好手,长剑刺出,必有全真独门内力贯注其中,便是一块岩石也能刺出窟窿来,难道这怪物的毛皮竟比岩石还要坚硬?! 马姓道士等四个持剑命中了怪物的全真弟子惊骇之下,便欲纵身而退,然而,那怪物似是恼恨他们四人击中了自己,猛地从洞口山岩上腾空跃起,拳打脚踢加头顶,悍然发起反攻。马姓道士等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身体如遭锤击,顿时飞了出去。 有两个道士运气好,被边上的同门死命拦下,而马姓道士和另外一个黄袍年轻道士则没那么幸运,倒飞出三丈开外后,便如皮球般向山下滚去。 他二人虽身负武功,但石榴峰十分陡峭,山石犬牙交错,这般摔落下去,只怕不死也会重伤。 所有道士都惊呆了,就连查姓道士也骇得脸色发白,连身体都不敢转,唯恐这怪物追杀而来,带着剩余的同门开始缓缓向山下倒退。 那怪物此刻又像先前那样,四肢着地,匍匐于寒鸦洞的山岩之上,虎视眈眈地盯着正惶惶撤退的道士们,口中不时发出低吼,却没有要趁胜追击的意思。 高杰见这怪物不但逃过一劫,还凭着自身变态的实力获得完胜,暗自既感到惊叹,又颇觉欣慰。眼见热闹没得瞧了,他正准备招呼姬龙峰悄悄撤离,却听山下不远处传来两声高亢的呼啸之声,啸声中蕴含颇为深厚的内力,且绵绵不绝,在偌大一座石榴峰上激荡环转。 正准备下山的一众道士闻听啸声,尽皆面露惊喜之色,纷纷停下了后撤的脚步。 片刻之后,一青一黄两个老道便闪现在视线之中,众道士见了,纷纷在陡峭的山腰上打着稽首,恭恭敬敬相迎。 高杰从啸声中就知道有高人来了,情急之下,从大石上露出半个身子,向那怪物摆手示意,让它赶紧跑路。 那怪物猛然见到不远处冒出一个少年,对着自己双手乱摇,先是一惊,后见其好似并无恶意,便歪着脑袋疑惑地盯着他。 高杰急得要死,偏偏无法让这怪物明白自己的意思,眼见两个老道越来越近,只好作罢,听任这个笨蛋怪物自求多福了。 两个老道在山石密林间行进极快,瞬间便在一干狼狈不堪的道士面前站定。 只见身着青衣的老道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显得甚为衰老,体型高大肥硕;黄袍老道则面如冠玉,青丝黑须,中间夹杂着些许白发,显得比那青衣老道年轻许多。 二人手中各自拎着一个道士,正是刚才摔落下去的马姓道士两个人。两个老道到了众道士面前停下后,方才将手中的人放了下来,马姓道士和那个青衣黄袍年轻道士虽然摔得鼻青脸肿,但并无大碍,因为他们在半路被这两个老道救了下来。 众道士面露喜色,齐声道:“见过掌教真人,见过广诚真人!” 原来,青衣老道乃是纯阳上宫三清殿的广诚子,而显得颇为年轻的黄袍道士,比须发皆白的广诚真人还要年长,正是纯阳上宫掌教玄诚子,只是因为他修成了一门全真教的秘法,驻颜有术,其实已年近七旬。 先前那怪物在观中偷取食物,被发现后便翻墙逃跑,两位老道因为这怪物已经屡次到纯阳上宫骚扰,不但偷食素斋,还时不时惊扰香客,颇为恼怒,便命查姓道士和马姓道士带领十来个全真弟子追赶捉拿,本来还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可在惊闻两声震撼的兽吼声后,知道这怪物不可小觑,两个老道坐不住了,连忙全力施展轻功,赶来驰援,碰巧在山腰上救下来两个摔落的弟子。 在仔细询问了弟子们的捉妖经过后,玄诚子和广成子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望向了在十多丈外依旧匍匐在寒鸦洞口处的那头怪物。 这怪物似是从这两个老道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四肢不安地在山岩上挪动了几下,就在高杰以为它要逃跑的时候,却见这家伙突然间又凶性大发,眼中精光闪烁,冲着道士们再次发出一声怒吼,震得周围石榴树上的果实扑通扑通直往下掉。 广诚子脾气火爆,大喝一声:“孽畜休得猖狂!”便如一阵狂风般向那怪物冲去。 玄诚子见状,微微摇了摇头,随即也迈步走了过去,他的步伐看上去虽慢,但每步皆跨出足有丈许,犹如凭虚而行,速度实则迅捷无比。 其他的全真弟子见师父要出手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搀扶着受伤的同门,慢慢跟了上去。 广诚子纵身来到了寒鸦洞口,并无停下之意,借着前冲之势,袍袖飘荡,右掌猛然击出,其势威猛,掌劲带着枯枝砂石,向那怪物击去。 那怪物在广诚子起步冲上来的时候,匍匐着的身体便瞬间紧绷起来,腰背弯曲,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当广诚子这浩然一掌当头劈下,它低吼一声,半立而起,兽掌握紧成拳,对着广诚子的手掌迎了上去。 飞砂走石间,拳掌轰然相交,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广诚子蹬蹬蹬倒退了三步,方才站稳了身形,而那头怪物,却巍然不动,重新匍匐在山岩之上。 广诚子起先见这怪兽个头并不大,如同一个未成年的孩童一般,哪里会把它放在眼中,随手一掌击出,便吃了个小亏。他这一掌仅仅贯注了五成内力,在拳掌接触之时,内劲吐出,却骇然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连这怪物的皮毛防御都没有突破,便直接被反弹回来,加上怪物的千钧重拳,直迫得他踉跄而退。 广诚子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强劲的对手,这头怪物就好似一个将外功修炼到了极致的武林高手,以他修炼了几十年的深厚内力都无法轻易破防。一击之下,广诚子收起了轻敌之心,在止住退势之后,大喝一声,即更加迅猛地向那怪物冲去,再次击出一掌。这一掌,他已然全力施为,掌势迅猛之极,竟然隐含风雷之声。 又是一声兽吼响起,那怪物这次竟然人立而起,长长的黄毛乍开,犹如刺猬一般,兽掌成爪,漆黑的十个长长的指甲犹如利勾,抓向广诚子的掌心。 广诚子没想到这怪物还会变招,眼见这一抓的威势如同猛虎扑食一般,那两个爪子虽然并不粗壮,但却让人觉得比虎爪来得还要犀利,一旦掌爪接触,广诚子都担心自己的手掌会被穿透。 无奈之下,他只好主动收招,向后再次退开。 望着眼前如猿猴般的怪物,广诚子竟然泛起一种老虎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 正踌躇间,只听身后的掌教玄诚子沉声道:“动剑吧,一起上!”话音刚落,一道黄色身影便从他身边窜了上去,广诚子也不敢怠慢,抽出随身长剑,紧随玄诚子向那怪物攻去。 两位老道使出的全真剑法,自然不是那帮全真弟子能比的,其剑身隐隐带有光泽,明显是贯注了深厚的内力,加上他二人剑法精妙,快如闪电,那怪物虽然强悍,也只是挡住了玄诚子的一剑,而广诚子后发的一剑却刺中了它的肩膊位置。 当广诚子剑尖刺中怪物皮肤之时,也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只是这声音没有先前那么清脆,有种如击败革的声响,长剑亦如先前一样,被弹了开去。 玄诚子和广诚子二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连他们以深厚内力御使的长剑都未能刺入这怪物的身体,那是多么可怕的防御力啊! 然而,随着那怪物一声痛吼,二人这才发现广诚子长剑命中之处,虽然看不到它的皮肤是否破损,但那一处的黄毛隐隐出现铜钱般大小的红色印记,显然,这怪物受伤了,虽然伤口出的血很少,但也算给了他们俩信心和安慰,只要照着这样打下去,迟早可以将其击溃。 二人信心大增之下,再次挺剑而上,却听旁边一声大喊:“别打了!它够可怜的了!”随着这声大喊,两颗石子倏然飞来,正中剑身,两个老道手中长剑偏转了方向,击在空处。 二人惊怒之下,定睛一看,一个英俊的少年已经挡在了那怪物的身前,他双臂张开,就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眼神清澈而坚定。 还没等他们问话,不远处一个大岩石后面又蹦出个少年,身材矮瘦,脑袋却很大,五官搭配极不合理,大鼻子小嘴巴,怎么看怎么难受。 这个长相古怪的少年纵身来到高杰身边,似是有些害怕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黄毛怪物,颤声问道:“我说小杰,你到底要弄啥呢?!就不怕怪物把咱俩吞了吗?!” 英俊少年自然是高杰,他微笑道:“大头,你怕,可以不过来啊!” “大头”姬龙峰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杆,大义凛然道:“第一,我不怕!第二,要死一起死,这叫讲义气!” 高杰对他顶了个大拇指,然后转头对两个老道拱手道:“两位真人,放过它吧,其实它蛮可怜的,而且并无伤人之意,先前如果它真想杀人,这些道士大哥们早就牺牲了几个了!” 广诚子怒喝道:“说什么屁话?!此孽畜一看便知凶残无比,莫非真要等它害了人再说吗?!” 还没等高杰说话,姬龙峰不愿意了,他瞪起小眼睛道:“你这个老杂毛,满嘴脏话,哪像个出家人啊!这怪物明明就乖得像小猫咪一样,你瞧,我们站得离它这么近都毫不担心,可见你说的话才是屁话!”姬龙峰说完,又回头瞅了一眼深厚的怪物,其胆颤心惊的样子实在不像口中所言那样毫不担心。 广诚子怒气冲天,宝剑斜指向姬龙峰,喝道:“小子,让开!” 姬龙峰从身后拔出银枪,挺直了身板,回道:“老头,你走开!” 广诚子忍无可忍,冷哼一声,正要挺剑而上,忽听一声震天兽吼响起,众人惊骇之下,都望向了那头怪物。 只见那怪物人立而起,仰天嘶吼,吼声绵绵不绝,响彻整个九峰山。 此时,姬龙峰腰也不挺了,倏地躲在了高杰身后,喊道:“它发飙了!逃吧!” 他还没等到高杰的回答,就听的整个九峰山传来此起彼伏、各种各样的野兽叫声,似是在和这个怪物的吼声应和着,紧接着,密林中出现了稀里哗啦的异响声,不多时,从石榴峰山上山下如潮涌般出现了无数的各类野兽。 树上盘着蟒和蛇、挂着猴和猿,天上飞着鹰和雕,地上更是复杂,小的有山鼠、刺猬,大的有虎豹豺狼,这些野兽铺天盖地,不久便将众人围在中间,而且,外围还源源不断有援军陆续赶来。 所有人都傻眼了,高杰忍不住喊道:“哇靠!百兽之王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功之妙 毫无疑问,这无数野兽皆是那个怪物的吼声召唤而来。 所有到场的禽兽,不论大小,虽然遍布天地,但在到达现场后却并未嘶鸣喧哗,全都静静望着那头直立在寒鸦洞口山岩之上的黄毛怪物,目光中带着敬畏之色,就像万千士兵在等待主帅发号施令。 那怪物此时停下了吼声,漆黑的双目炯炯有神,扫视着禽兽们,如同在检阅自己的军队,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滔天的王霸之气。 高杰在前世看过《狮子王》、《人猿泰山》这类电影,可他完全没想过,他可以亲眼目睹这百兽齐聚的奇景,而且,那头个子不大,浑身黄毛的怪物竟然便是传说中的百兽之王。 他恍如在梦中一般,不可置信地死、使劲掐了一下大腿,只听到旁边的姬龙峰“嗷”地一声惨叫,蹦起老高,原来高杰恍惚间,掐中的是他的大腿。 姬龙峰疼得呲牙裂嘴,正待质问高杰为何偷袭,忽然感觉到那怪物似被自己凄厉的惨叫惊动,凌厉的目光向他望了过来,顿时浑身泛起一阵寒意,立刻噤了声,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佯装那惨叫声并非来自他的口中。 纯阳上宫的道士此刻也早就被吓傻了,就连平常脾气火爆、胆大包天的广诚子的眼中也罕见地有了惊骇之色,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长剑,和观中的道士们围成了一圈,不敢稍有妄动。 玄诚子身为纯阳上宫掌教真人,虽然眼前这一眼看不到边的满山兽潮让他心气跌落到底,但他毕竟久居高位,见多识广,收敛惊恐之心,低声喝道:“所有人休要惊慌,乱了阵脚,速速结成北斗七星阵,严守戒备,不得妄动,一旦我的号令发出,便一起拼死突围!” 众道士依言迅速组成了两个北斗七星阵,但他们这十几个人处于万千兽潮之中,实在显得太过渺小,要说今日能杀出重围,连玄诚子自己都不相信,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拼死一搏罢了。 石榴峰寒鸦洞附近方圆数里范围内已经聚满了野兽,可还有其他山峰的禽兽正在源源不断赶来,一旦这股浩瀚恐怖的兽潮发动,任你武功盖世,也必将被湮灭在其中,估计连骨头都剩不下来。即便是山下的纯阳上宫,只要黄毛怪物一声令下,也将被夷为平地。 世事无常,有时候便是如此,不要以为某些人看上去老实、低调、好欺负的样子,便可以去肆意欺辱,说不定你招惹的便是一个你绝对惹不起,可以让你后悔终生的主。 高杰如同置身于后世的动物园中,还是那种野生动物园,因为里的野兽自由自在,并未关在笼中,更可悲的是,他这个倒霉的游客竟然还不在车上。 《动物世界》是他很喜欢的节目,但绝对不希望像这样以身饲虎去体验它们的世界。有句成语叫沧海一粟,高杰现在就觉得他是这动物海洋中的一粟,渺小得连出手抵抗的勇气都提不起半点。 高杰缓缓将目光移到黄毛怪物身上,却骇然发现它也同样在打量着自己,心里一阵发毛,双手乱摆,大声喊道:“老大,刚才欺负你的可不是我,千万别弄错了啊!” 广诚子明明知道那怪物听不懂人话,但仍因高杰提及众道士出手围攻那怪物之事,又是担心又是气恼,他狠狠瞪了高杰一眼,暗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怪物听到高杰的呼喊,歪着脑袋,疑惑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高杰见这怪物歪头思索的样子,有些呆萌可爱,紧张的心绪顿时轻松了不少,不知为何,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怪物并非野蛮嗜杀的禽兽,而是个有灵性和智慧,且并不想伤害人类的异种。 只是,要如何方能使它了解自己是只充满善意、倡导世界和平的小白鸽呢? 高杰挠了挠脑袋,转头问姬龙峰道:“大头,你懂兽语吗?” 姬龙峰白了他一眼,答道:“你说呢?无聊!” 高杰转移目标,又对着纯阳上宫的道士们大声问道:“各位道长,有人会兽语吗?一丁点都行,这可是救命的大事啊!” 回应他的,只有山风和群兽的呼吸声。 高杰无奈之下,只好又回过头去,和那怪物四目相对,一人一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是一言不发,现场陷入一种怪异的安静之中。 众人不知道高杰在搞什么名堂,更不敢出声询问,时间一长,就连姬龙峰都觉得高杰和怪兽之间默然互望的样子有些暧昧和怪诞,忍不住慢慢将自己的大头凑近高杰的脑袋,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小杰,你瞅啥呢?不会是被妖怪把魂勾走了吧?” 高杰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抵住他的大头,将他推开,继续他和怪物这种脉脉含情般的对望。 其实,刚才高杰安心下来,和那怪物对视在一起,忽然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意境之中。不知怎的,从那怪物的眼中,他读懂了它在表达什么,而且,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也同样传递了出去,并被怪物接收。 “你好!” “你。。。好,是什么意思?” “额,你好就是见了你很开心,打招呼的意思!” “哦,你好!” “哈,竟然能和你交流了,真是太好了!先声明一下,我和这大脑袋的伙伴可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我知道,刚才你挡在我面前是想保护我!” “对对对!你真是太聪明了!那么。。。所以。。。你可以放我们俩走吗?” “当然可以,不过,要等等!” “为什么?” “你是第一个能和我交流,又对我好的人类,我想多和你聊聊!” “这个嘛。。。” “你不想和我聊吗?” “不不不,怎么会呢?不过,你能先放了我这位大脑袋的朋友吗?” “朋友是什么?” “额,朋友。。。朋友就是你喜欢和他聊天,去哪都在一起,有危险愿意帮他挡的人!” “就像你刚才要帮我挡住他们的攻击一样?” “对对对!就是那样!” “那么说,我们也是朋友?” “额,算是吧,可能还需要多交流了解,就会成为更好的朋友!” “我想成为你更好的朋友,比那个大脑袋的还要好的朋友,那我们就多聊聊!” “额。。。那要聊多久啊?!对了,其实这些道士也不是太坏的人,而且他们天天吃素,估计吃起来也没什么油水,要不你就把他们都放了吧!” “我根本没想过要吃人,只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放掉就放掉吧!” 众人哪知道高杰竟然能够和怪物沟通交流,而且是无声的、通过眼神办到的,他们所看到的是,这一人一兽默默对望,高杰时不时还扬扬眉毛、眨眨眼睛,像练功走火入魔了,整个一蛇精病的模样。 众人正纳闷的纳闷、臆测的臆测,忽见高杰转过身来,大声道:“各位道长,这位。。。额。。。兽王答应放你们走了,这便请下山吧!” 玄诚子和一干道士们面面相觑,以为高杰在说胡话,就听那怪物威猛而低沉地吼了一声,万千禽兽竟然动了起来,片刻间便在他们面前让开了一条下山的通道。 玄诚子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这条可以救命的通道,随即对着高杰和那怪物抱了抱拳,朗声道:“多谢,大恩容后再报!”说完,片刻都不敢再逗留,带着一干道士一边小心戒备,一边从兽潮间的通道哦中缓缓退下山去,最终消失在密林和兽群之中。 高杰见这怪物说到做到,更加放心,转头对姬龙峰笑道:“大头,你也先下山去吧,我再和它聊聊!” 姬龙峰小眼睛一瞪,怒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休要再多言!” 高杰既感动又无语,只好转头用眼神和那怪物交流道:“我这个大脑袋的朋友担心我的安全,不肯下山,没办法!” 那怪物回应道:“有朋友真好,那就让他一起留下吧!你等等,我先让他们散了!” 随即,那怪物再次仰天嘶吼,声音高亢而悠长,在九峰山群峰中回响不断。 随着它这声嘶吼,眼前万千野兽如同退潮一般,真的就此四散而去,虽然场面有些乱哄哄的,但依旧并不喧闹。 当寒鸦洞前只剩下自己和姬龙峰以及那个黄毛怪物时,高杰恍如做了场梦一般。 他望着个头并不大的黄毛怪物,感到不可思议,它竟然像个大将军一样,能够指挥万千野兽,不愧是百兽之王!同时,他也对自己能够和这个怪物用眼神沟通交流感到不可思议,苦思良久,才意识到也许是因为《白莲九生》功法在经过焦勖遇险事件的刺激后,又有进境,所以才会使得他的大脑更进化了一步,已经能够以脑电波,也就是念力与其他人或动物进行沟通了。 在“白莲九生”练至四声控境界时,高杰就能用念力造成人或动物的幻觉,而到了六生控境界,他已能运用念力隔空取物,御使飞刀石子板凳等物体,只是还从未想过以念力与活物进行沟通罢了。 刚才,在和怪物的眼神沟通中,高杰只是无意识地运用念力在自己的大脑和怪物的大脑间搭了一座沟通的桥梁,并且让念力变成了双方信息交流的载体,由此便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交流方式。事实上,即使不用眼神对望,只要高杰想,且有足够的念力,随时可以与活的生物进行信息交流传递。 只是,这种交流极其消耗念力,刚才和怪物一番看似简短的无声对话,竟然用掉了掉高杰大脑中存储于神秘区域里的三分之一的念力,这种损耗比凭空御物还要消耗得大。 不过创造这《白莲九生》的白莲教前辈高人岂是泛泛之辈,在高杰修成五生春境界之时,便拥有了通过周身毛孔和呼吸,自动从大地、徒空气和自然界的万物中快速吸取能量,并转换成念力沉淀储存,从而使得大脑中的念力生生不息。 高杰刚才消耗的那三分之一的念力,只需要短短半个时辰便会完全恢复过来,而且据白莲宝典记载,随着《白莲九生》功法的日益精进,这种念力恢复的速度将愈来愈快,一旦修炼到九层功法大圆满境界,即使将所有念力消耗殆尽,也可在呼吸间瞬间补满。 五生春虽然不是主动攻击类的,但却具有强悍得变态的辅助功能,除了念力,即便是体力、精神和内力也能同样进行补充。所以说,遇到一个内功修为和高杰相当的高手,即使打不赢对方,高杰也能生生将其耗死。 这一番领悟让高杰喜不自胜,而姬龙峰和那头怪物见他呆呆傻傻、忽喜忽痴地呆立着,都未出声打扰。 姬龙峰毕竟乃武功高手,估计高杰是出于悟道的状态,而那怪物虽不清楚这些,但也颇有耐心地歪头看着他,静静等待。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叫悟空 良久,高杰才慢慢从沉思中醒转过来,见姬龙峰和那怪物都在好奇地盯着自己看,顿觉有些尴尬,连忙讪讪笑道:“我刚才有些走神,sorry!” 姬龙峰和高杰混久了,对他的“家乡话”习以为常,那头怪物反正听不懂人话,自然也用不着去解释。 想起先前答应了这怪物要和它多聊聊,高杰就以意念问道:“额,咱俩就在这聊天吗?” 怪物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本来想让你们去洞里坐坐,只是那帮道士在里面杀了很多寒鸦,到处都是血污,气味也不好闻,不如就在这洞口吧!” 高杰点点头,随即悠闲地在山岩上坐了下来。 那怪物突然又轻吼了一声,高杰明白他有事要说,连忙用念力沟通过去。 怪物道:“你们先在这等等,里面还有个小生灵,我去带它出来!”说完,不待高杰回应,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 等那怪物进洞后,姬龙峰才小心翼翼地坐在高杰身边,轻声问道:“你真的和它能交流?它真的不危险吗?” 高杰微微一笑道:“我师父传过我一门奇功,没想到竟然可以和这怪物沟通,完全是机缘巧合!” 说完,他又把先前和怪物交流的内容全盘托出,姬龙峰这才放下心来,摇头道:“你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层出不穷,真是变态!” 高杰早就习惯了“变态”、“怪胎”之类的称呼,只是呵呵一笑了之。 这时,那怪物又再次出现在洞口,它轻轻跳上山岩,在高杰他们身前坐下,将手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放在了中间。 高杰和姬龙峰见那东西轻轻叫了一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方才发觉是只小小的动物。它通体都是黑得发亮、犹如绸缎般的绒绒黑毛,两只眼睛发出蓝光,似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像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咪,看上去甚是找人喜爱。 姬龙峰一见就喜欢上了,连忙将它抱起来,入手感觉柔软舒服,而且那小东西也不反抗,乖乖地任由他抱在怀中,口中还咿咿呀呀舒服地叫唤着。 高杰也爱怜地逗弄了一下那只可爱的小动物,随后便问怪物道:“这是什么?” “是这座大山中一只黑虎的幼崽!” “黑虎?!”高杰惊呼一声,这一次他不是用意念,而是脱口喊出。 姬龙峰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双手高高举起,惊骇地望着还躺在他怀中撒娇的黑虎幼崽,再也不敢触碰这貌似人畜无害的小玩意。 望着他俩的反应,怪物咧开大嘴,发出难听的笑声,接着和高杰沟通道:“其实,黑虎也不可怕,只要你对它好,它一样是会对你好的!” 高杰这时也从最初的震惊之中平静下来,前世他在网络上看过很多富豪饲养狮子老虎的新闻,而且还相处的挺好,所以对怪物的解释并无怀疑,他对姬龙峰笑道:“这位...兽王说了,黑虎也是有感情的,它既然喜欢你,就不会伤害你!” 姬龙峰天生胆大,但那只是对人而言,他幼年时,曾被姬家庄的一只狼狗咬过,留下了心理阴影,对猛兽甚是畏惧,听了高杰的话,他半信半疑,缓缓将双手放下,试探着在小黑虎身上戳了戳,发现它只是缩了缩身子,就像婴儿被挠了痒,那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便也安心下来,重新投入和小黑虎的玩耍之中。 高杰见状,便转过头,继续和怪物交流起来。 原来,这头怪物并非野兽,其实也是人! 他出生时便和常人不同,浑身长满黄色的绒毛,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大,黄毛越来越长,整个身体基本上只能看清楚他的眼睛和嘴巴。奇特的体貌,使得他被家人嫌弃,也被村民们排斥,大家都称他为毛娃。而在被村中的一个游方道士指认为妖怪之后,当时才三岁的他便被丢弃在九峰山脚下。 按说年幼的毛娃是无法在山林中生存下来的,然而,一只黑虎发现了他,不但没有把他当作美食,反而将他带回了虎穴中,将其喂养长大。毛娃不但样貌奇特,而且天生神力,五岁时就能和豺狼对搏,到了七岁就连虎穴中的最厉害的老虎也被他打服了,很快,这个黄毛怪物的名头便在九峰山的各个山头传遍,所有野兽都对他敬畏不已,在他不到十岁的时候,便成了这一带名副其实的林中之王。 毛娃虽在充满杀戮和血腥的山林中长大,力大无比,无兽能敌,但其本性纯良,从不轻易伤害生灵,除非有外来的野兽或人类侵犯他的领地。 今年年初,也就是毛娃十三岁之时,养大他的黑虎因难产死去,留下了这一只小黑虎,毛娃便一直将其藏于寒鸦洞中,亲自喂养,以报老黑虎养育之恩,这也是他为什么在遭到纯阳上宫道士们围攻之时,仍据守山洞,死战不退的缘故。 人们传说,黑虎是最有灵性的,在他年幼时,老黑虎就曾在深夜偷偷潜入纯阳上宫的丹房,盗取一种灰色的无名丹药喂给毛娃吃,久而久之,毛娃除了天生神力之外,在他凝聚力量于肌肉皮肤之时,其防御力也强得变态起来,而且奔跑和攻击速度也同时暴增。 人类的大脑无疑是地球所有生物中最顶级的,学习能力自然比所有生物都强了不知多少倍。 毛娃在丛林里跟百兽嘻戏、搏斗中学到了虎豹的凶猛、猿猴的灵巧、毒蛇的冷静、苍鹰的疾速;在岩石、泥地和水流间,他学会了适应、利用各种不同地形地貌,隐匿身形、强化奔跑和攻击;每到雷雨天时,他便会登临绝顶,听风、识雨、闻雷、睹电,将风的席卷、雨的侵蚀、雷的震撼、电的暴烈都细细品味揣摩,他发出的攻击中隐隐带有风雨雷电的特质和属性。 这十年来,毛娃与天斗、与地斗、与百兽斗,小小年纪便领悟了来源于自然,却高于自然的各种攻击手段、闪避身法、防御技法以及一些未知的本领。 广诚子和玄诚子都是高级武者中级境界的高手,武功之强几乎可以与阿里媲美,但先前和毛娃的比斗中,如若不是毛娃没有伤人之心,并未使出全力,他们俩加一起也不是对手。 所以说,毛娃不但天生异相,而且天赋异禀,绝对是个真正的“怪胎”! 更加可贵的是,毛娃在这充满野蛮兽性的丛林之中,并未因为被亲人和世人抛弃而愤世嫉俗,泯灭人性,仍然保有一颗善良的心。 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尚小了三岁,比焦勖身世更为坎坷艰辛的毛娃,高杰莫名地生出同情、爱怜以及钦佩等各种复杂的情绪,不自觉的,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毛娃毛茸茸的手掌。 毛娃无疑是这九峰群山中的最强者,但是,他依旧是寂寞而孤独的。虽然精通兽语,他可以毫无阻碍地和各种动物沟通,但是兽类毕竟灵性有限,无法真正和他产生共鸣和交流。他三岁前所学的那点可怜的人类语言,早就忘记得干干净净,也无法和人类交谈,便直到遇上高杰这个神奇的少年。 在高杰握住他手掌的那一瞬间,毛娃一直坚如磐石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舒服的感觉充盈全身,蓝色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他惊诧地低头看着滴落在山岩上的泪,不明白那是什么,便疑惑地抬头,却在高杰的眼中竟然也看到了那种同样晶莹剔透的水波。 他没有询问,下意识的,他觉得这种感觉很棒很棒,舍不得出言打扰,生怕这种感动会稍纵即逝。 高杰也有同样的感应,无意中,他想起一句贴切的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之后,高杰才从中抽离出来,稳定了一下情绪,问道:“你在山中无忧无虑,干嘛非要去山下的道观偷东西呢?” 毛娃眨眨眼道:“小黑虎的妈妈曾为了我,不顾危险去道观盗取丹药,我也该为了它的孩子做同样的事情!” 高杰点点头道:“知恩图报,好样的!” 毛娃突然有些紧张地问道:“我想一直做你的朋友,可以吗?” 高杰肯定地点头道:“当然可以!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毛娃开心笑了,又问道:“那你能一直陪着我呆在这里吗?” 高杰愣了愣,歉然道:“恐怕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很远的地方!” 毛娃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急忙道:“朋友不是该在一起吗?” 高杰解释道:“这里毕竟不是人类生存的地方,而且我的亲人和其他更好的朋友都不在这里啊!” 毛娃情绪顿时低落下来,喃喃道:“我也想做你更好的朋友!” 高杰松开握着他手掌的手,在他毛茸茸的脑袋摸了摸道:“等我有空了,一定来看你,好吗?” 毛娃不知不觉间,对高杰生出了深深的依赖,想到很快面临分离,便显得焦躁不安起来,他腾地跳了起来,抓耳挠腮,在山岩上暴走不停。 姬龙峰小黑虎玩得不亦乐乎,被毛娃的举动吓了一跳,眼光不解地在高杰和毛娃身上扫来扫去。 高杰一直耗用念力在和毛娃沟通,自然清楚他的情绪,正要出言安慰,却见毛娃突然站定,转头喜道:“你不能留在山中,但我可以跟你走啊!对不对?” 高杰呆了下,笑道:“对!但是你舍得离开这里吗?这可是你的地盘!” 毛娃回到高杰面前坐下,目光坚定地道:“就像你说的,我是人,不应该呆在这里,我愿意离开这里,跟在你身边,为你挡住所有危险!” 高杰感动莫名,再次紧紧抓住他的手掌道:“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弟弟!是我的亲人!” 毛娃问道:“亲人是什么?” 高杰道:“就是比更好还要好的,最好的朋友!” 毛娃闻言,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 高杰也很开心,接着道:“我不喜欢毛娃这种称呼,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毛娃兴奋地使劲点头。 高杰想了想,随即笑道:“以后我就喊你悟空!” 毛娃喃喃念叨着:“悟空,悟空,以后我就叫悟空!哈哈,我有真正的名字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丹药和神驹 既然要踏入人类社会,当然要做些准备工作。 悟空一直在山野丛林长大,虽然身手不凡,却单纯地像一张白纸,既然认定了高杰,便对他的话言听计从,欣然接受了为他定制的“变形记”。 在姬龙峰目瞪口呆中,悟空先是在山间小溪中洗净了身体,然后将身上长毛剪短,而脸上的毛则被高杰用削铁如泥的短剑刮了个干干净净,虽说看上去不如高杰那么白净,却也有了人样。悟空年方十三,个头不高,于是高杰让姬龙峰取出随身带的一套换洗衣物给他换上。 当悟空梳妆打扮完毕之后,出现在高杰和姬龙峰眼前的,完全就是一个潇洒的翩翩少年,哪还有丁点先前恐怖的怪物形象。 高杰得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姬龙峰则在一旁戳了戳怀中的小黑虎,不满地嘟囔道:“他怎么会也比我帅呢?!” 悟空虽不明白高杰在笑什么,但可以感觉到他的欢喜,便也跟着傻哈哈地笑了起来。 三人一起下山,回到纯阳上宫门口取马时,高杰用念力询问悟空道:“你偷的那种丹药是什么样的?” 悟空不知道高杰问这个做什么,仍老老实实回答道:“灰色的,还有股臭臭的气味。” 高杰点点头,正思忖间,悟空又道:“我们便是要骑这两匹马去远方吗?” 高杰道:“没错,马儿毕竟跑得快,可以省力不少。” 悟空想了想,道:“可这两匹马实在不怎么样,我们三个人骑行只怕会更慢!” 高杰笑道:“这两匹可是蒲州城最好的马了,你还嫌弃?!” 悟空神秘兮兮地道:“大哥,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在高杰愕然的目光中又反身上山去了。 高杰耸耸肩,只好对姬龙峰道:“大头,我们先进观里去吃点东西吧!” 小黑虎不知为什么,一直赖在姬龙峰身上,搞得他像个保姆一般,那表情又无奈又好笑,此刻听到有饭吃,他立刻精神大振,使劲点头! 于是高杰和姬龙峰便一起走进了纯阳上宫。 观里的小道士们有才见过他俩的,连忙进大殿报告了掌教真人。玄诚子对高杰既存感激之情,又有好奇之意,立刻出殿相迎。 高杰见玄诚子亲自出来了,连忙抱拳行礼,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二人只是进来吃顿素斋,怎敢惊动真人大驾?!” 玄诚子呵呵笑道:“小施主与我纯阳上宫有恩,老道未能及早出迎已是失礼了,这厢便带两位前去斋堂用斋!” 高杰二人道了谢,便跟着玄诚子到了斋堂之中。 因为有玄诚子的吩咐,素斋做的颇为丰富,让姬龙峰这个大胃王十分满意,高杰则边吃边和玄诚子真人闲聊,慢慢便把话题转移到丹药上。 玄诚子除了武功高强,其炼丹之术更是一绝,令驻颜有术的丹药便是他经过几十年研究方才炼制出来的。听到高杰对炼丹有兴趣,玄诚子既惊讶又兴奋,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高杰乃“神医”徐鸿儒的“药经”的传人,虽炼药不久,但因其天赋惊人,在制药方面可谓一日千里,虽还算不上大师级,其实力起码也能和玄诚子平起平坐了。 在玄诚子谈论炼丹心得之时,高杰偶尔会插上一句半句,问的问题都切中要点,让玄诚子越来越惊讶,终于停止了自我吹嘘,诧异地问道:“高施主莫非也修习了炼丹之术?” 高杰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小子只是学了点制药的皮毛罢了!” “哦?!”玄诚子喜道:“制药炼丹本是一途,并无本质区别,没想到高施主竟然是老道的知音。” 随后,一老一少聊得更加投机,高杰还将随身所带的自制灵药拿出来让玄诚子鉴赏。炼丹的目的主要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制药则是医病除患、治伤解毒,二者有相互交集之处,也有各自不同的程序和药理。玄诚子把玩着高杰所炼制的药丸,一边询问药效,一边啧啧称奇,因为高杰所炼制的药丸,并非市面上药铺中常见的那些,而是全部按照《药经》之中的稀罕灵药配方炼制的,不但药效远超普通的中药,而且很多中药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高杰这也有相应的治疗药丸。 玄诚子乃行家,仅仅了解了几种药丸,便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英俊少年绝非寻常之辈,光是传授其制药术的师父,就必定大有来头,不禁又对其高看了一眼。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玄诚子兴致所至,力邀高杰前去他的丹房参观,这正中高杰的下怀,岂会推脱,立刻欢喜地连声答应。玄诚子哪里想得到,高杰惦记的是悟空口中那种灰色而难闻的丹药。 玄诚子的丹房位于纯阳上宫最后面,乃依山而造,建筑并不大,却时时刻刻有四名观中武道守卫。 悟空为了小黑虎能吃上那灰色药丸,曾经硬闯过几次,四个守卫的武道自然是挡他不住,而等玄诚子等高手赶到之时,他早就逃之夭夭了。而玄诚子一直没有太在意此事,是因为守卫弟子并无大碍,而且丹房丢失的仅仅是一种对其而言并不重要的丹药,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 但今日午时,悟空大白天堂而皇之前来盗丹,惊吓到来观中的香客,香客乃是寺庙道观的衣食父母,这便让玄诚子忍无可忍了,于是才下令让弟子们穷追不舍,擒住元凶。 高杰进入丹房中,对玄诚子引以为傲、高大气派的丹炉兴趣缺缺,注意力全在那些装满了丹药的瓶瓶罐罐上。 玄诚子不疑有他,自然热情地倾力介绍起自己的作品来。 很快,高杰便发现了那种深灰色、气味颇为难闻的丹药,在他求知若渴、虚心求教的眼光中,玄诚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高杰便记下了多达二十余种的配方,而且,在玄诚子转身之际,还顺了一颗笼在袖中。 不久,宾主尽欢,从丹房回到了斋堂,高杰一把扯起犹自吃得还未尽兴的姬龙峰,向玄诚子道谢并拜别,在老道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高杰一再承诺,有机会必定会再次前来拜会,还留下了几味效果极佳的治病良药,方才和玄诚子依依惜别。 高杰和姬龙峰各取所需,圆满完成了取丹和充饥的任务,出了道观,就见悟空正焦急地在拴马的地方打转,而在他身旁,还围着十多个香客和观中道士。 高杰心里一惊,生怕出了什么情况,连忙分开人群,快步走上前去。悟空看到高杰,方才放心下来,脸上露出喜色。 高杰沟通他问道:“悟空,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找你麻烦?” 悟空摇头道:“没有啊,他们只是在围观我带来的三匹马!” 高杰闻言,这才注意到在他和姬龙峰二人的两匹马旁边,傲然伫立着三匹高头大马。 为啥叫高头大马,因为和高杰他们从蒲州骑来的那两匹比起来,这三匹马就像是篮球队员和足球队员站在一起似的,这三匹马足足比平常的山西马高出一个脑袋,神俊非凡,一匹是毛色纯白似雪,一匹红得像团燃烧的火焰,还有一匹则黑得发亮,三匹骏马全身找不出一丝杂毛,连高杰这等不懂马的人都禁不住要在心中高喊一声好。 没等高杰询问,悟空就笑着解释道:“九峰山的葡萄峰中有一个滴水洞,此洞幽深无比,内有天地。在最深处有出颇为宽大的所在,中间是由钟乳石滴下的液体形成的水潭,水潭旁生长着无需日照、却依旧生机勃勃、四季常青的蓝色无名草状植物,大约有二十多匹野马便生活在那里。我以前曾骑过,跑得飞快,而且耐力极好,所以就去带了三匹过来,感觉应该比这两匹要好些。” 高杰暗道:“这哪仅仅只是好一些,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谓天材地宝,也只有在滴水洞那种充满灵气的隐秘之所才能产出这般神俊的野马吧!” 姬龙峰是个爱马之人,此时早就急不可耐,他看上了红色那匹,觉得够嚣张、够高调,便欲上前去亲近亲近,还没等他靠近,那红色野马唏聿聿一声长嘶,前蹄高扬,人立而起,吓得围观众人后退不迭,姬龙峰也退了两步,眼中喜爱之情却更加浓烈。 此时,高杰二人带来的那两匹本地马耷拉着脑袋,完全不敢仰视这三匹神俊的野马,仿佛他们是平民百姓,而那三位是皇族一般。 高杰对悟空道:“悟空,这三匹马好是好,但毕竟是未经驯化的野驹,只怕一时之间难以骑乘吧!” 悟空轻笑道:“大哥,有我在,简单得很!” 说完,他走到红色的野马身边,说来也奇怪,那匹红马立刻便安静下来,连傲然高昂的头颅也乖乖低了下来,悟空在马耳旁低语了几句,然后指了指姬龙峰。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那匹本来桀骜不驯的红色野马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姬龙峰身前,探出大脑袋,和姬龙峰的大脑袋厮摩起来。姬龙峰此时的感觉爽呆了,就好似一个绝世美女倾心于他了一般,一把抱住那匹红马的脖子,嘿嘿傻笑个不停。 高杰见状,忍不住对悟空竖了个大拇指,表示叹服。 悟空开心一笑,又对白色的野马下了指令,于是,高杰成为了真正的“白马王子”,当然,骑白马的也可能是唐僧,高杰自然不想当和尚,希望自己是王子。 高杰骤得神驹,喜出望外,一边兴奋地抚摸着雪白的马鬃,一边对姬龙峰道:“咱们给自己的坐骑各自起个名字吧!” 姬龙峰自然同意,一边思索,一边道:“我的叫红...红...红红彤彤...或者红艳艳...” 高杰闻言,差点仰天栽倒,想到这大头念书少,便只好说道:“算了,你还是歇歇吧,记得平常多读点书!我觉得就叫血红、赤兔或者赤焰,怎么样?” 姬龙峰白眼一翻,道:“不好,还是红彤彤好!” 高杰感觉此刻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想想反正他糟践的是自己的坐骑,便随他去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自己的白马,高杰仿佛若有所感,脱口道:“发如雪!” 伊人逝,伤欲绝,思念成疾,发如雪。姬娜,我好想你! 此后,在悟空要求下,高杰又给那匹黑色的野马取名为“乌骓”,因为他觉得这三匹马都绝不会比楚霸王项羽胯下的乌骓马差上半点。 高杰和姬龙峰为了安全着想,并未立刻换马,还是骑上了原先那两匹。因为野马没有笼头和马鞍,原来两匹马的身材相较之下实在太娇小,配备的笼头马鞍也不合适“发如雪”和“红彤彤”,高杰两人可不敢像悟空那样玩裸骑,只好由他代为照看爱驹。 于是,三人五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激起一路尘土,消失在纯阳上宫门前,继续北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都是宝马惹得祸 大明洪武元年(1368年)正月,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应天府称帝。八月,征虏大将军徐达率军攻占元大都,明太祖将元大都降格为北平府。 洪武三年(1370年),明太祖分封皇子为王,十一岁的皇四子朱棣受封为燕王。 洪武十三年(1380年),二十一岁的燕王朱棣离开南京进驻他的封地北平府。燕王朱棣从北平府起兵攻占南京夺取皇位以后,又于永乐元年(1403年)将北平府升格为北京顺天府,这是北京地区首次使用“北京”这个名称。 “顺天”,取自《易经·革卦》的“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汤武革命,是指商汤王推翻了夏桀王,周武王推翻了商纣王,而永乐皇帝自己也是推翻了建文帝才夺取皇位的,所以他将这种变革称为“顺天应人”。但是在南京,有大批建文帝的旧臣抵制永乐皇帝,还发生过官员行刺的事件,因此永乐皇帝决定迁都,回到他以前的封地北京。 永乐四年(1406年),永乐皇帝下诏于次年开始营建北京宫殿,并且派遣官员分赴各地采伐大木。 永乐十八年(1420年)十一月初四日,永乐皇帝颁布《北京宫殿告成诏书》,标志着新都北京正式建成。 永乐十九年(1421年)正月初一日,永乐皇帝首次登上北京皇宫的奉天殿接受百官朝贺,标志着北京正式成为明朝的国都。 十多天后,高杰等三人终于抵达了顺天府北京城。 北京成为大明都城之后,经过多年的建设,不但已经成为了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人口激增,而且都城的面积也大大拓展,分为外城、内城、皇城和宫城。 因为蒙古骑兵时常南侵,北京又离蒙古颇近,世宗朱厚熜为加强城防,采纳了大臣们的建议,于嘉靖三十二年增筑外城。原计划筑城一百二十里,四面包围内城,但因财力不足,只修包了南郊,成了"凸"字形,全长二十八里,有七门。嘉靖四十二年又增修各门瓮城,至此时完成了北京城的规模。外城的建成,形成了一条自正阳门通往永定门的笔直的大道,也是全城中轴线的南端。中轴线全长近8公里,南起永定门,穿正阳门、紫禁城的正中心和景山中峰,最后止于鼓楼和钟楼。 高杰等三人此时正是由正阳门进入,沿着中轴线抵达了内城之中。 姬龙峰和悟空都是第一次来到北京,禁不住被这宏伟雄奇的巨大城市震撼,四下张望个不停。高杰前世倒是去过几次祖国的首都游玩,如今在明末再次踏入这座帝都,不由得心潮澎湃,感触良多。 从陕西一路走来,虽然也经过了一些大城市,但是那些城市和北京城比起来,仍然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除了建筑物,就连街上行人的穿着服饰也更加有档次。 高杰三人皆是身着灰色布衣,一来高杰喜欢低调,二来来自后世的他,什么料子的衣服没有穿过,相对于绫罗绸缎,他更喜欢穿起来舒适的全棉服装。 只是,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并非高杰想低调便能低调的,从进了正阳门开始,三人便无奈地发现,他们早就成为了京城百姓眼中的焦点。 这一切,都是因为悟空一片好心整来的三匹绝世良驹。 几天前,高杰就在一个城镇中将蒲州带来的那两匹马卖掉了,并且给“发如雪”、“红彤彤”和“乌骓”各自配上了合适的笼头马鞍等,因为悟空的关系,“发如雪”和“红彤彤”已经认主,高杰和姬龙峰两人骑乘后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千里马。三匹马不但耐心超群,而且奔跑速度极快,走在坎坷的山路上如履平地,要不是高杰和姬龙峰二人心疼爱马的话,估计他们能提前四五天便可到达京师。 感觉到路旁行人们艳羡的目光,高杰很是无奈,只好招呼姬龙峰和悟空别到处乱看,闷头而行。 因为他的便宜弟弟信王朱由检虽然在今年被封了王,但却没有封地,当今皇上天启帝朱由校和从小患难与共的弟弟感情很深,将之留在了京师,并把它们兄弟俩从小长大的地方-----慈庆宫划归朱由检居住。 北京的皇城本就不是平常百姓能够轻易去的地方,更不用说是宫城了,所以高杰初到北京城,也没奢望立马就能进宫见到自己的父母,而是准备先找地方住下之后,再做打算。 毕竟是第一次到北京,人生地不熟,高杰三人牵着马在大街上乱转,想要找个干净舒适的客栈住下。 高杰现在已经不是初从陕西出来时的贫困小猎户了,而是名副其实的暴发户,腰间揣着二十多万两的银票,腰杆子硬了,眼界自然也高了不少,一般的小客栈根本就看不上,所以瞎逛了近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落脚之地,而围观他们的百姓却越来越多。 这场景就好似后世的行人突然在街上看见三辆价值千万的豪车一样,如果此时有相机手机,估计上前要求合影自拍的都会出现。 三个人像被围观的猴子一般,正郁闷间,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周围的百姓顿时乱哄哄地让出了一个通道,只见四五匹骏马疾驰到他们面前五步距离,方才停了下来。 马上是几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为首之人长相斯文,身材高挑,要不是脸色有些发青,真可以算得上一个帅哥,他并未下马,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高杰三人一会,便淡淡说道:“三位小哥看来不是京城之人吧?” 高杰他们进到内城之后,便一直牵马而行,他见这几个青年敢于在北京城大街上策马,自然晓得他们来头不小,估计是什么官二代之类的,便拱手道:“没错,我等是刚刚入城,正在寻找住处,不知各位公子有何见教?” 那个年轻人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碰上我们,算你们运气好啊!” 高杰闻言微微皱眉,这青年的话听了后实在有些不太中听,但他不想惹事,便忍住心中不快,目光毫不回避地看着那个青年,冷冷回道:“此话怎讲?” 那青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鼻烟壶,使劲嗅了嗅,并未立刻回答,他身后一个身着绿色锦袍的青年策马上前几步,居高临下,踞傲地说道:“你们带来的这三匹马,难得我们哥几个甚是喜欢,你等将马献上,今后在京中便可算是我们的仆从,可好?” 高杰暗道这几位果然是为了三匹宝马而来,俗话说,是祸躲不过,看来自己想低调都不行啊,他瞟了一眼这个个子不高,肥头大耳的青年,笑道:“首先,我们没有卖马的意思,其次,你们是什么东西?” 那胖子没听清楚高杰最后的“东西”俩字,仍旧鼻孔朝天,缓缓说道:“我没说要买你们的马,是要你主动进献,北京城不知有多少人想要这种机会而不得,你们今天是鸿运当头了!懂吗,小子?” 接着,他指了指那个面色发青的年轻人道:“这位乃首辅刘大人的公子,我爹乃叶次辅,后面还有吏部尚书赵大人和礼部尚书孙大人以及兵部尚书熊大人的公子,你们能有幸成为我等的仆从,还不快快叩谢见礼?!” 原来这几位正是类似于后世京城之中飞扬跋扈的太子~党,面色发青的那个青年叫刘玄则,乃当朝内阁首辅刘一景的小儿子,胖子是次辅叶向高的独子叶孤烟,在后面的还有礼部尚书赵南星、礼部尚书孙慎行和兵部尚书熊廷弼的儿子。 内阁首辅相当于后世的国务院总理了,吏部尚书相当于组织部部长,礼部尚书相当于外交部部长,兵部尚书则相当于如今的国防部部长,这五个太子爷因为父辈不但同朝为官,而且尽皆属于一条战线,所以便厮混在一起,乃是北京城响当当的人物。 高杰也没想到三匹宝马竟然惹来这几位二世祖,虽然心中有底,并不畏惧,但也不想刚到北京城就闹出偌大风波,正思量间,忽然又闻一阵马蹄声响,街道的另一头竟然也驰来了两匹马,为首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面如古铜,大鼻子厚嘴唇,要不是身着锦袍,看上去就像是在田间务农的农夫一般。 刘玄则和叶孤烟见到来人,脸色都是一变,顿时阴沉了下来。 那壮汉来到近前,飞身下马,看也没看刘玄则等一眼,直接来到了高杰三人面前,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三匹宝马,两眼放光,大声喊道:“果然是绝世宝马,老子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高杰皱皱眉头,看来今天麻烦还真不少,又来了一拨眼热宝马的主。 那壮汉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让我看看,莫非还能比得上我的青虎不成?!” 高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大红劲装,外罩黑色披风的女孩风风火火下来马,迈着大步走了过来。这女孩年约十六七岁,皮肤并不白皙,乃是典型的小麦肤色,显得甚是健康,五官长得也不算秀气,却剑眉星目,带着一股子英气,她腰间还悬着一柄长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颇有种英姿飒爽的味道。 习武的女孩,高杰认识的有两个,一个是惠静小尼姑,一个便是让他刻骨铭心的李姬娜。惠静斯文恬静,浑身似带着佛门的四大皆空的气质;李姬娜则活泼可爱,但肤白胜雪,娇柔中带着刚强。 而眼前这位姑娘则一看便知是位行事果断,泼辣任性的“野蛮女友”类型,带给男人的是另外一种难以驯服,却又想要征服的奇妙感觉。 高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美女,不禁看得呆住了。 那美少女根本没注意高杰的表情,注意力全在三匹宝马身上,她来到壮汉身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三匹宝马身上来回扫视了半天,方才小嘴微张,拍着手掌赞叹道:“真是举世罕见的宝马啊,我的青虎这下还真被比下去了!” 这时,刘玄则催马上前两步,冷冷说道:“魏良卿,这三匹宝马可是我们兄弟几个先看上的!” 那壮汉闻言,回头斜着眼瞅了瞅刘玄则,道:“你们可是已经买下了?” 叶孤烟跳下马来,肥嘟嘟的身体倒颇为灵活,他走到高杰三人面前,得意道:“这三个小子已经答应将三匹宝马进献给我们,而且,他们以后便是我等的仆从,所以说,你们来晚了!” 壮汉闻言,回过头来,很是失望地望着高杰问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高杰微微一笑,转身背对着他们,伸手摸了摸“发如雪”洁白的鬃毛,淡淡道:“我刚才说过了,首先,我们不会卖马,其次,想让我们做仆从,他们算什么东西?!”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魏氏兄妹 高杰这番话说的虽然平淡,却掷地有声,刘玄则一行五人闻言,顿时呆住了。他们尽皆出生于家世显赫的家族,父辈都是当朝顶尖的高官,所以当他们呱呱落地之时,便是叼着金钥匙的,眼高于顶早就是一种习惯,为所欲为也是一种常态,哪里碰到过想高杰这样不给面子的小子,而且,他的话还是那么的难听,这完完全全就是在当众打脸啊! 那叫魏良卿的壮汉闻言也是一呆,随即才哈哈大笑起来,冲着高杰伸出大拇指,赞道:“这位小哥说得好,他们几个算什么什么东西!哈哈哈!” 那红衣少女此时也将目光从三匹宝马身上转了过来,美目盯着高杰的侧影,咯咯笑道:“没想到这个小兄弟长相斯斯文文,秀秀气气,像个大姑娘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挺爷们,有种!” 高杰这是第二次被女孩子嘲笑长得像女人了,他转过头,白了少女一眼,不满道:“我只是长得帅好不,那点像大姑娘了?!不过,这位小姐倒是长得挺像个爷们!” 一般女孩子被人这么评价,多半会暴走,可红衣少女听了之后,双眼发亮,再次欢喜地拍了拍手道:“咯咯,小兄弟有眼光,我魏良月本就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高杰闻言,直接无语。 刘玄则脸色更加铁青,死死盯着高杰的背影,阴森森地道:“小子,看来你是给脸不要脸了!” 肥肥的叶孤烟可没刘玄则这么深的城府,气恼之下,几步来到高杰身后,手中的马鞭直接向他抽去,嘴里还骂道:“臭小子,找死!” 这叶孤烟虽然肥胖,但却也是练家子,武艺虽然上不得大台面,比一般人却强了不少,他羞怒之下,马鞭“咻”地一声抽击而下,落在背上必定是皮开肉绽。 围观的百姓见高杰仿佛没有察觉一样,根本没有躲闪,都禁不住失色惊呼起来,。 然而,就在此刻,一道迅捷无比的身影如同猎豹般瞬间便扑到了叶孤烟的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手腕剧痛,鞭子已经不翼而飞。 同时,一道不弱的掌力从侧面拍向高杰,力道虽足,但他感觉得出这一掌用力柔和巧妙,似是想要将其推开,以避闪马鞭的抽击。 高杰并未回身,右掌一翻,在那一掌将将要及身之际,牢牢将对方的手腕抓住。 这几下电光石火,情况瞬间便发生了反转,只见叶孤烟呲牙裂嘴地捂着手腕倒退数步,眼中露出惊惧之色,望向挡在高杰身前的一个十二三岁的黄发少年。这个少年眼露凶光,死死盯着叶孤烟,马鞭早被他劈手夺过,攥在手中。而高杰手中则抓的是红衣少女魏良月的手腕。 黄发少年自然是悟空,他自小长于山林兽群之间,野性难驯,要不是高杰在进城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连哄带吓,让其不要胡乱伤人,此刻的叶孤烟估计就是一具尸体了。 魏良人本想好心推开高杰,谁知竟被这扮猪吃老虎的家伙抓住了手腕,还一直不放开,她虽然平素大大咧咧,活泼开朗,但被男子如此抓住小手,仍旧羞得满脸通红,她一边使劲挣脱,一边怒斥道:“放开!” 高杰这才知道自己抓的是小姑娘的手,顿时吓得立马松开,接着尴尬地道:“多谢姑娘相救,在下唐突了,冒失了,失礼了!” 魏良卿见状,哈哈大笑道:“原来小哥几位都是高手啊!哈哈,老妹,看你还敢小瞧俺们爷们不敢!” 魏良月瞪了哥哥一眼,随即又用美目在高杰脸上狠狠剜了几下,又羞又恼道:“谁知道他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我只是没有防备而已,才被他。。。被他。。。”后面的话因为害羞便说不下去了。 高杰的确清楚是自己唐突了佳人,急忙对着魏良月躬身行了个礼,诚恳致歉道:“在下并不知小姐武功这么好,刚才因为是背着身,还以为是哪个绝顶强者出的手,所以便下意识地做了反应,对不起!” 魏良月被高杰一顶高帽子奉上,顿时忘却了羞恼,得意地瞟了瞟魏良卿,然后才微笑道:“谅你也是无心之失,算了,不过,真是看不出来,你的武功倒也不错哦!” 高杰讪笑道:“微末之技,岂敢与小姐相提并论!” 见高杰说的话甚是中听,魏良月早把刚才的不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脸上笑开了花,心里美美的。 那边的刘玄则见叶孤烟吃了亏,而且魏氏兄妹俩还插手帮那三个小子的忙,怒喝道:“魏良卿,你们兄妹俩今天是不是一定要和我等作对?!” 魏良卿撸起袖子,双手叉腰挡在悟空前面,大声道:“姓刘的,俺们兄妹俩不是和你等作对,而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明白吗?!” 高杰很是诧异,这魏良卿兄妹俩竟然敢大张旗鼓和刘玄则这帮二世祖对着干,莫非也有很大的来头不成? 刘玄则怒气冲天,再也顾不得装深沉,翻身下马,招呼了身后的几个同伴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和魏良卿对峙在一起,喝道:“平日我等看在你伯父的面子上,未与你计较,别以为就是怕了你,既然今日你偏要坏我等好事,那便新帐旧账一起算吧!” 魏良卿哈哈大笑,立刻便脱掉了锦袍,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一边摩拳擦掌一边道:“俺可不像你等那样,仗势欺人,俺靠的是可是真本事,要干架,我一个人足矣,奉陪到底!”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魏良月蹭地就窜到他身边,哼了一声道:“什么叫你一个人足矣,打架岂能少了我魏良月?!” 高杰见这魏良卿兄妹俩言语粗鲁,动作豪放,怎么看也不像出自达官贵人之家,可又从刘玄则的话中听出他们对其伯父颇为忌惮,估计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不由得对着兄妹俩的来历生出好奇之心,而且还对他俩直爽的性情颇有好感。 见两边摩拳擦掌,真的准备动手干架,高杰也管不了什么低调不低调的计划了,跟姬龙峰和悟空示意了一下,三个人一起走上前去,和魏氏兄妹俩并肩而立,显然是要一起对敌了。 魏良卿先是诧异地望了他们一眼,随即豪爽地大笑起来:“好好!三位小哥果然都是好汉子,今日之后,你等便是俺魏良卿的兄弟了,谁敢动你们,便如同打俺的脸一般!” 高杰闻言,感觉这一幕怎么像是后世的古惑仔准备火并的场景似的,不由得哑然失笑。 在两边剑拔弩张之际,围观的百姓早就自觉向后退了退,腾出一大块空地出来,似是巴不得双方赶紧打起来,上演一场全武行,以便茶余饭后有精彩的谈资。 就在这京师太子~党之战一触即发之际,围观的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何人在此聚众闹事,扰乱治安,当我兵马司无人吗?!” 随着这一声大喝,围观的近百数的百姓如同老鼠见了猫,哄然而散,不多时,街道上便只剩下仍旧对峙着的高杰等十个人,以及一群披着甲衣、拿着兵器,列着整齐的队伍,正向他们而来的兵士。 这群兵士的前面,是一个骑着战马,披挂着黑盔黑甲的中年男人,他白面黑须,身材瘦削,却并不瘦弱,看上去反而甚是精干有力,目光犀利而冷峻,身上自然地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 不知为何,高杰看到这个中年将官之时,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当刘玄则等几个看到来人,急忙将恶狠狠准备干架的气势收敛,秒变成为大好青年,斯文有礼地行礼道:“见过南城兵马司指挥骆大人!” 听到骆大人三个字,高杰顿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感觉他有些面熟,原来这个将官便是师伯骆思恭的独子骆养性。 兵马司是大明为京城治安管理而设立的专门机构,其“职专防察奸宄,禁捕贼盗,疏通沟渠,巡视风火”,由于京城面积大、人口多,治安任务重,事务繁杂,所以在洪武二十三年,明王朝改兵马司为东、南、西、北、中五城兵马指挥司,简称“五城兵马司”,进行划界管理。高杰他们乃是从南门进入的,所以此地属于南城兵马司的管辖范围,而骆养性正是南城兵马司的指挥长官。 兵马司指挥在京城这种高官云集的地方可谓官职低微,甚至还不如一个地方的六品知州,但是骆养性是谁,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亲子,这便不一样了,所以连刘玄则等这些二世祖见了他都毕恭毕敬,不敢妄为。 骆养性见是刘玄则这几个太子~党,便回礼问道:“此处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出那么多人围观?” 没等刘玄则回话,魏良卿就抢着答道:“骆大人,没多大事,就为了三匹绝世好马!” “哦?”骆养性诧异的皱了皱眉,这才注意到高杰等身后那三匹稀世良驹,不由得眼前一亮,他翻身下马,径直走到三匹宝马前,细细观赏了一会,忍不住赞叹道:“此等良驹,的确惊世骇俗!怪不得,怪不得!” 说完,他转身看着魏良卿,问道:“魏大壮,这是谁家的宝贝?” 因为魏良卿体型雄壮,像个庄稼汉,与他相熟的人都戏称其“魏大壮”,骆养性和魏良卿打过几次交道,对这小子的脾性还颇为喜爱,所以关系甚好。 魏良卿嘿嘿一笑,指着高杰等三人道:“是这三位小哥的坐骑!” 骆养性打量了高杰等三人一下,问道:“看样子,你们不像京城人,从外地而来?” 高杰苦笑一声,暗想这场景就好似后世在街上被警察查身份证一般,便回道:“我等从陕西赶来,到京师是为了走亲戚,将军放心,我等绝对是大大的良民!” 听了高杰的话,骆养性差点没笑喷,努力憋了半天,他才终于一本正经地道:“你们三人看上去不似出生富贵之家,却骑乘如此神俊打眼的三匹绝世好马,让本官不得不心生疑虑啊!你们走的亲戚住在何处,叫甚名姓?” 其实,洛养性就是自己对这三个少年好奇,故意打着官腔探问一番而已,并无恶意。 高杰从洛养性的表情和语气便明白了他是因为好奇才如此追问,真心有些不想回答,便对洛养性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点。 骆养性没想到穿着普通的高杰不但见官不惧,还神神秘秘让他靠近了说话,顿时好奇心更加强烈,毫不介意便靠了过去。 于是,一个京城兵马司指挥和一个平民少年背着众人,在一旁轻声嘀咕起来。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魏家不简单 刘玄则死死盯着高杰的背影,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纳闷,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布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见了他们这些太子~爷一点都不怯懦,而且现在还拉着兵马司指挥骆养性在一边说悄悄话,真是见了鬼了。 骆养性三十二岁,虽然也算是个太子爷、官二代,但他自幼随父亲习武,在每日的摸爬滚打中,除了练出一身不凡的武功,还将性情磨练得很是坚毅和深沉,整体绷着脸,刘玄则这帮二世祖见了他都心里怕怕的。 魏良卿和魏良月兄妹俩见了高杰这个举动,同样也很是诧异,同时对他的兴趣也更大了。 向来冷傲的骆养性也不明白为什么高杰一招手自己就乖乖跟了过去,眼前这个少年虽衣着普通,但人长得英俊挺拔,浑身带有一种不俗的气质,让他生不出丝毫轻视之意。 高杰背对着众人,在骆养性耳边轻轻道:“指挥使大人可回来了?” 骆养性惊疑地看了高杰一眼,道:“尚未回京!” 高杰点点头,从怀中暗暗掏出一块白玉玛瑙材质的玉牌,交到骆养性手中,道:“骆师兄,这是师伯给我傍身的腰牌,先还给你,有些话在这不好讲,等师弟在京安顿下来后,再登门拜访,细说缘由!” 骆养性一眼就认出,这块可是先帝御赐的锦衣卫指挥使的腰牌,上面镌刻着:“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几个字,是其父从不离身的重要物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一个来京的外地少年手中,而且高杰还口口声声称其父为师伯,喊他为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骆养性惊疑不定之时,高杰又耳语道:“那五个纨绔子弟要强抢我们的马,我们初到京师,不想惹麻烦,请师兄帮忙打发了!”说完,他便转身回到了姬龙峰和悟空身边,一脸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骆养性在官场也混迹了多年,又是个颇为稳重之人,当下将情绪迅速控制下来,把腰牌悄悄收好,等他转过身来时,脸上也是平静如水,根本看不出半点变化。他大步走到刘玄则等五个人面前,冷冷道:“玄则,此处乃我的管辖范围,你们几个要折腾且去别处,明白吗?!” 刘玄则几个虽心有不甘,但面对骆养性,他们实在是不敢调皮,只好抱拳道:“骆大哥的吩咐,我等自然遵从!”说完,也不敢当着骆养性的面在街上策马,便各自牵着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这几位走远,骆养性转过头瞪了魏良卿一眼,故作生气呵道:“魏大壮,皮痒痒了是吗,是不是想要我给你松松筋骨捋捋皮?!” 魏良卿却不似刘玄则几个那么畏惧骆养性,闻言嘿嘿笑道:“骆大哥,我这不是路见不平,出手帮帮这三个小哥吗?!此等侠义行为,你作为此处的治安官长,应该奖励才对!” 骆养性和魏氏兄妹都是武人,平素常一起切磋武艺,自然了解他们的脾性,对魏良卿的话没有丝毫怀疑,他冷哼一声,仍板着脸道:“在北京城内,在我的管辖范围内,还需要你们俩出头行侠仗义?!你当我死了不成!” 魏良月先是咯咯一笑,随即上前在骆养性胳膊上捶了一记,撅起小嘴道:“你好几天不来武场,我们寻不到对手,手痒得很。此刻你偏偏又出现得这么早,害得我们都没有热热身!” 骆养性看了魏良月一眼,摇头道:“良月啊,你都快十六了吧,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喊打喊杀的,有点大姑娘的样子成不?!” 魏良月冲他做了个鬼脸道:“要你管,跟个老婆婆似的,罗哩罗嗦瞎操心!” 骆养性无语,知道再说啥也是无用,见事件已经平息,便转身上马,他有意无意地再次望了高杰一眼,方才率队离开,继续巡逻去了。 高杰见没事了,松了一口气,对魏氏兄妹抱拳一礼道:“多谢二位相助,高杰铭记在心,容后再谢!”说完,便示意姬龙峰和悟空准备离开。 却听魏良钦大声道:“高杰,你等等,别这么快就走啊!” 高杰回头,不解问道:“魏大哥,还有何事?” 魏良卿笑着走到他面前,问道:“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高杰摸了摸耳垂,苦笑道:“我们三个第一次来京师,准备去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魏良卿捂掌笑道:“太好了,我与你一见如故,既然你等还未找到落脚之处,不如便去我府中小住,再慢慢找寻合适之所吧!” 高杰被魏良卿的热情弄得有些疑神疑鬼,不知道这家伙是真心还是别有所图,连忙摆手道:“这如何使得,我等与魏大哥萍水相逢,且蒙受恩惠,尚来不及报答,怎可又去府上叨扰?!使不得!” 魏良卿正色道:“我等习武之人,随缘随性,哪有那么多讲究顾忌!我观你等皆非寻常武人,且有胆气,够仗义,方才诚心相邀,并无他意!走走走,跟哥哥回府!”说完,径直拉着高杰便走。 高杰无语,从未见过如此请人的主,本想拒绝,但他转念一想,从这魏氏兄妹俩刚才仗义援手的一幕,以及他们和骆养性的相熟程度,倒是看得出乃豪爽的性情中人,加上他此次进京,段时间不会离开,而且对京城实在不熟,找个合适的落脚处也非一时半会的事,不如随他去府中暂住,然后再静下心来慢慢寻个好的宅子买将下来,到时候再搬出去便是。 既然打定了主意,高杰便任由魏良钦热情地拽着手,和姬龙峰、悟空一起随他兄妹俩而去。 北京城分为外城、内城、皇城和宫城四大块,百姓和一般官员居住在外城,高级官员居于内城,皇亲国戚则安置在皇城之中,宫城指的就是紫禁城了,是皇帝和他的嫔妃们居住的地方。 当然也有例外,如今一些有钱的富商也可以花大价钱在内城买宅邸居住,有特殊贡献立了大功劳的高官也有可能被皇上恩赐居住于皇城之中。 高杰是学考古的,对这些古老的规矩倒是知道一些,他被魏良卿一路拽着,穿过了内城,直奔皇城。北京皇城有七门。正南为大清门,两旁有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大明门内是天安门,东为东安门,西为西安门,北为地安门。到了大清门,魏良卿并未止步,带着他们径直穿门而过,守卫兵士站得笔直,并未上前阻拦,好似没看到他们一样。 高杰一阵苦笑,怪不得这魏氏兄妹俩敢和刘玄则等针锋相对,还和骆养**好,原来他们家竟然是住在皇城内,那就绝非寻常人家了。 这倒是有坏处也有好处,坏处是,万一住在一个位高权重的高官或者皇亲国戚家中,规矩必定繁多,衣食住行必须时刻严谨,不能自由自在,随随便便,自己带着姬龙峰和悟空这俩不懂规矩的货,岂不是会麻烦不断?好处是,要想见到在宫城内的朱由检和自己的父母,有魏家的帮忙,倒是会省不少事。 高杰一边走一边思忖着,不久便来到了一处宅子面前。 这座宅院位于皇城的边缘处,是座典型的四合院,院内有七八间屋子,院子的面积并不大,外观也很普通,看上去倒不像是大富大贵的高官之家。 魏良卿拉着高杰进门后,喊来两个小厮先将众人的马牵去安顿,然后招呼他们先去正房大厅中就做,吩咐俩个丫头赶紧收拾三间客房,并安排中饭。 魏良月这一路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回到家后,她便回房梳洗去了。 魏良卿坐在主位上,一边热情地招呼高杰等饮茶,一边笑道:“高杰小兄弟,我这宅子简陋得很,莫要介意啊!” 高杰摇头笑道:“魏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初次见面,你便如此真诚相待,我等心中只有感激,更何况,能在皇城之中有此宅院,可是了不得了!” 魏良卿听着受用,笑问道:“此前行事匆匆,连这两位小哥的名字都未来得及问,失礼了!” 姬龙峰本是武痴,对一应人情世故一概不清不楚,此前也一直插不上话,他见着魏良卿性情豪爽,不拘小节,所以并无恶感,当下便昂起大脑袋,自行答道:“我叫姬际可,字龙峰,你喊我龙峰便是!” 魏良卿欢喜道:“姬老弟相貌那个。。。那个。。。甚是奇伟,而且说话也直接了当,不做作,我喜欢!” 姬龙峰听了魏良卿的话,顿时高兴起来,大笑道:“魏大哥虎背熊腰,形象威猛,一看便知是个好男儿,我也喜欢得紧啊!如果有机会可以切磋切磋武艺,那便更妙了!” 魏良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大喜道:“原来龙峰老弟也好这口,太好了,一会用完饭,便活动活动去!” 二人顿时一起拍掌大笑,颇有相见恨晚、臭味相投之意。 高杰一脸黑线,暗道这俩货还真是一对,这样倒好,以后有人陪姬龙峰过足切磋武艺的瘾,自己便可清净了。 二人笑声未落,就听大厅外传来魏良月的声音:“切磋?!什么时候,在哪,和谁?!” 随着这悦耳的话语,魏良月快步走了进来。 此刻的魏良月和高杰初见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只见她换了裙装,虽然依旧是大红颜色,甚是醒目,但却比先前多了些女子的温婉之气,虽然还未满十六岁,但因为活泼好动,自幼习武,身材高挑却不瘦弱,发育得已经有了前凸后翘的趋势。 听到妹妹的问话,魏良卿摇头苦笑道:“你一听到切磋,怎地比我还要急切呢?!” 魏良月上前拉住哥哥的胳膊,一通乱摇,撒娇道:“大哥,快说嘛!” 魏良卿连忙举手投降,道:“好,好!我告诉你,这位龙峰兄弟也是习武之人,明白了吗?” 魏良月看向姬龙峰,点头道:“好啊,那今日我便和龙峰哥哥好生切磋切磋!”说完,美目转啊转,又转到了高杰身上,出声问道:“你呢?” 高杰没想到这小妞突然会问到自己这,不解道:“我什么?” 魏良月轻轻跺了跺脚,嗔道:“长得漂漂亮亮的,怎地像只呆头鹅一般,我自然是问你是否习过武艺咯!” 高杰苦笑道:“略懂,略懂,只是我这人胆小,不喜欢舞刀弄枪,要切磋还是找他们俩吧!” 魏良月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轻哼了一声,目光又转到悟空身上,问道:“他看上去比我还要小多了,能上场比武吗?” 悟空自幼长于山中,与野兽相伴长大,人类语言本来听不懂也不会说。在这一路来京的路上,高杰的耐心教导,悟空总算能听懂少许简单的话语,也能不是很清楚标准地说出几个词语了。但此刻魏良月的问话,对他来说却是太难了,根本没有听懂,所以他仍旧旁若无人地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傻看着魏良月。 高杰见状,连忙道:“这位是我的小兄弟,叫悟空,他身世可怜,至今还不太会听话说话,但是他的身手还是不错的!” 魏良月好奇地睁大眉目,追问道:“他的身世可怜?说来听听!” 魏良卿打断她道:“高杰他们一路赶来京城,估计都累了,你就别追问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将给你听!” 高杰也道:“对,以后慢慢告诉你!” 魏良月还待发话,却见一个小厮跑进来禀告道:“世叔来了!” 魏良月一听,顿时放过了高杰,一边向外跑一边开心喊道:“叔叔来了!”飞快地消失在门口。 魏良卿此刻也起身笑道:“没想到叔叔今日会有空来我家,真是太好了,他也是豪放之人,见了你们三位小兄弟定会欢喜不已!”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叔叔来自宫里,虽不拘小节,但他。。。他是在皇上身边侍候着的,不喜欢别人喊他做公公,你们便跟着我一样喊叔叔便是!” 高杰闻言,小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一阵莫名的紧张感从心底升起,他连忙问道:“请问叔叔的名讳是?” 魏良卿笑道:“家叔的名号乃圣上钦赐,唤作忠贤!” 高杰闻听,差点直接坐在地上,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娘啊,来的竟然真的是。。。魏忠贤!”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此魏忠贤 没错,魏良卿的叔叔便是明末最有名的大太监魏忠贤。 魏忠贤,字完吾,北直隶肃宁(今河北沧州肃宁县)人,汉族,进宫前没有大名,当地人叫他魏四,少时家境贫穷,混迹于街头,不识字,喜欢赌博,后为赌债所逼且见太监在赌场中出手阔绰,遂自阉入宫做了宦官。 入宫后,隶属于太监孙暹,因为人圆滑,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得其赏识进入了甲字库。后又他又请求做皇长孙朱由校的母亲王才人的典膳,被王才人取名为李进忠,并结识了太监魏朝,魏朝多次向太子宫大太监王安称赞魏忠贤,王安也就善待他。 朱由校母亲王才人被西李逼死后,年幼的朱由校和弟弟朱由检便被父亲朱常洛交予西李李选侍抚养,魏忠贤便一直跟在朱由校身边伺候。 皇长孙朱由校的乳母叫客氏,朱由校待其如亲生母亲,甚为敬重。 原来,宫中值班宦官和太监不能在宫内做饭,每到吃饭时间,只能吃自带的冷餐,而宫女则可以起火,于是太监们便托相熟的宫女代为温饭,久而久之,宫女与太监结为相好,称作“对食”,又作“菜户”,与外间夫妇无异。明初,这种现象还是偷偷 摸摸的。到了万历以后,则是公开的了。如果有宫女久而无伴,甚至还会遭到其他宫女们的嗤笑。 客氏本和魏朝是对食关系,等见到魏忠贤后,见其"形质丰伟,言辞佞利",甚是喜爱,于是冷遇魏朝而喜爱魏忠贤,两人结成了很深的关系。对皇长孙,魏忠贤甚为忠心,加上他擅长唱歌、奏乐、下棋、踢球,甚得朱由校的欢心,于是客氏和魏忠贤成为了朱由校悲惨童年中最为信赖和倚重之人。 泰昌元年(公元1621年),明光宗朱常洛驾崩,朱由校即位,是为熹宗,年号天启。魏忠贤和客氏并受宠爱。没过一个月,封客氏为奉圣夫人,荫封她的儿子侯国兴、弟弟客光先以及魏忠贤的哥哥魏钊为锦衣卫千户。魏忠贤不久从惜薪司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宝和三店。魏忠贤不识字,按例不能进司礼监,但因天启帝的恩宠和客氏的缘故,他得以破例,天启帝还钦赐他大名魏忠贤。 魏良卿和魏良月便是其大哥魏钊的儿女,因魏忠贤无子,待这两个侄儿侄女犹如己出。去年冬魏钊重病去世,魏良卿兄妹俩便被魏忠贤安排在皇城中这所宅子中,以便照顾。 当高杰得知即将见到魏忠贤,不由得不激动和惶恐,人的名,树的影,他不紧张才叫怪事。 魏良卿没留意高杰的异状,拉着他迎出了客厅,刚才院子里,就见魏良月眉开眼笑地挽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高杰定睛一瞧,此人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在明朝算是极为高大的了,体型适中,不胖不瘦,身着靛蓝色长袍,头戴青色高帽,一副普通富户的打扮。他肤色犹如古铜,和魏良卿甚是相像,并不像一般宫内太监那样惨白的脸色,眉长入鬓,眼如丹凤,相貌甚是俊伟,按道理,他今年已经五十四岁,但看上去便如方才四十出头,不但两鬓未见半根白发,便是脸上也鲜见皱纹。 他笑哈哈地拍着魏良月的手,大步走来,哪有半点当朝第一太监的模样,就好似一位父亲回到家里一般,自然而亲切。 魏良卿快步迎上,松开高杰的手,对着魏忠贤躬身行礼,喜道:“侄儿拜见叔父!” 魏忠贤伸手在魏良卿肩膀上重重拍了拍,笑道:“卿儿,别多礼了,叔父最近太忙,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们俩,想念得紧,今日便抽空微服出宫,回家来瞧上一瞧!” 魏良月在旁不满道:“月儿还以为叔父把我忘记了呢!” 魏忠贤转头慈爱地摸了摸魏良月的小脑袋,嘿嘿笑道:“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我家的乖月儿!” 魏良卿上前拉住魏忠贤的另外一只手,大声道:“叔父,来,我给你介绍几个小朋友!”说着,便指着高杰道:“这位是高杰,乃是侄儿今天刚结识的朋友,他后面的是姬龙峰和悟空!” 面对魏忠贤,高杰紧张得背心直冒汗,连忙躬身行礼道:“高杰见过魏。。。叔父!”身后的姬龙峰也跟着行了礼,惟有悟空不懂礼节,只是歪着脑袋打量着魏忠贤。 魏忠贤见高杰这么一个英俊非凡的少年,不由得眼睛一亮,再看看姬龙峰和悟空,更觉惊异,当下大笑点头道:“三位小哥好相貌,好气质,日后定有大好前途,不错不错!” 高杰哪想到魏忠贤非但没有丝毫大太监的架子,还甚是平易近人,心里渐渐放松下来,连忙道:“我等三人皆是乡间草民,地位卑微,魏叔着实过誉了!” 魏忠贤闻言,笑道:“草民又如何?!我魏家本也是庄稼汉出生,朋友相交,贵在知心,你等既是卿儿的朋友,便无需顾忌,跟着他喊我叔父便是!”说完,便招呼高杰等一起进了正房客厅。 落座之后,主位上的魏忠贤温言问道:“高杰小哥,你们是打哪来啊?” 高杰恭敬回道:“小子来自陕西米脂,龙峰和悟空都是山西蒲州人氏。” 魏忠贤点点头道:“米脂和蒲州,我只是听说,还未曾去过,想来都是好地方啊,要不怎能孕育出你们三个如此大好青年!” 魏良卿也笑道:“那是,我第一眼看到他们,便觉亲热,后来又见他们不畏强权,行事仗义,且刚到京师,还未找到住处,于是就强邀来家中暂住了。” “哦?”魏忠贤望向魏良卿问道:“今早莫非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魏良月不等哥哥答话,便抢着把早上和刘玄则等差点打起来的事说了一遍,说完,还气哼哼道:“要不是骆大哥赶到,我非把那几个家伙痛打一顿才爽快!” 魏忠贤闻言,仰头大笑,半晌才喘着气,对魏良月竖起大拇指道:“月儿做得好!咱魏家的人,就得有血性,管他谁家的公子哥,敢当街抢马,欺辱百姓,咱就该挺身而出、拔刀相助,揍得他满地找牙才好!” 高杰本以为魏忠贤听了事情经过,定会责怪魏氏兄妹俩冲动惹事,却完全没有料到他不但没有半点不快,反而对这兄妹俩大加赞赏,这表现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这时,侍女前来禀告,午饭已备好,魏忠贤双手一拍,道:“今儿回家,没想到还能见到三位少年英豪,真是高兴,老夫定要多吃几碗饭才行!走,咱边吃边聊!” 魏家饭堂不大,六个人正好坐得满满当当,菜肴并不丰盛,三样小菜,三样荤菜,显得颇为简单。 魏忠贤端起饭碗,对高杰等道:“俺魏家出自农户,勤俭惯了,没有准备什么山珍海味,三位小哥千万别介意!” 高杰笑道:“对我们而言,能吃饱便好,哪会有那么多讲究,魏叔太客气了!” 姬龙峰在一旁大声道:“俺早就饿得肚皮贴到脊梁骨了,可以开动了吗?” 魏忠贤顿时乐得不行,给姬龙峰夹了一大块肘子放碗里,笑道:“好小子,吃吧,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哈哈!” 高杰此时早就对魏忠贤刮目相看,早就忘记了他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隔壁的老王,也笑道:“龙峰这家伙,天生一吃货,胃口大得很,我每次吃饭都抢他不过,所以才长得这么瘦弱!” 魏良月噗哧一笑道:“看得出,看得出,以前还真是委屈你了!” 众人哄堂大笑,姬龙峰一边跟着讪讪而笑,一边运筷如飞,丝毫没有放慢夹菜速度的意思。 而悟空一路上虽然学了点吃饭的样子,但筷子仍旧不会使,当下用两只爪子抓了便吃。 高杰见魏家三人惊疑的模样,连忙苦笑解释道:“悟空自幼被父母抛弃,在山林兽群中长大,前些日子才跟着我们一起,尚未学会说话、吃饭等规矩礼仪,实在对不住!” 魏忠贤闻言,愣了愣,随即学着悟空的模样,伸手抓起一块肘子肉便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嘟囔道:“嘿,还别说,这样吃肉才爽快呢!” 魏良卿也笑哈哈有样学样,干脆也用手抓菜,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 魏良月则默默起身,吩咐下人再多准备几个荤菜,然后将桌上的菜碗向悟空那边推了推,让他吃起来更方便些。 望着魏家三人的举动,高杰莫名地心中一暖,鼻子一酸,有种想落泪的感觉。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豪放随性、颇有爱心的邻家大叔,难道真的是那个史书中记载的祸国殃民、奸诈凶残的大奸臣吗?! 用过午饭之后,大伙回到正房客厅用茶,魏忠贤突然得意地对魏良卿道:“卿儿,今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魏良卿正和姬龙峰勾肩搭背说着悄悄话,闻言回头问道:“啥好消息?” 魏忠贤嘿嘿笑道:“今儿皇上评修庆陵功,荫封你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这算不算好消息啊?!” 魏良卿撇撇嘴道:“做官太复杂了,我可不愿意!” 魏忠贤白了他一眼道:“傻小子,你不懂!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做官的料,但皇上封的这个官只需要你挂个名,不用去锦衣卫那边当值,每月照常领饷便是!而且,此官位还可传于子孙,永享俸禄!” 魏良卿这才咧嘴喜道:“这还差不多,如果要我去和那些文绉绉的士大夫们同朝为官,还不如回家种田呢!” 魏忠贤叹了一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官场太过凶险,我一个人在里面就够了,你们俩好好过日子便是,千万别趟这个浑水。” 魏良月皱眉道:“叔父,最近这么忙,莫非有什么麻烦事吗?” 魏忠贤摇头道:“也没啥,为了你哥这个官职,给事中惠世扬、尚书王纪上书弹劾我,还好皇上明察秋毫,斥责了他们!还有首辅刘一景、次辅叶向高、礼部尚书赵南星等这些东林党人常常找叔父的茬,也不知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 魏良卿愤愤道:“他们自认为自己是读书人,看不起咱们,所以我们和刘玄则、叶孤烟这几个小子也不对付!” 魏忠贤点头道:“不过倒也没啥,刘一景他们也只是在皇上面前给我上上眼药水,伤不了我一分一毫。其实我对他们这些人还算不错了,那赵南星能当上礼部尚书还是我举荐的,真他娘的是恩将仇报!” 魏良月恨声道:“下次我见了赵一帆那小子,定要好好修理修理他,给叔父出气!” 魏忠贤闻言,忍不住笑道:“你们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便罢了,不必当真!对了,高杰小哥,这次你们上京,所为何事啊?” 高杰刚才一直在认真听着魏忠贤叔侄的对话,从而对朝中局势做个基本判断。 他感觉现在魏忠贤貌似还未大权在握,和东林党的斗争也还只是小打小闹,没有到达你死我活的地步,朝中局势尚算安定,而且从魏忠贤的话中可以感觉到,他并不想和东林党那些正当权的官员们起冲突,一直保持着低调。 正思量间,忽听魏忠贤问到了他身上,高杰连忙回答道:“我上京来是找亲戚的!” “哦?”魏忠贤颇有兴趣地继续问道:“走亲戚?可知道亲戚家住在何处,要不要卿儿帮你寻访?” 高杰思忖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道:“小子倒是斗胆想请魏叔帮忙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信王是我干弟弟 当初在家乡,朱由检被人追杀时,高杰曾怀疑背后的主使是魏忠贤,虽然没有证据,但前世所受的教育让他很自然就会认定了这个大奸臣,他这次着急来京师,也是担心父母和朱由检会遭到魏忠贤的暗算。 可如今,在亲眼目睹了魏忠贤的种种表现之后,高杰对自己此前的判断产生了质疑。首先,现在是天启二年,魏忠贤才刚刚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还只是挂名,实际工作是由读过书的其他太监担当着,而且东厂也还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于让其派遣杀手去追杀朱由检;其次,天启帝正年轻,去年才迎娶了皇后,按道理生出几个皇子不会有啥问题,在当今的世上,除了高杰谁也不会想到朱由检会成为未来的崇祯帝,也就是说现在十一岁的朱由检对魏忠贤而言并未威胁,他没有必要冒风险去做这样的事。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高杰这才决定据实相告,如果魏忠贤真心帮忙最好,即使不愿意,起码也能试探出他到底是不是追杀朱由检的幕后之人。 于是,高杰平静地望向魏忠贤,认真道:“小子此次要寻找的亲戚姓朱,名由检,居住于宫城之内,所以这才贸然开口请魏叔帮忙!” 魏忠贤听到朱由检的名字,脸色就已经变了,等高杰说完,他立即站起身来,走到高杰面前,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半天,方才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高小哥说的,可是今年新封的信王殿下?” 高杰目光毫不躲闪,含笑道:“不错!正是信王!” 魏忠贤闻言,哑然失笑,摇着头道:“高小哥很喜欢开玩笑吗?” 就连一旁的魏良卿和魏良月也同样不敢相信高杰所说的,却又不知他为何要开这样的玩笑。 高杰耸耸肩,淡淡道:“我平常是喜欢开玩笑,但这次却并无半分玩笑之意,我进京的的确确是为了信王朱由检而来!” 魏忠贤狐疑地望着高杰,眯着眼问道:“你说要找的亲戚真的就是信王殿下?!” 高杰淡定地点点头。 魏忠贤直起身子,插着腰在厅中转了两圈,然后对高杰道:“老夫很想相信你所说的话,可是,我进宫三十多年,从未听说过信王殿下有高小哥这种亲戚,你可真是让我越来越糊涂了!” 高杰歉然道:“都怪小子没能说清楚,让魏叔着急了!不知魏叔最近留意到没有,信王殿下的所居住的慈庆宫内,是否多了什么人?” 魏忠贤闻言,脸色大变,连忙说道:“哎呀,这可是宫中极为隐秘之事,高小哥怎会知道的?我奉皇命,常常去到慈庆宫见信王殿下,就在两个月前,信王殿下突然带回两位中年夫妇,并称是他认的干爹干娘!” 高杰微笑道:“他的干爹干娘便是我的亲爹亲娘,所以,信王殿下如今是我的干弟弟!” 魏忠贤惊得呆立当场,直到魏良月过来扯了扯他的胳膊,方才如大梦方醒一般,回过神来,他一把拉住高杰的手,颤声道:“高小哥竟然和信王殿下有这么一层关系,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来,快好生跟魏叔说道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杰毫不隐瞒,边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在这过程中,魏忠贤的脸色一再变幻,特别是当听到朱由检被追杀险些丧命于涌峰山后山之时,紧张得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眼中的神色甚为复杂。 等高杰述说完毕,魏忠贤转身缓缓走回主位坐下,一边沉吟一边道:“怪不得信王殿下把你的父母当做亲生父母对待,原来你们高家不但是对他好,而且还有着救命之恩啊!可是,信王殿下小小年纪,怎会有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呢,这完全没有道理啊!” 高杰死死盯着魏忠贤,沉声道:“我也不明白,魏叔认为是谁做的呢?!” 魏忠贤低头沉思,默然不语,一会点点头,一会又摇摇头,半晌后方才抬眼道:“兹事体大,老夫想来想去,却不敢妄加揣测,只有找到确凿证据方才能够断言!” 高杰微笑点头道:“魏叔说的不错,也许其中有大的阴谋,也有可能那帮杀手只是一般的劫匪罢了,不管如何,我相信真相总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魏忠贤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心情沉重。 正在此时,从姬龙峰的方位忽然传来几声奇怪的声响,“呜呜呜”的,好似有什么动物在轻声叫唤,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到了他的身上,暂时把这沉重的话题引了开来。 姬龙峰貌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腾地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只黑乎乎的小兽,懊恼地大声道:“卖糕的,俺刚才吃饭的时候光顾着和魏大哥说话,倒把这小黑忘记了!” “卖糕的”当然是姬龙峰长期和高杰厮混在一起,学来的“家乡话”,而他手中的小兽,正是悟空在石榴峰寒鸦洞喂养的小黑虎。 这只小黑虎如今才几个月大,自从见到姬龙峰之后,便一直赖在他怀中不肯离开。姬龙峰也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一改往日粗旷豪放的形象,对小黑虎爱怜不已,一路上都心甘情愿地悉心照顾,耐心得就像个奶爸一样,还亲自为它取名叫小黑,虽然这名字毫无创意,可小黑仿佛很是满意,听到姬龙峰柔声呼唤,便会立马睁眼抬头,呜呜叫唤,萌萌的样子甚是可爱。 如今小黑才几个月大,尚在吃奶的阶段,整天除了吃便是赖在姬龙峰怀中呼呼大睡,此刻估计是饿醒了,便开始叫唤着要进食。 姬龙峰轻轻摸了摸小黑的脑袋,呵呵笑道:“小黑,又饿了是吧,都怪俺不好,只顾着自己吃喝,把你忘记了!” 小黑昂着毛茸茸的脑袋,抖了抖黑得发亮的细毛,对着姬龙峰又“呜呜”了两声,似是在埋怨他,叫声中好像都带着娇嗔和不满之意 而当姬龙峰把小黑掏出来的时候,魏良月先是呆了几秒,在看清楚小黑呆萌而漂亮的样子,又听到它可爱可怜的叫唤之后,两眼放光,瞬间便冲到姬龙峰面前,伸手急道:“这只小猫好可爱,给我给我!” 姬龙峰见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也是一呆,随即将小黑往身后一藏,道:“小黑可不是小猫,而且它是我们的伙伴,怎能你说要便给你?!” 魏良月一把拽住姬龙峰的手臂,撅着嘴道:“我又不是要抢你的小猫,只是看看而已,别这么小气好不好!而且,它应该是饿了,我去给它喂奶!” 姬龙峰虽说平常大大咧咧,却是第一次被个女孩拽住胳膊,而且这女孩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妞儿,顿时满脸通红,他一边向后缩,一边磕磕巴巴地道:“它是..是饿了,是要吃奶,可...可是,你一个小姑娘,如...如...如何能够喂奶?” 此话一出,高杰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将出来,而魏忠贤和魏良卿爷俩也是呆了一呆,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又是拍桌子又是掐大腿,乐不可支。 魏良月哪知道姬龙峰会蹦出这么一句,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吃人一般。不过,她毕竟不是普通大家闺秀,自幼喜爱舞枪弄棒,性格颇为外向,羞怒之下,伸手在姬龙峰脑门上弹了一记,怒道:“你傻啊,我...我虽不能喂奶,但家里有牛奶啊,莫非你一直是自己产奶自己喂的吗?!” 高杰本还庆幸自己忍住了没有当场喷茶,等魏良月说完这番话,他彻底崩溃了,捂着肚子,跟着魏忠贤叔侄俩一起,在椅子上放声大笑起来,双脚乱踢,全身抽搐不止。 只有悟空不明所以,眨巴这眼睛望着眼前三个笑得直抽抽的人,也裂开嘴嘿嘿干笑。 姬龙峰茫然望着魏良月,点头道:“额,你说得有理,我不是妇道人家,更不能产奶,那小黑就拜托你喂喂了!” 望着递到眼前萌萌的小黑,魏良月哪还在意姬龙峰说些什么,早就心花怒放,小心翼翼接过小黑,红红的脸蛋在它光滑黝黑的细毛上贴了贴,爱心泛滥地笑道:“好可爱的小黑哦,走,我给你喂奶吃去!”说完,便蹦蹦跳跳出了客厅。 此刻,魏忠贤已经收了笑声,一边擦拭着笑出的眼泪,一边道:“龙峰小哥是个真性情的好孩子,有爱心,有善念,不错不错!” 说完,他又看向高杰道:“高小哥,既然你要找的便是信王殿下,此事便包在我的身上,你在卿儿家中且安心住着,这两日内我便会寻机会去趟慈庆宫!” 高杰连忙起身,深施一礼道:“如此便麻烦您老了,如果魏叔不介意,今后便换小子小杰便是,您和魏大哥的帮助,我会铭记在心!” 魏良卿也站起身,摆手道:“兄弟间,就别说见外的话了!能得你们三位小兄弟做朋友,俺可是真心高兴呢!” 魏忠贤也满意点头道:“卿儿进京也有一年多了,还真没有几个真心实意的好朋友,希望你们以后互相照应,同甘共苦,讲义气,重情义,方为真心真意的好兄弟!” 高杰闻言,心中感动,认真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魏大哥豪爽仗义,是个真性情的好汉子,我们三个必会以兄长事之,绝不相负!” 魏忠贤拍掌大声道:“好!看到如此情形,老夫恨不得能回到年轻之时,当初在家乡,俺也是个有义气,有兄弟的好男儿!好了,我也该回宫了,小杰你们就静候佳音吧!” 说吧,他站起身来,走到几人面前,慈爱地摸了摸魏良卿的脑袋,又拍了拍高杰等的肩膀,点点头,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农民魏良卿 魏忠贤走后,高杰还呆立着,没有缓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思绪有些混乱,完全不敢相信刚才见过的那个豪爽且颇有些帅气的大叔便是日后的“九千九百岁”魏忠贤! 更重要的是,他绝不像后世有些小说、电影中所塑造的那样,是个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大奸臣,在高杰的初步印象中,魏忠贤反而更像个混迹江湖的坦荡仗义的好汉。 不过,高杰两世为人,自然也不会就凭这一次见面便对魏忠贤的为人下判断,他很明白,一般大奸大恶之人都是隐藏得很深的,轻易瞧不出端倪。 正思量间,魏良卿送完叔叔回来,对高杰等笑道:“家叔刚才还暗地夸俺好眼光,能结交到三位少年豪杰呢!” 高杰连忙道:“不敢不敢,能结识魏大哥,才是我们的荣幸!” 魏良钦拍了拍高杰肩膀,道:“俺没读过书,也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客气话,来到京城后,家叔虽安排俺兄妹俩进了国子监去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起念什么四书五经,但俺这脑袋完全不是用来读书的,所以,嘿嘿,只能让家叔失望了!所以小杰、龙峰还有悟空,千万别怪哥哥粗鄙没学问啊!” 姬龙峰嘿嘿笑道:“魏大哥和俺一样,在家乡之时,俺爹让俺进私塾念书,我多半是偷偷溜走,舞枪弄棒去了!悟空更不用说,话还说不清楚呢!至于小杰这个怪胎嘛,你说他没学问吧,有时候又会蹦出些酸溜溜的话,你说他有文采吧,却发现原来只是个笑话!” 高杰闻言,气极反笑,作势踢了姬龙峰一脚,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损我呢?!” 魏良卿哈哈大笑道:“这样就好,俺们兄弟几个肝胆相照,不玩文的、酸的、虚的,俺这胸膛里,只有砰砰跳的真心一颗,血也是热腾腾的!” 高杰感动不已,说道:“魏大哥的话,我记在心里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姬龙峰指着高杰道:“看,看!冷不丁这家伙又酸起来了!” 魏良钦顿时大笑起来。 这时,魏良月抱着小黑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依依不舍地将其递给姬龙峰道:“它吃饱了,睡着了,还给你!不过,姬哥哥,下次喂它的时候还是交给我好不好?” 姬龙峰小心翼翼将小黑放回怀中,然后看了看魏良月,认真道:“没有问题,不过你能不能不叫我姬哥哥,听起来很别扭呢!” 魏良月见姬龙峰答应了,大喜,连忙道:“好,姬哥哥你说该怎么称呼你呢?” 姬龙峰听到“姬哥哥”三个字就难受,急忙道:“你喊俺龙峰大哥就是了!” 魏良月“嗯嗯”点头,又望向高杰问道:“你看样子比我还小吧,是你喊我姐姐呢还是我喊你弟弟呢?” 高杰哪肯,连忙挺直身体,俯视着魏良月义正词严道:“瞧瞧我这个头,便知道我比你大多了好不啦!喊声高大哥亏不了你!” 魏良月白了他一眼,道:“装什么装啊,我还是喊你小杰吧,谁都不吃亏!”随即便转身走到座椅上坐下,喝茶吃果品去了。 高杰愕然之下,又不好和女孩子争辩,在魏良卿和姬龙峰古怪的目光注视下,尴尬不已,只好低声嘟囔道:“算你狠!” 休息片刻,魏良卿兄妹俩和姬龙峰又聊起切磋武艺之事,三人顿时便坐立不住了,魏良卿急不可耐地道:“此处地方狭小,切磋不能尽兴,如若三位兄弟不觉疲乏的话,便跟俺去城外的农庄中,那里有专门的习武场!” 高杰还没作声,姬龙峰早就站起来,催促道:“能切磋武艺,怎会疲乏,快走快走!” 高杰无语摇头,他本想趁下午休息之际,好好想想下一步的计划,同时将《生生药经》仔细研究研究,好找出治疗悟空多毛症状的药方,眼下见姬龙峰和魏氏兄妹雀跃不已的样子,只好耸耸肩点头同意。 出了院子,魏良卿道:“小杰,你们那三匹宝马太过扎眼了,还是留在家中,先骑我们的马前去吧,如何?” 高杰也不想再因为神驹而惹来麻烦,点头道:“还是魏大哥想得周全!” 于是,高杰三人牵着魏良卿家的三匹马,跟在魏氏兄妹身后,一边观赏京城街景,一边聊着天,出了皇城和内城,方策马向西门外驰骋而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京郊一处农庄前停了下来。 这处农庄占地约三十多亩,庄内有宅院、池塘、良田,还有休憩运动娱乐之所,依山傍水,风景着实不错。 农庄守卫见魏良卿等到来,早就毕恭毕敬地上前问了安,牵过众人的马,然后有专门的一个管家将他们引了进去。 此处乃是天启帝封给魏忠贤的一块良田,魏良卿来京之后,便改建成了一个农庄,平时也是他们兄妹和几个相熟的爱武之人常来休憩切磋之地。 进入农庄后,众人走在一片良田的田埂之上,魏良卿颇为自得地道:“兄弟们,好好看看这些稀罕的庄稼作物吧,在其他地方可是难得见到哦!” 高杰仔细看去,不由得大为吃惊。因为在魏良卿这农庄的良田里,他不但看到了此前从山西芮城马老先生那里好不容易得到的玉米、番薯、马铃薯,竟然还看到了辣椒、花生、番茄等在当时更为稀罕的作物,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高杰惊呼道:“魏大哥,你真是太伟大了,竟然还能找到并种植出这等稀罕的好东西!” 魏良卿闻言,颇为惊异地问道:“小杰,你莫非见过这些作物?” 姬龙峰插话道:“这里有三种东西前不久小杰去外地弄到蒲州去种植了,额,就是番薯、马铃薯还有玉米!” 魏良卿喜道:“原来这世上还有和我一样喜欢种植这些外来作物的人,太开心了!那小杰,你认识这些是什么吗?” 顺着魏良卿的指点,高杰轻轻松松便说出了这些作物的名称:“番茄、花生、向日葵。。。” 随着高杰如数家珍般道出这些名称,魏良卿完全惊呆了,就连魏良月也甚是诧异,哥哥喜欢操持农活,她虽不感兴趣,但耳濡目染之下,总算认识了其中大部分的作物,但也远远比不上高杰认识的多。 废话,高杰来自后世,这些东西在明朝是稀罕货,在后世却是菜场超市里随处可见的,他要是不认识,那可就奇怪了。 魏良卿惊讶不已,激动地拽住高杰的手道:“小杰啊,因为俺除了习武,便爱好务农,这些都是家叔在几个月前,托人为俺找来的外来作物,而且也学到了种植方法,只是有些作物怎么食用却尚未知晓,该不会你也都知道吧?” 高杰嘿嘿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还真知道!” 魏良卿闻言,顿时大呼小叫起来,雄壮的身躯在田埂上又蹦又跳,要不是被妹妹魏良月死命阻止的话,估计这一处的田埂便会就此夷为平地。 魏良卿从小便跟着父亲魏钊在家乡务农,对庄稼作物有着独特的感情和兴趣,叔叔魏忠贤发迹后,他们来到京城,锦衣玉食之余,他依旧初衷不改,继续倒腾他的农活,只不过是换了更高档的玩法,种植的不再是大众货,而是来自外域的稀罕品种,而且种植的目的,也不再是为了温饱,而是纯粹因为兴趣爱好。 望着眼前兴奋不已的魏良卿,高杰暗想,这魏大哥和芮城那位马老先生一样,倒是个治农官的合适人选。 很明显,魏良卿虽然喜爱练武,但对农作物的兴趣却远远超过了武功,他自顾自地拉着高杰,跳到田里,开始“切磋”农艺,早把来这是切磋武艺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魏良月满肚子不高兴,但她太了解自己的哥哥,知道现在的魏良卿绝不会因为任何别的事情而分心了,不快之余,幸好发现还有姬龙峰和悟空在,便招呼他俩一起奔着练武场而去。 高杰跟着魏良卿在他的几十亩良田中穿梭,一边听他介绍各种外来的作物,一边询问这些作物的种植条件和方法,不知不觉中,太阳就已经开始偏到西边的山头上去了。 在金色的余辉映照下,魏良卿得遇知音的激动心情方才平静下来,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水,一边对高杰歉然道:“小杰啊,哥哥俺就是这毛病,一埋头研究起农活来便啥都忘记了,还拉着你跟俺在泥里土里滚了一下午,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 高杰也擦去头上的汗水,笑道:“能在魏大哥的农庄见识并了解这些稀罕不已的农作物,小杰感觉甚是幸运和开心,想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这样说可就让我汗颜不已了!” 魏良卿使劲点头道:“今日可算是俺进京以来最为开心的一日,小杰,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菩萨派来的!哈哈!” 魏良卿的话,让高杰想起了后世一句网络语言“你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他忍不住露出迷人的微笑道:“魏大哥说的,正是我要说的!” 魏良卿一把抱住高杰的肩膀,一边向不远处的宅院走去,一边道:“天色不早了,俺们也该去看看舍妹他们切磋得如何了,顺便让管家安排好饭菜,今夜便在此享受享受这些稀罕作物做出的菜肴吧!” 高杰点头道:“我虽不太会做饭菜,但这些作物如何做来好吃,还是有些理论基础的,到时去厨房做个顾问,指导指导还是可以的!” 两人勾肩搭背,沐浴着金色的余辉,大笑着向宅院走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伙房顾问 魏良卿兄妹、姬龙峰和悟空坐在饭桌旁,一边闲聊,一边不时向伙房那边张望,每个人的眼中都满是好奇之色。 因为高杰自夸能够用魏良卿种植的这些外来作物做出可口的饭菜,大伙心中又是期待又是怀疑。魏良月想去伙房探个究竟,却被高杰毫不客气地轰了出来,气得嘴巴撅起老高,心中暗暗诅咒这个漂亮得过分的男妖精最好把饭菜搞砸了,在大家伙面前出洋相丢脸! 魏良卿和妹妹完全相反,现在对高杰很是信服,丝毫没有质疑他能指导厨子做出新奇而可口的饭菜,他望了因刚刚结束比武切磋而脸颊俏红的魏良月,笑问道:“月儿,你和龙峰、悟空比武切磋,可曾过足了瘾?” 魏良月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地道:“过瘾?!哼,无聊透顶!” 魏良卿不解道:“怎么了?!难道你还嫌弃龙峰他们的武艺不成?即使他们打不过你,也有可能是在让着你,明白吗?” 魏良月闻言,顿时趴在了桌子上,郁闷道:“你说些什么啊!我说无聊是因为,整整一个下午,我连他们俩的衣角都摸不到,怎么过瘾,郁闷死了!呜呜呜!” 魏良卿吃了一惊,他和妹妹的武艺皆是在家乡的时候,由村里最厉害的一个老拳师传授的,最拿手的是太祖长拳,据说是大名开国老祖朱元璋的拳法,虽在民间流传很广,但能练出点真功夫的并不多。那位老拳师在村中收徒几十个,他们兄妹俩可是最厉害最有资质的,别说在村里,便是在整个县城,年轻一辈的也没有几个是他俩的对手。去年到京师后,因为各种缘由,和刘玄则那些二世祖们也交手数次,皆稳居上风,所以兄妹俩对自己的武功一直颇为自信。当然,他们和骆养性这种武学世家子弟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但是也不至于连姬龙峰和悟空这俩个从山西来的少年都打不过吧,而且,从妹妹的话语中,他听出的是意思是,差距还很大很大。 魏良卿狐疑地望向姬龙峰,却见这大脑袋细身子的家伙一脸怪怪的表情,似笑非笑,简直就是一副欠揍的模样。而悟空则蹲在板凳上,抓耳挠腮,东张西望,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 魏良卿端详这俩货半天,实在看不出他们有啥高明之处,实在按奈不住了,便出言道:“龙峰,悟空,要不趁小杰还没准备好饭菜,俺们到院子里去比划比划,俺倒要看看月儿说的是真是假!” 魏良月闻言,立刻抬起头来,拍手道:“好啊好啊!龙峰大哥和悟空弟弟不能光欺负我一个,让我哥也尝尝郁闷烦躁的滋味!” 魏良卿闻言差点摔下凳子,瞪了魏良月一眼道:“你是俺亲妹妹吗?怎地就这么希望哥哥出丑吗?” 魏良月嘻嘻笑道:“与其我一个人郁闷,不如咱兄妹俩一起同甘共苦!” 魏良卿听完,倒真有点犹豫了,看样子妹妹不像是开玩笑,难道龙峰和悟空真的是高手?自己自告奋勇要和他们比划莫非真就是找虐? 姬龙峰嘿嘿笑道:“魏大哥,你确定现在去比划比划?” 魏良卿见姬龙峰这小子一脸坏笑,心里更是没底了,未战先怯,他向伙房那边作势望了望,故作镇定道:“额,我貌似闻到饭菜的香气了,估计小杰的成果也快出来了,还是先用餐,等以后有机会再比划吧!” 魏良月秀美倒立,美目圆睁,指着魏良卿喊道:“大哥,你竟然临阵退缩,当缩头乌龟!太可耻了!” 魏良卿尴尬地道:“哪有,我是觉得人家小杰辛辛苦苦为咱们去伙房做顾问,如果这时候去切磋武功,对他的付出有些不太尊重不是!” 姬龙峰哈哈大笑道:“魏大哥说的,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魏良卿嘿嘿干笑,假装埋头喝茶,不敢再去看妹妹的脸色。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得意的吆喝传来:“各位客官,上菜了!”随即就见高杰一手托着一个海碗,迈着轻盈的步伐从伙房摇曳而出,身后还跟着两个厨子,手上也端着菜肴。 魏良卿大喜道:“看吧,我就说小杰马上完工了,先吃饭尝尝鲜才是对的!” 魏良月无奈,有气没地方撒,便白了高杰一眼,冷哼道:“小杰,你确定做出来的这些东西能吃?!” 高杰放下手中的两个菜碗,耸耸肩道:“大师所出,必是精品!好吃不好吃,这位小妹妹尝尝便知!” 魏良月嘟囔一句:“装神弄鬼!”便开始打量起桌上的那几个奇怪的菜肴。 魏良卿好奇问道:“小杰,这几样菜看起来色香味都不错,你给说道说道,都叫啥名?” 高杰端着架子,慢慢坐在凳子上,干咳几声道:“这些菜品,估计在整个大明也没几个人吃过,各位今儿可算是有口福了!至于名字嘛,且听我慢慢道来!” 随着他的食指所指,一道道菜名传到桌边几人的耳里:“西红柿炒蛋、红枣蒸南瓜、洋葱炒肉、醋溜土豆丝、青椒仔鸡。。。” 魏良卿和高杰在田里交流了一下午,对这些外来作物的名字有了了解,跟着兴奋地就解释道:“西红柿乃番茄,南瓜是倭瓜,洋葱是兴蕖,土豆是马铃薯,而青椒便是番椒。。。” 高杰对魏良卿竖起大拇指赞道:“魏大哥真是有悟性,佩服!” 众人听这俩货一唱一和,说得甚是起劲,不由得面面相觑,却没人敢第一个吃螃蟹,都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看戏。 魏良卿激动的满脸通红,迫不及待伸出筷子夹起番茄炒蛋放进嘴中,细细咀嚼几下后,惊喜道:“美味!美味!真是美味啊!哈哈,我的番茄终于可以入菜了!” 紧接着又夹起其他几样菜肴试吃,随着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魏良卿忍不住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高杰则淡然微笑,斯斯文文地夹着这些后世常吃的菜,又有些神游天外了。 其他人等了半晌,见高杰和魏良卿吃得不亦乐乎,貌似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耐不住腹中饥鸣四起,一个接一个地大义凛然开始了试吃。 结果自然是桌上只剩下几个空碗碟,众人吃得酣畅淋漓,大呼过瘾,就连魏良月也早忘记了对高杰的不满,连声夸奖他有做厨子的潜质! 高杰见大伙吃好了,站起身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得意地宣布:“还有两样小吃,可供大家茶余饭后消遣享用,老王,端上来吧!” 随着他话音一落,厨子老王将两个竹筛子端上了桌。 魏良卿惊呼一声,指着筛子里的东西喊道:“这。。。这是落花生,那个是丈菊的种子?” 高杰微笑点头道:“恭喜你,答对了!这两样都是好吃的零食,炒花生和葵瓜子!” 此刻众人对高杰再无半点怀疑,争先恐后地抓起花生瓜子就主动开吃了,等到美味入口后,便再停不下来了,不久,桌上的花生壳瓜子壳便堆成了小山。 魏良卿吃完最后一粒瓜子,意犹未尽地道:“小杰,你真是个天才,竟然懂得把这些稀罕的作物变成绝味美食,俺觉得俺俩干脆合伙开个饭庄得了,专卖这些稀罕菜肴,想不发财都难啊!” 魏良月闻言,立刻举手赞同道:“算我一个,我不要赚钱,只要经常能吃到这样的菜肴就好!” 高杰哈哈笑道:“魏大哥,今儿天也黑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其他的等以后再说,有的是时间!” 魏良卿一拍脑袋道:“看俺糊涂的,都忘记你们仨一路奔波,还未好好休息呢!成,俺们即刻动身!” 一行人踏着月色,从京郊满意而归。 魏家一间客房中,高杰一个人坐在桌旁,借着油灯摇曳的光亮,仔仔细细打量着手中一把带鞘的短剑。这把剑鞘有些锈迹的短剑,正是白莲教镇教圣物之一的白莲圣剑。 高杰得到这把古怪的带鞘古剑已经有几个月了,却始终无法将剑从鞘中拔出,让他一直心有不甘。 相传,永乐年间,唐赛儿在丈夫林三死后,经常去坟地祭奠。一次祭完林三回村时,在山脚下的石缝里,唐赛儿发现了白莲教的书典和宝剑。此后,乡里、衙间就盛传她“通晓诸术”,并认为“剑亦神物,惟赛儿能用之”。唐赛儿于是自号“佛母”,称能预知将来事情的成败,并以能剪纸为兵马相号召,组织民众起义,号“白莲军”,威震天下。 而自从唐赛了死后,白莲宝典和白莲圣剑便不知所终,最后被徐鸿儒和其师王森偶得,因无人能修得神功,并拔出圣剑号令天下,白莲教久无首领,在官府的打压下,逐渐分崩离析,形成了数十个分支教派。 高杰自从学得白莲九生神功之后,常常试着拔出圣剑,却都以失败告终,他隐隐觉得,想要拔出圣剑,不是蛮力能做到的,拔剑和御剑的窍门必定和白莲九生神功有着关联。 今天晚上,他忽然心血来潮,好似想到了什么,却又感觉模模糊糊,不能确定,便从包裹中将白莲圣剑拿了出来,一边仔细端详,一边苦苦思索。 深秋的白天和晚上温差较大,不知不觉,夜凉如水,高杰恍惚间感觉有些寒冷,便习惯性地默运白莲九生心法,气贯周身,驱除了身上的寒气,顿时周身温热起来,高杰微微一笑,忽生玩心,念力随着意念,将手中白莲圣剑缓缓凭空托起,在房中反转起来。 隔空驱物这招,高杰时常练习,熟练得很,而这白莲圣剑甚是轻巧,驱动起来并不费力,正玩得惬意之际,他猛然间灵光一闪,顿时想得呆住了。那白莲圣剑本在半空中转着圈,突然之间失去了念力的依托,便直直向下坠落。 高杰这时猛然醒觉,一把捞住圣剑,双目放出精光,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对啊!既然这圣剑从剑鞘之外无法想到法子拔出,那我可以从剑鞘里面着手啊!” 一般人要想从这严丝合缝的鞘剑之间寻端倪,自然是异想天开,可是对于修炼了白莲九生神功的高杰而言,却并非不可能的是,因为,他大脑中那神奇的念力,可是能凭空驱使,无孔不入的! 一念至此,高杰在也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蹦上床铺,双腿盘膝而坐,将白莲圣剑放置于腿上,双眼微闭,屏气凝神,从大脑中调出那神秘的念力,缓缓触碰到古色古香的剑鞘上,在外面游走片刻后,便顺利地穿鞘而入,终于和其中的圣剑剑身亲密接触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莲圣剑 高杰双目紧闭,全神贯注地御使念力在剑鞘之内游走,他清楚地感应到那神秘的白莲圣剑薄如蝉翼,剑柄直接连通剑身,中间并无护手。说它像剑,倒不如说更像一支梭标,薄薄的剑身上打了七个圆孔,而剑鞘内壁上亦对应有七个凸起,卡入圆孔之中,从鞘内把圣剑锁住,因而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拔出。 也不知这剑鞘和圣剑是何材质所造,坚韧异常。这几百年来有幸得到此剑者,都曾如高杰一般想过毁掉剑鞘,取出宝剑,然而想象挺丰满,现实却很骨感,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用。 别看这剑鞘斑斑驳驳,其貌不扬,但无论是重砸还是熔炼,皆毫无毁损,甚至连一丁点皮毛都不曾掉落过。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先辈竟然能将如此坚韧的物质锻造成功,其技艺必定是鬼斧神工,登峰造极了。 那剑鞘中的七个凸起紧紧卡在剑身的孔洞之中,严丝合缝,想要拔剑注定是徒劳无功的。高杰一边暗叹此物的制作技术巧夺天工,一边继续用念力探索着拔剑之法。 一个时辰在不知不觉中很快过去,高杰的白莲九生练至第六层,念力积累不可谓不丰厚,然而像这样不停歇地御使念力探查,仍旧感觉有点消耗不起,他大脑中那未知区域所存储的念力几乎消耗殆尽。 令人惊喜的是,当高杰的念力大量消耗的同时,随着神功的运转,丹田之中的内力和血液筋脉中的真气一直在自动转换成了念力,不断补充到大脑中的神秘区域。这种转换速度虽然比不上消耗的快,但也差不多能及得上一半。 也就是说,当高杰将脑中存储的念力用光之后,通过真气内力的转换,便又恢复了一半。 更可怕的是,高杰的白莲九生“五生春”修炼成功后,不但大大增强了全身的肌肉、骨骼和血脉,提升了身体的力量、速度和耐力,还在身体气力或者内力消耗的同时,五生春功法自动运转,皮肤、五官和毛发不断吸取外界的大自然中的无形或有形的能量,并自行转换,使得内力或气力得到不间断的补充。随着白莲九生功法修炼程度越深,层次越高,补充的比例越大,直至消耗多少补充多少。也就是说,待到修炼到大成境界,他的气力和内力将用之不绝,源源不断。 就在高杰一边用念力在剑鞘中寸寸探索,一边心急如焚地运转五生春应急之时,他忽然听到剑鞘中传来一个轻微的“卡塔”声。在这关键的时刻,这细微的声音听在高杰耳中,如闻仙乐,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刻,终于摸到了这白莲神剑拔剑的诀窍和机关。 在白莲九生神功的六生控境界修炼成功后,高杰常常隔空御物,用念力操纵各种物体飞行,在外人看起来,就像个孩子在胡闹玩耍,实际上他是想通过这些持续的练习,把对念力的掌控力和御使力都提升至一个很高的境界。功夫不负有心人,刚才那一刻,他突发奇想,将探入剑鞘中的念力如同实质般,熟练地分为七股,就像一只手掌上生出了七根手指,同时按在了那七个凸起之上。 于是,仙乐响起起,圣剑终于得到了自由! 高杰大大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然后缓缓地将白莲圣剑拔出了剑鞘。 在明灭的烛光下,白莲圣剑在两百多年后,终于重现天日,只见那普普通通的剑柄连接着菲薄细长的剑身,剑身的材质奇特,犹如晶莹的白玉,清澈透明,而且在高杰超强的眼力观察之下,可以发现剑身上隐隐有种未知的能量在流转,常人的肉眼却是无法看见。 剑身上的七个孔洞排列有序,看样子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巧妙分布的,所有一切都显得玄妙而神奇。 白莲教古有传言,圣剑一出,号令天下。 如今,高杰终于不负徐鸿儒和师父的期许,圣剑已经脱鞘在手,可谓大功告成。只是,能不能真正地号令天下,高杰心中可完全没底,当然,他也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天下豪杰的老大。 记得前世看过的电影《超人》中有句经典的台词:“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高杰生来自由率性,只想过无拘无束的生活,绝非那种一心想要拯救世界,拯救全人类的大英雄,他不想背负那么重的责任和担子,不想被累成狗,而且必定是条死狗。所以如此绝世神兵落在他的手中,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哀了。 不过,此刻高杰没空去想那么多未来的事情,眼帘中的白莲圣剑如此炫目神秘,还是让他甚是欢喜,便凭空御使其在屋内急速飞行起来。 没有了剑鞘的圣剑更加轻巧,其重量甚至比一根筷子都要轻上许多,用念力驱使起来十分省力,耗损极少,甚是得心应手。高杰将白莲圣剑驱使得越来越快,在这间不大的厢房之中,只见一道白光急速穿梭,矫若游龙,刺破空气却又不带半点声响,端的是疾如流星,神出鬼没。 当高杰御剑试着朝桌角轻轻劈下之时,竟没有遇到半点阻碍,一小块桌角便无声无息地被削落在地,断面齐整,平滑无比。所谓“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莫过于斯。 此刻的他,拥有了这把可用念力随心所欲驱使的白莲圣剑,百米之内,可神出鬼没地杀人于无形,实力无形之中大大得到了提升,心中不免生出万丈豪气!他不由想起《三国演义》中的一段对张飞张翼德的描述:“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这段话,用在现在的他身上,仿佛并不为过。 又兴奋地御使圣剑玩耍了一会,心情渐渐平复之后,高杰这才感到念力使用过度后的精疲力尽,虽然对于白莲圣剑还有些很多不解之处,今夜却已无力再查,只好依依不舍地收剑入鞘,上床安歇,很快便疲惫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高杰等三人就被魏良卿喊了起来,拉着他们上街用早点,魏良月自然也一路跟着,还把小黑从姬龙峰那里要来抱在怀中。 小黑虽是黑虎,但此刻真就如同一只乖巧可爱的黑**咪一般,在魏良月的怀中,探出脑袋,萌萌地张大双眼,四处好奇地打量。 京城就是京城,庞大、喧嚣、繁华、忙碌,除了百姓,到处可见高冠锦袍的官员和富商,巡城的卫兵也盔甲鲜明、队列整齐,和后世的北京有得一比。 有了魏良卿这个热情的导游,姬龙峰和悟空俩算是开了眼界,游览了皇城中的东苑、西苑,还去了魏良卿和魏良月平常读书习射的所在——国子监。 国子监是中国古代隋朝以后的中央官学,为中国古代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又称国子学或国子寺。 明朝时期行使双京制,在南京和北京分别都设有国子监,设在南京的国子监被称为"南监"或"南雍",而设在北京的国子监则被称为"北监"或"北雍"。南京国子监始建于东吴永安元年(公元258年),到明永乐年间,规模宏大,延袤十里,灯火相辉,盛况空前,当时邻邦高丽、日本、琉球、暹罗等国"向慕文教",不断派留学生到南京国子监学习。北京国子监始建于元朝大德十年(公元1306年),是中国元、明、清三代国家管理教育的最高行政机关和国家设立的最高学府。 北京国子监坐落在北京东城区安定门内成贤街( 即现在的国子监街),与孔庙和雍和宫相邻,两侧槐荫夹道,大街东西两端和国子监大门两侧牌楼彩绘,是北京仅存的建有四座牌坊的古建街。 国子监作为古代中央大学,历来倍受各朝朝廷重视,多有修建,尤其经明永乐、正统年间分别进行的大规模修缮和清乾隆年间增建辟雍后,形成了如今的建筑规模和格局,占地面积为2万7千多平米。 国子是些什么人呢?《周礼·地官·师氏》:"以三德教国子。一曰至德,以为道本。二曰敏德,以为行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东汉经学家郑玄注:"国子,公卿大夫之子弟。"《汉书·礼乐志》:"国子者,卿大夫之子弟也。"清·刘书年《刘贵阳说经残稿·国子证误》:"国子者,王大子、王子、诸侯公卿大夫士之子弟,皆是。"可见国子泛指贵族子弟。 但实际上,明朝的国子监的学生通称“监生”,依其来源分为三种来源:一是从全国各地秀才中选拔的正途监生,到此作进一步深造;二是外国留学生,大致来自高丽、逞逻、交趾、俄罗斯等;三是“捐监”,挂名监生,只要交足银子,就能领取“监照”,算是监生。 还有另外一种分类:国子监的学生通称“监生”,依其来源分为四类:一“荫监生”也称官生,是三品以上京官的子弟或皇帝恩准入监的子弟以及土司子弟和留学生。二“贡监生”是由地方官学选拔入监的生员。三“举监生”是在京师会试下第的举人,有翰林院择其优者送入监内读书。四“例监生”通过捐纳钱物而获得监生资格者。说明了教育对象的扩大,也说明教育普及的扩大发展到了一个更高的水平。 魏忠贤自幼家境贫寒,目不识丁,如今虽深受天启帝的恩宠,当上了司礼秉笔太监,但仍被在朝堂上正当权的文人阶级的代表东林党人看不起,所以他一心想要自己的侄儿侄女能够进到好的学校读书,即使不能成为能写出锦绣文章的饱学之士,起码也要看得懂书籍文章,认得些文字才好。于是,他便将魏氏兄妹俩安排进了国子监,希望他们能够在高等学府的文化墨水中打个滚,沾上些文人的酸气。 然而,魏良卿五大三粗,豪爽仗义,和乃叔的个性颇为相似,对“四书”、“五经”之类的八股文章完全不感冒,在国子监中根本呆不住,一个月能听上几天课就算很不错的了。魏良月虽比哥哥好些,倒是有些读书的天分,但她也天生就是个好动活泼的女娃,“不爱红妆爱武装”,在国子监呆个几天就会逃学一次,跟着哥哥找人切磋比武。所以说,魏忠贤要是指望这两个侄儿侄女能学有所成,那必定是要失望的。 午饭之后,大家刚把魏良月送到国子监的大门集贤门,冤家路窄,迎面就碰上了四个身穿监生御定制服——褴衫的青年,正是刘玄则、叶孤烟一行。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波又起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碰头”,看来真是有道理,昨天才因为三匹宝马和这几位二世祖有些过节,没想到今日便又遇上了,高杰不由得苦笑,看来京城虽大,但既然要和魏良卿一道混迹在贵族圈,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果然,刘玄则一行本准备进去国子监,可一见魏良卿带着高杰等人站在集贤门门口,顿时便打转来到了他们身边。 刘玄则依旧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面色泛青,手里捧着那个鼻烟壶,打量了高杰三人一眼,轻蔑地哼了声,然后转头对魏良卿道:“魏大壮,能到国子监来的人,非富即贵,怎么,这三个穷小子是你带来的?” 魏良卿怒目圆睁,挺胸欺上前去,双手叉腰喝道:“他们是俺的好兄弟,想去哪就去哪,你待怎的?!” 刘玄则退后一步,摇头道:“书读得少,就是这么粗鲁!” 叶孤烟上前一步,和刘玄则并肩而立,伸出肥嘟嘟的手指着魏良卿喝道:“此处乃是国子监,是士子们求学问道之所,我等可不是怕你,只是不想在此徒惹争端!” 魏良卿佯装朝叶孤烟挥舞了一下拳头,吓得那胖小子连连后退,方才哈哈大笑道:“俺也是这里的监生,斯文得很,绝不会揍你的,瞧你那熊样!” “看来,魏大壮如今越来越嚣张了,要不要找机会和我练练?!”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叶孤烟身后传来,叶孤烟侧身一让,只见一个中等身材,长相普通的青年走上前来,他的双眼似笑非笑瞧了瞧魏良卿,然后转头对刘玄则道:“我此去边关才半个多月,这魏公公家的小子就压制不住了?!” 刘玄则尴尬道:“孙大哥,我们几个是读书人,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可这魏大壮不按常理出牌,动不动就挥拳相胁,无赖之极!只有你这种文武双全的全才,方能压制他!” 那姓孙的青年闻言,甚是受用,便又转过头来,对魏良卿道:“魏大壮,我可不像刘贤弟和叶贤弟他们那样怕你的拳头,怎么样,你划下道来吧!” 高杰在一旁静静观察,发觉这个姓孙青年一出头,魏良卿的精神头便地落下去,看样子以前曾吃过他的亏,半晌没有接话。 “孙乾光,你得瑟个什么劲啊,想要练练便约时间便是,姑奶奶随时奉陪!”魏良月本已经进去了集贤门,却发现出了状况,便又打道回转,正好听到孙乾光在挑衅她哥哥,顿时就发话顶了上去。 孙乾光一见是魏良月,立刻变了个模样,满脸堆笑道:“啊呀,原来是良月妹子,我这不是和你哥开玩笑了吗!半月不见,你可越来越漂亮了!” 魏良月翻了一个白眼,冷冷道:“你这些话拿去哄其他姑娘吧,我可不爱听!”她伸出白生生的手指,指了指高杰、姬龙峰和悟空道:“另外,你们可听清楚,看清楚了,他们三个是我和哥哥的好朋友,谁敢欺辱他们,便如同欺辱我们兄妹一般!” 孙乾光这才打量起高杰三人,悟空年纪还小,姬龙峰形貌古怪,都没放在他眼中,唯有高杰,年纪虽小,却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而且长得英俊潇洒,十足一个迷死人的小帅哥。 孙乾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高杰问道:“这个小子是谁?” 刘玄则在身后哼了一声道:“不过就是刚到京城的乡巴佬罢了!” 魏良月秀目圆睁,走到高杰身边抓着他的胳膊大声道:“小杰是刚来京城,可他的本事大着呢,刘玄则,就是一万个你这样的纨绔子弟也比不上他!” 高杰被魏良月这个举动弄得目瞪口呆,在他感觉中,这小妮子自从认识后,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颇有些看不起的样子,可当有外人诋毁他的时候,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的,却正是魏良月,他低头望着站在身边的小姑娘,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良卿和姬龙峰也没想到魏良月对刘玄则的话生出这么大的反应,不由得面面相觑,一副这里面有问题的表情。 孙乾光一直就暗暗喜欢魏良月这个青春活泼、桀骜不驯的小姑娘,要不是因为孙家不屑和魏忠贤这种目不识丁的太监打交道,他早就央求着爷爷去魏家提亲了。 可此刻,当他见到魏良月紧紧抓着高杰的胳膊,跟护犊子似的紧张样子时,顿时醋意大发,盯着高杰的眼光中更加冰冷,他阴森森地对高杰说道:“小子,你到底是谁?” 高杰当然看出孙乾光喜欢魏良月,自然也明白魏良月这下意识的举动已经激怒了这小子,自己倒是想解释,但估计在场所有人,包括自己这边的魏良卿和姬龙峰都不会相信。他不喜欢惹事,但也不怕事,现在的状况很明显,魏氏兄妹和孙乾光也是不对付的,那么他就没有必要忍气吞声。 高杰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不露痕迹地把胳膊从魏良月手中解放出来,然后慵懒地以最常用的经典台词回答道:“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这句歌词来自后世的张国荣的歌《我》,之所以成为经典,不光因为这句词是由哥哥吟唱而出,而是其中的韵味和意境本就耐人寻味、就像一杯好茶咽下,唇齿留香,回甘无穷。 魏良卿、姬龙峰对文的虽非一窍不通,但要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倒也难为了他们。刘玄则一伙人虽是纨绔子弟,但毕竟出生达官贵族、书香门第,文采还有有那么一些的,特别是孙乾光和站在最后的赵一朗,算得上是当朝有名的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咋一听到高杰这句散漫的话还不觉得什么,细细一咀嚼之后,顿时感到其中意味深长,文采不凡。 当他们还在为高杰能蹦出这么一句惊为天人的话语而呆愣当场之时,魏良月早就拍掌赞道:“这句话说得真好!精彩!” 见魏良月都兴奋不已地夸赞了,魏良卿和姬龙峰岂甘落于人后,也跟着大力鼓掌,轰然叫好,唯有悟空不明状况,只顾憨笑。 孙乾光被掌声和叫好声惊醒,有些羞恼,再次把目光定格在高杰身上,冷声道:“这位小哥本乃村野之人,却不知从何处剽窃这么一句文采斐然的句子,有何值得炫耀的?!要探查你的底细,却也并非难事。这样,明日便是皇上钦定的金秋击鞠日,除了击鞠活动,还有国子们品茗对赋的聚会,如果够胆,明日到东苑再见真章!” 说完,他转身对刘玄则等说了声:“马上要开课了,走吧!”便头也不回地走进集贤门去。刘玄则也高声道:“明日不来,便是在地上爬的,哈哈!”然后和叶孤烟等转身进国子监去了。 魏良卿挠挠脑袋,望着妹妹不解问道:“什么钦定的击鞠日?我怎么不知道?” 魏良月白了他一眼,道:“本月你来国子监上过几天课?!还说呢!明日的击鞠,定在东苑的击鞠场,参赛的大多是国子监的监生们,本来就凭刘玄则叶孤烟他们完全就没戏,可如今有孙乾光和赵一朗加入,实力必定大增,连夺冠都有可能了。” 魏良卿闻言,不甘心道:“还未比试,怎能认输,要死也得站着死,在赛场上死!” 魏良月撇撇嘴道:“可明天就要比赛了,你这时候哪去找三个队员和你上场呢?!好了,我要上课去了!”说完,魏良月瞟了高杰一眼,转身跑进了国子监。 等魏良月走远了,高杰这才拍了魏良卿一下,问道:“魏大哥,什么是。。。击鞠?” 魏良卿正在闷头思索找那些人搭档做队友,漫不经心地答道:“击鞠。。。击鞠就是击鞠啊!额,也叫打球,打球!” 高杰听得一头雾水,又狠狠拍了魏良卿肩膀一下,大声问道:“你说清楚点行不,说不定我们能帮你呢!” 魏良卿被高杰这一掌打醒,讪讪笑道:“刚才走神了,在想和我要好的还有谁能上场呢!也不怪你们不晓得,击鞠就是骑在马上,用球杆将球攻进对方球门的一种活动。当今圣上爱好颇多,除了射箭、匠活、围猎,便是击鞠了,所以他常常会召集国子监的监生们、宫中的宦官们或者外域的使者们一起比赛。” 高杰低头沉吟道:“骑着马,用球杆击球入网?”忽然他恍然大悟地喊道:“我知道了,就是马球!” 魏良卿闻言呆了呆,不敢肯定地道:“马球,有这么一说吗?” 高杰当然不好说后世就是这么叫的,便胡扯道:“我是听一个外国的朋友说的,他们那叫马球!” 魏良卿更奇怪了,道:“你还有外国的朋友?” 高杰被问得直想撞墙,连忙道:“魏大哥,你先别问这么多好吗,关键是要赢比赛,总要让我们先见识见识是怎么打的,对吧?!” 魏良卿貌似被吓着了,结结巴巴道:“小杰,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仨和我去比赛?!” 高杰点头道:“难道呢?” 魏良卿疑惑道:“你们以前曾经打过击鞠赛?” 高杰看了看姬龙峰,两人不约而同一起大摇其头。 魏良卿顿时泄了气,叹道:“你们击鞠都没见识过,怎么可能明天就上场比赛呢!” 高杰笑道:“死马当作活马医,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刚才不是还说,什么要站着死,要死在赛场上也不认输吗?” 魏良卿无语,他心道:“我那不就是说说吗?有必要这么当真吗?”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准备参赛 回到皇城中的魏家,大家坐在主厅中听魏良卿介绍击鞠的细节。 高杰手中拿着魏良卿专用的球杖,一边听讲解一边仔细打量。这根球杖约四尺长,木制,顶端如偃月一般弯曲回来,可以将急速滚动的马球挡住。而悟空则在玩着击鞠用的球,球有拳头大小,球体的中间被掏空,制球的原料是一种质地轻巧且柔韧的木材,球的外面还雕有精致花纹,因此制成的马球不仅是竞技运动的工具,还是非常精美的工艺品。 从魏良卿的介绍中,高杰大概弄明白了,击鞠实际上就类似于后世的马球运动。 关于马球在中国的起源,尚有争议。一说由曹植《名都赋》中“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可知最早在东汉末年便已出现,但这里的“击鞠壤”是否就是后世的击鞠还有待考证。也有人认为击鞠是自唐代由波斯(如今的伊朗地区)或吐蕃(今日的西藏地区)传入中国。考虑到击鞠运动的发展与骑术的进步及骑具的变革有着紧密联系,而给骑术带来伟大变革的马镫迟至南北朝才被发明,所以似乎后一种观点更有道理。 击鞠兴于唐代,盛行于辽、金元、明,在皇室和军队中长盛不衰。贵族们打球,非常奢靡,《资治通鉴》卷二百七十一记载:扬渥“昼夜酣饮作乐,燃十围之烛以击球的一烛费钱数万”。打球在古代皇室及文武官员中形成了一种风气,竞赛活动是很普遍的。 明成祖朱棣定都北京后,沿袭辽、金、元的旧俗,设立了“击球、射柳之制”,于每年端午节和重阳节举行击球、射柳活动。《明史·礼志》说:永乐“十一年五月五日,幸东苑击球、射柳,听文武群臣、四夷朝史,及在京耆老聚观。……自皇太孙而下诸王大臣以次击射”。这项打马球的礼制在明代延续很久,《日下旧闻考》有详细记载,《宣宗行乐图》就有明宣宗观赏马球的场面。 当今天子天启帝朱由校别的长处没有,但在匠活、击鞠和射柳等项目上却有独到之处。朱由校被后世人戏称为“木工皇帝”,他之所以喜好木匠活是因为几乎没受过教育。对于一个近于文盲的人来说,没有花天酒地、荒淫无度,那就也要算作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堂堂一国之君,明熹宗朱由校怎么就没接受教育呢?追究起来,这却要怪他的祖父万历皇帝和他爹光宗皇帝朱常洛了。 明光宗朱常洛乃是万历帝在其生母李太后的慈宁宫中私幸宫女王氏而生,虽是万历帝的长子,但万历最想册立的是他最宠爱的郑贵妃所生的皇三子朱常洵,但因为不符合“立嫡立长”的祖制而遭到朝臣的普遍反对,双方僵持了许多年,皇帝和大臣们都无法改变对方的立场。后来还是万历做出了妥协,于是皇长子朱常洛被册立为太子。但万历在许多年中对朱常洛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包括对朱常洛的儿子朱由校,万历也是漠不关心,于是朱由校的教育问题就被耽误了——直到十六岁,他都没有接受他早该接受的皇室教育。 万历帝驾崩时,朱由校才被册立为皇太孙,这时候他爹明光宗朱常洛才想起该让儿子接受教育,于是便让当时的翰林院编修孙承宗做朱由校的老师。可是谁能想到呢,光宗朱常洛才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驾崩了,尚未被册立为太子的十六岁的朱由校只好匆匆即位做了皇帝。 朱由校即位成为为明熹宗天启皇帝后,让孙承宗以左庶子充日讲官,进少詹事,继续当自己的老师,同时还也通过请博学的内阁大臣们为他授课讲学,奈何他毕竟早已过了接受初级教育的黄金年龄,各种政事就够他烦恼的了,何况他又是一个玩心很大的人呢。 每个人的天赋都有不同,甚至有很大的区别。朱由校大概因为天赋在于动手能力强,所以他的玩心也就集中体现在了他对于木匠活的喜好上。晚明时期的家具精巧华美,有钱人家都以采购制作高档家具为时尚,推想起来,当时那些做得一手好木工活的民间手艺人(包括瓷器工匠之类),大约也就相当于今天的IT界精英罢。年轻人嘛,都难免喜欢追逐时尚与流行的事物,如此,也就难怪朱由校会沉迷当中了。同时,他对于体育类的项目也甚是喜爱,尤其以击鞠和射柳为最,时不时的,他就会召集皇室成员、文武百官、国子监监生或者是外国使者组织一场竞赛。 既然连皇帝都爱好这个,为了投其所好,朝野之间击鞠射柳便风靡一时,就连魏良卿这种进京不过一年多的人不但购置了击鞠的成套装备,还练就了一身击鞠的好本事。 “皇城东苑的击鞠球场,面积很大,既可以进行四人赛,亦可以举办十多人对战的大型比赛。”魏良卿说得口干,一口气喝干了茶杯中的茶水,继续道:“球门也分为单球门和双球门两种,单球门是在一个木板墙下部开一尺大小的小洞,洞后有网囊,以击球入网囊的多少决定胜负;双球门则是以击进对方的球门为胜。” 高杰点点头道:“明白了,我们只有四个人,看来只能参加四人赛了!” 魏良卿摇头道:“那倒不一定,如果有人自负球技高超,亦可四人挑战十人或更多,据说自古以来的击鞠第一高手当属唐玄宗,相传他曾率三人敌吐蕃十人,玄宗技艺高超,所向无前,吐蕃于是大败亏输。” 说完,魏良卿扬头悠然远瞻,似是在缅怀唐玄宗击鞠时的无敌风采。 姬龙峰听到有这么好玩的活动,早就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身问道:“魏大哥,那我们还要准备些什么?” 魏良卿正神游天外,此刻忽然醒觉,想起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急忙道:“龙峰、小杰啊,先别着急问这些, 你们真的确定要和俺组队去参加明天的击鞠比赛?” 高杰和姬龙峰异口同声地大声道:“当然!” 魏良卿苦笑道:“二位兄弟,二位大哥,这击鞠是项技术活,可不简单,你们连玩都没玩过就去比赛,实在有点...有点...那个了!” 姬龙峰扬起胳膊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拳头,喊道:“骑着马,打个球,难道还能比俺苦修武功困难不成?!” 高杰胸有成竹,嘿嘿笑道:“魏大哥放心,我们三个上场,包你满意!” 魏良卿使劲挠了挠脑袋,为难道:“击鞠一来要求身手敏捷、球技高超,二来要骑术精湛,坐骑神俊,如果是朋友间玩耍,三位兄弟上场练练手倒也无妨,可明日乃圣上亲自组织的比赛,不是玩闹,恐怕...” 高杰将手中球杖舞了个花,笑道:“魏大哥对我们没信心,可以理解。你刚才说的击鞠的要求,我想了想,应该没什么问题。身手敏捷,我们三个都是习武之人,自不必说,骑术和坐骑更加有把握,唯一要担心的只是球技罢了,魏大哥,你说对不对?” 魏良卿细细一想,倒也有理,当今圣上击鞠技术也不错,可他并非习武之人,只是生性好动,身手比一般人敏捷罢了,遇上武功高手,肯定是有所不及的。 想到这,他看了看高杰三人,有些犹豫地道:“昨日在农庄,俺光顾着和小杰探讨那些庄稼作物去了,龙峰、悟空俩和月儿切磋武功的时候,俺也没能亲眼见到,嘿嘿,实在不清楚你们三个的武功到底如何。” 高杰哈哈大笑道:“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三个的武功够格,你就会有信心参赛咯?” 魏良卿尴尬点了点头。 没等高杰发话,姬龙峰飞快拔出背着的六合枪,短短的枪柄在咔咔声中蓦然变长,银光一闪,锋利的枪尖就已经将他放在茶几上的小茶杯击碎。 从姬龙峰拔枪到茶杯碎裂,只不过是瞬息之间,魏良卿连看都没看清,姬龙峰就已经拄枪而立,整个身体散发出一股浩然无比的气势。 魏良卿嘴巴张得老大,看了看碎裂的茶杯,又望了望完全不一样了的姬龙峰,茫然地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后,才似大梦初醒,惊喜叫道:“昨天月儿跟我说,她连龙峰和悟空兄弟的衣襟都摸不到,俺还心存怀疑,这回俺可算看明白了!” 高杰哈哈笑道:“我的武功虽然没有龙峰和悟空那么好,但也差不了太远,估计应付个击鞠比赛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听到高杰这么说,姬龙峰眨了眨眼,貌似想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他心里暗道:“你小子的武功到底如何,我可没底,谁知道你还藏有多少绝活没使出来。要说武功能胜过你,我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定然有你的道理,此刻倒也不便说破。” 魏良卿早就喜上眉梢,有三大武功高手助阵,顿时信心爆棚,他转身跑回自己的房中,不一会又拿来了三套击鞠的球杖等装备,分给高杰三人,兴奋地道:“装备俺这都有现成的,其他也没啥要准备的了,一会俺再和你们叨叨击鞠的规则就行了。” 悟空虽不能完全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高杰不时用念力和他进行沟通,也就基本明白了明天要玩一个打球的游戏,他毕竟还只有十一岁,虽历经磨难,有些早熟,但孩子好玩的心性依旧未泯,他接过球杖,轻轻耍了耍,然后将手中击鞠的木球顶在球杖的顶端弯头上,木球在上面滴溜溜急速旋转,煞是好看。 魏良卿见完全没有玩过击鞠的悟空,能将木球用球杖玩得如此精巧,又惊又喜,完全放下心来,呵呵憨笑着合不拢嘴。 “呦!你们这是在做啥呢?!”一个人从门外进来,发话问道。 大家一瞧,原来是魏良卿的叔叔,大太监魏忠贤来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柳暗花明 魏忠贤因为是成年后方才阉割进宫,所以声音并不尖细,而且身材也甚是魁梧雄壮,除了没有胡须,换上便装和普通男子没有太大区别。 后来在他当权后,各地为其大修生祠,生祠中他的塑像不但栩栩如生、丰神俊逸,而且还多加了三缕短须,以示敬畏。 奉圣夫人客氏客巴巴当初选择了魏忠贤,抛弃魏朝,一来是因为魏忠贤“言辞佞利”,说话和正常男人无二,中气十足,又能说会道,风趣幽默,甚得客氏欢心;二来他“形质丰伟”,充满阳刚之气,和自幼阉割进宫的魏朝身上的阴柔相比,客氏自然毫不犹豫投入了魏忠贤的怀中。 客氏进宫前曾育有一子,进宫时才十八岁,认识魏忠贤的时候还未年满三十,正是风姿卓约、风华正茂的时候,魏忠贤不动心才怪,两人一拍即合,在朱由校的成全下,成为“对食”关系。此后一直情投意合,相敬如宾,并非后世文人恶意揣测的那样,魏忠贤是因为心机深沉,早就判断出朱由校会登上皇位,所以才和客氏勾搭,以为进身之梯。 当然,魏忠贤从一个目不识丁的小宦官到如今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要说没有客氏的功劳那是假的,但魏忠贤自从到朱由校身边伺候之后,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完完全全把这个自幼苦命的少年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宠爱异常,不但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还陪着玩耍、游戏,讲述民间各种异闻趣事,教会其唱歌、奏乐、下棋、击鞠等,二人的关系虽是主仆,但在自小缺少父爱的朱由校心中,这个老太监至少可以算得上半个父亲了。所以,魏忠贤受到天启帝的宠信,乃是他用真心真意换来的,当初绝非刻意而为,有所图谋。 魏良卿突然见家叔到来,更加欢喜,连忙将魏忠贤迎到主位坐下,高杰等也恭敬见了礼。 魏忠贤微笑问道:“怎么,小杰你们也对击鞠感兴趣?” 高杰笑了笑,答道:“以前从没玩过,今日一见,甚是好奇,正在欣赏魏大哥的装备,并学点击鞠的知识!” 魏忠贤点点头,随即有些沉重地道:“小杰啊,老夫今日便寻了个机会,特意去了趟慈庆宫,准备把你的来京的消息转告给信王殿下,然而,事情进展却有些不顺利。” 魏良卿着急问道:“叔父,可是那信王殿下不在?” 魏忠贤晗首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据说信王殿下和小杰父母出去祭拜了,没能碰上。小杰,你是否认识信王殿下的随伺太监王承恩?” 高杰不解地问道:“在家乡的时候有过两面之缘,怎么了?” 魏忠贤继续说道:“我去到慈庆宫之时,只见到了这个王承恩,他对我倒甚是客气,只是当提及你的时候,他记不清有你这么一个人,我不好多问,便立刻赶回来告知于你。” 高杰愣住了,王承恩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的父母还在慈庆宫中呢,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想起当初见到王承恩的过程,高杰实在想不出他为何要阻挡自己和朱由检以及自己的父母见面。王承恩虽是太监之身,但另外一个身份却是武当松溪派的高手,也是姚石门的师弟,高杰对他的印象说不上好,觉得他似乎特别清高,眼高于顶的模样,颇有点看不起出身不好或者小地方的人,和姚石门的热情仗义有很大区别。按说高杰和他也没有什么交恶和过节,他怎么就装作完全不记得自己了呢? 见高杰呆立当场,神色变化不断,魏忠贤呵呵一笑,安慰道:“小杰,你也不要多想,也许这王承恩真是个忘性大的异种也说不定,放心,你的事包在魏叔身上,你且安心在这住着,一有消息我便会回来通知你!” 高杰苦笑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倒是又要多麻烦魏叔和魏大哥一些日子,小杰甚是过意不去。” 魏良卿拍了拍高杰的肩膀,大声道:“说啥呢?!你们若能在俺这多住些日子,俺开心还来不及呢,有时间俺们可以切磋切磋武功、游览一下京城,结识些合得来的朋友!” 魏忠贤也道:“小杰千万不要客气,卿儿既然认你们是兄弟,便不要见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来,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便是!” 魏良卿却貌似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魏忠贤道:“叔父,明日东苑的击鞠射柳之事,您知道吧?” 魏忠贤点头道:“当然,到时我会陪同圣上一起前去。” 魏良卿道:“那明日参加击鞠赛的有几个队伍?” 魏忠贤略一沉吟,道:“宫中內侍们一个队、国子监三个队、京城禁卫军两个队,还有后金使团一个队伍,大概就七八支吧!怎么了?” 魏良卿呵呵一笑道:“叔父,我这些日子没去国子监上课,不知道圣上组织击鞠之事,您就帮个忙,在参赛队伍中加上我们这一支,如何?” 魏忠贤听完一愣,倒忽略了侄儿几天未去上课之事,道:“你们?你们这支队伍是哪些人?” 魏良卿指了指高杰等,说道:“喏,都在这呢!” 魏忠贤皱皱眉道:“小杰他们都没有玩过击鞠,卿儿你这不是在瞎胡闹吗?如果你们想玩,等明日过后,叔父再安排你们去东苑就是!” 魏良卿无语,也懒得解释,就回过头对高杰道:“小杰,给叔父露一手,叫他开开眼界!” 高杰此刻的心思都在王承恩和父母身上,哪有心情表演,便用念力沟通悟空,对他交代了几句。 只听悟空轻吼了一声,原地翻了个筋斗,突然将手中的木球向门外掷出,木球迅疾地向院墙外飞去。 魏良卿大为意外,“啊也”喊了一声,就要跑出去寻找那飞出去的木球。 还没等他迈步,只见悟空“嗖”的一声便冲了出去,那速度疾若流星,原地似乎还留有他的残影。 高杰仍旧呆立沉思,姬龙峰也面无表情地玩弄着手中的球杖,只有魏氏叔侄俩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小猴子般的悟空搞什么飞机。 不过眨眼功夫,估计那木球尚未落地,魏氏叔侄俩就看到悟空又重新站在了屋内,而那个本被扔出去的木球正在其手中抛来抛去,似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 魏忠贤双眼发直,呆若木鸡,而魏良卿则迟疑了一下,随即便大声欢呼起来:“我的娘啊,悟空你可太神奇了,这速度简直比射出去的箭矢还要快!” 悟空不善言辞,只是憨憨地笑了笑,姬龙峰这时淡淡道:“虎豹豺狼够快了吧,可没有敢和悟空比速度的!” 魏忠贤此刻方才清醒过来,摇头叹道:“人不可貌相,老祖宗的话真是有道理啊!看来小杰你们都是身怀绝技的异人,这小小的击鞠赛定当难不倒你们!” 魏良卿兴奋道:“叔父你还没见识过他们三人的坐骑呢,我敢打包票,即便在圣上的御马监中也找不出那么神俊的宝马来!” 魏忠贤更加感兴趣了,立刻站起身来,让魏良卿带他去见识见识。 等魏忠贤重新回来,坐在主位上,便再无质疑,他笑呵呵地道:“太好了,安排你们参赛是小事一桩,我倒是在期待着明日你们在赛场上成为一匹黑马了!” 说完,他又瞧了瞧心不在焉的高杰,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郑重其事地道:“小杰,魏叔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且听魏叔一句话,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什么事情是注定了的!我常伴圣上听孙承宗孙大人授课,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高杰抬起头,看着魏忠贤真诚的眼睛,重重地点头道:“多谢魏叔,我明白了!” 魏忠贤放下双手,背负在身后,望着他和蔼地笑了笑,说道:“我有预感,也许不必多等,明日你便能达成心愿!” 高杰眨巴眨巴眼睛,不解问道:“魏叔,此话怎讲?” 魏忠贤哈哈大笑起来:“所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机缘巧合,你们几个准备参加明日的击鞠比赛,到时,除了圣上会亲临,估计信王殿下也不会错过,你说说看 ,到时候事情会不会有转机呢?” 高杰闻言,眼睛一亮,脸上的郁闷之色顿时一扫而空,他躬身施礼,对魏忠贤道:“魏叔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小杰刚才多有失态,倒让您见笑了!” 魏忠贤摸了摸他的脑袋,摇头道:“这不能怪你,小小年纪,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双亲近在眼前却不得相见,换做任何人都难免会进退失据,无妨!你们这便好好准备明日的比赛吧,我得立刻赶回宫去,先帮你们的队伍报备,然后为你明日能够顺利和信王殿下相见做些安排,以确保万无一失!” 高杰心绪激荡,感动莫名,不知该怎么表达,只好连连点头。 魏忠贤爽朗地大笑起来,又拍了拍高杰的肩膀,然后嘱托魏良卿将击鞠的技术和规矩再和高杰三人细细分说,便匆匆赶回宫里去了。 高杰此次这么热衷于要参加击鞠比赛,所想无非就是以后要在京城呆上相当长一段时间,提前接触一下皇亲贵族、文武官员以及贵族子弟们,顺便了解了解京城中和朝堂上的局势,对自己在京如何安身处事都会有很大的帮助,却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个决定竟然还使得他有机会冲破阻碍,和信王和父母相见。 一时间,高杰心情大好,满心憧憬着明日的东苑击鞠比赛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孙承宗的孙子 东苑位于皇城东南边,占地千顷,除了有供人休憩的庭院楼台,还有人工挖掘的内湖、击鞠球场、百花园、果林等等,是当朝贵族们踏青游玩、击鞠射柳的首选之地。 一大早,东苑便被京城禁军守卫起来,禁止无关人等入内,而宫中內侍、宫女、御厨、劳役等从昨晚便开始了准备接驾的工作,整个东苑之内,显得干净清爽、清新怡人。 不久,文武官员、国子监监生、皇亲国戚等相继到达,经过禁军核实身份后,来到了东苑的击鞠场。 东苑击鞠场足足有现代的两个足球场那么大,球场边筑有高台作为看台,为阶梯状,最顶层自然属于皇帝陛下,其下则由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各按品阶设置了座位。球场两边建有大型的马厩,专门安置参赛人员的马匹。 高杰、姬龙峰和悟空在魏良卿兄妹俩的引领下,牵着马来到东苑。一路上遇到不少官员及子弟,见了魏氏兄妹都客气问好,看来大家都清楚他俩的身份,而更多人则把目光焦点给了高杰三人,确切地说,应该是给了高杰等牵来的那三匹宝马良驹。 在通过禁军守卫之时,魏良卿正要说明高杰等的参赛身份,却忽然听到有人沉声道:“好了,放他们过去!” 高杰等侧目一看,只见一个黑盔黑甲的中年将军缓缓策马而至,白面黑须,身材瘦削,却精干有力。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骆思恭的独子,南城兵马司指挥骆养性。 魏良卿兄妹俩连忙迎了上去,魏良卿嘿嘿笑着,对着骆养性抱拳道:“见过骆大哥,今日是你当守卫之责?” 骆养性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翻身下了马。 魏良月则一把拽住骆养性的马缰绳,仰着脸笑道:“骆大哥,虽然你挺威风的,但也不必装得怎么严肃嘛!” 望着魏良月天真可爱、灿若桃花般的脸庞,骆养性的冷面实在绷不住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骂道:“你个调皮丫头,我这是在执勤,难道还要像你一般疯癫不成?!” 魏良月冲着骆养性翻了个白眼,整理了一下被弄乱了的头发,然后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道:“我哪里调皮了?一天到晚不知道有多乖巧,就你老是瞎说!” 骆养性摇头无语,也不再理她,径直走到高杰面前,似笑非笑地道:“又见面了!”接着又轻声加了一句:“小师弟!” 高杰闻言一愣,随即嘿嘿笑着行礼道:“将军竟然还记得小民,实在是惶恐啊惶恐!” 骆养性见状,心中笑骂不已,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我倒不是记得你,而是你们这三匹马让人实难忘却!”说完,他看了看高杰无语的样子,暗暗好笑,转身又上了马,对魏良卿说道:“魏大壮,看样子你们也是要来参赛的,先祝你们拔得头筹,给老哥我挣点面子!” 魏良卿信心十足,哈哈大笑道:“多谢吉言,等我们赛完之后再找大哥聚会庆祝,到时一醉方休!” 骆养性一边策马而行,一边背着身挥挥手,示意知道了,便继续去巡查其他地方的护卫情况了。 魏良卿等通过禁军守卫,边欣赏东苑内的花红柳绿边向击鞠场而去。 到达击鞠场后,依规矩将自己的坐骑交由马厩的杂役照管之后,魏良卿兄妹带着高杰走到了看台旁边的等候区,那里早就布置好了长凳,许多参赛的人已经先行入座了。 “呦!魏大壮果然来了,不错,有点男儿的样子!”先行到达的孙乾光见到他们,有些意外地招呼道。 魏良卿目无表情地道:“参加个击鞠赛而已,算个球啊!即便要去山海关抗金,俺也不会稍稍皱一下眉头!” 刘玄则冷笑一声,阴测测地道:“只怕有些人说得好听,待真见了后金的铁骑,别吓得尿裤子才好!” 魏良卿闻言大怒,正要反驳,却听身后高杰淡淡道:“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先赢了击鞠再谈别的!” 魏良月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大声道:“就是!谁是好男儿真好汉,赛场见真章!” 叶孤烟邪笑一声道:“反正好男儿真好汉不会是你!” 魏良月气得抡起马鞭就要打人,孙乾光连忙上前拦住,转头呵斥叶孤烟道:“叶胖子,你有病啊,怎么跟月儿妹妹说话的?!” 叶孤烟这才醒觉这魏良月乃孙乾光一直心仪的对象,连忙讪讪地道歉:“我情急之下一时说秃噜嘴了,道歉还不行吗?” 孙乾光对着魏良月抱了抱拳,陪笑道:“月儿,别跟他一般见识,为兄也给你赔罪!” 魏良月哼了一声,也不理他,自顾自远远找了个地坐了下来。魏良卿双**错,绞得嘎巴嘎巴直响,盯着叶孤烟狠狠道:“等下赛场上见!”说完,便领着高杰等朝妹妹坐的地方而去。 望着魏良卿一行人的背影,孙乾光不知为何,总感到有一丝不安。而刘玄则、叶孤烟等早就把刚才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几个人说笑玩闹,完全没把魏良卿他们四个当回事。 一直没有作声的赵一朗站起身来,走到孙乾光的身边,轻声道:“莫非乾光兄也感觉有异吗?” 孙乾光看了看赵一朗,微微点头道:“这魏大壮平常见了我,不会是这般嚣张的模样,一朗,你也觉得有些不对吗?” 赵一朗略一思索,笑道:“只是有些奇怪罢了,但就凭那三个刚来京城的乡下小子,能翻起多大的风浪呢?!也许是咱们 多虑了!” 孙乾光想想也是,又朝魏良月那边瞧了一眼,方才和赵一朗坐回自己的位置。 高杰自打昨日见到孙乾光之后,就感觉他和刘玄则等纨绔子弟不太一样,只是一直忙着准备击鞠,临阵磨枪,没顾得上询问他的背景,此刻便开口问道:“魏大哥,那个孙乾光是什么来头?” 魏良卿闻言,面色沉凝地道:“他是帝师孙承宗孙大人的长孙!” 高杰闻言,恍然点头,这个孙承宗他可是知道的,北直隶保定高阳(今属河北)人,字稚绳,号恺阳,青年时代就对军事有着浓厚兴趣。在边境教书时,“杖剑游塞下,从飞狐(河北涞源北飞狐关)、拒马间直走白登(山西大同东)。又从纥干(山西大同东纥真山)、青波(河北清河)故道南下,结纳其豪杰,与戍将老卒,周行边垒,访问要害阨塞,相与解裘马,贳酒高歌。用是以晓畅虏情,通知边事本末”,可谓是个文武双全,大名鼎鼎。 万历三十二年,孙承宗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去年,也就是天启元年,他以左庶子充日讲官,进少詹事,成为天启帝的正式老师。 今年年初,沈阳、辽阳相继失陷于后金之手,孙承宗因为通晓兵法,又武艺不凡,被天启帝任命为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他上任后,上疏条陈当时军事体制与作战指挥上的弊端,谋求改革,指出“兵多不练,饷多不核”,直言军队缺乏正规训练,兵饷物质管理混乱;“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招练;以将临阵,而以文官指发;以武略边,而且增置文官于幕府”,认为一贯实行的“以文制武”军队管理方法失当;“以边任经、抚,而日问战守于朝”,指出“将从中御”的不妥,也就是边关将帅受限太多,不能自由指挥作战。 这三点正中当时明军时弊,天启帝虽然年幼贪玩,但在魏忠贤的引导下,也对孙承宗的上疏采取了积极认同的态度。 因此,孙承宗主张的“今天下当重将权。择一沉雄有主略者,授之节钺,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见沾沾陵其上”,以及要抚辽西、恤辽民、简京军等,都得到了明熹宗的批准。 于是孙承宗亲临抵达山海关视察,认真巡视山海关及辽西经略王在晋所主张建筑的八里铺新城,又前往考察了中前所、一片石和黄土岭等处的战略地势,否定了王在晋主张“拒奴抚虏,堵隘守关”的主张,表示支持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主守宁远的意见。 孙承宗回到北京,即向熹宗明确阐述了其坚守宁远,以与觉华岛守军互为犄角、遥相呼应的战略计划,正式提出了“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战略方针,并建议解除王在晋的兵部尚书及辽东经略之职。熹宗接受了孙承宗的意见,将王在晋调任南京兵部尚书。自此,八里铺筑城之议遂息。 孙承宗对长孙孙乾光颇为看重和喜爱,此去山海关时,也将其带在身边进行历练培养。孙乾光年纪不大,却熟读兵书,并将孙家祖传的孙氏重剑修炼到了第四重,实乃当今贵族子弟中的佼佼者,和吏部尚书赵南星的孙子赵一朗有“京城双骄”的美称。 孙承宗虽不属于东林党人,但也熟读孔孟之道,和首辅刘一景、次辅叶向高等走得有些近,所以孙承宗便和刘玄则这些年轻人玩得比较好。 虽然魏忠贤很是钦佩孙承宗的文韬武略,常常主动示好,但孙承宗一样有着那个朝代文人的臭架子,不太看得起目不识丁的魏忠贤这位圣上的新宠大太监,对他的示好不假辞色,保持距离,两家的关系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 了解了其中的玄妙之后,高杰又远远看了看那孙乾光一眼,暗想如果他真如传言的那么出色的话,倒也值得结交。 正想着,就听一震鼓乐齐鸣声传来,魏良卿激动地小声喊道:“圣上来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异人频现 高杰定睛望去,只见在內侍宫女们的簇拥下,一个青年身着龙袍,步履轻盈地向场中走来。 朱由校生于1605年,今年方才十七岁,身材颀长,面色白里透红,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可见对今日的击鞠盛会颇为期待,他缓步登上看台顶层,在场的所有官员、子弟、护卫等尽皆跪伏于地,山呼万岁。 高杰不能免俗,也屈膝跪拜,跟着大呼“万岁”,只是他心里却有些疑惑:“这天启帝在位七年便离奇驾崩,据说身体非常差劲,可如今一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瞧他精神奕奕、面色红润的模样,虽说算不上运动健将,但也不会比一般的青年人身体差上半点,怎么就会那么短命呢?!” 随着一声“平身”传来,所有人才陆续爬了起来,各归其位。 皇帝既然到了,大伙本以为击鞠比赛可以开始了,谁知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从天启帝身边踏步上前,高声道:“宣福王觐见!” “福王?!”文武百官闻声同时色变,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还会有福王前来观赛。 经过询问,高杰这才明白福王是谁。 福王朱常洵,乃是天启帝朱由校的皇叔,也是万历帝最宠爱的儿子,当初要不是东林党人梗着脖子和万历帝死扛,估计朱由校的老爹朱常洛是万万坐不上皇位的。 毕竟光宗朱常洛只是万历帝一时色心大起,临幸了母妃宫中的一个宫女所生,虽为长子,却得不到万历帝的喜爱,要不是皇奶奶坚持,很可能万历帝都不会认朱常洛这个儿子。 而万历帝和贵妃郑氏却是真正的两情相悦,而朱常洵便是二人爱情的结晶,自然待遇不同,得到万般宠爱,以至于在封立太子的问题上闹出颇多周折,后来万历帝扛不住把持内阁的东林党众官员的誓死抗谏,才不情不愿地将朱常洛立为了太子。 而对皇三子朱常洵和心爱的郑贵妃,万历帝心存愧疚,于是不惜余力地不断补偿,以至于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朱常洵得到的赏赐比太子朱常洛多了去了,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其后朱常洵被封为福王,赐封地洛阳,但万历帝舍不得爱子离开,一再拖延福王离京的日期,直到十一年后,在百官不断催逼之下,万历帝这才万般无奈地让朱常洵去了他的封地洛阳。至此,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方才算是真正的稳固牢靠了。 其实,朱常洵并非一个野心勃勃之人,他和朱常洛两兄弟都是颇为重情之人,二人私下关系还很是不错,所以在光宗朱常洛临死前,曾嘱咐天启帝朱由校,要尊敬并善待皇叔朱常洵,所以福王朱常洵在朱由校即位后,地位依旧尊崇无比,叔侄俩的关系也甚是和睦。 按照祖制,藩王既得封地,就不能擅自回到京师,也不等干预朝政和封地的管理,可今天,福王朱常洵却出现在了皇城的击鞠场上,这也是他九年后第一次踏足京师,难怪群臣会大惊小怪了。 随着魏忠贤的高声宣召,一行人缓缓来到看台前,为首之人肥头大耳、肚大腰圆,任何胖子和他站在一起估计都会自惭形秽,怀疑自己是不是营养不良。 此人正是福王朱常洵,今年还未满四十岁的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双颊的肥肉将他的双眼挤得只剩下一道细细的窄缝,高杰目测结果是,这位富态的王爷只怕足有三百来斤,足足有李鸿基这小胖子两个那么肥硕。 看台上的众官员都起身对着福王躬身行礼,而福王微笑点头还礼,然后艰难地挪动身子,准备给朱由校下跪磕头。 朱由校顿时站起身来,上前几步,大声道:“皇叔,切勿多礼!魏大大,快快将皇叔扶上来于朕同坐!” 魏忠贤因为身材高大、嗓门也大,所以朱由校从小便喊他魏大大,显得十分亲近。魏忠贤领命,急忙跑下看台来请福王朱常洵。 朱常洵双手乱摆道:“皇上,万万不可,君臣之礼不可废,小王岂敢与君同坐,皇恩浩荡,在下心中感激,虽赴汤蹈火,万死莫辞!” 天启帝年方十七,又没读过什么书,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魏忠贤此时扶着福王,抬眼看向高台上的朱由校,恭敬地道:“陛下,福王殿下乃守礼之人,识大体,重情义,而陛下久未和福王相见,盼望与皇叔亲近亲近,不如就在二层台上最挨近陛下的地方为福王设一座椅,一来不违君臣之道,二来也可让陛下与皇叔可以畅叙叔侄久违之情,如何?” 天启帝朱由校闻言大喜,拍了拍手掌笑道:“还是魏大大有办法,便依你之言!” 福王朱常洵笑着看了看魏忠贤,点头道:“久闻魏公公之名,今日一见,不但形貌不凡,且处事得体,机智慧敏,大善大善!” 魏忠贤一边扶着肥胖的福王艰难登上高台,一边谦卑道:“福王殿下谬赞,奴才实不敢当!” 好不容易等到福王在朱由校之下落了座,群臣们才又纷纷坐下,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台下福王带来的一行人中,有个略显稚嫩的声音道:“由崧拜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循声一起望去,只见一个白袍少年拜伏看台前,看体型估计也就十来岁的模样。 朱由校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欢喜地叫道:“原来由崧皇弟也来了,快快上台来!魏大大,赶紧再给世子安排个座椅!” 高杰望着举步向台上走去的朱由淞,心想:“这莫非就是以后的南明皇帝朱由崧吗?” 没错,这个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大明灭亡后,在南京称帝的南明首位皇帝弘光帝朱由崧。 朱由崧1607年(万历三十五年)七月生于福王京邸,1620年(万历四十八年)七月,其父朱常洵封德昌王,朱由崧受封为福王世子,后随其父去了洛阳封地,这次,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回到京师。 朱由崧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虽只十五岁,却比朱由校还要高上一线,而且体格健壮,完全没有丝毫乃父的臃肿之态。 福王一行人中,除了这父子俩,还有两个人引起了高杰的注意。这两人是对双胞胎,五短身材,也就是侏儒。此二人跪拜起身,举目顾盼间,双眼精光四射,一看便知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福王地位尊崇,万历赐给他的财富数不胜数,可以称得上是最富有的王爷,其手下聚集一些能人异士不足为奇,这二人扮相普通,不像是为官之人,很可能属于侍卫一类。 魏忠贤将父王世子朱由崧安置在他爹身边坐下后,再次大声道:“今日圣上组织举办这场击鞠射柳大会,一是陛下与福王殿下的重聚,圣心喜悦,以为接风之聚会;二是蒙古林丹汗派了使者入京,便一并邀请参加此聚会,共祝合作顺泰!”说罢,魏忠贤再次高声宣唱:“宣蒙古使者觐见!” 高杰本以为这击鞠比赛不过是天启帝贪玩而办,谁知其中还参杂了政治因素,不由得对这个传说中的“木工皇帝”更增添了几分兴趣。 林丹汗名林丹巴图尔,汗号为呼图克图汗,是蒙古帝国第三十五任大汗,十三岁继承汗位,今年三十岁,正当年富力强之时。林丹汗试图恢复蒙古的统一,重建成吉思汗的霸业,同时又面临着新兴的女真族的威胁。因此他对外采取联明抗金的方针,对内则谋求控制蒙古其他部落,而且他以"攘外必先安内"为原则,优先进行对蒙古的统一,避免与后金正面交锋。 此次遣使入京,旨在定下盟约,加强共同对抗后金的力度,遏制住努尔哈赤意图吞并蒙古、逐鹿中原的野心。 随着魏忠贤的宣召声,一行打扮奇特的人走到了看台前,手抚前胸,躬身向天启帝行礼。 为首之人年约二十七八岁,头戴银鼠暖帽,帽口围萦以珍珠,延至前后,旒各十二。身着红天鹅绒的一色服,整个人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一般。他身高体壮,皮肤黝黑,面容坚毅,一看便是个孔武有力、久经沙场的硬汉。 他用并不熟练的汉语高声唱道:“林丹汗之弟粆图台吉率蒙古国师沙尔呼图克图、衮楚克台吉、贵英恰万户拜见大明皇帝陛下!”其声若滚雷,中气十足,在击鞠场中远远传开。 在其身侧则是位胖大的喇嘛,虽没有福王那么肥硕,但个头却高大多了,他白眉无须,大耳垂肩,身着暗红色袍子袈裟,露着双肘,头戴同色僧帽,脸上笑眯眯的,看上去人畜无害,甚是平和,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两人身后则是两位身着白色和黑色织锦一色服的中年人,一个头戴白藤宝贝帽,相貌普通,并不惹人注意;另一个则身高体长,精瘦少肉,犹如竹竿似的,一副穿在他身上就像挂在衣架上一般,头戴黄牙忽宝贝珠子带后檐帽,面色惨白,显得很是羸弱,在秋风吹拂下,有种直欲乘风归去之感。 众大臣见这四位蒙古使者颇为踞傲,面见大明皇帝陛下,不施跪拜之礼,具有些恼怒,脾气暴烈的兵科都给事中杨涟腾地站起身来,大喝道:“尔等大胆,出使天朝,觐见我皇万岁,为何不跪?” 粆图抬起头,昂首挺胸,平静地望着杨涟道:“我蒙古于大明乃盟国,并非从属,我等只跪拜我蒙古大汗林丹汗!” 杨涟还待再上前驳斥,天启帝朱由校在听了魏忠贤的耳语之后,挥挥手道:“蒙使不必多礼,且随內侍们前去就坐罢!” 见皇上发话了,杨涟虽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也不得不一屁股坐下,独自生闷气去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竞赛开场 高杰侧头问魏良卿道:“这粆图是什么来头?” 魏良卿大摇其头,撇撇嘴道:“俺管他是谁,不过看他倒像有点气力的模样,找机会和他比试比试还不错!” 高杰无语,一旁的魏良月白了哥哥一眼道:“你知道他是谁才真是怪了,一天到晚只知道练武、种田,根本不读书,看我告诉叔父好好教训你!” 魏良卿只是嘿嘿憨笑,却不敢还嘴,魏良月哼了一声,放过了他,对高杰轻声道:“蒙古大汗林丹汗只有一个亲弟弟,便是这位粆图台吉,据说他性情暴烈,嗜杀成性,乃是林丹汗麾下第一猛将。” 高杰没想到魏良月这个外向的小姑娘还颇有内秀,心中对她刮目相看,不由得呆呆地盯着她一直打量。 魏良月性格爽直,但也有女人敏感细腻的特质,自然察觉了高杰的眼光,耳后有些微红,接着道:“而那个叫什么沙尔呼什么图的喇嘛,是去年才被林可汗赐封为国师的,据说是西域教派中红教的杰出人物,号称蒙古第一高手,武功深不可测!” 高杰闻言,目光又转到了那个红袍白眉的喇嘛身上,这个老僧气息内敛,完全感觉不到他的锋芒,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真不会想到他会是位顶尖的武学高手。 “贵英恰是林丹汗大妹兀良哈大公主的丈夫,统领蒙古察哈尔本部中军万户,是林丹汗最为倚重的重臣;衮楚克台吉则是林丹汗二妹泰松公主的丈夫,出生蒙古贵族,手握重兵,和粆图一样,也是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魏良月望向蒙古使者就坐之处,轻言细语徐徐道来,将这蒙古来的四位使者的身份说得一清二楚。 魏良卿惊愕得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的妹子。 高杰也十分佩服魏良月的见识,说道:“良月姑娘见多识广、能文能武,真乃女中豪杰也!” 魏良月低头不语,只是耳根子更红了。 魏良卿拍了拍胸脯道:“俺妹子自然厉害,不过俺也不差,刚才那个起来呵斥蒙使的老头俺就认得!” 魏良月掩嘴轻笑道:“那个炮筒子谁不识得,大名鼎鼎的给事中杨涟呗!” 杨涟,的确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官职虽小,却是东林党中最有气魄、最不怕死的猛士,也正是因为他,才使得东林党在万历末年逐渐走上了权力的顶峰,把持了大明的内阁及六部的主要位置。 光宗朱常洛上位、移宫案、朱由校登基等重大事件都与这个杨涟有莫大关系,可见他是个多么活跃的人物,其在东林党中所起到的作用,比首辅刘一景、次辅叶向高等要大得多。 他虽只是个七品的给事中,但给事中这种言官又具有相当大的权力,加上这家伙看似文弱,却看似文弱的名字,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士,不但朝中百官畏惧他,便是皇帝老子听到他的声音都有些心惊胆颤。 高杰前世便听过此人的大名,便又深深地看了眼这个五十来岁的精明干练的老头,这等奇葩,值得他加深印象。 突然,一阵锣鼓喧天之后,大太监魏忠贤大声宣布:“奉圣上旨意,击鞠大赛正式开始,由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李永贞二位主持!” 因为朱由校的力邀,福王朱常洵和儿子商量了一下,便也派出四个手下参赛;而蒙古使者在草原上也好击鞠,主动请求参加比赛,于是,本来六支队伍一下子变成了八支,规模大了,朱由校更加高兴,不住地和福王父子以及魏忠贤兴奋地谈论着参赛的八支队伍。 比赛第一轮采取分组赛,小组中的对手两两对决,获胜的四个队伍进入第二轮,随后便是抽签对决,最后才是冠军赛。 魏良卿他们四人被分在第二组的第三位,和福王卫队、国子监的孙乾光队以及內侍队分在一组。 高杰没想到会和孙乾光他们分在一起,禁不住向他们坐的地方瞧了瞧,却见孙乾光似笑非笑也向他看来,而刘玄则、叶孤烟则得意地哈哈大笑,朝高杰这边挥舞着拳头。 魏良卿自然也注意到这些家伙的样子,气得不行,高杰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置气,用实力说话岂非更有效果?” 魏良卿闻言冷静下来,不再去理会他们,和高杰三人开始讨论战术。 击鞠场很大,因为今天以四人赛为主,所以在场中开辟出两个四人场,两个组可同时有一个队伍登场,高杰他们和內侍队伍排在第二位登场,于是先坐在场下观看第一位的四个队伍的较量。 国子监共有两个队伍参赛,而因为有孙乾光和赵一朗的加盟,他们这个队伍比另外一只国子监的队伍要强上不少,他们的对手乃是福王卫队,因为对手名气不大,而且是临时拼凑起来参赛的,所以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国子监的队伍会赢下比赛,挺进第二轮。 福王卫队派出的是那两个侏儒和两个普通的侍卫。这两个侏儒一上场,顿时引起阵阵骚动,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形体样貌,而是双胞胎哥俩各骑了一头驴子一般大小的黄色矮马,人马一起登场,甚是般配,只是与其他选手比起来,却显得颇为滑稽。 孙乾光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当前而立,等待主持比赛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抛球,他的对面,则是马矮人更矮的双胞胎之一,他手中拎着一个临时弄来的长长的球杖,就像一个小孩在玩大刀一般,本来还有些激动紧张的孙乾光差点忍不住想要笑出来,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王体乾和魏忠贤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却没有他同皇上那般的关系,于是早早就奉了魏忠贤为主,和另外一个秉笔太监李永贞一道成为了魏忠贤最得力的助手。既然叫秉笔太监,自然得有文化不是,魏忠贤目不识丁,所以抄抄写写的事情便都由这两人包办了,他只管像原先一样伺候好皇上便是。因为魏忠贤喜爱击鞠,王体乾和李永贞自然也跟着学着玩,技术虽然不咋地,但对规则却了解得甚是透彻,于是皇上一旦举办击鞠比赛,这俩人必定是裁判的不二人选。 随着王体乾的木球高高抛起,孙乾光微微一笑,举起球杖向半空中的木球捞取,他身高臂长,占了很大优势,争到这个球应该十拿九稳。 然而,他的球杖还未触及木球,却见另一根球杖早先一步,半路截胡,将木球勾走了,让人大跌眼镜。原来,那个侏儒早有计算,球一抛出,便双足发力,从马上离鞍腾空而起,抢在孙乾光之前将木球拦截下来,顺势击出,交给了另外一个侏儒。 孙乾光大意之下,失了先机,有些发愣,而其身后的赵一朗、刘玄则和叶孤烟也和他一样有些轻敌,手忙脚乱中,开局仅仅几秒钟就被福王卫队进了一球。 完全被打懵了的刘玄则等人在孙乾光的召集下,聚拢在一起,稍事商量,便重新开始了比赛。由轻视变成了重视,国子监队果然不一样了,很快便由孙乾光和赵一朗配合拿下一城,将比分扳平。 看台上,天启帝看得手舞足蹈,笑着对福王朱常洵道:“皇叔啊,看来你在洛阳也没有把击鞠荒废哦!” 福王笑得肥肉乱颤,道:“那是当然,圣上了解我的爱好,要不是越长越胖,我还真想上场呢!这次进京因为没有准备,除了这周大周二,其他击鞠的好手没有带来,要不会更加好看!” 福王世子朱由崧则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场上的比赛,似乎完全没有听到皇上和父亲的对话。 唐太宗将以前的马披重甲慢慢取消,用快速灵活机动的轻骑兵代替了重骑兵,为击鞠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此外,自从唐代有了完备的马鞍马镫等装备,大大提高了骑手们驾驭马匹的能力,于是骑手们能够稳稳坐在马上完成剧烈的击打动作,马儿也因为没有了重甲,可以轻松地左旋右转。所以,击鞠不但是项娱乐游戏,反过来还大大提高了轻骑兵的骑术,在唐代成为了重要的军训手段。 击鞠场周围有矮墙环护,以免木球滚出太远去;球场地面虽是泥土,却被压制得十分平整、坚硬,平滑如镜面一般,唐诗中曾有云:“筑场千步平如削”、“平望若砥,下看如镜”,所以对球场的保养也十分的耗时耗力,好的球场要求不能有一根杂草冒出,在唐中宗景龙年间,驸马杨慎交甚至用油浇地的方式来铺制击鞠场的地面,可见其维护费用有多高昂,这也是击鞠之所以成为贵族运动的原因之一。 高杰前世基本没有关注过马球比赛,今日亲临现场,举目望去,只见在一片平坦光滑的球场上,在战鼓阵阵、号角声声之中,四周旌旗招展,观众热烈。 场上的骑手们驾驭着骏马,手持的球杖,时而俯身扫击、时而衔尾急追、时而旁敲侧击、时而百步穿杨,在马上时左时右、上下翻腾,疾如流星、往来如风,他们共同的目标,就是那个拳头大小的涂着红色彩漆的镂空木球,大家拼尽全力,力求将其击入对方的球门。 比赛紧张而激烈,观众们也早就一片混乱,文武百官此时哪还记得有圣上在场,尽皆起身挥舞双拳,为场上骑手们呐喊,为漂亮的进球喝彩。看着这热烈喧闹的一幕,高杰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前世篮球、足球的赛场中一般。 在击鞠四人赛中,两人为前锋,两人为后卫。一般来说,有一人为主要的射门手,另一个前锋,则经常埋伏在对方的禁区,伺机而动,更像一个影子杀手,要求击球准确,主要负责组织进攻,传球给主要的射门手得分,也可以自己射门得分;而两个后卫一般比较强壮,其中稍站前面一点的那个,在阻碍对方传球的同时还要回球给队友,所以必须攻防兼备,是场上的灵魂人物;站位最后的则是场上的组织后卫,主要通过用球杆干扰对方球员射门得分。 孙乾光这一队和福王护卫队的比赛,本来被认为是一场一边倒的局面,由“京师双骄”领队的国子监队轻松击败仓促组队、临时参赛的福王护卫队应该是在情理之中的。 然而。。。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意外和笑话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人的意料。 虽然国子监的孙乾光队有“京城双骄”孙乾光和赵一朗坐镇,但是福王卫队中的两个侏儒周大周二更有惊艳的表现。 别看这兄弟俩骑着两匹矮脚马,可这两匹马不知是从哪寻来的异种,四条腿虽然短小,但跑动起来的频率却异常快速,孙乾光他们的高头大马才迈出一步,这矮脚马至少踏出了一步半,论起绝对速度,还略有超出。 而周大周二这两个侏儒兄弟亦非常人,矮小的个子抡着长长的球杖,看起来虽然有些滑稽,但两根球杖在他们手中灵动得就像吃饭用的筷子一般,无论是击球、传球还是拦截,都犹如臂使。周大顶在最前面,一旦拿到球,便直突对方禁区,遇到负责防守的刘玄则和叶孤烟,如入无人之境,矮脚马灵活地左右急闪,瞬间冲破了他们的防御,而红色的木球依旧牢牢地控制在周大的球杖顶端,进到射程之内,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射门,并准确无误地得分,绝无失误;周二比之周大,更加勇猛,国子监队负责进攻的孙乾光和赵一朗还未等冲到对方两个后卫的防守区域,便会遭到周二的高位逼抢,而且在单挑之下,基本都是周二获胜,周二在抢到球后,除了少量的传球之外,他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采取暴力远射,木球又急又快,常常从刘玄则和叶孤烟之间的缝隙中呼啸穿过,有力地撞进球门得分。 这两个队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攻强守弱,以孙乾光和赵一朗的实力,突破福王卫队的两个普通侍卫组成的后卫防线射门得分不成问题,奈何周大周二这俩侏儒对付刘玄则和叶孤烟的防守更加轻松,所以得分的频率比孙乾光、赵一朗高上一筹不止。 两支队伍玩命对攻,你来我往,进球不间断地到来,半个时辰不到,福王卫队便进满十球,以十比七获得胜利,进入第二轮。此时,另外一个场地上的比赛,进球最多的一方也才进了六个球而已。 刘玄则和叶孤烟呆呆地跳下坐骑,完全是懵的,不敢相信已经输掉了比赛,赵一朗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他紧紧抓着球杆的右手指骨发白,青筋暴起。 孙乾光性子没有赵一朗那么内敛沉稳,这场意外的失利明显对他的打击非常之大,比赛刚结束,还没等大太监王体乾宣布比赛结果,他就催动坐骑,愤然离开了击鞠球场,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他一直被家人看重,被京城各个大家族视为年轻人的楷模,从小便一直在褒奖和赞誉、在顺境和掌声中长大,不经意间,傲气便暗暗滋生了出来,只是他不知道罢了。无论是论文还是习武,他参与任何活动,都被当作是不败的象征,一旦被击败,便会难以承受,所以才会有这般黯然离场的表现。 在赛果宣布之后,周大和周二两人怪笑一声,击掌向庆,然后骑着矮脚马和那两个侍卫施施然下了场,准备第二轮的比赛去了。 刘玄则三人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除了赵一朗依旧冷静,和他们一起的那些纨绔子弟们都默不作声,再也没有了开场前那种趾高气昂的气势,变得死气沉沉起来。 魏良卿早就乐不可支了,简直比他自己赢了比赛还要开心,要不是圣上在场,估计他会仰天开心大笑起来。就连魏良月也用小手捂着嘴,肩膀不停抖动,暗笑不止。 高杰使劲拍了魏良卿肩膀一下,笑道:“魏大哥,别乐了,轮到咱们上场了!” 魏良卿这才擦了擦脸颊上笑出的眼泪,跟着高杰等一起去到马厩处,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坐骑,一边等待另外一场球场的结束。 他们的马早就经过了检查,符合上场的标准。 击鞠比赛对比赛用马要求颇高。世界上的马种类繁多,按马的性格气质来分,可分为热血马、冷血马和温血马。热血马个个都像热血青年,通常都用作速度赛马;冷血马体型庞大,通常都为工作用马;温血马是热血马和冷血马杂交而成,体型和性格在两者之间,击鞠使用的正是温血马。马的身材和年龄不限 ,但需具备很的速度、耐力和灵活性,最好是温顺听话、有灵性的马,否则易在激烈对抗中受惊、失控而引发事故。比赛前击鞠的马要做严格的保护措施:为马腿缠上数层麻布做保护,那是比赛中最容易被击中的地方;而飞散的马尾可能影响挥杆和在身后追击的其他马匹,所以马尾要如同编麻花辫那样辫起,一折为二,并拧起扎紧。 魏良卿的马,乃是高价买来的击鞠专用马。这些经过专门训练的击鞠用马,在几匹马并排前行及奔跑时,不会互相踢打,马贴在一起横排走的时候,能急跑急停,才算是符合赛场上的要求。**成熟的击鞠用马,在比赛中,当有人或马从后面接近也不会后踢,且能在球手击球时灵活让出击球位置。 高杰三人的宝马,虽然没有经过专门训练,但是有悟空这位懂得兽语的奇葩在,加上这三匹都是灵性极高的绝世好马,应付这种比赛只能算是小儿科罢了。 而在来京的路途中,高杰“发如雪”和姬龙峰的“红彤彤”认主之后,经过十多天的磨合和悟空的帮助,早已和主人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简直听话极了。 很快,第二场比赛便开始了。高杰他们的对手是內侍队,也就是宫里的宦官队。 因为天启帝和魏忠贤都喜欢击鞠,于是便组织了宫里一些身手不错的年轻宦官进行击鞠练习和比赛。太监是对有身份有地位的宦官的称呼,所以处于底层的內侍只能称为宦官,像魏忠贤、王体乾这些大太监虽然也偶尔上场击鞠,但在这种大型场合下却要顾及身份,不能亲自登场,只能派手下的小宦官们凑数了。 这次参加比赛的八支队伍中,內侍队可以说是最弱的一支,一来他们基本都是自幼便阉割入宫,身体羸弱,不能和正常男人相比;二来,宦官们每日工作繁重,压力山大,必须谨小慎微,避免出错,很难有时间进行击鞠训练,来参赛只不过算是凑数罢了。 而高杰他们运气好,抽中的对手便是这支鱼腩队。 而在场下观战的时候,魏良卿因为对內侍队颇为了解,经过商议,他们确定了这场比赛的战术:低调比赛,保存实力! 于是,高杰他们队伍和內侍队的比赛,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胶着战。 当高杰、姬龙峰和悟空骑着三匹宝马上场时,也曾震惊了所有观众,连天启帝朱由校和最富有的王爷福王都对这三匹神俊非凡的宝马生出喜爱之情。然后,在比赛开始后,“发如雪”、“红彤彤”和“乌骓”在主人的刻意控制下,懒洋洋地散着步,和內侍队宦官们的坐骑没啥两样,于是很快被观众们鉴定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花瓶”。 而高杰、姬龙峰和悟空的表现也如同初学者一般,常常顾此失彼、狼狈不堪,什么击球不中啊、什么掉下马背啊,反正是洋相百出,惹得文武百官和参赛选手们都乐不可支地哄堂大笑。 天启帝早就笑得前仰后合,还几乎岔了气,急得魏忠贤赶紧端来茶水让其喝下,缓缓气。天启帝喘了口气,指着场中的魏良卿大笑道:“魏大大,你侄儿组的这队人可真是人才啊,你确定他们是来比赛而不是来搞笑的吗?” 魏忠贤尴尬地讪笑道:“也许他们是太紧张了,发挥失常吧!” 听到魏忠贤这句“发挥失常”,不但天启帝,就连福王朱常洵都忍不住呵呵乐了起来, 当然,內侍队也好不到哪去。 于是,这两支奇葩队伍在混乱不堪、目不忍睹的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决出了胜负,魏良卿队以十比九险胜內侍队,踉踉跄跄挺进第二轮。 看到这种水平的队伍都进了第二轮,大家不由得为被淘汰了的孙乾光他们队惋惜不已,没办法,要怪只能怪他们运气太背吧。 魏良卿在走回座位的时候,也不安分,还对着刘玄则他们的方位吹了声口哨,气得那帮纨绔子弟们火冒三丈,却又毫无办法。 魏良月在他们落座后,还爬在膝盖上笑个不停。 魏良卿疑惑地问道:“月儿,你在笑什么,说来听听?” 魏良月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继续狂笑。 魏良卿不解地问高杰:“刚才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是不是我们错过了?小杰,月儿笑得这么欢,你怎么看?” 高杰翻了翻白眼道:“我看,很明显,她是在笑我们刚才的比赛!” 魏良卿更加差异了,他伸手拍了拍魏良月的后背,纳闷道:“妹子,难道我们刚才的比赛很搞笑吗?” 魏良月等了半天,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转过头一本正经地道:“你们的比赛,不是搞笑,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咯咯咯!”刚说完,她又再次伏膝大笑起来。 魏良卿看了看高杰,见他望向了远处,便又把目光转向了姬龙峰,正好和他视线相交,两人面面相觑,实在有些想不通,他们的这场击鞠比赛,可谓倾力出演,自我感觉演的够专业、够认真,怎地在月儿眼中却成了笑话呢?! 四场比赛结束,需要经过短暂的休息,內侍们便把早就准备好的果品糕点奉了上来,选手们和观众一起补充体力和精力,准备参加和观赏接下来的比赛。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委屈的悟空 天启帝朱由校少年心境,在休憩的时候与笑米勒一般的福王朱常洵热烈讨论着前面进行完毕的比赛,他满脸兴奋地问道:“皇叔,不知您在洛阳还藏有多少击鞠高手啊?” 朱常洵捋着下颌的长须,笑道:“和这周大周二水平相当的,倒还有两三个,都是我花重金礼聘来的,圣上如有兴趣,下次可找时间驾临洛阳,一来咱叔侄俩叙叙旧,二来我可以安排一场小型的击鞠赛,不必宣扬,更不必人多,圣上也方便亲自下场过过瘾。” 朱由校双眼放出兴奋的光芒,连连点头道:“这个提议甚好,找个机会关起门来自己人玩,更加舒坦!” 朱常洵嘿嘿笑道:“圣上,我们在洛阳击鞠还可下注,既可以过球瘾,还能赌点小钱,更加刺激。” 朱由校听了,激动得恨不得立马起驾直奔洛阳,魏忠贤在旁轻笑道:“福王殿下这次虽是仓促之间未将高手全数带来,但依目前的局势,冲出小组赛,进入决赛不成问题了,说不定还可摘得桂冠呢!” 朱由校也认同道:“是啊,有周大周二坐镇,等下击败魏大大侄儿率领的那支莫名其妙的队伍当是轻而易举的!” 魏忠贤尴尬地连声称是,心中暗叹:“卿儿、小杰啊,你们牛皮吹那么大,上了阵却如此不堪,实在令人失望!不过,以小杰三人的身手,似乎不应该如此狼狈。。。” 他还在疑惑间,就见一直没有作声的福王世子朱由崧突然回头,淡淡笑道:“皇帝哥哥,我的看法可和你们有些不同。” 朱由校好奇问道:“崧弟,你有何新奇的想法,也说来听听。” 朱由崧沉吟道:“我总觉得魏公公侄儿那队似乎未尽全力,光是那三匹神俊无比的马儿,就不应该是这种表现!” 魏忠贤闻言,不由得对这位年方十五的世子刮目相看。 朱由校听了,转头问魏忠贤道:“良卿是你侄儿,其实力你应该最清楚,你且说说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隐藏了实力?” 魏忠贤苦笑道:“卿儿我倒是了解,可他那三个同伴乃是前日新结识的好友,身手还是不错的,但据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击鞠,连规矩都是昨日才临时恶补的,这是不是隐藏了实力,老奴可是不好说。” 朱由崧笑着点头道:“这就是了,也许等他们熟悉和适应了比赛,说不定会成为一匹黑马呢!再说了,即使周大他们过了这关,也绝难拿到桂冠,那一组蒙古使者的实力太强,即便是父亲将洛阳的击鞠高手尽数带来,也不一定能够稳赢!” 朱常洵眯着眼想了想,点头道:“崧儿说得有理,蒙古这边上场的四人不但骑术卓绝,且身手不凡,一看便是武林高手,在这八支队伍当中的确是有种鹤立鸡群的味道。” 朱由校皱皱眉道:“这倒是我考虑欠周到了,这蒙古人本就有些桀骜不逊,虽说与我大明结盟数年,要钱时积极的很,真正到了出兵的时候,便会推三阻四,没有那么爽快了。这次如果让他们拿了桂冠,只怕会更加小瞧我中原豪杰。早知道如此,我就不会安排骆养性负责护卫了,让他带禁军参赛,应该能够和蒙古人相抗衡。” 魏忠贤道:“这蒙古人也是正巧碰上这击鞠赛,圣上哪能预料到他们会要求参赛呢。我大明京师中,藏龙卧虎,除了骆养性将军的禁军队伍,要想找出几支能对抗蒙古队伍的还是没问题的!” 朱常洵笑道:“其实也无妨,此次便只当是玩乐,即便蒙古人拔得头筹也没关系,如果他们就此踞傲得意,过两日圣上再派出真正的强队教训教训他们便是,打击打击他们的气焰,让其灰溜溜地返回蒙古。” 朱由校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就不再多虑了。 不久,第二轮比赛再次开赛,第一组的两支得胜队伍蒙古使者队对阵禁军队。蒙古使者队在第一轮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国子监的另外一支贵族子弟组成的队伍击败,而禁军队则险胜国子监的朝鲜监生队伍。这只禁军队虽然是由军中好手组成,但因为没有高手坐镇,实力一般,和孙乾光他们的队伍水平相当,但和蒙古使者队对战起来,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高杰他们面对的,是仍旧由周大周二率领的福王卫队。在所有人的眼中,这场对决更是毫无悬念。 如果进入决赛的是蒙古使者队和福王卫队,这个结果必定会让观战的文武百官、世家弟子感觉没有面子,可是,技不如人,只能在心里暗暗失落了。 随着王体乾、李永贞两位大太监将红漆木球高高抛起,比赛正式开始了。 这次,高杰他们调整了一下站位。因为周大周二身手了得,进攻凶悍,为了遏制他们的攻势,姬龙峰和悟空两人被设置成后卫,专事防守;而高杰带着魏良卿则根据场上形势,适当地对福王卫队两个较弱的后卫发起进攻。按照计划,他们这场比赛依旧是四字原则:“保存实力”。 因为蒙古使者队的比赛是第一场,实力如何他们都很清楚,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劲敌,也明白如果今天让蒙古人夺冠,朱由检的皇帝哥哥会很没面子,于是高杰决定还是扮猪吃老虎,耍点心眼子会更稳妥。 和周大争球的是魏良卿,他虽然练过一年多的击鞠,并且也学过武艺,但和周大这种高手相比,还是差远了,周大很轻松就先抢到了木球,一边策动矮脚马迅速向对方球门方向驰去,一边用球杖将球控制在马的右侧。 姬龙峰和高杰厮混日久,早就学会了他那套如何示弱的本领,以出色的演技成功被周大晃了过去,然而,当周大见进入自己的射程,准备挥杆射门之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侧后方闪了出来,“乌骓”马瞬间就和周大的矮脚马跑了个齐头并进,在周大一愣神之际,悟空低吼一声,手中球杆闪电般掠过,将木球勾走。 福王卫队刚才是看了高杰他们比赛的,本来完全没把这支鱼腩队放在眼里,周大更是没有想到“乌骓”的速度会那么快,而且悟空的手脚更是快如闪电,当他挥杆完成射门动作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击空了,而木球早就被悟空拦截。 悟空得了球,闷着头玩命催着“乌骓”急速朝对方球门奔去,他毕竟年幼,不但没有完全理解击鞠的“后卫”、“前锋”是什么概念,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而且也将高杰“隐藏实力”的嘱咐忘在脑后,单骑直冲对方禁区。 周二大惊之下,伸出球杖想要勾掉悟空的球,谁知这黄发少年在他球杖拦截到右侧之时,将木球从马肚子下斜推到了左前方,而他有手中的球杖也同时从身后一个翻转,换到了左手上,再次将木球控制住。 这一连串的动作疾如闪电,瞬间便躲过了周二的拦截,并将其超越。 其后面对那两个实力平平的福王护卫,悟空更是如入无人之境,操纵“乌骓”左右腾挪,轻松突破,最后连人带马,当然还顺带着滚动着木球,一起冲进了对手的球门。 周围观众中,绝大多数都在关注着蒙古使者队和禁军队的比赛,只有极少数人见到了悟空这单骑闯关得分的一幕,这些人先是目瞪口呆地发了一会楞,随后方才爆发出兴奋的欢呼和惊叫。 朱由校关注的也是盟主使者和禁军的较量,猛然间听到欢呼声,转头才愕然看到王体乾示意,魏良钦队率先得了一分。福王朱常洵和世子朱由崧因为福王卫队在比赛,自然看到了悟空刚才那惊人的一球,朱常洵呆住了,而朱由崧虽猜测高杰他们有可能隐藏了实力,但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厉害,也惊讶地小嘴微张。 魏忠贤也一直关注了魏良卿他们的比赛,当看到悟空那黄毛小子连人带球一起冲进对方的球门后,不由得苦笑摇头,暗道:“福王世子还真是有眼力,这几个兔崽子上一场果然是在故弄玄虚,害得老夫白白担心了那么久,还差点被皇上笑死!” 高杰、姬龙峰和魏良卿见悟空干净利落、大发神威地得了一分,不但没有欢喜,反而面面相觑,跟打了败仗似的垂头丧气。 魏良月见高杰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战术被愣头青般的悟空搅和了,又看到他们三人如丧考妣的模样,顿时乐得捶胸顿足,笑个不停。 高杰一把逮住洋洋自得往回走的悟空,想要骂他一顿,却又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好用念力沟通道:“悟空啊,听哥的话啊,这次就算了,等下必须让对方进一个球,明白吗?也就是说,我们进一个,就要让对方进一个,和上一场一样,好不好?” 悟空眨巴眨巴眼睛,大点其头,貌似终于明白了高杰的意思,然后施施然向他的后卫位置策马而去。 高杰不放心,继续用念力对他嘱咐道:“求求你,别再这样一个人冲过去将球打进!再这样,今天你就没饭吃了,记住了没有?!” 悟空背着的身体一紧,委屈地回道:“记住了,我想吃饭!”没饭吃对他来说可是大事,这回他可算是牢牢记住了。 于是,再一次开球后,周大终于得了一分,将比分扳平,而悟空这次的表现与之前判若两人,简直就是在躲着周大,让刚对他有些期待的观众们大跌眼镜,就连朱由校也耸耸肩,认为高杰他们只不过是走了一次狗屎运,便继续转头观看另外一场比赛去了。 其后,周大他们进球后,高杰这边又得一分,于是乎,你进一球我扳回一分,比分不断交替上升。只是,任凭周大周二使出全身力气,拿出全身本事,也没能赶超比分。 支持高杰他们这队的少量观众一会激动地欢呼,一会气愤地诅咒,被他们时好时坏的球技弄得像做过山车一般,心脏颇有些承受不住。 最终,魏忠贤侄儿魏良卿率领的队伍再次以十比九的比分“惊险”地赢下了比赛。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沙尔呼大喇嘛 第一组蒙古使者队和禁军队的比赛因为实力相差较大,比魏良卿他们的比赛要早结束,天启帝朱由校虽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依旧还是颇为失望,他缓缓转过头,却发现福王朱常洵和世子朱由崧都站了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吆喝不断,就连一向颇为沉稳的魏大大也伸长了颈根,瞪圆了双眼,双手使劲攥着用得老旧了的麈尾,紧张得不行。 朱由校好奇地望向魏良卿他们比赛的赛场,顿时便被跌宕起伏的局势深深勾了进去,小心脏跟着上窜下跳,禁不住也吆喝起来。 等到比赛结束,所有的观众还不敢相信魏良卿他们竟然是获胜的一方,很多人在还使劲擦着眼睛,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周大周二两兄弟自然也不敢相信竟然输给了几个毛头小子,在场中哇哇怪叫,又羞又恼。 而朱常洵和朱由崧则对视了一眼,然后平静地坐了下来,好似并不在意这样的结果,只是,从这父子俩沉重的喘息声里,有心人还是能够察觉出他们藏于心底深处的失望和震惊。 魏大大自然是喜出望外,只是没有太过表露出来,他假装擦拭了一下眼睛,袍袖后面的脸庞上满满都是笑意。 朱由校没有坐下,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处,他的心情颇为复杂,不知该高兴还是无奈,在他的心目中,魏良卿队伍的实力绝对是大大逊于福王卫队的,可眼前的一幕又是那么的真实,结论只有一个,魏良钦他们还是走了狗屎运,并且还是踩到的还是一大堆狗屎。 隔了半晌,朱由校才嘿然苦笑道:“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魏大大家的良卿竟然鸿运当头,杀入了决赛,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朱由崧没有回头,淡淡道:“我早有预感,并不意外!” 朱常洵则回头笑道:“击鞠本就是如此,除了实力,有时还需要相当的运气。也许魏公公侄儿他们这支队伍今日会一直吉星高照,击败蒙古使者队,摘得桂冠呢!” 魏忠贤虽目不识丁,但却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从福王的话中听出些许不服和挖苦之意,他赶紧摇头道:“也许是因为福王殿下的护卫们舟车劳顿,体力不济,方才功亏一篑,让良卿他们捡了个便宜。就凭他们三脚猫的本事,现在的成绩已经是意外之喜,岂敢再思夺冠?!” 朱常洵看了看魏忠贤,对他笑着点点头,似是很满意他这番话。 朱由校伸出右手,在魏忠贤肩膀上使劲拍了一下道:“魏大大,不管怎样,他们进了决赛,你且下去给良卿传话,不管他们拿出什么怪招歪招,只要在对阵蒙古使者的决赛中,能够不输得太难看,朕定有重赏!” 魏忠贤躬身领命道:“圣上的心意,臣明白,这便前去传话,要他们四个小子就是玩命也要打出咱大明的气势,绝不让蒙古人看扁了!” 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魏忠贤能深得天启帝的宠信,除了从小陪伴他长大,时时刻刻无微不至的呵护外,最重要的就是他能准确地领悟圣上的意图,所谓“深得朕心,深知朕意”,朱由校常常开玩笑说魏大大貌虽粗旷,却生就一颗如比干一般的“七窍玲珑心”。 高杰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喝了几口水,便准备布置下一场的比赛。 蒙古使者队是由粆图、衮楚克、贵英恰以及国师沙尔呼图克图的亲传大弟子卓鲁组成。 沙尔呼大喇嘛年近七旬,肥硕高大,脸上不喜不悲,十分淡然,一看便知是修行颇有成就的高僧。蒙古人崇信佛教,林丹汗身为蒙古大汗,也是位虔诚的佛教徒,早期他一直信奉黄教,也就是格鲁派,可是在1617年,在蒙古红教和黄教论法比武大会之后,他在红教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的劝导下改宗红教之沙迦派,在当时引起很大的骚动。 沙尔呼在此前名不见经传,是位入世修行的苦行僧,五十多岁方才回到蒙古,归于红教,成为沙迦派龙力院,也就是负责武力和护卫的长老。在当时的红教黄教论法比武大会上,击败黄教中武功最强的卓尼绰尔济大喇嘛,技压群雄,实至名归地成为蒙古第一武功高手。 其后,为了得到林丹汗的信任,沙尔呼大喇嘛又独闯中原佛教圣地山西五台山,以一己之力击败连续击败东台望海峰罗延窟罗延大师、西台挂月峰法雷寺定光大师、南台锦绣峰普济寺脱砂大师、北台叶斗峰玄冰舍枯叶大师以及中台翠岩峰龙翻殿儒武大师五位高手,从五台山取来元世祖时萨迦派八思巴喇嘛用千金所铸的玛哈噶喇金佛(又称大黑天,为蒙元的护国神)。林丹汗大喜,便在察汉浩特修建金顶白庙,将金佛供于其中,同时尊封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为蒙古国师。 他早期在世俗中做苦行僧之时,收了三个徒弟,这次跟他前来大明京师的便是大徒弟卓鲁。 卓鲁三十多岁年纪,长得颇为白净,从肤色看来有些不像是蒙古族人,但高挺的鼻梁和国子脸则又显示出他具有纯正的蒙古族血统,黝黑而颇有些杂乱的络腮胡须如钢针林立,一看便是位坚毅果敢之人。 沙尔呼图克图自恃国师身份,自然不会亲自上场,于是便拍了卓鲁和粆图他们一道组成了强大的蒙古使者队。在桀骜不驯、凶悍勇猛的蒙古人眼中,大明朝这些中原人只知道“之乎者也”地咬文嚼字,打起仗来便如同草原上的羊羔一般羸弱不堪,此次参加击鞠比赛,他们早就胸有成竹,完全没有把文弱的中原人放在眼中。 粆图、衮楚克和贵英恰都是久经沙场、能征惯战的骁勇大将,不但武力高,骑术更是精绝,蒙古军队也如同原来的唐朝部队一般,将击鞠作为军训的重要手段之一,常练不掇,技艺自不用说。 得知他们最后的对手是魏良卿队伍之后,粆图哈哈大笑道:“如此看来,由卓鲁一人上场便可!” 贵英恰是位颇有心计的儒将,乃林丹汗依为臂膀的军师,文武双全,他远远看了魏良卿他们的方位一眼,淡淡道:“粆图台吉,汉人有句老话叫器满则覆,中原之中藏龙卧虎,还是谨慎点好!” 贵英恰虽是粆图的妹夫,但对这个二舅哥却很不对付,二人常常互相看不对眼,粆图听到贵英恰这阴不阴阳不阳的话,顿时大怒,就待发飙,却被衮楚克一把拉住道:“二舅哥,莫动气!贵英恰,你也真是的,那支毛孩子组的队伍比赛毫无章法、且软弱无力,你就便危言耸听了!” 看样子,衮楚克和粆图关系甚好,这番话有些偏帮粆图的意思。 卓鲁并未在意这三位王公贵族之间的争执,他静静伫立在师父的身边,处之泰然,不悲不喜,和沙尔呼大喇嘛颇有几分神似。 “三位还是趁此时机养精蓄锐的好,贵英恰将军说得有理,那四个汉人小子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沙尔呼大喇嘛一直端坐于座椅之上,右手不停摇着转经筒,凝神闭目,默念经文,此刻却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粆图三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他们虽都贵为台吉(蒙古族的贵族)、将军,但佛教大喇嘛在蒙古的地位却更为尊贵,而沙尔呼国师还是第一高手,自然能镇得住他们。 沙尔呼图克图手中的转经筒和一般的沙弥、比丘所持的铜质转经筒不一样,乃是象牙所制,转动起来声音不大,柔和纯净,即使在重要场合也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 在蒙古,并非所有的出家人都叫喇嘛,出家的男人受二十五戒的称沙弥,受具足戒的称比丘;出家的女人受十戒的称沙弥尼,受具足戒的称比丘尼,所以称呼年轻的西藏蒙古僧侣为小喇嘛是完全错误的。 而且,对藏传佛教文明不大了解的人,认为喇嘛和中原的和尚是一样的意思,其实也有失偏颇,喇嘛是藏语,它的含义很深奥,“喇”是轮回和涅盘的怙主,就是智慧至高无上的意思。“嘛”就是慈悲至高无上的意思,这样至高无上的人,叫做“喇嘛”。实际上,并不是每个出家人都能称为喇嘛的,称为的喇嘛不一定是出家人,因为在家的喇嘛也有。传教(藏传)佛法的师父也叫做喇嘛,现喇嘛在汉地被称为上师,喇嘛不是有地位和有学问而叫的,而是有较高修养而能率众修行高僧的尊称。所以,从表面上看起来出家和喇嘛是分不清楚。按佛经来讲,出家人可以穿三件僧衣,不是出家人不允许穿三件僧衣,但可以传教佛法,就像汉地在家的师父。有些藏族喇嘛不是出家人,在藏地出家人叫做“让秀”,是正确的称呼。 当然,像沙尔呼图克图这种游历天下,做了几十年苦行僧,又在藏传佛教大派中地位崇高的高僧,自然当得了大喇嘛的称号了。 粆图在沙尔呼大喇嘛出声之后,不敢再犯混,只好恨恨地瞪了贵英恰一眼,才被衮楚克拉着远远坐开去。贵英恰淡淡一笑,也不着恼,施施然在沙尔呼国师身边坐下,开始运气调息。 虽然之前两个对手并不算很强横,但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还是让贵英恰等人消耗了不少气力。 沙尔呼大喇嘛闭目道:“卓鲁,别站着了,你也坐下调息吧!”卓鲁这才双手合十,放在唇边,恭恭敬敬行了礼后,才缓缓坐下。 正在此时,一个小宦官跑到看台前伏地禀告道:“信王殿下驾到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信王的真心 在众人瞩目中,一个锦袍少年策马来到了看台前。 他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长得甚是粉嫩,乖萌得像个瓷娃娃一般,正是今年新封的信王、当今天子朱由校的同胞弟弟朱由检。朱由检年纪尚未满十二岁,稚气未消,却已经隐隐透出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宦官和一个五十余岁、身着黄色僧袍的老和尚。 听到朱由检到了,高杰心中激动,嘴角露出笑意,举目望去,二个多月不见,这个便宜小弟似乎长高了一点,原先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有所改变,显得自信满满。 朱由检下了马,上前拜倒在地,脆生生地喊道:“由检参见陛下!” 没等他说完,朱由校早就哈哈大笑着,亲自走下看台,一把将其扶起,爱怜地摸摸他的脑袋,道:“今日如此热闹的盛会,你可迟到了,不过还算好,尚有决赛可看!” 朱由检笑着点点头道:“我今早才回京,将干爹干娘送回府中便立马赶来过来,生怕迟了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朱由校哈哈大笑,拉着朱由检走上看台,与福王父子见礼。 魏忠贤早就在福王和福王世子旁边为朱由检安排好了座椅。 朱由检出生不久,福王便离开了京师,所以从未谋面,但他举止得体,恭敬有礼,并无半点局促,颇有点小大人的模样。因为观众众多,朱由检自然没有看到在远处就坐的高杰。 魏良卿偷偷瞥了高杰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忍了回去。高杰感识灵敏,转头对他笑道:“魏大哥,想说啥就说,我没事的!” “额,我看信王殿下来了,想问问你是否打算在此和他相见,俺也好找机会知会一下叔父,请他帮忙安排安排!” “不必了,等下我们上场比赛,他自然会瞧见我,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魏良卿觉得有理,便没再作声。 “叔父,你怎么来了?!”魏良月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高杰等抬头一看,原来魏忠贤已经笑眯眯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嘿嘿,我可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的!”魏忠贤低声笑道。 “啊?!圣上说些什么?”魏良卿有些紧张起来。 魏忠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紧张什么,圣上不了解你们的实力,本来并不看好你们,可如今见你们竟然杀入了决赛,将要对阵蒙古使者队,于是便让我来叮嘱一句,无论如何,不要输得太难看,表现好的话,会有重赏!” 高杰轻笑道:“那要是我们赢了呢?” 魏忠贤闻言一愣,正色道:“小杰啊,我知道你们此前隐藏了实力,但是这蒙古使者队中有三个是久经沙场的蒙古大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一个乃是他们蒙古第一高手、国师沙尔呼图克图的亲传大弟子,武功不凡,他们这队实力太过强悍,要想赢,实在是难度太大了。我只希望你们在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的前提下,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魏良月也有些担心道:“这些蒙古人都是蛮人,你们还是听叔父的话,别太好强,谨慎点好!” 魏良卿有些不服气,正要说话,高杰抢先道:“魏叔的话,我们记住了!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尽力比赛的!” 魏忠贤点点头,随即又微微皱了下眉头道:“小杰,信王殿下。。。” 没等他说完,高杰轻声道:“魏叔,此时随遇而安,到底怎么回事,一会等他注意到我的时候,自会见分晓!” 魏忠贤赞赏道:“小杰行事稳重,少年老成,很好很好,那我去回复圣上了!” 魏忠贤走后,高杰向看台下望去,只见跟着朱由检一起来的随身太监王承恩低眉顺目地站在看台边,而那个黄袍老僧则被赐了座位,坐在看台的最下层。 “为什么王承恩会阻挡自己见朱由检呢?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朱由检的意思?自己的父母现在在哪,是否安好?”在看到王承恩的的时候,众多疑问不自主地涌现在脑海中,挥散不去,让高杰有些心浮气躁。他如此主动要求来参加这个击鞠比赛,就是为了要亲自见到朱由检和王承恩,解开谜团,如今正主已到,情绪自然会波动起来。 他连忙将白莲九生功法运行起来,逐渐把杂念驱除,眼前决赛即将开始,无论如何都该先以此为重,不能分心。 静下心来之后,高杰把魏良卿、姬龙峰和悟空拉到一起,郑重其事地道:“兄弟们,该全力出手了,这蒙古人极善骑术、且孔武有力,大家一定要谨慎小心!” 姬龙峰摩拳擦掌道:“总算不用再演戏了,我可是早就憋坏了!” 悟空和高杰沟通道:“杰哥,是不是可以随便打了?” 高杰回答道:“恩,随便打,狠狠打,但只是打球,不是打人!” 悟空兴奋地点头表示明白。 魏良卿也激动不已,问道:“这一场怎么站位?” 高杰想了想道:“龙峰和悟空打前锋,魏大哥负责拦截和组织,我在最后全力防守!” 他们正在开小会,就听当值裁判大太监王体乾奏道:“启禀陛下,蒙古国师沙尔呼大喇嘛有项提议上奏!” 天启帝正和朱由校、福王聊天,闻言问道:“有何提议?” 王体乾禀道:“沙尔呼国师提议,为了增加比赛的精彩程度,请求将双方的球门都换成单球门,已增加难度和观赏性!” 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单球门适合于二对二或者单对单的比赛,球门是由一块坚实的木板所制,在下方掏了一个比比赛用球稍大点的空洞,后有网兜。要想得分,必须有精准无比的射门技术,以近距离得分为主,向此前比赛出现的暴力远射就难以命中了。 天启帝本就对魏良卿他们没有什么信心,只希望在决赛中能够进几个球,输得不难么难看便好,谁知这蒙古人得寸进尺,如果答应了他们的提议,万一魏良卿他们队伍一个球都进不了,被别人剃了个光头,那可怎么是好?!可是,不准的话,却又显得大明朝底气不足,先失了锐气,也甚是难堪。 天启帝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魏忠贤附耳过去,低声道:“皇上,尽管答应便是,放心,即使输也不会输得下不来台的!” 听到魏忠贤这么有信心的一句话,朱由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自己最信任的魏大大目光坚定,微微点头,便不再多想,出声道:“准奏!” 魏忠贤不由得朝高杰那边又瞥了一眼,心里一个劲打鼓,紧张得要死,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沉着肯定。他之所以劝朱由校准奏,是因为刚才在他耳朵里突然传来了高杰细微的声音:“别让皇上为难了,魏叔,你劝皇上同意便是,我们自有办法!”魏忠贤虽然不明白坐在远处的高杰是怎么将声音清晰地传进自己耳朵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信心,但是出身市井、混迹过江湖的魏忠贤毕竟见多识广,冷静果断,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选择了信任高杰,决定堵上一把。 他心里暗自祷告:“佛祖保佑,小杰莫要信口雌黄,害了老夫!” 锣鼓阵阵,旌旗招展,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个队伍终于踏上了决赛的赛场。 两边的球门已经更换完毕,随着这个变化,观众们的激情被极大的调动起来,年轻人手舞足蹈,老迈的官员也不由得热血上涌,苍白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潮红之色。 姬龙峰和悟空率先登场,他们二人虽然一个长着个大脑袋、形貌奇特,一个年纪幼小,一头黄毛,但因为骑着的是两匹神俊异常的绝世宝马,却也显得雄赳赳、气昂昂,气势丝毫不弱于对面高大凶悍的蒙古高手。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骑在“红彤彤”和“乌骓”之上的姬龙峰和悟空自然而然有了一种高手的派头。 而随后出场的魏良卿则普普通通,只是人高马大,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根据事先的安排,高杰全力防守,所以是最后一个出场。“发如雪”迈着悠闲而有力的步子,踏上了赛场,稳稳坐在其上的高杰英俊挺拔,身上的布衣也无法掩盖其潇洒俊逸,一人一马,人如神,马如龙,俱是世间罕见,观众们都忍不住齐声喊了声“好!” 此前两场比赛,这几位扮猪吃老虎,弯腰低首,缩头缩脑,还真没什么人对他们多加留意。这一场既然不用再隐匿实力,四人也就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地出场亮相了,观众们这才意识到,也许,这支鱼腩队并非真的那么菜。 看台上,天启帝也注意到了高杰他们的变化,有些惊讶地问道:“魏大大,这四位,没换人吧?” 魏忠贤低眉顺目,躬身答道:“没有,还是他们!” 天启帝还有些不敢置信,却见前面的朱由检猛地站了起来,失声喊道:“高杰哥哥!”只是,他的声音被锣鼓声和观众的喧闹声掩盖,只有他身边的几位能够听到。 福王和世子都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嘴中的“高杰哥哥”是在喊谁,而天启帝朱由校也愣了愣,随即走到他的身边问道:“由检,你刚才喊的是那个陕西的高杰吗?” 朱由检转过头,小脸激动得更加红润,他拉着哥哥的手,惊喜莫名地叫道:“是啊是啊,那个骑白马的便是我那高杰哥哥!” 天启帝颇为意外地望向场中的高杰,嘴里赞道:“果然是位出色的少年,马好人更好!” 朱由检满脸都是喜悦之情,嘴里喃喃道:“高杰哥哥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我怎么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来找我呢?” 魏忠贤上前低声道:“小杰是前天才进京的,信王殿下居于宫中,哪有那么容易见到呢!” 朱由检闻言,回头纳闷地问道:“魏公公,你莫非认识我那高杰哥哥?” 魏忠贤恭敬道:“小杰前日进京,便机缘巧合和我侄儿魏良卿结识,现在暂时居于侄儿家中,这次来参加击鞠比赛,也是为了和您相见!” 天启帝笑道:“原来魏大大你早就知道高杰小哥和由检的关系了,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朕呢?” “启禀圣上,小杰年纪虽小,却是个颇为懂事之人,他不愿因为这事打搅到圣上,想要靠自己的努力见到信王殿下,臣也说服不了他啊!” 天启帝笑着点点头道:“好小子,有志气,不枉我皇弟认他做干哥哥,我倒是对他越来越有兴趣了!” 朱由检此时却突然抽泣起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哽咽道:“杰哥哥这几天见不了我,见不到干爹干娘,一定非常难受,非常委屈,都是我不好,没有早点知晓他会这么快来京城!” 魏忠贤见朱由检情真意切,看来之前他的确不知晓高杰的到来,不由得为高杰开心,温言道:“小杰不是常人,不但形貌俊伟,且有大毅力,心志坚定,是个罕见的非常少年,信王殿下不必难过,此刻相见在即,应该高兴才是!要不,咱还是先为他加油助威吧,希望他能够率队摘下桂冠,为咱大明争气!”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奇夺冠 朱由校见弟弟如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于是对那个高杰愈发感兴趣了。他摸了摸弟弟的头,笑道:“魏大大说的对,先给你那高杰哥哥加油吧!” 朱由检抹了抹眼泪,点点头,然后就这么站着关注起比赛来。 蒙古使者队负责主攻的是粆图和卓鲁,贵英恰组织,衮楚克防守。比赛一开始,粆图自恃身高体壮,没把和他争球的姬龙峰放在眼中,球杖伸出,直奔从空中下落的木球,眼见那木球便要落在他的控制范围中。 谁知忽然一股大力凭空传来,将他的球杖推歪,姬龙峰嘿嘿怪笑,已经将木球勾了下来。刚才姬龙峰的球杖只是和粆图的轻微接触了一下,浑厚内劲发出,那双臂足有几百斤力的粆图竟然扛不住,争球就没能争到。 粆图脾气暴烈,哪肯吃亏,大喝一声,抡着球杖便向姬龙峰的砸去。姬龙峰不慌不忙,他常年习练六合枪法,变幻莫测,此时手上的球杖便如同他那杆银枪一般,如灵动的游龙,裹挟着木球诡异地一个侧旋,便闪开了对方大力杖击。 粆图球杖落空,不肯罢休,正欲再次猛击姬龙峰的球杖,以图将木球从他的控制中击飞,谁知那大脑袋的姬龙峰在闪开第一击后,便同时催动了胯下的坐骑,“红彤彤”长嘶一声,如一团炙烈的火焰一般从粆图面前一闪而过,闪电般把他抛在了身后,将其身穿的大红色的红天鹅绒一色服都映照地黯然失色。 卓鲁见姬龙峰一击便从粆图手上成功夺下木球,眼睛不由得一眯,他跟随沙尔呼大喇嘛学艺二十载,武功高深,自然看出姬龙峰乃是内家高手,以内劲而胜了粆图一筹。他没想到在这个击鞠场上,还有一个和他一般精修内功的高手,顿时兴奋起来,一催坐骑,便从侧面向姬龙峰追去。 姬龙峰是个玩心很大的人,上一场悟空耍了次单骑闯关,他心里痒痒,也想着要完成一次这样的精彩演出,并且还要玩得比悟空更加潇洒漂亮才好。正当他护着球直奔对方防守队员而去时 ,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从侧后方袭来,他转头一看,只见卓鲁眼中精光闪耀,身上长袍被激发的内劲吹得烈烈作响,正提着球杖向他追来。姬龙峰自从习武以来,就很不安分,没事就找人单挑切磋,无数次的成功和失败之后,他的实战能力已经非同小可,而且眼力也精确独到,从卓鲁的身上,他感觉到这家伙是个难缠的对手,也是个过瘾的对手。 按理说,卓鲁的坐骑虽然也是草原上难得一见的良驹,但和“红彤彤”比起来,却差了不少,所以只要姬龙峰不理不睬,催马疾驰,卓鲁从侧后方几乎无法追上他。但姬龙峰见这个卓鲁是个难得的对手,欣喜之下,早忘记了比赛,勒了勒缰绳,示意“红彤彤”跑慢点,等待卓鲁追上来。 卓鲁发觉姬龙峰有意等自己追上去,微微一笑,也不辜负他的等待,很快便追上了半个马身。两人现在几乎是在并驾齐驱,卓鲁看准时机,球杖探出,与姬龙峰的球杖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只见那木球在姬龙峰球杖前端的弯月上猛地跳动了一下,向半空中飞去,而此时姬龙峰和卓鲁的球杖还死死黏在一起,原来他们俩已经在比拼内力了,哪还顾得上在半空中旋转的木球。 贵英恰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对眼前这支队伍更加警惕了,正在此时,他忽然发觉那木球竟然向着自己飞来,大喜之下,他催动坐骑,迎着木球冲了上去。 然而,异变突生,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道黑影蓦然闪出,疾如流星,快似闪电,抢在他的前面将木球勾走,同时从他身边急掠而过,根本来不及进行阻拦。贵英恰素来心机深沉、颇为沉得住气,可此时被人在眼前轻松地夺走了势在必得的木球,也忍不住气得满脸煞白,调转马头,想要死追不舍,却发现那黑影疾驰如风,哪还追得上。 黑影自然是骑着“乌骓”的悟空,他抢了木球,便头也不回地向对方球门方向奔去,在他心中,最信任最看重的是高杰,所以上场前高杰要他使出全力的叮嘱,他可记得牢牢的。 越简单的人,有时候越容易成功。因为他的目标清晰单一,做起事来没有半点羁绊、不受丝毫干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悟空显然就是这样的人,根本没有理睬贵英恰的追击和愤怒,一鼓作气向着对方球门冲去。蒙古使者队最后一道防线是衮楚克,他和粆图一样,也是名勇冠三军的猛将,力大无比,见一个黄毛小孩骑着匹神俊的黑马向自己冲来,便大吼一声,挥杆迎了上去。 两人伏在坐骑之上,面对面向着对方冲去,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眼看两骑越来越近,就要撞在一起了,观众们都禁不住站了起来,惊呼出声,甚至有些胆小的已经把眼睛蒙住,不敢再看下去。 衮楚克久经沙场,什么危险场面没有看过,什么豪杰没有见过,绝不相信世上还有人比他更加胆大,更加彪悍!他双眼变得血红,喉咙里发出低吼声,没有丝毫要避让的意思,悍然猛冲不停。 十步、五步、两步。。。当对方黑马马头上的鬃毛都清晰可见之时,衮楚克从马上那黄毛小孩的眼中没有看到恐惧,没有看到紧张,竟然是一丝笑意!他再也挺不住了,暗想:“这小子莫非是个疯子吗?!这只是在击鞠,又不是拼命,我和他难道有仇吗?!看这架势,这傻小子竟然像是要和自己同归于!”衮楚克身份高贵,岂会愿意在击鞠场和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孩拼命,莫名其妙死在中原?!最终,他骇然惊叫一声,猛地拨转了马头,在千钧一发之际,两匹马擦身而过,那一瞬间,死神真的离他好近,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他真的怕了。 两军相逢勇者胜!悟空长于山林和兽群之中,性子里天生便带着桀骜的野性,连狮子老虎他都敢打,岂会害怕和衮楚克比试胆量?!在双方越来越近的时候,他看到了衮楚克眼中越来越浓郁的惊恐之色,就像自己击败一头骄傲的雄狮时,它眼中也是这般相似的神色。果然,衮楚克孬了,而悟空赢了,他面带微笑,迅速冲到了对方球门前,轻轻将木球推进了球囊之中。 一比零,魏良卿队先拔头筹! 在寂静了片刻之后,观众们这才反应过来,欢呼声呐喊声蓦然响起,场面沸腾了! 人们总是喜欢灰姑娘嫁给王子的故事,也喜欢对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战例和比赛津津乐道,那会让绝大多数的人保存信心和信念,克服困难,继续坚强地前行。 所以,眼前这一幕,自然让这些对魏良卿队完全不报希望的大明朝大小官员、皇亲国戚们喜出望外,当然,也包括站在看台最顶端的天启帝。 “太好了!”天启帝激动得使劲拍着魏忠贤的肩膀,忘形大喊着。魏忠贤也笑逐颜开,傻哈哈地笑得合不拢嘴。 朱由检更是激动莫名,高杰他们队伍能有如此出色的发挥,让他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刻跑下去他的杰哥哥拥抱,在他心目中,杰哥哥就是那个最帅、最出色的人。 蒙古使者队遭此打击,有些懵了,这一切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虽然贵英恰曾想过这四个小子有可能会有些实力,但也完全没想到他们的实力竟是如此惊人!除了卓鲁,粆图三人士气大跌。卓鲁跟随恩师所学乃红教高深功法“七宝超胜 秘法”之一的“摩尼功,讲究心境超然,不悲不喜,他虽未修得圆满,却也达到了六层的境界,对情绪控制得甚是平和。他双手合十,沉声道:“一时之失,何必在意,即便此赛输了,于我蒙古又有何碍?!各位太执着了!” 粆图等听了,虽觉得有理,但神色间却依旧黯淡,他们毕竟是驰骋疆场的将领,哪能如卓鲁一般轻易勘破胜负玄关?! 如果说魏良卿队得的第一分,让观众们惊喜,那么接下来的比赛,就更让他们狂喜了。 姬龙峰此前因和卓鲁斗气,差点失误,丢掉木球的控制权,被高杰毫不客气地说成了“只知道呈匹夫之勇”!于是痛改前非,在之后的比赛中,将心意六合枪意用球杖完全发挥出来,杖影重重,神出鬼没,粆图、贵英恰和衮楚克完全挡不住他,而等到卓鲁盯上他的时候,他就巧妙地传球给悟空,助攻其得分,让卓鲁也只能望球兴叹。 因为魏良卿队气势如虹,攻势大盛,观众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姬龙峰和悟空的身上了,几乎将魏良卿和最后的高杰遗忘。其实,蒙古使者队也有几次轻松突破魏良卿,攻到他们的球门前,只是想要得分却总是运气不佳,不是被高杰中途拦截,就是明明就要进洞的木球在球门洞口来回乱撞,就是不进,最后也被高杰破坏了。 所有人都认为是运气不佳,只有高杰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高杰敢信心十足地来参加击鞠比赛,除了对姬龙峰和悟空有信心,更重要的是他有绝活,那就是能隔空御物的神功。要不是高杰不愿让人察觉,他甚至可以佯装挥一下球杖,直接把木球凭空送入对方球门。既然姬龙峰和悟空已经能够和他预料的一般攻击得手,那么他就只需要在粆图和卓鲁射门的时候,用念力使得木球稍稍偏上一点,便大功告成了。 于是,他成了这个队伍中最不出彩的人物。 最后一个进球,是姬龙峰驾驭着“红彤彤”腾空而起,从蒙古使者队最后一个防守队员、目瞪口呆的衮楚克头顶穿越而过,然后击球入囊,他终于完成了一个比悟空更漂亮的进球,也由此心满意足地享受到了观众们的震天欢呼。 比赛终于结束,不可一世的蒙古使者队在决赛中竟然以一比十输掉了,而摘得桂冠的竟然是最不被人看好的魏良卿队!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射柳 现场所有观众都喜出望外,能从不可一世的蒙古人手中抢得桂冠,而且还是以绝对优势战而胜之,身为大明朝的官员和子民,自然会感到欣喜和骄傲。就连孙乾光和赵一朗,也由衷地为高杰等鼓掌。感到不爽的,唯有蒙古使者们,以及刘玄则和叶孤烟了。 当然,最喜出望外的,当属天启帝、信王殿下和魏忠贤。 作为冠军球队,高杰被內侍们引导着来到看台前,而朱由检早早就已经等在那里,看到高杰施施然走来,他欢呼一声,便冲了上去,投入了高杰的怀抱。 紧紧抱着朱由校旋转了几圈,高杰此前的担忧、猜测都烟消云散,完全释然了,他笑着道:“检儿,几个月不见,想我没?!” 朱由检咯咯直笑道:“当然想了,很想很想!” 高杰放下他,好好打量了他一下道:“恩!长高了,更帅了!” 朱由检又羞又喜,憨笑道:“还是杰哥哥最帅!” 远处,王承恩望着两人相拥欢笑的场面,目光闪烁,神色颇为复杂。 “圣上到了,还不跪迎?!”魏忠贤**的声音在高杰耳边响起,魏良卿、高杰等立刻整肃了下衣衫,准备下跪迎驾,却听天启帝呵呵笑道:“免了,不必多礼,你们四人的球技、战术让朕欢喜不已,等下朕将在宫中设宴,为你等还有蒙古使者们庆贺,另有重赏!” 魏良卿率领高杰三人赶紧谢了皇上。天启帝走到高杰面前,打量着这个俊逸不凡的少年,微笑道:“你便是由检常常念叨的高杰吧,果然是少年英杰、个中翘楚,好!按年龄,你应该比朕小了一岁,那也便是朕的兄弟了,等会朕另有封赏!” 高杰不卑不亢,躬身行礼道:“圣上谬赞,小杰惶恐,封赏就不必了,能被圣上喊声兄弟,嘿嘿,已经值了!” 高杰这番话,听得一旁的百官们目瞪口呆,暗道这不知从哪蹦出来的乡下小子,在皇上面前好没规矩。 谁知天启帝闻言却是乐得哈哈大笑:“小杰果然如由检说的一般,随性有趣,无拘无束,等射柳比赛结束之后,朕一定要和你好好聊聊!” 高杰早就知道这天启帝没读过什么书,是个不喜繁文琐礼的皇帝,所以回话也就故意随便了些,谁知还正中天启的下怀,逗得他开心大笑。魏忠贤在一旁暗暗抹了把汗水,心道这小杰不但胆子大,而且还聪明绝顶,一下子就拉近了和皇上的关系,真是个异类。 大太监王体乾和李永贞上前奏道:“圣上,是否立即开始射柳比赛?” 天启帝见离正午时分还有一个多时辰,便点头道:“好!你们俩去主持便是!”说完,便吩咐魏忠贤在信王朱由检身边加设一个座位,让高杰一起坐上看台。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布衣少年,竟然和信王、福王坐在了一起,位居百官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暗猜测他的身份,眼红眼热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魏良卿带着姬龙峰和悟空回到自己的座位,魏良月诧异问道:“小杰怎么坐那么高去了?” 魏良卿呵呵笑道:“他呀,估计要变成皇亲国戚了!” 魏良月哼了一声,低声道:“估计他该得意忘形了!”心中却暗自为高杰和信王能够顺利相见感到高兴。 “射柳”习俗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匈奴、鲜卑等北方游牧民族古老的“蹛林”祭祀活动。射柳取乐,本是金元旧俗,属“胡风”一类,怎么会进入以汉族正统相标榜的明代宫廷呢?明太祖在推翻元朝政权之后,立国之初,为了团结元朝的残余势力,让他们放下武器不再抵抗,也曾提出“无分华夷,皆朕赤子”的方针。但说归说,做归做,在实际操作层面,在朱皇帝的默许下,明朝的各级地方官吏还是无不以涤除胡风胡俗为己任的。只是到了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以后,射柳一类的胡俗才又开始风靡起来。 射柳一般定于端午节前后,但亦有爱射者不依气节而为之。射柳属于贵族子弟的活动,带有游戏兼表演的性质,且射柳一般都和击鞠捆绑在一起进行。 在金代,端午节这天,皇帝要与百官同乐,一起箭射柳枝取乐。《金史·礼志(八)》记载:“凡重五日拜天礼毕,插柳球场为两行,当射者以尊卑序,各以帕识其枝,去地约数寸,削其皮而白之。先以一人驰马前导,后驰马以无羽横镞箭射之。既断柳,又以手接而驰去者,为上;断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断其青处,及中而不能断与不能中者,为负。每射,必伐鼓以助其气。” 在射柳过程中,有着严格的要求:一是要射断柳枝,而且箭要射在柳枝刮掉皮的白色部分,这是射技上的要求;二是要能在马上捡拾起射断的柳枝,这是骑术上的要求。在射柳的时候,旁边还会有人擂鼓助威,以造成紧张的气氛,增强实战感,在娱乐之余,达到练兵的目标。 与金元时箭射插在地上的去皮柳枝不同,由于射柳的盛行,明代射柳的形式和内容也大大丰富了,又增添了一些新的规则。据明人周宾所的《识小编》记载:“永乐时,宫中有剪柳之戏,剪柳,即射柳也。陈眉公云:‘宫人以鹁鸽贮葫芦中,悬之柳上,弯弓射之,矢中葫芦,鸽即飞出,以飞之高下为胜负。往往会于清明端午日。名曰射柳。’” 评判射柳的成绩时,明朝人竟然以挂在柳枝上的葫芦落地震开后,葫芦中鹁鸽飞出的高低为标准,而不是以射技的优劣论输赢,这与金元时期以柳条上削出的白木为目标,以射断和驰马手接与否决胜负相比,在难度上要小得多。在都射中葫芦的情况下,谁胜谁负,取决于鹁鸽,而不是射手的射技和骑术,偶然性无疑更加大了,射柳的娱乐性更浓而竞技性更淡。清初的高士奇在《天禄识余》中提到:装在葫芦中的鹁鸽系有鸽铃,当鹁鸽飞出来时,射柳场上空顿时响起串串清脆的鸽铃声,若连连射中,则鸽铃之声不绝于耳,十分有趣。 在內侍们将葫芦悬挂于东苑击鞠场四周的柳树枝条上之后,射柳戏随之开始。 此次射柳,不用报名,对自己射艺有信心者皆可上场挑战,只是因为有当今天子在场,许多平日里喜爱射柳的管家子弟们都有些胆怯,真正敢于登场者并不多。 随着鸽铃声的不断响起,箭术不凡的孙乾光、赵一朗、福王卫队的周大兄弟俩、蒙古使团的粆图、衮楚克和贵英恰都相继登场命中,获得满场喝彩。 天启帝手痒,一时兴起,也亲自下场,策马张弓,射了一箭,还别说,这个没什么文化的朱由校动手能力着实不错,箭发即中,葫芦落地后震裂,鹁鸽冲天飞出,铃声在半空中清脆悦耳地响起,众人皆齐呼“万岁神箭”! 天启帝兴致勃勃,策马来到看台前,喊道:“皇叔也下场来玩玩!” 福王朱常洵挺着大肚子,连连摆手道:“臣可玩不了这个,请圣上恕罪!” 天启帝哈哈一笑,继续喊道:“那由崧、由检,还有小杰,你们也下来活动活动吧!” 高杰正待推辞,却被朱由检一把拉着,又拽上福王世子朱由崧,跑下了看台。 朱由检让守候在一旁的王承恩将他的弓箭奉上,转头问高杰道:“杰哥哥,你有没有带弓箭来?要不要我帮你找一副?” 高杰苦笑道:“我可不会弓箭之术,只会弩箭。” 天启帝眼睛一亮,喜道:“弩箭射柳,倒也有趣,小杰且射来看看!” 高杰只好走回魏良卿等人身边,从带来的包裹中取出臂张弩。 高杰随身带来的蹶张弩,乃是陈大可和谢军二人赠送的,共有三张,分为臂张弩、膝张弩和足张弩,臂张弩是其中最小巧的一个。 魏良卿和魏良月兄妹俩从未见过蹶张弩,见到高杰手中的精巧弩箭,好奇地问东问西,啧啧称赞,还责怪他不早点把宝贝拿出来分享。高杰苦笑摇头道:“等回去给你们看个够,成不?!”这才摆脱了他们的纠缠。 等他回到场中,见福王世子朱由崧也从护卫那里取来了自己的弓箭,已经策马上场了。朱由崧身体颀长,虽然白净却并不文弱,策马、张弓、搭箭都甚有章法,显然是经过了高人**,箭矢射出,也是一击即中,赢得众人的喝彩。 朱由检年少好胜,对高杰笑了笑,便也策马上了场。因为年纪尚小,手臂不长,他手中的弓箭乃是定制的低石短弓。不过从他策马施射的架势上,却有章有法,和朱由崧相比不相上下。 朱由检轻松射中柳枝上的葫芦,放飞了鹁鸽,便开心地策马来到天启帝和高杰面前,得意地扬了杨手中的短弓,叫道:“我厉害吧?!” 朱由校溺爱的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赞道:“朕的弟弟,自然是高手!” 高杰也笑道:“皇上说的对,检儿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武勇,以后当可为帅为将,亲自带兵,冲锋陷阵了!” 朱由检被夸得小脸上笑开了花,说道:“这都是宗擎尊者教导有方,我以后一定要成为武林高手!” “宗擎尊者?”高杰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回头向坐在看台边的那位黄袍老僧看了一眼,暗想朱由检的师父看来就是这个来自少林寺,曾从师于俞大猷的精装的武僧了。 正思量间,忽听朱由检惊奇问道:“杰哥哥,你手中的这把弩弓貌似和普通的不太一样,看上去有些奇怪呢!” 天启帝也道:“不错,比之普通弩弓制作更加坚固精致,且弩臂材质坚韧、粗壮不少,威力和射程恐怕都很惊人!” 高杰笑道:“圣上和检儿眼力真好,这弩弓乃是小杰在江湖中结识的两位好哥哥赠送的,名唤蹶张弩,共有三张,这张乃是最小巧的一中,叫臂张弩!” “蹶张弩?!”天启帝眼睛一亮,惊喜道:“朕素来喜爱研究机巧机关以及匠活,早就听闻江湖中有位武学大师叫程宗猷,蹶张弩便为他所创,莫非就是眼前这张?!” 高杰闻言,不由赞道:“圣上见多识广、博闻广记,连蹶张弩及其出处也知晓得清清楚楚,小杰实在是佩服不已!不错,这蹶张弩便是程宗猷大师的亲传弟子陈大可和谢军两位将军送于我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高杰封侯 天启帝从高杰手中接过臂张弩,一边仔细打量,一边啧啧称赞,爱不释手。 高杰笑道:“陛下,据说您手艺高超,想要做一张这样的臂张弩只怕不难吧!” 天启帝郑重道:“可不能这么说,我虽喜爱匠活,也做了不少家俬玩意,但这蹶张弩却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不但做工精巧,而且其中的机括零件皆独具匠心,不花上个把月时间潜心研究是难以摸清其中的窍门的!” 朱由检见俩哥哥已经开始讨论蹶张弩的制作了,忍不住打断他们道:“好了,要讨论这弩弓怎么做,能不能等晚点回宫再说啊,我可还在等着杰哥哥射柳呢!” 天启帝哈哈笑道:“见到工艺如此绝妙的蹶张弩,我倒是把射柳的事忘记了,还是由检说的对,小杰,你且上场试试,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高杰接过天启帝递回来的蹶张弩,点头道:“好,这蹶张弩不仅仅光是弩箭本身制作工艺高绝,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它独特的击发之法。弩弓因为设计的问题,比弓箭施射起来要慢上许多,而蹶张弩比一般弩弓威力更大、射程更远,拉弦搭箭所需花费的力气要大得多,所以必须要有专门的引弓施射之法。而要实现连续击发,则需要密传的绝学了!” 朱由检听了,心里更加痒痒了,催促道:“杰哥哥,你别光说,快去射给我们看看啊,急死我了!” 高杰嘿嘿一笑,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随即翻身上了內侍早就牵过来的“发如雪”,策马在场中开始小跑起来。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发如雪”犹如一道白光,尽情驰骋起来,而高杰见时机一到,手一翻,臂张弩已经搭在左臂之上,右手中同时已经夹了四支短小的弩箭,他抬眼瞧了瞧场子四周柳树枝条上挂着的葫芦,那些葫芦如鸽笼一般大小,挂在细细的柳枝上,随着习习秋风上下左右微微晃动,想要射中的确不是件简单的事。 但是高杰是什么人?身负白莲九生神功,眼力、听力、感知力都早已远远超越常人,再加上有神奇的蹶张弩,以及陈大可、谢军传授的施射绝技,一箭中的并非难事。 因为和朱由检顺利见了面,高杰心结解开,欣喜之下兴致大起,也顾不得低调了,大喝声中,四支小小的弩箭从蹶张弩弩机上接连射出,几乎没有先后之分,犹如四道明亮的流星,在场地上空一闪即逝,窜入四棵柳树之上,接着,就听四声轻响,四个葫芦掉了下来,与其他人射落葫芦落地震开不同的是,因为蹶张弩威力太大,这些葫芦在半空中已经被弩箭击裂开来,在鸽铃的清脆声中,四只颜色各异的鹁鸽冲天而起,展翅高飞。 这一手四箭连射顿时激起了现场无比热烈的欢呼声,天启帝和朱由检使劲拍着巴掌,不但是为了高杰精准的射艺,更为其独特快速的连弩击发之术而惊叹不已。福王世子朱由崧也双眼闪亮,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在击鞠比赛中并不出彩的英俊少年。 高杰下马回到天启帝他们面前,笑道:“小杰献丑了!” 朱由检冲过去抱着他的胳膊,兴奋道:“太棒了,杰哥哥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天启帝也笑道:“太让人惊讶了,蹶张弩石力很高,竟然也能以如此快的速度进行连射,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高杰道:“程宗猷大师的确是神人,小杰恨未能亲眼见上一面!” 朱由崧也走过来道:“我爹的侍卫周大周二来自四川,曾多次提到过新都耕叟程宗猷大师,甚是恭敬,今日因高杰而得见其得意之作蹶张弩及技法,幸甚!蹶张弩,果然名不虚传!” 朱由检突然道:“倘若我大明军队都配备如此利器,岂容女真人猖獗!” 天启帝叹了一声,摇头道:“话虽如此,但由检你可知制作一张这样的蹶张弩需要耗费多少银两吗?仅凭有限的税收和军费,别说配备我大明军队,便是在禁军中,都难以推广开来!” 高杰见话题越说就要越沉重了,连忙道:“过段时间,我问问我那两位大哥,看能不能将蹶张弩的制作方法和施射技艺贡献给朝廷,到时候经费的问题,再找办法便是!俗话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对不?” 天启帝和朱由检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而朱由崧也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也跟着捂嘴笑了。 击鞠射柳大会结束后,天启帝在宫城中的太和殿设宴,一来为皇叔福王朱常洵父子以及蒙古使团接风,二来为这次击鞠比赛冠军队伍庆贺,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皆在邀请之列。 太和殿俗称金銮殿,为汉族宫殿建筑之精华,东方三大殿之一。中国现存最大的木结构大殿。位于北京紫禁城(故宫)南北主轴线的显要位置,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建成,称奉天殿。 很多人认为太和殿平时是用于上朝的,其实不是。太和殿其实是用来举行各种典礼的场所,实际使用次数很少,明朝皇帝上朝的地方主要在太和门、乾清门(为御门听政)、乾清宫(有大事或重要的事情时皇帝召见大臣所在地),并非平时所说的太和殿。 明清两朝24个皇帝都在太和殿举行盛大典礼,如皇帝登极即位、皇帝大婚、册立皇后、命将出征,此外每年万寿节、元旦、冬至三大节,皇帝在此接受文武官员的朝贺,并向王公大臣赐宴。因为此次宴会和蒙古结盟有关,为了以示郑重,便被安排在了平日里很少开启使用的太和殿。 高杰本想和魏良卿、姬龙峰以及悟空一起,坐在最下方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朱由检哪里肯干,愣是拉着他和自己坐在一起,正在天启帝之下。 首先,首辅刘一景代表天启帝出言对蒙古使团表达欢迎之意,随后天启帝亲自端起酒盏敬酒,以表重视,粆图也代林丹汗献上厚礼,并感谢大明皇帝的款待。 随后,又是一套欢迎皇叔福王朱常洵的仪式。 在高杰眼中,大明的外交礼仪也和后世一样,繁琐而枯燥,却又不能不做,作为与此事件完全无关之人,高杰也不得不正襟危坐,装作认真听讲的模样。等到仪式结束之后,高杰不但饿得要死,还腰酸背痛,脑壳发昏。不由得,高杰倒有些可怜这些当皇帝当大官的人了,要应付那么多国事和各种要人可真心不容易啊! 正思忖间,就听大太监魏忠贤喊道:“鉴于锦衣卫俭事魏良卿率队赢得今日击鞠赛桂冠,皇上恩赐魏良钦、高杰、姬龙峰及悟空四人金每人四锭、锦缎十匹,并御赐击鞠球杖一根!” 魏良卿连忙拉着姬龙峰、悟空,和高杰一起跪拜谢恩。 魏忠贤继续道:“另,赐姬龙峰、悟空锦衣卫百户之职!” 因为击鞠技艺高超而被赐官,在历史上并非奇事,唐朝十九位皇帝有十一位酷爱击鞠,甚至有两位因打球而丧命。玩得最出格的要数唐僖宗,他用击鞠比赛的胜负来决定官员的任命,又一年西川节度使的职位空缺下来,备受宠信的大太监田令孜见机便向僖宗同时推荐了陈敬瑄、杨师立四个亲信,唐僖宗不知选谁好,便决定来场击鞠比赛,以“球技”来决定,结果陈敬瑄球技最好,终于夺得了西川节度使的职位。而在《新唐书.周宝传》记载:军人周宝虽屡立战功,却始终得不到升迁。他探得唐武宗爱好击鞠,便开始拼命苦练击鞠球技,直至把一只眼睛打瞎了,终于在武宗皇帝面前赢得了一次击鞠的机会,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凭借高超的球技得到皇帝的欣赏,被封为了“金吾将军”。 但是大明皇帝爱好击鞠的并不多,万历和光宗都并不好这口,所以凭击鞠而获官的事情已经好久没有发生了,锦衣卫百户虽只是个小小的官职,而且还不担实职,但也着实让百官有些意外。 言官们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急先锋杨涟第一个上前奏道:“启奏陛下,微臣认为此举大为不妥!这二位少年虽球技高超,但毕竟寸功未立,又是白身,岂可就此获取功名?!”杨涟一开炮,又有三位言官跟着他附议。 天启帝年轻,城府不深,顿时有些恼怒,他冷冷道:“白身?满朝文武为官之前难道就没有白身的?!寸功未立?今日击鞠夺冠,在朕眼中已算是大功一件,你等且退下,不必再言!” 见天启帝有些不悦,其他三个言官拉着还想再争执的杨涟,退了下去。 魏忠贤面不改色,等了一会,继续宣告道:“陕西米脂人高杰,正直果敢,有情有义,乃当世少年俊杰,卓尔不凡,特赐封为忠勇侯、锦衣卫俭事,钦赐!” 魏忠贤话音刚落,文武百官顿时便炸了锅。 要说姬龙峰、悟空被封个小官,不算啥大事,杨涟等出头反对,只是为了出出风头,不负言官之名而已,但如今同为一介白身的高杰竟然莫名其妙被封了侯,那可就是大事了。首辅刘一景、次辅叶向高等东林党一众当政的内阁重臣尽皆上前跪倒,齐声反对。 高杰从未想过要当什么官,做什么侯爷,他穿越到明末,想的只是凭自己的能力照顾和保护好家人和朋友,谁料到天启帝竟然会突然封了他一个“忠勇侯”,听到宣告后颇有些不知所措。更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么多的文武官员便在他身后跪了一大片,齐声反对他当侯爷当锦衣卫俭事,让他感觉后背都凉飕飕的,好似太和殿中突然吹来阴风阵阵。 其实,高杰来自后世,生性随意,哪肯在朝中当官,受制于人,在最初的惊愕之后,是一定会推辞不受封侯的,可他俯身在小高杰身上之后,便不再像前世那么理性,而变成一个颇为感性的人,见那么多大臣反对自己封侯,顿时便起了逆反之心,于是便一动不动地低头跪着,一声不吭,任由天启帝去应付这个局面。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君臣之争 其实,首辅刘一景等一干东林党人反对高杰封侯,最重要的原因是早就从自己儿孙口中得知,高杰和魏忠贤的侄儿关系密切,这要是一旦封侯,必定会成为大明朝青少年中最耀眼的一位,不但会盖过孙乾光和赵一朗这对“京城双骄”,也会对东林党人在朝野的声威有所影响。换句话说,如果高杰是他们中某一位的子侄或者子侄的密友,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说不定刘一景等还会歌功颂德,为高杰虚造些功劳出来,让其更加实至名归。 天启帝见这么多大臣都出声反对,脸色铁青,抿着嘴半天没有说话。 以粆图为首的蒙古使者静静坐在一旁,颇有兴趣地看着热闹。在蒙古,林丹汗如今还未能将各个部落统一于麾下,这种朝堂争执也时有发生,但那都是和林丹汗地位相当的一些部落首领,不像大明,皇帝的赐封被一干文臣们一再发对。可见,天启帝这位年少的皇帝还未真正坐稳帝位,威望尚有不足。 正在僵持之时,福王朱常洵看不下去了,艰难地走到丹陛之前,奏道:“启奏陛下,高杰乃信王殿下认下的义兄,本就应属皇亲;并且在今日击鞠赛中战胜包括蒙古使者队在内的诸多强劲对手,拿下桂冠,亦算大功一件!何况他在射柳时所展示的射技于身手,实乃我大明的少年中罕有的,可谓前途无量,臣赞成陛下的赐封!” 朱由检年纪小,刚才被场上群臣的声势有点吓住了,如今见皇叔带头赞同皇兄的赐封,便立刻蹦了起来,和朱常洵并肩而立,表示附议福王。 在场的其他皇亲国戚见状,也纷纷站在了天启帝这边,而非东林党的其他官员,在朝中一直备受这帮把持朝政的东林人排挤,见机也选择了支持皇上,表明立场。于是在太和殿上,群臣形成了格局分明的两个阵营,可以看出,大明朝如今的朝堂上形势十分复杂,颇有点“君不君,臣不臣”的架势。出现目前这种局面,主要是因为明光宗朱常洛和天启帝朱由校父子俩能够登基为帝,东林党可以说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万历帝时期日渐势弱的东林党人后来深得光宗和天启帝的看重,很快便占据了内阁及六部中的大部分重要职位,将朝政把持在了手中。天启帝刚刚即位两年,又是个基本上目不识丁的文盲,东林党这些饱读诗书的文人虽然拥其上位,却并不代表他们就真把这个“不通朝政”的小皇帝放在眼中,也就是说,拥立天启,不过是为了东林人能够把持朝政的政治目的。 天启帝朱由校当上皇帝这两年中,因为读书少、年纪小,对朝政不熟悉,只能任由刘一景、叶向高、赵南星等东林人说了算,久而久之,就连杨涟这些七品言官也敢在朝堂上对他的旨意出言反对,不能不说是中悲哀。 现在终于得到了福王等人的支持,朱由校胆气大增,在案几上重重拍了一记,喝道:“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刘一景等人从未见过天启帝如此硬气,顿时有些呆住了,他们虽位居高官之位,有些野心膨胀,但也不敢真正和帝王叫板,于是便要打退堂鼓。谁知“炮筒子”杨涟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奏道:“陛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乃自古帝王明君所秉持的道理,这高杰草民之身,出生卑贱,岂可一步登天,就此封侯,臣斗胆再次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在东林党人之中,最硬气、最胆大、最活跃的,并非刘一景等高官,恰恰正是这个区区的七品给事中杨涟,也不知他是真不怕死,还是另有目的,反正每次都会成为东林党人冲锋陷阵的急先锋。 天启帝没想到自己连桌子都拍了,仍旧弹压不住这个杨涟,顿时又不知所措了。对这个杨涟,天启帝印象深刻,就是他带着刘一景、左光斗等一干东林党人将自己从父皇的宠妃西李李选侍手中硬抢了回来,拥立为帝,同时也是这个杨涟,带头向西李发难,逼其从皇帝居住的乾清宫搬去了妃子们养老的仁寿宫,让朱由校真正摆脱了西李李选侍的控制,这也就是著名的“移宫案”。所以如何对付杨涟,天启帝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谁说高杰出生卑贱?简直就是胡言乱语!”一声洪亮的怒喝从大殿门口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头戴高冠,身披黑袍,内着绣有飞鱼团的黄色劲装的老者大步走进太和殿,他头发胡须尽皆花白,年近七旬,行动间却虎虎生风,片刻便来到丹陛前,跪地参拜道:“臣骆思恭见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启帝一见是爷爷万历帝最宠信的大臣之一、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来了,顿时大喜,连忙起身道:“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骆思恭乃是万历帝自幼便结交的好友,也是他最宠信的左膀右臂,所以才被封为锦衣卫指挥使这等要职,在场的文武百官见是骆思恭到了,立刻便紧张起来,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骆思恭谢恩后,挺身而立,冷冷看着杨涟喝道:“你这个小小的给事中,对圣上好生无礼,一再纠缠不清,分明是目无君王,还不赶紧退下!” 还真别说,这个杨涟真是个怪胎,换做别人,早就诺诺而退了,可这家伙目视骆思恭,毫不退让,梗着脖颈道:“我杨涟官位虽然卑微,但既然做了给事中,便当尽到言官之责,对不当之事理应据理力争,骆大人刚才斥责我胡言乱语,却是何道理?!” 高杰一直跪着,默然不语,却一直在观察大殿中所发生的人和事,见到师伯突然到来,他当然高兴,但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位堪称胆大包天的杨涟。 骆思恭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给事中如此硬气,冷哼道:“你以为我刚从外地回来,不明情况,是在胡乱斥责你吗?!圣上下旨,自有深意,岂是你能了解的?你刚才说高杰出生卑贱,那我倒要问问你,身为信王殿下的义兄,也算卑贱的话,那再加上一条,他乃我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师侄,是若己出,在我眼中和养性一般无二,这样还算卑贱吗?!” 骆思恭此话一出,不但文武百官尽皆愣住,就连天启帝、信王、福王以及魏忠贤也深感意外。骆思恭可算是大明朝堂之中的第一高手,其师门出处大家并不知晓,但必定是顶尖的大派,高杰既为其师侄,不但身份不凡,只怕武功也绝非泛泛之辈了。 杨涟此刻虽然还是不服气,却也只能低头无言,快速思索着应对之辞。 骆思恭抬脚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道:“你就别想着去找高杰寸功未立之类的借口了,今日击鞠赛能力压蒙古使者,壮我大明声威,还不算大功吗?!圣上是因为蒙古使者在场,不便言明,你怎么就如此愚笨,完全不能领悟圣意呢?!” 杨涟呆呆看着骆思恭,又沉默了片刻,随即点点头,伏身跪倒,对天启帝道:“微臣知错了,请圣上责罚!” 天启帝对这个杨涟又爱又恨,心中暗自叹了一声,摆手道:“言官进言,亦是职责所在,你且退下吧!” 自此,高杰封侯一事方才算是正式落定,告一段落。 骆思恭和高杰在蒲州一别后,便有赶往山西其他地方继续巡查,今日午时刚刚回到京城,便听儿子骆养性汇报了击鞠射柳之事,听说了高杰的表现后,老头子自然开心不已,连府邸都没有回,直接便赶来了太和殿,正好碰到高杰封侯之争。 天启帝让魏忠贤给骆思恭安排好座席,吩咐宴会继续进行。 待一段精彩的宫舞之后,粆图突然起身行礼道:“明皇陛下,我蒙古帝国以武立国,不喜风月,每每在大汗设宴,必有比武竞技助兴,粆图斗胆请明皇恩准,让我等蒙古帝国勇士和大明的勇士们席间切磋一番,以助酒兴如何?” 文武百官闻言,议论纷纷,大多都认为此举不妥。天启帝也皱了皱眉,并未立刻回答。魏忠贤挨近身子,轻声对天启帝道:“陛下,这蒙古人只怕是在击鞠赛中落败,想要找回面子!” 天启帝认同地微微点头,想要拒绝,有担心影响两国结盟之事,踌躇间,目光正好扫到了骆思恭的身上,便笑着问道:“骆爱卿,你认为蒙古使者的建议如何?” 骆思恭起身笑道:“看来,蒙古贵客在适才的击鞠射柳赛中尚未尽兴,我大明乃礼仪之邦,客人既然有要求,为表示主人的热情和诚意,圣上尽管答应便是,微臣无论如何也会尽力让客人们满意的!” 骆思恭一席话,说得意味深长,不但点破了蒙古人击鞠失利不服气,想要找回场子的心思,又暗请天启帝放心,他自能应付得了蒙古人的挑衅。高杰暗挑大拇哥,由衷佩服师伯这个老官油子说话的技巧,以及言语间透露出的江湖豪气。 天启帝甚是聪明,立刻便领悟了骆思恭的意思,便对粆图温言道:“粆图台吉,既然你等有此雅兴,朕倒要好好见识见识你们蒙古勇士的武功技艺。具体如何进行切磋较量,便交由你和骆爱卿商议决定即可!” 高杰没想到,在皇宫里吃一顿饭,都不得安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倒好,直接要动武了,看来乱世就是乱世,内外都有些乱啊! 骆思恭和粆图商议不久,便定下了方案。 比武切磋定在大殿之外的前坪,大明和蒙古各出五人,可动用兵器,但不得伤人。最后这“不得伤人”的规矩其实就是个摆设,刀枪无眼,既然动用了兵器,流血受伤可就说不准了。 天启帝少年心境,喜爱热闹,便吩咐在太和殿前坪为所有与宴的人等摆好了座位,他自己带着信王、福王等在锦衣卫高手的护卫下,坐于太和殿大门口的台阶上观看。 在众人各寻座位之时,高杰却被骆思恭一把拉住,只见骆思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小杰,师伯再给你个出头的机会,和蒙古人的比武,你算一个!”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比武切磋 高杰一阵无语,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多谢师伯有心了,您的好意我可以拒绝吗?” 骆思恭笑得像只老狐狸,语气肯定地回答道:“当然。。。。不能拒绝!” 高杰抱怨道:“我说师伯啊,像在蒲州那样发财的好事你多想想我就好了,这打打杀杀的局就别惦记师侄了,成吗?” 骆思恭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个小滑头,就知道捞好处!我让你参加和蒙古人的比武切磋,还不是希望你得胜之后,名声更响亮,以后就没人再敢对你封侯之事多嘴多舌了!” “我怎么感觉今天的风头我已经出够了啊,估计明早一准上头条,真没必要再加码了!”高杰郁闷道。 “什么头条?” “额,这个吗?我的意思是说这两天被文武百官议论最多的估计铁定是我了,也就是成了话题王,我家乡话叫上头条。” “哦!那是一定的,参加完这个比武,你会上头条上的头条!” 正当高杰垂头丧气的时候,魏良卿和姬龙峰、悟空走了过来,他们先给骆思恭见了礼,然后对高杰说道:“小杰,你等会是和我们一起坐还是。。。?” 高杰一脸哭相:“哪有没机会坐,我被人拉壮丁了!” 魏良卿等问道:“啥意思?” 高杰白了骆思恭一眼道:“我师伯硬要我去和蒙古人切磋比武,待会别说是坐,也许会躺着回来!” 姬龙峰闻言,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急道:“比武切磋,我可以上场吗?” 骆思恭早就见识过姬龙峰的武功,便笑着问道:“你真想上场?” 姬龙峰大头猛点,望着骆思恭,一脸的期待之色。 骆思恭笑道:“好!就算你一个了!不过,你小子可一定要把蒙古人拿下!” 姬龙峰一蹦老高,兴奋道:“您老就放心吧,我保证干的漂漂亮亮的!” 骆思恭满意地点点头,转脸对高杰道:“你瞧瞧人家龙峰,主动请缨出战,哪像你,不情不愿的,就好象要卖你去窑子似的!” 高杰白眼乱翻,黑着脸道:“他是奇葩,是异类,我岂能和他相比?!我宁愿老老实实坐在下面做啦啦队,好过上去拼命!” “啦啦队是什么?”骆思恭,包括魏良卿等一起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倒!啦啦队就是不用上场拼命,只用在下面拍巴掌叫好的人!”高杰一头黑线,掉头就走。 “你去哪?”骆思恭喊道。 “还能去哪,装兵器的包裹被禁军收了,这不得去拿回来吗?难道要我玩空手入白刃啊?!” “那倒是,只不过我不开口你能拿回来吗?等等我!” 。。。 蒙古使者总共来了十多人,而这次比武出战的则分别是衮楚克、粆图、贵英恰以及卓鲁,而最后压阵的则是沙尔呼大喇嘛。 而大明这边,则安排的是孙乾光、高杰、姬龙峰、骆养性,以及骆思恭本人。 孙乾光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身边的高杰,犹豫了半天,方才小声道:“忠勇侯,之前的误会,你别放在心里!” 高杰楞了下,方才轻声笑道:“孙公子,如果不介意就喊我高杰吧,什么忠勇侯之类的听起来别扭得很!放心吧,你也说了之前是误会,我早就忘记了!” 孙乾光一向高傲,可经过了今日击鞠比赛的失利,并见识到高杰他们四个在决赛中展露出的真正实力后,终于醒悟过来。他毕竟是个聪明人,悟性资质都是上佳,冷静思考之后,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主动和高杰道歉。 他没想到的是,高杰这么好说话,顿时轻松下来,也笑道:“那好,我以后喊你高杰,你就叫我乾光吧!” 高杰对这个孙乾光还真没有什么坏印象,虽然他有点小骄傲,但毕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像刘玄则那些纨绔子弟一般一无是处。而且,在京城,等多个朋友总会比较方便。 于是高杰便和孙乾光低声说笑起来,不久,连姬龙峰也加入了进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其实孙乾光虽然看似和刘玄则等走的近,实际上只是因为他们的长辈比较熟络,所以便常在一起多说说话而已,真的说不上关系密切。何况孙乾光是比较上进的好青年,谈文论武那些家伙也听不懂,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可如今和高杰、姬龙峰唠起嗑来,顿时就不一样了,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很快三人就熟络起来。 比武很快就开始了,蒙古使者那边第一个上场的是衮楚克。衮楚克一身白色,相貌普通,手中拎着一把两侧都带有枪头的奇形长兵。 骆思恭见了,沉声对高杰他们道:“这衮楚克使的兵器叫阴把枪,来源于蒙古的马上标枪,两头均可刺敌,握法和使用都与中原长枪有很大的差别,使用的是独特的阴阳把握法,左右击刺,极为迅猛多变,对阵时要谨慎点,别急着抢攻,先看清楚对手的枪法之后,再行反击便是!” 高杰等认真听完后,都点点头,最后孙乾光主动要求第一个出战,在高杰等的叮嘱鼓励下,他提着一把厚重的黑色铁剑,向场地中间走去。 他手中的黑剑,乃是孙家家传的孙氏重剑。孙家原出自江湖之中,原是个武术世家。据说孙氏先祖曾为宋朝帝王们守护皇陵,偶然间得到一本剑谱,经过几代的潜心研究,在宋朝末年,由孙年成以一柄黑色重剑独自击杀辽国东征大将耶律胡烈而名声大噪,孙氏家族也因此在武林中博出了名声,位列当时的五大武林世家之一。其后,孙氏重剑在孙氏家族各个嫡系支系中一直有着很好的传承。到了大明万历年间,孙乾光的爷爷孙承宗不但将孙氏重剑习练到八段高位,而且熟读四书五经,博古通今,一举考取当时的状元,成为孙家历史上第一个文武双全的奇才,如今更是成为天启帝的老师,且位居兵部尚书,主持对女真人的战争。而孙乾光更是孙承宗最满意的孙子,他自幼边展露出不凡的资质,如今年方二十一岁,已经将孙氏重剑修炼到了第六层的境界,可以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而且还文采非凡,身上隐隐有爷爷文武双全的影子。 滚楚克和孙乾光在互相抱拳示意之后,便开始了比试。 孙乾光事先得到骆思恭的提点,果然先采取了守势,准备看清对方阴把枪的招式特点再说。他手中的黑色重剑无尖无锋,说它是剑,不如说更像根有柄的铁尺,重约五十斤,一般人单手提起来都不轻松,更不要说挥舞对敌了。孙乾光习练孙氏重剑之法十多年,不但臂力不凡,而且对御使重剑的诀窍也掌握得颇为熟练,那柄沉重的黑剑被他轻松自如地挥舞着,在身前划出独特的轨迹,黑影重重,还隐隐发出嗡嗡的低鸣之声,根本看不出他有丝毫吃力之感。 剑法本讲究轻灵奇诡,快速出奇,但孙氏重剑却偏偏另辟蹊径,以重代轻,以缓替疾,却又威力不凡,可见能创出此剑法的前辈必定是位奇特的高人。 滚楚克的阴把枪枪杆乃是硬木所制,甚是轻便,和中原武林中大多数枪法一样,走的也是轻快凌厉的路子,只是因为枪杆两头都有枪头,攻击之法则更加诡异多变,常常出人意料。他习练这阴把枪足有二三十年的火候,又久经沙场,毙敌无数,攻势犹如疾风骤雨,还隐隐带有杀伐之气,令人心神也会受到影响。 一攻一守,开始的局面看似孙乾光处于劣势,但滚楚克连续换了几种攻击之法和角度都未能破开那厚重的黑剑的防御,阴把枪一旦与重剑相碰,便会荡开,他的手掌也会受到震荡,微微发麻。一开始,看到大明派出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子和自己这般征战沙场多年的大将对决,滚楚克还颇为恼怒,认为大明之人有些小瞧蒙古勇士,随着战局进入相持阶段,他方才有些暗暗吃惊,渐渐放下了轻视之心,凝神全力迎战。 高杰看着场上的对决,也不停为孙乾光叫好,这么年轻便能和蒙古猛将滚楚克相持不下,不得不说,孙乾光这个京城年轻一代的骄子并非浪得虚名,同时也对孙氏重剑以拙击巧之法深为佩服,看来普天之下,好的武功犹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繁多,任何一种武功只要修炼到了极致,都可成为绝世武学,没有最强的武功,只有最高明的武者。只是,高杰隐隐有些担心,孙乾光虽然御使重剑并不吃力,游刃有余,但耗费的气力和内力都难免会比滚楚克要多上不少,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取胜,时间一长,只怕他会落于下风,甚至因气力耗尽而失利。 滚楚克经验丰富,貌似也看出了这点,他不再像刚开始因不能攻破对方的防御而急躁冒进,反而开始了游斗,时不时发出一招奇诡的攻击,逼得孙乾光手中的重剑一直舞动,不停地防御着,等待对方力尽露出破绽的一刻。 几十招过去,孙乾光防守出色,和滚楚克平分秋色,也博得了观战的文武百官的一致喝彩,但他心里清楚,孙氏重剑虽然强悍不凡,但弱点也很明显,一旦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久战之下,难免吃亏。而在过去的几十招里,他感觉已经将滚楚克的阴把枪的特点和招式摸得差不多了,为了速战速决,他突然大喝一声,重剑翻转,蓦然转变了之前的守势,向滚楚克悍然砸去。 滚楚克没想到孙乾光忽然之间改变了打法,见一道黑光带着呼呼风声向自己当头击来,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便双手握枪,全力向上挡去,重剑击在枪杆上,一股大力如山洪暴发般涌到他的双臂之中,手臂的骨骼都仿佛发出了哀鸣之声。在实打实承受了这一记重击后,滚楚克不由得感到喉咙发甜,一口鲜血差点喷出,不过他毕竟是员猛将,身体强悍,终于将这一击硬接了下来。 然而,还未等他调匀气息,压住翻涌的血气,却见黑乎乎的重剑又再次出现在他视线之中,向他迅猛砸来,这次,似乎蕴含的力道更加恐怖。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骆思恭的选择 衮楚克一门心思想要耗光孙乾光的气力,没料到他突然之间暴起反击,更没想到这个并不健壮的青年的攻击是如此的威猛无匹,而且一击刚过,下一击便接踵而至,连喘息之机都不留给他。不过,衮楚克毕竟是历经过生死险境的蒙古大将,仓促间,应对很是快捷,见黑色重剑如大山压顶,悍然而至,不敢再硬接,于是顾不上身为蒙古大将的身份面子,情急之下趴倒在地,向边上来了个懒驴打滚,方才险险避开了这记猛击。 衮楚克狼狈不堪的模样引起了大明百官们的哄笑声,姬龙峰兴奋之下,更是高声大呼:“孙乾光,好样的!继续砸,继续砸!”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孙乾光已经胜券在握。 只有骆思恭和高杰见孙乾光的第二击被衮楚克险险避过,惋惜不已的同时,面色却凝重起来。 骆思恭沉声道:“乾光只怕要输了!” 高杰点点头,语气有些沉重道:“其实,就差那么一点,太可惜了!” 姬龙峰闻言,诧异道:“你们说什么呢?乾光这不是胜利在望了吗?只要再砸那蒙古鞑子一下必定万事大吉!” 骆思恭和高杰没有理他,两人皱着眉头,表情凝重,只顾着关注孙乾光的状态,眼中尽是忧虑之色。姬龙峰没得到答案,满心狐疑地再次将目光转到了场上,却发现孙乾光忽然之间面色惨白,身体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手中重剑也没有继续再向刚爬起来的衮楚克发起攻击,而是柱在麻石地面上,用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反常的情况,不但让本还兴奋不已的天启帝以及大明百官大为意外,就连蒙古人都愣住了。衮楚克白色的一色服因为在地上打了个滚而变得不再那么洁白,他爬起来后,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主动认输,却突然发现对手的异样,便持枪凝神戒备着,准备看个究竟之后再做打算。 其实,之前全力防御,抵挡衮楚克凶猛的攻击,孙乾光的内力就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为博一胜,他最后使出了孙氏重剑中的绝招之一“背水双攻”。他是个聪明而果敢的人,眼见一味防守绝对不可能赢下这场对决,便孤注一掷,选择赌上一把,便将所剩余的内力全部调用,勉力使出了这个绝技,谁知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就差那么一点点,被衮楚克侥幸躲过,战局顿时便发生了转折。 蒙古使者那里,粆图等本也被孙乾光这威猛无比的连环双击骇得心惊肉跳,以为滚楚克必输无疑,首战己方将会开局不利。唯有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平静地端坐于椅子上,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等衮楚克狼狈躲过“背水双攻”之后,他方才淡淡道:“行了!”粆图他们尚未明白国师这句话的意思,便发现了孙乾光的异壮,这才醒悟过来,这个青年已经无力再攻,也无法抵挡任何进攻,他们竟然要首战告捷了。 衮楚克紧紧盯着脸色苍白,呼呼喘息的孙乾光,过了好一会才确定这个不起眼的青年已无再战之力,想到自己被他两剑便打得满地乱滚,颜面尽失,满腹恶气难消,顿时杀机暗生,大吼一声,阴把枪脱手掷出,如闪电般凌空刺向孙乾光。 孙乾光内力枯竭,身体虚弱之极,眼见阴把枪呼啸而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闪身避开,只能勉力稍稍偏转身体,希望能够避开要害,保住性命。 正在此时,一颗石子无声无息射出,在半空中将阴把枪击落于地,随即一个少年瞬间便出现在场地中央。他身着布衣,相貌英俊,年约十五六岁,正是新封的忠勇侯高杰。只是这高杰出现在场中后,先是一呆,随即朝着他跃出来的方位回头瞪了一眼,方才干咳一声,大声道:“孙乾光已然无力再战,滚将军何必赶尽杀绝呢?!”说完,也不等衮楚克发话,便伸手搀扶着孙乾光,缓缓退了场。 衮楚克刚才起了杀心,生怕遭人阻拦,所以才急速掷出阴把枪,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击毙或者重创孙乾光,谁知最后还是被人搅了局,他黑着脸,狠狠盯着高杰的背影看了半天,方才黑着脸,捡起掉落在地的阴把枪,气呼呼地回到了蒙古使者之中,完全没有得胜后的喜悦之情。 骆思恭吩咐人将孙乾光扶了下去,让太医好生治疗。孙乾光在临走前,对高杰点点头,眼里尽是感激之意。 孙乾光离开后,高杰凑近骆思恭,咬牙切齿道:“师伯,算你狠!” 原来,刚才孙乾光遇险,高杰虽也可以相救,但想到有师伯在场,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孙乾光被杀,哪会轮到自己出手,便放弃了救援的想法。可谁知,骆思恭不知咋想的,先是在人群缝隙中,悄无声息的用一颗石子击落了衮楚克的阴把枪,紧接着又在高杰背上轻拍一掌,将莫名其妙的他送到了场中,所以高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迫成为了击落飞枪,救下孙乾光的主角。 骆思恭微笑道:“这孙乾光乃名门之后,资质不凡,是个可交之人,我见你们好像挺聊得来,便助你一臂之力,让他对你心存感激!” 高杰听了,郁闷得要死,却又拿这个师伯没办法,只好恨恨道:“您费心了,看来我还要多谢您了!” 骆思恭嘿嘿一笑:“谢就不必了,这是师伯我应该做的!” 高杰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完全被骆思恭打败了,暗叹怎么就不幸摊上了这么一个奇葩的师伯,大明首战失利,他毫不在意,倒操心起自己结交朋友的闲事来,真不明白他是怎么当上锦衣卫指挥使这等高官的。 太和殿门口的台阶上,天启帝有些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对魏忠贤抱怨道:“朕早就知道这蒙古人豪勇善战,非等闲之辈,我大明绝不可轻敌。可你说说这个骆思恭怎么就尽派些小孩子出场,如何能抵得过蒙古悍将?虽说孙乾光也算是败得并不难看,但第一战便输了,士气必定大受影响,后面的对战可就更玄了!” 魏忠贤思索了片刻,随即笑道:“圣上勿忧,骆大人向来行事沉稳,既然这般安排布置,便必定有他的深意。适才陛下不是也说了,孙家小子只是惜败,输得并不难看吗?虽败犹荣,也许这就是骆大人想要的结果吧!” 天启帝也是个聪明人,闻言挺直了身体,望着魏忠贤道:“大大的意思是,骆爱卿是故意这样安排的。一方面是为了表示我大明重视的是两国之盟,所以并未全力争胜,二来我大明这几个年轻一辈即便是输给了蒙古人那些久历沙场的猛将,只要输得不是很难看,便也能起到警示对方效果?” 魏忠贤伸出大拇指,赞道:“圣上英明,骆大人之意,当是如此!” 天启帝点点头,心情好了些,不过仍旧担心道:“骆养性的武功朕倒是有信心,可小杰和那个大脑壳的年轻人实力如何,朕可心里没底。你且速速前去给骆思恭带话,要他照拂好小杰的安全,千万别让小杰受伤!” 魏忠贤远远望了望高杰他们所在的位置,心中虽然也没底,但依旧很是肯定地回到道:“陛下放心,骆大人乃小杰的师伯,应该清楚他的底细,既然安排他出战,自然没有问题!” 天启帝这才安心,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了广场之中。 蒙古人第二个出场的是贵英恰,一向以智将之名享誉蒙古军中的他,精瘦高挑,再加上身上穿着纯黑色的织锦一色服,整个人就像一根挂着黑衣的竹竿飘到了场中。他双手笼于袖中,看不到是否持有兵器,,惨白的脸上目无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具僵尸在大白天蹦达出来了似的。 骆思恭见了,低声道:“此人虽是蒙古人,修习的却并非蒙古的武术,依其行动和气息,应该是出自西域一个诡异的门派——阴尸门,据说他们修炼时都会选择在墓地里或者死尸边,靠吸收尸气来修炼内功,据说发出的内劲不但阴诡,且有侵蚀削弱敌人实力的奇特效果。” 高杰和姬龙峰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诡异的门派和武功,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那该如何应战呢?” 骆思恭笑了笑道:“其实,这等旁门左道说白了并不可怕,只须以刚猛霸道的阳刚内功对抗,便可使得阴气不能沾身,甚至还可迫其阴劲反噬,取胜便容易了!”说完,他推了推骆养性道:“养性,这场你上,以烈阳拳或者火焰刀法对敌均可!” 骆养性点点头,沉声道:“何须动刀,空手即可!”说完,解下腰畔的的腰刀,递给高杰道:“师弟,你先帮我拿着!” 高杰接过腰刀,叮嘱道:“骆大哥,当心点啊,那家伙看上去古怪得很,还透着些奸诈狡猾!” 骆养性难得地落出一丝笑意,冲高杰点点头,便大步走进了场中。 果然,这贵英恰一出招,周围之人便觉阵阵阴风吹来,冷飕飕、惨兮兮,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只见他如同幽灵一般飘来荡去,围着骆养性转个不停,好似足不着地一般,显得无比诡异。转了几圈,他毫无征兆地突然便欺近骆养性身旁,双手从袍袖之中探出,一双白森森的爪子状若鬼爪,本来卷曲着、足有一尺来长的十个指甲瞬间弹起,如短剑一般笔直刺出,凌厉如电,恐怖的指甲瞬间便离骆养性的脖颈已不到一寸的距离,端的是阴险而诡利。 围观的百官们都惊骇莫名,有人还禁不住发出了尖叫声,可见那场景有多么凶险诡诈。 这贵英恰的父亲本是蒙古内喀尔喀部落贵族,后因反对部落与女真人联姻,被部落首领斋赛借故灭杀,当时还年幼的他一路乞讨,流落到了蒙藏交界的阿尔山,被一个阴尸门的长老看中,带回了隐蔽在阿尔山深处的阴尸门中,成为了阴尸门弟子。在门内,他是最勤奋最刻苦的一个,阴尸门的武功修炼方式恐怖阴森,能在墓地中和尸体边呆上一天的弟子本就不多,而贵英恰却常常是一呆就是十多天,最长的一次竟能整月与僵尸墓地为伴,连吃饭睡觉都绝不稍离。其隐忍坚毅的性格和卓越刻苦的表现被门主看中,便收其为亲传弟子,将门中绝学尽皆倾囊相授,并教导他熟读兵书史籍,学习汉文诗赋,使其不但武功出类拔萃,还具有诡诈多变的智谋。 在二十三岁那年,本来有望继承师傅衣钵,接任阴尸门门主的贵英恰因为始终无法对家恨释怀,毅然拜别恩师,走上了复仇之路。由于斋赛除了自身武勇之外,其身边也高手林立,贵英恰多次独身行刺均告失利,于是,他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来复仇。不久,他便投身于名义上的蒙古大汗林丹汗的麾下,并以智谋和武艺取得了大汗的赏识,逐渐成为了林丹汗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并娶了大汗的大妹兀良哈大公主,如今更是贵为统领察哈尔本部的中军万户。 在林丹汗刚继位时,蒙古汗权不振已经很久了,漠南的科尔沁、内喀尔喀、土默特、鄂尔多斯诸部各自为政,蒙古大汗只能支配辽河套的察哈尔部,仅被漠南诸部奉为名义上的共主,漠北的外喀尔喀更不承认蒙古大汗为共主,而漠西卫拉特仍然与蒙古帝国为敌。林丹汗素有壮志,欲相仿先祖成吉思汗,逐鹿天下,当然当务之急便是统一整个蒙古帝国,而征服内喀尔喀部落便是其中目标之一。正因为如此,贵英恰选择效忠林丹汗,便是想借助他的力量,达到复仇的目的。 见贵英恰的鬼爪已经将将抓到骆养性的脖子上,姬龙峰顿时紧张地揪住了高杰的胳膊,疼得他呲牙裂嘴,连连呼疼。场上形势虽然惊险万分,高杰却并不紧张,因为他相信师伯的眼光和安排,更信任处事谨慎的师兄骆养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连扳两局 骆养性从贵英恰突然欺近到出招攻击,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眼见那白森森的爪子上缭绕着的森森白气,顺着恐怖的长长指甲已经接触到他颈部的皮肤,他也没有闪躲。奇怪的是,那森森白气蓦然反卷,竟然无法侵入进去。贵英恰修炼的阴尸劲的确有侵蚀对手内力的效果,但必须要先透过皮肤侵入筋脉之中方可奏效,可骆养性的皮肤表面好似有一层看不见的护罩,任由贵英恰如何催动内劲,都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防护。 骆养性稳如泰山般静静矗立在原地,贵英恰的长长指甲此刻离他的脖颈尚有寸许距离,却也如同白色劲气一般,再无法寸进。此刻他们二人贴得很近,许多人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高杰却能清楚地看到,骆养性其实已经出手,只是他动作太快,又极为隐蔽,右手手掌已经一把将贵英恰的手腕紧紧扣住。 贵英恰自恃武功高强,眼看出手一击就要得手,便放心全力催动内力,以求毕其功于一招,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高大威猛且显得颇为笨拙的的大汉出手的速度丝毫不逊于他,甚至还要更快,猝不及防间,手腕便被制住,任他如何挣脱,那大大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刚劲有力,死活挣脱不开。 高手对决,有时仅需一招便可分出胜负,贵英恰贪功冒进,手腕被制,体内的真气便无法运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败局已然无法反转。 谁也没想到,这场较量会如此之快便结束了,没有人欢呼喝彩,因为大多数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骆养性盯着贵英恰有些慌乱的眼睛,突然开口道:“以你的实力,本不会一招便败于我手,看来将军心有羁绊,方才导致此番冒进之失!骆某希望与你公平较量,将军先平心静气,抛开无关之事,专注于眼前,重新再战!”说罢,便松开手掌,任由贵英恰抽身而退。 贵英恰幼年遭遇家门不幸,一心苦思报仇雪恨,性格孤僻自闭,表面高傲,内心自卑,心灵极为扭曲。此刻骆养性有意相让,他丝毫没有感激之情,反而感到深深的屈辱。骆养性的从容淡定,大都得体,让他想起的却是父亲被腰斩的那一刻,斋赛志得意满的样子。羞愤之下,他厉啸一声,周身阴气蒸腾,更加浓烈,身体再次漂浮起来,黑发和黑衣猎猎飘荡,气势比刚才更加可怖。此刻的他,已经不再像僵尸了,而更像是一位来自地狱中的鬼使,惨白而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双眼猩红,恶狠狠盯着骆养性,本漫漫飘荡的身体倏然间疾冲而出,双爪在身前交叉划出,形成十道惨白的气刃向骆养性切割而去,这十道气刃纵横交错,封住了骆养性闪避的所有方位,且凌厉至极,隐隐发出啸音。 骆养性见状,豪放地大喝一声:“好!”真气鼓荡,他的全身竟然透出蒙蒙红光,面对切割而来的白光,没有后退半步,反而是快步挺胸迎了上去。众人只闻“叮叮”声不断传来,好似有利刃击于铁盾之上一般,只见贵英恰以阴尸劲凝聚出的十道气刃竟然连骆养性的衣服都未能划破一点,便消弭无踪。 高杰见了,禁不住高喊:“骆师兄,太吊了!”要知道,贵英恰那十道气刃无比犀利,即便是刀剑碰上了也必将被切削而断,可如今竟然被骆养性用胸膛硬接下来,这变态的防御,能不让高杰喝彩出声吗?! 正当高杰激动不已之时,身后却传来骆思恭淡淡的话语:“养性还是这般幼稚,心存妇人之仁,本来早就可以一举拿下的对决,偏偏要纠结于是不是公平较量,要不是烈阳功实为阴尸劲的克星,要想硬接下这一击哪有那么容易!小杰啊,以后有时间你可要好好帮我念叨一下你这个师兄,我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 高杰苦笑一声,暗道:“看来古人和现代人一样,孩子对父母的话都不太听得进去,逆反心理倒是自古就有了!只是我和骆师哥这才见了几面,话都还没说上几句,难道我说了他便会听吗?!”但师伯话语中带着的无奈和恳求,让他也不好开口拒绝,只好先点头应承下来。 场上,骆养性霸气十足地硬接下贵英恰的气刃后,前冲之势并未稍停,而是疾如旋风般便欺到了对手身前,一记朴实无华的直拳对着贵英恰当胸击出,斗大的拳头上亦是笼罩着蒙蒙红光,端的是势如奔雷,威猛无匹。随着这一拳的欺近,贵英恰周身笼罩的惨白色阴气如白雪遇上了烈日,丝丝消融,顷刻间胸前的阴气便一丝不剩了。贵英恰在藏蒙之地,以其诡异的身手和奇特的武功,极少碰到对手,一对一的情况下从未这般狼狈过,眼见一个红蒙蒙的拳头在眼前极速放大,想要闪避,竟然发觉内力滞怠,调动不灵,只好下意识地以双爪护住胸口,选择了勉力硬接。 “砰!”地一声轻响,拳掌相交,贵英恰被震得倒飞而出,对着的正是蒙古使者所处的位置。粆图和滚楚克一直与他不睦,根本没有要去接住他的想法,立刻闪身避开。只有卓鲁耿直,正待运气硬接,却忽然感到身边一股柔和的大力涌来,将贵英恰倒飞的身体缓缓止住,不用看,他也知道这必定是师父沙尔呼大喇嘛出手了。 贵英恰一败再败,双眼直欲滴出血来,正待再次冲进场中,却听沙尔呼大喇嘛淡淡道:“贵英恰将军,你胜不了他,再去也只是自取其辱,还是好好休息下,治治你的手吧!” 贵英恰这才感觉到剧痛传来,低头一看,一双手的手背像触碰了烙铁一般,皮肤竟然焦糊一片。原来他刚才硬接骆养性的烈阳拳,不但被击飞,而且手背也被烈阳拳中蕴含的至阳劲气灼伤,虽未伤及筋脉,却也需要马上治疗了。贵英恰这才冷静下来,知道沙尔呼大喇嘛的话不错,那个还从容伫立在场中的骆养性,怕不是自己所能匹敌的。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身阴尸门的武功可以在藏蒙横行无忌,到了中原却变得如此弱不经风?! 贵英恰自然想不明白,藏蒙地区以骑射为主,所修习的武功多从战争中而来,多为简单快速的大力劈砍,没有固定的招式,阴尸功对付蒙古勇士自然管用。他这是第一次踏足中原,哪知道中原武林历史悠久,卧虎藏龙,各种各样的武功法门功法门多不胜数,今日他遇上克制阴尸功的烈阳功不败才怪。 当然,骆养性自幼随父习武,话虽不多,看似并不出众,但习武的天资却极高,才三十岁便已有乃父的七成功力,便是强如姬龙峰、于弘志等也要略逊他一筹。所以,即便骆养性不用烈阳功烈阳拳,贵英恰也绝不是对手,只不过取胜不会这般轻松罢了。 见骆养性获胜,将双方战局扯平,天启帝露出了笑容,对魏忠贤道:“朕就知道骆养性定会获胜,真没想到他的武功竟如此强悍,出神入化,只做个南城兵马司指挥有些委屈,看来是该给他官升一级了!” 魏忠贤赔笑道:“陛下也是习武之人,看人的眼力界自然不会错!” 天启帝看了他一眼,笑骂道:“魏大大,你啥时候学会了阿谀奉承之术了?朕那三脚猫的功夫欺负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行,算什么习武之人!” 魏忠贤嘿嘿笑道:“陛下只须做个好伯乐,将骆养性这些千里马都发掘出来,为我大明效力即可!这才是陛下无人能比的绝世武功!” 天启帝觉得魏忠贤说得在理,听起来心情舒畅,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此后,蒙古人由粆图出阵,而大明这边,姬龙峰早已忍耐不住,没等骆思恭出声指点,便溜上了场。高杰回头望着骆思恭苦笑道:“大头看见打架和比武,比看到美女还要积极,跟个猴子似得,真是没办法!师伯,要不要我拖他下来,你先点拨点拨如何应战?” 骆思恭笑着摇摇头道:“此前我在蒲州便见识过这小子的武功,身手不凡,特别是那杆银枪,定有高人指点,对付惯于骑射马战的粆图应该不成问题,便由他去吧!倒是你的下一个对手卓鲁就不简单了,你可要好好准备准备才是!” 高杰闻言,连忙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上去把大头换下来,卓鲁那个硬茬交给他得了!” 骆思恭闻言,在高杰脑壳上弹了一记,笑骂道:“你个小滑头,柿子尽捡软的捏是吧?!哪有这样的好事。你如想在武道上走得更远,站得更高,甚至于攀上武道之巅,便该如龙峰一般无所畏惧,多与强劲的高手对战,积累经验,提升实力!你虽有非凡的天资,但也需要怀有坚定无畏的信念,方能成为真正的武林强者!” 骆思恭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让高杰陷入了沉思:“的确,师伯这番话和师父的观点是一致的。当初在涌峰山后山救援朱由检的时候,净空师太就让我和朱由检、惠静一起与强敌生死相搏,事实证明,那一战之后,我们的实力都得到了非常大的提升,其后又经历了多场实战,如今面对强手,我已经能够做到心静如水,从容应对,如此便能充分发挥出全部的实力,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大大提升。看来,以前还小看了姬龙峰那小子,他到处找人PK,原来还是很有好处的!” 高杰正自思量,却听众人一阵欢呼,抬眼望向场中,只见姬龙峰肩扛银枪,得意洋洋地得瑟着,而在他的对面,粆图一脸憋屈,身上的红天鹅绒一色服到处是小小的破洞,穿在身上像只羽毛散乱的火鸡一般,甚是狼狈,而在不远处的地上,一把弯刀静静躺在地上。 原来在高杰沉思的时候,姬龙峰上阵便抢攻,一点没有骆养性那般的大将之风,心意六合枪本就强悍,加上姬龙峰从几只老母鸡大公鸡那里参悟出来的六合之“鸡腿”之形,不但步伐诡异,而且攻击更加迅疾犀利,下面脚踹个不停,上面银枪使得犹如水银泻地,只杀得粆图惊叫练练,蒙古第一猛将便落得如落架的山鸡一般,他身上名贵的红天鹅绒一色服也被银枪又刺又挑,千疮百孔,算是废了!还好姬龙峰这小子脑袋不笨,力道使得巧妙,点到即止,并未伤及粆图半分,不过,在挑飞了他手中的弯刀之后,此战已经毫无悬念,不必再进行下去。 粆图深吸一口气,望着姬龙峰点头道:“阁下武功高强,步战的确高明,不过要是到了战场之上,千军万马之中,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姬龙峰挠挠脑袋道:“千军万马,俺没试过,也说不准!!不过,这场你是输了的,可别想耍赖!” 粆图本想扔下一句狠话,留点颜面,谁知这大头小子装傻充愣,一点都不给面子,又气又恼,连地上的弯刀都不管了,只好灰溜溜地转身离场了。 姬龙峰这个形貌怪异的年轻人竟然在和蒙古猛将粆图的比试中轻松获胜,实是大出场中所有官员们的意料,起先曾反对给他和悟空封官的杨涟等人脸色十分难看,有种被打脸的感觉。而天启帝则兴奋地站起身,拍着掌,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就像在对群臣们宣告:“朕的封赏,自有深意,你们懂些什么?!慧眼识珠,那说得就是朕,明白吗?!” 东林党一干大臣们此刻都低着头,颇受打击,心里暗自祈祷:“下一场该是那个忠勇侯高杰上阵了,蒙古人千万要给力点,别在被他干翻了,否则,我们这些人的颜面往哪搁啊?!”此刻,他们早忘记了什么大明的面子,唯一想到的是自己的颜面。 随着一阵鼓声,高杰一身布衣,赤手空拳,和卓鲁相对而立,考验他的一战,即将开始。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现奇葩 高杰静静伫立,很是好奇地望着对面的卓鲁。 卓鲁肤色白净,和典型的蒙古人粆图、衮楚克的黝黑区别很大,但和贵英恰那种病态的惨白也并不一样,其肤色和高杰这位白马王子有得一比。在蒙古,肤白、国字脸,高鼻的人也有不少,只是中原之人不太清楚罢了。 此前击鞠之时,卓鲁着黑袍,头上裹着黑色头巾,如今不知为何,他把头巾取了下来,露出一头十分醒目的红色卷发,犹如燃烧的火焰。 后世的现代年轻人头发染出各种颜色已经毫不稀奇,但在大明时期,的确甚为罕见。悟空一脑袋黄毛本也挺引人注目,只是有些吃不饱饭的穷人因营养不良,发质枯黄,倒也常见,所以大家只当他是个穷孩子罢了。而来自蒙古地区的卓鲁顶着一头红色卷发出现在场地中,顿时引来了众人的纷纷议论。 高杰虽对卓鲁的奇特发型感到好奇,却并不意外,因为在出场之前,师伯骆思恭就已经给他打了预防针,详细把他知道的关于卓鲁以及他师父沙尔呼大喇嘛的资料都一一告知。 据说沙尔呼大喇嘛修炼的是藏传佛教功夫中最顶级的大黑天密法。大黑天密法据说传自天竺(印度),对修炼者的要求极为严格,必须经过活佛恩准赐福方才可以修习,如今保存于四世活佛手中的大黑天密法因故缺失了第九层修炼功法,并不完整,所以藏传佛教的高僧中已经没人能将大黑天密法修炼到最高境界。沙尔呼年轻时其名不扬,四处游走做苦行僧,在途经五台山时,获得大机缘,得到了正宗的大黑天密法,其中就包含有缺失已久的第九层修炼之法。于是,沙尔呼便隐居在五台山一处隐秘的洞窟之中,潜心苦修,直到前年他六十五岁之际,方才将大黑天修炼到了第八层境界。期间,他还数次回到蒙古,先后寻了三个资质优异的徒弟,而卓鲁便是他最早收下的大徒弟。 大黑天,又称大黑天神或大黑,是藏传佛教最重要的护法神之一,汉语叫玛哈嘎拉,据说他是大日如来的愤怒相,主要分为二臂大黑天、四臂大黑天和六臂大黑天三种形态。 二臂大黑天,一面双臂,头戴五骷髅佛冠,须发红赤上扬,身蓝黑色,右手持金刚钺刀,左手持颅器,两手捧杖刀,刀内隐有神兵无数。修炼大黑天密法突破三层到达第四层境界后,据说便能用内力凝结出二臂大黑天的法相,且修炼者的毛发将会变得红如烈焰,被蒙藏人尊称为双臂神,通常身着黑袍。 此前卓鲁以黑巾包头,还看不出他头发的颜色,等他取下头巾后,骆思恭便肯定地告诉高杰,卓鲁应该已经修炼到了大黑天密法的第四层境界,也就是所谓的二臂神。具有二臂大黑天法相护身,其防御力将变态地强悍,很难被破防,但因为骆思恭也从未和身怀大黑天功法的高手较量过,无法指点他如何击败对手,一切只有靠他自己临场发挥了。 卓鲁白净的脸上却留着一圈络腮胡须,显得既斯文又豪放,看上去颇有些矛盾,他双手合十,抵鼻施礼道:“卓鲁请小施主赐教!” 高杰连忙也合十回礼道:“高杰也请卓鲁喇嘛赐教!” 卓鲁闻言,摇摇头道:“卓鲁修为尚浅,只不过是一介小沙弥而已,岂能当得喇嘛的称呼!” 高杰挠挠头,嘿嘿笑道:“这个我倒不清楚了,但是您这么年轻便修成了二臂神,成为名副其实的喇嘛是迟早的事情,我这就算是提前喊了!” 卓鲁眼睛精光一闪,诧异地问道:“小施主怎知我修成了二臂神,莫非你也是我蒙古族人,修炼过大黑天密法?” 高杰没想到这卓鲁因自己一句话便起了这么多的联想,颇觉有趣,便神神秘秘地道:“我不是蒙古人,只不过这大黑天密法嘛,倒也知晓一些,咱们先切磋比试,以后有机会再讨论吧!” 卓鲁见高杰卖关子,满心狐疑,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少年高深莫测,愈发谨慎起来,心里还暗自嘀咕:“大黑天密法乃我红教沙迦派的绝密功法,别说外人,便是族人也知道得不多,这个小施主却貌似清楚得很,莫非他真的也修炼了大黑天密法吗?!可是他的头发黑黑,即使修炼了,应该也没有达到二臂神的境界,但是既然都是大黑天密法一脉的传人,我可不能大意伤了他。不对!万一他早就突破到了第五层,头发的颜色不就又恢复正常了吗?!那样的话,我可就不是对手了。。。” 沙尔呼大喇嘛三个徒弟中,卓鲁虽然是大徒弟,比其他两个徒弟都修炼得早,但功力却并非最高的一个。这并非是因为他的资质不及那两位,而是由于他多心多虑的性格,不能完全潜心修炼。一个再聪明的学生,上课不能认真听讲,自习也老开小差,是难以取得好成绩的。卓鲁在修炼时就常常因为外界的一点异动或者身体上的些许异样而从静修中惊醒,胡思乱想,中断参悟,所以沙尔呼大喇嘛对他还是颇有些失望的,但是他又是三个徒弟中最细心最耿直最重情义的一个,所以每次出远门,沙尔呼大喇嘛更愿意带着他。 高杰哪知道自己的一通胡说八道,会让卓鲁生起那么多的奇怪念头,他把裤带子又扎了扎紧,对卓鲁喊道:“我们这便开始吧!” 卓鲁认真诚恳地再次合十行礼道:“好,我们点到为止!”说完,他手中便凭空出现一把做工精致的短钺。 高杰立刻凝神戒备,运转白莲九生心法,将内力催动直双足,准备以幻莲变身法先游斗一番,等瞧清楚了对方的路数,再思攻击之法。 “小施主,你怎么赤手空拳,不亮兵器呢?”卓鲁没有动手,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全神贯注戒备着的高杰被他突兀的一句话整的差点喷血,又气又恼地道:“卓鲁喇嘛、卓鲁大师,我拿不拿兵器和你没啥关系吧,咱们开始比试好吗?” 卓鲁点点头,摆好了架势,心中却依旧嘀咕:“他空手上阵,倒不像我大黑天密法的做派!不对,据说修炼到大圆满,则六臂所持法器都可舍弃,可以大黑天神力凭空凝聚出任何兵器对敌,莫非他小小年纪,修为已经超过了师父,修得大圆满了?!不会啊,看他的样子不过十五六岁,这绝不可能!哎呀,如果他和活佛一般,也是某位高僧的转世之身,那就说不好了。。。” 高杰本打定主意,准备先守再攻,可他等了半天,见对面的卓鲁摆好了架势后,就又魂不守舍了,愣是没有了下文。高杰郁闷之极,收了起手式,双手叉腰对着卓鲁大喊道:“我说卓老大,你到底是比还是不比啊?趁早说清楚,不打的话咱俩就收工回家吃饭睡觉去得了!” 卓鲁见高杰发怒,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道:“小施主,我。。。我弄不清楚您的修为和。。。和身份,不敢先行冒犯,还是您先出手吧!” 高杰一头雾水,问道:“我的修为和身份和你有毛的关系啊?!你怎么就不敢先出招呢?!我又不是你的尊长,你先出手算不上冒犯吧?!” 卓鲁认真道:“可万一。。。万一您要是我大黑天密法一脉的高人,我只能请您赐教,岂敢先行出手呢?!” 高杰一头黑线,苦笑道:“我怎么可能是你们大黑天密法一脉的啊?!有没有搞错!” 卓鲁想了想,还是坚持道:“就是因为我不确定,还是请小施主你先行出招吧!” 高杰无奈,总不能就这样俩人摆好架子干耗着吧,于是便只好推翻了“先守后攻”的打算,脚下轻点地面,瞬间便越过了他和卓鲁之间的足有三丈的距离,一掌向其攻去。 幻莲变身法高杰早就已经领悟,运用得也出神入化,这纵身一跃,身法飘逸,如御风而行,煞是养眼,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卓鲁见高杰瞬间便到了眼前,不敢怠慢,运起大黑天密法,周身黑气缭绕,手中短钺也透出黑色光亮,迎着高杰的来势便一钺斩下。 他手中的短钺和高杰在李继迁寨遇上的“疯虎”奢晏所持的短钺有所不同,乃是藏传佛教中的法器之一,名叫金刚钺刀,形状类似兵器短斧,柄端为金刚杵形状,下有斧状的刀身和刃口,材质上多为非铁非铜,手柄和器身上雕饰著龙头、火焰、连珠、卷草等图案,非常精美。 金刚钺刀力劈而下,在众人眼中貌似已经斩中了前冲的高杰,但卓鲁却感觉钺刀没有丝毫受力之感,才发现自己砍中的只是高杰的残影,他连忙转身,就见高杰已经到了他的身后,右掌正向他胸口轻拍而出。卓鲁没想到高杰速度如此之快,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在金刚钺刀上重现灌注内力,以钺刀的平坦的钺身挡在身前,以抵挡高杰的掌击。 谁知,高杰一掌击出,碰都没碰到卓鲁便停在了半路上,而且丝毫感觉不到这一掌蓄含的内力,就好像他只是虚晃了一掌似的。 卓鲁见自己被戏弄了,顿时大怒,也忘记了起先的疑虑和畏惧,将金刚钺刀高高扬起,准备含恨劈下。 然而,就在他钺刀离开了胸口,高高扬起的一瞬间,就听“砰”的一声闷响,他的前胸中招,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内劲击中,卓鲁顿时踉跄而退,直退出了七八步方才站稳,还好他早就运转大黑天密法将周身护住,高杰这来去无踪的一掌只是让他感到胸口有些疼痛,气血翻涌,略作调息便恢复了过来。 他惊讶无比地望着收掌而立的高杰,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高杰使出的这一掌,正是净空师太所传的“无为掌”。一掌击出,看似内力全无,实则早已将内劲敛于掌心,何时吐气发力,全由高杰随心所欲,端的是神出鬼没,毫无征兆。 无为掌掌法乃徐鸿儒和师父王森在发现白莲教圣物的时候得到的,在江湖上失传已久,连中原之地都无人学得,来自蒙藏边地的卓鲁又岂能知晓其中玄妙,一时不查之下,便中了高杰的招,吃了一个小亏。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黑天法相 卓鲁使劲揉了揉胸口,瞪大双眼,面带惊惧之色问道:“你。。。你使得这就是摩尼宝神技吗?!” 摩尼宝又称为摩尼宝珠或如意宝珠,其实是藏传佛教中菩萨们使用的终极法器之一,能随心所欲,毫无征兆地变幻出各种珍宝,尚有除病、去苦等功德。摩尼宝是由火焰和宝物组成:宝物由五个宝以三、二、一的梯形组成,并以黄、青、红为三,紫、绿为二,青为一的颜色排列。在五宝周围是向上燃烧的火红的火焰,将宝围在中心,下方为莲座。相传五宝能放射万丈光芒,普照须弥山四大部洲的所有贫苦众生,能解除他们的贫困和痛苦。暗中能令明,热时能令凉,寒时能令温。 据说,六臂大黑天有黑、白两色。黑色六臂大黑天,手持钺刀、小鼓、人骨念珠及颅器、三叉、金刚绳。白色六臂大黑天,手持摩尼宝、钺刀、小鼓及三叉、颅器等。 而卓鲁口中的摩尼宝指的是大黑天密法修炼到大圆满境界后,凝聚出六臂大黑天法相,同时领悟出的六种神技之一。在蒙藏地区,几百年来也没有人能将大黑天密法修到大圆满,所以无人见过那六种神技,只是传说其中的摩尼宝神技随心而发,无迹可寻,中招者如见到七彩光芒,生死便操纵与施法者的手中。 卓鲁刚才被高杰的无为掌击在胸口,虽然并未伤及五脏六腑,但也颇有些力道,打得他眼冒金星,仿佛幻见了各种颜色的光华。其实这种现象很正常,有时候正常人蹲久了,突然站起,也会因大脑供血不足而眼前金星乱冒,看到各种颜色的光。可卓鲁本就是个多疑多虑的奇葩,前面怀疑高杰是大黑天密法一脉的高手,如今被他神奇的无为掌打得眼幻彩光,顿时便联想到了摩尼宝神技。 高杰根本不知道卓鲁到底在说些什么,却也基本弄明白了,这家伙的脑子只怕有点不好使,想了想,他故作高深地道:“你倒还有点眼光,听说过摩尼宝!”高杰其实自己都不明白摩尼宝是什么东东,只不过是顺着卓鲁的话,一通胡说罢了。 卓鲁闻言,恭恭敬敬合十施礼道:“前辈果然是我大黑天密法一脉的高人,卓鲁适才失礼了!多谢前辈念及同门之情,手下留情,未用摩尼宝神技取了晚辈的性命!” 莫名其妙成了卓鲁的前辈,不但高杰听了哭笑不得,连观战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个奇怪的蒙古僧侣在弄些什么。 这时,卓鲁耳边忽然传来沙尔呼大喇嘛的传音:“卓鲁,你这是要气死为师吗?!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子不过就是有几手罕见的功夫罢了,哪会是我大黑天密法一脉的高人?!勿再胡思乱想,专心应战!” 卓鲁闻言,半信半疑,只好又对高杰道:“额,小施主,我师父说你并非本门前辈高人,让卓鲁必须和你继续比试。师命卓鲁不敢不听,只得再次冒犯了,请手下留情!”说完,他吟唱出一连串高杰听不懂经文,全身黑光怒放,威势大增,片刻间,在其身后便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双臂人像,随着他内力狂涌,那人像愈发清晰起来。 这神奇的一幕,让高杰更加好奇,虽然知道卓鲁定是在使出压箱底的功夫,却也不去阻止,只是卓立原地,抱臂而观。 骆思恭在旁边见了,忍不住传音对高杰道:“你小子不趁他二臂神法相未凝聚成功之时发起攻击,还愣着干嘛?” 高杰的实力还施展不了传音,便用念力沟通师伯道:“你不是要说让我向姬龙峰学习,挑战强者吗?!如果此前我想击败他,只须动动嘴皮子就能让这个傻和尚俯首认输了!放心吧,我会小心应对的!” 咋闻高杰的声音在自己脑中响起,骆思恭惊得呆住了,他完全不知道高杰是怎么做到将话语直接传到自己的大脑中去的,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传音之术。看来,这个师侄藏有好些奇奇怪怪的手段,也许正如他所说,自己大可不必担心。 此时,卓鲁身后的二臂大黑天法相已经凝聚完成,栩栩如生,犹如实质,法相散发着火焰般的光芒,顿时给卓鲁增添了极大的威势。卓鲁恭恭敬敬对高杰说道:“多谢前辈适才未趁机进攻,任由卓鲁施法凝聚法相,高手风范,让卓鲁敬佩不已,感激不尽!” 高杰嘿嘿一笑道:“不用感激,我只是好奇,想看看最后你到底能整出个啥来!” 卓鲁尴尬道:“我修为浅薄,只能凝聚二臂大黑天法相,在前辈眼中自然不值一提!” 高杰不想耽搁时间,伸伸手,动动腿,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说道:“好了,咱们继续!” 卓鲁点头道:“献丑了!”随即便大喝一声,手持金刚钺刀向高杰猛冲而来。这次,他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上倍余,且钺刀未到,一股凌厉无比的刀势已经笼罩住了高杰的身形。 高杰暗自点头,看来凝聚出法相之后,卓鲁的实力有了极大的提升,自己须得更加小心应付了。他依旧采取此前的方针,不硬抗,施展幻莲变瞬间便脱离了钺刀的刀势笼罩,如一缕青烟般闪到了卓鲁的身体左侧。要比身法比速度,高杰还真不怕任何人,幻莲变轻功随着他白莲九生神功的进步和内力的激增,已经接近大成境界,全力施展开来,快如疾风闪电,即便是师父净空师太也别想轻易追上或抓住他。 卓鲁凝聚法身后,内力磅礴威猛,比之高杰要胜出不少,但在速度上却绝对处于下风,等他发现金刚钺刀依旧斩中的是一道残影之时,高杰已经在他的身侧再次出掌。这次,高杰几乎是全力出手,内力狂涌而出,狠狠击在卓鲁的腰际。 高杰自从服食了徐鸿儒留下的灵丹之后,无生功一日千里,内力也大幅激增,几乎可以和修炼内功十多年的姬龙峰等相抗衡,然而,他这全力击出的一掌的掌力,还未触及到卓鲁的身体,便被一道强悍的防护所阻,只听“砰”的一声,卓鲁背后法相红光大亮,晃动了几下,便又重新恢复了原状。而卓鲁一没受伤,二没被击退,就好象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让高杰大吃一惊。 看来,这法相不但让卓鲁的攻击力和速度激增,连防御都变得变态的强悍了。 卓鲁受了一击,并不在意,转过身继续不躲不闪,向高杰发起了猛攻,金刚钺刀每一次劈砍,都带出了黑色的刀芒,绝不是高杰能够硬挨的,所以高杰只能围着他快速游走,利用速度和身法的优势一边闪避卓鲁的攻击,一边抽空发出无为掌力。 周围的人只看到卓鲁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却始终摸不着高杰的一片衣角,而高杰时不时神出鬼没地击出一掌,却能打得卓鲁身后的法相轻微晃动,光华四射,大家都认为高杰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骆思恭却神色凝重地对骆养性和姬龙峰道:“这卓鲁凝聚出了二臂大黑天法相,防御进攻都强悍无比,小杰是无法破防的,几乎可以算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骆养性也沉重地点点头道:“便是换了我上去,也难以轻易攻破他的防御!” 姬龙峰闻言,急道:“那高子便必输无疑了?” 骆思恭想了想道:“除非耗光卓鲁的内力!毕竟凝聚法相并长时间维持,需要耗损大量的真气,一旦真气不继,法相便会消失,那便还有机会!” 骆养性摇头道:“可这卓鲁年纪大了十多岁,修炼的时间更是要远远超过小杰,内力极为深厚,只怕没等他的内力耗完,小杰就先挺不住了!” 姬龙峰眼睛一亮,笑道:“骆大哥,你等着瞧吧。要论持久,嘿嘿,只怕没人能比高子厉害!” “哦?”骆思恭父子俩半信半疑,也没多问,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激斗中的高杰身上。 高杰和卓鲁这一战,是所有比试中历时最长的,两人势均力敌,始终未分出胜负来。不过时间虽长,却激烈精彩,险象环生,战局颇为紧张,所有人都一直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这场较量,时不时发出惊呼声,浑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了。 高杰身怀白莲九生神功,五生春功法随时运转,激斗中所消耗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得到补充,丝毫没有力竭之象,反而是越战越勇;而卓鲁内功深厚,支撑着二臂大黑天法相与高杰周旋了大半个时辰,已算是非常强悍了,只是渐渐的,磅礴的真气不可避免地由盛转衰,身后的法相渐渐地光华黯淡,法相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了。 卓鲁越打越心惊,自打成功修成二臂大黑天法相后,他与人对战,从未出现过内力不继的情况。可如今,他丹田之中的真气所剩无几,身心疲惫,不由得涌出一种绝望的感觉。反观仍旧活蹦乱跳的高杰,这种绝望之情越发浓烈,让他下意识就像认输了。 高杰当然注意到了卓鲁的异状,心中暗喜,看来自己的应战对策是正确的,哥打不动你,还不准哥耗死你吗? 不过,他突发奇想,趁着卓鲁法相黯淡,防御薄弱之际,四生幻悄然发动,神奇的念力瞬间便突破了卓鲁的法相防御,冲击到了他的大脑之中。卓鲁忽觉脑袋嗡地一声便浑浑噩噩起来,心有所想,眼又所见,他似乎见到眼前的高杰身后顶着一尊六臂大黑天法相,高大威猛地矗立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不可冒犯、无法击败的金刚一般,令他升起高山仰止、摩顶叩拜的冲动,完全陷入了幻觉之中。 而在他陷入幻境后,体内真气失去控制,法相再也无法维持,轰然倒塌,消失无踪。高杰见机不可失,揉身而上,欺近卓鲁身边,屁股一翘,腰肢轻扭,双手扬起,比划出纤纤兰花指,脸上带着娇媚的浅笑,迅捷无比地在卓鲁身上一通猛点,然后又撤身而退,右手托腮,左手轻插腰肢,在一旁摆出一个千娇百媚的POSS来,眼睛一眨不眨得望着卓鲁。卓鲁呆立片刻,然后便如一根木头一般,直挺挺倒下,再也动弹不得。 观众们哪想到这场鏖战竟是以这般诡异的方式结束的,望着高杰婀娜做作的样子,有欢呼者、有瞠目者、有呕吐者,不一而足,所有反应都甚是强烈!可是不管现在高杰的样子有多猥琐,多恶心,这一战,他都赢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峨嵋剑仙派 直到高杰将卓鲁点倒在地,天启帝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朱由检回过头来,欣喜莫名地说道:“皇兄,我就知道杰哥哥一定能赢,呵呵!” 天启帝也开心地道:“真没想到,小杰竟然身怀绝艺,面对蒙古如此强悍的高手,都能战而胜之,实乃不可多得的少年俊杰,太好了!”说完,他再次起身,一边为高杰鼓掌,一边自得地四下顾盼。刘一景、叶向高等东林党人都是人精,哪还不知这个少年皇帝是在对他们示威,于是一个个都黑着脸,低着头,在心中暗自画着圈圈诅咒高杰这个让他们丢了面子的小子。 福王朱常洵和世子对视一眼,随即也和天启帝一样起立为高杰鼓起掌来。 姬龙峰自然是欢呼雀跃,骆养性也微笑拍掌,唯有骆思恭在喜悦之余,还有些惊讶与疑惑。高杰施展四生幻的时候,没有任何特别的动作,非常隐蔽,一般人万万察觉不到,可骆思恭乃是绝顶高手,却能隐隐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未知能量出现,而且,他确定这道能量是高杰主动发出的。纵横江湖数十年,且身为锦衣卫老大,控制着最大的情报系统,如果说世上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功他不知道,简直不可能,就连藏传佛教最神秘最顶级的大黑天密法他都能够有所了解,可他对高杰刚才到底施展的是什么绝学,偏偏一无所知。 高杰点倒卓鲁,这场比试也就结束了,他也不想在这场中多呆,立刻收了拈花指的POSS,正准备上前帮卓鲁解开穴道,却见一道暗红色的庞大身影抢先落在了卓鲁身边,正是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他虽然看上去身宽体胖,速度却极快,粗壮的右臂伸出,五指连弹,瞬间便将卓鲁身上的被制的穴道全部解除,眼力和手法让人叹为观止。 卓鲁感觉能动了,便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师父合十行礼道:“多谢师父为徒儿解穴!” 沙尔呼大喇嘛看着这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徒弟,无奈摇摇头,沉声道:“你且下去吧!” 卓鲁领命,下场前又来到高杰面前,先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恭敬一礼道:“前辈,多谢手下留情,卓鲁告退!”说罢,便径直下场去了。 高杰见这卓鲁单纯诚恳,忽然感到自己有些卑鄙无耻,正想拉住卓鲁解释解释,却听到一旁的沙尔呼大喇嘛语气平和地对他说道:“小施主小小年纪,不但武功神秘莫测,内力竟然也雄浑若斯,实乃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年奇才,更为难得的是,在如此激烈的对决中,始终保持心静如水,且有勇有谋,让本国师颇为震惊!却不知小施主师从哪位高人,可否告知?” 高杰连连摆手道:“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此番能够取胜,有取巧之嫌,当不得大师这么高的评价!至于师门嘛。。。” 高杰自然不会说出师父净空师太的名讳和情况,正在斟酌如何回答,却听一个豪放的声音哈哈笑道:“小杰乃是我师妹的徒弟,也就是我的师侄,大师莫非想要抢我峨嵋派的弟子吗?!”原来是骆思恭上来解围了。 沙尔呼大喇嘛脸色不变,依旧含笑道:“骆大人说笑了!中原武林藏龙卧虎,门派众多,峨嵋派自先秦白猿公司徒玄空先辈以来,素有盛名,只是近二百多年来,却渐渐名声不显,颇有颓势.可如今不但有在大明身居要职的骆大人,还出现了高杰这般少年奇才,贵派可谓后继有人,振兴有望啊!” 骆思恭彬彬有礼地抱了抱拳道:“大师对中原武林门派了如指掌,连我峨嵋派的历史渊源也知之甚详,老朽佩服不已。接下来便轮到咱俩来过手了,就让小辈下去吧!”说罢,他便微笑地对高杰挥了挥手。 高杰明白师伯这是来给自己解围的,连忙对沙尔呼抱了抱拳,一溜烟便下去了。 沙尔呼大喇嘛在高杰和卓鲁比试中,也和骆思恭一样,察觉到念力的存在,只是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神秘的绝学,所以本想从高杰口中探探口风,谁知被老谋深算的骆思恭看破,一句“峨嵋派弟子”便把他给打发了。 沙尔呼大喇嘛作为苦行僧,在中原各地历练苦修几十年,对中原的武林各派都做过研究,对曾经和少林、武当齐名的峨嵋派当然有所了解。 历史上的峨嵋派武术,并非金庸先生的武侠名著《倚天屠龙记》中所说那样,是郭靖的女儿郭襄开创。据后汉赵晔《吴越春秋》“勾践阴谋外传第九”以及乐山、峨眉山地方志记载,先秦时期的武师司徒玄空,号动灵子,耕食于峨眉山中。他模拟山中猿猴动作形态,在狩猎术基础上创编了一套攻守灵活的“峨眉通臂拳”和“猿公剑法”。因为司徒玄空好着白衣,徒众们称之为“白猿祖师”,峨眉派武术可以说是发源于此。 而峨眉派武术成型的时代则是在南宋,当时峨眉山曾出过两个绝顶武学大师白云禅师和白眉道人。峨嵋山先有道教,佛教自晋代进入峨眉山。宋朝以后,峨眉山更成为普贤菩萨的道场,是中原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僧人甚多,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僧人日常习武。南宋建炎年间,峨眉山白云禅师将阴阳虚实和人体盛衰之机理,与武术中的动静功法相糅杂,相融合,创编出“峨眉气桩功”,因其类共有十二节,后人称之为“峨眉十二桩功”。 峨眉派功法介于少林阳刚与武当阴柔之间,亦柔亦刚,内外相重,长短并用。攻防兼具入拳经上讲:“拳不接手,枪不走圈,剑不行尾,方是峨眉。”“化万法为一法,以一法破万法。”总之是以弱胜强,真假虚实并用。 以上都是流传于世上的峨嵋派的渊源,而骆思恭与净空师太所从的恩师,却并非来自人们常识中的峨嵋派。 骆思恭和净空师太学艺之地,是在离峨眉山不远处的乐山。 峨眉山最早为道教布道名山,比佛教来到峨眉山修行约早了1300年时间,自东周显王22年(约公元前370年前后),峨眉山隐士和后来的道家信徒合成,正式在峨眉山形成第一大流派“道家经学学派”,其方术和神仙思想也在全国形成核心地位。史载开创人为天师张陵,称号为“正一盟威之道”,老子为道教教主也就是在这一时期提出的。而同一时期诞生的另一武学流派“峨眉通臂拳”也由武术道人司徒玄空创立,并渐渐壮大。 公元477年南朝顺帝时期,据《义传》和《剑道》载,峨眉山道教历经本教争权夺利,发生三次较大规模的教派冲突。为保一方安定,于公元484年由太药道长创立三门剑术,合称为“峨眉剑仙派”。峨眉剑仙派醉心于剑术、气功、养生三大方向,与峨眉通臂拳重于防身不同。与此同时,另一剑术门派越女剑法术也渐渐形成一个峨眉山道家防御性武功门派。 据《五灯会元》载,自唐朝文宗(公元827年)时期起,佛教南宗大系临济宗门派,曹洞宗门派相继登陆峨眉山,大兴佛教思想,道家学派随之衰弱。佛教为世界最大的拿来主义宗派,凡是优秀的,符合佛教事业发展的,都一一收入教义全书。原峨眉山道家思想和创立的各大流派几乎六成左右被佛教临济宗门派收入其中。公元835间,峨眉山佛教临济宗门人灵龛和尚等人将临济气功、峨眉通臂拳术、峨眉剑仙术三合一,创建了我国最完整的“峨眉派武术”宗源,也就是世人认知中的峨嵋派。 骆思恭和净空师太的师父却是最古老的“峨嵋剑仙派”硕果仅存的传人,在佛教大兴、道教颓然之时,因为不愿被佛教吞并,“峨嵋剑仙派”黯然离开峨眉山,选择在乐山重建了一处隐匿的道场继续传承。到了明朝,因为其传人一直隐居于山中,犹如避世一般,只是在迫切需要寻找传人的时候,才会出山去寻访,所以这个古老的门派完全成为一个被武林被世人遗忘的隐世门派。 而骆思恭和净空师太就是被他们的师父玄真道人在一群流浪儿中选中的,两人出师后也从未表明过真实的师门,只说出自峨眉派,反正峨眉派僧俗弟子众多,容易糊弄。 所以说,骆思恭口中的峨嵋派,绝非沙尔呼大喇嘛所了解的那个明面上的峨嵋派,而是峨嵋剑仙派。 沙尔呼大喇嘛虽知骆思恭能位居大明锦衣卫指挥使这等高位,必定武功卓绝,但自忖对峨嵋派武学知之甚详,倒也并不十分在意,便淡然笑道:“骆大人,咱们却又如何比试切磋呢?” 骆思恭嘿然道:“他们这些娃娃,拳脚相加,好勇斗狠无可厚非,我等都是老辈了,如他们那般多有不雅,何况大师乃佛门中人,更不宜拼死搏杀,不如就来场文斗吧!” 沙尔呼大喇嘛眼睛一亮,笑问道:“何为文斗?” 骆思恭想了想道:“文斗也有很多种,我想不如这样,一人出三拳,对方不得躲闪,被击退或击倒者为败,如何?” “如此甚好!”沙尔呼大喇嘛点头表示赞同。 骆思恭接着道:“大师远来是客,便请先出招!” 沙尔呼大喇嘛没想到骆思恭会让他先出手,想了想说道:“骆大人以礼相待,让我先出手,不敢推辞,只是,我出完一拳后,便要轮到骆大人出招,如此轮换出拳方才公平!让我先出三拳可万万要不得!” 骆思恭哈哈大笑道:“大师果然是世外高人,一点便宜都不肯占,老朽佩服,那就这么着吧!” 作为骆思恭和沙尔呼大喇嘛这个级别的高手,身份超然,极为看重颜面,别说当着这么多人,便是在无人之处,两人私下切磋,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愿意胜之不武,免得被武林中人诟病。 当然,生死对决,又另当别论了。 既然定下了规矩,两人对视一笑,便开始各自准备。沙尔呼大喇嘛代表蒙古帝国出战,自然不会留手,只见他低吟佛诀,一股青蓝色的气流急速在身周盘旋,瞬间便在他的身后凝聚出了一个四臂大黑天法相,其凝结速度比之卓鲁不可同日而语,换了高杰,即使想要打断他凝聚法相都来不及。 传说中的四臂大黑天,身青蓝,持杵、剑、戟及嘎巴拉,有双身相,也就是双头双身。沙尔呼大喇嘛将大黑天密法已经修炼至第七层,正在突破冲击八层的瓶颈。一旦突破到了第八层,他便能凝聚出六臂大黑天法相,实力将更加可怖。 大黑天密法,一到三层是没有法相的,而四至五层则可凝聚二臂大黑天法相,六到七层可凝聚四臂大黑天法相,八到九层则可凝聚出六臂大黑天法相了。至于修炼到大圆满境界的高人,已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了,据说那时的修炼者将重归于初,泯然众人,完全看不出身怀武功,举手投足间,无声无息中,便可毫无征兆地杀人于无形。 在如今的蒙藏地区,沙尔呼大喇嘛的大黑天密法修炼层次是最高的。黄教的第一高手卓尼卓尔济大喇嘛是经四世活佛恩准修炼的大黑天密法,也只炼至第六层,将将才能凝聚出六臂大黑天法相。在五年前的红教和黄教大比武中,沙尔呼大喇嘛便一举战胜了卓尼卓尔济大喇嘛,成为蒙古第一高手。 望着身着暗红僧袍,周身青蓝色劲气缭绕的沙尔呼大喇嘛,骆思恭自然不敢怠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巅峰对决 骆思恭双腿微屈,很是随意地站了个桩子,意引气走,催动体内真元,须臾之间,整个身体竟蒙上了忽明忽暗的毫光,那毫光明亮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炙热,黯淡之时,又带来一丝清凉。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见过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显露过真实本领,甚至不少人甚是质疑骆思恭是否真的身怀绝艺。 在大明朝廷,锦衣卫乃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特殊部门,能担任指挥使的,必定是皇上极为信任的亲信。骆思恭被委以锦衣卫指挥使的重任,在很多人看来,更多是因为他万历皇帝交好的原因。 骆思恭从峨嵋剑仙派出师后,曾在福建沿海一带逗留,恰好遇到微服出巡、探查倭寇肆虐及沿海不法商人通倭情况的万历帝,并在万历帝被一股悍勇的海匪围攻之际,施以援手,以此得到万历帝的赏识,二人曾在福建各地结伴同游一月有余,结为至交好友。后来万历帝在回京前,终于表明了身份,并力邀骆思恭为朝廷效力。骆思恭是个胸有大志的人,便随万历帝一同回到了京师,并在刘守有告老还乡后,接替他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可以说,万历帝在朝中百官中,最信任的人便是他了,所以在驾崩前,曾叮嘱光宗朱常洛要倚重骆思恭。当然,骆思恭本人从不参与党争,行事不偏不倚,尽忠职守,也得到了光宗朱常洛和天启帝的信赖。只是,包括这两位继位的皇帝在内的朝中所有人,对骆思恭的武功修为并不清楚,其武功高强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并未有人亲见。 如今见到场中的骆思恭随意之间,便体生异象,阴阳之气蒸腾环绕,毫光明灭,一派顶尖高手的风范,顿时都交口惊叹,啧啧不已。 沙尔呼大喇嘛对峨嵋派武功了解不少,却并未见过峨嵋派弟子有骆思恭运功时的这般体征表现,心中有些疑惑,却未行于色,更没有罢手之意,他轻喝一声:“骆大人,小心了!”便倏然闪至骆思恭身前二尺之处,右拳闪电般轰出一击威猛无比的拳力,一道青蓝色拳影直奔其胸口而去。 这一拳的威势,比之此前卓鲁的金刚钺刀,不但速度远超,劲道更是不可同日而语,隐隐之中,众人仿佛听到了龙吟虎啸之声,令人色变。 预想中的一拳着肉的声音并未出现,沙尔呼大喇嘛拳影在碰到骆思恭周身毫光之时,便如同青蓝烟柱被罡风劲吹而散,凝实的拳劲被骆思恭的护身毫光丝丝分解,四散游走在毫光形成的护罩之上,并逐渐消弭。 而骆思恭的身体纹丝不动,仿佛此前只是轻风拂过一般。他淡淡含笑,一撩长袍,对沙尔呼大喇嘛道:“大师拳如风,劲似刚,内力武功皆已臻至化境,不愧为蒙古第一高手!” 沙尔呼大喇嘛这一拳几乎使出了八成功力,即便是黄教的卓尔尼大喇嘛也不敢硬抗,本以为可将眼前这位自称出自峨嵋派的骆思恭轻松击退,可是当他的拳劲和对方护体罡功相触的瞬间,就觉那忽明忽暗、忽冷忽热的光罩中隐含着偌大能量和奇妙变化。光罩中先是涌出一道如水般的柔和坚韧的力量,将其势大力沉、迅猛无比的拳劲轻轻挡住,然后另一道炙热如火的刚猛激烈的力量接踵而至,将攻势被遏制的拳劲狂暴地冲散、分离,然后抵消。也就是说,骆思恭所修内力和沙尔呼大喇嘛完全不同,沙尔呼所修大黑天密法,以阳刚著称,大开大合,具有狂暴无比的破坏力,而骆思恭的内功,则阴阳相济,攻守平衡,走的又是另外一条武学道路。 峨眉功法介于少林阳刚与武当阴柔之间,各派武功都具有亦柔亦刚,内外相重,长短并用的共性,只是各自的修炼法门不尽相同。峨嵋剑仙派的内功所修出的真元,由真阳和真水相融相济而成,以神火心意熏蒸肾水,使之如大日照射沧海而蒸腾云雾,成云致雨,重现生机于体内,重构阴阳于一躯,以成混元之躯。 骆思恭和净空师太都是天子卓绝的奇才,将师父所授的本派混元太乙功法尽皆修炼至中级阶段,其后只需保持每日运功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便有望达到大圆满境界,所以二人才离开乐山,开始了入世修炼。如今骆养性的混元太乙功已达八阶,阴阳之气水**融,生生不息,沙尔呼大喇嘛八成力道的一拳,几乎对其造不成什么影响,可谓强悍之极。 沙尔呼大喇嘛亦是好武之人,一拳未果,斗志更盛,当下顶礼道:“骆大人谈笑间便轻易化解了老僧一拳,如此峨嵋派神功,令我大开眼界,好生敬佩!” 骆思恭也不过谦,笑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就不用夸来赞去的,还是抓紧时间出拳吧!”说完,挺身而立,白眉一挑,问道:“大师可已准备好接老夫一拳了?” 沙尔呼前后脚扎了个马步,郑重的点头道:“请出招!” 骆思恭闻言,飘然而上,犹如御风而行,右臂袍袖轻扬,轻描淡写地一拳击出。这一拳和沙尔呼的完全不同,毫无威势,便如同未习过武的普通人击出的拳一样,不但速度缺缺,拳中完全感受不到内劲的存在。 沙尔呼大喇嘛却不敢怠慢,身后六臂大黑天法相猛然一亮,显然是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骆思恭这一拳在离沙尔呼大喇嘛胸口约半米的距离便停顿下来,随即就听见一声“砰”的闷响,沙尔呼大喇嘛周身青蓝色光芒闪耀不停,原来他已被骆思恭一拳击中,并抵御下来。 高杰见了这一拳,顿觉有些迷惑,此拳看上去怎么和他使出的无为掌那么相像。虽说一为拳招一为掌式,招式完全不同,但内力激发方式却一般无二。 他的感觉没错,这拳法乃是峨嵋剑仙派绝艺之一“太虚拳法”,讲究拳行无忌,劲随心生,出拳无力无声,拳劲却可在无形中离体而出,随心所欲,随时迸发,可谓神出鬼没。而高杰身怀的“无为掌”,正是净空师太为了不暴露师门,自行在太虚拳法基础上所创,两种武功实乃同出一源。 与卓鲁对战时,当高杰使出无为掌时,骆思恭一眼便认出了这路掌法的根源,也深深明白师妹自创改编出这掌法的深意。其实,他也一样,儿子骆养性此前所使的烈阳拳便是他自创的,只是在内力中单独调用了真阳之力罢了。 沙尔呼大喇嘛稳稳接下骆思恭一拳,见此拳内力击发之法神奇特别,不但对骆思恭敬佩之意更深,而且也相信了高杰和骆思恭的确出自同门。虽然骆思恭这一拳看似威力不大,但依旧击得沙尔呼的以六臂大黑天法相凝出的护体光罩都产生了晃动,可以想象出这平凡无奇的一拳中蕴含了多么恐怖的力量。 两人各处一拳,皆未使出全力,结果不分上下。而在围观的众人眼中,他们这场较量,却十分乏味,比之之前高杰和骆养性的两场比试要平淡许多,有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的文武百官中,绝大多数乃是读书人出身的文职官员,哪明白武道之中的高深门道,见到骆思恭和沙尔呼大喇嘛两个人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拳,犹如是在嬉戏玩耍,并无半点激烈比拼的样子,自然是大感乏味。 但是,场上这两位绝顶高手却面露慎重之色,不敢稍有分心。因为他们都清楚,对手的随手一击,都凝聚着大智慧、大能量,应付得稍有差次,便不但会输了此番比试,更有可能会身手重伤,甚至命丧当场,其惊险程度比此前的两场较量要大了不知多少倍。 之后沙尔呼大喇嘛所出的两拳,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一拳更是如同蜗牛爬行、乌龟赛跑一般,缓慢无比地击出,看上去就算对手是个普通人都能轻易避开。然而,不同的时,挨得近的人却感觉到凭空感觉到全身被一股骇人的压力笼罩,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直到骆思恭周身毫光大放,寸长的光芒倏然变得长了十倍有余,明灭的频率也加快了数倍,将这缓缓一拳艰难化解之后,那些人才感觉压力一松,身体恢复了自由,而身上的衣衫却都已被汗水浸湿。 骆思恭调息片刻,依旧甚是潇洒自如地击出了最后一拳。他的拳则相反,一拳比一拳迅疾,这最后一拳没等众人看清楚,便已经在“砰”的巨响声中结束了。而承受完这一拳的沙尔呼大喇嘛背后的六臂大黑天法相竟然黯淡了不少,面貌有些模糊不清了,而他周身的青蓝色护体光罩也在被击中的一瞬间光芒剧烈闪动,两息之后方才终于稳定下来。 骆思恭三拳击完,深吸一口气,朗声笑道:“大师修为高深,实乃老夫平生仅见,佩服!” 沙尔呼大喇嘛暗暗调匀了有些错乱的气息,半晌方才合十施礼道:“骆大人之强,非老僧能敌,受教了!” 骆思恭摇头道:“大师攻强于老夫,而老夫守则略胜一丝,此番比试应为平局!” 天启帝这时笑逐颜开地起身道:“两位都是武林绝顶的高手,可谓我大明和蒙古国的代表人物,此番切磋,已经让我等都大开眼界,更加增进了两国之间交流,加深了同盟之情,又何必要分出输赢呢!” 骆思恭躬身道:“圣上之言大善,微臣亦深以为然!”大明群臣也跟着行礼附言。 沙尔呼大喇嘛以及粆图等蒙古使者此刻再无初始的骄横之态,也一起恭敬施礼道:“大明天子陛下英明,我蒙古国此后必将与大明并肩作战,誓死互助!” 眼见时间已到黄昏时分,天启帝下旨,将午宴撤除,立刻准备晚宴,为两国勇士的出色表现以及两国缔结互守盟约的成功,继续饮宴庆祝。这次比武较量,大明三胜一平一负,扬眉吐气,天启帝自然圣心大悦,尤其对高杰的兴趣越来越大,恨不能尽快找时间和他好生畅谈一番。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骆思恭的叮嘱 欢宴之后,群臣离去,蒙古使者也去了会同馆。 明代接待外国使节,住宿的国宾馆称会同馆。会同馆作为国宾馆,实际产生在辽代,元明清各朝在都城北京都建有会同馆。元朝在至元十三年(1276年)时,在大都设馆待四夷使客,名为会同馆。明初,在南京设有会同馆。永乐初年,设会同馆于北京。正统六年(1441年),定为南北两馆,北馆六所,南馆三所。北会同馆,位于澄清坊大街东,就是现在的王府井一带。南会同馆位于东江米巷玉河桥西街北,即现在东交民巷内。弘治五年(1492年)对南北两馆有所改造,改造后的北会同馆有房屋376间,南会同馆有房屋387间。永乐六年(1408年)八月二十日,渤泥(今文莱)国王带领妃子及兄弟姐妹和大批臣僚,来中国访问。这是明朝接待的第一个国宾代表团。渤泥国王一行在北京期间,下榻于专门招待贵宾的会同馆,享有隆重仪仗及宫廷所有豪华待遇。 蒙古使者准备在京师呆上五天时间,将两国同盟的细节拟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敲定大明朝廷要求蒙古派兵支援所需支付的费用。蒙古地处边域,资源贫乏,非常需要中原的物资和金银,而大明军队因军费缺乏和训练不力等各种因素,大部分部队战斗力很不给力,十分需要悍勇的蒙古骑兵相助。其实,如今的蒙古援军说白了,就类似于后世的雇佣军一般,先认钱,再出兵。 负责和蒙古人谈判的自然是首辅刘一景等把持内阁及六部的官员。在大明,文重于武,官员中以文官为贵,武将为轻,军队的作战、训练和管理一般都是只会纸上谈兵的读书人说了算,武将只负责执行和冲锋陷阵,致使明军战力普遍低下,士气低落。 自从孙承宗巡边归来,提出了军队应该以武将为主帅的改革方案后,得到了天启帝的首肯,山海关的袁崇焕等将领开始得到重用,军队战斗力也在缓缓提升,但要恢复到能力敌女真的铁骑的地步,尚需要很长的时间。所以说,如今和蒙古人结盟,也算是过渡时期的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而蒙古人因为努尔哈赤对蒙古地区的虎视眈眈,担心遭到吞并,同样也需要大明的帮助,双方利益一致,可谓一拍即合。 夜宴过后,天启帝吩咐忠勇侯高杰明日午后进宫叙话,便回去休息了。朱由检则领着高杰去到了位于皇城中的一所颇大的宅子中,在那里,高杰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高挺和高氏夫妇俩骤见爱子,免不了喜极而泣,爱心泛滥。高杰见父母身体安康,府中有多位下人照料,日子过的无忧无虑,也就完全放下心来。而且,他见朱由检对待母亲便如亲娘一般,有孝顺又乖巧,此前的担心亦荡然无存。 因为尚有许多事情没有办完,高杰拜别父母,当晚仍旧回到了魏良卿的府中。魏良卿兄妹俩因为高杰等的出色表现,兴奋莫名,一直拉着他们几个聊到深夜,方才各自安歇。 因为天启帝召见高杰的时间安排在午后,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高杰便带着姬龙峰和悟空,前去登门拜望师伯骆思恭。 骆思恭的府邸亦在皇城之中,因其不喜张扬,宅院并不大,大门匾额上只镌刻着“骆府”两个字,甚是低调。骆养性虽已有军职在身,却依旧和父亲住在一起,听到门房通报,他便面带微笑迎了出来,将三小带到了正厅之中。 骆思恭早就在正厅等候,满脸笑容地招呼他们坐下后,便出声询问高杰等怎么会在魏良卿府中落脚。高杰将刚进京所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骆思恭淡淡笑道:“虽然朝野之中,有人刻意诋毁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但据我所知,此人暂时倒也还算规规矩矩,对圣上忠心耿耿,并无弄权之意,而魏良卿兄妹俩也性情豪爽,心底善良,养性和他们的关系也颇为不错,结交结交也没什么。只是,朝中权臣之间尔虞我诈,党争激烈,东林党人似乎很担心圣上会太过倚重魏忠贤,而削弱东林党人在朝中的势力,所以对魏家颇为排斥和忌惮,只怕过不了多久,两者之间便会产生利益上的争斗,你可千万不要深陷其中,遭受无妄之灾!” 高杰认真点头道:“师伯的话,小杰牢记在心,定会小心处理和魏家的关系的!” 骆思恭见高杰将自己的提醒听进去了,很是满意地微笑道:“不过,也不必太过畏首畏脚,你小子如今不但是我的师侄,还是圣上亲封的忠勇侯,连信王殿下都是你的干兄弟,风头正劲,即便有人想要对你下手,只怕也得掂量掂量份量够不够!” 骆养性插话道:“我估计,刘玄则那伙人以后看到小杰都会绕道走!” 高杰则十分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师兄,我有那么威风吗?!” 骆养性微微一笑道:“只怕比我还要威风!” 骆思恭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姬龙峰和悟空也跟着咧开了嘴。 笑过之后,骆思恭突然对姬龙峰道:“龙峰,我在蒲州见到你的枪法后,觉得似曾相识,却未来得及问及你的师门。今日再次见你使出,便突然想起了一个出处,莫非你乃是千载寺的弟子?” 姬龙峰闻言,挠挠脑袋,苦笑道:“骆老伯,俺这套枪法尚未学成,便将师父气跑了,连他的姓名来历都未曾来得及问,所以您的问话俺实在回答不上来!” 骆思恭听了,来了兴趣,便问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姬龙峰便将几年前偶遇无名老道的经过一一道来,骆思恭听完后,又仔细问了问那无名老道的相貌特征,方才若有深意地笑道:“这套枪法如此神奇,估计应该是他所创,没错了!” 姬龙峰急忙问道:“骆老伯,您认得我师父?他是何人?!” 骆思恭想了想道:“应该是老夫的一位故人,只是他既然没告知你他的名讳,定有深意,我却也不便透露。我想,等时机一到,该知道的你便会知道了!你现在只须清楚一点,你这个师父啊,可不是普通人,乃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的绝世高人!” 姬龙峰见骆思恭明明猜到了师父是谁,偏偏又不给他答案,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高杰安慰他道:“大头,我师伯说得对,时机到了自会相见!你们师徒定会有再见的机缘!” 姬龙峰黯然道:“他老人家虽把枪法传授给了我,但枪意却并未完全相授,要不是高子你提醒我形意乃此枪法的精髓,我的武功还停滞不前呢。不过还好,现在起码有了些摸索的方向了!” 骆思恭没想到高杰竟然还指点过姬龙峰,对这个师侄的悟性更是高看了一眼,他笑道:“我观龙峰的枪法的确比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而且其中对鸡形鸡态的模仿十分到位,亦深得形意之髓,继续坚持下去,这套枪法即便没有你师父的指点,也必能大成,说不定还会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姬龙峰小眼睛精光闪烁,信心大增,郁闷之情稍减。 骆思恭又看了看悟空,对高杰道:“悟空的情况特殊,在武学方面,他应该是你们当中起点最高的一个,因为他的身体体质奇特,且对各种兽类禽类的攻击、防御及形态动作的领悟,在世间无人能比,只须稍加点拨,便可成为一为绝顶高手,更何况他年纪还这么小,前途不可限量!” 高杰嘿嘿笑道:“师伯这是在夸我有眼光咯?!既然您对他评价如此之高,不如就亲自点拨点拨他,待他真正成为绝顶高手,您也倍儿有面儿不是吗?” 骆思恭其实早有此意,笑道:“也不知悟空是否愿意?” 悟空如今语言能力虽然有了长足的进步,一些简短的话语已经能够听懂,但对长篇大论还是摸不着头脑,于是高杰便用念力将师伯的意思转达给了他。悟空自从见了高杰,便对他无比信赖,甚至很是依赖,在他心中,和高杰交好的人,就是好人,对高杰不好的人,必是敌人,是非对错在他心中就这么简单。骆思恭既然是高杰的师伯,自然是好人,所以对高杰的提议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骆思恭大喜,也不需要悟空行拜师之礼,便将他正式收为关门弟子。 高兴之余,骆思恭最后才对高杰道:“小杰,你的武功我不好评价,颇多神秘之处我也看不明白。看来,师妹的武功进境已经远远超过我了!” 高杰犹豫片刻,方才开口道:“其实师伯有所误会了!我师父曾叮嘱过不要轻易对外人泄露这个秘密,只是我觉得在座都是我最亲近之人,说出来应该并无大碍。我有些奇奇怪怪的功夫连师父也并未修习过,那是因为机缘巧合,师父和她的亲兄弟神医徐鸿儒将白莲教的镇派神功修习之法交给了我,而这门功夫走的道路和一般武功不太一样罢了!” “白莲九生神功?!”骆思恭不禁惊呼出声。 高杰认真地点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骆思恭有些失神地喃喃道:“白莲九生几百年前便传闻乃是世间第一神功,只是自白莲佛母唐赛儿之后便再无人习得,渐渐被世人所遗忘了。没想到其传人今日又重现于江湖,而且竟是小杰你!师妹当年出师后,因和我志向相悖,分道扬镳,投身于白莲教中,立志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而我则走上了官途,欲通过辅佐明君这条途径,造福天下百姓。道路虽然不同,却可以说得上是殊途同归的。白莲教因教主不出,主事的传头们各怀其志,有些激进者蛊惑百姓意图自立为王,扰乱天下,一致遭到朝廷打压,最终导致了白莲教的分裂。师妹和鸿儒一直致力于重整白莲教,如今他们既然将白莲九生神功托付于你,自然便是认定你为白莲教教主的传人了。此消息太过惊世骇俗,万万不可泄露出去!” 骆养性等人听了,都目瞪口呆,根本想不到高杰竟然还身怀惊天的隐秘。 骆思恭定了定心神,郑重其事地说道:“养性、龙峰,小杰此生注定不会平凡,我希望,你们不但要将此秘密严守于心,而且还要好生护佑于他,听清楚了吗?” 骆养性和姬龙峰闻言,都举手盟誓,绝对会守护这个秘密。 骆思恭点点头,又对高杰道:“这个秘密,从今往后,即便是对你的父母以及信王殿下和圣上,都不得再提及,明白吗?” 高杰是个聪明人,当下便道:“我明白,师伯请放心!”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顺则凡,逆则圣 “不过,你师父教你的掌法和指法,师伯倒还是可以指点一下的!”骆思恭抚须而笑。 高杰急忙问道:“我觉得师伯的拳法和师父传给我的掌法有颇多相似之处,莫非。。。” 骆思恭没等他说完,便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机灵鬼!没错,你的掌法指法皆是本门的武学,只不过被你师父改头换面了一番罢了!”说完,他便将峨嵋剑仙派的来历道了出来。 高杰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我所学的无为掌和拈花指其实都是道家武学,并非佛门技艺!” 骆思恭点头道:“峨眉山被佛教势力独占,原先的道门基本都被吞并,唯有我峨嵋剑仙派幸存,并避于乐山深处,方才将传承保留下来。你师祖在我和你师父出师之时曾交代过,不得轻易泄露本门行藏,所以我们便将本门武学稍加改动,于是便有了你的无为掌、拈花指和阳性的烈阳拳。” 高杰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典故,惊叹不已。骆养性倒是早早便知道了,所以并不吃惊。 骆思恭望了望姬龙峰,笑道:“龙峰的师父乃世间高人,我派这些武学在他眼里也没有什么稀罕的,所以龙峰一起听着也没什么问题,如果能对你的武学进境有所助益的话,就算你师父欠了我一个人情吧!” 姬龙峰眨巴眨巴小眼睛,脑袋里想的尽是他那无名老道师父的来历,没有吭声。 骆思恭继续对高杰道:“我观你所使的掌法和指法,似乎都是以阴柔之力为主,巧妙有余,刚猛不足。昨日思量一夜,方才明白其中缘由,你师父算准了你来京师会遇上老夫,如果我不主动帮你完善本门武学,只怕她饶不了老夫!” 高杰和姬龙峰闻言,相视莞尔,骆养性目光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骆思恭随即便将峨嵋剑仙派的功法详述了一遍:“凡人顺生顺死,真水流下以生人,父而子,子而孙,乃成人生,是顺则凡也,为先天生后天,为一生二也;圣人行水火逆行之法,火本炎上使之如大日下射沧海,水本流下使之蒸腾上行云霄,如此则成地天泰像,云行雨施,四时行而百物生,水火周而真元生,乃成混元之像,乃结大道之形,为后天返先天也,为二归一,阴阳合成太乙至道之玄形。” 一番讲述之后,骆思恭最后沉声道:““顺则凡,逆则圣。我峨嵋剑仙派的内功心法讲究的便是逆天而行,凝聚真阳真水成为真元,以真元行止漏之法,最终修成混元之身!” “顺则凡,逆则圣!”高杰和姬龙峰皆是天子卓绝之辈,闻得此言,忍不住反复咀嚼其中深意,受益良多。不但是峨嵋剑仙派的武功,就连高杰所主修的白莲九生神功,亦是一样,走的是逆行之道,常人脑力因受身体状况的约束,开发而致用的不到百分之十,绝大部分脑力资源都在浑浑噩噩的一生中浪费掉了,白莲九生便是打破身体极限,更大程度地将大脑的神奇能力开发出来,不能不说是逆天之举;而姬龙峰的心意六合枪,则是以人类之躯,仿兽禽之形,突破身体极限,爆发肌体更大的能量,亦是一种逆天之行为。 高杰悟性非凡,眼睛闪亮,一字一句地道:“武学一途,要想登顶巅峰,不仅仅要有精妙的招式和神奇的功法,更重要的是要有逆天而行、逆流而上的胆识和气魄,想常人之所不敢想,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成常人之所不能成!” 骆思恭、骆养性和姬龙峰盯着他,似是看到了一位未来的武学之王,正在蜕变成长。 午饭之后,高杰和骆思恭一起进宫面圣,而姬龙峰和悟空则留在了骆府,和骆养性切磋技艺,消化骆思恭今早点拨的内容。 在內侍小宦官的引领下,骆思恭和高杰步入了宫城之中。皇宫雄伟宏大,占地面积广阔,亭台楼阁、宫殿房间无数,高杰前世虽到北京紫禁城游览过,但再次身临其中,感触更为不同。 相传,当初修建紫禁城时,明朝永乐皇帝朱棣打算把宫殿的总间数定为一万间,可是就在他传下圣旨后的第5天晚上,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玉皇大帝把他召到天宫责问 紫禁城的宫殿数为何要压过他天宫一万间的数。 永乐皇帝醒后连忙召刘伯温进宫,把那梦说了一遍。刘伯温听了也是一愣:“那玉皇大帝可是惹不得的!他天宫是一万间,咱就建它9999间半。既不失玉帝的面子,又不失皇家的壮观气派和天子的尊严!” 实际上,9999间半的数字只是传说而已,并不确切。目前故宫里殿、宫、堂、楼、斋、轩、阁、总间数为8707间,那传说中的半间房又在哪里呢? 当走到景运门外箭亭南望的时候,会看到院墙围着的一座两层的绿色琉璃瓦建筑,那便是清代存放四库全书的文渊阁。就在那阁楼上的西边,有一独特之处,它和一般的楼阁不同,两柱之间不是一丈多的间隔,而是两根绿色柱子之间仅有五尺左右的距离,紫禁城的半间就在这里。 天启帝召见他们的地点在皇宫中路的御花园内,还不算太远,骆思恭和高杰皆是习武之人,倒没觉得辛苦,但那引路的小宦官却是走得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足足两刻钟之后,他们才到达了目的地——御花园中的乐志斋(今称为养性斋)。 乐志斋为两层楼阁式结构,有七间房,座西面东。黄琉璃瓦转角庑殿顶,上层前檐出廊,下层东面明间开门,次间及南北转角三间房均为支摘窗,斋前叠石环抱,竹林环抱,甚是幽静。 乐志斋本为帝王们游玩、奕棋、读书的阁楼,此时却传出叮叮梆梆的雕琢木器的声响,便好似里面在装修一般。 小宦官进去禀报之后不久,就听魏忠贤的声音传出来:“宣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忠勇侯高杰觐见!” 两人低头进了主厅,正要大礼参拜,就听天启帝说道:“二位爱卿不必多礼了,此处没有外人!” 谢过天启帝后,高杰抬眼一看,顿时有些懵怔,因为这主厅简直就是个木匠作坊,里面堆满了刀锯斧凿、木板梁方,而天启帝身着布衣,正接过魏忠贤递上的毛巾擦汗,哪还有半点九五至尊的模样。 高杰前世曾见史书记载,朱由校自幼就有做木匠的天份,他不仅经常沉迷于刀锯斧凿油漆等各种木匠活之中,而且技巧娴熟,常令那些皇家巧匠也不得不叹服。据说,凡是他所看过的木工器具,小到生活用具,大到亭台楼榭,都能够做出来。凡刀锯斧凿、丹青揉漆之类的木匠活,他全部都要亲自操作,乐此不疲,甚至废寝忘食。文献载其“朝夕营造”“每营造得意,即膳饮可忘,寒暑罔觉”。 据史料记载,朱由校造出的许多东西精美绝伦,他造的床一改明朝木床笨重的特点,不仅极其轻盈,而且床身可以折叠,便于游玩携带;他造出了许多的小木人,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拿到市场上出售,居然被市民重金购买;他制作的十座护灯木屏,雕工精细,梅鸟争春,形象逼真,“论价十万缗”;他制作的许多游戏工具,常令太监和内宫嫔妃们玩乐嬉戏,乐此不彼;除一般的木工活外,朱由校还热衷于建筑,据文献记载:朱由校曾亲自在庭院中造了一座小宫殿,形式仿乾清宫,高不过三四尺,却曲折微妙,小巧玲珑,巧夺天工。他还曾做沉香假山一座,池台林馆,雕琢细致,堪称当时一绝。他还要自参与了当时对皇宫三大殿的重造工作,造到高兴之处,往往脱掉外衣,和一般工匠无异。 高杰正自发呆,就听天启帝朱由校笑道:“小杰,你还未曾见过朕的手艺吧!快过来瞧瞧!”说完,他就推开旁边一间房的房门,带头走了进去。高杰看了魏忠贤一眼,只见他面露苦笑,示意自己进去,便走入了那间偏房之中。 这偏房中简直就是个家俱店,各种桌椅板凳、床柜台几,玲琅满目,且工艺精湛,空气中还有浓浓的油漆味道,可见这都是天启帝最近的作品。高杰见了这么多精致的家俱,早忘记了朱由校是个皇帝,不由得啧啧称赞道:“精巧绝伦,简直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什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天启帝没听明白。 “这是我家乡话,就是说这些作品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出来的,必定要手艺绝顶的高人方才能够完成,街面上的家俱和这里的不可相提并论!”高杰解释道。 他并没有拍马屁,这些都是由衷之言,天启帝亲手打制的这些家俱不但做工精巧,结构合理,而且漆面光滑,犹如镜面,的确具有相当高的水准。 天启帝听过不少称赞他手艺的话,像高杰这样特别的赞誉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对高杰道:“小杰啊,你看上哪样了,朕便送给你!” 魏忠贤对高杰拱手道:“恭喜忠勇侯,文武百官想获得皇上一件手艺,不知要求上多少回才能得到,您这才第一次见驾,便获陛下赠送,可见圣宠之隆!” 高杰连忙谢恩,道:“多谢陛下眷顾,只是小杰现在还没找到住所,可不可以先寄存在您这,我下回再来取?” 朱由校一摆手道:“唉,还要你自己找什么住所,我已着魏大大在你父母所住宅院不远处给你安排了一座侯府,等下便让他带你去瞧瞧!” 高杰惊得目瞪口呆,有些结结巴巴地道:“陛下,您这个。。。这个也太抬举小杰了!” 魏忠贤笑道:“如此圣宠,乃是本朝的第一次,可见陛下对你的倚重!” 高杰望着笑眯眯的天启帝,突然一笑道:“既然陛下对小杰如此错爱,那我能不能多要几件家俱呢?” 魏忠贤没想到高杰竟然冒出这么一句,大出意外,连忙把目光转向了朱由校。朱由校也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道:“好!我没有看错,小杰果然是个率性爽直之人,你是由检认的哥哥,便是朕的兄弟,咱们是一家人,此处所有家俱,你可随意选取,便是全部搬走都成!” 所谓伴君如伴虎,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哪个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随意,可高杰就偏偏剑走偏锋,来了这么一出,而且,貌似还逗得天启帝圣心大悦。 高杰毕竟是来自后世的现代人,对人性的了解和研究比这个朝代的人不知深刻和先进了多少倍。对于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这些家俱算得了什么,给出去不会有半点舍不得;再说了天启帝以自己的匠活手艺为傲,自然希望得到大家的欣赏和称赞,自己找他索要得越多,便是对他手艺越大的肯定。 果然,皇帝也是普通人,高杰赌对了,只是把魏忠贤和骆思恭俩老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真实的天启帝 天启帝年纪比高杰仅仅大了两岁多,又因为读书少,对君臣之礼并不注重,再加上高杰来自后世,不像封建社会的人们那么有君臣概念,随性随意,两个青少年凑在一起,倒是甚为投契。 高杰是个机灵人,投其所好,一直不停地询问这些精致的家俱是如何制作、有何特点,天启帝满脸兴奋之色,口若悬河地不停作着讲解,丝毫没有疲惫不耐的意思。两个人叽叽喳喳聊得投机,这样一来,倒把魏忠贤和骆思恭俩老头凉在了一边。 骆思恭对争权夺利兴趣缺缺,又是个武人,所以对魏忠贤这个目不识丁的大太监并无恶感,两人便在房门口一边看着圣上和高杰讨论家俱技术,一边低声交谈。 通过朱由校的介绍,高杰学到了不少关于家俱的知识,也注意到古代家俱和现代家俱的不同之处。现代的家俱更讲究包装,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外表漆亮木滑,其实家俱内部却十分粗糙,里面木头没有削光滑、满是钉子的痕迹都无所谓。而明朝的家俱全用榫卯连接,其实更牢固更美观,每一块木头都要刨得平整光滑,每一个接口都要用榫卯连结得严丝合缝,有的榫卯连接处还要涂上鱼鳔胶。 所谓鱼鳔胶,是选择海鱼的鳔制成,因为海鱼鳔黏性较大。鱼鳔胶的制作要经过选、泡、滤、晾等几道工序。选好海鱼的鳔后,钭取出的干净鱼鳔用温水泡一天半到两天,直到鱼鳔完全软化了为止;接下来便是砸鳔,顾名思义就是把泡好的鳔放在铁盔中,用铁杵砸,边砸了边对温水,直到可以拉出黏丝来;砸完后用特制的锅一点一点熬,熬成之后再经过铜纱过滤,然后趁容器里鱼鳔胶还没有完全凝固时,用小刀拉成小条,挂起来晾干后,鱼鳔胶便制好了。古代匠人一般都在秋季或冬季制作鱼鳔胶。这种鳔胶使用时还要经温水泡,泡好后再重熬3个小时以上,才可以使用。而且,不同季节鱼鳔胶的稀稠度也不同,一般根据“冬使稀,夏使稠,春秋两季使将就”的原则。使用鱼鳔胶的最大好处就是天然环保。对于硬木家具来说,鱼鳔胶作为榫卯结构的辅助,可以拆卸,可以修补,不像现在的化学胶,黏上就打不开。它也比乳胶好,因为乳胶遇冷水就化开,而鱼鳔胶需经过热水泡才会化开。 因为铁钉在古代造价太高,还不如用榫卯连接方式,所以天启帝这些家俱连一颗铁钉都见不到,榫卯连接得坚固而精致,不愧为一位出色木匠师傅。 不过,高杰在询问学习的过程中,还是把后世一些家俱的特点照搬过来,提出了自己“独特新颖”的见解和创意,大到沙发的制作、推拉式柜门,小到门窗上的活页、门锁等等,都一一在纸上画出图样,并解释其用途。天启帝被这些奇思妙想勾引得惊喜莫名,啧啧称赞,一副得遇知音的模样,恨未能早点认识眼前这个神奇的少年。不仅仅是天启帝在惊叹,就连魏忠贤和骆思恭也想不通这个高杰脑子是什么结构,竟然能够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甚至开始怀疑他爹到底是猎户还是木匠。 很快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天启帝终于想到了还有骆思恭在等着,一边抑制着激动莫名的心情,一边歉然道:“都怪朕不好,只顾着聊这些家俱,倒把骆爱卿晾在了一边!小杰,走,我们出去说话吧!”说完,他把高杰手绘的“杰作”细心卷好,交给魏忠贤保管,然后带高杰等来到二楼一个房间内,坐下饮茶。 高杰此前和朱由校聊得口干舌燥,此刻便埋头喝起茶来,骆思恭却没有饮茶,恭敬问道:“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天启帝也大口喝了一盏茶后,方才开口道:“昨日骆爱卿领着小杰一干少年俊杰在比武中力挫蒙古使者,实是大大振奋了我大明之国威,朕心甚慰,今日召卿入宫,亲自勉慰,此其一也!” 骆思恭连忙抱拳道:“此乃微臣职责,不敢居功!” 天启帝点点头道:“骆爱卿乃我三朝元老,忠心耿耿,立下奇功无数,朕是一清二楚的。朕即位不过两年,加之年幼,朝中很多事情尚需骆爱卿多多帮衬指点,望多费心!” 骆思恭闻言,不知天启帝此话何意,不敢轻易回答,禁不住向侍立一旁的魏忠贤瞄了一眼。 魏忠贤连忙笑道:“圣上之意,乃是指如若再发生昨日朝堂之上君臣对立之局面时,骆大人仍能坚定地支持圣上,以正君威!” 骆思恭顿时跪倒在地,叩首道:“微臣不通朝政,只知效忠陛下,如有屑小胆敢冒犯龙威,自会挺身而出,请圣上放心!” 朱由校满意地点点头,赶紧让骆思恭起来说话。 高杰听到这,连茶也顾不得喝了,怔怔望着朱由校,似乎想要重新认识这个所谓的“木工皇帝”。 朱由校停顿了片刻,接着道:“爱卿,朕正在拟定一个税制革新的计划,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骆思恭郑重说道:“陛下请明示,微臣虽是武人,不通政务,但也必定会竭尽所能,为圣上分忧!” 天启帝欣慰道:“朕早就知道,没有看错人。这样吧,魏大大,你便将这个计划的内容粗略跟骆爱卿说说,朕刚才和小杰聊得投机,口干舌燥,先多喝几口茶!” 魏忠贤领旨,想了想,便将天启帝正在暗中准备进行的一个税改计划简单道了出来。 高杰也支着耳朵认真地听着,逐渐对如今的大明国库情况和税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明朝在建国的时候,是以农业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一个经济体。明太祖朱元璋开国后的税收制度就是完全围绕农业来制定的,国家的各项开支几乎都有农民来负担。那个时候土地的分配比较公平,经过战争以后,人口也比较稀少,愿意种地的人基本都能找到块土地耕种。所以国家的税后就以人头税为主,有多少人交多少税,征收成本低。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出现了两个趋势,一个是土地兼并,皇室贵族和大地主手里的土地越来越多,失去土地的农民也越来越多,这个时候再按照人头收税,就严重不公平了,很多失地农民就变成流民,不在户口登记本上,也就不交税了,同时大地主还是按照人头交税,这样国家的税收就严重减少了;第二是随着手工业和商业的大力发展,江南以及东南沿海地区的贸易商业变得非常繁荣,巨贾越来越多,商人手里非常有钱,但是明朝的财政体制里面是没有商税的,或者说基本不怎么征收。结果就是大量富可敌国的商人基本不交税,而贫穷的农民必须承担国家的主要税负。 国库入不敷出的现象让帝王们意识到必须对税制进行改革,于是前有张居正搞的“一条鞭法”,即重新丈量全国的土地,按照占有的土地数量来收税,把各项农业税都落到土地上,国库顿时便充盈起来,可等张居正一死,这个项改革就被大地主联合朝中贵族官员上书抗议后废止了,税收看着看着又急剧减少。后来万历帝即位,开始向全国各地派太监去对各种商业活动征税,新开一个商业税的税源,大明国库再次充足起来。 可是,大地主和富商们自然不会俯首,在朝廷里面扶植利益代言人,用两个理由来反对税制改革:第一个是要“藏富于民”,国家不应该与民争利,因为国家所有的财富理论上都是皇帝的,你皇帝征收起来跟放在民间有什么区别?征收起来就是皇帝生活腐化,而放在民间就有利于提高人民生活;第二个就是要遵守“祖制”,不能违背开国的时候明太祖、明成祖这些祖宗们制定的只向农民征税的制度。而他们扶植的利益代言人正是东林党的读书人。东林党人多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有的家有良田千顷,有的家里是富甲一方的巨贾,这些税制改革直接侵犯到了他们的自身利益,于是他们用这两条为理论基础,对抗中央政府征税,其具体的方法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大力宣传征税的太监贪污腐败,不如以东林党为代表的士大夫集团那么清正廉洁奉公守法;第二是大力宣传开征商税搞得民不聊生,增加了人民负担。不能不佩服的是,这些所谓的读书人能量实在是巨大,他们不但能说会道,还掌握了宣传和言论的工具,让万历帝的商业税最后也征收失败了。 天启帝即位之后,发现国库寒酸,连给前方将士的军饷都不能足数发放,许多士兵吃饭都吃不饱,还怎么能够抵御外敌?!于是便产生了改革税制的念头。只是,他很清楚,如今东林党人把持内阁,权倾六部,想要真正实施起来,恐怕如逆水行舟,难于登天。 魏忠贤简单说完后,高杰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前的感觉没错,这个天启帝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实际上是个非常有想法、有抱负的皇帝,只是,他现在的力量不够,还不足于和把持内阁六部的权臣们较劲,所以急需有实力的援军和帮手,而骆思恭便是他拉拢的重要人物之一。 骆思恭听完,陷入了沉思,半晌后方才重现伏地叩首,坚定地表态:“臣无他,唯有忠肝义胆,圣上但有所命,微臣绝无不从!” 天启帝激动地站起来,上前亲自将骆思恭搀扶而起,欣慰道:“幸亏有骆爱卿,朕方可大胆出新除旧,重建我大明盛世!” 魏忠贤声音哽咽,眼中蓄泪,诚恳道:“圣上不容易,不容易啊!” 天启帝微微一笑,回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魏大大,我是不易,可你,更是不易!” 高杰闻言,悚然一惊,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再看向魏忠贤的眼神中终于不再有任何戒心,而是充满了敬意。 天启帝重新坐下,看着高杰笑道:“不过,这项计划不可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时机不到,切不可泄露,以免引发变故!小杰,你明白吗?” 高杰听到朱由校的问话,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答道:“小杰明白,皇上的事就是我的事,要不是我年纪小,见识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搭一把手的!” 天启帝笑道:“我没读过多少书,魏大大更是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小杰你出身贫寒,只怕也没上过私塾,在有些人眼中,我们这些人便如同他们的傀儡玩物一般,即便朕贵为当今天子,也未必会被他们放在眼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嘿嘿,真的便是如此吗?!” 高杰轻笑一声,道:“小杰以为,人最重要的不在于读没读过书,而在于他动不动脑子,心中是否存有善念,愿不愿意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一个满腹经纶,却只重私利的士大夫,在小杰眼中,还及不上一个勤勤恳恳务农于田野中的农夫!所以,陛下切勿自轻,你只须掌握好大的方向,找对有用的人,然后就像一艘大船的舵手一般,把好舵,其他事情自有臣子们为你办好!” 天启帝惊讶地一拍椅子的扶手,大声赞道:“说得好!小杰之言,和魏大大的意思甚为相似,为君就该做君王的本份,只要身边有得力的臣子,具体的事情便由他们办好便是!” 高杰拍掌道:“此言极是!陛下天子卓绝,小杰佩服!如果万事皆要陛下亲为,您即便是如千手观音一样神通广大,也难以做到事事周全!”说完,他直视朱由校,认真道:“其实,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存在同一个现象,绝大部分的财富都集中在极少部分人的手中,广大的百姓们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才是为君者最应重视的!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底层的百姓吃穿不愁了,社会也就安定了,盛世自会到来!皇上的税改计划,小杰虽不太懂,但却能感受到陛下亲民爱民的拳拳之心!” 高杰这番即兴之言,顿时将在场的三个人都震惊得呆立当场,屋内一片寂静。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蒙古三宝 半晌之后,天启帝朱由校这才如梦初醒般喜道:“朕本以为小杰年纪尚幼,虽身负高绝武艺,奈何不通政事,准备让你先去国子监做个监生,好生培养,等学有所成再来助朕一臂之力!可现在看来,小杰你竟是苍天为朕派下凡来的一位麒麟子,不但忠勇豪放,还胸怀天下,锦绣满腹,简直是太好了!太好了!” 骆思恭这时也苦笑道:“微臣一直觉得小杰的确天资聪颖,极为不凡,可也没想到会是如此逆天!” 魏忠贤也笑道:“微臣听戏时曾听闻过古时有位少年丞相甘罗,谁知今日便亲眼见到我大明出了位天才少年小杰!” 高杰被夸得满脸通红,讪讪道:“我家乡有俗语说,捧得越高,摔得越惨!皇上,师伯还有魏叔,千万别再夸了成吗?!” 朱由校三人闻言,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朱由校喜悦之色稍敛,对骆思恭道:“骆爱卿,今早和蒙古国结盟的细节基本已经谈妥,这次他们提出的酬金数额没有再增加,而是有所减少,不过有个前提,就是必须先行协助蒙古国完成一件重大的事情!” 骆思恭道:“酬金降下来,自然是好事,只是不知蒙古人要我大明协助完成的是什么事情,估计难度不会小吧!” 朱由校点点头道:“的确,蒙古人从来不是那么好让步的,这次提出的事情难度相当大,这也是朕召你进宫来的第三个原因!” 不但骆思恭,高杰也聚精会神地认真听着天启帝下面的话。 朱由校沉吟片刻,沉声道:“蒙古人请求我大明派遣高手协助他们这次来京的使者潜入后金一个隐秘之所,夺取蒙古国的重要法宝——甘珠尔!” 在林丹汗等蒙古大汗眼中,蒙古有三大法宝,分别是传国玉玺和玛哈噶喇金佛、《甘珠尔》。 所谓传国玉玺,就是秦始皇灭六国统一中国后,将和氏璧琢为玉玺,命丞相李斯在其上篆“受命於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字,由玉工孙寿刻到上面,从而制作而成的帝王用的玉玺。传国玉玺作为“君权神授”的象征,乃是各个朝代诸多国之重宝中排位第一的。随着朝代更替,这个传国玉玺在各朝帝王手中不停地转手,在西汉王莽手中,还曾被摔碎一角,后用黄金镶补过。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隋炀帝杨广被杀于江都(今扬州),隋亡。萧后及太子元德携传国玉玺遁入漠北突厥。唐初,太宗李世民因无传国玉玺,于是刻数方“受命宝”、“定命宝”等玉玺,聊以**。公元630年,李靖率军讨伐突厥,同年,萧后与元德太子背突厥而返归中原,传国玉玺归于唐朝。唐末,天下大乱,群雄四起。朱温篡唐后,传国玉玺又遭厄运。后唐废帝被契丹击败,登楼**,玉玺也遭焚烧,下落不明。郭威建后周后,遍寻传国玉玺不着,无奈镌“皇帝神宝”等印玺两方,一直传至北宋。北宋哲宗时,有一个农夫在耕田时发现了传国玉玺,送至朝廷。经13位大学士依据前朝记载多方考证,认定这就是始皇帝所制传国玉玺。宋靖康元年(1126年),金兵破汴梁,徽钦二帝被掠走,传国玉玺也被大金国掠走,随后便销声匿迹。 在南宋、金朝长期并存的100多年中,传国玉玺一直没有音讯。金天兴三年(1234年)正月,蒙古攻灭金朝,金哀宗自尽,并未发现传国玉玺。南宋德二年(1276年)正月,元朝攻灭南宋,宋恭帝奉上传国玉玺投降,但这是南宋自己制作的玉玺,并非秦始皇传下来的。元世祖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正月,忽必烈去世,秦始皇的传国玉玺却神秘地在大都出现了。夏四月,在上都举行的蒙古王公贵族大会上,御史中丞崔彧将玉玺献给皇孙铁穆耳,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铁穆耳即位,是为元成宗。此后,传国玉玺在元朝传了数代皇帝。洪武元年(1368年)正月,朱元璋在南京称帝,建立明朝。闰七月,元惠宗逃往蒙古草原,元朝在中原的统治结束。明洪武五年(1372年)正月,明太祖以历代传国玉玺未得,遣徐达率精兵15万,分三路攻入漠北,追击遁逃的北元朝廷,以期得到传国玉玺。双方一直战到11月,明朝大军最终还是空手而返。 所以,传国玉玺现在便在蒙古大汗林丹汗的手中,位列三大法宝之首。 而玛哈噶喇金佛,是元世祖忽必烈的国师帕思巴(含有灵童之意。俗名:罗追坚参,蒙古文字的发明者)喇嘛,募集千斤黄金亲自设计刻铸而成的。这尊金佛重达六十四斤二两(俗称千两金佛,旧制16两为1斤)。据说,谁能得到这尊“玛哈噶喇”,谁就能得到天下。当初元朝蒙古贵族就依仗着这尊金佛“玛哈噶喇”,征服了天下,统治了全国,建立了名扬四海、威慑天下的大元帝国。关外的女真汗王努尔哈赤也梦寐以求地想得到金佛“玛哈噶喇”,祈望借助金佛的神圣力量来兼并天下。这尊功勋卓著的“玛哈噶喇”金佛在元朝的蒙古贵族夺得天下后,供奉于山西五台山。后来,元朝统治者的政权动摇,就在其面临即将覆没时,无可奈何之中只能鸟兽散乱败退到塞北草原自称北元,养精蓄锐企图卷土重来。而玛哈噶喇金佛未能带走,依旧滞留于五台山中。直到前两年,才由红教大喇嘛沙尔呼图可图独闯五台山,在接连挫败五位高僧后,终于成功将金佛带回了蒙古,沙尔呼大喇嘛也因此被林丹汗封为国师。 这次林丹汗派使团出使大明,沙尔呼国师亲自随使团前来,除了和大明缔结同盟,合力抗金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秘密任务,便是请大明派遣高手协助一同前往后金腹地,想方设法取回《甘珠尔》。《甘珠尔》是《象雄大藏经》中最重要最核心的部分,内容涉及佛学、哲学、逻辑、文学、艺术、星相、医学、科学、工程等领域,总汇了藏民族的本土文化知识,是一部相当于古象雄时期藏地的全景式百科全书。古象雄佛法起源于一万八千年前的古象雄王朝。 是辛饶弥沃佛(释迦牟尼佛前世“白幢天子”之师)所传教的如来正法,也被称为西藏最古老的象雄佛法 。象雄王国是吐著之前在西藏高原雄霸一方的部落国家。其历史可以追溯到远古的一万八千年前。地域辽阔且位于交通要道的古象雄,堪称“古代文明交往的十字驿站”,据史料记载,在象雄十八国时期,“上之辛绕们尊贵,下之国王们威武……”由此可以看出,雍仲本教在象雄王国的社会地位之高。今天藏族人的习俗和生活方式,有许多也是象雄时代留传下来的,比如转神山、拜神湖、插风马旗、插五彩经幡、刻石头经文、放置玛尼堆、打卦、算命,都有本教遗俗的影子。藏文字究其本源也绕不开象雄文明。藏文起源于象雄文,当年松赞干布派他的大臣吞米桑布扎创造藏文,最多只能叫象雄文字的改良。象雄是“古象雄佛法”的发祥地,古象雄佛法在西藏传统文化中居于最至高无上的位置,是西藏本土最古老的佛法,也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佛法与一切万法之源。《象雄大藏经》属于古象雄佛法的佛经,是一部涵盖了哲学、天文、地理、医学、艺术、建筑等领域描绘古象雄文明的“活字典”,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价值。而《甘珠尔》就是这部佛经中最核心的部分,在蒙古和女真近百年来的争夺中,落入女真人的手中,如今被努尔哈赤收藏于后金腹地一处极为隐秘之所。 林丹汗继位后,为了统一蒙古各个部落,成为真正的蒙古大汗,便一直想要将三大法宝全部聚齐于手中,如今在传国玉玺和玛哈噶喇金佛相继如愿获得后,最后一个法宝《甘珠尔》佛经便成为了他最大的目标。只是后金实力雄厚,骁勇善战,出兵硬抢的话,林丹汗仅凭他能支配的蒙古察哈尔部那些兵力,实是难于登天。明抢不成,只能智取,于是林丹汗便派出亲兄弟粆图带队,沙尔呼国师压阵的实力雄厚的使团出使大明,请大明协助深入后金腹地,夺取《甘珠尔》佛经。 在朱由校讲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后,高杰这才清楚了什么是《甘珠尔》,同时也非常清楚这个行动的难度有多大。天启帝既然将此事说与骆思恭听,意思很明显,便是想将次重任交由他来担当。 骆思恭听完,面不改色,毫不犹豫便说道:“微臣所掌锦衣卫中,汇聚了大明武林中诸多高手,此番深入险境,夺取佛经的任务自然该由微臣负责。请陛下放心,微臣必会竭尽全力,完成使命!” 朱由校有些动容道:“骆爱卿刚由山西彻查晋商通敌要案归来,尚未及好生休息,便又将身赴险地,舍生忘死,朕心着实 难安呐!” 骆思恭爽朗一笑道:“陛下体恤微臣,臣肝脑涂地,亦难以回报,这等关乎两国结盟抗金的要事,陛下能让臣前去,微臣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呢!” 魏忠贤拱手道:“骆大人忠肝义胆,老臣敬佩!因我方对那蒙古佛经的情况完全不了解,骆大人最好事先与蒙古使者多多沟通,多了解些此行的细节,有备无患!” 骆思恭回礼谢道:“多谢魏公公提醒,老夫省得,必会准备周全,方才成行!”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重犯熊廷弼 从宫城中出来时,夕阳西下,已近晚饭时分,骆思恭一路上沉默不语,似乎在想着心事。高杰也不去打扰他,只管跟在他身后,缓缓而行。 今日面圣,天启帝的表现让高杰感到不可思议,可以说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这个木工皇帝的认知。隐隐间,高杰似乎看到了一些端倪,一些有关魏忠贤的秘密。 历史都是御用文人们书写的,代表着他们的立场和当权者的利益,并不见得就是真相。在明朝,不像后世因网络的发展而言论自由和消息灵通,舆论工具都掌握在帝王和文臣们的手中,他们可以指鹿为马,肆意扭曲事实,达到巩固政权和打击异己的目的。高杰要不是穿越来到明朝,也绝对不可能看清楚史书中记载的那些事情的真相。 高杰正自低头胡思乱想,就听骆思恭道:“小杰,想什么呢?” 高杰连忙抬头,见骆思恭已经停下脚步,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连忙回答道:“师伯,小杰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并非原先所想的那样,一时失神罢了!” 骆思恭举首望向天际绚烂的晚霞,意味深长地道:“官场之中,关系错综复杂,就如这晚霞一般,层层叠叠,纠缠不清。便是身为九五之尊的皇上,有时也不得不伪装起来,卧薪尝胆,韬光养晦!” 高杰追问道:“师伯也认为圣上并非传言中那么不堪吗?” 骆思恭哈哈一笑道:“圣上既能打造出那么多精巧绝伦的家具,必定是心灵手巧之人,岂会不堪?!” “那魏叔呢?您怎么看?”高杰又问道 “魏公公我了解不多,只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对圣上绝对是忠心耿耿,虽目不识丁、却甚为机敏,圣上安排他做的事情,定会毫不犹豫地坚决执行!”骆思恭淡淡答道。 “也就是说,有些圣上不便亲自出面做的事情,交给魏叔,即便知道会很难,会被骂,甚至会在文人笔下成为千古罪人,他也必会义无反顾地照做?!”高杰情绪激动,急促地追问道。 骆思恭面露慈爱之色望着高杰,点头道:“会!他会的!而且,不光是他,我也会!” 高杰心中郁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骆思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官场便是如此,你也不必太在意,其实,还有许多人活得更艰难!走,师伯带你去看望一个老友!” 高杰叹了一口气,闷头跟着骆思恭向内城方向走去。 内城之西,有一处占地面积颇为宽广的建筑,周围到处都有精兵守卫,戒备森严。见到骆思恭,那些兵丁们急忙上前见礼,骆思恭掏出高杰还给他的腰牌,依规交验后道:“带我们去熊大人的牢房!” 两个兵丁不敢怠慢,连忙在前带路,骆思恭和高杰便走进了一个昏暗的牢狱中,一股刺鼻的霉气扑面而来,高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骆思恭轻声道:“此处乃刑部大狱,你且忍忍!” 不久,他们便被领到一个单独的牢房前,兵丁打开门锁,让他们进去,然后便守在牢房门外。 在这个牢房中,没有窗户,只是点着一盏昏昏暗暗、明灭摇晃的油灯,见到他们进来,一位蓬头垢面的高大老人从简陋的木床边站了起来,眼中精光在昏暗的牢房中四射,看上去颇有威势,绝非寻常的犯人。 见到骆思恭,那老人哈哈一笑道:“骆老哥,你又来了!” 骆思恭微微点头,快步上前抓住那人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半天,方才道:“看样子,身体还不错!这些牢卒没有为难你吧!” 那人笑道:“你骆大人发过话了,谁还敢为难我!每日吃得好睡得好,比在前线舒坦多了!” 骆思恭回头,拉过高杰道:“小杰,这位便是师伯的忘年之交,熊廷弼熊大人!” 高杰听闻这个重犯便是大名鼎鼎的熊廷弼,震惊得脑袋嗡了一声,连忙恭恭敬敬准备屈膝行大礼,却被熊廷弼一把拉住,朗声道:“吾乃朝廷重犯,不必多礼!” 高杰只觉这年过五旬的熊廷弼手劲很大,下跪之势愣是被他止住了,连忙运转内力,轻轻将他的手弹开,然后毕恭毕敬地伏地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 熊廷弼看了看高杰,然后把目光又转向骆思恭,惊讶道:“这个小年是何人,一身功夫可着实不凡呐!” 骆思恭呵呵笑道:“他乃是我师妹的弟子,唤作高杰,还未满十六岁,给你这个长辈行大礼是应该的!” 熊廷弼恍然道:“原来是你们峨眉剑仙派的高弟,怪不得了!只是,他如今的修为只怕和你家养性比也差不了多少了,可谓天资卓卓啊!” 骆思恭大笑道:“不是我自夸,小杰乃是我平生所见最为惊艳的天才,所以今日才带来让老弟你瞧瞧!” 高杰不好意思地道:“二位老大,别笑话我了成不?!” 熊廷弼颇为好奇地望着他道:“老大?!这称呼有点意思!” 骆思恭也笑道:“这小子油嘴滑舌,言语颇有些奇特,有趣得紧!”说完,他便招呼熊廷弼在床上坐下,然后从角落里拎了条长板凳,和高杰也坐了下来。 高杰望着眼前的熊廷弼,不由得感慨万分。 熊廷弼,字飞白,号芝冈,湖广江夏人,万历进士,楚党。熊廷弼少时家境贫寒,放牛读书习武,刻苦强记,终成文武双全之才,《明史》称其“有胆知兵,善左右射”,“性刚负气,好谩骂,不为人下,物情以故不甚附。”由推官擢御史,巡按辽东。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熊廷弼受命巡按辽东。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以兵部右侍郎代杨镐经略辽东,招集流亡,整肃军令,造战车,治火器,浚壕缮城,守备大固。后被罢免。 去年朝廷任命他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驻山海关,第二次升任辽东经略。朝廷同时擢王化贞为巡抚。王化贞虽然有胆略,但是他对后金的军事力量估计不足,主张主动出击,三个月内荡平后金。二人一主战,一主守,造成“经抚不合”的局面。然而大明历来重文轻武,且因王化贞乃新任首辅叶向高的学生,把持内阁的东林党人支持王化贞而放弃熊廷弼的策略。王化贞拥重兵守广宁,而熊廷弼则徒拥经略虚名,仅有数千军士。王化贞不听节制,计划以降敌明将李永芳作为内应,发动进攻。还没来得及实施,今年正月,努尔哈赤亲率五万人马,分三路向河西进攻。渡过辽河,攻占西平堡。王化贞调出广宁、闾阳的守兵去攻打后金军队,三万大军全军覆没。同时后金方面派入广宁的间谍孙得功挑起了兵变,打开城门迎接后金军队。王化贞狼狈逃出广宁,在右屯见到熊廷弼。王化贞建议再设法阻击后金军队,熊廷弼认为事已不可为,遂撤回山海关。广宁失守,熊廷弼竟未率军入城进行殊死战,尽守土之责,只是退至山海关,接着王化贞也退入关内。山海关以外的整个辽东完全被努尔哈赤占领,努尔哈赤下令把辽河以西的百姓,驱赶到辽河以东尽行屠戮,惨绝人寰。消息传至北京,上下大震,在孙承宗的建议下,熊廷弼和王化贞被下了刑部大狱问罪。 在熊廷弼任御史时,骆思恭便与他因武结交,颇为莫逆,也一直认为他武韬武略,样样精通,实乃当世难得的帅才。此番熊廷弼获罪下狱,骆思恭曾进言为其辩护,奈何东林人势大,再加上帝师孙承宗一力坚持,熊廷弼终被定罪。 骆思恭望着眼前蓬头垢面的老友,心情沉重起来,道:“这段时间,我四处游说,想将贤弟救出,奈何东林人铁了心要你为王化贞背黑锅,他们如今在朝中权势滔天,再加上孙承宗孙大人不知为何,也一定要置你失土之罪,至今老哥依然无法救你出狱,实在是无能之极,日日愧疚!” 熊廷弼摆手道:“吾此前便早已与兄长说过,不必再为廷弼之事而奔走劳心了,你却偏偏不听!老哥之情,廷弼感念于心不敢或忘,以后切勿再为吾之事劳心费力了!” 骆思恭摇头道:“老夫只是不明白,孙大人究竟与老弟有何过节,竟一定要置你于死地!吾不甘心,不甘心呐!” 熊廷弼怅然一叹,起身在牢房之中来回踱了几圈,才幽幽道:“孙大人此举,并非因为与我有私怨,我与他皆是为国为公,只是道不同罢了!” 骆思恭不解问道:“没想到老弟因其获罪入狱,还帮他说话,不知此话怎讲?” 熊廷弼重又坐下,沉声道:“吾所提三方布置策,即是在广宁(今辽宁北镇)厚集步骑以牵制后金主力;在天津与登、莱(今山东蓬莱、掖县)各设巡抚,置舟师,乘机入辽南;在东面联合朝鲜从后方打击后金;在山海关设经略,节制三方。王化贞不懂军事,不整饬军队,不做进攻的实际准备,而把恢复辽、沈的希望寄托于蒙古林丹汗的出兵,叛将李永芳的内应;认为努尔哈赤无意久居辽阳,防御兵力单弱,潜师出兵,势在必克,他一次次率兵出击,一次次无功而返。他派毛文龙袭取镇江,过早地暴露了三方并进策,使辽南四卫反努尔哈赤势力遭到重大损失。吾反对王化贞的这些做法,而兵部尚书张鹤鸣、首辅叶向高对王化贞却积极支持,言听计从。王化贞不受吾的节制。四方调来的援军,张鹤鸣不通过经略自行发戍。吾询问情况,张鹤鸣置而不答。王化贞拥兵十四万,而吾堂堂经略身边只有兵五千。要兵无兵,要权无权,导致吾之三方并进策成了泡影。而孙承宗大人之所以如此,恰恰是出于公心,是因为他和吾执行的战略有根本性的分歧。因为这种分歧,导致他对吾的行为痛恨之至,认为吾是故意弃地丧师,罪不容赦。孙大人的是位颇有军事眼光的能人,他看出了吾放弃关外不是在王化贞溃败之后才做的选择,而是早在三方布置战略里就已经包含了这种意图,不过说的不是那么直白罢了。吾最后撤回关内,也不是因为无力守御下的不得已,而是正中下怀,顺坡下驴。如此一来,吾在孙大人眼中,就是故意欺君欺国,故意弃城弃地,亦是死罪!” 骆思恭紧皱眉头,语气沉重道:“可依我看来,你与孙大人的战略颇有共同之处,皆是以守代攻,怎地会有这么激烈的冲突呢?” 熊廷弼笑道:“不是我笑话你,老哥,你武功卓绝,小弟望尘莫及,但在用兵之道上,老哥还是没有仔细深究其根源。 孙大人和吾推行的战略,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孙大人是主守派,对他而言,守就是全部都要守,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任何可以守住的地方,这是他的根本原则。放弃一城一地,都是罪大恶极的。他的战略是不仅已有的地盘必须要守住,而且还试图通过修筑堡垒的办法,层层推进,守即是攻,一直守到后金的家门口,再把后金给封死堵死!” 高杰忍不住出声道:“这般做法,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花上多少时间才能办到!” 熊廷弼对高杰微微一笑道:“且不论他的战略是否正确,起码想法还是好的,这种做法也最符合我大明堂堂天朝的身份!而在吾看来,守也好,战也好,都不是目的本身,如何把战略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才是真正的关键。在辽、沈还在我大明手中的时候,确实能以守代攻,慢慢封锁扼杀后金力量。但在辽、沈都已经丢失的情况,这时候再靠堡垒战术,再靠死守几个据点只能把主动权拱手让人,是行不通的。这时候必须要战,但在战之前,必须要退,必须先确保长城防线的安全。就如同拳击手,要给对方沉重打击,必须先把拳头缩回来一样。吾之所以放弃广宁之地,坚壁清野,便有此深意,这也是吾三方布置的实质所在。但问题就是在于这个欲战先退守的战略,孙大人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此次他一力主张要给吾定死罪,本意倒并不是真一定要取吾区区性命,主要还是担心吾一旦获释,会影响到他的战略安排。” 骆思恭听完,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由得长叹一声:“本是同为国,相煎何太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女真向导 “只要孙大人能够力挽狂澜,振奋我大明军威,成功抗击女真鞑子,我熊廷弼一死何妨!”熊廷弼目光坚定,在牢房昏暗的油灯照耀下,他的脸上此刻似乎发出了圣洁的光芒。 高杰看着他,在脑海中又出现了徐鸿儒的样子。当初在九峰山九天圣母庙,徐鸿儒为护佑圣教宝物和高杰,明知仓促起事毫无胜算,依旧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山东发动起义、慷慨赴死,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和此刻的熊廷弼何其相似,让高杰感到一阵恍惚。古人的愚忠愚义,虽然在后世人看来是那么的可笑可悲,但高杰身处这个时代后,心中对他们再无轻视之意,更多的都是尊敬和佩服。 过了半晌,骆思恭方才有些哽咽地道:“此前,老弟只是革职回籍听勘,谁知你却偏偏选择回京辩述,终遭定罪入狱,原来是早就存了以身殉道的决心!” 熊廷弼呵呵笑道:“虽然我希望孙承宗大人能够以其战略成功护佑我大明,但在心底,我依旧认为我的三方布策没有错,乃是这个阶段最合适的抗金之策,选择回京抗辩,只是希望以我之死,能够让圣上和孙大人能够明白廷弼抗金之志,更希望他们能够在某死后,能够仔仔细细地想想三方布策!” 骆思恭叹道:“孙承宗大人也许此前并未想要置你于死地,奈何你顽固不化,还冒死还京抗辩,影响到其战略实施,终成今日之死局!” 熊廷弼摆摆手道:“好了,老哥你就别再纠缠此事之中了,你是了解我的,认定了是对的事,吾便不会再回头!说说看,今日除了来看望老弟,还有何事?” 骆思恭一怔,随即苦笑道:“你啊!还是如此心思缜密,善察人心,晓得老哥前来尚有其他要事!” 熊廷弼捋须而笑道:“你我诚心相交二十余年,猜测出你的来意,又有何稀奇!” 骆思恭点点头,随即压低声音道:“事关朝廷机密,我就不详述了。过些时日,老夫将率一队武林中人深入后金腹地执行一项机密任务,锦衣卫虽有不少关外的消息和资料,但为了保证此次行动万无一失,想了想,老哥我还是来找你这个辽东经略求助了,能不能帮我找个熟悉后金情况和地形的向导!” 熊廷弼听完,悚然一惊道:“深入后金腹地?!后金的女真鞑子,全民皆兵,凶悍暴虐,此举太过凶险了!” 骆思恭傲然道:“你还信不过老哥的身手吗?” 熊廷弼认真道:“一对一,普天之下能伤得了你的,不出三人,我自然不会担心!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那女真鞑子可不会像我中原武林一般讲什么江湖规矩,老哥千万不可大意!” 骆思恭知熊廷弼是关心他的安危,心里感动,笑道:“放心吧,我又不是雏儿,自会安排周全,小心行事!你只说,有没有合适的人给我!” 熊廷弼略一思索,便点头道:“有此人出手,足可保证你此行成功率大增!” 骆思恭喜道:“何人,快说,别卖关子!” 熊廷弼嘿然道:“此人本是女真人,乃原图伦城主尼堪外兰的大儿子,叫尼堪苏克,汉名王睿。王睿十岁之时便和亲弟一起被其父送到大明,拜在世廕指挥佥事、少保刘綎门下,尽得其大刀术真传,武艺非凡,在某经略辽东时,一直为吾贴身侍卫头领。他对后金地理人文了如指掌,曾为某的辽东战略出过不少点子,实为一难得的人才!” 骆思恭问道:“他师父便是号称镔铁巨刀王的刘铤?!” 熊廷弼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 骆思恭转头对高杰道:“小杰只怕对这个刘铤不了解吧!此人乃前大将军都督刘显之子,曾是万历年间武状元,据说其祖上乃南宋名将大刀刘锜,祖传三十六式重刀法,善使一把一百二十斤重的大砍刀,在江西武林中被誉为第一高手。刘将军曾参加过抗击缅甸、赴朝抗倭等诸多战事,万历四十六年,也就是四年前,在抗击后金时于萨尔浒之战中殉国。”说到这,他又转首对熊廷弼道:“吾尝闻刘铤大侠武艺非凡,大刀所向,当着披靡,令外寇闻风丧胆,但却不知他还留有传人,真是太好了!” 熊廷弼笑道:“老哥对武林之事了如指掌,看来是人在朝廷,心系江湖啊!”说到这,他摸了摸身上,随即苦笑道:“我倒忘记了,入了刑部大狱,随身物品都已被收走,想给你个信物都不成了!” 骆思恭问道:“要不要我和刑部尚书王纪说一声,你要什么,帮你取来?”、 熊廷弼摇头道:“不必了,正好今日吾子兆珪来了京城,与王睿在一起,兆珪乃是你半个弟子,你直接去找他们便是!” ”兆珪来京了?!好!我正要提及兆珪以及弟妹的事情,以后他们便有老哥先替你照应着,毋须担心!”骆思恭面露喜色道。 熊廷弼伸手紧紧握住骆思恭的手,沉声道:“某只怕是出不去了,兆珪就拜托老哥了!他母亲在老家有娘家人关照,问题不大,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兆珪这孩子!” 骆思恭道:“放心,兆珪以后便是我骆思恭的亲传弟子,吾待之必如待养性一般!” 一个蓬头垢面的不世帅才,一个白发苍苍的绝世高手,两人眼眶泛红,四手相握,让高杰看了心中即有感动,又有感伤。 等骆思恭和高杰走出刑部大牢,夕阳落山,天色已微微暗了下来。 高杰跟这骆思恭一边赶往骆府,一边问道:“师伯刚才和熊大人提及的那个王睿,其父是什么人?” 骆思恭答道:“其父尼堪外兰,出生在建州女真部加哈,少有大志,想当个封疆大吏,或是当个女真人的大首领。他借其住所地处明边的方便条件,小时候就向汉人学习汉语、汉文,并且读了许多汉人编写的典籍,是个颇有文采之人。年少时他便随父跑抚顺马市,卖马易货,长途贩运,从中攒钱。他为了去抚顺城做买卖方便,便将家搬到离抚顺较近的苏克素浒部图伦城。由于他精明强干,急公好义,二十多岁便当上了图伦城主。后因努尔哈赤与我大明之争,他倾向于大明,被努尔哈赤派兵攻陷城池后逃亡,几年后被追杀的努尔哈赤手下大将斋萨在抚顺击杀!” 高杰沉吟道:“也就是说,这个王睿与努尔哈赤仇深似海咯!” 骆思恭道:“对!你没听我那熊老弟说,王睿有一嫡亲兄弟王曦,亦是刘铤大侠的徒弟,性如烈火,一年前不听其兄百般劝阻,孤身潜入后金去刺杀努尔哈赤了吗?!” 高杰叹了一声道:“几家欢乐几家愁,这王家兄弟也是不幸之人,希望这次我们前去后金,能够找到王曦,阻止他贸然之举,那努尔哈赤贵为女真共主,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刺杀得了的!” 骆思恭歪着头对高杰道:“我们?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一起去后金了?”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您如果不想带我去,干嘛领我见熊大人?干嘛要我参与寻找入金向导之事?!你当我傻啊!” 骆思恭有好气又好笑道:“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小子像灵猴转世一般,脑瓜子灵光得紧啊!没错,这次后金之行虽然惊险万分,却也是个难得的历练之旅,怎么样,敢不敢去?” 高杰叹道:“辈大一级压死人!您老人家都计划好了,我难道还能反抗吗?既然不能反抗,还不如好好地享受这次冒险之旅呢!” 骆思恭伸手轻轻在高杰后脑勺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听起来我怎么像是个逼良为娼的老鸨似的!” 一老一小打趣玩笑,不久便回到了骆府之中。 骆养性和姬龙峰、悟空正在府中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回来吃晚饭。高杰见姬龙峰一脸兴奋之色,便知道这小子估计是和骆养性比武切磋玩得爽快,欢喜劲还没过呢。悟空一见高杰回来,便立刻蹦到他的身边,不再稍离。 饭桌上,骆思恭屏退下人,将要深入后金之事跟大家说了一遍。骆养性年过三十,虽有一身好武艺,却一直在京城做兵马司指挥,几乎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也甚少有与人生死相搏的经历,这些,都阻碍了他的武功更进一步,刚听其父说完,便明确表示一定要去。姬龙峰是个好战之徒,自不待言,悟空则毫无主见,只要高杰去哪,他必定跟随。 于是,五个人选已经定下。骆思恭对高杰三人的武功倒是并不担心,只是顾虑三小经验缺缺,于是反复叮嘱他们必须做到一切行动听指挥,并保守机密,不要泄漏行藏云云,直说到三小哈欠连天,方才放他们离去。 第二日一早,魏忠贤便来到了家中,招呼高杰去看看圣上赐给的府宅,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高杰的府宅,离他父母所居住的地方只有数百米远,也难为了魏忠贤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这样一处宅子来。宅院不大,两进院子,五间大房,另外还有几间供下人们居住的小房间,院子里还有一个小池塘和一棵古柳,显得很是幽静。能在皇城里拥有一处这般宅院,一般的朝廷官员即算是混一辈子都不敢奢望,而高杰这个小屁孩竟然来京三四天便已经得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也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红色的眼珠子正盯着他。 魏忠贤安排甚是周到,早早便找了两个宫女的亲戚前来打扫了院子,在高杰面试合格后,这四十多岁的夫妻俩便正式成为了高杰家中的下人。 为了庆祝高杰乔迁新居,魏良月起哄喊高杰请客吃饭,魏忠贤担心高杰这穷小子没钱,便说由他做东。谁知高杰一把拉住魏忠贤,一边拍着胸脯一边高声道:“不就是请客吃饭吗?小月妹妹,你想吃啥随你点,哥有钱!” 魏良月佯怒捶了他一下道:“什么小月妹妹,给你说了要喊姐姐,没大没小的!你说你有钱是吧,待我想想,嗯,就去 便宜坊烤鸭店吧,或者是柳泉居酒馆也成!” 魏良卿坏笑道:“呵呵,小月这是要杀猪啊!这俩地方可是京城最著名最奢侈的饭馆,小杰该哭了!” 高杰面不改色道:“魏大哥说啥呢?吃个饭我会哭?!这样吧,一听什么便宜居烤鸭店就知道东西太便宜,还是去柳泉居吧,有什么最贵的尽管点,别给哥省钱啊!” 姬龙峰一听有大餐吃,嗷地嚎了一声,拉着高杰便走,也不管魏氏兄妹俩满眼都是不相信的神色。魏忠贤自然也不信,不过看到这帮年轻人豪爽风趣地互相调侃,他心情舒畅,禁不住喊道:“龙峰啊,你拉着小杰走那么快是去哪啊,莫非你们知道柳泉居的方位不成?!” 姬龙峰闻言,顿时止住了脚步,摸着脑袋,嘿嘿傻笑。高杰苦笑一声道:“这个吃货一直就这般嘴脸,我早习惯了!魏叔,还是劳烦您带路吧!” 没等魏忠贤回答,魏良月昂首挺胸,当先便行,留下一阵香风和不屑的几句话:“哼!死要面子活受罪,想装大款是吧,姐姐我今儿就看看你到底是土豪还是土鳖!” “大款”、“土豪”以及“土鳖”这些词,自然是这几天高杰不经意间“传授”的,没想到魏良月学以致用如此有悟性,高杰尴尬地摸了摸耳垂,讪讪对有些懵怔的魏忠贤道:“魏叔,我知道您是文明人,听不懂小月那些浑话,我边走边和您解释!” 魏忠贤耸耸肩道:“也不知这丫头从哪学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俗语,真以为这样很吊吗?” 高杰听了,直接一个跟头栽在了地上。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柳泉居聚餐 柳泉居饭庄始建于明代隆庆年间,酒馆坐落于护国寺西口路东,是北京有名的黄酒馆。当年北京的黄酒馆分为绍兴黄酒、北京黄酒、山东黄酒、山西黄酒四种,柳泉居卖的正是北京黄酒。柳泉居是由山东人出资开办的,店铺前边是三间门脸的店堂,后边有一个宽阔的院子。据史料记载,当年这院内有一棵硕大的柳树,树下有一口泉眼井,井水清洌甘甜,店主正是用这清澈的泉水酿制黄酒,味道醇厚,酒香四溢,被食客们称为"玉泉佳酿"。柳泉居除了卖黄酒外,下酒菜也极富特色,《陋闻曼志》中这样记载"故都酒店以'柳泉居'最著,所制色美而味醇,若至此酒店,更设有肴品如糟鱼、松花、醉蟹、肉干、蔬菜、下酒干鲜果品悉备"。柳泉居饭庄早年并无店名,据说这'柳泉居'三字,是明朝奸相严嵩的落魄之作。明嘉靖年间,世宗皇帝宠信严嵩,曾说过:"世上没有杀他的刀、斩他的剑。"到明穆宗继位后,决心要除掉这个他。但因先皇有言在先,无法取其性命,只好罢免了严嵩的官职,抄没了他的家产,只给严嵩留下了一只银碗,让这个奸臣以乞讨为生。北京的老百姓都恨严嵩,根本无人肯接济他。一天,饥渴交加的严嵩来到这家小酒馆门前,闻到那浓郁的酒香,严嵩就再也走不动了,便央求店主人给他酒喝。掌柜的一看这银饭碗,便知道他是严嵩,早就听说严嵩写得一手好字,便取来笔墨纸砚说道:"给你酒喝可以,你得给我这小店题几个字。"严嵩稍加思索,题写了'柳泉居'三个字。时隔不久,严嵩便饿死在街头,'柳泉居'竟成了绝笔,小店也因此在京城声名远播。 高杰和魏忠贤并肩行在北京内城的街头,边走边听他讲述这柳泉居饭庄的趣闻,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因魏忠贤出宫都会换上便服,所以他们一行人并不惹人注目,但颇有眼力的小二还是麻利地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二楼的贵宾包间。 这一餐饭,乃是高杰到明朝之后吃过的最丰盛最可口的一餐了。在米脂时,他曾跟李鸿基的爹去县城上过一回酒楼,也曾与于弘志、姬龙峰等人在蒲州下过馆子,但抡起酒菜的味道,还真没有哪一家能比得上这个柳泉居。天启帝设宴时,那些所谓的宫廷御膳实在是好看多过好吃,可能最主要的原因是菜上桌时基本都是冷冰冰的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魏良月来之前虽说要痛宰高杰,但到了点菜之时却并未付诸行动,只是点了两样清淡可口的小菜,高杰清楚这个小妮子嘴硬心软,便大声对小二唤道:“把你们饭庄最有名的菜尽数点上,凑足十道,合十全十美之意!” 小二那本因魏良月只点了俩小菜而有些不爽的脸色,顿时之间又动人起来,他满脸放光,连声应承,乐颠颠地下楼去布菜了。 等小二走后,魏良月白了高杰一眼道:“你知道这里的菜品有多贵吗?!狮子大开口,小心回不了家!” 高杰哈哈笑道:“小月勿须担心,实在没钱付账,我便留在店里做人质,大不了洗他十天半月的碗碟,也要保证妹子吃饱喝好!” 小月听了,有想笑又着急,撅着嘴嘀咕道:“我才没那么讲究呢,吃点小菜便是了!再说了,你一个堂堂的忠勇侯,沦落到在饭庄洗碗还债,很风光吗?!” 见高杰语结,魏忠贤和魏良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姬龙峰满脑子都是美食,竟然没听到魏良月说啥,悟空听不太懂,也是一脸茫然望着众人,不知他们在笑些什么。 因为高杰这个豪客,所以上菜速度十分迅速,不久整个饭桌上就满满当当摆好了美食。高杰亲自给魏忠贤和魏良卿斟上黄酒,然后端杯诚恳道:“小杰初来京城,便有幸结识了魏叔、魏大哥和小月妹子,承蒙你们这几天的关照,小杰感激不尽,这一杯黄酒便聊表谢意吧!” 姬龙峰拉着悟空也站起来,和高杰一起端杯敬酒。 魏忠贤也不矫情,和侄儿侄女一起将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才说道:“要说感谢,老夫倒想谢谢小杰你们呢!” 见高杰不解,魏忠贤继续道:“良卿和月儿才来京城不过一年,因为老夫的原因,很多官家子弟虽不敢欺辱他们,但都敬而远之,不屑与他们做朋友,令老夫一直耿耿于怀。小杰你们三个少年俊杰,前途无量,却肯屈尊与他俩为友,真诚相待,老夫感激不尽!” 高杰闻言,手足失措,连声道:“魏叔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三个小子羞愧不已,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了!朋友之交,不在乎名利,贵在知心,贵在诚意!咱们就别再互相夸赞了成不,反正我和魏大哥、小月第一次见面,便有相见恨晚,臭味相投之感,这就是缘分使然吧!” 魏良月听了心里感动,嘴上却哼了一声道:“谁和你臭味相投了!”说罢,还作势举起纤纤玉手在鼻间微微扇动,好似高杰等身上真有臭味一般,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因为高杰的打趣胡扯,饭桌上始终笑声不断,这顿饭吃得甚是欢闹尽兴。席间,高杰借口要去小解,离开了包间,到了外面的走廊之上。 因为耳朵灵,刚才高杰便听到楼下似乎有些争吵之声,而且主角正是他感兴趣的人,便找了个借口出来看看。 柳泉居集宫廷、山东、清真三大菜系精华为一体,精于扒、爆、炒、煨,拿手名菜有金盅鸡、凤尾银耳、玲珑鲍鱼。同时也经营大众化的饭菜。无论腰缠万贯的"大客"还是小门小户的食客,都可以大摇大摆地步入柳泉居的店门,一样受到伙计们的热情招待,一样喝到窖香浓郁的黄酒,吃到可口而又价钱公道的饭菜,而一楼便是普通平民们就餐之地。 几个正准备上楼、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在一楼正对着两个普通打扮的人冷嘲热讽,引得大厅中的众多食客看起了热闹。高杰眉头微皱,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富家子弟为首的两人,高个、脸色微青的是刘玄则,而胖乎乎的绿袍青年正是叶孤烟。这俩人简直就是京城中纨绔子弟的代表,成天无所事事,好像总要折腾出点动静来,方才能显示出他们高人一等的身份。 此刻,刘玄则一边嗅着鼻烟壶,一边冷笑道:“你小子之前不是挺嚣张的吗?说什么不屑与我们这些人为伍,今儿怎就落魄得像条狗一般了呢?要不是叶少眼尖,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混迹在这一楼乌烟瘴气的地方啃馒头,喝稀粥呢!” 叶孤烟嘿嘿笑道:“要不是我打了个喷嚏,歪了一下头,怎么也不会发现熊大公子啊!馒头好吃吗?要不要跟哥几个上去,至少还能混上点剩菜剩饭,起码也比稀粥馒头强不是!” 而被叶孤烟称为“熊大公子”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身材匀称,看样子个头不高,却生得一双长臂,颇有三国刘备刘玄德“双手过膝”的特征,在众多食客中也颇为醒目。他貌似没有听到叶孤烟等人的讥笑之语,只是埋着头,默默地继续喝粥。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大汉却着实忍耐不住,腾地站起身来,只见他足有近两米高,穿着一件小坎肩,露出的肩膀和手臂肌肉虬结,显得粗旷雄伟,就如同一头暴怒的黑熊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叶孤烟虽块头也不小,可这家伙色厉内荏,胆子并不肥,见到一个铁塔般的凶汉恶狠狠瞪着他们,吓得连连后退,躲在了刘玄则的身后,不敢吱声了。刘玄则也一样有些心虚,却故作镇静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看着本公子?!” 那被称作“熊大公子”的白衣青年一把按住对面的大汉,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不要惹事。那大汉豹眼怒睁,憋了半天方才不甘心地坐了回去,看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停,便知道其怒气难消。 见那大汉被自己喝退,刘玄则更加得意,又狠狠嗅了一下鼻烟壶,打了个喷嚏,舒服地**了一声后,方才懒洋洋地道:“识时务就好,别把自己还当成是什么辽东经略的公子,如今你爹不过是一介死囚,而你,如果本公子愿意,随时会让你变得比你爹还惨!” 那白衣青年闻言,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半晌方才回转身来,蜡黄的脸上强行露出一丝谦卑的笑容,低声下气地道:“刘公子、叶公子,还有其他哥位贵公子,贱民熊兆珪不知几位回来这,扰了你们的雅兴,我已知错了,现在便离开消失!” 那铁塔般的大汉闻言,急道:“公子。。。。” 没等他说完,熊兆珪便伸手制止了他,起身对看热闹的小二道:“麻烦小二哥,帮忙将这剩下的几个烤馒头给我们打包带走!” 还没等小二回应,刘玄则冷笑道:“谁同意你走了?!” 熊兆珪闻言,对刘玄则一行人躬身施了个礼,低声道:“各位公子,就放过我俩吧!” 刘玄则转头对从他身后已经又站了出来的叶孤烟笑道:“孤烟,这熊大公子态度诚恳,我见犹怜,我觉得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吧!” 叶孤烟怪笑一声,道:“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刘玄则满意地点点头,对熊兆珪道:“好吧,今儿就不玩你了,不过,我们兄弟几个上去吃饭,需要个端茶倒水的使唤,怎么样,这点小事你还是能做好的吧!” 叶孤烟几个听了,顿时一起拍掌笑道:“老大好主意,就这么办!” 那铁塔般的大汉目眦欲裂,手臂上的肌肉抖动不停,却因熊兆珪的一句话而强忍屈辱,憋得浑身肌肤都泛出了红色。 熊兆珪看样子性格内向,不想惹事,正要点头答应下来,却听楼上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兆珪兄,你怎么才来,大家眼巴巴地,就等着你入席呢!”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两个聪明人 一楼大厅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翩翩少年面带微笑,正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刘玄则一伙人见到这个少年,气焰顿消,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那少年不是高杰还有谁。 高杰在楼上看了一会便可以确定被欺负的那个白衣青年正是熊廷弼的独子熊兆珪,本来他还不想多事,想到反正骆思恭会亲自去找他这半个弟子,到时再见面可能会更好。可是刘玄则等一再刁难,看样子是不会轻易放过他,高杰只好出头了。 熊兆珪茫然望着这个英俊的少年,有点不敢相信他嘴里的“兆珪兄”是在喊他,因为这个少年实在是个陌生人。 高杰下得楼来,伸手拨开挡路的刘玄则一干纨绔子弟,径直走到熊兆珪身前,颇为亲热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喊道:“兆珪兄,还愣着做什么,上去吧!酒菜早已上桌,就等你了!” 对这个高杰,刘玄则等是又恨又怕,明明前几天他还只是个初到京城的乡下孩子,谁知几天过去,竟然麻雀变凤凰,不但被魏良卿认作死党,被万岁爷亲封为忠勇侯,而且还成了信王殿下的干哥哥。如今这少年的身份一个比一个显贵,只怕连他们在朝中做高官的父亲祖父见了他,也不敢轻易造次。 只是刘玄则见熊兆珪脸露茫然之色,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既然能成为这帮纨绔子弟的老大,并非因为其父刘一景曾是内阁首辅,而是他本身具有其他人没有的一股狠劲,心思缜密而果断,是个绝不轻易服输的主。他怀疑高杰是故意来找他们麻烦的,当下便阴森森地道:“忠勇侯,你喊得这般亲热,却不知是真认识这小子还是冲着我们哥几个来的?!” 高杰闻言,回头装模作样仔细打量了刘玄则等人一下,方才恍然道:“原来刘少爷、叶少爷几个也在啊,额,刘少爷,你刚才是问我吗?” 刘玄则见高杰演技到位,表情丰富,气的脸色更加铁青,他低喝道:“我问你是真的认识这小子还是想故意与我等作对?!” 高杰听了,禁不住笑道:“我和兆珪兄认识有干你何事了?” 叶孤烟见刘玄则出头了,也跟着跳出来道:“什么兆珪兄兆珪兄,喊得如此热络,你知道他是何人吗?!装腔作势!” 高杰知道这叶孤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当下把眼一瞪,吓得那胖子又躲了回去,方才悠然说道:“兆珪兄乃熊大人的独子,熊大人则是我师伯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的至交,你说我高杰认不认识他?!”高杰解释得如此清楚,主要还不是说给刘玄则一伙人听的,而是有意给熊兆珪递话,一来表明身份,二来是告诉他自己是来解围的。 那熊兆珪虽然有些怯懦,但并不傻,得知高杰的身份后,惊喜地和旁边的高大汉子对视一眼,便连忙上前对高杰道:“高杰,我们俩还以为你们没到,便先坐在楼下想尝尝柳泉居有名的烤馒头解解馋,倒没想到你们早便已经在楼上等候了,实在是失礼了!” 高杰听了,暗想这小子还不笨,便转头笑道:“兆珪兄既然对此处的烤馒头那么欢喜,上去再点一份便是!”说完,他看了熊兆珪身边那大汉一眼接着道:“王睿大哥只怕也饿了,咱们这便上去吧!” 高杰喊出了“王睿”这个名字,不但令熊兆珪和那大汉吃了一惊,便是刘玄则等也颇感意外,虽然他们不知道这大汉是谁,但看高杰如此笃定的样子,却真的像是和熊兆珪俩人非常熟络了。 那高大汉子也不呆板,连忙抱拳笑道:“多谢高杰兄弟挂记,我王睿还真的是饿了,哈哈!” 高杰也哈哈一笑,没有再看刘玄则等一眼,径直拉着熊兆珪二人蹬蹬蹬便上楼去了,留下刘玄则一帮公子哥面面相觑,完全懵住了。既然人家忠勇侯真的是和熊兆珪二人有约,他们哪还敢再去多事,当下连楼也不上了,一行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了柳泉居。 魏忠贤等边吃边等高杰回来,谁知这家伙小解回来后竟然还多带了两个大活人来,大家顿时有些懵怔,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高杰嘿嘿一笑,介绍道:“这位乃是熊廷弼大人的公子熊兆珪,那位是熊大人的护卫头领王睿大哥!”熊兆珪和王睿连忙对大家抱拳行礼。 魏忠贤听说熊兆珪是熊廷弼的儿子,愣了愣,随即微微笑道:“原来是熊大人的公子,失礼了,老夫魏忠贤,你可听说过吗?” 熊兆珪听了,悚然一惊,连忙行了个大礼道:“原来是魏大人,小民拜见!”王睿也跟着行了大礼。 魏忠贤摆摆手道:“外间都风传,你父亲乃是因老夫而入狱,你就不恨我吗?” 熊兆珪恭敬道:“此前小子不明真相,也曾对魏大人有过误会之意,但此次进京,见过家父之后,已知晓真相,岂会再无故记恨大人!” 魏忠贤哈哈笑道:“熊大人在吾眼中,乃绝世将帅之才,既然熊家公子已明真相,便安心坐下吧!” 原来,天启帝即位之后,随着魏忠贤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权势日重,又极得皇上的宠信,渐渐引起了东林党人的注意。此次广宁兵败,本乃王化贞之责,但东林党人已经开始对曾经的同盟楚党下手,想要独霸朝堂,身为楚党支柱的熊廷弼自然首当其冲,他们便联合和东林党人关系颇为密切的孙承宗一起合力把熊廷弼问罪下狱,同时,东林人还故意在外散播流言,意指熊廷弼被定罪,乃是魏忠贤所为,意图让楚党因此和魏忠贤交恶,一石二鸟,既可麻痹楚党,又能借机打压魏忠贤上升的势头。可熊廷弼是什么人,乃是位以卫青、霍去病自许的一代名帅,对其中的端倪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在儿子熊兆珪探监时,便已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所以这才有了刚才魏忠贤和熊兆珪的问答之言。 高杰这才放下心来,热情招呼他们二人坐下,又唤小二点了几个新菜,重新开席。 因为大家和熊兆珪、王睿二人不熟,席间气氛有些尴尬,魏良卿兄妹俩、姬龙峰和悟空都一声不吭地埋头吃菜,只有高杰和魏忠贤不时和熊兆珪二人交谈。 起先都是高杰和魏忠贤主动问话,熊兆珪被动而答,喝了几杯北京黄酒后,熊兆珪渐渐放松下来,他先敬了高杰一杯后,禁不住问道:“高杰兄弟,你真是骆大人的师侄吗?” 高杰呵呵笑道:“如假包换!兆珪兄定是还在疑惑我怎么知道你,甚至知晓王睿大哥的名号吧!” 熊兆珪和王睿都使劲点了点头。 高杰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才笑道:“因为昨日我和师伯刚去过刑部大狱,见到了兆珪兄的令尊,所以,我虽未见过二位,但听刘玄则等听到你的名字,自然就猜了个**不离十!” 熊兆珪恍然微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王睿却仍有些不解道:“熊大人谈到公子自然很正常,可为何会提及区区在下一个侍卫呢?” 高杰神秘地一笑道:“王大哥不要着急,答案还是晚些时候由我师伯来揭晓吧!” 熊兆珪和王睿对视一眼,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见高杰明显是要卖关子,也不好追问下去,只得作罢。 魏忠贤在一旁见了,若有所思的笑了。 结账的时候,一桌饭菜总价九十八两银子,算得上一顿豪华盛宴了,没等魏忠贤掏腰包,就见高杰很牛逼地从怀中摸出一张宝丰隆的银票递给小二道:“一百两 ,不用找了!”乐的那小二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谢谢小爷打赏”喊个没完。 等着看高杰笑话的魏良月自然是又失望又惊讶,在一旁嘀嘀咕咕道:“他怎么会那么有钱,那银票不会是伪造的吧,要不就是偷来的?!我得回去好好检查下房中的首饰盒!”魏忠贤一干人听了,忍不住呵呵笑个不停,要是高杰听到了,估计会郁闷而倒。 除了柳泉居饭庄,高杰拉着魏忠贤避到一旁,轻声问道:“刚才我没有回答王睿大哥的话,魏叔为何好似早就了然于胸一般,莫非您猜到了什么?” 魏忠贤白了他一眼,笑道:“你是精灵鬼,老夫也不傻!圣上刚给骆大人派了去后金的任务,然后你们便去找了前辽东经略熊大人,熊大人还无端端对骆大人提及了自己的一个侍卫,想想都明白了!” 高杰摇头叹道:“魏叔,您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奸巨猾啊!” 魏忠贤笑骂道:“什么老奸巨猾,老夫那叫睿智!不过,此事事关重大,一路上必定危险重重,切记要保密,更要注意安全,听到没?!” 高杰瞠目道:“我又没说我会去,您怎么知道的?!” 魏忠贤淡淡道:“很简单,这么大的事,骆大人一点都不避嫌地带你去找熊大人帮忙,这不是秃子脑壳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高杰叹道:“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看来魏叔是块超级辣的老姜啊!” 魏忠贤苦笑道:“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高杰笑了笑,随即略一犹豫,又接着郑重说道:“魏叔,小子想贸然对您老说一句,虽然您对圣上忠心耿耿,甘于不顾名声不顾风险代他出头,去做那些他不能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让小杰由衷地感到敬佩!可是,你也要适当地为自己想想,为魏大哥和小月的未来多多考虑下,好吗?” 魏忠贤闻言一愣,忍不住摇头叹道:“你小子真是个人精,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不过是见了圣上一面,便能联想出这么多事情,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惊叹之后,他又郑重地点点头道:“老夫虽未读过书,但在听戏时曾听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皇上待我恩重如山,老夫唯有舍身相报!小杰,你重情重义,老夫没有看错,你说的我全部记下了,也会慎重考虑的!也许,我魏家以后还要靠你来保全呢!” 高杰认真点头道:“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望着眼前这个英俊不凡的少年,魏忠贤的眼眶不禁开始湿润,他赶紧仰首望向天际,喃喃说道:“身处这不太平的世间,大家都不容易,我们皆须珍重!”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胆小的熊兆珪 因为要带熊兆珪他们去见骆思恭,所以高杰便与魏忠贤师侄第三人别过,直奔骆府。 骆思恭一早便按照熊廷弼给的地址去找过熊兆珪了,谁知他们偏巧出去了,一无所获。谁知等他回到家中,却看到高杰带着自己要找的人正在客厅中等着呢,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当骆思恭问及熊兆珪来京后为何不到府中找自己的时候,熊兆珪有些局促道:“家父被问罪入狱,原先的所谓朋友亲戚看到我都唯恐避之不及,小侄害怕连累世伯,便。。。” 没等他说完,骆思恭怒喝打断他道:“荒谬!你把我骆思恭看成什么人了?!我与你父亲真心结交二十年,岂是趋炎附势之辈!兆珪啊,你自小什么都好,就是太乖太听话,被你爹严加管教得太规矩太敏感了,知道骆伯伯为何一直没收你入门吗?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太规矩太拘束,在武学上是难以有所成就的!” 熊兆珪见骆思恭发怒,顿时吓得战战兢兢,扑通跪倒在地哭泣道:“小侄知道错了,请世伯责罚!” 骆思恭一见他这可怜模样,心又软了下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自从你爹被问罪以来,你也遭了不少罪,今天要不是小杰碰巧遇上,以你的性格,只怕还得被那帮纨绔子弟羞辱一番。如今到了我这,便不须再担心了!” 招呼大家重新落座后,骆思恭看了看王睿,笑着问道:“你便是王睿?” 王睿连忙上前单膝下跪,行礼道:“在下原是熊大人近身侍卫王睿,见过骆大人!” 骆思恭扶他起来,赞赏地点头道:“好一位雄壮的好汉!!不愧为刘铤大侠的徒弟!” 王睿惊讶问道:“大人如何得知小人的师承?” 高杰笑着插话道:“还不是熊大人说的呗!对了,王大哥,那便是你的大刀吗?” 大家顺着高杰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靠在椅子边上、王睿向不离身的一个麻布包裹的门板形的物件。 王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道:“因为担心在京城中太过引人注目,我便用烂布将兵器包了起来,以免招惹是非!” 姬龙峰好武,立刻便走了过去,吃力地抬了抬那把巨大的刀,然后乍舌道:“我的娘啊,这估摸着起码得有百多斤呢!” 王睿挠挠后脑道:“在下身高体壮,笨拙呆板,唯一可取的便是有几把子力气!这把大刀重约一百三十斤!” 这下连骆思恭都有些惊讶了,他出言问道:“我曾听闻尊师以手中一把百二十斤的镔铁大刀闻名于江西,怎地你的刀锻造得比他的还要重上十斤呢?” 姬龙峰也插话道:“莫非你的修为已经超过你师父了?” 王睿连忙摇头道:“哪里哪里,家师武功出神入化,我只不过学到一些皮毛罢了!这把刀锻造得如此沉重,主要还是因为在下天生力大,师父不过是因人而异,让我充分发挥所长,特地将千钧刀法传授与我了!” 姬龙峰对着高杰做了个鬼脸,惊叹道:“这一刀扫将过去,嘿嘿,估计没几个人敢于硬抗吧!”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手痒了是吧,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让王大哥修理你!” 姬龙峰被高杰道破了心思,嘿嘿干笑起来。 骆思恭点点头,随即将即将深入后金之事大略说了说,然后问道:“王睿,你是否愿意与我等做个向导,冒险往后金腹地一行呢?” 王睿听完,便明白了此前高杰卖的关子,立刻行礼道:“既然熊大人举荐了在下,又蒙骆大人看得起,此去后金,小人必竭尽所能,为国效力!” 骆思恭满意笑道:“好!有你相助,事成一半矣!对了,我听熊大人提起,你尚有一亲兄弟,已独自去了后金报仇?” 王睿闻言,黯然道:“没错,自从家师在萨尔浒之役中殉国后,我和胞弟王曦身负重伤,一路逃亡,最后被熊大人带兵所救。为了替师父报仇,我得熊大人赏识,留在了他身边做了侍卫头领。而胞弟王曦则不听劝阻,执意要孤身潜入后金腹地刺杀努尔哈赤,为父亲和师父报仇,一年前留书一封便杳然无踪了,令在下日夜担忧,这下好了,能和骆大人等一众高手潜入后金腹地,应该能够得到一些王曦的消息!” 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有预感,王曦必定安好,你一定会如愿以偿,兄弟相见的!” 王睿感激地点点头,说道:“多谢高杰兄弟!” 高杰接着问道:“王曦也和你一般,背着把大刀,如此高大威猛吗?” 王睿摇头道:“非也,我兄弟王曦身材虽高,却并不魁梧,所学也非家师的千钧重刀。其实家师的绝学并非只有大刀一项,相传他老人家在赴朝抗倭之时,曾识得一位日本武士,两人因武结交,惺惺相惜,互授了各自的武学。后来家师便将那武士传授的忍术加以改良,创出了一门以身法和薄刃为主,适合于潜行刺杀的武学。王曦便是得到了这门绝学的真传,也正是因此,他才敢于效仿古时的刺客专诸刺王僚之举,孤身一人潜入敌人腹地!” 骆养性不善言辞,一直稳坐在椅子上,此刻却蹦出了一句:“好汉子,好绝学!” 骆思恭见怪不怪,也不理他,对王睿笑道:“小杰所言极是,你兄弟身负刺客绝艺,必当是位心思缜密,极有耐心之人,在未做好准备,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时候,绝不会轻举妄动!说不定此行还真能见到他!好了,在出发之前,你和兆珪便暂时居住在我府上吧!” 熊兆珪在一旁听他们说了半天去后金之事,却半点没有提到他,实在忍耐不住,这时才怯生生问道:“骆世伯,你们要去后金,我呢?” 骆思恭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兆珪,你便留在我府中便是,无人再敢欺负于你!” 谁知,一向懦弱的熊兆珪突然之间涨红了脸道:“我。。。我也要去!” 众人听了,皆大出意外,骆思恭怔了一下,温言道:“兆珪,你性格内向,这等铤而走险的事并非你所能做的,还是先留在京中,等我们回来吧!” 骆思恭口下留情,没有直言熊兆珪胆子太小,但所有人都心里清楚,也都觉得他的确不适合前去后金冒险。 熊兆珪突然扑通跪倒在地,泣道:“骆世伯,兆珪清楚你们瞧不起我胆小如鼠,性情怯懦,而您虽对我视若己出,宠爱有加,还倾力教授过我武艺,却一直不肯认我做徒弟,也都是因为我这娘们般的性格!说实话,我也恨我自己,为何一点也不像我爹那般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前次去探监,我爹对我说过,要我不能再事事小心、瞻前顾后地活着,如果不敢于经历磨难,经受磨砺,我变永远是个抬不起头的废人了!骆世伯,求求你带上我,让我去吧,即使是死在对敌的战场上,也比窝窝囊囊地活着强!” 骆思恭没想到这熊兆珪会弄出这么一出,顿时便为难起来。于公,此次行动,必定危机重重,惊险万分,参与之人不但要武功高强,还必须是心志坚定之人,带上胆小的熊兆珪,就好似带着颗定时炸弹一般,随时可能暴露行藏,给大家带来危险,甚至会导致行动失败,骆思恭作为负责人绝对是不可以这么干!于私,兆珪乃熊廷弼的独子,熊廷弼被判死罪,想要平安出来微乎其微,身为至交老友,照顾好他的儿子,令熊家香火传下去,是骆思恭的责任,所以他也绝不会同意只学了点皮毛功夫的熊兆珪前去冒险。 正当骆思恭纠结万分之时,高杰走上前,对骆思恭抱拳道:“师伯,兆珪兄武艺如何?” 骆思恭苦笑一声道:“兆珪虽跟我学艺有十多年了,但因其性格使然,怕苦怕疼,所以进展不大!” 熊兆珪听了,也甚觉羞愧,喃喃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怕苦怕累,偷懒耍滑,给世伯丢脸了!” 高杰又问道:“那他的记性如何,悟性又如何?” 骆思恭想了想道:“记性吗,倒还不错,传授的口诀皆能背诵,悟性就差了些,动手能力欠缺,我看啊,他还是从文比较好!” 高杰笑着点点头,不再询问骆思恭,而是转身将哭泣着的熊兆珪一把拉了起来,正色吼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哭哭啼啼算什么?!” 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突然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喝出这般严厉的话语,在场众人都震惊当场。唯有姬龙峰嘴角含笑,等着看高杰又要使出什么花招来。 熊兆珪也被高杰这一吼惊着了,完全忘记了他还是个小屁孩,顿时吓得不敢再出声哭泣,只是时不时地偷偷抽噎一下。 高杰见熊兆珪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似的模样,心里好笑,表面却依旧严肃无比地道:“刚才你说,想要做个像你爹那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也不是?!” 熊兆珪怯怯地低声道:“是!” “大声点,我听不到!” “是!!” “再大声点,你是爷们吗?!怎么喊个话像只蚊子在哼哼?!” “是!!!” 最后这一声“是!!!”,估计是熊兆珪活了二十多年来,吼出的最大分贝的声音了,在他脸红脖子粗地吼出这一声后,他狠狠瞪着可恶的高杰,双拳紧握,只觉得心中满腔怒火熊熊燃烧,此生第一次有了想揍人的冲动! 这惊天一吼,同样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高杰这才转过身,得意地对目瞪口呆的骆思恭笑道:“世伯,你看他如果有此血性,可够资格参与行动?” 骆思恭这才明白高杰的用意,苦笑道:“血性是够了,武艺却还差得远!” 高杰再次转身,对熊兆珪喝道:“你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啊?!是不是想要揍我啊?!那就别再犹豫,别像个娘们只会说不敢做,来啊!” 刚才还激愤莫名的熊兆珪突然之间低下头,小声道:“我。。。我不想打架!” 高杰闻言顿时一歪,倒在地上抽抽起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短期特训 众人见高杰被熊兆珪的熊样给雷到在地,都笑得合不拢嘴,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骆养性也背过身去,耸肩偷乐。 高杰尴尬地爬了起来,给了熊兆珪伸了个大拇指,说了声:“算你狠!”然后回身对骆思恭道:“师伯,这段时间还是让兆珪兄去我那住吧,我要对他进行特训,争取在出发前达到你的要求!” 骆思恭疑惑问道:“什么是特训?” 高杰伸出食指摇了摇道:“特训就是特殊的训练,具体怎么做,嘿嘿,天机不可泄漏也!” 骆思恭见高杰一副欠揍的神棍样子,笑骂道:“人小鬼大,故弄玄虚!既然你要装大神,我便成全你,给你十天时间。所谓军中戏言,到时如果没有效果,你便如何?” 高杰瞪大眼睛道:“师伯,你这是要我立军令状咯?!好!到时如果兆珪兄还是没能达到您的要求,我便大出血,请大家去柳泉居大撮一顿,如何?” 骆思恭当然知道高杰是个土豪,点头道:“一言为定!出发前能宰小杰一下,顺便饱饱口福,也是不错的!” 高杰哼了一声道:“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师伯你要是输了又待如何?” 骆思恭想了想道:“我可没你那么有钱,这样吧,如果兆珪达标,我便立马收他入门,让他成为你的师弟!” 高杰怪叫一声道:“师伯你这算什么,不出一点血,完全是无本的买卖,奸商也没您这么奸啊!况且,这对我这个下注的赌客哪有半点好处?!” 骆思恭嘿嘿一笑道:“你自告奋勇担当重任,可见你对兆珪情深意重,他有好处,且不就等于你得到了好处?” 高杰这次同时竖起两个大拇哥,狠狠道:“您够狠,比兆珪兄狠多了,I 服了 you!” 众人齐问:“爱服了幼,是什么意思?” 高杰没好气地答道:“就是我认栽认输,甘拜下风了,你们满意了?!” 北京皇城中,在天启帝赏赐给高杰的宅院里,高杰正在忙碌着。 因为高杰把熊兆珪带了回来,王睿也跟了过来,要和他们住在一起。高杰反正房子够住,而且见姬龙峰又心痒难耐,一心想要见识见识王睿镔铁大刀的威力,也就答应下来。于是,高杰的新家里,五间大房子里全都住满了人。 高杰出头揽下了特训熊兆珪的任务,其一是因为他对熊廷弼的敬重和同情,不愿他的儿子懦弱无能,亵渎了熊大帅的英武之名;二来看到熊兆珪苦兮兮的样子,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凭借自己曾经帮李鸿基叔侄俩变形的成功案例,高杰自信能让熊兆珪在短期内变个样子,同时也让师伯骆思恭因此而老怀大慰! 为了准备这次的变形记,高杰先召集姬龙峰、悟空和王睿开了个小会,分配给他们一个任务,那便是在这十天内,尽可能地在小小的院落里尽情蹂躏熊兆珪,绝不能因其哭泣求饶而心软留情! 悟空当然是高杰说啥便做啥,大点其头;姬龙峰听到这样的好事,顿时把双拳骨节捏的嘎巴嘎巴直响,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怪笑,连连表示没有问题;唯有王睿则面露为难之色,直言不方便对熊公子动手,但在高杰大义凛然、百般诱导之下,为了帮助少主成为真正男子汉,终于点头应承会尽力而为。 把陪练们的任务安排下去之后,高杰便故伎重施,对熊兆珪进行了一番洗脑般的激励之后,再次施展他的“绣花针刺穴仙法”。当然,这个过程比对李鸿基叔侄俩的那次要困难多了,这熊兆珪从小被他爹管制太严格,性格太过胆小怯懦,没事就鼻涕眼泪直流,一副苦哈哈、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几次脑壳上扎着根明晃晃的绣花针,冲出高杰“施法”的房间,在院子里哭爹叫娘,一通乱窜。 还好高杰早有准备,安排了姬龙峰等“三大金刚”在门外护法,像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其三番五次逮了回来,否则熊兆珪以这般苦难深重的模样跑上大街,只怕高杰这所宅子会被禁军们误认为是“法西斯的集中营”。 好事多磨,在高杰软硬兼施,威吓与安抚齐飞的战略之下,熊兆珪终于俯首就范,成为了“小白鼠”!第二天,王睿等人便发现这位比“刘备”还能哭的熊大少爷有些不同了,他在院子里临时开辟出的练武场中被三个恶人狠狠修理后,虽然还是眼泪鼻涕流了一身,却并未求饶和放弃,而是在被打倒后,一边哭泣着,一边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求虐。三天之后,熊兆珪眼泪少了,狠劲多了,而且武功也进步飞速,仿佛将他十多年所学一朝顿悟了一般,在被虐的同时,开始了零星的反击。五天后,姬龙峰等对熊兆珪的评价是:“在被虐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已经不再流泪,而是隐隐发出恶狼一般的 精光!” 随着熊兆珪的心境和悟性的提升,高杰心情大好,悠闲地一边继续对他的“小白鼠”施针,一边收集材料,继续试验,终于将此前从纯阳上宫玄诚子道长那得来的灰色药丸炼制出来。 当悟空见到高杰递给他的灰色丹药之时,惊喜莫名,他自小便因服食这种难闻的丹药而体格奇特,身手敏捷,为了报答养大他的黑虎妈妈,便不时去纯阳上宫玄诚子的丹房偷取这中丹药喂给黑虎吃。如今离开了芮城九峰山,远离了纯阳上宫,悟空本以为那种丹药再难获得,心中对小黑虎还颇有愧疚,今日见高杰竟然亲自练出了这种灵丹,自然是喜出望外,连忙跑出去从姬龙峰怀里将小黑虎抱来,赶紧喂它吃了一颗。 小黑虎这些天来,体型稍有些变大,但仍旧像只小猫一般,除了高杰三人之外,没人知道它竟然是只凶悍的黑虎。而且,小黑虎生出来母亲便死去,懵懵懂懂地便把高杰等人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尤其是和姬龙峰最为亲热,没事就赖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来。而姬龙峰平常虽然活泼好动,可对待小黑虎却异常的耐心温柔,完全就是一个称职“奶爸”的典范,还给小黑虎起了个颇为得意的名字——“黑乎乎”,自称是为了和他的坐骑“红彤彤”相应和,对此,高杰直接选择了无语,并对幼小的黑虎表示深切的同情。 第六天一早,信王朱由检来了。朱由检因为居住于慈庆宫内,虽狠想见高杰,却奈何宫中规矩多,出宫颇为麻烦,好不容易今日皇兄要召见他和高杰觐见,便急不可耐地出宫来亲自接高杰,顺便一起去看看干爹干娘。 高杰和朱由检在拜见过爹娘,并吃了娘亲亲手做的早餐后,心满意足地进了宫,在小宦官的引领下,再次来到了御花园中的乐志斋。 魏忠贤笑呵呵地将他们引了进去后,拦住了一直随侍在朱由检身边的王承恩道:“王公公便请在门外候着吧,圣上吩咐要单独召见他们兄弟俩!” 王承恩淡淡一笑道:“承恩遵命!”便闭目卓立于门外,不再出声。魏忠贤看了一眼这个年纪轻轻的太监,若有所思,随后便转身走进了乐志斋中。 天启帝见到胞弟和高杰到来,便停下了手中正忙碌着的匠活,先是摸了摸朱由检的小脑袋,开心道:“几天不见,由检貌似又长高了!” 朱由检拨开朱由校的手,瘪嘴道:“皇兄,你的手都是木灰,也不洗洗就摸我的头,脏不脏啊!” 朱由校也不介意,哈哈笑道:“是为兄疏忽了,忘记了我家由检爱整洁,魏大大,快打盆水来,朕先洗手!” 高杰见天启帝和朱由检兄弟情深的情形,也很开心。史书上有太多帝王兄弟间手足相残的记载,令高杰曾对朱由校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颇为担心,前些日子击鞠场中,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也许还不能反映出他们真实的关系,但今日在如此私密的场合下,却让高杰真正意识到,朱由校对和他患难与共的同胞弟弟极为宠溺和关爱,那真挚的兄弟之情是毫无杂质,自然而纯净的。 朱由校洗过手后,牵着朱由检的小手,招呼高杰一起又进入了他的作品室,因为此前这间房里的杰作都赏赐给了高杰,并已经搬去了高杰的新宅子中,所以今日房间里显得空旷了不少,只有零零散散几样家具摆放着,显然是天启帝最近几天才打制出来的。 天启帝从一个小柜子中拿出一样物件,递给高杰道:“小杰,你瞧瞧这是不是就是你设计的活页?” 高杰惊喜地从朱由校手中接过镔铁打造的小巧活页,拨弄了几下道:“没错,就是这玩意,没想到圣上这么快便赶制出来了!” 天启帝呵呵笑道:“朕一见到这些新奇玩意,着实按奈不住,立刻命人找铁匠打制,昨日方才送进宫来了,所以,今天朕便迫不及待地招你进宫,一起玩赏!” 朱由检从小就读书识字,对哥哥这么沉迷于匠活不太满意,进来后一直心不在焉,此刻见到他和高杰拿着个活页在讨论,也不由得好奇起来,探过头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朱由校一听,更加兴奋起来,指了指高杰笑道:“这是你杰哥哥心思巧妙,匠心独运设计出来的活页!可以安装在柜门房门上,非常实用哦!” “哦?!”听说是高杰设计的,朱由检更加来了兴趣,急忙追问道:“杰哥哥,这个活页怎么用?” 高杰苦笑道:“我只是瞎想,随手画了出来,具体怎么安装使用,还得陛下亲自示范了!” 天启帝闻言更加得意,招呼二小跟他又来到第一间他的工作室,指着一个还未装上柜门的立柜道:“我现在便装上去,你们且看着!”说完,他便叮叮当当开始忙活起来。 不久,柜门便和柜子在活页的连接下,合为一个整体了。朱由校一边反复开关着柜门,一边赞道:“好!真好!这活页不但安装简便,而且柜门开关时并不会发出声响,太好了!” 朱由检一脸崇拜地望着高杰道:“杰哥哥,你太了不起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高杰讪讪而笑,暗道:“这只不过是我从后世随手剽窃而来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玩意,哪当得起这哥俩如此夸赞,实在有些惭愧!” 三人正兴致勃勃之时,就听外面有小宦官禀报:“奉圣夫人在养心殿正等着圣上用膳呢!” 天启帝这才发现已到午时饭点了,连忙招呼朱由检和高杰道:“走,先去用膳,边吃边聊!”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奉圣夫人 养心殿,大明嘉靖年建造,位于内廷乾清宫西侧,并不算豪华奢侈,开始仅仅是作为一座为皇帝临时休息而设的宫殿。养心殿是一独立的院落,南北长约六十多米,东西宽约八十余米,占地五千平方。养心殿为工字形殿,屋顶为黄琉璃瓦歇山式顶,养心殿的名字出自孟子的"养心莫善于寡欲",意思就是:''修养心性的最好办法是减少yuwang。” 高杰跟着天启帝和朱由检,进了养心殿大殿之后,并未停留,向右来到东次间,也就是所谓的东暖阁,午膳便被安排在这里。 刚走进冬暖阁,就听一个柔媚的女声喊道:“奉圣见过陛下!” 高杰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披凤冠霞帔的女子正拜伏于门口,行大礼迎接天启帝的到来。天启帝急步上前,连忙将这个女子搀扶起来,责怪道:“客娘,早说过我们母子相见,不要行这般大礼了,您就是不听!” 那女人柔声道:“陛下乃我大明帝君,妾身当守君臣之道,此礼岂能轻废!”说完,她才缓缓抬起头来。 呈现在高杰眼前的,是一张并不算绝色的脸庞,眼睛不大,有些细长,笑起来好似一弓弯月,给人无比亲近的感觉。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雪白的肌肤,细腻光滑,就像刚从牛奶中泡出来似的。而当她微笑时,嘴角两边隐现两个浅浅的梨窝,让高杰忍不住想起一句词:“梨涡浅笑万人迷”。 这个女子大约三十来岁,可看上去甚是年轻,体态丰盈,却绝不肥胖,身材凹凸有致,神态慵懒妩媚,丝毫不比所谓的绝色美人差上半分,堪称尤物。 高杰前面听小宦官禀告,奉圣夫人在此等皇上用膳,那么此人必定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天启帝的乳娘,奉圣夫人客氏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位本应普普通通的奶妈,竟然会长得如此“祸国殃民”,而且保养得就像刚刚二十出头一般。 客氏名巴巴,本是河北保定定兴县人,十六岁嫁于侯巴儿(侯二)为妻,生子侯国兴。她在十八岁的时候被选入宫中, 充当当时才一岁大的皇太孙朱由校的乳母,现年三十六岁。天启帝的嫡母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而他父亲朱常洛指定的养母西李李选侍其后一直虐待幼小的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俩,唯有客氏将朱由校当作自己的亲子一般宠爱,所以朱由校在心里也早将客氏当作了亲娘。所以,在朱由校即位仅仅十天后,他便下旨,破天荒的将一位奶妈赐封为“奉圣夫人”,可见其对客氏的敬爱感恩之情,每逢她过生日,朱由校一定会亲自去祝贺。 在天启帝大婚前,客氏常常与皇帝出入,形影不离。天启元年二月,熹宗大婚,娶了张嫣张皇后,客氏 自然必须回避了,朱由校为此对客氏优容有加,准许她留在宫中陪伴。其后,曾经一度因为外廷的御史刘 兰等人的请求,天启帝不得不将客氏遣出皇宫。但是,事隔不久,他就重新召回了客氏。朱由校对臣子们说:“朕思客氏朝夕勤侍朕躬,未离左右,自出宫去,午膳至晚通未进用。暮夜至晓臆泣, 痛心不止,安歇勿宁,朕头晕恍惚。以后还着时常进内奉侍,宽慰朕怀。”既然皇帝因为客 氏的离去,引起了厌食、失眠、头晕恍惚诸多病症,大臣们再要反对,也是无效了。因此,客氏便拥有了自由出入宫廷的特权。 同时,因为客氏和魏忠贤有“对食”关系,乃是他的“菜户”,大多数时间,她都会留在宫中,与魏忠贤同住在一起。 高杰既然知道了这位便是客氏,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跪倒拜见道:“小子高杰,拜见奉圣夫人!” 客氏一听,连忙唤他起来,上下打量了半天后,对搀扶着他的朱由校笑道:“这位漂亮的小哥便是陛下和魏公公常常提到的那位高杰吧,对了,现在应该唤作忠勇侯了!” 朱由校点头笑道:“客娘说对了,正是他!别看他年纪小,却身手不凡,智慧过人,乃我大明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少年!” 高杰尴尬地拱手道:“陛下过誉,小杰无地自容!” 客氏嫣然笑道:“忠勇侯不必自谦,在妾身眼中,你和陛下,还有信王殿下,皆是世间难得的天才少年!” 这本听起来很正常的夸赞之辞,高杰却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客氏这句不经意的话语将高杰和当今皇上摆在一起夸赞,可是犯了忌讳的。如果朱由校是为疑心和嫉妒心重的皇帝,这句话便会像根刺,扎进他的心中,耿耿于怀,高杰从此不但前途没了,只怕祸事也不远了。因此,高杰紧张得背心都被汗水浸湿了。 还好,朱由校听了,丝毫没有介意,反而哈哈大笑道:“反正在客娘的眼中,朕样样都是好的!” 这时,一直在一旁没有作声的信王朱由检这才上前,对客氏微微躬身施礼道:“由检见过奉圣夫人!” 客氏连忙道:“信王殿下客气了!自从妾身离开了慈庆宫之后,与由检少有机会见面,如今貌似越来越疏远了,妾身心中常常感到莫名的难过!” 客氏在做朱由校乳母时,朱由校兄弟俩都居住在慈庆宫中,常常一起玩耍,客氏爱屋及乌,对朱由检亦是照顾有加。有次朱由检因自己的奶妈重病不能哺乳,还曾经喝过几天客氏的奶水,当时他和客氏的关系也颇为融洽。然而,在天启帝即位,兄弟俩分开居住之后,不知怎的,朱由检对客氏的态度渐渐发生了改变,正如客氏刚才所说,关系日渐疏远,言语间也愈发客气了。 天启帝见客氏面露凄容,连忙安慰道:“由检只是长大了,懂事了,所以在宫中见到你便有些拘谨罢了,客娘请勿多想!” 朱由检犹豫了一下,再次行礼道:“客娘,由检知错了!” 客氏连忙上前扶起朱由检,心疼道:“由检没错,都怪妾身多思多想,胡说八道了!” 天启帝乐呵呵地拉着客氏和朱由检的手道:“你看,这不是还像从前那样吗?多亲近啊!” 这时,魏忠贤在一旁低声道:“陛下、信王与奉圣夫人情深意重,令老臣甚为感动!想必陛下和大家还有很多话要说,不如就此传膳上来,边吃边聊吧!” 天启帝呵呵一笑道:“要不是魏大大提醒,朕还真忘记传膳了,要是把客娘、由检和小杰饿着了,那可就是大事了!”随即便让魏忠贤传膳到东暖阁。 御膳房煮饭做菜用的水,是从北京西郊玉泉山专门运来的泉水,据说这里的水“最轻清”。吃的米是黄、白、紫三色老米。京西玉泉山、丰泽园和汤泉等地,有专人培植这种稻米,此外,还有全国各地进贡的上色好米,称之为“贡米”。羊肉取之于宫中庆丰司。膳房不用牛肉,只用牛奶,也由庆丰司供应。其他鸡、鸭、鱼、猪肉及时鲜蔬菜,都是在市场上买的。各种山珍海味,奇瓜异果,和各地方著名干菜等,则由全国各地呈贡而来。这些都是事先储存准备好了的。 有些帝王用膳,一顿正餐多的有一百二十来个菜,还不算瓜果点心,极为奢侈。但不得不说,天启帝朱由校真是位节俭的皇帝,在他即位后不久,便将御膳菜品数量减为二十四道了。当然,这也跟此时大明国库空虚有莫大关系。 不过,对高杰来讲,二十道菜已经很吓人了,这一顿饭吃下来,给高杰的感觉还是和上次一样,味道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主要还是因为御膳房做好热菜,宦官们一路送来,再经过严格检验以及宫女或宦官试菜后,那些精美可口的菜肴早就冰冰凉,寡然无味了。 席间,高杰很少说话,主要是在听天启帝他们闲聊,同时也在观察揣摩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朱由校和客氏自然是舐犊情深,而朱由校对朱由检这个同胞兄弟也抱着绝对保护和充分信任的态度。只是高杰隐隐可以感觉到,朱由检和客氏之间还有在刻意保持着距离,绝不像表面上那么亲近,甚至可以说,朱由检颇有些排斥和提防客氏的意思。而客氏虽然还是笑颜如花,对朱由检甚是呵护,却偶然可以察觉到她脸上有些失落之色。 正当高杰暗自思忖之时,就听客氏笑道:“忠勇侯,听说你家乡是陕西米脂的?” 高杰连忙答道:“奉圣夫人不必喊我忠勇侯,怪别扭的,您如果不嫌弃,直接唤我小杰便是了!没错,小子的家乡便在陕西米脂县敞梁湾!” 客氏含笑望着他道:“听说米脂是个好地方,那的小米甚是出名!对了,听说由检和小杰便是在米脂认识的吧!” 高杰和朱由检对望一眼,一起点头称是。 天启帝摇头道:“由检那次微服出宫游玩,在米脂遇到山贼,幸好碰到了小杰,方才平安归来,说起来朕还感到有些后怕!” “山贼?!”客氏惊道:“没想到竟然还有山贼敢抢劫信王殿下,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朱由检淡淡地道:“天下胆大的人多了去了!近来不是有四川奢崇明、贵州安邦彦和山东徐鸿儒的暴乱吗?袭击我的那些人不过是些屑小之辈,是上不得台面的!”说到这,他转过头,对天启帝道:“皇兄,如今国家动乱不堪,百姓民不聊生,你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朝政之上吧,多关心关心天下百姓的疾苦,让他们安居乐业,自然就不会有人起来暴乱了!” 高杰没想到十二岁的朱由检竟然当面指责起哥哥天启帝来,顿时就惊呆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朱由检的变化 朱由检任性说出的这番话,惊到了高杰,连客氏也禁不住目露担忧之色,望向了天启帝。 谁知,天启帝朱由校只是微笑道:“由检说得没错!哥哥我玩心太重,的确做得不够好!治理一个国家实在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真希望你好好读书,快点长大,到时就能来帮哥哥的忙了!” 朱由校的反应,让高杰看到了一个像父母般全心呵护胞弟的兄长形象,也许,兄弟情义在朱由校的心中,比江山更为重要! 朱由检冲动之下说出那番话之后,本就有些后悔了,现在见哥哥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顿时眼眶就红了,禁不住抽泣道:“其实我也知道皇兄有皇兄的难处,我只是听不得朝野之人在背后对您的腹诽和诟病,心里着急,对不起!” 朱由校柔声道:“朕明白你的心意和想法,兄弟之间不必道歉!哥哥没读过什么书,被那些饱读诗书的人嘲笑轻看很正常,朕也曾为此而自轻过,不过,前些天小杰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最重要的不在于读没读过书,而在于他肯不肯动脑子、心中是否一直存有善念,是否愿意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这句话让朕心潮起伏,触动很大,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相信我,由检,哥哥会尽力而为,做个好皇帝的!” 朱由检听了,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高杰这时也说道:“小杰胸无大志,做事说话都是率性而为,陛下也不必太过认真。其实,我如今最希望看到的,便是陛下和由检能够兄弟齐心,永远快乐!” 客氏感激地看了高杰一眼,也附和道:“小杰说得对,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们开心快乐!” 用过午膳后,高杰和朱由检便拜别天启帝和奉圣夫人,离开了养心殿。 一路上,朱由检都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得高杰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你这小脑瓜里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呢?小小年纪别弄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好不好?” 朱由检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高杰道:“杰哥哥,我现在脑子很混乱,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到皇兄!” 高杰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着的王承恩,然后轻声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世上的事情很多都没有对错,关键看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去看待它!所谓对错真假,是需要你自己用心去看清楚的。我只清楚一点,圣上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点虚假!” 朱由检皱眉道:“皇兄对我好,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不专心于朝政,整天捣鼓那些匠活,我实在是看不惯!” 高杰叹了一口气道:“我刚才说了,真假对错,需要你用心去看。也许有一天,你会发觉圣上并非表面上这般无所事事,更不是某些处心积虑的人说的那样不堪!” 朱由检沉吟了一下道:“不!事实就是这样,你不用去为他辩解了!因为他身边有小人,有佞臣,所以才会如此玩物丧志的!” 高杰听了,沉声问道:“这些都是谁给你说的?!什么小人,什么佞臣,指的是谁呢?” 朱由检貌似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摆手道:“好了,杰哥哥,你虽然身手非凡,可是对朝中的事情还不了解,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过两天娘亲过生日,到时我再出宫找你一起去拜寿吧!”说完,他便和高杰在皇宫门口挥手道别,转身离去了。 高杰呆呆地望着朱由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宫中,心情愈发沉重起来。朱由检无意间说出的“小人”、“佞臣”,让高杰禁不住开始为魏忠贤担忧起来。而且,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事情,以朱由检这么小的年纪,绝不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在他身边或者周围,必定有人煽风点火,而且,矛头很可能就是指向了魏忠贤! 高杰很想多花点时间和朱由检交流交流,然而,一来因为朱由检居住在宫中,并不是那么容易见面,二来,高杰隐隐有种感觉,不知是十二岁的朱由检是因为进入了青春期,开始有些逆反心理了还是怎么的,自己的话,他似乎也不像原来那样能够听进去了。 “看来,是要找机会知会一下魏叔,让他提高警惕了!”高杰暗自打定主意。 此后几天,高杰把自己关在家中,全心帮助熊兆珪变形,还让姬龙峰去找了趟魏良卿兄妹,让他们在国子监注意观察一下和朱由检走得比较近的都有那些人。 天启帝自己没读什么书,却一直把弟弟朱由检的学习看得很重,曾想给他请个大儒做老师,但都被朱由检拒绝了。朱由检解释说他更愿意去国子监,于那些监生们一起求学,这样不但能读书,还有可能帮皇兄物色一些大明江山未来的栋梁之才。于是,朱由检便也成为了魏良卿兄妹俩的同学,只是他们之间交道不多罢了。 经过数日的特训,熊兆珪可谓进步神速。他的情况和李鸿基叔侄俩颇为相似,也是习武十多年,却因为心理问题而进境不理想。这些日子,通过高杰的刺穴和修习白莲九生的初级功法,熊兆珪十多年积累下来的武学基础被融会贯通,并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情虽还有些怯懦,但在这懦弱中却出现了另外一种顽强不屈的性格,并且,这种性格一天比一天强大,甚至有后来居上,开始变成主导他个性的主要部分。 而作为陪练的姬龙峰三人,如今情况各不相同。因为熊兆珪个性的变化,他从之前见了姬龙峰三人就躲就藏,到如今成为了一个打不死打不怕的小强,达到了天天主动要求“被虐”的地步。 而且,他现在找对手,只找姬龙峰一人。因为王睿毕竟当他是少主,下手不够狠,让他觉得强度不够;悟空虽然虐他很认真,但这小子的功夫没有固定套路,完全就是凭着变态的体质和对百兽各种形态的完全参悟,攻击起来气势夺人,拳打脚踢,抓挠咬抠,什么怪招都有,端的是没办法招架,熊兆珪觉得和他切磋,对自己的武功提升没有什么好处;唯有姬龙峰,武功好,打架狠,枪法精妙,实在是切磋比试必备佳人! 只是,到了第八天,平常对切磋比武无比热衷的姬龙峰也招架不住熊兆珪的死缠烂打了,见到熊兆珪不是借口肚子不舒服要去茅房,就是直接溜之大吉,玩躲猫猫,让高杰啧啧称奇。 后来高杰不得不亲自上阵,把最后两天虐熊兆珪的任务也担了下来。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这天,高杰等五人一大早便依约来到了骆府,骆思恭父子俩正在院中的习武场等着呢。 看到高杰来了,骆思恭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小杰,带足了银子没?” 高杰纳闷道:“带银子作甚?” 骆思恭眯着眼笑道:“中午不是要去柳泉居吗?” 高杰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哼了一声道:“师伯,您就这么肯定我会输吗?!告诉您,这次柳泉居是没戏了,估计还得您老人家自己破费摆个收徒宴!” “哦?!口气蛮大嘛!”骆思恭听了呵呵直乐,指了指习武场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溜溜就溜溜!”高杰胸有成竹,回头对熊兆珪示意道:“兆珪兄,该你登场了,我不希望你是骡子,也不愿你是马,而是期待着你成为一只勇猛而顽强的熊!一个像你爹一般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不得不说,来自后世的高杰激励人的方法效果奇佳,本来还有点提心吊胆的熊兆珪被这一句话激得禁不住“嗷”地嚎了一声,毫不犹豫便站到了习武场中央。 熊兆珪这果断豪放的样子,让骆思恭颇感意外。换做以前,让熊兆珪上比武场,简直就像让他上刑场一般,不是哭哭啼啼装可怜,便是死乞白赖赖着不挪步,骆思恭还从来没见他像今天这般麻利过。和儿子骆养性对视一眼,骆思恭忍不住对熊兆珪下面的表现生出了一丝期待。 骆养性一边挽着袖子走到场中,一边淡淡地对熊兆珪道:“兆珪,你是了解我的,行事认真,从不留情,你要是害怕了,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熊兆珪向高杰那边看了一眼,见高杰正对他用力挥舞着拳头,顿时胸口一热,大声喊道:“养性哥,来吧!” 骆养性见状,眼睛一亮,缓缓点了点头,突然之间身形前冲,同时一记直拳向熊兆珪胸口捣去。 这一拳,如疾风,似暴雨,快速无比,招式简单却威力巨大,有种势不可挡的架势。高杰见了,虽知道这一拳骆养性不过用了一成的功力,但仍旧为熊兆珪而担心。毕竟在武学上,熊兆珪对骆养性,便如同一个婴儿面对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人一般,骆养性随手一拳,也够熊兆珪受的。 见到骆养性的拳头在自己瞳孔中越来越大,熊兆珪下意识的第一想法便是转身逃跑,然而,他的这个念头刚刚泛起,便瞬间被另一个念头压制,那念头便是:“我要变强!我要成为大英雄,大豪杰!我绝不能逃跑,即使死也要站着死!” 蓦然间,熊兆珪胸中涌起一股狂热、不屈之气,他大喝一声,站稳马步,右拳奋然击出,迎着骆养性的拳头便硬抗而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变形记 “嘭”两拳相交,硬生生地发出一声闷响。骆养性纹丝未动,而熊兆珪竟也稳稳当当未退半步。 骆思恭眼睛不由得一眯,刚才他见高杰信心满满,虽然也估计熊兆珪这十天时间会有些许进步,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不但敢于与骆养性悍然硬抗,并且还顽强地扛住了! 熊兆珪接下骆养性这一拳后,顿时信心大增,他深吸一口气,左拳挥出,竟然开始反击了。 骆养性自然也颇为惊讶,换做以前,熊兆珪接了他这一拳,起码得倒退出七八步之外,如今不但出拳抵消了他的拳劲,而且还有余力反击,顿时又惊又喜,当下也左拳挥击而出,再次与熊兆珪的拳头猛然相撞。这一次,骆养性使出了两成功力,速度比之前也快了不少。 “好小子,又接下来了?!”骆思恭见熊兆珪和骆养性第二次对拳,又是和第一拳相同的情况,两人都稳立不动,平分秋色,顿时愈发惊讶,禁不住把目光转到了高杰身上,谁知高杰那小子此刻正得意地看着他,又是吐舌头又是翻白眼,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弄得骆思恭哭笑不得。 此后,骆养性拳劲逐步递增,出拳速度也越来越快,熊兆珪已无力抽空反击,但仍将骆养性急速而威猛的攻势顽强挡住,直到骆养性的拳劲加到了五成功力,熊兆珪才上身摇晃了几下,终于后退了一小步方才站稳。 这几拳,骆养性不但逐渐加力,而且出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出拳的方位一再改变,可都被熊兆珪恰到好处地抵挡住了,可见,熊兆珪这十天来,不但是武功进境惊人,而且眼力、反应、心境和判断都得到了大大的提升,可谓一日千里,与十日前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拳打完,骆养性并未继续出拳,而是回身望着骆思恭淡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了解骆养性的人都知道,他性情内敛深沉,极少出言夸赞,如今能对熊兆珪作出如此评价,亦是极为难得了! 高杰听了,兴奋地手舞足蹈,奔到场中,一把抱住熊兆珪,又是摇又是拍,弄得熊兆珪满脸通红,傻笑不已。 骆思恭见了,摇头笑道:“也不知这小子用了什么邪术,竟然真的在十天内让兆珪脱胎换骨,真是变态!” 高杰闻言不乐意了,放过了熊兆珪,大步走到骆思恭面前,不满道:“唉!我说师伯,这十天时间的特训,我可是用的最科学的方法帮助兆珪兄的,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邪术了呢?莫非您老输不起吗?” 骆思恭笑骂道:“兆珪能够有如此表现和长进,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在意输赢?!” 高杰哼了一声道:“那就好,耍赖可不是好孩子!” 骆思恭忍不住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然后才大步走到熊兆珪的身前,欣慰地笑道:“兆珪,恭喜你!” 熊兆珪听到骆思恭这慈爱而肯定的话,双眼一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骆思恭的腿就大哭起来,而且,哭声那叫一个悲悲切切,闻者伤心啊! 骆思恭没有去拉他起来,而是人由他痛哭,因为他很明白熊兆珪此刻的心情。熊兆珪天生担心怯懦,加之其父熊廷弼管教严苛,所以一直都是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活着,不但内心脆弱,而且非常自卑。其实,他也想象他父亲那样豪放勇敢,也想得到别人的肯定和尊重,可是在之前,这样的愿望,对他而言,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今日,他终于证明了自己,终于得到了即是长辈又是半个师父的骆思恭的肯定,岂能不激动万分,痛哭失声吗?这哭声,发泄着他心中憋了多年的委屈,同时也将是他最后一次软弱的哭泣,因为,从今日开始,他真正成为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和以前那个熊兆珪正式永别了。 王睿见到少主脱胎换骨,也是激动万分,大步走到高杰面前,单腿跪倒,抱拳行礼道:“多谢忠勇侯帮我家公子脱胎换骨,如此再造大恩,在下无以为报,今后侯爷旦有差遣,莫不尊从!” 高杰手忙脚乱将王睿拉了起来,苦笑道:“王大哥,你至于吗?我当兆珪兄和你是朋友,是兄长,所作所为皆是理所应当的,你如今不但拜我,还一口一个忠勇侯、侯爷的,莫非是不乐意和我做朋友做兄弟了吗?” 王睿急道:“能和你这般义薄云天的天之骄子做兄弟,在下岂会不乐意?!” 高杰正色道:“既然愿意,就不要再提什么感谢和恩情之类的话了,所谓兄弟,就是要尽己所能,互助互爱,以后,千万别再喊什么忠勇侯了,还是喊小杰听着顺耳!” 王睿听完高杰之言,感动莫名,一个铁塔般的硬汉,眼眶也不禁有些微微红了起来。 高杰很不习惯这种被人当作恩人的感觉和场合,连忙转换话题,对场中的骆思恭大声喊道:“师伯,愿赌服输,您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骆思恭白了高杰一眼,随即俯首拍了拍依旧哭个不停的熊兆珪,笑道:“兆珪啊,你哭够了吗?小杰那小子催着要收账了,你要是再继续哭下去,这拜师之事可就过时不候了哦!” 听到“拜师”俩字,熊兆珪的哭声嘎然而至,立马翻身就地跪下,三叩首后大喊道:“徒儿熊兆珪拜见师父!” 高杰见了,对身边的王睿等笑道:“兆珪兄可越来越机灵了!” 众人闻言,都不禁乐得笑出声来。 骆思恭微笑而立,受了熊兆珪的拜师之礼,然后拉他起来,郑重道:“为师的师门,颇为特殊,对收徒一事要求甚是严格,所以之前这么多年我虽一直教你习武,却因种种原因不能收你入门,心中一直对你父亲颇未愧疚。万幸你今日终于在小杰他们的帮助下,在短短的十日内,脱胎换骨,浴火重生,达到了拜入我师门的要求,老夫万分欣慰!好了,今后你便是我峨嵋剑仙派的弟子了,门中规矩我以后会慢慢告知于你,希望你能记住今日的种种,往后能一如这十日特训一般,刻苦修炼,不负所望!” 熊兆珪恭敬抱拳应道:“师父教诲,兆珪铭记于心,绝不敢有负师父的厚望!” 骆思恭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笑道:“好了,你可以去拜见两位师兄了!” 熊兆珪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立马先跑到骆养性面前,躬身行礼道:“师弟熊兆珪,见过养性师兄!” 骆养性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而笑,单手将他扶了起来。 熊兆珪又跑到高杰面前,诚恳真挚地躬身施礼道:“师弟熊兆珪,见过高杰师兄!师兄再造大恩,容待后报!” 高杰双手扶起熊兆珪,苦笑道:“我刚才还和王睿大哥说过了,以后不要再提报恩什么的了,估计兆珪兄光顾着哭,可能是没听见吧!好了,我高杰也算是有师弟的人了,真感觉还真心不错呢!来来来,师兄既然都喊了,这见面礼可是免不了的了。这件玩意兆珪兄就拿去防身吧!”说罢,高杰从随身背着的包裹中取出一件造型奇特的短小轻甲,递给了熊兆珪。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熊兆珪在手中摆弄着的轻甲,连骆思恭父子俩也走到近前,仔细打量起来。 没等熊兆珪看出什么名堂,骆思恭就忍不住惊呼出声道:“好一副机括轻甲!” “机括轻甲?”众人都不明白这副轻甲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 高杰对骆思恭竖起大拇指,赞道:“姜还是老的辣,师伯毕竟是久经风雨的老麻雀,一眼就瞧出了这轻甲的不凡之处!” 骆思恭笑骂道:“什么老麻雀!有你这么夸长辈的吗?!这轻甲造型奇特,隐藏机关,我以前曾见到过一件类似的,只是那件的做工与这件相比,差得太多!” 高杰嘿嘿笑道:“那还用说,机关赵门所制,必是精品!” “机关赵门?”骆思恭颇为诧异地问道:“据传机关赵门因长时间内耗,家族分裂,机括制造的绝艺也几乎失传了,小杰你是如何得到这件轻甲的?” 高杰得意地道:“此甲乃赵门机括的正宗传人赠送与我的,而且,只要有钱有材料,还可以不停制造!” 骆思恭嘿嘿笑道:“真不晓得你这小子还藏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要不也给师伯送上十件八件的?” 高杰闻言,眼露警惕之色,后退几步道:“您老人家武功盖世,哪还用的上这些辅助的玩意来防身?!况且,你这话听起来怎么跟打土豪分田地一般,什么送十件八件的,您当我是搞批发的啊!郑重声明啊,师侄只是个小小的穷猎户,可绝不是大款!” 骆思恭听了,不怀好意地笑道:“以我的经验,你身上只怕好东西还有不少,只是我身为长辈,也不好勉强要晚辈的东西,可养性、龙峰、王睿他们和你同辈,又亲如兄弟,每人找你要上一件倒也应该!” 骆思恭此话一出,正是言者有心,听者更有意,姬龙峰顿时第一个扑了上来,将高杰抱住,开始搜身。王睿和高杰在一个院子呆了十天,也早就熟络得很了,随即便加入了抢劫的行列。 骆养性个性稳重,从没干过这种无厘头的事,开始还在一边看着,眼见高杰他们打闹成一团,又翻滚在地上后,他的情绪逐渐被感染,在父亲微笑鼓励的眼神下,犹豫片刻后,他终于也扑在了三人的身上。 悟空蹲在一旁,看着四人在地上乱滚乱叫,开心得抓耳挠腮,傻笑不已。 骆思恭望着眼前欢闹的情景,似乎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会出现一群人,他们亲同手足、豪气干云,个顶个都成为了中原武林中顶天立地的好汉,而为首的,正是那个古灵精怪、天子卓绝却又重情重义的高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狭路相逢 骆思恭心情大好,中午破天荒请众小去街上吃了顿烤鸭,方才独自赶去蒙古使者暂住的会同馆。他将和粆图等确定好明日启程的细节,并和高杰约定好,晚上将去到他的府中,给大家说明此次北上的计划。 高杰等五人和骆养性分手后,正要回家,却在街上碰上了才从国子监回来的魏良卿兄妹。 魏良卿好几天没看到高杰他们了,如今一见,便上前一把搂住高杰的肩膀,笑哈哈地道:“小杰,这么久没见,可想死哥哥了!” 高杰心中欢喜,口中却道:“魏大哥,貌似才几天不见吧,你便这般模样,旁人见了,还以为我俩搞基呢!” 魏良卿问道:“搞基是什么意思?” 姬龙峰在一边笑道:“搞基是小杰家乡话,就是说你有断袖之癖!” 本来也挺高兴的魏良月听了,俏脸一红,轻啐了一声道:“没正经!” 魏良卿却毫不在意,仍旧紧紧搂着高杰的肩膀,得意道:“管他是短袖还是搞基,反正俺看到你就是开心!” 想到明日便要启程离开,高杰对魏良卿兄妹俩也颇有些依依不舍,便也不急着回家了,便任由他搂着,众人一边在街上闲逛一边乱侃。 听说高杰等人明日要离开京城,外出公干,魏良卿兄妹俩甚是意外,急忙询问有什么急事,高杰不便明说,只好胡编了一个理由。本来兴致勃勃的魏良卿顿时有些黯然下来,半晌才提议道:“没想到这么快便要分别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唉!不如今日便到俺的农庄去一次吧,俺还想再尝尝你捣鼓的那些稀罕菜肴!” 高杰见时间尚早,同时也想在分别时和魏氏兄妹好好聚聚,便点头同意了。于是,一行七人便先行回家牵马,然后便出城向京郊驶去。 谁知出城不久,高杰等便被十多人拦了下来。 刘玄则、叶孤烟等今日一大早便去京郊一个大型的狩猎场狩猎,中午吃过午饭便准备赶回京城,冤家路窄,竟然就跟高杰一行人碰到了一起,而且,碰面的地方很绝,乃是一条架于溪流的木桥上。木桥不宽,仅可供两骑并行,本来双方可以交错而过,但刘玄则等不知为何,今日胆气破壮,愣是将整个木桥堵了个满满当当。 魏良卿脾气火爆,顿时大喝道:“你们这帮龟孙干嘛?挡老子的道吗?!” 刘玄则冷哼道:“那又怎样?” 魏良卿边挽起袖子边道:“不怎样,老子用拳头招呼你们便是!” “魏大壮,要打架吗?本公子奉陪!”在岸边还未上桥的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冷冷喊道,正是和孙乾光齐名的“京城双骄”之一的赵一朗。 魏良卿虽知道自己不是这赵一朗的对手,但冲动之下,不管不顾地大喝道:“怕你怎的,打就打!” 在场的这些青年,大多数都是高官子弟,他们这些官二代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小辈打架,不管输赢,绝不会去找父辈祖辈告状撑腰,完全由自己解决。 魏良卿来京城一年多,因为魏家并非世族大家,乃是因为大太监魏忠贤得宠而崛起的新贵,况且又是没读过什么书的粗人,所以刘玄则一干纨绔子弟根本瞧不起魏良卿,双方曾经因此而多有摩擦发生,动手打架也并非第一次。如果只是单挑刘玄则、叶孤烟等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魏良卿自然没有问题,可一旦有赵一朗这样有真本事的加入,胜负便会倒向刘玄则他们那边了。 不过,今日有高杰等在场,魏良卿倒也不担心,所以便准备放手干上一架。 高杰现在乃是钦封的忠勇侯,地位在所有人中是最高的,而且要论背景后台,在场的谁能比得过他?!所以他倒也不反对在离京前立个威,免得自己走后这帮人再找魏良卿的麻烦,便将魏良卿拉在身后,上前一步道:“要打架我们奉陪,就算活动活动筋骨啦!不过,规矩得先定下来,是要单挑还是群架!” 见高杰出头了,刘玄则等人气焰一滞,大多数人都面露迟疑之色。他们当然清楚,刨去身份背景,纯论武功身手,即便是赵一朗也不是高杰的对手,何况当时在和蒙古人比斗中展现了高强武艺的姬龙峰也跃跃欲试,要是群架的话,自己这方人虽然多,只怕也绝对会输得很难看。 刘玄则为人精明,当下对高杰抱拳道:“忠勇侯,我们和魏大壮还有熊家小子乃是私人恩怨,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打群架恐伤了和气,还是单挑吧!” 高杰嘿嘿抱拳笑道:“刘公子真是好生机灵,一句话便把我排除在外了!佩服!” 刘玄则被高杰说破,脸皮微红,干笑道:“我说的乃是实话,您现在是有爵位在身的人,我等白身岂敢得罪?!” 高杰点头道:“刘公子的话,说得我无法辩驳,不依都不行!单挑便单挑吧,我们都不想耽搁时间,不如就比斗三局,输了两场的一方必须恭恭敬敬地给对方让道,并且还要列队鼓掌欢送,如何?” 刘玄则问道:“你和那位姬兄不上场?!” 高杰点头道:“当然,你都给我戴上了那么高的一顶帽子,我哪还好意思伸手打笑脸人呢?!” 刘玄则眼睛一亮,笑道:“好!就依忠勇侯的规矩,三局两胜!事先可要说好了,魏大壮和熊兆珪可必须上场!” 高杰毫不迟疑地答应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快点商量好人选,我们还要赶去嗨皮呢!无关人等都退下木桥,比斗便在这桥上进行!” 刘玄则满口答应,招呼自己这边的人下桥,在溪流对岸开始打起了商量。 等高杰回来,魏良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道:“小杰,你疯了吧!就凭我哥那三脚猫的功夫,和这位娘兮兮熊少爷,能赢了才怪!” 魏良卿黑脸微红,尴尬道:“妹子,俺武功虽不如你,但对付刘玄则和叶孤烟那些角色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魏良月白了他一眼,道:“那也得要对方真的派他俩来和你打啊!他们那边有十多号人,说不定还隐藏着武功不错的对手,到时候怎么办?!” 魏良卿顿时哑口无言了。 高杰这时方才轻轻拍了拍魏良月的柔荑,笑道:“小月妹子,能不能先放手,我的胳膊快被你掐肿了!” 魏良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太紧张,还一直使劲抓着高杰的胳膊,俏脸微红,急忙撒手道:“什么小月妹子,喊姐姐!” 高杰呵呵一笑道:“别紧张,小月妹子,要相信哥的眼光,此战,我们必胜!” 魏良月不知道高杰哪来的自信,早忘了什么姐姐妹妹的问题,眼中满是疑惑地望着他。 高杰也不管她,径直拉着魏良卿、熊兆珪和悟空三人走到一边,窃窃私语起来。 溪流对岸,刘玄则和他的伙伴们一边商议,一边打量着高杰的动静,见他将魏良卿、熊兆珪和悟空拉到一起,心里顿时放松下来。魏良卿和熊兆珪的实力,他们早就清清楚楚,拿下这两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唯一的变数就是那个黄毛小孩。在击鞠比赛中,悟空曾经出过场,马上身手颇为了得,但并不代表他的武功就厉害,何况在他们心目中,悟空在击鞠比赛中的惊艳表现,他身下那匹“乌骓”才是最大的功臣! 于是,不久之后,刘玄则他们的人选也已经定好,出战的分别是赵一朗、叶孤烟和内阁中书汪文言的儿子汪绍雄。 内阁中书相当于后世华夏国务院办公厅主任的职务,而汪文言能担当这个职位,也曾令朝野震惊,连东林党内部都颇有争议。原因只有一个,这个汪文言此前并无官职,他只是一个“吏”,而非官,说得更确切点,他之前只不过是个监狱里的牢卒。 大明的官员编制是很少的,官员就相当于现在的公务员,按规定,一个县城里的吃皇粮拿官饷的官员不过寥寥几个,如果仅仅靠这几人来管理一个县城的事物,只怕每个官员累死几回也做不来,于是,便应运而生了一个特殊的人群,就是所谓的“吏”。吏不属于国家公务员,没有官职,没有正规编制,工资由地方自行解决,负责的事物便是帮官员们跑腿办事儿。如果因为这些吏的身份地位低微,便淡看了他们,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明朝许多地方的吏都非常厉害,厉害到连县太爷那些朝廷派下的命官都拿他们没着儿。因为县太爷等官员都是上级派来的,在当地没有根基,也没班底。而这些吏都是地头蛇,熟悉业务,擅长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黑吃黑、阳奉阴违等等各种勾当。 一个有能力的吏,其能量和影响力是惊人的,而在历史小说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便是《水浒传》中,大名鼎鼎的及时雨宋江了。宋江,原本是郓城县押司,一个小吏而已,却名满天下,天下英雄无不以结识宋江而自豪,最后他成为了梁山泊一百零八位豪杰的头!他靠的是什么,靠仗义疏财混得好名声,结交无数江湖好汉做朋友,靠的是“混”的功夫。一个小小的吏,哪来的那么多银子“仗义疏财”?嘿嘿,那都是用见不得光的勾当得来的。 只不过,宋江这个吏的名声,乃是因为一部《水浒传》而名声鹊起,其实要论及“混”的功夫和在历史上的影响,宋江可比汪文言差远了! 魏忠贤如今身居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位,且深得当今圣上宠信,就因为他目不识丁,出身农户,便得不到自命清高的东林党人待见,而汪文言以一个吏的低微身份,却能被东林党这种以士大夫读书人自居的实权党派接纳,并在其中混得风生水起,地位不凡,声望直逼首辅刘一景、叶向高以及“炮筒子”杨涟,可见这个汪文言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 而汪绍雄则是汪文言的二子,年约二十五六岁,在这帮纨绔子弟中人缘极好,为人豪爽,颇有乃父之风,加之他出身底层,早早便学到了不少市井间斗殴的手段,身板也锻炼得颇为健壮耐打。这几年,随着其父身份转正,并逐步登上高位,手中资源越来越多,汪绍雄便得以拜了几位武功颇为不错的师父,真正踏入了武道一途。在这帮纨绔子弟中,除了赵一朗之外,他的身手可以说得上是最好的了。所以刘玄则派他是为了对付魏良卿,取胜不是问题。 叶孤烟武功虽然一般,但他肥胖的身板在这窄窄的木桥颇有优势,对付懦弱胆小的熊兆珪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这两场在刘玄则心中都是很有把握的,所以,最强的赵一朗对阵不明底细的黄毛小孩悟空,即便出了点意外,也并不妨碍他们以两胜的优势赢下这场面子之争。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两拳正名 双方人选既定,高杰和刘玄则再次来到各自的桥头,刘玄则对高杰依旧甚是客气地道:“忠勇侯,请问你们先派谁出战啊?” 高杰也笑嘻嘻地抱拳道:“刘公子,如果总是我方先派人,似乎不太公平,您这不就变成田忌赛马了吗?!” 刘玄则愣了愣,有些不悦地道:“那怎么办?难道要我方先出人?这同样不公平啊!” “对对!当然也不能让你们先出!”高杰连连摆手,笑道:“我高杰做事,向来本着公正公平公开的原则,绝不徇私舞弊,偷鸡摸狗,占小便宜!这样吧,我们用一个非常科学的办法来决定那边先派人!” “科学的方法是什么意思?”刘玄则没有听懂。 “科学这个词,乃是从西方的洋人那里传过来的,刘公子没听懂不稀奇!科学的方法就是有道理有根据很公正的方法!”高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刘玄则脸上微微一红,为自己没有听说过科学一词而有些惭愧,他连忙岔开这个话题道:“那忠勇侯要用什么。。。额。。。科学的方法来决定谁先谁后呢?” 高杰郑重其事地道:“这种来自西方的科学方法在我老家有个中国名字,叫定岗锤,还有个通俗点的名字叫石头剪刀布!”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啥叫定岗锤。 定岗锤具体起源于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众说纷纭,至今没有定论。2003年,世界石头剪子布协会成立,其负责人是加拿大的格雷厄姆兄弟,哥哥叫沃克,弟弟叫道格拉斯。2004年起,他们组织了世界石头剪子布锦标赛。英国《泰晤士报》 2005年6月11日的一篇报道说:“这个游戏的起源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中。据世界石头剪子布协会说,这种游戏发源于日本,然后流传到忽必列统治下的中国,而马可·波罗又从中国将其带到了欧洲。可惜这种说法没有证据。” 高杰见大家都等着他的解释,这才故作神秘地道:“其实很简单,我先说这个方法的前提和规则:石头砸剪刀,剪刀剪布,布包石头。这应该很好理解吧?!”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头称是。废话,连这都理解不了,那就不是笨了,是傻!在场的虽有不识字的、不学无术的,但绝对没有傻瓜。 高杰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知道了这个前提和规则,就可以出手了——握拳为石头,伸出食指和中指模仿剪刀为“剪子”,五指摊开是“布”,左右手都行。出手的同时发出声音,一般少则一盘,多则三盘,胜负就决出来了。”高杰一边解释还一边示范,像个极为称职的教授。 大家跟着高杰的动作齐刷刷开始了石头剪刀布,到处都是张牙舞爪。刘玄则也比划了几下,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个科学的方法就这么简单?” “简单?!”高杰瞪大眼睛提高了声调道:“看似简单,可其中蕴含着无比玄奥的深意。这个科学方法中,用三个意象,制造了一种循环克制的关系。它讲的是,人和物,各有长短,相生相克,就像羊吃草、草吃地、地吃人、人吃羊一样。通过这个方法,可以让我们认识到万物都是这个循环链条中的一员,我们的人生就可以有一种豁达的心态。正所谓:锤子剪刀布,一物降一物,你也莫自卑,我也莫自负,出手一枝花,微笑菩提树。所以说,这个方法在简单中藏有玄机!” 高杰一顿胡诌瞎掰,愣是把刘玄则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后,他不知不觉就感到自己好似在听一位得道高僧讲解佛法玄机,完全被镇住了。 高杰搞这么多名堂其实就是一个目的,最少要拿到一个后派人出场的机会罢了, 高杰见刘玄则被自己忽悠得有些精神恍惚,便打了个响指,对其喊道:“刘公子,下面就由我俩用这个科学的方法来决定派人的顺序吧!三盘两胜,谁输了,第一局切磋比试就由他们先派人,第二局换另外一方先派人,第三局就无所谓了,你的明白?” 这么简单的游戏刘玄则自然明白,他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从高杰那番晕人的高论中清醒过来,面露郑重之色,准备开始自古以来第一把定岗锤。 高杰无所谓输赢,只需要一次后派人的机会就行,所以显得很是轻松,而刘玄则却像对待人生大事一般,一边在口中呼喝着:“石头剪刀布”,一边无比认真地比划出标准的剪刀手。 还别说,刘玄则运气真不错,竟然以三比零将高杰完败于掌下。取胜后,他好似得到了世界冠军一般,高举双臂,仰天长啸,身后的那十多个伙伴也激动地为他热烈鼓掌。 高杰对刘玄则的激情表现甚为不解,暗道:“逗逼!不过就是划拳赢了,至于这么兴奋吗?!”他哪里明白,经过他的忽悠,石头剪刀布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早已变得崇高而神圣了。 既然刘玄则一方赢了,高杰这边就先派出了第一位选手——魏良卿,而对方也按计划让汪绍雄出场了。 窄窄的木桥上,魏良卿和汪绍雄相对而立,两人都面色沉凝,表情专注。以前,魏良卿就曾和汪绍雄交过手,虽然能对上几十个回合,但输的都是魏良卿。所以汪绍雄信心满满,摩拳擦掌,准备以一场漂亮的胜利为本方赢得开门红。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魏良卿又是压腿又是弯腰,热身活动做了半天,然后突然抱拳道:“俺以前和你比划过,结果都是略逊败北,这次,俺也没有获胜的把握,所以,为了节省时间,就算你赢了!”说完,也不等汪绍雄反应过来,便转身下桥,回去了。 汪绍雄准备酣畅淋漓大胜一场的计划落空了,他望着魏良卿的背影,郁闷之极,却又无可奈何。既然人家都主动认输了,难道还要追杀不成?!只是汪绍雄这心里头不知怎的,感觉堵得慌,难受得很。 刘玄则也没想到第一局就这么结束了,等汪绍雄气呼呼回来后,连声安慰了一下这个虽然获胜却心里很受伤的同伴,然后便派出了他们的第二位选手——叶孤烟。 在刘玄则计划中,叶孤烟是三人中最弱的,但也比熊兆珪那小子强。如今己方已经拿下第一局,如果高杰那边派出熊兆珪上场,那第三局就不用比了。所以刘玄则估计高杰那边为了扳回一局,必会派出最强的悟空上阵,赢下叶孤烟。只是,第三局就变成了赵一朗对熊兆珪,他们这方依旧还是会毫无悬念地拿下,所以,他得意地望着对岸的高杰,完全没有任何负担。 出乎刘玄则意外的是,高杰那边派上来的竟然是熊兆珪!刘玄则暗想:“莫非高杰知道已是必输之局,索性早点认栽?!” 叶孤烟看到上桥的是胆子比他还要小的熊兆珪,顿时嘎嘎怪笑起来,他伸出肥嘟嘟的手指指着熊兆珪道:“熊家小子,你还真敢上来?!” 熊兆珪弓着背,长长的两条手臂垂于身体前方,走到刘玄则身前站定,整个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像个懒洋洋的大马猴一般。他抬眼瞧了叶孤烟一眼,低声道:“我来了,要打便打吧!” 听了他这句话,刘玄则一方的十几个人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这熊兆珪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是要任由叶孤烟蹂躏宰割一般,完全没有一丝武者的气势,仿佛就是上来走个过场一般,连叶孤烟也被他这句话逗乐了,摇头道:“真没见过比你更没出息的人,搞得我都不忍心动手了!” 魏良月在岸边看到熊兆珪的熊样,急得只跺脚,低声埋怨高杰道:“都怪你,派谁上去不好,偏偏要派这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去,丢死人了!” 高杰嘿嘿笑道:“谁丢人还说不定呢,小月妹子慢慢瞧便是!” 魏良月还待挖苦高杰几句,却忽听桥上的熊兆珪一声大喝道:“到底谁没出息,拳头上见真章!”喝完,他身体猛地挺直,双眼圆睁,一双长臂缓缓画圆,最后收于腰间,双拳紧握,骨骼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浑身蓦然之间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 叶孤烟见状,一双小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好似变了个人一般的熊兆珪,有些结巴地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熊兆珪冷冷盯着他道:“我不是说了吗?要打便打吧!还能干嘛?!死胖子,吃我一拳!”说罢,熊兆珪右拳倏然击出,瞬间便到了叶孤烟的胸前。 叶孤烟被熊兆珪的变化震慑,有些发愣,没想到他说打就打,转眼间拳头就来到了胸前,顿时怪叫一声,连忙向后退去。然而,自认为已经退出了攻击范围的叶孤烟突然发现悲催了,因为他低估了熊兆珪的臂长,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的胸口便结结实实中了一拳,疼的他嗷地叫唤起来,便又退后了两步。 熊兆珪一击得手,并未追击,而是将右拳重新收回腰间,冷冷道:“死胖子,还继续吗?” 叶孤烟被从来没放在他眼里过的熊兆珪这般羞辱,顿时气急败坏,怒吼一声,肥壮的身体灵活地前冲,打出一招势大力沉的“猛虎下山”,直奔熊兆珪的胸腹击去。 熊兆珪没有前冲,也没有后退,只是双腿弯曲,扎了个桩子,紧盯着迎面而来的拳头,又是一声大喝,左拳从腰际悍然击出,和叶孤烟的拳头对撞在一起。 两拳相交,在发出一个瘆人的响声之后,就见叶孤烟前冲的肥胖身体蓦然停止,随即就听他高声痛呼,左手抱着右臂,在桥上乱跳,一个不小心,竟然掉到了溪流之中。这条溪流不深,只有半个人高,叶孤烟不一会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浑身湿淋淋的,山泉汇成的溪流冰冷刺骨,让他冷得只哆嗦,而右臂受到硬击,更是钻心的疼痛。他就这样一边忍痛站在溪中,一边如同见了鬼似的仰望着木桥上的熊兆珪,样子十分狼狈。 而熊兆珪看都没看他一眼,缓缓收了架势,轻轻一掸白袍,转身便走下了木桥。他的背影,在秋阳的照耀下,仿佛发着光,让刘玄则一帮人感觉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不真实。因为,这道身影不再懦弱,而是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小试身手 湿漉漉的叶孤烟被几个同伴带回了岸边,赵一朗望着垂头丧气的叶孤烟,皱眉道:“这熊兆珪几天不见,武功突飞猛进,性情也变得坚忍果敢,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 刘玄则阴沉着脸,遥望着对岸的高杰,沉吟半晌,方才说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一切应该都和那个高杰有关!” 赵一朗闻言,也看向对岸,问道:“此话怎讲?” 刘玄则目光闪烁,转头答道:“据说熊兆珪这些日子都借住在高杰的府中!” 赵一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里喃喃地道:“高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连孙乾光都对其赞不绝口,心服口服?如果熊兆珪身上发生的变化真的与其有关,那他就太可怕了!” 刘玄则干咳一声,故作镇定地对赵一朗道:“一朗,最后一战就靠你了!我们的荣辱如今都系于你一人身上,切不可多想,专心迎战吧!” 这时,悟空已经来到了桥上,他半蹲在桥面上,好奇地望着对岸的人,显得颇为轻松,一点都没有大战将至的紧张感。 赵一朗使劲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深吸了一口气,在刘玄则等人殷切期待的目光中,大步走上了木桥。 赵一朗乃东林党领袖之一、大明礼部尚书赵南星的孙子。 赵南星时年已七十有二,字梦白,号侪鹤,别号清都散客,高邑(今河北高邑县)人,万历二年进士。他九岁已有“神童”之称,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文学古籍过目不忘,可谓文采斐然。明隆庆庚午年间,赵南星乡试中举人,万历二年中进士。初授河南汝宁推官,因治行廉明升任户部主事,任职期间刚直不阿。在首辅张居正死后,他改任吏部考功主事,因厌恶结党营私,得罪尚书杨巍引疾故里。 甲申年(1584年),南星又被朝廷起任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因直言上疏社会弊端,陈述救时要务,抨击危害国家的左都御史吴时来、左副都御史詹仰庇、黄洪宪,被这些人群起攻之。皇帝不听其言,赵南星失望之下再次引疾故里。 壬辰年(1592),朝廷再次任用赵南星,调补吏部考功郎中。万历二十一年,他协助尚书孙龙大计京官(考察官员),不徇私情,不畏权贵,秉公而为,罢免了姻亲王三友,孙龙的外甥吕癔昌,大学士赵志皋的弟弟,堪称数十连考功第一。给事刘道隆拉派结伙,骗取皇上圣旨,将专权职党、贬罚三官的罪名妄加于他的头。万历帝兴师问罪,经李世达等群臣疏救才免于大难,遂斥为民。 赵南星贬官归里,闲居方茹园,课子授徒,著书立说,声望大震,与当时顾宪成、邹元标南北呼应,誉称东林三君。 天启元年(1627)熹宗天启帝即位,在孙承宗、魏忠贤的推荐下,数次下诏,调任南星为太常少卿,左通政、太常寺卿,又诏为工部右侍郎,南星拒招,一再上疏辞免。后受众人之托,推辞不过,才领诏赴京上任。遂擢升都察左都御史,去年年尾升任吏部尚书。 赵南星乃是东林党人的一面旗帜,爱惜名声胜过生命。自命清流的东林人大都抱有一种心理,只要是看不惯、看不过眼的事,必定会挺身而出,针砭时政,甚至于斥责皇帝。即使被削职为民,甚至于被杀了头,对他们而言,都是值得的,因为他们相信,之后自己必会名声鹊起,成为英雄。所以,在朝堂上,常常可以见到一个七品的小小给事中这样的言官,也敢于直言进谏,驳斥皇帝,这也成为了明代朝堂上的一大奇观。 赵一朗和他爷爷不一样,绝非一介只要名声不要命的腐儒,他出生书香门第,文才自然差不了,更可贵的是,他还酷爱习武,年幼之时便拜入东林党人之中真正称得上文武双全的“武儒”黄尊素门下,在京城达官贵人子弟中,武功堪称数一数二,与孙乾光齐名。只是,因为爷爷的缘故,他与刘玄则这帮人的关系比孙乾光要更加亲密。而孙承宗只是比较亲近东林党人,并非其中一员,孙乾光也就算是刘玄则他们圈子边缘的人物。 赵一朗的脾性倒是继承了祖父赵南星那不怕死的劲儿,虽震惊于熊兆珪的突变,但也毫无畏惧之心,镇定自若地来到了悟空的面前。 看了看蹲在地上的黄毛小孩,赵一朗淡淡道:“小孩,你叫悟空是吧,这名字很奇怪!” 悟空没有答话,仍旧好奇地盯着他上看下看。 赵一朗讨了个没趣,干咳一声,继续问道:“这名字谁给起的?” 悟空依旧没有回答。 高杰在岸边很是纳闷,低声问魏良月道:“小月妹子,这家伙怎么对悟空的名字那么感兴趣?” 魏良月轻笑一声,也压低声音道:“谁叫你给起了个这么惊世骇俗的名字的?!” “惊世骇俗?!”高杰更加纳闷了,他依稀记得,《西游记》的作者吴承恩应该是嘉靖年间的人物,据说他是五十岁的时候写成的《西游记》,如今到了天启年间,只要是识字的应该都读过这本名著,戏文里也肯定会有演出,那么孙悟空也应该是家喻户晓,自己根据悟空的身手样貌起了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很贴切很酷的,怎么会惊世骇俗呢? 魏良月见高杰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得意地笑道:“还以为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呢,没想到原来你也有这么笨这么糗的时候!” 高杰白了她一眼,催促道:“拜托了,大姐,您就别挖苦我了,赶紧说行不?” 魏良月志得意满,故意清咳了一声,低声解释道:“你这个名字是从《西游记》里剽窃来的对吧?” 高杰点点头,随即又使劲摇头道:“剽窃多难听啊,你看悟空那样子,多像齐天大圣啊,我只是贴切地拿来一用罢了!” 魏良月撇了撇嘴,也不多在这问题上纠缠,继续道:“在场这么多人,估计绝大多数都是读过《西游记》的,可是没人敢承认自己读过罢了,赵一朗对悟空的名字感兴趣自然不稀奇!” 高杰愈发纳闷了:“为什么不敢说自己读过《西游记》?” 魏良月苦笑摇头道:“难道你不知道《西游记》是禁书吗?!” 高杰听完,直接就愣住了。 原来,《西游记》成书于大明嘉靖年间,嘉靖皇帝明世宗朱厚熜崇信道教,酷爱炼丹,《西游记》明显是一部为佛教歌功颂德、专黑道士的小说,而且黑道士还不是一般的狠,简直就是脑残黑,不被皇帝列为禁书才怪了,到了如今的天启年间也丝毫没有开禁的意思。只是吴承恩的《西游记》写得实在是太精彩,深得大明文学爱好者的喜爱,于是在暗地里有许多的小抄本、盗版书在偷卖着,在场这些纨绔子弟个个背景深厚,弄本《西游记》的小抄本还是很简单的,所以魏良月说他们绝大多数都看过,甚至还私下交流过,只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罢了。河蟹,不光是现代中国才有的,而是历史悠久的文明之一。 赵一朗见悟空一直不给面子,屁都不放一个,顿时恼怒起来,他捏紧了拳头,喝道:“小子,我看你年纪幼小,想劝你知难而退,谁知你却如此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我赵一朗以大欺小了!”说吧,他聚气凝神,吐气开声,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你,刚才,说,什么?”正当赵一朗要动手之时,悟空却磕磕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 赵一朗气一堕,不得已收了起势,恨恨道:“我刚才问你是不是叫悟空,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悟空才学习人类语言不久,除了高杰能够用念力和他自由交流外,其他如姬龙峰、魏良月等跟他说话,都是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表述,而且还附带着连比带划,悟空才能知晓其意。像赵一朗这样以正常语速说出来的话,悟空听得明白才怪了,所以,等赵一朗再次说完,悟空还是好奇地望着他,一边挠着头,一边眨巴着眼睛,完全没听懂。 赵一朗只道这小孩是在戏弄自己,更加恼怒,顿时不管不顾,厉喝一声便挥拳向悟空猛击而至。 悟空还没明白对面这个白衣服的人为什么突然生气,脑海中传来了高杰的声音:“别跟他废话,直接干他!只是别下手太狠了!” 悟空对高杰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立刻纵身而起,理都不理赵一朗挥出的那迅猛一拳,像只灵动无比的猴子一般,竟然直接跳到了赵一朗伸出的右臂之上,双手如爪,径直向他的头部抓去。 赵一朗哪见过这种怪异的招数,悚然一惊,连忙收招挥退,避开了悟空凌厉的双爪,正待再行攻击,却突然看见悟空凭空翻了个空心跟头,双足在桥面上一触即起,跃起老高,双臂舒展张开,犹如白鹤展翅,已如影随形地追击而至。 赵一朗大惊,没想到这黄毛小孩身法如此迅疾轻灵,不及闪避,只好双臂灌力,交叉挡于身前,硬抗悟空的攻击。谁知他并没有等到悟空用手或者用脚进行攻击,而是蓦然觉得右臂剧痛,禁不住呲牙裂嘴得再次后退了两步,脸色土灰,难看之极。 原来,悟空这次用于攻击的武器,不是手也不是脚,而是他的牙齿。 赵一朗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气急败坏地正要喝骂,还未等他张口,甫一落地的悟空余势不止,矮身贴地前冲,右足如同一条巨蟒出洞,直接踹向赵一朗的支撑腿。 赵一朗简直被悟空这怪异蛮横的打法逼疯了,惊叫一声,双足顿地,飞身而起,险险避开了下盘又遭受的一击。 要说,这赵一朗天资真心不错,跟随“武儒”黄尊素学艺十几载,不但武艺出众,而且反应机敏,连续避开了悟空的一连串诡异的攻击,也算十分难得了。 只是,悲催的是,这还不算玩,身在半空中的赵一朗还没等喘口气,视线中又看到一个不大的拳头悍然击来,这一刻,他想到了一个词语,叫“没完没了”。 赵一朗是个有血性的青年才俊,此刻被逼得亦是凶性大发,他仰头大吼一声,也不管什么招式和章法了,迎着那个小拳头便一拳轰去,心道:“以我的拳劲难道还会真怕了你这个黄毛小子吗?!” 刘玄则一行人在旁,先是见到两人兔起鹘落,迅疾无比地腾挪了几下,赵一朗虽连连后退,却身法潇洒漂亮,中途有一声痛呼,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都还没瞧出谁占上风,正要齐声为赵一朗呐喊加油。就听“砰”的一声闷响,半空中的赵一朗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凌空向后翻了几圈,落到了岸边,还砸在了几个躲闪不及的同伴身上,顿时引起了一阵混乱。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神秘人 高杰等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刘玄则等一行人还伫立在岸边,没有过桥,一种强烈的挫败和羞感耻蔓延在众人的心头。 一身湿漉漉的叶孤烟恨恨地道:“今天真是碰到了鬼,连一向胆小如鼠的熊兆珪都敢骑到老子头上拉屎了,真TMD背气!” 刘玄则一直呆呆地望着高杰等消失的方向,呆呆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帮纨绔子弟从小到大横行京城,从未经历过这等丢脸的状况,实在难以接受。 赵一朗被悟空一拳震飞,看似挺严重的,实际上除了右手的手臂和拳头有些疼痛之外,并无大碍。他是个读书习武都非常认真的人,资质不凡,自然明白那个叫悟空的少年是手下留情了,内心虽也郁闷,但对高杰等人却并无恨意。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突然对刘玄则道:“玄则兄,经过这样一场闹剧,我方知什么叫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们和高杰他们的差距,看来不是一点半点,再不努力的话,就被甩得更远!最近这段时间,我会潜心跟随师尊闭门练武,就不再参加你们的聚会活动了,告辞!”说吧,没等刘玄则回答,他便牵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也不理会其他人,一声吆喝,绝尘而去。 叶孤烟指着赵一朗的背影怪叫道:“赵一朗这小子是什么意思,就这么灰溜溜的跑了,也不想着怎么找回场子,算什么事嘛?!” 刘玄则此时已经回过神来,转头望着赵一朗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找场子?怎么找?难道还破了规矩喊家里长辈出面不成?!一朗说的对,我们再这样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话,以后京城就是高杰那帮人的天下了!” 叶孤烟不服气地嘟囔道:“不过就是输了一场比试罢了,至于如此灰心丧气,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刘玄则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转身上了马,方才大声道:“各位兄弟,也许我们早就应该受点挫折了,各自回家吧,好好想想今后我们该怎么办,绝不能再依仗家中的势力背景而胡来了,我希望,不久的将来,咱们中间能真正出现有真本事的风云人物,告辞!”说罢,他也径直策马离去。 随着刘玄则和赵一朗的离开,剩下的这帮人顿时炸开了锅,有纳闷的、有不忿的,也有反思的,但没过多久,他们也都灰头土脸地散了,最后只留下了叶孤烟一人。 叶孤烟此刻脑袋里都是浆糊,实在不明白这些平常招之即来的同伴们今天是怎么了,他不是没有触动,只是这番触动带给他的是另外一种感受,他对高杰等人已经产生了痛恨之意。同时他也深深体会到,这帮平常一起胡作非为、耀武扬威的家伙,完全就是狐朋狗友。 叶孤烟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方才向自己的坐骑走去。 还没等他上马,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叶少爷,就这么认输了吗?” 叶孤烟吓得惊叫一声,连忙回身,只见溪流潺潺,秋风习习,却连鬼都没有见到,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低声骂了一句:“今天真是见鬼了!”便又转过身准备上马,却突然见到自己坐骑的马鞍上,竟然蹲着一个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金色面具的人。 叶孤烟一向胆小,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喊道:“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那黑衣金面人稳稳蹲在马鞍上,就好似一根羽毛般完全没有重量,而马儿也好似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骑在它的身上,依旧悠闲地啃着地上的青草。黑衣人望着坐在地上的叶孤烟,从面具后面发出尖细而阴冷的声音:“大白天的,我当然是人!” 叶孤烟感觉自己都快吓尿了,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放心,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叶孤烟不解问道:“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 黑衣人微微i摇头道:“你这个小胖子怎么忘性那么大?才被人修理得灰头土脸的,莫非便忘记了?” 叶孤烟闻言,才明白刚才那场闹剧,这个黑衣人都看到了,连忙道:“我当然没有忘记,你又能怎么帮我?” 黑衣人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让你很快就能打败那些羞辱你,看不起你的人!” 叶孤烟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黑衣人声音一沉道:“因为我和他们其中的某人有过节!” “那你为什们不自己去找他们的麻烦,非要找我做什么?”叶孤烟没有轻信,继续问道。 黑衣人纵声而起,轻飘飘落在地上,冷冷道:“你的问题倒挺多!告诉你也无妨,我亲自出手,自是手到擒来,可却甚是无趣,何况我也不想以大欺小,所以便想收个徒弟代我出手。怎么样,你便做我的徒弟如何?” 叶孤烟想了想,摇头道:“我这人资质太差,不是习武的材料。况且你功夫如何,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们还未可知,我又如何能轻易拜你为师!” 黑衣人仰天尖声大笑起来,叶孤烟正纳闷间,就见他大袖一挥,一道炙热的劲气从袖中发出,瞬间凝聚成一只火焰长刀,向草地上劈去。一阵焦糊味传来,叶孤烟惊恐地发现,那片草地上一丈方圆的野草竟然被烧了个干净,而且中间还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缝,就好似真的被一把烧红了的钢刀斩过一般。 叶孤烟被这神乎其神的武技惊得完全呆住,嘴巴长得老大,连哈喇子流到了胸前都没有察觉。 那黑衣人好似对叶孤烟的反应很是满意,袍袖一抖,火焰刀消失,他的双眼通过金色面具上两个孔洞望着叶孤烟,淡淡道:“你只要拜我为师,好好听我的话,打败魏良卿、高杰他们并非难事!怎么样?” 叶孤烟这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可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也不清楚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能让我好好想想吗?” 黑衣人气得冷哼一声,全身真气鼓荡,黑袍衣袂飘飘,猎猎作响,喝道:“不知好歹,我既已决定,又岂容你推三阻四?!”说完,从衣袖中伸出干瘦的右掌,手指在叶孤烟身上点了两下,让后大袖一挥,便将叶孤烟肥壮的身体卷起,丢在了他的马背上,然后他如同一阵风般也飘上了马背,策马带着动弹不得,言语不能的叶孤烟扬长而去,看方向竟然是离北京城越来越远了。 魏氏农庄里,众人正兴高采烈地围坐在大厅的饭桌边,等着魏良卿口中的稀罕佳肴上桌。而高杰依旧如上次一般,在厨房做他的技术指导,只是姬龙峰此刻也陪在厨房里。 姬龙峰一边看着厨房里的两个厨子在高杰的指挥下忙碌着,一边低声在高杰耳边道:“刚才在和刘玄则他们比斗时,你有没有觉得似乎有人在远处窥探?” 高杰惊讶地回头看着姬龙峰,笑道:“行啊,大头,耳力够灵的,看来最近武功又有进境了!” 姬龙峰嘿嘿一笑道:“我耳朵再灵,也比不过你那双变态的顺风耳!怎么,你也发现了?” 高杰点点头,皱眉道:“那人躲在山林之中,隐匿得非常好,从他的气息判断,应该是位极为厉害的角色!” “厉害角色?!”姬龙峰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他是位身怀武功之人?” 高杰点头道:“恩!而且应该武功很强,我估计他的实力只怕能和阿里前辈一较高下!” 姬龙峰诧异道:“这么狠?!那不是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高杰见姬龙峰小眼瞪圆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那也说不定,我只是凭听力,根据他的气息、动静判断的,在我们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变换了几次方位,而且都是凌空变换,估计一直是在树干上飞渡,起码可以说明,他的轻功极为高明。” 姬龙峰当然相信高杰的耳朵,就像他信任高杰的眼睛一般,于是又纳闷道:“这样一个高手,偷偷摸摸在暗地里窥探我们胡闹,有何目的呢?” 高杰轻笑道:“人家既然不想出来见面,自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也由此可见,也许他并无恶意吧!好了,还是不要无端端瞎猜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只要明白,在这世上,高手多得很,切不可自得意满,而且,要时刻小心行事!” 姬龙峰点头道:“这个我倒是省得!对了,我们这一走,刘玄则他们不会迁怒于魏大哥和小月吧!” 高杰笑道:“我刚才问过魏大哥了,据他说,这些纨绔子弟们虽然有些胡闹,欺男霸女的事干了不少,但行事也是有规矩的,不会背地伤人!毕竟,他们还是要顾及自家长辈的仕途和家族荣誉!” “那就好!我还真怕会给魏大哥他们留下隐患!”姬龙峰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有些事也说不好!这一走,我对我爹娘、魏大哥兄妹俩,还有由检都不太放心,刚才思索了半天,准备让师伯的锦衣卫给米脂那边传个话,看能不能请陈大可大哥来京坐镇!” “陈大可?!就是你说的新都耕叟程宗猷前辈的大徒弟吗?”姬龙峰问道。 高杰道:“没错,陈大哥武功高强,江湖经验丰富,如果他能来,我就能放心了!而且,我想让陈大哥指点一下魏大哥兄妹俩的功夫。” 姬龙峰道:“陈大哥不是在米脂县当百户将军吗?哪有那么容易弃官不做,跑来京城?军官可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高杰道:“我估计,如果由我师伯出面,应该不难吧!不过他离开米脂后,还得拜托师伯的锦衣卫多多帮忙照看一下我那两位发小,还有一位小铁匠刘宗敏。也不知我师父是否离开了涌峰山,如果她老人家还在米脂就更好了!” 姬龙峰嘿嘿一笑道:“老听你提起米脂的李鸿基、李过和刘宗敏,还真想见见呢!” 高杰点头道:“会有机会的!!我也很想念他们!”说完,他目光炯炯,脑海中浮现出李鸿基、李过和刘宗敏的样子,嘴角禁不住露出了笑意。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出发前夜 众人在魏良卿的农庄里大快朵颐,品尝完高杰指导制作的稀罕菜肴之后,天光暗了下来,因为之前和骆思恭约好了晚上在高杰家见面,所以大伙没有多加逗留,便匆匆开始赶回京城。 回城的路上,高杰故意堕后,和魏良卿兄妹俩并骑走在最后。 虽说和魏氏兄妹俩相识不久,但他们是高杰到达京城后最先认识的朋友,而且也是很投缘的朋友,所以临别前,高杰颇有些不舍,特地多创造点时间和他们兄妹俩多呆呆。 三人一边策马而行,一边闲聊说笑,虽说离别的愁绪萦绕心间,但谁都不愿去提及碰触,都故作轻松地谈笑着。 高杰突然问道:“魏大哥,你现在虽然挂了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官职,却并非实职,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魏良卿被问得一愣,半晌才憨笑道:“俺是个粗人,读书不行,就喜欢捣鼓捣鼓庄稼和舞枪弄棒,今后嘛,我还真不知道!” 魏良月哼了一声道:“我哥哥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啥都不想,完全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 高杰笑道:“我觉得魏大哥可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一个人只要肯用心,总会有适合他发展的舞台!” 魏良卿嘿嘿笑道:“还是小杰会说话,我本就是个山野之人,绝非读书的料,何必要和刘玄则他们一样假装斯文呢!不过,我倒也该想想今后要做些什么了,总不能一辈子靠叔父吧!” 高杰自然知道魏忠贤靠不了一辈子,却又不能说,想了想便道:“这样吧,这次我们出远门,估计最少要一两个月时间才能返回,魏大哥先好好打理你的农庄,等我回来后,咱们也许可以合作做一桩买卖!” “买卖?”魏良卿甫一听了,还身为惊喜,旋即又苦笑道:“做买卖,俺脑瓜子只怕不好使!” 高杰呵呵笑道:“放心,这个买卖绝对是为你量身而做,包你得心应手!” “真的?!”魏良卿这下来兴趣了:“是什么买卖?” 高杰嘿嘿笑道:“天机不可泄漏,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对了,对武学一途魏大哥有什么想法吗?” 魏良卿挠挠脑袋道:“我对舞枪弄棒倒是很是喜欢,可是习武时年纪太大了,教我的那些武师都说我已经过了习武的最好时机,所以空有一身蛮力,碰上高手就歇菜了!” 高杰沉吟片刻,认真说道:“魏大哥,小月妹子,你们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魏良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魏良月则想了想,才低声道:“小杰你虽然古灵精怪,但为人倒还实诚,权且算是我比较信任的人吧!” 高杰微笑道:“如果你们信我,今晚便在家中等我。我师门有一种特别的方法,可以帮助你们提升资质和悟性,以后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会事半功倍,怎么样?!” 魏良卿想都不想就欣然同意了。而魏良月则用怀疑的口气道:“真有这样的方法?!小杰,你不会是要作弄我吧!” 高杰哈哈大笑道:“我哪敢作弄小月妹子啊,那岂不是自找麻烦吗?!信不信由你,眼前就有个成功的典型!” “什么典型?”魏良月追问道。 高杰向前方努努嘴道:“我师弟熊兆珪便是最好的证明!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魏良月惊异地道:“这个本来胆小如鼠的熊少爷是因为你的缘故,才脱胎换骨,一鸣惊人的?!” 高杰神秘地道:“信不信由你!” 魏良卿迫不及待地道:“我不管有没有什么成功的典型和证明,反正我是绝对信任小杰的,晚上我一定会一直等着你!” 魏良月则既没有说不信,也没有答应,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达皇城后,高杰等五人和魏氏兄妹挥手告别,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他们在家中呆了大约半个时辰后,骆思恭带着骆养性便来了,高杰等赶紧将他们迎进客厅。 骆思恭一坐下,没有多废话,直接道:“我下午与蒙古使者那边商量好了,明日一早别动身出发!不过,为了不惹人注意,暴露行藏,我们和他们会先行分开,各自奔赴沈阳后再行汇合。”见高杰等都在认真聆听,骆思恭笑了笑,继续道:“这次,我们一行人将以山西行商的身份进入后金的地盘,所以,还得仰仗小杰这个大财主才是!” 众人闻言,都十分诧异地望向高杰。高杰自己也莫名其妙,急道:“师伯,您开什么玩笑,我可没去过沈阳,仰仗我有毛用啊!” 骆思恭捋着白须,脸上露出一丝捉狭的笑意道:“我们这个行商的旗号便是来自山西蒲州的庞记商号!” 高杰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哈哈笑了起来,姬龙峰也拍手道:“这个名头借的好!绝对货真价实!” 熊兆珪和王睿俩不明所以,在骆养性低声给他们解释后,才明白过来,顿时也笑了起来,王睿还故意拱手对高杰道:“请高大老板一路上多多关照则个!”引得大伙哄堂大笑。 高杰无奈摇头道:“王大哥,这一路上,我们可都是要请你多关照才是。没有你这个向导,我们恐怕是寸步难行!” 王睿点头道:“我自然会尽心尽力,不过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现在 大明和后金战事不断,但后金那边对行商却十分重视和欢迎,特别是来自山西的大商户。遇到金兵,不须紧张,一切由我来对付,各位只须保持镇定即可!” 骆思恭也连连晗首道:“此行最关键的,就是镇定和冷静,千万不可贸然行事,也不可做出过激行为!以免暴露行藏,功败垂成!” 骆思恭这话刚说完,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向了熊兆珪,熊兆珪顿时脸色微红,局促道:“我。。。我绝对不会掉链子的,相信我!” 众人这才相视一笑,其实,对熊兆珪的改变大家都有目共睹,唯一担心的是他在危机情况下还能否保持镇定。不过,有这么多高手在,即使出了点小麻烦小纰漏也完全可以摆平了。 骆思恭轻咳一声,又道:“这次我们的队伍除了在座这七个以外,还有两人将一同前往!”见众人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骆思恭淡淡一笑道:“一位是高杰你们认识的,孙承宗大人的孙子,孙乾光!” 高杰和姬龙峰闻听是孙乾光,便相视一笑。在和蒙古使者比武时,他们俩和孙乾光已经握手言和,而且还了得颇为投契,知道他是个有为的青年,能够一起合作冒险,倒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熊兆珪和王睿却脸色大变,面带不忿之色。 熊廷弼入狱问罪,除了东林党人,另外一个最主要的推手就是孙承宗了。虽然熊廷弼并未因此而对孙承宗有怨恨,但并不代表他的儿子熊兆珪和亲卫王睿能够想得开。 骆思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对熊兆珪和王睿温言道:“孙承光大人和熊老弟政见不合、战略迥异,导致了如今的状况,不过,熊老弟曾对我言明,他和孙大人皆是一心为国,绝无私心,所以不希望兆珪和王睿你们二人对孙家有怨恨之意。我也明白,这样要求你们很难很不近情理。但此行事关重大,关系到我大明和蒙古协同抗金的国家大事,切不可因小失大,所以老夫希望你们起码在这一次行动中,能够抛弃前嫌,倾力合作,等到成功之后,恩怨情仇你们再去做个了断便是,你二人以为如何?” 熊兆珪听到师父如此语重心长的劝诫,自然不敢多说,便点了点头。王睿是个爽直的汉子,高声道:“我乃军中之人,自然明白行事需要讲究规矩,严守纪律,大人放心,此行我绝不会因为私怨而破坏大计,危及各位的安全!一切都等任务完成之后,再行计较!” 高杰赞赏地道:“王大哥和师弟都是深明大义之人,小杰由衷地佩服!那个孙乾光我和大头此前见过,人其实不错,他爷爷做过些什么,其实并不一定非要他来承担,我真心希望经过这次同舟共济,你们之间能够化敌为友!” 骆思恭也点头道:“小杰说的没错,官场之中关系复杂纠结,状况瞬息万变,并非一句谁是谁非就能说清楚的,职位越高,利益纠葛就愈加纷繁交错,也就愈加容易受到攻击。老夫在官场混了几十年,早就已经厌倦了这些所谓的争斗,说不得哪天我就会辞官隐退了!” 熊兆珪见师父说得话语沉重起来,便出声道:“师父,道理徒儿都明白了,此行定不会违背师父的叮嘱!” 骆思恭连说了几个“好”,这才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人,乃是来自少林寺的宗擎尊者,估计你们都没有听说过吧!” 高杰迟疑了一下,忽然想起击鞠那天和朱由检一起的黄袍老僧,便问道:“是不是我那信王弟弟的武学恩师?” 骆思恭点头道:“不错,正是他!宗擎尊者武功高绝,年轻时便是少林寺的武僧,后领命与普从尊者一起前往军中随俞大猷将军习武三年,收益良多。在将俞将军所授武功带回少林之后,便被先皇万历帝召至皇城,为皇子皇孙们传授武艺。不过,众多皇子皇孙中,真正能吃苦耐劳,一直认真跟他学习的唯有信王殿下一人而已,所以,信王殿下也是他唯一认可的徒弟了。” “那普从尊者呢?”姬龙峰突然问道。 骆思恭叹了一声道:“普从尊者学成归寺不久,便因病而逝,可惜了!” “为何这次宗擎尊者会和我们一起去呢?!”高杰仍有不解道。 骆思恭摇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既然皇上如此安排,自有深意,何况能多一位顶尖高手,又何乐而不为呢!”说到这,骆思恭从带来的一个背囊中拿出一些炮仗形状的物件,分发给大家道:“此乃我锦衣卫的联络用的烟火,一旦大家走失,遇到险情,便可燃放上天,我们见到了自会尽快赶到实施救援!” 等骆思恭将所有注意事项一一交代完毕,已经过了一更天了。(古人把戌时作为一更,相当于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于是他便和骆养性离开了高杰家,姬龙峰等人也各自回房准备行装。 高杰却出了门,径直前往不远处父母住的院落,去向高挺夫妇道别。等到他离开时,已接近三更天,相当于午夜十二点了,高杰没有回家休息,因为魏良卿还在等着他。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山海关城 第二天一大早,高杰等便在北京城东面的东直门外与骆思恭等汇合了。 所有人除了高杰三人,其他人都换了打扮,扮作商队护卫或是伙计的装扮。骆思恭也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件靛青色的文士衫,脑袋上还戴着文士帽,打扮得像个账房先生似的,而骆养性则一身劲装,直接伪装成了护卫。王睿身材雄壮,亦是做护卫打扮,而熊兆珪、姬龙峰和悟空则扮作了小伙计,高杰因为是庞记商号的老板,自然穿的是绫罗绸缎,加上生得眉清目秀,一看上去就像是大富大贵的公子哥。 让高杰颇觉搞笑的,是宗擎尊者,他今日脱掉了僧袍,换上了一身普通伙计的装束,光头上顶了个布帽,帽沿下露出些许毛发,也不知是从哪找来的假发,让知道其底细的高杰感觉不伦不类,颇有些忍俊不住。强忍笑意,高杰连忙上前见礼,宗擎尊者单手竖掌为礼,淡笑道:“高杰掌柜的客气了,老夫乃商号老伙计林大,岂敢受掌柜之礼!” 高杰见宗擎完全没有一代高僧的架子,还颇为幽默风趣,顿时呵呵笑道:“林大,好,这名字起得真随意,却不知是否还有林二林三呢?!” 宗擎捉狭一笑道:“自然是有的,林二在蒲州未来,林三等会便会赶到!” 高杰嘿嘿笑着,继续道:“那我还有个问题要问林大,你和我这个大老板说话时,为何要像个出家人一般竖掌为礼呢?” 宗擎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哎呀!疏忽了,疏忽了,老夫习惯成自然,自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谁知却是漏洞百出呢!” 众人听了,尽皆乐不可支。 这时,一骑从城内急速驰来,到了众人面前方才勒停了马匹,马上之人气喘吁吁地道:“乾光来迟,失礼了!” 宗擎微笑对高杰道:“林三也到了!” 高杰笑着对孙乾光抱拳道:“乾光兄!” 孙乾光连忙欣然回礼道:“小杰,又见面了!这次我乃是宗擎大师的三弟,以后请叫我林三!” 骆思恭见人基本到齐,便将众人一一进行了介绍,当孙乾光和熊兆珪、王睿抱拳见礼时,他们却偏头装作未见,孙乾光自然知道原因,也不介意,讪讪一笑便作罢了。 这次奔赴后金,除了在场这九人之外,还有数名锦衣卫的高手,他们都扮作百姓,远远随行。 因为担心会引人注目,招致不必要的麻烦,高杰三人将自己的宝马都留在了府中,这次骑的只是普通的马匹。 在昨夜三更,高杰赶去了魏良卿的府中,为他刺穴授功,并叮嘱他每天去一趟自己的府中,一旦等到陈大可到京,便让其传授武艺。魏良月因为是个女孩子,见哥哥在刺穴时面容狰狞的模样,担心自己的不雅样子暴露在高杰面前,再加上对高杰的神功还有些怀疑,终于还是没有接受高杰的好意。高杰倒也没有勉强,更不心急,只要魏良卿刺穴后效果显现出来,武功一日千里,魏良月自然会找上门来,主动要求受针刺之虐。 因为此次出行,危机四伏,困难重重,高杰实在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回转,所以尽可能地把京城中的所有事情思考周到、安排妥当,方才放心出发。 从北京去往辽东,并不太遥远,约一千三百多里地,顺利的话,估计十天左右可以到达广宁城。马儿不像汽车,是会疲劳的,一般像高杰他们这般一人一骑,没有马匹更换,一天下来顶多能走七、八十公里,也就是一百五六十里。日行千里,高杰他们三人的坐骑“乌骓”、“发如雪”和“红彤彤”也不是不能做到,但跑完之后,宝马就废了。一匹好马,在当时就相当于如今的千万豪车,谁会不爱惜呢。 几天下来,众人愈发熟络起来,唯有熊兆珪、王睿对孙乾光的态度依旧冷淡,只是他们都控制了情绪,并未发生冲突。 一路向东北,所经城镇乡村人烟日渐稀少,建筑也越加破败不堪,可见大明和后金的战争对百姓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第九日,高杰一行来到了山海关,虽仍是秋季,但这里的天气已经颇为寒冷,还好众人早就备好了冬衣,且个个都是好手,倒也不惧风雪严寒。 山海关,又称榆关、渝关、临闾关,位于河北秦皇岛,明洪武十四年(公元1381年)筑城建关设卫,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明长城的东北关隘之一,有"天下第一关"、"边郡之咽喉,京师之保障"之称。与万里之外的嘉峪关遥相呼应,闻名天下。山海关城,周长约八里,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高十四米,厚七米,有四座主要城门,修葺着多种防御建筑。山海关城对关外戒备森严,对关内往来的百姓客商的盘查却较为松散,高杰他们打着庞记商号的牌子,很是轻松进到城内。山海关城区不大,街道和小巷间,百姓很少,行走的多是军队士兵,而民居建筑多以四合院为主,和北京城的居民建筑颇为相似。 按计划,在王睿的引领下,他们在城内找了一个偏僻的客栈打尖住下,准备呆上一晚,明日出关。 为了不引起女真人的暗探间谍注意,骆思恭嘱咐大家尽量少上街,饮食都在客栈解决,他则只身离开了客栈。 天黑之后,骆思恭方才回来,将众人都召集到自己的房间。高杰一进门,便发现一位身材高挑,身着连帽黑袍的人立于屋中,等骆思恭关上房门,那黑袍人方才放下黑袍的帽子,露出真容。 孙乾光一见,顿时惊喜地喊了声:“祖父!” 原来,此人正是当今皇上天启帝的老师,时任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辽东经略的孙承宗。 在王化贞遭受广宁之败后,熊廷弼退守山海关内,被连罪问罪入狱,江苏人王在晋代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但在孙承宗亲自视察辽东后,对其主张的“拒奴抚虏,堵隘守关”进行了研究考察后,觉得不妥,回京后上报天启帝,明确阐述了自己的坚守宁远,以与觉华岛守军互为犄角、遥相呼应的战略计划,正式提出了“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战略方针,并建议解除王在晋的兵部尚书及辽东经略之职。天启帝自然对他的老师言听计从,接受了孙承宗的意见,将王在晋调任南京兵部尚书。自此,八里铺筑城之议遂息。前不久,孙承宗被任命为辽东经略,他即奔赴前线,着手实施其欲保关门,必先固辽西;欲复辽东,亦必先固辽西的战略计划,积极部署宁锦防线。 骆思恭等与蒙古人一起赴金盗经的绝密行动,知晓的人甚少,孙承宗是其中之一,而安排孙子孙乾光参与此次行动也是他的意见,希望孙家最有潜力最有前途的孙子孙乾光能跟随大明朝中第一高手骆思恭赴险地历练一番,既可积累经验,又能积攒功勋,为其今后的仕途铺路。 为了给骆思恭一行送行,孙承宗以视察之名,来山海关已经呆了两天,今日晚上便在骆思恭的引领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像个黑色的粽子似的,悄悄来到了客栈。 孙承宗年近六旬,头发胡须都已经白了,看起来和七旬的骆思恭岁数差不多大,可见其为国事劳心劳力,操心太多。不过,他身体健硕,挺得笔直,犹如一根笔直的旗杆一般,巍然而立,浑身散发出一股庞然气势。他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孙乾光的脑袋,温言道:“此行危险重重,你千万不可莽撞行事,一切听骆大人的指挥,明白吗?” 孙乾光使劲点头道:“孙儿早就铭记于心,请祖父放心!” 孙承宗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目光在其他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熊兆珪和王睿的身上,因为,他可以察觉到这两人的眼光中凌厉的杀意。孙承宗淡淡笑道:“你们便是熊大人的儿子和亲卫吧!关于熊大人的事,老夫纯粹是为了大明国事,绝无半点私心,问心无愧!如果你们想要找老夫报仇,尽可放马过来!” 王睿闻言,豹眼圆睁,顿时就要冲上去,却被熊兆珪一把拉住。熊兆珪闭上眼,深深吸了几口气,方才缓缓看向孙承宗道:“我父亲一心为国,却被问罪入狱,他老人家虽一直叫我们不要找你报仇,但并不代表我们就会放过你!只是此行事大,而你也肩负守疆重责,我们绝不会在此动手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一路上,我们也不会找你孙子的麻烦,你放心吧!而且,我听师父说过,你武功高强,也许现在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但总有一天,你会倒在我们的刀下,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赎罪!”说完这番话,熊兆珪转身便出了房门,王睿也冷哼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孙承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沉吟半晌,方才微笑对骆思恭道:“我曾听说,熊大人只有一子,性情怯懦,软弱无能,今日一见,此子深明大义,隐忍坚强,与传说简直就是两回事嘛!熊大人有此后嗣,可谓后继有人!此行还望骆大人能多多关照与他,务必确保其安全,拜托了!”说完,孙承宗对着骆思恭深施一礼。 骆思恭连忙将其扶起,笑道:“兆珪如今乃是我的徒弟,你不说,我也自然会尽力保护他的周全!” 孙承宗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不知哪位是新封的忠勇侯高杰?”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过关山洞 高杰听孙承宗问及自己,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礼道:“小子高杰,见过孙大人!” 孙承宗见高杰如此谦逊,急忙回礼道:“忠勇侯如此谦逊,下官惶恐!” 高杰笑道:“我虽顶着个侯爵的名头,但寸功未立,哪及得上孙大人为我大明国泰民安镇守边疆,殚精竭虑,劳苦功高!小子惭愧得很,请大人以后喊我小杰便是!” 孙承宗面露赏识之色,叹道:“难怪圣上如此看重侯爷,今日一见,果然非凡!既然侯爷有意,以后老夫便倚老卖老,斗胆称呼侯爷小杰了!” 高杰拍手道:“大人称我小杰,乃是看得起小子,况且我也听得舒服自在,何乐而不为呢!” 孙乾光在一旁也笑着插话道:“祖父,小杰不但身手不凡,聪慧过人,而且随性豪放,实是我辈之骄子,令人折服!” 高杰对孙乾光苦笑道:“孙大哥,我家乡有句俗话,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你这都把我捧到天上去了,可是要我摔成个残废吗?!”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孙乾光作势给了高杰一拳,也忍不住笑道:“也不知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家乡话,让人哭笑不得!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哪有捧杀之心!” 高杰嘿嘿笑道:“虽然我也和常人一般无二,喜欢听这样的赞美之词,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会害羞的!麻烦孙大哥以后要夸我便私下悄悄夸赞便是,我一定会甘之如饴的!”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孙承宗边笑边认真打量着高杰,暗自惊奇不已,一个还未满十六岁的少年,反应机敏,处事圆滑,而且且谦恭有礼,不卑不亢,实在是罕见。 骆思恭忍住笑意,对孙承宗道:“孙大人为何会独独问到小杰呢?” 孙承宗道:“和蒙古结盟一事关系到我大明抗金的战略布置,下官虽身在在辽东,但你们在京中和蒙古使者比试得胜的消息却早就传到了我这,更何况圣上恩宠小杰,在给我的私信中亦有提及。当然,我家这个孙子的书信中也少不了对小杰的推崇了!骆大人,你说说看,换了是你,能不好奇地想要见上一见吗?” 骆思恭恍然,望着高杰笑道:“没想到你小子名声都传到辽东来了,厉害!” 高杰连连抱拳道:“过奖过奖!惭愧惭愧!” 玩笑之后,孙承宗把关内外的一些情况介绍了一遍,并告知骆思恭,圣上担心他们的安全,命在山海关中增加了一只千人骑兵队,随时准备出关对他们进行救援。 骆思恭遥谢了圣上,和孙承宗约定好求援的方法,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孙承宗问道:“骆大人,你们此行是要从此处出关吗?” 骆思恭摇头道:“当然不行!我大明对后金禁商,山海关早就封闭,不能自由出入,我们如果从此出关,必会引起女真人的怀疑!不过大人放心,我们有向导,可以独辟蹊径,另寻小路抵达后金腹地的!” 孙承宗叹道:“是啊!我大明防线看似固若金汤,实际上尚有许多薄弱疏漏之处难以顾及,老夫失职啊!每年不知有多少大明不法商贩为了赚取不义之财,冒死越过边境防线和女真人通商,我边境守军虽时有捕获,但他们依旧如飞蛾扑火般毫不畏惧,可悲可恨!” 骆思恭笑道:“我大明边境线漫长,百密一疏,实是难以避免,孙大人也不必过于自责!只要加紧巡防,尽量减少漏洞便是了!我等此行,便是打着晋商的旗号而来,到时且莫被孙大人的手下一举成擒了才好!” 孙承宗闻言,忧思略去,笑道:“你们这样一支高手云集的队伍,没有个几百上千兵马如何能擒得住?!我手下那些巡逻的兵士没被你们擒住,我就阿弥陀佛了!” 孙承宗知道骆思恭此行必须隐蔽行事,不便久留,便告辞而去了。骆思恭此后又把熊兆珪和王睿喊回来,一起商定了明日的出关计划,方才各自安歇。 第二日天不亮,骆思恭一行便离开了山海关,向东北疾行了近二十里路后,来到了燕山山脉中的一处大山前。 王睿指着眼前的大山高声道:“骆大人,此处名为长寿山,我们便要从此山中寻径出关了!” “长寿山?”骆思恭思索了一下问道:“莫非便是山中留有历代书法大师“寿”字笔墨碑林的长寿山吗?” 王睿点头道:“大人见多识广,的确正是此山!” 原来,长寿山得名于寿山之上的寿字碑林,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石块上都刻着历代书法家所写的"寿"字,字体不同,风格迥异,其中不乏书法大家的珍品,如王羲之、颜真卿、欧阳询、米芾、苏东坡等都在这里留下了墨宝,这一处碑林也就成了文人雅士的向往之地。 平常来往此山中的观光客颇多,但随着后金与大明关系的日益紧张,战事不断,沈阳、辽阳、广宁相继沦陷,大明军队退守山海关,这里也成了战场前沿,于是此山中的游人便几乎消失殆尽,平日里人迹罕至。 “我们是要翻越此山而过吗?!那这些马匹如何处理?”姬龙峰疑惑道。 王睿微笑道:“翻山不必,我们是要穿山而过!” “穿山?!”高杰听了,醒悟道:“莫非,此山中有穿山隧道或溶洞?” 王睿赞道:“小杰脑袋瓜就是灵!没错,此山中有一个隐蔽的溶洞,可穿山而过!我年幼时曾随父亲的亲卫们走过三两次,其中虽不好走,但也比攀山越岭容易得多!何况,还能避开巡防的部队,免得引起麻烦!” 骆思恭皱眉道:“有次捷径自然大好,只是你多年未曾走过,不知如今此处是否还如当日一般隐秘!” 王睿闻言一愣,惭愧道:“骆大人说的也是,知晓此洞的,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三个我父亲当年的亲信部下,如今物是人非,他们也不知去了何处,是生是死,也许,这个隐秘的洞窟也早就暴露了!” 骆思恭想了想,随即笑道:“多思无益,去看看便知!王睿,带路吧!” 于是,一行人牵着马,顺着山脚崎岖不平的一个小道进入了山林之中。 艰难行进了约一个时辰后,他们走进了一处不大的山坳之中,王睿欢呼一声道:“找到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山坳右边一处山壁上,出现了一个约两米高,可供两人并行的狭窄山洞。 骆思恭望着这个小山洞问道:“据说,长寿山有许多石洞,最出名的叫悬阳洞,不会就是这个吧!” 王睿摇头笑道:“骆大人说笑了,这当然不会是悬阳洞,据说那最著名的悬阳洞颇为宽敞,最早的垦辟和建设是在大明开国之初洪武年间,四川峨眉僧人到此建庙塑像,并以汉隶形式留下第一笔"蜀人创修"。之后随着魏国公徐达将军在山海关建关设卫,悬阳洞内边臣游子聚会,僧人、道士云集,百姓香客络绎,文人墨客咏诵,成为一个游玩胜地,岂是这个小小山洞可比的。不过悬阳洞径深仅有四十余丈,而这个小山洞却可穿山而过!” 熊兆珪四下打量了半天,说道:“此处地形隐秘,应该没有被人发现!” 他话音刚落,高杰和骆养性却异口同声道:“不对!有人来过了!” 老伙计打扮的宗擎尊者双手合十,赞道:“两位小施主眼力高明,老僧佩服!” 高杰咳嗽一声道:“林大,你又犯规了!” 宗擎愣了愣,随即苦笑道:“林大失言失行,请掌柜的责罚!” 在众人的笑声中,熊兆珪不解问道:“两位师兄,你们是如何确定有人来过的?” 高杰指着骆养性道:“让骆师兄说吧,他一天到晚一言不发,我担心他会憋出病来!” 除了高杰和骆思恭,没人敢这样调侃骆养性,而骆养性偏偏拿高杰这家伙没办法,只好苦笑道:“兆珪,你好好看看我们来的这条山路,在有些顽石之上留有马粪的痕迹,虽被人清理过,只要你仔细观察,还是能够找得出一些端倪的!” 骆思恭也点头道:“没错,那些痕迹留下的时间不长,表明在我们前面不久,有一支约二十多人的马队刚刚走过!” “那我们还进洞吗?”姬龙峰急道。 骆思恭点头道:“进!有人从这里过关,在我的意料之中!根据这些痕迹,此处石洞来往之人很少,应该还是安全的。也许是山中猎户,也许是中原或后金的商贩,也有可能是我们的蒙古同伴呢!毕竟,这里离蒙古边境不远离。只是,不管如何,大家在行进途中都要多加小心!” 众人点头称是,随即便在王睿的带领下,缓缓进入了山洞之中。 长寿山是以普通花岗岩石为主体的,进入山洞之后,看不到一些成为旅游景点的溶洞那般奇异瑰丽的景观,内里漆黑,深不可测,脚下碎石颇多,众人行走时不但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还要顾及牵着的马匹。一人一马,在这狭窄的洞中穿行,心情甚是压抑。众人虽点起了火把,仍旧觉得越走越黑,仿佛置身于绝望的境地之中,一旦有危险袭来,真是避无可避。 骆思恭武功高强,和王睿当先而行,宗擎尊者则压在最后,以防背后的袭击。 这一段行程,算是高杰两世为人以来,走过的最为虐心的旅程。洞内天然形成的地面崎岖不平,洞顶还时不时有积水滴下,脚下湿滑,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颇为消耗体力。加上石洞狭窄,山风贯洞而过,发出鬼哭狼嚎之声,阴冷而恐怖,他们手中的火把都不知被强劲的山风吹熄了多少次。最关键的是,根本不知道前方有没有尽头,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天光,虽然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其中还有如骆思恭、宗擎尊者这般绝顶高手,但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每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都蔓延着一种绝望般的情绪,而且随着时间的增加,这种情绪还在缓缓滋长。 所谓“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高杰一行人在这个恐怖的小石洞中摸索而行,放佛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分,到底走了多久。因为心情压抑,大家伙没人说话,只是一边牵着马,一边裹紧冬衣,闷头前行。 熊兆珪被高杰“变形”成功后,心智心性都有了很大的提升长进,坚韧勇敢在他的性格中已经占据了主导地位,然而,这并不代表懦弱胆小便完全消失了。他走在队伍的正中间,紧跟着姬龙峰的身后,走着走着,恐惧不断增强,他的身体也慢慢开始抖动起来,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正当他忍不住要失声大叫之时,就听前方传来王睿的惊喜喊声:“到了!我们终于到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劫道 高杰第一次觉得重现天日,又见光明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让人惊喜激动,虽然这一行人都是习武多年,心志坚定之人,但在此刻都不由得心绪产生了波动。 熊兆珪在冲出了洞口之后,更是扑通一声长跪于地,仰天嘶吼起来,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憋闷。 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原来从他们进入石洞到穿山而出,已经过了近三个半时辰。长时间在一个狭窄、憋闷的小空间中艰难行进,并且对前路充满未知,也不清楚尽头在哪,这种无助感的确让人几欲发狂。不过,经历过第一次后,相信他们下一次再走这段石洞之旅就会好上很多了,起码心里有底,不会再感觉那么绝望和未知。 王睿坐在一块山石上,回头望着黑乎乎的洞口,感触颇深地道:“我第一次穿过这石洞的时候,年方六岁,记得那次我因为害怕一直大哭不止,后来哭累了便睡着了,基本上是被父亲背着穿过石洞的!” 姬龙峰问道:“为什么不走大道呢?” 王睿黯然道:“当时我们女真和大明的关系就时好时坏,边防管辖甚是严苛,我父亲那时还是个普通的商贩,为了让我和弟弟受到好的汉族教育,学习中原的上乘武艺,便将我们两兄弟由此石洞送入了中原,托付给了祖父在经商时结识的一位好友,也就是我们的恩师。此后父亲当上了图伦城主,我和弟弟也曾跟随他的亲卫穿越此洞回去看望过他老人家。” 大家都知道了王睿的身世,不愿再提他的伤心事,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骆思恭走到熊兆珪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兆珪,这次不错,能够顽强坚持过来,很是难得,相信经过这一次考验之后,你的心志会更加坚定!” 熊兆珪此时已经缓过劲来,想起此前几欲崩溃的情景,不由得脸上泛起微红之色。 众人休息了一刻钟之后,便再次启程。 穿过长寿山之后,便是一段真空地带,这里的村庄小镇都几无人烟,到处是荒野和野草,一片战争后满目疮痍的模样。高杰等人一路行进了约半个时辰,愣是没看见一个人。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众人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唤,依旧看不到吃饭的地,于是只好各自翻出随身包裹中携带的大饼,也顾不上冰凉难吃,像中午在石洞中一样先填饱肚子再说了。 眼见又来到一座黑乎乎的大山之前,王睿出声道:“绕过这座山,不久便会到达广宁城了,大家加把劲!” 大家伙见这座山虽高,占地面积却并不大,沿着山脚绕行过去估计也就半个时辰,士气大增,疲惫之意稍减,一起催马疾行。 约莫行了半里地,就听一阵鸣金敲锣声,前面山林中突然亮起无数火把,星星点点,迅疾地向他们一行人扑了过来。 “小心戒备!我们恐怕是遇着山贼了!”骆思恭眉头微皱,语气却十分淡定地喊道。 在这种三不管的地方遇到山贼,大家伙并不感到奇怪,更谈不上害怕,就凭他们一行人的身手,还指不定谁抢谁呢!所以众人只是微微提高了警惕,并不慌张。 片刻间,一群约百十号人的队伍便在山脚下这唯一的通道上将他们挡住。 这群人,穿着都是普普通通的大明百姓的服饰,衣服各式各样,杂乱不堪,破破烂烂,一见就是群乌合之众,只是,他们的头上全都包着头巾,在火把的照耀下,显示出是清一色的白色。为首有三人,都骑着马,中间之人膀大腰圆,手提一杆大刀,年纪约莫在四十岁左右,他左右两人微微堕后,年约三十左右,各自手提短刀,头上也都包着白头巾。 高杰见了,心中暗笑:“听说过黄巾军、红巾军,今儿倒是见到了白巾军,莫非这些家伙是为了见机不妙,以防不测,方便举白旗投降吗?” 那为首的大汉催马上前,大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在大汉喊出这句毫无新意的口号时,高杰也随着他的喊声一字不差地同步念出,顿时引得姬龙峰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那大汉见这群人不但不害怕,还放肆大笑起来,顿时怒气上涌,眼中寒光闪烁,冷喝道:“看来,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是真不想活了!” 骆思恭伸手示意大家住口,王睿策马上前几步,抱拳道:“不知各位拦住我等,所为何事?” 那大汉见王睿形貌雄伟,比自己还要大了一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片刻后方才答道:“你这莽汉问得稀奇,没见过劫道的吗?” 王睿微微一笑道:“现在大明和大金两国正枕戈待旦,说不定随时会兵戎相见,你们这么一群人还敢在此处打劫?!胆子可真够大的!” 大汉愣了愣,随即道:“活不下去,自然只能搏上一搏了!捞够了本再说!” 王睿继续问道:“你们是大明的人还是金国的?” 大汉道:“自然是大明之人。唉,我说,怎么换了你在问我底细了?!快说,你们是什么人,打哪来,到哪去?” 王睿又笑道:“打劫的问这些做什么呢?” 那大汉顿时又愣住了,是啊,打劫的问这些有什么用,尽管抢便是了,这时他左边的头目怒喝一声道:“小子,竟敢戏弄我家大王,看刀!”说罢,他一催马儿,便向王睿冲了过来,待到近处,手中短刀高举,大力劈下,带出一道寒光。 王睿不躲不闪,面不改色,举起右臂向短刀迎去。夜空中,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头目的短刀竟然脱手而出,高高飞起,一招之间便被王睿震飞。在火把照耀下,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王睿右手小臂戴着一个金属的护臂,将整个小臂都包裹了起来,所以他连武器都没有用,直接用护臂硬挡了这一刀。 那小头目手臂震得麻木,提不起丝毫劲力,胯下马也扛不住巨力,一边嘶鸣,一边连连后退,颇为狼狈。 为首的大汉心中吃惊,知道这个铁塔般的壮汉天生神力,不可力敌,正要招呼手下围攻,却听到高杰等身后一阵马蹄之声,不久,在大家的视线中又出现了一支马队。 那马队来到双方对峙之处时,高杰眼睛一眯,在其中竟然发现了一个熟人。 这马队为首之人是个头发胡子都有些花白的肥胖老者,身穿绸缎,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之人,他脸上带笑,也没看高杰等一眼,便从他们之间穿行而过,来到那山贼大头领前,抱拳笑道:“黄将军,又见面了!哈哈!” 大汉见了这胖老头,迟疑片刻,便也拱手笑道:“原来是王掌柜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您跑生意可真是勤快,怪不得能大发其财!” 胖老头笑道:“哪里哪里,多亏黄将军关照,王某这才商途顺利,趁着近日没什么战事,回去后便又赶紧再跑一趟了!”说着,他挨近那大汉,不露痕迹地塞给他一张银票。 大汉也不去瞧银票的面额,大笑道:“有了王掌柜您这等巨贾的支持,我们方才能够吃饱穿暖,说您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也不为过啊!小的们,给王掌柜的让开一条道来,执礼恭送!”他身后的百余名喽罗顿时便如潮水般整整齐齐分成两队,让出了一条小道。 那王掌柜笑着对大汉拱手道:“多谢黄将军,王某告辞了!”说罢,他对身后自己的马队一招手,便欲离开。 这时,就听高杰大叫一声道:“哎呀,这不是王成名王掌柜的吗?!山水有相逢,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到您老!”一边说着,高杰一边打马而出,来到那胖老头面前。 王成名借着火把的光,稍一打量,便认出了眼前这个少年,顿时赔笑抱拳道:“原来是庞记商号的高公子,唉呀,的确是太巧了!哈哈!” 原来,这胖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山西蒲州巨贾中排行第二的王记商号的当家人王成名。高杰和王成名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古家赌场的红鸾厅中,当时高杰狠狠赢了他和另外一个蒲州巨商伍思源一把,还羞辱了古家赌场执事青云。后来,在庞记商号开业之时,高杰专门将蒲州所有官员富商都邀请到场,其中就包括这王成名,而在得知高杰背景深厚,实力不凡之后,王成名等一干蒲州巨商都是人精,自然是落力结交,频频示好。在高杰离开蒲州前,不但是王成名,便是此前颇有些过节的古家也和庞记商号和谐共进,亲如一家了。 高杰在见到这帮劫道的山匪时,便产生了怀疑,这帮人看似服装不整,散乱不堪,其实个个身强体壮,绝不像是一帮流民组成的普通山贼,在他把疑点说给骆思恭和宗擎之后,他们二人也点头表示赞同,所以便任由王睿一人上前试探,他们在后面仔细观察。后来等王成名的马队出现,又听他口口声声叫着“黄将军”,高杰便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顿时便有了主意,在王成名等准备离去时,立刻出队打起招呼来。 王成名和高杰寒暄之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禁紧张地低声问道:“高公子,你们这是?” 高杰冲他挤了挤眼睛,笑道:“王掌柜,咱们都是为了共同的目的,就不用挑明了吧,您说呢?” 王成名听了,尴尬地笑道:“对,对!都到这了,还能为了啥!大家发财,大家发财!” 这时,那个叫“黄将军”的大汉催马也来到他们身前,狐疑地问王成名道:“王掌柜,您认识这帮人?!” 王成名连忙答道:“王将军,这位乃是我们蒲州有名的庞记商号的掌柜之一高公子,我们的商号都在同一个城中,自然是非常之熟络了!” 那“黄将军”听了,面色变得平和起来,对高杰拱手道:“原来各位也是来自蒲州的大商户,末将黄德彪失礼了!” 高杰假装不解,疑惑地看向王成名,王成名见状连忙介绍道:“黄将军乃是大金国前线负责巡查的游击将军,在此设卡是为了严防细作混入大金国,但对咱们这些商户却一直以礼相待,让我等好生感激!” 高杰“恍然大悟”,连忙拱手笑道:“原来是黄将军,小子高杰有礼了!”说完,他欺近黄德彪,搭着他的肩膀,私下也塞了一张银票给他。于是,在姬龙峰等目瞪口呆中,只见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山贼大头领和高杰两人勾肩搭背,瞬间便亲如兄弟一般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兴堡 其实,在广宁城和山海关之间是明、金两国的战略真空地带,原来的百姓不是跟着熊廷弼、王化贞在广宁之战后逃入山海关了,便是被女真人俘获,押去了后金的地盘。所以这里没有百姓,更加不会有山贼土匪,试想,连人都看不到,山匪们劫谁去?怎么活呢? 高杰他们遇上的这支山贼团伙其实是山寨货,黄德彪本是大明抚顺千户所游击李永芳的部下。 说起李永芳,那可是一位名人! 大明万历年间 万历年间,努尔哈赤日益强大,大明不得不加强对其的防御,辽东人的李永芳遂在明朝万历年间,“官游击,守抚顺所”,“于宽甸调拨六百名隶之抚顺,而改备御为游击,即以李永芳摄其事”,成为抚顺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抚顺所与努尔哈赤的老巢赫图哈拉近在咫尺,是防御后金的第一道战线,故李永芳肩负着十分艰巨的任务。努尔哈赤在与大明翻脸之前与明戍边的各级官吏交往甚密,多与厚赠,与李永芳也比较熟悉。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努尔哈赤兴兵进攻女真叶赫部,引起了明朝的警惕。努尔哈赤遂亲自前往抚顺所会见李永芳,并以书面形式陈述他绝无进攻明朝的意思。李永芳也出城三里,把努尔哈赤接入教场,与之会谈,并收下了书信。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四月,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伐明,其所部首先来到抚顺关,请求入市贸易,赚开关门后,即包围抚顺城。当时,努尔哈赤给李永芳送去劝降书,一方面以许婚、升官、保全城中百姓来劝诱,一方面则以屠城相威胁。面对兵临城下的窘境,李永芳口头上答应投降,但仍布置手下准备守城作战。后金军以云梯攻城,很快就登上城池,斩杀守备王命印。李永芳于是出城投降,并匍匐在地,拜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在马上答礼,命士卒勿杀城中百姓。次日,努尔哈赤火焚抚顺城,将城中百姓编为千户,迁到赫图阿拉,并按照明朝官制设置大小官属。李永芳被任命为三等副将,并娶贝勒阿巴泰之女为妻。抚顺是努尔哈赤打下的第一座明朝边城,李永芳则是第一个投降的明朝边将。 黄德彪也就是在抚顺之战后,随着李永芳归降后金的第一批大明将官。永宁之战后,献城有功的王化贞亲信部将、辽西边军将门之后孙得功得授游击将军,隶镶白旗,辖降众,移驻义州,而广宁城作为与大明对峙的前线,则由努尔哈赤的贝勒们领重兵轮流驻守,分外重视。为了防止大明派遣细作混入金国后方,黄德彪所部从抚顺被调派至广宁前线,在这片真空地带伪装成山贼,一边巡查行前哨之责,一边假装打劫,探查冒险前来和后金通商的大明商队的真实身份。 还好高杰等一开始就对这些所谓的山贼产生了怀疑,并未暴露隐藏的实力,再加上还碰巧遇到了王成名的商队,于是,庞记商号得以在黄德彪这正名了。 努尔哈赤乃一代雄主,自知大金国资源贫乏,缺衣少食,子和大明翻脸后,大明禁止对后金通商,如果没有晋商、徽商等大明的商户偷偷运送来的粮食、食盐、日用品和金银,女真人别说妄图逐鹿中原,就连或不活得下去还难以保证呢,所以对冒险前来做买卖的大明商人十分重视,严令所有女真人部队不得袭扰,见了之后一定要以礼相待。正因为如此,此次骆思恭才会打着高杰庞记商号的旗号,混入后金。 黄德彪本是大明军官,有些陋习成了自然,在确定了高杰等一行人的确是晋商商队后,仍然敢偷偷收下高杰贿赂的银票,换了纪律严明的女真人的将官,那是绝对不会收的。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黄德彪收下高杰的银票后,不但满脸笑意,而且态度亲热无比,还主动告知高杰,广宁城为防止明军偷袭,晚上都会实行宵禁,此刻进城已经是行不通的了,前方不远有个大兴堡,乃是他们的驻地,有的吃有的住,可以前去居住一宿,明日早晨再启程进广宁城。 高杰想想也好,这黄德彪百来好人对他们也没啥太大威胁,在他们军营里借住一宿问题不大,便连声答应下来。 于是,高杰他们的庞记商队和王成名的王记商队,跟在一伙裹着白头巾的“山匪”的身后,浩浩荡荡地向前方开拔而去。 还别说,这黄德彪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在驻地大兴堡中不但备有粮食禽肉,还配备了专门的厨子。于是,高杰一行人终于吃上了今日的第一顿热饭热菜,菜品还颇为丰富。 黄德彪此人也是个人精,知道如今这些晋商在大汗努尔哈赤心中的重要性,何况还收了好处,当下更是以好酒好菜招待,卖力结交,意图结个善缘。骆思恭等人如今身为帐房、伙计和商队护卫,自然不能和黄德彪、高杰、王成名同桌而食,被另外安排在一边就餐,伙食当然也就差了不少,姬龙峰这个吃货一边吃着自己桌上的饭菜,一边不时瞟向高杰等那一桌的酒菜,心里颇不平衡,骆思恭等人见状都相视莞尔。 高杰在吃喝间,从王成名口中探得,在他们之前从长寿山石洞中穿行而过的便是王记商队。他们王家的护卫中,有一个年轻人的父亲,正是原来的图伦城主的亲卫,也就是曾经护送王睿穿越石洞的护卫之一,所以这条秘道便成了王成名在广宁之战后,往来大明和后金之间的通道。明末的一些晋商、徽商为了重利,不顾大明朝廷的禁令,冒险私下与后金通商,一般都是取道蒙古,然后再绕行到后金的地盘,不但路途遥远,而且沿途匪患不少,冒的风险、花的人力物力都非常大,而有了长寿山石洞这一秘道,可以使得他们节约大把的时间和人力物力,而且隐秘性更强,安全性更高,所以王成名不顾年近六旬,这次已是他这个月第二次穿过长寿山了。在得知高杰等也是穿山而来,王成名在敬佩其神通广大之外,还与高杰约定,绝不将此秘道于其他商家分享,两个人分这块大蛋糕总比来一群人分而食之好得多。有了盟约之后,王成名越发和高杰愈发亲近起来。 而从黄德彪的嘴里,高杰也获得了不少信息,除了广宁城地处最前线,大金国其他城市的戒备都没有这么森严,也就是说,过了广宁城,去到沈阳、辽阳,包括女真人的大本营赫图阿拉城,都将便利得多。黄德彪还一再叮嘱,在山海关以东的宁远城、觉华岛还有大明的驻军,高杰此去要一直向东北而行,直接奔广宁,千万不可转向东南,误入了宁远的大明防区。 “听说宁远的守将是袁崇焕吧?!”高杰问道。 “恩!”黄德彪点头正色道:“此人心机深重,极善谋略,虽是一文人,却有着武人难比的胆识,不可小觑!” 对这个大名鼎鼎的袁崇焕,高杰倒是非常想要见上一见,只是这次的时机不对,想来以后应该还是有机会结识的。 吃饱喝足,高杰等别过王成名,在黄德彪安排好的几间不错的房子中安顿下来。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高杰和骆思恭、宗擎尊者以及王睿四人正在房中商议明日的行程,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混乱喧哗,高杰听了听,便低声道:“似是有人偷袭,被发现了!” 宗擎尊者诧异问道:“你怎么确定的?” 骆思恭对高杰的变态听力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并未言明。高杰没有察觉到宗擎的惊异,依旧凝神静听,还一边低声道:“貌似来的这伙人只有十来个,好像这还不是他们第一次前来偷袭,黄德彪正带人进行围剿呢!” 宗擎尊者和王睿相视一眼,不知该不该相信高杰的话。以宗擎尊者不弱于骆思恭的功力,尚且无法在这混乱的镇武堡中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高杰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竟然听清楚弄明白了,那不是扯吗?! 只是,他们见骆思恭好似习以为常一般,毫不怀疑地低声问道:“战况如何?” 高杰皱眉沉声道:“偷袭者有了死伤,黄德彪的人马反应还真迅速,看来是早有准备,估计已经将他们围住,黄德彪喊话劝降呢!” 骆思恭沉吟片刻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谁知是真是假,小心有诈!” 宗擎尊者和王睿此时也不追问了,只好在一边看着这一老一少俩人,心情复杂。 又过了片刻,高杰突然问道:“罗一贯是谁?” 没等骆思恭回答,王睿便抢先道:“罗一贯?!广宁之战前,他一直是熊大人麾下的副总兵官,帅三千人守西平堡。在广宁一战中,西平堡被围攻,罗大人自戕殉国!” 《明史》记载:罗一贯,甘州卫人。以参将守西平堡。辽阳陷,西平地最冲,一贯悉力捍御。巡抚王化贞言于朝,加副总兵。时化贞驻广宁,经略熊廷弼驻右屯,总兵刘渠以二万人守镇武,祁秉忠以万人守闾阳,而一贯帅三千人守西平。已,定议,各缮隍坚垒,急则互相援,违者必诛。明年正月,大清兵西渡河,经抚戒勿轻战。兵渐近,参将黑云鹤出击。一贯止之,不从。明日,云鹤战败,奔还城,追兵歼焉。一贯凭城固拒,用炮击伤者无算。大清树旗招降,且遣使来说,一贯不从。又明日,骑益众,环城力攻。一贯流矢中目,不能战。火药矢石尽,乃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自刭。可见,罗一贯乃是一个忠勇之将。 高杰听完王睿的解释,将目光转向骆思恭道:“来者言明是罗一贯的儿子,叫罗俊杰,还有一位自称是黑云鹤!我们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真假夜袭 骆思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王睿,王睿急忙道:“罗总兵的确有个独子叫罗俊杰,估计也就二十来岁,生性鲁莽,脾气暴戾,不过为人倒也仗义,和我家公子有些来往。那黑云鹤是罗总兵的麾下参将,自恃武功不凡,争强好胜,西平堡之失,起先就是他不听罗总兵的劝阻,执意出堡迎敌,损失了近半驻军,导致西平堡兵力不足,遭致沦陷。我听公子说过,罗俊杰的武艺都是黑云鹤所授。” 高杰听到这,忍耐不住道:“既如此,那就赶紧去救吧,晚了只怕都死光了!” 骆思恭皱眉不语,宗擎尊者突然扬眉问道:“此刻是什么时辰了?” 高杰和王睿一同答道:“不到三更天!” 宗擎听完,微笑着和骆思恭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高杰望着这老和尚急不可耐地道:“我说大师,您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别整这半截子话来吊人胃口行吗?” 骆思恭此刻也笑了,他悠闲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缓缓道:“偷袭,呵呵,设计得不错,但破绽还是很明显的!看来,这位黄将军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对我们完全放心啊!” 高杰听了,顿时就不做声了,开始静静思考骆思恭的话中之意。王睿则依旧着急地追问道:“骆大人,你这话的意思是,这是黄德彪设计的圈套?” 骆思恭点点头,眼睛却向沉思中的高杰瞟去。 片刻后,高杰突然伸了个懒腰,然后嘿嘿笑道:“果然有问题!宗擎大师和师伯不愧为洞庭湖的老麻雀,心思缜密,经验丰富,黄德彪失算了!” 骆思恭笑骂道:“什么洞庭湖的老麻雀,说得那么难听!” 宗擎尊者不明白“老麻雀”的意思,不解地看向骆思恭。骆思恭苦笑解释道:“这小子说我们俩是老狐狸!” 宗擎尊者听了,呵呵一乐道:“老麻雀这种说法倒也新鲜,比之老狐狸听起来顺耳许多!”说完,他笑看高杰问道:“你想明白了?” 高杰作无辜状,叹气道:“可怜我这样一个单纯如白纸的少年,却被你们在大染缸里染得花里胡哨了!人心险恶啊,这黄德彪唱这么一出,我还真的差点中了他的招!”高杰一边给骆思恭等斟茶,一边继续道:“从黄德彪大喊大叫中可以得知,林俊杰等并非第一次前来偷袭骚扰了。由此可见,这林俊杰等应该是经验丰富得很,怎么会在三更天不到,驻军还未入睡之时,带着十来个人前来行偷袭之事?这哪是偷袭,简直就是送死嘛!”斟完茶,高杰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接着道:“刚开始我在混乱中听到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心里着急,就没细细分辨,如今想来,黄德彪既然费尽心机设了埋伏,只需一顿乱箭,就足以歼灭敌人,又岂会冒着减员的危险命手下上前近战?另外,如果黄德彪已经完全相信了我们,自会提前告知晚上如有异动,不要慌张,不要出门之类的,他既然没说,就说明还是对我们有疑心的!” 王睿听了高杰这番分析,一拍大腿道:“奶奶的,我说这小子怎会如此好心,不但热情邀请我们来到他的驻地,还好酒好菜地侍候着,原来是另有猫腻啊!”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王大哥,你此前一伸胳膊,便将这黄德彪副将的兵刃磕得不知飞到哪去了,一个商队的护卫,却有如此惊人武功,换了是我,也得怀疑了不是?!” 王睿挠挠脑袋,尴尬道:“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呢?!” 骆思恭哈哈笑道:“所以啊,以后大家出手要秀气点,收敛点才好!” 在高杰他们说话之际,外面的骚乱渐渐停止了,黄德彪见自导自演的这一出戏没啥效果,也懒得再费神了,草草收场睡觉去了。高杰等也商议完毕,各自安歇。 是夜,因为白天穿越长寿山消耗太多精力,高杰一干人等都很快进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高杰忽然被一阵骚乱惊醒过来,只听得外面马蹄声声、惊呼连连,透过纸糊的窗户纸,隐隐可见有火光明灭。 高杰一阵郁闷,暗想:“我不过就是这借住一宿罢了,黄德彪你至于要这么来回折腾吗?!为了试探,此前演了那么一出就够了塞,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正当他暗自谴责黄德彪不地道之时,和他睡一屋的悟空也醒了,他来到高杰身边,问道:“什么事?” 高杰摸了摸他的黄头发,微笑道:“没事,你去睡吧,这有我呢!” 悟空使劲摇摇头,挨着高杰坐在床沿边,耳朵支楞着,眼睛盯着窗纸上晃动的火光,一动不动。 高杰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全,也就不再管他,全心运转白莲九生功法,将听力提升到最大程度,仔细分辨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高杰腾地站了起来,飞快从包裹中翻出一套夜行服,还没等他换好,悟空已经身着黑衣,脸罩黑巾,站在了他的面前。高杰苦笑着又摸了摸他的头,随即快速换好衣物,一边戴面巾一边向门口走去。同时,他还不忘了用意念叮嘱悟空:“一切行动听指挥,跟紧我,别轻举妄动!” 可还没等他出门,就听门外传来骆思恭低沉的声音:“你们就别出来了,有我和宗擎大师足矣!”话音刚落,高杰耳朵里就听到细微的掠空之声,然后门外就再无动静了。 高杰只好转身,对着悟空耸了耸肩,便又开始脱衣。当然,没等他脱完,悟空早就换装完毕,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了。 对悟空脱衣穿衣的速度,高杰很是无语,自忖在这方面是比他不过了,便干脆放缓速度,一边轻哼小曲,一边慢慢更衣,他心想:“悟空啊,我换装和你比快比不过,比慢总可以了吧!” 悟空在旁看见高杰似乎很是享受地慢慢脱衣换装,脸上还带着自得的神色,实在弄不懂他在搞什么飞机,一脸茫然之色。 正当高杰刚脱掉一个裤腿之时,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还没等他发话,悟空身形如电,飞跃过去便将门打开了。 高杰没有阻止,当然也来不及阻止了,听门外的动静他就知道是师伯回来了,估计悟空也知道是骆思恭他们才去开了门。 当骆思恭和宗擎尊者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很尴尬的一幕:高杰夜行裤刚脱了一只裤腿,正呈金鸡独立之式站着。 高杰的小白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慌张之下不知是要继续脱还是穿上裤子,一个没整好,踉踉跄跄差点摔一跟头。其实,被师伯和宗擎尊者两个老男人看到内裤和一条大腿并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至于让高杰这么紧张。关键是骆思恭他们还带回来了一个黑衣人,那人不但是个陌生人,而且从她看到高杰大白腿的时候娇呼而出的声音判断,还是个女的!无端端被个女人看到了内裤大腿,高杰还是有点受不了的。 还好那女人娇呼一声后便紧紧闭上了眼睛,高杰这才着急忙慌地又把黑色夜行裤穿上。刚才的时间虽短,他也只是穿了下裤子,但高杰却感觉好累好疲惫,他的额头上竟然滴下来大颗大颗的汗珠子。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忍住笑意,将那个黑衣女子放在椅子上坐好,然后才各自坐下。 骆思恭对高杰笑道:“这回,还真是有人来夜袭镇武堡了!” 高杰一听就愣住了:“不会这么巧吧!这黄德彪演了一出戏,还真招来了贼!” “你才。。。是贼呢!”那黑衣女子双眼圆睁,娇声斥责道。她个头不高,身材匀称,只是脸上蒙着黑巾,瞧不出长什么样子。 高杰望着那黑衣女子,嘿嘿一笑,问道:“你不是贼,怎么穿成这样,一身乌漆麻黑的?!” 那女子怒瞪着高杰,冷哼道:“你不也穿得乌。。。漆麻黑的吗?!难道你也是贼?” 高杰这才想起自己的夜行服还没脱掉,刚才戏谑别人的话,倒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他顿时感到无言以对了。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相视大笑,宗擎尊者边笑边道:“小杰,你可知道此次夜袭是何人所为吗?” 高杰瞟了瞟那黑衣女子,然后道:“在这边关,我又没什么认识的人,这位嘴巴挺厉害的姑娘我更是素不相识,猜不出来!” 宗擎尊者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高杰,笑而不语。 高杰眨巴眨巴眼睛道:“宗擎大师,你怎么又来这套,说话说一半,会急死人的!” 宗擎和骆思恭两人都不做声,好像在看耍猴一般笑眯眯地看着高杰。高杰的眼光在这俩老男人脸上来回扫视了几回,忽然之间拍掌喜道:“我知道了!夜袭之人乃是王成名他们王记商队的人!” 对高杰的最强大脑充满信心的骆思恭和宗擎尊者闻言,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他们哪会想到高杰竟然得出这么一个无厘头的结论。 见两位老男人被自己的话雷得不轻,高杰这才感到一口恶气荡然而消,随即嘿嘿笑道:“这世道是公平公正的,只许你们捉弄我,难道就不许我还击,摆你们一道吗?!刚才的答案,只是供二老消遣消遣的,我得出的真正结论是,夜袭之人正巧就是罗俊杰一行人等,对吧!嘿嘿!”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小结巴 骆思恭对宗擎尊者会心一笑,道:“我早就说过了,这小子狡猾得很,这问题绝对难不倒他!” 宗擎也无奈摇头苦笑。 其实,高杰被惊醒后,便早已基本确定了夜袭者的身份,别忘了他那对变态的耳朵,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换装准备潜出去,只是被骆思恭阻止了。 凭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的身手,在这个驻扎着百多号兵士的大兴堡中潜行,简直就像隐形了一般,黄德彪他们完全没有半点察觉。因为夜袭者行动时,三更天已过大半,除了十多个巡守的兵士外,其他人都完全进入了梦乡。 夜袭者共十五人,皆是轻装快马,直接就冲进了驻地,几个守卫还没等反应过来,不是被快马撞飞,便是被马上之人迅疾斩杀。等到远处的兵士发出警报,这一行十五人除了留下四个守在城堡门口,其他人早已经冲到了城堡之中,并且快速攻占了库房,并从中抢得了大批物资。惊醒的黄德彪及其手下睡眼惺忪地穿着内衣裤,操着兵器冲出房子时,夜袭者已经得手准备撤退了。不过黄德彪并非酒囊饭袋,他的兵士也训练有素,很快就站稳了阵脚,开始分批上前阻挡夜袭者的退路。 黄德彪策马拦住这一彪人马,大喝一声,手中提着一把大刀,便向夜袭者冲去,却被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体格健壮的蒙面人一枪刺中战马,顿时翻到在地。而另外一个高瘦的黑衣人接着从奔驰的战马上发出数把飞刀,瞬间便将五、六个来不及披甲的士兵击倒在地,拦路的兵士们见敌人凶悍无比,主将不知死活,顿时一阵混乱,让出了出堡的通道,夜袭者们趁势鱼贯而过,冲向城堡出口。黄德彪摔倒在地,头昏眼花,而且右腿也被战马压伤,但他毕竟是领兵多年的将官,颇为镇定果断,狼狈爬起后立即大喝道:“放箭!”十多个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老兵领命后,对着夜袭者的背影开始搭弓放箭。还别说,自从归降大金国后,这帮原来的明军别的进步不大,射箭技术却大有长进,夜袭者虽然策马不停,来去如风,但仍有两个人被乱箭射中,人仰马翻。而跑在最后的一个瘦弱矮小的黑衣人躲避不及,被中箭的同伴和马匹所绊,也翻身落马。大兴堡的兵士们欢呼一声,顿时便有十来个人上前去准备将那三个落马的黑衣人擒拿,谁知还没等他们跑到近前,就被一个身着夜行服,犹如鬼魅般的人拦着,中兵士呐喊一声,刀枪并举,一起冲着那人攻去,却只见那人随手挥动间,十多样兵器就飞上了半空中。正当众兵士目瞪口呆之际,又出现一个神秘的夜行者,迅速将最后被绊倒的瘦小黑衣人抱起,然后两个神秘人一起纵身而起,如同两只大鸟一般,飞上了旁边的屋顶,瞬间便人际渺渺,不知去向了。 那两个神秘人自然就是骆思恭和宗擎尊者,救下的瘦小黑衣人便是高杰眼前这个看光了他大腿内裤的女子。 “这么说,她是和罗俊杰一伙的咯!”高杰一边打量着那黑衣女子一边道。 没等骆思恭回答,那女子娇声喝道:“是又怎的?!既然被你等逆贼擒住,不必多废话,动手杀了我便是!” 高杰闻言愣了愣,随即鼓掌道:“哎呀,原来还是位不怕死的巾帼英雄啊!让你就这么轻易死掉那多没意思,起码也得多用些手段好好招待招待你才好啊!” 那女子听了顿时浑身颤抖起来,又惊又怒道:“你。。。你待。。。怎样?!” 高杰嘿嘿奸笑着,走到她的身前,一把便将她脸上的黑巾扯了下来,顿时一个双颊凹陷、黄皮刮瘦的面孔就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个姑娘看上去不大,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虽不高却也不算矮,五官清秀,星目黛眉,本该是位大美人,只是因为太瘦了,少了些神采。 那女孩被高杰突然扯下面巾,更加惊惧,顿时便惊叫起来。她此前被骆思恭救下时,顺手点了穴道,无法动弹躲闪,只能无助地喊叫了。 高杰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喝道:“你傻啊!有没有脑子啊?!再叫就把外面的兵士招来了!”不知怎的,这女孩的尖叫声让高杰不禁想起了飞机上那位空姐,当时她的尖叫声也曾让高杰头疼不已。 女孩两只大眼睛惊恐而疑惑地瞪着高杰,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想到空姐后,高杰爱屋及乌,也不再作弄这个小女孩,竖起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作了一个噤声的样子,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要是想杀你,那还救你做什么,你说你是不是傻啊!”说完,他才放开了捂住女孩嘴巴的右手手掌。 那女孩这回果然没有再喊了,只是还有些惊魂未定,眼光中表达着三个字“不信任”。 高杰也懒得理她,回身对骆思恭道:“其他人呢,都跑了还是只剩下她一个了?” 骆思恭笑笑道:“除了两个被箭射中,丢了性命,还有这个小姑娘被绊倒在地,其他人都跑掉了!” 高杰松了口气道:“那结果还算好!” 这时,那小女孩突然出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高杰回过头笑道:“呦!可怜的小妹妹,不但饿成了皮包骨,怎么还是个结巴啊!” 小女孩怒道:“我不。。。是结巴!” 高杰道:“你不。。。是结巴,难道我。。。是结巴?!” 小女孩见高杰学自己说话,更加恼怒,低声道:“坏人!” 高杰耸耸肩道:“记住,坏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我们救了你,你不先坦白下自己的身份,倒先来问我们的底细,哪有这种道理?” 小女孩眼中凶光一闪而逝,随即道:“我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没。。。有什么身份!” “丫鬟,谁的丫鬟?罗俊杰的?”高杰追问道。 那小女孩摇头道:“不。。。是,我本是宗松格格。。。的丫鬟,前些日子。。。逃了出来,后。。。来迷了路,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救了,他们的首领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罗俊杰。我实在。。。没地方去,就成了他的。。。丫鬟咯!”小女孩也不知是真结巴还是怎的,说话着实费劲,半天才把意思表达明白。 高杰“哦”了一声道:“那你现在不就是罗俊杰的丫鬟吗?!还说什么不是!对了,宗松格格又是哪个?” 那小女孩惊讶地小嘴微张道:“宗松格格你。。。都不知道啊?” 高杰愣了愣道:“我不知道有什么稀奇,她很有名吗?” 小女孩使劲点头道:“她。。。当然有名啦!宗松。。。格格是代善贝勒的第八。。。女儿,长得很。。。漂亮很漂亮的,是个出了名的大。。。美人!” “代善?!”高杰听了代善的名字,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到蒲州,在“多宝酒楼”偶遇代善、皇太极和多尔衮的情景,心中不由得一暖,连忙问道:“你是代善八女儿的丫鬟?那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小女孩眼珠子一转,道:“广宁城由大汗四大。。。贝勒轮换值守,代。。。善贝勒如今便在广宁城,宗松格格也。。。跟着到了广宁。。。” 高杰听这小女孩说话费劲,便帮她说完道:“所以你也就到了广宁城,后来因为受不了宗松格格的刁蛮任性,不愿再忍受她的欺凌压迫,于是就偷偷逃出了广宁城!” 小女孩使劲眨眼睛,急道:“不,不!不是这样的!宗松格格对我可好了,一点都没有刁蛮任性,更没有欺凌压迫我,我本是辽西汉人,只是因为想家了,所才才偷偷跑出来的!” “唉呀!”高杰突然笑道:“你这个小妹妹有点意思啊,我说了几句宗松格格的坏话,你这一着急,说话还就不结巴了,还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奴才啊!” 小女孩听了,气得要死,闭上嘴便不再吭声了。 高杰回身对骆思恭和宗擎尊者使了一个眼色道:“二位护卫,你们先回去歇息吧!咱们如今救下了大明的一个小姑娘,再和大金国做点小生意,对哪边都有交代,也就不用太内疚了!” 骆思恭躬身道:“掌柜的说的有理,那我俩便先告辞,这小姑娘就让她先住你这,明天天不亮我们俩便先将她送出大兴堡,事先安置好,这样便不会被黄将军他们发现了,您看可好?” 高杰微微点头道:“言之有理,就这么办了!”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对视一眼,正要离开,高杰却又道:“等等!你们走之前,先把这小妹妹的穴道解开啊,我不会武功,可解不了!” 宗擎尊者点点头,上前隔空点了两下,便将那小姑娘的穴道解了,随即便和骆思恭回房休息去了。 高杰面色沉重地关上门,可转过头时又变成了笑脸,他对小女孩道:“小结巴,今晚你就在这将就一下,明早再离开,明白吗?” 小女孩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小结巴。我叫宝儿!” 高杰笑道:“宝儿,好名字!”心里却暗道:“的确是好名字,宝里宝气的!” 高杰吩咐悟空和自己挤一张床休息,腾出他的床给宝儿睡,然后便打着哈欠上床准备睡觉。 宝儿坐了一会,见高杰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这才悄悄摸摸地在悟空起先的床上合衣躺下。她虽然胆子不小,但毕竟是个女孩,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不紧张是假的,她一直努力睁着眼睛,直到困得不行了,才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因恨而狂 第二天一早,高杰等便向黄德彪告辞。 望着这家伙鼻青脸肿的模样,高杰还装作十分诧异,明知故问地慰问了半天,搞得黄德彪心生感激,为自己昨晚的试探之举而惭愧莫名。 因为王成名等是要到锦州,在出堡后便和高杰他们依依惜别了。 这次遇上黄德彪,高杰收获的不光是一些辽西辽东的情报,还得到了黄德彪开出的证明书函,相信对他们在大金后方行动会提供诸多便利条件。 那个宝儿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骆思恭带着悄悄潜出了大兴堡,还为她指明了前去宁远城的方向。这个小姑娘既然说是逃出来准备回家的,自然不能再去女真人的地盘,宁远城有袁崇焕镇守,相信还是比较安全的。 高杰等在王睿的引导下,再次奔驰在了官道上。原先车马穿梭不断的官道上,如今除了高杰他们这一行人,再也见不到半个人影,路面上间或出现了渐渐枯黄、三寸高的野草,显得甚为荒芜。才走了不过一刻钟,高杰耳朵一动,对骆思恭等喊道:“前面出事了,好像是那个小结巴遇上了麻烦!” 骆思恭立即喊道:“加把劲,速度赶过去!”说完,他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姬龙峰等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更不知道小结巴是谁,但没人多嘴询问,都各自催动坐骑,跟着骆思恭向前疾速奔去。 不久,他们眼前就出现了一伙人,大约十来个,都骑着马匹,而宝儿则被一个健壮的青年擒住,横放在他马上,正乱踢乱叫,挣扎不休。 这伙人此时也发现了高杰一行人,开始还有些惊慌,后来看清楚他们不像是军队,而且人数只有九个,便渐渐安定下来。 骆思恭奔到近处,勒停马儿,抱拳道:“各位好汉都是汉人吧,这位小姑娘和我等认识,不知怎么得罪了各位,老朽先代为致歉,不知好汉们能否放了她?” 擒住宝儿的年青人个头不高,长得虎头虎脑,如今已是深秋,天气颇为寒冷,可他只是穿了件露臂坎肩,两只胳膊肌肉虬结,甚是粗壮,看上去就知道是位气力不凡的家伙。他冷冷看了看骆思恭和身后陆续停下来的其他人,沉声道:“汉人?!我们的确是汉人,看你们这副模样,应该也是来自关内的汉人吧!” 骆思恭点头道:“不错,我们是来自山西的行商!” 那青年冷哼了一声道:“猜都猜出来你们便是资敌的奸商了!”说罢,他回头对身后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大汉笑道:“这帮猪仔自身难保,竟然还有心情替这个女娃求情,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那些大汉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其中一个身材瘦高、面色冷峻的中年人捋着黑须,策马上前喝道:“我等在此除了杀女真鞑子,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劫杀你们这帮卖国之贼!” 高杰一行人身负秘密任务,不能轻易透露身份,无法出言分辩,正头痛间,熊兆珪策马缓步上前,笑道:“俊杰,原来真的是你!你没事太好了!”一边说,他一边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原来,那矮壮的年轻人正是罗一贯的独子罗俊杰,而他身旁的瘦高中年人自然就是罗一贯的参将黑云鹤了。 罗俊杰见是熊兆珪,脸色大变,连忙跳下马来,和也下了马的熊兆珪四手紧握,惊喜道:“兆珪大哥,真是太巧了!” 熊兆珪上下打量了罗俊杰半天,才出言感叹道:“自从广宁一战后,已经过了八九个月了,你是如何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生存下来的?!” 罗俊杰脸上笑意一敛,沉声道:“说来话长,无非就是八个字:饥寒交迫、九死一生!” 原来,今年年初,广宁一战中,西平堡失守,守将副总兵罗一贯自戕殉国。他的儿子罗俊杰在亲卫们的保护下,经过血战,突围而出,在逃亡路上,正好碰上了此前贸然领兵出击而致惨白的参将黑云鹤和几个幸存的护卫,于是他们合兵一处,凑成了一支三十多人的游击队,开始了在广宁和山海关之间的劫匪生涯。 熊兆珪不解问道:“你们既然逃出来了,为何不撤回山海关,或者直接去宁远城投奔袁崇焕大人呢?” 没等罗俊杰回答,黑云鹤大步走了过来,冷冷道:“朝中奸佞当道,东林人掌权,以王化贞这等无用书生为巡抚,架空熊经略,以致广宁之败,我等早已对大明边军失望至极,投奔他们不过就是再当一次炮灰罢了。我等在此大半年,为了给罗总兵报仇,击杀鞑子不下百名,这才是真正的好汉所为!” 熊兆珪对黑云鹤抱拳道:“这位便是黑云鹤将军吧,将军威名,家父常常提起,兆珪久闻大名了!” 黑云鹤抱拳回礼道:“不敢当,熊大人文韬武略,当世奇才,奈何被奸人构陷,我等均深为不平!不知大人如今的情况如何?” 熊兆珪黯然道:“仍被囚于刑部大狱之中!” 黑云鹤怒道:“朝堂昏暗,名将蒙怨!我等武将报国无门,不如落草为寇!” 罗俊杰也恨恨道:“我父亲大人死得壮烈,却也冤枉!我等对大明边军早就失去了信心!”说完,他貌似想起什么,向熊兆珪身后的高杰等看了几眼,然后皱眉问道:“兆珪兄,你这是?” 熊兆珪自然不能说实话,只好答道:“家父问罪下狱,家中生计困难,我只好前往山西蒲州投奔一个远方亲戚,后来便在庞记商号做了护卫。我们这次,这次是来后金做点小买卖!” 罗俊杰听完,松开了熊兆珪的手,摇头道:“小弟真没想到,堂堂一代抗金名将之后,竟然也成为了投机卖国的晋商的护卫了!” 熊兆珪满脸通红,有心解释,却又无法说出真相,顿时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黑云鹤叹了一口气道:“俊杰,再怎么着,我们也不能对熊公子动手啊!罢了,这帮奸商便当没有遇到过吧!” 罗俊杰原地暴走了几圈后,一摆手道:“你们走吧!别让我们再看到,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高杰此刻走上前来,抱拳道:“在下乃是庞记商会的掌柜,两位将军有礼了!多谢两位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商队,不过小人还有一个请求,那个小姑娘乃是我等的旧识,恳请两位将军放了她,让我等带走,请将军成全!” 罗俊杰闻言,顿时大怒,厉声喝道:“你们这帮奸商还得寸进尺了是吧!这女娃几天前便入伙了,算是我们的人,即便你们是旧识,也不可能带走她,明白吗?快滚,再罗嗦你们就走不了了!” 高杰依旧面带微笑道:“如果她是真心入伙,你们又何必将她绑住?如果你们真心当她是同伴,昨晚又怎么会见她陷入包围却无视而逃?我看还是把她放了吧,你们带着她也是个累赘!” 罗俊杰没想到高杰竟然胆敢这般和他说话,怒从心头起,顿时抡起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就对高杰抽去。 可没等鞭子落在高杰头上,罗俊杰就觉手掌一疼,马鞭竟然被人劈手夺去,定睛看去,就见高杰身前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黄头发少年,看身高样貌,估计也就十三、四岁。罗俊杰天生神力,从来没吃过力气的亏,大喝一声,又伸手一把抓住鞭梢,想要抢夺回来。 一个壮实无比的青年和一位个头小小的少年各执马鞭的一端,开始了力量的比拼。一旁的黑云鹤眼睛微眯,显然没有想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不但身手迅捷,而且还力大无比,罗俊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把马鞭夺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中,那根坚韧结实的牛皮马鞭竟然在悟空和罗俊杰的大力之下,从中而断。 罗俊杰身后的随从们都大吃一惊,他们都深知这位罗少爷神力惊人,比之其号称“巨力神”的父亲罗一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整个广宁边军中都是大名鼎鼎的力王。可如今竟然和一个商队中的无名黄毛小子比了个不相上下,他们能不惊骇莫名吗?! 罗俊杰望着手中的半截马鞭,气极反笑道:“好!好!没想到小小一个商队中竟然还藏龙卧虎,既然你们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们下狠手了!”说完,他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下一杆铁枪,冷冷盯着悟空道:“小子,别说我以大欺小,只怪你自己找死!” 话音刚落,铁枪便带着劲风向悟空击来! 悟空也不答话,身体如同灵蛇般轻轻扭曲,罗俊杰迅疾一枪瞬间便落在了空处。悟空在动手前,高杰就已经再次叮嘱了他,不要暴露太多实力,所以他躲开枪击后,并未还击,只是静静地站着,无声地望着罗俊杰。 罗俊杰一击不中,又羞又恼,正待再次出击,却听高杰喝道:“罗公子岂可对一个孩子痛下杀手?!” 罗俊杰哼了声道:“你等奸商通敌,无论老幼,尽皆该死!” 高杰皱眉道:“即使我这个掌柜该死,但他只是一个伙计,还是个孩子,岂可和我同罪?!” 罗俊杰嘿嘿冷笑道:“只要参与了和鞑子的勾结,不论大小老幼,都是害死我爹的凶手,和女真鞑子一般十恶不赦!” 高杰摇头道:“我看你是疯了吧?!做出如此行径,你还算什么大明将军,简直就是土匪!” 罗俊杰仰天大笑道:“说得好!这里早就没有什么大明的兵将了,只有为父报仇的儿子,为总兵雪恨的手下!” 黑云鹤右手缓缓从腰间拔出一柄薄薄的长剑,左手曲中指在剑身上一弹,在清脆的金鸣声中,他撕心裂肺的长啸一声后,怪笑道:“如果不是女真鞑子和你们这帮狗奸商勾结,我怎么会鬼迷心窍,不听罗总兵规劝,贸然领兵出击,导致西平堡失陷,罗大人自绝!所以,你们都该死!”说完,他长剑发出嗡的一声响,剑身竟然渐渐发出红光,不久就像刚从熔炉中取出一般,发出阵阵灼人的热浪。 “火神剑法!”高杰耳边传来宗擎尊者的低语。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火神功法 宗擎尊者口中的火神剑法,出自北方一个神秘的教派“拜火教”。教派以火神公为祭祀神祗,武学多以驱火御火为主。 火神,是中国民间俗神信仰中的重要神祇之一,中华各民族都有火神祭祀的风俗。 汉族的火神崇拜,以形象和来历言,一般都以祝融为火神,据说他本是颛顼氏的后代,本名重黎,也叫吴回,帝喾(即高辛氏,传说中古代部族的首领)当政时,官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喾乃命曰"祝融",死后为火官之神。又相传,大禹的父亲鲧偷窃了天帝的息壤,天帝命祝融杀鲧于羽郊(《山海经·海内经》);成汤伐夏桀时,天帝令祝融降火于夏城(《墨子·非攻下》),帮助成汤灭夏。 此外,汉族民间俗信亦有以炎帝或燧人氏为火神的说法,如谓远古时燧人氏钻木取火,使人类进入熟食阶段,后人尊为火神,又称火德真君,定时祭祀。也有一些地区的火神崇拜并无具体来历,或称南方火帝君,或称种火老母等等。 西南少数民族的火神崇拜与北方少数民族的火神形体人格化不同,他们大多把燃烧的火焰视为火神的化身(或把锅庄石、火塘灶等视为火神的象征),并奉其为恩赐火明和财富,使家族繁衍兴旺的保护神。 在我国北方信奉萨满教的各民族中,火神是一位古老的男性,被称为火神公、火婆、火姑娘、火灵、火源等。如鄂伦春族传说:一位先生早晨起烤火,因捣动火,触犯了火神。无论他家搬到哪儿,怎么也升不起火。后来他向火神婆婆请罪,得到了宽恕,回家再点火时,火就着起来了。 中国武术源远流长,出过无数修行有成的武学大师,其中善于火功的高人也有不少,所以,以修炼火功为主的门派也应运而生。在北方,有拜火教;在西南,有火神教;而在南方,有炎帝门等等。这些门派虽然都是以火功闻名天下,但修炼心法和驱使法门都截然不同,可谓各擅胜场,各有玄妙。 拜火教的火功,多以其独特的内力作用于各式兵器之上,使之灼热无比,击出之时,无人敢敌。黑云鹤此时手中铁剑火红耀眼,且散发出咄咄逼人的热力,正是典型的“拜火教”御火之术。 黑云鹤本是蒙古人,属于萨哈连部,1616年努尔哈赤称汗,次年即征服黑龙江中游萨哈连部,取其11寨,以后相继征服自尼布楚(今俄罗斯涅尔琴斯克)以东全部外兴安岭以南地区,原属明朝奴儿干都司各卫所全改属努尔哈赤的大金国。黑云鹤的父母在努尔哈赤吞并其部落时遭到杀戮,于是他便在此后投身于大明边军,希望依托明军的力量对女真人复仇。然而,广宁之战的惨败,让他觉得大明朝也不可靠,报仇之日遥遥无期,顿时便性情大变。他在罗一贯军中,是少有的修炼内功的武者,甚得罗一贯的看重,并让儿子罗俊杰拜了黑云鹤为师。 罗俊杰、黑云鹤一干人在明金两国对峙的真空地带以偷袭抢劫为生,到今日已经八九个月了,队伍也从三十多人锐减至如今的十二人,除了在与女真人的厮杀中死去的,也有不少是因为缺粮少药而饿死病死的。 五、六天前,一队大约八、九个女真兵士在广宁城附近一座山脚下被罗俊杰一伙袭击,而宝儿当时便在这队士兵之中,在女真士兵死光之后,因为宝儿说她是汉人,是被女真人抓去做丫鬟的,所以才没遭到杀戮。但罗俊杰他们也没放了她,而是强迫她留下来为大家洗衣做饭。其实,之前的宝儿并不瘦,只是因为五六天来罗俊杰这支队伍存粮告馨,每天大部分时间都饿着肚子,所以好好一个小姑娘就变成黄皮刮瘦了。 昨日半夜三更,罗俊杰一行人冒险袭击大兴堡黄德彪部,死了两个同伴,跟着去抢粮草的宝儿也不行落马。罗俊杰和黑云鹤自然不会冒着全军覆灭的危险,为了一个捡来的小女孩而回兵救人,便毫不犹豫地消失在夜幕之中。没想到的是,在今日一大早,他们竟然在官道上遇上了宝儿,虽然宝儿不愿意再跟着他们,但罗俊杰不由分说便将其绑住,而高杰等也因为宝儿的呼救循声赶来。 骆思恭当然也认出了黑云鹤的火神剑法,知道他起了杀心,便对骆养性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不可暴露太多实力!” 骆养性微微点头,也不说话,便翻身下马,整了整衣衫,大踏步走上前去,从腰畔拔出腰刀,默默地和黑云鹤对峙起来。 说实话,黑云鹤本没有把眼前这个商队放在眼中,虽然这些长途商队中都会配备有护卫,甚至有的大商会还会聘请到一两位高手,但和他们这帮经历过无数此生死搏杀、战场洗礼的人相比,那些护卫完全不够看。但他的轻视在悟空出手后变成了重视,所以他才不惜耗费内力,动用“火神剑法”,力求干净利落地快速解决战斗,以免在这官道上呆久了,碰到女真的巡逻部队。 黑云鹤见骆养性横刀挡在自己身前,冷喝一声,手中灼热长剑划空劈下,骆养性身前的空气都仿佛被点燃了似的,灼热而憋闷,一般武者的心境在此刻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一道寒光划出,骆养性出刀了,这是高杰第二次看到他出手,上次和蒙古人贵英恰比武是用的是拳头,武功走的是阳刚一路,而这次则动刀了,刀光惨白,竟带有一股萧瑟寒冷的意境。两次出手,功法迥然不同,可见骆养性的内功修为何等高深,高杰对这个寡言少语的师兄愈发敬佩起来。 本来被火神剑法灼烧得有些干燥闷热的空气,因为骆养性那阴寒一刀而温度骤降,就好似在三伏天突然落了场冰雹,在酷暑的夏夜忽然吹来了一股凉风,在众人一热一冷感觉交替间,一刀一剑相交在一起。 黑云鹤的火神剑法,除了能将武器的等金属介质用独特的拜火教火神功法变成如同烙铁一般,并且还能用自己的武器吸附住对方的武器,用内力驱使高温的传导,将对方的武器同样变得火红炙热,逼迫对手弃兵认输。 平常,遇上内功修为一般的人,黑云鹤一旦催动内力,瞬间便能让对手扔下兵器,可今日,无论他如何拼命催动内力,骆养性那看似普普通通的腰刀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在秋阳的照耀下,寒光闪闪。黑云鹤这才知道碰上了高手,起码可以说明,眼前这个木纳少语的大汉的内力修为绝对不弱于他。 此刻的骆养性静静站着,也不发起攻击,任由腰刀和黑云鹤的火剑粘在一起,脸色平静如水,就好象一个木头人一般,不怒不喜、不晃不动、不言不语。 那边的罗俊杰在马鞭被扯断后,操起沉重的铁枪,便向悟空当胸刺来。 悟空正要动作,忽听身后一人怪笑道:“呦!玩枪的,俺喜欢!”话音未落,姬龙峰就从悟空的头顶翻过,落在他的身前,正好挡在了罗俊杰的铁枪攻击的路线之上,而且,那铁枪的枪头眼看就要刺入他的胸口。 罗俊杰对自己的枪法素有自信,见枪尖几乎要刺破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大头小子的衣服了,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心中默念着:“这些人,都该死!” 谁知,异变突生,只听“叮”的一声,不知从哪冒出一杆短短的银枪,其枪尖正好和罗俊杰的铁枪枪尖交击在一起,瞬间便将铁枪崩得向上弹起,几欲飞天而去,罗俊杰连忙双臂贯力,强行将铁枪收了回来,脚步不由得一阵踉跄,看向姬龙峰的眼光也变得郑重起来。 姬龙峰嘿嘿一笑,正要挺枪抢攻,耳内却传来骆思恭的传音之声:“隐藏实力,记住了!” 姬龙峰闻言,踏出一半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还禁不住身体摇晃了半天方才稳住。姬龙峰的这番状况,看在罗俊杰的眼中便成了另外一种感觉,以为他的武功和自己的只不过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罗俊杰顿时便信心大增,大吼一声,再次挺枪而上,同时,他的铁枪也逐渐变成暗红色,热力四射。他跟着黑云鹤修炼拜火教功法已经近六年时间,火神功法已有小成,因为他以前惯用长枪,所以为了令火神功法和自己的特长结合得更好,便叫军中铁匠专门定制了这杆铁枪。如今,他运气火神功法,虽不能如同黑云鹤一般使得兵器火红炙热,铁枪也有一大截变得暗红灼手,威力颇有增长。 只是,这般武功在姬龙峰眼中实在太小儿科了,他和罗俊杰对了几招后,觉得索然无味,便故意“哎呦”一声,大步退到悟空身后,假装害怕地大喊道:“这位高手的枪法太厉害了,我好怕好怕哦!” 高杰这边的人都送给表演浮夸的姬龙峰一记鄙视的眼光,然后在骆思恭的示意下,熊兆珪抽出腰刀,迎着罗俊杰走了上去。 罗俊杰见自己打退了姬龙峰,正得意间,忽见熊兆珪抽刀而至,眉头皱了起来,他沉声道:“兆珪兄,你还是退下吧!我们要杀的只是他们,看在熊经略的份上,不会动你的!” 熊兆珪微微一笑道:“我既已为庞记商号的护卫,自然当信守承诺,保护东家和同伴的安全,与商队共存亡!” 罗俊杰有些诧异地望着熊兆珪道:“你。。。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熊兆珪爽朗笑道:“经历过那么多,人总会改变的!你变了,我也不会一成不变的,如今的我,目标就是成为像我爹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而你呢,俊杰,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我?”罗俊杰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迷惘,随即冷声道:“我不想成为谁,唯一的想法就是杀光所有的女真鞑子,还有那些通敌的商贩,以及变成鞑子的顺民的所有人!” 熊兆珪摇头道:“战场上的对决,是公平决战,无论输赢,都是英雄豪杰该做的!杀戮手无寸铁的百姓,即使是女真人的百姓,也不是好汉所为,违背了我们武人的宗旨!俊杰,你不觉得你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吗?” 罗俊杰嘿嘿地阴森笑道:“走火入魔?!我如果走火入魔了,还会顾及以前的情义,放过你吗?!不用再说了,你如果还是选择和他们一起,那我便会连你一起干掉,绝不手软!” 熊兆珪沉声道:“没想到罗总兵一世英雄豪杰,忠君爱民,竟然会有你这样的后人!多说无益,你动手吧!” 罗俊杰听到熊兆珪提及他的父亲,更加恼怒,大吼一声,双手抡动沉重的铁枪,如一根铁棍般狠狠向着熊兆珪当头砸下。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踏足广宁 在罗俊杰的印象中,熊兆珪就是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凭自己的武功,分分钟就能搞定他。虽然以前他貌似和这位熊公子关系不错,实际上完全是因为熊廷弼乃是辽东经略,是其父的顶头上司,才不得不故作亲近,内心却充满了鄙视之意。如今,性情大变的罗俊杰哪还会顾及自身难保的熊廷弼,铁枪大力砸下,并无半点留手。 然而,当熊兆珪稳稳地用腰刀格挡住他的铁枪时,罗俊杰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感觉没有错,眼前这个熊公子已经变了,变得强大起来,变得有些可怕了。虽然他用尽了浑身解数,铁枪扫、刺、砸、挑,疾如暴雨地狂攻不止,却始终被熊兆珪接了下来,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骆思恭、宗擎尊者和高杰聚在一起,低声开始商议:首先,击败罗俊杰一伙人不难,但即使制服了他们,却又不能杀人灭口,毕竟这些人都是原来死里逃生的大明边军,谁也下不了手;其次,暴露了实力,万一之后罗俊杰这伙人中有人被女真人抓捕,高杰等的来意很可能会引起女真人的怀疑,给后面的行动带来麻烦;还有一点,就是那个宝儿了,这个貌似柔弱的小女孩的来历疑点颇多,也必须要戒备。 高杰思索片刻,出了个主意,得到了二老的首肯。于是高杰便用念力沟通了悟空,叮嘱了几句。 悟空冲着高杰点点头,突然窜了出去,瞬间便来到了正全力和熊兆珪对战的罗俊杰身后,出手如风,一掌便拍在他的后脑上,直接将罗俊杰拍晕过去。 罗俊杰那些手下见少主被擒,正要上前施救,却听高杰高声喊道:“罗家少爷已经被擒,不想他出事的话,都住手吧!” 熊兆珪为了配合高杰的话,迅速将腰刀抵在了晕倒在地的罗俊杰脖梗上,于是那些手下投鼠忌器,再也不敢上前半步。黑云鹤与骆养性一直在比拼内力,见罗俊杰被擒,方寸大乱,立刻收了火神功法,手中长剑和与骆养性的腰刀顷刻间便分开了,他闪身后退数步,厉声喝道:“你等如敢伤了俊杰,我等必不会放过你们!” 高杰嘿嘿一笑道:“说这废话做什么,刚才你们也没打算放过我们啊!这位黑将军,要不我们先杀了这罗俊杰再谈?” 黑云鹤在广宁一战中,不听罗一贯劝阻,贸然领兵从西平堡出击,导致堡垒失守、罗总兵殉国,本就愧疚不已,在遇到罗俊杰后就发誓要保护好他,为罗家留下血脉,以赎自己的罪孽。所以罗俊杰安危,乃是他最为在意的,所以高杰话音刚落,黑云鹤便急忙道:“不要!你们有什么要求,咱们慢慢谈,千万不要伤了俊杰的性命!” 高杰点头道:“黑将军这话说得就中听多了,其实我们也没啥要求,第一,放了那个女孩,第二,不得再与我等纠缠不清,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黑云鹤一听,立刻答应道:“没问题,就依你!”说完,他便急步走到罗俊杰的马前,将马背上的宝儿提了下来。宝儿双手被绑在身后,因为刚才拼命呼救,嘴巴也被罗俊杰用布条封住了,因为消瘦,她的两只眼睛显得更大更圆,晶莹的泪水不停从眼眶中滑落面庞,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黑云鹤拉着宝儿,对高杰道:“这小丫头就在这,我们一人换一人,可好?” 高杰摇头道:“谁说了一人换一人了,我刚才提的可是两个条件,除了把小姑娘交给我们,还要保证不再纠缠骚扰我们,黑将军莫非记性不好?” 黑云鹤怒道:“我先把这丫头放了,谁又怎能保证你们会信守承诺,放了俊杰呢?” 高杰不紧不慢地道:“我们是商队,千里迢迢来此只是为了做买卖赚钱,和你们这帮亡命之徒是不一样地!只要你们不逼迫太甚,我们杀了这罗小子又有什么好处?!信不信随你便!如果不愿意的话。。。兆珪兄!” 熊兆珪闻言,立刻配合地将腰刀高高举了起来。 黑云鹤心系罗俊杰的安危,顿时方寸大乱,急忙双手连连摆动,喊道:“住手!!有话好说!” 高杰歪着头,抱着臂,似笑非笑地望着黑云鹤。黑云鹤脑门上满是汗水,思忖片刻,便将宝儿向高杰他们这边一推,颓然道:“你们赢了!” 悟空上前接过宝儿,给她松了绑。重获自由的宝儿一把扯掉嘴上的布条,纵身扑到高杰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以高杰的身手,要闪开很轻松,可他见宝儿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心躲闪,便只好任由她抱着自己大哭了。姬龙峰、熊兆珪等用异样的眼光望向高杰,仿佛在说:“我靠,你小子什么时候勾搭上这个小女孩的?看这身形,人家还没成年呢,禽兽啊!” 高杰一阵尴尬,故作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干咳一声,对黑云鹤道:“黑将军,恭喜你做了个明智而正确的选择!我们此行要前往广宁城,在到达前,便会将罗家少爷释放!如果你们不放心,尽可跟在我们后面。切记,不要轻举妄动哦!” 黑云鹤见武功不凡的骆养性上前一把拎起地上的罗俊杰,放在自己的马上,就知道要从他手中强行救下徒弟基本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忍住愤怒,点头道:“好!我只希望你们言而有信,否则。。。” 高杰轻轻推开宝儿,翻身上马,打断黑云鹤道:“别否则否则的废话了,我们要赶时间,路途可是不近!”宝儿见高杰上了马,原地一个鹞子翻身,便也跳到高杰的马上,坐在了他的身后,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死不放手。高杰无奈,只好催动坐骑,跟着王睿等向远处驶去。 黑云鹤阴森森盯着高杰等的背影,又气又恼,将长剑收回剑鞘,招呼了手下一声,也翻身上马,带领众人尾随高杰他们而去。 走走停停,在日头将落,晚霞满天之时,王睿喜悦地回身喊道:“广宁城马上就到了!” 黑云鹤这时也一个人策马追了上来,抱拳道:“前面便是广宁了,不知各位是否可以放了俊杰?” 高杰和骆思恭对视一眼,随即点头道:“做商人,一是和气生财,二是要信誉第一,我们并不想与你等为敌,说过的话也一定会算数的!骆大哥,放了那小子吧!” 骆养性听了,拎着罗俊杰向后一丢,正对着黑云鹤而去。黑云鹤急忙伸手去接,却见罗俊杰在半空一个翻身,稳稳地便落在地上。原来,罗俊杰早就苏醒过来,不过又被骆养性点了穴道,一直无法动弹,刚才骆养性在将他丢出之时,顺便解了他的穴道,罗俊杰心高气傲,立刻凝聚内力,自行在地上站稳。他一边活动手脚,恢复被禁锢而有些滞怠的气血,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将他打晕的悟空,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似是要随时扑上去拼命。 黑云鹤急忙翻身下马,一把拉住罗俊杰,低声道:“此地离广宁太近,已不适合再和他们纠缠了!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先忍忍!” 高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笑着吆喝一声道:“咱们加快速度,赶紧进城吃饭休息,晚了可就又要宵禁了!驾!”于是,高杰一行人各自打马向远处的广宁城疾驰而去,留给罗俊杰他们的是漫天的尘土。 罗俊杰望着远去的高杰等人,怒气填膺,禁不住仰天怒吼一声,然后对黑云鹤道:“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师父,此仇我一定要报,咱们就跟着他们去广宁!” 黑云鹤吃了一惊,道:“去广宁?你疯了吗?!” 罗俊杰道:“怕什么,您忘记了,咱们此前不是劫了一个胡家的商队,还得到了鞑子巡逻队伍给他们开具的证明书函吗?正好可以混进城去!” 黑云鹤望着罗俊杰决绝的目光,略一沉吟,便无奈道:“你既然心意已决,那便冒险一试吧!不过,我等必须要好好伪装一番,计划周全了再说!” 黑云鹤虽名以上是罗俊杰的师父,但因为他本是罗一贯的手下参将,一直奉罗俊杰为少主,所以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既是师徒,又为主从,平常这罗俊杰还颇为听从黑云鹤的主张,但一旦他决定了要做的,连黑云鹤也不敢轻易阻拦违逆。 高杰等因为有黄德彪开具的证明书函,很是顺利地进入了防守森严的广宁城中。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罗俊杰一伙人为了洗刷受到的屈辱,竟然会胆大包天,跟在他们之后也混进了广宁。 广宁城位于辽宁省北镇市。广宁城即如今的北镇城,始建于辽代(显州),金元时置广宁府,明置广宁卫,为九边重镇之一的辽东镇,设总兵戍守。清置广宁县,民国初改名北镇。大明前辽东总兵李成梁就带兵驻扎于此,并与后金政权多次征战,争夺辽东治权。 李成梁字汝契,号引城,辽东铁岭(今辽宁铁岭)人,《明史》记载::“成梁镇辽二十二年,先后奏大捷者十,帝辄祭告郊庙,受廷臣贺,蟒衣金缯岁赐稠叠。边帅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也。其始锐意封拜,师出必捷,威振绝域。已而位望益隆,子弟尽列崇阶,仆隶无不荣显。”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去世,享年九十岁,葬仰山之北(今北京附近)。为表彰李成梁驻守辽东有功,明王朝在广宁城特修李成梁石牌坊一座。 因为长期驻守边疆,李成梁跟努尔哈赤的爷爷觉昌安是好友,与其父塔克世关系也十分密切。万历十一年(1583年),李成梁发兵攻王杲之子阿台,努尔哈赤父塔克世为王杲孙女婿,死于此次战乱,十五岁的努尔哈赤与其弟舒尔哈齐被俘。塔克世之死虽非李成梁故意所为,但他对努尔哈赤兄弟俩仍颇为愧疚,便将他们收入自己的军中,“留帐下卵翼如养子”;“抚奴儿哈赤与其弟速尔哈赤如子”,也就是说,李成梁实则形同努尔哈赤的养父,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在大金攻陷广宁城后,努尔哈赤不但没有毁坏大明为李成梁立的石碑坊,还曾亲自祭拜,并严令任何人不得冒犯养父的石碑。 顺利进入广宁城的高杰一行人,住进客栈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哪里想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在这广宁城,也会有诸多变故在等待着他们。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异变突生 广宁城沦陷差不多已经九个月了,但高杰等进城后发现,整个城内除了来往的士卒,几乎没有什么百姓,到处都是断垣残桓,开门迎客的客栈和饭店也少得可怜。看样子大金国占领此城后,丝毫没有重建恢复的迹象。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亮灯营业的客栈,老板和小二都是汉人,见有客上门,他们也完全没有笑脸相迎的模样,只是无精打采地随意介绍了下客栈的情况,然后带高杰等看了看谈不上整洁的客房,报了个高得离谱的价格,便扔下他们,自顾自回到柜台聊天去了。 这种服务态度,高杰前世在七、八十年代的国营旅舍中倒是见过不少,但在明朝,却甚是罕见,心里觉得有奇怪又气愤,差点就甩袖而去。 王睿见高杰不悦的样子,不由得轻笑道:“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据说,广宁城的百姓绝大部分都被驱赶去了辽东,只留下少数汉人维持着一些客栈、饭庄的经营,为大金军队搬运物资,清扫街道等等。这些留下的百姓自然都是被迫的,这房租他们是绝对要上缴的,每天除了能混口饭吃,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自由,所以,小杰你就别指望着他们有什么好脸色了!而且,估计城内也没有几间客栈是开了门的,即使换了别家,也大同小异!” 高杰点头道:“原来如此!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努尔哈赤费了老鼻子的劲才拿下了广宁城,为什么不好好经营建设呢?” 王睿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想想此前的抚顺城的遭遇,恐怕努尔哈赤是有相同的打算吧!”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大金正式对明宣战。努尔哈赤对明作战的头一炮就是进攻抚顺关。抚顺关和抚顺城在绝大部分和平的时期里,是明王朝向建州女真开放马市贸易的主要关隘。通过抚顺马市,向建州女真输入了大量的铁制农具和耕牛,以及汉族先进的生产技术,这为女真族的兴起、发展和最后的统一奠定了强大的物质基础。当然抚顺关马市从最初设立就是为明王朝政治需要服务的。所以“开市”“闭市”便自然成为明王朝控制、挟持建州女真的一种手段,特别是在努尔哈赤建立大金政权之后,为限制女真族的发展,明廷干脆长期闭市,致使女真族的社会经济受到了很大的破坏。 据史书记载:在女真人进攻抚顺关的头一天,努尔哈赤先遣人去送信,说有三千女真于次日来此进行贸易,诱哄城内商人及军民出关,随后派重兵一举攻下了抚顺关。抚顺城守将李永芳听到女真已攻进抚顺关包围了抚顺城后,连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对策,最后决定向努尔哈赤投降,这样女真兵没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这座辽东重镇。努尔哈赤在抚顺城休兵三日而去,掠走人畜30余万,临走时,还纵火将抚顺城焚毁。自此之后,直到清康熙二十一年,抚顺城还是一派废墟景象,仅散居着十几户人家。后来一直到清乾隆四十三年(公元1778年),清王朝为纪念努尔哈赤的立国伟业,才重修了抚顺城。 高杰觉得王睿说的有理,也许努尔哈赤并不准备长期占领广宁,而是准备退回辽东。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对住宿要求不高,高杰便忍气吞声,交了租金,带领众人进房放下行李,然后便出去找饭吃。 果然和王睿说的一样,高杰等走了老远好不容易找了一家饭馆,店里的老板伙计和客栈里的一样,一副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两银子的模样,爱理不理的,让高杰等苦笑不已。还没等他们吃完,老板就发话了:“马上宵禁了,各位请走吧!” 宝儿这几天跟着罗俊杰等,没吃过一顿饱饭,此刻正埋头苦干呢,闻言尖声叫道:“你咋。。。呼啥呢?!我都还没吃几口呢!”姬龙峰肚子也没吃饱,拍案而起喝道:“老子吃个饭你催死啊!信不信砸了你的店!” 那老板吓得一哆嗦,随即却小声嘀咕道:“砸了就砸了,反正也不是俺的店!俺还不想干了呢!” 姬龙峰听了,差点没气昏了。高杰笑着制止了他,也不难为店家,招呼大伙将饭菜打包,带回客栈再吃。 回到客栈,骆思恭、宗擎尊者和姬龙峰来到了高杰房内。 这客栈不但卫生条件差,连茶水也没有,骆思恭只好拿出随身带着的水囊喝了几口,低声道:“女真人并未打算在广宁就留,这个信息非常重要,得想法子先送回山海关和京城!” “有办法吗?”高杰问道。 骆思恭微微笑道:“我锦衣卫的人也已经进了城,刚才在找饭庄时发现了他们留下的记号,等到三更以后,我会去找他们布置此事!” 对于锦衣卫的本事,高杰倒是放心得很,便道:“那明天一早,我们还是按照计划离开广宁吗?” 骆思恭道:“此地不可久留,如无意外,一大早便动身吧!不过,罗俊杰那帮人好像不服气,也跟进城了,希望他们别坏了我们的事!” 高杰惊讶道:“他们也进城了?!我靠,这不是找死吗?!” 宗擎尊者微笑道:“还不是掌柜的您把他惹毛了!” 高杰大喊冤枉道:“我说林大,你可别瞎说啊!明明是他纠缠不休才对吧,这小子也算是个打过仗、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怎么这样没分寸呢?那黑云鹤就不拦着他?” 姬龙峰白了他一眼道:“谁叫你抢了他的女人呢?” 高杰抓狂道:“什么叫我抢了他的女人,那个宝儿就是一没长大的女娃罢了,还瘦得跟猴儿似的,谁稀罕啊!我不过就是见她可怜,于心不忍才解救她的好吧!” 骆思恭低声呵呵笑道:“你虽无意,人家说不定有心呢!好了,不开玩笑了,这个宝儿看样子也不简单呢!” 高杰安静下来,皱眉道:“是啊,她虽然一路上都装得可怜兮兮的,可此前翻身上马,动作灵巧轻盈;刚才吃饭时,发飙的样子,也完全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女娃子!不过,谅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来。” 话音刚落,悟空就推开他们的房门,对着高杰指手画脚,焦急地说道:“那个。。。女娃。。。不见了!” 众人听了,顿时大惊失色,高杰急得忘记了用念力沟通,大声问道:“整个客栈都找了?” 这句简单的话,悟空倒是听懂了,连连点头。 高杰回头望向骆思恭和宗擎尊者,见二老皱眉沉思,一声不吭,只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干着急。 姬龙峰连忙拉着悟空出了房门,又去客栈里的各个角落细细搜寻了。 良久,骆思恭方才抬头道:“看来,这女娃还真被我们说中了,只怕是很不简单啊!” 宗擎尊者念了一声佛,洒然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加倍小心便是,此刻倒是要商议一下应急之策,以备万一!” 因为宝儿的诡异失踪,高杰一行人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天刚亮,高杰等便都起床了,大伙收拾好行李,正准备趁早赶路,离开广宁城。谁知,还没等他们出大门,就见客栈掌柜的从门外踉踉跄跄奔了进来,大呼小叫道:“女真人来了!女真人来了!” 骆养性一把逮住掌柜的脖领,冷声问道:“你说清楚点!” 掌柜手哆哆嗦嗦指着门外,结结巴巴道:“好多。。。好多女真人,冲这儿来了!” 众人闻言,都心里一紧,眼睛不由得望向了骆思恭。骆思恭白眉微皱,沉声道:“先不要妄动,做好准备即可!” 大家都是武林高手,虽身处大金地盘,也并不畏惧,只是暗暗握住了兵器,跟着骆思恭走出了客栈。 刚出大门,只见大街上一队约有百人的女真骑兵急驰而来,很快便将他们堵在了大门口。这队女真骑兵停下后,全部翻身下马,飞快便列好了阵型。当先约有四十多名士兵身披重甲,各持长枪、长斧、长戟、破甲锥等武器,整齐划一地直指高杰一行人。其他六十多个士兵则身披轻中甲,手持弓箭、投枪,配备腰刀、长剑、圆牌,列于前面的重甲兵之后,所有兵士皆杀气腾腾、虎视眈眈,可以想象得到,只要一声令下,重甲兵必会发起进攻,而后面的轻甲兵也将乱箭齐发、投枪掷出,场面一时间危险之极。 高杰这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干严整的军队,他们虽只有一百来号人,却纪律严明、阵法有序,特别是每个人身上都蕴含着一股凛然的勃勃战意,仅凭一往无前的气势,就足以摧垮一般的散兵游勇。 虽然高杰这一干人都是武林好手,但面对十倍于己,且严阵以待的女真军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中间任何一人,单打独斗都绝不含糊,但要想击溃这样一队训练有素的兵士,却绝没有那么容易。 骆思恭低声吩咐道:“如果情况不妙,听我号令,大家便退入客栈,引敌进门,然后各个击破!再伺机突围,从房上高走,冲出城后,在城外十里处再集合!” 众人都全神贯注,全力戒备着,等待着最坏的情况发生。 正在此时,一阵悠闲的马蹄声传来,一个黑盔黑甲的大汉骑着红色战马,穿过军阵缓缓走到了阵前,他身材高大,骨骼粗壮,年约三十到四十岁,皮肤白皙,腮帮子留有短须,脸型稍长,单眼皮,眼睛细长,显得颇为深沉,一柄腰刀斜挎于腰上,并未拔出,他双手持缰,毫无表情地望着高杰一行人,出言淡淡道:“你们便是来自山西的庞记商号的商队?”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又见代善 此人虽面无表情,在马上也是随意而坐,并未端什么架子,摆什么POSS,但天生便有一种凛然的气势。骆思恭一见,便知此人不是普通人,正要回话,却见高杰从身后嗖地窜了出去,站在那人马前惊喜喊道:“代善大哥,是你吗?” 那人闻言顿时一愣,仔细打量了穿着绸缎面料棉服、戴着貂毛帽的高杰一下,便立刻翻身下马,和高杰紧紧拥抱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小杰!小杰!哈哈哈,你怎么会来了?!” 骆思恭在高杰喊出“代善”两字的时候,便是一惊。代善是谁,那可是努尔哈赤的二子,大金国如今的大贝勒,不但地位尊崇,而且孔武有力,骁勇善战,是闻名天下的勇将。 自从高杰在蒲州和代善、皇太极以及多尔衮因酒结识,距今已有几个月时间了,久别重逢,两人皆是欢喜不已。 高杰笑道:“代善大哥,我就是你说的山西蒲州庞记商号的掌柜啊!” 代善大力拍了高杰肩膀一下,喜道:“行啊你,几个月不见,竟然成了大富商了!” 高杰不好意思地道:“哪里啊,上次和你们见面时,我便是去投奔蒲州的舅舅庞维风的,在和你们分别后,我就留在舅舅的商号里帮忙了。因为庞记商号乃是外祖家祖传商号,家母在商号中也有股本,所以我就稀里糊涂成了二掌柜了!” 代善听了,甚是欢喜,笑道:“我和老八他们早就认定你不会是个平凡之人,迟早会有所成就的,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不见,你就真的带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高杰连连摆手道:“代善大哥,你把小弟捧得可太高了!对了,你怎么会在广宁城中?” 代善闻言,先是挥手示意身后的兵士们收了阵仗,才颇为自得地道:“自从年初我大金攻下广宁城,父汗便命我们四大贝勒轮流值守此城,上个月,阿敏才回转东京城,如今广宁正是由我和老八在戍卫!” 所谓“贝勒”,满语之音译,最初乃是一部首长之意。明末辽东,女真部落林立,其部长均以贝勒为称。此一名词,实非女真人新创,辽金之际,已见使用,其时有「孛堇」及「孛极烈」者,卽贝勒一词之同义异译字,亦一部酋长之通称。到了明未,努尔哈赤建龙兴大业时,因部族人口大增,军力强盛,且因蒙古影响,乃于明万历三十四年(公元1606年)改用称号为「昆都仑汗」,「昆都仑」者,满语「谦恭」也。万历四十四年,建后金汗国时,又改称「庚寅汗」,满语「庚寅」作「英明」解。至是「汗」为一国首长之专称,而贝勒则为位次大汗之爵号。因为当时之贝勒极为尊贵,且拥大权,仅努尔哈赤之嫡系子侄可称。等之后清太宗建大清皇朝,封兄弟子侄为贝勒,相当于亲王,地位和努尔哈赤时代的贝勒相比,今非昔比矣。满清入关后,贝勒沦为爵号之一,仅用以封宗室及外藩,而位亚于郡王,故清会典有「郡王一子封郡王,余子封贝勒」之说。 代善口中的四大贝勒,指的是1616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喇登基为汗时,所封设的四个贝勒,即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他们皆被称为和硕贝勒,天命六年(1621)二月,努尔哈赤"命四大贝勒按月分直,国中一切机务,俱令直月贝勒掌理",说明四大贝勒虽有长有幼、亲疏有别,但其地位和权力基本是同等的。 代善说的老八,自然便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也是高杰的熟人,皇太极了。听说皇太极也在广宁城,高杰又喜又忧,当日在蒲州城代善、皇太极重情重义,拔刀相助,让高杰很是感动,也诚心诚意地将他们当作了自己的朋友、兄长,能在此同时见到代善和皇太极,自是由衷的开心,但是皇太极和代善不同,代善为人豪放、率性,心眼也粗,容易糊弄,而皇太极虽也是个仗义勇武之人,但心思缜密,颇有心机,高杰担心他们这一干人会被其勘破底细。 代善哪知道高杰的心思,一把拉住高杰的手道:“走走走!哥哥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你的庞记商队的,如今你就是掌柜,那就更好了,快和我一同前去城守府,咱兄弟三人再好生畅饮一番,八弟看到你来了,只怕会乐得不行!” 高杰连忙喊停,笑道:“代善大哥,我还有几个伙计和护卫呢!等我先安置好他们再说吧!” 代善道:“到这了,还要你安置什么,你们庞记商号的人,也算是自己人了,一起去,一起去!” “这。。。”高杰对皇太极心存顾虑,正犹豫着,却听骆思恭笑道:“掌柜的!这位大人如此相邀,您就让我等一起去吧,在这我们可是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得安稳呢!” 高杰听了骆思恭这么说,知道他已有对策,便故作无奈地对代善苦道:“这位是我们商号的老人,帐房先生罗老,平常有两大癖好,爱干净和贪杯!这一路来到广宁,他可是抱怨不断啊!” 代善大笑道:“如此正好,到了城守府,我定会让这位罗老先生满意的!哈哈!” 于是,在一队盔甲鲜明的女真士兵簇拥下,代善领着高杰等九人离开了客栈,向广宁城中部的城守府缓缓行去。 其实,在骆思恭出声讲话之时,高杰一直暗暗注意这代善的表情。因为在蒲州那次和锦衣卫总旗严立新一战中,骆思恭在代善和皇太极面前露过脸,而且是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出现的,相信他们对骆思恭定会印象深刻。如今的骆思恭虽化了妆,且佝偻着背,像极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迈的穷酸秀才,但高杰还是很担心代善会看出什么破绽来。不过还好,代善本就是个粗旷的汉子,心思不细,加上见到高杰喜出望外,一门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哪还会去注意一个不起眼的帐房老头呢。 一路上,大部分民居因为战乱都破败不堪,里面也几无人迹,只是高杰他们还是见到了广宁城中有名的石牌坊和崇宁寺的双塔,这两处建筑倒是依旧保存完好。 石牌坊全部采用暗紫色沉积砂岩建造,为三间四柱五楼式、单檐庑殿顶仿木结构牌楼,高约十米,翘檐、通枋、栏板、斗拱等俱全,间饰人物、四季花卉、鲤鱼跳龙门、一品当朝、二龙戏珠、三羊开泰、四龙、五鹿、海马朝云、犀牛望月、喜禄长寿封候等浮雕,坊额竖刻“世爵”二字,横额刻有“天朝浩券”及“镇守辽东总兵官兼太子太保宁远伯李成梁”字样,下刻“万历八年十月吉日立”(公元1580年),柱脚前后各有石狮两对,抱鼓石两对,外侧各有石兽一只。 过了石牌坊,来到广宁城中部,向北远眺,便可看到崇宁寺的双塔了。崇兴寺建于辽代,寺南有双塔,东西相望,间距四十米左右,东西两塔皆有四十多米高,相差不过一米,均为八角十三层密檐式实心砖塔。双塔基座上雕有各种花纹,下部雕有狮子、负重力士和莲瓣。向上为仰莲座,座上承托塔身,塔身每面有拱龛,内雕坐佛,外立胁侍,上饰华盖、飞天和铜镜。塔檐十二层,由下至上逐层内收,每层檐角俱挂有风铃,随风摇动,声音清脆悦耳。 高杰正遥望双塔之时,却听代善大声道:“小杰,下马吧,咱到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宗松格格 高杰没有否认,面不改色地回头道:“是啊,一路上我们和这些人有些冲突过节,没想到他们竟然也进城来了!” 皇太极听了笑道:“既然他们曾为难过你们,那过几日便将他们斩了,也算两位哥哥为你们出气了!” 高杰苦笑道:“他们虽不善,但我们从商的,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刚才看到这些人遍体鳞伤、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着实有些不忍啊!” 代善对皇太极笑道:“小杰年纪小,心善,老八你就别逗他了!小杰走,进府去!” 高杰跟着代善、皇太极到正厅用茶聊天,骆思恭等人则被安排到偏厅休息。高杰一边饮茶,一边不解问道:“代善大哥,你刚才带兵去我们投宿的客栈,真的是为了庞记商队吗?” 代善点头道:“没错,哥哥怎么会骗你,我一大早带队巡防之后,便直接去客栈找庞记商号了,只是没想到你便是这个商号的掌柜罢了!” 高杰更加纳闷了,问道:“那你找我们商号有何事?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商队在那家客栈投宿呢?” 皇太极呵呵笑道:“这些疑问,你见一个人就明白了!” “见个人?”高杰正疑惑间,就听代善大声喊道:“让宗松格格道大厅来!” 不一会,一个身着绣工精致的旗装、盘着头翅、梳有旗髻的女真少女,踩着花盆底绣花鞋聘婷而至,她低着头给代善和皇太极行了蹲安礼,脆生生道:“宗松见过阿玛、八叔叔!” 高杰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正要询问,却见那少女缓缓扬起了小脸,一双灵动明亮的眼睛落在了他的脸上,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宝儿!”高杰失声喊道。没错,这个旗装少女正是昨夜失踪了的宝儿。 代善呵呵一笑,对高杰道:“见了我这个调皮的女儿,小杰你的疑问就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吧!” 高杰苦笑摇头道:“原来宝儿便是大哥的女儿宗松格格,我真是太糊涂了,怎么就没想到呢!” 宗松格格见高杰和自己的父亲、八叔叔坐在一起,也十分意外,连忙问高杰道:“你。。。你怎么识得我阿玛?!” 代善闻言,佯怒道:“宗松你好没规矩,小杰乃是你阿玛和八叔叔的好朋友好兄弟,还不快点行礼拜见!” 宗松格格闻言,更加错愕了,大声道:“不可能,这家。。。伙怎么会,怎么会。。。” 高杰嘿嘿一笑道:“大哥不用生气,贤侄女也不必多礼!真没想到我们无意中解救的一个女娃竟然是堂堂的宗松格格,看来真是天意啊!” 宗松格格听高杰喊她“贤侄女”,顿时满脸涨红,怒道:“谁是你贤侄。。。女,还不知道你。。。有没有我大呢!” 皇太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宗松道:“宗松啊,辈份的事可跟年龄没多大关系的!小杰的确是我跟你阿玛在此前去山西时认下的兄弟哦!” 宗松格格急得有些抓狂了,她指着高杰喊道:“可是他。。。他欺负我!” “哦?!”代善和皇太极闻言都愣了,一起看向高杰。 高杰尴尬地挠着脑袋道:“贤侄女,你可别乱说啊,我何曾欺负过你啊?” 宗松格格跺着脚道:“你。。。你说我是小结巴!” 代善和皇太极听到是这么回事,顿时相视大笑起来,代善边笑边道:“阿玛早就叫你认真学习汉人的语言,你调皮捣蛋,不听阿玛的话,说起汉话来磕磕巴巴的,换做我,也会以为你是个小结巴呢!哈哈!” 高杰也随着代善的话嘿嘿笑道:“我哪知道贤侄女你是女真人啊,其实你才十三四岁,说的汉话已经算很好的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喊你小结巴了!” 宗松格格银牙紧咬,却又没办法,气鼓鼓地对代善道:“阿玛,那个什么罗俊杰抓到没有?” 代善点头道:“放心,他们进到广宁城还能跑得掉吗?!我已命人将他们关进城南的大牢了!” 宗松格格哼了一声道:“等下我就去牢里,好好收拾收拾那个家伙!” 高杰转头问代善道:“代善大哥,这贤侄女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在罗俊杰手中的?” 代善瞪了宗松格格一眼,才对高杰道:“小杰你不知道,我这个小女儿自小就刁蛮任性,此次缠着我非要一起前来广宁城,前些日子她不安分,带了几个士兵便偷偷溜出城去,到周边的山上狩猎,结果便被那帮明军残兵袭击了。幸好她还不傻,编了个谎话才保住了性命,后来幸得你们商队把她解救下来,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额娘交代!” 高杰闻言点头笑道:“代善大哥洪福齐天,贤侄女也是有福之人,自会逢凶化吉,倒没有我什么事!” 宗松格格白了他一眼道:“知道就好!” 高杰瞟了宗松格格一眼,老声老气地道:“不过,昨晚你不告而别,可是害得我们一顿好找,要不是城中宵禁了,只怕现在我们还在满城寻觅呢!下次可一定要乖乖听你阿玛的话,不要再顽皮了,知道吗?” 宗松格格见到高杰这副老气横秋的欠揍模样,气得暴走,最后干脆转身跑出了大厅生闷气去了。 代善歉然对高杰道:“都怪哥哥平日里对着丫头太过宠溺,让小杰见笑了!” 皇太极也笑道:“宗松此前没受过什么挫折,行事任性而为,这次的经历倒也算是好事,可以让她懂事些!特别是她碰上小杰便落了下风,有人能制制她也不错!哈哈!” 高杰脸皮一红道:“皇太极大哥你这不是埋汰我吗?!我怎么能和晚辈一般见识呢!” 皇太极指着高杰笑道:“你虽是我和二哥的忘年之交,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刚才看你老气横秋地端什么长辈的架子,我差点就忍不住把茶水喷出来!” 代善也忍俊不住道:“ 反正小杰本就是这般古灵精怪,有他在,咱们俩都感觉年轻了不少,哈哈!” 三人互诉离情,大厅中不时响起欢快的笑声。 皇太极突然问道:“小杰,你们庞记商号这次是准备去往何处?” 高杰微微一笑道:“在蒲州时,就听几个关系不错的商会掌柜说起道大金国走商的事,我舅舅便准备亲自来跑一趟,探探路。可他没有学过武艺,路途上恐遇危险,于是我便自告奋勇代他前来,准备去赫图阿拉城收购些辽参、兽皮、松子木耳等!” 代善点头道:“我们女真人从长白山上采来的辽参可是好东西,据说在大明卖的价格可高了,可在赫图阿拉去收购,价格可就少得不是一点半点了!” 高杰道:“是啊,大明医书中虽视上党人参为地道正品,但是,如今的上党人参在产地潞州的资源被破坏,货源严重匮乏,今所用者,皆多为辽参,以及少量的高丽参。如果此次能够在赫图阿拉寻到一条长期收购辽参的渠道,对我们庞记商会而言,那可就太重要了!” 皇太极望着高杰笑道:“不错啊,小杰,几个月不见,生意经可说得是头头是道哦!” 高杰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在你们两位大哥面前提辽参,纯粹是班门弄斧!”他心里暗道:“为了来辽东,我可是提前做了功课的,要不怎么能糊弄过去呢?!” 代善一拍椅子的扶手,大声道:“这样,等会我把以前在赫图阿拉熟识的一些采参人家告诉你,到了那里后你就直接去找他们,省得你瞎跑,浪费时间!” 高杰闻言,喜出望外地站起身行了个大礼道:“如此便太好了,多谢两位哥哥!” 皇太极站起身,将高杰扶起来道:“你既然选择了从商,我们能帮到你的不多,哪受得起你这般大礼!” 代善也诚恳道:“是啊,其实凭你的一身武艺、胆识和头脑,如果愿意的话,就留在我们身边,一起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以后前程似锦,可比你当个商会掌柜强得多!” 高杰苦笑道:“多谢哥哥们看得起小杰,只是庞记商号乃是祖业,不敢轻言放弃!也许将来有一天,小杰有想法要走上仕途,一定会前来寻二位哥哥!” 代善和皇太极想想也是,也并未多劝。 此刻已近午时,下人们将酒菜备好,代善和皇太极便拉着高杰到了偏厅,开始举杯痛饮。 在代善和皇太极的强留下,高杰只好在广宁城的城守府住下,多留了一日。 晚上,又是一顿畅饮之后,代善和皇太极都喝得大醉,被人扶去休息了,高杰也在骆思恭等人的搀扶下,佯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房门关上,高杰便睁眼问道:“救还是不救?” 骆思恭等人自然明白高杰指的是罗俊杰,熊兆珪黯然道:“罗俊杰如今虽性情大变,但毕竟他爹曾是家父的下属,且为国英勇战死,我是真想救他出来,为罗总兵留下血脉!只是,这广宁城戒备森严,到处都是枕戈待旦的女真士兵,那大牢只怕也是防守严密,想要救人可不容易啊!” 骆思恭点点头道:“救人是必须救的!只是要在不暴露身份、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去救!我中午和宗擎尊者便商议过了,今晚三更由我和他两人前去大牢施救,你们留在房中,等待消息,不可妄动!” 骆思恭这番话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反对,姬龙峰不满道:“此前在大兴堡,你们二老就瞒着我们出过一次风头了,这次怎么也该轮到俺了!” 王睿、孙乾光和熊兆珪也纷纷请战,只有高杰和骆养性不言不语,没有参与,只是从他俩的眼睛中,同样透露出蠢蠢欲动的光芒。悟空倒是无所谓,坐在一边抚摸着怀中长大了一圈的小黑虎,看着他们傻笑。 骆思恭苦笑着和宗擎尊者对视一眼,随即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在姬龙峰脑门上狠狠弹了一记,笑骂道:“什么出风头,亏你说得出口!此处不比大兴堡,城中驻军不是以百计,而是以万计的,危险性不可同日而语,没有十足把握,便绝不可冒险!” 姬龙峰不服气地道:“您老的意思就是嫌俺们功夫太差呗,早知如此,此次我们就该呆在京城,您和宗擎大师俩人来不就得了吗,还要我们作甚?” 熊兆珪也壮着胆低声道:“师父您不是说带我来历练的吗?如果您一直这样怕我们遇到危险,那这历练只怕没有意义吧!” 骆思恭呵呵一笑道:“看来,你们是要造反了哦!” “阿弥陀佛!”宗擎尊者念了一声佛号,然后展眉笑道:“这几个小子说得倒也不错,也许我们二人还是太过小心谨慎了,呵呵!” 骆思恭见宗擎尊者都“叛变”了,只好摇摇头道:“那我们便重新商议如何行动吧!” 在一旁一直未作声的高杰突然道:“我有话说!”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侦察兵 众人望向高杰,只听他认真说道:“这次在广宁城劫狱救人,虽有一定的危险,但也是锻炼人的好机会!” 姬龙峰他们闻言欣喜地拼命点头称是。 高杰接着又道:“但师伯和宗擎尊者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女真军队训练有素,一旦被围,只怕就难以脱身了!” 骆思恭眼睛一亮,也捂须赞同。 姬龙峰急了,瞪着高杰道:“小杰,你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到底要站在哪边,你快说个明白了,别跟个墙头草似的左右摇摆!” 高杰呵呵一笑道:“大头,别急,听我说完哈。现在城南大牢在何处?守卫有多少人?战力如何?地形状况怎样?这些我们都完全不清楚,同志们光凭着热情和武勇冲过去救人是不可取的,对否?” 孙乾光疑惑问道:“同志们是什么意思?” 高杰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秃噜嘴,将自己这帮人代入到后世的敌后武工队场景中了,连忙解释道:“同志们,就是指咱们这帮人志同道合,是战友,是自己人!” 骆思恭点头道:“小杰说得对,凭我们的武功,如果是一对一的话,这场城中的女真兵士自然不是我们的对手,但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面对的还是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女真部队呢!所以救人前必须要做到知己知彼!” 高杰站起身道:“没错,所以我觉得,应该先派人去探明大牢情况,再决定由那些人动手,以及何时动手救人!” 宗擎尊者微笑道:“是啊,这打前站的的确很重要!” 高杰想了想道:“在我们家乡,这种打前站收集情报的叫侦察兵,要求身手敏捷,善于隐匿伪装和随机应变,不知哪位大侠高人愿意承担这个重任啊?” 王睿、熊兆珪和孙乾光都不是以轻功身法见长的,闻言就不做声了。姬龙峰一心想真枪真刀大干一场,对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没兴趣,也双眼朝天,没有回应。悟空根本没听懂,依旧在傻笑。骆养性是个稳重的人,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沉思。 高杰见大家半天没有反应,苦笑道:“这么光荣的侦察兵咋就没人愿意当呢?!这样吧,我先报个名!” 骆思恭想了想道:“小杰逃跑的功夫大家有目共睹,当侦察兵的确甚为合适!” 大伙闻言,顿时便笑了起来。 高杰无辜道:“什么叫逃跑的功夫,我那叫轻功高绝好不好!” 宗擎尊者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不去就由我和小杰两人打头阵,当侦察兵吧!” 深夜的广宁城已经宵禁,街道上几无人迹,只是不时有一队队兵士巡逻有过,只见两道人影如烟如幻,时而在街道的黑暗处疾行,时而在屋顶伏身穿梭,不久便来到了位于城南的一处大院落对面的街角处。 穿着夜行衣的高杰轻声对宗擎尊者道:“大师,看来前面便是大牢了!” 借着月光,宗擎尊者打量了下对面的院落建筑,迟疑道:“这城南没有什么大型建筑,此处倒的确有可能!只是看起来外面好像只有二十来人把守,而且这些士兵巡视甚是松懈,不像是在守卫什么重要的所在。” 高杰想了想道:“广宁陷落已有近一年时间,城中重要人犯估计不是被杀便是早被转移到辽东去了,大牢守备较为松懈倒也正常。况且罗俊杰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值得派重兵看守!” 宗擎尊者略一沉思,点头道:“有道理!如果这大牢只有这二十来个守卫,倒是不难行事!只是不知道院子里是否还有隐藏的守卫!” 高杰道:“要想弄清楚,咱们只有摸进去瞧瞧了!” 宗擎尊者微微笑道:“阿弥陀佛,走!” 他正要起身,却被高杰一把拽住,宗擎尊者正要开口询问,却只见一道黑影从他们前方不远处一个拐角窜了出来,几个起落便到了大院的高墙下,迅速隐匿在月影暗处。 宗擎尊者和高杰两人对视一眼,便继续呆在原地,盯着那黑影隐匿的地方,倒想看看是哪路好汉敢独闯大牢。 眼见两个女真守卫缓缓巡逻到了那个黑暗处,高杰他俩就见两道红光一闪即逝,然后一道颀长的黑影高高跃起,半空中还在院墙上一个凹处借了下力,便轻松翻进了院子里面。 宗擎尊者沉声道:“黑云鹤!” 高杰点点头道:“没想到这黑云鹤竟然孤身犯险,前来营救罗俊杰,看来,咱俩这侦察兵只怕要改成突袭队了!” 宗擎尊者低声道:“没错,黑云鹤想要凭一己之力救出罗俊杰恐难成功,现在回去喊人只怕来不及了,我们必须立刻进去帮忙!” 高杰低笑道:“只是,大头他们可要哭了!”说完,他对宗擎尊者做了个手势,倏然便窜了出去,在众多守卫移开视线的瞬间,迅捷地掠过街道,隐没在刚才黑云鹤呆的那处黑暗里,守卫们完全没发现半点端倪。 高杰刚蹲下,就看到地上躺着那两个被火剑取了性命的女真士兵。随即,身后风声拂掠,他知道是宗擎尊者也到位了,便回头冲他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高墙之上。宗擎尊者在黑暗中会意点头,两人几乎同时拔地而起,悄然无声地落在了院墙之上。 宗擎尊者的武功高绝,自然比黑云鹤强了不是一点半点,跃上这三丈多高的院墙,不费吹灰之力。而高杰身负幻莲变轻功,比之宗擎尊者也不遑多让,两人相视一笑,伏在院墙上,向下面望去。 在这个大院正中,坐落着一座砖瓦结构的圆形堡垒,堡垒中黑灯瞎火,没有丝毫光亮。不过,借着天上的弯月,可以隐隐看到院内地上东倒西歪爬伏着四五个兵士,不知死活,估计是那先进来的黑衣人的杰作。而在堡垒的大门处,黑衣人正准备要破门而入。 突然,一阵鼓响,院中燃起了无数火把,熊熊火光将整个大院照得通亮,出现了百多个明显是枕戈待旦的女真士兵。黑衣人一惊,回身望向院子,却又闻听身后城堡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响,缓缓向内打开,只见门内也是火把簇簇,几十个兵士盔甲鲜明、刀枪并举,大喊着涌出了大门。 那黑衣人被逼得只好退到院落当中。院子周围打着火把的兵士行动迅速,片刻功夫便与堡垒里出来的兵士合在一处,将黑衣人团团围在当中。这些兵士们并未立即进攻,而是列阵待命。第一排兵士竖起几乎和人一般高的大盾,盾牌之间伸出闪着寒光的长枪,直指黑衣人。后排的兵士手持长弓,挽弓搭箭,斜指而上,随时准备乱箭齐发。 那黑衣人望着被火把映照得分外狰狞的女真士兵,自知断无幸理,大喝一声,从背后抽出长剑,运转内力,长剑顿时变得炙热火红,剑上红光同时也将他双眼照得血红,而从他紧握长剑、青筋暴起的右手可以看出,她是决心要做困兽之斗了。 这时,从堡垒中缓步走出四五个人来,为首之人身披裘袍,内穿紧身黑衣,光光的脑袋被火把照得锃亮,脑后一个小辫下垂摇晃,正是典型的女真人发型。他面容清峻,年约四十多岁,上唇留有稀疏的两撇胡须,双眼发亮地盯着黑衣人,面带笑容道:“师弟,束手就擒吧!我在这可是恭候多时了!” 黑衣人见了此人,身体一僵,随即一把扯下蒙面黑巾,露出冷峻的面庞,正是黑云鹤。他左脸上留有一处擦伤,血痂新结,显然是昨日的伤痕。黑云鹤望着对面的中年人,双眼就想要喷出火来似的,大声喝道:“敦尔查,你。。。你还活着?!” 那叫敦尔查的人点头道:“师弟,我的确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如今是大金国皇太极贝勒的侍卫统领!” 黑云鹤愣了楞,随即怒道:“原来你早就投靠金狗了!看你那头剃的,跟耗子尾巴一般,咱蒙古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敦尔查听了,毫不介意地反手捋了捋脑后的小辫子,淡笑道:“我依附于大金国,你投奔到大明朝,又有何区别?怪只怪林丹汗口气大、本事小,妄图一统各个部落,使得蒙古帝国日益衰落。良禽择木而栖,你我都一样!” 黑云鹤冷笑道:“我岂会和你这认贼作父的狗贼一样!努尔哈赤这狗贼当初帅兵围攻我萨哈连部,几乎将部落中的百姓尽皆屠戮殆尽,我的父母,还有你的爹娘姐弟都在那一战中被金狗杀害。我投军于大明,是为了报仇雪恨,而你呢,置家仇于不顾,竟然帮着女真鞑子为虎作伥,简直就是禽兽不如,还有脸说自己是蒙古人,还厚颜无耻自认是我师兄,拜火教中哪有你这样的畜生!” 黑云鹤骂得十分难听,敦尔查却始终面带淡笑,他双手对斜上方一拱道:“在那一战中,我伤重将死,为大金国皇太极贝勒相救,并蒙贝勒不弃,封我为贴身侍卫统领,岂能不感恩戴德!我主上料到你这两日内必会前来搭救徒弟罗俊杰,所以派我伏兵于此,要将你生擒。如果你就此投降,主上事先便看我的面子,答应了将你也收归帐下,添为侍卫头领之职,我师兄弟俩从此便可同心协力,建立功勋,岂不比你就这般枉死好上百倍千倍吗?” 黑云鹤怒喝道:“任你花言巧语,也休想要我投降金狗!要我的命,尽管来拿!” 敦尔查叹息一声道:“我们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又同时拜入拜火教中学艺,我又岂会忍心看你眼睁睁就此死于乱刃之下。”说到这,他大喝一声道:“来呀!将罗俊杰带上来!” 敦尔查身后的四个护卫领命推着早就带出牢房的罗俊杰到了他的身边。罗俊杰跛着一条腿,身上脸上纵横交错都是鞭痕,衣衫褴褛,他借着火光望向黑云鹤,哭喊道:“师父!你一个人干嘛要来救我啊?!这不是送死吗?!” 黑云鹤看着一身伤痕的罗俊杰,双眼含泪,嘶声道:“我已经害死了你爹,岂能再眼睁睁看着你落入京狗之手而不救!” 敦尔查指着罗俊杰道:“师弟,只要你归降,我会向贝勒担保,放过你徒弟,可好?否则,我立马便杀了他!”说吧,他一撩裘袍,抽出腰刀,火神功法发动,内力所致,腰刀瞬间变得火红炙热,明亮无比,看上去似乎比黑云鹤的长剑还要耀眼。他将腰刀轻轻架在罗俊杰的脖颈之后,灼热的火刃将其皮肤烤得吱吱作响,罗俊杰忍痛不住,发出瘆人的惨叫声,惊得院中几颗大树上本已入眠的鸟儿扑腾飞起。 黑云鹤见状,嘶声怪叫,伸手又扯下头巾,任长发四下飘飞,状若疯癫地大喊道:“俊杰,师父绝不可能投降京狗的,对不起了!” 罗俊杰见状,不再呼痛,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喊道:“老子英雄儿好汉!爹,你等着孩儿吧!” 敦尔查起先还真心想要救黑云鹤,可见其这般顽固不化,自知无法劝服,眼中精光一闪,淡淡道:“师弟,既如此,就莫怪师兄无情了!”说罢,他火红的腰刀斜斜上举,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炙热明亮的弧线,斩向罗俊杰的脖梗。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冒险营救 望着火刃落向罗俊杰的脖颈,黑云鹤嘶吼一声,火剑疾刺,想要上前营救,无奈他距离敦尔查足有三四丈远,眼看已是来不及了。 忽然,一阵怪啸响起,大院之中平地刮起一股强劲无匹的旋风,旋风中心是约有一丈方圆的真空地带,身处其中的黑云鹤早已惊得愣住,眼睁睁看到这股没有丝毫征兆、瞬间生成的旋风迅疾地向四周扩散,风势所及,到处飞沙走石、目不能视,顷刻间便将所有兵士手中的火把尽皆扑灭,院子里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敦尔查被这异状也唬得一呆,手中腰刀禁不住停顿了下来。他运足功力,将目力听力调动到最大,四下搜索,想要辨别出这异象到底是天作还是人为。只是此刻天边弯月隐入了云层当中,院子里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要看清三步之外的东西都甚为困难。加上被旋风刮得东倒西歪的兵士们,震惊于这恐怖天象,惊呼声、碰撞声、摔倒声此起彼伏,到处混乱不堪,他实在无法察觉到底发生了什么。 敦尔查自从跟随皇太极东征西讨,久历沙场,作战经验和随机应变能力突飞猛进,在这混乱局面中依旧保持着些许镇定,急忙伸手向身边探去。然而,他摸了个空,刚才还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罗俊杰已不在原地! 此刻,敦尔查已经不需要再判断也意识到麻烦大了,他狂催内力,将火神功法提升到最大输出,手中腰刀火光耀眼,比火把还要明亮,身形在院子里急速游走,搜寻罗俊杰的踪迹。可他再次失望了,不但是罗俊杰,就连被困得死死的黑云鹤也杳然无踪了。 敦尔查心急如焚,拔地而起,掠向高高的院墙,极目四望,隐隐看见有两道模糊的身影在几十丈远处的屋顶上晃了晃,便消失在广宁城中。见那两道人影灵动似魅、去势如风,敦尔查自知无法追上,苦笑一声,便颓然放弃了追赶,跳下院墙。此刻,院中的旋风已经徐徐而歇,到处可见摔得鼻青脸肿的兵士,兵器火把丢了一地,真叫做一片狼藉,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下情绪,大声喝道:“全都给我起来,大牢守卫原地守卫,其他立刻进行全城搜捕!”说完,他身形一闪,窜入偏院之中,不久,一匹战马疾驰而出,驮着敦尔查冲出院落大门,向城守府奔去。 广宁城南门外三里外的一处小山坡上,黑云鹤和罗俊杰被扔在地上,两人表情呆滞,完全稀里糊涂,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旋风陡生、黑暗突降的一刹那,他们俩和院中的女真士兵一样被震撼到了,忘却了自己此刻还身处险境。黑云鹤在茫然间先是被人点穴制住,无法动弹也不能言语,然后被人拎着腰带腾云驾雾般飞出了高高的院墙;罗俊杰也差不多,只是他本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只是被人在嘴里塞根粗细正好合适的一截树枝,吐又吐不出,喊也喊不得,然后便后脖领一紧,飞出了大院。一路上风驰电掣,高高低低窜过了无数房顶街道,最后竟然从一处守卫疏松的城墙处翻越而过,片刻间便来到了这处小山坡上。 黑云鹤和罗俊杰被这二人带着急速而驰,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景物一闪即逝,此刻突然停了下来,顿觉头晕目眩,肠胃痉挛起来,一阵干呕咳嗽不止,就像一个平常人被赛车手带上了高速奔驰的赛车,经历了一次速度与激情之后,“晕车”了。半晌后,两人才抬起头,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两个黑衣人,也不知他们是要救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人嘶哑着声音道:“要想为罗总兵报仇,仅凭你俩这般小打小闹有何作用,对女真人而言,根本就无关痛痒!两位还是回去大明吧,也许在那里你们会更加有用!” 另外一个中等身材,颇为敦实的蒙面人也压着声音道:“要你们放下恩怨很难,但心存善念,明辨是非乃是起码的为人之道,望你们二位好自珍重,生命可贵,切勿再自误!” 说完,他和那个高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出手在罗俊杰和黑云鹤身上一触即收,然后便向后翩然飘退,转身向黑乎乎的广宁城疾驰而去,瞬间便没入旷野之中。 罗俊杰和黑云鹤只觉身体一松,重新恢复了自由,两人一边揉搓着微微麻木的身躯,一边挣扎着爬了起来,默然无语地望向远处的广宁城,心中百味丛生。黑云鹤从拜火教出师以来,在军中一直以身怀火神功法而声名显赫,难逢敌手,短短时间便荣升参将之职,而罗俊杰天生力大,又得师父传授神功,在年轻一代的明军兵将中也是佼佼者,两人时日一长,难免暗生骄横之心,行事自以为是,任性而为。今日被那两个黑衣人所救的一幕,犹如一记悍然棒喝,让他们悚然醒悟过来,原来,真正的武林高手竟有如此神通,带着一个大活人,还能在屋顶城墙上纵跃翻转、如履平地,更为骇人的是,那大牢院子里平地而起的旋风,在他们心目中已非人力可为,简直就是神迹了。两人骄心既去,心境恢复了清明,当下商议了片刻后,便转身向山海关方向而去。 那两个黑衣人自然正是高杰和宗擎尊者。 此前在那高高的院墙上,眼见黑云鹤遭遇埋伏,敦尔查挥刀欲杀罗俊杰,宗擎尊者低声急促对高杰道:“你去救罗俊杰!”话音刚落,他便吸气运功,双手在身前如抱似绕,瞬间在双臂之间形成了一个急旋的气团,然后吐气开声,双手对院子里一送,那气团便如炮弹般砸落在黑云鹤身边,立即膨胀扩张开来,一个巨大的旋风便在院中凭空而起。 高杰来不及想明白宗擎尊者话中之意,果断选择了完全信任,未等那气团发出,便施展幻莲变,如同幻影一般瞬间到了敦尔查等人头顶的堡垒大门之上,正在此时,旋风悍然刮起,火把尽灭,黑暗及时降临,现场一片混乱。众人在黑暗混乱中目不能视,并不代表高杰也看不见,他轻轻松松地从堡垒大门上探身而下,一边捞起罗俊杰,一边还悠闲地塞了根木棍在他嘴里,然后便提气而行,向大院外掠去。 而宗擎尊者也已乘机救出黑云鹤,两人一前一后,越房翻墙,犹如两道轻烟无声无息、迅如夜鸟疾飞,带着罗俊杰和黑云鹤离开了广宁城。 在回城路上,两人速度比出城时犹快上几分,高杰一边疾行,一边悠闲地对宗擎尊者道:“大师,您那一手旋风神功真是帅呆了!小子佩服!” 宗擎尊者嘿嘿一笑道:“那只是我在少林寺中翻看闲书时不经意看到的一门偏门功夫,叫旋风劲,当时觉得有趣便练了两年,平日里并无大用,没想到却在今晚派上了用场!雕虫小技,实是上不得大台面的!” 高杰啧啧道:“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了,若无深厚无匹的内力,岂能如愿?!您还说是雕虫小技,我只能无语了!” 宗擎尊者轻拍了高杰脑袋一下,笑道 :“你这小子这一路狂奔,速度耐力和老衲不遑多让,如果要说哑然无语的,恐怕该是老衲吧!” 高杰轻笑道:“小子没别的长处,你没听我师伯说吗,在逃跑的功夫上,我还是有点心得的!” 宗擎闻言,不由得莞尔摇头。 因为和高杰重逢,代善和皇太极心情舒畅,中午小酌之后,在晚上更是大摆宴席,和高杰举杯畅饮。这一喝得尽兴,广宁城两位主官、两位和硕贝勒双双大醉,被抬进了自己的睡房。 女真人勇武,饮酒豪爽,常常是一场酒会即可号令将士,所以不管是粗旷豪放的代善还是果敢睿智的皇太极,饮酒时都带有一股野蛮的劲头和朴实的民风,所谓不醉不归,正是他们这一晚酒宴的写照。 代善和皇太极喝多了,高杰却依旧清醒的很,不是说他偷奸耍滑,比那两位喝得少,这全都要归功于白莲九生神功。 自从高杰的白莲九生突破五生春境界,身体的皮肤、肌肉和血液都与外界的大自然产生了微妙的联系,仿佛在其间搭建了一座座无形的桥梁,不但可以通过吸收大自然中的万物、空气、水分等的能量恢复自身的内力、真气,而且体内的物质也能凭借自主意识快速通过皮肤毛发排出体外。所以高杰无论喝多少酒,只要他稍一运功,酒精便飞速散发出去了,也就是说,只要他不想醉,那就没人能够灌倒他。当他运功散出酒气之时,稍加留意,便可见到他身体周围隐隐有雾气蒸腾,只不过这雾气非常之淡薄,常人难以察觉罢了。 皇太极醉酒,睡得正酣,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捂着有些头痛的脑袋,摇摇晃晃起身开了门,迷糊间就见一个扑通跪倒在门口,伏地喊道:“城南大牢遇到高人袭击,我们精心安排的陷进遭到破坏,罗俊杰、黑云鹤二人被人救走,敦尔查无能,请贝勒爷治罪!” 皇太极闻言,顿时便清醒了一大半,他扶着房框急道:“通知大贝勒了吗?” 敦尔查磕头道:“大贝勒酒醉太深,唤之不醒!” 皇太极略一思索,厉声道:“扶我速速赶去高杰的睡房!”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瞒天过海 高杰一行人的住处,离皇太极睡房不远,不久,皇太极便领着一队贴身侍卫,在敦尔查的搀扶下,快步来到了高杰睡房门前。 因为高杰乃是代善和皇太极的至交好友,又是庞记商号掌柜身份,所以在城守府并不多的住所中,仍被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客房,房内只有高杰和“亲卫”悟空两人。而骆思恭等其他人作为仆从护卫,尽皆挤在隔壁一间大房中睡通铺。 皇太极赶到高杰门前,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果断上前轻叩了几声,喊道:“小杰,小杰!” 唤了几声,又等了片刻,门内竟毫无回应和动静,皇太极面色沉凝似水,眉头紧锁,缓缓后退几步,方才断然喝道:“破门!” 身后的侍卫领命,踹开房门,顿时便冲了进去。 皇太极推开搀扶着他的敦尔查,一步一步踏进门去。甫一进门,他便看到一个黄发少年四肢着地,匍匐在一张大床之前,正呲牙裂嘴地对着众侍卫低声嘶吼,眼中透出野兽般的凶狠目光,面目狰狞,和之前见到的那个不言不语,常常傻笑的悟空完全是两个模样。 皇太极此前从高杰嘴中听说了这个少年的来历,对他此刻的行为举止并不感到奇怪,也不在意,而是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大床上正背身酣睡的人。虽然那只是个背影,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皇太极也完全可以确定,那床上之人正是高杰。 本来绷紧了身体的皇太极瞬间便放松下来,双手使劲搓了搓脸颊,缓和了一下面部的肌肉,弯下腰和颜悦色地对悟空道:“悟空,刚才外面发现有危险之人闯入,我担心小杰的安全,这才贸然冲了进来,你别紧张!” 悟空闻言,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依旧全身肌肉紧绷,手脚死死抓着地面,弓身护卫着身后床上的高杰,警惕地盯着皇太极和他身后的侍卫,一言不发。 皇太极赫然一笑,也不介意,缓缓站起身来,对侍卫们摆摆手道:“都出去吧!”说完,他对悟空笑了笑,又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醉酒酣睡未醒”的高杰,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皇太极站在一棵粗大的槐树旁,抬头仰望着天际那突破了云层的如钩弯月,默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敦尔查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隔壁要不要也进去瞧瞧?” 皇太极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了,回去吧!” 回到自己房中,皇太极斥退了众侍卫,只留下敦尔查一人,在详细询问了大牢被劫的情况后,挥手示意他坐下,淡淡道:“看来劫牢之人绝非普通武人,恐怕是大有来头!” 敦尔查谨慎道:“贝勒所言极是!那二人所施展之神功,匪夷所思,奴才自认不可相比!” 敦尔查虽是蒙古人,但自从效忠大金贝勒皇太极之后,一心奉之为主,完全把自己当作了女真人,不但发型改成了女真人特有的“金钱鼠尾”,而且在皇太极面前,自称“奴才”也变得极为顺口。 努尔哈赤建立大金之后,在关外已然推行"剃发"政策。对被征服的汉人和其他各族百姓一律强令改变发式,投降的明朝将士也必须剃发,作为臣服的标志。 这里要说明一下,满族男子的发式并不像我们在影视剧中看到的那样一成不变,而是经历了数次演变。汉人已经没有自己外形和保留汉人原有形象的权利,被征服的汉人将原来明朝时的蓄全发束于头顶并挽髻的发式,一夜之间改为剃发梳辫下垂的发式。而在此时尚属于后金时期,男人的大部分头发被剃掉,只留脑后小手指细的一绺,拧成绳索一样下垂,称金钱鼠尾式。配合这样的发式,胡须只能留上唇左右十余根。自辽东地区广大汉族民众的反抗至清入关后的无数次反剃发斗争,成千上万的汉人为之付出了巨大牺牲,到了清代中叶,头顶着发的部位虽没有变,但面积已远不止于一个金钱大,而是足有四或五个金钱大,相当于一掌心的面积,蓄发数量明显增加,辫子变得粗了不少,成为了所谓的“猪尾式”,而胡须亦从只留上唇左右几根变成包括下巴在内的全部。到了清嘉庆年以后,男子的发式逐步演变为将顶发四周边缘只剃去寸许,而中间保留长发、分三绺编成辫子一条垂在脑后,名为辫子或称发辫,也就是后世最熟悉的“牛尾式”了。 所以,无论是代善、皇太极,还是归顺后的敦尔查,乃至所有女真人和辽东辽西被捕获的汉人,现在的发型都是“金钱鼠尾式”的。 敦尔查自称的“奴才”一词,后世人也非常熟悉,绝大多数汉人都听的不太舒服,觉得这自称含有侮辱的成分,其实并非如此。在北方民族中,臣与奴才本属一意,并无多少分别。《通志》卷136有云:“北方群下言于其主称奴,如中国称臣也”。臣与奴才二词通假,起自于北方,由来已久,此乃满洲旧俗,以奴才与臣相等,并不以为有辱国体,有辱人格。 皇太极听了敦尔查之言,默默点了点头,问道:“依你之见,那二人是与黑云鹤一伙,结伴而来的,还是属于另外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呢?” 敦尔查掏出怀中手绢,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思索了一阵才小心答道:“奴才愚钝,实难判断,故不敢妄言!” 皇太极笑了笑,温言道:“今晚之事,乃因敌人太过强大,非汝之过,不必过于自责了!” 敦尔查心情稍缓,问道:“谢贝勒爷宽慰,奴才汗颜!贝勒爷既然怀疑跟那庞记商号有关,奴才愚钝,贸然问一句,为何您刚才不接着去查一查隔壁那个房间呢?” 皇太极叹了一声道:“小杰乃是二哥和我在山西偶遇的一位少年奇才,豪迈仗义之风不让我等,所以才会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那时他便知道了我和二哥的身份,却并未因此而轻看于我等,更未向当时突然现身的一个大明朝廷顶尖高手告发,而且,他还坦然相告,自己亦非汉人,乃属回~族,从未有过种族之偏见。此等非凡少年,让我震撼之余,不但心生敬佩之意,更有爱才惜才之念!那时他的武功虽然不凡,但却并未企及你口中所言的那两位蒙面高手的程度,只不过是和你我处于伯仲之间罢了。想来这才分别数月,断不可能武功突飞猛进到那般匪夷所思的地步。至于他的随从,一来据宗松格格所言,有两三个身手不错的,也仅仅是和黑云鹤、罗俊杰相差无几而已;二来我今晚在特门内住所周围安排了十余位暗哨,刚才也未接到任何有异常的汇报,所以,查不查都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敦尔查恍然大悟道:“贝勒爷思维缜密,原来早有周密布置,奴才佩服!” 皇太极摆摆手道:“再周密的安排,也抵不上绝世高人随手一击啊!可惜德拉格大法师十天前被父汗召回了东京,要不今夜也不会容得敌人如此猖狂!” 敦尔查连忙点头称是道:“如果有拜山教德拉格大法师或者我们拜火教乌麦大法师任意一人在场的话,今晚他们绝不会轻易得手!” 皇太极喟然长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大金的武林高手数量,不比大明中原武林那般人数众多,东京和赫图阿拉乃是我大金的大后方,此刻正是需要稳定发展的时期,容不得那些汉人发生动乱,除了有军队驻守,拜火教和拜山教的高手坐镇也是至关重要的!” 敦尔查起身行礼道:“请贝勒爷放心,奴才从今日起,必会召集此地的两教弟子勤加修习,周密防范,以确保广宁城内部的安全!” 皇太极满意点头,也站起身道:“你尽忠职守、忠心耿耿,我都看在眼中,也甚为放心。今夜你辛苦了,退下好生安歇去吧!” 敦尔查“喳”了一声,施礼而退。 皇太极背着手在房内踱了几步,悠悠自言道:“我女真偏安东北,绝非长久之计,如今好不容易打下了广宁,父汗却无意久留,言称欲先安内,再徐图逐鹿中原。真希望父汗的大计能加快进行啊,对中原的肥沃土地,锦绣山河,我皇太极可是迫不及待了!” 女真族,源自三千多年前的肃慎在明朝初期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大部。后又按地域分为建州、长白、东海、扈伦四大部分。金始祖完颜函普,粟末靺鞨部(满族先祖)人。唐贞观年间,函普祖上避战乱进入汉四郡地区(今朝鲜汉江以北)。汉四郡地区在明朝中叶之前有大量粟末靺鞨及其同族人女真分布。辽代初期,函普由刚刚成为高丽王国国土的“新罗旧地”迁回东北靺鞨故地按出虎水(即今黑龙江哈尔滨市东南阿什河)。女真语"按出虎"是"金"的意思,相传其水产金,故名。女真部族世居此水之源,故以金为国号,又称金源国。 明初,建州女真分布在牡丹江、绥芬河及长白山一带,海西女真分布在松花江流域,东海女真分布在黑龙江和库页岛等地。明廷在当地设立卫、所等各级行政机构,管理军政事务,隶属奴儿干都司管辖。后来,东海女真时常侵袭海西和建州。建州与海西,为了躲避东海女真的侵扰,并加强与辽东及关内的经济联系,不断向南迁移。到嘉靖年间(1522—1566),分散聚居于辽东的东北边:建州女真分布在抚顺关以东,海西女真散居于开原以北。 元代辽阳行省地区内的女真社会生产,农业已有一定发展,但狩猎、捕渔业仍占重要地位。女真人本身是属于森林——游猎民族,而不同于草原上蒙古人是草原——游牧民族,所以,女真人更加向往中原之地的肥沃土地,更加觊觎大明朝的富足天下。 在四大贝勒之中,论武勇,代善堪称第一,而最有思想,想得最远的,恐怕就是这位皇太极了。 在皇太极离开后,在高杰隔壁的房间里,熊兆珪悄声问道:“这皇太极既然怀疑我们,为何只去了小杰的房间,却没来我们这里呢?” 骆思恭道:“首先他是不能确定是否就是我们干的,其次小杰毕竟是他的忘年之交,刚才贸然冲入房去,亦然颇为尴尬,依皇太极这般沉稳多智之人,岂会再行贸然之举!” 宗擎尊者淡笑道:“即便他进来,也会同样一无所获,看不出任何端倪!他万万想不到,小杰的轻功不但高明得紧,轻轻松松便瞒过了全城兵丁和屋外暗哨,而且气息绵绵不绝,我们出城进城这一路上,都是全力疾驰,老衲如今都有些气喘了,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此子老衲看不懂,也瞧不明白啊!” 姬龙峰不满地哼了一声道:“谁不知道他是个怪胎啊,我都习以为常,懒的表示惊讶了!最可气的就是,这小子明明说是去当什么侦察兵的,结果却一揽子把事情全包圆了,害得我们白白兴奋了一场!” 骆思恭摇头笑道:“大头,这你就怪错了小杰了,没听宗擎大师说当时情况紧急,他们是无奈之下方才冒险行事的吗?!你也别着急,此处不过是广宁城,其中就有拜火教的高手隐于其中了,等到了后金腹地,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高人在恭候你的光临呢,到时你别胆寒害怕了便好!” 姬龙峰一拍胸脯,大声道:“我本就识字不多,害怕俩字更不知道咋写的!” 在大伙的哄笑声中,宗擎尊者突然出声道:“此行危险重重,有些重要的情况还是应该先给你们说说!除了见识过的拜火教,还有谁听说过拜山教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离开广宁 “拜山教?没听说过!”孙乾光轻声答道,除了骆思恭和本就是女真人的王睿,其他人也都摇头表示不清楚。 这些反应在宗擎尊者的意料之中,他轻捻下巴上的胡须,继续道:“辽东的后金人,也就是女真人和大明百姓不同,信奉的既非佛教也非道教,而是萨满教,萨满即巫师之意,据传修为有成的萨满有控制万物、预言解梦、占星卜卦以及旅行到天堂或者地狱的能力!” 众人认真听着宗擎尊者娓娓道来,对北方各民族信奉的萨满教充满了好奇。 萨满教起于原始渔猎时代,其理论根基是万物有灵论。在各种外来宗教传入之前,萨满教几乎独占了我国北方各民族的古老祭坛。它在我国北方古代各民族中间的影响根深蒂固。直到后来,甚至在佛教或***教成为主流信仰的我国北方一些民族当中,仍可明显见到萨满教的遗留。要成为萨满,必须具有专业的知识和能力,萨满师在社团里通常享有极大的权力和声望,绝大多数萨满都是男人。萨满通常被认为具有治疗和伤人的力量,能治疗人的被称为“白萨满”,而具有杀伤能力的则叫做“黑萨满”。 萨满教常赋予火、山川、树木、日月星辰、雷电、云雾、冰雪、风雨、彩虹和某些动物以人格化的想象和神秘化的灵性,视为主宰自然和人间的神灵。特别是由祖先亡灵所形成的鬼神观念以及人间的各种疾病与死亡造成的恐惧,是萨满教神灵观念的核心。他们认为各种神灵同人类一样有意志、愿望和qingyu,更有善恶之分,不能违拗、触犯。 “正因如此,根据信奉的神灵不同,萨满教在女真和蒙古等北方信徒中,分为了拜山教、拜火教以及拜月教。”宗擎尊者说到这,扫视了众人一眼道:“黑云鹤和罗俊杰便属于拜火教,刚才我和小杰在劫牢时碰到的敦尔查也是拜火教的教徒。据说拜火教的大法师能御火如神,其修炼出的真火能点燃万物!” 王睿点头道:“据说如今拜火教的大巫师是德拉格大法师,他也是努尔哈赤钦赐的护国法师之一。” 宗擎尊者道:“没错,而另一位护国法师教乌麦大法师,他则是拜山教的大巫师。拜山教的教徒认为大山乃是万民的居所或起源地,并主宰各类禽兽。他们每年要去到祖先栖息过的山洞杀牲祭祀,称为祭圣山。猎人们认为禽兽属山神(白那恰)豢养,日常能猎获何种野兽和猎获多寡,全靠山神赐予。传说山神能变成老虎或老人,帮助措人。” 姬龙峰问道:“那拜山教萨满有什么能力呢?” 宗擎尊者笑道:“据说拜山教萨满自称具有山神赋予的强大力量,尽皆力大无穷。。。” 没等宗擎说完,姬龙峰就插话道:“是不是就像王大哥这般天生神力?” 王睿苦笑道:“大头,我可不是天生神力,完全是跟师父修炼出来的!拜山教的功夫和我所学的不同,他们从不使用兵器护具,从来都是赤手空拳,除了力大无比,而且防御力惊人,刀剑难伤。更可怕的是,他们个个都有专属的野兽作为伙伴,低级的有狗、狼、蛇等,据说乌麦大巫师驯养的野兽是一头金毛狮子。” 孙乾光咂舌道:“养狮子做宠物,真变态!” 姬龙峰撇撇嘴道:“这倒没啥稀奇的,我们家悟空在这方面的本事没人能比!” 宗擎尊者沉声道:“拜山教既然能和拜火教相提并论,自然有其不凡之处,此行我们极有可能会见识到他们的特殊能力。“ 骆思恭等宗擎尊者介绍完,这才说道:“总之,大家记住一句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越往后走,就里大金国腹地越近,什么人都可能会碰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第二天一早,高杰便带着大家向代善和皇太极道别。 代善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皱眉道:“看来老哥我真是年纪有些大了,酒量大不如前,竟然会醉得人事不醒,连昨晚发生了大事都完全不知道!” 高杰苦笑道:“这喝酒跟年纪有什么关系,小弟我昨晚还不是醉如烂泥,一直酣睡到此刻方才醒来吗!” 皇太极对高杰笑道:“你还真是醉得可以,昨晚有人劫牢,我担心你出事,还专门去了趟你的房间,喊了半天没有动静,吓得我只好闯了进去。谁知却看到你呼呼大睡,美梦正酣,搞得我哭笑不得!” 高杰尴尬地挠头道:“今早我听悟空说了,正想要问问八哥找我有什么事呢!劫牢的人抓住没?” 皇太极摇头道:“劫牢的是两个高手,我布置了两百多人都没能留住,还让他们把罗俊杰救走了!” 代善拍了拍皇太极的肩膀道:“那罗俊杰也不是啥重要角色,救走就救走吧!” 高杰则惊讶道:“罗俊杰逃了?!看来必定是黑云鹤他们救的了。他们和我们商队有过节,这一路上又来骚扰我们就麻烦了!” 正在此时,就见宗松格格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对代善和皇太极抱怨道:“阿玛、八叔叔,你们怎么让那个罗俊杰逃掉了,我昨天下午只抽了他几十鞭子,气还没出完呢!” 代善安慰她道:“好了,如果他还敢出现,下次阿玛再把他逮来,任你处置便是!” 宗松格格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将手中马鞭凭空一甩,嘟着嘴喊道:“这罗俊杰跑了,想抽人都找不到了!对了,高杰,你们这是。。。”她这才发现高杰等牵着马背着行囊的样子。 高杰笑道:“贤侄女,你不是因为罗俊杰跑了,才想到找我出气吧!” 宗松格格秀眉微皱,哼了一声道:“你以后别再喊我贤侄女,我便懒得找你麻烦!” 高杰呵呵笑道:“那就好!宗松格格,我们这便要离开广宁城了,先去东京,再到赫图阿拉,下回再见了!” “你们现在就走了?!”宗松格格闻言一呆。 高杰道:“是啊,这次出来不是游山玩水,乃是身负商会重任,不便久留了!” 宗松格格不再说话,突然转身跑了。 代善望着宗松格格的背影摇头苦笑道:“我这小女儿,太过娇惯,没办法!” 皇太极递给高杰一封书信,正色道:“要去到赫图阿拉的汉人商队,必须要拿到父汗亲发的通行文书!所以你们到了东京城,便拿着这封我亲自写的信,让人转交给父汗,通行文书就没问题了!” 高杰结果书信,感激道:“我们不知道还有这般规矩,幸好有两位大哥为小杰全都想到了,真不知该怎么表达谢意!” 代善大笑道:“你是我们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说这些干啥!” 皇太极也点头道:“没错,到了大金国,我们自会帮你安排一切!对了,我上次给你的刀还在吗?” 高杰闻言,连忙取下包裹道:“我还正想要将那贝勒刀还给八哥呢!” 皇太极摆手道:“还什么,送给你就是你的了!此去我大金国土,如遇麻烦,有此刀在,可保你平安无事!” 高杰感激地躬身抱拳道:“多谢两位大哥!” 正道别间,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众人听得耳熟,转头一看,就见宗松格格一副普通平民少年的装束站在院子门口,身后还背了个小包裹,好似要出远门的模样。 代善急道:“宗松,你这是又要去哪?” 宗松格格道:“这广宁城无聊死了,真后悔跟阿玛来这里,我这便准备回东京去找额娘去!” 皇太极皱眉道:“这一路上并不太平,怎可如此轻率!” 宗松格格道:“有什么关系,我可以跟着高杰他们商队一起走啊!” 高杰闻言,脑袋顿时就大了,连忙道:“那怎么行?格格身份尊贵,我们商队护卫力量不足以保护好你啊!” 宗松格格白了他一眼道:“不用你保护,你就当我是你商队里的小厮便是!” 代善斥道:“胡闹!你要回去,改天我再派人送你便是了!” 宗松格格小脑袋一扬,坚决道:“不!我今天就要走!” 皇太极见代善要发火了,便连忙上前一步道:“此处破败不堪,全是兵士,的确乏味,既然宗松想她额娘了,便让她回去吧!”说到这,他转向高杰道:“小杰,既然你们也要去东京,正好顺路,就带上宗松一程吧 !正好我也正在考虑,罗俊杰逃脱,万一他在半路上为难你们也甚为麻烦。这样吧,我们派一队人马直接护送你们前去东京城,既可保证你们商队的安全,也可顺路将宗松这丫头送回东京!” 于是,万般不情愿的高杰一行人,带着刁蛮任性的宗松格格,还有一队约一百五十人的女真骑队,离开了广宁城,踏上了去大金国国都东京城的旅途!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东京城 “高杰,你怎么不说话?多无聊啊,陪我聊聊天!” “对不起,我在思考!” “骗谁呢,你一直鬼头鬼脑,东张西望的,那有在思考的样子!” “我思考的时候便是这样的,别打搅我!” “你...” 。。。。。。 “高杰,我累了,停下来休息休息吧!” “不行,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赶到西平堡!” “可我屁股疼!” “自己揉揉,难道要我来?!” “你...” 。。。。。。 “高杰,我要喝水!” “自己去驮马背上拿。” “不,你那不是有水囊吗?” “我的水,你喝不合适!” “我又不嫌弃你!” “可我嫌弃!” “你..." 。。。。。。 “高杰。。。” “别再喊我了好吗?我想静静!” “我就要喊,高杰,高杰!” “贤侄女。。。” “不准喊我贤侄女!” “你再惹我,我就喊!” “死高杰,讨厌鬼!!!” 一路上宗松格格不停地想找借口和高杰说话,可他却一直冷眼冷语,懒得搭理。这也怪不得高杰,本来以为离开了广宁城,避开了心思深重的皇太极,可以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提心吊胆了,可谁知却又被这个古灵精怪、刁蛮任性的宗松格格赖上了,不但如此,还附带着跟来了一百多名女真士兵随行,让他顿觉头大如斗,能有好脸色给这小姑娘看吗? 实在被纠缠得没办法了,高杰不得不祭出了“贤侄女”这招。还别说,这招真管用,宗松格格立马便躲得远远的,不敢再轻易靠近他,只是在看向高杰的眼神里充满了幽怨愤懑,心里也恨得牙痒。 不过,这位宗松格格绝不是个能就此安静下来的主,一天之后,她便又找上了年纪最小的悟空。 悟空自从离开了原始丛林,对外面的世界和人都充满了好奇,即便是在一旁看着高杰等人待人接物、聊天嬉闹,他也觉得颇为有趣。姬龙峰、熊兆珪等人虽然都把悟空当作亲弟弟关照着,但并不代表就能和这个话都说不清楚、也听不明白的奇葩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日常交流自然少之又少,所以除了高杰,悟空几乎没有可以沟通的对象。 本来高杰见宗松格格找上了悟空,还暗自好笑,笃定她很快便会在悟空那里遭到重创,铩羽而归。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天下来,一个十三四岁、整天唧唧喳喳的小姑娘和一个十二岁、只会傻笑的少年竟然变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小伙伴!众人可以常常见到这么一幅场景:宗松格格唧唧呱呱地说了十几句之后,悟空也没憋出一两个字来回应,但他们俩却偏偏能相处融洽,自得其乐,至于他们俩在乐呵些什么,谁也看不明白。 当然,这让一向自诩料事如神的高杰顿时大跌眼镜,感到不可思议。偷瞄了一眼正和悟空聊得眉飞色舞的宗松格格,高杰禁不住摇头苦笑,只是他心里倒没什么不满,反而对这个刁蛮格格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因为从她对悟空的包容、关爱中,可以看出其善良纯真的本性。 几天下来,在这一路上,高杰他们再未遇到任何麻烦,即便是路过有女真部队驻守的各个堡垒、村镇,也从未受过任何盘查,黄德彪开具的路引完全不用再拿出来证明身份,一路畅通无阻。其中原因当然与宗松格格和那一队随行的骑队有关了,这也让高杰等人心中感叹不已,正应验了那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两天后,一行人顺利渡过了辽河,算是正式进入了大金国的地盘——辽东。到了辽东,田野荒芜、人际罕见的景象明显地大为改观,来往百姓商队逐渐增多,农庄和乡镇时不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越临近大金国的都城东京,也就是原先的辽阳城,人口密度就越大,愈加可以感受到一股欣欣向荣的蓬勃景象。 女真族是个渔猎民族,百姓们除了在江河中捕鱼、在丛林中狩猎为生之外,随着和大明之间往来增多,田耕也逐渐成为了他们主要的生产方式,农业得到了快速发展,东北贫瘠的土地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耕种需求。所以,女真人和蒙古等游牧民族不同,他们对大明的城镇村庄并不是单纯的袭扰抢劫,而是有了占领并进行发展的意愿和想法,所以在占领了沈阳、辽阳等大型城镇,掠夺了大量物资和汉人人口之后,努尔哈赤这位雄主便致力于大力重建和发展领地经济建设,提高粮食作物收成。时间不长,整个辽东便日新月异,焕然一新,成为了女真人能够自给自足的基地。当然,这些成就的取得,光靠不善经营的女真人自己是不行的,这其中也少不了那些被努尔哈赤收降重用、对内政颇有经验的原大明官员的功劳。 其实,直到广宁城陷落,大明朝廷和百姓虽然极为震惊,但却依然颇不以为意,并未把人口稀少的女真人当作比蒙古人、倭寇等更重要更危险的对手来看待,在他们眼中,女真人始终不过是块“癣疥”而已,不足为虑。 但自从踏入了辽东的土地,骆思恭却真正感到了震惊。虽然辽东有不少锦衣卫的探子,这边的情报也会不间断地送到他的手中,但辽东发展状况经那些不谙政务的锦衣卫探子之手汇报上来,骆思恭所能看到和判断到的只能是些皮毛。唯有当他真正亲临辽东,方才真正意识到,女真人已经非常危险了,他们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偏安于辽东,或者是得到辽西便感到满足了,那位努尔哈赤的目光只怕已经在觊觎着大明的锦绣河山了。震惊之余,他真想就此打道回去,面见天启帝呈明利害,对于这次关乎大明和蒙古结盟大计的行动都感到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渡过辽河两日之后,临近傍晚时分,终于远远看到了一座巨大雄伟的城市在落日的余辉中巍然矗立,王睿欣然大呼道:“大家加把劲,辽阳城就在眼前了!” 宗松格格闻言喊道:“大个子,你说啥呢?!此城现在乃是我大金的都城,叫东京!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进城后可都要小心点说话,别失言惹祸!” 王睿嘿嘿一笑,对宗松格格恭敬道:“格格教训得是,小人鲁莽了,多谢提醒!” 对宗松格格这番貌似语气不善的话,高杰等都没有介意,因为他们都听得出,这小姑娘其实是在好心提醒他们。 东京城在望,不但是高杰他们,就连那随行而来的女真骑队也不由得心情舒畅起来,大家精神大振,疲惫顿消,连吆喝马儿的声音也变得中气十足了。 辽阳古称襄平、辽东城,是东北地区最早的城市,有着2400多年的历史。从公元前三世纪到十七世纪前期,一直是中国东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明神宗万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努尔哈赤统一了北方女真族各部落后,于天启元年(1621年)亲率女真部队,经三天三夜占领了辽阳城,并在当年便由赫图阿拉城迁都辽阳,在辽阳城东太子河东岸修建新城——东京城。 因为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在城外劳作的百姓们纷纷开始回城,东京城门口人头簇拥,排起了长队,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着通过城门守卫们的检查,好快点进城。 按道理,高杰等也应该老老实实跟在众多百姓后面排队入城的,但宗松格格岂会那么老实,带头吆喝一声,便领着高杰等和那一百多人的骑队策马向城门冲去。城门口的百姓见到这帮骑队,顿时便让出一条通道出来,谁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高杰正紧跟着宗松格格这个小妮子策马准备进城,享受一下特权阶级的待遇,谁知从斜刺里又冲过来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马上之人身材不高,却极为魁梧雄壮,年约二十五六岁模样,头戴一顶黑色兽皮帽,帽的前面正中有小铜镜一面,帽子上顶着五个也不知是鹿角还是狍角,帽后有数条长长的飘带迎风飘起,其中两条飘带尾稍系有两个小小的铃铛,发出悦耳的铃声。他身上的服装更加怪异,看上去像是皮衣,却又不是一般的兽皮,表明似有细腻的鳞片,在夕阳下闪着明灭的光。 望着他这身打扮,女真百姓们都闪避不迭,不敢招惹,因为他们深知,此人定是萨满教中人。 萨满所戴的皮帽被称为神帽,多用狍、鹿角、金属制成。初级萨满角叉少,高级角叉多。有三叉、五叉、七叉、九叉、十五叉之分,据此可分为初级、中级、高级萨满神帽。神帽后的飘带有布与熊皮两种:布做的飘带长短不一,带的颜色亦不一,各色都有,飘带有两或三节的,各节的颜色也不同。在帽后有一条布带特长,约为其他布带的两倍,带稍系一小铃铛,这带叫做“脱帽带”,因为萨满脱帽的时候,不能把神帽直接放到炕上,必须有人拿住脱帽带,萨满用一小木棒打鹿角,将帽打下,那拿带子的人立刻把帽子提起来,不使坠地。布带与皮带的数目亦视萨满品级的高下而定多寡。神帽上小铃铛的数目亦因萨满品级的高下而规定铃的多少。帽的前面正中有小铜镜一面,他的功用是保护头,所以叫做护头镜。此外,神帽鹿角中间用铜或铁做只鸠神,两旁又各有一神,有时帽上挂有求子袋。 萨满的神衣,是用龟、四足蛇、蛙、蛇等兽皮缝制而成,神衣相似对襟马褂,有些萨满在上面还会在衣服上挂有蛇、龟、蛙等,颇为吓人。 这个青年萨满声如巨雷,大声吆喝着,从斜刺里直奔城门而去,眼看就要和高杰的马儿相撞在一起。 因为骑队一直跟在后面,这个奇装异服的青年只看见了高杰等和宗松格格这几个汉人装束的人,他眼中闪着蔑视的目光,一边策马不停,一边大喝道:“兀那尼勘,速速让开!”同时手中马鞭高举,便劈头盖脑朝高杰身后的悟空抽了下来。 高杰明白此处乃是女真人的真正地盘了,虽心里不爽,但也不愿惹事生非,便用念力制止了准备暴怒出手的悟空,悟空拨转马头,向旁避让,闪过了马鞭抽击。 那青年马鞭落空,惊讶地望了悟空一眼,也没再理他,便欲打马进城,谁知却被宗松格格回马拦住。 宗松格格和悟空等同行多日,早就亲如姐弟,刚才那青年举鞭欲打悟空的一幕被她瞧见了,岂会善了,她拨马硬生生拦停了那人,一声娇叱,也举起马鞭向他狠狠抽了下来。 那青年见一个汉装少年竟然敢在东京城门口对自己动手,又惊又怒,伸手一把便将宗松格格的马鞭捞在手中,轻轻一扯,宗松格格抵不过那青年的大力,顿时马鞭脱手,身子差点落下马去。 宗松格格在女真族身份高贵,从未在本族吃过这种亏,顿时大怒,大声娇喝道:“高杰,你们给我揍他!” 高杰闻言,心中暗喜,既然有宗松这小丫头撑腰,还怕个球啊,便对王睿喊道:“王护卫,格格有命,揍这狗日的!” 王睿听了,哈哈一笑,策马便对着那青年冲了上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城门争斗 萨满在女真人心目中,地位是很高的,那年轻的萨满见这几个汉人对自己不但毫无敬畏之心,还胆敢悍然反抗,顿时又惊又怒,他低吼一声:“低贱的尼堪,不知死活!”随即便面目狰狞,碗大的拳头对着冲过来的王睿轰去。 尼堪,是女真人对汉人的称呼,后世很多汉人认为这个称呼带有贬义,其实是种误解。尼堪(满语nikan)这个词一般跟“明 顾仑尼”联用,明顾仑尼尼堪--就是明朝之汉人,就是一个名词,没有褒贬。有些人认为这个词汇还有一种贬义的意思为“南蛮子”的意思”,其实是以讹传讹。有专家认为,nikan(尼堪)一词的来源,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是从ihan(牛)这个词而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汉族属于使用牛进行生产的农耕民族,而明朝也被女真人称为nikan gurus(尼堪国)。所以说,尼堪这个词,比汉人称呼女真人为鞑子、称呼朝鲜人为棒子、称呼西方人为老毛子都要正式得多,是一个非常正式、没有任何贬义的名词。 但是,这个年轻的萨满在尼堪前加上了“下贱”二字,那自然是**裸的蔑称了。 王睿虽原为女真人,但他本名尼堪苏克,听了这家伙说出“下贱的尼堪”,比骆思恭等汉人听了更加不爽,他见对方挥拳如锤、隐隐带着破风之声,知道这一拳的力量很大,豪气顿生,长啸声中,也赤手空拳挥出一击,悍然硬接。 听到两拳狠狠硬对在一起的声音,远远躲开的女真百姓都觉得心惊胆战,似乎觉得自己的手掌都有些隐隐生疼。但当事的两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在马上坐得笔直,察觉不出他们有丝毫痛觉,就好像刚才那两个硬碰硬的拳头不是他们的一般。 只是,略有区别的是,年轻的萨满胯下高大的黑马轻嘶一声,稍稍后退了一步,而王睿所骑的那匹普普通通的马儿却巍然不动。 王睿自小被崇拜大明文化的父亲尼堪外兰送去了中原,跟随师父镔铁巨刀王刘铤大侠苦练武艺,成年后身高体壮,力大无比,乃是唯一一位真正得到刘铤真传的弟子。刘铤上阵,凭着手中一柄重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大刀,所向披靡,难逢敌手。要想舞动那柄威震武林的大刀,如果未能将刘家祖传的重刀法修炼到极高境界,是万万办不到的。而王睿现在的镔铁大刀,比师父刘铤的还要重上十斤,可见他的重刀法之术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修炼重刀法,不但要刻苦锻炼肌肉力量,还要每日辅以强身健体的秘传药水涂抹全身,刺激肌肉细胞,然后在旷野中运转重刀法中的内功之诀,任日晒、风吹、雨淋、雪藏,直至皮肤将药水全部吸收,进入血管,再作用于全身肌肉,使自身力量获得更大更快的增长。 刚才和那年轻萨满对拳,王睿自是牢记着骆思恭要他们隐藏实力的嘱咐,只不过使出了约三成功力,旁人看上去像是拼了个势均力敌。 作为萨满,不论是拜火教还是拜山教,打扮都没有太多区别,但自从这个年轻的萨满击出这一记重拳之后,所有人都清楚了,此人乃是拜山教的萨满。 拜火教以内功为主,拜山教则重视力量体格的修炼,所走的道路完全不同。这个年轻的拜山教萨满心高气傲,对自己的力量极为自信,曾一拳打死过一头挡路的大水牛,普通女真士兵根本无法挡住他随手的一拳。然而,今日,他几乎是全力而发的一拳,竟然被一个他看不起的汉人抵挡住了,而且,似乎对方的力量似乎比自己还要更为强大。 年轻的萨满又惊又怒,大吼道:“下马再来!”便翻身下马,稳稳落在地上,口中念着咒语,脚下踩着怪异的步子,双拳一前一后,摆好了攻击之势,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睿,眼中再也没有丝毫轻视之意。 城门前打起来了,换做平常时候,守卫们早就出来干涉了,当然,对萨满自然不敢得罪,可要抓闹事的汉人绝对是积极的,可当东京城们守卫头领、一个牛录额真正要命人去捉拿王睿之时,突然看到领头的一个汉人小子正盯着他,而且那眼神还带着一丝警告的味道,让他心中不由得一咯噔,再仔细端详了那少年半晌,这个牛录额真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因为他认出了这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在东京城无法无天的宗松格格,作为城门守卫头领,他没少挨这位小格格的马鞭。前些日子听说宗松格格跟随大贝勒去了广宁城,这位牛录额真还暗自祈祷小魔女再也别回来了,谁知天神没有眷顾他,这位小姑奶奶如今又出现在东京城门口,他哪还敢妄动,立刻如缩头乌龟一般躲进了城楼中,再也不敢露面。众守卫都不是蠢人,见当官的都装傻,自然也就没人去自找苦吃,于是都在城门两边站得笔直,那军姿军纪真是堪称典范,只是,他们对近在咫尺的打斗却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王睿和那萨满对了一拳之后,还颇有些担心女真守卫会有所行动,可当他看到那些守卫犹如木雕,纹丝不动,顿时放心下来,也翻身下马,随手而立,淡笑道:“不服气?来吧!” 宗松格格握紧拳头,恨恨嚷道:“大个子,可劲地揍,打伤打残我负责!” 王睿对宗松格格哈哈一笑道:“好嘞!” 那青年萨满则回头复杂地看了看宗松格格,心道这小子口气挺大,心也够黑,我不过就是夺了你的鞭子而已,至于要把我打死打残吗?! 他正瞎想呢,就听王睿大喝一声:“看拳!”惊得他立刻回头,身子还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做出了防守之势,然而,真是情况是对手根本没有动手。他感到了深深的羞辱,怒视王睿道:“你。。。” 王睿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我只是提醒你专心点,别害怕,我不会偷袭你的!” 那青年萨满被气得火冒三丈,双足在地上猛然一跺脚,便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般朝王睿冲来,而他的重拳也随着前冲之势,狠狠捣向王睿的胸膛。作为地道的女真人,这个青年和大多数人一样,虽会骑马,但马上作战却并非强项,他真正拿手的还是落地步战,而此刻他前冲击出的这一拳也明显比此前威力大上不少。 只是,在王睿眼中,这青年的拳劲力道虽然也算是不错的,但却并未领悟到如何发出重击的真谛。 这一路上,由于孙乾光所修乃是祖传的孙氏重剑,和刘铤的重刀术都是以力取胜的绝学,所以他便常常和王睿走在一起,交流修习的心得。王睿学艺时间长,将重刀术已基本融会贯通,而孙乾光悟性虽强,但毕竟年轻,孙氏重剑尚未达到举重若轻的地步,所以两人交流几日下来,孙乾光竟然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家传重剑的修炼已然踏入了另外一个新的层次。 和这个青年萨满相比,此刻的孙乾光有把握在十招之内将其击败。 至于王睿,则更不必说,他如果使出全力,分分钟便能解决战斗,只是此地乃是金国都城,低调行事是必须的,所以他仍然只拿出了部分功力和对方“对抗”了十几招,方才“略胜一筹”,把那青年萨满击得踉跄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青年萨满羞怒不已,眼睛都红了,翻身而起,也顾不上掸去衣服上的泥土灰尘,一边嘬唇轻啸,一边双拳连环击出,再次向王睿攻去。 王睿虽对其重拳并未放在心上,但脸上却出现了一丝凝重之色。因为,随着那青年的清啸声,他身上的神衣中竟然弹射出两条纤细的小蛇,隐藏在双拳的拳风拳影之中,向王睿电射而去。这两条小蛇只有筷子般粗细长短,身上的鳞片却在夕阳下发出五彩斑斓的毫光,看上去便知道是两条其毒无比的蛇中异种。 一旁的孙乾光直到那两条小蛇几乎触到王睿衣襟的时候方才发觉,本来颇为放松的他大惊之下,不由得失声喊道:“王大哥,小心啊!” 除了他,高杰等人倒并未紧张,一来他们对王睿的身手信心十足,二来大家都清楚,要论对拜山教的了解程度,王睿只怕是他们中间最深的,对那青年萨满的这招定然早有防备。 果然,王睿先是轻轻松松挡住了那青年的双拳攻击,随即体内劲气外放,衣袂飘起,柔软的布料瞬间便坚韧起来,那两条小蛇毒牙还未咬出,蛇头便在王睿的衣襟上撞了个头晕眼花,瞬间便掉在地上,死活不知了。这两条小小的异蛇,乃是这青年萨满三年前在长白山上偶然间捕获,然后用拜山教独有的驯养之法精心**而成,实乃他赖以护身的利器和绝招,此刻突然见自己的宝贝还未伤到对手便掉落在地,成了两条死蛇,顿时心中大痛,失控之下,不管不顾地手脚乱舞,毫无章法地要和王睿拼命。 王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耐心已失,正待将破绽百出的青年萨满一举击倒,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喝传来:“住手!兀那尼堪,真当我女真无人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重拳之战 王睿对这声大喝并未理会,依旧挥拳向年轻萨满击去。然而,没等他拳头落实,一股勃然有力的拳劲也瞬间到达了他的后背,王睿从那拳劲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无奈之下只好回拳迎击,同时,左腿闪电般将年轻萨满踢了一个跟头。 “嘭”,一声闷响后,王睿禁不住身形一晃,向后退了一步,眉毛一扬,向出拳之人望去。 只见一个打扮和年轻萨满差不多的中年人面露惊讶之色,正立于丈外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中年人嘴巴四周留有一圈浓密的胡须,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仅仅比王睿矮了半分,全身肌肉饱满,将本该宽松神装撑得鼓鼓囊囊。他的神帽上足足有九个角叉,看来最少也是个地位更高的中高级萨满。 刚才这中年萨满刚带着几个弟子到了城门口,就看到那年轻萨满处境危险,不及细想,便迅速挥拳救援,用的正是围魏救赵之法,谁知王睿反应极快,不但回拳与他对拼了一记,还抽空将年轻萨满踹了个跟头,让他吃惊不小,上下打量了王睿半天,方才对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年轻萨满问道:“隆度,这是怎么回事?” 那叫隆度的年轻萨满顾不得一身脏兮兮的狼狈样,恨恨地瞪了王睿一眼,方才恭恭敬敬右手捂左胸,对那中年萨满行礼道:“师尊,弟子领了您的法旨,正准备先进城去吉祥楼安排酒宴,却被这几个尼堪在城门口挡住了去路,还出言不逊,仗着人多,将弟子打伤了!” 听到隆度恶人先告状,高杰等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分辨,都呆在原地抱臂而观。 那中年萨满眯着眼,打量了这一帮汉人打扮的人,最后目光又落在了王睿身上,冷冷道:“什么时候尼堪在我大金都城也这般嚣张了?” 王睿呵呵一笑道:“谁是谁非,这里好多人都看在眼里,不需我解释。不过,我可是女真人,而且是个并不嚣张的女真人!” 最后一句,王睿是用女真语说出的,围观的百姓闻言,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那中年萨满得知王睿是女真人,倒是一愣,随即便道:“那你是做什么的?” 王睿淡淡道:“我现在是山西庞记商号的护卫,千里迢迢赶到东京,正要进城!” 中年萨满闻言,一阵冷笑道:“一个尼堪商队的护卫,也胆敢对我拜山教弟子无礼,还说不嚣张?!”话音未落,他“呼”地一声从马上腾空而起,如同一只猛禽般凌空冲向了王睿,以泰山压顶之势出拳暴击而至。如果说隆度修为不高,尚未领悟到拜山教“崇山劲”的真谛,那么他的师父,这个中年萨满击出的铁拳,不但拳影重重,而且其中蕴含的劲道凶猛无匹,拳头所至,空气鼓荡,隐隐发出“嗡嗡”之声。 王睿面色沉凝,刚才他匆忙间回拳和此人对了一拳,因为准备不足,略为吃了点亏,却也点燃了他的熊熊斗志,当下大吼一声,双臂骨骼嘎巴直响,右拳犹如大了一圈似的,悍然无畏地对着那中年萨满的拳头迎去。 自从和王睿相识以来,高杰就从未见过王睿显露过真正的实力,也没领教过他的神力之威,如今见那中年萨满出拳势大力沉,威力惊人,顿时便有些为王睿担心起来。高杰听骆思恭介绍过,王睿已得到大侠刘铤的真传,那只能说明他的镔铁大刀术造诣不凡,此刻他是空手对敌,实力必定会打折扣,能不能接下这暴力一击,实是难说。 “轰”的一声巨响,两拳击实,挨得较近的百姓们被一股无形的劲气推得踉跄欲倒,站得最近的隆冬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一股尘烟翻滚而起,就见王睿接下此拳后,双足之下尘土飞扬,但他身躯丝毫没有晃动,稳如磐石一般钉在原地。烟尘弥漫间,那个中年萨满一击之后,凭空翻了个跟头,左拳紧跟着再次击出,拳劲所至,黄色的灰尘中顿时出现一个旋转的通道,他的拳头便在这通道中迅如奔雷般擂将下来。 在习武行家看来,这一拳绝对比第一拳的威力更大,速度也更加快捷。 王睿眼中精光大放,双膝微曲,站稳桩步,依旧是不避不闪,也是左拳击出,对着那人的拳头再次捣去。 又是一声巨响之后,两人依旧胜负未分,于是,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双方拳势如滔滔大江,滚滚不息,一拳比一拳重,现场烟尘翻滚,一般人已经看不清楚对战的情况了,只能听到一声比一声更加响亮的两拳相交之声。 高杰见这中年萨满的拳劲似乎会逐次叠加,后一拳比上一拳的威力至少大了两成,照此下去,打个几十拳之后,即便王睿是个铁人,只怕也会被打成铁饼了。他心里着急,侧目看了骆思恭一眼,却见他面无表情,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挨近了他,正要说话,就听耳边传来宗擎尊者的传音之声:“不必担心,拜山教的崇山劲最多可达九次力量增幅,老衲观此人功力,最多能增幅五到六次罢了,王睿深谙重刀术,不但力大无比,而且炼体术也达到了极高境界,抗打得很!” 听闻宗擎尊者如此一说,高杰顿时便安心下来,转头皱着眉,透过漫天黄土吃力地辨认着对战着的两个人。 果然,第六次巨响过后,场地中间便安静下来了。随着尘土渐渐消散,露出了面对面对峙而立的王睿和中年萨满的身形。很多避得远远的百姓身上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黄土,可奇怪的是,深处浓尘其中的这两位,全身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那中年萨满阴沉着脸道:“没想到,阁下竟然能接下我修炼到六层境界的崇山劲,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睿淡淡一笑,双足慢慢拔起,向旁边一站,然后道:“我说过了,在下乃是山西蒲州庞记商号的护卫!东录突法师的拳力惊人,若再来几下,我可真接不住了!”等王睿双足移到一旁,众人才骇然发现,他刚才驻足之处,竟然有两个陷入地面约三寸深的脚印。 中年萨满诧异道:“你认识我?” 王睿依旧平平淡淡地答道:“我此前说过了,我也是女真人,虽未见过你,但对德拉格大法师的大弟子东录突法师还是有所耳闻的!” 大金国护国法师之一,拜山教大法师德拉格有四个亲传徒弟,而现在这位,正是排行第一的首徒东录突。在德拉格大法师这四个弟子中,将拜山教崇山劲领悟得最深的,便是东录突,所以其拳脚攻击也是威力最大的。 使出全身解数,拳劲经过了六次叠加递增后,也没能将王睿击倒,东录突对眼前这个身着汉服的大个子女真人顿时心生忌惮之意,知道他的来历绝不简单,出言询问,又探不出任何口风,顿时就不知该怎么解决面前的局面了。 正当他皱眉沉思之际,就听城楼上有人喊道:“东录突法师,都是自己人,别再动手了!” 东录突仰头一看,原来是这个城门护卫头目、那个牛录额真在上面着急喊话。 以前,女真人狩猎时各出一支箭,每十人中立一个总领,总领称牛录额真(牛录,大箭的意思;额真,首领的意思),后来这个相当于狩猎小组组长的牛录额真成为一级官名,牛录成为最基层的组织。屯垦田地,征丁披甲,纳赋服役,都以牛录为计算单位,努尔哈赤便在此基础上加以改组、发展、扩大和定型,创立八旗制度。规定:每三百人设一牛录额真,五个牛录设一甲喇额真,五个甲喇设一固山额真。固山是满洲户口和军事编制的最大单位,每个固山有特定颜色的旗帜,所以汉语译固山为“旗”。原有黄、白、红、蓝四旗,后又增添四旗,在原来旗帜的周围镶边,黄、白、蓝三色旗镶红边,红色旗镶白边。这样,共有八种不同颜色的旗帜,称为“八旗”,即满洲八旗。 但也有少数牛录额真手下并没有那么多兵士,比如这个守城门的牛录额真,其管辖的士兵不过二十来人罢了。 东录突身份尊贵,哪会把这个看门的牛录额真放在眼中,他大喝道:“你胡说什么,什么自己人?!” 那牛录额真没敢作声,只是作势对着下面的城门洞指了指。 东录突眉头紧皱,不解地朝城门洞看去,就见一个瘦小的汉人小孩骑在马上,正得意地眉开眼笑地望着王睿,连连点头。他对这个长得甚是俊秀的小孩虽然觉得有些面熟,但却实在想不起来是谁,顿时便愣在原地。这是,跟随他而来的弟子中,有个认出了宗松格格,便立刻策马到了东录突旁边,低声点出了宗松格格的身份。东录突平日里很少有机会见到大金国贵族们的家眷,这个宗松格格他只是远远见过一次,哪记得那么清楚,不过,对她刁蛮的名声倒是闻名已久,听闻那乔装汉人的小孩便是宗松格格,连忙策马上前施礼道:“拜山教东录突见过宗松格格!” 宗松格格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打马来到了王睿身前,竖起个大拇指道:“大个子,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啊,真不错!”说完,她扫了一眼满身黄土,狼狈不堪的隆度,哑然失笑道:“这小子挨了揍,本格格心情也就舒坦了,呵呵!” 高杰苦笑道:“你舒坦了,我们可麻烦了!” 宗松格格瞪了高杰一眼,大声道:“胆小鬼,有我给你们撑腰,怕什么?!”说完,便“驾”了一声,打马经过东录突法师,穿过东京城们的门洞,率先进城而去。 高杰对着脸色阴沉、尴尬立于一旁的东录突法师讪讪一笑,抱了抱拳,随即对王睿等招了招手,大呼道:“走,进城!”高杰一行人便跟在宗松格格的身后,驰进东京城。 等最后那一百多名女真骑队进城后,东录突法师望着他们的背影,气恼不已。莫名其妙在城门口打了一架,徒弟受辱,自己也没占得上风,本就很是郁闷,更可气的是,最后才知道,对手是宗松格格的手下,平白无故得罪了大贝勒的女儿,这算什么事啊! 气恼之余,他回头狠狠瞪了隆度一眼,翻身上马,大声道:“跟我回府!”东录突乃是德拉格大法师首徒,地位崇高,在东京城也被努尔哈赤赐予了一座府邸。 隆度也不知是本来就笨,还是刚才被打傻了,大声问东录突道:“师父,还要去吉祥楼定酒宴吗?” 东录突听了差点吐血,策马驰过时,忍不住抽了他一鞭,怒道:“还吃个屁啊,给我滚回府去!” 隆度可怜巴巴地摸着被马鞭打得疼痛不堪的左臂,嘟嘟囔囔道:“说好了要去吉祥楼吃大餐的,怎么就变卦了呢?变卦也就算了,还无端端打我一鞭子,师父真是好野蛮,好没道理啊!” 还好东录突骑马跑远了,要是真让他听见,只怕会一头撞下马去,摔他个不省人事。 辽阳既然能被努尔哈赤定为大金都城,自然不是广宁城可比的。明朝立国后,注意经营北方边防。在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长达万里的防御线上,设置了九个国防重镇,辽阳是其中之一的辽东镇。同时,还在东北各要塞修建了十八座城池,辽阳城是其中最大的一座。据《辽东志》记载,辽阳城从洪武五年(1372年)至十六年,历时十余载,在旧城址的基础上,几经修筑和扩建而成为砖石结构、周长二十四里多的方城。而且,明朝在辽东废州县,立军卫制,修边墙,实行军垦,使辽东地区城镇林立,农业发达,工商业进一步发展,辽阳的经济也甚是不错,等到努尔哈赤定都于此,虽然才距今才一年多时间,人口激增,各个行业更加兴旺,慢慢有了些大明内陆大城市的繁华景象。 抵达城内之后,高杰等生怕宗松格格再惹来什么麻烦,便匆匆和她告别,找了家颇为舒适高档的客栈投宿休息,准备明日一大早便想办法找人将皇太极写的书信转交给大金汗主努尔哈赤,以获得通行文书,早点奔赴目的地——赫图阿拉城。 谁知,第二天一早,高杰等刚准备出门吃点早餐时,就听客栈门口有人大声吆喝道:“大金国覆育列国英明汗努尔哈赤招山西蒲州庞记商号高杰于八角龙殿觐见!”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汗和多洛济 东京城因为是今年方才建成,所以规模并不大,方圆不到一公里,与北京的紫禁城无法相提并论。其城廓建在一面临水的高阜处,为砖石、夯土结构,四面设有八门,每面各有二门,门的位置,南北相对。 因为前来宣召的侍卫只念了高杰一人的姓名,所以骆思恭等人不能相随,只好留在客栈等候。努尔哈赤这么快得知高杰来到了东京城,其原因高杰倒还猜得到,十有八九是宗松格格的功劳,但这位女真大汗大一早就要见自己,这却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八角龙殿乃是努尔哈赤平常议政的地方,从城门进入,走不多会便到达了目的地。努尔哈赤此时虽已经称汗建国,却并未真正当自己是皇帝,而只是类似于封王了一般,所以传话引路之人也并非什么宦官太监,而是侍卫。传召高杰的侍卫进八角龙殿通报后,很快便出来引高杰前去觐见努尔哈赤了。 八角龙殿听起来很威风,其实很小很简陋。女真人毕竟人口稀少,资源有限,凭他们现在的实力,哪里能够建造出真正的宫殿?女真人不善于木工和建筑,这个小宫殿还是以那些被俘获的懂点建筑手艺的大明百姓为主修建而成的,已算难能可贵了。 即将要见到大清朝的老祖宗了,高杰自然心情紧张激动,他低头跟随侍卫的脚步,走到指定位置,躬身抱拳对前方施礼道:“小子高杰,见过大汗!” 就听一个沙哑而颇有气势的声音道:“不必多礼!” 此时的女真,也就是大金国,礼节服饰讲究不多,也未形成什么繁文缛节,高杰在广宁城和代善、皇太极交谈中便有所了解,所以闻言便抬起头,向头前望去。 只见在前方二丈开外的一张铺着白虎皮的大椅上,坐着一个“不肥不瘦,躯干健壮,鼻直而大,面铁而长”的威严老者,他头戴貂皮帽,双耳穿着两个硕大的银亮亮的耳环,胡须花白,看上去已年过六旬。可是,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时而精光四射的目光,犹如长白山上黑熊在寻找猎物时的一般,犀利而敏锐,冷酷又清明。 不用说,这位必定就是已经六十三岁的金国大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了! 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二月二十一日,努尔哈赤出生在赫图阿拉建州左卫一个小部酋长的家里。他的六世祖猛哥帖木儿,原是元朝斡朵里万户府的万户,明永乐三年(1405年)应明成祖朱棣的招抚,入京朝贡,封授建州卫指挥使,后掌建州左卫,晋升至右都督。三世祖福满,后被清朝追尊为兴祖直皇帝。福满第四子觉昌安是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第四子塔克世娶妻喜塔喇·厄墨气,生三子,长为努尔哈赤,次为舒尔哈齐,幼为雅尔哈齐。 母亲在努尔哈赤十岁时去世,继母那拉氏为王台族女,对其很刻薄。努尔哈赤十九岁时不得不分家生活,仅获得少量家产。努尔哈赤与舒尔哈齐等人以挖人参、采松子、摘榛子、拾蘑菇、捡木耳等方式为生。他常至抚顺关马市与汉人、蒙古人进行贸易活动。在此期间,努尔哈赤习得蒙古语,对汉语也有了基本的认知。努尔哈赤喜欢读《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自谓有谋略。 觉昌安是建州左卫枝部酋长,为明都指挥使,人少势弱,早期依附建州“强酋”亲家王杲,也常率领部众进入抚顺马市贸易,以麻布、粮食易换猪牛,领取抚赏的食盐、红布、兀剌等物。万历二年(1574),明辽东总兵官李成梁率军数万,攻取王杲之寨,杀掠人畜殆尽,觉昌安、塔克世背叛了亲家,为明军向导。万历十一年,王杲之子阿台图报父仇,屡掠边境,李成梁再率大军出击,取阿台的古勒寨及其同党阿海的莽子寨,杀阿台,王杲自此子孙尽绝。觉昌安、塔克世再次为明军担任向导,可却在这场战乱中被明兵误杀。 而努尔哈赤兄弟也在此战中被明军俘获,后被李成梁收归麾下,成为其侍卫,并待其若亲子。后努尔哈赤回归建州,归途中遇到额亦都等人拥戴,用祖、父所遗的十三副甲胄起兵,开始统一建州女真各部的战争。他回到建州之后,派人质问明朝为什么杀害其祖父、父亲。明朝归还努尔哈赤祖、父遗体,并给他“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封龙虎将军,复给都督敕书”。努尔哈赤重新收整旧部,部众有安布禄、安费扬古父子等,加之新收部众额亦都等共有数十人。 此后,二十五岁的努尔哈赤开始起兵统一女真各部,平定中国关东部,随着势力的逐渐扩大,努尔哈赤的名号亦逐步从“聪睿贝勒”发展至“女直国建州卫管束夷人之主”、再称“建州等处地方国王”、再到喀尔喀蒙古上尊号“昆都伦汗”。而明朝对努尔哈赤的野心浑然不查,甚至在1615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国的前一年,蓟辽总督还向朝廷奏称其“唯命是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大金”(史称后金),成为后金大汗,年号天命。此时的努尔哈赤已经攻占了大部分女真部落。 天命三年(1618年)4月13日,努尔哈赤在盛京“告天”誓师,宣读了与明朝结有的七大恨的讨明檄文,同时率步骑两万向明朝发起进攻,自此与大明决裂。在经过萨尔浒之战、广宁之战等战役后,大金国实力大增,不但牢牢控制了辽东,还将战争的触角第一次伸到了辽西。 望着这个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历史中赫赫有名的伟人,高杰先前还有些紧张的心情竟然渐渐平静下来。因为这个叫做努尔哈赤的老人虽然铁面冷峻、气势逼人,甚至隐隐带有一丝狂热躁动的气息,但在高杰的眼中,努尔哈赤并不可怕,也不恐怖,因为他的目光里没有暴虐和嗜杀。 努尔哈赤静静打量了高杰半天,忽然冷冷道:“你和其他尼堪不同,貌似一点都不怕我!” 高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我自然不怕你,因为在我眼中,你只是代善大、皇太极大哥他们的父亲,只是一个想要为父亲、祖父报仇的儿孙,只是一个为了让族人过上好日子而费心操劳的头领,仅此而已!” 努尔哈赤闻言,又盯着高杰看了半天,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好孩子!”他从面前的几案上拿起一副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然后对身旁侍卫道:“给高杰小哥搬个座来!” 于是,高杰便在大金国都城东京城内的八角龙殿上坐了下来,他自己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那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从大金国建成,从来还没有一位“尼堪”能够这般坐在大汗努尔哈赤面前的。 其实,在八角龙殿之上,除了努尔哈赤、高杰以及十多名侍卫之外,还有数位服装各异的重要人物在场。 其中两位身着萨满神服的老者,一位着黑色,头上戴有十五个鹿角叉,年过七旬的健壮老者,正是拜山教大法师德拉格大法师;而另一位则和他年纪相仿,却穿着一身白衣,面容枯干,形似骷髅,据介绍乃是萨满教中最有名的“白萨满”、也是大金国中最富盛名的神医多洛济大法师。 东北崇信萨满教的各族百姓将那些武功高强、可伤人害人的萨满成为黑萨满,将能治病救人的萨满成为白萨满。随着蒙古族、女真族等东北各民族部落冲突加剧,生存成为了百姓们的头等大事,于是加入拜火教和拜山教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希望学到一技旁身,在这乱世中能获得自保之力,有成就的黑萨满也就成为了萨满教的主流。也正因为如此,以治病、占卜、祭祀为业的白萨满越来越少,多洛济大法师已经是硕果仅存的白萨满宗师了。如今,他已年过七旬,却连个愿意继承其衣钵、资质不错的弟子都没有。 不过,白萨满虽然不是女真人趋之若鹜的行当,但像多洛济这样的修为高深的白萨满在百姓心目中地位丝毫不比拜山教和拜火教的大法师地位低,就连女真大汗努尔哈赤、德拉格大法师、乌麦大法师等也对多洛济大法师恭恭敬敬的,因为大家都知道,乱世之中,要杀个人,找一帮杀手简单得很;可一旦自己受伤生病了,想要找个神医医治却要难上很多很多。所以,多洛济大法师就像大金国的一位客卿国师般,被所有人保护、膜拜。 高杰听了努尔哈赤的介绍,连忙起身和德拉格大法师和多洛济大法师见礼,说了好些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恭维话,德拉格大法师面无表情地将这些恭维话照单全收,整个人就像座大山一般毫无反应变化;而多洛济大法师则好似对高杰甚感兴趣一般,枯干面颊上那对本来浑浊的眼睛都变得清明了许多,满脸带笑地回礼。 努尔哈赤又狠狠抽了一口旱烟,笑问道:“两位大师,这位高杰小哥有趣吧!他乃是我儿带代善、皇太极和多尔衮在山西蒲州结识的忘年之交,回来后曾在我耳边提过数次,赞不绝口,让我对他充满了兴趣,昨晚宗松小丫头一透露高杰来了东京城的消息,我便立马在今日一大早将他招进城来,让大家见上一见,看看我三个儿子的眼光如何!” 高杰苦笑一声,暗想:“我又不是国宝大熊猫,值得这么些重要的人士前来围观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应急对策 德拉格大法师依旧面无表情,生硬地评价道:“不错!”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就像山石从高处咕噜着坠落下来一般。 多洛济大法师则嘿嘿笑道:“非但不错,还正如大汗说的那般,颇为有趣!”他的目光不停在高杰身上扫视,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粗旷却甚为沉闷的声音道:“代善、皇太极两位贝勒的眼光自然不会错!阿敏甚为认同!”听了这话,高杰这才注意到坐在左边德拉格大法师之下的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贝勒。 四大贝勒中,唯有这个阿敏贝勒不是努尔哈赤的亲子,而是其弟舒尔哈齐的次子。阿敏的父兄因自立谋叛,兄阿尔通阿、弟扎萨克图被杀,父被囚禁,他则在皇太极等求情下,被保了下来,后来被努尔哈赤封为四大贝勒之一。 阿敏长相清秀,着装整洁,脾气性格颇有些像皇太极,在平时他也和皇太极关系最为和睦融洽。阿敏今年三十有六,作战英勇,对努尔哈赤的命令向来是坚决执行,绝不违背,再加上为人豪爽,在四大贝勒中地位丝毫不逊于其他三位。 努尔哈赤听了阿敏的话,摇头笑道:“阿敏总是这样,皇太极认可的人他必定也是认可的!” 坐在多洛济大法师下首的一个单瘦中年人最后才出言道:“咱们对这位尼堪少年如此这般品头论足,似乎显得有些既无聊又无礼吧!他不过就是位从商不久的雏儿,只是生得相貌英俊、能言善辩罢了,我可没工夫在这耗时间,父汗、德拉格大法师、多洛济大法师、阿敏贝勒,还有这位高杰小哥,我先告辞了!”说完,这位脸色白得有些病态的中年人对在座各位打了个招呼,便起身径直离开了。 努尔哈赤指着这位中年人的背影,情绪激动,想要说话,却被刚吸进去的旱烟呛得大声咳嗽起来。阿敏连忙上前给他捶背缓气,半晌后努尔哈赤才缓过劲来,颇为恼怒道:“这个莽古尔泰,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是只会任性而为,没有半分长进,实在是不堪大用!” 高杰这才弄明白,那个语气冲人脾性古怪的精瘦大汉竟然是位列四大贝勒的三贝勒莽古尔泰,也就是努尔哈赤的第五子,为其第二位福晋富察氏所生,领正蓝旗。 “莽古尔泰性情中人,处事虽鲁莽,但为人耿直,作战勇猛,怎能说不堪大用呢?”多洛济大法师笑眯眯地劝解道。 努尔哈赤苦笑一声,对多洛济道:“大法师一生致力于济世救人,在你眼中,众生平等,恐怕每个人都是可造之才,各有其用。” 多洛济大法师呵呵笑道:“大汗征战几十年,得建偌大功业,深谙相人、用人之道,岂会不明白其中之妙。老夫倒是多嘴了!” 努尔哈赤被多洛济不着痕迹地拍了一记马屁,顿时心情转好,呵呵笑着对高杰道:“高杰,听宗松丫头讲,你在广宁见过了代善和皇太极了!” 高杰连忙起身,取出皇太极写的书信,递给努尔哈赤道:“没错,小子在广宁和两位大哥碰过面了,这是皇太极大哥让我带给大汗的书函,请您垂阅!” 努尔哈赤看完皇太极的书信,满意地道:“原来你小小年纪,就是山西蒲州的掌柜了。此次不远千里,不惧危险来到我大金国开辟商路,有胆有识,正应验了中原那句老话,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阿敏面带微笑,好奇问道:“高杰,你这是准备去哪,要置办些什么货品?” 高杰道:“我此前只是听蒲州一些商会的前辈提及与大金国私相贸易的情况,说大汗对我们这些商贾十分优待、照顾,使他们获利颇丰。小子这是第一次来到辽东,具体该置办点什么货品,还要等到了赫图阿拉再定,不过辽参自是必不可少的了!” 努尔哈赤点头道:“我儿在信中提及,为你介绍了赫图阿拉的好几位采参行家,看来高杰你这次采购量还不少呢!” 高杰挠头道:“庞记商号实力一般,我此次又是第一次来,主要目的是为了探明商路,所以携带的银票并不多,也就几十万两罢了!” 阿敏惊讶道:“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带了几十万两银票来?!” 高杰道:“对啊,阿敏贝勒,有问题吗?” 阿敏苦笑一声道:“我对商业没啥兴趣,所以对你们晋商也了解不多,没想到一个商号随便跑商一趟,竟然就要成交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太震撼了!” 努尔哈赤看着阿敏大笑道:“所以说,阿敏你除了军事之外,以后要多多关注和了解像商业、农业、建筑等等各个行业的情况。晋商有钱是世人皆知的,他们的银子加起来可比那大明的天启小皇帝的国库还要丰盈呢!” 高杰闻言只是讪讪而笑,没有再多言。 众人正闲聊着,一个侍卫进殿禀报:“昨夜辽阳城东约有三百尼堪暴动,现已平息。尼堪死五十四人,重伤六十三人,其余尽皆被关押!请大汗示下处置之法!” 努尔哈赤闷不作声地猛吸了几口旱烟,方才气恼道:“这帮尼堪,为何总是如此不知好歹呢?!想我努尔哈赤,在占领抚顺、沈阳、辽阳、广宁等大大小小数十城镇时,只要是主动归降的尼堪,尽皆与我女真百姓同等看待,他们在我大金国所过的生活比之前好了何止倍许,为什么偏偏就不断有人要暴动、要逃跑呢?这已是今年发生的第二十三起暴乱了吧!难道他们就真的认为逃回关内去饿死也比在我大金国好好生活强吗?!” 德拉格大法师眉眼不抬,轻描淡写地说道:“心异者,杀之即可!” 多洛济大法师则摇头道:“大汗如想建功立业,岂可妄杀无辜,该以教化为要!” 阿敏没有作声,时不时用余光观察着努尔哈赤的反应。 努尔哈赤眉头紧皱,使劲吧嗒着旱烟袋,在烟雾缭绕中突然转头问高杰道:“高杰,你说说该怎么办?” 高杰哪想到这位传奇人物会突然找自己拿主意,顿时起身道:“小子年幼,又只是一个小商贩而已,岂能明白这等国家大事?” 努尔哈赤语气平和,笑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听听你站在尼堪人的角度分析分析这里面的问题所在!” 高杰自知躲不过去,只好干咳一声道:“那我就乱说两句,说的不对之处,大汗和各位大师贝勒可以当作无知笑来听,可千万不要介意啊!”见大家都点头,饶有兴趣等着他的高论,高杰接着道:“大汗有句话说得很正确,对于一般的平民百姓而言,只要能过上好日子,在谁的治下并没有太大关系。如今大汗善待汉人,却依旧有人想要逃归关内去,小子认为原因有两点:一是大部分百姓其实是有心在大金国安居乐业,这所谓的暴动只是在他们受了挑唆后,一时糊涂之下冲动而为罢了,而有本事行挑唆之事者,唯有那些自诩读过些书的所谓士子了;另外一点是,对于士子们而言,温饱问题绝不是他们最为在乎的,面子和待遇才是最为关键的,既然源头在士子,那么大汗就没必要大开杀戒、将所有参与暴动的人尽皆屠戮,而是只需把安分守己的平民和士子们先行区分开来。平民们在经过一顿深刻的思想教育后,自会乖乖回家安居乐业;至于那些士子,大汗可派人了解清楚他们暴乱的原因,如果是因为没有受到重用而心生不满的有才之士,尽可宽宏大量地进行录用厚待,如果是死心塌地忠于大明的,要杀要放,想来大汗自由定夺!” 高杰一番话说完,在场众人半晌没人说话,现场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寂静得有些反常。 高杰心里不踏实,弱弱地道:“小子信口开河,勿怪勿怪!” 这番话,其实说出了绝大部分高杰的真实想法。对他而言,尽力保住这些参与暴乱的大明百姓的性命是第一位的,同时,他也很清楚,要想全部都保住,那也是天方夜谭。所以,高杰将百姓和士子区分开来讲,便是希望尽可能得将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保住!至于那些士子,说实话高杰甚是鄙视,既然你想要成为大明的烈士,在女真人攻陷城池的时候多的是机会让你表现,那时候你胆小怕死、装孙子投降了,如今又不知那根筋搭错了,或是因为女真人疏忽了没照顾好你的面子里子,便在大金国腹地挑唆一群百姓陪你送死,对这种自私自利的人,高杰见了都想要杀掉,免得再祸害无知无畏的老百姓们。 八角龙殿中安静了足足有半刻钟,才听到多洛济大法师赞道:“奇言妙语!好!” 德拉格大法师虽对高杰的分析找不出什么岔子,但又不想明示赞同之意,便低头不语,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阿敏瞟见努尔哈赤眉宇间隐隐带着喜色,便也随着多洛济大法师的话道:“高杰虽然年少,但这番分析却有理有据,直击根源,望大汗采纳!” 努尔哈赤这才拍着几案,哈哈大笑起来道:“难道这便是中原古书中所提到的麒麟子吗?老夫今日总算见识到了,真实开心不已啊!”他站起身来,走到高杰面前,抚须道:“高杰啊,你从商,会成为传奇巨商;如果你从军,则可为帅为将,征服四方;从政,亦具有不让甘罗的宰相之才!!” 这般高端的夸奖,令高杰十分汗颜。其实对于后世喜欢历史,略微研究过历史的人来说,对古代的某些事件的看法和决断必然比当时的人会更加全面客观,起码一点,这文化水平也不一样对吧。 努尔哈赤夸完高杰,转头对阿敏道:“你这便按照高杰的主意去处理此次平乱之后的事宜,处理完之后,再向我详细汇报情况!” 阿敏领命,大步而去。 努尔哈赤心情大好,对高杰道:“高杰,我儿信中言明你暂时无意于仕途,我也就不再都说了,以后一旦你想要为我效力,这八角龙殿的大门将会一直为你敞开!” 高杰见努尔哈赤听进了自己的谏言,参与暴乱的百姓大部分有希望保住性命,心里高兴,连忙谢过努尔哈赤的爱才之心,招揽之情。 努尔哈赤接着道:“宗松小丫头刚回来就连声抱怨广宁城物质贫乏,把她给饿瘦了,喊着让我请她吃顿好的!今儿就趁着高杰献策有功,咱们一起到辽阳城中最好的酒楼中吃顿好的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发现刺客 听说努尔哈赤要到辽阳城内的酒楼里去吃饭,德拉格大法师皱眉劝道:“大汗,如今辽阳民心未稳,昨夜又刚发生过暴乱,贸然去城中酒楼只怕并不安全!” 努尔哈赤豪迈地大笑道:“我努尔哈赤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日子,纵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 德拉格提醒道:“半月前那人行刺未果,被我伤了一条腿,只怕他已经康复,依旧会环伺在辽阳城内,伺机而动,大汗不可不防!” 努尔哈赤闻言一愣,笑容渐渐收敛,面现凝重之色道:“此人从赫图阿拉到沈阳、辽阳,一年来一直如附骨之蛆般盯着我,行刺已不下十二三次之多,不休不止,实是恼人之极!也不知我和他有何等深仇大恨,非要如此纠缠不清!” 德拉格道:“也许是因仇而起,也可能是雇佣杀手所为!只是此人伪装术、隐匿术和轻身之术独到高明,而且一击不中,立即飞退,即便老夫也难以拿下他来!上次要不是早早布置了一个陷进,能不能伤了他的腿还说不准呢!” 高杰端坐在椅子上,不露神色地听着这俩老头之间的对话,看上去就像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面色平静自然,其实,他的心里早就像刮起了台风的海面,波澜起伏、翻滚不已了。 此前在北京城,骆思恭带他前去大牢见熊廷弼,熊廷弼介绍王睿之时就已经提到过,王睿有一个胞弟,名叫王曦,在一年多以前便孤身一人潜入了后金腹地,准备行刺努尔哈赤,为父报仇,而此刻努尔哈赤和德拉格口中提及的刺客,不得不让高杰联想到了王曦。 此次来后金,骆思恭和高杰曾有个附带的小愿望,便是帮助王睿找到胞弟,并安全将他带回去。只是他们知道要想在大金国寻找到不知生死的王曦犹如大海捞针,他们这些人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总不能在大金的各个城市大张旗鼓地寻人吧,只能暗地行事,能否成功实在没有把握。可现在,高杰竟然会在东京城八角龙殿中,不经意间从金国大汗努尔哈赤和德拉格大法师的对话中得到了极有可能和王曦有关的消息,不得不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高杰故作好奇地问道:“大汗,您身边应该是高手云集,况且我久闻您骁勇善战、武力超群的盛名,小小刺客有什么好担心的?” 努尔哈赤苦笑道:“我那些攻城掠地的功夫虽强,单打独斗之下却比不上真正的武林中人!高杰小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刺客身法诡异,简直就像个幽灵,根本就猜不到他会隐藏在何处,会在何时何地突然向你发起致命一击。他可以是一棵树、一个妇人,甚至是一只飞鸟,无时无刻都在威胁着我!我戎马一生,不避斧矢、不惧刀枪,却对这个无名无姓、连长相都不清楚的人心神不宁了!” 高杰皱眉道:“这人是大金国的吗?”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回身走到自己的案几前,拿起那根黄澄澄的铜制寒烟袋深吸了几口,方才转头对高杰道:“看那身手,应该是来自中原!也只有中原武林中,方才会有这等异人!” 高杰沉思片刻,道:“小子在老家时,曾经见过中原最有名的杀手组织——杀无赦的顶尖杀手,被人称为金面尊者,各个都是武功高超,而且每人擅长的技能都绝不相同。也不知大汗您说的这位刺客会不会来自杀无赦组织呢?” 努尔哈赤明显是没听说过什么杀无赦,闻言将目光转向了德拉格大法师。 德拉格大法师诧异地看了高杰一眼,随即对努尔哈赤点头道:“杀无赦在中原之地极富盛名,这个组织神秘莫测,至今没人知道其具体位置所在。据说只要有人出得起价,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好些个在中原武林颇有名声实力的高手都陨落在其金牌尊者的手下!高杰小哥所言,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是德拉格今天第一次称呼了高杰一声“高杰小哥”,可见他对于高杰能知道杀无赦这个神秘的组织颇为惊讶,对他开始另眼相看。 努尔哈赤对武林之事不太清楚,听了德拉格大法师的解释,先是沉思了一会,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我努尔哈赤自命不凡,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杀手而心生忌惮,连出去吃个饭都提心吊胆,简直是荒唐至极!管他是不是杀无赦的金牌尊者,要想取我的性命,岂是那般容易的!我倒要看看,是他杀了我,还是我摘下了他的首级!”这几句话说得豪气干云,顾盼生威,不愧为一代枭雄本色,连高杰也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好。 德拉格大法师那呆板如山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捂掌道:“大汗所言极是,今后您该怎样便怎样,有我德拉格在,些许魑魅魍魉岂敢嚣张!” 这时,多洛济大法师方才笑道:“大汗乃神灵转世之身,为大金国之雄主,自有各路神明护佑!” 努尔哈赤点头道:“二位大师之言,让我心志清明,心魔顿消!此番更加值得庆贺,待我唤上宗松丫头,然后一起去辽阳城中的吉祥楼一醉吧!” 吉祥楼位于辽阳城的东南面,是个在当地极为有名的饭庄,历史悠久。店主是本地汉人,在女真人占领辽阳之后,他们一家一来舍不得祖业,二来根本没想到女真那么点人马竟然能攻占了辽阳,跑也来不及跑,只好跟着城内几万百姓一起归顺了。女真人占领辽阳后,对待这些主动归顺的汉人百姓还真的不错,不但保护他们的家产房屋,还给予减低税率、分田耕种等等优惠政策,让本来提心吊胆的百姓们渐渐安定了下来,辽阳城的经济也逐步走上了正轨,而且比以前还要更加兴旺了。而吉祥楼,作为辽阳城中有名的大饭庄,消费自然不低,以前生意只是不好不坏。可随着大金国定都于此,女真官员、贵族以及投降的汉人官员们络绎不绝地光顾,其生意不降反升,店主赚了个盆满钵满,整天笑得合不拢嘴,早忘记了自己是姓明还是姓金了。这也是如今辽阳城中几万汉人的一个缩影,对这些底层百姓而言,能吃饱肚子,能好好活着,才是最为重要的,哪还顾得上主子是哪族的人呢! 吉祥楼楼高三层,全是木质结构,雕梁画栋,碧瓦飞檐,看上起颇为气派高雅。此刻,三楼楼梯口被七八个带刀的侍卫看守着,严禁其他人等入内。酒楼老板也早被告知,三楼被重要人物包场了。 包场的重要人物自然就是努尔哈赤一行。努尔哈赤听从了德拉格大法师的建议,换了身女真人的便装,乍一看,倒更像个精神矍铄的富家翁了。而宗松格格自从脱离了罗俊杰他们那帮穷鬼,每天吃的好睡得好,本来瘦骨嶙峋的小样几天下来便大为改观,凹陷的脸颊丰盈起来,面带粉红之色,看上去隐隐有了小美人的赶脚。 高杰虽对着刁蛮的小丫头不感冒,但当着她祖父的面,也不得不口花花地恭维了几句,让宗松格格听了笑颜如花,心情大好。 望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辽阳特色菜肴,高杰这才想起早饭都还没吃,腹中顿时饥鸣四起,便跟着努尔哈赤等人的步调开始了美食大战。辽阳城有条太子河,其水质清冽,所产的河鲜很是有名,此刻饭桌上的河刀鱼、穿丁鱼、马蹄蟹、河蛤篓,河螺等俱是来自于太子河中,加上功力不凡的大厨的精心烹制,味道让人赞不绝口。 高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满足着自己的口腹之欲,一边有心无心地透过窗户打量着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他此刻心里甚是矛盾,既希望能够见到王曦的身影,又祈祷他千万不要露面,因为除了有十多名来自拜山教和拜火教的侍卫守护之外,暗地里还不知安排了多少隐匿着的高手,更何况,现场还有德拉格大法师这等绝顶强人。加之此时乃是中午,一旦王曦出手,其隐匿之术决然无法保证其安然逃脱。 高杰的心不在焉别人没注意到,偏偏给宗松格格瞧了个实实在在,她一边捣鼓着手中的马蹄蟹,一边对高杰道:“高杰,你鬼头鬼脑在看啥呢?” 高杰闻言,气得一肚子邪火直冒,差点暴走,可是当着努尔哈赤的面,他又不敢,只好咬牙切齿地微笑道:“回宗松格格的话,我第一次来到辽阳,对这里的风土人情颇为好奇,所以才四处张望,绝没有鬼头鬼脑!” 宗松格格没心没肺地“哦”了一声,又被手中美食吸引,懒得理他,继续对付马蹄蟹去了。 高杰见宗松格格的话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暗暗松了口气,正准备专心吃饭,免得引起怀疑之时,突然之间,他心脏猛地一跳,眼睛禁不住再次望向了窗外。 为了掩饰,他的目光依旧如之前一样,看似不经意在街上来往的行人身上扫过,其实他“扫视”最多的是一个从街角处正蹒跚着向酒楼走来的一个大肚子的孕妇。 这个孕妇身材不高,看样子起码有八九个月的身孕了,行走缓慢而吃力,她挎着一个竹篮,竹篮上盖着一块蓝色碎花的方布,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正缓缓向酒楼这边走来。 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孕妇为何会引起高杰的注意呢?别忘了高杰那超过常人太多太多的眼力、听力和感觉了。从这个孕妇的一举一动,高杰脑海中已经把她和此前从酒楼下走过了一次的一位担柴老头和另一位也经过了一回的乞讨老妪的形象合二为一了。也就是说,他们是同一个人,一个乔装打扮、多次往返于吉祥楼的人绝不会是吃饱了撑的,玩儿来了,而定是有所图谋! 望着那孕妇越来越近的身影,高杰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手上的青筋在渐渐爆起、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收缩绷紧,她的呼吸也从起初的细密舒缓变得粗重急促起来。。。 高杰此时感觉自己比那个刺客还要紧张,因为他有八成的把握能够确定此人就是王睿的胞弟王曦,是个他必须要救的人! 此前在八角龙殿,德拉格大法师就曾言道,那个刺客在半月前曾被其击伤腿部,眼前这个刺客乔装改扮成了老头、老妪和孕妇,皆是行动缓慢的角色,只要刻意关注一下他的腿部动作,就可以发现其实他是因为腿部有伤的,也就是说,此人和德拉格口中那个刺客应该是同一个人。 又据努尔哈赤所说,行刺了他十多次的这位刺客是在一年前出现的,与王曦离开大明的时间基本吻合;再加上从此人锲而不舍的追杀努尔哈赤的劲头看,绝对是跟其有血海深仇;还有,其行刺之术高超,善于隐匿、伪装、轻生之术,和王睿描述的胞弟王曦的特点也颇为相似。。。 以上种种,让高杰基本确定了刺客的身份。 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拜山教大法师德拉格和在三楼担任护卫的拜山教和拜火教的十多位高手,然后闭上眼睛,凭他敏锐的听力感觉了一下埋伏在酒楼四周数十位女真护卫,顿时便心急如焚、头大如斗了。 救还是不救?! 要怎么救?!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示警救人 正在苦思对策的高杰忽然间腾地站了起来,弄得一桌人惊愕地望着他。 高杰歪头摸了摸耳垂,尴尬地道:“额。。。那个。。。我肚子疼,想去方便方便!” 努尔哈赤和多洛济大法师相视莞尔,德拉格大法师面无表情地继续埋头吃饭,宗松格格则瞪了高杰一眼道:“你要去。。。去那个啥直接去就是了,偏偏大张旗鼓地说出来干嘛?没见人家正吃着吗?!” 高杰嘿嘿一笑,抱拳离席而去。 吉祥楼的茅房设在一楼和二楼,高杰从楼梯口众护卫中间穿过,下楼来到了二楼的大厅中。 就在高杰刚才苦思对策之时,二楼一个包厢中传出的对话声瞬间便让他有了主意,等他来到二楼,就见那个包厢中出来一个年轻人,正往茅房方向去,便***上几步,故意与他碰撞了一下。 那年轻人做萨满打扮,正是此前在辽阳城门口与高杰等有过冲突的拜山教隆度。 昨日东录突法师因在王睿的重拳之下吃了瘪,一怒之下,取消了带徒弟们去吉祥楼开荤的安排。因为他这次是奉命出去办事归来,师父德拉格特许他今儿休息一日,东录突心情转好,便在中午带着几个徒弟在吉祥楼二楼包了个包厢饮酒吃饭。昨日那最倒霉的隆度畅饮之后尿胀,出门直奔茅房,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差点忍耐不住,尿在裤子上,顿时大怒,一把揪住高杰喝道:“小子,你没长眼。。。。原来是你!”待看清楚是高杰,隆度眼睛都红了,新仇旧恨齐齐上涌,抡起拳头便朝高杰砸去。 高杰哪会让他打中,轻松挣脱了他的纠缠,却假装躲得狼狈不堪,跌跌撞撞又冲进了东录突师徒们的包厢里。东录突法师对这个不速之客一时没有认出,正发愣时,就见徒弟隆度追了进来,大呼道:“师父,这小子就是昨日在城门口与我们干架那帮人中的一个!” 东录突法师昨日吃瘪,自认全因宗松格格在场,不敢放肆,所以才让那帮尼堪们得了势,心里哪会甘心,突见高杰自己送上门来,他冷冷一笑,试探道:“小子,今日又跟宗松格格来的?” 高杰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点头如鸡啄米般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跟宗松格格来的!”一边说,还一边眼睛咕噜乱转,一边向包厢门口悄悄移动,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心虚,完全就是在撒谎。 东录突法师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自然看穿了高杰的“小伎俩”,顿时嘎嘎怪笑起来,大声道:“没想到在这还能碰上你这么个倒霉鬼,正好让爷爷好好修理一顿,权当是吃酒助兴!”说完,他便起身向高杰扑去,其他弟子也争先恐后地对高杰实施围追堵截。 高杰“惊慌失措”地大呼小叫,在包厢里窜来跳去,拜山教弟子们个个力大,轻身功夫却不是强项,一时间愣是没能碰到高杰的一片衣角。 东录突法师酒已半酣,没有多想为何这么多人会抓不到一个少年,而是酒上头、怒气涌,嫌酒桌碍事,抬脚便将其踢翻,恶狠狠朝墙角处的高杰冲去,一副不捉住他誓不罢休的架势。 高杰见东录突法师已经怒火攻心,目的基本达到,便暗使幻莲变,犹如泥鳅一般从其腋下穿过,一晃一闪便冲出了拜山教弟子的包围圈,夺门而出,向三楼冲去。 东录突法师见状,哪里肯罢休,掉头就追出了包厢,和弟子们尾随着高杰就追上了楼梯。 楼梯上努尔哈赤的侍卫们见高杰冲了上来,都闪身让开,却见其身后还追上来了六七个人,而且为首的还是东录突法师,顿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个侍卫头领赔笑上前正要询问,却被急怒攻心的东录突法师一巴掌扇开,摔了个头昏眼花,其他侍卫只好眼睁睁看着这帮人冲上了三楼。 高杰此刻已经来到了努尔哈赤等吃饭的包厢门口,他见东录突法师中计,也顺利冲上了三楼,正朝他急追而至,这才扯着嗓子惊慌大喊道:“大汗救命啊!德拉格大法师救命啊!宗松格格救命啊!”然后一头冲进了包厢里。 高杰这一高呼,不但惊着了包厢里的人,连在酒楼外乔装改扮、隐秘埋伏的众多侍卫也惊动了,立刻将吉祥楼包围封锁了起来。 其实外面发生的骚乱,武功精深的德拉格大法师早已察觉,只是他并未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高杰高呼救命,他才呼地一声站起身来,大袖一挥,将努尔哈赤护在身后,崇山劲暗暗运起,冷冷注视着包厢的门。 当高杰冲进来时,德拉格的眼皮都没有眨一下,显得沉着而镇定,可当尾随高杰冲进来的东录突出现时,德拉格大法师的大师气度再也端不住,使劲眨巴着皱巴巴的眼皮怒声喝道:“东录突,你要干嘛?!” 东录突法师虽听到高杰喊了什么“大汗救命”、“德拉格大法师救命”,但在他心中早把高杰当作了一个小骗子,岂会相信,再加上他追得急切,就是想要踩刹车也来不及了,便一头闯进了包厢里。而当他听到师尊的怒喝,再看清楚包厢里的贵宾时,顿时就傻眼了!他欲哭无泪地指着躲在角落里的高杰,满含委屈地道:“你。。。你。。。你个小骗子!” 高杰心里暗笑,脸上却仍旧惊恐失色,轻声道:“我。。。我哪里有骗过你?” 东录突急于解释清楚,也没管师尊的问话,对高杰喝道:“刚才我问你是不是跟宗松格格来的,你。。你是怎么说的?!” 高杰眨巴着眼睛,无辜答道:“我。。。我说是跟宗松格格来的啊!然后你就追着我喊打喊杀的!” “你!”东录突气得直翻白眼。可回头一想,刚才这小子好像就是这么回答的,自己只是因为他那副贼眉鼠眼、心虚不已的模样,判断他说的是假话,这才引发了眼前的一切!只是,这小子虽然说的是真话,可在东录突心中,依旧认定了他绝对是个该死的小骗子!至于为什么,他也想不明白!东录突法师思来想去,顿时便痴了,脑筋半天转不过弯来! 德拉格大法师见自己的大徒弟莽撞地闯进了大汗设宴的包厢,本就又羞又怒,而这个家伙在自己呵斥之后,不但不回答,还对着大汗的客人大呼小叫,然后又像个傻子似的呆站着装雕塑,顿时怒不可遏,一巴掌挥了过去,“啪”地一声,将东录突打得飞出了包厢。 高杰此刻却没心思关心德拉格大法师和东录突法师师徒之间的事,他悄悄向酒楼下的街道扫了一眼,欣慰地看到了那个本来步履蹒跚,正要进入酒楼的“孕妇”,此刻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街角,那离开的步伐,迈得是即快速又灵活,哪还有半分快要临盆的模样,显然是听到了自己的示警高呼,发现了暗伏的侍卫,这才匆匆撤退了。 高杰急忙运转白莲九生功法,锁定那离去的“孕妇”,用念力在他脑中留下了一句话:“乃兄王睿在平安客栈!”然后便暗舒了一口气,如果此人真是王曦,自然有所反应;如果他不是王曦,也搞不清楚是谁对他说了这没头没脑的话,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 费了一脑门子劲,终于示警救下了刺客,高杰心想事成之下,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他刚把注意力转到了包厢现场,却感到了一道目光正盯着他。高杰心里一紧,顺着那目光望去,就见多洛济大法师正看着他,若有所思地笑着,干瘪的嘴巴都笑得微微张开,露出了两颗黄黄的门牙。高杰见到他那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看这位神秘莫测的白萨满,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了德拉格大法师。 此刻,东录突早被那重重的一巴掌打醒,爬进包厢,跪伏在地,向努尔哈赤和德拉格大法师请罪,在其身后,隆度等弟子也都吓呆了,跪倒一片。 努尔哈赤久历沙场,没有丝毫慌乱,淡淡对德拉格大法师道:“算了,问问清楚便是!” 德拉格大法师怒气未消,喝道:“混帐,还不速速回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东录突法师昨日在城门口没讨得便宜,甚觉丢脸,而且当时的事情还涉及到了宗松格格,回去见了师尊便并未提及和高杰等人的冲突,此刻见事已至此,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合盘道出。 等东录突法师刚一说完,宗松格格便气呼呼地道:“东录突法师,昨日你徒弟嚣张跋扈,冲撞了本格格,我还没找德拉格国师讨个说法,你今儿倒先不依不饶,打上门来了,果然是了不得了啊!” 德拉格大法师听完了东录突的叙述,就气不打一处来,再听了宗松格格的话,更加恼怒,指着门口喝道:“你带着这帮小子给我滚回府去,双拳轮流地击,我没回来,不准停止!” 所谓地击,乃是拜山教修炼拳劲的一种方法,要求以拳头击打夯实的硬土地面。一般像东录突这种中高级的萨满连击数百下后,拳头便会承受不住而皮开肉绽,德拉格法师命令他们回去不停击打,一直要等到他回去方能停止,这时间长短可就说不准了,别说是隆度这等低级萨满受不了,就连东录突法师只怕也会皮肉受苦! 可东录突法师此刻哪还敢违抗师命,立刻老老实实低着头退出了包厢,带着弟子们灰溜溜地离开了吉祥楼。 德拉格大法师这才回身对努尔哈赤躬身施礼道:“大汗,德拉格教徒无方,请您责罚!” 努尔哈赤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旱烟袋,深吸了一口旱烟,这才示意德拉格大法师也坐下,淡淡道:“不过是误会罢了,国师也不必过于自责!以后多加训导便是。”说完,他转头对宗松格格佯怒道:“你这个丫头,一天不惹事就不舒服,回去我让你娘好好关你几天,不准出门!” 宗松格格撅着嘴不满道:“又不是我先惹事的,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德拉格大法师急忙道:“此事并非格格之过,责任全在我那不争气的徒弟身上,请大汗别再责骂宗松格格!” 多洛济大法师此刻也笑眯眯道:“大汗,此乃小事一桩,无须太过在意!只是不知道我们的小客人是否受了伤,或被惊吓着了?” 多洛济法师不露痕迹地将焦点转到了高杰身上,努尔哈赤顿时便不再斥责宗松格格,看着高杰关切问道:“高杰,你没事吧?” 高杰故意揉了揉肩膀,苦笑道:“还好小子在老家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赢,逃得却还算快,没有受什么伤!” 努尔哈赤笑道:“我在八儿的信中也得知了你学过功夫,只是你年纪太小,遇上德拉格国师的大弟子,自然难以匹敌,能逃掉已经是很不错的了!不过,让你第一次来辽东便受到了惊吓,我还是深感抱歉啊,这样吧,作为补偿,此次你赴赫图阿拉采购货物,所有物品价格均按七折给你!” 高杰一听,顿时如同一个小财迷一般眉开眼笑,连忙起身躬身施礼道:“如此便太感谢大汗了,想必等我回到蒲州,其他商号的老掌柜们都会对我艳羡不已啊!” 宗松格格见状,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说了句:“小奸商!” 她的话说得虽轻,在座的却各个都听了个真真切切,顿时引起一阵大笑,而高杰也若无其事地陪着傻笑,丝毫没有介意,整个一得了便宜的市侩小商贩的模样。 午宴过后,高杰向努尔哈赤等告辞,急急忙忙回到了平安客栈,他回房一见到骆思恭便问道:“有人来找过王睿大哥吗?!”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不速之客 骆思恭微笑着没有回答,直接带着高杰来到了隔壁王睿住的客房。 高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民妇打扮的人,正和王睿坐在茶几旁说话。高杰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妇人”正是刚才在吉祥楼外准备行刺的那个杀手,虽然他的孕妇肚已经没有了,但那身衣服却还没有换。 看到高杰进来,王睿猛然站起,赶上几步,单膝跪地激动地说道:”忠勇侯危机关头示警救下舍弟,王睿无以为报,今后但有差遣,绝不敢辞!“ 那”妇人“打扮的男子也上前行礼道:”王曦与忠勇侯素未平生,却蒙您仗义搭救,还指点在下与兄长相聚,此等大恩,小人永世难忘!“ 高杰急忙将二人扶起,对着王睿苦笑道:”王大哥,咱此前不早就说好了,别再提什么什么猴的,你怎么又变卦了?另外,吉祥楼一事,乃是机缘巧合,正好碰上,难道还能放手不管吗,你们兄弟俩这般大礼致谢,我还真有些受不起!“ 王睿郑重其事地道:“此前小杰你出手相助,帮我家公子免遭羞辱,王某便知道你是个豪迈仗义的好汉子,如今又再次冒险救下舍弟,这般大恩大德,岂是施礼致谢就能报的。今后,我兄弟二人便当你是亲兄弟,但凡有事,纵舍身一死,亦要保你平安!” 高杰知道古人都是极重恩义的,也不奇怪,便笑道:“两位王大哥都是重情重义、快意恩仇的好汉,能当我是兄弟,小杰便心满意足了!以后当与你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睿和王曦二人听了高杰的话,顿时满心欢喜。 高杰这才好好地打量了王曦一下,只见他身材远没有王睿高大,相貌和乃兄倒是有几分相似,肤色不算太白皙,但气质优雅,文质彬彬的,看上去就像个书生,放在一大群人中间,绝对不会引人注目。高杰暗暗纳闷,这王曦哪有半点冷血杀手的影子。 王睿注意到高杰的神情,顿时便笑这解释道:“小杰,其事我们兄弟俩幼年时身材都差不多,只是拜在家师门下之后,我主修的是师尊家中祖传的刘氏重刀术,以锻体为主,后来便长得高大魁梧些;而舍弟则修的是师父的另外一门绝学,由日本忍术演变创新而来的刺杀之术,叫隐刺术,讲究身法、隐匿、奇袭和快速,所以他看上去就要比我单薄得多了,瘦像根棍儿似的!” 王曦闻言,白了王睿一眼道:”我这身材很正常好不好,你看你像头牛一样,走到哪都是众矢之的,想做刺客还没资格呢!“ 王睿被弟弟一通抢白,只是呵呵含笑,也不在意,可见这两人互黑斗嘴是家常便饭了,但高杰看得出,他们的兄弟之间的关系却是好得很。 骆思恭这时才开口说道:”别看王曦貌不惊人,战力和王睿相比,也不遑多让!“ 王曦闻言,得意地对王睿道:”听到没有,骆大人话那才叫有见地,水平!“ 王睿抱臂佯怒道:”哎呀,一年不见,你小子长进了,敢和你哥叫板了是吧,要不要现在就练练?!“ 王曦瞪眼道:练练就练练,谁怕谁啊!” 见这兄弟二人又再次杠上了,高杰苦笑了一声,想象着等姬龙峰再加入到这二人。以后这一路上只怕就再不得安宁了。 不过,此刻这兄弟俩争得面红耳赤,只怕也是因为久别重逢后,宣泄相思之情的另类方式吧,高杰也不忙着去打搅他俩,便拉着骆思恭准备坐下看戏。 还没等他屁股沾上椅子,就听外面有人高声道:“高杰小友在吗,可否出来一见?” 高杰闻言,顿时面现惊疑之色,他望着骆思恭低声道:“这是努尔哈赤的贵宾,也是萨满教唯一的白萨满大法师,叫多洛济。” 骆思恭皱了皱眉道:“他来做什么?” 高杰摇头道:“天知道!师伯,我还是出去见见吧,估计没什么事的!” 骆思恭道:“小心行事!” 高杰点点头,然后起身向门外走去,在经过王睿兄弟俩身边时,轻声笑道:“二位大哥,你们慢慢斗,等我回来再为你们鼓掌喝彩!”说完,便施施然离去。 王睿和王曦对视一眼,顿时便笑了起来,王睿摇头道:“小杰这家伙,把我俩是斗鸡了!” 高杰下楼,来到客栈天井中,对着一身白色神服的多洛济大法师躬身一礼道:“小子高杰,见过多洛济大法师!” 多洛济大法师形如骷髅般的面容上毫无表情,淡淡道:“小友不必多礼,老夫来得唐突,请勿见怪才是!” 高杰眨巴着眼睛问道:“小子完全没有想到大法师会专程来访,的确有些准备不足,却不知大法师此来所为何事?” 多洛济大法师抬眼向客栈楼上的客房看了一眼,问道:“小友是住在上面吗?” 高杰点头道:“正是!” 多洛济大法师突然笑了笑道:“那不如就去小友的客房中一叙吧!” 高杰见到那诡异的笑容,也不知怎地,就觉得一阵背心发凉,好似自己要被这老头潜规则了一般,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毛,但现在身在人家的地盘上,拒绝明显是不明智的,他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道:“长者之命不敢违,那便请大法师跟小子上楼吧!只是这楼梯颇为狭窄陡峭,大法师可别摔着!”说完便当先领路而行。 身后,就听多洛济大法师缓缓说道:“老夫年纪虽大,却眼明耳聪,什么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绝对不会摔跟头的,小友还是自己多注意吧!” 高杰听这老头话里有话,若有所指,心中便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好默不作声,闷头将这个怪异的老头领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悟空这一路来一直是以高杰贴身护卫的身份跟他住在一个房间的,在高杰和多洛济法师进来之时,他正在床上逗弄着又长大了一圈、像加菲猫一般圆滚滚的小黑虎。 高杰进来后,拍了拍悟空的脑袋,笑着一字一句地说道:“悟空,你去隔壁找大头玩去!” 悟空如今对语言的领悟力又有所长进,这般简单的话他勉强听懂了,使劲点点头,俯身抱起小黑虎,警惕地瞟了多洛济 大法师一眼,便带上门,去隔壁找姬龙峰了。 高杰招呼多洛济大法师坐下,为他斟茶倒水后,也坐在旁边,面带疑惑之色问道:“现在,大法师可以说明来意了吧?” 多洛济大法师一边端起滚烫的热茶喝了一大口,一边四下打量着客房里的布置,并未开口说话。 高杰开始见这老头端茶要喝之时,便欲阻止,生怕他烫着,可一来这老头不知是不是渴坏了,端茶喝下速度实在有点太快,二来高杰对他心有顾忌,自然也没有全力去阻止,所以那热茶便咕咚一下被多洛济大法师全数吞了下去。 高杰伸出去阻止的双手停在半空,心里莫名地感到了一丝愧疚,不由得急忙问道:“大法师,您没事吧?!” 多洛济大法师这下好似才听到高杰的喊声,转头对他挤出一丝笑容道:“哦,我没事,刚才见这间客栈的客房的布置装潢颇有特色,不禁有些走神,呵呵,失礼了!” 高杰苦笑着指了指他手中的茶杯,问道:“您。。。您没事吧?” 多洛济大法师疑惑地看了看茶杯,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我没事,此前在吉祥楼吃得有些过于咸了,口中干渴,便牛饮了一杯,让小友见笑了!” 高杰道:“不,不,我哪会见笑,您就是喝上一壶我也不介意,可我的意思是,那茶是新泡的,您就不觉得烫吗?” 多洛济大法师闻言脸色一变,然后又缓缓挤出笑意道:“啊,老夫年纪大了,各种知觉差不多都失灵了,这滚烫的茶水也感觉不到了!” 高杰听了之后,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时而同情,时而又感到震惊。如果真如这老头所言,他是因为老了感官失灵而觉察不到滚烫的茶水,高杰自然心有不忍,甚为同情;但如果实际上并非如此,那这个枯干如骷髅般的白萨满大法师就有些恐怖了,能生吞滚茶而像个没事人一样,这实力可谓深不可测。 从骆思恭、宗擎尊者以及王睿口中,高杰对萨满有了些了解,也知道白萨满主要以治病救人、卜卦祭祀为主,几乎都不会像黑萨满一般修炼武功,所以按道理来讲,多洛济大法师应该是个并不可怕的老头,可是在高杰眼中,不知为何,这家伙却隐隐让他有种危险的感觉。 高杰心事重重,场面顿时便沉寂下来,变得尴尬了。 多洛济大法师自顾自地又自斟了一杯茶,仰头喝光后,方才吐了一口气道:“总算解渴了!” 高杰抬眼看了看他,说道:“大师不会是因为口渴,专程来讨茶喝的吧!” 多洛济大法师闻言,突然发出一阵鹰鹫般尖利难听的笑声,半晌方才说道:“小友说话幽默,老夫好久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高杰心道,你这笑声太有个性,还是别笑为好,口里却道:“小子只是疑惑难解罢了!” 多洛济大法师盯着高杰的双眼,缓缓道:“有件事,很重要,希望小友能据实相告!” 高杰心里一紧,暗道真家伙来了,脸上却依旧带笑道:“长者问,但有所知,不敢不答!” 多洛济大法师紧盯高杰,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人,对吧!” 高杰一愣,问道:“大法师此言何意,我是来自山西蒲州一个商会的小掌柜,在您眼中,算不算普通人呢?” 多洛济大法师摇头道:“非也非也,老夫之意是,你,天赋异禀,且身怀惊天隐秘,对否?” 高杰听到“惊天隐秘”,脑袋嗡的一声,暗道不好,莫非不小心露了马脚,此行的目的暴露了?他眉头微皱,也盯着多洛济大法师的眼睛端详了半天,方才苦笑道:“大法师此言让小子不知如何回答,说是呢,那不就变成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说自己的确天赋异禀了吗?说不是呢,我又有点不甘心,从小俺爹娘就夸我聪明机灵,天赋出众,邻居家的孩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一直小子自认为也算是个小小的人才。大法师这番问话,问得我好难回答!” 多洛济大法师冷冷道:“我这问题的重点有两个,一是你是否天赋异禀,并非如表面一般是个小商贩而已,另一个是你是否身怀惊天隐秘,这个问题对我你都非常重要,要认真回答,千万别糊弄我!” 正文 第二百章 神秘的白萨满 高杰听到多洛济大法师如此自白的询问,心里暗自发毛,但脸上却丝毫没有异状,佯装疑惑不解问道:“小子读书不多,大法师这番话太过深奥,实在令晚辈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无从回答!” 多洛济大法师双眼微眯,目中精光四射,端详了高杰足有几分钟后,方才淡淡道:“是吗?这样吧,老夫玩一个小把戏给你瞧瞧,等你看完后再说!” 说完,他依旧凝视高杰,全身并未稍动,却见茶几上的杯盏突然之间开始缓缓移动起来,就好似有人用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一般,诡异而神奇。 看到这一幕,高杰终于绷不住了,他双眼圆睁,脸肉扯动,显得极为震惊,而多洛济见到高杰的反应,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谁知,还没等他说话,高杰就腾地从椅子上跳将起来,左手五根手指几乎塞进了嘴里,右手指着桌上茶盏惊恐地喊道:“有鬼。。。鬼!” 多洛济大法师笑意一敛,面色重归于冷漠,而桌上的茶盏在发出一声轻响后,忽然停顿下来。他犹自不死心地仔细打量了一下演技夸张的高杰,问道:“你真的看不明白吗?” 高杰傻呆呆盯着茶几上的杯盏,半晌后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看向多洛济大法师,迟疑地道:“看明白什么?额。。。莫非您老的意思是,这不是鬼怪在使妖法,而是您。。。” 多洛济大法师见高杰的表现没有半点虚假,看上去比珍珠还要真,只好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老夫只是耍了个小把戏逗你玩的,跟鬼怪没有什么关系!” 高杰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随即脸色一变,露出谄媚之色道:“嘿嘿,这一手把戏真的很有趣、很神奇啊,大法师,您看小子虽不是个天才,但也还算聪明伶俐,要不您就把这把戏教给小子吧,以后拿这招来撩妹泡妞,岂不是无往不利了吗?” 多洛济大法师不解问道:“撩妹泡妞是什么意思?” 高杰愣了愣,讪讪道:“嘿嘿,这是俺家乡话,就是找女朋友的意思!” “找女朋友?那是什么鬼?” “卖糕的,大法师,找女朋友也是俺家乡话,就是。。。就是。。。找媳妇儿!你的明白?” 多洛济大法师这回听明白了,但也被高杰打败了,没想到自己的神秘功法竟然被这个臭小子当作了找媳妇儿用的招术,顿时再无兴致和他干耗,立刻起身冷冷道:“老夫尚有要事,就不再打搅了,告辞!”说完,便径直出门而去。 高杰追到门口,对着多洛济大法师萧瑟的背影大喊道:“大法师,您怎么说走就走啊!您那招到底怎样才肯传授给小子呢,我这有银票,要不您就开个价,咱再好好商量商量成吗?!” 多洛济大法师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呼喊,只是离去的身形却更加快速了。 等高杰确定这老头远去之后,才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大松了一口气,此刻,他背心的衣衫都被冷汗浸湿了,额头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能不紧张震惊吗?多洛济大法师刚才露的那一手,高杰岂能看不出,那杯盏分明就是老头用念力驱使而移动的!虽然有些绝顶的武林高手同样可以内力外放,隔空短距离地控制或击打物体,但内劲发出,周围的人是可以明显感觉到巨大的能量波动的,而且,内力御物,无法做到御使自然,只能做些简单操纵而已。可刚才杯盏移动时,高杰并未感觉到有丝毫能量波动,且杯盏在茶几上匀速转圈,轨迹圆滑自然,这等情形只有念力外放方可做到! 原来,这世上除了自己因修炼了“白莲九生”神功,悟出了念力之外,还有人具有这等能力!这个结论让高杰既失望又紧张,失望的是,自以为是独此一家,绝无分店的神功,如今突然发现在辽东还开有分店,还有人身怀此术,难免有些失落之意;紧张的是,那多洛济老头只怕是感应到了自己的念力存在,方才找上门来,也不知这家伙是前来好意交流还是心存歹意,别有所图。而且,高杰凭着刚才他施展的那一手念力驱物,实在是判断不出他的念力修炼到了什么高度,如果他是别有所图,而且念力完胜自己的话,自己以后可要千万小心才是了,最好是尽量少和他见面接触!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骆思恭带着众人一起来到了他的房间,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高杰自也不能将此事明说,白莲九生神功乃白莲教镇教之法,暂时不可示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只是随口应付了几句,提醒大家貌似人畜无害的白萨满多洛济大法师很可能是个厉害人物,以后需多加防备之后,便岔开了话题。 骆思恭也没有多问,指着王曦对高杰道:“小杰,王曦在我等的劝说之下,已决定暂时放弃行刺之举,虽我们一起去赫图阿拉,然后再回转中原!” 高杰转头望着王曦,喜道:“这就太好了,我们此行多了一个强援,而且王睿大哥也不必再担心王曦大哥的安危了!” 王曦抱拳道:“其实这一年多以来,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在辽东各地尾随野猪皮,行刺不下二十次之多,但却连伤他一回都难以做到,这才明白我王曦妄自尊大,自恃学了点微末本事变不听兄长劝阻,贸然而来孤身行刺是何等的不智。而且我也清楚,即便能够侥幸欺近了那野猪皮的身,只怕也伤不了他半根汗毛,据说他起兵时,曾蒙其岳父赠送了十三副盔甲,其中最为珍贵的一副宝甲他从不离身,加上这屠夫力大勇武,想要杀他,凭我现在的本领难于登天!” 说到这,他看了看高杰道:“只是我毕竟是女真人,和努尔哈赤乃是杀父私仇,所以不想在大明从军与女真军民为敌,小杰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后我愿如同悟空一般,成为你的护卫之一,只要有口饭吃便好,不知你看得上我吗?” 高杰闻言,惊得目瞪口呆,他张口结舌地看了看骆思恭,见他微笑点头,方才笑道:“王曦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不同意!” 王曦听了一愣,尴尬地道:“是我高看了自己,连做小杰的护卫都没有资格!” 高杰笑道:“我不同意的是你刚才的话,你愿意和小杰一起祸福同享,乃是我的福气!而且,我不需要护卫,悟空也不是我的护卫,而是我的弟弟!如果王曦大哥不弃,就我兄长便是,护卫就免了!” 王曦听了,大喜道:“好好好!!有你这个好兄弟,我王曦夫复何求!” 此时,王睿也在旁道:“熊大人蒙冤入狱,某也再不愿呆在大明军中,想和舍弟一般,厚颜请小杰收留吧!” 高杰还未接话,旁边的姬龙峰拍手道:“既如此,我等何不效仿古人,义结金兰,拜把子做兄弟?” 此话一出,王睿兄弟俩、熊兆珪都齐声认同,孙乾光本也想加入,但他想到孙家和熊家之间的恩怨尚未有个了断,便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骆思恭见状大喜,一把拉过骆养性道:“我这儿子不善言辞,但为人耿直,重情重义,也算他一个如何?” 高杰哪想到事情竟然演变到了要拜把子的地步,只好苦笑道:“一切全由师伯做主!” 骆养性心性低调内敛,不善交际,见父亲自作主张让他参与这场大结拜,便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眼前这帮青年才俊,可谓各个都是不凡之人,以后如能得他们如兄弟一般相辅相助,定会比自己一人打拼要强上百倍;况且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这些人的本性都深有了解,皆是忠义善良、义薄云天之辈,便毫不推辞,听从乃父的建议。 于是,在骆思恭、宗擎尊者的主持下,高杰、骆养性、王睿、王曦、姬龙峰、悟空六人插香盟誓,在辽阳的一间客栈中义结金兰,成为生死兄弟。 骆养性年近四十,自为大哥,其后依次是王睿、王曦、姬龙峰、高杰和悟空。 因为要等到明日方才能拿到努尔哈赤亲发的前去赫图阿拉的路引,众人高兴之余,便怂恿着“大财主”高杰请客吃饭。高杰无端端多了几个结拜大哥,哪敢反抗,只好乖乖就范,再次领着大伙来到了吉祥楼。 吉祥楼生意红火,二楼的包厢基本被预定了出去,只是掌柜的见了高杰,认出是中午和大汗努尔哈赤一同就餐的贵客,哪敢怠慢,立刻给高杰等安排到了三楼接待上等贵宾的包厢之中。 姬龙峰是大胃王、美食家,点菜自是由他做主,一坐下便召唤小二上来,一通海点。 高杰也不肉痛,反正现在自己也算是家大业大,土豪一个,便由姬龙峰去折腾。只是,他无意中注意到,师伯骆思恭中途离开了包厢一下,回来后便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高杰挨近他轻声问道:“师伯,有问题?” 骆思恭微微点头,想了想,招呼高杰、宗擎尊者一起,三人来到包厢自带的阳台上,低语道:“在辽东各个城市中,均有我锦衣卫暗伏的密探,刚才我从潜伏在酒楼中的手下口中得知,辽阳城中的七个密探据点在这段时间被端掉了三个之多,如果不是我锦衣卫负责大金外联的分部中出了内奸,便是遇到了极为厉害的对手。让我颇为忧虑,刚才便在想要如何才能查明此事!” 宗擎尊者皱眉道:“老衲听闻负责外联的锦衣卫行事隐秘莫测,极为神秘,且在敌国匿伏长久,应该很难出现这般据点连续被察觉破坏的事情啊!” 骆思恭点头道:“大师所言不错,所以此事绝非偶然!” 高杰摸了摸耳垂道:“可是,我们这些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辽阳,对这里一无所知,很难。。。对了!!!王曦大哥不是也在此潜伏了很久吗?不如找他前来商量商量?” 骆思恭犹豫了片刻道:“我们明日便必须要出发赶路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事不宜迟,只好如此了,小杰你去把王曦喊来吧!” 等王曦了解了情况之后,他略一思索,便笃定道:“只怕此事和他有关!”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第五旗队 “谁?”高杰忍不住出声询问。 王曦凝重地道:“李永芳!” 骆思恭道:“你为何会怀疑是他?” 王曦郑重道:“我在辽阳潜伏了近半年时间,对金国的大小将领基本都摸了个清清楚楚。这个李永芳本来是驻守在沈阳的,近期才突然秘密调到了辽阳,而根据锦衣卫据点相继被破坏的时间正好合得上!” 骆思恭道:“如此看来,只怕还真就是此人所为了!” 高杰听到这名字很陌生,便把目光投到了骆思恭的身上,只见师伯似乎有些走神,面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高杰忍不住,推了骆思恭一下问道:“师伯,您倒是给我说说这人是谁啊!” 骆思恭回过神来,苦笑一声:“大明朝中文武百官谁人不知道此人啊,他早就臭名昭著了!”接着,他便简单将李永芳的情况给高杰说了一遍。 李永芳是辽东铁岭(今辽宁铁岭)人,原为明朝抚顺千户所游击。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努尔哈赤攻克乌喇部,乌喇部贝勒布占泰逃往叶赫。努尔哈赤又征讨叶赫,叶赫部向明朝求援。明朝遣使告诫努尔哈赤,不许他侵犯叶赫。努尔哈赤修书给明朝,表示叶赫背盟悔婚,藏匿布占泰,自己是不得已而用兵,并亲自前往抚顺千户所。李永芳出迎三里,将努尔哈赤引入教场,努尔哈赤将回书交给李永芳,率军返回。两人自此便常有交集来往。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努尔哈赤入侵明朝,围困抚顺,并致书给李永芳道:"明朝发兵帮助叶赫,我才率军来攻,你只是一个游击,能够战胜我吗?你很有才智,识时务,我国正需人才,像你这种人才我怎能不加以重用?你要是想战的话,我军弓箭可不认识你。你若出降,我便保城中百姓安宁。你不要以为我在吓唬你,我若连你这区区一城都打不下,还出什么兵?降不降,你好好考虑。" 李永芳看完书信后,一边登上南门请降,一边仍命士卒准备防御战具。后金军以云梯攻城,很快就登上城池,斩杀抚顺守备王命印。李永芳于是出城投降,并匍匐在地,拜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在马上答礼,命士卒勿杀城中百姓。次日,努尔哈赤摧毁抚顺城,将城中百姓编为千户,迁到赫图阿拉,并按照明朝官制设置大小官属。李永芳被任命为三等副将,并娶贝勒阿巴泰之女为妻。抚顺是努尔哈赤打下的第一座明朝边城,李永芳则是第一个投降的明朝边将。 此后,李永芳多次随努尔哈赤伐明,攻取清河、铁岭、辽阳、沈阳,因功授为三等总兵官,并拒绝明朝辽东巡抚王化贞的招降。努尔哈赤为嘉奖李永芳,赐他"免死三次"的特权。 高杰听完,感叹道:“原来这李永芳还真是个大大的名人啊!可是,你们为什么肯定锦衣卫辽阳据点的事和他有关呢?” 骆思恭看着王曦道:“王曦你只怕早就查清楚了这个李永芳的底细了吧,所以才会联想到他!” 王曦点头笑道:“没错,这个李永芳名声太大,我很早就摸清楚了他的底!” 骆思恭这才对高杰道:“世人皆只知此人乃是我大明原抚顺千户所总兵,却不知他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那就是,他曾是我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高杰惊呼道:“您是说,他出自锦衣卫?” 骆思恭点头道:“没错,他六年前由我的前任、也就是前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大人推荐而来,我观其武功不错,行事沉稳,便用心加以培养。他原是辽东有名的蝉刀门的弟子,出师后便投了军,一手蝉翼刀使得颇为不凡,在锦衣卫任职近两年时间中,我不但常常指点他的刀法,还专门为他定制了一把菲薄的绣春刀,加上这刘永芳悟性了得,很快便在锦衣卫中成为有数的高手。可在两年前,他突然提出父母年迈,要回乡尽孝,想调去辽东边军中任职。多方挽留无果,我只好想办法把他调到了抚顺千户所任游击将军,可万万没想到,在不久,他便成为了我大明第一位投降女真人的将领!” 王曦接着道:“没错,此人投靠金国之后,深得野猪皮的信任,不但成为了其孙女婿,还被委以重任,归于其岳父莽古尔泰麾下,训练出了一只特殊的队伍!” 高杰插嘴道:“王曦大哥,我听你多次提到野猪皮野猪皮的,是努尔哈赤的外号吗?” 王曦笑道:“非也,我们女真人此前没有自己文字语言,所以蒙古语和汉语在我们族中是最为流行通用的,而努尔哈赤在蒙古语中就是野猪皮的意思了!不过,这位野猪皮自从登上大汗之位,对这个称呼极为忌讳,但名字又无法更改,只好在族中诏告,努尔哈赤之意乃是像野猪一样勇猛的人。同样,其弟舒尔哈齐、雅尔哈齐名字的含义,也由老虎皮和豹子皮,分别成为了像猛虎一样勇猛的人以及像豹子一样勇猛的人。不过,与之有仇的人还是暗地里喊他野猪皮!” 高杰恍然大悟,想到努尔哈赤一代枭雄,被当作野猪皮的确会有些不爽。 骆思恭接着问道:“王曦,你说李永芳训练了一只特殊的队伍,说说看是什么样子的?” 王曦道:“这支队伍分为两个部分,其中由莽古尔泰控制的一个部分,全由女真族兵士中武力超群者组成,专司刺探金国重要将领官员的隐私及忠诚、行巡查缉捕之事;而另一个部分则由李永芳统领,全部是从大明降军和百姓中挑选的身怀武艺之人组成,专门进行收集军情、策反敌将以及抓捕奸细的事宜。这支队伍独立于金国正红、正白、正蓝和正黄旗四旗部队之外,称为第五旗队,直接听命于野猪皮,和骆大人统领的大明锦衣卫有异曲同工之意。而且,第五旗队女真和汉人两个部分的日常训练管理实际上基本都是交由李永芳在负责,所以可以说,第五旗队实际上就是由李永芳一手创建起来的!” 高杰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努尔哈赤竟也效仿大明,在大金国也整出了一个“锦衣卫”,而且“第五旗队”这名头听起来还颇有点不凡的样子。 骆思恭恼怒道:“这般重大的隐秘,我锦衣卫派驻辽东的上百名锦衣卫密探竟无人察觉到丝毫蛛丝马迹,真不知他们都在做些什么?!” 王曦笑着劝慰道:“骆大人息怒,其实这也怪不得那些锦衣卫外联密探,他们潜伏下来所用的身份一般都是地位极为低下的平民百姓和商户,自然难以接触到金国上层的机密。这一切,还是在下有次潜进东京城,偶然在野猪皮接见莽古尔泰和李永芳时偷听了而来的,这支第五旗队可是野猪皮的最为机密的一支队伍了。” 骆思恭叹道:“没想到这李永芳不但成为了我大明第一个可耻的降将,还凭借着在锦衣卫中任职近两年时间受训来的本事,为金国训练出一支如此可怕的特殊队伍、秘密武器,怪不得沈阳、辽阳,包括广宁之战,尽皆有金国奸细在城内破坏或策反我军将领的迹象,原来这一切皆是李永芳的所为!” 的确,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努尔哈赤起兵伐明到广宁之战,每一场战争都有“第五纵队”的影子。从抚顺到清河,从萨尔浒到开原、铁岭,从辽、沈到广宁,一路走来,每一场有记载的战争,都有内奸配合,无一例外。这些奸细不是打开城门,就是临阵倒戈,还有泄露机密。可以说努尔哈赤的每一次成功的背后,都站着一个奸细。 也就是说,努尔哈赤在每次发动战争前,都己经安插好了奸细,并通过情报工作对明军的情况了如指掌,因此在用兵的时机,用兵的战略战术上都做出有针对性的安排,明军处处被算计,处处被动,仗还没打,胜负早己决定。 而“第五旗队”,正是隐藏在暗处的真正执行者。 高杰对我大中 华人民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想想后世的什么中央情报局、克格勃、摩萨德被吹嘘得如何天花乱坠,其实他们的老祖宗、创始人乃是出自中 国。 骆思恭想通了这一切,唏嘘一番之后,断然道:“这个第五旗队,今后将成为我大明锦衣卫负责金国分部的重点打击对象!据我安插在辽阳的探子报告,就在前两天,我锦衣卫设在城西隆兴酒楼的据点刚被破坏查封,按道理里面应该还留有一些有价值的痕迹和情报。我们明日便要动身离开辽阳,我今晚必须前往查明真相并拿回隐藏的情报!” 王曦急道:“那处据点既然是刚刚被查获的,很可能会有人蹲守埋伏,引君入瓮,骆大人此举万万不可!” 骆思恭目光森然,沉声道:“一些虾兵蟹将,吾有何惧,如果那李永芳能亲自,那就更好了!” 高杰明白师伯是个脾气很犟的老头,这次估计是被李永芳气着了,想要将其拦住,只怕是很难的了,便笑道:“师伯既已下定决心,小杰便陪你走上一遭。想来即便第五旗队设下了埋伏,守株待兔,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师伯这尊大神会亲自光临,凭咱俩应该可以应付!” 宗擎尊者一直在旁倾听,未发一言,此刻突然笑道:“小杰分析得颇为有理,不过俗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林大闲来无事,索性就陪掌柜的和帐房先生一起前去收个账吧!” 宗擎尊者一席话,顿时将本来颇有些凝重的气氛化解了,骆思恭也露出一丝笑意,对宗擎尊者施礼道:“有林大随同前往,金国纵有千军万马驻守在隆兴酒楼,我等亦可来去自如了!” 宗擎尊者连忙回礼,直说过赞了。 王曦见没人想到他,急忙拉住高杰道:“各位,这次我可是立了大功的,你们可不能卸磨杀驴,今晚行动必须算上我一个!” 高杰担心道:“三哥,你的腿还有伤,行动不便,这次就算了,下次一定不落下你!” 王曦哪里肯干,摇头道:“我的左腿是半个月前被拜山教那个德拉格大法师所伤,要不是缺医少药,早就好利落了!家师所传的隐刺术可不是花拳绣腿,即便我双腿残废了,就凭两只手,三哥也绝对不会比你慢上半步!”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知道高杰的底细,见王曦竟敢和高杰比轻功,也不说破,只是在心中暗乐不已。 高杰苦笑了一下,知道这又是一个犟牛,便不再说什么,伸手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瓷瓶,拔出塞子,倒出一黑一红两粒小药丸,递给王曦道:“此前事多,我倒忘记了三哥的腿伤,这里有两颗药丸,红的内服,黑的外敷,你赶紧用上吧!” 王曦半信半疑接过药丸,道:“这是啥药,有效吗?” 高杰不满道:“我给你的,难道会是毒药啊?!放心吧,小杰出品,必属精品。如果用得好,以后还想要的话,就必须使银子买了,小店童叟无欺,实行三包,对回头客还可以包邮哦!”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夜探隆兴楼 高杰这番话,后面一段王曦着实没有听明白,但也不影响他对手中这两颗不明药丸有了一点信心。 骆思恭微微一笑道:“你们是对小杰还不够了解,如果说这群人中谁是最不可捉摸和最神秘莫测的,非他莫属!据我所知,他可是得到了一位堪称神医的高人真传的,虽然可能还欠点火候,但比起一般医馆里的郎中,他实在是要高明得太多了!” 这一路来,宗擎尊者早已经把高杰当成了一个日后必将名声鹊起的少年奇才,但也万万想不到他还是位妙手良医,听完骆思恭的介绍后,甚觉无语,只能摇头不止。 王曦则眼睛一亮,一口便将红色药丸吞进肚里,然后使劲拍了高杰肩头一下,惊喜道:“五弟,你可以啊,竟然还有这般手艺,那以后我不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尽情厮杀了吗?” 高杰听了顿时一脸黑线,撇撇嘴道:“三哥,有你这般因为有郎中做后盾就找虐的人吗?还尽情厮杀呢,能小心点、不受伤岂不是更好吗?脑袋掉了,纵是华佗再世也是接不上的!另外,我师伯说的话,夸张成分太多,你可千万别信!其实,自从学医一来,我的医术的确受到过家乡邻里百姓们的好评,只是,我医治的,除了鸡鸭就是牛羊了,这人嘛,你还是我一个实验对象,希望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好自为之吧!”说完,他掉头就跑回了包厢里。 王曦一听,高杰分明就是个兽医,他是把自己当作牛羊猪狗来医治的,顿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腾,差点吐血,正要追上去修理他,却听骆思恭哈哈笑道:“小杰就是这般,明明给了别人好处,还偏偏要把人气死,其实就是不愿让人家惦记着感激报恩!” 王曦胸口一热,顿时觉得这一年多在辽东的孤独寂寞烟消云散,心中满是暖暖的兄弟情义。 正当王曦感触颇深之时,却见高杰又从包厢里探出半个脑袋,嘿嘿笑道:“三哥,即便药效不佳,你的腿瘸了,也千万不要太难过,能成为八仙之一的铁拐李一般的人物,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王曦听了,心中刚刚冒出的小温暖瞬间便没了,他笑骂一句:“老五,你找抽是吧!”便哇哇大叫追进包厢里去了。 见到这一幕,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相视一笑,不由得想起年轻时,和自己曾经风雨相伴的伙伴们。 隆兴酒楼位于辽阳城西,楼高两层,远没有吉祥楼那般高档,至多只是个二流的饭店,平常的客人多为中下层的官员和普通客商百姓。此前这个酒楼的老板、帐房先生等四五个主要人员均是锦衣卫派驻在辽阳城中的骨干,而且,帐房先生还是辽阳周边数十个乡镇的锦衣卫密探首领,也就是说,隆兴酒楼其实是锦衣卫在辽阳地区最为重要的一个秘密据点,其他据点密探们所收集刺探到的消息都会先汇集到此,然后经过筛选整理,再送回中原。骆思恭执意要夜探此地,这也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此时已过三更,今夜无月,夜黑如墨,虽然辽阳城不像广宁城那样到了晚间便实行宵禁,但此刻城内街道上也少有灯光亮着,黑暗像一只巨兽般将整个城市吞噬了进去。 在王曦的引领下,骆思恭、宗擎尊者和高杰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了隆兴酒楼对面的一幢民房的暗影下。 四人皆身着夜行衣,完全和夜色融合在一起,加上个个都是轻功非凡之人,行动起来身如灵猫、形似鬼魅,别说是人,就是蹲在隆兴酒楼门口那棵巨大杨树上的猫头鹰都丝毫未能察觉到他们的踪迹。 王曦细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又凝神静听了片刻,方才低声道:“街道上有六七个、酒楼一楼没人,二楼大概有四个!” 高杰忍不住对王曦竖起大拇指道:“三哥不愧为隐刺术的传人,耳力眼力实在是了得!” 王曦得意地一笑,随即说道:“要不,就由我先进去探上一探?!” 大家对王曦的本事颇有信心,都表示赞同,只是叮嘱他一旦暴露行藏,立刻示警,以便营救。 王曦正要窜出去,却被高杰一把拉住胳膊,轻声道:“酒楼左边的那间房子里,应该潜伏了一个高手,千万小心!” 王曦愣了一下,再次屏气凝神细细聆听了半晌,方才吐了一口气道:“我滴个娘,还真是有个高手!他气若游丝,几乎比夜风拂过的声音还要轻微,我刚才真没有发现呢!小杰,你狠,怪不得兄弟们都叫你怪胎!” 经过高杰的提醒,骆思恭和宗擎尊者也察觉到了那人的气息。宗擎尊者继续摇头无语,骆思恭则毫不奇怪地出声再次叮嘱王曦道:“记住,一旦发现不妙,立刻撤退,绝对不要逞能!” 王曦点头称是,然后冲着大家做了个放心的手势,然后右手一甩,一颗小石子对着大杨树上的猫头鹰射去。 一般暗器高手击发暗器,都是以快速、凌厉为要,但王曦弹射出的这颗石子却去势并不迅疾,反而甚是缓慢,一点破空之声都没有发出,便轻轻击中了那只猫头鹰的肚子。 这猫头鹰眼皮耷拉着,双眼半睁半闭,正无聊到想打瞌睡,突然肚子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顿时一声尖唳,张开双翅,扑腾扑腾从杨树上飞起,划过隆兴酒楼前的夜空,远远飞走了。 而这一刻,高杰等都明显察觉到,那些潜伏在酒楼内和街道两头的人呼吸顿时急促了不少,显然都被那突然飞起猫头鹰所惊动。 高杰不明白王曦这个打草惊蛇的举动是做什么,正诧异间,就觉身边衣袂轻飘,王曦趁势已经窜了出去。 此刻,除了那猫头鹰惊飞的声响,一阵夜风也同时微微刮过,高杰就感觉王曦的身形好似融进了夜色、化在了风中,随着夜风的轻重缓急,严丝合缝地行进着,丝毫分辨不出那轻柔的风声里还揉进了他的移动之声。 高杰回头看了骆思恭和宗擎尊者一眼,瞪大眼睛表达自己的惊讶和佩服之意,骆思恭笑着低语赞道:“揉身于风,虽有声却胜似无声,深合隐刺术之隐字!” 高杰由衷地惊叹了,以他的耳力,察觉到三哥行进的细微之声还是可以办到的,可是当他将这声息融入了风声之中,并且合二为一,只怕就再难分辨出来了。 同时,他明白王曦此前惊飞猫头鹰的用意,在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飞的猫头鹰身上和它起先休憩的杨树上之时,王曦便化身为风,从地面掠向了酒楼。更让高杰敬佩的是,三哥似乎还精通于听风之术,能够准备地利用风气的那一瞬间,惊鸟、出击,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令人拍案叫绝。 在高杰暗佩不已之时,王曦已经随着夜风“吹”到了酒楼侧面的窗户边,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木窗愣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便在须臾间,一开一合,他的身影已经悄然消失在酒楼外。 高杰暗想,这三哥王曦如果转行做了江洋大盗,不管守卫森严的皇宫宝库,还是达官富豪的深宅内院,只怕都难以幸免地要被他洗劫一空。 随着王曦进入酒楼,藏身于二楼的四个潜伏者的声息很快便消失了,接着,高杰又见到酒楼一楼那扇木窗无声地开合了一下,王曦便如风般回到了他的身边。 王曦对大家轻声道:“酒楼里的四个家伙我已经解决了,等下我去街道尽头弄出点声响,你们便趁势进去吧!然后我就在外面给你们望风了!记住,还是从我刚才进出的那扇窗子进去!”说完,他身形一闪,又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果然,不久街角就传来一阵犬吠之声,趁着埋伏着的人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的时候,骆思恭和高杰同时行动了,他们虽然不会揉身于风之术,但轻功俱是高明无比之人,瞬间便到了酒楼侧面那扇窗户之下。而宗擎尊者按照事先的约定,依旧藏身于原地,准备接应。 高杰小心翼翼打开木窗,生怕弄出吱呀的木器摩擦的声响,但他惊喜地发现,原来王曦早就在那窗棱上抹上了不知名的液体,开关时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骆思恭和高杰来不及赞叹王曦手法的精妙和专业,依次闪身进了酒楼之中。 正如王曦所言,二楼的四个打埋伏的家伙已经被解决了,个个都是一刀致命,伤口全在喉间,想要发出呼救声都做不到。这一切,让高杰真正领教了王曦的杀手本色。 骆思恭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示意高杰警戒,自己便在二楼迅速审视了一下酒楼的布局,按照锦衣卫中密不外传的寻迹之术,很快便在二楼一块墙砖后面找出了隐藏着的几张绢帛。他不及细看便将绢帛揣进了怀里,正想从满是翻倒桌椅和残破碗碟的混乱场面中,分辨和还原出当时酒楼被查抄时的情景时,突然间心生警兆,抬头便发现了房顶的角落里,倒挂着一只的毫不起眼的蝙蝠,它的身体在急剧地起伏着,好似呼吸不畅一般。骆思恭顿觉不妙,连忙示意高杰,立刻撤离。 高杰也不多问,施展幻莲变身法,便随着骆思恭向楼下冲去。 然而,他们刚刚到达酒楼的一楼,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大笑声:“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骆思恭之威 而随着这一声大笑,高杰明显察觉到不远处的埋伏者正急速向酒楼包围过来,而且他也毫不怀疑,过不了多久,大批金国官兵也会将此地团团包围。 高杰想到了的,骆思恭自然更不必说,他轻拍了一下高杰的肩膀,低喝道:“你原路冲出去,和宗擎大师、王曦汇合后先回客栈,我先将他们拖住!” 高杰闻言,只是略一犹豫,便果断点头道:“师伯小心!”然后窜向了酒楼左侧的那扇窗户。 骆思恭微微一笑,身形猛然前冲,一脚将酒楼的厚重的大门踢飞,来到了酒楼的前坪,巍然而立。 高杰知道师伯踢飞大门、弄出偌大动静是为了掩护自己的撤离,机灵如他,自然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便趁机穿窗而出,先向酒楼后方潜行了几丈远,然后才绕行而回,准备去找宗擎尊者。 骆思恭渊停岳峙地站在酒楼前,漆黑的夜行衣和蒙面的黑巾将他的全身包裹,让人完全无法识别他的模样,可是,在他身上却隐隐散发出一股威压,让包围而来的埋伏者觉得,他们现在面对的,并非是一只砧板上的鱼肉,而是一头进入了羊群中的虎狼。 处于埋伏者最前方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汉人,他身形瘦削,却并不显得羸弱,浑身透着一股精明干练之气。身着麒麟补服,头戴金顶大凉帽,隐约可以看到帽檐后露出一小截细细的辫子,看来应该剃了“金钱鼠尾”式的发型。他的脸色白皙,下颌上唇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只能看出一溜隐隐的青色,长相文秀,面带和煦的微笑,气质颇为不凡。 骆思恭见到此人,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因为此人正是他曾经最为得力的手下之一——李永芳。 李永芳见酒楼里只出来了一个人,诧异地问道:“不会只有你一人孤身而来吧?” 骆思恭用秘术改变嗓音,冷冷道:“是又如何?” 李永芳呵呵一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只有两个解释,不是你太傻,就是你有过人的本事!太傻的人,我不感兴趣,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但若你真是有些惊人的本领,那么只要你投入我方的阵营,恭喜,你将前途无量!” 骆思恭压着嗓子冷然道:“我是第三种人,既很傻,偏偏还有几分本事,让你失望了!” 李永芳仰天大笑,说道:“有趣!有趣!那就先检验检验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说完,他手一挥,身旁一个手下便舞着一对弯刀冲了出去。 骆思恭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甫一交手便夺下了那人的一把弯刀,然后以锦衣卫的绣春刀二十三式开始与敌周旋。以他的功力,一个照面便可将此人随随便便打发掉,但为了给高杰等争取时间撤离,便耐心和此人虚与委蛇,慢慢耗着。 而此刻高杰已经和隐于暗处的宗擎尊者汇合,二人一商议,决定先观望一阵,如果敌人实力不强,骆思恭应付游刃有余,他们再撤退不迟,否者便一起对敌应战。 骆思恭和那使双刀的汉子才将将战了五六个回合,一直面带微笑的李永芳便高声道:“南一虎,你不是他对手,先退下吧!” 那使双刀的南一虎闻言,连忙跳出圈外,冲着李永芳赫然抱拳,然后退到他的身后。 李永芳好奇的打量着骆思恭,疑惑道:“你空手入白刃之术精妙无比,且绣春刀二十三式也威力不凡,我辽东有名的一双弯刀南一虎不是你的对手,却不知你是锦衣卫中的那位高手?” 骆思恭道:“我不是什么高手,只是一个忠肝义胆的大明锦衣卫而已!不像某些人卖国求荣,为虎作伥!” 李永芳听了,毫不介意,脸上笑意不减道:“我祖籍辽东,此刻辽东已尽归大金国,父母家眷都成了金人,我自然也应该为其效力,这叫良禽择木而栖!阁下武艺不凡、有胆有识,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如若肯归顺我大金,定会前程似锦!” 骆思恭冷哼一声道:“看来你已经习惯做狗了,可我只想做人!” 李永芳收敛笑意,淡淡道:“你既不知进退,我便来教教你!”言罢,他“唰”的一声,自腰间抽出一把单刀,那单刀做工精致,修长锋利,式样和绣春刀一般无二,只是刀身薄如蝉翼。此刀拿在手上,只觉软如绸带,灵动似蛇,甚难控制,可刀身一旦灌注了内力,便立刻变得坚韧锐利,所向披靡。 看着这把自己亲手为李永芳定制的绣春刀,骆思恭心里一痛。他原指望着李永芳凭此刀能为大明斩妖除魔,立功扬名,可谁知如今这把刀竟然成为了其残害大明军民的森森屠刀! 李永芳十分爱惜地把玩着手上的刀,缓缓道:“想来你已经取到隐藏的情报了吧!其实我也早已找到,故意留在那里不取,便是为了等待鱼儿上钩,可还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我等到了!不过,你的身手的确高超,潜入酒楼、解决了我安排的四个手下,无声无息、干净利落,连我都没能察觉到,应该算是条大鱼了!幸好东录突法师事先将一只灵蝠藏在了楼上,才暴露出了你的行藏!我把这一切说给你听,是想告诉你,一切尽在我方的掌握之中,今天你便是插翅也难飞!”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又走来十多人,为首之人朗声笑道:“我的灵蝠能得到李总兵的夸赞,深感荣幸啊!” 高杰只听那声音便知道来的正是老冤家东录突法师。据说拜山教的黑萨满除了力大无穷外,皆善于驯服各种禽兽,而骆思恭刚才在楼上发现的那一只蝙蝠,便是东录突法师饲养的宠兽之一。这种灵蝠不会攻击,但善于隐匿和查探消息,并可以用高频声波的形式将消息传播出去,而一般的人类却无法听到。而在这酒楼的周围,东录突还隐藏了好几个灵蝠,楼内楼外几只灵蝠采取接力的形式,很快便将信息传递给了远方的东录突法师。 东录突身边一个五叉萨满打扮、瘦骨嶙峋的中年人尖声道:“都大半夜了,别再废话了,赶紧拿人收队回去睡觉!” 东录突瞪了他一眼,不满道:“术来,今日拿下这名锦衣卫密探,我的灵蝠可算是立下了首功,你有不满的话,便上去动手擒人,便也可分上一份功劳!” 这个叫术来的萨满属于拜火教,乃是乌麦大法师的二弟子,乌麦大法师和德拉格大法师贵为大金国护国法师,两人时常为尊荣地位而暗中较劲,所以拜火教和拜山教的弟子们也一直互不买账。东录突的灵蝠发现了敌踪,立下首功,术来自然不服气,当下冷哼一声,萨满袍一展,“呼”地一声便向骆思恭冲去。 李永芳本准备亲自动手,见术来法师受激冲出,便淡淡一笑,一边摩挲着他那柄心爱的绣春刀,一边和东录突法师在一旁做壁上观。 术来法师速度极快,瞬间便欺近了骆思恭,萨满袍袖飘动之际,一道赤红色的刀光在夜空中骤然亮起,迅疾无比地斩向骆思恭。这一刀,刀光凝实,火红中隐隐现出白光,可见刀上的温度已达到一个可怕的程度,比之之前高杰等碰到过的黑云鹤以及敦尔查,这位术来法师的火神功法显然更加高明。 敦尔查和黑云鹤本是蒙古人,他们的师父是一位隐居在蒙古国的拜火教高人,那位高人和金国的乌麦大法师并非一路人。而敦尔查和黑云鹤拜师后,仅仅过了七八年,师尊便因病而逝,所以两人之后都是在根据师尊传授的火神功法自行修炼,其修炼进度自然比不上一直跟随乌麦大法师潜心修炼的术来法师。术来的火神功法不但更加玄妙精深,而且内力修为也高了不止一筹。 术来法师手中拿着的是一柄短刀,刀长一尺多点,刀身宽厚,颇有些类似中原的蝴蝶短刀。他的短刀劈出,看似离骆思恭尚有一尺距离,根本挨不到骆思恭的躯体,但忽然之间,那刀头处诡异地迸发出一道一尺多的红芒,眨眼间便来到了敌人的脖颈处。 李永芳微笑赞道:“术来法师的火神功法神秒无比,让李某大开眼界!” 东录突法师虽和术来法师不对付,但也对他的武功颇为忌惮,当下低哼了一声,没有再作声。 眼看术来法师的火刀就要斩到骆思恭的脖梗,那红得亮白的刀芒已将黑巾蒙面的骆思恭全身照得清清楚楚,夜行服在火神功法的逼迫下,似乎变得又干又脆,就如同要被点燃了一般。 骆思恭以为高杰等人已经撤退,见敌人越来越多,不愿久战,身形前冲,手中弯刀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一撩,只听“嘡”地一声,便准确无比地硬磕在术来法师的短刀之上。众人只见在漆黑的夜空中,一道尺长红光冲天飞起,划过天际,远远掉落到几条街外去了。 术来法师被这猛烈一击,震得虎口撕裂,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骆思恭没有理他,身形不停,掠过他的身边,悍然冲向了目露惊讶之色的李永芳。是的,骆思恭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锦衣卫的耻辱、大明的叛将——李永芳! 东录突法师和李永芳本是并肩而立,以为术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个锦衣卫的密探拿下,可谁知道那神秘的黑衣人竟然一招便击败了术来,而且毫不停留地向他们冲了过来。东录突法师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与术来法师乃伯仲之间,这黑衣人既然能轻而易举击败术来,那么自己上前只怕也是螳臂当车,顿时心里一怯,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李永芳更是大吃一惊,此前他觉得这黑衣密探武功不凡,但怎么也想不到会高到这种地步,眼见对方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再也顾不上欣赏手中的蝉翼绣春刀了,当下身形侧旋,避开骆思恭前冲之势,同时口中清啸一声,绣春刀薄薄的刀刃急速划破空气,如流水滑过,切向了骆思恭的腰际。 李永芳自从降了金国,不但因献城有功获得了封赏,而且凭着一身高超武艺和创建第五旗队,为大金国屡立奇功,不但成为了努尔哈赤的孙女婿,还在短短几年时间从三等副将晋升为三等总兵官,深得努尔哈赤的器重,就连女真族的大将重臣以及拜山教拜火教的众位法师都不敢小觑于他。私下里,东录突法师和术来法师等高手也曾试探过他的功夫,但却没人能够战而胜之,全都打成了平手。之后便再没人去寻他较量了,大家都明白,这个李永芳留了手,其武功深不可测,再讨教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蝉刀门的刀法以轻盈灵动、诡变莫测闻名,刀出无声无息、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一旦被其缠上,周身上下便尽皆成为了刀锋所指,每寸肌肤随时都会被薄刃切开。所谓“刀出寂静,无处不在”,便是蝉翼刀法的精髓所在。再加上在锦衣卫供职期间,骆思恭对他悉心指点,其刀法的轻灵中又添了一股凶悍霸气,实力大进。 李永芳对自己融合了锦衣卫绣春刀诀的蝉翼刀法颇有自信,这一刀切削而去,灵动中带着一丝狠厉,去势隐晦不明,却又杀气十足。在李永芳心中,大明锦衣卫中,能够接下他这一刀的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个出现在辽阳城里的密探绝挡不住他这全力一击。 然而,他万万不想到现在面对的竟然是他曾经的老大、锦衣卫的大老板骆思恭。骆思恭既然指点过李永芳的刀法,面对他这全力一刀自然熟得不能再熟了,那飘渺虚幻、无声无息的刀势瞬间被骆思恭随手带过,而李永芳也惊恐地发现,自己随着刀势而前倾的身体,竟然收势不住,对着骆思恭手中的锋芒毕露的弯刀迎了上去。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五尺长剑 眼见骆思恭手中的弯刀对着咽喉而来,自己的身体却因为失去平衡,收势不住,李永芳大骇之下,右手松手丢下了视若至宝的蝉翼绣春刀,同时左手从腰间迅捷无比地拔出一把五尺长剑,腰腹发力,身体翻转向上,双手握紧长长的剑柄,全力对着弯刀击去。 骆思恭心存手刃李永芳之念,这一刀既快且狠,几乎动用了八成功力,眼见就要竞功,却没想到这李永芳不知在何时何地又学了长剑之法,而且此剑法走的路数和他的蝉翼刀完全不同,剑势凶悍,霸道无比。骆思恭武功高绝,虽颇为惊异,但刀势未停,冷喝一声,重重斩在了李永芳的长剑之上。 “嘡”的一声巨响,刀剑相交,李永芳被这一击直接震得仰天躺到在地,口中鲜血喷出,手臂发麻,手中长剑悲鸣不止,瑟瑟抖动,再也无力举起抵抗。 骆思恭眼中精光闪烁,心中暗自纳闷,这李永芳情急之下使出的这招长剑式,招式精妙,运力奇特,既有剑法的凌厉,又蕴含着长刀的霸气,实乃世间不可多见的一门顶级武学,若不是他修炼时间不够,自己这一刀还真不一定能将其重创。 骆思恭感到惊讶,躲在远处和高杰一起观望的宗擎尊者的心里则是万分的激动,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呼出的气息将上唇的白须都吹得飘动起来。 宗擎尊者的异状,高杰自然看在眼中。 宗擎尊者出身于武林圣地少林寺,曾是寺中武僧,嘉靖四十年(1562年),当时武林的一代宗师俞大猷奉命南征,因经常听说“河南嵩山少林寺有神传击剑之技”,故途经河南时特别造访少林寺。“击剑之技”就是指棍术。当时,寺僧自以为寺传棍术源远流长,手段非凡,组织一千多人为俞大猷展示了寺传棍术。俞大猷发现,少林寺僧的棍术在长期的心传口授过程中“已失古人真诀”,并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当时的主持小山上人。小山相信他的话,表示要接受指教。俞大猷对小山道,学习棍术必须掌握“总诀”,也就是刚柔、阴阳、攻守、动静、审势、功力、手足等动作的运用。而这些真诀,非经数年之苦练,是不能领会的。为此,小山上人即选择两名年轻、悟性不凡的武僧,一个是宗擎,另一个叫普从,随俞大猷南征,同时学习棍术。宗擎、普从二僧随军南征过期间,俞大猷命他们“出入营阵之间”受到实战的考验,同时传授教给少林真功和自创的《剑经》,“时授以阴阳变化真诀,复教以智慧、觉照之戒。”三年以后,宗擎和普从掌握了棍术的真谛,便请求回少林寺。临行时,俞大猷要求他们“以所授之教转授寺众,以永其传”,让真正的棍术永久地传承下去。二人归寺后,将所学真诀尽皆留于寺中,使得少**功得以再次登峰造极。普从归寺后不久便因故去世,宗擎一边传授寺僧棍法武学,一边勤修苦练,武功大为精进,几年后再遇俞大猷,得到他的称赞,并为宗擎亲自赋诗一首,以示鼓励。而那以后,宗擎尊者便成为了少林一脉最著名的武学大师。 在高杰心目中,宗擎尊者和骆思恭一般,都是当世的顶尖高手,这李永芳的武功虽然不凡,当不该让他如此激动失色的。 正纳闷间,就听骆思恭又是一声低喝,弯刀复举而落,毫不犹豫地对着倒地待毙的李永芳斩了下去。 李永芳此刻手足无力,筋脉不畅,哪还有半点抵抗之力,他心如死灰,却毫不畏惧地直盯着骆思恭那决然的目光,慨然赴死。 望着李永芳那倔强不屈的眼神,骆思恭心里顿时一软,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以前指点他的画面,手中弯刀斩落之势稍缓。就在此时,隆兴酒楼旁的一个民宅中,一道黑影冲出,如旋风般欺到了骆思恭的身后,一把也是五尺长的长柄宝剑全力斩下,剑锋劈裂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一剑之威,让人有种所向披靡的骇人感觉。 这一剑,其剑势、发力都和李永芳之前那一剑相似,但威力却大了数倍,很显然,此人的武功已臻化境。 骆思恭刚才刀势稍滞,却错过了杀李永芳的最好时机,此刻他的刀锋虽已照亮了李永芳脖颈的血管,但那神秘人的长剑的剑气也已经侵袭到他的背心。骆思恭心中暗叹,莫非这李永芳今日命不该绝吗?!随即收刀反撩而上,将那长剑的悍然一击格挡开去。 两人刀剑撞击,在巨响中那人微微后退一步,随即又揉身而上,双手紧握长剑,一声爆喝,对着骆思恭再次斜劈而下。在中原武林中,传统剑术多以刺、撩、削等技法为主,如这般落力劈斩的甚是少见,这人的所使的剑招,更像是刀式,只是刀仅单面开锋,而这长剑却是双面有刃,即可力斩,还能回撩伤敌,变化更多。而且,他手中的五尺长剑除了比一般剑长度增加了约三分之一之外,其剑脊剑身都厚重了不少,也只有如此锻造的长剑,方能承受得其这般大力劈砍的剑法了。 而在这个神秘人出现后,宗擎尊者显得比之前还要激动,浑身都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骆思恭定睛瞧了那人一眼,见他年约六十来岁,五短身材,身着普通的蓝色布袍,盯着金钱鼠尾的发型,看长相也是一位汉人。因为个子矮小,手中又拿着一把和他身高差不多的长剑,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骆思恭自思要打败此人,只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而远处,又隐隐传来了吆喝之声,显然是对方的援兵又再次增加了,再不撤退,只怕突围就困难了。于是,骆思恭弯刀再次磕开了对方的大力一剑,同时左手竖掌,对着那人凭空轻轻一拍。 那矮小的老头也发现了骆思恭毫不起眼的一掌,但却并未感觉到任何劲力的波动,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再次举剑劈下第三式,突然察觉到胸口有一阵强烈的压迫感传来,他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收了双手剑的内劲,将全身真气拼命向胸口处聚集而去。 围观众人不明所以,只见这矮个老头突然收剑,然后他胸口处发出”砰“地一声闷响,然后他的短小身躯就倒撞而出,再次冲回了此前他隐伏的那个房子里。 此刻,李永芳已经乘机退到了那群手下的身后,他啐了一口鲜血,捂胸咳了两声喝道:“一起上!”于是,七八名属于第五旗队的高手、术来法师和东录突法师带来的萨满教弟子一起向骆思恭包围上去。 骆思恭看都没看这些虾兵蟹将一眼,只是盯着李永芳,传音道:“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长身而起,瞬间窜上了酒楼前那棵高大杨树,然后便天黑黑、人渺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此时,王曦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拉着高杰和宗擎尊者道:“快走,金国大队人马开来了!” 高杰看了看宗擎尊者,只见他犹豫了片刻,便拍了高杰一下,大袖一挥,跟着王曦一起隐没在黑夜之中。 他们三人轻功高超,加上离李永芳等人较远,离开时并未惊动敌人。李永芳见骆思恭退去,顾不得伤痛,向那个事先征用的民房快步跑去,刚跑了几步,就见那个矮小的老头也捂着胸口,佝偻着背缓缓走了出来,他连忙大喊道:“师父,您没事吧?” 那矮小老头抬眼看了看李永芳,苦笑道:“幸好我及时聚气于胸,及时硬挡住了这神鬼莫测的一掌,加上大汗钦、亲赐的宝甲卸去了他的半数掌力,伤势倒也无妨。只是我吴海生纵横江湖几十年,还未如此狼狈过!” 李永芳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您先回去疗伤要紧!” 这时,东录突法师和术来法师也走到近前,心有余悸地问道:“这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就连吴门主也败在他的手下了?!” 李永芳脸色一沉,冷冷道:“此人乃中原顶尖高手,即便是你等师尊亲至,只怕也讨不了好!” 吴海生微微一笑道:“永芳,二位法师只是担忧敌人太强,并无他意,不可无礼!” 东录突法师和术来法师连忙拱手道:“没错,我二人只是担忧,并无半点诋毁吴门主之意!” 这时,一个身材瘦高、面带病态的中年人策马疾驰而至,其身后,约有百骑女真兵士跟随。李永芳等见了,连忙躬身行礼道:“见过三贝勒!” 来者正是李永芳的岳父、四大和硕贝勒排行第三的莽古尔泰,他皱着眉打量了一下现场情况,问道:“人跑了?” 李永芳点头道:“敌人武功高绝,我等无能,请贝勒爷责罚!” 莽古尔泰看了看捂胸而咳的吴海生道:“吴门主,连你也受伤了,看来这来人真不简单啊!”他下马来到吴海生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伤势如何?” 吴海生摇头道:“无碍,贝勒有心了!” 莽古尔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那边给的情报只怕是真的了,这次,我大金国真是群雄汇聚啊!” 李永芳道:“阿玛的意思是,此人并非专为此事而来,其目的地是赫图阿拉?” 莽古尔泰转头望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婿,淡淡道:“你说呢?” 李永芳连忙拱手道:“三贝勒目光如炬,料事如神!” 莽古尔泰摆摆手,翻身上马,沉声道:“各位辛苦了,都撤了吧!吴门主请回府好生养伤,两位国师都已赶往赫图阿拉,东京城可就要仰仗您来坐镇了!” 吴海生抱拳道:“老朽静养三两日便当无碍,东京城贝勒亲率的第五旗队,当万无一失!” 莽古尔泰微微点头,随即便打马而去。 平安客栈中,骆思恭和高杰、宗擎尊者安全汇合,却没看到王曦,连忙问道:“王曦哪去了?” 宗擎尊者道:“他隐匿追踪的功夫无人能及,我让他去探明那个矮个神秘老头的住所去了!” 骆思恭奇道:“大师,您为何对那老头这般感兴趣?” 宗擎尊者沉默了片刻,方才叹了口气,出声道:“不瞒骆大人和小杰,老僧此次和你等结伴而来,却是另有缘故的!”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荆楚长剑 还没等高杰开口询问,骆思恭便道:“莫非和那五尺长剑有关?” 宗擎尊者点点头道:“这两年来,老衲拜托骆大人让锦衣卫在各地收集关于这五尺长剑出没的消息,其实是要了结当年的一桩悬案!” 骆思恭道:“大师说的是普从尊者坐化一事?” 宗擎尊者慨然长叹道:“没错!当年我和师弟普从领方丈小山上人法旨,跟随俞大猷将军军中学艺,历时三载有余。在我俩学成归寺之时,俞大人将两部亲手编著的武学秘籍交由我俩带回少林。我身上带的乃是《剑经》,师弟普从携带的则是《荆楚长剑》!” “《荆楚长剑》?!”骆思恭惊道:“据说此剑法乃是俞将军的授业恩师李良钦大师所创,平素李良钦大师都是以丈二棍法闻名天下,而荆楚长剑则是在其参与抗倭战事中融合了苗刀、齐眉棍与日本刀法而创的双手剑法,在抗倭战争中用于对付倭寇,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奇效!只是,这门绝学不知为何,在俞将军去世后便失传了一般,销声匿迹!” 李良钦,乃是明朝嘉靖年间民间抗倭名将,是同安古城李氏家族一重要名人,位于东孚诗山后寨后村的陡强山,还留有其当年所建抗倭山寨“龙安寨”。良钦李公,名三,讳天赐,公机宜超越,相貌魁梧,生性秉忠,操行端严,文韬武略,武艺超群,勇猛过人,少以任侠结客,得异僧齐眉棍法,后乃加为丈二,时间闽浙沿海倭寇猖獗,公率地方百姓族中弟子,组织武会,设教四方传习棍法,成为丈二棍法一代宗师。公以武会友结识铁扫翁和柴耙公,终成至交,传为佳话。后官拜义勇将军。加封“名世干城”! 宗擎尊者微笑道:“骆大人见多识广,所言极是!因荆楚长剑习练起来需要条件颇高,能修炼有成者寥寥无几,所以精通这套绝学的甚少。而俞师天资卓绝,尽得李公真传,得以将此剑法传承下来。” 高杰疑惑问道:“那当年大师您和普从尊者是否也学得了荆楚长剑技法呢?” 宗擎尊者摇头道:“我二人随俞师修炼三年,将少林棍法失传的真诀好不容易方才掌握,哪还有余力去修炼荆楚长剑呢!何况,荆楚长剑对习练者的要求太高,而且杀戮之气甚重,并不适合我等出家人习练,所以并未从俞师那里继承这门绝学。” 高杰继续问道:“那后来你们师兄弟二人将《剑经》和《荆楚长剑》两部秘籍带回少林寺,这么些年来,是否有人修炼出绝世剑法呢?” 宗擎尊者苦笑一声道:“小杰你有所不知,我二人带回寺中的,并没有剑法!” 没等高杰追问,骆思恭笑道:“据我所知,《剑经》其实是一部棍法秘籍!” 宗擎尊者晗首道:“不错,古时武人亦常称棍为剑,俞师这部《剑经》秘籍中记载的正是改良自丈二棍法的一部棍术典籍!至于《荆楚长剑》吗,那便是我此行随你等深入金国腹地的原因所在!” 原来,当年在宗擎、普从二僧拜别俞大猷之时,俞大猷分别将《剑经》和《荆楚长剑》两部秘籍交予二人,叮嘱《剑经》是要带回少林寺作为传承之用的,而《荆楚长剑》则拜托普从尊者带去他的家乡,交给其子俞咨皋。所以,离开俞大猷军营后,宗擎和普从二人便分别了,一个径直回到少林寺,另一个则前往福建晋江(今福建泉州),去俞大猷的家中送《荆楚长剑》秘籍。 骆思恭听到这,皱眉道:“俞将军之子俞咨皋,现在是福建总兵,武艺不凡,但却从未听说过他会使荆楚长剑啊!” 宗擎尊者叹道:“的确如此,当我回到少林寺一月有余,普从师弟方才归来,而且是被人抬回寺中的。他那时已经重伤垂危,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便伤重而化。而从他临终的只语片言中,我们得知,他在送《荆楚长剑》秘籍去福建途中,遭到数位蒙面高手袭击,寡不敌众,掉落悬崖,而《荆楚长剑》前半部在混战中被夺,他拼死跳崖也只保住了后半部!” 高杰和骆思恭相视而惊,没想到多年前围绕着《荆楚长剑》竟然还发生过这般惊心动魄的事情。 宗擎尊者继续道:“因为答应俞师之事未能做到,我少林寺深感愧疚,便另行派了十多位武功高强的武僧先行将下半部的《荆楚长剑》秘籍送到了福建俞咨皋将军手中,然后,小山上人也亲自带我前往俞师军中禀明此事,负荆请罪。俞师并未责备少林,反而对普从师弟的死深表歉意。当时俞师正率军剿匪,军务繁忙,无法顾及私事,再此拜托少林,追查秘籍下落,希望能够完璧归赵!于是,这几十年来,我少林弟子四处打探,从未懈怠,而当我被圣上召进宫中,为皇子们传授武功后,就拜托了骆大人,让锦衣卫也参与此事的调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上个月,骆大人传信与我,说长剑之技现于辽东,虽不知是否真与《荆楚长剑》秘籍有关,但老衲也必须要跑上一趟,以探究竟!正巧你们接了蒙古人的这趟差事,老衲便相随而来了!” 高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刚才大师您见到那李永芳和矮个老头使用五尺长剑时,激动不已,有些失态呢!” 宗擎尊者道:“老衲实是没想到在辽阳城便能见到这长剑之技,几十年苦寻无果,一朝得见,岂能不失态?!” 高杰道:“大师能确定李永芳和矮个老头使出的便是失传已久的荆楚长剑吗?” 宗擎尊者捋须道:“我和师弟普从虽未修习过荆楚长剑绝学,但随军三年中,却也偶尔得见过俞师施展此技时的风采,印象深刻!那李永芳二人的长剑之技,和俞师所使,足有四五分相似,可以确定和荆楚长剑绝对出于一脉。因为所遗失的乃是秘籍的前半部,也就是剑诀及运气之法,而招式技巧则尽录于下半部,所以此二人的剑气和发力几无差别,但招式却相去甚远!” 骆思恭沉思道:“既然已经发现了端倪,今晚就必须有所收获,明日,我等没有理由再在辽阳城内逗留了!” 宗擎尊者道:“是啊,所以我才请王曦连夜跟踪,一旦查到这二人的落脚之处,老衲必前往找到答案!” 高杰沉声道:“我们刚才在隆兴酒楼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只怕他们会加紧戒备,得手不易!” 骆思恭微笑道:“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正因为刚才出了那么大的波折,他们想不到我等还会杀个回马枪呢?!” 宗擎尊者捂掌笑道:“然也!骆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此事乃是我少林寺的私事,与你等这次的公干着实无关,二位便呆在客栈吧,不管老衲今晚能否得手、回不回得来,明日一早你们都要按计划启程,绝不可因我而耽搁两国结盟要事!” 骆思恭摆手道:“大师此言差矣!自从我等离京,结伴踏上此程,便已经成为了一个团队和整体,祸福相倚、荣辱与共了。此前,无论是在广宁劫狱还是今晚夜探隆兴酒楼,大师何曾因为这些事情与您此行所谋无关而置身事外呢?!所以,《荆楚长剑》秘籍一事,我等必会随同前往,以尽绵薄之力,望大师再勿多言推却!” 高杰也道:“今晚,我都还未热身,请大师带上我吧!” 宗擎尊者喟然长叹,合十道:“二位大义,不惧危险施以援手,老衲感动莫名,先代少林寺表达谢意!” 不久之后,王曦归来,他对宗擎尊者抱拳笑道:“王曦此行不辱使命,业已打探到些许消息!” 宗擎尊者合十还礼道:“王施主辛苦了,隐刺术超凡神奇,此事若无你,焉能短短时间便有收获!” 王曦谦虚道:“大师过奖了!经过在下追踪查探,那李永芳带领全部第五旗队的人跟随后来赶到的三贝勒莽古尔泰进入了东京城内,实行戒严,加强了戒备;而那个矮个老头则回到了位于辽阳城南一处宅院中,那处院子中约有十余名武功不错的护卫。另外,在下还隐约听到,李永芳称呼那矮个老头为师尊,而其他人则叫他为吴门主!” 骆思恭闻言,在屋内踱了几步道:“看来,那人便是如今蝉刀门的门主吴海生了!” 高杰疑惑道:“蝉刀门的绝学不是蝉翼刀吗?怎么连他们的门主都用起五尺长剑来了?” 宗擎尊者道:“这也正是我要去查出的真相之一!” 王曦道:“蝉刀门在辽东出现不过短短数十年,此前完全毫无名声,自打野猪皮起兵反明,这个小门派便立刻归附了金国,近几年行事低调而隐秘,甚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骆思恭道:“我锦衣卫也是在金国进攻抚顺之时,方才得悉蝉刀门投靠了女真,当时我就禀告了先帝,得到圣旨后派锦衣卫千里加急,送密令给当时的抚顺守备王命印,令其罢免出身于蝉刀门的李永芳,并将其押往京城。奈何密令尚未送达,抚顺便已沦陷,那李永芳果然在此战中作为内应,献城投降!” 宗擎尊者道:“据此可以判断出,蝉刀门并非辽东武林的名门望族,崛起时日短暂,来历颇为可疑。事不宜迟,如今离天明只剩两个多时辰,骆大人,咱们立刻动身如何?” 骆思恭点头,拿出蒙面黑巾笑道:“那咱们就再演一出夜访蝉刀门的大戏吧!” 高杰一边蒙面一边对王曦笑道:“三哥,想让你休息休息也办不到了,你的,带路的干活!” 王曦拍了高杰脑壳一下,道:“你小子莫非还存了不让我前去的念头?!休想!不过,自打用了你给三哥的那两个药丸子,短短半天时间,左腿伤口已经结痂,连痛感都几乎消失了,你小子的医术的确有点可以哦!” 高杰嘿嘿一笑道:“过奖过奖,我只是一个兽医,没想到三哥体质和牛羊颇有些类同,能有此奇效,乃误打误撞而已!”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闻言,忍俊不住摇头而笑,而王曦感到又气又好笑,恨不得给高杰屁股一脚,只是高杰狡猾如狐,早就溜出门去了。 辽阳城南,乃大户宅院聚集之地,在尚为大明属地时,这一片便是辽阳城各级官员和富商的居住之地,女真人占领辽阳后,并未改变城中格局,而吴海生作为颇受努尔哈赤看重的蝉刀门门主,来到辽阳后,也在城南被赐给了一所不错的宅院。 吴海生武功不凡,此前一直隐伏在隆兴酒楼旁边一所民宅中,其气息隐匿得非常好,要不是高杰耳力变态,其他人还真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当骆思恭一举击败术来法师,并重创李永芳时,他这才爆起出手,不惜名声从身后偷袭骆思恭,急援爱徒。谁知,爱徒虽然救下,他却被那神秘的锦衣卫密探一掌击飞,倒撞进民宅中,弄了个灰头土脸,且内伤不轻,胸膛还留下了一个暗红色的掌印,让他在莽古尔泰贝勒、东录突法师和术来法师面前颜面大失,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他此刻盘腿端坐于卧房的床上,凝神静气,正运功疗伤,奈何心情郁闷、情绪复杂,实在难以完全静下心来,疗伤效果大打折扣,整个人愈发焦躁不安。 吴海生重重吐出一口恶气,停止了疗伤,翻身下床,想到院子里吹吹凉爽的夜风,沐浴在静谧的夜色中平定躁动的心绪。 他刚拉开房门,却惊愕地看到门口静静站着三个蒙面的黑衣人。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吴海平 吴海平武功不凡,可连敌人到了门口都未能察觉,顿时大惊,抽身要退,却感觉到背心一凉,一柄利器已刺破衣服抵在了背心,再也不敢稍动。 门口三人正是骆思恭、宗擎尊者和高杰,而无声无息从窗户潜入房中的则是精通隐刺术的王曦。 骆思恭没等吴海平反应过来,随手一拂,便点了他胸前穴道,将其制住,然后四人拖着他进了屋子,关上房门。 吴海平是个聪明人,虽然哑穴并未被点上,但如今死生操控在敌手,也很识相地并未大声呼救,只是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扫视着这四个可怕的黑衣人。 高杰和王曦站在门后戒备,骆思恭和宗擎尊者则搬了两张凳子,坐在了吴海平对面。 宗擎尊者低声问道:“你便是蝉刀门门主吴海平?” 吴海平眉毛一挑,回答道:“看来各位对吴某的情况了解颇多啊,没错,我便是吴海平!各位不但身手不凡,且胆力惊人,刚从隆兴酒楼脱险,便又追踪老夫到此,着实令人钦佩!” 宗擎尊者道:“吴门主过誉了!你可知道,我等冒险再次找到你,所为何事吗?” 吴海平黯然道:“真没有想到,锦衣卫在辽阳城的一个小小据点,竟然会招来诸位这般的绝顶高手,我们失算了!要取老夫性命,不必多说,便请动手!” 骆思恭冷冷道:“你身为汉人,以身侍贼,助纣为虐,难道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吴海平面不改色道:“汉人?!没错,我是汉人,可大明皇帝与我有杀父之仇,相助女真,为的是报仇雪恨,又何须羞耻?!只可惜今日不慎落入你等手中,家仇未报,我心不甘!” 骆思恭皱眉道:“报仇?!你究竟是何人?” 吴海平闭上眼睛道:“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无法回头,你又何必多问?!” 宗擎尊者突然道:“听口音,你并非辽东之人,应该是来自闽粤一带吧!” 吴海平闻言,眼睛微张,眼皮抖动,却并未回答。 骆思恭又上下打量了吴海平几眼,缓缓道:“闽粤?怪不得了!辽东地处北境,民风彪悍,各门派的武功多以大开大合、威猛悍勇为主,而蝉刀讲究精巧诡异、迅疾突兀,与北地武风颇为不合,的确有些不对劲!” 吴海平猛地睁眼道:“你等皆是高人,何必如此装模作样,就不觉得有失身份吗?看来我的底细你们早已摸清,此次远赴辽东,所图无非就是家父当年所藏之物罢了!” 骆思恭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低头沉思起来。 宗擎尊者则缓缓道:“你的底细?我们并不清楚,也没必要清楚!不过,找上你,还真是为了一样东西,一样当年被你们抢去的东西!” 吴海平疑惑道:“哦?!被我们抢去的东西?!那是什么?” 宗擎尊者盯着他道:“吴门主,我等既已寻上门来,你当年在福建强取豪夺之事,再欺瞒狡辩又有何用?” 吴海平苦笑一声,道:“老夫一生敢作敢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我做的,岂会不认!只是这几十年老夫都避于辽东隐居,又何曾去过福建,更别说强取豪夺了!” 王曦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我们是为了你父藏的东西而来吗?怎么现在又不认了?” 没等吴海平回答,骆思恭突然沉声道:“因为,他说的和我们要寻的东西不是一回事!” 高杰等都诧异地将目光投向了骆思恭,而骆思恭此刻抬起头,看着吴海平沉声道:“南粤、蝉刀,加上吴门主刚才之言,老夫应该猜出你的真实身份了!” 吴海平苦笑道:“看来老夫太自以为是了,言多必失,反而露了马脚!” 骆思恭摇头道:“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只是没想到海龙王吴平尚有一子在世,且隐居到了辽东这般偏远之地罢了!” “海龙王吴平?!”王曦闻言惊道:“莫非就是几十年前纵横闽粤沿海的大海盗吴平吗?” 宗擎尊者恍然点头道:“应该是没错了,相传当年吴平不但善水,且惯使一把薄如蝉翼的快刀,武功甚是了得!没想到辽东蝉刀门乃是传自吴平啊!” 见高杰听得一头雾水,骆思恭便缓缓将海龙王吴平的往事道了出来。 吴平,福建诏安县人,是嘉靖年间活跃于闽粤沿海、威震一时的海盗首领。史载,吴平自幼聪慧好兵,儿时与群童游戏,“即部署诸将,号令皆如法,群儿畏服之,往往多奇异”。长大后,吴平曾为人家奴,后入山为寇,旋又出海为盗。吴平短小精悍,智略非凡,不甘屈居人下。与之同时的著名海盗头目如许朝光、林道乾、曾一本辈,皆骁勇善战,胆力过人,然谋略不如吴平,遂共推吴平为群盗之首。抗倭名将戚继光曾令无数倭寇闻风丧胆,然“犹惮(吴)平,平所设奇,皆与相当,号为劲敌”,对此,被誉为明末清初三大家之一的顾炎武称赞道:“此其英雄必有大过人者。”嘉靖四十四年(1565),吴平占据福建诏安县梅岭堡,“造战舰数百,聚众万余,筑三城守之,行劫广东惠(州)、潮(州)及(福建)诏安、漳浦等处”被朝廷视为“广东巨寇”。 嘉靖因此要求闽、粤两省镇抚官“严督兵将,协心夹剿,以靖地方”。于是,两广提督吴桂芳与福建巡抚汪道昆协同部署,督令总兵俞大猷、戚继光率军水陆并进,直取梅岭堡。经过恶战,攻占了梅岭堡。但吴平“掠民舟出海”,侥幸逃脱。1566年5月,戚继光探得吴平已逃至海南岛,又集结几千人马重操旧业,于是官军再次征讨。此次战役吴平又败,后投海自尽。 吴平身段矮小,却机警灵活,擅长潜水,能从南澳潜游到七八里远的海山岛。相传其蝉刀法乃是习自一瞽目渔翁,习成之后,刀法犀利,当着披靡,在闽粤之地素有威名。 听完骆思恭的简介,高杰问道:“吴门主便是吴平的儿子?” 骆思恭点头道:“吴平的资料画像在我锦衣卫皆有卷宗,口音、蝉刀、再加上这身材长相,应该没错了!” 吴海平叹息道:“没错,家父便是当年名震闽粤的海龙王吴平!老夫几十年来背井离乡,隐匿于辽东偏远之地,却仍然被你们找了出来,真是命该如此!”说到这,吴海平决然望向骆思恭道:“只不过,你们所谋之物,却是休想从我这里得到!” 骆思恭突然笑了起来,片刻后他才出言道:“吴门主只怕是误会了,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们要的东西和你所要守护的东西,绝对是两回事!” 宗擎尊者此刻也明白过来,一把扯下蒙头蒙面的头巾面巾,露出铮亮的光头,淡淡道:“老衲乃少林僧人,对那金银岛的财物没有半点兴趣,吴门主多虑了!” 吴海平半信半疑地问道:“大师,那你们找上吴某,却是为了什么物件?” 宗擎尊者沉声道:“荆楚长剑剑谱!” 吴海平闻言一愣,随即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为了那本剑谱!” 宗擎尊者道:“当年送剑谱去福建,半路遭到你们追杀,身负重伤,剑谱上卷被夺。今日,老衲便是来讨回剑谱,查明真相的!” 吴海平愕然,半晌才道:“大师,吴某刚才就说过了,这几十年来,我一直隐居于辽东,从未回过闽粤,剑谱被夺之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宗擎尊者皱眉道:“吴门主不必狡辩,适才你使出的五尺长剑技法,岂能瞒得住老衲的双眼?!” 吴海平叹道:“吴某只是说明,当年抢夺剑谱一事与我无关,并未否认我曾习练过荆楚长剑!” 骆思恭道:“此话怎讲?” 吴海平道:“此事对我而言,并非特别重要,所以吴某也没必要隐瞒!这本剑谱,乃是七八年前,金国大汗努尔哈赤派人赠送于我的!” 宗擎尊者道:“努尔哈赤?!你和他此前熟识吗?” 吴海平道:“素不相识!当时努尔哈赤带着德拉格大法师亲自到沈阳登门拜访,送上荆楚长剑剑谱,以换取我蝉刀门为金国效力!吴某深知,荆楚长剑乃是大宗师李良钦前辈的绝学,后传于俞大猷,再往后便不知所踪。当我看到努尔哈赤手中的剑谱之时,没有半点犹豫,便接受了他的条件,因为,我要提升实力,我要报仇!俞大猷死了,还有他儿子俞咨皋;戚继光死了,还有他的后人;嘉靖皇帝老儿死了,现在不是还有天启小皇帝吗?!” 说到这,吴海平眼中透出森森寒光,满含恨意。 辽阳城东,东京城中的八角龙殿内,百烛燃亮,灯火通明。金国大汗努尔哈赤依旧未睡,德拉格大法师、三贝勒莽古尔泰正襟危坐在他的前面。 “李永芳等尽皆不敌,就连吴海平也受了伤?!辽阳城中,怎会出现这等高人?!”努尔哈赤浓眉虬结,沉声问道。 莽古尔泰低首道:“回父汗,此事颇为蹊跷,那人武功高绝,在锦衣卫中必定地位尊崇,此番远赴辽东,绝不会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据点而来,只怕是另有所图!” 努尔哈赤抬头和德拉格大法师对视一眼,问道:“大法师,你说此人是为何而来?是为了赫图阿拉还是为了吴海平?” 德拉格大法师思索片刻,道:“不好说,不好说啊!无论他为何而来,我们都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小心应对才是!” 莽古尔泰急道:“是啊,父汗,如今乌麦大法师已经赶往赫图阿拉,蒙古人应该还未抵达,暂时没有大碍;如果此人是为了吴海平而来,则事不宜迟,须尽快了解!” 努尔哈赤点头道:“恩,吴海平如今在何处?” 莽古尔泰道:“回府养伤去了!” 努尔哈赤道:“不行,万一对方追踪到他的住处,逼问出那宝藏所在,我们这些年的谋划便付之东流了!” 莽古尔泰道:“当年查明吴海平就是海龙王吴平之子时,儿臣便认为应当将其擒获,重刑之下,必能获取宝藏下落的。实在不明白父汗为何要听取皇太极的意见,一直善待而徐徐图之!” 德拉格大法师缓缓道:“海龙王吴平,悍匪也,其子刚烈,亦非寻常之人,酷刑逼供并无把握!大汗将荆楚长剑上卷这本并无大用的剑谱赠送与他,不但将其蝉刀门收服,还得到了其徒李永芳的归附,兵不血刃便拿下抚顺;此后还得这李永芳为我大金训练出第五旗队,在沈阳、辽阳、广宁等大小战役中屡立奇功,所获已大大超过了金银岛宝藏的价值,此乃大汗的英明之处。更何况,这几年来,吴海平一直帮我大金征战,手中沾染的汉人鲜血无数,已完全断绝了其回头之路,他迟早会将金银岛宝藏献于大汗!” 努尔哈赤微微一笑道:“德拉格国师登高望远,谋算千里,莽古尔泰你可要好好学着点!” 莽古尔泰连忙叩首道:“儿臣今日方知父汗之远谋,实在是汗颜惶恐!” 努尔哈赤摆手道:“你还年轻,却也怪你不得!不过,今夜高人突现,我觉得吴海平之事不宜再拖延下去,劳烦国师立即前往吴府,将吴海平接至东京城中严密看守起来,绝不能让其泄露宝藏之秘!” 德拉格大法师道:“如我去了吴府,万一那人闯入东京城内,对大汗不利怎么办?” 莽古尔泰沉声道:“国师请放心,我已命李永芳率第五旗队高手在东京城中严密戒备,万无一失!” 德拉格大法师起身道:“那老夫便立即赶去吴府将吴海平带来!”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冷声道:“国师此去,当见机行事,如情势危急,尽可使用雷霆手段,宁可除去吴海平,也不可让宝藏之秘落入大明之手!” 德拉格大法师躬身道:“老夫省得!”随即大步离去。 努尔哈赤轻叹一声,又对莽古尔泰道:“此事,对李永芳要封锁消息,不可透露半点风声!正如国师所言,李永芳创建的第五旗队极其在各大战役中所起的作用,已经远远超过了金银岛宝藏的价值。他,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我大金逐鹿中原还大有用处!” 莽古尔泰起身领命:“喳!”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德拉格大法师 辽阳城南,吴府。 “这么说,你是因为努尔哈赤赠送了荆楚长剑剑谱,方才归附金国的?”骆思恭沉声问道。 吴海平摇头道:“也不尽然,剑谱只其一也。吴某刚才说了,嘉靖皇帝老儿妄杀家父,我归附女真,亦为了报仇!” 骆思恭道:“你父海龙王吴平啸聚海岛,抢劫杀戮,虽大恶极,朝廷派兵围剿,岂有过错?” 吴海平咬牙切齿道:“海盗?!想当年朝政溃烂,民不聊生,闽粤沿海百姓以捕鱼走商为业,勉强得以糊口。可那嘉靖老儿竟然强行实行海禁,断了百姓们的生路,家父这才带领一帮活不下去的渔民们冒死走商,这又有何过错?!所谓海盗,他们何曾打劫过闽粤一家百姓?!何曾掠夺过任何一艘渔船?!他们不但要与滔天海浪搏斗以求生计,还要冒着杀头的危险躲避官兵,惶惶不可终日。可朝廷官府却颠倒黑白,妄杀无辜,将家父等一干海商渔民诬为海盗,围剿歼灭,一万多人就这么横死海岛,惨绝人寰。试问,嘉靖老儿这样做难道是对的吗?!” 吴海平说完,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半晌后,吴海平惨笑一声道:“这些事发生在几十年前,各位想来也不清楚真相,多说无益!” 宗擎尊者点头道:“是是非非,以后自有公论!吴门主,据你所说,那荆楚长剑剑谱乃是努尔哈赤赠送与你的,那你可知道他是从何处得来的?” 吴海平摇头道:“不知!虽然对努尔哈赤手中有荆楚长剑剑谱颇感诧异,但我并未多问!” 宗擎尊者凝视了吴海平片刻,见其不像是在说假话,便道:“荆楚长剑剑谱乃是俞将军当年拜托我师弟普从转交给其子俞咨皋的,在途中遭到奸人袭击,普从重伤,剑谱上册被夺。我少林寺几十年来一直落力寻找此剑谱下落,已完成对俞将军的承诺,不知吴门主今日能否将剑谱归还,老衲感激不尽!” 吴海平轻笑一声道:“我早说了,荆楚长剑剑法虽然不凡,但对我而言,却并不重要。因为吴某得到的不过是剑谱的上册,所载乃是长剑剑道、发力、聚气等基础技法,剑法招式缺失,完全无法发挥出其中的威力。在刚得到这本剑谱时,我曾欣喜若狂、如获至宝,可直到最近我才发现,其实,与其修炼这半部剑谱,还不如专修我的蝉刀刀法来得实在。所以,剑谱对我而言,已是鸡肋,大师既然据理来取,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宗擎尊者闻言,合十喜道:“如此便多谢吴门主了!” 骆思恭道:“吾观吴门主乃是武林高人,相信定会言而有信!也请门主放心,我等此来只为剑谱,并无他念,更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尽管放心!”说完,他右手一拂,便解开了吴海平的穴道。 吴海平愣了愣,方才抱拳一礼,起身走到床边,将木床移开,在墙角处取下一块土砖,从中摸出一个长方形的油布包,然后双手递给宗擎尊者道:“物归原主!” 宗擎尊者双手微微颤抖,接过油布包,解开后看着里面一本蓝皮书册,老泪纵横道:“师弟!剑谱已归,你,可以安心而化了!” 骆思恭道:“剑谱既已找回,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我们也该走了!” 王曦冷眼看了一下吴海平,道:“这个家伙怎么办?!杀了吗?” 吴海平惨然道:“老夫自知不是各位对手,反抗亦是徒劳,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骆思恭沉吟片刻道:“我此前说了,绝不会伤及你的性命,自当说到做到!但我身为大明锦衣卫,也断不能就此放过你这等叛国逆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废去你的武功,让你今后不能再祸害大明军民,你可服气?” 吴海平早已料到如此,没有说话,缓缓闭上了双眼。 正当骆思恭抬起右掌准备印向吴海平的百汇穴,高杰跨步上前,拉住骆思恭的手臂,急道:“算了,师伯,此人已算是个苦命之人!所作所为,皆事出有因。只要他发誓今后不再为金国卖命,残害大明百姓,便放过他吧!” 骆思恭犹豫片刻,缓缓放下手掌,对吴海平沉声道:“你父被杀之事,争议颇多,是非曲直的确难以辨明,这些只有留待后世之人探究评说了!但你因家仇而忘国恨,屈膝投靠金国,即便你父是清白之躯,亦会因你此举而蒙羞,彻底无法翻身。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吴海平闻言,睁开双眼,神色复杂之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宗擎尊者将剑谱收好,四人打开房门,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夜空中传来“吱呀”“吱呀”的厉叫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漫天飞来无数暗红色的蝙蝠,小眼睛在夜幕中发出骇人的清光,一只只咧开小嘴,露出尖细的牙齿,向他们扑来。 身后屋内,只听吴海平惊呼道:“小心,德拉格大法师来了!” 拜山教萨满善于驯养禽兽,此前高杰遇到过的德拉格首徒东录突法师,便驯养了一种灵蝠,善于隐匿查探并传递消息,而此刻铺天盖地而来的蝙蝠不但数量众多,而且飞行速度极快,轨迹捉摸不定,不但具有查探消息的功用,而且还能对敌发起攻击,比东录突的灵蝠更为罕见,愈加厉害。 据说,德拉格大法师饲养的这群灵蝠叫“血蝠”,不但色泽暗红如血,而且以各种活物的鲜血为食,群蝠围上,一头大水牛在一个呼吸间便会被吸干血液而亡,端的是骇人听闻。 王曦卧底金国多时,对德拉格大法师的这些血蝠有所了解,立刻大喊道:“这蝙蝠会吸血,切不可让其近身!”说罢,他抽出一把二尺长的薄刃短刀,挥舞之下,在周身形成一个寒气森森的光圈,将身躯护了起来。 骆思恭罡气外放,瞬间便将近身的十多只血蝠震得倒飞而回,落在地下不知死活。 宗擎尊者一把拉住高杰,口中低诵一声佛号,周身金光大放,一个蛋壳装的金色护盾便将两人笼罩在内,无数血蝠冲向光罩,尽皆被光罩弹回,无法突破而入。 高杰满眼小星星,望着金光闪闪的光罩赞道:“大师,莫非这就是少林寺名满天下的金光罩吗?” 宗擎尊者呵呵一笑道:“护身之技而已,只可自保,却比不得你师伯的罡气霸道!” 血蝠满天,将四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也延缓了他们撤退的脚步。 就耽搁了这么一小会,院子大门便被强行轰飞,一位身着黑色萨满服,头上戴有十五个鹿角叉,年过七旬的健壮老者破门而入。 高杰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德拉格大法师,他不由得把面巾往上拉了拉,生怕被这个家伙认了出来。 德拉格大法师双目扫视之下,见自己的血蝠没能伤着敌人,反而被骆思恭和王曦击杀了不少,顿觉有些肉痛,嘴唇一嘬,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哨音。那群血蝠闻声停止了攻击,迅速集结,形成暗红色的长长带状,倏然之间便冲向夜空,消失在黑暗之中,不知去向。 德拉格大法师也不多话,黑袍迎风一展,大踏步直冲向离他最近的王曦。人未到,一股强劲无匹的拳劲便破风而至,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王曦和乃兄王睿不同,并非以力量见长,哪会硬抗,情急之下,身形忽然之间矮了大半,犹如一只黑色狸猫一般贴地掠出,从德拉格的暴击下闪了出去,转眼间便到了宗擎尊者和高杰身边。 高杰对他轻声道:“三哥好身手啊,身似狸猫、动如脱兔,高!” 王曦苦笑道:“打不过,只好逃了!这家伙拳劲太猛,我背心被他拳风扫了下,都有些麻木之感!” 高杰咂舌道:“这么变态?!” 宗擎尊者道:“看样子,他的崇山劲只怕修到了第八层境界了,再进一步,便可拥有拔山之力!” 德拉格大法师一击不中,却并未停手,大吼一声,对着骆思恭冲去,同时右拳再次挥击而出。 骆思恭目光一凝,德拉格这一拳明显比攻击王曦的那拳凶悍了两成以上,而且拳劲之中还隐隐带着一丝狂暴之气,整个人势如猛狮,有种吞没天地的强大气势,向着骆思恭狠狠压迫而至。 “来的好!”骆思恭低喝一声,脊背挺拔,顿时也爆发出一股冲天气势,将德拉格大法师的威压消弭于无形,同时真气环转,聚于右臂,右掌对着德拉格硕大的拳头迎击而上,掌势所至,周围一尺范围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干燥而炙热起来,犹如一轮烈阳破云而出,其暴烈之气比之德拉格的崇山劲有过之而无不及。 “烈阳掌!”高杰忍不住轻呼而出。此前,他曾见骆养性使出过这门掌法,也知晓了这是峨嵋剑仙派唯一一门以阳刚暴烈为主的秘传武功,如今见师伯使将出来,顿时又是另一番惊天动地的威势。 骆思恭和德拉格大法师,都是当今武林中少有的顶尖高手,这般顶尖高手的对决,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现场不但是高杰、王曦,就连宗擎尊者这般高人也看得摒息凝神、心跳加速。 烈阳掌对上崇山劲,轰然交击之下,骆思恭渊停岳峙,纹丝不动,德拉格大法师则被掌劲所迫,滑退七八步方才止住退势。可他面不改色,大吼一声:“好!”便毫不停顿,再此前冲,左拳又紧接着砸出。 轰击之声不绝于耳,德拉格大法师被骆思恭的烈阳掌连续逼退六次后,终于和骆思恭拳掌相撞,拼了个势均力敌,稳稳立于原地,不再后退。 后退六次,前冲七次,德拉格大法师攻势如同磅薄的海浪,又如重峦叠嶂,汹涌不绝,而且气势一次比一次猛烈,拳劲一次比一次沉重,崇山劲叠加至第七重,已与骆思恭的烈阳掌劲拼了个势均力敌。 而吴海平依门而立,心中暗自庆幸。骆思恭此前一记神出鬼没的无为掌将他击伤,已经让他心有余悸,所以在刚才被制之时,他并未有过激的反抗之举。此刻见骆思恭全力施为,更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差距。 在高杰等看得目眩神迷、张口结舌之时,宗擎尊者自言自语道:“不知骆大人是否能抵挡住崇山劲第八重的攻击!” 据说,崇山劲从第六重开始,叠加的拳劲已经不再是上一拳的二成,而是达到了四成。也就是说,第八重崇山劲击出,其拳劲力道足足比第七重的高出接近一半。第七重崇山劲已经能和烈阳掌抗衡,那么,第八重呢? 高杰想到这,不由得心头一紧,面现忧色死死注视着场上两大高手的战局。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大法师受挫 德拉格大法师见自己使出了七重崇山劲方才扳回战局,心情沉重,终于有了一丝不安。近十年来,几乎没有人能逼他全力施为,而眼前这个黑衣蒙面人赤手空拳,用一套刚猛暴烈的掌法就使得他不得不拿出了看家本事,将崇山劲叠加到他所能凝聚出的极限,可以说,已算得上平生第一劲敌,这突兀出现的家伙到底是谁? 不过,德拉格大法师生性坚忍,即便心生惊疑,也丝毫没有影响心境,肌肉紧绷,背脊如弓,像只猛虎般再次前冲,双拳一左一右,凝聚着第八重崇山劲,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和声势,如山崩地裂般向骆思恭环击而去。 就连观战的高杰、王曦隔得老远,也觉身躯沉重、气息滞怠,连手指头动一动都似乎困难起来,庞大的威压笼罩在了吴府大院之中。 每次施展完第八重崇山劲,德拉格大法师都会因内力驱使达到最大负荷而全身酸软,不得不静养一日方能完全恢复状态。面对如此强劲对手,他既感到有些紧张,又有一丝兴奋,毫不犹豫地爆发出最大能量,毫无保留地发起了最后的攻击。他深信,这世上没人能够扛下这千钧一击,眼前这可怕的对手势必被自己摧枯拉朽般击败。 骆思恭用烈阳掌一连接下六拳,对德拉格也暗生敬佩,他隐隐感到,对方的第八重崇山劲,以烈阳掌的掌力,已经无法与之抗衡了。只是,他既然出自峨嵋剑仙派,最顶尖的功夫自然不会是掌法,虽然烈阳掌也算是派中密传绝学之一,威力不同凡响,但峨嵋剑仙派真正的顶尖绝学,乃是在于“剑”和“仙”二字之中。 “仗剑寰中踏歌行,世间自此有仙踪”。 神妙无比的剑术,以及绝世无双的身法,才是峨嵋剑仙派当年闻名天下的根本。 眼见德拉格大法师拳劲如山峦叠嶂、一重重悍然轰击而至,骆思恭掌势一收,烈阳掌之前加之于如水凉夜中的那股炙热之气瞬间消弭不见。紧接着,一道清光乍然亮起,犹如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又似昙花一现般惊艳,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带着孤傲无敌的气息,向重重拳影迎去。 清光所至,山崩停歇、地裂消弭,院中重重威压倏然消失,残留的,唯有一丝清冷、寂寥的意境,萦绕在众人的心头。 德拉格大法师呆立当场,深秋夜晚的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寒意,而他的心中,泛起一种难以明言的落寞之感,比这秋夜还要冰冻、寒冷。 败了!他平生第一次被击败了! 对面黑衣人手中拎着一柄长刀,在黑夜中反射出阵阵寒光,映照在德拉格大法师空洞的眼神中。他神情恍惚,任由寒光时不时闪耀双眼而毫无知觉。因为,他现在能看见的,仍旧只是刚才击溃他八重崇山劲的那一道惊艳无比的清光。 高杰、王曦,包括依门而立的吴海平也如德拉格大法师一般发着呆,宗擎尊者则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对着清光消失的那片夜空微笑顶礼。 骆思恭手中的长刀,狭长略弯,甚是轻巧,比单刀要长,较一般的长剑略短,厚背薄刃,有如剃刀,整截刀身具有弧度,刀柄颇长,可以双手使用。刀身上,镌刻着一个篆体的“壹”字,正是锦衣卫统领专用的唯一一把“壹号”绣春刀。 锦衣卫随着在地位级别的提高,所用的绣春刀的材质也会更加高级,淬炼亦会更加精致。而“壹号”绣春刀仅有一把,其材质及锋利程度,比之干将莫邪有过之而无不及,武林中人皆是闻名已久,却极少有人见过。 刚才骆思恭绣春刀出鞘,以长刀全力发出惊艳一剑,顿时便破掉了德拉格大法师威势无匹的第八重崇山劲。发生在这辽阳宅院中的巅峰一战,势必就此名扬天下。 骆思恭淡淡看了犹自恍惚不已的德拉格大法师一眼,转身便到了高杰等身边,道:“此地不宜久留,走!”说罢,便长身而起,带头掠过院墙而去。 宗擎尊者笑着拍了高杰和王曦肩膀一下,亦平地而起,如夜鹰般飞掠出了院子。高杰和王曦这才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看到的尽是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随即苦笑着也纵身而起,跟着两老离开了吴家大院。 四人离开时的掠空之声,惊醒了神游天外的德拉格大法师。抬眼望着骆思恭等人离去的方向,他目光闪烁,心情复杂。这一战的失利,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但在生性坚忍的德拉格大法师心中,虽有一丝颓丧之意,更多的却是不屈不馁,也更加坚定了他定要将拜山教崇山劲修炼到第九重大圆满境界的决心和信念。 快速收敛了有些混乱的心境,恢复镇定的德拉格大法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他快步走到门口的吴海平面前,淡淡说道:“吴门主,你没事吧?” 吴海平叹道:“无妨,他们并无伤我之心!” 德拉格大法师冷眼看着他道:“哦?!这么说,他们想要的已经拿到了?” 吴海平闻言一惊,连忙道:“吴某无能,荆楚长剑剑谱被来人夺取了!” 德拉格大法师冷冷道:“只是失了剑谱吗?” 吴海平目光一凝,问道:“大法师此言何意?” 德拉格大法师双手背后,转身望向漆黑的夜空,漫不经心地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只是丢了剑谱,并无大碍,只要那秘密没有泄露就好!” 吴海平背脊紧绷,半晌方才沉声道:“吴某不知大法师所言何意!荆楚长剑剑谱乃大汗亲赐的绝世武功秘籍,对吴某而言就是最为重要的物件了,如今被不明身份之人夺走,真不知该如何对大汗交代,心中惶恐不安!” 德拉格大法师依旧背身而立,呵呵低笑道:“吴门主既对大汗如此忠诚,要想有所交代并不困难,只须将金银岛藏宝之谜献上即可,大汗不但不会怪罪于你,还会加官进爵,愈发重用的!” 德拉格大法师这淡淡的一句话,听在吴海平耳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简直比见到骆思恭那惊艳一刀还要震惊。他身躯微微颤抖,呼吸急促,低声道:“什么金银岛宝藏,大法师的话,吴某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德拉格大法师倏然转身,盯着吴海平笑道:“吴门主何必再隐瞒?你的来历,在蝉刀门定居于辽东的第一天,大汗便已清清楚楚了,海龙王吴平,你父亲的名头在关外也是响当当的!” 听到这里,吴海平惨然一笑,身体却放松下来,喟然长叹道:“枉我吴海平自认小心谨慎,远避关外,身份隐匿得神鬼不知,却原来在几年前便早已被探明了底细,真是可笑之极!难怪努尔哈赤当年亲自登门,以荆楚长剑剑谱相赠邀我蝉刀门加入,他看中的并非吴某的实力,而是我心中藏着的秘密!” 德拉格大法师淡淡道:“也不尽然,大汗对吴门主的能力还是非常看重的,这些年你和你徒弟李永芳为我大金国立下的功勋大汗也是赞赏有加,如若你再将宝藏之密献上,则功可位列贝勒之位了!” 吴海平冷笑道:“如若我不献上宝藏之密呢?” 德拉格大法师道:“这些年来,大汗以诚相待,给了你诸多恩宠,从未强逼你吐露宝藏之密,你还不明白他的苦心吗?” 吴海平哈哈大笑道:“明白,我今天才总算明白了!所谓以诚相待,便是用那半部根本无法修炼成功剑谱收买人心,然后引我蝉刀门为你们金国效力,残害大明军民,是我等断绝回头之路,从此死心塌地为女真人效命,直至心甘情愿献出金银岛宝藏!我真的明白了!哈哈哈!” 德拉格大法师道:“吴门主也不必反应如此过激,其实大汗一直没有相逼之意,已经给予你足够多的耐心和时间了,只是今日大明高手到访,只怕已经查明了你的身份,情急之下,大汗才派老夫前来,请门主和我一起前去东京城中居住,以免宝藏被大明得了去。请吴门主就此随我而去吧!” 吴海平突然间平静下来,略一思量,便点头道:“大汗既已下令,大法师还亲自来请,吴某岂敢不识抬举。容我回房收拾一点要紧的东西带上,这便随大法师去吧!” 德拉格大法师微一思量,自忖以吴海平的本事,逃脱不了他的掌控,便道:“夜已深,吴门主请快些收拾,大汗还在八角龙殿中等候着!” 吴海平点头转身进屋,德拉格大法师紧随其后,也跟着进了屋子。 吴海平先是收拾好金银细软和衣物,将一把蝉刀挎在腰间,五尺长剑背在后背,然后蹲下身子,从此前取出荆楚长剑剑谱的土砖墙洞中掏出若干物件放入怀中。他一边收拾着,一边平静地问道:“大法师,我徒李永芳大汗用的可还满意?” 德拉格大法师笑道:“当然,李总兵可是个难得的人才,对我大金国十分重要,大汗倚重得很,要不怎会将莽古尔泰贝勒的女儿嫁给他呢?!” 吴海平起身点头道:“这就好,希望大汗善待永芳,大法师日后也请多加关照!” 德拉格大法师见吴海平收拾妥当,微笑道:“那是自然,等吴门主献上宝藏,你师徒二人定会更上一层楼,成为我大金国位高权重的重臣!” 吴海平右手一伸道:“如此,便请大师带路,我们走吧!” 德拉格大法师转身正要出门,就听身后“砰”地一声轻响,还未等他转身,就发觉这个屋子里瞬间便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见了。 德拉格大法师暗道不好,生怕烟雾有毒,急忙闭目凝息,放出神识,锁定吴海平的身形,也顾不上身体受损,直接运转八重崇山劲,拳影穿过烟雾,狠狠向吴海平击去。 崇山劲既可以一重一重叠加击出,也可以直接爆发最大层级的威力。只是,逐层发动,不但拳劲威力更大,而且内力消耗不会太过剧烈,而像德拉格大法师此刻这般瞬间爆发第八重崇山劲,威力比之刚才对阵骆思恭时的要小三层以上,而且对身体有不小的损伤,且产生反噬之力,要想复原则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德拉格是绝不会贸然使用这等应急之法的。 只是现在,吴海平佯装合作,实则要逃,且制造出不明迷烟阻挡视线,德拉格大法师岂能容其遁走,情急之下,便不再留手。 只听一声闷响,烟雾弥漫中,德拉格感觉自己击中了吴海平的背心,可等他再用神识查探时,却已经感觉不到屋中还有人在了。 房门被自己守住,窗户也并没有撞破,德拉格大法师可以确认,吴海平并未离开屋中,但偏偏就再也察觉不到他的所在了。 德拉格大法师怒火中烧,周身劲气勃发,以内力将烟雾从房门快速驱散,不久之后,他睁开双目,隐隐看到,在已经被搬开的木床原来的位置,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洞口。 他大步冲到洞口前,向下望去,却见洞内已经坍塌,这个不知通向何处的神秘地道已经被封死了。 吴海平竟然在他眼前就这么逃掉了!德拉格大法师想到这,禁不住仰天怒吼,震得屋顶几十个瓦片跌落在屋外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院中顿时一片狼藉。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金银岛宝藏 辽阳城东,金国皇城东京城内,八角龙殿。 如今已是临近四更天,夜深人静,然而大殿内依旧百烛摇曳,灯火通明。 金国大汗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端坐在铺着白虎皮的王座之上,面色沉凝,皱眉不语。国师德拉格大法师脸色发白,静立于王座前,胸口起伏,情绪颇有些激动。 三贝勒莽古尔泰单瘦的身体昂立在德拉格大法师身侧,犹如一棵白杨树般挺拔,苍白而略带一丝病态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语气有些激动地道:“由国师之言中,基本可以判定,那蝉刀门吴海平只怕已经将金银岛宝藏之秘泄露,故而畏罪而逃,儿臣恳请父汗下令,准许第五旗队派遣精英进行围捕!” 努尔哈赤狠狠吸着旱烟,一阵吞云吐雾之后方才沉声道:“如此兴师动众抓捕吴海平,不妥!” 莽古尔泰正要说话,旁边的德拉格大法师晗首道:“大汗所言极是!宝藏之谜乃密不可宣的机密,如若无故进行公开抓捕,势必在大明降将中造成恐慌,特别是其徒李永芳总兵身担统领第五旗队重任,不可造次。” 莽古尔泰哼了一声道:“他是我的女婿,难道还敢跟他师父一般反了不成?!” 努尔哈赤瞪了莽古尔泰一眼道:“糊涂!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永芳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有他,就凭你能够建立起第五旗队吗?!你千万不能因为他是大明降将而轻视怠慢,当初如若不是我以荆楚长剑剑谱,亲临白塔堡蝉刀门延请吴海平出山,以李永芳的傲骨,岂会那么容易归降?!” 莽古尔泰被努尔哈赤一顿训斥,脸上红晕顿时消退,低首不再作声。 努尔哈赤放缓语气,接着道:“吴海平必须要抓回来,我们多年的谋划绝不能就此罢休!国师,你认为这吴海平会逃往何处?” 德拉格大法师思忖片刻道:“他为我大金国做了那么多事,大明朝他是回不去了。所以,老夫认为如今他只有两个去处,一是沈阳白塔堡,他的老巢;其次,则是潜回闽粤,前往金银岛。” 努尔哈赤眯着眼,抽着烟,认真听着德拉格大法师的分析。 德拉格大法师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他刚才躲入秘道逃跑之前,曾被老夫重拳击中,伤势绝对不轻,如若不静养疗伤,只怕命不久矣。据此判断,吴海平只怕没有能力远赴闽粤,最有可能的是潜回老巢白塔堡龟息养伤。” 莽古尔泰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道:“那儿臣便带人赶往白塔堡,誓将此贼擒获!” 努尔哈赤吐出一股烟雾,点点头道:“恩,只能赌这一把了。不过,莽古尔泰,你要记住,此行切不可大张旗鼓,你所带人选必须是第五旗队中的女真精英,不可让汉人参与,以免消息泄露,让李永芳知晓,徒生变故。” 德拉格大法师补充道:“让我徒儿东录突随三贝勒去一趟吧,好有个照应!” 努尔哈赤首肯道:“如此甚好!” 莽古尔泰连忙谢过德拉格大法师,然后拜别父汗,离开了大殿。 八角龙殿中只剩下努尔哈赤和德拉格大法师,明灭的烛光映在他们的脸上,两人表情显得十分复杂而凝重。 “国师啊,那人竟然能让你伤退,到底会是谁呢?”努尔哈赤眼中精光一闪,突然问道。 德拉格大法师神色一黯,半晌方才道:“只怕是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亲临辽阳了!” 努尔哈赤闻言,腾地站起身来,在大殿中踱了几圈后,回头道:“骆思恭堪称大明朝廷中的第一高手,难怪国师都在他手下吃了亏。万一他潜入东京城,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德拉格大法师道:“大汗放心,骆思恭乃是江湖中顶尖高手,德高望重,绝不会行那暗算行刺的勾当。老夫担心的是,他的目的是赫图阿拉!也只有那里,才值得他出手!” 努尔哈赤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得不防了。本来以为派出乌麦国师去了赫图阿拉,便可稳定住局面,如今想来,只怕不保险了!” 德拉格大法师躬身道:“大汗所虑甚是,不如老夫也赶去,以防万一吧!” 努尔哈赤担忧道:“国师你的伤势。。。” 德拉格大法师笑道:“大汗放心,老夫可一边赶路一边疗伤,这点伤势并无大碍,估计等到了赫图阿拉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努尔哈赤点点头道:“如此,便辛苦国师了!” 平安客栈中,所有人都没有睡,一起聚集在高杰的房间里。 姬龙峰愤愤不平地道:“你们四个又不声不响去打架过瘾,成心要气死我吗?!” 高杰笑道:“大头!时间紧迫,而且事出有因,去多了人反而不妙,你就别埋怨了,下次一定算你一个!” 姬龙峰白了他一眼道:“注意你的称呼啊,我可是你的四哥,打架不带我,这时候喊那么热乎有什么用?!” 骆思恭哈哈一笑道:“这后面还有好多需要大家出力的地方,别急别急!” 高杰果断选择了无视姬龙峰,对骆思恭问道:“师伯,你和宗擎大师多次提及的金银岛宝藏到底是什么?” 骆思恭道:“说道金银岛宝藏,那可是大大有名啊,这就要从吴海平的父亲海龙王吴平说起了!” 当年吴平聚众一万余人,在南澳岛安营扎寨,并在深澳筑营。营地后有高山悬崖,前面海滩宽广,又有虎屿与猎屿两个小岛作天然屏障,确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那时南澳尚未设总兵,这一带就成了吴平的势力范围。 为荡平这股海寇,嘉靖皇帝委派潮州总兵俞大猷剿灭。俞大猷遂率兵三万围攻南澳岛。吴平依附土堡木城、水寨掩护,负隅抵御,俟官船迫近,木石弓弹齐发,官兵措手不及。溃退时,官船的船舵又被吴平筑于海湾水下的石篱卡住,骑虎难下,乃至损兵折将,未能取胜。 如此海龙王吴平的南澳岛据点坚持了三个月未被攻破。朝廷闻奏急派浙江总兵戚继光前去助战。戚继光是山东蓬莱人,将门身世,智勇双全,通晓兵法,曾在闽浙沿海剿灭倭寇,战绩卓著。接旨之后,戚继光立刻领兵五千驰援南澳岛。 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春,戚家军在南澳岛东南边的云盖寺一带安营扎寨。戚继光一边探测地形,一边与俞大猷联系,准备协力破敌。 传说在一天夜晚,戚继光梦见武圣关公,得蒙其指点道:“将军破敌,只在智取,若从后攻,必然可胜。” 原来吴平屯兵安营于临海之处,背靠金山,金山山势嵯峨险峻,荆棘乱木丛生,几乎是无路可通,便疏于警备。戚继光与俞大猷合议之后,俞大猷遂率兵从正面佯攻,吸引吴平重兵的注意,而戚继光则亲率三千戚家精兵,偃旗息鼓,披荆斩棘,取道金山之后,成功潜行至吴平大营背后,等兵力部署完毕,铳炮齐发,与俞大猷前后夹攻,吴平军大败,遂弃寨而逃,被杀被俘达三千余人,官兵大获全胜。 吴平见大势已去,惦记十多年来聚集的巨额财宝,便与其妹将金银财宝分装成一十八罐,用小船运到一个叫做金银岛的小岛埋藏,以待来日有时机再挖出来。 后因官军追杀而至,急切间,据说吴平担心其妹被官军俘获后会泄露机密,遂将其杀死并与金银埋在一起,然后他只身潜水遁逃。 嘉靖四十五年五月(1566年),戚继光部将傅应嘉,探得吴平已逃至海南岛,又集结几千人马重操旧业,于是率兵再次征讨,再败吴平,一代海上枭雄吴平便投海自尽而亡。 在吴平身死之后几十年间,官府多次在金银岛探查挖掘,民间也有无数觊觎宝藏之人暗中搜寻,时至今日,却始终无法发现宝藏下落,金银岛宝藏就此成为一个谜。 听完骆思恭的讲述,众人一边为海龙王吴平的陨落嗟叹不已,一边为金银岛宝藏的神秘而啧啧称奇,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骆思恭摇头笑道:“好了,如今天都快亮了,大家各自回房抓紧时间休息,明天可要赶路前往沈阳,辛苦是免不了的!” 等众人散后,骆思恭和宗擎尊者也离开了高杰的屋子,回到他俩的房内。 骆思恭见宗擎尊者白眉紧皱,便问道:“荆楚长剑剑谱已经寻回,大师何故还愁眉不展?” 宗擎大师愣了愣,方才笑道:“骆大人所言极是!老衲此行已经达成少林寺多年来的夙愿,机缘巧合找回剑谱,终可对俞将军有所交代,已算难能可贵了,实不该贪心不足,委实是有些着相了!” 骆思恭道:“对俞将军的确算是有所交代了,但大师心中尚有不甘,莫非是觉得对普从尊者之化还未能交代吗?” 宗擎尊者叹了口气道:“不错。吴海平言明剑谱乃努尔哈赤赠与,他并未参与当年伏击师弟普从之事,老衲觉得其言可信。只是这努尔哈赤远在辽东,又是如何得到消息,如何派人重伤普从,夺得剑谱,谜团尚未解开,老衲心中郁郁,犹有不甘啊!” 骆思恭道:“如今赫图阿拉之行时间紧迫,却是无暇再兼顾此事了,大师却不必心急,等夺回蒙古人至宝《甘珠尔》经书,促成我大明和蒙古合盟后,我等再徐徐图之!” 宗擎尊者晗首道:“阿弥陀佛,骆大人提醒的是!” 第二天一早,金国侍卫便将努尔哈赤亲批的赫图阿拉路引送到了平安客栈高杰手中,而众人此刻早已收拾妥当,当即便出发启程。 待得出了辽阳北城门,高杰远远就看见宗松格格在几个女真侍卫环伺之下,驻马而立,正等候在路旁。 高杰连忙打马上前,抱拳笑道:“我等此去匆匆,未及向格格辞行,还劳烦格格大驾前来相送,惶恐之极!” 宗松格格自从被高杰等从罗俊杰那伙人手中救出,脱离了有上顿没下顿的穷困潦倒的境况,这些日子以来,好吃好喝,营养一旦跟上后,面色红润如桃花绽放,身材丰盈了不少,再不是初见时那个黄皮刮瘦的小女孩了,隐隐有了些蜜桃欲熟时的风姿,整个人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个带有异域风情的小美人。 宗松格格死死盯着高杰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听着他言不由衷的客气措辞,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来怪不得,出生高贵的宗松格格,自幼便深得祖父努尔哈赤大汗和父亲代善贝勒的宠爱,在辽东之地可以说得上是横行无忌,爱干啥就干啥,谁见了她不是点头哈腰,落力巴结?可唯有眼前这个小奸商,对她爱理不理,视若无人,端的是气煞佳人。恨归恨,可她心里还偏偏总是惦记着他那张可恶但又俊秀的脸,真是可恶之极! 宗松格格想到这里,小脑袋一扬,装作没看到高杰这个人,也没听到他挖空心思说出的“古话”,催马直接从他身旁而过,直接将他晾在了一边。她来到黄毛小子悟空面前,傲慢的表情顿时温柔起来,伸手拉住悟空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道:“悟空弟弟,你这一去,还会想起我吗?” 宗松格格这番淑女做派,换做熟悉她的人看到,定会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视和幻听。 而宗松格格这番话说的顺溜,毫不结巴,可毕竟字数有点多,粗通人语的悟空没有完全听懂,只是咧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对着她傻笑。 宗松格格毫不介意,一路上她早就习惯了和悟空的这种另类的交流方式,怜爱地摸了摸悟空黄色的头发,从怀里掏出一把带鞘的小匕首,塞到他的手中道:“保护好自己,别让姐姐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再见到你的!” 说完,宗松格格回头瞟了瞟尴尬呆立的高杰,银牙一咬,吆喝了一声,打马疾驰回城,那几个侍卫也赶紧策马尾随而去。 不知怎的,高杰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因为他分明在宗松格格的眸子里,仿佛看到了晶莹剔透的如水柔情。 恍惚间,曾经在悬崖下渐渐远去、绝望而欣慰的那对美丽双眸,再次亮起,并刺痛着他的心。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吴家庄 去到赫图阿拉需要经过沈阳,一路上,高杰一行人汉人打扮,骑马而行,不时会遇到女真巡逻士兵的检查,走走停停,速度缓慢,三天后的黄昏,方才来到离沈阳不远的一个小镇——白塔堡。 白塔堡镇位于沈阳城南十六里处,因有座洁白如玉的无垢净光塔而得名。镇中有白塔堡河川流而过,径直汇入浑河之中,小镇房舍伴河而建,百姓居于白塔河两岸,仅有一座不大的石桥相通。自从女真人攻陷沈阳城后,将附近各个城镇的大明百姓尽皆迁往沈阳城中,所以白塔堡中人烟稀少,几乎成为了一座死镇。 高杰等赶到白塔堡之时,天色渐暗,便打算在这留宿一夜。可他们在白塔河西岸寻了半天,虽见到一些破败房舍,却愣是没找到一个人,最后只好上了石桥,穿河而过,来到东岸。谁知东岸几乎和西岸没有什么区别,亦是死气沉沉,人烟渺渺,偶尔见到几条老瘦流浪狗在街道上穿行觅食,一片荒凉景象。 姬龙峰肚中饥鸣四起,对王曦道:“三哥,这镇子里的人都跑哪去了,比前面经过的村镇还要荒凉,奇怪得紧啊!” 王曦在辽东呆了一年多,对这边的情况比王睿还要熟悉,所以向导这个职位早就换成了他,见姬龙峰着急发问,王曦呵呵一笑道:“老五,看你猴急的模样,估计是饿了吧。没错,白塔堡原先百姓就不多,野猪皮占领此地后,将大部分人都驱赶去了沈阳城中,留下来的人就更少了。不过,前面不远有个吴家庄,乃是此地大户,应该可以借宿休息的。” 姬龙峰闻言,立刻策马冲到了队伍最前方,看得大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久,一座硕大的庄园便出现在众人眼中,红墙碧瓦,院墙高筑,一看便知是个有财有势的人家。 姬龙峰先行到达,早就下马在庄园红漆大门上拍环而呼了。谁知拍门呼喊了半天,愣是没有人答应,他对着赶上来的王曦大呼道:“三哥,你不是说这吴家庄有人吗?” 王曦也很纳闷道:“几个月前,我经过此地,曾在庄内借宿过一宿,主人虽未见到,但管家待人甚是热情好客,庄中足足有百十号人,人来人往的,今儿怎会就没人了呢?” 孙乾光道:“只怕此处人家早就离开了吧!” 王睿翻身下马,瞥了孙乾光一眼冷冷道:“看清楚再说话,别误导了大伙!庄园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落叶稀少,可见庄中之人即使离开了,也最多不过一两日时间,绝不会是早就没人了!” 孙乾光脸上一红,尴尬之下,没再说话。 高杰知道王睿因为孙承宗和熊廷弼之间的恩怨而迁怒于孙乾光,一路上对他都没有好脸色,连忙上前笑道:“这吴家庄的人为何此前没有被金国兵士赶去沈阳城呢?” 王曦接口道:“上次听庄内之人说过,庄主与金国权贵有些交情,故此并未遭到强行搬迁。” 姬龙峰心情烦躁,道:“那怎么办?天就要黑了,难道还要赶去下一个村镇吗?” 骆思恭抬头看了看天色,摇头道:“还是在此地休整一夜吧。江湖之中,没那么多顾及,王曦,你且进庄看看,如果的确无人,我们便自行进去,找些吃的,借宿一宿,明早走之前留下些钱物便是。” 王曦点头,原地拔起,便翻进了庄园里。 不久,庄园大门吱吱呀呀被从内打开,王曦走出门来道:“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大多数房间内东西散乱,庄中之人好似是因故匆忙离开了。不过厨房内食材甚是丰富,看来是来不及带走留下的,足够我们吃上几顿的!” 姬龙峰听了,哪还忍得住,拉着高杰就往里走,便走还便大呼小叫道:“还等什么,赶紧进去生火做饭,饿死俺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然后一起牵马进入了庄园。 这个庄园内足足有二三十间房屋,园林、池塘、果园一应俱全,建筑颇为精致,几乎可以和辽阳城中的大户人家的府宅相提并论,让众人皆惊叹不已。 高杰来不及和其他人一般欣赏院中景致,早就被姬龙峰拖拽着,东找西寻,来到了庄园的大厨房里。姬龙峰在京城魏良钦的农庄中,曾品尝过在高杰指导下,厨子们做出的可口而新颖的菜肴,自然便把高杰当作厨子的第一人选。而高杰望着厨房里的食材,摇头苦笑不已。他虽然指导过厨子们做菜,但自己却并未亲手做过,这一赶鸭子上架,还真不知道从何入手。 姬龙峰见高杰失神发呆,急道:“高子,你倒是动手呀,再耽搁下去,会饿死人的!” 高杰挠挠头道:“大头,我倒是想做,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动手做!” 姬龙峰指着高杰道:“你个小骗子,在魏大壮农庄里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可别想耍滑偷懒!” 高杰苦笑道:“我只是做顾问的料,也就是动嘴说说,至于动手嘛,却真是力有未逮!” 姬龙峰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抱着大脑袋在厨房里暴走,痛苦地喊道:“那怎么办,难道要俺生吃硬啃吗?” 两人正无措间,厨房门外传来一声大笑:“看你们俩急冲冲直奔厨房,我还以为有了大厨呢,原来是两个只会吃不会做的主!” 随着笑声,王曦面带揶揄之色,进到厨房之中。 姬龙峰哪还顾得上王曦话中调侃之意,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急道:“三哥,你可会生火做饭?” 王曦正要回答,门外又传来王睿粗犷的笑声:“大头,你这话可就问错了!” 姬龙峰盯着走进厨房的王睿,茫然不知他说的是啥意思。王睿笑道:“你这个三哥啊,平常除了习武,最大的爱好便是下厨,他的手艺比之酒楼中的大厨有过之而无不及。你问他会不会生火做饭,岂不是在质疑他的厨艺吗?!” 姬龙峰大喜道:“那还等什么,三哥赶紧开始吧!”说罢,拉着高杰就要走。 却听王曦笑骂一声道:“你们俩吃货哪里跑,留下来给我打下手,否则直接吃生的吧!” 高杰停下笑道:“大头天生懒惰,而我只是想出去帮三哥弄点干柴进来生火,勤快得很!” 王曦白了他一眼道:“你俩,半斤八两,这厨房里有一堆干柴,足够烧上十天八天的了,何须在弄?!老老实实回来,生火洗菜!” 不久,在庄园的正房大厅中,十个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木质圆桌,众人围坐一起,对王曦的厨艺交口称赞。姬龙峰和高杰俩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不满地嘟囔道:“我们俩也出了力,怎么就没人夸赞夸赞?” 骆思恭哈哈大笑道:“瞧你们俩这烟熏火燎的模样,倒像极了俩灶神,还不赶紧去洗洗干净,再来就餐!” 高杰听话去洗脸了,姬龙峰则死活不肯挪动屁股,抗议道:“谁知道我去洗脸的功夫,你们会不会把好菜都吃光了,我却不会上当!” 众人尽皆闻言大笑。 饭后,高杰和骆思恭父子、宗擎尊者在大厅中饮茶,悟空、姬龙峰则在一边给又长大了一圈的小黑虎喂食,其他人各自回房去了。 正闲聊间,高杰耳朵一动,低声道:“有人进庄来了!” 正在此时,就听外面传来熊兆珪的呼喝:“谁?!”紧接着便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等高杰等人赶到茅房前,交战声已经停歇,只见熊兆珪和孙乾光制住了一个黑衣人,旁边地上还插着一把颤巍巍的薄刃长刀。 原来,适才熊兆珪上完茅房出来,正好遇到这个倒霉的黑衣人翻墙而入,落在他的面前,两人都被对方吓了一跳。熊兆珪于是惊呼出声,抽出腰刀便和那人战成一团。 那黑衣人手使一把薄刃长刀,招式诡异,刀身忽硬忽软,如软剑一般灵动飘忽,战力不容小觑。而熊兆珪自从被高杰特训之后,悟性大进,加上骆思恭收其入门,这些日子一直在悉心点拨教导,武功可谓一日千里,所谓艺高人胆大,连胆气也比以前壮了不少。骤遇强敌,虽开始还有些紧张,可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沉着应敌,单刀舞动如猛虎下山,很快便把握住了主动权。 正巧孙乾光在来茅房的路上,见状立即拔出重剑,加入了战团,两人合力,几个回合便将黑衣人的薄刃长刀震飞落地,刀剑交加,在众人还未赶到之时,便将敌制住。 押着黑衣人回到大厅中,熊兆珪扯下他的头套和蒙面黑巾,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左右,头发花白的老者。 王曦见到此人,惊呼一声道:“你是吴管家?!” 那老者茫然看着王曦,似乎没有认出他来。 王曦上前道:“几个月前,王某路经贵庄,曾前来借宿,蒙吴管家好生相待,一直感激不尽呢!” 那吴管家这才依稀想起了往事,连连点头道:“原来是你啊!” 此时,熊兆珪和孙乾光已经收好了刀剑,王曦连忙扶起吴管家,让他坐下,对高杰道:“掌柜的,这位便是我提及的吴家庄的吴管家了!” 高杰听王曦之言,心生敬佩,暗赞三哥经验丰富,在这等情形下还能时刻不忘伪装身份,实在称得上是洞庭湖里的老麻雀。他连忙上前,对吴管家躬身施礼道:“小子乃是山西蒲州庞记商行的二掌柜高杰,适才手下护卫多有得罪,请吴管家恕罪!” 吴管家惊魂未定,摆手道:“无妨,无妨!” 高杰接着道:“在下带着商行一行人途径贵庄,因天色已暗,且腹中饥鸣,加上整个镇中几无人烟,迫于无奈,才贸然进庄借宿一宿,实在是唐突之极,小子这厢给吴管家赔礼了,等下自会将借宿饮食的银两奉上,请勿怪罪!” 吴管家这才渐渐安心,脸上露出微笑,回礼道:“各位远道而来,人困马乏,我吴家庄理应接待,高掌柜多礼了!” 高杰讪讪道:“贵庄无人,我等贸然闯入,终归是无礼!” 吴管家道:“我庄中之人昨日已全部迁走,因为落下了一件重要的物件,老夫这才又赶了回寻取。此庄如今已属无主之所,高掌柜尽可不必自责!” 王曦诧异之下,连忙问道:“吴家庄偌大一处好庄园,怎地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吴管家轻叹了一声道:“我家主人老家忽有急事,不得不赶回故乡,放弃此处,实属无奈!” 众人闻言,互相眼神交流,感觉其中颇有些蹊跷,这吴管家恐怕是有所隐瞒,真实原因对他们不便明说罢了。而且,看这吴管家,身为一个小镇中的庄园管家,却身着夜行服,武功不俗,处处都透露出怪异。 只是众人不便相询,而那吴管家也似乎无意久留,抱拳道:“老夫还要着急赶路,前去追赶庄主一行,这便去房中取点东西,然后便离开了。高掌柜,你们各位在此尽可随意,借宿费用亦不用再提!老夫告辞!” 高杰连忙抱拳还礼,目送着吴管家匆忙走出大厅。 吴管家刚走到门口,就听庄外一阵人喊马嘶,众人走出大厅,见庄园的院墙外四处火光明灭,似有无数人马打着火把将庄园围住。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呆立当场的吴管家。 吴管家似是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变故,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随着庄园外一声高呼:“大金侍卫办事,吴家庄内一干人等休要抵抗,违者格杀勿论!”庄园厚重的大门被撞飞,二三十个身披轻甲、头戴轻盔,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长刀的女真侍卫蜂拥而入,占据了庄园前院的有利地形,列阵而立。 最后,一个身材瘦削,脸色苍白,头戴金顶大凉帽、身着轻铠的中年汉子大步走进了庄园。 望着这个面带阴戾之色的大汉,高杰诧异之下,低声对众人道:“来人是三贝勒莽古尔泰!”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舍利塔 莽古尔泰在庄园中站定,其身后又跟着进来几个萨满打扮的人,为首的正是德拉格首徒东录突法师。 高杰面带微笑,快步上前,来到莽古尔泰面前抱拳行礼道:“高杰见过三贝勒!” 莽古尔泰显然没想到高杰会出现在这里,微微一愣道:“你怎么会在这?” 高杰赔笑道:“前日我得了大汗的路引,便启程前往赫图阿拉,今日到达白塔堡,因天色已晚,便来到此庄借宿一宿。” 莽古尔泰扫视了高杰身后的人一眼道:“这些,都是你商行的人?” 高杰道:“正是,我们适才用过晚餐,三贝勒就来了?此庄园主人不知去哪了,一个人都没有,如果三贝勒一行也是前来借宿的,那房间倒是足够了!” 吴管家惊见金国大批侍卫将庄园团团包围,又惊又悔,身体不住地颤抖,额头密密麻麻都是汗水。王曦见状,在高杰和莽古尔泰应对之时,不露声色地将身穿夜行服的吴管家挡在了身后。 东录突法师看见高杰,心里就十分憋屈,但深知这少年乃是大汗的客人,不敢得罪,只是恶狠狠地瞪他,一言不发。 莽古尔泰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微笑,点头道:“我们此来,是为了搜捕吴家庄人犯的,倒是打搅了高杰小哥你们一行了。这样吧,你且让商行的人委屈一下,暂时留在这大厅之内不要离开,待侍卫们搜过吴家庄,确定其中没有人犯隐藏在说。” 高杰躬身行礼称是,十分配合地招呼众人又反身回到了大厅之中。 莽古尔泰似乎对高杰的行为非常满意,双手一挥,对手下低喝道:“搜!”随即跟着走进了大厅之中。 那些身着轻盔轻甲的女真侍卫们立即散开,对吴家庄展开了搜查。而东录突法师总觉得高杰一行人有些古怪,担心莽古尔泰的安全,也跟着他走进了正房大厅中。 高杰给莽古尔泰和东录突法师让了个座位,并吩咐“小厮”孙乾光、姬龙峰上茶,自己则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只是莽古尔泰素来寡言少语,而东录突法师又和高杰一行有过节,更是懒得搭理他,所以这番闲聊甚是尴尬,高杰说了半天,也渐渐词穷,不知该怎么往下继续了。 还好女真侍卫们很快便将空空的吴家庄搜查完毕,莽古尔泰闻报后,长身而起,对高杰笑道:“高杰小哥,我的公务已完成,你们休息吧!” 高杰恭敬道:“三贝勒,你们不在此处休整吗?” 莽古尔泰道:“这吴家庄的人犯很是重要,想来应该逃走不久,我们还要连夜追捕,却是没空休息了!” 高杰道:“三贝勒公务繁忙,真是太辛苦了,请多注意身体!” 莽古尔泰抱拳道:“多谢高杰小哥关心,希望你此去赫图阿拉一路平安,生意顺利,容后再见!”说完,便转身和东录突法师离开了大厅,带着众多侍卫撤离吴家庄。 高杰一行人目送他们离去,这才返回大厅中,吴管家此刻像是穿着衣服洗了个澡似的,汗水几乎将夜行衣都浸透了,他对着高杰等深深鞠躬行礼道:“今夜多谢各位仗义相助,让小老儿逃过一劫,大恩不言谢,容后再报!” 高杰扶起吴管家道:“吴管家,言重了,却不知你们吴家庄犯了什么大事,竟然令的三贝勒莽古尔泰亲自率人前来抓捕?” 吴管家神色复杂,半晌才敷衍道:“高掌柜,实在对不住,小老儿只是个下人,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时间不早了,俺还得去追赶庄主一行呢,就此告别!”说完,连回来要找寻的东西也顾不上了,急匆匆离开吴家庄。 等吴管家走了,姬龙峰摇头晃脑地道:“这吴家庄有古怪,这吴管家更加奇怪!” 熊兆珪附和道:“的确,今晚事事都透着些诡异!” 高杰则皱眉道:“古怪还是其次,只怕吴管家此去会有大麻烦!” 王睿不解道:“为什么?莽古尔泰率人啥都没搜到,已经撤退,以吴管家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事吧?” 一向话少的骆养性突然道:“小杰说的是,只怕吴家庄的人,会因为吴管家而遭殃!” 王曦也点头道:“没错!” 王睿急了,大声道:“我说你们几个不要打哑谜好不好,有什么都说出来嘛!” 熊兆珪、孙乾光和姬龙峰也眼巴巴望着高杰三人,等待着他们的解释。悟空则没心没肺地呆在一边,自顾自逗弄他的小黑虎,对他们谈论的事情毫不关心。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相视一笑,出声对王睿他们道:“你们几个在刚才如果注意观察了,便会发现端倪,现在也就会有所判断了!” 姬龙峰憋得难受,又不敢对骆思恭无礼,于是一把箍住高杰的脖颈,威胁道:“高子,你说不说?” 高杰举手投降,挣脱姬龙峰的魔掌后道:“莽古尔泰是什么人?!是个久经沙场,经验老道的将才,努尔哈赤让他掌管神秘的第五旗队,可见他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刚才吴管家穿着一身夜行服,浑身哆嗦站在我们之中,你以为莽古尔泰是瞎子,没有看见吗?” 姬龙峰急道:“你不是解释说这些都是我们商行的人吗?也许莽古尔泰信以为真了!” 高杰道:“即使他不怀疑我的话,按常理来讲,看到吴管家这么特别的人,至少应该问上一句,不是吗?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姬龙峰想了想道:“他选择了视而不见。。。哎呀!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王睿、孙乾光和熊兆珪听到高杰这么一分析,也恍然大悟。 高杰接着道:“而且,在我面见努尔哈赤之时,这位三贝勒对我冷漠之极,根本不愿搭理我。可今晚,他竟然对我露出了微笑。我可不相信,他会突然之间看上了我!”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 骆思恭这时语重心长地道:“出来历练,就是要细心观察,勤于动脑,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不忽略任何可疑线索。要想在江湖中立足,除了有高强的武艺,丰富的经验、细致的观察、准确的判断同样是非常重要的。” 众人闻言,都认真地点头受教。 宗擎尊者笑道:“只怕,现在吴管家已经被莽古尔泰带人在半路盯上了,骆大人,你是如何打算的?” 骆思恭道:“大师所想,和老夫应该是一样的。既然碰上了,就必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况,我等借宿吴家庄,也算欠了他们的人情,江湖中人,当知恩图报,能帮就帮吧!这样,我们且去几个人,暗中尾随,看看究竟,然后见机行事!” 听到这,姬龙峰立马跳了出来,大声道:“这回我一定是要去的,谁也别想拦住我!” 熊兆珪、王睿和孙乾光也不甘落后,都要求前去。 骆养性不紧不慢,径直朝自己房中走去,离开前留下话来:“我去换夜行衣!” 姬龙峰等见了骆养性的举动,佩服得五体投地,正要纷纷效仿,却听骆思恭道:“王睿和悟空留下,其他的都去吧!” 众人闻言,欢天喜地回房换夜行衣去了,只剩下王睿大声在抗议道:“骆大人,你为何偏偏不让我去?!” 骆思恭笑道:“你没看到东录突法师也在吗?你和他曾交过手,加上你目标大,想不认出你来都难!” 王睿一想也是,只好满心郁闷,躲到一边陪悟空逗弄小黑虎去了。 宗擎大师对骆思恭道:“让这帮年轻人去,你能安心吗?” 骆思恭笑道:“莽古尔泰带来的人虽多,但并无绝顶高手,这帮小子应该可以应付。况且有王曦的经验、小杰的机敏,还有养性的沉稳,我们两个老头便再次静候佳音吧。” 高杰一行六人换好夜行衣,离开吴家庄,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虽然吴管家离开的时间不算短了,但身怀隐刺术的王曦乃是追踪的行家,依旧带着众人,寻迹来到了镇子的东北角。 在夜色中,一座高约三十三米、有着十三层密檐的八角形砖塔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这座高塔坐落于一处黄土岗上、规模不大的寺庙之中。 隐伏在黄土岗下,王曦低声道:“这便是白塔堡中最有名的无垢净光舍利塔了,而这座寺庙叫做回龙寺。” 这座舍利塔建于辽重熙十三年(1044年),历史悠久,因佛塔内供藏一千五百四十八颗"舍利子",所以又称无垢净光舍利塔。此处东连昭陵,南临沼泽,古色苍然,景色十分优美,而"塔湾夕照"也成为了辽东著名的景致之一。塔座为八角形仰伏莲须弥座,通体砖砌,周边嵌石条;塔身每面都辟佛龛,龛上雕有卷草、海棠花纹图案及造型美观的伞盖、飞天等,龛内凸起的莲座上有身披袈裟的坐佛,龛两侧立有协侍。塔檐下有砖雕斗拱,上有瓦垄,角脊有套兽、坐兽,十三层塔檐层层内收,最后成八角攒尖的塔顶。塔顶立前金属刹杆,串有葫芦形宝珠,以八条铁索连着角脊,全塔挺拔壮观,令人惊叹。 传说,古时此地经常出现风灾,大风一刮就是几天几夜,以至河水断流,井水干枯,庄稼绝收,百姓无法安生。恰逢一位僧人化缘到此,告诉百姓说,这是天上黄龙下凡造成的灾害。百姓便恳请僧人制服黄龙,救黎民于水火。僧人查看地势后,确认塔湾就是黄龙的龙头所在,便与两个弟子在塔湾搭起高台,作法祭天,最终将黄龙锁住,百姓从此过上了太平日子。百姓为了感谢这位僧人,就在龙头上建造了一座寺庙叫回龙寺,供僧人居住。僧人去世后,其徒弟为了纪念他,就在寺庙兴修了这座佛塔。 望着不远处的回龙寺和舍利塔,姬龙峰问道:“吴管家没有出镇,而是到了这座斯寺庙?” 王曦点头道:“不错,按照他留下的踪迹,应该就是这里了。只是,莽古尔泰的人马也到了此处,大家必须小心谨慎,不要妄动!” 众人商议之后,正准备悄悄摸上山岗,潜入寺庙,忽见寺庙中火光大放,喊杀声起,还夹杂着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深夜。 骆养性沉声道:“既然已经打起来了,咱们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救人要紧,冲上去便是!” 众人点头同意,一起纵身而起,各自展开身法,快速向土岗上的回龙寺扑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夜战回龙寺 刚靠近回龙寺寺门,黑暗处就冒出七八个身着轻盔轻甲的女真侍卫,拦住高杰一行,喝问道:“来者何人?!” 没等骆养性发话,姬龙峰“嗷”地一声,便冲了上去,反手擎出背着的银枪,在暗夜中弄出点点寒星,瞬间便将几个侍卫裹了进去。 骆养性苦笑一声,低声对王曦道:“老三,你和老五一起对付这里的侍卫,其他人随我进寺!” 王曦点头应承,抽出了一柄细长锋利,形似倭刀的长刀,向其他侍卫攻杀而去。 高杰等则随着骆养性,进入到回龙寺之中。 以姬龙峰的武功,对付十几个普通侍卫实在是小菜一碟,他银枪舞动,使出一招群攻招式“金鸡乱点头”,幻出数个寒光闪闪的枪头,同时向五个侍卫攻击而去。这一招他用了七成功力,按他的估计,起码也要撂倒两三个。 然而,形势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五个侍卫见他枪势惊人、招式神妙,几乎同时大喝一声,便聚集在一起,三人下蹲、两人站立,形成一个倾斜的梅花形状的阵势,五柄单刀错落击出,竟在间不容发之际挡住了姬龙峰的群击一枪。 姬龙峰见状,诧异地怪叫一声,抽枪而回,向右一个大抡臂,以枪为棍,向这五人扫击而去。这一击,几乎运足了他九成内力,一枪扫过,有种风卷云涌、横扫千军之势,仿佛将周围的空气拦腰切割成两半,发出呼呼的尖啸之声。 那五个侍卫一惊,却临危不乱,同时转身,对着枪身扫来的方向,依旧是三人下蹲,两人站立,五柄单刀一起合力击出,分别格挡在银枪枪身的五个不同位置上。 刀枪相交,巨响声中,五个侍卫被震得血气翻涌,踉跄后退了七八步,方才险险站稳了脚步,眼中惊惧之色更浓重。但他们却并未就此怯战,仍旧五人抱团,一边调匀呼吸,一边列阵待敌。 姬龙峰几乎是全力的一枪,竟然再次无果而终,让他顿时之间便冷静下来,清楚地认识到金国神秘的第五旗队侍卫的真正实力。 如果他们一个个上,姬龙峰全力施为下,自信可以在一两个照面便打倒一个,但这五个侍卫在结了一个奇妙的阵法之后,战力激增,变得就如同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一般般,让他一时之间,无从下口。 而在另一边,王曦遇到的情况和姬龙峰大同小异,面对五个第五旗队侍卫的联手,他施展形如鬼魅般的身法,围着他们结成的阵法急速旋转、寻隙攻击,可每每就在他依靠速度寻得一丝破绽,并准备全力破阵之时,那点破绽便在五个侍卫举手投足间,稍纵即逝,五人之阵,又变得坚如磐石,仿佛是一个万年乌龟壳,坚不可摧。 于是,在寺庙之外,姬龙峰、王曦和十来个侍卫陷入了僵持苦战之中。 进入寺内,高杰等发现,有二三十个吴家庄的人和三倍于己的金国侍卫,聚集于面积不大的寺院之中,呼喝交战,到处都是刀光剑影、人影重重,时不时有人流血伤亡,暴虐嗜杀之气充斥在这佛门净地之中。 吴家庄的人手舞薄刃蝉刀,在寺中各个角落与女真侍卫们拼死搏杀,显得甚为悍勇。可这些女真侍卫都是莽古而泰第五旗队的精英,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训练有素,三五个人抱团而战,进退攻守间,显得有章有法,几人合击之下,竟爆发出比各自为战更为强大的战斗力。 在骆养性等人进到寺院之中时,吴家庄的人已是疲于应付,死伤惨重。 骆养性扫了一眼当前的局势,沉声道:“敌众我寡,而且这些女真侍卫绝非泛泛之辈,大家须当谨慎小心,尽力而为即可,不可死战!” 孙乾光和熊兆珪应了一声,分头向两处战事激烈的战团纵身而去。 高杰正要寻个软柿子先捏捏,却被骆养性一把拉住胳膊低声道:“跟我走!” 高杰无奈,只好任由骆养性拉着,沿着寺院院墙的阴影处,向回龙寺的正殿摸去。一路上,遇到女真侍卫阻拦,没等高杰动动手指,早就被骆养性挥拳打倒,弄得高杰有劲没处使,郁闷不已。 很快摸到了正殿之侧,此处矗立着几棵大树,比较僻静。今夜月暗星稀,在昏暗的月光照耀下,这几棵大树下阴影重重,漆黑一片,骆养性和高杰隐伏其间,一时竟无人察觉。 靠着大殿侧面的外墙,高杰凝神听了听,轻声道:“大殿内有人说话!” 骆思恭点点头,四下瞧了瞧,拉着高杰来到一个木窗下,用手指轻轻戳破窗纸。两人凑到窗纸上的窟窿前,一边向正殿中窥探,一边细心聆听里面的说话声。 这个大殿中,地面和墙壁上血迹斑驳,四处卧伏着吴家庄人打扮的尸体,而在大殿正中央,一尊大佛佛像之前,身材瘦削的莽古尔泰背手而立,东录突法师静立在其身侧,而在他们身前,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背对着高杰他们,对莽古尔泰禀告道:“吴海平是昨日傍晚回到庄内的,好像是身负重伤。而在他回来之后不久,全庄的人便连夜撤离了吴家庄。在下为了弄清楚最终落脚处,没来得及在吴家庄留下暗号,便匆匆忙忙随着他们来到这回龙寺。” 东录突法师疑惑道:“你身为吴家庄的管家,连蝉刀门有这么一个秘密据点都不知道吗?” 那黑衣人侧过脸对东录突法师行了个礼道:“在下虽身为管家,但主要负责的都是庄内的后勤事务,真正的机密要务却是很难触碰到!这次我也是碰巧撞见了重伤而归的吴门主,方才意识到蝉刀门出了大事!” 在黑衣人侧脸之际,高杰和骆养性二人惊讶地发现,此人正是那貌似忠厚、神神秘秘的吴管家! 莽古尔泰淡淡道:“父汗一直对吴海平不放心,让我第五旗队时刻注意蝉刀门的异动。而老吴在两年前开始为我第五旗队效力,成为我安插在蝉刀门中的卧底,没想到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如若今夜没有你冒险回庄,带领我等找到回龙寺,只怕吴海平还真有可能凭着这座寺庙隐匿起来,逃过我们的追捕!” 高杰二人听到这,方才明白,原来这白塔堡吴家庄便是吴海平的蝉刀门所在地,而这座回龙寺也是蝉刀门的一处秘密据点。只是他们俩实在不明白,前几天还好好的吴海平为何会突然遭到金国人追捕,身负重伤,举庄逃亡。吴海平为保住金银岛之秘,以习自日本忍者的秘术,重伤之下依旧逃脱了德拉格的魔爪,隐匿潜逃。这件事,努尔哈赤严令保密,高杰等自然想不明白。 正在此时,一个女真侍卫进来禀告:“启禀三贝勒,本来我方进展顺利,蝉刀门的人伤亡惨重,已抵挡不住我们的攻击,但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四个蒙面黑衣人,武功高强,已经连伤了我方七八个侍卫了。” 原来,在寺外一直和五个列阵侍卫相持不下的姬龙峰情急之下,灵机一动,突然抽身而退,摆脱了那五人的纠缠,一边向寺内窜去,一边对王曦喊道:“三哥,省点力,咱找落单的家伙的晦气去!” 王曦闻言,也立马跟着姬龙峰闯入了寺中,专找落单的侍卫下手,顿时便大有收获了。 莽古尔泰闻言,猛然转身,怒道:“我第五旗队女真分队,此刻可是足足有近百人,难道连四个敌人都拿不下?!莫非你们真想被旗队中那些汉人比下去吗?!还不速速调派人手,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将那四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拿下!” 传信侍卫满面愧色,应声而退。 东录突法师微笑道:“三贝勒,要不要我去帮帮忙?” 莽古尔泰摆手道:“此等小事,不必劳烦法师大驾,近百人如果连四个蒙面人都对付不了,第五旗队还不如就地解散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名侍卫跑进来禀报:“启禀三贝勒,后院侍卫搜查到舍利塔时,遇到高手强力反击,伤亡了好几个兄弟!” 莽古尔泰眉头紧皱,喝问道:“对手是谁,可是那吴海平?” 传讯侍卫答道:“不是,据塔而守的蝉刀门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老妪,手中蝉刀威力惊人,几乎无人可当!” 莽古尔泰诧异地“哦?”了一声,便转头对东录突法师道:“我可不希望第五旗队女真分队在蝉刀门一役中损失过大,此番倒是要劳烦法师出手了!” 东录突法师笑着道:“愿为三贝勒效力!” 随后,莽古尔泰、东录突法师和吴管家便跟着那传信侍卫离开了大殿。 骆养性拉着高杰蹲下身子,重新隐匿在树影之下,低声道:“本以为吴家庄乃是一户汉人富商的庄园,没想到竟然是吴海平蝉刀门的老巢!这等血债累累大明叛徒,今日却被女真人追杀,正可谓报应不爽!看来,我们此番前来相救却是来错了!” 高杰点头道:“那就通知大伙分头撤吧!” 骆养性道:“好!你先撤,我去通知其他人,咱们到吴家庄汇合!”说完,骆养性便沿着原路,向孙乾光和熊兆珪激战的方向掠去。在他心中,女真这支神秘的第五旗队虽然训练有素,很难对付,但以高杰的身手,要脱身而逃绝没有问题,所以走得甚为果断,毫不担心。 等他来到寺庙前院,远远看到熊兆珪手舞长刀,正和四五个女真侍卫激斗。熊兆珪武功长进虽大,和姬龙峰等人相比,还是颇有些距离,此刻正勉力抵挡,以守为主,反击次数越来越少。 于是他边战边退,想靠近寺庙的院墙,依墙而战,减轻压力。却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一个硕大的铁拳和一只凶猛的灰狼突然袭击而来。 骆养性自然发现了,但他却距熊兆珪尚有十余丈的距离,相救已然来不及,只好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示警,希望他能躲过这背后的偷袭,为自己争取前去营救的时间。 然而,熊兆珪所处的地方乃是寺中战况最激烈的所在,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惨叫声,骆养性的啸声并未引起熊兆珪的注意。眼见那要命的铁拳和灰狼的森森利齿距离熊兆珪的背心越来越近,骆养性目眦欲裂,心急如焚。 而那边高杰见骆养性走了,正准备溜之大吉,忽然想起刚才侍卫禀告的舍利塔之事,好奇心大起,思忖片刻,终于按奈不住,蹑手蹑脚地摸向寺庙后院,朝着舍利塔而去。 好奇害死猫,无垢净光舍利塔中,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呢?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吴梅没死 从回龙寺大殿到舍利塔这一路上,基本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物,地势空旷,行进中很难隐藏行踪,所以高杰全力施展出幻莲变轻功,掠上旁边的古树,选择在树上高飞高走,很快便到达了寺庙后院无垢净光舍利塔的所在之处。 此时,白色舍利塔早已被三四十名第五旗队的侍卫团团包围。舍利塔建造奇特,塔身中空,数位蝉刀门弟子则在塔内拼死据守。这座高塔底座为八角形须弥座,高约二十米,每面宽五米五,塔内颇为宽敞。整个高塔仅有塔座面朝大殿的方向有一个壶门可供进出,自然而然,这个两人宽的壶门成为了双方争夺的重点所在。 从舍利塔外面隐隐可以看见,在第一层的塔座内有四五个蝉刀门弟子正举刀戒备着。而一位满头银发、年约七十余岁的老妪只身守着壶门,手中一柄薄刃蝉刀幻出道道金色光芒,在进入舍利塔唯一的入口处,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金色刀网。 第五旗队侍卫除了武功出类拔萃,那面对强敌而结成的战阵,更是他们最强大的秘密武器和制胜法宝。他们平素修炼的战阵分为三人、五人、七人以及十五人阵,这些奇特的战阵乃是李永芳根据大明锦衣卫密不外传的绣春刀阵改良而创,用以对敌,可谓战无不可,这也是努尔哈赤看重李永芳的原因之一。 眼前的舍利塔壶门狭窄,仅供两人并排进入,所以女真侍卫向白塔内部攻打时,无法结阵,战斗力顿时大打折扣。 而那位白发老妪虽然年迈,但却勇不可挡,手中金色蝉刀灵动飘忽,刀势中,还蕴含着深厚无匹的内力,令刀网坚不可摧。许多女真侍卫妄图想以蛮力突破,高举腰刀力劈刀网,结果无一例外,尽皆被刀网中蕴含的强悍刀劲震出老远,咳血者不在少数。而在壶门外,还有横尸两具,也是死在老妪蝉刀下的女真侍卫。 莽古尔泰带着东录突法师和吴管家赶到白塔前,眼前的胶着的情形令他禁不住眉头紧皱,气急怒喝道:“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婆子便令我大金国第五旗队的所谓精英们寸步难进了?!你们就不感到羞愧吗?!” 侍卫们受激,顿时不顾生死,前赴后继,更加勇猛地向那老妪守护的壶门抵死攻去。 东录突法师在一旁静静观察了一下那位老妪金色蝉刀结成的刀网,待又有两个侍卫被震得伤退之后,出声高声喝道:“你等且休息休息,待本萨满师来会一会这老妇!”言罢,全身真气勃发,将萨满袍猎猎撑起,整个人便似欲凌空飞起一般。他将崇山劲内力灌注于右臂,再聚之于右拳,暴喝一声,纵身而起扑向金色刀网覆盖的壶门。 白发老妪见东录突法师赤手空拳扑将上来,气势惊人,便知劲敌来临,当下也将体内真气全部调动起来,那金色刀网顿时光芒大盛,威力更增数分。 高杰此刻已经悄然无息地从树梢掠至二层塔檐上,蹲伏在暗影之中。他探头向下望去,正好见到壶门中金光璀璨,就好似这座舍利白塔中有异宝出土了一般。 东录突法师见刀网金芒大放,晓得厉害,面色更显凝重,但却并未停下身形,而是继续冲上前去,瞧准时机,右拳悍然击出,竟然分毫不差地击在了金色蝉刀的刀身上。 能从迅疾无比、变幻莫测的刀影中,准确击中刀身,东录突法师敏锐的眼力和快如闪电的拳法,高明之极,顿时赢得了侍卫们的轰然喝彩。 坚硬铁拳和金色蝉刀相撞,发出的竟然是一声金铁交鸣,如同是两件金属武器相撞发出的声音,东录突法师的铁拳,真是骇人听闻。那老妪金色蝉刀刀身遭此一击,刀势略微一滞,本来浑然天成的刀网在短短一瞬间露出了一丝细微的破绽。而同时,东录突法师蓦然感觉到,蝉刀反弹出一股绵绵不断的顽强刀劲,犹如海浪般,一波一波地将他拳中蕴含的崇山劲消弭化解,等他见到那刀网中的破绽时,拳劲已逝,已无攻击之力,只能收拳后撤,眼睁睁看着那金色刀网再次变得完整无暇、无懈可击。 东录突法师此前曾经和蝉刀门门主吴海平切磋过,自认全力之下,应该能稍胜其半筹。可眼前这位老妪的蝉刀刀法和内力修为,绝对比吴海平高出不止一筹,顿时令他生出一种无力之感。自从在辽阳城门和王睿的重拳之战后,他见自己全力施为之下,竟连一个商号的护卫都奈何不了,心境大受影响,甚至于对自己的实力都产生了怀疑。如今面对老妪这更为强劲的对手,他的自信心愈发不足,担心在三贝勒面前丢了面子,影响了拜山教在大金国的地位。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之局,绝不能认输,于是东录突法师咬咬牙,不敢再有任何保留,决定使出暗手来冒险一试。 拜山教除了崇山劲这门可力量叠加、无比凶悍的绝学之外,萨满们还精于兽禽的餋养、御使之术,随着修为的日益精深,所能操纵的兽禽的品阶也会大大提高。 东录突法师身为五叉萨满,已算是中高级的萨满师了,他驯养的兽禽除了此前在隆兴楼出现过的灵蝠之外,还有可进行攻击的奇兽——一金一银两条灵蛇。 这两条奇蛇可比隆度那两条高级多了,乃是东录突法师在白雪皑皑的长白山上偶然获得,从小驯养到大,一直视若珍宝,除非到了生死关头,绝不会轻易御使其出战对敌。这两条灵蛇虽仅仅只有寸许长短,但其毒性巨大,一口下去,就算是一头大象,也必会在几秒钟内便中毒而亡。 急于在三贝勒面前立功、也急于再次证明自己的东录突法师,此刻深知仅凭崇山劲,难以攻破老妪的刀网,便咬咬牙,暗中用独门秘法驱使银色灵蛇顺着长袍落到地上,然后悄悄埋伏在了壶门之侧。 而他则仰天大吼一声,如同德拉格大法师和骆思恭一战时一样,拼着身体受损,瞬间提聚他的极限功力,第六重崇山劲,再次挥拳击出,向那坚不可摧的蝉刀刀网狠狠砸去。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声过后,金色刀网中又闪现出一道缝隙,而就在这一瞬间,那条银色的寸长银蛇在东录突的驱使下,疾如闪电般贴着地面,穿过那道稍纵即逝的缝隙,悄然消失在刀芒中,进入了壶门之内。 此时,莽古尔泰并未专注于眼前的对战,而是忽然对那老妪产生了兴趣,他转头问吴管家道:“这个武功高强的老婆子是何人?” 吴管家躬身道:“她乃是吴家庄里最神秘、地位最尊崇的人,就连吴门主都对她毕恭毕敬,唤其做姑母!” 莽古尔泰闻言,自言自语低声道:“姑母?吴海平的姑母?那不就是海龙王吴平的妹妹吗?!”说到这,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对东录突法师喝道:“留下活口!”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东录突法师以六重崇山劲瞬间爆发,令刀网再次出现破绽,顺利将银色灵蛇送入塔中。见此番冒险之举成功,他终于松了一口气,顾不上崇山劲反噬带来的身体不适,他口中随即发出一声尖细的哨声。 他的哨声刚落,正是莽古尔泰厉喝出声之时。 可东录突法师指挥灵蛇进行攻击的哨音既已发出,仓促之间哪还收得回,随着这声哨音,舍利塔内,一声惨厉的叫声响起,紧接着,璀璨绚丽、坚实稳固的刀网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烟消云散,就好似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全都紧紧盯着塔座的壶门。只见那白发老妪跌坐在地,从她的脖颈处,可以清楚看到数道黑线在皮肤下急速上行,转眼间便爬满了她的面庞,失神的眼睛瞬间笼罩上了一层淡黑色的死气,就连那满头的银发,似乎也变得黑灰而枯干起来。她金色的蝉刀,掉落在右侧的地上,刀刃沾染了一点点黑色的液体,而东录突法师的那条银色灵蛇,寸长的身躯在地上断成两截,看来是在噬咬了老妇之后,被蝉刀斩杀了,而这银蛇的血液亦是漆黑如墨。 转眼之间,适才还独挡壶门、犹如不败战神一般的白发老妪,如今卧倒在地,微微抽搐几下后,便再也没有动弹过。 东录突法师见自己千辛万苦饲养长大的银色灵蛇身首异处,心痛难耐,可他的眼神并没有在银蛇的尸体上过多逗留,而是疑惑不解地望向三贝勒莽古尔泰,不知他为何要留活口。 莽古尔泰见老妪眼见是活不成了,一阵捶胸顿足后,方才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晚了,晚了!” 东录突法师追问道:“三贝勒,此言何意?” 莽古尔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缓缓道:“这老婆子乃是吴海平的姑姑,其价值比之吴海平还要大!”话音刚落,他突然拔出腰刀,将身旁俯首而立、毫无防备的吴管家一刀劈倒,然后嘶声道:“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高杰隐伏塔檐,将整个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立刻明白了莽古尔泰恼怒之下,斩杀吴管家的原因。 在金银岛宝藏的传说中,海龙王吴平和他的妹妹吴梅将十八罐巨额的金银珠宝埋藏在金银岛的秘密之处,后来吴平见官兵追至,担心吴梅被擒而泄露宝藏之秘,便将她杀死,与宝藏埋在了一起。 既然是传说,那就意味着这些都是未经证实的。 无论从眼前这位七旬老妇的年龄、吴海平对其的称谓,还是其远超吴海平蝉刀刀法和实力,种种迹象都让深知内情的莽古尔泰可以确定,她其实就是早就该死在金银岛的吴平之妹——吴梅! 吴梅既然没死,那么最清楚金银岛宝藏的藏宝地点的人,绝不是吴海平,而应该是她! 可是,这个开启宝藏的“钥匙”偏偏就这么眼睁睁毁在他的面前,莽古尔泰于是乎才急怒攻心,以刀劈吴管家来发泄心中的愤懑和郁结! 斩杀吴管家后,莽古尔泰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全力攻入塔中,搜捕吴海平,记住,要活口!!!” 东录突法师本以为立下大功一件,谁知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心中忐忑,捂着剧痛的胸口,低首立于莽古尔泰的身后,不再出声。 没有了吴梅这个高手的护佑,塔内的蝉刀门弟子在第五旗队侍卫的全力攻击下,很快便被歼灭。然而,众侍卫从塔座一直搜索到十三层塔顶,却没有发现吴海平的踪迹。 莽古尔泰更加失望,暗自思量:“整个回龙寺被第五旗队近百侍卫围了个针插不进,水泄不通,重伤未愈的吴海平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跑掉!如今后院已经清查完毕,唯有从前院那些还在激战的蒙面黑衣人身上找寻答案了。” 想到这,他当机立断喝令道:“第五旗队听令,随我立即返回前院,围剿残敌!”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侍卫们返回前院去了。 东录突法师心情郁闷,意兴阑珊地站在原地,正发着呆,突然他的二徒弟契难从前院跑来,他看了看塔座内横死的白发吴梅,摇头道:“师父,这老妇武功那么高,想要逃跑也并非不可能,为什么非要在此玩命抵抗,这不是找死吗?” 东录突法师被契难这番话问住了,他暗想道:“是啊,吴海平的姑母死前拼死守护这座舍利塔,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保护那几个无关紧要的蝉刀门弟子吗?!不对,这塔里莫非还有什么未被发现的隐秘不成!” 想到这里,他顿时便来了精神,对契难沉声道:“契难,随我进塔中细细搜查!对了,将你的灵鼠放出来!” 契难听命,连忙掏出一个布兜,从中放出一只肥硕的黑色老鼠,随着东录突法师踏进了舍利塔中。 本来准备离开的高杰,见了东录突法师这番举动,便放出神识监视着他们师徒的动静,又安心守在了原地。 前院,在东录突法师刚开始和吴梅进行第一次对决时,也正是熊兆珪背后遭到偷袭,遇险的那一刻。 眼见铁拳和狼牙即将触及他的背心,斜刺里突然飞来一柄黑色重剑,狠狠砸在了灰狼的身体上,重剑本就沉重,加上发出这一击的人全力施为,重击之下顿时将那恶狠狠露着獠牙的灰狼砸飞出去,撞到寺院墙上,筋断骨折,惨嚎不已,再也爬不起来。 而与此同时,孙乾光合身扑在了熊兆珪的背上,运起全身气力,双掌对着那记偷袭而至的铁拳硬扛而去,拳掌击实的闷响声中,夹杂着骨骼断裂的声音,他的左臂臂骨竟被这记铁拳震断。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口中喷涌而出,而他的后背却紧紧贴在了熊兆珪的背心上,将他死死护住。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发现密室 其实孙乾光的实力,比隆度高了不止一筹,正常对战,隆度绝不会是他的对手。只是刚才他先是掷出重剑,重创灰狼,同时飞身挡住熊兆珪,仓促间,以并不擅长的掌法硬抗隆度铁拳发出的崇山劲,用己方最弱的一环对上了对方最强的绝学,此消彼长,便被霸道的崇山劲侵入手臂,导致左臂臂骨骨折,身受重创。 危机解除,此刻的熊兆珪方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股复杂之极的情绪汹涌地泛起。 父亲熊廷弼因孙承宗而入狱定罪,他虽然清楚这一切和年轻的孙乾光并无关系,可对其难免不心存芥蒂,只是他素来内敛,对孙乾光的敌意不像王睿表现得那般明显。 眼见孙乾光舍身相救、身负重伤,他心底的那点积怨顷刻间便消融殆尽,全部化为了对孙乾光的愧疚、感激,以及对敌人的愤恨。第一次,尚有些怯懦的熊兆珪爆发出如同火山喷涌般的熊熊战意,反手将几欲晕厥的孙乾光拉到身边护住,右手腰刀大开大合,状若疯癫地狂呼大喊、毫无章法地胡劈乱砍,竟将身前的五个女真侍卫吓得连连后退。 而此时,骆养性终于赶到,刚才孙乾光舍身救人的一幕他看得明明白白,眼见那个偷袭者再次挥拳发起攻击,哪还会放过他,大喝一声,一闪身便来到那人面前,飞起一脚,那人竟被踢得高高飞起,翻过院墙,不知死活了。 这个偷袭者,不是别人,正是东录突法师的徒弟之一,也就是他们在城门曾经遇到过的隆度。隆度驯养的两条灵蛇被王睿震伤,这次带来的乃是他驯养的第二个兽禽——灰狼。谁知偷袭不成,不但灰狼被重剑所伤,只剩半条命,连他身都被骆养性一脚踹得飞出墙外,口中鲜血狂喷,摔了个七晕八素,昏厥在地。 骆养性武功已得其父八成真传,在七兄弟中无人能比,他虽寡言少语,但既然身为老大,早就暗自担负起大哥的责任,此番率队来到回龙寺,便要护佑大家的安全。眼见孙乾光喷血受伤,自责不已,双眼充盈血丝,先是俯身拾起重剑,交给孙乾光道:“你们俩先行撤退,吴家庄汇合!”然后拔出腰间一柄修长的银色宝剑,挡在他们身前,只身将十多名女真侍卫裹进了他的剑影之中。 熊兆珪素来循规蹈矩,也不多问,依言护着孙乾光先行冲出了寺庙,向吴家庄方向撤去。 在来的这六人中,孙乾光、熊兆珪武功最弱,而且轻功也是最差的,所以骆养性才会让他俩先撤。 骆养性极少用剑,以他的功力,任何兵器到了手中,都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即便是赤手空拳,亦非普通高手能够匹敌的。不过,今晚第五旗队侍卫不但人多势众,而且因为有奇阵相助,所爆发出的战力已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再加上孙乾光意外受伤,后院的几十名侍卫也很快会前来增援,他必须以雷霆之势,全力出手,以保证所有兄弟安全撤离。 所以,他难得地抽出了清光宝剑。这柄清光宝剑乃是在二十岁时,他父亲骆思恭郑重其事地传给他的。也正是从那一刻,他才知道父亲出自一个神秘的门派——峨嵋剑仙派,而这柄清光宝剑,就是师祖当年亲手赠与父亲的。 峨嵋剑侠派,自然以剑法为尊,因为种种原因,骆思恭隐匿了自己的身份,从未在公开场合用过剑,骆养性也是一样。 今晚,他终于拔出了宝剑。剑甫出鞘,似乎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吟,随即清光流转,在围攻的侍卫面前画出了一幅绝美的绮丽光图。那光图中,有星辰、有光影,也有明灭的轨迹,像极了夏夜繁密的星空。 正当侍卫们为这美艳不可方物的流光星图而心生仰慕,稍稍失神之际,骆养性已经离开了原地,向姬龙峰和王曦苦战的所在掠去。 宝剑已去,而光图犹在,待到光图中的繁星渐渐陨灭,七八个第五旗队的女真侍卫径直摔倒在地,面带微笑,死在青光剑编织的美丽幻象之中。 骆养性一剑之威,竟至如斯。 这一剑,犹如天外来客,仿佛不是来自于这个世界。 “仗剑寰中踏歌行,世间自此有仙踪”。的确,所有见过这一剑的人,都好似有幸见到了天外飞仙的奇景。 正当剩下的侍卫们还在出神之际,骆养性在姬龙峰和王曦身旁急速掠过,告知他们俩半刻钟后撤退。撤退时要选择不同方向,绕行一段距离,待到摆脱跟踪之后,再回吴家庄汇合。 骆养性、姬龙峰和王曦三人聚在一起,背靠寺庙院墙,与数十位女真侍卫周旋,为熊兆珪和孙乾光两人争取时间。而此刻,恼怒不已的三贝勒莽古尔泰已率领大批侍卫回到了前院,加入了围捕三人的行列中。 因为莽古尔泰心中惦记着金银岛宝藏,生怕失去了吴海平的踪迹,暗令众侍卫要留活口,所以场面看上去十分激烈,但雷声大雨点小,众侍卫都不敢全力施为,骆养性三人应付得并不吃力。 估计熊兆珪和孙乾光已经安全后,骆养性这才大喝一声:“走!”清光宝剑在身前横削,发出一圈明亮耀眼的剑芒,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十几位侍卫同时手腕中剑,手中的第五旗队制式腰刀纷纷落地。侍卫们失声痛呼,惊惧之下,狼狈后退。 一剑迫退敌人,骆养性长身跃起,翻出院墙而去。 而姬龙峰和王曦也趁机击退几个侍卫,相视一笑,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跳墙而走,消失在夜幕之中。 莽古尔泰见这三个蒙面人突然之间掉头就跑,哪肯放过,急呼道:“快!给我分头追!”一边大喊,自己也带着贴身侍卫选择了姬龙峰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转眼间,近百女真侍卫便追出寺庙,没入了黑夜里。 本来喊杀震天、刀光剑影的回龙寺,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只有地上四处散落的尸首,方能证明此处方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此刻,在回龙寺中,只留下高杰和东录突法师师徒三人。 无垢净光舍利塔中,东录突法师带着契难,从塔座一直到达塔顶,十三层舍利塔几乎被他们搜遍,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东录突法师又是灰心,又是不甘,对契难喝道:“你养的这只比猪还肥的灵鼠,到底有没有用啊?!” 契难望着四下乱转的黑色硕鼠,委屈道:“师父,这只灵鼠不是您亲自为我物色的吗?!上次在辽阳那户富商家,不就是靠它方才找到埋在院子里的一罐金银珠宝吗?!” 东录突法师平静了一下焦躁不安的心绪,拍了拍契难的肩膀,沉声道:“走,再从上往下细细查一次!记住,让灵鼠机灵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有,下次少喂它吃点东西,肥成这样,哪还像只老鼠!” 契难等师父转身下楼,对着他背后瘪了瘪嘴,然后驱使着灵鼠继续干起活来。 这只灵鼠,别看貌不惊人,实际上拥有一项特殊的能力,他的鼻子,比狗还灵,能隔着几尺厚的泥土,找到下面埋藏的东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寻宝灵兽。 他们的对话,蹲在塔檐上的高杰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一直耐心等待着这对师徒搜索的结果,没有离开。因为,他也和东录突法师有着同样的判断,吴梅誓死守护舍利塔,必有缘由! 不久,东录突法师师徒俩再次回到了最底层的塔座,一直毫无结果的搜索,让东录突法师几欲抓狂,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多疑了,他暗自决定,等查完塔座后,便离开去和莽古尔泰汇合。 塔座中一览无余,除了墙壁上一些浮雕外,地面和墙壁平坦无痕,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东录突法师也没报什么希望,径直走出壶门,到塔外大口呼吸了一下清新而冰凉的空气,等待着契难的最后结果。 “师父,这里有古怪!”突然,塔内传来契难的喊声。 东录突法师几乎绝望的心顿时重新活泛起来,反身窜入壶门,重新进到了塔座之中。而与此同时,塔檐上的高杰也一阵兴奋,支楞着耳朵仔细聆听着塔座里的动静,完全忘却了深夜的冰冷。 东录突法师进入塔座,顺着契难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刚才那只被他勒令将要悲催地进行减肥的黑色硕鼠,正趴在塔座一个角落里,小鼻子耸动着,长长的黑须不停抖动,短小的前肢在青岩铺就的地面上刨来刨去,还不时发出叽叽咕咕的叫声。 东录突法师快步上前,蹲在灵鼠旁边,抑制住激动不已的心情,仔细观察地面的情况。 塔座的地面,乃是由十多块长条形青岩石铺就,岩石之间,几乎是严丝合缝,彰显出当初建造这座舍利塔的工匠们无比高超的手艺。 而在灵鼠捣鼓不停的这个角落,虽然也甚为平整,但在东录突法师仔细观察之下,终于发现一块青岩石板的边角有些许磨损的痕迹,似乎曾被撬起来过,而且,应该不止一次。 东录突法师大喜,使劲搓了搓双手,站起身对契难道:“做得好!总算有点收获了,你认为这下面会有什么?” 契难在拜入东录突门下之前,曾在辽东以盗墓为生,对机关秘道、墓室地宫之类的探查挖掘颇有心得,而在得到这只灵鼠之后,确定密室方位更加准确,可谓如虎添翼。 见师父询问,契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那处可疑的青岩石板处,先将灵鼠收进布兜,然后拿出一个精巧的小锤,在地面上四处敲打了片刻,然后起身道:“下面应该有个密室!” 东录突法师哈哈大笑,捂掌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契难,赶紧打开它!” 契难点点头,并未再去关注那块青岩石板,而是仰起头来,在四周墙壁上细细观察,还时不时抬起手,在浮雕上摩挲,表情十分专注。东录突法师对自己这个徒弟很是了解,便静静呆在一边,不去打搅他。 很快,契难在一个并不显眼的莲花浮雕的花蕊上,找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他迅速从身上取出一根细细的铁签,插进孔洞间,捣鼓了片刻,就听一声清脆的“卡嗒”声响起,接着,那角落处的青岩石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像一扇石门般,向下缓缓打开。 东录突法师走到近前,发觉青岩石板下真的存在着一个密室,可以通过石阶下去。密室中黑暗一片,一点声息都没有,显得十分阴森诡异。 契难在东录突法师的示意下,拿着火把,小心翼翼沿着石阶,提心吊胆地下到了密室。东录突法师见没什么异动,也举着火把,跟着契难进入了密室之中。 高杰见时机已到,从塔檐上轻轻落地,蹑手蹑脚进到了塔座之中。因为火把都被东录突师徒带进了密室,塔座里此刻一片漆黑,幸好高杰眼力异于常人,倒也看得清清楚楚,很快便摸到了密室入口处。 忽然,密室内传来一声惨呼,正是契难的声音。高杰一惊,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向下,窜进了密室之中。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地宫之变 此时,密室中也是黑暗一片,东录突师徒俩的火把不知为何,全都熄灭了。 高杰下到密室,凭着变态的眼力,四下观察,发现整个密室宽敞,与上面的塔座几乎一样大小,实际是乃是无垢净光舍利塔的地宫。地宫四周的墙壁上,凿有十数个凹陷进去的所在,里面放置着各式各样的小瓷罐。 地宫正中间有一个祭台,上面摆放着香烛油灯和一尊小型佛像,而在地宫的一个角落里,还摆放着一张临时搭起的简易床铺。 床铺上,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半坐着,左手捂胸,身体剧烈抖动着,显得很虚弱,正是身受重伤的吴海平。离他十余步之外,契难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蝉刀,眼见是不活了。东录突法师则贴墙而立,正凝神戒备,颇为紧张。 原来,东录突师徒俩刚下到地宫时,并没有发现吴海平的身影,他俩打着火把,走到祭台附近时,遭到了隐匿在祭台后面的吴海平的袭击,契难猝不及防,被蝉刀当胸贯入而死,东录突法师扔掉火把,与合身扑来的吴海平硬拼了一记。然后,整个地宫陷入了一片黑暗,吴海平再遭重创,退回床上。东录突法师因为目不能视,也不敢贸然行动,只好贴墙而立,等待机会。 当年海龙王吴海平的大本营被俞大猷、戚继光率兵攻陷,只带了少数亲信驾船逃了出去。临走前,他没忘了将几十年来聚集的金银财宝全部装船运走。 在金银岛埋好宝藏之后,他不甘就此败亡,准备前往海南岛重操旧业。当然,他也明白对抗朝廷难有胜算,基本上是死路一条,所以并没有像传说中所说的那样,将妹妹吴梅杀死在金银岛,而是让她带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吴海平和几万两银票,远远离开了中原,逃到了辽东沈阳附近的白塔堡镇,隐姓埋名隐居下来,为吴家保住一点血脉。 吴梅到了白塔堡后,用携带的金银买下吴家庄的地皮,置办产业,将吴海平养大。吴海平三十岁时,以家传武功蝉刀刀法为本,创建了蝉刀门,广收弟子,积聚势力,准备来日回到中原,寻回宝藏,为父报仇。所谓狡兔三窟,为了安全起见,吴梅和吴海平暗地里回龙寺控制在手,成为蝉刀门的秘密基地。 海龙王吴平在闽粤一带做海商时,手下招募过不少日本浪人,从他们那学到过一些神奇的忍术。这次,吴海平重伤之下,还能在德拉格法师眼皮底下遁走,正是依靠了姑母吴梅传授的忍术和事先挖好的秘道。 忍术,又名隐术,即隐身术,为日本古代武道中一颗隐秘武技的明珠。忍术同空手道、柔道、剑道等日本武技一样,均与中国武术、佛法有些渊源。忍术最初源于日本传统格斗术的一种刺杀术,后吸收中国《孙子兵法》、《六韬》等理念,融神道教、佛教中的相关心法与秘技,在长期修行与刻苦磨练中独自发展,最终形成忍术。和中国刺客的暗杀术一样,是一种伏击战术。忍术包括了击杀、制造混乱、修身养性和收集情报。忍术的训练包括伪装、逃跑、隐藏、击杀、熟悉地形、医学、火遁等。日本忍者的全称是忍道修炼者。 吴海平所学的忍术,不过是日本忍术中的九牛一毛,他逃脱德拉格大法师抓捕时用的便是火遁术和土遁术。所谓火遁术,便是利用烟雾弹一类的东西,暂时迷惑敌人,然后趁机逃跑;土遁术则是从事先挖好地道逃脱。 日本忍术博大精深,在中原武林中,真正对忍术颇有研究的,要算是镔铁大刀王刘铤,而王曦所学正是刘铤根据日本忍术而创的“隐刺术”。 吴海平昨日带伤逃回白塔堡吴家庄后,自知努尔哈赤绝不会放过他和那批金银岛宝藏,便让姑母吴梅举庄离开,悄悄躲进了回龙寺。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吴管家早被第五旗队发展成了内鬼,以致于行藏败露。 当莽古尔泰率侍卫们包围回龙寺后,吴梅自知蝉刀门难逃此劫,便秘密将侄儿吴海平关进了无垢净光舍利塔下的地宫之中,希望能将他保住,以图再起。谁知天算不如人算,终被一只肥硕的老鼠发现了地宫的存在。 高杰轻功高绝,东录突法师和吴海平两人均为发现他的存在,东录突法师一边凝神静听,一边冲着吴海平的方向高声喊道:“吴门主,你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三贝勒率队来此,并非要取你的性命,我也希望你好好活着,怎么样,随我去见三贝勒吧!” 此刻,吴海平伤上加伤,一旦调动内息,便全身剧痛,犹如针刺火燎,整个人便如同常人一般,战力全无。他自知命不久矣,苦笑道:“东录突法师,要想抓我,你就过来吧,反正我也无力反抗了!” 东录突法师见吴海平这么说,愈发谨慎,生怕他还有什么手段,便道:“我可不想像契难那样被你拉着垫背,一会之后,三贝勒就会回到回龙寺,到时再将你擒获便是,我不着急!” 吴海平使劲咳了几声,气息散乱,有气无力道:“我前些日子被你师父重伤,刚才又挨了你一拳,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了。你可知,为什么努尔哈赤一定要活捉我吗?” 吴海平这句话倒是勾起了东录突法师的好奇心,他禁不住问道:“为什么?” 吴海平喘息了一阵子,方才缓缓道:“这是个大秘密,一个努尔哈赤都想得到的大秘密,你。。。你就不想知道吗?” 东录突法师心跳加剧,口中却道:“等你被擒住后,什么秘密都会说出来的!” 吴海平嘿嘿惨笑道:“努尔哈赤谋算我吴家的宝藏多年,我就是死也不会将此秘密奉上的。看来,你也没什么兴趣,那我便自绝心脉,将这秘密带进坟墓,永远埋葬吧!” 东录突法师闻言,大惊失色道:“吴门主,别做傻事,你的伤,应该还是有救的,千万不要轻生啊!” 吴海平气息越来越微弱,声音越来越小:“我不行了,可惜啊。。。” 东录突法师心神皆乱,再也按奈不住,循声向吴海平的方向快速奔去,大喊道:“吴门主,吴门主!你挺住。。。!” 高杰在一旁暗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东录突法师武功高强,经验丰富,但仍然抵挡不住宝藏的诱惑,可叹可悲! 吴海平此刻对东录突法师施展的正是忍术中的“喜车之术”,以话语煽动、蛊惑对手以寻找机会,东录突法师果然中招,向床边急奔而来。 不过,东录突法师毕竟是高人,虽然心急如焚,却并未完全放下戒备之心,一边靠近,一边将崇山劲运起,遍布肌肉肌肤,全身坚硬如铁,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他刚摸近床边,忽觉一阵微风拂来,清香扑鼻,就好象吴海平身上擦了胭脂香粉一般。东录突法师虽有些疑惑,但惦记着宝藏秘密,依旧摸索着,抓住了吴海平的胳膊。 这一接触,他就感觉到,吴海平脉搏似有似无,真的快要断气了,急忙高声喊道:“吴门主,你醒醒,宝藏在哪?” 吴海平使劲咳了几声,口中的鲜血飞溅,沾到了东录突法师的手背上,他气若游丝地笑道:“东录突法师,我们也算同僚一场,有你陪我也算不错了!” 东录突法师没听明白什么意思,正要相询,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天昏地暗,几乎站立不稳,顿时便知道不好,立刻松开吴海平的胳膊,后退几步惊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吴海平此刻突然中气十足,哈哈狂笑道:“没做什么,只不过要你陪我一起死!哈哈哈!” 他话音一落,东录突法师顿觉头痛欲裂,仿佛有万千小虫在脑袋里乱钻一般,禁不住抱住头颅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 吴海平继续笑道:“没想到,我平生第一次的风遁之术,竟是用在了你的身上!” 风遁之术,乃是日本忍术中极为阴毒的一种,施术这暗中撒一些有毒的药粉,借着风把这些药粉吹向敌方,让敌人中毒晕倒或者毙命。 刚才吴海平趁着黑暗,早就取了些秘制毒粉在手,等东录突法师欺近,无声无息吹了一口气,将毒粉喷在了他的面门上。 东录突法师全身凝聚崇山劲,只顾着防备吴海平的频死攻击,哪里想到会真正的危险来自于这种诡异莫测、无声无息的攻击,顿时便着了道。 东录突法师自己也是饲养有毒物的人,自知身中剧毒,连忙忍着脑内剧痛,从怀中摸出随着携带的解毒药物,一股脑全部倒进嘴里,希望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期待奇迹发生。 奈何吴海平配制的毒粉乃是传自日本忍者,且经过了其父的改良,其毒无比,又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解除的。随着毒性逐渐扩散,东录突法师感官麻痹,肌肉僵硬,生机飞快地流逝而去,眼见是活不成了。 不久,他便软倒到底,口中咿咿呀呀**了几声,再也没有了声息。 吴海平见毒死了东录突法师,正要放声大笑,却突然感到左手臂上一阵剧痛,右掌一抓之下,竟然抓到了一条寸长的小蛇。 原来,东录突法师在临死前,放出了他最后的法宝——金色小蛇。 此前,他的银色小蛇在武功极高的吴梅后脖颈上咬了一口,瞬间便将其毒死,毒性恐怖至极。而这条仅存的金色小蛇毒性犹胜银蛇,这一口下去,吴海平也真的活不了了。 吴海平对东录突法师的金银蛇颇有些了解,右掌抓着金蛇,奋力扔出,将其摔死在墙壁上,然后迅速在左臂上连续点了几下,延缓毒性的扩散,方才喘着粗气,嘶哑着喉咙道:“你是谁?” 刚才吴海平和东录突法师两人的阴诡算计、惨烈交手一幕,高杰看得清清楚楚,小心脏吓得扑通乱跳,正欲悄悄溜走,却突然听到吴海平的问话,便知行藏暴露,生怕他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便停下了脚步,讪讪道:“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 吴海平习过忍术,极其细微的声响都逃不过他的感知。高杰轻功高明,本来并未被他发现,但刚才他情绪一紧张,在呼吸稍显急促的一刹,便被吴海平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听到高杰的声音,吴海平一愣,随即追问道:“是你?!” 高杰忐忑道:“什么。。。叫是你?” 吴海平惨笑道:“你就是那晚在辽阳城我的府宅内,取走荆楚长剑剑谱的四个人中的一个吧!” 高杰没想到他竟然记得他的声音,连忙道:“额,的确是我,可我并无恶意,也不想谋夺你的宝藏!” 吴海平道:“这个我知道,要不然那天晚上你们便早已逼问宝藏下落了!” 高杰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就此告别,后会无期了!” “等等!”没等高杰挪动脚步,吴海平便高声喊道:“我马上就要死了,有些话要问你,请老老实实回答我好吗?” 高杰暗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适才诈死,刚把东录突弄死,我可不会再上当!”口中却道:“前辈还是抓紧时间调养身体,解毒疗伤吧,有什么问题等你好了再说!” 吴海平道:“我此前被德拉格大法师重拳击中,已然伤势难愈,适才再被这东录突放蛇咬中,哪还能活命。请你看在我命在旦夕的份上,回答我几个问题!” 高杰一想也是,吴梅之死,他是亲眼所见,银蛇之毒可怖之极,如今吴海平被更加厉害的金蛇咬中,只怕是真的没救了。只是,这个吴海平狡诈得很,其言也不可全信,绝不能掉以轻心。想到这,他转过身体,屏住呼吸道:“好吧,有什么话前辈请说,晚辈知无不言!”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倭寇真相 吴海平一边喘息,一边问道:“此前在辽阳的那晚,我自认落在你们手中,绝无幸理,是因为你的求情,吴某方才活到今日。只是,吴某不明白,你为何要那么做?!” 高杰道:“我不喜欢杀人,更不希望鲜活的生命在面前轻易地消逝。前辈所作所为,皆事出有因。您父亲海龙王吴平在闽粤做海商,对大明朝廷而言,也许是海盗、是倭寇,但在晚辈心中,却并不苟同。晚辈认为闽粤沿海的百姓,撒网打鱼、出海跑商,理所应当。当年朝廷实行因为担心外族居心叵测而实行海禁,断了渔民们赖以生存的求生之道,吴平前辈带领百姓冒死违禁跑商,被戴上了海盗倭寇的帽子,予以剿灭,本就是一场惨案,是悲剧!” 高杰来自后世,学的是考古专业,对明末的所谓抗倭战争做过颇多研究,在看待所谓倭寇海盗之时,有着客观的评判。 要追溯这场奇特而惨烈的嘉靖倭患,要从明王朝开国时说起。出身农民,对蓝色海洋文明无知且反感的皇帝朱元璋于洪武四年(1371年)颁布了一道海禁令——“片板不许入海”,仅剩下一种扭曲的官方朝贡贸易,因其能带来“君临天下、万邦来朝”的感觉而存活下来,为中外交流留下了一道逼仄的门缝。 明嘉靖二年(1523年),宁波先后接待了两拨日本朝贡船,为争夺“正宗贡使”的身份,他们之间相互残杀,殃及平民,酿成了极为恶劣的“争贡事件”。这让朝中海禁派找到了一个口实,上疏“祸起市舶”,闽、浙市舶司遂遭废止。从此,朝贡贸易这道门缝也被封禁了。 然而,繁盛的海上贸易却无法停止。时值16世纪大航海时代,以海路为连接的世界贸易圈蓬勃发展,中国所在的东方贸易圈正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蕴含着巨大的财富和商机。很快,如生命力极强的藤蔓般,浙江沿海走私贸易迅速发展,并在双屿港扎下根来——此岛悬居浙江外海,扼多条航线之要冲,明初时被列为“国家驱遣弃地”,岛民内迁,遂成为走私船泊聚交易的风水宝地。不久,以双屿港为基地,以许氏兄弟、李光头为首的几股势力较大的海商集团羽翼渐丰,葡萄牙人则在岛上修路建房,开辟市镇。鼎盛时期,双屿港还聚集了日本、马来、琉球、暹罗等国海商,成为远东最繁华的国际贸易中心。欧洲的自鸣钟、火器,南洋群岛的胡椒、香料,江南的丝绸、棉布、瓷器和数不清的白银于此汇聚交易。 在双屿港崛起的20多年时间里,虽然走私严重,但浙海堪称宁静,海商志在利润,并不打家劫舍;为了保护贸易安全,往往还剿灭小股海盗。泉州名宦林希元便曾公允地说:“佛郎机(指葡萄牙人)未尝为盗,且有利于吾民也。”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维持多久,双屿港私商的贸易繁盛,令朝廷日益无法容忍。终于,一桩血案成为了双屿港之战的导火线——余姚大族谢氏赖了走私海商的账不还,并威胁要报官,海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洗劫了谢氏庄园并掠杀了谢氏宗族。 谢氏血案触痛了大明王朝敏感的神经,嘉靖皇帝派遣干将朱纨前来镇压“倭寇”。这位出身进士的官员个性耿直,军事经验丰富,乃铁血的海禁派。临危受命,他誓以全部的智谋与力量来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他到任后雷厉风行,“革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并培养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随后他颠覆双屿港,并挥师入闽,继续追杀逃跑的海商,攻陷福建浯屿后又赢得走马溪大捷,擒杀中葡海商百余人。 朱纨在战后上岛勘查时也发现,40余里长的宽平古道寸草不生,足见人货往来之多,且由于双屿战事事发突然,外海不知,以至于战后的一月间,陆续来港商船竟达一千二百九十余艘之多,其贸易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几次大捷之后,朱纨在奏折中踌躇满志地写道:“全闽海防,千里清肃。”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短暂的胜利,正是巨大动乱之前最后的平静,当海禁的口袋愈收愈严,手段也越来越残暴之后,被颠覆的海商巢穴却变成了巨大的马蜂窝,捅掉之后,不知从哪里迅速涌出了成千上万的“倭寇”,“连舰数百,蔽海而至”,使“滨海数千里,同时告警”,掀起了嘉靖大倭寇的滔天巨浪。 其实,嘉靖大倭寇的真相,就是一群反海禁的中国海商与海盗。翻遍嘉靖年间的抗倭史料,倭寇首领中的日本人极为罕见,即使有,也是无足轻重的低等小头目。明代兵部侍郎郑晓称:“大抵贼中皆我华人,倭奴直十之一二。”而根据一位被倭寇掳去五十多天的昆山人的回忆:“大抵艘凡二百人,所谓倭而锥髻者,特十数人焉而已。”——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且根据历史记录,梳着倭人发型的,也很可能是中国人冒充的日本浪人。 而最有意思的,莫过于这帮被朝廷定性为侵略者的“倭寇”,却在东南沿海地区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民间支持和水土融合——地方百姓“任其堆货,且为打点护送”,“或送鲜货,或馈酒米,或献子女,络绎不绝”;倭寇深入陆地时“若熟路然”,甚至“与农民杂耕于舟山山阜处”,“或披蓑顶笠,沮溺于田亩,或云中履,荡游于都市”;连本地官兵也与倭寇里应外合,通报军情,“关津不查不问,明送资贼”。种种异状,让负责“剿倭”的官员惊呼“自节帅而有司,一身之外皆寇也”!除了高级官员外,其他的人全是倭寇。若真乃外藩入侵,那真是一幅令人绝望的画面。 可见,从首领到从属的身份,从其对地方的熟悉程度以及与百姓的水**融都可以看出,所谓的“嘉靖大倭寇”其实就是中国人。 明中叶以后,沿海地区人口过剩,加之土地兼并严重,赋税繁多,很多农民破产,无以谋生,遂入海经商。可以说,利润丰厚,“一倍而博十倍、百倍之息”的海上贸易乃是东南沿海的重要经济支柱,不仅平民以此为生,连许多豪门巨室也踊跃投资。所以,在双屿港繁荣的二十多年间,舟山海域风平浪静,鲜有“倭乱”记载。而双屿港覆灭后,丧失生机的众多“海商”及其从属只好转以劫掠为生,商变成盗。 谢杰便曾在《虔台倭纂》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寇与商同是人,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寇。”嘉靖时边防政论家唐枢更是洞若观火地指出:“非倭夷敢自犯中华,乃中国自为寇也。” 这也合理解释了朱纨的悲剧——他颠覆双屿港,断了普通民众生路和豪门势族的财路,很快遭遇到闽浙权贵之朝中势力的围攻和弹劾。他不肯接受即将到来的审讯和侮辱,留下了“纵天子不欲死我,闽浙人必杀我”的遗言,服毒自杀。 双屿港之战后,走私海商分裂成主张通商的互市派与铤而走险的寇掠派。前者为继承双屿港传统的王直集团;后者则为林碧川、萧显、徐海等集团。 王直,徽州人,本姓汪。早期不过是许氏兄弟的僚属,双屿港之战后,王直收集余党,转移到舟山烈港(沥港)重振势力。他读过书,深谋勇略,思想超前,明白海洋可以富国裕民,其最大的梦想便是朝廷能改变国策,通商互市。而自从被大明诬为“倭寇王”的王直被诱杀后,浙海再无海商。 禁海且剿灭海商,其实是让大明错失了大航海时代。 而海龙王吴平,和王直等所谓倭寇、海盗一样,都是一群官逼民反的海商罢了,吴海平因父被杀,对大明朝心怀仇恨,逃亡辽东,向借女真人的力量复仇,在高杰心中也无可厚非。所以,他对吴海平,更多的是怜悯和感叹。 吴海平第一次从大明人的口中听到对其父的这般评价,顿时便愣在当场,心中百感交集。 半晌后,他才颤声道:“多谢!” 高杰不解道:“前辈谢我作甚?” 吴海平惨然笑道:“在吴某死前还能听到对家父如此公正的评价,死而无憾了!我是替家父以及当年一起在闽粤死难的渔民们对阁下表达谢意的!” 高杰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晚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一切,后世自有公论,是非曲直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吴海平听的心潮翻涌,难以自禁,惨白的脸上老泪纵横,哽咽不已。 高杰心里一软,忍不住道:“前辈如今身负重伤,切勿激动,还是赶紧精心养伤为好!” 吴海平收拾心情,剧烈咳嗽几声道:“老夫的伤势已经无药可就,养不养有何区别!小友,你且去点亮火把,然后过来帮老夫一个忙,可好?” 高杰在黑暗中目睹了吴海平受伤中毒的全部过程,知道他所说不假,可东录突法师的死,让他不得不对这个濒死的奸猾老头心存顾虑,犹豫再三,他方才深吸一口气,前去拾起契难留下的火把点燃,全神戒备地缓缓走到了吴海平的床前。 在火把的映照下,吴海平脸色煞白而狰狞,衣服前襟全是此前吐出的斑斑血迹,加上整个人披头散发,便如同厉鬼一般让人心悸。最为可怖的,是他的双手和脖颈,无数黑线密布,正是被金色小蛇咬中后中的剧毒在蔓延。虽说吴海平在被咬中的一刹那,便尽量截断部分血脉阻止剧毒扩散,但此刻,高杰可以清楚看到,他脖颈上的黑线还在缓缓上行,已经到了下颚部,正如他所说,基本没救了。 高杰打着火把,目光复杂凝视着吴海平道:“前辈有何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吴海平看了看黑巾蒙面的高杰道:“听你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吧?此前能瞒过老夫和东录突那家伙,可见你的武功甚是不凡!” 高杰道:“前辈还是别夸我了,晚辈感觉瘆得慌!” 吴海平哈哈一笑,又喷出一口鲜血,半晌方才调息过来,有气无力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想对待东录突法师那般对待你!他贪图宝藏,自然该死,而你却救过我一命,老夫虽心狠手辣,也不会对恩人下毒手!” 高杰哪里肯信,不过嘴中却道:“那就好,那就好!” 吴海平见到高杰这副模样,苦笑道:“你对老夫有戒心,这也无可厚非。小友心底善良,老夫有一个秘密要告知于你,又恐伤重难以支撑到说完,请小友从我怀中先拿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让我减缓伤势,可好?” 高杰闻言,更加警惕了,道:“前辈。。。你自己掏出来不就得了,何必要晚辈动手呢?何况,晚辈对你要说的秘密一点都不感兴趣!您也不必告诉我!” 吴海平摇头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为那秘密而来,也不为宝藏yuwang所动。但说不说是我的事,听不听是你的事,对吗?让你帮我取药,是因为我的手臂早已被蛇毒侵蚀,完全失去了知觉,动弹不了罢了!” 高杰看了看他乌黑如墨的双手,叹了口气道:“好吧!”说完便哆哆嗦嗦伸出手,在吴海平怀摸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布囊,然后根据他的指示,从布囊中拿出一个红色小瓶,到处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喂其服下。 吴海平服下药丸后,闭目调息了片刻后,方才睁眼说道:“对谢小友!现在,你在布囊中,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 高杰依言找到白色玉瓶,准备递给吴海平。吴海平摇头道:“这个不是我要的,而是赠送给你的!” 高杰疑惑道:“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吴海平道:“你此前救过我,而在我临死前又能遇到你,也算咱俩有缘!老夫身上最大的秘密,便是微雕于这个玉瓶上的藏宝地图了,努尔哈赤一直觊觎与此,没想到我却偏偏要送与小友了!” 高杰道:“宝藏的秘密,你应该留给你的后代或者徒弟,我无功不受禄!” 吴海平道:“我此生并无子嗣,至于徒弟嘛,剩下最有出息的便是李永芳,但他毕竟在为努尔哈赤卖命,留给他岂不就是留给了女真人?!小友不必再推辞,老夫送你此物,实是因为另有所求!”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国家宝藏 高杰心里一紧,暗想:“果然有名堂!”嘴里却淡然道:“前辈请说,只要能够办到,即便没有报酬,晚辈也当尽力去办!” 吴海平缓缓点头道:“小友非凡人也,老夫惭愧了!抓紧时间,老夫快支持不住了,想拜托小友做的事情并不难,便是在你得到宝藏之秘后,请务必将老夫以及姑母的遗体送到回龙寺后的昭山埋葬。姑母将我从小养大,绝不能让她老人家曝尸于此!” 高杰听完,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此时不难,晚辈定会办好,请前辈放心!” 吴海平点头道:“多谢小友!现在我便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一个关于宝藏的秘密!” 高杰道:“前辈,真的不需要,晚辈不缺钱也不稀罕财宝,您还是保留体力,看有没有办法解毒疗伤吧!” 吴海平摇头道:“小友不必多说,更不必推辞了,时间有限,只须按照老夫的吩咐做,行吗?” 高杰只好点头称是。 吴海平道:“小友看到这地宫四周墙上的那些壁画了吗?” 高杰举起火把,这才开始打量起地宫里的样貌。整个地宫是圆形的,上有天花,下有地板,四壁有保存完好的彩色壁画,上面绘画的是阿难、迦叶、护法神等。 吴海平接着道:“你且去找到迦叶佛的画像,在其狮子坐骑的眼睛处挖开,取出里面的物件!” 对佛教诸神,高杰也颇有些研究,扫视之下,便立刻找到了迦叶佛的壁画像。 迦叶佛的梵文是 Kasyapa,义曰隐光,又译作迦叶波佛、迦摄波佛、迦摄佛,意译为隐光佛,称大迦叶。即过去七佛的第六位,现在贤劫千佛中的第三尊佛。传说他是古印度摩揭陀国王舍城人,少欲知足,常修苦行,故称为“头陀第一”,平常骑一头狮子。他降生于释迦牟尼佛之前,相传为释迦牟尼佛的因地本师,是释迦牟尼前世之师。举行过一次说法集会,有二万弟子参加。他的上首弟子是提舍和婆罗婆。 高杰走到迦叶佛画像前,依言在其狮子坐骑的眼睛处,用怀中短剑挖开一个窟窿,果不其然,从其中得到了一颗绿豆大小、发着荧光的珠子。 待高杰将珠子取到,回到床边,吴海平气息又虚弱了几分,他双眼无神地看了看那颗珠子道:“别看这珠子小,却是罕见的夜明珠。小友,你将这夜明珠放入刚才的白玉瓶中!” 高杰不知道这吴海平要做些什么,好奇地从他的布囊中取出那个玉瓶,将小小的夜明珠投入其中。这夜明珠大小合适,刚好能从玉瓶瓶口放入,便如同量身定制的一般。 待到夜明珠放入,整个白玉瓶顿时明亮起来,而在本来洁白无瑕的瓶壁上,突然显露出了一些图案。高杰凝神细看,这些不知是如何微雕在瓶身内壁上的图案,上面有陆地、有岛屿,有海洋,根本就是一副沿海的地图! 吴海平弱弱地道:“看到瓶子里面的地图了吗?” 高杰道:“恩,看到了,这雕刻技术真是巧夺天工,让人叹为观止!” 吴海平苦笑一声道:“换做别人,此刻在乎的一定是这幅地图,而小友你,却欣赏的是微雕之技!不贪不昧,实在难得!” 高杰讪讪道:“前辈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说我傻?!” 吴海平闭上双目,低声道:“这幅地图便是闽粤之地金银岛一带的地图,标有红点的地方便是藏宝之处。。。我不行了,小友一定要记住你的承诺,将我姑母和我的遗体。。。” 话没说完,吴海平便停止了呼吸,没有声息了!高杰这才从小玉瓶身上收回了注意力,赶紧探了探吴海平的脉搏,这才发现,闻名天下的海龙王吴平之子,蝉刀门门主吴海平死了! 虽早有准备,高杰依旧有些伤感,当下再也顾不上其他事情,将小玉瓶放入布囊,揣入怀中,然后便一把扛起吴海平的尸身,向地宫之外走去。在经过东录突法师和契难的尸体时,口中还一个劲道歉,言明自己力不能及,不能将他俩也一起埋葬了。 出了地宫,高杰在塔座又将吴梅的尸身取了,纵身向寺庙后的昭山疾行而去。 昭山地势平缓,海拔不高,高杰很快到达山顶,找到了一个看上去风景不错的地方,掏出用绣春刀熔炼的短剑挖了两个大坑。 高杰先将吴梅埋葬好,然后抱起吴海平的尸体放下了大坑,正要填土时,就听有人轻声道:“你果然是个信守承诺,有情有义的人!” 高杰大惊,这一路上山、寻地、挖坑和埋人,他的对周围的感知和关注并无半点懈怠,没发现任何有人的迹象,那么,这个声音到底是哪位绝世高人发出的呢?!这也太可怕、太恐怖了! 就在高杰惊慌莫名、四下乱瞄之时,那声音又道:“别找了。。。我就在坑里!” 高杰一呆,然后往坑里一看,本来已经死了的吴海平此刻双眼微睁,正望着他呢。 高杰见过死人,也杀过人,自认为胆量早被师父净空师太训练得可以包天盖地了,可发生在黑夜里、阴风中、荒漠山岗上的一幕,依旧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禁不住喃喃道:“诈尸了!诈尸了!” 深坑里的吴海平平静而削弱地继续道:“别怕,我还没死,起码还没死透!” 高杰颤颤兢兢爬到大坑旁,俯首望着吴海平道:“前辈,你。。。真的不是诈尸?!” 吴海平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可气,咳嗽了几声道:“我真的还没死!!其实,之前我乃是诈死,为了考验考验你是不是会信守承诺,好好将我和姑母安葬在昭山!” 高杰惊魂稍定,抱拳道:“前辈,你就别再玩我了好吗?我既然应承了你,便一定会信守承诺!你这诈死也玩得太大、太真了,呼吸脉搏完全断绝,我都不知道是该佩服您呢还是诅咒您,吓得我小心肝都差点蹦出来!” 吴海平低声道:“是我错了,世道艰难,人心险恶,除了我的姑母,老夫早就不再相信其他任何人了。而现在,你便是第二个让我值得信赖的人!” 高杰道:“多谢前辈夸奖,要不要我再将您弄出来,赶紧疗伤?” 吴海平道:“记得此前我让你喂我吃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吗?那是我父亲从一个日本浪人那里得到的外域灵药,它可以在人深受重伤后,暂时断绝呼吸脉搏,成为假死状态,一颗药丸的药效可以持续一个时辰的功夫!我早已无药可就救,不一会便将随姑母而去,此地风景甚好,就让我在此归去吧!” 高杰恍然大悟,有了些医道基础的他,在心里暗暗对那朱红色药丸产生了些兴趣。 吴海平继续道:“我之所以假死,是为了测试你是否信守承诺,如今你已过关,我下面的话至关重要,你且听清楚!第一、那朱红色药丸瓶中尚有十余颗,便赠与小友,可以用来暂时维持生机,也许以后能够用得到。。。其次,是关于宝藏的,据我姑母所说,埋藏在金银岛的宝藏十八罐金银珠宝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真正的宝藏其实并不在那!朱氏皇帝与我吴家仇深似海,我希望小友能够答应我,一旦起出宝藏,绝不可将宝藏献给大明朝廷,当然,也不能交给女真人,去祸害中原百姓!” 吴海平强行将最后的真气和生机调用出来,对高杰道出了海龙王吴平宝藏真正的秘密! 在海龙王吴平败亡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一处庞大的宝藏。这个宝藏和南宋小帝王赵昰南逃有关。 相传,七百多年前小帝王赵昰和他的弟弟赵昺被元兵追杀,从临安一路向南逃,一直逃到了闽粤之地的汕头南澳岛。一般说来,帝王出逃都会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其数量当然不是吴平一个海商所能比拟的。 据说,南宋小帝王赵昰和他的弟弟赵昺曾经在南澳岛栖身了十五天,眼看追兵步步迫近,决定在脱离之前把一部分随身携带的金银珠宝留在南澳岛中。在他们曾经居住的太子楼不远处,有一组摩崖石刻,因年月长远,石壁剥蚀严重,巨石上总共只留下了三十五个文字,并且笔迹残破不全,很难辨认。而这些石刻上的字符,便是赵昰为了日后能重新找回这些财宝,而留下的记号,也是获取宝藏的窍门。 然而小帝王脱离南澳岛后不久,就在元军的追杀之下投海自尽了,于是宝藏就成了千古之谜。 而这个大宝藏却偏偏被海龙王吴平找到了。所以说,世人皆知吴平曾在金银岛留下十八罐金银财宝,却无人知晓,吴平真正死守于心中的旷世宝藏却并非其做海商或海盗敛聚积累的那些财物,而是一个皇帝留下的国家宝藏! 吴海平断断续续说完,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道:“我自从被姑母带到辽东,这一生再也没回去过南澳岛,自然没能亲眼见过那些宝藏,所以无法将寻宝的细节说与你听。我姑母说过,有了那幅地图,再加上下面这句口诀,假以时日,一定会让宝藏重现光明的!” 接着,吴海平道出了口诀:“水涨淹不着,水涸淹三尺,箭三枝,银三碟,金十八坛。” 最后,黑色毒气已遍布脸庞、处于弥留状态的吴海平喃喃道:“南澳岛,找不到宝藏。。。金银岛,才是入口。。。”说到这,便停止了呼吸,真正咽了气。 高杰望着吴海平的尸体,心潮起伏,对这个大海盗之子、这个蝉刀门门主又是敬畏又是感叹。 吴海平心机深沉、狡诈多疑,一生不轻信于人。在地宫之中,他将藏宝图交出诈死,换做贪财之人,早就溜之大吉,一心奔着宝藏而去了,那样的话,他绝对不可能找到宝藏,哪怕是吴平埋下的宝藏也甭想得到。而高杰信守承诺,诚心诚意将其和姑母带上昭山挖坑埋葬,方才真正取得了吴海平的真正信任,终于得到了开启金银岛宝藏的最后秘诀和南宋小帝王赵昰的南澳岛国家宝藏的秘密! 将吴海平埋葬之后,高杰坐在山上,吹着夜风,静静平复着心绪。这一趟白塔堡之行,竟让他无端端得到了任何一个君王都要眼红的国家宝藏之谜的信息和寻找开启之法,高杰不得不承认,自诩生性淡泊的他也无法再淡定下来了。 他意识到,一旦得到这批宝藏,也许将对这个时代产生重大的影响,他也许可以借此而开创出一个崭新的王朝。 高杰,他该怎么办?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阴魂不散 草动枝摇,月黑风高,高杰在昭山上,望着两个新坟,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不禁有些痴了。 直到山下的回龙寺中再次出现点点火把之光,高杰这才叹了口气,收拾心情,展开身法,向远处的吴家庄掠去。 吴家庄正房之中,除了高杰,骆养性等人都已经安然归来。孙乾光正在床上疗伤,熊兆珪一边守护着他,一边心情复杂地胡思乱想。 因为有骆养性三人挡住女真侍卫,拖延时间,熊兆珪扶着孙乾光顺利回到了吴家庄。而此后,骆养性、姬龙峰和王曦分别带着第五旗队的侍卫们在白塔堡镇外面兜了一个大圈,方才甩开追捕,回到庄中。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高杰竟然还未回转。 姬龙峰和王睿急得上窜下跳,嚷嚷着要出去找高杰,骆思恭制止道:“小杰机灵得很,他若是想要逃脱,就凭莽古尔泰的第五旗队,没人能留住他!你们且少安毋躁,估计他是有事耽搁了,定会安然归来!” 宗擎尊者道:“骆大人所言极是,小杰那儿应该没问题!现在最麻烦的是,小杰再不回来,那个多洛济法师就不知该如何应付过去了!” 骆养性疑惑道:“多洛济法师?” 骆思恭沉声道:“是啊,就在你们回来前不久,多洛济法师和一个蒙面女子前来投宿,见是我们,便要见小杰。我们借口小杰晚饭后,出去闲逛未归,方才将他打发了!” 王曦皱眉道:“麻烦,的确是大麻烦!”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高杰的声音:“有啥大麻烦啊?” 众人闻言,顿时大大舒了一口气,还没等姬龙峰动作,早就等得焦急无比的悟空已经窜过去,将房门打开,扑到了高杰的怀里。 高杰抱着悟空,一脸苦笑地走进了房间,瞧见骆养性等都回来了,他才放下悟空,对骆思恭微笑道:“师伯,高杰前来交令!” 骆思恭还没答话,姬龙峰就上前擂了高杰一锤道:“你本该第一个回来,跑哪去了,让我们担心得要死!” 高杰嘿嘿笑道:“不小心看了一场大戏!”说到这,他才发现躺在床上的孙乾光脸色煞白,胸襟上一大块血迹,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受伤了?!” 孙乾光勉强笑了笑道:“只是胳膊断了,没有大碍的,不用担心,看来我还得继续加紧练功才行啊!” 高杰道:“让我看看!”说完,他便坐在床边,为孙乾光治疗起伤势来。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对视一笑,为这群年轻人之间的情谊感到欣慰。骆思恭走到高杰身边,问道:“你倒说说,回来时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高杰一边给孙乾光上药,一边答道:“嘿!我遇到的事情,你们是万万想不到的!”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高杰将吴海平以及东录突法师师徒间发生的状况描述了个大概,只是将宝藏之事隐瞒未讲。并非他想要将宝藏一个人独吞,而是觉得知道的人多了不好,毕竟吴海平留下遗言,不希望宝藏被大明朝廷所用,一旦消息泄露,高杰将麻烦不断。所以他打算事后找个时间,和师伯好生商量商量该怎么处理这批宝藏。 众人听说吴海平和东录突法师两个高手火并之下,双双身死,不禁一阵地唏嘘。 高杰说完,貌似想起什么事来一般,抬头问道:“刚才进来前听三哥说有大麻烦,那是什么?” 骆思恭沉声道:“多洛济大法师来了!” 高杰闻言,腾地站起来,大声道:“不会吧!”他此时正用一截小木棍给孙乾光固定胳膊,猛然起身间,手中布带扯动他的胳膊,只听一声惨嚎,孙乾光疼得呲牙裂嘴,脸肉抽搐。他抗议道:“小杰啊,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你这是要给我接胳膊还是拆骨头啊!” 高杰尴尬地缓缓坐下,一边道歉一边喃喃道:“这个老家伙怎么阴魂不散,竟然跟到这来了!” 要说来到辽东,最让高杰心生不安、忌惮害怕的人,不是努尔哈赤,不是德拉格大法师,而是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白萨满多洛济大法师。 不知怎的,高杰总是隐隐感到,自己在他面前就好像没穿衣服一般,全身上下的秘密都有种藏不住的感觉,内心禁不住地紧张、担忧。就连自己最为隐秘,可以算得上是最大底牌的念力的秘密,那骨瘦如柴的老头貌似也能感觉得到,简直就是恐怖至极。此刻听说这家伙又跟来了,高杰不失态才有鬼了。 骆思恭接着道:“那多洛济大法师看到是我们,立刻便开口要见你,我说你吃完饭出去遛弯了,他才带着一个神秘的女人去找房间安顿了,说等会再来见你!” 高杰听了头大,此刻孙乾光的胳膊已经敷药固定完毕,他站起身来,神色慌张道:“要不,我出去避一避?” 姬龙峰见状,瞪着眼睛道:“那个老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你怕个毛啊,要不要我去帮你修理修理他?!” 高杰道:“无端端修理别人最什么?!我不是怕他,只是。。。有些心里发毛。。。” 姬龙峰送他一个白眼道:“这有区别吗?说到底还是怕啊!” 高杰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一阵无语。 这时,就听院子里有人高声道:“高杰小友回来了吗?” 高杰闻言,跳脚不已:“说曹操,他便来了!咋整呢?!” 骆思恭拍了拍他的肩膀,传音在他脑中低喝道:“嗡嘛呢叭弥哄!” 高杰听到这六字真言,顿时便放松下来。这一路上,骆思恭一旦有空,便将峨嵋剑仙派的秘传内修功法古莲花太玄功向高杰慢慢进行传授。 而在修习古莲花太玄功前,先要进行筑基,修炼嘛呢筑基功。“嗡嘛呢叭弥哄”六字真言便来自于嘛呢筑基功,每日不拘行住坐卧,于宁静之时,默念真言一两千遍,结合筑基功的修炼,可使可使真阳迅速发生。 六字真言妙义不凡,含义深广,具有种种功用,为密宗最根本之秘诀。嗡字主脱离杂念,智慧圆融,嘛呢二字主净光无染,增长功镕;叭弥二字主清净无为,光明圆满;哄字主雷声,施无畏,摧伏诸邪,成就浩然之气;舍以总持嗡等六字,有舍去一切执着,促使人定之效。总之.经常持诵六字真言,可以促使练功者静心凝神,达到最优的气功状态。 骆思恭传音六字真言,高杰一听之下,顿时了悟,平静了心绪,对师伯感激地一笑,然后推开房门,镇定自若地走到了院子里。 形若僵尸的多洛济法师立于院中,依旧是瘦骨嶙峋、弱不禁风的模样,身上穿着的白色萨满袍便仿若罩在一个衣架上一般,在夜风中飘舞着,里面就好像空无一物。 他见到高杰,脸上露出其独有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高杰小友,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 高杰恨不得一脚将这老头踹出院子,表面上却斯文有礼,躬身施礼道:“没想到在这荒僻的白塔堡镇,也能与大法师偶遇,真可谓缘法天定,妙不可言!” 多洛济法师发出阵夜鹰般难听的笑声道:“小友悟性了得,此言深合天地自然之法,让老夫赞叹不已!” 高杰皮笑肉不笑地道:“大法师谬赞了!不知您这是要往何处去呢?” 多洛济大法师若有深意地道:“机缘巧合,与小友的商队同路,目的地也是赫图阿拉!这剩下的旅途,便能与小友一道结伴而行,不再无聊了!” 高杰一阵无语,心情又烦躁起来,半晌方才道:“如此甚好!如今天色已晚,大法师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有时间咱们再聊,好吗?”说完,他便准备转身而逃,不想再呆下去。 谁知多洛济大法师却道:“刚才,小友未归之时,我见到你商队一位伙计似乎是受伤了,老夫乃白萨满,虽不擅技击之术,但治病疗伤却是专长,不如让我出点力吧!” 高杰连连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他今日不慎摔下马来,摔伤了胳膊,已经做了治疗,不敢劳动大法师!” 多洛济一扬手,笑道:“身为白萨满,治病救人乃是本分,何况我与小友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几乎就是忘年之交,岂能袖手旁观!”说罢,他便施施然越过高杰,径直走进正房了。 高杰愕然望着多洛济大法师的背影,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垂头丧气,好不容易才重新调整好心态,默念六字真言,跟着回到了正房之中。 此刻,多洛济大法师早已坐在了床边,正认真检查着孙乾光的伤势。高杰进屋后,对骆思恭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然后便站在了多洛济大法师的身后。 不久,多洛济大法师回头问道:“小友,你们商队中有良医?” 高杰摇头道:“没有,这是小子简单治疗后,胡乱包扎的,让大法师见笑了!” 多洛济大法师闻言,眼睛一亮道:“没想到小友还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太有趣了!真是相见恨晚啊!”说完,他不待高杰反应,接着道:“这位伙计左臂遭到过重击,换做常人,臂骨只怕会寸寸断裂,难以复原。幸好他体魄强健,且身怀武艺,抗击打能力十分强悍,骨伤并无大碍,休养数日便可完好如初!” 说到这,多洛济大法师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取出两个小药瓶,在纸上分别倒了两小撮药粉,对高杰道:“白色的药粉,每日用水调一些,敷于断骨之处;灰色的则每日取十之一二,和水吞服。”然后,将纸包的药粉递给高杰。 高杰道谢后,恭恭敬敬接过两包药粉,不露痕迹地闻了闻,便知这两种药绝对是好药,不由得对这个神秘怪异的白萨满有了一丝好感。 高杰放好药粉,正要亲自为多洛济大法师斟茶,却听庄外一阵人喊马嘶。众人从大门望出去,只见火光摇曳,无数人打着火把来到了庄前。 随着庄园大门被撞开,莽古尔泰一马当先,冲进院子里,高声大呼道:“高杰,带着你的人出来!” 莽古尔泰带着第五旗队侍卫,分三路追踪骆养性等到了白塔堡镇外后,便丢掉了目标,气急败坏之下,只好铩羽而归,重新到了回龙寺。谁知又在地宫中发现了东录突法师师徒的尸首,这让一向阴沉稳重的莽古尔泰怒从心起,再也控制不住,恨不得将寺庙烧成灰烬。 此前被骆养性一脚踢出高墙,摔了个半死的隆度,一瘸一拐地来到莽古尔泰身边,哭诉道:“三贝勒一定要为我师父报仇啊!” 莽古尔泰心情烦躁,怒道:“人都跑得没影了,连模样都没瞧见,还报什么仇?!” 隆度虽不是东录突法师手下最厉害的弟子,但却是最有心机的一个,他想了想道:“三贝勒,这白塔堡镇荒无人烟,除了吴家庄蝉刀门,几乎没有别人了。如今突然凭空出现五个蒙面高手,您不觉得可疑吗?” 莽古尔泰闻言,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 隆度眼中精光一闪道:“借住在吴家庄的那个尼堪的商队只怕脱不了干系!在下曾击伤过一个蒙面人,前去查查便知端倪。” 莽古尔泰皱着眉,在原地转了几圈后,便立刻下令道:“兵发吴家庄!”然后便带着第五旗队的侍卫们又折返回到了吴家庄,冲进了大院。 高杰等人对莽古尔泰此举早有准备,听到莽古尔泰的呼喊,高杰径直出了正房,来到莽古尔泰的马前,抱拳道:“见过三贝勒,不知您呼唤小民所为何事?” 莽古尔泰知道高杰乃是代善和皇太极的忘年交,又是被父汗待若上宾,不敢造次,便淡然道:“我带兵在镇边的昭山回龙寺捉拿奸细,可惜逃跑了几个,故过来问问高杰小哥,你可曾见到有可疑之人?” 高杰镇定道:“启禀三贝勒,我商队的人尽皆呆在庄中,并未出门,实在没有见到过什么陌生之人!” 莽古尔泰盯着高杰看了半天,然后沉声道:“我手下有人说,逃跑的几个蒙面人中,有一个手臂受了伤,为了消除嫌疑,可否请高杰小哥让你商队的人全都出来,让我们稍稍一看,也好回去交差。此举虽有些无礼,但迫于公务在身,请高杰小哥多多海涵!” 高杰听罢,顿时便愣住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玛拉姐姐 此前高杰还以为莽古尔泰会因为有努尔哈赤、代善和皇太极这层关系,不敢太过放肆,为难自己,谁知这病怏怏的家伙一点都不给自己留面子,直接要求查庞氏商会的人,这大大出乎了高杰等人的意料之外。 想到孙乾光现在的左臂还包得跟个粽子似的,高杰一阵脑仁疼,不由得愣住了。 其实莽古尔泰也有些心虚。要说在其他三位贝勒中,他最怕的不是勇猛豪迈的代善,也不是和蔼可亲的阿敏,而是心机深沉的皇太极。强查高杰的商队,惹恼了代善,无非就是让他暴怒大骂自己几句,过后就会没事了;可一旦皇太极因此而误会此事是在针对他,那可就麻烦了,也会他不会像代善那般当场发飙,甚至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可说不定他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十倍百倍地报复你呢。 担心归担心,但莽古尔泰的性格孤僻,不通人情,只认死理,在隆度提出对高杰一行人的怀疑后,莽古尔泰略一思索,便觉得十分有理。既然认定了,他就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即便可能会因此得罪了两位和硕贝勒。 莽古尔泰盯着高杰,见他有些迟疑,更觉可疑,正待下令进屋检查,忽听屋内有人高声道:“原来是三贝勒驾到了,老夫年迈体衰,行动迟缓,故而迎接来迟,还请勿怪!” 莽古尔泰抬眼一瞧,就见枯瘦如材的多洛济大法师从正房内缓缓走出,来到院子里。 莽古尔泰对大汗之位毫无觊觎之心,故而平素和两位国师德拉格大法师和乌麦大法师没有太多交集,却偏偏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一生致力于治病救人的白萨满多洛济大法师颇为敬重,见他突然出现,十分意外,连忙翻身下马,来到多洛济大法师身前,抱拳道:“大法师言重了,莽古尔泰不知您也来到此地,未来拜见,尚请见谅!” 多洛济大法师笑道:“三贝勒客气了!此次老夫准备前往赫图阿拉,途经此地,投宿时正好遇到了高杰小友,便在一起饮茶闲聊。不知三贝勒这是为何而来啊?” 莽古尔泰疑惑地望了望高杰,又看了看多洛济大法师,迟疑地问道:“我带人在白塔堡镇执行公务,抓捕大明奸细,正好搜到此地!大法师,您一直都和高杰他们在一起吗?” 多洛济大法师笑了笑,晗首道:“没错,我们在一起谈笑甚欢,估计有一个多时辰了吧。若不是三贝勒到来,我还真没意识到夜色已深,是该歇息的时刻了!” 莽古尔泰的问话让高杰紧张之极,而多洛济大法师的回答则让他大为意外,不明白这个老家伙为何要睁着眼说瞎话,糊弄莽古尔泰,偏帮自己。种种疑惑不能释怀,一颗心不知是该放下还是继续提起,心中就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莽古尔泰闻言,连忙笑道:“莽古尔泰鲁莽,倒是打搅到大法师和高杰的茶话雅兴了!既然此处安然无恙,想来大明奸细也不会来此,我还要率兵四下巡查搜捕,就此告辞!” 多洛济大法师晗首道:“三贝勒辛苦了!”高杰连忙跟着道:“祝三贝勒顺利!” 莽古尔泰率兵离开后,吴家庄恢复了安静。高杰呆呆站在院中,神情复杂地看着多洛济大法师,不知该说些什么。 多洛济大法师古怪地笑了笑道:“你是怀疑老夫这么做的目的吗?!其实你想多了,我只是把你当作忘年之交,对你无条件地信任,况且屋里还有伤者,所以不愿兵士吵吵嚷嚷,前来惊扰罢了!” 高杰眨巴眨巴眼睛道:“就这么简单?” 多洛济大法师也眨巴眨巴眼睛道:“就这么简单!” 高杰盯着脸上写满真诚的多洛济大法师看了半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对他躬身行礼道:“如此便多谢大法师相助之情了!” 多洛济大法师道:“只是一句话,竟让小友如此大礼致谢,莫非你那个伙计身上的伤有什么蹊跷吗?” 高杰一惊,望向多洛济大师的面庞,见他似笑非笑,尽是戏谑之色,方才放下心来,笑道:“的确是有些蹊跷!” 多洛济大法师“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愿闻其详!” 高杰郑重其事地道:“其实,他不是落马受的伤,而是因为戏弄马儿不成,被马蹄子踹伤的!” 多洛济法师闻言,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小友真是妙人儿!有趣得紧!” 高杰也笑道:“大法师也有趣得紧,应该不会像我那伙计一样,也被马踹了!” 多洛济法师一边笑个不停,一边向高杰告辞,摇摇晃晃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待高杰回到正房,骆思恭正色道:“这位多洛济大法师不简单,只怕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不可大意!” 高杰心事重重地道:“我也有这感觉,可是实在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何目的!” 宗擎大师合十道:“随遇而安,处之泰然,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骆思恭点头道:“大师所言不错,我们只须行事谨慎,不露破绽,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大家都各自散了吧,明早还要赶路!” 第二日天刚亮,大家伙一起用过了大厨王曦做的可口早餐,便收拾完毕,准备启程。 高杰从马厩牵出马儿,来到前院,就见多洛济大法师引着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女子向他走来。 高杰连忙抱拳问好,多洛济大法师回礼道:“小友起的真早啊,可否稍稍等下,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吧!” 昨日多洛济伸出了援手,高杰自然不好拒绝,便笑道:“无妨,有大法师一路相伴,小子定会大有收获。您慢慢收拾便是,小子在此相候!” 多洛济大法师道:“收拾就不必了,我们带的东西甚少,早已准备好,只是要去牵马罢了。哦,对了,还忘记给小友介绍,这位乃是老夫的侄女,名叫玛拉!你们先聊会,我去牵马!”说完,便走向后院马厩。 戴着面纱的女子用勾魂摄魄般的大眼睛向高杰瞧了一眼,随即行了个万福,声音动听地娇声道:“见过高掌柜,小女子玛拉有礼了!” 高杰定睛一瞧,这女子秀发云裳,个子颇高,全身作汉装打扮,体态婀娜,肌肤胜雪,虽看不到她的容貌长相,但从那露在面纱外面的美目已经可以确认,绝对是个难得的大美人。此刻她体态优美,扭腰万福,无论举手投足,均媚态横生,仪态万方。 和高杰此前有过交集的李姬娜和宗松格格,均是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和眼前这个充满诱惑的成熟美人完全是两种感觉,高杰禁不住一阵心跳,连忙回礼道:“姐姐切勿多礼,折煞小子了!” 这位叫玛拉的女子咯咯轻笑,伸手拨弄了一下秀发,瞟了高杰一眼道:“你年纪这么小,我喊你高掌柜倒将你喊老了!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便喊你做小杰弟弟,你唤我做玛拉姐姐,如何?” 玛拉声音娇媚,就好似清晨山林间的第一声雀啼,清灵动人,让高杰一时有些失神,忍不住便答道:“好,全凭姐姐做主!” 玛拉闻言,又是咯咯一笑道:“没想到在去赫图阿拉的枯燥旅途中,竟然可以认识到你这么个俊俏的弟弟,可真让人开心!” 高杰脸上泛红,嗫喏地道:“我也是!” 这时,多洛济大法师牵着两匹马来到了前院,高杰等他们俩上马后,方才翻身骑上自己的马,出了吴家庄。 此去沈阳,路途不远,众人不急不徐,缓缓而行,在临近黄昏时分,便已遥见一座巨大城郭的身影。 沈阳位于东北地区南部,以平原为主,山地、丘陵集中在东南部,辽河、浑河、秀水河等途经境内。沈阳是闻名遐迩的历史文化名城,沈阳地区蕴育了辽河流域的早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 据说,在七千多年前,人类便在此农耕渔猎,繁衍生息,创造出了“新乐文化”。春秋战国时期,是燕国的重镇,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沈阳隶属辽东郡。西汉时期,沈阳已具有城市轮廓,称为“侯城”,唐代则改称“沈洲”。公元921年,辽太祖移民到此,修筑土城,经济生产随之得到发展,到了金元时期,金太祖攻占沈洲,沿用“沈洲”之名。1296年 元代重建土城,改沈洲为“沈阳路”,归辽阳行省管辖。由于沈阳地处沈水(浑河)之北,以中国传统方位论,即“山北为阴,水北为阳”,故改沈洲为沈阳。从此,“沈阳”这一名称正式出现在史料上。1386年 明朝改称“沈阳路”为“沈阳中卫”。 来自后世的高杰清楚记得,过不了几年,努尔哈赤就会从辽阳迁都到此,而沈阳便会成为名声显赫的大金都城“盛京”。 此时的沈阳,规模还没那么大,但也修筑了砖墙,并且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和辽阳城的面积差不多。只是城门只有四个,并非成为盛京后的而建造的九个城门。 高杰有金国大汗手书的路引,众人皆顺利通过守卫盘查,进入了南门。多洛济大法师在辽东名头很大,守城的女真官兵几乎都认得他,哪敢盘查,恭恭敬敬将这位大法师和玛拉放行。 沈阳城中人丁兴旺,看上去女真人和汉人相处得还算和睦融洽,各种商铺客栈、酒馆青楼鳞次节比,一派热闹繁华景象。可见,在女真人的统治下,百姓们倒也生活得丰衣足食,比中原很多城镇中的衰败落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王曦王睿两兄弟的引领下,高杰等找了一处颇为高档的盛世客栈,准备住下来。 高杰等陆续走进客栈,而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则依旧牵马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犹豫。 这一路上,多洛济大法师话不多,也没有什么异动,让高杰渐渐放松下来。而玛拉虽身着汉服,但实际上却是蒙古族,性格活泼大方,和中原女子的矜持内向完全不同,透露出一种别样的异域风情,时而策马娇笑,时而放声歌唱,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了好感。而她对高杰似乎特别感兴趣,常常捉弄挑逗他,直到这位初哥满脸臊得通红了,方才咯咯娇笑,策马跑开。高杰前世连女孩的手都没碰过,哪是这位娇媚熟女的对手,每每都被弄得手足无措,心跳加速,非常的尴尬。不过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尴尬的同时,伴随有一种强烈的刺激感,反而让高杰觉得和玛拉的关系亲近了不少,真有点姐弟般的亲密了。 高杰踏进客栈后,回头发现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的异状,连忙回转出来问道:“大法师、玛拉姐姐,你们怎么不进去?” 玛拉难得地臻首微垂,不发一言。多洛济大法师则呵呵一笑道:“我虽是个有点名气的白萨满,但平素替人治病疗伤,最多收点药钱,钱袋子着实有些寒碜,这般豪华的客栈,我们叔侄俩可住不起,看来我们暂时要分开住了。” 换做是昨天,听到这神秘的老头要离开,高杰高兴还来不及呢,可经过这一路的相伴,随着观感的改变,他已不再那么排斥这个老头了,更何况边上还站着玛拉呢,所以高杰拍着胸脯大声道:“您堂堂一个大法师,岂能被银钱所困?!有我这个庞记商号的掌柜在,吃住费用你们便不用担心了,来,跟我进去吧!” 多洛济大法师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你是大财主,这不就等着你这句话了吗?!” 玛拉闻言,咯咯笑道:“高杰弟弟,你上了伯父的当了!” 高杰哈哈笑道:“为了大法师,为了玛拉姐姐,上当我也心甘情愿!” 说罢,他便招呼客栈的小二将两人的马也牵去马厩,然后扯着多洛济大法师,招呼玛拉,进到了客栈里。 众人刚刚安顿好,骆思恭携同宗擎尊者便来到高杰的房间,对他轻声道:“我们赶紧吃饭,一会蒙古人便要和我们碰头了!” 高杰道:“沙尔呼大喇嘛他们也住在这?” 骆思恭点头道:“不错,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了的。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他们留下的记号,相信他们也知道我们到了,等天黑后便会前来商议去赫图阿拉的事宜!” 想到很快就要到达最后的目的地,一场吉凶莫测的甘珠儿争夺战即将上演,高杰禁不住感到一丝紧张。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惊人发现 既然已经负责了多洛济大法师和马拉的住宿费用,在出去晚餐时,高杰自然也将二人喊上,一同前往。而多洛济大法师依旧是满脸带笑,却之不恭。 晚餐后,多洛济大法师并未对高杰多作纠缠,而是言明玛拉体弱,一路劳累要早些休息,两人便很自觉地告辞回房了。高杰虽然有些意外,但同时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蒙古人随时可能会前来碰头,一旦让多洛济大法师遇上了,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他俩此时避开了,对高杰而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掌灯后不久,骆思恭父子、宗擎尊者和高杰四人一起等来了许久不见的蒙古使者。 来的正是粆图台吉和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二人。粆图依旧是一身红色的天鹅绒一色服,身强体壮,皮肤黝黑,整个人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而沙尔大喇嘛则没有穿戴僧袍僧帽,而是换了身商贾的宽大黑袍,加上他白眉无须,胖大和蔼,看上去真像是个笑里藏刀的老奸商,滑稽而有趣。 藏传佛教有两大宗教领袖,即达赖喇嘛(一级活佛)、班禅额尔德尼(一级活佛)。西藏地区实行的是政教合一制度,**和班禅不仅是宗教领袖,而且是世俗地方政权的领袖。西藏旧分康(喀木)、卫、藏、阿里四部,康部宁静山以东地归四川省,以西与卫部合并称前藏,藏部称后藏。前藏包括拉萨、山南等地区,以拉萨为中心;后藏以日喀则为中心。**管理的地区是前藏,班禅管理的地区是后藏。他们之间互不统属,管理的地区也不同,不存在谁大谁小。 蒙藏地区的转世修行者,分为五等,即呼图克图、诺门罕、班智达、沙布隆(寺主)、绰尔济(经王)。蒙语呼图克图的意思是圣者,后被引申为再来人,明心见性,不堕轮回,自主生死者。是藏传佛教最高等级的活佛称号,地位仅在**和班禅之下,声望极高。 宗擎尊者见这位地位尊崇的蒙古国国师、堂堂呼图尔图(圣王)竟然毫不顾及身份,做商贾打扮而毫不介怀,不由得暗自钦佩。 沙尔大喇嘛和粆图台吉和骆思恭等人一一见礼完毕,方才问道:“我们到达沈阳已经有两日了,骆大人一行在路上是否发生了什么状况,有些不顺?” 骆思恭招呼他们二人坐下,微笑道:“是啊,时不时有些波折,小打小闹,颇费了些功夫!” 粆图台吉沉声道:“各位不会打草惊蛇了吧?!” 高杰嘿嘿一笑道:“粆图台吉不会是害怕了吧?!” “你!”粆图台吉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却被沙尔大喇嘛按回了座位。沙尔大喇嘛笑道:“骆大人武功盖世,这位高杰小友亦是少年俊杰,岂会那么没有分寸。这一路上我一直到处留意,并未发现女真人有什么异状,说明我们此番行动进行得非常隐秘、顺利。” 骆思恭依旧面不改色,笑意不减道:“有沙尔大师主持,自然顺利!却不知下面的计划是怎样的?” 沙尔大喇嘛道:“再过五日,便是赫图阿拉的金国七大庙之一,也是他们的第一座关帝庙的年祭之日,到时,甘珠尔古经将会被女真人从绝密之处取出,在祭祀仪式上亮相,为时两天,而这两天便是我们夺取经文的时刻。” 高杰疑惑道:“在祭祀仪式上公开亮相?那这关帝庙岂不是变得守卫森严、生人勿进了吗?抢夺起来只怕难度不小哦!” 粆图台吉冷冷看了高杰一眼道:“如果你能找到女真人藏经文的地方,我们就不用这样冒险明抢了!” 高杰冲粆图笑了笑道:“赫图阿拉我可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到哪去找啊?如果各位蒙古朋友不着急的话,给我一年半载估计还是会有所收获的!” 粆图台吉一听,又是郁闷又是憋屈,知道斗嘴的话自己恐怕不是这小子对手,便两眼望着天花板,装作没听见高杰的话。 沙尔大喇嘛接着高杰的话道:“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找到女真人藏经文的地方,然后偷出来!只是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此去赫图阿拉,两天可到,剩下的三天,便是寻找藏经地点最大时限了。如果无法找到,那么就只能在祭祀仪式上强行抢夺了!” 骆思恭点头同意,平静道:“大师那边是否有善于探查、追踪的人才?” 沙尔大喇嘛点头道:“我的二徒弟达瓦剌对探查秘藏和追踪术颇有些心得,前日已经提前赶去赫图阿拉了!” 骆思恭道:“如此甚好,这样就可以无形中多出两天时间来寻找藏经之所!大师,你看需要我等怎么配合你们?” 沙尔大喇嘛合十为礼道:“各位千里迢迢、不惧艰险赶来辽东腹地,只为帮助我蒙古国夺回甘珠尔圣经,老衲先诚心诚意表示感谢!这次不管是强夺经书还是盗取经书,皆以我蒙古的勇士为主力,各位大明高手先行隐匿观望,如果女真人的实力太过强劲,你们再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骆思恭微微一笑道:“行!便全听大师安排了!” 高杰心里暗笑,这沙尔大喇嘛明明是担心双方一起动手的话,一旦甘珠儿落在了骆思恭等一行人的手中,会被私吞了,到时再想要回去,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他才故意安排骆思恭等人打埋伏、做后援,只要蒙古人自己能够搞定的,就尽量不要大明的人插手。但这点小心思又不能明说,只好找出这么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来。高杰相信,师伯这个老江湖自然也会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他痛快答应下来,只是因为甘珠尔对蒙古人是宝贝,对他们则啥都不是,完全没有争抢的价值。再者,有蒙古人打前阵,我方也可见机行事,避免和减少损伤,何乐而不为呢? 之后,双方又商议了一个多时辰,确定了明天一早便启程离开沈阳,双方依旧分开行进,各自赶往赫图阿拉,待到目的地汇合后,根据具体情况,再制定具体的行动细节,统一部署安排。 商议完毕,为了不惊动客栈的其他住客,骆思恭示意高杰一个人将沙尔大喇嘛和粆图台吉送出门去,并查探一下外面有无异常。 高杰等住在客栈二楼,他依言将沙尔大喇嘛两人送到楼下他们的住处,又走出客栈在门口转了两圈,确定周边一切正常后,正要回客栈去,楼上一阵衣袂带风的细微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仰头一看,一道黑影从客栈三楼一闪而逝,在半空中飞掠了两丈许距离,落在旁边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上。此人飞掠破空之声极为细微,要不是正好碰到高杰这个变态的顺风耳,他的行踪是极难被人发现的。而且客栈与那棵大树之间隔着两丈多的距离,他翩若惊鸿,矫如飞龙,在两者间横渡跨越毫不吃力,显然是轻功高明得很! 高杰暗自惊讶,原来在这个客栈中,除了他们和蒙古人之外,竟然还有高人。 耳听那人在路边的大树树梢之间飞掠,速度极快,片刻间便远去了,高杰稍稍犹豫,便找了个没人看到的地方,拔地而起,也上了大树,凭着过人的耳力、眼力和轻功,循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和动静,悄悄追了下去。 身随风走,风追人行。高杰跟着那黑影在沈阳城内的树梢房顶御风疾行,不久便来到了西城门。那黑影在离西门不远处的一处城墙上双**替轻点,瞬间便到了城墙之上,然后又直接翻了出去,身手矫捷,无声无息,城墙上的女真兵士根本没有发现半点动静。 高杰见那人出城了,犹豫了片刻,然后咬咬牙,提气纵身而起,瞬间如夜鸟般飞掠上了城墙,脚下在城垛上一点,便又飞掠而起,越过了城墙,投入了城外的漆黑的夜幕之中。 出城在官道上又向西疾行了约三四里地,那黑影拐进了路边的树林之中。高杰也不再多想这一趟是吉是凶,毫不犹豫便追进了树林。 又在林中穿行了约有一里地,高杰停下了急追的身形。他感觉到那人就停在前方不远处,而且,那里似乎还有不少其他的人。举目眺去,依稀可见那一片的树林上空隐隐有红光闪耀,应该是点燃了篝火。 高杰摒息凝神,再次施展幻莲变身法,向前方摸去。很快,他眼前一亮,只见十丈开外,这片树林间出现了一处空旷之地,方圆七八丈的样子,没有树木,只有及膝的野草。在这块空地中央,燃烧着一堆火光熊熊的篝火,木材在篝火中烧得噼啪作响,一串串火星不时从火焰顶端飙飞而起。一群身着绿色萨满袍的人,正围着篝火伫立,他们中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有人尽皆双手交叉在胸前,闭目念着什么。 在他们的中央,紧挨着篝火,一个身披连帽黑袍、身材中等的人,手持一个玉钵,里面装了一半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莹莹的白光。 高杰可以断定,这个黑袍人,便是他一路追踪而来的那个黑衣人。 看着眼前的一幕,高杰有些发怵,此情此景让他想起后世在电脑上曾经看过的那些关于吸血鬼的恐怖片,这些人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在此非法集会,又是念咒,又是摆POSS,只怕不是什么正常的人。 胡思乱想的高杰,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中间那个黑袍人身上,突然高杰觉得那人手中的半钵液体有了变化,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剔透,看上去就好像他手里托着的,就是天上那半个月亮。 等到那半钵液体亮如月光,一直静立不动的黑袍人这才放松身体,端着玉钵,走向还在念咒祈祷的十多位男女老少。每当他来到一个人面前,那人就会单膝跪地,取出一个小巧的玉杯,高举过顶。然后高杰就目瞪口呆地看到,晶莹发光的神秘液体毫无征兆地分出一小部分,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液体光球,然后凭空而起,从玉钵中缓缓落入到跪着的人头顶上的玉杯之中。 就这样,不久之后,半钵明亮的液体以同样的方式,凭空而起,均匀地分给了那十几个虔诚祈祷的人,然后这些人又是一番祷告之后,方才将杯中的无名液体一饮而尽,随即盘腿坐于地上,开始打坐。 那黑袍人好像经过刚才分配神秘液体的行为后,有些精疲力尽,也跌坐在地,开始打坐调息。 高杰此刻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半张着,哈喇子都流了出来犹不自知。他被惊到了!因为,在那个黑袍人分配液体的时候,他分明是感应到了念力的存在!是的,的确就是念力,这是高杰在多洛济大法师那感应到之后,再次发现了有其他人拥有念力! 也就是说,刚才那发着光的液体之所以能从玉钵里凭空而起,准确落到玉杯之中,全是因为那黑袍人用念力在操控着!对高杰而言,托起那么一点点液体不是什么难事,但要做到像那黑袍人那样让液体在整个转移的过程中,始终圆润如球,丝毫没有变形,他一点都没有把握。 此前高杰用念力驱使的物体,都是些碗筷、石头和兵器等,从未想过要去控制驾驭液体。液体本身一触即变,难以把握,高杰虽没有尝试过,但也清楚这必定非常非常难以掌握。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神秘的黑袍人不但和自己一样拥有念力,而且,他御使和控制念力的能力,比自己高明了不止一点点。念力的存在,可以说是高杰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后的底牌,如今这秘密和底牌别人也有了,而且还比自己的更强,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啊! 高杰想到这,着实心惊不已。夜风吹过,他的背心一阵发凉,原来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这个人是谁? 是敌,还是友?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四股势力 就在高杰胡思乱想之际,黑袍人和周围那十多个身穿绿色萨满袍的男女都站起身来,似乎是完成了打坐调息。 那黑袍人嘶哑着嗓音道:“本月的半月圣水你们已经吸收完成,下面,就要看五天后在赫图阿拉各位的表现了!” 那十多个绿袍萨满齐声高呼:“日月星辰,风雨雷电,泽被苍生,护佑万灵!” 黑袍人双臂举起,对着半弯的月亮顶礼膜拜,然后嘶声道:“大家散了吧!” 于是,绿袍萨满们躬身施礼,不久便退了个干干净净。 黑袍人没有动,依旧静静站在篝火前,抬头望着皎洁的弯月。直到火光熊熊的篝火渐渐熄灭,他才轻叹了一声,蓦地长身而起,黑袍飘曳,再次掠上了树梢,向来路而去。 高杰对此人的身份好奇之至,哪肯任他离去,依旧远远坠在他的身后,继续尾随。 跟来时一样,黑袍人毫无停滞,直接翻越城墙,回到了沈阳城内。只是他没有去往客栈的方向,而是在树梢屋顶上快速穿越,向北边悄然行进了一刻钟后,来到了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宅院内。 待他飘然落在院中,几个手持兵器、身着黑色紧身衣的人便将其围住了。他毫不紧张,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头颅微微扬起,就像是在庭院之中赏月一般,恬静安详。 围着他的黑衣人也不敢稍动,只是全神戒备,保持住阵型。 没过多久,院子里的正房门吱呀一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蓝袍,头戴貂毛毡帽的大汉,他三十来岁,体型匀称,肤色白皙,看上去颇为斯文,可从他阴冷的目光中,却透露出淡淡的嗜杀之意。 这个大汉缓步走向黑袍人,在两人相距尚有七八步之时,便被那黑袍人伸手示意停下了。 大汉双手背后,冷眼看了看黑袍人,嘴角一撇,冷哼道:“阁下的戒备之心还是那么强,咱们双方也算携手过几回了,至于这么见外吗?” 黑袍人嘶哑着声音道:“我不习惯有人靠近身边,仅此而已!我们是合作,虽不用太过见外,但也不必刻意亲近!” 大汉摇头道:“阁下还是如此,说话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且几年下来,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此合作伙伴,真是可笑!” 黑袍人冷冷道:“我长什么样,你没必要知道!有资格和我谈合作的,是你的主子,你只须做好本份即可!” 大汉闻言,一阵气苦,胸口急剧起伏,半天才缓缓压抑住情绪,狠狠道:“没错,我萨达罕是没资格和你谈合作,但你也要记住了,要不是看在我家贝勒的份上,我早就把你。。。” 话音未落,一阵轻风拂过,大汉眼一花,似乎有道黑色幻影闪过眼前,然后,他的头顶一凉,伸手摸去,帽子已经不见了。他惊恐之间,向七八步外的那个黑袍人望去,对方似乎纹丝未动,可在他手中,却捻着一顶熟悉的貂毛毡帽。 “如鬼魅,似幻影,好身法!”隐伏于这座宅院角落一棵大树上的高杰,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为那黑袍人的轻功暗赞不已。 那叫萨达罕的汉子惊惧未定,黑袍人手一扬,貂皮毡帽划出一道弧线,又送回到他的手上。 黑袍人依旧不急不徐,嘶声道:“记住了!第一,别轻易提你家主子的名字,即使是贝勒二字,也不要提;第二,不要威胁我!” 萨达罕闻言,心里一寒,虽然心中羞愤,却再也不敢放肆,只好点头称是。 黑袍人满意地晗首,然后继续道:“你们明日出发,两日后赶到赫图阿拉,然后静等我的消息,切记,是静等,绝不可妄动,打草惊蛇!” 说完,黑袍人衣袂声响起,整个人就像一道黑烟,瞬间便消失在院子里,踪迹渺渺。 一个黑衣人挨近萨达罕道:“甲喇额真,这家伙太可恶了,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啊!” 在女真部队编制中,八旗的基层组织官职叫牛录(佐领)额真,牛录在满语中是“箭”的意思。女真人狩猎时集体出行,头人负责所有的“箭”,因此便将这组织的头人,称为牛录额真。设立此职位始于1601年,定编三百人。而八旗部队中层官职叫甲喇(参领)额真。五个牛录编入—甲喇,一甲喇约以前五百人。八旗部队编制的最高官职是旗主,又叫固山额真。五个甲喇为一固山,故而一个固山的标准编制是七千五百人。 萨达罕被下属成为甲喇额真,那也就是说,他的官职在八旗部队中已经不小了,但却完全没被那个黑袍人放在眼里,所以下属们也感到羞愤不平。 但此刻萨达罕却冷静了下来,淡淡道:“大家先不要急,先全力协助他完成贝勒爷交代的任务。要想找回场子,今后还有的是机会,你们等着瞧吧!” 说罢,他便转身回了屋,他的几个下属也没有再说啥,四下散开,又消失在院子里的黑暗角落里。 高杰自然又重新踏上了跟踪黑袍人的行程。这次,黑袍人没有再乱跑,而是直奔盛世客栈,消失在客栈的三楼外面。 看来,这个神秘的家伙是住在三楼啊!三楼?那儿住的不就是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姐姐吗?!莫非,那黑袍人就是多洛济大法师?! 高杰想到这,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虽然想到了多洛济大法师可能真的修炼出了念力,但却想象不出,这个干瘦的老头会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因为从他的身上,高杰完全觉察不出丝毫的真气内劲,在他眼里,这个老头真的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萨满。 为了求证,高杰抑制住有些紧张慌乱的心绪,急奔上了三楼,来到多洛济大法师的房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敲门,却见房门忽然向内打开,多洛济大法师和一个身材高大而魁梧的老者一起走了出来。 高杰看清那人,心里一惊,慌忙道:“见过德拉格大法师!额。。。小子是来问问多洛济大法师想不想尝尝小子从家乡带来的好茶,没想到你们俩。。。” 多洛济大法师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德拉格大法师今晚正巧也入住这个客栈,知道我在,便前来闲聊了一会。谁知一聊便是半个多时辰,倒是耽误了大法师吃晚饭了,呵呵!” 德拉格大法师也面带微笑,对高杰道:“适才听多洛济大法师说,高杰小友不但财力雄厚,而且仗义疏财,对他和侄女二人颇为照顾,老夫听了颇为羡慕啊!下次一定要找个机会,让高杰小友破费破费,请我吃顿好饭菜!” 高杰连连点头道:“两位大法师乃化外之人,德高望重,不似小子这般贪慕钱财,痴迷于红尘俗物中。蒙大法师看得起,但有召唤,小子自当尽心尽力,做好服务工作!” 德拉格大法师望了望多洛济大法师,禁不住眉开眼笑道:“怪不得大汗和几位贝勒都对高杰小友这般看重,瞧这番话说得,让老夫既感动又舒坦。能在这遇到小友,的确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啊!今夜已晚,咱们改天再聊!” 说完,德拉格大法师和多洛济大法师、高杰告别,下楼去了。 多洛济大法师示意高杰进屋,高杰连连摆手道:“时辰的确是不早了,我就是来给您送包茶叶的,这便该告辞了!”说完,高杰从怀中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小包茶叶交给了多洛济大法师。 多洛济大法师满脸带笑,闻了闻手中的茶叶,点头赞道:“的确是好茶,让人垂涎不已,一会我一定要泡上一盏,要不今晚肯定会失眠的!” 高杰也笑道:“大法师喜欢就好!对了,德拉格大法师怎么也到了沈阳了?” 多洛济大法师道:“他也是要赶去赫图阿拉的,据说是大汗让他去公干的,据说是要去帮乌麦大法师处理一些要事吧!他们俩贵为国师,身不由己,不像老夫无官无职,无拘无束,只去想去的地方,只见想见的人,只做想做的事,自在得很!” 高杰点头道:“是啊,我也是俗务缠身,做不到大法师这般洒脱!” 多洛济大法师笑道:“其实这样也好,如果不是因为你碍于俗务,怎会有万贯家财,老夫又怎么住上这般高档奢华的客栈、吃上那样丰盛可口的饭菜呢?!” 高杰道:“这么说来,小子在红尘中打滚,也还是有些用处的?” 多洛济大法师道:“有用,当然有用!如果大家都看开了,那我只好去喝西北风了!哈哈!” 高杰又和多洛济大法师闲聊了几句,方才告辞回到了二楼。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敲开了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的房门。进去后,高杰便立刻道:“我刚刚在客栈碰到德拉格大法师了!” 骆思恭疑惑道:“德拉格?他来这做什么?” 高杰急道:“具体不知道,但我从多洛济大法师口中探听到,德拉格大法师是赶往赫图阿拉的!”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对视一眼,对这个消息吃惊不小。 高杰接着道:“而且,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拜火教的乌麦大法师早早就到了赫图阿拉,德拉格大法师便去奉了努尔哈赤的命令,前去帮他处理什么重要事情的。 宗擎尊者失声道:“连乌麦大法师也在赫图阿拉?!不好,金国最强的两位国师都相继赶去了赫图阿拉,说明那里必将有极为重要事情发生,莫非,蒙古人的这次行动已经泄露了风声?” 骆思恭沉声道:“不管是否走漏了消息,不管金国两位国师驾临赫图阿拉所谓何事,我们此番行动,难度已经比预期的大了不少了!还有,这个多洛济大法师只怕也有些蹊跷之处,还不知道会在甘珠尔的争夺中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高杰认可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刚才自己出去一趟发现的情况,便再次对骆思恭进行了汇报!当然,那神秘黑袍人能操控念力的事情,高杰没有说。 念力这个东西实在有些太不可思议,高杰牢记师父净空师太的嘱托,不敢轻易将此事言明。即便是面对师伯和宗擎尊者,他也还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出来,应该什么时候说出来。 听了高杰的汇报,骆思恭心情更加沉重了,他低声问道:“那人会不会是多洛济大法师?” 高杰摇头道:“我已经确定了,多洛济大法师一直和德拉格大法师在一起,绝对不是他!” 骆思恭沉声道:“看来,赫图阿拉之行,已经不是蒙古人想象的那样简单了!现在,就我们已经掌握的线索,起码有四股势力参与其中了。” 骆思恭招呼宗擎尊者和高杰在椅子上坐下,沉思了片刻,开口分析道:“金国的两位国师武功高绝,再加上赫图阿拉的女真守卫和一些隐匿在暗处的萨满师,应该是其中最为强悍的一股力量;蒙古人的实力虽然也不错,但人数太少,一旦确定,消息已经泄露,那么他们只能强攻,失去了突袭的机会,就再也没有半点优势了;我们这帮人到现在应该还算是比较隐蔽的一股力量了,除了蒙古人,基本没有其他人会想到我们也是为了甘珠尔圣经而来的,就算蒙古人的意图被女真人探知,我们也不一定就会暴露,所以,到时候,我们可能会成为一支奇兵,作用还是相当大的;而小杰刚才跟踪的黑袍人,则是这四股势力中最为神秘的一股,而且,这股势力应该是由两个部分组成的,一是萨满师,而且是绝不属于拜山教和拜火教的一群绿袍萨满,非常神秘;还有一部分则是来自于四大贝勒之一,具体是谁,无人知晓,这位贝勒可能不会亲自参与,但他派出了最少一个甲喇额真,和不知数量的秘密部队。” 宗擎尊者听完,点头笑道:“骆大人分析得十分正确有理,这四股势力,再加上和我们相处甚欢的多洛济大法师,看来,赫图阿拉这次算得上是群雄汇聚,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抚顺之战 第二天一早,高杰一行人和多洛济大法师叔侄俩一起用过早餐,便立即启程,继续赶往赫图阿拉。而据客栈小二讲,德拉格大法师天没亮就匆匆离店而去。 一路上,高杰想到昨晚骆思恭所分析的复杂局势,心情沉重,对玛拉的调侃戏弄也显得心不在焉,兴趣缺缺。 中午刚过,他们便达到了抚顺。 抚顺位于辽东的东部,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也是距离赫图阿拉最近的一座城池。明朝皇帝朱元璋统一天下后,为了加强对东北的统治,在辽东修建了十八座城镇,抚顺就是其中的一个。抚顺的称谓源于朱元璋,抚是“抚绥边疆”,顺是“顺导夷民。”从抚顺这两个字的字面上我们就可分析出这座城镇的作用,即是为了安抚夷民的,朱元璋说的夷民便是女真,即如今的金国。 抚顺城,对金国和女真人意义重大,满清的历代皇帝经过抚顺,都会留下诗篇,其中嘉庆皇帝的诗作《抚顺城》有云:“征明应运启前麾,天佑皇清时雨师。境逼孤城围劲旅,书持一纸竖降旗。永芳向化遵王道,抚顺安生沐帝慈。德洽群黎拓疆域,我朝自此建鸿基。”诗的大意是:努尔哈赤征明是顺应上天之运,所以上苍为我征明之师洗净尘埃,劲旅将抚顺这样一座孤城紧紧围困,一封劝降信城头便竖起了降旗。守将李永芳归顺,抚顺得以受到先帝慈恩的笼罩。我国的恩德施及抚顺百姓,大金的疆域由此而拓展,一代宏图伟业从此奠基。 抚顺之战,虽不是金国和大明规模最大、最为激烈的战役,确是影响深远、意义重大的战役之一。嘉庆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我朝自此建鸿基。反映出抚顺之战在清朝帝王中的重要位置。这次战役意义十分重大,它是努尔哈赤征明的开始,是努尔哈赤开创一代伟业的里程碑。 如今的抚顺城,面目全非,满目疮痍,放眼望去,到处皆是残垣断壁、荒草枯树,整个城市中除了偶尔有几只黑色的乌鸦在上空盘旋呱噪之外,完全没有一丝生机,更不要说人烟了。 “当年的抚顺,可不是这样的!”王曦驻马长叹道。 多洛济大法师下马,对着破败无人的空城躬身行了个礼,然后怅然道:“战争,可以毁灭城市,可以抹杀无数生命,太可怕了!” 高杰问道:“为何抚顺城会变成这个样子?城里的百姓哪去了?难道都被女真部队杀了?他们屠城了?” 多洛济大法师摇头道:“没有!当年抚顺城守备将军李永芳在归降时,提出的条件之一就是不能屠城。大汗答应了他,也履行了诺言,除了将城中依旧率部抵抗的千总王命印、把总王学道及其士兵歼灭之外,八旗部队军纪严明,没有抢掠,没有杀害降民。后来只是将俘获的三十余万人畜全部运回了赫图阿拉。而当时大军在抚顺城也仅仅逗留了五天,大汗便率师凯旋,留下四千人马将抚顺城焚毁。” 高杰道:“原来如此,没屠城就好!可当时大汗为何要焚毁抚顺,撤退回赫图阿拉呢?” 王睿此刻正好经过,听了高杰的问话,撇撇嘴道:“为什么?那时候攻占抚顺,野猪皮只是为了抢劫人畜财物罢了,还不敢占据大明的城市!女真人素来就有“抢西边”的习俗,西边者,明朝也,他们几乎每次抢劫后都会满载而归,而抚顺一战,收获更是巨大。那一年,辽东地区发生了罕见的水灾,金国境内犹为严重。百姓饥寒已极,老弱填壑。而当时的抚顺虽有灾情,但商业繁华,积蓄充盈,攻下抚顺可获取大量粮食和其它财物,这是野猪皮用兵抚顺的最直接的原因。” 多洛济大法师饶有兴趣地听着王睿这个商队的“护卫”的高论,眼睛却颇意味深长地望向高杰。 高杰明白王睿兄弟俩和努尔哈赤有仇,激动之下,在言语中难免会说出一些不该是商队护卫应该说的话,露出些许马脚,自己想拦也拦不住,见多洛济大法师望了过来,只好打了个哈哈,岔开这个话题道:“偌大的抚顺,就这般变成了一座死城,着实令人感叹!” 多洛济大法师也悠悠道:“是啊!每次我路过此地,皆会心生感慨,为这座可悲的城市祈福!” 抚顺之战,对女真人来说,意义重大,创造了许多个第一: 首先,抚顺之战是金国向大明王朝开的第一枪,在此之前,努尔哈赤一直在韬光养晦,抚顺之战则是他对待明朝策略的分水岭,从此以后他便走上了与明廷公开决裂的道路,由一个大明的臣子,变成了大明的敌人。 其次 ,抚顺是努尔哈赤攻下的第一座明朝的城池,虽然进行抢劫后便撤退了,仍然具有特殊的战略意义。 第三,李永芳成为了第一位投降金国的明朝将领,他的投降开创了一个先河,起到了承先启后的作用。努尔哈赤对俘获的明朝官兵,仍按明制设置官职,交由李永芳统辖。对李永芳,努尔哈赤给予了极高的礼遇,封之为总兵官,还将自己的亲孙女,莽古尔泰的女儿嫁给了李永芳,李永芳也因此成为有历史记载的第一位汉人额驸。 最后,抚顺之战八旗兵第一次歼灭明军一万多人,辽东总兵张承荫死于阵中,总兵阵亡,是足以令明朝震动的大事,努尔哈赤第一次向明军展示了八旗兵的雄姿。 多洛济大法师十分健谈,在高杰的询问下,将当年抚顺之战的过程也详细述说了一遍。 努尔哈赤自起兵以后,先是统一了建州女真,接着又灭掉了海西女真中的乌拉、辉发、哈达等部。海西女真只剩下最后一个部落叶赫。这时的建州女真已地阔千里,人口日众。人口的增长必然要需求更大的生存空间。叶赫所居之地土质肥沃,良田千里,努尔哈赤便将叶赫锁定为下一个吞併的目标,而灭掉了叶赫,海西女真便归于一统。至于东海女真由于居住分散,形不成太大的力量。可以说,统一了海西女真后,整个女真也就基本上统一了。 努尔哈赤在吞併了哈达部后曾两次欲对叶赫用兵,都由于明朝干涉未能实施。明朝的兵部大员们认为,此时的叶赫已成为牵制努尔哈赤的最后一个力量,绝不能再任其吞灭。那样的话辽东重镇开原城就是一座孤城,就成了努尔哈赤的囊中之物。明朝决这能让这些成为现实。因此他们在物资和军事上全力扶持叶赫。叶赫东西二城修得十分坚固,前去增援的明军还配备了火器。加之开原城的明军与之遥相呼应,使得努尔哈赤轻易不敢对其用兵。东进受阻,逼迫努尔哈赤不得不另找出路,加上遭遇重灾,西进攻取抚顺也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努尔哈赤建立金国后的第一年,将原来的四旗扩充为八旗。八旗中的每一旗由二十五个牛录组成,每一牛录三百人,每一旗为七千五百人,八旗就是六万人。而努尔哈赤用来攻打抚顺的兵力约为两万人。 而当时明在辽东共设有二十五个卫,两个州。每卫五千六百人,卫下设所,每所的一千二百人。当时抚顺是所,隶属于沈阳中卫。有兵力约一千二百人。 当时叶赫与明军联手,兵力绝不会比努尔哈赤少,叶赫二城的城池坚固,女真人取胜的把握不大,而且攻之将伤亡极大。抚顺城却不然,仅有守军一千二百人,攻之易耳。 定下抚顺为目标后,努尔哈赤并未因为双方兵力悬殊而掉以轻心,而是在战前作了详尽而周密的准备。他首先发布“七大恨”大造舆论,表明出兵大明的正当理由,激励士气;然后又鼓动蒙古科尔沁等部到抚顺讨赏,以分散抚顺守军的注意力;最后还派出使者赴广宁侦察敌情,窥探守军是否有所准备。 明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1618年)四月十三日清晨,努尔哈赤焚《七大恨》书祭天,宣布对明用兵,一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战役终于拉开了序幕。 当时,抚顺之东三十余里外还有抚顺关,是明长城重要关口之一,当然是用来屏障女真的。抚顺关内设有马市,供女真和汉民互通有无。刚设时,明朝对马市管理十分严格,但由于努尔哈赤多年来,对明王朝一直十分恭顺,马市交易空前活跃,对马市的管理也就日渐松驰。 努尔哈赤率军两万,兵分两路,疾行三十里,至古勒山城宿营。次日,又兵分八路进抵斡珲鄂漠城外扎营。继而再兵分两路:一路由左翼四旗兵进取东州、马根丹等抚顺外围;一路由努尔哈赤、皇太极率领右翼四旗兵及八旗护军直扑抚顺城。 抚顺马市的税收是抚顺明军重要财源之一,城守对此当然十分重视,四月十五日,李永芳大开马市,各地商贾云集,非常热闹。后金将领麻承塔遣兵八百人扮作商人顺利进入抚顺城。受后金兵鼓动而来的蒙古宰赛、暖兔各部亦披甲戴胄,在辽河两岸扎营,且同时入城讨赏。随后又有数十辆装有人参和貂皮的商队跟进。马市顿时沸腾起来。右路军先锋四贝勒皇太极率五千兵马乘乱进入抚顺关,并飞速兵临抚顺城下。努尔哈赤的五千人马亦随后赶到。右路军为一万人,而城中守军一千二百人,双方兵力十分悬殊,后金的兵力是抚顺明军的将近十倍,是必胜之势。 努尔哈赤并未急于发动进攻,而是派人送给城内的李永芳一封劝降信。李永芳毕竟是朝廷命官,岂肯轻易降金。他看信后,立即身着官服登城观望。他作了两手准备,一方面假言投降,却又暗中命兵丁准备迎战。他大概是想试探一下金兵的战斗力,若打得过,就将其击退之;若打不过,就只好投降了。 努尔哈赤看透了他的心思,便下令攻城。早已混入城中的“商贾们”听到攻城的喊杀声,便在城中动起手来,城中顿时大乱。而攻城的金兵英勇无比,已登上城头与守城之兵展开了博斗。李永芳,见大势已去,只好开城亲自走出城门投降。但城中的千总王命印,把总王学道等却率部抵抗。努尔哈赤挥师进城,将二人及其抵抗之兵歼灭。抚顺城落到了后金手中。 进攻东州和马根丹的金国部队相继获胜。东州守将李弘祖战死,士卒被掠二百二十余人,马根丹守备李大成及军民一百六十余人被俘。明军计损失官兵近千人。以三城为中心,波及一百一十五座台、堡,地过百里,金国共俘掠人畜近三十万。抚顺陷落第五天,明总兵张承荫等才率援军万余缓缓而至。明军抵达抚顺城南边墙口外时,蒙古宰赛、暖兔各营仍集扎于辽河西岸;察哈尔丹汗的兵马则由西向东压逼过来,炒花部屯兵镇静堡(今辽宁北镇白厂门附近)外。后金兵云集于抚顺东,与城西相呼应,吓得明军不敢出战,只是分营列队,跟在后金军背后缓缓东向。努尔哈赤获讯,立即令大贝勒代善、四贝勒皇太极乘势拔营回击。时明军分三处据险、掘壕、列火器安营。张承荫企图以三营分进的方式与后金决战。 四月二十一日,双方激战于抚顺关东边外。金兵冒死陷阵,战不多时即将明军三大营层层围困。明军不能敌,右营游击刘遇节率先逃走,各营相继溃乱。后金兵随后追杀,明军死伤无数。总兵张承荫及副将、参将、游击、千总、把总等官共五十余人阵亡。后金军追杀四十余里,歼明朝援军十之八九,获战马九千余匹、盔甲七千余副,其它器械无算。 至此,抚顺之战方才以女真人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高杰一边听着多洛济大法师介绍抚顺之战的过程,一边回头望着在身后渐渐远去的那座破败不堪的死城,眼帘中仿佛看到当年那一战中的杀戮、诡计、背叛和得胜者的高高昂起的头颅。 在一个小镇休息一晚后,高杰等再次启程,据王曦所说,黄昏之前必会感到赫图阿拉。 在赫图阿拉以南,有个树林密布的山岗,叫阿布达里岗 ,而去往赫图阿拉城的官道,正从山岗下穿过。 他们正在山岗下缓缓骑行,突然发现山岗上树林边站着一个高大健硕的大汉。那人蓬头垢面,衣衫破烂,面无表情地正俯视着他们这一行人。 在接近阿布达里岗时,高杰就感觉王睿、王曦兄弟俩有些不对劲了,情绪好像渐渐有些失控,而当他们俩看到山岗上那个魁梧的汉子,蓦然一起从马背上纵身而起,飞快向山岗上掠去,目标正是那个形如乞丐般的大汉。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活着的死人 王氏兄弟俩突然失控,下马追上了山岗,这一幕让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惊愕当场。 高杰也不例外,焦急之下,他飞身下马,也顾不得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以目示意了骆思恭一下,便如同一只猿猴般掠上了山岗,窜进密林之中。而他的身后,如影随形跟着一个黄头发的小子,不是悟空还有谁。 骆思恭举手制止了还要跃跃欲试,跟着前往的其他人,然后呵呵一笑,对惊讶不已的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耸耸肩道:“年轻人,就是贪玩,没办法!” 多洛济大法师望着高杰消失的背影,摇头笑道:“没想到高杰小友的身手这般高明,老夫走眼了!” 玛拉黑色面纱上露出的那双美目闪着惊喜的光,喃喃道:“小杰弟弟瞒得我好苦!” 骆思恭苦笑道:“我们少掌柜的小时候曾是山中的猎手,身手比平常人灵动得多,加上到商会后,总缠着几个护卫习武健身,武功的确有些进步!” 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相视一眼,心中暗道:“这位帐房先生是在睁着眼说瞎话,糊弄人呢!高杰这般高明的身法,岂会是如他所说那般,跟着几个护卫习武健身便能练出来的?!” 骆思恭没有追上去,也制止了其他人再前去帮忙。因为他看出来那个乞丐般的魁梧大汉虽孔武有力、武艺不凡,但以王氏兄弟俩、高杰和悟空四人的能耐,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闪失。如今赫图阿拉大战在即,这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不知是敌是友,绝不可再将己方的底牌暴露出去。 于是,其他人在骆思恭的招呼下,纷纷下马,在山岗下一边稍事休息,一边等待高杰等的归来。 高杰窜上阿布达里高岗,施展出幻莲变,在茂密的柏树林中如星丸跳跃,速度极快,不久便追上了落在王曦后面的王睿。王睿身高体壮,力大无穷,但轻功却不是他的长项,虽然和王曦同时启动,此刻也被远远抛在了后面,同时被高杰追上。 高杰担心一马当先的王曦,来不及询问王睿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以念力沟通悟空,让他和王睿相互照应,然后便瞬间实现超车,继续向山岗上急奔而去。 阿布达里冈不算太高,很快高杰便到达了顶端,却发现王曦已经追着那大汉,顺着山岗后面陡峭的斜坡疾驰而下。望着前方不远处三哥王曦迅疾诡异的身形,高杰一边暗赞不已,一边小心谨慎地冲下斜坡。 将将到达阿布达里冈后坡的半腰处,他就看见王曦已经停下了脚步,伫立在一块山岩之上,正和十余步外的大汉互相对峙着。 那乞丐一般的大汉似乎颇为紧张,躬着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曦,双手握拳,一边剧烈喘息,一边发出低沉的嘶吼。在他身后,有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旁散落着许多树枝,看样子是用来掩盖洞口的。这个山洞不大,又处在山岗之后陡峭的斜坡上,周围柏树林立,杂草丛生,不仔细的话,是很难被发现的。 高杰跃上山岩,与王曦并肩而立,疑惑地望着对面的大汉,张口问道:“三哥,你认识他?” 王曦没有回答,嘴巴微张,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大汉,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王睿和悟空也已经赶到。王睿喘着粗气,站在岩石下,和王曦一样愣愣地盯着那个大汉,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 悟空窜到高杰身前,身体紧绷,四肢着地,警惕地望着大汉,全神戒备。 高杰的问话没有得到王曦的回应,正尴尬间,就听王睿颤声道:“真的是他吗?” 王曦此刻方才回答道:“没错了,是他,他没死!” 高杰听了这二人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对话,还是不明白情况,便疑惑地看向王曦,却见他此刻嘴唇轻颤,满脸热泪,竟然哭了。 王睿也是激动万分,上前几步,想要接近那个大汉。却没想到那人冲他又吼了一声,突然转身猫腰窜入了山洞之中。 王睿一惊,急忙大喊道:“招孙师弟,别跑!你难道不认得我了吗?”可那人进入山洞后,没有了回音。 王曦跳下岩石,来到洞口,见里面漆黑一片,不知深浅,便回头对王睿道:“哥,我进去看看,招孙师弟既然没死,我们就决不能让他流落此地,孤苦伶仃!” 王睿急跨几步,也来到洞口道:“恩!我和你一起进去。” 高杰担心洞中会有什么危险,正要阻止,却突然听到洞中传来一声大吼,接着那个大汉像头猛虎般,再次冲了出来,将王氏兄弟俩逼退了数步。 高杰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大汉,惊得呆立当场。 此刻,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大汉,双手横握一柄丈二长的镔铁大刀,虎目圆睁,立于洞口,就像天神降临,威风凛凛。 而王氏兄弟一见到大汉手中的镔铁大刀,顿时便跪在当场,埋首痛哭起来。 当高杰第一眼看到那柄大刀时,心里便是一动,再见到王氏兄弟俩此刻的状况,顿时就猜到了个大概。 此时,那个大汉突然见王氏兄弟跪地痛哭,浑身的凶悍霸道之气顿时便消失无踪了。他右手将大刀杵在地上,左手挠着乱入杂草的长发,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憨态。 王睿性情直爽,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喊道:“师弟啊,我是你大师兄王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不认得我们俩了啊?!” 王曦也哭道:“师父,大刀在此,您在哪啊?!” 那大汉似乎完全不认识王氏兄弟一般,听了他俩的哭喊,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憨态可掬,口中发出嗬嗬的笑声,似乎觉得眼前的场景颇为滑稽可笑。 高杰心里有了底,跳下岩石,来到王氏兄弟身边,将他俩使劲拉了起来,安慰道:“二哥、三哥,你们的这位师弟只怕是头部受过创伤,暂时失忆了。你们先别激动,咱们慢慢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曦生性冷静,闻言止住了哭声,又看了看还在傻笑的大汉,点头道:“小杰说的没错,招孙师弟只怕是真的记不得我们了!” 高杰接着道:“我观这位招孙大哥似乎戒备心挺重的,咱们先退开点,让他放松下来再说!” 说完,他便拉着王氏兄弟俩退回到先前岩石的前面。而那个大汉见他们退开,似乎并无敌意,也放松下来,盘腿坐在了山洞前,将大刀横放在身前的地上,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一言不发。 高杰见情况稳定下来,便问道:“二哥、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先说来听听啊!” 王睿情绪尚未平复,王曦便抽泣道:“这位,便是我们的师弟,也是师父他老人家的义子刘招孙!” 王曦口中的师父,自然就是闻名四川的大刀王刘铤了。刘铤是南昌人,字省吾,乃明万历初年以膂力著称的广东总兵刘显的儿子,他“勇敢有父风,每遇敌提刀陷阵,军中号曰刘大刀。以功累官四川总兵,讨杨应龙进左都督。同杨镐出辽东时为辽阳总兵。于诸将中最骁勇,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天启初赠少保,祠曰表忠。” 刘铤勇力绝伦,传说“无锡秦灯,力举千斤,闻滁州武状元陈锡多力,往与之角,将柏木八仙抬列十六盏、果盒悉 具,设酒二爵。秦灯只手握案足,能举而不能行。陈锡则能行,力较大矣,然仅数步而上耳。惟刘铤绕庭三匝,而爵盏如故,其力更有独绝者。”三位最有名的大力王较量之下,刘铤胜出,可见其神力盖世无双。 眼前这位大汉名叫刘招孙,别瞧他蓬头垢面,胡须满脸,看上去年纪不小了,其实还不到三十岁。大刀王刘铤一生真正收下的徒弟只有三人,除了王睿、王曦俩兄弟之外,刘招孙便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收养的义子。 刘招孙也是四川人,因为家乡遭灾,一家人流离失所,行乞于村野。在他三岁时,父母便双双亡故,他也饿晕在一个破庙中,幸好刘铤路径此地,将其救下,带回了家中。刘铤膝下无子,刘夫人见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甚为可爱,便让丈夫将他收为关门徒弟,并认其为义子,取名刘招孙。 那时王睿和王曦已经跟随刘铤习武数年,自然也就成为了刘招孙的师兄。三人相伴长大,感情深厚,而且在刘铤的严格教导下,都练出了一身不凡的本领。刘招孙和王睿一样,都继承了师父刘铤的三十六路重刀术,只有王曦学的是隐刺术,所以,王睿和刘招孙二人都是同样的身高体壮,神力惊人。 三年前,也就是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刘铤受朝廷征召,前往辽东参加对女真的围剿。出发前,因为担心战场凶险,刀枪无眼,恐王氏兄弟俩发生意外,断了老友尼堪外兰家的香火,同时也不愿他们与族人生死相搏,刘铤便借故先将王睿介绍去了熊廷弼的身边做了亲卫,又派王曦在家照顾刘夫人,只带了义子刘招孙去了辽东,参加了著名的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之战惨败后,噩耗传来,刘铤父子俩双双阵亡,刘夫人哀伤之下,急病不起,不久便随夫而去。此后,王曦为师母办完丧事后,便只身踏上了行刺努尔哈赤的道路。不久,熊廷弼经略辽东,王睿也跟随其驻防在边疆。 按照大明朝廷的战报,刘招孙早就已经和刘铤一起阵亡。让王氏兄弟俩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已经死了三年的师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望着刘招孙憨傻潦倒的模样和他身前那把师父的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王曦一边诉说,一边悲从中来,再次痛哭失声。 高杰一阵唏嘘,不忍见到王睿和王曦兄弟俩这般悲伤,略一沉吟,便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缓缓迈步,向刘招孙走去。 当高杰和刘招孙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时,刘招孙突然警惕起来,紧紧盯着高杰,呼吸急促,双手向地下的大刀摸去。 王睿和王曦担心高杰会把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师弟吓跑,正要制止他继续前行,却见高杰回头对他俩微微一笑,点头示意,让他们不要紧张,然后停顿了片刻,便继续前行,靠近刘招孙。悟空感觉得到那个大汉十分危险,想要上前护卫高杰,却也被他用念力制止了。 其实高杰也是在冒险,他在刘招孙开始警觉戒备的时候,便暗暗施展白莲九生神功第四重功法——四生幻,放出无形的念力,影响刘招孙的大脑和情绪,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善意。 以往高杰施展四生幻,都是用来对敌的,通过念力攻击敌方大脑中枢神经,使其产生短暂的失神状态。这次,高杰是异想天开,尝试用四生幻,发出善意的信号,影响刘招孙的思维、感觉,以博得他的信任。白莲宝典中没有记载如何依靠四生幻之法安抚对手的方法,高杰这是在赌博,也是第一次开始试着拓展白莲九生神功的神奇作用。 刘招孙在萨尔浒之战中,脑部受创,不但变得迟钝呆傻,还失去了此前的所有记忆。曾经勇敢强悍的一员猛将,如今除了有些憨傻,还十分胆小,容易受惊。他见高杰靠近过来,下意识便要去摸刀,准备自卫,突然间一股神秘的力量影响了他的大脑,眼前的高杰变得人畜无害,让他感觉亲近而值得信赖。于是,在王氏兄弟、悟空紧张的注视下,刘招孙摸向大刀的手又缓缓收了回去,脸上还对高杰展露出欣喜的笑意。 高杰施展四生幻功法影响刘招孙的情绪和感觉,只觉得 脑中储存的念力流失得飞快,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便快步走到了刘招孙的身前,冲着他灿然一笑,然后也盘起腿,席地而坐。 见高杰竟然和刘招孙面对面坐在一起,王氏兄弟和悟空三人面面相觑,满眼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同时,他们也对高杰也有了一点期许,希望这个神奇的家伙能够从刘招孙那里有所收获。 高杰坐下后,对着刘招孙笑道:“你好!刘招孙大哥!” 刘招孙闻言一愣,摇了摇脑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疑惑和触动,然后也咧嘴一笑道:“你好!刘招孙大哥!” 王睿三人听到刘招孙的回答,顿时满脸黑线,而高杰则差点翻到在地,被雷得不行。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萨尔浒之战 高杰努力平复心情,继续笑着问道:“刘招孙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呢?” 刘招孙发出嗬嗬笑声,却没有回答。 王曦这时在身后大声道:“此处叫阿布达里冈,当年家师便是在此遭遇埋伏,全军覆没的!” 高杰一听原来如此,尴尬地笑了笑,干咳一声,又问道:“招孙大哥,你住在哪啊,是在这洞里吗?” 刘招孙拍手而笑道:“洞里,洞里!” 高杰连忙用念力沟通悟空,让他进洞查看一下。 悟空担心惊扰到刘招孙,先是向侧面走出十余步,然后才迂回过来,趁着刘招孙注意力全在高杰身上,从他侧后方悄无声息溜进了山洞之中。 高杰见悟空成功,心中大定,一边用念力继续控制刘招孙的情绪,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吸引他的注意力。 很快,悟空就出了山洞,回到王氏兄弟身边。高杰和他念力沟通后得知,山洞不大,里面有兽皮铺地,应该是刘招孙这些年居住的地方。山洞内一侧丢弃着一副残破的盔甲、一把带鞘腰刀,还有一些血淋淋的兽类尸体,此外便再无他物。 高杰十分感叹,看来这三年多来,刘招孙大脑受创,失忆痴呆,但仍残留生存下去的本能,无意中寻到这个山洞之后,便一直隐居其中,茹毛饮血,过着山中野人的生活。若不是今日王氏兄弟发现了他,估计刘招孙将会在此度过余生了。 高杰暗自思忖,如果刘招孙能够配合自己,也许用针刺之法,自己有可能让他恢复一些记忆,慢慢正常起来。可如今赫图阿拉的事情紧迫,不能耽搁,而对刘招孙的治疗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够完成的,所以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高杰缓缓站起身来,对刘招孙道:“招孙大哥,你且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们回来!”然后,也不管他听没听懂,便转身走回到王氏兄弟和悟空身边。 王睿急不可耐地问道:“小杰,招孙到底是怎么了?” 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道:“应该是脑部受创,失去了记忆,而且现在的智力就像个小孩!” 王睿眼泛泪光,痛苦地摇着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高杰沉声道:“二哥不用太着急,也许我会有办法将他慢慢治好!” 王睿和王曦闻言,同时惊呼道:“真的吗?” 高杰点头道:“恩!应该有八成把握。不过,这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也许三个月,也许三年!” 王曦道:“不管要花多长的时间,不管需要什么条件,我们也要将师弟治好!要不,我们现在就带上他,一起前往赫图阿拉?” 高杰摆手道:“不行,绝对不行!他因为经历过激烈的战事,脑部受创后,对陌生人产生了一种自发的排斥感,神经极为敏感,情绪容易失控,我刚才为了靠近他,短短时间内就耗损了大量的内力,所以,带上他去赫图阿拉是不明智的!” 王睿激动地大声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将他孤伶伶留下?!我做不到!” 高杰道:“二哥、三哥,你们的心情我理解,招孙大哥是你们的师弟,也就是我的亲人,我和你们一样想要保护他,治好他!可是在现在这个情形下,的确不是将他带走的最好时机。其实,在我们完成赫图阿拉任务之前这段时间,招孙大哥如原先一样,隐居在此应该更好更安全。等我们成功归来,便可寻到这里,再将他安然带回中原,悉心照顾,进行治疗,你们说对不对?” 王曦情绪渐渐平复,点头道:“小杰此言有理,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 王睿痛苦地道:“看到招孙师弟这般模样,可以想见他这三年来受了多少苦难,我真是不想再让在此孤苦伶仃地呆上半刻!” 高杰温言道:“二哥,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接他的!” 王睿举目望向傻笑着坐在洞口的刘招孙。秋阳照耀下,地上那把镔铁大刀刀光闪烁,让王睿又想到了师父刘铤,他情不自禁地冲上去,痛呼道:“招孙师弟,师父他老人家真的驾鹤归去来吗?!” 此时高杰已经收回了念力,刘招孙见王睿靠近,顿时如同受惊了的兔子一样,一蹦而起,双手端着镔铁大刀,双眼圆睁,低声嘶吼,全身紧张起来。 高杰见机不妙,连忙纵身上前,一把拽住了王睿,制止他再逼近刘招孙。而刘招孙见高杰也一起上前,受惊之下,转身再次躲进了山洞中。而他一阵阵的低吼,还不时从山洞中传出,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进洞。 王睿见到这番情景,踌躇了半晌,方才对着山洞含泪喊道:“招孙师弟,你且再忍耐几日,我们兄弟俩定会尽快前来接你,绝不会再让你孤苦伶仃!” 在高杰的劝慰下,王氏兄弟俩这才依依不舍地掉头离开,和高杰、悟空一起,翻过山岗穿过丛林,回到了上岗下。 见他们回来了,大伙都迎了上去,多洛济大法师出声问道:“高杰小友,发生了什么?” 高杰对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两人苦笑道:“我商队这两个护卫刚才看到一个野人,误认为是失散多年的一个故友,情难自控便追了过去。最后发现是个误会,认错人了!” 多洛济大法师看了看王氏兄弟俩红红的眼睛,若有所思点头道:“原来如此!” 玛拉则上前拉着高杰的手道:“小杰弟弟,下次不要再这么莽撞了,此处乃荒郊野外,说不得在丛林中隐藏着什么危险,千万要注意安全!” 高杰感激地笑道:“多谢玛拉姐姐关心,小杰记住了!” 骆思恭上前对高杰拱手道:“掌柜的,既然大家都安然归来,是否可以继续上路了?” 高杰点头道:“抓紧时间赶路吧,争取尽快赶到赫图阿拉!” 于是,众人再次上马,重新上路。 骆思恭拉着高杰,堕在队伍的最后,轻声询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高杰便将刚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骆思恭听完,慨然长叹道:“刘铤将军被誉为大明第一猛将,陨落于萨尔浒之战中,阿布达里冈便是他当时舍身取义之处。幸亏你们找到了他的义子,也算老天慈悲,让忠良有后了!” 高杰又把自己准备在了结了赫图阿拉事情之后,回到阿布达里冈,将刘招孙带回中原进行治疗的打算相告,骆思恭点头表示赞同,并夸奖了高杰几句,说他思虑周全,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高杰赫然一笑,然后好奇地问道:“萨尔浒之战我听说过,但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却了解得并不多,可否请师伯说来听听?” 骆思恭望了远远走在前面的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一眼,然后低声道:“到赫图阿拉还有一段路程,既然正好经过了阿布达里冈,我便给你说道说道当时的那一场萨尔浒之战的惨况吧!” 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女真酋长、身为明朝二品龙虎将军的努尔哈赤起兵反明,在抚顺边将汉奸李永芳的协助下连克抚顺、清河等城,歼灭进剿的辽东总兵张承荫部,明廷举朝震动。抚顺之战后不久,努尔哈赤将抚顺城人畜财物劫掠一空后,将整个古城焚毁,退回了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虽未占领任何城市,退回了老巢,却依旧惹恼了大明朝廷。于是万历帝征调全国的精锐部队和身经百战的总兵赶赴辽东,打算直捣努尔哈赤的老巢赫图阿拉,毕其功于一役。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二月,辽东经略,兵部左侍郎杨镐奉命率领大军分东、南、北、中四路向努尔哈赤后金政权所在地赫图阿拉发动进攻。 调集的部队基本是援朝战争的翻版,总兵也大多是参加过三大征尤其是援朝战争的将领,可问题是明朝不乏直接带兵的总兵,却始终缺少统帅级的人物,而这次进剿的统帅是已经退休的文官出身的---杨镐,因为整个朝廷中提调统帅过数路大军十万以上人马的只有他了。杨镐在援朝战争中的表现可谓毁誉参半,一方面在中日和谈时,他用了各种计策离间扰乱了日军,但在指挥蔚山战役时遭到大败。 而这次,大败的悲剧很快又一次在杨镐的手里上演了,他将十万明军兵分四路,杜松率领主力三万人马从西路进兵主攻,李如柏南路吸引敌主力,马林从北路侧击,四川总兵镔铁大刀王刘铤从东路攻敌侧后。但是因为刘铤与杨镐在朝鲜战场曾结下过梁子,杨镐便将各地的募兵、客兵和配合作战的朝鲜军这些最弱又不好指挥的部队全给了刘铤。刘铤明知杨镐有心刁难,却并不以为然,因为他正在等待地方部队中最强的两支部队的到达----他们是川东女将秦良玉的白杆兵和戚继光侄子戚金率领的浙兵。 但事与愿违,白杆兵和戚家军尚未到达,杨镐便连续催促进兵,刘铤迫不得已,虽然已经预测到了失败的结局,但他还是说“俺亦受国厚恩,以死自许”,毅然率领这队弱旅提前进兵,在这支部队里先到达的一万五千浙兵成为了主力先锋。而朝鲜军于万历四十六年组成了以姜弘立为元帅,金景瑞为副元帅的三个营,共一万三千人的队伍与刘铤部在榛子头会合,组成东路军,号称四万大军。 努尔哈赤正确判断出明军的主攻方向,采用抚顺降将李永芳的“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战略,集中兵力发扬后金军骑兵机动的特长和连续作战的能力,先在萨尔浒歼灭了明军主力杜松部,后在尚崖间歼灭军事理论家马林所率的北路明军,明军的正规精锐部队基本全军覆没。此时南路的李如柏离赫图阿拉最近,李家在辽东驻守两代,对辽东地形最为熟悉,可是李如柏畏首畏尾,进兵缓慢。努尔哈赤看出了他的怯战,完全不理会他,回师向东,开始全力对付东路刘铤部。 刘铤被称为大明第一猛将,此前一直在四川一带带兵,力大无穷,挠勇善战,所用大刀重一百二十斤,虽年逾花甲,仍能抡动如飞。刘铤部本想在三月初一与其它三路军会合,但由于山路崎岖难行,加之朝鲜军队"不得已"而来,人心厌战,所以一路行进缓慢。初期刘铤也获得一些胜利,一路上没有遇到强敌,复杂的地形是最大的敌人,作为前锋的浙兵连拔营寨据点、开路搭桥,逐渐逼近赫图阿拉,但可怕的是,此时刘綎对杜松马林两路的败亡完全不知情。 二月二十九日,刘铤从宽甸出发走到马家寨和牛毛寨与后金兵相遇。四贝勒皇太极守二寨,与刘铤战不数合便不敌而走,刘铤乘势追杀, 皇太极弃二寨而去。后大贝勒代善率兵五千来救,被刘铤挥刀砍断马腿,代善坠马,险些丧命,后被金兵拼死救回,于是代善部也一路败走。刘铤乘胜追赶,连破十余阵,兵士疲乏, 遂驻营休息后向董鄂路进军。这里有牛禄额真托保、厄里纳、厄黑乙三人率后金兵五百人把守,在当日凌晨与刘铤兵接战。刘铤前部军兵数十倍于后金兵,将后金兵重重围住,厄里纳、厄黑乙二人战死军中,托保率残军逃到埋伏在山隘的扈尔汉的伏兵会合,以待刘铤军来。在巳刻时(3月14日上午)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的兵从瓦尔喀什林中出来,会合以迎刘铤军。刘铤初战获胜,又自恃勇力,便不把后金兵放在眼里,他率兵两万人,就令前部一万人进行野掠,边掠边进。 刘铤之所以这样急于打败后金兵,抢关夺寨,是有他的原因的。先是刘铤率兵深入宽奠地区,攻占了后金的几个营寨后,努尔哈赤派人诈称是杜松的亲兵,在一大早就拿着杜松的令箭来到刘铤大营,向刘铤禀告说:“杜将军已到赫图阿拉,深入敌境,担心后援跟不上请将军赶快进军会师对建州进行夹击。”刘铤初时不信,道:“我和杜将军是一样的官职,他凭什么用令箭向我传达命令?”那假亲兵诈称:“现在军情紧急,用令箭不过是表示凭据罢了。”刘铤大声叱骂说:“出兵时约定以炮声为信号,现在你部既已达赫图阿拉,为何未听见约定的炮声?”假亲兵道:“此地没有烽火,故用骑兵代替斥堠,这里距离赫图阿拉城五十里,跑三里传一炮声,不如骑马快速。”刘铤犹自半信半疑。假亲兵无奈,回金营禀告:“刘将军听到炮声才肯前进。”于是努尔哈赤即命令传炮,刘铤听到炮声,方信以为真,便急命拔营东进,进入了地形狭窄阿布达里岗。 这时金国的大贝勒代善和三、四贝勒莽古尔泰、皇太极己会合扈尔汉、托保等的兵力先占了阿布达里冈有利地形,设下埋伏。明军在阿布达里岗遭到伏击,刘铤急命部下抢占阿布达里冈,在山下准备发起进攻。 冈上的代善和皇太极商议后,决定分兵而击。于是皇太极率右翼兵先行出发,从山岗上猛冲而下,与明军接战,战况激烈。代善随后率左翼兵从山岗的西边冲下,与皇太极两面夹攻,明兵于是大溃败逃。皇太极让金兵穿上明兵服装,跟他去迎战在后面督战的刘铤。刘铤不辨真假,未做防备,皇太极靠近后,突然杀出,刘铤仓促应战,而此刻代善也已杀到,刘铤抡起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大刀与两贝勒力战,从巳刻打到酉刻不分胜负。皇太极久战不下,忽然拨马退走,刘铤以为他不敌而逃,便提马追赶,追了四里多路,看看追上时,皇太极突然返身发箭,正中刘铤左臂,刘铤一面拔箭一面仍抡刀战斗。皇太极又张弓一箭射中刘铤面庞,重赏之下的刘铤精疲力竭,这时大贝勒赶到,乘势一刀,终于将刘挺杀死。 后据逃回的零星残兵描述,刘铤义子刘招孙见刘铤被杀,遂下马要背刘铤尸体,却被皇太极一箭射中左胸心脏而死。刘铤一死,则杨镐的东路军也全军覆没。至此,杨镐四路分进合击进攻努尔哈赤的战争彻底失败。 听完萨尔浒之战的战况和刘铤东路军的悲剧,高杰心情跌宕,眼前的荒无人烟的阿布达里冈,似乎隐隐传来了金铁交鸣、人喊马嘶的凄厉之声。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舒尔哈齐 辽阳城,金国都城东京的八角龙殿内。 金国大汗努尔哈赤披着黄袍,叼着旱烟袋,眼睛半合半睁,慵懒地靠在铺着白虎皮的汗位上。 三贝勒莽古尔泰面无表情,心事重重地站在下面,本就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泛出淡淡的青气。他扬眉道:“父汗,老营关帝庙年祭在即,蒙古人派出国师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等一众高手,前往图谋甘珠尔,为保证万无一失,还是让儿臣率领第五旗队的精英去一趟兴京吧!” 赫图阿拉是金国第一个都城,努尔哈赤建立金国时改称为“兴京”。 一旁的二贝勒阿敏淡淡道:“莽古尔泰,大汗运筹帷幄,对赫图阿拉的局势早有谋算,你就不必再去参合了!” 莽古尔泰冷冷看了阿敏一眼道:“此前蒙古那边的黄教暗暗向我们透露了沙尔大喇嘛率人前来抢夺圣经的消息,父皇的确是早就做好了安排。可现在局势有变,辽阳出现大明锦衣卫高手,白塔堡也冒出了数位不知来历的蒙面强敌,连拜山教的东录突法师都被毒杀,这所有的一切绝不是单一的事件,很可能会和兴京、和甘珠尔圣经有关。我担心。。。” 阿敏笑着打断莽古尔泰的话道:“你担心两位国师坐镇兴京也不保险吗?我倒是觉得你有些杞人忧天了!” “我杞人忧天?我还说你居心叵测呢!”莽古尔泰怒视阿敏道。 阿敏笑意一敛,正待反唇相讥,却见汗座上的努尔哈赤挺直了身子,将手中的旱烟杆在面前的大案腿上随意地磕了磕,不大的响声顿时让他闭了嘴,低下了头。 努尔哈赤干咳了几声,双目精光四射,抬眼盯着莽古尔泰道:“莽古尔泰,你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阿敏乃是你的堂兄,也是我大金国的二贝勒,你怎可胡言乱语,对他这般无礼?!” 莽古尔泰闷哼一声,低下头不做声了。 努尔哈赤呵斥道:“你们四大贝勒都是我大金国的肱骨之臣、栋梁之才,应该兄弟齐心,协力共进,方可帮助本汗振兴女真一族!你岂可如此桀骜不驯,任性妄为,不识大体呢?!” 莽古尔泰见努尔哈赤真的动怒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请罪。 阿敏连忙上前拜倒道:“大汗勿要责备三贝勒,他只是一时逞口舌之利罢了,并未他意。阿敏也有不对之处,请大汗责罚!” 努尔哈赤叹了一口气,对莽古尔泰道:“你要是有阿敏一半的气度和沉稳,本汗就求神拜佛了!!” 阿敏道:“莽古尔泰其实也是在为我大金基业着想,担心兴京的安危而已,虽急切了点,但也情有可原!” 努尔哈赤摆摆手道:“好了,你们俩都起来吧!” 等阿敏和莽古尔泰起身后,努尔哈赤缓缓在旱烟斗里重新装上烟丝,用火石点燃,吸了两口方才沉声道:“兴京那边,有两位国师相机而处,计划周全,而且我还另外布有妙局,即便大明锦衣卫高手也参合进去了,也可确保万无一失。你们不用再操心了!” 莽古尔泰低低地“喳”了一声,便告辞而出。 等莽古尔泰走后,阿敏才对努尔哈赤道:“阿敏反对三贝勒率第五旗队精英前去增援兴京,是担心在辽阳城出现的大明锦衣卫高手会袭击东京城,危及大汗的安全。在阿敏心目中,我大金国的头等大事便是保证您的安全!请大汗明察臣的苦心!” 努尔哈赤哈哈大笑道:“阿敏,虽说你是吴弟之子,但我一直视你为己出。你只管施展出全部才能,为我女真族的振兴效力便是,不必谨小慎微,也不要介意莽古尔泰的胡言乱语。我是绝对信任你的!” 阿敏闻言,感动得泪流满面,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告辞出去。 努尔哈赤望着阿敏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烟,吞吐而出的白色烟雾模糊了他若有所思的面庞。 阿敏乃是努尔哈赤同胞兄弟舒尔哈齐的二子。 爱新觉罗·舒尔哈齐是爱新觉罗·塔克世的第三子,努尔哈赤同母弟弟。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舒尔哈齐出生于辽东。父亲塔克世为指挥使。母亲为建州右卫都指挥使王杲的长女额穆齐。舒尔哈齐5岁时,生母不幸去世,家事开始由继母纳喇氏主持。继母为人刻薄,对舒尔哈齐兄弟冷若冰霜。刚刚五六岁的舒尔哈齐便跟随哥哥努尔哈赤到深山野林中,采集松子、木耳、蘑菇,猎取野禽,然后再将这些山货送往抚顺的马市出售,贴补家用。然而,他们的奔波和劳作并没有换得继母的丝毫怜悯。无奈,十岁时,舒尔哈齐便跟随哥哥离开家,寄居在外祖父王杲门下。 万历二年(1574年),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率军破王杲的古勒寨时,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双双被俘,被充作幼丁,随军征战。每次作战,明军都让女真俘虏打头阵,往对方的刀阵里冲。几仗下来,大部分的女真俘虏都战死,只有努尔哈赤兄弟侥幸活了下来,并且练就一身健壮的体魄和精湛的武艺。 万历十一年(1583年),舒尔哈齐的祖父和父亲死在了明朝的乱军之中。舒尔哈齐与兄长努尔哈赤两人悲痛欲绝,一起离开了明军,回到了家中。 此后,两人决定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依靠着祖父遗留下来的十三副铠甲起兵,拉起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开始了创建后金的伟大事业。在创业岁月中,舒尔哈齐成为了兄长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和主要战将。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八月,舒尔哈齐首次带领建州女真朝贡使团前往北京进贡,这次的经历使他眼界大开。他对自己屈居在兄长的属下的地位感到不满,他希望有朝一日当上建州女真的最高统治者。与此同时他对大明先进的农耕文明和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七月,舒尔哈齐第二次进北京朝贡,这次的经历更助长了他的野心。他到达北京后受到了明朝廷热烈隆重的接待,并被赏赐给了丰厚的金银绸缎等礼物。同时,明廷还授予了他都指挥的高级武职。明朝以此做为一种战略对策,尽力拉拢和收买努尔哈赤的对手及反对者,在两者间进行挑拨,以激化彼此的矛盾。为此舒尔哈齐也确实感激明朝的恩宠,他感恩于明朝,在政治态度上越来越倾向于明朝。舒尔哈齐除了积极的与明朝发展密切关系之外,他还通过政治联姻的形式加强与其他各个女真部落的联系,借以扩大他的个人实力和影响。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他娶了乌拉部落的贝勒布占泰的妹妹为妻,第二年他又将自己的女儿额实泰嫁给了布占泰。舒尔哈齐同样也与朝鲜保持着相当密切的关系,朝鲜使者到建州,对于努尔哈赤和舒尔哈齐见面行相同的礼仪,并向两人馈赠同样的礼物。他们二人也分别屠宰猪羊,各自在帐中款待朝鲜使者,并回赠礼物。朝鲜国王也乐意在两位建州首领之间周旋,对他们实行双重承认的原则,这与明朝的手法如出一辙。 随着女真各部的统一,努尔哈赤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与明朝对抗,他对明朝的敌视态度也日益明显,他的下属也时常和明军发生武装冲突。明朝对辽东的局势感到不安。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明廷又起用了被罢免的前辽东总兵李成梁,希望他能扭转当时那恶劣的局势。李成梁上任伊始,就采用了原来对女真各部的分化瓦解政策。他利用了舒尔哈齐和他兄长的矛盾,大力拉拢他,对他恩礼有加,格外器重。李成梁让儿子李如柏娶了舒尔哈齐的女儿为妾,使双方关系更为紧密。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舒尔哈齐的妻子病故,李成梁父子准备了丰厚的祭礼前去治丧,备极隆重。面对明朝的恩宠,舒尔哈齐更加感激,他决心依靠明朝为后台,树立自己的女真最高领袖的地位。 舒尔哈齐明目张胆地树立个人的权威,逐渐构成了对努尔哈赤地位的挑战,两人的关系也日益紧张,在诸贝勒共同参加的会议上,两人常因意见相左而激烈争吵,努尔哈赤开始意图除去他这个潜在的对手。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三月,居住在蜚悠城的一小支女真部落,由于不堪忍受临近的乌拉部的奴役,想来依附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派出了舒尔哈齐和自己的儿子褚英、代善,将领费英东、扬古利、常书、扈尔汉领兵三千,前往蜚悠城收编该部。当舒尔哈齐等人行至半途的时候,他就满腹狐疑的对同行的将领说看到帅旗上有一层淡淡的幽光,想要退兵。不过在褚英、代善的反对下,只能作罢。到达蜚悠城后,该部落酋长策穆特黑带领的五百户人丁早以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于是很快这支队伍就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乌拉贝勒布占泰得知消息后,立即带领一万骑兵赶来拦击,双方军队摆出了交战的阵势。但这时,舒尔哈齐却带着自己属下的五百人退到了一边,他不想破坏与姻亲的友好关系。只有褚英、代善率军英勇奋战,舒尔哈齐只在一边观看,他的部下常书、纳齐布也没有加入战斗。正是由于舒尔哈齐的消极退避,最后褚英、代善虽然打败乌拉骑兵,但是没能给以致命打击。 舒尔哈齐班师回朝之后,努尔哈赤准备将他的下属常书、纳齐布以临阵脱逃的罪名处死,以剪除他的左膀右臂同时也是杀鸡儆猴。但是舒尔哈齐的反应十分强烈,说杀他们就是等于杀我,誓不低头,大有决以死战的阵势。最后努尔哈赤为了避免公开的冲突,便做出了让步。他只罚了常书一百两黄金,夺了纳齐布下属的人马,并且从此以后剥夺了舒尔哈齐指挥军队的权利,将他排挤出了最高军事领导层。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舒尔哈齐的地位一落千丈,变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人物,他痛感自己与努尔哈赤势难并存。于是,他与长子阿尔通阿,三子扎萨克图商议,图谋另立门户,与兄长分庭抗礼。 于是舒尔哈齐带着几个儿子和少数部下来到了铁岭东南的黑扯木,在那里伐木建造房屋,开辟新的根据地。而黑扯木临近明朝的军事重镇铁岭,可以直接依靠明朝的军事保护,在他的东面又与乌拉部落接邻,能随时得到盟友的援助。 舒尔哈齐开始与努尔哈赤越来越疏远,转而靠近明朝了。李成梁看到这一分化女真的大好机会,于是火上浇油,故意挑起矛盾冲突。他上奏朝廷册封舒尔哈齐为建州右卫首领,这是明朝在辽东地区设立的最高地方军事长官。 努尔哈赤自然不能容忍弟弟的这种行为,先是责令舒尔哈齐放弃自立为王的念头,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他断然采取了强硬措施,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三月,舒尔哈齐的两个儿子阿尔通阿、扎萨克图被努尔哈赤诛杀,部将武尔坤也被处死。努尔哈赤余怒未消,仍打算将他的次子阿敏处死,只是在皇太极等人的极力求情下,阿敏才逃过一劫,免于一死,不过他的一半家产被没收。 面对兄长咄咄逼人的姿态,舒尔哈齐失去了继续抗争的勇气。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如兄长,而且他所指望的靠山,驻扎在辽东的明军,也处在岌岌可危的境地,根本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在万念俱灰的绝望处境下,舒尔哈齐回到了兄长的帐下。但是这次的努尔哈赤对他不再讲兄弟情谊了,舒尔哈齐被囚禁在一间暗室之中,用铁锁锁住,仅有两个孔穴给他送食物。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八月十九日,舒尔哈齐在囚禁中死去,时年四十八岁。 也有传言说,舒尔哈齐实际上是被胞兄努尔哈赤秘密暗杀的。 舒尔哈齐被幽闭后,努尔哈赤对性情温和、毫无野心的阿敏极为重用和善待,在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登基为汗时,将他与自己的亲子代善、莽古尔泰和皇太极一起册封为“四大贝勒”,且在平日里待之如亲子,完全没有因为其父舒尔哈齐的事而迁怒与他。 而阿敏也一直忠心耿耿地为努尔哈赤效命,两人之间毫无芥蒂,他们的关系成为金国群臣中的一大美谈。 阿敏出了八角龙殿,站在台阶上仰望着高远的蓝天,心中暗道:“如此看来,兴京只怕不会太顺利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雨欲来 满清发祥地、金国的第一个都城赫图阿拉内城中,有一座道观,叫玉皇阁,乃是金国七大庙之一。在这个道观后院,有一个不大的四角凉亭,周围种满了桂花树。在花满枝头的时候,人坐于亭中,香气扑鼻,让人熏然而醉,所以这个亭子被努尔哈赤赐名为“香亭”。 此刻,香亭中端坐着两个老者,衣着一青一红,正聚精会神地在一个木制棋盘上博弈。 红衣老者棋力精湛,眼看就要得胜之际,青袍老者蓦地大袖一拂,将满盘黑白子拂乱,然后大声道:“不下了!以这玩意来赌输赢太不公平!” 红衣老者摇头道:“德拉格,你也算是一个大师级的人物了,怎地还像市井之徒一般不认账呢?!” 青袍老者身高体壮,正是金国国师、拜山教德拉格大法师,他冷哼一声道:“大汗既然在此刻派我到此,便是要我主持大局的,这点毋庸置疑,又何须凭借一盘围棋来定夺!” 红衣老者淡淡道:“你主持大局?!此地有多少兵、有什么计划你清楚吗?!老夫多年以来,一直受大汗委托,主持赫图阿拉的安全护卫事宜,此地所有守卫官兵、侍卫高手皆受我节制,所有暗道机关、金银宝物等绝密尽在我心,你说说看,谁更有资格做主呢?” 德拉格大法师听罢,怒不可遏地在亭中转了数圈,方才颓然坐回石凳上,冷声道:“行,乌麦,这次我就不和你争了,这次希望你要计划周全了,别到时候栽了跟头,让老夫看了笑话去!” 红衣老者正是金国另一位国师,拜火教乌麦大法师。 自从努尔哈赤开始与大明宣战,攻城掠地之后,德拉格大法师便带着拜山教萨满跟随大汗左右,而乌麦大法师则受托一直驻守在赫图阿拉老营,守卫金国大本营和女真族的龙脉宝藏。两位国师虽都属于萨满教,但又不尽相同,拜山教和拜火教两派势力一直在明争暗斗,想要在金国获得更高的地位和资源,作为两派的BOSS级人物,德拉格和乌麦国师的关系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他们明面上虽然一团和气,暗地里却恨不得将对方拉下马去,好自己一个人独享尊荣。 乌麦大法师身材瘦高,三缕长髯飘洒胸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听了德拉格大法师的话,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大汗既然派你前来,这次虽不以你为主,但一旦赫图阿拉出了纰漏,我自然是难辞其咎,到时候你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德拉格大法师怒道:“你个老狐狸,算计得还是这么精,老夫真是后悔走了这趟!” 乌麦大法师呵呵笑道:“德拉格,你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先喝口茶歇歇吧!其实,你换个思路想想,如果这次我们俩能够通力合作,摧毁了蒙古人的夺经计划,功劳自然也会有你一份的!” 德拉格大法师一想也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慢平静下来,可他转念一想,又皱眉道:“乌麦,事情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次前来赫图阿拉的,除了蒙古的国师沙尔呼图克图,可能还会另有强敌,胜负之数还未可知呢!” 乌麦大法师道:“哦?还有强敌?能被你德拉格称做强敌的,应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了,说来听听!” 德拉格大法师道:“大明锦衣卫高手,我曾在辽阳和他交手过,武功高绝,我亦不能匹敌,估计是骆思恭亲自来了!” 乌麦大法师听罢,难得地脸色一变,惊道:“骆思恭?!” 德拉格大法师点头道:“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他了!只是一来还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来赫图阿拉,二来嘛,也不知他到底带了多少锦衣卫的好手同来!” 乌麦大法师想了想,重新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样子道:“骆思恭,恩,大明朝廷第一高手,锦衣卫指挥使,大名鼎鼎啊!不过,我在赫图阿拉早已拉好了网、布好了局,即便是骆思恭来了,也改变不了他们即将覆灭于此的结局!” 德拉格大法师若有所思地看着乌麦大法师,半信半疑道:“莫非,你还藏着什么厉害的手段!” 乌麦大法师呵呵大笑道:“这个,你就不必多问了,时机一到,我自会相告!” 德拉格大法师冷哼一声,摇头道:“行!希望如你所说,能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些机密我还真不想听了,可以逍遥自在,不用操心,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乌麦大法师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懒得回应,只是悠然自得地品着清香的热茶。 “赫图阿拉”是满语,汉意为横岗,即平顶小山岗。在史学界被称为"清王朝第一都城",是金国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外交的中心,被视为清王朝发祥之地,满族兴起的摇篮,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座山城式都城,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努尔哈赤始建城堡于此。两年后,又增修外城。内城外城周4.5千米,外城北门外,铁匠、弓匠分区居住。为清太祖努尔哈赤所筑。 城池依势筑于一条东西走向的山岗之上,峭壁峥嵘,三面环水,易守难攻。城内地势南高北低,四周筑有高高的城垣。整个城池面积不大,分内外两城,城垣由土、石、木杂筑而成。内城周五里,由努尔哈赤及其亲族居住;外城周十里,是精悍部卒、八旗驻军之处。城周十里设九门即南三门、北三门、东二门、西一门,外城北门外,铁匠、弓匠分区居住。 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正月初一努尔哈赤于此“黄衣称朕”,建立了大金政权。后金天聪八年(1634),被皇太极尊称为"天眷兴京"。 自从金国迁都辽阳之后,除了内城依旧戒备森严,外城已经对当地的女真百姓开放,原来八旗驻军之地变成了百姓居住和经商的所在。 高杰等午后不久便到达了赫图阿拉,在外城找了间不错的客栈投宿,而多洛济大法师和玛拉向高杰告别,说是要去原始森林找寻药草。 傍晚时分,蒙古国师沙尔大喇嘛和粆图台吉再次悄悄找上门来。 在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的客房中,肥头大耳的沙尔大喇嘛像个弥勒佛一般,满脸带笑,显得心情很是不错。 骆思恭微笑问道:“大师心情不错,看来是有好消息要带给我等咯?” 沙尔大喇嘛摘下毡帽,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笑呵呵地道:“骆大人好眼力,老衲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给大家一个惊喜,着实可惜啊!” 高杰在一旁道:“大师笑得像朵花似的,别说我师伯,便是小子也看得出您心花怒放!” 沙尔大喇嘛尴尬道:“这足以说明老衲定力修为不够,让大家见笑了!” 骆思恭摆摆手道:“大师乃是高人,在我等面前喜形于色,恰好证明了你已经把我等当作自己人了!” 沙尔大喇嘛正色道:“那是当然,既然好不容易将骆大人等一众高手从中原请来相助,自然应该坦诚相对,携手共进!” 粆图台吉也出声道:“是的,此次我蒙古帝国对大明委派骆大人等各位高手前来赫图阿拉助我夺取甘珠尔圣经,十分的感激。只是,既然大家要协作,就必须要有计划和规矩,所以也希望各位能听从我方的安排,大家齐心协力,完成任务,尽快成功撤离!” 骆思恭对粆图话语中带出的傲慢毫不介意,点头道:“粆图台吉放心,你们是主,我们是辅,自当会遵命而行!” 沙尔大喇嘛笑道:“骆大人是何等的高人,自有分寸,台吉不必多言。我带来的好消息是,女真人藏匿甘珠尔的所在已经被查探到了!” “哦?”骆思恭道:“这么快便查出来了,大师手下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沙尔大喇嘛听了这话,非常受用地又摸了摸光头,继续道:“此前我在沈阳时曾说过,早已派遣了二弟子达瓦剌待人前来赫图阿拉,提前开始了探查藏经之处的事宜。可喜的是,他不辱使命,在今早已经有了结果。” 高杰道:“这么说,我们就不必在关帝庙年祭仪式上公开去抢了对吧!” 粆图轻蔑地看了高杰一眼道:“没错,高侯爷这下就不必再提心吊胆,可以安心了!” 沙尔大喇嘛知道粆图和高杰有些不对付,正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却听高杰笑道:“粆图台吉说的是,我当然安心多了,莫非台吉觉得盗取经书不够刺激,想要明抢吗?” 粆图怒道:“你以为我傻啊?” 高杰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低声嘟囔道:“不是以为,本来就是!” 粆图听了个不清不楚,似有似无,知道他嘴里没有好话,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 沙尔大喇嘛本来的满腔喜悦被粆图这么一闹,顿时变得低落下来,他皱眉沉声道:“台吉,咱们现在谈正事,别再扯其他的,行吗?!” 粆图虽是林丹汗的胞弟,为铁槊科诺特十苏木之一,地位尊崇,但沙尔大喇嘛的话,他却不敢反驳。因为他深深知道,大哥林丹汗要想统一蒙古各部,没有藏传佛教的支持,是绝对做不到的,而眼前这个国师,便是其中最关键的人物了。所以,沙尔大喇嘛说罢,他便立刻扭转脑袋,不再搭理高杰了。 骆思恭心里好笑,表面却平静如常地道:“那么,藏经之处是在何地呢?” 沙尔大喇嘛道:“骆大人可听说过这赫图阿拉的女真七大庙吗?” 骆思恭沉吟片刻道:“不知,请大师赐教!” 沙尔大喇嘛道:“据说赫图阿拉还是金国都城的时候,努尔哈赤曾在此建造了七座庙宇和祠堂,有道教的显佑宫、有佛教的普觉寺,还有儒家的文庙、刘公祠等,涵盖了中原佛、道、儒三家,由此可以窥见其觊觎大明江山的勃勃野心!” 高杰道:“莫非藏经之所就在这七大庙之中的一座庙宇或祠堂里?” 沙尔大喇嘛点头道:“忠勇侯所言极是,正是在普觉寺之中!”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各有谋算 “普觉寺”又叫“关帝庙”,位于赫图阿拉城内城南门里,建州女真对关羽十分崇拜,迁居赫图阿拉城后,努尔哈赤于金国建立的前一年(公元1615年)修建关帝庙,是金国初期七大庙之一,也是清代第一座关帝庙。每年十月十八都会举行年祭,同时举办庙会,到时香火云蒸霞蔚,香客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沙尔大喇嘛介绍完普觉寺后,接续道:“达瓦剌前日抵达赫图阿拉后,便派人四处暗访搜寻甘珠尔圣经的所在。就在昨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买通普觉寺一个迎客僧,从他口中得知,甘珠尔圣经已经被悄悄送到了普觉寺中存放,就等着在三日后的年祭仪式上亮相了!” 骆思恭道:“甘珠尔圣经既然已经请到了普觉寺中,那就是说,如今的普觉寺一定是防卫森严,难以接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盗取和强抢基本没有什么区别了!” 沙尔大喇嘛沉声道:“骆大人所言甚是,据那个迎客僧说,普觉寺从昨日开始已经闭寺了,就等着三日后的年祭。而且,如今寺庙四周足足有数百名女真士兵护卫着,庙里更有不少拜火教的萨满高手看守圣经,几乎寸步不离,要想人不知鬼不觉地盗取圣经,难度相当大。” 高杰皱眉道:“这么说,只有强攻一途了?!” 粆图冷哼一声道:“我蒙古帝国勇士英勇果敢,不似你等南人斯文怯懦,即便普觉寺中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抢回圣经!” 高杰不明白这位粆图台吉为什么总针对自己,闻言嘿嘿笑道:“那是,我们大明的人一向行事谨慎,计划周详,不会冒冒失失就去白白送死,因为贸然从事,在我们眼中,不是勇敢,而是鲁莽,甚至是愚蠢!” 粆图台吉指着高杰怒道:“你,你。。。” 没等他“你”完,高杰早已转头对沙尔大喇嘛笑道:“不过,小子认为,大师你绝不会这么做,一定另有谋划,对不对?” 沙尔大喇嘛捂掌大笑道:“忠勇侯虽然年幼,但思维缜密、聪慧过人,老衲的确是针对现状做了些行动计划。” 骆思恭道:“愿闻其详!” 沙尔大喇嘛道:“这次年祭,因为有甘珠尔圣经的展示,仪式的规模比往年要大不少,故此,女真人特地提前从辽阳城的弥佗禅寺、沈阳长安寺等辽东地区有名的寺庙请了不少高僧前来观礼,而这些高僧们在近日也陆陆续续抵达赫图阿拉,并被安排宿于普觉寺的厢房之中。这些高僧虽然有可能会彼此认识,但随他们前来的僧众却互不相识,这便给了我们一个混入普觉寺的机会!” 粆图台吉瞪大了眼睛道:“国师,原来您早就胸有成竹,有了谋划,我还以为唯有强抢一条路可以走了!” 沙尔大喇嘛微笑道:“粆图台吉,我这个计划也是才想到不久,并未思虑周全,更没有最后确定,准备先和骆大人商议完善之后,再告知于你,勿怪!” 粆图台吉点头道:“我等出发之前,兄汗便叮嘱过我,一切听从国师安排,所以我只管听命行事,完成国师交代的任务便是。国师殚精竭虑,策划谋算,粆图只恨生来愚钝,不能相助一二,岂会怪您!” 沙尔大喇嘛道:“有三位台吉鼎力相助,老衲信心大增,再加上骆大人一干大明高手为后援,此行虽难,但尚可一搏!” 骆思恭问道:“大师是计划带人乔装成高僧的随从,先混入普觉寺,相机盗取圣经?” 沙尔大喇嘛笑道:“没错,老衲本就是佛门弟子,连乔装改扮都免去了,到时我们可在那迎客僧的相助下,混入寺中,争取在不惊动守卫的前提下,干净利落盗得圣经,尽快撤离!” 骆思恭道:“此计划的确可行,那我等该做些什么配合大师的行动?” 沙尔大喇嘛道:“我计划是在明日傍晚混进去,骆大人可率领大明高手在寺庙外围潜伏接应,如若我们行藏暴露,大家便里应外合,强抢圣经;如果运气好,盗经顺利的话,那么等我们安全出来后,骆大人便和我等一起立刻离开赫图阿拉,以免女真人察觉了,脱身不易!” 骆思恭点头道:“行!大师明日一切小心!” 双方又将这个方案仔细商讨了一会,沙尔大喇嘛这才和粆图台吉告辞离去。 高杰皱着眉,在房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方才说道:“宗擎大师、师伯,我怎么觉得心里有些没底呢?” 宗擎尊者笑道:“掌柜的,你为何有这种感觉呢?” 高杰道:“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对了,那甘珠尔圣经对蒙古人十分重要,是因为他们信奉藏传佛教。女真人信奉的是萨满教,那甘珠尔对努尔哈赤而言,是不是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宗擎尊者摇头道:“非也,女真人现在虽然信奉的是萨满教,但努尔哈赤乃是位雄主,志在天下,为了拉拢和征服蒙古人,他对待藏传佛教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没错!”骆思恭道:“努尔哈赤深知利用喇嘛教安抚西藏和蒙古各部,巩固金国对辽东地区统治权的重要性。就在去年(1621年)五月,远自西藏东来蒙古传教的干禄达儿罕囊素喇嘛从科尔沁来到金国定居,受到努尔哈赤亲自接见宴请的隆重礼遇,并敬谨尊师,倍加供给,使得囊素喇嘛倍受感动,又多次来到金国,且决定死后葬于辽东。去年年底,囊素喇嘛圆寂,努尔哈赤在辽阳城的南门外为其修庙安放遗体。他对囊素喇嘛所作的这一切,蒙古人都看在眼中,所以一年多来,有许多与林丹汗不合的蒙古部落逐渐归附或依托于金国。而这次趁着普觉寺年祭之际,大肆宣扬将展出蒙古人的圣经甘珠尔,努尔哈赤绝对是用心良苦,十分重视的。” 高杰悠悠道:“既然甘珠尔对努尔哈赤的大计如此重要,怎会在短短时间内就让沙尔大师的徒弟获知行藏,蒙古人又怎能轻易混进普觉寺中盗得圣经呢?!我总感觉这里面有古怪!”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相视一眼,摇头笑道:“这小子脑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我们能想到的,他一点都没落下,怪不得这帮小子都喊他怪胎!” 宗擎尊者也哈哈大笑道:“高杰小施主聪慧过人,思维敏捷,实乃不可多得的奇才,怎可用怪胎称之!” 高杰苦笑道:“原来二老早有计较,却闷在肚中不言不语,倒让我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骆思恭拉着高杰坐下道:“我们起先只是有感觉罢了,并不敢确定这里面有没有问题。你还记得我曾给你说过,除了我们这一行人之外,我还暗中带来了锦衣卫的一些精锐,和我们一道,分赴辽东?沙尔大喇嘛他们另外安排有人手在暗处,我们一样也有!甘珠尔运抵普觉寺,虽看起来是悄悄进行的,可不仅仅是沙尔大喇嘛轻易获得了消息,连我锦衣卫也得到了同样的情报。这个机密如今早就不能再称之为秘密了!” 高杰惊道:“师伯的意思是,甘珠尔实际上是一个诱饵,而普觉寺,则是女真人布下的一个陷阱?!” 骆思恭道:“虽不能完全肯定,但可能性非常大!” 高杰急道:“那刚才为什么不对沙尔大喇嘛明言示警,让他重新修改计划呢?” 骆思恭摇头道:“首先,我们只是感觉,并未确定;其次,蒙古人对甘珠尔圣经志在必得,沙尔大师和粆图台吉等都是心高气傲之人,且对我等颇有戒心,我们此刻示警提醒,不但不会有效果,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误会。” 高杰思忖片刻,赞同道:“没错,蒙古人反复强调此次行动,以他们为主,我们只是辅助而已,一旦过多干预他们的计划行动,反而会适得其反。可是,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入女真人的圈套吗?” 骆思恭道:“这次蒙古人除了明面上的沙尔大喇嘛这几个人外,应该还带来了不少高手,如果普觉寺真是个陷阱,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也非易事,起码短时间是难以做到的。一旦行动失败,寺内有异动,我们可以以雷霆之势,在寺外发起攻击,相信将他们救出来应该不是大问题!” 高杰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骆思恭道:“德拉格大法师来到了赫图阿拉,加上一直驻防此处的乌麦大法师和拜火教高手,还有勇猛善战的数百士兵,女真人的实力不容小觑。而蒙古人有沙尔大喇嘛师徒等一众高手,也不是轻易就能对付的,加上我们隐伏其后,见机行事,这一战,并不一定就会落在下风。老夫唯一担心的是,小杰在沈阳见到过的那个黑衣人一伙,他们到底为何而来,会站在那一边。至于神秘的多洛济大法师,也是一个难以预测和控制的变数!” 深夜,赫图阿拉内城玉皇阁内,一身红衣的乌麦大法师和身穿青袍的德拉格大法师在正殿大厅内排案对茗。下首有五个中年人,其中四位身着红色萨满袍,剩余一人则披挂轻盔轻甲,他们一言不发,恭恭敬敬端坐着。 德拉格大法师一口饮尽杯中热茶,大声道:“乌麦,你深夜把老夫邀到此处,就为了喝茶吗?!” 乌麦大法师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口茶,闭目细细品味了一下从舌底泛出的回甘,方才缓缓道:“德拉格,你还是这般性急,倒是糟蹋了我的好茶!” 德拉格大法师哼了一声道:“对老夫而言,喝茶不如喝酒,我可不像你这般假斯文!” 乌麦大法师也不介意,轻笑道:“赫图阿拉好久不曾有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了,众多高手齐聚此地,想想都让你激动,你耐不住性子情有可原。可越是这个时刻,老夫倒是觉得越应该静下心来,泰然处之!” 德拉格大法师心情不爽,冷冷道:“此事你是主持,心里有底,当然不急。我到今天为止,连你的计划和安排都毫不知情,能静下心来才有鬼了!” 乌麦大法师哈哈一笑,慢慢将茶喝完,放下茶杯,然后为德拉格大法师又斟了杯茶道:“老家伙,你先别急,听我一一道来!大汗今儿派人送来加急密信,大明那边有人传来消息,蒙古人不久前派遣国师沙尔大喇嘛前去向天启皇帝求助,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带人应该也来到了赫图阿拉,相助蒙古人夺取甘珠尔圣经!” 德拉格大法师闻言,腾地站了起来道:“我就说嘛,那日在辽阳的吴海平府中,和我交手的必是骆思恭!” 乌麦大法师示意他坐下,然后道:“如今既然已经确认了,那就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德拉格大法师坐下后,狐疑地看了乌麦大法师一眼问道:“骆思恭和沙尔大喇嘛武功卓绝,不在我俩之下,这一战,你就这么有把握吗?!” 乌麦大法师道:“有没有把握,你且听听我和大汗设计的这个局再说吧!”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七大庙 德拉格大法师端起茶杯道:“神神秘秘的,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乌麦大法师淡笑道:“你且少安毋躁,等我先安排徒儿们去各自办事再说!”他转头对着坐在下首的一个白面无须的红袍中年人道:“忽拉出,明日你和东单萨依旧坚守普觉寺,若遇有人混进寺庙,不必拆穿,尽可让他们找到地宫入口,等他们进入之后,再启动机关,将其全部关入地宫之中。记住,给我演得逼真点,不得有失!” 白面无须的红袍人正是乌麦大法师的大弟子忽拉出,而坐在他身后的东单萨则是排行第三的徒弟。忽拉出生性谨慎稳重,且多智多谋,是乌麦大法师五个徒弟中当仁不让的主持大局的人物。而东单萨黝黑精瘦,是轻功身法最高的。二人听完师父的命令,并不多问,起身领命离去。 德拉格大法师一边冷冷看着乌麦大法师布置任务,一边一杯一杯大口牛饮热茶。 乌麦大法师接着对另外两个红袍中年人道:“寿兹,你和舒烈一起守在此处,不得擅离!” 寿兹是乌麦大法师的二徒弟,身高体壮,裸露的胳膊肌肉虬结,看上去更像是拜山教的弟子,他是五个弟子中力量最大,打架最猛的一个;而舒烈则排行第四,长相平淡无奇,脸上总是笑哈哈的,实际上却是行事最狠辣的一个。寿兹听完乌麦大法师的吩咐,心中不满,站起身来瓮声瓮气地道:“师父,您将老大老三派去普觉寺打架过瘾,却让俺和老四留在这里无所事事,是不是太偏心了!” 舒烈此刻也站起身来,笑哈哈道:“二师兄,师父如此安排,自有道理,绝不会让咱俩在这傻哈哈地喝西北风的,对不对,师父?” 乌麦大法师笑啐了一口道:“舒烈,你嘴里说得好听,心里估计也和寿兹一般不情不愿。你们俩给我听好了,从明天起,你们俩在此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兵器不准离身,随时做好大战的准备!” 寿兹和舒烈对视一眼,虽还是不明白守在这道观中有什么作用,但也不敢再作声,只好诺诺而退。 最后剩下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白脸汉子,他不等乌麦大法师发话,便自动站起身来,躬身抱拳,等待命令。 乌麦大法师满意地点点头道:“通杜将军,你乃赫图阿拉驻军最高指挥官,保证此地安全是你最大的职责。你的手下全都按照计划到位了吗?” 因为赫图阿拉深处于金国腹地,是女真人休养生息之地,治安情况非常好,原则上不会兴起刀兵,所以留守的仅仅只有一个甲喇的兵力,也就是一千五百人,而甲山额真通杜便是这只部队的首领。听到乌麦大法师的问话,通杜恭敬作答道:“末将昨日便已经按照国师的吩咐,将手下将士分派到位,不敢懈怠!” 乌麦大法师点头道:“你回去再叮嘱各处兵士一下,估计明日便会爆发战斗了,全力做好迎敌的准备!” 通杜领命告退。 乌麦大法师将手下打发走了,这才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笑着对德拉格大法师道:“德拉格,你等急了吧!” 德拉格大法师冷哼道:“你不是说要将大汗的计划告知于我吗?!为何却把我晾在一边,只顾着调派你那些个手下,莫非我连他们都不如?!” 乌麦大法师摇头苦笑道:“德拉格啊德拉格,枉你还是我大金国师,怎会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先打发走他们,是因为下面要对你说的,乃是关于我赫图阿拉最大的机密,他们没有资格知道罢了!” 德拉格大法师这才舒服了点,悻悻道:“说吧,我听着呢!” 乌麦大法师干咳一声道:“大汗乃是一代雄主,深谋远虑,在建国之前便在赫图阿拉修建了七座庙宇祠堂,你应该是很清楚的!” 德拉格大法师皱眉道:“七大庙?!这算什么机密,在我大金,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啊?!” 乌麦大法师扬手示意他不要急,然后缓缓道:“你只知大汗建造了七大庙,却不知其中的真正原因!” 德拉格大法师道:“真正的原因?不就是大汗一直崇尚中原文化和文明,建造七大庙是为了更好了解大明,以便逐鹿中原吗?” 乌麦大法师摇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也是世人皆知的原因罢了!老夫和你一样,身为大金国师,却一直守在赫图阿拉,你就没觉得不正常吗?” 德拉格大法师没有回答,而是心里暗道:“我才不在乎有没有不正常,大汗让我随他出征,建功立业,就说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你高!” 乌麦大法师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道:“如果你认为大汗更看重你,才带你出征,留我在此,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其实,我被大汗留在赫图阿拉,是在守护我大金的龙脉和宝藏!” 德拉格大法师哼了一声道:“守护龙脉?!没有千军万马,我金国的龙脉岂会那么容易便被毁坏的?!至于宝藏,我可从没听说过此处有藏宝之地,是你编的吧!” 乌麦大法师淡淡道:“本来这个秘密是不能对你说的,但昨日我接到大汗的令谕,此次赫图阿拉群雄汇聚,各方势力都暗暗集结在此,只怕会有一场大战,所以让我把守护的国之机密告知与你,希望我二人能通力合作,以确保我大金的龙脉宝藏安然无恙!” 德拉格大法师见乌麦大法师说得甚是认真,不像有假,顿时坐直了身体,郑重其事地道:“怪不得大汗不顾自己在东京城的安危,特地派我前来赫图阿拉对你施以援手,原来其中还有这般隐秘之情。” 乌麦大法师沉声道:“是啊,其实大汗建造七大庙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守护我大金国的龙脉宝藏。赫图阿拉是我女真族的龙脉之地,据说,此龙脉有七处龙眼,不但需要镇守,还须大量金银珠宝温养,方能使得龙脉越来越旺,从而促使我金国大兴,方才有机会逐鹿中原!” 德拉格大法师瞠目道:“七处龙眼?!我明白了,七大庙便是建在了七处龙眼之上!” 乌麦大法师点头道:“没错!七大庙之下,都暗暗建造了地宫,十分隐秘。每座地宫之中,皆有一个机关,一旦七个机关全部启动,整个赫图阿拉城下埋葬的宝藏就将开启,而龙眼也会暴露于人前!” 德拉格大法师呆了半晌,方才问道:“这次蒙古人和大明锦衣卫联袂到此,莫非是知晓了我大金宝藏的秘密?” 乌麦大法师笑了笑,摆手道:“那倒未必!他们此行应该还是为甘珠尔圣经而来。但不论是沙尔呼图克图大喇嘛还是骆思恭,都是绝顶高手,一旦他们在赫图阿拉四处搜寻圣经下落,难免不会发现龙脉宝藏之秘。所以我们绝不能冒险,必须将他们在此铲除!” 德拉格大法师道:“要想击败这二人,绝非易事,更别说将他们击杀了!既然他们是为了甘珠尔圣经,为何不干脆将经书送还蒙古,或是转移到其他地方?” 乌麦大法师道:“甘珠尔圣经,对大汗征战天下的计划非常重要,岂能归还蒙古人?!如果将圣经转移到其他地方,我势必要随之前往,进行护卫,那此地的龙脉宝藏怎么办?!所以我和大汗认为,此次蒙古人派出了国师沙尔大喇嘛、大明也出动了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他们可谓是精英尽出,一副势在必得之势。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在此地集结力量,一劳永逸,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果成功,大明、蒙古遭此重创,几年之内将再无能力深入我大金腹地了,而我大金龙脉宝藏从此将安然无恙!” 德拉格大法师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大汗这可真是一次豪赌啊!乌麦,你就真的这么有把握吗?” 乌麦大法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对德拉格大法师笑道:“反正,蒙古人已经按照我的计划,将目标定在了普觉寺,在那里,陷阱布好,只待他们自投罗网!至于骆思恭一行人,如果他们和蒙古人一起行动,自然也逃脱不了。即便他们单独行动,我也另有布置,让他们掉进深渊,不可自拔!” 德拉格大法师道:“既然你已经成竹在胸,我就不必多说了,在此重大关头,我不会再和你计较什么,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乌麦大法师赞许道:“大汗早知你德拉格是个明事理、知轻重的人,派你前来,果然没错!不过,我真正担心的是,除了蒙古人和大明锦衣卫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暗藏的势力隐而未发?或者说,除了甘珠尔圣经之外,是否还有人另有图谋?” 德拉格大法师惊道:“有什么端倪吗?” 乌麦大法师道:“昨日,三贝勒也派人送来加急密函,要我注意一个来自中原的商队,为首之人乃是大贝勒和四贝勒的好友,一个叫高杰的少年。他说在白塔堡镇抓捕重犯吴海平失败,而当时这个高杰率领的商队正好就借宿在吴家庄内,令人生疑,要我多加注意!” 德拉格大法师沉思道:“我在辽阳、沈阳也曾见过这个高杰,的确是位年少有为、颇为出众的少年,他的手下曾和我的徒子徒孙发生过冲突,据说武功不错,但并不足以和骆思恭、沙尔大喇嘛相提并论!” 乌麦大法师道:“不论怎样,这次都不能出半点纰漏,所以针对这个高杰和他的商队,除了密切监视之外,我还安排了一次引诱和试探,明日应该会有结果!” 德拉格大法师不以为然道:“我觉得你和三贝勒有点小题大作了,这个高杰及其商队难以对我们构成威胁!” 乌麦大法师道:“就当作是有备无患吧!另外,据暗布城中的细作探报,似乎还有一些神秘的人物进入了赫图阿拉,这些人行事隐秘,看上去倒像是我女真人,但却并非寻常百姓,个个身怀武艺,十分可疑!” 德拉格大法师皱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普觉寺的护卫只怕应付不了吧,甘珠尔圣经放在那里做诱饵太危险了,别到时候落了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乌麦大法师哈哈大笑道:“放心吧!甘珠尔圣经如今仍旧好端端藏在这座道观之中,普觉寺里的只是个赝品罢了!” 德拉格大法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刚才你严令寿兹和舒烈二人坚守此地,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藏宝之所!” 乌麦大法师道:“不错,所以普觉寺那边就要拜托你前去坐镇了,而我,必须守在此处,保证甘珠尔圣经的安全!”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收购辽参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高杰便带着姬龙峰、悟空、王睿、王曦离开了客栈,走上大街。 因为他们明面上是来自蒲州的商行,到赫图阿拉为了采购辽东三宝来的,为了不引起怀疑,表面文章还是得做做,所以高杰几人便按照努尔哈赤、代善和皇太极提供的当地最有名的采参人的住址,一家一家前去拜访。 所谓辽东三宝,那可是大大有名,辽东有句谚语叫“关东山,三宗宝,人参、貂皮、乌拉草。” 因为上党人参几乎绝迹,关外的辽参几乎成为唯一的替代品,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而长白山上的野貂皮柔软光滑、轻便耐寒,也是皇家贵族、官员富商的最爱之一;乌拉草虽不算珍贵,却非常实用,具有非凡的保暖防寒作用,深受各阶层百姓们的喜爱,每到秋季,辽东人便到山上去割乌拉草,晒干存放,冬天时絮到鞋里,避免脚生冻疮。 古代交通不像如今这般便利,辽参、貂皮和乌拉草这三样东北特产运到中原去很是耗费人力物力,再加上如今明金两国处于敌对状态,所以这三样特产在中原很是稀缺,而顶级的辽参、貂皮更是有价无市。丰厚的利润自然会吸引唯利是图的商人,在大明和金国禁止通商后,不少有实力、有背景的晋商依旧会冒着通敌杀头的风险,铤而走险,远赴辽东前去贩卖女真人缺乏的日用百货、粮食金属等,然后再收购辽东三宝贩到中原。 还真别说,代善和皇太极给高杰介绍的几个参农个顶个都是当地最有名气的能人,家中的辽参不但存货多,而且还有极品存在。人参越老,根系越发达也就越珍贵值钱,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八两以上的人参十分罕见,只有经验丰富、手段高明的参农才有可能采到。 到了中午时分,高杰等人肩背手提,几个大布袋中装满了辽参,而在他们几个怀中,还揣着十多支用红色绸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极品人参,可谓收获颇丰。虽然有努尔哈赤亲批的购参七折手书,为高杰节省了不少费用,但带来的银子仍旧花去了不少。还好高杰准备充分,荷包饱满,底气很是充足,买参付钱的时候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副土豪做派。很快,赫图阿拉来了个“富二代”的消息便传遍了不大的山城。 王睿、王曦和悟空跟着高杰在赫图阿拉外城区和城外的平民区逛了一上午,都颇有疲惫之感,但却老老实实牢记自己是商行伙计的身份,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唯有姬龙峰忍耐不住了,拉住高杰抗议道:“掌柜的,够了吧,你说的大采购是不是该收手了?” 高杰头也不回,背手挺胸,仍旧在城外简陋的平民住宅间穿梭着,一边走一边回答道:“本掌柜自有分寸,这名单上还剩下最后一家,坚持就是胜利!” 姬龙峰苦着脸道:“你一副大掌柜的做派,空着手,逍遥自在,当然能坚持。而俺大包小包背了一身,累得要死不活,可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要不俺俩换换?” 高杰回头瞪了他一眼,大声道:“你是我商行的伙计,能和我比吗?再啰嗦,小心我扣你工资奖金!” 姬龙峰哪听得懂什么是“工资奖金”,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死活不肯再迈腿。 高杰无奈,只好走到他身前,弯腰低语道:“大头,跑完这最后一家,我请你下馆子!”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招呼其他人继续向前走去。 姬龙峰坐在地上赖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下馆子”的巨大诱惑,抹了一下嘴角流下的哈喇子,扛起大包、拎着小袋,大呼:“等等俺!”便又追着高杰等而去。 名单上的最后一家,是个叫胡拉尔的参农,因为辽参在当地卖不起高价,且采参不易,所以他家的房舍也是破破烂烂,和其他参农几乎差不多,家境很是穷困。 高杰在胡拉尔家木门上敲了几下,大声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很快,木门从内打开,一个布衣打扮的女真族青年走了出来,他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皮肤白皙,两只眼睛灵动活泼,看上去猴精猴精的,看到高杰等人,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疑惑问道:“你们有事吗?” 高杰躬身一礼道:“我们是从山西来收购辽参的,请问你是胡拉尔吗?” 青年摇摇头道:“胡拉尔是俺爹,俺叫花努尔。” 高杰笑道:“花努尔大哥,你好,我是山西庞记商会的掌柜高杰,大贝勒和四贝勒介绍我们前来收购辽参的!” 青年“哦”了一声,脸上露出笑容,连声道:“原来是两位贝勒爷介绍来的,快快请进!” 高杰等跟着花努尔走进了不大的木板房,围在一个烧着木头的火盆旁坐了下来。 花努尔站在一旁,笑呵呵地道:“各位掌柜的,实在不巧,俺爹昨日方才进山采参去了,家里现在就俺一个人!” 高杰故作着急问道:“那购参之事。。。” 花努尔拍了拍胸脯道:“高掌柜不用担心,有俺在是一样的!” 高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花努尔大哥也会采参吗?” 花努尔道:“那是当然,俺从五岁就开始跟俺爹上山采参了,这次要不是因为有事要办,俺也会跟着进山去!” 高杰道:“原来如此,看来我们没有白跑一趟,那就请花努尔大哥将家里的辽参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合适的话,我们就立马买下!” 花努尔应了一声,转身进了里屋去取参。 高杰烤着火,一边和王睿等闲聊,一边等待。不久,花努尔便拎着一个布袋走出来,递给高杰道:“高掌柜,这些参是俺爹和俺在夏季进山采来的,您瞧瞧,合不合用?” 高杰打开布袋,将里面的十来株辽参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方才抬头道:“从这些辽参的完整情况看得出,花努尔大哥和您的父亲定是非常厉害的采参行家!” 花努尔听得眼睛一亮,开心道:“没想到高掌柜年纪这么小,却很是识货,让俺佩服得很!要说采参的本事,在赫图阿拉这块,俺们父子俩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 高杰点头道:“我们庞记商行既然是来购参的,自然会对辽参有所了解,而我只是知道掉皮毛,辨别品相的好坏,主要还要靠我这几个伙计!”说道这,高杰将布袋递给王睿道:“你们再看看,然后出个合适的价格给花努尔大哥!” 王睿接过一布袋的辽参,和王曦俩开始煞有其事地品头论足起来。一旁的姬龙峰见他俩嘀咕不停,半天也没个结果,按奈不住,一把拽过布袋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些普普通通的辽参,按照之前收购的价格给就完了,磨磨唧唧的,俺肚皮可是饿得贴到后背上去了!” 高杰苦笑摇头,正要说话,就听花努尔出言道:“原来各位贵客还未吃中饭啊,正好俺和俺爹昨天杀了一只羊,炖了一大锅羊肉,如果各位不嫌弃,就在俺家里将就着吃顿午饭吧!” 高杰听得眼睛一亮,颇为意外地道:“原来花努尔大哥不但是采参高手,还会烹饪美食,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厚颜留下来尝尝大哥的手艺吧!” 花努尔笑道:“要得要得,难得有贵客上门,俺这就去准备准备,各位稍后!”说完,他便进屋去准备饭菜了。 等花努尔进里屋后,高杰便收敛了笑容,眼睛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姬龙峰见状,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可别赖皮,说了要请俺下馆子的,甭想就这样把俺打发了!” 高杰回过神来,呵呵笑道:“你个吃货,放心啦,我说到做到,晚餐一定兑现,撑死你!” 王睿和王曦闻言哈哈大笑不止。 花努尔手脚颇麻利,不多时便做好了五个菜,摆上了木质方桌,然后招呼高杰等就坐吃饭。 本来对花努尔的手艺没抱什么奢望的姬龙峰,在吃了一块羊肉之后,禁不住竖起大拇指道:“美食,绝对是美食,花努尔小哥的手艺,足以胜任饭馆的大厨了!” 花努尔听到姬龙峰的赞许,顿时心花怒放,一边招呼他尝尝其他菜肴,一边开始聊起烹饪的经验来。 高杰和王氏兄弟俩略一品尝,也跟着赞不绝口起来。还真别说,桌上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五个菜,但味道的确不同凡响,按高杰的判断,花努尔这水平比之大城市中的高档饭店的大厨们有过之无不及。 吃了一口野山菌,高杰抽空问道:“这菌子味道鲜美,也是出自长白山上吗?” 花努尔点头道:“是啊,每次俺们进山采参,也会采摘些蘑菇山菌、松子野菜回来。城里的普觉寺年祭马上就要开始了,据说寺中来了好些外地的高僧,需要大量蘑菇山菌等素食,俺爹让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要给寺中送货!” 高杰和王睿等对视了一下,又不露声色地道:“哦?普觉寺年祭,到时候会很热闹吗?” “那是当然,听说到时候还会有一本什么圣经要在年祭仪式上展出,所以特地邀请了好些个外地的高僧前来观礼。俺昨日送货到寺里,好奇之下,想要见识见识那本圣经的模样,便去找了在寺里做杂役的一个俺儿时的好友,让他帮忙带俺先去瞧上一眼,期待着会沾上点佛光宝气,给以后进山采参带来点好运。”花努尔边吃边随意答道。 王睿急忙道:“结果呢?看到了吗?” 花努尔摇头道:“没看到呢!我那好友说了,圣经珍贵无比,昨日运抵寺中后,便被送进了寺内的地宫之中存放,还有好些拜火教的萨满师们守护,连他都没能瞧上一眼!” 王睿道:“地宫?普觉寺里还有地宫啊!” 花努尔道:“之前没听说过寺里有地宫,我那好友也是昨日圣经送达后,偷偷看见萨满师和寺内高僧一起在后院的佛殿旁不知动了什么机关,便打开了一个地宫,这才晓得普觉寺不简单呢!” 王睿还待详细询问,却见高杰对他使了个眼神,这才忍了下来。 之后,高杰又和花努尔聊了聊关于采参的事情,再也没有提及普觉寺年祭。 吃完饭,高杰让王睿他们按市价将花努尔家的所有辽参全部收了,还多给了几两银子饭钱,这才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王睿问道:“小杰,我还没问完呢,你干嘛阻止我呢?” 高杰皱着眉,沉声道:“这个花努尔有问题!”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花努尔 王睿等听高杰这么说,一起围了上来,让他说个明白。 高杰道:“三位大哥,我感觉这个花努尔绝不是一个真正的参农!” 姬龙峰瞪大眼睛道:“为什么?我们怎么没有察觉?” 高杰想想道:“其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你们没有留意罢了!首先,这顿饭就是个极大的破绽!你们还记得他说,昨日他爹进山前杀了一头羊,炖了羊肉吃吗?” 姬龙峰点头道:“当然记得,我们中午吃的主菜就是那剩下的半只羊,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你只记得味道好,其他的全顾不上了!” 在三人的催促下,高杰把他发现的破绽缓缓说了出来。 采参是件苦差使,参农一般叫做“放山人”,他们进一次山要一两月,不但要防备野兽的袭击,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再加上“人参精”给人带来的种种神秘感,干采参这一行的人并不太多。“绿色黄金”的诱惑力太大了,许多采参人都是在“一边拆庙、一边拜佛”的复杂心理支配下,向山林中走去的。那些把人参视为神灵的放山人,在入山前一个月就过上了和尚一般的生活,不敢沾半点荤腥。而且在入山的当天,一大早起来就要用冷水净五体,给神上供,然后才能出发。就这样还总是提心吊胆,生怕受到神灵的惩罚。由于人参奇异难觅各某种民俗心理作用,形成放山人在采参过程中的许多山规戒律:不许多说一名话,不许多做一件事,说话务求吉利。 所以,花努尔说他爹昨日进山前杀羊吃肉,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高杰在听到花努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心里犯嘀咕了,所以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和怀疑,在之后和他的闲聊中,高杰有意识地询问了不少关于采参的事情,虽然花努尔看似答得滴水不漏,但高杰仍旧从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比如,当花努尔拿出一株最好的老参递给高杰时,高杰有意问道:“听说最顶级的人参有八个叶柄,不知这株当时有几个呢?”花努尔当时稍稍一愣,随即很肯定地答道:“这株老参是俺亲手挖出来的,足足有七个叶柄,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极品辽参了!” 高杰在出发来辽东之前,就做了很多功课,特别是关于“辽东三宝”的知识。当时他是为了应付女真人的盘查,证明购参商贩的身份而做的准备,可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为了辨别真假参农的试金石。 其实,人参有个十分有趣的特点:它的叶子随生长的年龄而变化。通常刚刚由种子发育成的幼苗(一年生),仅在茎上生出一个叶柄,上面着生三片小叶,称为“三花子”;第二年虽然也仅生出一个叶柄,但上面着生的小叶变成了五片,称为“巴掌”或“五叶子”;第三年后,茎上相对生出两个叶柄,每个叶柄上各生五片小叶,俗称“二甲子”。以后每年茎上便多生出一个叶柄,每个叶柄上都是五片小叶,具三个叶柄者为“灯台子”,四个叶柄者为“四品叶”,五个叶柄者为“五品叶”,到具有六片轮生的复叶时,被称为“六品叶”,以后参龄再长叶数也不增加了。 也就是说,再好再老的人参,叶柄数也不会超过六个,高杰故意说顶级人参有八个叶柄,其实就是出言试探。果然,花努尔竟然说那株老参是他亲手挖出来的,有七个叶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最后,高杰有意无意问他挖人参的时候是用什么工具时,花努尔闪烁其辞,一会说用小锄头挖,一会说用手刨,很快便将这个话题岔开了去。 据高杰所知,采参不仅要能吃苦,还要有丰富的经验,熟悉山里的地形,了解人参的生长习性。一般在冬末春初趁雪未化时进山,比较容易找到人参。此时在有人参生长处地气较暖,雪往往融化了二尺见方的一小块,一望便知。不过这时人参在地面上的茎叶还没有萌发,很难确定参龄,所以不容易挖到老参,因为依传统观念,人参越老根系越发达也就越值钱,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而夏秋两季入山采参,虽然人参的绿叶往往和周围的绿草相混杂,不易发现,但此时茎叶茂盛,可根据叶的形态查明参的大概年龄。找到适龄的人参以后,要用特制的骨针或竹针将周围的泥土轻轻挖开,再慢慢地将人参挖出,如果不慎将人参碰伤,哪怕是折损了一根参须,也会大大降低人参的价值。挖出的人参要用湿苔藓小心包好,放入篮内带回。 所以不论是用小锄头挖还是用手刨,都绝对不是真正的放山人采参使用的正确工具和方法。 听着高杰头头是道、逐条逐句说完他怀疑花努尔的依据,王睿等三人面面相觑,呆立当场。他们固然因为花努尔是个假参农而震惊,更为高杰丰富的知识和细致的观察而惊讶不已! 姬龙峰缓缓回过神来,纳闷道:“如果真如你所说,花努尔是乔装改扮的参农,那他煞费苦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王曦沉声道:“当然是为了给我们传递一个错误的信息,甘珠尔圣经在普觉寺的地宫之中!” 王睿恍然大悟道:“对哦,这小子不但假意透露这个信息,还生怕我们找不到似的,连具体位置都全盘托出,真是用心良苦啊!” 姬龙峰挠了挠大脑袋,不可思议地道:“没想到买点辽参还会碰上这些个稀奇古怪的情况,你们说说看,这个花努尔到底是在帮我们还是心怀鬼胎?” 高杰道:“你以为他是雷锋啊,做好事还不留名?” 王睿三人同声问道:“雷锋是谁?” 高杰干咳几声道:“是一位传说中的世外高人,一生特喜欢帮助别人,还不求回报!现在先别管这位雷锋大侠了,还是多想想花努尔吧!” 王睿道:“这花努尔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和目的已经暴露了?” 王曦摇头道:“应该不会,也许只是个试探?” 高杰想了想道:“如果这个花努尔是要引诱我等去普觉寺的话,也就是说,甘珠尔圣经在普觉寺就是个圈套,或者说,女真人在那里挖了一个大陷阱在等着我们跳进去!” 姬龙峰失声道:“那蒙古人岂不是已经上当了?!” 高杰皱着眉,思忖片刻,方才道:“事关重大,我们不能轻易下判断。这样,你们且先带着辽参回去客栈,将这个情况转告我师伯和宗擎尊者,让他们细细分析。我要回去花努尔家,暗中查探一番,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线索没有!” 王睿等三人本想和高杰一起去,但想想自己背着拎着这么多包裹,实在不方便,只好叮嘱高杰小心,然后加快脚步,返回客栈。 高杰先是偷了一户女真百姓的衣服换上,又在脸上抹了点脏乎乎的土,装扮成一个穷鬼,然后才向花努尔的家中走去。 高杰一路疾行,就在几乎能看到花努尔他们家的房子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花努尔带着几个大汉,迎面向他走来。高杰一惊,连忙低头闪到一边,放缓了步履。 花努尔一行人似乎有急事,丝毫没有注意高杰,和他擦肩而过,急冲冲地走远了。 高杰思忖片刻,便调转方向,远远吊在他们的身后,尾随而行。 不久,花努尔等人进了外城,接着继续前行,毫不停留地进入了内城中。可奇怪的是,他们不久又从内城的东门通过,回到了外城。 半个时辰后,在高杰的注视下,花努尔一行人隐没在内城东门外不远处一座山岗上的建筑之中。 高杰抵近一瞧,这座建筑古朴典雅、**肃穆,大门上悬挂着一个大匾,上面篆刻着三个鎏金大字《显佑宫》。高杰曾听沙尔大喇嘛介绍过,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有七大庙,而这个显佑宫乃是道教的道观,也是七大庙其中之一。 此刻显佑宫大门紧闭,刚才花努尔一行人是敲开了小门进去的,行迹颇为神秘。高杰侧耳聆听片刻,察觉到这个道观里面似乎有很多人活动的迹象。现在因为是白天,高杰不便靠近侦查,只好远远地坐在一个树下,观察着进出的是些什么人。 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这个显佑宫中只出来进去过四、五个人,每个人神神秘秘,行色匆忙。而从他们的稳重轻快的步履中,高杰可以明显看出,这些人武功不错。更为重要的是,这几个人,都身着红色的萨满袍。 花努尔则一直没有再出来,高杰又等了片刻,便决定回客栈去找师伯赶紧碰头。今晚蒙古人便要在普觉寺行动了,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下去。 显佑宫是七大庙中唯一的一座道观,和不远处的地藏寺一起被女真人合称为两大“皇寺”。相传,当年努尔哈赤每遇战事或重大活动之前,都要进入显佑宫进香,祈求神明保佑。 在显佑宫的南苑之中,有一株神奇榆树,树围七尺,高逾十丈,树皮虬结,一看便是历经了数百年风雨的古树。这株榆树枝叶繁茂,依旧生机盎然。 榆树下,身着红袍的乌麦大法师正悠然而立,他的身前,低首站着的赫然正是花努尔。 原来,花努尔正是乌麦大法师的五个徒弟之一,也是他的关门弟子。花努尔的火神功法虽然不是最强的,但他机敏灵活,极善言辞,却是其中最适合于伪装的。除了修习武功,这个花努尔还有一个独特的癖好,就是下厨烹饪,在他心目中,做出一道可口美味的菜肴,和击杀一位武林高手,同样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成就感。 花努尔笑着道:“师父,你安排徒儿办的事已经办妥,特回来禀报!” 乌麦大法师望着花努尔,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点头道:“这么说,你已经将甘珠尔在普觉寺的信息透露给庞记商号的人了?” 花努尔道:“徒儿办事,您放心就是了!” 乌麦大法师笑道:“为师知道,五个弟子中,你是最机灵的一个,所以方才会派你前去冒充参农胡拉尔的儿子,放出假消息,试探于庞记商号的高杰。既然你已成功将信息透露出去,我们便在此静候佳音吧!” 花努尔点头道:“师父,敌人都被你用计骗去了普觉寺,显佑宫自然就安全了。反正左右无事,我便下厨去做几样好菜,您老人家边吃边等着普觉寺的好消息吧!” 乌麦大法师摇头道:“不行,我的计策虽然看起来实施得甚是顺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越是在这样的时刻,越加不能掉以轻心。你收起下厨做菜的心瘾,立刻去后院找你两位师兄,和他们一起好好守卫显佑宫,不得有误!” 花努尔耸耸肩,只好告辞而去。 乌麦大法师抚摸着巨大榆树的树干,抬头仰望着茂密的枝叶,喃喃自语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你们要来寻死,我便送你们去地狱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抉择 高杰返回客栈,就将跟踪花努尔去到显佑宫的情况告知了骆思恭。 骆思恭此前已经听过了姬龙峰等回来后的汇报,在高杰说完之后,略一思索便沉声道:“种种端倪显示,蒙古人此行盗取甘珠尔圣经的行动机密已经泄露了,金国早有防备,设下了圈套。” 宗擎尊者道:“没错,这也就可以解释,德拉格大法师为何会匆匆赶至此地了!” 高杰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问道:“大师、师伯,依你们的判断,我们的身份是否也暴露了呢?” 骆思恭摇头道:“这可不好说。既然女真人刻意安排花努尔假扮参农给你下套,起码可以表明,我等也是他们的怀疑对象了!” 高杰道:“蒙古人盗经计划泄露,很可能是女真人在蒙古高层安插有眼线;如果我们的行藏也被女真人知晓了的话,那就说明努尔哈赤的间谍也已经渗透到进了大明朝廷的顶层了!” 骆思恭自从知道了努尔哈赤重用降将李永芳,创建秘密队伍第五旗队,专门从事谍报、潜伏、策反和破坏等隐秘活动之后,才第一次真正将人口稀少、位处边域的金国当作一个潜在的威胁逐渐重视起来。这次,他们离开京城,远赴女真人腹地,协助蒙古人盗取甘珠尔圣经的行动机密,大明朝廷中,除了天启帝朱由校、魏忠贤之外,几乎再没有什么人知晓了,如果他们的行踪泄露,那么唯一的可疑对象只有魏忠贤。 想到这,骆思恭紧皱眉头,抬眼望向高杰。他深知,高杰和魏家的关系不错,如果这怀疑落实了,高杰只怕会难以接受吧。 高杰见师伯看向自己的目光闪烁不定,顿时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便笑着道:“师伯的担心,小杰明白,放心吧!如果当真如此,我不会那么脆弱的。不过,我还是坚信,必定不会是他!” 姬龙峰见他俩语打机锋,说得不明不白,忍不住道:“你们在说些啥,俺咋就听不明白呢?” 骆思恭对姬龙峰摇摇头道:“有些事,牵涉太大,你还是不明白的好。”然后他又对高杰道:“希望你是对的。所有一切,等我回京后定会查明!” 王曦急道:“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应付面临的危局。普觉寺显而易见是个预先埋下的陷阱,就等着蒙古人和咱们跳下去了,是进是退,当早做决断!” 骆思恭点头道:“对!既然已经基本确定普觉寺有问题,我们自然不能上当冒险。只是,蒙古人虽和我们联系上了,但他们在赫图阿拉的落脚点我们却并不知晓,该如何将这个情报及时转告他们,阻止普觉寺盗经的行动,却是个大难题!” 宗擎尊者道:“赫图阿拉虽然不大,但如今我们人手太少,且距离他们行动只余下不到四个时辰,时间紧迫,难度相当大啊!” 王睿起身道:“不管如何,我们尽力而为吧。大家分头到城中去找,还是会有一线希望的!” 骆思恭道:“只能如此了!但是,大家切记,不可搞得大张旗鼓、路人皆知,万一女真人有了觉察,恐再生变故!” 看到一直躺在床上养伤的孙乾光翻身准备下床,熊兆珪急忙上前拦住他道:“你伤还没好,就别参合了!” 孙乾光苦笑道:“熊大哥,自从用了小杰和多洛济大法师的灵药之后,我胳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况且,这找人又不需要用胳膊,就让我出点力吧!” 没等他说完,旁边的王睿不由分说,一把将他抱上床,面无表情地道:“不准去!”说罢,便拉着王曦、熊兆珪等出门了。 高杰内心虽然焦急,但看到了这一幕,也有了一丝温馨而欣慰的感觉。 这一路来,因为孙承宗和熊廷弼的过节,王睿对孙乾光从未有过好脸色。熊兆珪虽明白事理,知道孙承宗所为乃是对事不对人,一切只是政见不同罢了,但也不愿和孙乾光说话交流。自从白塔堡一战,孙乾光为救熊兆珪,奋不顾身挡下那一拳,断臂受伤之后,三个人的关系便慢慢发生了改变,熊兆珪自是对孙乾光细心照顾,无微不至,而王睿虽有些磨不开面子,但早已抛开了成见,将其看作了自己的兄弟。 正感慨间,就听骆思恭笑道:“乾光,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不要辜负了他们的一番情意!” 孙乾光无奈道:“好吧,我只是不想成为大家的负担!” 高杰嘿嘿笑道:“孙大哥,大家从未当你是负担,你所作所为早就得到了认可,不是吗?赶紧养好伤,兄弟们还等着你,要再插香结义一次呢!” 孙乾光惊喜叫道:“真的吗?” 高杰道:“骗你是小狗,这可是王睿大哥亲口对我说的!” 孙乾光激动不已,又准备翻身下床,高杰连忙上前制止道:“唉唉,王睿大哥和熊大哥这才刚出门,你怎么就不听话了?” 孙乾光尴尬道:“我一激动,就想小解了,这也不行吗?” 高杰一头黑线,苦笑无语。 两个时辰过后,除了姬龙峰,出去的人都陆续回转。蒙古人行踪隐秘,没有人能找到他们的落脚点。 正当大家急不可耐之时,房门推开,姬龙峰带着一个女真人打扮的大汉走了进来。高杰定睛一看,那大汉正是沙尔大法师的首徒卓鲁。只是他把那一头醒目的红发用头巾包得严严实实,除了高大威猛,倒也没有太多其他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高杰抢上前惊喜地道:“卓鲁大哥,可算找到你们了!” 卓鲁见了高杰,顿时面现恭敬之色,合十拜道:“卓鲁见过前辈!” 高杰愕然无语。 其他见识过高杰和卓鲁在京城对战的人,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都背转身去暗自偷笑。 高杰呆了片刻,方才明白是什么情况,连忙抱拳道:“卓鲁大哥,你千万不要这般称呼我,我可担当不起!” 卓鲁认真道:“前辈乃我教大黑天密法传人,修为高深,摩尼宝神技神秒无比,晚辈可不敢或忘!” 高杰当初为了赢得对决,见卓鲁怀疑他是修炼了大黑天密法的前辈高人,便顺着杆子爬,捉弄了他一番。没想到这卓鲁是个奇葩,直到今天依旧深信不疑,弄得高杰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只是,如今情况紧急,也没时间多解释,高杰只好先由得他去了。他接着问道:“令师是否已经收到了我们的情报?” 卓鲁又是合十一礼道:“这位姬施主已将前辈等获知的消息当面告知了我师父!” 卓鲁虽未出家为喇嘛,但跟随沙尔大喇嘛日久,行礼也习惯了学师父一般合十。 高杰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姬龙峰却闷声道:“好什么好?那大和尚执迷不悟,说了等于白说!” 高杰等闻言,都望向卓鲁,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鲁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苦笑道:“我师父唯恐姬施主一个人回转,表达不清他的意思,便差遣我一同前来,当面告知我方的意见!” 高杰连忙招呼卓鲁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 卓鲁合十谢过,方才不紧不慢地道:“师父让我前来,先是对各位的及时示警表达由衷的谢意。。。” 姬龙峰在一旁没好气地道:“别说这好听的,直接说结果!” 卓鲁又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道:“师父让我前来问诸位一声,普觉寺中存放的甘珠尔圣经到底是真是假?” 高杰等闻言一愣,不知道沙尔大喇嘛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骆思恭沉声道:“这个我们还不清楚,只确定甘珠尔在普觉寺这个消息只是一个诱饵,为的就是引我们上钩!” 卓鲁点头道:“既然不能确定寺内的圣经是假,而我们又没有其他相关的线索,家师言道,甘珠尔圣经乃是我们自行必得之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虽然普觉寺很可能是个陷阱,但我蒙古勇士个个皆是无畏无惧的好汉子,别说这赫图阿拉弹丸之地,兵士寥寥,战力微弱,便是那东京城,我们也敢闹上一闹!只要那甘珠尔圣经的确在普觉寺之中,黄昏时分我们依旧会按原计划入寺,即便是强抢,也一定要夺回圣经!女真人既然将圣经作为诱饵,那普觉寺中的甘珠尔很有可能是真的,我们决不能放弃这样的一个机会,即便这个机会中蕴藏着多少凶险!” 王睿听完,忍不住大呼道:“疯了,你师父疯了!” 见有人辱及师父,卓鲁心里不快,但顾及“高杰前辈”在场,只是皱了皱眉,强忍着没有发作。 骆思恭也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获知了敌人的诡计,告知蒙古人之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答复,顿时陷入了沉思。 高杰站起来兜了几圈,对卓鲁道:“明知是火坑,是陷阱,还傻愣愣地往里面跳,那不是勇敢,简直就是脑袋秀逗了!你们不要命了,要我们怎么协助你们呢?” 卓鲁虽然不懂“秀逗”是啥意思,但也听懂了高杰大概的意思,他对这位本门“前辈”不敢无礼,只好起身合十道:“前辈,家师既然做了决定,晚辈唯有听命行事。至于诸位如何,家师也有谕示。为帮助我蒙古夺取圣经,各位大人和大侠已经彰显出足够诚意和努力。此番普觉寺夺经之战,比预想的要凶险百倍,我方没有权利再要求各位陪我等舍命冒险,如今你们尽可全身而退。两国合盟对抗金国之事,家师定会信守诺言,竭力促成!” 高杰闻言,一个劲地摇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骆思恭此时也站起身来,对卓鲁道:“沙尔大师既然下定如此决心,不得圣经誓不还,自当有他的深意。卓鲁,你且回去转告令师,我方也绝不会任由盟友深陷险境,不顾而去。到时,我等当会依照旧约,在寺外接应!” 卓鲁面现喜色,连忙躬身合十道:“多谢各位侠义!时间紧迫,晚辈便不再多耽搁了,这便回去传达骆大人的意思!” 高杰将卓鲁送到客栈门口,认真地对他道:“卓鲁大哥,你可一定要小心珍重啊!” 卓鲁感激地对高杰拜了拜,大步离去。 高杰回到房间,骆思恭这才叹了口气道:“没想到蒙古人的决心竟然如此决绝,为了甘珠尔圣经连生死都置之度外,让我们实在是骑虎难下了!” 熊兆珪陪着孙乾光坐在床沿,不解道:“师父,蒙古人不是让我们自行离开吗?为啥您非要留下来陪他们疯呢?” 骆思恭苦笑道:“你以为沙尔大喇嘛是真的要我们先走吗?他身为蒙古国师,岂是等闲之辈,卓鲁带的口信,那可是话外有话!如果我等真的就此而去,这两国结盟之事,只怕便黄了!” 孙乾光低声道:“这普觉寺一战,恐怕是九死一生,这沙尔大喇嘛太不义道了,竟然要我们陪他们一起去死!” 骆养性瞪了他一眼道:“我等皆习武之人,前方纵有刀山火海,亦当迎头而上,岂能因畏惧而避趋之?!武学一道,只有在经历过这般生死搏杀之后,方才有可能真正寻到突破之机!” 骆思恭点点头道:“没错,既然你们这些小辈都是来历练的,说不定这普觉寺一战,正是个难得的良机。女真人地小人稀,武林高手的数量无法和中原相比,这赫图阿拉虽有德拉格和乌麦两大国师坐镇,且早有布局,但以我们和蒙古人的实力,当可全力一搏!” 高杰道:“那我们也得防着点他们暗藏的陷阱。我总觉得,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的布置不会那么简单!” 骆思恭道:“小杰说的没错,既然我们事先发现了他们布下的局,自当好生谋划,将计就计!”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触即发 时至深秋,东北天气虽已寒冷,但艳阳依旧会每天高高升起,依依而落。 此刻,正值黄昏,绚烂无比的晚霞布满了高远的天际,将并不宏伟的赫图阿拉古城映照得金黄,正是“满城尽带黄金甲”。 内城之南,硬山式青砖瓦结构、古香古色的普觉寺马殿(即山门)前,几位老僧披着并不常穿的袈裟,卓立翘盼,正等待着远方贵客的到来。 为首居中的一个白眉老僧,肤白如雪,如果仅凭他细腻而没有半点皱纹的肌肤,绝对想不到其已年近七旬。他高鼻大眼,脸型较长,是典型的女真人的长相。而他,正是普觉寺主持澄光大师。 普觉寺,又叫关帝庙,是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修建的七大庙之一,也是女真人第一座关帝庙。建州女真对三国时期的名将关羽十分尊崇,所以努尔哈赤在率领建州女真迁居赫图阿拉后,在建立金国前一年,便修建了这座以关羽大帝为主神的普觉寺。为了区别于中原大明境内众多的关帝庙,努尔哈赤钦命普觉寺必须由女真血统的得道高僧担任主持。 澄光大师正是女真人,俗家名字叫出洛尔,自小家境贫寒,随父母进关内讨生活,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父母相继离世,而他则被辽阳弥陀禅寺收留,出家做了和尚。澄光吃苦耐劳,聪颖好学,在年近五十时凭着对佛学的高深造诣,成为了弥陀禅寺管理藏经阁的长老。而后不久,在普觉寺建好之后,应金国大汗努尔哈赤之邀,澄光成为了普觉寺首位主持。 今日,得寺中沙弥传信,闻听辽阳弥陀禅寺主持澄照大师率僧众抵达赫图阿拉,赶来普觉寺观礼,澄光大师立刻带着寺内高僧出山门迎接。 澄照大师年纪和澄光相当,两人曾是师兄弟,当年在弥陀禅寺中相伴长大,感情深厚。自从澄光大师来了普觉寺,因为两国关系不睦,他们已经有多年未曾见面。如今,辽阳已成为经过属地,他们也终于因为普觉寺年祭这一契机,将要在赫图阿拉重逢了。 只是,此刻的澄光大师心里颇不平静,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普觉寺的这次年祭,并不普通,很可能将会伴随着刀光血雨,这座近十年来一直梵净安详的佛门圣地不可避免地终于卷入了俗世的刀戈征伐中。 他望向青砖铺就的大道尽头,百感交集,常年波澜不惊的佛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而澄照大师一行人此刻已经进城,正穿过街道,向内城而去。澄照大师一行约七八个僧侣都是汉人,他们专心礼佛,在辽阳被女真人攻下之后,依旧像往常一样参佛念经,不愿参与两国之争的俗务之中。此次应邀前来赫图阿拉普觉寺观礼,澄照大师并不抗拒,甘珠尔虽是藏传佛教的圣经,但万佛同源,普觉寺在年祭仪式上展示古经,也算佛家一大盛事,所以他也颇为重视,带着寺中数位高僧,跋涉而来。 将将进入内城,澄照大师在偶然回首之际,蓦然发现队伍中多了数位陌生的僧侣,虽有些疑惑,却并未介意,因为他事先便得知,此次前来观礼的,除了辽阳弥陀禅寺,尚有像沈阳长安寺等寺庙的高僧前来。 在澄照大师一行人中,多出的那几位僧人,正是由沙尔大喇嘛带队的蒙古人。 沙尔大喇嘛本就是和尚,不用装扮亦宝相**,和弥陀禅寺的僧侣们融合得天衣无缝。而紧跟着他的粆图、贵英恰、衮楚克以及卓鲁等六、七个蒙古人,则头上带着僧帽,将头发包裹严实,身上穿着不知哪里搞来的僧袍,低首合十,匆匆而行,委实少了些佛门弟子的祥和宁静之气,与其他真正的僧侣有些格格不入。 庞大了不少的弥陀禅寺队伍刚进了内城南门,沙尔大喇嘛忽然发现又有一个老僧加入了他们之中,端详之下,颇觉眼熟,又一阵细细思量,方才记起此人貌似来自大明骆思恭一行,而且他此前一直是做的商行老伙计装扮,低调沉闷,从不多言,并不引人注意。看着这位老僧头顶老旧的九点爇顶(也就是戒疤),沙尔大喇嘛心中惊疑不定,莫非此人原本就是一位得道高僧?骆思恭明知普觉寺内是最危险的地方,却仍然敢让他一起进寺,那只能说明,这个老僧绝非常人!只是,他会是谁呢? 自然,这位老僧不是别人,正是宗擎尊者。 在卓鲁离开之后,骆思恭经过再三思量,决定留下来与蒙古人一起铤而走险,博上一博。经过众人商议,在宗擎大师的坚持下,骆思恭无奈,只好同意他和沙尔大喇嘛他们一道,跟随前来观礼的外地僧侣混入普觉寺中,作为内应;骆思恭则率领骆养性、王氏兄弟俩、熊兆珪和姬龙峰在寺外接应;孙乾光臂伤未愈,先行赶着装满辽参的马车出城,在离城数里外的官道上等候。 而高杰,则被委派了另外一个任务,和悟空一道前去显佑宫查探。因为,骆思恭和高杰都有一个说不清楚的直觉,花努尔去往的那座显佑宫不寻常,绝对不能忽视。 于是,高杰带着悟空,再次来到显佑宫附近。 此刻的显佑宫大门依旧紧闭,毫无动静。但不知怎的,在这个道观方圆一里的范围内,几乎没有路人来往,显得颇为反常。 高杰拉着悟空,远远地围着显佑宫转了一个大圈,将其周围的地形查探了一遍。显佑宫虽坐落于山岗之上,但道观门前空旷平坦,一览无余,一旦靠近肯定会暴露行藏,唯一能接近道观的只有其后的那片柏树林。 但高杰在树林边就已经察觉到,这片不大的树林至少有十多人隐伏其中。不用说,这些人绝不会是平民百姓、善男信女。要想摸进观中,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这些人! 不过,高杰并未着急,他拉着悟空在离树林半里外一个坡坎下藏匿了身形,闭目凝神,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悟空蹲在旁边,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高杰看来看去,他虽不清楚来这里要做些什么,但从高杰凝重的神情里和谨慎的行为中,便可知晓此行绝不简单。不过,悟空却并不紧张,他心思单纯,只认定一个道理,那就是跟着高杰哥哥,保护好他的安全,他喊做啥就做啥,一切行动听指挥。 闲得无聊,悟空从怀里掏出小黑虎,一边逗弄着它玩耍,一边给它喂食。这一路来,小黑虎除了正常进食外,还不间断地每天服食高杰参照纯阳上宫玄诚子的丹药而配置的灵药,块头长得飞快,如今已经跟个一岁左右的黑狗一般大小了。而且,它黑黝黝的毛色发亮,身上肌肉线条清晰,行动迅捷无比,双眼精亮森森,小小的身躯便隐隐有股凛然的气势。 高杰微微睁开双眼,看着悟空没心没肺地和小黑虎在玩耍,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眼见大战在即,生死攸关,即便是高杰这个修炼了静气凝神效果极佳的白莲九生神功的人,此刻也难以完全沉下心来,唯有悟空这个家伙,无知无畏,反而是最为沉着冷静的。想到女真人布下陷阱,有两位国师亲自坐镇,且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的好手,一会的大战只怕是祸福难料、九死一生,高杰禁不住有些困惑,甚至是后悔:将悟空从山中带出来,本想给他一个安宁正常的生活,可如今却要经历腥风血雨、生死考验,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骆思恭坐在普觉寺对面不远处一个小酒馆中,和王睿、姬龙峰三个人就着几样下酒菜,品着辽东的烧酒。 透过小酒馆的窗户,他清楚的看见了宗擎尊者、沙尔大喇嘛等不出意料地顺利进入了普觉寺中;也看到了附近装扮成小贩、叫花子的骆养性、王曦以及熊兆珪。另外,还有十来个百姓打扮的汉子,在寺庙前的街道上或买或卖、或坐或立,这些人,皆是此行和他们一道前来的锦衣卫精锐们,也是骆思恭敢于陪蒙古人博上一把的暗招。 当然,骆思恭注意的,不光是这些自己人,还发现了不少乔装改扮、身怀武功的平民百姓。从他们紧绷的身体、闪烁的眼神,骆思恭清楚知道,这些人不是蒙古人的后援,就是女真人的密探。 骆思恭相信,沙尔大喇嘛一代高人,绝非莽撞之辈,在明知女真人早有布局、普觉寺中杀机重重的时候,他依旧率领蒙古高手投身入瓮、以身犯险,除了知道有骆思恭一行的接应外,必定还另有援手。 按照正常的估计,女真人即便有两位国师坐镇,且事先在普觉寺布下圈套,一旦对上大明和蒙古两国勇士的联手,胜负还真说不定呢!赫图阿拉地处金国腹地,驻军本就不多,而且这里不是野外平原,毕竟算是个城镇,不利于兵士们结阵搏杀,反而是武林人士大展拳脚的好地方,大明有骆思恭亲至,蒙古有第一高手沙尔大喇嘛出手,这一战女真人还真有可能栽个大跟头。 “只是,有没有什么我没有算到的呢?”骆思恭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不安,他抿了一口杯中烈酒,丝毫没有品出半分甘醇,望向普觉寺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担忧之色。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普觉寺内 进入普觉寺之后,在沙尔大喇嘛刻意的安排下,宗擎尊者和他一起住进了同一间客堂。 普觉寺是个二进院落,由前至后依次为马殿(山门)、钟鼓楼、关帝殿、东西配房(讲经堂、厨房、客堂)、佛殿、东西禅堂九座建筑。而沙尔大喇嘛他们一行人所住的客堂,被安排在佛殿的附近。 关上客堂木门,沙尔大喇嘛转身对宗擎尊者合十道:“沙尔眼拙,一直以来,竟然未能发现在骆大人的队伍中有位高僧存在,不及拜见,请大师望勿见怪。” 宗擎尊者合十还礼道:“沙尔大师客气了,老衲只是一小卒,无足轻重,委实当不得如此重视的!” 沙尔大喇嘛目光闪烁,问道:“不知大师出自何寺,宝号如何?” 宗擎尊者呵呵一笑道:“老衲宗擎,来自少林!” “少林寺?宗擎。。。?!”沙尔大喇嘛闻言大惊,再次施礼道:“原来大师便是少林寺传武罗汉宗擎尊者!” 宗擎尊者道:“沙尔大师见多识广,竟然连老衲这等无名小僧也知晓,着实令人钦佩!” 沙尔大喇嘛神情郑重,恭敬道:“老衲尝闻宗擎尊者曾随一代宗师俞大猷将军从军学艺,为少林寺武术的复兴立下首功,在武林中声名显赫,岂是大师自谦的那样籍籍无名。想来,在如今的少林寺中,大师的武功当属第一!” 宗擎尊者摇头道:“沙尔大师谬赞了,少林寺武学源远流长,藏龙卧虎,高手辈出,老衲岂敢妄称第一?!倒是沙尔大师方才真正称得上是蒙古第一高手!” 沙尔大喇嘛呵呵笑道:“那都是大汗的封赏,虚名而已,当不得真的!没想到此行除了骆大人,竟然还有宗擎尊者亲至相助,老衲顿感信心大增,胜券在握了!” 正在此时,忽听客堂门轻轻敲响,沙尔大喇嘛和宗擎尊者对视一眼,方才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两个头戴僧帽的灰袍中年和尚,见到沙尔大喇嘛开门,其中一个白面无须的和尚连忙合十道:“小僧乃是本寺知客普性,拜见大师。不知大师对这个客堂是否满意?” 沙尔大喇嘛瞥了一眼普性身旁站着的另外一个中年和尚,方才对普性回礼道:“大体皆无碍,只是有点小事,却需麻烦与你,请进屋详谈!” 等普性二僧进屋之后,沙尔大喇嘛关上房门,将将转身,另外一个皮肤稍黑、瘦小精干的中年和尚便对着他翻身拜倒,低声道:“徒儿达瓦剌拜见恩师!” 沙尔大喇嘛满脸带笑,示意达瓦剌起来,转头对宗擎尊者介绍道:“他便是老衲不成器的次徒达瓦剌!” 宗擎尊者赞赏地点头道:“贵徒不惧凶险,潜伏进寺,查探到圣经下落,这份本事便让人好生佩服,大师后继有人啊!” 沙尔大喇嘛哈哈一笑,对达瓦剌道:“这位乃是鼎鼎大名的少林寺宗擎尊者,能得到大师的赞许,你还不赶紧叩谢?!” 达瓦剌来自蒙古,对中原武林知之甚少,并未听说过宗擎尊者的名号。但他机灵乖巧,善于随机应变,见师父对这位老和尚如此推崇,立刻纳头便拜道:“达瓦剌谢过大师!” 宗擎尊者赶紧将他扶起,笑道:“老衲实话实说,小施主不必多礼!” 达瓦剌站起身来,见沙尔大喇嘛目光转向普性和尚,赶紧介绍道:“这位便是我提过的普性师父!幸亏有他,徒儿才获知了甘珠尔圣经的消息。” 沙尔大喇嘛笑哈哈地道:“普性小师父,你能冒着偌大风险将此等重要的信息透露给我等,着实让人惊叹啊!” 普性和尚低眉顺目,合十道:“惭愧,惭愧!小僧在寺中出家近二十年,自问任劳任怨,并无过错,却一直升迁无望,至今仍然是个小小的知客僧。而且在寺中清贫无聊,清心寡欲,十分难耐,便早早有了还俗的想法。小僧只是担心离开普觉寺后,身无长物,无以为生,一直犹豫不定。前日有幸遇到这位贵客,应允以重金相酬,小僧哪还会迟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沙尔大喇嘛点头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师父是个有想法的人,自当前途无量!只要你能助我等成功取得圣经,我徒儿达瓦剌允诺的酬金还可翻倍相赠!” 普性和尚眉开眼笑,连连施礼道:“多谢大师慷慨,小僧定当竭尽全力!” 沙尔大喇嘛满意地用肥壮的右手捋了捋白眉,示意达瓦剌递给普性和尚一小袋银钱,然后道:“那圣经究竟藏于何处?” 普性和尚满脸喜色,先将银钱收进大袖,方才低声道:“小僧刻意将大师等安排在此地住宿,却是有道理的。因为,据小僧多日观察,基本可以断定,圣经便存放于佛殿之中。” 达瓦剌指了指房门外道:“佛殿便是门外那座大殿!” 沙尔大喇嘛继续问道:“刚才我也留意了下佛殿,这座大殿恢弘大气,面积不小,普性小师父,你可知这圣经具体是放于殿内的什么位置?” 普性和尚闻言尴尬地摸了摸光头,支支吾吾道:“圣经送达后,便被秘密护送进了佛殿,随后寺中僧侣被告知不得靠近佛殿。如今整个佛殿四周都有士卒护卫,除了方丈大师和赫图阿拉城甲山额真通杜将军外,每人再进过大殿之内。小僧职位低微,自也无法得知圣经具体的存放所在!” 沙尔大喇嘛皱眉道:“普觉寺防卫森严,一旦我等动手,必须速战速决,如果到时还要在大殿的各个角落寻找勘察,很有可能就难以脱身了,那普性小师父应得的酬金只怕。。。” 普性闻言,大急道:“大师,少安毋躁,且听小僧说完!小僧如今进不了佛殿,但并不代表从未进去过!小僧 此前曾多次打扫过佛殿,对里面的情况清楚得很。而且,小僧曾听一位在佛殿供事的师兄说过,释迦摩尼佛像下有座密室。因为好奇,于是小僧便趁着一次清扫的机会,专门查探了下释迦摩尼佛像。果不其然,小僧发现那尊佛像有移动过的痕迹。” 沙尔大喇嘛双眼放光,问道:“你的意思,圣经极有可能藏于释迦摩尼佛像下的密室之中?!” 普性和尚点头道:“那大殿其他地方都一览无余,圣经怎会随意摆放于明面上呢?另外,圣经不进主殿关帝殿,偏偏放入了佛殿之中,只怕也是因为有密室存在吧!不过,以上都是小僧妄自猜测,却是不敢笃定的,请大师斟酌!” 沙尔大喇嘛圆脸带笑,对普性和尚道:“小师父思维缜密,相信即便还俗了,无论在做官还是从商,都必会有番不小的作为,未来可期啊!小师父在此呆的时间已经太久,这便先去忙你的事吧,待我等定下动手时间,再通知你!” 普性和尚连忙称是,告辞出去。 等房门再次关上,沙尔大喇嘛脸上的笑意立刻便收敛起来,他神色凝重地道:“这个普性和尚绝非常人!” 达瓦剌疑惑道:“这几日我和普性和尚多有接触,感觉他就是个贪财的和尚罢了,所言所为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师父何出此言?” 沙尔大喇嘛沉声道:“他太冷静,太聪明,太贪财了!” 宗擎尊者闻言,含笑点了点头。 达瓦剌虽不解其意,也不敢多问,只好道:“那现在该怎么办?退出普觉寺吗?” 沙尔大喇嘛摇了摇头,笑道:“来都来了,岂有无功而返的道理!这普性和尚虽然有问题,但我相信,女真人应该清楚,要想引我等入瓮,必定得给出点货真价实的消息才行,佛殿我们是一定要闯上一闯的!” 达瓦剌道:“万一此处的圣经是假的,我们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沙尔大喇嘛目光坚定,道:“女真人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将我等一网打尽。为达到这个目标,即便用真正的甘珠尔圣经做诱饵也是很划算的。所以,普觉寺内的圣经是真是假,皆有可能!据说,这两天从各地寺庙前来的高僧都曾在主持澄光大师的陪同下,事先见过了甘珠尔圣经的真身!” 达瓦剌惊讶道:“师父怎么知道那些外地来的和尚见过了圣经呢?” 沙尔大喇嘛淡笑道:“除了你,师父在寺中还另外安排有别人。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在明知此地是个陷阱的情况下,我依然决定冒险一搏。” 达瓦剌本来因为自己探查出甘珠尔圣经在普觉寺这个重要的线索,为此次辽东之行立下首功而沾沾自喜,此刻闻听师父在普觉寺内还另有消息来源,手中掌握的线索只怕比自己所知更多更细,顿时便泄了气,不再作声。 沙尔大喇嘛对自己这个二徒弟了如指掌,晓得他是个见了阳光就灿烂的主,所以时不时要敲打敲打他。现在见他有些灰心丧气,心里好笑,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果不是由你找到这个普性和尚,我们怎会知道佛殿中还有密室存在呢?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这样,你马上去通知进入寺中的粆图台吉等人,半个时辰后来我这集合行动!” 达瓦剌得到沙尔大喇嘛的表扬,心情转好,叩首拜别师父,正要出门,却听师父在后面又叮嘱道:“记住,行动的时候,把那个普性和尚带上,他还有用,可别让他溜了!” 达瓦剌应声离开。 沙尔大喇嘛这才转身对宗擎尊者恭敬地道:“宗擎大师,行动在即,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宗擎尊者笑着摇头道:“全凭沙尔大师做主,老衲尽力辅助便是,年纪大了,不想多动脑筋!” 沙尔大喇嘛听了,也笑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面对聚集在自己客堂之中的粆图台吉等蒙古勇士,沙尔大喇嘛面带微笑,沉着而自信地说道:“甘珠尔圣经乃我国之宝,早先被女真狗抢走,实乃我蒙古人的奇耻大辱。今日,圣经近在咫尺,我等只需推开这扇门,挥动手中的刀剑,便有机会夺回圣经,洗刷耻辱,成为真正的蒙古勇士,成为我族的英雄。你等,敢不敢随我出去一战?!” 除了宗擎尊者和普性和尚,房内的蒙古人尽皆热血上涌,战意升腾,也不管还会不会惊动寺中的其他人,大吼出声道:“敢!敢!” 沙尔大喇嘛满意点头,然后大呼道:“出!”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攻入佛殿 粆图台吉和衮楚克二人性情暴躁,听到沙尔大喇嘛发出了开始攻击的命令,顿时双目圆睁,踹飞了客堂木门,抢先冲了出去。 在普觉寺中,到处都有女真士卒在来回巡视,而他们所住的客堂紧邻佛殿,守卫的士卒更多。粆图台吉和衮楚克踹门而出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士卒们的注意,他们见一群僧人打扮的恶汉提刀拿枪,恶狠狠扑向佛殿,哪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顿时发声大喊,群起迎了上去。 女真民族,人口不多,却个个骁勇善战。这些年来金国一直没有停止过征伐外战,士卒们经验丰富,骤遇突发事件,毫不惊慌,持盾拿刀的当先冲锋,弓兵们则张弓搭箭,堕后协助。 粆图见女真士卒冲来,双眼瞪得老大,口中呼喝,右手弯刀高高举起,对着冲到身前的一个女真士兵力劈而下。那女真士兵甚是悍勇,并未被粆图的凶样吓住。他见弯刀兜头劈来,劲风呼啸,知道对手力大,连忙深吸一口气,左手前臂弯起,顶着一个硬牛皮的盾牌向上挡去。只是,他还是低估了粆图的力量,弯刀狠狠劈在皮盾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女真士兵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沿着左臂袭来,势不可挡,顿时便被粆图这一刀劈得软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重伤不起。 衮楚克和粆图同时冲出,此刻碰上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女真士兵。这个士兵看上去是个猛汉,盾牌都没拿,双眼圆睁,吐气开声,双手挥舞一根铁棍对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衮楚克砸去,气势雄浑,恨不得将对手一棍砸扁。 衮楚克久经沙场,经验丰富见铁棍砸来,黑黑的脸庞上神情不变,合身前冲,几乎撞进了那壮硕士兵的怀中。这一冲,看似简单,却十分实用,不但使得铁棍击在空处,同时还趁势欺近了敌人。接着,就听得那女真士兵仰天痛嚎,轰然倒地,而衮楚克则抽身退回了原地。只见那女真士兵的胸膈处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窟窿,鲜血喷出老远,衮楚克的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原来,衮楚克一冲之下,几乎贴在了那女真士兵的胸前,他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手中的阴把枪迅疾无比地从敌人的胸膈处从下往上狠狠刺了进去,瞬间便将其心肺刺穿,然后抽枪而退。 转眼间,粆图和衮楚克刀枪出击,便让女真士兵一死一伤,端的是彪悍骇人,饶是女真士卒骁勇,也被这两个暴烈的蒙古猛将夺了士气。 而跟在其后的贵英恰脸白如鬼,阴测测地东飘西荡,两只散发着阴气的鬼爪扬起重重幻影,在女真士兵丛中此起彼落。随着他双爪的起落,一个个女真士卒脸色惨白,抽搐倒地,如同被妖魔附身般软到在地。 在和大明和蒙古两国士兵对战时,女真步兵一向所向披靡,甚少受挫。只是今日他们碰上的,不是普通的士兵,全是数一数二的蒙古猛将,所以甫一接战,便受到了重创。 见势不妙,后方的弓兵立刻默契地张弓搭箭,在密集的“嗖嗖”声中,二十余支利箭破空射出,向着粆图等覆盖而去。 没等粆图他们举起兵刃格挡,其身后卓鲁一把扯掉僧帽,露出满头如火焰般的红色卷发,长啸一声,纵声而起。身形犹在半空,背后已经凝出双臂大黑天法相,他挡在粆图等人的上空,双臂张开,以泛着黑色毫光的胸膛迎上了袭来的箭矢。 大黑天密法,防御强悍无匹,二十多支箭矢急速射来,连卓鲁的肌肤都没有挨上,便被覆盖着全身的黑色毫光震飞。所有在场的女真士兵望着半空中犹如黑暗天神一般的卓鲁,眼神中少见地出现了惊惧之意。 跟着沙尔大喇嘛一同进入寺中的另外两个蒙古人,本是林丹汗的贴身近卫,早年皆在中原之地习过武艺,身手过人,平地上单打独斗兵部输于粆图等人,在蒙古军中也是名声颇大的高手。这次盗经意义重大,林丹汗为了确保成功,忍痛将此二人交给了沙尔大喇嘛一同带来。他们一个用长剑,轻灵凌厉;另一个使软鞭,柔中带刚。一个远攻,一个近战,女真兵士无人可以挡住他们的前行的脚步。 很快,他们便杀到了佛殿的大门前。 沙尔大喇嘛跟在粆图等后面稳稳迈步向前,圆圆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似乎他只是一个前来拜寺的旅人一般,眼前的刀光剑影、生死搏杀丝毫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而伴随在他身边的二弟子达瓦剌眼珠乱转,时刻注意着敌情,手上紧紧握着一根三股叉,后背也凝出了大黑天法相。达瓦剌入门比卓鲁要晚几年,大黑天密法将将修到了第三层,在几个师兄弟中属于武功最弱的一个。只是,他又有其独到之处,机敏缜密,善于发现蛛丝马迹,遇到有追踪、探查之类的差事,则非他莫属。三股叉,也是藏传佛教神佛的法器之一,作为武器,不但在中原武林少见,便是在修炼大黑天密法的喇嘛之中,也并不多。你想啊,一个喇嘛,平日里礼佛念经、苦行化缘,身藏诸如颅器、钺刀、小鼓、金刚绳或者念珠之类的法器,既便于携带,也不引人注目,但若是总掂着一杆长长的三股叉,那可就不像个喇嘛了,倒更似个渔夫。所以修炼大黑天密法有成,却又使三股叉的喇嘛中,唯有这达瓦剌一个,这也说明,这家伙是个有个性的人。 达瓦剌见己方顺利攻到了佛殿之前,却没有太多喜色,皱着眉低声对沙尔大喇嘛道:“师父,我怎么感觉这女真人好像是故意把通往佛殿的道让了出来呢?” 沙尔大喇嘛笑容不减,淡淡答道:“他们的目的本就是引我等进入佛殿,而我等也正是要进去一探究竟,这般你情我愿的事,岂不正是皆大欢喜吗?” 宗擎尊者带着一脸惊恐的普性和尚走在队伍的中央,女真人所有攻势皆被粆图等人挡住,他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一动,只管低首默念经文,随队而行。 眼看沙尔大喇嘛一行人就要踏上佛殿的台阶了,就见从寺庙前院又增援来了近百名女真士卒,而且这些士卒中,有位黑盔黑甲的面色白皙,却留着络腮胡须的将官,正是赫图阿拉驻军的最高长官通杜,他手提长刀,满色凝重,口中大声呼喝,指挥着兵士们将敌人和佛殿一起围住,悍不畏死地逼压而上。 在他身边,一个黝黑精瘦的灰衣汉子手里玩弄着一把短刀,嘴里不停嘟嘟囔囔着:“通杜,你就让我上去过过瘾吧,这只能看不能打,可是难受得紧!” 通杜头也不转,淡淡道:“东单萨,等会有的是你出手的机会,急什么?!” 这黑瘦之人,正是乌麦大法师的三徒弟东单萨。东单萨生性好斗,被师父乌麦大法师派来普觉寺的时候,以为有硬仗要打,雀跃不已,还跟二师兄、四师弟显摆了半天。谁知蒙古人都快要打进佛殿了,通杜也不准他上去动动手。乌麦这四个徒弟,平日里都争强好胜,遇到战事喜欢争功,东单萨和大师兄忽拉出一道被派到普觉寺,眼见大师兄即将建功,心里恨得牙痒痒,如不是因为通杜官大,早就忍不住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解恨了。 女真人增兵后,箭矢如雨,刀枪似麻,攻势猛烈了足有倍余。粆图等明显感到了压力,气息也有些急促起来。沙尔大喇嘛见状,猛地一声大吼,四臂大黑天法相祭出,肥胖的身体犹如奔马,势不可挡地对着守在佛殿大门前的十数个女真士兵冲去。 见一个胖大的老和尚如肉球一般滚了过来,守卫佛殿大门的女真士兵惊疑不定,不知他这是要做些什么,齐声呐喊,刀枪并举,一起对着沙尔大喇嘛攻去。 利刀砍在沙尔大喇嘛身上,刀断;长枪刺在他身上,枪折。守门的女真士卒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诡异状况,然而,他们的惊讶恐慌很快便消失了,而且,是随着他们的意识和灵魂一道湮灭的。 沙尔大喇嘛合身一冲之下,所有攻向他的兵器都变成了废铁,挡在他身前的士卒身体暴裂成血雾,就连厚重的佛殿大门也被冲撞得四分五裂,而他则施施然站在了大殿之中。 粆图等见沙尔大喇嘛迅速清出了一条通往佛殿的血路,哪还会迟疑,一起发力,逼退身前敌兵,也陆续进入了佛殿之中。 在沙尔大喇嘛的吩咐下,粆图台吉和贵英恰两人一阴一阳,一刚一柔,配合着守在了大门口;善于探查的达瓦剌带着普性和尚去找开启密室的机关;其他人则分头将殿中守卫的七八个身着红袍、头戴萨满帽的拜火教萨满清除,并守住了明间(正殿)的窗户和次间(偏殿)的门口。 普觉寺佛殿明间供释迦牟尼佛,左右塑文殊、普贤两位菩萨;东次间塑观音,稍间内还塑有九圣神和十八罗汉;西次间塑地藏王,稍间塑三霄娘娘。明间释迦牟尼佛和文殊、普贤菩萨塑像金光闪闪,恢弘大气。 此刻,佛殿门口聚集了无数女真士兵,他们呼喝这勇猛冲锋,奈何殿门并不宽敞,被粆图和贵英恰两个高手挥动弯刀和鬼爪硬生生堵住,无法跨进殿门半步。 沙尔大喇嘛和宗擎尊者走到释迦牟尼金像前,虔诚地合十而拜,神情宁静安详,全无半点慌张。拜罢,两个老僧一起踱着步,在殿内参观起来,见佛礼拜,见灯添油,貌似二僧前来,不为其他,只是礼佛而已。 正当沙尔大喇嘛和宗擎尊者在研究佛殿墙壁上一处壁画之时,就听一直在释迦牟尼佛像周围忙个不停的达瓦剌惊喜地大叫道:“我找到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被困地宫 释迦牟尼佛即佛陀,乃佛教的创立者,是古代中印度迦毗罗卫国的释迦族人,他存在于西元前第一个千年的中期。释迦牟尼不是其本名,是后人对他的尊称,意义是“释迦族圣者”。“释迦”是他所属部落的名字,有“能”、“勇”之意;“牟尼”是当时对出家修行成就者的称谓,可翻译作“文”、“寂静”等,是圣者之德,“释迦牟尼”汉译又作“能仁寂默”。释迦牟尼一般也称为“释尊”或“佛陀”。 达瓦剌跃下释迦牟尼像的供奉台座,来到沙尔大喇嘛身边,合十笑道:“徒儿不负使命,终于在尊阿弥陀佛佛像手中所持的钵盂之中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机关,未得师尊之命,不敢轻启。” 沙尔大喇嘛喜道:“为师始终认为,在众弟子中,唯有你能如此心细,明察秋毫!不过,这尊佛祖像却不是阿弥陀佛,乃是释迦牟尼佛的佛像。” 达瓦剌得到恩师赞许,心情愉悦,连忙道:“一切皆因师尊有识人之明,弟子不过是尽了点本分罢了!中原的佛教神佛众多,这释迦牟尼佛看上去和我曾见过的阿弥陀佛颇为相似,莫非是同一尊佛吗?” 沙尔大喇嘛哈哈大笑道:“荒谬,两位佛祖怎会相同!其中的区别,宗擎大师只怕比为师清楚得多,你还是请大师为你解惑吧!” 说完,沙尔大喇嘛便迈步而行,前去查看释迦牟尼像中隐藏的机关。 见达瓦剌望了过来,宗擎尊者微微一笑道:“佛说,天地间有无数个世界,阿弥陀佛是极乐世界的创造者,释迦牟尼是华藏世界的创造者;释迦牟尼佛是化身佛,阿弥陀佛是报身佛;释迦牟尼佛是此方佛,阿弥陀佛是他方佛;释迦牟尼佛住世目的之一是为了引导众生往于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 ,阿弥陀佛住世目的之一是为了教导极乐世界的众生,让他们也成佛;极乐世界距离我们的世界有十万亿个世界之远;而释迦牟尼佛则确确实实在我们的世界生活过;阿弥陀佛在距今十劫的时间建立了极乐世界,并且发愿,只要念诵他名号的人,都将往生于彼世界。所以大家都念南无阿弥陀佛,是为了往生到那个绝对没有烦恼的世界中。。。” 达瓦剌听得脑壳发昏,还是似懂非懂,不禁苦笑道:“大师,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区分释迦牟尼佛像和阿弥陀佛佛像吧,这样来得简单点!” 宗擎尊者哈哈一笑,晗首道:“从识别佛像开始,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释迦牟尼佛像旁一般塑有其十大弟子中的两个,阿难和迦叶,而阿弥陀佛两边则是同样来自西方的观世音菩萨和大智势菩萨;释迦牟尼佛像一般是坐姿,而阿弥陀佛像多为站姿或立着;阿弥陀佛像是一手拿莲花台,一手下垂做接引状,表示接引众生往生极乐世界,释迦牟尼佛有的时候是手持一个钵盂,有时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达瓦剌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师指点,晚辈以后便不会再弄混了!” 二人正闲聊间,忽听得一阵“咔咔”声传来,他们抬头一瞧,原来是沙尔大喇嘛已经启动了钵盂中隐藏的机关,巨大的释迦牟尼佛像开始缓缓转动,发出巨大的声响。 闻听佛殿内的巨大轰鸣声,殿外的通杜眼中精光闪烁,嘶声大喝道:“全力攻击,绝不能让这帮贼子夺取圣经!”二百多名女真士卒顿时齐声呐喊,向殿门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释迦牟尼像缓缓移转,终于露出了下面一个约三尺见方的方形洞口,洞口内一片漆黑,隐见有台阶可供下行。 沙尔大喇嘛站在佛像台座上,盯着眼前出现的洞口,心情一阵难耐的激动。他修行数十年,乃得道高僧,近十年来心静如水,波澜不惊,上次像这般情绪波动,还是在五台山力斗五僧,为蒙古夺回玛哈噶喇金佛时才发生过。甘珠尔圣经乃蒙古三大国宝之一,其价值与玛哈噶喇金佛不相上下,如果此次能够竞功,将圣经成功带回蒙古,献于林丹汗,红教在蒙古国的地位将彻底稳固,完全将黄教压制住。 沙尔大喇嘛收敛心神,双目一扫,对站在不远处,犹自心神不宁的普性和尚笑道:“普性小师父,下面就请你带我等进入密室,请出圣经吧!” 普性和尚闻言,战战兢兢地道:“大师,小僧帮各位找到这个密室,已算是尽力了。这密室之下情形如何,小僧完全不知,却又如何能够带路。” 沙尔大喇嘛微笑不语,只是以目示意了达瓦剌一下。达瓦剌心领神会,纵身来到普性和尚身边,扶着他的胳膊道:“好事做到底,走吧!” 普性和尚还待推脱,却觉一股大力传来,身体离地而起,顷刻间便落在了台座之上。望着那黑乎乎的洞口,他神色慌张,全身抖动,结结巴巴道:“小僧胆小,求大师放过!” 达瓦剌哈哈大笑,也不言语,在他背心一推,那普性和尚便跌跌撞撞、惊叫连连地没入了洞口之中。而达瓦剌也拎着三股叉,跟在普性和尚身后,顺着台阶进入了密室。 沙尔大喇嘛扬声道:“所有人一起进入密室!” 粆图、卓鲁等闻言,毫不犹豫便相继登上台座,下到密室之内。 唯有贵英恰满脸狐疑,一边独自抵御着门外的女真士卒,一边回首问道:“国师,我们全都下去了,大殿的入口无人守护,取得圣经后却如何出来呢?” 沙尔大喇嘛纵身来到贵英恰身边,真气勃发,双拳挥出,将门口急攻不止的几个女真士兵震得远远抛飞,随口答道:“贵英恰,你是在怀疑我的安排吗?” 贵英恰面色一凝,连忙道:“岂敢,在下只是担心罢了!” 贵英恰身为蒙古大汗林丹汗大妹兀良哈大公主的丈夫,统领蒙古察哈尔本部中军万户,是林丹汗最为倚重的重臣,更是阴尸门有数的高手,但却丝毫不敢对国师沙尔大喇嘛有半分不敬。 沙尔大喇嘛这才沉声道:“老衲自有安排,台吉只管下去密室搜寻圣经便可!” 贵英恰不敢再质疑,身形起纵间,瞬间便投入了密室之中。 沙尔大喇嘛适才暴力一击,轰飞数位女真士卒,威震当场,大殿外悍勇的兵士们心生惧意,一时间竟不敢踏上台阶。 沙尔大喇嘛长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响箭,射出殿门,直飞天空,然后才合身而退,来到佛像台座上。 他目光炯炯,凝视着犹自站立在下方,一动未动的宗擎尊者道:“宗擎大师,您不下去吗?” 宗擎尊者含笑道:“沙尔大师请先走一步,老衲随后就来!” 沙尔大喇嘛目光闪烁,微微颔首,也随即跃入了密室之中。进入密室,首先是一个长长向下、可容两人并排而行的通道,通道两边石壁上均设有粗如儿臂的烛台,此刻早被先行进入的达瓦剌等人燃亮,沙尔大喇嘛沿着台阶下行,不久便发现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宽阔雄伟的地宫,其面积足足比地面上的佛殿犹自大了数倍。地宫四壁地面和顶部皆由坚硬的大块岩石砌成,烛光摇曳中,沙尔大喇嘛发现在这地宫中堆放有数十个大木箱,而达瓦剌等人正准备撬开木箱,一探究竟。 粆图台吉性急,弯刀力劈之下,首先将一个木箱砍开,沙尔大喇嘛按奈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大步上前,举目向箱子里看去。 只见木箱之中,珠光宝气,满满尽是金银珠宝! 粆图台吉吹了一声口哨,呵呵笑道:“好大一笔财富啊!” 沙尔大喇嘛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别分心,继续找圣经!” 粆图台吉尴尬地收敛了笑容,埋头去开启另一个木箱了。 就在此时,就听地宫中响起一阵“咔咔”之声。沙尔大喇嘛一惊,举目望去,只见在地宫一个角落中,一个不大的石门突然开启,而在石门旁,赫然站着的是一直表现得胆小如鼠,惊慌失措的普性和尚。 沙尔大喇嘛暗道不妙,正待有所动作,就听普性和尚满脸带笑,哪还有半点慌张的样子,他倏然退到了石门之后,扬声道:“各位,忽拉出使命完成,便先行告退了!”随着他的话语,那石门咔咔关闭。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看似胆小的普性和尚竟然就是女真国师、拜火教大法师乌麦萨满的大弟子忽拉出! 沙尔大喇嘛虽早觉普性和尚有问题,但没想到他竟是忽拉出,也微微感到有些意外。这忽拉出敢于置身于蒙古众高手之间,行事沉稳且胆量惊人,令人钦佩。由此可见,他的师父乌麦大法师绝非泛泛之辈,是个难对付的可怕人物。 众人正稍楞间,又听得进来的通道上再次发出咔咔之声,更觉不妙,达瓦剌轻功出众,立刻冲了上去。片刻之后,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地宫中,情绪低落地道:“通道被从外封闭了!” 粆图台吉闻言,心里着急,大步来到忽拉出消失的那处墙角处。他在周围石壁上细细查找,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拳头大的活动圆石,想必便是忽拉出开启石门的机关。粆图台吉心中暗喜,连忙伸手抓住圆石,试图开启石门。谁知,任由他拉拽转动,闭合的石门并无半点动静。 沙尔大喇嘛见状,淡淡道:“粆图台吉不必再浪费力气了,女真人既然早就布局将我等困于此地,你便不可能从里面打开那扇石门了!” 粆图台吉气急败坏,怒吼连连,手中弯刀狠狠对着石门劈了数刀。那厚重的石门和石壁严丝合缝,坚固无比,弯刀劈在石门之上,除了出现几道白色印记,并无半点损伤。 其他人此时顾不得再开箱搜寻甘珠尔圣经,也开始纷纷在地宫中四处找寻出路,然而,事与愿违,不久之后,众人都绝望地发现,他们已经毫无出路。 地宫中的蒙古人,不是将军,便是身手不凡的侍卫统领,可谓久经沙场,悍勇无比,早将生死看淡。但此刻被严严实实困在了暗无天日的坚固地宫之中,既无法杀敌拼命,又不能脱困而退,不由得开始暗自慌乱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宗擎尊者 沙尔大喇嘛跃进地宫之中后,宗擎尊者并没有立即随之而下,犹自静静站在释迦牟尼像前,闭目念佛。 殿外的女真士卒们见大门的悍敌已然退去,在犹豫了片刻后,便重振士气,齐声呐喊,鱼贯冲进了佛殿之内。 通杜待手下顺利进殿之后,转头对急不可耐的东单萨笑道:“走吧,我们也进去!” 东单萨不满地看了通杜一眼,也不答话,展开身形,迅捷如风,顷刻间便窜入了佛殿。通杜望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旋即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也进入了佛殿。 此刻,一百多名女真士兵已经将犹自静立与佛像前的宗擎尊者团团围住。他们见宗擎尊者有恃无恐,不慌不忙地自顾自低诵着佛经,心生疑虑,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动手。 见首领通杜进来,包围圈让出一条通道,通杜缓缓走了进去,刚想开口说话,就听东单萨大喝一声道:“兀那老和尚,还不束手而降吗?!带本萨满来擒你!”通杜一下没拉住,东单萨已经飞身而出,挥拳向着背身而立的宗擎尊者击去。 眼见拳风欺近,宗擎尊者恍若不知,待得东单萨的拳头几乎碰到了僧衣,他方才一抖右臂,僧袍大袖向后甩出,东单萨就觉一股柔中带刚、圆转无匹的劲气袭来,由不得他闪避,身形顿时便失去了重心,倒飞而起,在众士兵的惊呼声中,砸到几个士卒,狼狈地摔倒在地。 东单萨,乃是国师乌麦大法师的第三个弟子,也是拜火教鼎鼎有名的高手之一,竟然连对手的面目都没见到,便被击飞出去,在场的所有女真人再次骇然失色。 东单萨被士卒们扶了起来,又羞又恼,抽出腰刀,正待再次冲出,却被通杜一把拦住。 通杜目光闪闪,大声问道:“不知大师是哪位高人,怎会和蒙古人同流合污,前来我大金亵渎佛门圣地?!” 宗擎尊者闻言,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含笑道:“老衲嵩山少林宗擎,偶闻普觉寺年祭,且有藏教圣经甘珠尔现世,故前来观礼,阿弥陀佛!” 没等通杜说话,东单萨恨恨说道:“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和那帮蒙古人一起的贼子,此来就是为了谋夺大金的甘珠尔圣经,休想蒙骗于我!” 宗擎尊者微笑道:“素闻甘珠尔圣经乃藏教宝典,是蒙古国之宝物,老衲不解,金国何时信仰起藏传佛教、甘珠尔何时成了金国的圣物了?!” 东单萨闻言一愣,却不知如何回答。通杜则淡淡道:“我大金不但对藏传佛教尊崇有加,即便是对中原的释、道、儒各种教派亦是不敢有丝毫亵渎,这座由大汗钦命修建的普觉寺便是明证。佛教讲究福泽万生,甘珠尔圣经为我大金所得,又有何不可呢?” 宗擎尊者望着通杜点点头道:“这位将军能言善辩,谈吐不凡,老衲佩服。不过,强取别家之物,终非正道,亦有悖佛理!” 东单萨大喝道:“通杜,你又何必和这个老和尚多费口舌,招呼大伙一拥而上,擒住他再说!” 通杜眉头微皱,对东单萨低喝道:“本将自有定夺,不劳费心!”德拉格、乌麦大法师得努尔哈赤封为国师,其手下萨满便趾高气扬,在金国耀武扬威,特别是两位国师的亲传弟子,更是不可一世。女真文官武将一般都不敢轻易招惹这帮无法无天的萨满师。但是,这个通杜却是个例外,一来因为其素来对萨满们没有好感,二来他自恃身后靠山强硬,对诸位国师之徒并不畏惧,所以此刻见东单萨竟然想要越俎代庖,要自己命令手下攻击,顿时便有些动怒,出言驳斥。 东单萨心高气傲,见通杜如此不客气,面子也挂不住了,正待针锋相对,却听得一阵扎扎声传来,高大的释迦牟尼佛像缓缓转动,不久便重新恢复了原样,将地宫完全封闭了起来。 宗擎尊者见状,暗道一声果不其然,随即朗声道:“通杜将军有勇有谋,果然设下了陷阱,难怪适才沙尔大师等进入大殿后,你等主将依旧不亲自上阵,原来是在请君入瓮,等着蒙古勇士们自投罗网!” 通杜见计策成功,已将蒙古人全部困住,微笑道:“大师过奖了。此番所有布局皆我大金可汗和乌麦国师亲自设计,末将不过是遵命行事罢了!” 东单萨直到此刻方才知道,通杜此前不让他出手,是因为怕他鲁莽之下,破坏了由大汗和师父亲自布下的陷阱,顿时额头冒出了冷汗,心里又怕又怒,暗恨通杜不提早将布局相告,看向通杜的目光愈发阴冷起来。 通杜对东单萨的恨意视而不见,仍旧对着宗擎尊者笑道:“大师,你们抢夺圣经的行动已经失败,不如便跟末将前去面见我大金国师,品茶论道吧!” 宗擎尊者面不改色,笑道:“风水轮转,成败无常,也许将军此言尚早了!”说完,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缓缓迈动脚步,眼中好似根本看不到挡在身前的女真士兵,径直向殿外走去。 是的,在所有女真人眼中,这个老和尚就是在“走”,而且是缓步而行,因为他双手合十,上身纹丝未动,长长的僧袍也几乎没有什么起伏,能见到的就是一双破旧的僧鞋交错迈动。但是,这个老和尚“走”得也太快了,须臾间便来到了挡在正前方的十余名女真士兵眼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股大力浩然涌动,这些女真士卒便忍不住向两边倒退跌倒,本来严严实实的包围圈立刻露出了一个去往大殿殿门的通道。 通杜收敛笑意,面沉似水,迅速拔出腰间长刀,大喝声中,劈出一道凌厉的刀芒,向宗擎尊者斩去。他从彬彬有礼、动容淡定瞬间变得凶悍暴虐、杀意滔天,中间毫无征兆,端的是个久经沙场、杀伐果断之人。也由此可见,能担任女真人老营驻军首领者,绝非泛泛之辈。 在通杜刀芒划出之际,另外一道刀光也几乎同时向宗擎尊者斩去。只是,这道刀光映在众人眼中并不是白芒,而是一道红芒,炙热而明亮。出刀之人,正是从自拜火教的东单萨。东单萨将火神功法灌注于手中单刀之中,全力向宗擎尊者迅捷的身形劈去。 一寒一炙两道刀芒纵横斩来,寻常武者几乎无从闪避,然而宗擎尊者又岂是常人,他脸上依旧不悲不喜,眉眼毫无异动,依旧迈着同样频率的步履,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施施然便走出了佛殿大门。在他身后,通杜和东单萨全力斩出的两刀,尽皆落空,要不是他二人收手及时,几乎要将大殿的地面斩出深沟。 原来,宗擎大师看似步履入常,实际上前行的速度却毫无感觉地加快了一倍,这些变化,别说寻常的女真士兵,就连武功不凡的通杜和东单萨也未能察觉,以致他二人出刀落空后,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惊惧不安,同时在包括通杜、东单萨在内的所有女真人心头泛起。 见宗擎尊者已经出了大殿,通杜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正待命令手下全力追击,就听殿外传来一声豪放的大笑声:“这位大师神功盖世,让老夫叹为观止!” 这笑声犹如雷鸣,轰然而起,所有女真士兵都觉得耳中嗡嗡作响,难受不已。东单萨运功护住双耳,口中却惊喜地喊道:“德拉格国师来了!” 宗擎尊者轻松突出重围,来到佛殿外的空地上,就见一个身高体壮、颇为熟悉的老者轰然大笑着从前院来到。此前,在辽阳吴海平的家宅中,宗擎尊者曾见过德拉格大法师一眼,自然认得。而那天晚上,宗擎尊者和骆思恭、高杰等四人皆蒙着面,德拉格大法师却并未认出眼前这个老和尚。 见德拉格大法师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宗擎尊者不慌不忙,含笑道:“阿弥陀佛,大法师终于露面了,老衲还以为会就此错过呢!” 德拉格大法师背手而立,闻言有些出乎意料,不解道:“哦?!大师何出此言,莫非早就知晓老夫在此?” 宗擎尊者笑道:“早闻金国两位国师尽皆亲至赫图阿拉,所为无非便是蒙古人夺取甘珠尔圣经之事。如今沙尔大师等如你等所愿,强攻普觉寺,国师此时如不在寺中坐镇,那倒真是有些奇怪了!” 德拉格大法师也哈哈一笑道:“大师睿智,说得在理!看来我等的布局好像早被尔等瞧破,却不知大师等为何仍如飞蛾扑火,甘愿堕入局中呢?” 宗擎尊者闭目合十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国师费尽心力布下了偌大之局,我等若不来赏光,岂非辜负了国师的心意!” 德拉格大法师闻言,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随即沉声道:“不管如何,如今沙尔大喇嘛等一干人等被困,大局已定,就凭大师您,莫非还有什么通天手段可以翻转局面吗?” 宗擎尊者摇头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老衲修为浅薄,亦不敢妄加揣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德拉格大法师点点头道:“大师看上去不像是蒙古人,不知来自何寺,如何称呼?” 此刻,通杜和东单萨也已经来到了院中,听得德拉格大法师问话,通杜便出声道:“这位乃是少林寺的宗擎大师!” “宗擎尊者?!”德拉格大法师目光一闪,说道:“原来大师便是少**学大师宗擎尊者!” 宗擎尊者合十道:“岂敢岂敢,老衲不过一武僧,习武数十年,略有小成,岂敢妄称武学大师!” 德拉格大法师摇头道:“大师之名,就连我等久居辽东之人也颇有耳闻,宗擎尊者又何必自谦!老夫生性喜好武艺,今日既然与大师相遇,便请赐教几招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再度受挫 宗擎尊者闻言笑道:“身为方外之人,本应修身养性、参禅修佛,奈何老衲修为浅薄,且又是武僧,对武学一道甚是痴迷,一旦得遇高人,便忍不住生起切磋讨教的念头。德拉格大法师提议,正合我意!” 德拉格大法师面露喜色,大声道:“通杜将军,你且带手下远远避开,切勿扰了我和宗擎大师的对决!” 通杜抱拳领命,毫不迟疑便率领让二百多名手下兵士退到墙垣处,但却依旧对普觉寺后院形成包围之势,以防备宗擎尊者逃脱。东单萨虽是乌麦大法师的徒弟,但对德拉格大法师之言也不敢忤逆,只好不情不愿退到佛殿大门的台阶之上,手提腰刀,随时准备搏杀。 宗擎尊者见状,对德拉格大法师合十道:“大法师一代高人,为求公平一战,斥退士卒,让老衲钦佩不已。如今此地宽敞无碍,便请大法师指教吧!” 德拉格大法师目光如炬,凝视了宗擎尊者片刻,然后大声道:“大师身处险境,心境却未受丝毫影响,老夫才真正是佩服得紧!夜色将临,机会难得,老夫不愿再耽搁,这便先行出手了,请大师小心!” 话音一落,德拉格大法师双臂扬起,全身真气激发,身上的青色萨满长袍竟好似被风吹起,离体飞扬,挂在了回廊的木栏之上。长袍之下,德拉格大法师穿着黛色紧身短装,显得精干利落,倒像是早就为了此战而装束好了一般。他对宗擎尊者一拱手,暗运崇山劲,向前大步跨出,毫无花俏地击出一拳。 宗擎尊者此前见过骆思恭和德拉格大法师的交手,对拜山教崇山劲的威力颇有些了解,此刻见德拉格大法师此拳普普通通,却不敢大意,默运禅功,左臂画圆,右掌五指微张,迎着那越来越大的拳头推去。 拳为皇,掌为帝。德拉格大法师的拳法充满皇霸之气,暴虐霸道;宗擎尊者的掌法则尽显帝临天下之势,恢弘大气。二人拳掌出击的速度都不快,通杜和东单萨将一招一式 瞧得清清楚楚,开始并未觉得有何不凡之处。然而,待得二老拳掌翻飞,交手数招之后,通杜二人这才惊讶发现,在离二老一丈开外的几颗柏树上,枯黄的树叶纷纷飘落,越落越多。而且,这些落叶尚未落地,便开始在二老周围旋转起来,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沙粒灰尘,渐渐形成了一道带状的圆圈,煞是奇特。通杜心中震惊,不由得向东单萨望去,正好看到这个拜火教萨满也面带惊骇之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的对决。 德拉格大法师自从在辽阳与骆思恭一战落败后,一直郁郁寡欢,心情颇不舒坦,脾气更加暴烈了些,随侍的徒弟们都心惊胆战,生怕不小心惹恼了他。今日遇到宗擎尊者,他提出单挑对战,便是希望通过击败这个在中原颇有些名望的老僧,以泄心中闷气,一洗颓势。然后,在崇山劲都运转到五重后,面前这个不悲不喜的老和尚依旧凭着一双肉掌,稳稳抵挡着他的重拳,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吃力之相。 德拉格大法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生怕今日再次受挫,大喝声中,使出第六重崇山劲,双拳轮流击出,速度迅疾无匹,拳劲引动空气,发出“呜呜”山响,气势比之前强了数倍。 宗擎尊者双掌环转,身形左右晃动,一半硬抗、一半闪避,再次挡下了德拉格大法师这一轮的猛攻。他稍退一步,合十道:“德拉格大法师崇山劲名不虚传,拳力强悍,老衲空手已无法再抵挡下去,只得以兵器来做应对了。大法师,你也尽可取出兵刃,咱们接着来!” 德拉格大法师收拳道:“拜山教素来空手对敌,老夫从未使过兵器。大师要亮兵器,请自便就是!” 宗擎尊者闻言点点头,掉头就向院墙方向迈步而去。通杜和东单萨不知这老和尚要做什么,正要阻拦,却见德拉格大法师对他们摇了摇头,便没有动弹,握着刀柄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宗擎尊者走到守在墙垣处的一个女真士卒身前,合十一礼道:“老衲出来匆忙,未及携带武器,今日便借施主的一用,稍后便还!” 那女真士兵目瞪口呆,尚没想明白之时,就发现手中的一杆长枪竟然已经莫名其妙到了老和尚的手中。正惊疑间,就见宗擎尊者右手握住枪头,轻而易举便将嵌得紧紧的枪头拧了下来,塞回了他的手中道:“枪头先还你!”说完,便飘然而去,拎着光秃秃的木质枪杆回到了德拉格大法师的身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女真士兵呆立原地,望着手中的枪头神游天外,一时想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擎尊者右手持着枪杆,左手竖掌一礼,对德拉格大法师道:“老衲这便以枪杆做棍,用棍法来领教大法师的崇山劲!” 德拉格大法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那根细细的枪杆,点头道:“大师准备接招吧!”说吧,再次挥拳而上,第七重崇山劲勃发,狂暴的拳劲瞬间便将宗擎尊者笼罩其中。 第七重崇山劲乃是德拉格大法师修为的极限,十余年来除了和骆思恭一战外,这还是第二次使出,就连在场的通杜和东单萨都从未见过。 在他们眼中,起先那些终于落在地上的枯叶和砂石灰尘此刻再次飞舞而起,急速旋转,发出“呼呼”的狂风呼啸之声。这些落叶尘沙不再像先前那般如带状环绕,而是像个蚕茧般将德拉格大法师和宗擎尊者都裹在其中,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几乎无法看清,就如同两条小舢板陷于了惊涛骇浪之中。众人目睹这般奇特震撼的状况,尽皆目眩神迷,张口结舌,震惊之下混忘了深处何地。 东单萨心中暗想:“没想到德拉格国师的神功竟然有如此威力,却不知和师父放手一搏之下,谁会更胜一筹?!”正思忖间,忽然发现那股暴虐的旋风嘎然而止,东单萨连忙定睛一看,只见二老相对而立,皆纹丝不动,面沉似水。 片刻后,就听德拉格大法师嘶声道:“大师端的好棍法,老夫认输!” 宗擎尊者依旧拎着那光秃秃的枪杆,单手一礼道:“阿弥陀佛,大法师崇山劲勇悍无匹,老衲多了样兵器,胜之不武!” 德拉格大法师摇头道:“拜山教素以空手对敌,即便用了兵器,只会影响崇山劲的发挥,没有半点益处。大师技高一筹,却是事实!” 宗擎大师不再多言,右手一扬,手中枪杆冲天飞起,只听“噗哧”一声,便在那犹自发呆的女真士兵面前直插入地。这个士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见面前枪杆颤颤巍巍,这才知道自己的枪杆回来了,欣喜之下,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将其拔出。可是当他看了看失而复得的枪杆,又望了望枪头,哪有本事重新嵌装还原,不由得又发起呆来。 德拉格大法师健硕的身躯挺立,右手微微弯曲,轻轻颤抖,在手背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红得发紫的棍痕。他牙关紧咬,死死盯着宗擎尊者道:“今日得宗擎尊者指教,老夫就此谢过。只是,事关国之大事,老夫亦不敢擅自放大师离去,只好将你交由通杜将军了,请大师见谅!” 宗擎尊者好似早已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呵呵笑道:“无妨,无妨!方外之人,本就淡看生死,一切皆有因有果,随遇而安便是!”说罢,他仰头看了看已经渐暗的天色,悠然道:“拖延了这段时间,应该是够了!” 还没等德拉格大法师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普觉寺前院突然响起喊杀之声,听动静好像是在前院留守的几十个士兵遭到了猛烈攻击。 通杜脸色一变,顾不得请示受了伤的德拉格大法师,大声喝道:“班善,带一百人去前院支援,其余人等将宗擎大师围而擒之。” 班善是通杜手下的一个牛录,立刻领命带着一百士兵离开了后院。通杜和东单萨提刀带着余下的一百多名士兵缓缓向宗擎尊者逼来。 德拉格大法师短短几日内,第二次受创,心情低落之极。他用左手抚摸着右手背,一步步向后退了开去。刚才,他的右手被宗擎尊者以枪杆使出《剑经》中的神妙棍法所伤,筋脉再次受损,战力大打折扣,需要静养,便决定在一旁观战。 望着渐渐围上来的女真士卒,宗擎大师淡淡而笑,合十而立,一副俯首就擒的模样,却让通杜和东单萨禁不住一阵心虚,对于能否顺利擒下这个神秘的老和尚着实心中没底。 沙尔大喇嘛在进入地宫前,将响箭射向天际,散布在普觉寺外的蒙古人便收到了讯号。犹在小酒馆品酒的骆思恭望着射入天际的响箭,淡笑道:“看来,沙尔大喇嘛他们找到了藏匿圣经的地方了!” 姬龙峰腾地站了起来道:“那咱还不立马杀进去?” 骆思恭看了他一眼,笑道:“急什么,按我们和沙尔大喇嘛的约定,响箭发出后一刻钟,才是我等行动的时候!” 姬龙峰颓然坐下,有气无力道:“还要等啊,真是好生无趣!” 王睿也点头道:“就是,真恨不得立刻杀将进去,痛快厮杀一场!” 过了不久,他们就见街道上十余个百姓忽然抽出隐藏的兵器,呐喊着,砍翻了守护寺门的几个女真士兵,冲进了寺内。 姬龙峰和王睿同时站起,喜道:“现在可以动手了吧?!” 骆思恭摇头道:“坐下,没到时候呢!” 二人面面相觑,只好再次坐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也不知从哪再次冒出了二十余位百姓打扮的人,手持兵刃,冲杀进入了普觉寺内。 这次,姬龙峰和王睿没有站起来,只是眼巴巴看着骆思恭,见骆思恭依旧是大摇其头,两人脑袋耷拉,双眼无神地发起呆了。 不久之后,外面再次传来喊杀声,姬龙峰和王睿抬头看了看,见又有十数人冲进了寺内,他们俩叹了口气,看都懒得看骆思恭,又垂下了头。 谁知,两人的脑袋被骆思恭各拍了一记,只听他大声喝道:“发什么呆!走!” 姬龙峰和王睿这才知道时机已到,慌不迭地各自拔出兵器,跟着骆思恭跑出了小酒馆,吓得酒馆老板刺溜一下钻入了柜台下面,瑟瑟发抖,哪还顾得上找这三人要酒钱。而街道上的王曦、骆养性和熊兆珪见状,也倏然窜起,向普觉寺中冲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落网之鱼 夕阳映照在显佑宫后面一大片树林之上,本就有些枯黄的树叶泛出金黄之色,随风摇曳,煞是好看。 在离树林半里外一个坡坎下,高杰躺在地上,双手枕着脑袋,嘴里叼着根枯草,正悠闲地闭目养神。悟空精力充沛,依旧和小黑虎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在此已经待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了,悟空不时打量着高杰,不明白高杰带他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只是像现在这样沐浴夕阳,和小黑散散心吗?不过,悟空单纯简单,反正见高杰在他身边,也懒得再想,又和小黑玩耍去了。 高杰突然睁开了眼睛,像个蛤蟆似的爬上坡坎,向不远处的小树林望去。只见十多个身着绿色萨满袍的人,悄悄靠近树林,不久便隐没在其中了。这群绿袍人,赫然正是高杰在沈阳城见过的那帮神秘人。 悟空见高杰起来了,连忙将小黑放入怀中,也爬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杰哥哥,怎么了?”在高杰等的细心教导下,加上一路上耳濡目染,悟空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短语。 高杰冲他一笑道:“咱们该做事了,跟着我!”说完,他便向树林窜去。悟空并不多问,如影随形,也跟了上去。 高杰和悟空进入树林后,陆续发现了几具红袍萨满的尸体。高杰明白,这些都是前面那帮绿袍人干的,望着这些全身看不出任何伤痕的尸体,他愈发好奇,继续向前摸去。 在接近显佑宫后院墙垣之时,高杰又听到几声微弱的惨呼,然后便再无声息。他凝神屏息,认真听了片刻,确定这片树林中除了他和悟空已经没有活人了,方才蹑手蹑脚来到了院墙之下。 院墙下,刚才显然是发生了一场不小的激战,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近十具尸体,绿袍红袍的都有。高杰按奈住紧张的心绪,上前清点了一下,发现绿袍的萨满大概死了四个人,其余都是红袍萨满。适才高杰在坡坎上所见,进入树林的绿袍萨满足有十二三人,也就是说起码有八、九个不知去向。 望了望高高的院墙,显而易见,这帮绿袍萨满应该是翻墙而入了。看来,他们的目标也是显佑宫。 略一思索,高杰对着地上的死尸拜了拜,口中喃喃念叨道:“各位,你们既然已经前往极乐世界,小子向你们借点身外之物,应该不算亵渎吧!莫怪莫怪!” 念叨完,他迅速动手,扒下了两件绿色萨满袍,和悟空一起裹在了衣服外面。至于为什么不扒红色萨满袍,是因为高杰认为,这次赫图阿拉的主战场在普觉寺,这个显佑宫应该不会有太强的敌人,这些绿袍萨满武功不弱,顺利杀进了宫内,应该会占据上风,换上绿色萨满袍还是可靠点。而且,这绿袍连有宽大的帽子,换上后,可以遮住一部分脸庞,即便是不小心撞见了那些绿袍萨满,只要低下头,也不容易暴露。 换好绿袍,高杰对悟空示意了一下,两人便一前一后腾身而起,越过了院墙,落在了显佑宫的后院内。 后院只有一座大门紧闭的古朴大殿,四周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高杰皱皱眉,细听之下,不远处的大殿中隐隐传来人声,便带着悟空沿着院墙,矮着身子,向那座大殿后面摸去。 大殿之后,种植了多株高高的柏树,也不知是因为道士们偷懒还是深秋落叶太多,地上铺着厚厚的枯叶,足有半尺高。高杰生怕踩在枯叶上弄出声响,惊动了殿内的人,先是提醒了悟空一下,方才放缓脚步,轻手轻脚,摸到了大殿的后墙处。 高杰抬头看了看殿墙上高高的窗户,又瞧了瞧身旁几棵高大的柏树,用念力告知悟空,准备一起上树,挨近窗口查探下里面的情况。见悟空点头,高杰正待纵身而起,就觉脚下有些不对劲,没等他做出反应,便被一个大网网住,高高吊了起来,整个人被勒得像个粽子一般,动弹不得。当然,悟空也没能幸免。 骤遇险情,高杰先是一惊,然后急转白莲九生神功,迅速冷静下来,伸手探入怀中,要摸出短剑隔断网绳脱困,却听的耳边传来一阵呵呵笑声,在他瞠目结舌间,就觉眼前红光一闪,随即身子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高杰一头黑线,满心郁闷。自从在蒲州普觉寺被阿里擒住那一次之后,那种鱼在砧板,任人宰割的滋味就让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定要谨小慎微,提高警惕,再也不能再大意被人擒拿。然而,随着在京师、辽东一直顺风顺水、左右逢源,加上神功有成,武功大进,好了伤疤忘了疼,警觉之念又渐渐开始有些松懈下来。显然,这大网事先是藏于厚厚的落叶之下,而在显佑宫这座金国七大皇寺之一的尊崇之地,满地厚厚的落叶没人打扫,本就很不对劲,可他偏偏粗心没有察觉,于是就变成了“落网之鱼”。 郁闷之下,他又有些心惊。刚才突然现身,制住自己的红影,身法动作真是快如闪电,骇人听闻。在发现有人从树上向自己扑来之时,高杰调动念力,准备发动四生幻迷幻敌人,可是,这个红影没给他机会,瞬间便将他点穴制住。 还未从自责和震惊中缓过来,高杰就觉大网一松,随着网绳从半空中“吧唧”掉落在地,完全无法动半个手指头的他顿时被摔了个七晕八素,灰头土脸。随即,网绳打开,高杰后脖领一紧,被人像拎着一只小鸡仔般拎着便走,进入了大殿之中。 那人拎着高杰和悟空进殿后,随手将他俩丢在了墙角。高杰面朝上躺在地上,这才看清楚擒住他的是什么人。 站在他面前,正低头俯视他的,是一个瘦高的老者,身上披着红袍,三缕长须飘洒胸前,隐隐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在这老萨满身边,还卓立这两个同样身着红色萨满袍的中年人。一个身高体壮,在红袍外裸露着一支左胳膊,浑身肌肉虬结;另一个长相平淡无奇,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显得和蔼可亲。 望着灰头土脸的高杰和悟空,那带笑的中年萨满出声道:“师尊,此二人看样子就是俩雏儿,和刚才抓住的那些只怕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仙风道骨的老者捋须皱眉道:“是啊,莫非我猜测有误,拜月教的大法师和护法们都没来?” 高杰脸上脏兮兮的,忍不住出口道:“是啊,我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咱们同属萨满,是一家人,各位大爷大叔就放了我们俩吧!” 魁梧萨满作势踢了高杰一脚,喝道:“谁和你是一家人,老子是穿红袍的拜火教,你是拜月教,是死对头才对!” 高杰闻言,这才想起在院墙外自己选了两件绿色戴帽的萨满袍穿上,和眼前这三个红袍萨满显然不是一家人。高杰刚才从树上摔下,头晕目眩,倒忘记了这个茬。和敌人攀亲戚拉关系失败,高杰一阵后悔,当初咋就选了绿袍呢? 听到高杰说话,带笑的中年萨满哈哈笑道:“我曾听说过,拜月教余孽在我教和拜山教的联合打击下,无法在辽东立足,便躲了起来,有的说是去了中原,有的说去了蒙古,不一而足。没想到今儿我们还真抓了两个来自中原的拜月教余孽!” 壮实的中年萨满对老萨满道:“师尊,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继续在这等待吗?” 老萨满点点头道:“此地乃是整个赫图阿拉最为重要的所在,在没有确认完全安全之前,绝不能擅离!” 满脸带笑的中年萨满道:“那这些小鱼小虾怎么处理,杀了吗?” 高杰见这个萨满提及杀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忍不住一阵骇然,眨巴着双眼望向老萨满。 老萨满摇头道:“拜月教骨干尚未成擒,这些人留着还有用。舒烈,你带上几个人,暂时将他们关入地宫之中。为师点的穴道,四个时辰之后方才能解,你便在那小心守着,绝不能出岔子!” 舒烈的笑脸顿时难看起来,不满道:“师尊,这些人既然四个时辰动弹不了分毫,随便派几个徒儿的弟子去看着就是了,还是让我留下消灭拜月教吧!” 壮实的萨满笑道:“师父是看重你,才派你去地宫看守这帮拜月余孽,你还有什么不满?!” 舒烈瞪了壮实的萨满一眼道:“寿兹,要不咱俩换换?你去地宫呼吸呼吸那污浊憋闷的空气!” 老萨满冷冷看了舒烈一眼道:“为师主意已定,无再多言!” 舒烈不甘心,陪笑道:“师尊,要不,就把这帮拜月余孽关在这殿中,徒儿保证好好看守,绝不会有半点疏忽。这样的话,万一拜月教的骨干来了,徒儿也可及时赶到,帮师尊将他们一网打尽啊!” 老萨满背身走开,边走边道:“此乃显佑宫后殿,供奉着诸多仙人之像,岂可亵渎。你不必多说,速速将这干人押入地宫,好生看管起来!” 舒烈气恼,俯首看了看高杰和悟空,脸上露出可怖的笑容,喃喃道:“都怪你们这些小鱼小虾,耽误了本法师建立功劳,看我等下怎么招呼你等!” 正在此时,一个女真士兵匆匆跑进大殿,对着老萨满跪倒禀告道:“启禀乌麦国师,普觉寺德拉格国师派小人前来求援!” 原来,亲自出手擒住高杰和悟空的红袍老萨满,正是拜火教乌麦大法师,而壮实的寿兹,乃是他的二弟子;笑里藏刀的舒烈则是四弟子。 高杰听闻这个仙风道骨般的老萨满便是乌麦大法师,暗叫倒霉。怪不得自己白莲九生神功虽练至第六层,却依旧毫无反抗之力,原来是碰上了这么一个顶尖高手。 乌麦大法师闻报,急道:“此前得报,沙尔大喇嘛等一干蒙古人不是皆被顺利困入地宫之中了吗?!剩下的蒙古人再无高手,即便是有大明骆思恭带人前来,有德拉格国师坐镇,加上前院布置的陷阱,以及塞北雌雄双煞和三百多士卒,怎么可能抵挡不住?!” 那士兵伏地道:“在蒙古沙尔大喇嘛一行人之后,足足有三波人马陆续攻进了普觉寺中。这些人中,有两个可与德拉格国师匹敌的顶尖高手,且其余人等也是以一敌十敌百的强敌。” 乌麦大法师大惊问道:“这些人中,可有身着绿袍的萨满师?” 那士兵道:“绿袍萨满师约有二十余人,还有两个身着银袍的萨满师!” 乌麦大法师听完,忍不住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壮硕的寿兹快步走到乌麦大法师身边,大声道:“看来拜月教骨干的尽皆去了普觉寺,来显佑宫的这些家伙武功低微,只怕是为了将我们拖在此地!师尊,您看。。。” 乌麦大法师点头道:“只怕就是这样了!甘珠尔圣经虽不在普觉寺中,但那地宫之中依旧有龙眼存在,绝不可被敌人破坏!寿兹,你带十位我教萨满和一百士兵守卫显佑宫,舒烈在地宫看管这些俘虏,为师率其余人赶往普觉寺增援!”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妃阿巴亥 乌麦大法师走后,高杰和悟空就被人拖着,和被擒的七八个绿袍萨满一起,出了三宫殿,从显佑宫后院来到了前院。 整个显佑宫皆以道教独特的龙、虎图案为饰,外形古朴典雅,气势辉煌。在前院,已有一座古朴的大殿,殿顶布黄绿蓝三色琉璃瓦与青灰色脊瓦相间。檐下是两尊彩塑:东青龙、西白虎。龙、虎是道教中的守护神,既保护寺院,又教导人们皈依道教。它们仿人而立,面部圆润,剑眉怒目,鼻翼扩张,手握兵器,两手撑开,魁梧刚健,高达数米,威武而森严。在这座大殿上高悬一块大匾,上书“龙虎殿”。 舒烈正要率人将高杰等押进龙虎殿,却被大殿门口的侍卫拦住。一个侍卫首领打扮的魁梧大汉上前道:“舒烈法师,大妃在里面祭拜,现在不能进去骚扰!” 舒烈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对手下道:“在两旁稍后,待大妃离开后再说!” 听到“大妃”二字,高杰就忍不住心里一动。如今在大金能称作大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努尔哈赤的“皇后”阿巴亥了。而阿巴亥也正是多尔衮的亲生母亲。 阿巴亥就是后来的孝烈武皇后,乌喇那拉氏,名阿巴亥,乌拉部满泰贝勒女,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四任大妃,清太宗皇太极继母。孝慈高皇后去世后被立为大妃,为努尔哈赤生下三子,即第十二子英亲王阿济格、第十四子睿亲王多尔衮、第十五子豫亲王多铎。 阿巴亥于明万历十八年(1590年)出生于乌拉部都城,是乌拉部主满泰之女,布占泰的侄女。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叶赫、乌拉等九部联合进攻建州,结果被努尔哈赤打得大败,九部皆元气大伤。布占泰被俘,三年后才被释放。 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满泰在一次意外事件中被杀,年仅七岁的阿巴亥失去了父亲,被新部主、她的叔父布占泰收养。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毫不费力地灭了哈达部,为保住乌拉部不受建州女真所灭,在布占泰的同父异母妹妹滹奈先前嫁给了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之后,年仅十二岁的阿巴亥由布占泰做主,嫁给了比自己大三十一岁、当时已有七位妻妃的努尔哈赤,布占泰亲自把她送到建州女真的赫图阿拉城。 幼小的阿巴亥不仅丰姿貌美,天真可爱,而且颇有机变,颇得已经四十多岁的努尔哈赤的宠爱。两年后,年仅十三岁的阿巴亥就被努尔哈赤册封为大福晋。作为一个既无资历又无子女的少女来说,这份殊荣除了努尔哈赤对于和乌拉关系的考量,更多的还是由于对她的宠信。 万历三十三年(1605)七月十五日,阿巴亥为努尔哈赤生下了第十二子阿济格,之后又在万历四十年(1612)和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分别生下了第十四子多尔衮和第十五子多铎。在这个阶段,布占泰终于为了叶赫老女东哥和努尔哈赤作反了脸,拿箭射了自己正怀着孕的媳妇(和硕公主爱新觉罗·穆库什),于是努尔哈赤灭了乌拉部,但阿巴亥的机变不是虚名,依旧稳坐大福晋的宝座,她所生的三个儿子,因嫡出因素,努尔哈赤将八旗军队中的三旗分别交给他们掌管。 后金素有收继婚习俗,即在父亲死后,其妻可由儿子迎娶,故年近六旬的努尔哈赤考虑在身后由大贝勒即二子代善继娶阿巴亥的打算。 代善也知道父亲的这一想法,而阿巴亥也希望在努尔哈赤故去后在金国中寻找靠山,于是两人开始暗地接近起来。可是由于努尔哈赤小福晋德因泽的告发,在天命五年(1620年),也就是前年,引发大妃事件。 起先努尔哈赤认为家丑外扬有失体统,并未予追究。且考虑到阿巴亥与代善相好,无非是想依靠大阿哥在家族中的地位,给三个小儿子铺开以后的生路。 但小福晋德因泽告发说大福晋送食物给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吃,皇太极虽接受而未食,而代善则欣然食之;其侍女阿济根又告发说大福晋经常深夜出宫到代善家去;还告发说举行聚会时,大福晋精心打扮和代善眉来眼去。 努尔哈赤终于忍受不了了,在派人调查属实后,顾及家丑不可外扬,即以私藏金银的罪名而将阿巴亥“离弃”,于是阿巴亥便带着儿子在赫图阿拉过了一年多的被休弃的日子,住在小木屋中自力更生,自己煮饭吃。 所谓私藏金银,也确有其事,阿巴亥为了给亲生儿子们奠定经济基础,暗下把家中的银两、绸缎、首饰及古玩等物,分别藏匿在大儿子阿济格和乌拉城娘家家中。努尔哈赤先是派大臣额尔德尼等四人抄了阿济格的家,后又到乌拉城抄了她的娘家,索回了全部私藏财物。为了以示惩戒,努尔哈赤给阿巴亥制定了约法三章:一是不准她再与任何人来往,二是不准她听信谗言,三是与她隔房。 阿巴亥失宠,告发有功的庶妃德因泽的地位迅速上升,而侍女阿济根则被努尔哈赤封为了小福晋。 然而,阿巴亥毕竟是阿巴亥,她的机变睿智不是德因泽和阿济根所能比的。就在去年(1621年),努尔哈赤占领辽阳之后,立即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就是召回离异了一年的阿巴亥,将其重新立为大妃。由此可见,努尔哈赤仍旧对她有留念,他需要她为自己的事业助阵,同时也说明了阿巴亥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阿巴亥复出后,努尔哈赤的女人们逐渐从闺阁走上政殿,从京城走向野外,她们不再是帝王的附庸,开始有组织地从事一些政务,比如出席东京城的奠基典礼,奔赴广宁前线慰问,随大汗为垦地开边出行等,这一切与众妃之首阿巴亥的作用息息相关。 显佑宫在金国七大庙之中地位最高,努尔哈赤每遇战事或重大活动之前,都要率贝勒大臣等人入宫进香,祈求神灵保佑。去年这个时候,努尔哈赤率兵占领辽阳,并迁都东京城,阿巴亥前些日子带着二子多尔衮便从辽阳到了赫图阿拉,今日下午便来到显佑宫,为努尔哈赤建都东京城一周年进香祈祷。 舒烈自然明白阿巴亥地位尊崇,岂敢冒犯,只好和手下压着高杰等在龙虎殿外耐心候着。 一刻钟之后,龙虎殿大门开启,阿巴亥牵着多尔衮缓缓走了出来。 高杰前世便听闻过这个女人的大名,忍不住抬头望去。就见阿巴亥身材娇小,相貌秀丽,她眉眼含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梨窝,显得十分可爱,看上去就跟宗松格格差不多年纪,完全不像是个生过三个孩子的三十岁的女人。 阿巴亥见殿外聚集了这么多人,有些意外,轻声问道:“殿外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随身侍卫连忙上前禀告道:“启禀大妃,刚才有几个拜月教余孽潜进观中,图谋不轨,被乌麦国师拿下,舒烈法师正准备将他们押进龙虎殿看管。见大妃您在焚香祷告,便在外静候。” 舒烈此刻也立刻上前行礼道:“拜火教乌麦大法师之徒舒烈见过大妃,无意间扰了大妃祭祀大事,请恕罪!” 阿巴亥摆摆手道:“你等执行公务,无妨!”随即,她又扫了一眼高杰等人一干穿着绿色萨满袍的十个人,皱皱眉道:“拜月教不是早早便被两位国师合力清剿了吗?怎地又出现在赫图阿拉城中了?” 舒烈连忙禀道:“这个在下不甚清楚,不过今日除了此处,在普觉寺中还有蒙古和大明贼子作乱,师尊已率人前去镇压,他临行前吩咐,显佑宫此刻已经安全,我师弟花努尔已经备好了素斋,请大妃在偏殿稍事休息,待乱事平复后再回汗宫。” 阿巴亥点点头,轻声道:“久闻花努尔法师厨艺精湛,能吃上一顿他做的素斋倒也不错。这里,就辛苦舒烈法师了!”随即便领着多尔衮下了台阶。 在多尔衮经过身前时,高杰不愿暴露身份,便立刻低下了头。还好多尔衮似乎并未认出高杰,乖巧地跟着阿巴亥缓缓走过,去往偏殿中了。 舒烈望着阿巴亥聘婷摇曳的背影,咽了咽口水,这才命令手下将高杰等押进了龙虎殿中。 因为阿巴亥刚刚燃完香烛,龙虎殿大殿内满是香气,几个老道士正在收拾残局。舒烈将这些老道请出了大殿,关上殿门,方才走到中央的玄武大神塑像前,在一个隐秘之处按动机关,随着玄武神像的缓缓移转,在其神座下也出现了一个洞口。 高杰等被舒烈率人押解,沿着洞内的台阶一路下行,不久便到达了一个宽敞的地宫之中。这个地宫大小和普觉寺的相仿,四周墙壁上画满了龙虎壁画,在地宫一个角落里,同样堆放着数十个大木箱。 高杰等被扔在了离这些木箱甚远的角落里,十多个红袍的拜火教萨满在他们周围席地而坐,而舒烈则一屁股坐在了一个木箱上,脸上常带的笑意早就不见了,他盯着高杰等十人,眼中尽是恨意。 乌麦大法师的五个徒弟,随着他留守在赫图阿拉,守护着大金七大庙中的龙眼和宝藏,一直以来就心情颇为郁闷。眼见德拉格大法师带着徒弟们跟随大汗攻城掠地,建立功勋,他们心中早就愤懑不平。今日好不容易等到蒙古人和拜月教前来赫图阿拉抢夺甘珠尔圣经,守在显佑宫的舒烈只等来了这几个拜月教的小鱼小虾,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得到便已经完事了,想着忽拉出、东单萨和寿兹都去了普觉寺中大展身手,立下功劳是一定的。而自己却呆在这里看管无足轻重的囚徒,无所事事,哪有不心烦愤懑的道理。 正越想越气间,忽然听到那群拜月教囚犯中有人在窃窃而语,他顿时怒气上涌,跳下木箱,大步来到高杰等面前,大喝道:“你们这群该死的家伙,唧唧歪歪在念叨些啥?!” 原来,那几个拜月教的人早就发现了高杰和悟空不是他们的同伙,刚才正小声询问他俩的身份呢。高杰当然懒得理他们,正凝神静气,运转白莲九生心法,尝试着解开被乌麦大法师制住的穴道。 刚才在殿外等候之时,高杰早就暗暗用念力取了几颗小石子放在身上,此刻缩在墙角,躲在拜月教萨满们身后,用念力操控石子击打在相应的穴道上,和上次在普救寺一样,顺利解开了被封的穴道,身体重获了自由。 只是,眼前有十个拜火教萨满和几个女真士兵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敌众我寡,且其中还有舒烈这样的高手在,高杰可不会傻哈哈地跳起来做孤胆英雄。他只是又用念力和悟空沟通了下,叫他不要轻举妄动,方才解开了他的穴道。 悟空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穴道解开后依旧不动分毫,还是和高杰一样瘫坐于地,等待时机。 舒烈哪会想到高杰和悟空已经自行解开了穴道,他伸腿踹了一个拜月教萨满一下,正在大声喝问他们在嘀咕些什么,却听的地宫入口的台阶上蹬蹬作响,显然是有人下来了,顿时面现警惕之色,向台阶处望去。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情势变幻 从地宫台阶上走下来的,一共有五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乌麦大法师的关门弟子,也是舒烈的小师弟花努尔。而在其后,跟着下来却是努尔哈赤的大福晋阿巴亥和年幼的多尔衮,最后,还跟着一个侍女和侍卫。 花努尔下到地宫中,对舒烈示意了一下,便恭恭敬敬站在台阶旁,俯首弯腰迎接阿巴亥。 舒烈见是大福晋阿巴亥驾到,急忙带着手下一起迎接。 阿巴亥走下台阶后,微微一笑道:“如今饭点将过,本宫见各位法师、兵士们尚未用膳,便让花努尔法师准备了些晚膳,带来与你等!” 舒烈闻言,恭敬道:“多谢大福晋体恤我等,属下惶恐不安,感激涕零!” 阿巴亥摆摆手,然后对着身后的侍女和侍卫道:“你二人将食盒摆上吧!” 那侍女和侍卫低着头,连忙提着的食盒和饭桶,来到那堆木箱处,取出十多道菜肴,分布在几个木箱之上。 阿巴亥带着笑意,款款对舒烈道:“你们这便趁热食用吧!”接着又对那个侍女和侍卫道:“你俩留在此处,一会收拾完再回去!”说完,她便牵着多尔衮转身走上了台阶。 舒烈等连忙恭送,待阿巴亥离开后,花努尔哈哈一笑,拉着舒烈走到木箱处,指着箱子上的菜肴道:“师兄,这些可是我亲手做的,快尝尝味道如何!” 舒烈拍了拍换努尔的肩膀道:“还是你小子有良心,记挂着师兄!好,就让我尝尝师弟的厨艺。”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好!果然好味道,能吃到这般美食,师兄我的心情好多了!” 花努尔高兴地道:“师兄喜欢就好!”他转头对那些眼巴巴的萨满和侍卫们道:“你们也赶紧过来吃吧,晚了俺师兄可就把这些菜肴一扫而空了!” 在舒烈的笑骂声中,在一旁早就按奈不住的萨满师和侍卫们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装饭的装饭,夹菜的夹菜,地宫里顿时热闹起来,饭菜的香气弥漫其中。 高杰听到悟空肚子里发出一阵饥鸣,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暗道:“早知道就先吃点东西垫垫底了,闻到饭菜香,这肚子可就不争气了!” 在舒烈等人吃饭之际,花努尔背着手,来到一众被擒的绿袍萨满前,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边说道:“俺以前只听说过拜月教,还真未见过他们的样子!” 舒烈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道:“你入门晚,当年剿灭拜月教惨烈的一战并未亲见,现在这些被擒的只是残留下来的小角色,你能看到就不错了!” 花努尔点点头,望着这些对他怒目而视的绿袍萨满,淡然而笑道:“你们别瞪着俺啊,抓你们的可不是俺!”当他走到高杰面前,见他低着头,好奇道:“你怎么了?害怕了吗?” 高杰怕花努尔认出他,哪敢抬头,含糊道:“对啊,我怕得要死!” 花努尔闻言一愣,还未说话,就听高杰身边几个绿袍萨满怒喝出声道:“他并非我教中人,拜月教弟子岂有他这等贪生怕死之辈?!” 花努尔惊讶地对高杰道:“你不是他们的人!?那你是谁?”一边问,他一边抬起了高杰的下巴。 高杰此前从树上狼狈摔下,如今虽满脸灰尘,可当花努尔近距离看到他的脸庞之后,顿时便认了出来,脱口惊呼道:“原来是你!” 高杰被花努尔认出,侥幸之念熄灭,顿时便准备出手,却忽听舒烈大呼道:“哎呀,我。。。我这是怎么了?!” 花努尔急忙回头一瞧,就见舒烈和手下的萨满师、侍卫们个个骨软筋酥,嘴里还含着饭菜,此刻已全部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见此异变,花努尔顿觉不妙,正待拔刀,就见阿巴亥带下来的那个侍女身如旋风,瞬间便冲到了他的面前,右手轻拍而下,掌风阴柔,其间嗤啦作响,隐隐带有雷电之声。 花努尔入门虽晚,但毕竟是乌麦大法师的关门弟子,见势不妙,纵身飞窜,落在地宫中央,险险避开了那侍女的一掌。他拔出腰间长刀,呼喝声中,运转火神功法,顷刻间,那长刀便犹如刚从火炉中捞出来一般,开始炙热红亮起来。 那侍女冷哼一声:“火神功法!”身形风驰电掣,再次逼到花努尔身边,双掌左右合围,掌间竟然有一道耀眼的电闪出现,那电闪像蜿蜒的电蛇,倏然击向花努尔。 花努尔只听说过拜月教之名,却从未见过其独到的功法,满眼中除了闪烁的电光,便是惊惧之色,他骇然大呼,火红的长刀直立而起,挡在了袭来的电光之前。 就听当啷一声,花努尔手中长刀落在地上,而他本人也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原来他的长刀虽挡住了那道电蛇,但却并没有什么用,电蛇触及刀身,便转换成电网,瞬间由刀身蔓延至他的手臂乃至全身。花努尔如遭雷击,周身酥麻无力,痛苦不堪,长刀再也无法把持,脱手落地,而他整个也在失控之下,跌坐于地,颤抖不已。隐隐间,还可以看到在他身上不时有细若游丝的电光在明灭窜行。 短短两招,乌麦大法师的关门弟子花努尔便被一个侍女制住,舒烈和手下尽皆大惊失色。 此前,在阿巴亥等下来之时,高杰看到走在头前的花努尔,便没敢再抬头。而在那侍女喊出:“火神功法!”的一刹那,他心中一动,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高杰立马就呆住了。 那侍女身材高挑,眉眼含笑,充满了魅惑之意,直可称得上是个人间尤物。 “玛拉姐姐?!”高杰心中忍不住呐喊了一声。 高杰等和多洛济叔侄俩相伴而行数日,这玛拉虽然一直用薄纱蒙面,但露出的眉目却令高杰无法忘怀。而她巧笑软语、清亮而歌的嗓音,更是余音绕耳,犹在回响。从这个侍女的音容相貌,高杰便确定了,她就是那位多洛济大法师的侄女、神秘的玛拉姐姐。 想到这里,高杰心中又是一动,急忙看向淡然站在一旁的那个侍卫。 见玛拉已经制服了花努尔,那个侍卫呵呵一笑,取下头盔掷于地上,又在脸上一抹,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满是皱纹,枯瘦如骨的面容,却不是多洛济大法师是谁?! 多洛济大法师对玛拉笑道:“东哥,十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了这里!” 玛拉也灿然一笑道:“没有师叔十年来卧薪尝胆,东哥岂能率领教众深入建州人腹地,寻到此隐秘地宫?!这首功当归师叔!” “没错,师叔祖的功劳确是最大的!”随着娇笑声,阿巴亥领着多尔衮从台阶上款款而下,再次进入了地宫之中。 多洛济大法师淡淡笑道:“探明师兄下落,找寻我拜月教宝典,老夫责无旁贷!乌麦虽被我等用计调走,但此地不可久留,东哥、阿巴亥,先出手解开众弟子的穴道,咱们赶紧探查地宫隐秘为要!” 玛拉轻点臻首,和阿巴亥对视了一眼,身形翩然而动,便待前去解开绿袍萨满们的穴道。 就在此刻,一阵咔咔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地宫一处墙壁处,缓缓打开了一道一人高的石门,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密室。 玛拉停下了身形,面色凝重地盯着那个密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 多洛济大法师皱了皱白眉,朗声问道:“里面是何人,何必藏头露尾的,就请出来一见吧!” 多洛济大法师话音刚落,密室里就传来一阵嘶声的笑声:“呵呵,多洛济,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十年之后,再次相见,当满心欢喜才是,实不该如此恶语相向啊!” 多洛济大法师闻言,白眉一抖,惊呼道:“巴如?!你还没死?!” 在多洛济大法师的惊呼声中,密室门口缓缓出现一个带有轮子的木椅,木椅之上端坐着一个披头萨发的老者,他额头勒着一道红色的布带,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萨满袍,脸色惨白,左脸上有一大块深色的疤痕,凹凸不平,几乎覆盖住左脸的一大半,显得阴森恐怖,凄厉骇人。他手中持着一根棍子,细长而黝黑,看上去非金非铁,尾端有个圆球,顶端尖利,类似于西方教派中的权杖。 听到多洛济大法师的惊呼,玛拉美目闪烁,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巴如大法师?!” 那阴森骇人的红袍老者嘿嘿笑道:“不错,老夫便是巴如。十年之后,能再次见到我女真族第一大美人东哥格格,看来是老夫常常感恩火神,方才有此幸事!” “女真族第一大美人”、“东哥格格”这两个词传入高杰耳朵之中,顿时让他想起一个大名鼎鼎的女人。“东哥,东哥!玛拉姐姐竟然是东哥!”他心里禁不住呐喊起来。 阿巴亥牵着多尔衮挨近玛拉身边,脸上布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之色,颤声道:“巴如大法师,十年前,你和白那恰不是被我教大法师别亚击杀了吗?!” 巴如大法师闻言,低头嘶声咳嗽了几声,方才扬首道:“当年和别亚大法师一战,白那恰大法师的确是陨落了,老夫得火神照拂,万幸保住了性命,隐居于此疗伤已历十年。今日若不是你等闯入,我也不会有现身的打算,只想着在这地宫密室中,与别亚大法师相伴余生了。” 多洛济大法师、玛拉和阿巴亥同时大声问道:“我师兄(师父、师祖)也在这?”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拜月教 巴如大法师并未理会他们的问话,而是直视着多洛济大法师,饶有兴趣地道:“师兄?!多洛济,你竟然是别亚的师弟。这么多年,隐藏得可够深的啊!” 多洛济大法师枯瘦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道:“没错,我是别亚的师弟,他在哪?” 巴如大法师眯着眼道:“素问你们的师父不但身怀拜月教神功,还精通济世医术,看来你继承的便是治愈救人一系的衣钵了。怪不得,怪不得,看来我们都忽视了你的存在!” 多洛济大法师道:“我拜月教应天命而生,本该是女真萨满教之主,当年若不是你们拜火教和拜山教合谋暗算,岂会落得几乎败亡的地步。老夫虽一直立志于治病救人,隐匿身份,不愿参与到三教争斗之中,但在我教生死存亡的关头,也由不得我再置身事外了。巴如,如今掌教大法师率领我等已经攻入地宫,你若将我师兄的下落交代出来,还可得一全尸!” 巴如大法师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拜月教,好一个多洛济!想来你说的掌教大法师便是东哥格格吧,恩,我女真第一美人,倒是当得起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之位!” 明初,女真族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部分。叶赫部,是海西四部之一。叶赫先世姓土默特氏,本是蒙古族,后来灭掉扈伦那拉部,改姓那拉氏。那拉是太阳的意思。叶赫部依险筑城,实力不凡,开始称雄于海西女真。 而当时的拜月教掌教大法师别亚,便是依附于海西女真的叶赫部首领布斋,而且暗地里还将布斋的女儿东哥格格收为徒弟,并将她立为教中圣女。 东哥所在的叶赫那拉氏族与努尔哈赤所在的爱新觉罗氏族之间的的矛盾由来已久。据说早在元末明初时,叶赫那拉氏族与爱新觉罗氏族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当时,爱新觉罗家族的头领为了使叶赫那拉氏臣服,指着大地说:“我们是大地上最尊贵的金子(爱新觉罗是金子的意思)!”而叶赫那拉的首领听了一阵大笑,他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金子算什么,我们姓它(叶赫那拉就是太阳的意思)。”结果,在那场战争中,叶赫那拉氏最后打败了爱新觉罗氏,成为当时女真族最大的部落。 此后,努尔哈赤开始雄起,建州女真势力渐渐盖过了海西女真,而努尔哈赤也有心要吞并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统一女真族,于是遭到了布斋等海西女真各部首领的抵制。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九月,正当努尔哈赤率兵东向,征讨长白山各部的时候,海西女真叶赫部首领布斋联合乌拉、辉发、哈达及蒙古科尔沁等九部向建州女真发动进攻。双方战于古勒山。努尔哈赤集中兵力,攻其主力,大败九部联军,阵斩布斋,生擒乌拉部首领布占泰,从而为其统一战争奠定了基础。 辽东萨满教的另外两个教派,拜山教和拜火教当时的掌教大法师巴如和白那恰见建州女真日渐势大,便立刻率众归附,成为了努尔哈赤的左膀右臂,合力对抗拜月教。 那时的拜月教掌教大法师别亚,神功盖世,乃女真第一高手,无人能敌,巴如大法师和白那恰大法师都曾败于其手。所以拜月教在萨满教中可谓一枝独秀,渐渐成为了众矢之的。 据说,十年前,在努尔哈赤的支持下,拜山教和拜火教联手合谋,将不可一世的别亚大法师引至长白山顶,发动了偷袭,意图将其击杀。但别亚大法师不愧为女真第一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依旧于长白山之巅,独战拜火教掌教大法师巴如大法师和拜山教掌教大法师白那恰两大顶尖高手,战况惨烈而震撼,最终三人同归于尽。 而长白山顶那一战,也成为了萨满教势力转换的一战。拜月教绝大部分骨干在那一役中陨落,其后更遭到拜山教和拜火教穷追猛打,而叶赫部也日渐式微,于是便慢慢退出了辽东,不知去向。 德拉格大法师和乌麦大法师在继任拜山教和拜火教掌教大法师之后,帮助努尔哈赤东征西讨、守卫龙脉,建立功勋,在金国建国后,成为了位高权重的两大国师。 多洛济大法师和别亚大法师师出同门,乃是其师父的关门弟子。但他不好勇武斗狠,偏爱专研医术,常年痴迷其中。在其师仙逝之后,因不满师兄别亚大法师强逼其参与教务,愤然之下,不辞而别,开始游历中原、蒙古各地,潜心专研医术。直到长白山之战后,获知师兄陨落、拜月教败落,心怀愧疚,方才重新回到了辽东,表面上以神医的身份济世救人,成为了鼎鼎大名的白萨满大法师,实则暗地辅佐圣女东哥,意图重振拜月教。 拜月教教众崇拜风雨雷电、日月星辰。 他们相信太阳出来的地方有位白发老太婆,**硕大无比,所有小孩都是她赐给的;相信月神可以保佑一生安吉;认为北斗星能赐人长寿;认为风是北边风神老太婆扇动大簸箕所致,祭拜她可以免除灾难;雨神常被称为龙王爷,身上有无数鳞甲,每鳞装有一百多担水,下雨就是龙王爷洒水,祭龙王,以祈求丰收;雷鸣电闪是“雷公”、“闪娘”所为,雷公捶砧击魔,闪娘一旁配合用镜照妖,触犯雷神将患上疾病。 而拜月教的创始人根据风雨雷电、日月星辰的特点,潜心研究,创造出了独特的拜月教教派的武功修炼之法。他们可以依靠吸收太阳、月亮、星辰,甚至是风雨雷电中的能量进行修行,修为有成者,一招一式间,带有风动、雨集、雷震和电击等属性,奇妙而威力无比。 拜月教和拜山教、拜火教的功法各具特色,以前一直不分上下,分庭抗礼,但自从别亚大法师在偶得了一部“天书”之后,不但其武功大进,短短时间便凌驾于巴如大法师和白那恰大法师之上,成为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而且,拜月教的弟子也个个悟性超群,修炼进度远超拜山教和拜火教教众,虽然教中弟子人少,但拜月教依旧凭借实力成为萨满第一教,直到别亚大法师陨落在长白山。 据说,别亚大法师陨落后,“天书”被努尔哈赤得到,并收藏在了赫图阿拉的秘密所在,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开始筹谋策划这次的行动。 此前,高杰在沈阳曾跟踪一个黑衣人去到郊外,见到了一群神秘的绿袍人,那些便是拜月教的教众,而为首的黑衣人,正是如今的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东哥。 多洛济大法师谋划多年,在辽东卧薪尝胆,和东哥一起秘密发展了不少新的教众,一直在隐秘之处苦苦修行,以图东山再起。而且,他们还和一些与努尔哈赤并不对付的金国掌权者进行了联合,各取其利,互通消息。 这次,当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从金国高层中获知蒙古国师沙尔大喇嘛率领一众高手来金国夺取甘珠尔圣经的消息后,觉得时机成熟,在一番周密谋划布置后,也出发赶到了赫图阿拉。 至于在吴家庄遇到高杰一行人,那倒还真是巧合。只是,对于高杰,多洛济大法师一直情有独钟,总是觉得这个少年的身上有股他十分熟悉的气息。 在辽阳城的吉祥楼,当高杰示警王曦之时,念力的波动便引起了多洛济大法师的注意,所以才有了此后他单独前去客栈和高杰见面。在客栈中,他不惜施展出“天书”中的“仙法”,来试探高杰,探究其隐秘。谁知却被高杰装疯卖傻,气得要死,只好不了了之。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再关注高杰,只是因为谋夺“天书”事大,要赶紧赶去赫图阿拉,他才没有多骚扰高杰。 谁知,吴家庄再遇高杰,多洛济大法师在检查了孙乾光的伤势之后,凭其高超的医术,岂会相信高杰胡扯的什么“从马上摔下来而受伤”的鬼话,暗地里对这个神秘少年更增了一分兴趣。以致于在高杰等碰到莽古尔泰率领第五旗队前来搜查之时,多洛济大法师还亲自出面为其解了围。他可不想高杰就这样被莽古尔泰抓了去,其身上的秘密必须留待自己来发掘揭开。 和高杰等一路相伴到了赫图阿拉后,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借口要去采药,告辞而去,实则是在城中一个隐秘的据点中藏身下来,派人查探七大庙的虚实以及蒙古人的动静。 因为有金国高层神秘人物透露的消息,多洛济大法师等早早便知晓了“天书”和蒙古人谋夺的甘珠尔圣经实际上是藏于显佑宫之中,普觉寺只是一个诱饵,是一个陷阱。所以,他和东哥经过周密的谋划,在蒙古人攻入普觉寺后,仍派出了十多二十位教中好手进寺相助,造成了德拉格大法师等人吃紧的状态,同时还在其中安排了两个教众扮成拜月教首领的模样,混淆视听。在显佑宫,他们也故意派出了少量的教众,让乌麦大法师轻易擒获,令其心生疑虑,从而成功从显佑宫将其调走。 他和东哥在乌麦大法师离开后,由出自叶赫部的阿巴亥安排,毫不费力地便进入了地宫之中。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早已陨落的拜火教前任掌教大法师巴如竟然复活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地下争斗 巴如大法师的存在,大大出乎多洛济大法师他们的意料之外。他乃是乌麦大法师的大师兄,前任拜火教掌教大法师,当年的武功实力俱为教中第一。 上下打量了一下巴如大法师,多洛济大法师最终把目光停留在那辆木质轮椅上,他依旧淡淡道:“你没死,实是大出我的意料,不过,能在我师兄手下活下来,看来你也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却不知你的武功还剩下几成?” 巴如大法师面带微笑,用右手中的金属长杖敲了敲两个小腿,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在地宫中响起。他对多洛济大法师笑道:“别亚毕竟是别亚,当年在我二人联手攻击下,依旧击杀了白那恰,重伤了我,不愧为女真第一萨满,第一高手!养伤十年,我伤势大部恢复,但双腿却永远失去了,再也不能自如随性地行走奔跑。行动不便,武功自然会大打折扣。不过,你不是别亚,东哥格格也只是个女娃娃,就凭你们只怕还难以在此地宫中横行无忌。” 东哥右手举过头顶,内力运转,在半空中佯击一掌,顿时一个震撼的雷鸣之声响起,在地宫之中轰然回想,半晌不绝。她对着巴如大法师妩媚一笑道:“前辈武功高超,威震辽东,换做十年前,晚辈自不敢螳臂当车,随意冒犯。只是我拜月教隐匿蓄力多年后,在今日倾尽全力,发起这复兴的一击,早就知道只能前行,没有退路!晚辈武功虽还登不上大雅之堂,却也要斗胆向前辈请教请教了!” 巴如大法师见了东哥展露的这一招,脸色一变,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缓缓说道:“尝闻拜月教武功修为分为风云电雷四个境界,没想到东哥格格年纪不大,悟性超群,竟然将最后一个雷之境界也已领悟完成,老夫倒是看走眼了!”说完,他身下轮椅轻巧地回转,来到地宫石壁处,迅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按了一下。 众人便听得台阶上一阵咔咔的轰鸣传来,顿时大惊失色。东哥身形如风,掠上台阶查看,片刻后便缓缓走下,神色凝重地道:“地宫被封住了!” 巴如大法师见多洛济大法师盯着自己所在的角落,身形欲动,哈哈一笑,驱动轮椅让开位置,露出机关的所在,摇头道:“多洛济,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显佑宫乃是大汗亲自督造,地宫之中机关重重,精巧无比。刚才这个机关乃是一次性的,我关闭地宫之后,便无法再启动了,现在就连龙虎殿中那个开启地宫的机关也失灵了。也就是说,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了!哈哈哈!” 多洛济大法师阴沉着脸,快步来到那个角落,在圆石机关上捣鼓了半天,见毫无反应,这才相信了巴如大法师所说,黯然放弃。 阿巴亥花容失色,抱着身边的多尔衮急道:“巴如大法师,你这么做有何好处?!我们虽被困在此处,可你也同样出不去了啊!” 巴如大法师仰天大笑道:“老夫年近八旬,在此地呆了十年,早已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寂寥乏味的生活。如今多了你们这么些人相伴,即便是葬身于此,出不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况且我双腿残疾,重伤难以痊愈,死了倒是种解脱,只是要你们一起陪葬,却又是开心又有些不忍!” 阿巴亥闻言,愈发慌张,蹲下身子,紧紧抱住多尔衮道:“掌教大法师,多洛济大法师,这可怎么办啊!阿巴亥出不去无所谓,可我儿十四阿哥年纪尚幼,怎可就此丧于此地?!” 多尔衮从阿巴亥怀中探出脑袋,稚声稚气地道:“多尔衮是英雄好汉,多尔衮不害怕!额娘不用担心!” 此刻东哥也来到了阿巴亥身边,摸了摸她的秀发,温柔道:“别急,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巴如大法师摇头道:“地宫关闭,便出不去了!东哥格格与我大金为敌,老夫可以理解。但阿巴亥你身为大汗的大福晋,在我大金国地位尊崇无比,怎可做出这等勾结外敌,亵渎七大庙圣地的勾当?!” 阿巴亥站起身来,目光渐渐坚定起来,出声说道:“阿巴亥早早便被东哥大法师收为拜月教弟子,且家父和叔父均死于大汗之手。该做什么,该怎么做,阿巴亥清楚得很,用不着前辈教训!” 阿巴亥姓乌喇那拉,是海西女真乌拉部首领满泰的女儿。海西女真四部十分团结,彼此间关系甚是紧密,阿巴亥五岁之时,便加入了拜月教。为了避免被建州女真吞并,海西女真叶赫、乌拉等九部联合进攻建州,结果被努尔哈赤打得大败,九部皆元气大伤。阿巴亥叔父布占泰被俘,三年后才被释放。 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满泰在一次意外事件中被杀,年仅七岁的阿巴亥失去了父亲,被乌拉部新首领、她的叔父布占泰收养。父亲虽然看似死于意外,但乌拉部所有人都认定幕后凶手乃是努尔哈赤。 后来在哈达部被努尔哈赤吞并后,布占泰为保住乌拉部,便做主要将年仅十二岁的阿巴亥嫁给了四十多岁的努尔哈赤。而此刻的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东哥也有意让阿巴亥进入金国高层,潜伏在努尔哈赤身边,于是年幼的阿巴亥就成为了努尔哈赤的第八位妻子。 十年之后,乌拉部也终于被努尔哈赤歼灭,既是叔父,也算是养父的布占泰被杀。阿巴亥可以说和努尔哈赤仇深似海,只是她素有机变,在努尔哈赤面前从未露出过半点不满和仇恨之意,依旧稳坐大妃之位。 巴如大法师年近八旬,对这些陈年往事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闻言后不紧摇头叹道:“大汗灭了你部,杀了你父和叔父,的确算是有仇;可为了你,早该覆灭的乌拉部多苟延残喘了十多年,布占泰也多活了十多年。为了你,大汗丝毫没有因为布占泰因为这位东哥格格作乱而迁怒与你,依旧让你稳坐大福晋之位。再加上这么些年,大汗对你无上的恩宠,还不足以化解你心中那些仇怨吗?!” 没等阿巴亥回话,东哥转头对巴如大法师冷声道:“努尔哈赤一点小恩小惠,又岂能洗刷得了他犯下的种种罪孽?!你们对我拜月教的这些所作所为便已不可饶恕!” 巴如大法师点点头道:“看来大家都没有了退路,只能一起在此等死了!” 忽听多洛济大法师道:“退路,总会是有的!”巴如闻言转头,却发现多洛济大法师在其和东哥、阿巴亥对话的时候,已经悄然移到了他出来时的暗门处,顿时便脸色阴沉下来,不再言语,轮椅急速向多洛济大法师冲去,他手中的长杖也瞬间变得通红而炙热,杖尖直直对着多洛济大法师的前胸刺去。 拜火教认为火来源于天界,最神圣、洁净,也最亲切,能洗涤一切污秽、驱赶魔鬼、卜问休咎等,任何宗教仪礼都离不了火,各种祭品都要先献一点给火神。他们认为火是太阳和月亮的一部分,称火神为“斡透巴如坎”,传说是个老太婆,谁得罪了她就点不着火,故禁用铁器或尖棍捅火,禁止往火里吐痰、泼水和倒污物;进餐或饮酒时,先往火里扔点酒肉敬奉火神。 拜火教的火神功法分为木火、地火、天火三个境界,能修炼至天火境界的,便能成为拜火教的大法师。巴如大法师在三十年前便练出了天火,而乌麦则是在十年前方才成为了大法师。如今在拜火教之中,也唯有巴如和乌麦二人达到了天火境界,所以说火神功法的修炼十分艰难,能获得天火境界这般造诣的,在拜火教历史上也是极少极少的。 多洛济大法师见巴如大法师驱动轮椅,风驰电掣地冲来,便知自己猜测不错,这个暗门之后一定会有退路存在。眼见一根细长、红亮的长杖当胸刺到,多洛济大法师却不能闪避,只能硬抗。因为,他决不能将这个暗门让给巴如大法师,一旦巴如回到暗门之内,只怕就真的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决心已下,多洛济大法师低喝一声,枯瘦的爪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锤,锤头避过杖尖,在杖身上轻敲了一记。锤杖相交,小锤上发出丝丝电光,巴如大法师持杖的手臂如遭电击,微微一颤,通红的杖身顿时发生了些许偏转,几乎刺进石壁之中;而洛济手中的小锤则在瞬间便从锤头开始发红,迅速向其手掌处蔓延过来。多洛济大法师发力想将小锤收回,却发现小锤早已和长杖熔成了一体,紧密而无法分开。多洛济大法师迫不得已,只好舍弃了小锤,抽离了右手,眼睛忍不住向手掌上看了一眼,就见整个右掌充血,红通通的,有几处甚至被烫伤冒出了水泡。 多洛济大法师皱皱眉,运转“雨集”之术,一股清凉如水的内力从右臂冲入掌中,沿着手掌经脉穿梭不息。不久,本来开始红肿的手掌竟然恢复如初,就连那几个水泡都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巴如大法师一击落空,冷哼一声道:“多洛济,你一个白萨满竟然也练出了一身拜月教神功,让老夫大开眼界!” 多洛济大法师枯瘦苍白的脸色冷冷似水,淡淡道:“可惜我未早点听师兄的话,修习我教神功仅仅十数年时间,否则怎会被你的火神功法灼伤手掌呢!” 巴如大法师淡淡道:“不过,就凭你这点功夫,还不够!”话音刚落,他手中长杖红光大放,杖身爆起三寸长的红色毫芒,光亮耀眼,细细的长杖瞬间便好似粗了数倍。长杖这次不是直刺,而是横扫而去,显然是要将多洛济大法师从暗门处逼退。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出手救援 此刻,巴如大法师的火杖蜿蜒穿梭,上下翻腾,犹如一条暴虐的火龙,将多洛济大法师紧紧包裹其中。在高温烘烤下,多洛济大法师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侍卫服完全湿透,连白眉都干枯焦黑起来。他一边持续用“电击术”攻击火杖,使其不能近身,一边运转“雨集术”给全身降温。 奈何巴如大法师毕竟修炼火神功法足有五六十年的时间,功力深厚,“天火”之威,绝非一般拜火教高手的地火和木火所能比的,多洛济大法师的拜月教功法修炼时间不长,内力也远逊于巴如大法师,随着内力的急速消耗,火杖离他的身体越来越近,“雨集术”也渐渐抵挡不住温度的提升。在高杰眼中,此刻的多洛济大法师被火龙围困,全身升腾起越来越浓的雾气,就好似在蒸桑拿一般。 一旁的东哥见多洛济大法师被火杖困住,情势危急,从腰间抽出一把碧绿的玉刀,轻斥声中,娇躯急闪,瞬间便到了巴如大法师的身边。 巴如大法师缓缓增加内力输出,把多洛济大法师完全压制住,但他对眼前的成果却并不满意。在重伤之前,他内力收发自如,可以瞬间调动巨大的内力积蓄,发出致命一击,完全能在一两招将多洛济大法师击败。而现在,他根本就不敢那么做,还未修复完全的破损经脉是无法承受剧烈波动的内力,所以只能细水长流,缓缓增加内力的输出,以求逐渐缩小火杖的控制范围,最后达到将敌人内力榨干、身躯烤焦的目的,但是感觉起来自然也就没有瞬间击杀那么过瘾了。 他正凝神运功之时,忽见眼前绿光一闪,耳中传来雷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大脑一阵迷糊,内劲输出便受到了影响,火杖挥舞速度也慢了下来。他咬了咬舌尖,恢复清明,这才看到东哥手持一把绿色玉刀,冲着他斜劈而下,玉刀割裂空气,竟发出轰然雷声。 巴如大法师神色一凝,不敢怠慢,火杖转折而回,对着劈下的玉刀迎去。 东哥的玉刀并未停止下劈之势,刀杖急速交集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金玉之声。巴如大法师见东哥兵器和自己的火杖触碰,心中一喜,运转“天火渡空”之术,欲像刚才夺下多洛济大法师小锤一般,让东哥失去武器。 火神功法,分为“木火”、“地火”和“天火”三大境界。“木火”之境,可以将对手的木质武器烧着,并将金属武器缓缓变得火红滚烫;“地火”之境,则发出的火力更强,足可以在双方兵器相交时,以“地火燎原”术传递“地火”劲,瞬间将对手的武器变成烙铁一般;而像巴如大法师和乌麦大法师两位炼成的“天火”之境,则更为可怖,不但能以“天火渡空”之术,瞬间将威力更猛的“天火”劲传至对方武器上,不但能令对手的武器变得犹如烙铁,甚至能使之熔化成铁水铁汁。总之,火神功法最可怕的,就是能瞬间使对手失去兵器,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眼见东哥的武器和自己的火杖相交在一起,巴如大法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女真族第一大美人蹙眉娇呼、丢弃兵器,这定会是一种令他我见犹怜的模样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非如他所想,东哥的绿色玉刀磕开火杖,毫无变化,再次发出雷鸣声回旋着对他拦腰斩来。 巴如大法师目瞪口呆,再次用火杖挡住东哥的玉刀,惊呼道:“你这把玉刀,怎能抵挡住我的天火渡空之术?!” 东哥轻笑一声道:“虽然前辈您没死,我们的确没有想到。但既然事先就知道赫图阿拉有乌麦大法师坐镇,我们岂会不做好应付火神功法的准备?”她轻弹了一下手中玉刀,继续道:“这把玉刀乃是我师叔在木邦(缅甸一个地区)行医时偶得的,其质坚硬如铁,终年阴冷如冰,想来应该可以克制住你们拜火教的木火和地火。如今看来,便是抵抗天火也没什么问题了!” 巴如大法师目光阴冷,盯着碧绿的玉刀,点头道:“的确是好东西!” 多洛济大法师这才得到了喘息之机,他浑身蒸汽升腾,常年惨白的脸皮上竟然也变得红通通的,用袖子擦了擦满脸汗水,他沉声道:“东哥,咱俩联手,尽快将他击杀,等乌麦赶回来就更麻烦了!” 东哥点点头,玉刀先是一抖,发出“雷鸣”术,震得巴如大法师一阵头昏,然后绿光划过,玉刀上电影丛丛,急速劈向巴如大法师的前胸。而多洛济大法师也闷哼一声,再次提聚真气,空手发出“电击”术,双掌中可见两道细细的蜿蜒电光袭向巴如大法师的两肋。 巴如大法师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之上,眼见玉刀袭胸、电光击腰,已是避无可避。可当刀掌之劲击到之时,巴如竟然已经不在原地了,那辆木质的轮椅不知道安装了什么精巧的机括,是如何操控的,竟然灵动无比,瞬间便避开了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的夹击。 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虽然感到惊讶,但并未迟缓手中的进攻,依旧相辅相成,互为犄角,刀掌合击分袭,顿时将巴如大法师逼得狼狈起来。 阿巴亥牵着多尔衮在一旁紧张地观战,突兀变幻的战局让他们的心脏七上八下,连呼吸都感觉颇为困难,浑然不觉周围的其他情况。 舒烈和一干手下中了东哥和阿巴亥事先下在饭菜里的**,早就昏迷倒地,一时半会是行转不了的。 花努尔则被东哥“电击术”击中,麻痹在地,此刻却已经渐渐恢复了知觉,清醒过来。他是师兄弟几个中最为机敏的,所以此前才会被师父派去装扮参农,试探高杰。他偷眼一瞧,见巴如大法师独战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两人,渐渐落了下风,眼珠乱转,便把主意打到了阿巴亥和多尔衮身上。 见阿巴亥母子俩完全没有留意自己,花努尔心一横,在地上打了个滚,倏然窜到多尔衮身边,掌心通红,热力升腾,左掌向阿巴亥推去,右手则向多尔衮的脖颈抓去。 事发突然,阿巴亥的注意力尽皆在东哥等三人身上,直到花努尔掌劲及身,这才觉察。阿巴亥虽早早便加入了拜月教,但拜月教的功法修炼并不深,后来在十二岁奉命嫁给努尔哈赤后,更难有机会提高功力,如今才将将达到“风、雨、电、雷”中的雨境,而且,临战对敌经验几乎为零。花努尔偷袭而至,仓促间,她除了发出惊呼,几乎不知所措。 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与巴如大法师激战正酣,骤闻惊呼,想要救援,奈何鞭长莫及,无法施救了。 花努尔见自己的右掌马上就要捏住多尔衮的脖颈,战局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而发生变化,内心一阵激动,差点轻笑出声。就在他右掌几乎触及多尔衮白皙的脖子皮肤时,忽闻破空声响起,同时他的双掌掌心剧痛,“地火劲”顿时便被逼退,双掌也被弹开。 花努尔大惊失色,顾不得双掌的疼痛,也知道再擒拿多尔衮和阿巴亥做人质不可能了,立即拾起掉在地上的腰刀,运转火神功法,火红的刀光一闪,向阿巴亥和多尔衮横斩而去。 忽见一人从那几个瘫倒在地的拜月教萨满中倏然冲出,如鬼魅般便到了花努尔面前,和他来了个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脸颊几乎贴在了一起,气息相闻,眉眼传情,姿势极为暧昧。 花努尔吓了一跳,然后便觉腰间一麻,便无法动弹了。他就这样和这个人四目相对,呆立当场。而他手中那柄红红的腰刀,也停顿在半路上,红光渐渐黯淡,热力缓缓退去。 冲过来的自然是高杰。他感官灵识超常,在欣赏巴如大法师和东哥、多洛济大法师激斗的同时,仍然发现了花努尔的举动。 因为不确定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是敌是友,所以他们和巴如大法师的交手,高杰不想参与,和悟空在一旁装死看戏。可多尔衮遇险,他可就不能置身事外了,于是先是将从龙虎殿外带进来、解开穴道的那两颗石子用无为掌力弹出,阻止了花努尔擒拿阿巴亥母子的行动;后来见花努尔挥刀而上、心生杀意时,再也顾不得隐匿身份,纵身而起,施展幻莲变身法,瞬间便来到花努尔身前,拈花指点在其腰间。只是,他瘫在地上久了,气血不畅,腿脚发麻,一冲之下有些刹车不住,差点和花努尔来了个贴面舞。 电光石火间,可怜的花努尔再次被制住。 在众人眼中,高杰速度如闪电、身形如鬼魅,制住花努尔的一系列动作都令人惊叹不已,感觉不可思议。但在小小的多尔衮眼中,却并非那么回事。 阿巴亥为了保护儿子们的安全,在多尔衮三兄弟出生后,从未传授过他们半点拜月教的武功,所以多尔衮一直学的是骑马射箭摔跤等女真兵士们的常用武技,还算不上真正的武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花努尔动作迅疾如风,多尔衮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两次深陷险境,此刻突然看到一个绿袍绿帽之人和花努尔贴面而立,状态滑稽,忍不住呵呵一笑,凑过来问道:“你们俩在做什么,亲亲吗?” 当事人高杰闻言猛地拉开和花努尔的距离,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任其软倒在地,然后低下头,对花努尔讪讪解释道:“小盆友,你应该知道,坐久了,就会脚麻,脚麻,就会失控,失控就会冲猛了刹不住车!很正常不是吗?!还有一点要声明,我和他绝对没有亲上,差了一点点,真的!” 多尔衮瞪大明亮的双眼,仰望高杰,看了半晌方才伸出手指,指着他惊喜地道:“你是高杰哥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叶赫老女 高杰突然爆起,一举制住了花努尔,激战中的巴如大法师三人都同时住手,向高杰看了过来。 东哥听了多尔衮叫出高杰的名字,禁不住开口道:“你真的是小杰?!” 高杰知道瞒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只好拉下帽子,对多尔衮苦笑道:“哥哥我灰头土脸,爹妈都不一定认得出,你小子咋就瞧出来了呢?!” 多尔衮乐呵呵拉住高杰的手,满眼小星星道:“小杰哥哥最帅,我自然识得!” 高杰听了,又是受用又是郁闷,内心五味杂陈,不知道说啥好,只好跟着呵呵傻笑。 东哥警惕地看了巴如大法师一眼,见他盯着高杰,目光闪烁,并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便纵身来到了高杰面前,俏脸放光,似笑似嗔地道:“好你个小杰,瞒得姐姐好苦!” 高杰抬头嘿嘿笑道:“情非得已,情非得已,玛拉姐姐何尝不是瞒得小弟好苦,连名字都变成了东哥!” 东哥瞪了他一眼道:“谁骗你来着,我的名字本来就叫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你叫我玛拉姐姐却是没错的!”东哥说完,见高杰一脸诧异的样子,又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乃是叶赫部的公主,父亲赐号做东哥格格!” 高杰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大名鼎鼎的东哥格格真名叫布喜娅玛拉,好听!那我以后还可以唤你做玛拉姐姐?” 东哥笑着点点头道:“当然可以,我喜欢你这样唤我!恩,你之前就听闻过姐姐的名号吗?” 高杰暗道:“我学考古的,明末女真第一大美女、叶赫老女东哥我怎么会不知道!”可他嘴里却道:“听过听过,我的商队里有两个女真卫士,没事总会提起姐姐的大名,把你当神仙姐姐般膜拜,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里,心里也一直想要见上一见绝世美女的模样,没想到竟然就是姐姐您!” 东哥咯咯一笑,百媚丛生道:“小坏蛋,油嘴滑舌!今天见到姐姐真面目了,是不是有点失望啊?” 高杰嘿嘿笑道:“岂止有点失望,心中还感到万分可惜呢!不过小杰可惜的是,自己怎么没早生几年,可以从小就陪着姐姐这般天仙般的人儿一起长大,那该是多么幸福完美的日子啊!” 女人对于别人评价自己的样貌十分在意,何况是号称女真第一美人的东哥。她被高杰的话弄得七上八下,听到最后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啐了一口道:“呸,小鬼头,胡说八道!” 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又名东哥格格,出生于明神宗万历十年(1582年),如今正好四十岁,只是看上去依旧美艳如花,和十八岁的小姑娘没啥区别。她是叶赫部首领布斋的女儿,是叶赫部的公主,有女真第一美女之称。在东哥出生时,叶赫部的拜月教掌教别亚大法师曾评论说:“此女可兴天下,可亡天下。”萨满大法师的话为东哥笼上了一层金丝网,从此,叶赫部把家族兴衰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而这个小女孩,长成后真的成为一代绝色美女,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果然引无数位英雄竞折腰。 据说,她九岁时许嫁哈达部歹商贝勒,然而这只是一条美人计:在迎亲的路上,歹商惨遭叶赫部伏兵和哈达部落的孟格布禄算计身亡(孟格布禄是为了夺取哈达部落的首领贝勒的地位而算计歹商贝勒的)。随后,叶赫部又将东哥许配给乌拉部布占泰,也就是阿巴亥的叔父,以诱使他参与"九部之战",布占泰随后便在这场战争中做了努尔哈赤的俘虏,而且,东哥的父亲布斋也死于这一役中被努尔哈赤杀死。 明神宗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努尔哈赤打败叶赫联合的九部攻打之后,继任叶赫部首领的布扬古向已有八位妻子、年已三十八岁的努尔哈赤许配了自己的妹妹叶赫那拉公主东哥。为了取得努尔哈赤的信任,在会盟仪式上,布扬古对天滴血发誓:“从今以后,若不友好天地不容。”努尔哈赤当然高兴,叶赫那拉·东哥不仅是叶赫部的公主,还是女真第一美女。能娶到东哥,那该是一种无限的满足和荣耀啊。 然而东哥却断然拒绝,对哥哥布扬古贝勒说:“努尔哈赤是我的杀父仇人,谁能够杀了他,我就嫁给谁。”于是,叶赫部毁掉了东哥与努尔哈赤的婚约,并以“杀努尔哈赤”的条件向诸部落公开为东哥征婚。 听说东哥征婚,哈达部酋长孟格布禄立即血气上涌,报名应征,订下婚约后遂于万历二十七年五月向努尔哈赤宣战。九月,孟格布禄兵败,向努尔哈赤投降。努尔哈赤找了个借口把他给杀了,万历二十九年以后,哈达部彻底被努尔哈赤吞并。 孟格布禄的结局并没有使得垂涎东哥美色的男人们停止前赴后继的脚步。万历三十五年(公元1607),辉发部的首领拜音达理贝勒与东哥订婚,背弃了原来与努尔哈赤之女的婚约。九月,怒火中烧的建州女真出兵扈尔奇城,没费多大力气,就把辉发部给消灭了。接着,东哥又再次与被努尔哈赤囚禁四年后放回来的乌拉部贝勒布占泰订下了婚约。布占泰听说有机会抱得美人归,立即把自己与努尔哈赤六度联姻、七度盟誓的事情全丢到了脑后。忍无可忍的努尔哈赤于万历四十年九月亲率大军攻打乌拉部。第二年正月,乌拉部灭亡,布占泰逃往叶赫部,不久便郁郁而终。 东哥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许配给其他各部落首领。叶赫部首领布扬古为了使对手相互撕杀牵制,却不反悔东哥和努尔哈赤的婚约,还一女多许,并且许配的对象就是努尔哈赤联盟的部落,其目的就是拆散对手之间的联盟,使其相互争斗,以达到坐收渔瓮之利的目的。女真第一美人加上强大的叶赫部落,威力确实无穷。美人联姻之处,努尔哈赤的联盟就土崩瓦解。 豪勇的努尔哈赤在美人的绮梦之中迷失了方向。他只要听到谁下聘礼,就出兵攻打那部落。在蹉跎的岁月中,什么都能耗费起,惟独女人的青春,东哥亦然。1614年,三十二岁的东哥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叶赫老女”,才匆忙出嫁给了蒙古科尔沁首领蟒古尔大。这次,努尔哈赤还想派兵阻挡,但叶赫部已经和明朝联盟,明朝出兵保护,兵力很强大,努尔哈赤有所顾忌,没有出兵,但他诅咒东哥“亡国无数,死期将至”。果然,在东哥出嫁一年后便传来噩耗,一代绝世美女去世了,年仅三十三岁。 在得知东哥死讯后,努尔哈赤的怒火难平,依旧念念不忘要向叶赫部发难。在东哥去世的那一年努尔哈赤正式称汗建立金国。三年后,即明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十三日,金汗努尔哈赤发布“七大恨”,与明王朝决裂,其中“第四恨”即为明朝廷偏帮叶赫,使该部将本来许配给自己的东哥转嫁蒙古(“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第二年八月,努尔哈赤出兵灭掉了叶赫部。 高杰记得后世有人感叹东哥,熬尽红颜,却始终被卷在政治的旋涡里,身为满蒙旷世美人和叶赫公主,在婚姻上竟然这么被动和无奈,出嫁时被咒,病死后还被努尔哈赤列入七大恨之一。红颜一生耗尽,不知身心为谁。 “可是,玛拉姐姐,不是传说你七年前就已经...”高杰 多有不解,犹犹豫豫地问道。 没等东哥回答,就听远处的巴如大法师冷笑道:“叶赫部的公主东哥的确病死了,可拜月教的东哥大法师却还好生生地活着!” 多洛济大法师盯着巴如大法师淡淡道:“你就一点都不惊讶吗?” 巴如大法师摇头道:“我都可以死而复生,何况是倾国倾城,名满天下的东哥格格!在得知东哥格格病死蒙古的消息时,我就曾提醒过大汗,这消息可能有假,可大汗当时怒火填膺,听不进去罢了!” 高杰这才恍然道:“原来玛拉姐姐是诈死!” 东哥闻言,悠悠叹道:“我既是叶赫公主,又身负拜月教重任,所作所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她凝视着高杰,缓缓说道:“这样的玛拉姐姐,应该会让你失望了吧!” 高杰毫不犹豫地摇摇头道:“没有失望,小杰心中只有对姐姐的怜惜和尊敬。唯有姐姐您,方才清楚自己到底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少罪!可您却依然坚定自己的信念,舍弃自我,不停地向着理想的彼岸奔跑,至死不渝!” 高杰这番话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口中。而东哥绝美的双目中泛出泪光,泫然欲滴,就在晶莹的泪珠儿滑落之际,她呵呵一笑,大袖一挥,悄然拭去了泪滴,对高杰道:“小杰,谢谢你!” 随即,她转身对着巴如大法师,沉声说道:“巴如前辈,您诈死埋名,深处暗无天日的地宫十年之久,想必和晚辈一样,皆是因为身负使命。如今,就让我们做个了结吧!” 东哥话语铿锵,此时完全显露出一派掌教大法师的气魄来,纤弱的身躯中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巴如大法师点点头,却突然对高杰道:“这位小哥,看来你是准备帮他们咯?”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女人的疯狂 高杰连连摆手道:“小子没有啥太大的理想,也没有背负什么使命,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碰上你们这些绝顶高手的对决,躲还躲不赢,那能帮上什么呢!老前辈您就别扯上我了,当我打酱油路过的便是!” 东哥朗声道:“小杰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和我们两派的恩怨无关,前辈放心,他绝不会参与到我们的争斗之中。所以,今日即便是晚辈等输了,也请前辈不要为难于他!” 巴如大法师点点头道:“这位小哥不参与就好,东哥格格的条件,我答应了!” 东哥闻言,转头对高杰嫣然一笑,然后再次纵身而起,碧绿的玉刀带着轰然雷声,劈出一道闪电,向巴如大法师攻去。 多洛济大法师见状,也不怠慢,稳稳守在暗门处,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巧的锥形武器,远距离发出丝丝电光,协助东哥,对着巴如大法师旁敲侧击。 三人再次战成一团,红光、电光明灭闪耀,一时之间,地宫中十余支儿臂粗的蜡烛的光亮都被映照得黯淡下去。 其实在高杰得知玛拉姐姐便是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东哥的时候,心中很不是滋味,隐隐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很明显,东哥他们利用了蒙古人和师伯等攻打普觉寺的行动,给建州女真人制造了多种假象,将乌麦大法师调离了显佑宫,然后直捣黄龙,轻而易举便进入了金国最为重要的秘密地宫里。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一行人,在暗处操纵局势,趁着其他势力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是说,沙尔大喇嘛、师伯他们,包括自己,都成为了东哥等手中的一枚棋子。 所以,心里颇有些不快的高杰想都不想就对巴如大法师说自己不会参与到他们的对决之中。 然而,当他听到东哥要求巴如大法师放过自己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内心又挣扎和彷徨了起来。 就在这时,多尔衮拉着高杰的手,仰头道:“高杰哥哥,刚才你明明很轻松就把这个坏蛋打倒,救了额娘和我,为什么偏偏要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呢,你是在故意骗那个老头子吗?” 高杰一阵无语,半晌才苦笑着道:“那只是巧合,这个坏蛋前面被玛拉姐姐打伤了,已是强弩之末,哥哥我只是伸了根手指,他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 多尔衮自然不信,眨着大眼睛正待再问,却听阿巴亥轻声道:“小杰弟弟,我知道你不想参与到我女真族萨满教派间的是非之中,但是,你还记得你此行的目的吗?” 高杰转头茫然看向阿巴亥,不知她话中之意。 阿巴亥露出可爱的笑意,靠近高杰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耳语道:“你来到赫图阿拉,潜入显佑宫,想来和蒙古国师沙尔大喇嘛的目的是一样的吧!我可以告诉你,甘珠尔圣经的真本根本没在普觉寺,而是存放在这个地宫之中哦!” 阿巴亥说话软糯好听,吐气如兰,高杰耳背一阵酥麻,左耳不由得红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心里却一阵紧张,甘珠尔圣经的真本在此,那师伯他们岂不是完全上当了?!他们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阿巴亥见高杰沉吟不语,接着在他耳边道:“如果你不帮东哥大法师他们打败巴如,不但你们一行人此行将一无所获,只怕性命也会丢在此地了!你是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高杰皱了皱眉,暗想:“难怪史书上都说阿巴亥是个极有机变的女人,看来在她天真可爱的面容下,的确隐藏着一颗深沉的心!” 想到这,他故意猛地一转头,和阿巴亥来了个面对面。阿巴亥身材不高,但蹬了个女真族特有的花盆底绣花鞋,就跟穿了双后世的高跟鞋一般,加上为了凑到高杰耳边低语,她还特地伸长了白皙的脖子,扬起了小巧的下巴。所以高杰这一转头,嘴唇竟然触碰到了阿巴亥高挺的瑶鼻上,吓得阿巴亥立刻缩了回去,可爱的面容不再淡定,脸颊也微微红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高杰刻意为之。阿巴亥在明末可以称得上机变,但高杰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分子,岂会轻易就被一个古代女子的花言巧语便左右了决定,所以他才会故意做出这样一个唐突的动作,一亲瑶鼻,趁机打乱了阿巴亥妄图控制他的计划。 女真女子虽然不像中原那样封建,但阿巴亥毕竟是金国大汗的大福晋,平常哪有人敢如此对她,被高杰这一作弄,顿时又羞又恼,秀美紧皱,对其怒目而视。 高杰假作不知,微笑地摸了摸嘴唇道:“姐姐的皮肤真好!不过,刚才姐姐说了那么多,小杰却完全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阿巴亥岂会相信高杰的鬼话,可转念一想,巴如大法师的出现,让他们拜月教这次的行动失去了必胜的把握,而高杰刚才显露的武功身法让巴如大法师都起了忌惮之心,绝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堪,说不定他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想到这,阿巴亥顿时又恢复了天真可爱的模样,伸出白皙的纤纤食指,在瑶鼻上高杰亲过的部位摸了摸,暧昧笑道:“怪不得掌教大法师喊你小鬼头,果然是个机灵古怪,一点也不老实的小家伙!” 高杰见阿巴亥这么快便调整了情绪,暗自钦佩,口中故作委屈道:“阿巴亥姐姐错怪小杰了,我娘总说俺太老实本分,担心以后连媳妇儿都讨不上呢!” 阿巴亥盯着高杰,又好气又好笑,暗想怎么会碰上这么一个狡猾的少年,简直是软硬不吃。眼珠一转,她故意叹了一声道:“你装傻就装傻吧,我也不逼你去和巴如大法师拼命了!只是,你和代善贝勒在蒲州结交,刚才还救下了我儿多尔衮,可见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好孩子。今天,为了我教的使命,姐姐和十四阿哥铤而走险,相助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进入地宫,身份彻底暴露,一旦这里的拜火教弟子和金国侍卫活着出去,我和三个孩儿必定无法再在金国朝廷立足,甚至会被努尔哈赤追杀致死。阿巴亥恳请小杰弟弟出手将花努尔、舒烈这些人斩杀了,以免走漏风声!”说完,阿巴亥楚楚可怜地对高杰行了个万福。 高杰一想也是,即便是东哥一行人成功取得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花努尔他们一旦活着出去,那么阿巴亥大妃之位定然不保,努尔哈赤很可能还会因此迁怒与她的三个孩子。低头看了看虎头虎脑的多尔衮,高杰心中一软,正待依言动手。 可他不经意瞥了阿巴亥一眼,却发现一丝隐晦的笑意在她的红唇边一闪即逝,顿时心中一动,暗道:“差点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了!自己如果动手斩杀了乌麦大法师的弟子舒烈、花努尔,岂不就是杀了巴如大法师的师侄,相当于和拜火教结了怨,和与巴如大法师直接动手还有什么区别呢?” 醒悟过来的高杰发现自己好险上了阿巴亥的当,顿时心中不快,冷冷道:“小杰自幼胆小,连蚂蚁都不敢踩死一只,哪敢杀人,请姐姐原谅则个!” 阿巴亥见高杰依旧如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死活不肯上当,顿时气苦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她后面一番话说的并非全是假话,自从当上努尔哈赤的福晋,她凭着可爱天真、聪颖机变,好不容易坐上大妃之位,在金国有权有势,锦衣玉食,要说不留恋那是假的。努尔哈赤虽和她有杀父之仇,但这么些年来,大汗待她宠爱有加,两人生下了三个孩儿,要说没有感情那也是假的。地宫中的舒烈和花努尔一干人等不灭口的话,她就再也回不去努尔哈赤的身边了,也再不能成为金国的大妃了,自己的儿子们也再没有机会谋得大汗之位了。 她的这点小心思平常不敢在东哥面前透露,叛教的后果也是非常可怕的,所以这次东哥让她带进地宫,虽明知结局难料,她却不得不为。不过,只要有机会,她还是要尽可能为自己和孩子们留一条后路。 阿巴亥脸色变幻,思忖片刻后,将多尔衮交给高杰道:“既然小杰弟弟心慈手软,只要由姐姐这个妇道人家来亲自动手了!” 还未等高杰反应过来,阿巴亥纵身而出,拾起花努尔身边掉落的那把还有些发烫的腰刀,娇喝连连,刀起刀落,竟将可怜的花努尔、舒烈和一干拜火教弟子等全部斩杀。 在高杰目瞪口呆中,杀完人的阿巴亥浑身颤抖,双眼茫然,呆呆地站着,腰刀当啷坠地,喃喃自语道:“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原来,阿巴亥虽早早加入了拜月教,却从未杀过一个人,如今却为了保全自己和孩子们,一口气斩杀了十余人,精神有些承受不了。 高杰看着阿巴亥溅上斑斑血迹的俏脸,心中无比震惊,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边,巴如大法师和东哥、多洛济大法师激斗不休,不敢分心,但依旧察觉到了阿巴亥屠戮花努尔等的举动,奈何被东哥二人缠住,无法分身救援,顿时心中大痛,激起了一股难耐的狂性。 他嘶声痛嚎,再也顾不上经脉未复,承受不起真气的剧烈波动,强行调用全部内力,火神功法全力施展而出,在天火暴力熔烧之下,长杖顿时节节熔断成浆,就连多洛济大法师此前被熔合在长杖上的小铁锤也被炙热无比的高温熔成了铁水。长杖熔化之后,在巴如大法师的内力驱动下,形成了一个红光耀眼的液态金属圆球,温度急剧飙升,便如同是在后世的炼钢炉中舀出来的一般。 巴如大法师森然喝道:“你们屠戮我拜火教的弟子,全部都该死!此刻,我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内劲激发,炙热耀眼的圆球炸得四分五裂,成为无数颗形状各异的熔浆,带着惊人的高温热力,向周围所有人激射而去。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火神之笼 炙热的铁水散成星星点点,如天火落地,瞬间就向着所有人劈头盖脑地砸了下来,一时间,整个地宫中光明大放,温度陡然升高,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火山喷发了一般。这一式,乃是火神神功天火境界中的绝技之一“火神之泪”,需要短时间积聚大量的内力,将天火威力增强到极大的地步,熔化长杖,化为火红的铁水,对敌人发动群体攻击。 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神色大变,急忙聚起全身内力,以玉刀和小锥发出多道电光,向头顶坠落的铁水迎去。 东哥的年纪虽然小了很多,但她身为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修炼资源和时间都比多洛济大法师多了很多,所以在三十多岁时,其拜月教神功便突破到了“雷境”,丝丝电光中隐含雷音,将罩向她的点点天水险险震开。 多洛济大法师六十岁前基本都是在专研医术,虽然也修习了师父传授的“天书”中提高悟性的法门,但却全部用在了炼药治病上了。直到十年前,拜月教被拜山教和拜火教联手重创,师兄别亚大法师身死,他方才幡然醒悟,找到了教中圣女东哥,暗中扶她继任掌教大法师,同时开始勤奋苦修拜月教神功。短短十年时间,便也在东哥的帮助下,修炼到了“电境”巅峰,只要机缘到来,就会很快突破到“雷境”。但是,他的功力毕竟差了东哥一个境界,发出的电影数量不但要少很多,而且缺乏雷音的叠加,威力自然大打折扣,虽然也震飞了大部分的铁水,但仍有数滴没能避开,侍卫服上被烧出了好几个黑乎乎的小洞,肩膀处还有两处被铁水灼伤,皮焦肉糊,疼得呲牙裂嘴,枯干的脸上抽搐着,更显恐怖。 铁水中蕴含天火之神妙,能点燃世上绝大多数物件,而且可以蔓延燃烧,非常难以熄灭。这还多亏了多洛济大法师功力深厚,动作迅速,以“风动”、“雨集”之法将身上沾着的铁水扑灭,否则,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还指不定会烧成什么样子呢。 东哥两人自顾不暇,全力自保,当铁水落在他们的范围之外时,便力所难及了。 于是,那八个被点了穴道,一直瘫在地上的拜月教弟子眼见漫天铁水带着炙烈的热力劈头盖脸落了下来,却毫无抵抗之力,在此起彼伏的惨嚎声中,他们被铁水密集命中,浑身迅速燃烧起来,不久便成为了一堆焦尸。 同样的,此前已经被阿巴亥砍杀的花努尔等的尸体也不能幸免,烧成了黑炭。整个地宫弥漫着各种气味,有糊味、肉香、焦臭,不一而足,完成变成了人间地狱。 东哥担心高杰和阿巴亥母子,转头望去,顿时便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巴如大法师狂怒之下,施展“火神之泪”大招的时候,高杰就预感到要糟糕了,他用念力知会了悟空一下,一把抱起多尔衮,又拉着犹自发呆的阿巴亥,全力施展幻莲变身法,向角落里那一堆木箱子窜去。地方刚到,铁水便像天降暴雨一般,骇然而落,高杰放下阿巴亥母子,调动全身内力,双手各拎起一个木箱,向头顶抛去。两只木箱在半空相撞,四分五裂,其中的无数金银珠宝四散而飞,挡下了大部分的恐怖铁水。 而随着高杰一起到达的悟空有样学样,也抡起了两只箱子扔到半空,再次四散而飞的金银珠宝将余下的铁水全部挡住,落在了四周。 望着那些沾上铁水,竟然开始燃烧不止的金银宝贝,高杰又是骇然又是肉痛。骇然的是天火遇物便然的可怕威力,而肉痛的自然是大笔的财富毁于一旦。 然而,危机并未过去。 巴如大法师十年前被别亚大法师重创,失去双腿,躲在地宫之中不见天日,打击不可谓不大,内心难免有些扭曲。刚才阿巴亥出手斩杀拜火教花努尔、舒烈等弟子,更是大大刺激了他,使之杀心难抑,狂怒之下发出“火神之泪”,要将地宫中的所有人毁灭殆尽。 然而,当他见到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虽然躲避得很是吃力和狼狈,却并未受到重创,怒火愈加猛烈。而在瞥见连高杰、悟空还有阿巴亥母子竟然也安然无恙,巴如大法师哪还承受得住这个打击,顿时完全失去了理智。 只见他嘎嘎狂笑,驱动轮椅快速游走,伸出右手从烧成了黑炭的那些尸体旁瞬间抓起了一件又一件兵器,并不停地将这些武器熔为铁水,形成圆球状的熔浆,托在左手之上。随着武器一件件加入,熔浆圆球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发出炙热无比的高温和令人逼视、红中发白的亮光,让人望之生畏。 大概是他觉得这熔浆圆球足够大了,便又来到了惊魂未定的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面前,嘎嘎笑着,右手叹向左手上的熔浆圆球,一抓一拉,然后对着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甩去。 只见那熔浆圆球被他拉扯之下,成为了带状,像一条长长的红色水流般,被甩向了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在他们周围旋转缠绕,将二人困在了其中。 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顿时便如同被关进了熔浆形成的囚笼之中,他俩全力击发的拜月教功法,对付星星点点的熔浆还可以,但面对这连绵不绝的铁水屏障却力有未逮。风劲、雨力和电光击打在熔浆幕墙上,虽也会击出一个个小小的破口,但瞬间又被流转不息的铁水修复完整。 两人施展出了所有的拜月教神功,也无法脱身而出,全身却被炙热无比的熔浆铁水烤得大汗淋漓,又迅速挥发,脱水越来越多,身体也迅速虚弱了下去。 东哥内力强悍,尚能将逼人的热力迫在离身体一尺之外,但身上的绸缎服饰却开始干枯欲燃。多洛济大法师功力稍弱,更加不堪,白眉白须眼见慢慢卷曲、焦黑、脱落,气喘如牛,目光中的神采也逐渐黯淡下去。 看样子,估计要不了几分钟,他们必将葬身于熔浆铁水之中,变成和花努尔等一般无二的干尸。 巴如大法师暴怒之下,施展出的这一招便是火神功法的终极绝技“火神之笼”,历代拜火教的掌教大法师能练成此招的寥寥无几,即便是现任掌教大法师乌麦也未能练成。 高杰和悟空合力挡下了“火神之泪”的攻击,护住了阿巴亥母子俩,刚松了口气,便见到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被死死困在了熔浆之中,束手待毙了。 悟空从未见过如此神妙的武功,看得傻了眼。阿巴亥死死抱着儿子,浑身瑟瑟发抖。 多尔衮不知是年纪小不懂事,还是虎头虎脑胆子大,从阿巴亥怀里探出小脑袋,对高杰道:“高杰哥哥,那个瘸子老头是在变戏法吗?又好看又暖和,好玩得紧呢!” 高杰闻言,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苦笑道:“待那瘸子老头把你变成了烤肉,你就觉得不好玩了!” 多尔衮眨巴眨巴眼睛道:“他喜欢烤肉吗?要不我去弄只羊羔来,他就不会再烤我了吧!” 没等高杰回答,阿巴亥颤声喊道:“高杰弟弟,你救救我们母子吧,救救东哥姐姐他们吧!” 高杰紧紧盯着状若疯癫的巴如大法师,头也不回地答道:“你让我上去,只会多了一份烤肉!” 阿巴亥闻言,顿时痛哭失声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道:“你不去帮忙,巴如也不会放过你的!”哭闹之下,眼泪鼻涕横流,再也没有了此前母仪天下、可爱妩媚的样子。 哭喊声惹得高杰一阵心烦,回身迅速出指,将阿巴亥和多尔衮点晕,然后再次望向巴如大法师,不再言语。 其实,他一直在观察着貌似占了上风的巴如大法师的状态,感应着他的气息。 巴如大法师修炼火神功法数十年,武功高绝,与骆思恭相比也不相上下,要弄死高杰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高杰绝不会轻举妄动,枉送性命。 不轻举妄动,不代表什么都不做。高杰以超人的感知能力,静心凝神关注着巴如大法师的状态。因为他深知,要一直施展操控如此巨大威力的“火神之笼”,定然需要消耗庞大无比的真气内力,绝对不可能持久。从巴如大法师迅速衰退的气势和急促的呼吸中,高杰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东哥待自己如弟,多洛济大法师也曾帮过自己,所以这两人高杰必须要救。但是贸然冲上去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送掉自己的小命。他点晕阿巴亥母子,只是不想受到干扰,因为他一直在静静等待着那个最佳的时机。 终于,高杰目光一闪,看见巴如大法师身躯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狂笑声逐渐低落了下去,连他操控的熔浆火笼也光芒黯淡了不少。而在他耳中,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喘息剧烈,显然是到了最后关头。 “该出手了,要死卵朝天,拼了!”高杰下定决心,从怀中摸出一把剑鞘古旧、短短的宝剑,深情地凝视了一眼,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蓦然之间将短剑抛向半空。 悟空此刻也感觉到了高杰的动作,转过头来,眼光随着那柄短剑望向了半空。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斩首一剑 被高杰抛上半空的短剑,剑鞘斑斑驳驳,古旧而平平无奇,就像个老古董一般。剑身长约两尺,比普通的铁剑短了不少,剑柄也极短,刚够一掌握住。 悟空仰望着短剑,满脸疑惑,不知高杰在这个危急关头突然抛剑于空是什么用意,不知是在耍帅呢还是耍杂技?!然而,接下来他就双眼圆睁,惊呆当场。 因为那柄带鞘短剑抛到上去后,却并未掉落下来,而是像在半空出现了一双无形的手,将其接住了一般,短剑神奇地凭空悬浮在他们的头顶之上。 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悟空嘴巴也张大了,并且震惊地不由自主把双手伸进了嘴巴咬著,那样子简直就是白日里看到了鬼。 只见悬浮的短剑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剑柄带着剑身竟然倏然从剑鞘中自行脱离出来。短剑剑身薄如蝉翼,雪亮耀眼,剑柄和剑身连接处没有护手,看上去就好似一个梭镖,在剑身之上有七个小小的圆孔,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着。整个短剑打造得巧夺天工,透露出一丝神秘的气息,显得和那斑驳古旧的剑鞘颇有些不配不搭。 这柄短剑便是高杰隐藏得最深的秘密了,正是“白莲圣剑”。自从高杰白莲九生修炼至“六生控”之境,在京城魏良钦家机缘巧合,用念力成功地拔出了剑身之后,他自然是欣喜若狂,一有空闲时间,便躲起来用念力驱动圣剑,凭空飞舞,操练不休,熟悉御使圣剑的法门。 如今,高杰六生控境界已达巅峰,对白莲圣剑的操控也算得上得心应手了。但他始终牢记师父净空大师的叮嘱,从未当众拿出圣剑炫耀过,更别说用圣剑来对敌了。所以就连和他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悟空,也未见过他这般御使圣剑。 此刻,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在“火神之笼”中真力几乎耗尽,随时便会被炙热的铁水烧成焦炭,形势危急;而巴如大法师似乎也内力耗损殆尽,处于强弩之木的状态之下,高杰这才下定决心,首次祭起白莲圣剑,对付强敌。 巴如大法师十年前身负重伤,直到今日,破损不堪的经脉依旧没有完全恢复,虽能施展火神功法对敌,但像“火神之泪”和“火神之笼”这等需要巨大内力支撑的大招绝招,却是绝对不能强行施展的。因为强行施展之下,巨量内力瞬间涌入尚未修复完全的经脉,势必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今后便再难恢复如初。 巴如大法师经验丰富,自然深知自己身体的情况。可是当阿巴亥屠戮花努尔等之后,他激愤之下,狂性大发,早将这些顾忌抛于九天之外,连续发出了两记绝招,铁了心要将闯入地宫的所有人尽皆消灭。巨量而汹涌的真气在他体内冲突奔流,经脉早已承受不住,变得脆弱不堪,几近崩溃的边缘。 经脉欲断的痛楚是难以忍受的,即便是巴如大法师这等绝顶高手也被折磨得双眼血红,头痛欲裂,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就在此刻,在高杰念力操控下的白莲圣剑犹如一片轻巧无比的柳叶,灵动无比、悄然无声地滑行到了他的身后。 高杰呼吸急促,紧紧盯着披头散发的巴如大法师,想起那些被他一招“火神之泪”烧死的拜月教弟子,猛地一咬牙,一狠心,念力驱动,白莲圣剑在半空中矫若游龙,划出一道无比绚丽的剑光,斩向了巴如大法师的皓首。 白莲圣剑轻巧纤薄,犀利无比,划破空气时竟然不带一点风声,明亮的剑光瞬间便在巴如大法师的脖颈处一闪而过,毫无阻碍。 巴如大法师头脑昏沉,正用尽全力,调动剩余的所有真气支撑着“火神之笼”。忽然,他就觉脖子上一凉,就好似在这火热的高温中悄然吹来了一丝清风,颇有些舒适之感。可是,这一丝舒适之感是那么的短暂,短得让巴如大法师都来不及细细体味片刻,因为,他所有意识此后就完全消散,再也没有感觉了。 在高杰和悟空的眼中,白莲圣剑过处,巴如大法师只是僵硬了一下,并未有什么异样。可突然间,在他皮肤松弛的脖梗处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接着红线中流出了鲜红血液,再然后便是鲜血喷溅而出。 巴如大法师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而他的头颅在摇晃中齐颈而落,掉到地上滚出老远。一代武学大师巴如大法师,竟然就这样被高杰轻轻松松枭去了首级。 斩首,在高杰心目中一直是非常残忍的事情。本来他没打算斩下巴如大法师的头颅,而是从背后刺他一剑。可他转念一想,巴如大法师武功精深,万一一剑没刺中他的要害,反被他取了小命,那该有多么悲催。所以在犹豫半晌后方才狠心割下了他的头颅,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出乎他意料的,是白莲圣剑的犀利程度,高杰感觉好像念力驱动下的圣剑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巴如大法师的头颅便掉了下来,而且在圣剑划过后,脖颈上的伤痕都来不及反应,半晌后才血飙头落。 此刻,白莲圣剑已经被高杰收了回来,他终于放松了心绪,细心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短剑,只见剑身光洁精亮,并未沾上半点血迹,心中暗赞了声,方才赶紧还剑入鞘,收入怀中。 一旁的悟空看完了这场戏,呆了半天后,方才跳到高杰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呵呵傻笑,满脸惊喜之色,为高杰有如此神妙的武功而自豪欢喜。 随着巴如大法师断首倒地,气绝身亡,没有了火神功法支撑的熔浆铁水也瞬间崩溃,哗啦一下倾斜于地,露出了里面的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 此时的东哥俏脸煞白,乌黑长直的秀发变成了自然卷,还微微发黄,跟后世染了发一般。多洛济大法师就更狼狈了,眉毛胡子全都烧光了,光着脑袋,满脸黑乎乎的,极像非洲友人,侍卫服千疮百孔,比乞丐的百衲衣不遑多让。若不是东哥全力支持,扛住了“火神之笼”绝大部分的威力,只怕多洛济大法师早已烤熟了。 两人此前已经绝望了,只想着能顶一时是一时,将性命全交给了他们信奉的日月星辰和风雨雷电各位大神。而如今突然脱困而出,两人犹自不敢置信,呆立当成,心里泛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高杰早就拉着悟空走了过来,他伸手拍了拍东哥的俏脸,笑道:“玛拉姐姐,别发呆了,赶紧找出路啊!” 东哥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嗔怪高杰无礼的举动,茫然四顾,等她看到了身首异处的巴如大法师,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忙问道:“小杰,是你杀了巴如,救了我们吗?” 高杰连连摆手,指了指身边的悟空道:“我哪有那样的本事,都是他做的!” 悟空听了高杰的话,又见东哥美目朝自己望来,隐隐明白了什么意思,正要学高杰举起双手,摆手否定,却突然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短剑。 这把短剑并不是白莲圣剑,而是由刘宗敏动手,以绣春刀为材料锻造的那柄短剑。悟空深知这柄短剑是高杰随身携带的,可却不明白为啥会莫名其妙到了他的手上,茫然之下,便向高杰看去。 可现在高杰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双眼正视前方,大义凌然,让悟空顿时恍惚起来,有些不敢确定这柄短剑是不是一直就在他手上。 东哥听了高杰的话,又见悟空手拎短剑,也知道这个少年武功高强,乃是高杰的护卫,所以并未多心,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感激地笑道:“要不是悟空出手,我俩可就绝无生理了!你要姐姐怎么谢你啊?” 悟空也不答话,只是望着东哥呵呵憨笑。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高杰是拿他做挡箭牌呢。 多洛济大法师也走了过来,气息虚弱地道:“这位小哥及时出手,挽救了掌教大法师,实乃我教的大恩人,等出去后,我等定当重谢!” 高杰笑道:“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多想想该怎么出去吧!” 东哥点点头,突然间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失声道:“阿巴亥和十四阿哥呢?” 高杰嘿嘿笑道:“别担心,他俩好着呢,只是受了点惊吓!那不,就躺在那里睡着了,我去喊他们起来!”说完,便有些心虚地赶紧回到放置木箱的地方,解开了阿巴亥和多尔衮的穴道,将他俩扶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说道:“瞧你们俩,胆子真小,怎么就吓得昏过去了呢?!” 阿巴亥醒转,迷迷糊糊地,听了高杰的话,还真以为自己和儿子是吓晕了,脸上泛出羞愧之色。要是她知道自己是被高杰用拈花指点晕的,估计定用她绣花鞋的花盆底狠狠踹这个臭小子几大脚。 东哥见阿巴亥母子无事,这才放心心来,转头又看了看被烧焦的八个拜月教众,黯然说道:“对不起,害你们丢了性命!” 多洛济大法师则转身走到暗门处,向里面瞧了瞧,然后走到一旁,从墙壁上取了一个火把,大声说道:“巴如此前一直想要夺回这个暗门,想来里面定会有重大秘密,说不定我们的出路也在此处了!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进去查探要紧!”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密室中的密室 从暗门进去,是个仅可容两人并行的通道,多洛济大法师举着火把当先而行,东哥、高杰、悟空和阿巴亥母子跟在后面,几个人缓缓顺着通道小心翼翼地走着,也不知前面等待着他们的是希望还是绝境。 不过,从巴如大法师妄图抢下暗道的举动看来,这里面应该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东哥和高杰并肩而行,边走边借着火把明灭的火光悄悄打量着这个少年,他的侧面俊俏而轮廓分明,望向前方的目光坚定,丝毫看不出有半点紧张和慌乱。 对于高杰所说的,巴如大法师是被悟空从背后一刀斩首,东哥半信半疑。 要知道,巴如大法师这个级别的高手,在和敌人搏杀之时,全身上下真气环绕,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护罩。功力与之相差太大的敌人别说进不了身,便是刀剑相加,也无法轻易突破他那层强悍的真气防御,更别说砍下头颅。 换个不同的环境,东哥是绝对不会相信,悟空这个小屁孩能击杀巴如大法师。当然,即便是大屁孩高杰也无法做到。然而,身处地宫之中,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的惊险一幕,也由不得东哥不相信了。 只是,这两个小家伙是怎么办到的呢? 高杰看似全神贯注地跟在多洛济大法师背后前行,实际上内心里依旧在波涛翻涌,难以平息。他习武时日不长,但并不是那种没见过高人的乡巴佬,师父净空师太、师伯骆思恭等均是可以和巴如大法师比肩的绝顶高手,所以他深知要想击杀巴如大法师是何等的冒险和危险。 绝顶高手有真气护体的事,而且那真气还无比强悍,他都清楚得很。自己凑过去偷袭,一刀劈下,十有八九,不,百分之百是砍不死巴如大法师这个老疯子的,最有可能发生的是,自己不是被巴如一怒之下做成烤肉,便是被倒崩而回的刀剑砸破脑袋。所以他不敢近身动刀,逼不得已方才拿出了压箱底的绝密武器,以念力驱使白莲圣剑,离得远远地,试着去斩那老家伙一下。即使不能成功,起码要逃窜起来必定是方便很多的。 然而,白莲圣剑的神奇让他着实惊喜不已。一剑下去,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滞怠阻挡,就像巴如大法师根本没有真气护身一般,顺顺利利便斩下了他的头颅。事后,高杰还好好打量了一下圣剑,双刃丝毫没有因为砍断颈骨而损伤半点,剑身滴血未留,光洁如初。 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高杰左思右想,渐渐开始明白,白莲圣剑作为白莲教镇教圣物,绝非凡品,不但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可能还具有破除真气防御的恐怖效果。 也就是说,以后碰上明着打不赢的敌人,高杰尽可以像今天这般找机会暗地里偷袭,用念力驱动白莲圣剑将其枭首。 想到这里,高杰不由得暗地得意起来,顿觉自己有种“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绝世武将的气概。得意了一会,他又转念一想,自古以来,被后世所传颂膜拜的武神,有哪个是像他这般躲在暗处,暗算偷袭之辈? 胡思乱想的高杰一会兴奋,一会气馁,脸上忽喜忽愁,阴晴不定,让偷偷打量着他的东哥感觉莫名其妙,还以为他身体有恙,正待出口相询,却听走在最前面的多洛济大法师欢声道:“这里有个密室!” “又有个密室?”高杰从天外神游归来,不再多想,跟在多洛济身后,走进了一个不大的密室之中。 这个密室和地宫一样,也是由坚固无比的大块岩石砌成,面积大概只有地宫的十分之一。密室之中有床有椅,有桌有凳,布置得像个卧室。想来,此处便是巴如大法师养伤十年所待的地方了。 密室内燃亮着多支蜡烛,应该是巴如大法师出去时没来得及熄灭的,将不大的密室照得十分光亮。几人在密室中四处查看了下,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和线索,更别说东哥他们要找的“天书”和高杰等此行的目的——甘珠尔圣经了。 危机度过,阿巴亥恢复了理智,脸上又露出了从容可爱的笑容。而自从见到了悟空,多尔衮便没再粘着母亲,和悟空手牵手走到了一起。他聪明勇敢,颇有乃父努尔哈赤的影子,仰慕英雄豪杰,听高杰说巴如大法师是被悟空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击杀,便心生崇拜之意,拉着悟空的手叽叽喳喳问东问西。悟空从山林进入人类社会时间不长,对一切人和事物都感到好奇,倒也不抗拒多尔衮的热情。 只是多尔衮的问题他听懂的不多,能够回答的就更少了,大多数时间都是用嘿嘿的憨笑作为回应。多尔衮却并未因此有丝毫介意,反而认为高人本就应该如悟空这般少言寡语,时刻带着迷之微笑,让人看不出深浅,于是对其的崇拜愈加多了几分。 高杰也注意到了多尔衮和悟空两人的情况,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未觉得奇怪,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形。此前那个小结巴,也就是代善大哥的女儿宗松格格,不也是很快就和不善言辞的悟空混得厮熟,情同姐弟一般,在他们离开东京城北上时还亲自到城门口相送,对悟空依依不舍。 看着悟空脸上纯真的笑意,高杰也挺高兴。他把悟空从山林兽群中带了出来,本就是希望给他一个正常的、更好的环境和生活,暗自承诺要让他一生平安、开心。如今,悟空和自己一起身陷困境,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带他出去,去完成自己对他的承诺。 此刻,高杰和大家伙一样,围着密室搜查了好几圈,除了写日常用品,根本没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在众人都开始逐渐焦躁和绝望之际,高杰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向路过了几次的一个墙角处快步走去,在平整的岩石墙壁上细细打量了一会,然后举手摸了摸,便回头喜道:“这里有古怪,你们来瞧瞧!” 待大家围了上来,高杰指着那块墙壁道:“这堵墙有问题,看样子应该是个石门!” 多洛济大法师立刻上前仔细辨认了半天,方才惊呼道:“高杰小友说得不错,这的确是个暗门!也不知努尔哈赤是从哪找来的能工巧匠,竟将这地宫和暗道密室修砌得这般工整。此暗门用的是和密室四周一模一样的岩石制成,几乎严丝合缝地嵌在了墙壁之上,要不是高杰小友眼尖,我们只怕有可能会错过了!” 高杰笑道:“大法师过奖了,小子只是偶然发现,纯属巧合!”说完,他转头四顾道:“既然有暗门,势必有开门的机关或锁孔,我们再找找!” 阿巴亥在一旁轻声道:“开门的机关不会离暗门太远,很可能就在这个大柜子后面了!” 众人点头赞同,多洛济大法师毫不迟疑,轻轻松松将暗门附近的大柜子移开,东哥和阿巴亥开始仔仔细细在柜子后面的墙壁上进行检查。 很快,在她俩的欢呼声中,一个小小的锁孔在墙壁的最底部被发现了。 高杰也笑道:“还是玛拉姐姐有先见之明,那把钥匙现在应该可以用上了!” 原来,在进入暗道之前,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将巴如大法师的尸体进行了搜身,希望能找到“天书”的下落,然而除了一些杂物和一把铜钥匙外,毫无所获。 虽然很是失望,但细心的东哥还是将那把铜钥匙带走了,她总觉得会有用的上的时候。 东哥被高杰奉承了一句,咯咯一笑,取出一把铜钥匙,对他扬了杨,妩媚一笑,然后坚决地插进了锁孔之中。 随着东哥把钥匙一转,咔咔声响起,隐秘的石制暗门快速打开,大家一起堆在门口,皆是满怀希冀地等待着惊喜出现。 高杰也一样满怀期待地站在门口,开门速度有些快,当暗门开启到了一大半之时,他脸上的笑意倏然凝结,连惊呼都来不及出口,便对着众人猛地扑了上去。他这一扑,不但迅猛,而且还瞬间运起了内力,以确保能将所有人都扑到。 如他所愿,大家果然都被扑了个灰头土脸,不明所以。 此刻,暗门完全打开了。 可是,高杰预想中的情况却并未发生。 高杰预想的是什么呢? 原来,拥有顺风耳的高杰在开门的咔咔声中,察觉到有另外一种细微的机括声夹杂其中,十分隐蔽,顿时便让他想起了后世电影电视常出现的一幕场景:暗门打开,机括控制的暗器利箭雨点般射出,将人变成刺猬豪猪! 于是,他来不及警示,毫不犹豫便运气将大家扑倒在地。 不能说高杰不警觉,也不能说高杰做错了,他的初衷和想象是好的,只是现实很骨感,很打脸。 阿巴亥好不容易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灰尘,对高杰怒目而视,嗔怪道:“你要干什么?!把我扑倒做什么?!”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别亚大法师 后世的现代社会中,许多荷尔蒙澎湃的少男少女,很大的一个愿望就是能有一天将自己心目中的男神女神扑倒,以慰相思之情。当然,最后真正能愿望达成心愿,成功将女神男神扑倒的,不是万贯富豪便是达官贵人,屌丝们只能在绝望中YY罢了。 不过,即便是达官富商,想要扑倒一国皇后,跟屌丝们妄图搞定男神女神一样,只能想想罢了。 然而,我们的男主高杰小同志今个就把努尔哈赤的大福晋,金国的大妃直接扑倒在地,这等壮举可谓空前绝后,令人景仰。 高杰此刻也站了起来,看了看灰头土脸的阿巴亥,又瞧了瞧其他人疑惑不解的表情,习惯性摸了摸耳垂,尴尬解释道:“判断失误,判断失误,大家先拍拍尘土,听我慢慢解释。。。” 没等高杰说完,多尔衮过来拉着他的手,善解人意地说道:“高杰哥哥一定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绊倒了,对吗?我小时候也常常摔跟头,被兄弟姐妹们笑话了不止一次!” 高杰听了好心的多尔衮为他分辨的话,更加羞愧,低头伸手,用力掐了掐他肉嘟嘟的小脸,以示“夸赞”,然后准备接着做解释,却听多洛济大法师在一旁淡淡道:“高杰小哥恐怕是以为这暗门之后有机关暗器,担心我等受伤,方才行此莽撞之事吧!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以后再遇到这般情形,希望小哥还是出言预警比较好!你是在中原长大的,岂不闻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多洛济大法师原是白萨满,身着白色萨满袍四处济世行医,早就养成了爱干净的习惯,甚至于有点洁癖。谁知今日先是被巴如大法师整的火烧火燎,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胡子眉毛都少了个精光,看起来颇为滑稽,哪还有半点白萨满大法师的风范?这本就让他很难过了,哪成想受完一劫又遭一难,冷不丁再被高杰扑在地上,黑白脸上更增灰扑扑的尘土,心中不爽爆发,忍不住就挖苦了高杰几句,出口闷气。 阿巴亥使劲袖子在脸上一通乱抹,也不知将满面灰尘擦干净没有,又从高杰身边一把拉过多尔衮,一边给他掸拭衣服,一边嘀咕道:“危急关头缩头躲着,没事的时候却跑上来添乱,这算什么事儿吗?!” 阿巴亥虽贵为金国大妃,国母级人物,看上去大度和蔼,实际上却难免会有小心眼。适才在地宫中她央求高杰杀人灭口,被他拒绝,只好亲自操刀动手,开了人生中第一次杀戒,而且还一次就杀了十多个,恶心难受了半天,心中对高杰没看法没意见才怪了。现在又被讨厌的这小子扑倒在地,又羞又恼,也禁不住小声嗔怪起来。 高杰又被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尖锐地批判了一通,心中无比郁闷,暗地里问候了一下建造地宫的能工巧匠的爹妈,开启个暗门咔咔咔就算了,还稀奇鬼怪搞出些什么机括之声,让自己出丑丢脸。他表面装作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俯首认罪,懒得再出言申辩。 正当他难堪之际,就听东哥娇声喊道:“小杰,快过来,和姐姐一起进去瞧瞧!” 高杰抬头一看,东哥毫不在乎身上的尘土,早已站在暗门门口,举着一个火把,正对他巧笑嫣然地招手。 高杰心里一暖,急忙就驴下坡,屁颠屁颠地拉着一直憨笑的悟空,跟着东哥一起走进了暗门。 暗门内是个更小的石室,一支火把的光亮便足以将其中照得通明。当看到石室内的情形后,东哥和高杰都忍不住发出惊呼之声,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母子不明情况,连忙快步走了进来。 只见石室中只有一张孤伶伶的椅子,墙角处,在地上铺着薄薄的稻草,稻草上竟然坐着一个衣衫褴褛、乱发遮脸、蓬头垢面的人!而整个石室中,散发出一股恶臭气味,令人窒息。 东哥心中一动,对恶臭浑然不觉,身体微微颤抖,用火把迅速点亮了墙壁上的蜡烛,然后便准备靠近那个低着头,不知死活的人。 多洛济大法师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你乃是我教掌教大法师,不可犯险,等我去瞧瞧!”说完,他便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等多洛济大法师走到跟前,那人依旧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多洛济大法师回头看了看大伙,然后蹲下身子,拂开了那人挡住脸庞的乱发。 出现在高杰面前的,是一个几乎和多洛济大法师枯瘦相当的老者。他脸色黑沉,耷拉着脑袋,深陷的双眼紧紧闭合,长长的胡子托在地上,杂乱虬结,和头发一样,完全看不出是白色还是灰色的。虽然是坐姿,但高杰仍可以看出此人身材颇高,身上穿着件破烂不堪的宽大长袍,像挂在衣架上一样,松松垮垮穿在干瘦的身体上,而他的全身,则散发出和室内相同的恶臭味。要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简直就像是一具干尸。 多洛济大法师在拂开乱发的一瞬间,便一屁股坐倒在稻草上,半晌方才发出一声嘶喊:“师兄!这是我师兄啊!” 巴如大法师此前现身时曾有言道,要不是东哥等闯了进来,他准备和别亚大法师在地宫中相伴度过余年,所以东哥乍见此人,便激动不已,暗自祈祷他便是自己的恩师,拜月教前任掌教大法师别亚。此刻闻听多洛济大法师嘶声一喊,她再也无法控制,扑将上去,扶着那个像具干尸般的老者,悲呼道:“师父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想当年您高大魁梧,无人能敌,这些坏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让您变成这般模样啊?”说完,顿时失声痛哭起来。 高杰盯着这个干尸般的老者,感叹不已。巴如大法师的武功高绝,他已经见识过了,这个拜火教前任掌教大法师可称得上是所见过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和他的师父、师伯以及宗擎尊者皆难分高下,恐怖至极,要捏死他跟踩死个蚂蚁都差不多。刚才如果不是巴如大法师重伤未愈,妄动真力施展绝招,以致于经脉断裂,内力衰竭,完全到了强弩之末。而起他疯狂之下,意识混乱,眼中只有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两人,根本没有把高杰等小辈放在眼中。再加上高杰以念力御剑,白莲圣剑又具有无视真气防御的神奇特性,才出乎意料之外地死在了高杰暗算之下。但他施展火神功法两大绝招时毁天灭地的气势和威力,让高杰犹自后怕不已。 可从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口中获知,当年辽东女真武功第一的却是这位拜月教的前任掌教大法师别亚!而且巴如大法师也并未否认,在十年前他是和拜山教掌教大法师白那恰联手偷袭,方才在付出一死一重伤的代价后,将别亚大法师击败。由此可见,别亚大法师的武功高绝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可是,当年那个笑傲辽东、无敌寂寞的绝世高手,如今竟然潦倒到这般地步,比之街上的花子犹有不如。看到这一幕,由不得高杰不心生感叹,情绪复杂。 东哥正痛哭着,就听多洛济大法师大声道:“东哥,先别哭,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高杰闻言,和东哥一起顺着多洛济大法师所指望去。就见别亚大法师头顶乱发间,竟然深深地插着四根细细的银针。而他的身体后面,有两条生锈的铁链,穿过了他的琵琶骨,嵌进了石壁之中,将他的身体锁住。 东哥见了,心中更是大痛,哭喊道:“师伯,你快救救师父吧,巴如他们太残忍了!” 多洛济大法师细细观察了一下,沉声道:“这四根银针深深插在头顶四神冲穴的穴位内,封闭了神识,让师兄处于假死状态中。” 东哥急切问道:“假死状态,那就是还有救咯?!您赶紧把针拔出来吧!” 多洛济大法师深深呼吸了一下,凝重地道:“安全拔出来,应该就会醒转。只是,这四根针插地太深,要想安全拔出来,岂是易事,我得先静心凝神,调息稳当后方才能够施为。你们在这段时间内,千万不要作声,保持安静!”说完,他便闭合了双眼,开始打坐调息。 闻听银针是扎在四神冲穴上,高杰有些迷惑不解。要知道,修炼白莲九生神功的前三重功法,需要施针于头,刺激头顶的各个穴道,镇静安神,清头明目,醒脑开窍,高杰此前不但自己被前世那个神秘的老头子扎过,来到明朝后还在李鸿基、李过等身上试验过,所以对头顶的穴道可谓熟得不能再熟了。四神冲穴位于头顶百会穴前后左右各一寸处,共有四个穴位,中医认为,针灸施于四神冲穴,可以治疗头痛、眩晕、失眠、健忘等等疾病,但那仅限于针灸专用的细如牛毛的毫针。 没有哪位针灸师傅敢像高杰那样拿缝衣服的针去刺激头顶那些要穴,更别说如眼前这般情形,用长长的银针深深插进四神冲穴。 高杰虽然传承了徐鸿儒的《生生药经》,但也仅限于研制丹药,不通针灸之法。而且他只知道依照前世那个神秘老头教他的刺穴之法开窍醒脑,却并不了解原来像这样深深扎入四神冲穴,还能封闭人的神识意志,让其处于假死状态。当然,即便他现在知道了,也不敢妄自尝试,那可是会死人的。 还好多洛济大法师乃最厉害的白萨满,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医术自然比高杰这个半吊子药师高明得多。他既然说出了四根银针所起的作用,应该会有解决之法。不过,看他那副屏气凝神、谨小慎微的样子,只怕取针是非常困难和危险的。 在紧张得令人感到窒息的气氛中,多洛济大法师满头大汗,深深呼出一口气,举起了右手。他的手上,四枚和缝衣服的针差不多粗细、但却长了几倍的银针,在蜡烛光的映照下,熠熠发亮。这四枚插入别亚大法师四神冲穴深处的银针终于被成功取出。 紧接着,别亚大法师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全身一颤,乱发披散的头颅开始轻微地上下点动起来,好似在对多洛济大法师精湛的医术表示肯定。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悲惨的囚犯 在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期待的目光中,别亚大法师眼皮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见师父醒转,狂喜的东哥止住了哭声,正待欢呼,就听别亚大法师嘴里喝骂道:“巴如,我日你先人,日你祖宗十八代!” 东哥闻言,顿时便呆住了。在她的印象中,十年前的师父虽生的高大魁梧,威武雄壮,可却为人谦和,斯文稳重,凡事风轻云淡,隐隐散发出君临天下的气势。她随师父修行二十余年,从未听到过别亚大法师说出过半句粗俗的话,更别说骂人骂得这么难听恶毒了。 多洛济大法师见自己成功将师兄救醒,狂喜不已,忘记了自己的洁癖,也没在意别亚大法师出口成脏,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哽咽呼道:“师兄!师兄!终于找到你了!” 别亚大法师眨巴眨巴眼睛,从迷糊混乱中慢慢清醒过来,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多洛济?” 多洛济大法师使劲点头道:“没错,我便是你那个不听话的师弟!” 别亚大法师道:“别抱太紧,我看不到你的样子!” 多洛济大法师正才醒悟,连忙松开手,喜笑颜开地看着别亚大法师道:“你瞧瞧,可不就是师弟我吗?!” 别亚大法师上下打量了他半天,方才迟疑地道:“你真是多洛济?!多年不见,你变化真大啊!” 多洛济大法师一愣,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道:“我除了头发胡子全白,没啥变化啊!。。。额,不对,刚才和巴如激斗一场,我的样貌是变化挺大的!” 听到多洛济的话语,高杰望着他光秃秃的脑壳、眉骨、上唇和下巴,还有黑、白、灰三色交错的脸庞,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听到高杰笑了,悟空虽不知他笑什么,却也不甘落后,裂开嘴跟着呵呵憨笑起来。 多洛济大法师又羞又恼,正尴尬间,就听别亚大法师道:“不过,你说话的声音没变,依稀还是能认出你来!” 这时,东哥已经跪在了地上,叩首而泣道:“弟子无能,今日方才将你救出,师父受苦了!” 别亚大法师缓缓转头,看了看顿首于地的东哥,轻声问道:“你是布喜娅玛拉?!” 东哥连忙抬头,露出满是泪水的脸庞,颤声道:“是我啊,师父!” 别亚大法师目无神采的眼里闪出一道亮光,连连道:“小东哥,小东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东哥近前拉住别亚大法师干枯的手,边哭边道:“东哥没事,倒是师父你老人家受苦了!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别亚大法师刚刚醒转,脑筋还未十分清醒,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加上身体虚弱,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多洛济大法师连忙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方才道:“师兄,你现在体弱,真气不济,先缓缓再说迟!” 别亚大法师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四下看了看道:“你们是怎么来到此处的?巴如那老贼呢?” 东哥连忙答道:“巴如已经被我们斩杀,您现在安全了!” 别亚大法师闻言,哈哈笑了两声,又剧烈咳嗽起来。半晌后他方才喘息不止,恨恨地道:“巴如老贼,没想到你竟然会死在我前面,真是讽刺!” 多洛济大法师一直在检查师兄的身体状况,当看到他背后的铁链时,便道:“师兄,我先帮你把铁链解开!” 别亚大法师摇头制止道:“不必了,千万不要动铁链,否则师兄我会立刻丧命的!” 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闻言一惊,问道:“为什么?” 别亚大法师惨然一笑道:“巴如恨我入骨,让人将铁链植入我的背脊,紧锁于脊椎上,这么些年来,此链早已和我的血肉融于一体,不分彼此了!更何况,我武功尽失,真气全无,伤势一直无法恢复,身体已是油尽灯枯,活不了多久了。此链取下亦毫无意义,又何必再受皮肉之苦呢?” 本来因见到师父喜极而泣的东哥,听完别亚大法师这番话,犹如从天堂瞬间跌入了地狱,一时间满心充满了绝望之情,竟怔怔地说不说话来。 多洛济大法师心一沉,急忙道:“师兄,你且不要灰心,师弟别无他长,医术绝对还是拿得出手的,我必定会将你治好!” 别亚大法师再次摇头,虚弱地说道:“我拜月教神功,须遵从自然法则,方能修习有成!生老病死,亦是自然法则,岂可违背!我虽对医术一窍不通,但修炼武学也须对自己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到了我这个境界,更是清楚知道大限将至,不必再浪费时间来救我了!” 东哥情绪激动,拉着师父的手哭喊道:“我不管,我们千辛万苦寻到师父您,绝不会听之任之,我一定要救您!” 别亚大法师艰难抬起右手,摸了摸东哥的头发,灰暗的 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缓缓道:“临死前,能见到你,还有师弟,我心愿已了,再无遗憾了!师父时间不多了,你们且安静、认真听我说!” 接下来,别亚大法师断断续续,将自己被俘关于此地的过程说了一遍,期间他不停地咳嗽,气息也越来越弱。 十年前,为了夺取拜月教“天书”,拜火教巴如大法师、拜山教白那恰大法师以抓住了别亚的关门弟子、拜月教圣女东哥做幌子,合谋将其骗至长白山巅,发动伏击。别亚大法师虽武功高绝,无人能敌,不但击杀了白那恰大法师,还重伤了巴如大法师,只是双拳难敌四手,终于真气耗尽,力竭伤重昏迷在地,被努尔哈赤擒住。那一战,他的四大弟子尽皆战死,唯有关门弟子东哥幸免于难。 巴如大法师所受伤势并不比别亚大法师轻,几乎去了半条命,且无法再动用内力,无奈之下,只好将掌教大法师之位交给了师弟乌麦,自己则在大汗努尔哈赤的安排下,躲到了显佑宫地宫中的密室内,开始了漫长的养伤之路。 对别亚大法师,他自然是深恶痛绝,央求努尔哈赤将其也关入了密室中,由他亲自逼问“天书”的秘密。 以前,拜月教、拜火教和拜山教实力相当,三位掌教大法师武功也各有特点,不相上下,大家倒还相安无事。可自从别亚大法师的师父机缘巧合,得到一位异人传授神技,授予“天书”后,拜月教掌教大法师的武功便突飞猛进,凌驾于其他二教掌教之上,拜月教也就奠定了辽东第一萨满教的地位。 其他二教自然不甘心永远就这样被压制,于是通过各种方法和渠道,终于获知了“天书”的消息,也开始了谋夺此物的谋划。只是经过了数十年的努力,不但没能瞧见“天书”的半个影子,拜月教还在别亚继任掌教大法师后愈加强大,别亚大法师的武功则青出于蓝,比他的师父更加强大。 拜月教一直立足于叶赫部,别亚大法师和东哥的父亲关系亲密,所以成为了努尔哈赤的眼中钉。而拜火教和拜山教在巴如和白那恰继位后,则全部靠向了努尔哈赤。有了努尔哈赤的支持,巴如和白那恰于十年前开始了对付拜月教的行动。而别亚大法师自恃无人能敌,“天书”一直都是随身携带,在他被俘后,“天书”自然落在了努尔哈赤和巴如大法师手中。 只是,“天书”就是天书,不但字体难辨,且最前面记载着入门之法的一页被别亚大法师在被擒前嚼碎吞下。得到了“天书”,却无法修炼,这让巴如大法师如何能够承受,于是他让人打造铁链将别亚锁在密室。因为别亚大法师身受重伤,难以治愈,巴如便依照密法,用四根银针深深刺入其四神冲穴,令其失去神智,延缓伤势的加重和身体机能的衰退。每月中旬,巴如大法师会开启密室,进来弄醒别亚,折磨并逼问“天书”修炼之法,就这样,两人在地宫之中相伴过了十年。 别亚大法师在这十年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失去知觉的状态下度过的,而清醒过来的短短时间,就是被巴如大法师变态地折磨,过着非人的日子,对巴如自然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将其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刚才他悠悠醒来,想都没想,以为又是巴如要折磨他了,所以开口便骂,哪还有半点的稳重和斯文。 别亚大法师说到这里,喘息了一会,接着道:“巴如被你们击杀了,那天书找到了吗?” 东哥摇摇头道:“没有!如今我们被巴如启动机关,困在了地宫之中,正在寻找天书和出去的方法!” 别亚大法师郑重地道:“天书一定要找到,绝不能再流落出去,知道吗?” 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一起点头称是。 别亚大法师又看了看两人,虚弱地笑了笑道:“刚才我虽然失去了知觉,但却依旧感觉到了一股不弱的念力在地宫中波动,不知是你们俩谁放出的念力?” 高杰听到“念力”二字,顿时心脏急跳了几下。 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摇头,多洛济说道:“没有,我们被巴如施展绝招围困,全力运转内力相抗,委实没有余力放出念力!再说,我们的念力仅能近距离稍稍移动一下小物体,释放出来也没有任何帮助和意义!” 别亚大法师闻声,本来越来越灰暗的脸色竟然瞬间红润了起来,他死死抓住多洛济的手,呼吸急促道:“不,绝对有人释放了念力,绝对有,我不会搞错的!!” 高杰听到这,心下骇然,暗想这个老家伙被针扎得要死不活的,完全失去了知觉,竟然还能感应到自己释放出的念力,真是太变态了。望着这个突然激动起来的老头,他禁不住有些感到害怕起来。 别亚大法师见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不知如何回答,突然之间眼睛一亮,又开口问道:“巴如是那个杀的?” 东哥回头看了看高杰和悟空,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多洛济大法师此前就曾因感应到念力的存在而怀疑过高杰,刚才他和东哥被“火神之笼”围困,全部心思都放在抵抗巴如大法师,所以并未感应到高杰驱动白莲圣剑时放出的念力。可此刻听到师兄的话语,多洛济大法师顿时便心里一动,也回头瞥了高杰一眼,然后便对师兄轻声耳语了几句。 别亚大法师听完多洛济所说,缓缓抬起头盯着高杰,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半天,瞧得他浑身发毛,半晌后才露出一丝笑容,对高杰轻声道:“好孩子,你过来让老夫好好看看!” 不知怎的,高杰总感到这个濒死的老头笑里藏刀,不怀好意。那么,自己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呢?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次落网 高杰正犹豫间,悟空歪着脑袋,对别亚大法师憨笑道:“老头,你是要俺。。。过去吗?” 别亚大法师微微皱眉道:“不是,我要看看击杀巴如的少年英雄!” 悟空挠挠头上黄毛,笑答:“你说那个。。。烧火的老头吗?他是。。。俺杀的啊,喏,就是。。。用这把剑!”说完,他举起手中雪亮的短剑,示意给别亚大法师看。 别亚大法师闻言,眉头拧成一团,转头狐疑地看了看多洛济大法师,意思是说这到底咋回事?哪个才是正主? 多洛济大法师无奈,又在师兄耳边轻言了几句。别亚大法师想了想,转首微笑道:“我要找的,是叫高杰的小哥!” 悟空收起短剑,上前一步,插着腰道:“你这老头,怎么。。。怎么说话不算数!” 别亚大法师忍了忍,耐心道:“你击杀巴如,功劳很大很大,等出去后我们会给你奖励的!不过,老夫现在要和高杰小哥好好谈谈,可以吗?” 悟空盯着别亚大法师,收敛了笑容,突然冷冷道:“你,不是好人!” 多洛济大法师喝道:“悟空,你在说什么?” 东哥此前曾和高杰等同行了一些时日,在她印象当中,悟空一直是个憨厚老实、寡言少语的小男孩,虽然对周围所有的人和事物都充满了兴趣和新鲜感,但从不多嘴问东问西,而是老老实实在一旁聆听学习。像此刻这般反常的样子,东哥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连忙起身,来到悟空身边,拉着他道:“悟空弟弟,他是我师父,是好人!” 别说是东哥,就连高杰都因为悟空此刻的举动而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为何反应如此强烈,正待要上前劝阻,却听悟空依旧冷冷道:“这个老头,眼睛。。。狠毒,像山上捕食的豺狼!有坏心!” 高杰在别亚大法师喊他过去那一瞬间,就感觉有点异样,此刻听了悟空的话,心里一动,愈加觉得有些可以,暗地里多加了小心。悟空从小在山林兽群长大,在优胜劣汰、残酷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早早就培养出了超人的警觉性和感知力,对于危险有着非法的预判能力。这些,高杰都是知晓的,所以他并未觉得悟空刚才的话是胡说八道或者小题大做,而是深以为然。 东哥则着急了,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高杰道:“小杰,你劝劝悟空弟弟啊,我师父一世英雄,光明磊落,岂会害人?!” 高杰苦笑着对东哥道:“玛拉姐姐,以前的别亚大法师自然是盖世高人,绝不会谋算我等小辈,这点我相信!可是,此刻你的师父,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顶天立地的豪杰了!” 东哥闻言,满脸都是不信之色,回过头,看着师父颤声问道:“师父,他们俩年纪小,不懂事,误会您了,对不?!” 别亚大法师没有回答东哥的问话,只是冷冷地对高杰道:“太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高杰小哥你明白吗?” 高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乖乖到你身边,就能活下去吗?” 多洛济大法师喝道:“我师兄乃是萨满教第一高手,只要你好好配合,自然不会为难你!” 高杰笑道:“多洛济大法师,你悬壶济世,和玛拉姐姐一样心存善意。刚才明明是我们俩在危急关头出手相救,你们才会活到现在,才能见到这位别亚大法师。相信你们是知恩图报的,自然不会为难我俩!然而你的师兄,那可就说不定了!如果他要我说的做的,我不能说也不能做,小子肯定会倒霉的!” 别亚大法师突然虚弱地笑了笑,对高杰道:“莫非,你认为不听我的,就可以逃得掉吗?” 高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听了你的肯定是会玩完,这点我倒很肯定!” 东哥回到别亚大法师身前,颤声哀求道:“师父,小杰和悟空都是好孩子,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为难他们!” 别亚大法师淡淡看了东哥一眼,缓缓道:“事关拜月教兴衰大事,为师时间不多了,有些事不得不为!”说到这,他低喝一声:“用电网,动手!” 多洛济大法师领命倏然起身,“风动”术加持于身,眨眼间便飘至高杰和悟空身旁,右手五指一弹,一张银光闪闪的丝网便朝着高杰二人当头罩下。 高杰和悟空早有提防,见多洛济大法师一动,便各自掏出了兵器。悟空手持高杰塞给他的那把用绣春刀熔炼而成的短剑,高杰则取出皇太极赠送给他的贝勒刀,两人毫无惧色,刀剑各自划出凌厉无比的寸芒,对着那毫不起眼的柔软丝网斩去。 丝网撒开,笼罩的范围颇大,几乎可以网住七八个人。而且,在丝网在半空散开后,看上去好像轻飘飘的,落下来的速度并不快。 所以高杰和悟空刀剑击出,颇为自信,认为定能将这丝网斩出破洞,至少可以将其震开。一刀一剑还未触及到丝网的中央位置,就见丝网的边缘已经先落了下来,而在边缘落至高杰他们的腰际位置时,突然之间,下落和收缩速度暴增,丝网如同收了惊吓,抽动了一下一般,瞬间开始收紧。 而此刻,高杰和悟空的刀剑也已经斩上了丝网。刀剑犀利,丝网如故,凌厉的刀剑寸芒触及丝线,毫不着力,感觉就像轻易劈开了丝网一般。可实际上,在高杰和悟空的眼中,那丝网只是被击得微微变形,那丝线不知是何等材料,柔软而却极有韧性,两把并非凡品的刀剑竟然没能斩出半寸破口。 一刀没能竞功,高杰心里一凛,知道此刻面临的,是比适才对付巴如大法师还要艰难的境况。多洛济大法师的武功虽然没有巴如大法师那般恐怖无比,但毕竟也是修炼过“天书”神功和拜月教绝学的高手,实力和骆养性不相上下。高杰和悟空对上他,如果不行偷袭暗算之法,绝无胜算。 “连命都快没了,保守秘密好有个屁用!”高杰心里暗道,不再顾及师父师伯等的叮嘱,念力运转,同时左手伸入怀中,准备取出白莲圣剑。他相信,凭着白莲九生神功和白莲圣剑的神秒,定能摧毁丝网,解除危机。 而在高杰开始运转念力之时,别亚大法师、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都面色一凛,顿时郑重了起来。阿巴亥修炼“天书”之术时日尚短,念力微弱,完全感应不到高杰所激发的念力的波动存在。东哥自小被师父立为教中圣女,修习“天书”之法三十多年,念力积蓄深厚,已能清楚感应高杰的情况。 而多洛济大法师虽修炼拜月教绝学仅仅十年,但他自从拜入拜月教后,便开始修习“天书”之法,只是没有将此法用在武学一途,而是潜心研究医术去了,所以他的念力修为远远高于他的武功修为,比东哥的犹自高深不少。所以在辽阳时,他便早早发现了高杰似乎身怀念力。刚才听师兄说起有过念力波动存在,他联想起巴如大法师被杀和高杰辽阳示警的事,顿时便知道师兄的想法。同样是为了拜月教的未来和兴衰,多洛济大法师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师兄的命令,挺身捉拿高杰、悟空。 感知高杰念力强烈波动,多洛济大法师知道他要出绝招了,想到连巴如大法师那般绝顶高手都载在了这小子隐藏极深的暗手下,不由得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紧张自然是担心步了巴如大法师的后尘;激动的则是抓住高杰后,拜月教有可能会得到和天书有关的线索和未知的密法。 为了平定心绪,枯瘦如柴的多洛济大法师蓦然发出一声洪亮的呼啸,全力运转“电击”之术,只见一道道细如游丝的电光,蜿蜒如蛇,从他的手中窜入丝网,电光石火间便布满了密集的丝线,本来柔软温顺的丝网顷刻便变成了一张滋滋作响、熠熠发光的“电网”。 没错,就是“电网”!起码高杰看到的和感觉到的就是如此。在前世,高杰曾有过触电的经历,虽然是低压电,但那感觉着实不好受。如今,在大明朝,高杰不但再次感受到了电击的痛苦,而且还亲眼目睹了电光的蜿蜒闪耀。 丝网如今已经触及了高杰和悟空的身体,多洛济大法师本意并非要击杀高杰,而是生擒,所以用“电击”术发出的电力是有分寸的,所以电流顺着丝线流过高杰和悟空身体时,两人只是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贝勒刀和短剑当啷落地,白眼上翻,全身不知是难受还是过瘾,完全不受控制,顿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高杰和悟空如今的状态,最适合在后世激情四射的酒吧舞台上,那抖动的频率和幅度,那满脸的痉挛和痛苦之色,绝对可以赢得所有人的掌声和仰慕! 在电击的快感和难受的刺激中,高杰和悟空不幸再次落网,而且,这次更高级,网住他们的是难得一见的“电网”!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念力搜魂 落入电网的高杰和悟空二人,被多洛济大法师的“电击”术弄得脑壳晕晕乎乎,浑身酥软,顿时瘫倒在地。 高杰修习武功毕竟时间太短,虽然凭着变态的领悟力在这几个月便达到了常人十年的进境,再加上服用了“神医”徐鸿儒珍藏的灵丹,内力增长也一日千里,几乎晋升到中级武者巅峰之境,只需寻得机缘,便可顺利踏入高级武者的行列,但和多洛济大法师相比,还是差了境界,真气护盾完全抵御不住“电击”术的侵袭,变成了个“软脚虾”。 悟空从小在山林兽群中长大,虽然才十一岁,但身体强悍,速度惊人,一身硬功少有人能比得上。肉搏之下,刀剑加身也难伤皮毛,就是王睿这等猛汉都奈何不了他。只是,他从未修习过内功,防御完全靠的是皮糙肉厚,遇上拜月教变态的“电击”术,好似秀才遇到兵,连高杰都颇有不如,竟然直接昏了过去。 此前多洛济大法师对付巴如大法师时,也曾用“电击”术发动攻击,奈何巴如功力深厚,战斗中真气外放护体,将强悍的电能消弭了大半,侵入体内的残余电力只是让他大脑震荡,有些影响注意力集中和功法的施展,却不会像高杰二人这般不堪。 多洛济大法师撒出的这张丝网,乃拜月教神器之一。百年之前,教中一位前辈高人在长白山上一个山洞中,发现了数只五彩斑斓的巨大蜘蛛,险些被它们吐出的坚韧无比的丝网所困,最后凭借的也是强悍的电击术方才击杀了那些蜘蛛,并将残余的蛛丝收了起来,炼成了现在这张看似柔软,实则刀剑难伤,坚韧异常的丝网。而且,他还惊喜地发现,这些蛛丝加持了电击术后,竟然还能让电能增幅,所以称为了拜月教历代传承的宝物之一。 悟空昏倒,高杰瘫软无力,两人只能束手就擒。多洛济大法师没有理会悟空,直接拎着高杰的后脖领,将他提溜到了别亚大法师的身边。 东哥心情复杂,心疼地看了看毫无反抗之力的高杰一眼,转头对别亚大法师道:“师父,小杰他们真是好人,您千万不要伤害他们俩!” 别亚大法师静静看着东哥,淡淡道:“东哥,你既然已经踏进了江湖,投身到了教派争斗之中,便再不可儿女情长,心慈手软了。面对我教生死存亡的大事,任何人情都当为之让路,明白吗?否则,你又如何能够担得起掌教大法师的重任呢?” 东哥急道:“这些徒儿都明白,可是小杰年纪幼小,心地善良,只是个没长大的普通男孩,和我教兴衰又有何关系呢?” 别亚大法师目光一闪,沉声道:“看来你还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不如你师伯看得清楚明白啊!” 多洛济大法师叹道:“我对高杰小哥亦颇有好感,可中原有句古话,叫怀璧其罪,他身怀只有修炼了天书方才能够获得的念力,说不定还拥有念力操控之法,对我教复兴意义非凡。遇上这等机缘,我等岂能听之任之,让机会白白从眼前溜走呢,师伯只好厚颜将他擒住,由师兄发落了!” 东哥恍然,却依旧不甘心地对别亚大法师道:“他拥有的念力,我感觉并不强大,比之徒儿的尚有不及。想来他即便在机缘巧合下,修炼了天书上的密法,但于我教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啊!” 别亚大法师摇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想那巴如何等高深功力,你二人合力之下,都毫无胜算,岂是这下子简简单单拿把锋利的刀剑就斩杀的了的?凭他的功力,正常情况下,想要近巴如的身,恐怕都做不到!所以说,这里面唯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掌握了我们数代掌教大法师都梦寐以求的念力控物之法!” “念力控物?!”东哥惊呼一声道:“您的意思是,小杰是用念力远距离操控宝剑,斩杀了巴如?” 别亚大法师道:“我虽不能完全肯定,但十有八九便是这样了!你想想,如果真是如此,我等今日从他这里得到此等密法,是不是可以借此重振拜月教?” 东哥震惊之下,张口结舌,虽仍不赞同师父和师伯的所作所为,但也感到无力阻止了。 一直被阿巴亥带在身边的多尔衮此刻突然脆生生地道:“如此对待晚辈,算不得英雄好汉!” 阿巴亥连忙捂住他的小嘴,轻斥道:“你懂什么,师祖他们自有决断,小孩子不可妄言!” 别亚大法师瞟了一眼阿巴亥和多尔衮,突然阴冷一笑道:“英雄好汉?哈哈,老夫当年英雄一世,不也落得今日这般下场!这个孩子是阿巴亥的儿子吧,倒也有那努尔哈赤的几分桀骜和血性!” 阿巴亥连忙领着多尔衮跪倒在地道:“这是徒孙的二字子,名唤多尔衮,生性顽劣,全赖阿巴亥教导无方,请师祖责罚!” 别亚大法师摇摇头道:“这却怪不得你!我女真人素来崇尚好汉豪杰,孩子们有此想法并无过错!只是,你今后要多多教导于他,所谓英雄豪杰,全是过眼云烟,最为可靠的,唯有实力!” 见阿巴亥诺诺而应,别亚大法师没再理会她母子俩,转头瞧了瞧浑浑噩噩的高杰,然后对多洛济大法师道:“时间紧迫,能不能有所收获,就看老夫这最后一搏了!师弟,你且将这小子靠在我身体上,然后和东哥一起退到旁边去!” 多洛济大法师进入拜月教后,一直唯别亚大法师这个大师兄马首是瞻,当下依言将高杰轻轻靠在了师兄的身体上,然后拉着东哥远远退开。 在东哥担忧的目光中,别亚大法师缓缓闭上了双目,枯瘦如柴的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起来,紧接着,她明显感应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念力在小小的密室中强烈波动起来。她不明白师父在做什么,转头对多洛济大法师耳语道:“师伯,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多洛济大法师目光闪烁,低声道:“念力搜魂!” “念力搜魂?”东哥忍不住大声惊呼起来,顾不得是否会影响到别亚大法师施展术法,颤声道:“那小杰岂不是就完了吗?!” 百年之前,拜月教前任掌教大法师在长白山历练之时,偶然之间救下一位濒死的老者,也由此而获得了回报,得到了那老者赠送的一部神秘天书。天书中的字体乃是上古的古篆,生僻难懂,在老者一个月的言传身教之下,拜月教那位掌教大法师终于逐渐领悟了天书记载的密法,身体各种感知能力和领悟力大幅度激增,真如脱胎换骨了一般。领悟天书后,他的拜月教神功修炼进度提升十倍有余,端的是一日千里,进展神速,短短几年后,其武功便在辽东之地傲视群雄,无人可敌。 而从那时起,这部天书便成为了拜月教的镇教宝典,比之其他教中功法都要珍贵万分。天书也从此在拜月教历任掌教大法师手中传承下来,遇到可靠可信且天资不错的弟子,便会秘密传授,所以拜月教的核心弟子也武功进境大大超越了拜火教和拜山教的弟子,而拜月教也因此而成为了萨满教当之无愧的王者。 修炼天书,除了能获得超人的领悟力和感知力,还得到了另外一种神秘的力量,就是念力。这股神秘的力量让所有拜月教中人都兴奋莫名,教中高手纷纷想尽一切办法,去了解和掌握有关念力的所有诀窍和法门。 只是,那神秘老者赠送天书并传授密法后,便忽然死去,而天书上并没有记载有关念力的应用之法。获得了神秘力量,却无法使用,让拜月教高人们心痒难耐,苦恼不堪。所有历代教中总有一些高手深陷其中,专心研究念力的使用方法,痴迷到连本教神功都无心修炼。 百年来,也真有几位天子卓绝的教中高人,经过数十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终于凭空研究出了数种操控念力的方法。 此前,在辽阳高杰等所住的客栈,多洛济大法师密会高杰,曾显露了一手念力移动杯子的法门,其实就是前辈高人其中的一项研究成果。只是,这种用念力移动物体的法门,仅仅可以将重量很轻便的物体缓缓移动,且在移动过程中物体无法偏转拐弯,只能向前直直而移,对于实战而言,用处并不大,而且,施展之时,念力消耗巨大,不可轻易使用。关键时刻,拿出来吓唬吓唬人还可以,只能算得上是个鸡肋法门。 而此刻别亚大法师对高杰施展的“念力搜魂”术,却是教中前辈高人中,对念力研究最有心得的一个狂人的研究成果。这个法门一旦施展起来,可以对念力比自己弱小的人进行搜魂,也就是从他的脑子里获取想要知道的情报和消息。能研究出这种变态的法门,也说明了这位高人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了。只是,施展此法,有些残忍,或者应该说有点灭绝人性。因为,被施术者之后将因为被强行洗脑而变成活死人,永远失去意识。 也正因为这样,“念力搜魂”术,在拜月教中被列为了顶级绝学,唯有掌教大法师方能修炼。像多洛济大法师也只是听说过,并不会施展。 东哥继任掌教大法师后,念力修为还不够精深,加上她生性善良,总觉得此法有悖人性,也并未进行修炼。 而当她听师伯说,师父对高杰正在施展“念力搜魂”之法时,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心中充满了悲悯之情,望向高杰的美目中,噙满了泪水。 一个俊美不凡,可爱善良的孩子,一个被她视之如弟的少年,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白痴,对东哥而言,是何等的残忍和绝望。 她黯然偏转臻首,不忍再看下去。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离奇的战斗 别亚大法师十年前重伤昏迷,待他醒转过来,发现一身功力尽毁,且被关押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宫密室之中。而他随身携带的拜月教至高宝典“天书”,也被巴如大法师搜了去。 巴如和白那恰两人联合暗算别亚,除了要将拜月教从萨满第一教的位置上拉下马来,全力铲除之外,更重要的便是要得到“天书”。长白山惨烈一战,白那恰倒霉,被别亚大法师临死反杀,“天书”便被巴如一个人得到,虽然付出了重伤的代价,但能独得“天书”,这个结果还是让巴如颇为满意的。 然而,当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翻开“天书”时,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原来,别亚大法师不但武功高绝,而且心思缜密,在知道自己难以幸免的最后关头,除了爆起击杀了白那恰,还抽空将“天书”中记载着最重要的入门之法的第一页撕下毁掉了。 巴如大法师不死心,让大汗努尔哈赤想尽办法找来中原文豪,将天书剩下的几页中生涩难懂的古篆尽皆译了出来,然后在地宫中开始闭关,潜心揣摩研究天书。一个月之后,他胡子拉碴、神情黯淡地出关了,终于明白没有入门之法,这部好不容易得来“天书”竟然真的成为了只有天上的仙人才能看懂的书,现在除了用来引火或者擦屁股,没有半点用处。 他也曾想过抓几个修炼过“天书”的拜月教残余弟子逼问第一页的内容,可是他再次失望了。 “天书”修炼入门,关键在于开窍,而第一页记载的正是开窍之术。在拜月教,开窍之法只有掌教大法师一人知晓,其余的教众,包括多洛济大法师也只是被师父亲自开窍后,按照口诀去修炼的。 于是,巴如在时隔一月后,终于第一次打开密室,来看望宿敌别亚了。因为,他明白,要想破解天书,唯一的钥匙便是这位可怕又可恶的老家伙了。 可任凭巴如如何好言相劝、威逼利诱,别亚根本不发一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眼见这个老刺头伤重难愈,生机越来越弱,巴如不敢逼迫过甚,还得让他活着,于是便用锁链锁住他的脊柱,再以银针刺进其四神冲穴,令其长时间进入假死状态,延缓死神来临。每隔一个月,巴如都会弄醒别亚一次,逼问天书的秘密。如此周而复始,十年来巴如和别亚就这样在地宫密室中相伴,早该死掉的别亚苟活到现在,而巴如则天天捧着“天书”,快要疯掉了。 巴如不知道,别亚虽然武功尽失,但另外一种神秘的力量——念力却未伤分毫,一直都隐藏在他的大脑中。 此刻,别亚大法师无法动用武功,却依旧能够调用念力对高杰实施“念力搜魂”之法。 按道理,拜月教得到的天书对念力的修炼只记录了前面最基础的部分,大脑的神秘区域无法拓展,所以别亚大法师的念力储存应该远远比不上高杰。可是,拜月教前辈高手们本就天资卓绝,加上有被天书密法提升了领悟力,经过百年时间,愣是凭空研究出了几个关乎念力使用和强化的方法。除了移动物品和“念力搜魂”,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法门,就是服用所谓的“圣水”,刺激大脑的神秘区域,缓缓将其拓展壮大,而且,在修炼时,“圣水”还有增加念力增长速度的神奇功效。 “圣水”,乃是别亚和多洛济的师父,也就是拜月教前任掌教大法师,在长白山一个隐秘洞穴中发现的。“圣水”源源不绝,但量却非常之少,一般由掌教大法师数月取出数升,然后按级别分给修炼出了念力的教众。 在沈阳,高杰曾跟踪过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神秘人到了野外,目睹了一群绿袍人举行的怪异仪式。绿袍人是拜月教弟子,而穿黑斗篷的,自然就是东哥了。那次,正是拜月教几个月一次的迎接“圣水”的日期,东哥从长白山取来了“圣水”,分给了修炼出念力的教众,没想到被高杰给偷窥了。 有了“圣水”,别亚大法师的念力修为虽无进展,但念力的储存却丝毫没有停止,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步,比高杰的要深厚何止十倍。他此前虽是假死状态,但念力却没有闭绝,在高杰操控白莲圣剑斩杀巴如大法师时,不但感应到了念力的波动,而且还能确定这股念力并不强大。“念力搜魂”只能对念力弱于自己的人施用,也正是因为如此,别亚大法师这才敢对高杰用上此术。 而他不顾身份,罔顾道义,如此对待高杰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在那一刻他虽然感觉到高杰的念力虽然弱小,却竟然灵动无比。如果说他自身的念力就像一只猛虎,但那也是被关在笼子里,没有自由的宠物;可高杰驱动的念力却像翱翔于天际的灵雀,逍遥自在,矫捷灵活。 据别亚大法师所知,这一百年来,拜月教修炼天书的前辈高手们,没有任何一个人驱动念力的能力能及得上高杰的十分之一。他本是个豪放仗义之人,可在遭遇了教派被毁、武功尽失、被囚密室的大变之后,慢慢地性情大变,开始偏激起来,一心想的就是怎么在弥留之际,为拜月教的复兴、为东哥和师弟助最后的一臂之力,所以才不顾道义、无视恩情,向高杰痛下杀手。 别亚大法师念力不能及远,于是才让多洛济大法师将高杰放置在身边。他闭目凝神,脑中念力喷涌而出,瞬间便侵入了高杰的大脑中,犹如洪水猛兽般冲向神秘区域。 高杰被电击术整的迷迷糊糊,处于恍惚失控的状态中,可当别亚大法师的念力侵入体力的一刻,他大脑神秘区域突然自发地杀出一拨念力,在半路上就与来犯之敌展开了肉搏。 如果说别亚的念力如同拿着刀的成年人,那么在其面前,高杰的念力就像一个孩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与之硬碰之下,顿时便大败亏输。而一旁的多洛济大法师也明显可以看到,高杰的额头上蹦起了几条青筋,突突抖动,可见他遇到了巨大的压力。反观师兄,他看到的是别亚大法师波澜不惊的面容,似乎已经稳操胜券一般。 第一拨念力硬拼之下,迅速败逃而回。而第二拨援军则再次从高杰的大脑神秘区域悍不畏死地冲杀而出,向着凶猛而来的敌人冲去。 只是,这第二拨念力好像有了灵性,所谓吃一亏长一智,似乎吸取第一拨友军失利的教训,没有再去赤膊相抗,而是分出了数个小部队,采取了迂回包抄的战术,从别亚大法师强大的念力集团军的前、中、后各个部位进行了偷袭,逼得别亚不得不四处追杀,从而放缓了一鼓作气杀进神秘区域的步伐。 好不容易击退了这几股小部队后,别亚大法师正待聚集大军,重新向高杰的大本营进攻,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好似自己的念力削弱了少许。他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自己重伤十年,身体羸弱,蓦然操控念力出击,消耗会比以前要大罢了。但是,此刻他的念力依旧远远强于高杰,所以没再理会,重新集中精神,策马扬鞭,吹响了再次进攻的号角。 大军还没动,却见又有一股念力小部队疾驰而至,将大军拖在了原地。 如果说第一支小部队是蛮横的步兵,拼死硬抗;那么第二支小部队就是灵活的游骑,分散骚扰。而这第三支小部队则愈发变态,像是战场上犀利的弓兵,四散分开后,隔得老远便“嗖嗖”地进行远程攻击,别亚的大军想追上去一个散兵游勇进行歼灭,谁知那些家伙立马狂奔而逃,根本不硬接,加上速度极快,追之不上。而其余的依旧不紧不慢在远处挽弓搭箭,狂射不止。别亚的大军东追西逐,不但没有消灭掉哪怕一个散兵,还累的呼哧直喘,只有挨打的份。 不过,还要这支小部队不久便撤退了,别亚大法师这才惊疑不定地喘了口气,实在想不出高杰这小子是怎么将念力操控地如此灵动。他的念力深厚无比,可想要分散控制根本做不到,何况还要控制得如此妙绝,简直是不可思议。 别亚大法师在心底暗骂了一声“变态”,重整旗鼓,振奋士气,正要发起猛攻,眼帘中,却再次出现了第四支小部队。 就这样,一支又一支小部队从高杰的老巢中接踵而出,一支比一支变态。到后来简直就是海、陆、空三军凑齐,各式兵种琳琅满目、各种战术稀奇古怪,有埋雷的、有挖坑的、有扔炸弹的,甚至还有特种兵、空降兵、狙击手,对别亚大法师而言,反正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此刻已是完全处于懵圈的状态中。 就这样,高杰弱小的念力凭借着眼花缭乱、出神入化的巧妙战术和变化多端,死死将别亚大法师的大军困住,寸步难行。 如果说这些已经足够让别亚大法师感到可怕了,那么,更令他恐惧和绝望的,其实还在后面。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剧情反转 说来也是别亚大法师托大了,他自认为可以轻轻松松搞定高杰,所以一直在和高杰的小股念力周旋,想先扫除路上的障碍,让这小子死了抵抗之心,再攻占大脑神秘区域。这样的话,高杰丧失了信心,便不会再心生抵抗之念,施展“念力搜魂”术也会快捷顺利许多。 谁知局势的发展并未如他所愿,高杰的念力虽弱,却滑溜之极,分散开来如同无数泥鳅一般,东打一枪,西放一炮,充分发扬了蚂蚁啃大象的精神,令别亚大法师郁闷得想发狂。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局势一直僵持不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别亚大法师渐渐感到身体愈发虚弱,操控念力变得越来越难,他心知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不能再耽搁下去,终于死了非要完败高杰的心,而是不再和路上的小股部队纠缠不休,径直驱动大军,直捣黄龙。 只是,他醒悟得太晚了。 等来到高杰大脑神秘区域前,别亚大法师惊恐地发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支杀气腾腾的雄师。这支部队士气高涨、装备精良,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相比之下,别亚大法师就觉得自己的念力大军更像是支地方上的杂牌武装。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高杰守在大本营的这支王牌部队,其规模竟然和自己的大军不相上下!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老夫眼花了!”别亚大法师下意识想要擦擦眼睛,却记起现在的自己只是念力而已,哪里有什么鼻子眼睛,也就是说,他不可能看错,对面那支强大的念力部队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此情此景看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实,令别亚大法师如坠冰窟,内心中顿时涌出一种无力之感。他无法理解这个小子在短短时间内怎么弄出了一支如此庞大的念力部队,这分明就是在作弊嘛。 高杰作没作弊,谁都说不清楚。要说他没作弊,可此刻他拥有的这股庞大的念力部队有大部分确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从别亚大法师的大军中一锄头一锄头挖墙角挖来的。要说他作弊了,却也说不过去,要抡动锄头挖墙角,没有点真本事岂能办到?别亚大法师一路上连高杰小部队都歼灭不了,更别提挖墙角了。人家高杰凭借的,是货真价实的绝学——白莲九生。 没错,就是白莲九生。 自从高杰将白莲九生神功修炼至中级境界,其念力和初级阶段有了质的飞跃。此前在陕西米脂敞梁湾李鸿基家中,高杰曾遭到永和石楼李氏家族长老艾冬的偷袭,几乎身陨。在关键时刻,念力自动溜了出来,不但慢慢帮他化解了侵入体内的庞大内劲,还领悟了拿来主义的精髓,将这些内力收为己用,一部分变成了自身的真气储存起来,另一部分则转化为念力,在将神秘区域拓展壮大后,老老实实在那安家了。 高杰脑内念力的这种神奇特质,在白莲九生初级境界是不具备的,也就是说,必须将白莲九生修炼到第四层四生幻境界,方才开始诞生了转换吞并内力念力的能力。最初,这个能力较弱,只是它会随着修炼境界的提升,会变得愈加强悍。 此时,高杰的白莲九生已经修炼到六生控层次,也就是达到了中级的巅峰境界,脑中念力的这种转换吸纳能力达到了一个极高的的地步。 所以高杰的念力小部队在和别亚的大军进行游击战、地雷战、地道战等各式战斗的时候,同时还在一个一个地抓俘虏,然后将它们送回大本营,进行思想改造和教育,迅速转化为高杰念力部队的新兵。 因为抓俘虏的行动是分散进行的,非常隐蔽,而且走的是细水长流的套路,所以别亚大法师虽然曾经有一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那种减员实在是微不可察,不痛不痒,所以他很快便置之不理了。事实证明,他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错得回不了头。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念力大军竟然有近半数被高杰一口一口吃掉,此消彼长,高杰大本营里拥有的念力越来越对。 而高杰陆陆续续派出去的十多支小部队,其实总共就只有两支。白莲九生五生春境界的神奇之处,正是通过毛发肌肤快速吸收外界的自然能量,转化成念力和内力,补充体内的消耗。所以,高杰小部队稍有损失,撤退之后便会得到瞬间的补充,恢复原有编制,然后重上战场。 别亚大法师修炼“天书”数十年,念力积蓄比高杰深厚了何止十倍,但悲哀的是,他碰上的是将白莲九生神功修炼到了中阶巅峰的高杰。这就好像是一个力大无比却毫无武功的大力士,对战一个身体虽然弱小,但却掌握了技击之术的瘦小子一般。大力士卯足了劲,碗大的拳头却打不着人,还被瘦小子左边一拳,右边一脚揍个不停。所谓以巧破千斤,虽然对方力气小,一拳一脚貌似不碍事,但百拳千脚呢?何况,大力士总有力尽之时,而瘦小子却好像拥有使不完的力气,更可怕的是他的拳脚还越来越有力道。这样下去,大力士落败自然是毫无悬念的。 适才高杰被放到别亚大法师身边的时候,还晕头转向,脑壳里都是浆糊。多洛济大法师的“电击”术虽然控制了电量,但也生生地让他过了一回电,换做常人一时半刻难以醒转恢复。可高杰不同,那些电力侵入体力,他脑中的念力便自行冲出,开始了转化吸收工作,在别亚大法师开始施展“念力搜魂”术不久,高杰便将电力全部吸收完毕,彻底清醒过来。 而他醒转之时,正是第一支念力小部队被击退的那个阶段。进阶到中级境界的念力虽然拥有了自行防御、转化和吸收的能力,但毕竟是无意识的行为,碰上强大了十多倍的别亚大法师的大军,硬拼之下自然是头破血流、落荒而逃。等到高杰清醒过来,意识到别亚这老家伙的阴险图谋后,哪敢怠慢,立刻全神贯注地开始排兵布阵、驱动念力,深刻贯彻后世伟大领袖毛嗲嗲的《论持久战》的理论,与别亚大军进行周旋,打游击,逐步消耗吸收他的部队。在高杰有意识地操控之下,效果大不相同,让他终于实现了逆转。 此刻,望着眼前高杰排好了阵势、气势滔天的庞大念力部队,别亚大法师很清楚,自己已经输了,便准备挥师撤退。 可是,此刻高杰可不干了!他暗想:“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你这老小子调用念力跑到我的最强大脑里来图谋不轨,现在吃了瘪,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叔叔可以忍,婶婶可忍不下去!”于是,他策马扬鞭,在脑海里大喝一声:“小子,哪里跑!”便领着自己的大军冲了上去,开始了围剿。 高杰也不管喊年近八十的别亚大法师“小子”是不是贴切合理,意得志满地驱动大军迅速将敌军团团围住。 起先,在念力处于极度劣势的情况下,高杰犹自能够依靠非凡的操控手段和变态的自生能力,和别亚大法师战成平手。如今,他兵强马壮,念力深厚程度已和别亚不相上下了,哪还有打不赢的道理。 于是,高杰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将别亚大法师的杂牌军死死围困,砍瓜切菜般进行围剿,同时还不断招降敌兵,形势急转直下,不久,别亚大法师的念力大军便全军覆没,高杰的大脑中重新恢复了和平。 只是这种和平局面非常短暂,不久高杰便开始头大如斗了。 当他兴高采烈、得意洋洋地班师回朝时,才悲催地发现,如今大脑的神秘区域完全容纳不下如此庞大的念力大军。高杰大脑的神秘区域曾因转换吸收了艾冬的强大内力而强行拓宽了一次,此后随着他坚持不懈地修炼,念力越来越深厚,逐渐将神秘区域填满。于是,白莲九生神功便会自行驱动念力,一点一点慢慢将神秘区域的壁垒向外扩张。因为这中扩张行动是缓慢而温和的,所以在此期间高杰不会有任何不适之感。 可现在情况太过特殊,高杰一次性足足吸纳了别亚大法师十数倍于己的巨量念力,以前的老巢哪里能够容纳地下!这下他真心开始后悔了,都怪自己贪心,只顾着吃,一点没考虑会不会被撑死!收了这么多的降兵降将,如果不及时安顿,可是会发生兵变的。如此多的念力无处储存,一旦失控,高杰的大脑将无法承受,最后真会炸成一团浆糊。 乐极生悲,此刻就是高杰心里的写照。他望着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新兵们,强行镇定下来,咬咬牙,大声道:“各位新兵兄弟们,你们既然跟了我,我必定会给你们一个舒适安稳的家,绝不会让你们露宿街头的!” 见念力新兵们渐渐停止了骚动,高杰精神大振,接着道:“不过,我的部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自己的窝自己造!所以,拿起你们的锄头铁锹,去建设自己的家园,好不好?!” 新兵们看着高杰,没人回应。 高杰一阵尴尬,随即大喝道:“老子带头,是爷们就跟我来,是娘们就滚蛋!”说完,高杰便带头开始开拓神秘区域了。 那些新兵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爷们娘们。高杰完全忘记了,念力岂有公母男女之分!但是,新兵们清楚知道“滚蛋”的意思,离开了高杰的身体,他们就会凭空消散,死翘翘,自然谁不不愿意。于是,他们齐声吆喝一声,便开始跟着高杰,挥汗如雨、热火朝天地大干起来。 强行大面积拓展神秘区域,而且是要在极短时间内完成,那可是极为冒险的事情。这种强行的拓展,令高杰的大脑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撕裂、扭曲、折断、碾压,各种痛苦的滋味轮番袭来,完全就是非人的折磨。 一般人绝对承受不了,一不小心,大脑受激过度,便极有可能会成为蛇精病或者白痴。 高杰,短短时间内第二次面临巨大的考验。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晋级的机缘 此刻,别亚大法师一生苦修的庞大念力完全被高杰吞噬,颓然从冥想中苏醒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迷离不定,似乎还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内心中,情绪复杂,百味丛生。十年前遭人暗算,一生绝强功力尽失,让他承受了巨大的打击,但起码还清楚明白自己是遭到了暗算;如今拉下脸皮对一个晚辈施以辣手,却连老本都输光了,几十年苦修的念力一丝不剩,最关键的是,还输得稀里糊涂、莫名其妙。 现在的别亚大法师,真正成为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常人,反倒内心平静下来,不再偏激疯狂,只是默默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俊秀的神秘少年。 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见别亚睁开了双眼,除了脸色更加灰败,依然平静如初,完全没有想到他已经输得裤子都没了,反而认为他已经顺利对高杰施展了“念力搜魂”之术。 因为此刻,他们眼中的高杰,满脸通红,青筋蹦起,抽风一般乱抖乱晃,状若疯癫,显然是被洗了脑,失去了正常的意识。 想到高杰从此将变成行尸走肉,多洛济大法师暗叹一声,禁不住也微觉不忍。而东哥则满脸是泪,急奔上前,紧紧将高杰抱住,哭道:“小杰,小杰,玛拉姐姐对不起你!” 高杰继续抽动着,大脑中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大生产运动,哪里能够听到东哥的哭声。 大脑神秘区域强行拓展,其痛苦程度比之用银针开窍犹自高上数倍,简直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虽然高杰自认为是个能吃苦耐劳的好少年,却也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真想就此昏厥过去。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修炼了白莲九生神功的缘故,精神力强大,昏死过去变成了一种奢望。于是,整个开拓过程中的一丝一毫的痛楚,他都不得不清晰地、无奈地去感受、忍耐。 不过,也正是因为修炼了白莲九生神功,高杰才能在如此变态的折磨下,大脑神秘区域中始终温润如玉,保持着一丝清明,虽然不能昏死过去,却也没有失去理智,变成个疯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而高杰也从最初的痛不欲生、要死要活,慢慢变得逆来顺受、破罐子破摔了。此刻他记起了后世一句经典的话:“生活就像被强~奸,如果无法反抗,那就去享受吧!” 享受痛苦,而且是不可想象的痛苦,就是高杰如今正在做的事情。这种痛楚不是来自手足身体,而是发自神经中枢,来得更直接更要命。 白莲九生神功中级阶段的功法修炼,不能再依靠针扎开窍来进行提升了,需要经历大喜、大悲、大怒等负面状态,在变态的刺激下方能成功突破。 此前,在被永和石楼李氏家族艾冬暗算,吸收大量内力后,高杰突破过;小情人李姬娜为救心上人,遭受“疯虎”奢寅重击,身陨于悬崖之下,高杰悲伤过度,也曾突破过。 高杰现在已处于中级阶段最后一个境界“六生控”的巅峰,只寻得机缘,冲破壁垒,便可进入到白莲九生神功的高级阶段。 高杰为救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不顾师父师伯的叮嘱,调动念力,祭起白莲圣剑斩杀巴如大法师,寻到了被囚十年之久的别亚大法师。谁知却被恩将仇报,先是遭到电击,再被“念力搜魂”,要说他不愤怒那是扯淡。有了这个大怒的状态,加上别亚大法师奉送的巨量念力,以及开拓神秘区域对大脑进行的极度刺激,突破的机缘竟然就施施然到来了。 随着高杰一声风骚的**声,白莲九生神功水到渠成,悄然突破,终于踏进了“七生警”的境界。 这次突破,来得及时,从中级阶段突破到高级阶段,和同一个阶段内的突破完全是两个概念,得到的好处更是可观。 高杰正忍者剧痛,挥汗如雨地轮着锄头在大脑神秘区域开拓地盘,忽然觉得神秘区域坚实的壁垒开始松动,然后轰然垮塌,一大片空旷的区域就如梦幻般出现,一眼望去,可谓幅员辽阔,几乎望不到边际。 白莲九生神功突破到高级境界的第一个好处,便是神秘区域的自行扩张。而且,这种扩张是在瞬间完成,且毫无痛楚之感。 高杰傻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根本不知道自己神功突破了,内心之中又悲又喜,忍不住喜极而泣。喜得自然是不用再忍受非人的痛楚折磨,而且自己的收来的无数念力小兵终于有了安身之处,不会再游行示威,造反动乱了;悲的则是,这种好事为啥不早点来,让他白白受虐了那么久。 想起自己刚才还在一锄头一锄头地“愚公移山”,跟坚实的神秘区域的壁垒较劲,转眼间那坚实的壁垒竟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荡然无存,就好似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高杰彻底迷糊了,剩下的唯一感觉是:“我是不是被人玩弄了,被整蛊了!!!这一切简直就像个笑话!” 别亚大法师一直在静静地看着高杰,恢复了常态的他丝毫没有半点对这个小子的怨恨,见他面目扭曲,痛苦莫名的样子,反倒开始替他着急担心起来。别亚当然清楚,念力在瞬间雄厚了十多倍,看起来是好事,实际上却算得上是一场 灾难。他不相信高杰能够挺下来,顺利吸收这些巨量念力,但又暗自抱有一丝侥幸和希望,因为这个少年带给他的惊讶和意外,实在是太过强烈和深刻了。 换做其他人,可能会因此生恨,趁着高杰还未苏醒,指示师弟和徒儿将其斩杀,既能以泄愤懑之情,又可免除后患。 毕竟是别亚大法师先恩将仇报,欲置高杰于死地,谁都不敢保证,高杰度过难关,念力大涨后,会不会进行报复,将拜月教的骨干尽皆斩杀在此,所以此刻除掉高杰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做法。 可是,别亚大法师乃是绝世高人,其所思所想与常人迥异。他此刻不但丝毫没有动击杀高杰的念头,反而在赌输了第一把之后,再次一往无前地下了最后的赌注。这次,他赌上的是现任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东哥、师弟多洛济以及阿巴亥母子,相当于赌上了拜月教的所有。 别亚大法师能成为辽东萨满教第一高手,绝非常人。如他所愿,高杰也不是常人,甚至就像和他亲近的那些人所说的,高杰简直就不是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高杰的极度扭曲、面红耳赤的脸庞缓缓恢复了白皙,如抽风般拼命颤抖的身躯恢复了安定,随着一声:“我靠,真变态,玩死我了!”的大叫,他突然睁开了双眼。 首先出现在他眼帘的,是别亚大法师死气沉沉的枯瘦脸庞,高杰吓了一跳,正待拉开架势准备干仗,却发现双臂被人紧紧抱住,动弹不得。而且,一股好闻得要死的幽香扑鼻而来,一个柔软而躯体拥着他,好像还有两个丰满而富有弹性的物体挤压在他的左臂和左胸上。 好没来得及去看到底是谁,一种难以言表的舒服感便涌上心头,男性的荷尔蒙也突突地飙升起来。 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此刻的高杰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在好不容易解决了大脑内乱之后,又遇上什么不测,像个收了惊吓的小兔子般惊叫一声,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听一个熟悉而动听的声音惊喜地道:“小杰,你。。。你没事了吗?” 高杰听到这个声音,僵硬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低头一看,只见东哥像个八脚章鱼,挂在他身上,美人泪淌满了俏脸。 东哥刚才以为高杰已经惨遭师父“念力搜魂”术变成了行尸走肉,疯子白痴,满心悲痛愧疚之下,紧紧将其抱在怀中,根本没留意高杰已经恢复了正常。 高杰年纪虽小,但被小伙伴戏称为“高子”的他,十五、六岁便身高快一米八了,在明朝是个货真价实的大高个,所以在高杰猛地跳将起来的时候,她的手臂还环抱着高杰的脖颈,就这样硬生生被带离了地面,旁人看上去就好似东哥挂在其身上一般。 突然见到这幅暧昧的画面,还徘徊在初哥行列的高杰差点鼻血喷出,他白皙的脸庞再次涨红起来,手足无措地道:“玛拉姐姐,我。。。我。。。没事!不过,你再不下来,我就真有事了!” 东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颇为不妥,急忙跳下地来,布满泪水的俏脸红云飘来,轻轻捶了高杰臂膀一下,嗔怪道:“小鬼头,瞎说什么呢,我很重吗?!” 高杰心里暗道:“这和你重不重哪有半点关系,只是我一个守身如玉的热血少年,实在经不住您这样一个大美人的熊抱啊!”当然,聪明如高杰,不可能实话实说,只好尴尬地摸了摸耳垂,然后讪讪道:“姐姐一点都不重,我只是被这场景吓了一跳!” 东哥闻言,想起刚才自己挂在高杰身上的样子,又是娇羞又是好笑,轻啐了一声后,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对高杰道:“你刚才要死不活的样子才吓人呢!” 高杰看着东哥梨花带雨,含泪而笑的模样,呆了一呆,方才动容道:“姐姐刚才是在担心我,这些泪水都是为我而流的吗?” 东哥背转身去,举袖擦去泪痕,然后转身对高杰道:“我本就是个喜欢流泪的女人,见到阿猫阿狗死了,都会哀痛哭泣,你可不要因此而得意!不过,差点害了你的性命,姐姐我很是难过内疚,你真的没事了吗?” 高杰心里感动,展颜笑道:“姐姐放心,我没事的。适才发生的事情都和你没有关系!”说完,他转身看向别亚大法师,笑容顿时收敛起来,冷声道:“别亚前辈,算你狠!” 别亚大法师平静地仰望高杰,丝毫没有惊惧之色,反而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算你狠这三个字,应该放在你的身上才是!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竟然在最后时刻完败于你这样一个少年手中,真是个好结局!” 东哥、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母子听完别亚大法师的话,顿时呆立当场。 高杰看着这个差点害了他性命的枯瘦老头,不知怎的,心里偏偏提不起半点恨意。的确如别亚所说,“算你狠”三个字是应该属于高杰的,虽然别亚图谋不轨在先,但最终胜利是属于高杰的。 高杰本就是个不喜欢带着怨恨过日子的人,心底善良,加之因祸得福,还得了别亚大法师的庞大内力这般好处,不由自主便生不出记恨之念了。 见高杰默然不语,并未有愤而发作的样子,别亚大法师暗自松了一口气,轻声道:“我败了,本来没有资格提什么要求。不过,老夫死不足惜,在临死前却要腆着老脸请求高杰小哥答应我一件事情!”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功出同源 高杰闻言,脸色古怪地看着别亚大法师道:“老头,你谋害我的事好像就发生在几分钟前,帐都还没找你算,竟然还厚颜无耻地和我提起要求来了,您可真是高人啊!” 此前,高杰顾及别亚大法师是东哥的师父,转危为安后依旧称呼他为别亚前辈,可见这老家伙得寸进尺,丝毫不提谋害自己的卑劣行为,反而张口就要自己答应他一个条件,真是岂有此理,顿时直接改口叫他老头了。 别亚大法师神色不变,淡淡道:“世事无常,变幻多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老夫乃垂死之人,脸皮对我而言没有什么用了,就算我厚颜恳请了,请高杰小哥听我说完后再考虑接受不接受,如何?” 高杰气结,半晌后方才对他伸出个大拇哥道:“前辈果非常人,脸皮修炼得堪比长城城墙,小子不得不服!” 别亚大法师淡淡一笑,毫不介意高杰话中的讽刺之意,盯着他道:“老夫自知所作所为,不合道义,高杰小哥愤懑恼怒衣亦属正常,不奢求你能够谅解。只希望小哥能平心静气听完我的话,细细斟酌,看看是否可行。到时,要杀要刮,再任由你随意处置,可好?” 高杰见这老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又好气又好笑,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他就觉胳膊被挽住,东哥好听的声音传来:“小杰,我师父纵有百般不对,也并未为了他自己,而是全心全意替拜月教和姐姐我的未来做打算。姐姐求你,就先听师父说完,看看是否对你有好处。谋害你的事,就由姐姐一力承担。” 高杰侧目看了看东哥,想到她刚才因为担心自己而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一软,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现在我安然无恙,还得了很大的好处,报仇之事就别再提了。玛拉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听你的!” 东哥见高杰如此大度,欣喜不已,使劲点点头。 别亚大法师点点头道:“看来东哥的眼光比我这个老头子要高明多了,高杰小杰果非池中之物,实乃天之骄子!” 高杰转头,板着脸对他沉声道:“现在拍马屁,是不是有点晚了?!事先说清楚,我答应听听你说些什么,不是因为我对你的条件感兴趣,而是看在玛拉姐姐的面子上!” 别亚大法师笑道:“恩,我完全明白!老夫所剩时间不多,长话短说。高杰小哥你应该清楚,老夫对你动手,出此下策,为的不是别的,乃是你体内念力的秘密。除了我教中人,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也身怀念力之人,想来你和我教的天书应该有莫大关系吧!” 高杰皱眉道:“什么天书,我闻所未闻!” 别亚大法师见高杰不认,顿时犹豫了下,然后接着问道:“那小哥哥可否告知你念力修炼之法是如何得来的?如果是你师父所授,那你的师父又是何人?” 高杰摇摇头道:“这是我的秘密,恕不能相告!但是,我所修所学,和你们那个什么天书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别亚大法师悠悠道:“老夫不时便要死了,恳请小哥垂怜,据实相告。” 高杰道:“不是我喜欢卖关子,而是这个机密在此刻不能公之于众,否者会生起偌大波折!” 别亚大法师见高杰说的郑重,知道这不是假话,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眼道:“白荷滴露清晨开,玉莲含羞暮霞彩。。。” 听到别亚吟诵的这半首诗,高杰脑袋里嗡地一下,顿时便呆住了。 穿越到明末,他曾在涌峰山顶的九天圣母庙听到“神医”徐鸿儒以这半首诗作为试探,待自己对上下半首后,确定了自己为白莲圣教的传人。如今,时隔数月,又在辽东偏远之地从别亚大法师这个女真萨满巫师口中听到,不吃惊才有鬼了。隐隐的,高杰已经猜到了天书的来历。 也许在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高杰定下心来,决定顺其自然,当下回道:“红颜教人悲天下,妙手回春仙鹤来!” 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母子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这一老一少为何无聊到开始吟诗作对了。而作为拜月教现任掌教大法师的东哥听到高杰对出了下半首诗,花容失色,震惊当场,一时间竟感觉到呼吸困难,几乎失去了思想的能力。 别亚大法师则好似小孩子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糖果一般,灰败的脸上泛起红晕,激动得剧烈咳嗽起来。半晌后,他方才带着兴奋之色对高杰道:“看来,老夫的感觉没错,你便是真正的天书传人!” 高杰此刻已经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对别亚大法师的敌意愈加淡了,他神色凝重地道:“原来你们拜月教的天书的确和我颇有渊源。前辈,你且说说看,这部天书是如何得来的?” 别亚大法师毫不隐瞒,将百年前教中前辈得到天书的经过简单叙述了一遍,然后满怀期待地问道:“不知老夫猜测的是否有误,我教所得天书并非一部完整的神功秘籍,而高杰小哥修炼的,才是真正的天书神功!” 高杰顿了顿,转头看了看一旁的东哥、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母子俩,面现犹豫之色。 别亚大法师见状,对高杰道:“高杰小哥身怀天大隐秘,自当小心谨慎!老夫将死,如果你信得过的话,只须告知我一人便可。”说到这,别亚对东哥等道:“你们且远远退开,知道太多对你们并无好处!” 东哥闻言,依言离开高杰身边,和多洛济大法师一起退到了阿巴亥母子身边。 高杰想了想,便走到别亚大法师身边,低头在他耳边将白莲九生神功的来历简单说了出来,至于修炼之法,自然不会相告。 别亚大法师听得连连点头,最后竟呵呵笑出声来,他对着站直了身体的高杰慨然道:“老夫被囚十年,性情大变,竟然糊涂之极,全然忘记了教中前辈的告诫之词,实在是罪有应得!” 高杰不解道:“什么告诫之词?” 别亚大法师满脸愧色,轻声道:“我拜月教历任掌教大法师接任时,皆会得到前任留下的告诫之言。据说,这段告诫之词乃是传授天书的神秘老者留下的,让我教当家之人代代相传,不得违背。告诫之词说的是,如遇上念力掌控之法精妙之人,便是掌握了全部天书仙术的圣人,不得无礼,当以师者事之,任由差遣!” 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闻言,不可置信地望向东哥,见东哥神色凝重地微微点头,方才别亚大法师所言不虚,身为为现任掌教大法师的东哥的确也知道这段告诫之词。 高杰骤闻此言,犹自发愣,忽听铁链叮当乱响,就见声别亚大法师艰难地俯身叩首,丝毫不顾铁链拉扯血肉脊柱的痛楚,对高杰颤声道:“孽徒别亚,冒犯师长,实乃不赦大罪,请圣人严惩!” 高杰见一个年近八十的白首老头突然对自己叩首拜倒,自称孽徒,还叫自己圣人,顿时之间便手足无措起来,连忙上前扶起别亚大法师,然后双手乱摆道:“别亚前辈,您这般大礼小子可受不起,会折寿的!” 别亚大法师郑重道:“此乃我教先人的遗留下来的机密训言,老夫岂能违背!刚才我被巴如银针刺穴,假死了月余,骤然醒转,思维混乱不堪,悖逆了先人遗训,纵是死上千次百次犹自不能赎罪。” 高杰为难道:“我完全相信,咱们的修习念力的功法系同出一源,可小子年纪不满十六,凭空多了你这么年长的一位徒弟,实在是无法接受!” 别亚大法师闻言,神色黯然,又剧烈咳嗽了几声,气息愈发微弱,轻轻道:“老夫自知罪大恶极,早已不配做圣人之徒,不过请看在我一心为了拜月教复兴大业,一时糊涂,故而犯下过错的份上,请将我师弟和东哥收归圣人门下!老夫虽千刀万剐亦无怨言!” 高杰扶着别亚大法师,头大如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身后传来东哥等的声音:“请圣人将我等收归门下!” 高杰回头见东哥、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母子也跟着凑热闹,跪倒在地,俯身叩首,愈发抓狂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演变到这般离奇的地步,一时间欲哭无泪,思维阻塞,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全然没了计较。 别亚大法师见了高杰这番模样,明白让他小小年纪突然之间面临这般局面,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便轻声道:“圣人年幼,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点小老儿清楚。要不这样,您无论怎样先将他们收进白莲圣教之中,随侍左右,至于以后身份如何定位,再慢慢商议,这样可好?” 高杰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哪有半点圣人的气势,他拉着别亚大法师感激道:“还是前辈有见识,就按您说的办!不过,他们都加入了白莲教,那拜月教怎么办?” 别亚大法师闻言淡淡笑道:“我教先人既然留下这段遗训,自然早有取舍,圣人不必担心!拜月教虽曾扬名辽东,但毕竟是偏安一隅的小教门,岂能和曾经的天下第一教白莲圣教相提并论,他们能够入得教门,实乃此生大幸!” 高杰这才稍稍安心,连忙转身对东哥等喊道:“玛拉姐姐,多洛济前辈,还有阿巴亥姐姐和多尔衮,你们赶紧起来!既然咱们以后是一家人了,而我又稀里糊涂成了你们口中的圣人,那就听我的,以后千万千万别圣人圣人地唤我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称呼,行吗?” 东哥等不敢定夺,尽皆目视别亚大法师,见他微微点头,方才一起起身答道:“谨遵圣人法旨!” 高杰翻了翻白眼道:“这句话让我很纠结,很混乱,不知道你们到底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还圣人圣人乱叫,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东哥等闻言,都禁不住莞尔而笑。 高杰叹了口气,回身对别亚大法师道:“别亚前辈,中原有句俗话叫不打不相识,以前种种就当粉笔写的字,一笔擦掉,您也别再自称什么罪人了,从此便也是白莲教的一员!” 别亚大法师脸上骤然红晕突显,眼中闪烁着喜悦不胜的光芒,连连点头,随即再次剧烈干咳起来。 高杰和东哥等正待上前安抚,却见他咳嗽之声越来越小,频率越来越慢,接着乱发披散的头颅无力一垂,就此气绝而亡。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路在何方 虽早知别亚大法师伤重难愈,死期不远了,但高杰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心原谅他的过错,收其进白莲教,却导致了这老头激动狂喜之下,竟然立马咯屁了,心中五味杂陈,颇为郁闷和黯然。他虽然曾忘恩负义,妄图谋害自己,但念及其没有半点私心,所作所为皆是全心全意为了先辈传下来的拜月教派,倒也算是个值得尊敬的恶人。想到一个曾经叱咤江湖的一代高人,就在这个暗无天日、肮脏邋遢的地下密室之中,十年来铁链锁骨,受尽折磨,到头来凄惨地溘然长逝,高杰禁不住心有戚戚,摇头长叹。 此刻,东哥等人早就扑了上去,围着别亚大法师痛哭不已。 高杰等了半晌,方才拍了拍东哥的肩膀,柔声道:“玛拉姐姐,别亚前辈这十年来凄苦无比,生不如死,今日算是最快乐的一天了,就此仙逝,却也算是件好事。你不要太过悲伤了!” 东哥闻言,想想也是,禁不住点点头。 高杰又扬声对多洛济大法师等道:“此刻我们最重要的,是找到出去的路。想来别亚前辈死前最大的心愿便是大伙脱离地宫,安然无恙,对不对?” 在场的除了多尔衮年幼,其他皆非泛泛之辈,立刻平缓情绪,全部站了起来,望向高杰。 多洛济大法师抱拳道:“圣人。。。” 没等他再说,高杰摆手打断道:“我说过了,千万别再叫圣人。喊多了圣人,我怕今后真会进入到剩男剩女的行列,那我爹娘可就该急死了。” 大伙没明白“剩男剩女”是什么东东,但听高杰话里的意思,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多洛济大法师苦笑道:“属下此前也曾出手冒犯,罪责难逃,幸得圣人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已经感恩戴德了。我等既已成为白莲教教众,便是下属,怎能再妄称您的名号。” 高杰脑袋乱摇,死活不肯大家喊他圣人,经过一番辩论和妥协之后,高杰无奈之下,接受了“少主”这么一个显得不那么牛逼的称呼。 多洛济大法师心情渐渐好转,对高杰道:“师兄归于天地之间了,属下想要将他的尸骨带出地宫,请少主允准!” 高杰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出去后要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将他好生安葬!” 多洛济大法师道:“多谢少主,那我们便着手找寻出路吧!” 高杰指了指犹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悟空道:“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把悟空弄醒!” 多洛济大法师这才想到自己把悟空电晕了,连忙走过,先用真气在他几个经脉中游走了一番,然后又掐了掐几个穴道。他不愧为辽东最富盛名的白萨满,医术精妙,悟空很快便悠悠转醒。 悟空一睁眼,便看到了面前的瘦老头多洛济大法师,下意识就准备抡拳头,却听得高杰用念力和他沟通道:“别动手了,如今他们都是自己人,是好人!”悟空挠了挠一头黄毛的脑袋,弄不明白人类怎么会这样复杂,一会敌一会友的,真心不如在山上过得那么简单。 只是,下山后,有一样特别的东西,是让他最迷恋的,那就是亲情和友情。这让小悟空温暖着迷,如果有人要破坏这份感情,他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誓死捍卫。 既然不能对多洛济大法师抡拳头,悟空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等头昏的症状消失后,方才来到高杰身边。 高杰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慰,转头见东哥依旧情绪低落,阿巴亥正领着多尔在身边劝慰,便走上前去道:“玛拉姐姐,如今情势危急,普觉寺那边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脱困出去。你看我们在如何找寻出路呢?” 东哥见高杰来征询她的意见了,注意力被转移,哀伤之情稍减。她看了看这个小密室,柳眉微皱道:“出口应该不会在这个囚牢中,我们还是先出去,到巴如住的密室中细细查找吧!” 高杰一拍双手,笑道:“还是玛拉姐姐聪明,一下便排除了一个地方,可以节省了我们好多时间!” 东哥被逗得噗哧一笑,啐道:“隐秘的出口自然不会在这个关押师父的小密室中,这不是很明显的吗?瞧你夸人夸得有口无心的样子,却是在埋汰我吧?!” 高杰也不回答,施施然背着手向外走去,到了进来的暗门处,才淡淡道:“玛拉姐姐有了笑脸就好!”说罢,便出了小密室。 东哥听了,一阵感动涌上心头,她深深望着高杰的背影,暗自下了决心:“今后,我绝不会再让人伤害小杰弟弟了,绝不!” 大伙一起在巴如所居住的密室中再次四处查找,期盼能够找到出去的希望。 高杰正查着,忽然听到一丝细微的声音,他凝神静气,又听了听,然后对大家道:“小心,应该是有人来了!” 东哥一惊,问道:“在哪?从地宫过来的吗?” 高杰摇摇头,指了指密室的一面墙壁道:“不是!是在这面墙的后面!” 大家侧耳听了听,啥都没听到,便用怀疑的眼光看向高杰。 高杰神神秘秘地道:“山人自有仙法,能听你等听不到的声音!”说完,他得意洋洋看了看大家,见除了悟空,没人肯信,说不定还在心中对其竖了根中指,便苦笑道:“我是个老实巴交的好孩子,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东哥觉得高杰的样子很好玩,也咯咯笑道:“隔着墙壁,无法法证实,你说啥就是啥吧,我们反正不相信!” 高杰还待分解,忽听一阵机括声传来,面前的墙壁上开始有了动静。 东哥没想到自己挖苦高杰的话刚说完,打脸的事就来了,又窘又惊,红着脸默运内力,全身戒备。 高杰轻声道:“来的只有一个人,咱们都靠墙而立,等他一出来便将其活捉!悟空,活捉,你的明白?”高杰生怕悟空刚才被多洛济大法师电晕,有气没地撒,冲动之下将来人整死那可就倒霉了。 悟空使劲点点头,示意了解。 机括声响了之后,紧接着便是墙壁上缓缓出现一个暗门向外开去,发出“咔咔”的声音。这个暗门和前面两个一般大,也是由厚重的大石砌就,在关闭状态下,和整面石墙严丝合缝,毫无缝隙,叫人很难察觉它的存在;需要开门时,需要按下石制的机关或者用专门的钥匙转动锁孔,启动机括,方才能够将厚重的石门开启。 高杰等在显佑宫下面,已经发现了一个庞大的地宫,两个密室,还有一条秘道,无论是墙壁地面,还是机关俺们,全都是设计巧妙,做工精良,说明了建造赫图阿拉城这个地下工程的工匠们,技艺是多么的高超。 暗门开启后,一个穿着僧袍的人踏进了密室之中。看来,他对这里是轻车熟路,而且完全没有想到巴如大法师居住之所已经沦陷了,所以进来时毫无防备。 结果可想而知,他先是被悟空一拳头擂在腰肋处,痛得他哀嚎一声,弯成了虾米,随即又被多洛济大法师在身上点了两下,便再也无法动弹,倒在了地上,姿势依旧保持着弯曲之状。 高杰见大功告成,哈哈一笑,走到那个和尚打扮的人面前,见他白面无须,约莫四十来岁,头上的僧帽掉落在地,竟然露出满脑袋的黑发。 高杰将他弄成靠墙坐着,然后笑道:“你是谁?” 那人正是乌麦大法师的首徒忽拉出。在普觉寺中,他奉命假扮寺中知客僧普性和尚,将沙尔大喇嘛一行蒙古人引进了地宫之中。趁他们到处找寻甘珠尔圣经之际,忽拉出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中按动机关,开启了一个暗门,逃进秘道后立刻关闭了暗门和释迦牟尼像下面的地宫入口,将蒙古人全部困在了地宫之中。 完成了师父乌麦大法师交付的任务,为消灭蒙古之敌立下首功,忽拉出自然欢喜不已,想着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在显佑宫镇守的师父师伯,便顺着秘道,一路开启机关暗门,从普觉寺一直走到了显佑宫来了。 也正因为他急着邀功,大意之下一出暗门便挨了悟空一拳,且穴道被点,身体僵直,成了俘虏。但他意识尚存,见高杰是个完全陌生的少年,便胡扯道:“贫僧普觉寺知客僧普性,不知小施主为何要。。。” 没等他说完要怎样,高杰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喝道:“你妈妈没教你吗?撒谎不是好孩子!” 忽拉出被一个少年这般欺负,心里憋屈,但人在砧板,又不敢发作,只好苦着脸喊道:“少侠啊,我说的全是真话,我是个好孩子啊!” 高杰见他还狡辩,一巴掌接着一巴掌落在他脑袋上,喝道:“演戏,我叫你演戏!你以为演戏就是那么好演的吗?你读过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吗?演这么烂你对得起观众吗?!” 忽拉出不知道高杰干嘛打自己,以为倒霉碰上个虐待狂,谁知当他看到这少年左手拿着僧帽在他眼前晃了晃后,这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高杰停下手来,指了指僧帽问道:“知道错了吗?知道哪里露馅了吗?” 忽拉出装出可怜样,哭喊道:“少侠,小施主,贫僧的确是普济寺的知客僧,只是我乃俗家弟子,所以才一直带发修行,没有剃度罢了!” 高杰一愣,正在思忖,便听身后有人道:“他在撒谎,因为他就是乌麦的大弟子忽拉出!” 忽拉出被人点出身份,吓得魂飞魄撒,连忙抬眼望去,就见一个美丽可爱的女人正静静望着他。 “大。。。大。。。大福晋!”忽拉出惊惧地喊了出来。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又有发现 作为金国皇后,大汗努尔哈赤的大福晋,阿巴亥虽然地位尊崇,但女真女子素来豪放,没有那么多的约束,她和大明朝皇帝的皇后嫔妃们不同,并非久居皇宫内院不出门,而是常常会参与并从事一些政务,比如出席新城的奠基典礼,奔赴前线慰问士卒,随大汗为垦地开边出行,大战前去皇寺显佑宫祭祀祈祷等,所以大多数金国大小官员将军都见过大妃的面。 努尔哈赤每次回到赫图阿拉,都会召见身负镇守龙脉重任的乌麦大法师,身为大弟子,忽拉出也是跟随师父觐见大汗最多的一位弟子,而常常随大汗出行的阿巴亥自然见过忽拉出,而且还不止一次。 忽拉出从秘道出来,稀里糊涂便被擒住,完全没有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他不明白显佑宫地下的密室中怎么会出现这些陌生的敌人,师伯和师父都去哪了,如今又忽然见到阿巴亥和入侵之敌站在一起,似乎是一伙的,愈发惊疑不定,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 高杰得了阿巴亥的提点,又是一巴掌扇在忽拉出的脑瓜上,气哼哼道:“好你的假和尚,当小爷是傻子是吧,还敢骗我!” 忽拉出被高杰打醒,知道隐瞒不住,当下一横心,恶狠狠道:“没错,俺便是拜火教掌教大法师的大徒弟,你们到底是谁,竟敢擅自闯入我大金皇寺地宫之中?告诉你们,我师父和另外一个教中高人便镇守在显佑宫中,识相的话,你们趁早将我放了,说不定还能为你们求求情,说说好话!” 高杰见这个忽拉出突然之间蛮横起来,愣了愣,随即“啪啪啪”开始为他鼓起掌来,口中赞许道:“英雄不愧为乌麦大法师的首徒,宁折不弯,视死如归,端的是好气概好胆魄,令小子景仰不已!” 忽拉出听高杰如此说,心中暗喜,看来这小子是被自己吓住了,连忙趁热打铁,得意地道:“我忽拉出纵横江湖数十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遇上凶险危难,定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我虽杀人无数,却对识时务的人向来颇为善待,希望小哥能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高杰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问道:“我们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吗?” 忽拉出眼睛放光,连连道:“来得及,来得及,完全来得及,有我担保,包你们没事!” 高杰半信半疑道:“可我们做的事实在有些太过火,恐怕。。。” 忽拉出急道:“不管你们做了什么,我保证,有我在就不会有事!对了,你们做了什么?” 高杰仰头思索片刻,缓缓道:“嗯。。。在地宫里杀了十几个你教中人和金国侍卫,还有你的两个师弟,好像叫舒烈和花努尔的。。。对了,还有一个叫什么巴如大法师的老头,据说也是你们拜火教的!” 忽拉出在高杰说到杀了十多个拜火教中人和金国侍卫时,就骇得一阵心跳,再听到俩师弟遇难,眼睛都瞪圆了,瞬间感到后背凉飕飕的,出了一身冷汗。而在最后听到连师伯都被击杀,顿时脑袋里嗡了一声,整个人都吓得懵掉了。 忽拉出虽身为乌麦大法师的大弟子,但生性怯懦,胆小怕事,常常被师弟们耻笑,乌麦大法师对其也甚是不喜。这次乌麦安排他假扮普性和尚前去诱敌深入,困进普觉寺地宫,便是想要趁此机会好好锻炼锻炼他的胆量。还好,普性和尚这个角色被就该是个胆小贪财之辈,忽拉出怕得要死,一直战战兢兢,却恰好完美演绎了这个角色。刚才他的身份被识破后,麻着胆子恐吓高杰,实在是心底发虚,色厉内荏。在得知这帮家伙不但闯进地宫,还击杀了两个师弟,更是连教中武功最强的师伯都灭了,哪还有半点胆气,只觉大脑发昏,膀胱肿痛,差点吓尿了。 高杰说完,见忽拉出呆若木鸡,伸手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问道:“你说要保证我们没事的,怎么现在不做声了,向耍赖吗?!” 忽拉出挨了这一掌,从极度慌乱中清醒过来,顿时哭喊道:“小英雄,小祖宗啊,小的该死,饶了我吧!” 一旁的东哥等见高杰这般作弄忽拉出,尽皆乐不可支,谁也没想到,乌麦大法师的大徒弟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怂包软蛋。 高杰在心底也暗笑不已,表面上却毫无表情,一副深不可测的高深模样,他从悟空手中将那柄用绣春刀熔炼的短剑拿了过来,翻来覆去打量着,摩挲着,口里还喃喃道:“本以为巴如大法师这等高人,脖梗必定会比一般人硬上许多,没想到被这把短剑一斩,头颅便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真是让我们很失望啊!不知这位忽拉出英雄的脖梗是否比巴如的要硬一点呢?” 忽拉出这下连哭喊都吓得停住了,郑重地道:“我不是英雄,您才是真正的英雄,小人脖子软,不经砍,各位英雄会更加失望的!对了,我知道好多重要的秘密,对各位是很有用,请留下在下一条贱命吧!” 高杰见目的达到,起身将短剑重新塞给了悟空道:“这把剑以后就给你了,等下如果这位叫忽拉出的英雄不老老实实交代问题,你就把他当狗熊一样斩了!记住,先斩手掌,据说熊掌很值钱!” 说完,高杰对多洛济大法师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该我做的我做完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多洛济大法师目睹高杰精彩演出的全过程,叹为观止,对这个以后的少主愈发敬服了几分,当即和悟空一道,开始审问忽拉出。 见高杰得意地走到自己身边,东哥似嗔似笑地看着他轻声道:“小鬼头,小坏蛋!” 高杰对东哥当作亲姐姐看待,也不反驳,只是摸着耳垂,嘿嘿讪笑。 阿巴亥在一旁见识高杰吓尿忽拉出的经过和手段,笑过之后,心中一阵凛然,看着高杰的目光愈发复杂起来。 不久,多洛济大法师起身过来,汇报审问的结果。 据忽拉出交代,当初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建造七大庙,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镇守龙脉所在,除了地面上的普觉寺、显佑宫等僧道儒三教的道场外,还花费巨大人力物力在七大庙的地底各自督造了地宫和诸多密室,在地宫和密室间,在七大庙之间,都有秘道相连,有机关开合暗门,还有机关控制利箭暗器进行防卫。而且那些开门的机关都是单向的,用一个机关开启暗门后,必须找到另一个机关才能关闭。 所以说,巴如大法师在地宫关闭了上去的通道,就必须在上面的龙虎殿启动机关进行开启。但是,这并不代表就无法重见天日了,忽拉出刚才进来的通道便直通其他六大庙下面的地宫。 听说已经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大家都松了口气,轻松了不少。 东哥突然问道:“师叔,他知道天书所在吗?” 多洛济大法师摇头道:“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据他所讲,天书一直是巴如的宝贝,向来书不离身,如果尸体上找不到的话,定是在这个他居住的密室之中!” “这里?”东哥望着已经被他们搜索了数遍的密室,秀眉微蹙道:“除了关我师父那个密室和这个出去的通道,莫非还有别的隐秘所在?” 高杰突然想起先前开启关押别亚大法师那个密室时,自己曾听到机括声的事情,当时他以为是有机关控制暗器利箭发射的声音,谁知整出个乌龙事件,还被阿巴亥和多洛济大法师好生嘲笑了一番,很是丢脸。此刻细细一想,忽然觉得有点古怪之处。 高杰默默走到那个小密室前,蹲下身子开始仔仔细细查看墙壁底部的锁孔。 东哥本来因为从忽拉出口中没问出天书下落,只怕完成不了师父的遗愿而颇为失望。其他人都散开在密室继续找寻线索了,她突然发现高杰静静蹲在地上,不知在搞什么名堂,好奇心大起,失望之情稍淡,便快步走了上去,蹲下身子问道:“小杰,你在做什么?” 高杰没有回答,仍是痴痴呆呆望着那个锁孔发呆。 东哥见高杰这副模样,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弟在思考 重要的问题,便不再询问,而是静静陪他蹲在那里,只是眼睛没看锁孔,注意力全在高杰的身上。 不久,高杰好似打了个盹突然醒来,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见东哥蹲在身边看着他,吓了一跳道:“玛拉姐姐,你蹲这干嘛?” 东哥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蹲这干嘛?!我这不是在陪你吗?” 高杰尴尬地摸摸耳垂笑道:“嘿嘿,我只是觉得这个锁孔有点问题,想得深入,连姐姐来了也没察觉到!哦,对了,我正好要找你呢!” 东哥“哦”了一声道:“找姐姐有什么事吗?” 此刻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也走了过来,和他俩蹲在了一起。而多尔衮则跟着悟空去一旁拿出小黑虎逗弄玩耍去了。 高杰伸手道:“把刚才开锁的钥匙给我用用!” 东哥一愣,一边摸出钥匙递给他一边道:“这钥匙不是开启了这个小密室了吗?你拿去还有什么用呢?要关上密室吗?可我师父的遗体还没运出来呢。。。” 东哥犹自在唠唠叨叨,却忽听一阵不大的“咔咔”之声响起,锁孔左边的墙壁上竟然又有了动静。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宝物到手 高杰灵光一闪,将东哥递过来的铜质钥匙插进锁孔,向此前开启小密室的反方向轻轻一转,一阵“咔咔”声传来,真的有了反应。 东哥、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望着墙壁上缓缓开启的一个方形洞口,心跳加速,激动不已。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密室之中的机关设计如此巧妙和隐蔽,世人开锁,插入钥匙后一般皆是习惯于向右旋转,却哪会想到,这个锁孔在向右旋转开启了一个密室中的密室后,反向转动还能打开另外一个隐蔽的所在。要不是高杰此前听到过密室开启时尚隐隐有另外一种机括声,感觉有异,再次开锁尝试的话,恐怕眼前这个正缓缓开启的洞口必定会被他们错过了,而这个洞口中,收藏的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冒险此行所要得到的天书。 天书自长白山大战后,拜月教失去镇教宝典“天书”已有十年之久,如今即将重新得到,东哥等无不激动万分,翘首期盼。 高杰一试之下,竟然真的打开了个洞口,正自得意,忽然之间大脑神秘区域中蓦然悸动了一下,一种不好的感觉瞬间升起,绷紧了神经,下意识的,高杰来不及呼喊,伸出双手,再次将东哥、阿巴亥和多洛济大法师一起推到在地。 东哥倒没什么,阿巴亥此前因高杰不愿帮她将花努尔等灭口,对其颇为不满,此刻第二次被高杰推到,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秀美脸庞又贴在了遍是灰尘的地面,恼怒之下,顾不得金国大妃的身份,就要张口骂娘了。脏话还未出口,就听“嗖嗖嗖”的锐啸传来,头顶上几十股劲风急掠而过,下的她立刻把咒骂的话憋回了肚子里。 动静消失后,东哥、多洛济和阿巴亥才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见高杰已经从地上坐起,正目不转睛地望向对面的墙壁。他们顺着高杰的目光望去,骇然发现那面墙上钉了数十支食指粗细的钢针。悟空和多尔衮此刻在墙角处,望着里他们不远的那些凶险的暗器,吓得脸色煞白。 多洛济大法师回头看了看高杰,随即双膝跪下,抱拳施礼道:“多谢少主救命之恩!” 东哥惊讶地望着高杰,实不知他是如何能预知危险的到来,出手救下大家,一时间竟忘记了说感谢的话。 阿巴亥与死神擦身而过,惊骇过后,连滚带爬冲到多尔衮身边,拉着他上下查看,花容失色地焦急问道:“你有没有事啊?伤着了吗?” 多尔衮年纪虽小,经历如此险情后,没有像一般的孩子那样吓得哇哇大哭,而是安静地答道:“额娘,我没事!”只是,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动,显示出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般镇定。 高杰吐了一口气,对多洛济大法师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谢什么,都是自己人!没想到开启密室没事,这回倒出其不意来真的了,这巴如老贼好毒好狡猾!” 东哥缓过神来,悠悠道:“我等一心想着即将重新夺回天书,激动之下,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和动静,没有小杰,我们就都完了!” 高杰摆摆手道:“我只是耳朵比常人好使些,而且运气似乎也比较好罢了!来,让我们瞧瞧这洞口中到底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多洛济大法师自然不相信高杰所言,要说耳朵灵敏,他和东哥皆是修炼了天书的人,耳力、目力等感知力也是远超常人,适才虽说因为心系天书,激动之下有些分心,但也不至于完全听不到机括之声。这只能说明,高杰还拥有更为神秘的力量。他伸手拦着高杰道:“让老夫来吧,谁知还有没有别的机关!”说完,便小心谨慎地靠近那个洞口,探查了片刻,感觉没有危险了,方才伸手进去,从中拿出了三个黑布包。 打开之后,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三本古籍。多洛济大法师拿起一本薄薄的绿皮古籍,翻开看了两眼,便递给东哥,惊喜地道:“天书,我们终于找到天书了!” 见东哥喜极而泣地翻看天书,高杰欣慰地笑了,低头看向剩下的两本古籍。 其中有本古籍,其封面红得像跳动的火焰,望上去就觉得有灼热的感觉,高杰估计这恐怕是巴如大法师收藏的拜火教的重要典籍;另外一本,黄色封皮,颇有些厚重,看上去有些**圣洁之感,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些高杰都认不得的字,不是古汉字,倒有点像蒙古文。 就听多洛济大法师在一旁道:“黄色的,便是少主等和沙尔大喇嘛此行所要找寻的蒙古国宝甘珠尔圣经,红色的则是拜火教神功宝典!” 高杰闻言,拿起甘珠尔圣经,又喜又忧,喃喃道:“既然甘珠尔圣经在此,那么师伯、沙尔大喇嘛他们在普觉寺的情况只怕就不妙了!” 东哥收起惊喜激动之情,对高杰道:“既然天书和圣经都已到手,我们这便赶紧想办法离开此地,速速赶去普觉寺救人!” 高杰点点头,将甘珠尔圣经交给悟空,示意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将天书和拜火教宝典也收起,然后再次来到蜷缩在墙角的忽拉出面前,微笑道:“忽拉出法师,我们完工了,下面可要麻烦你带我们出去了!” 忽拉出胆小,被擒之后一直惊疑不定,生怕步了师伯和师弟们的后尘,满头冷汗直冒,此刻见高杰好言好语要他带路,觉得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想点头却动不了,只好使劲眨巴着眼睛,连声道:“只要各位不伤害小人,放我一条生路,我定会将诸位安然无恙地带出去!” 高杰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多洛济大法师解开封闭忽拉出双腿的穴道,将他拉了起来道:“我可不是杀人狂魔,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出去后自然会放了你!” 于是,多洛济大法师背着师兄的尸身,和高杰等一起,跟着忽拉出走进了他进来密室的暗道,向普觉寺方向走去。 赫图阿拉城地下,暗道纵横,四通八达,分别通往七大庙下面的地宫。 忽拉出作为乌麦大法师的首徒,随之镇守此地几十年,自然对这些暗道熟悉得不得了。这一路上,他生怕害了自己的性命,端的是尽心尽力,一路提示哪里有机关暗器,哪里是死路陷阱,很快便将高杰等带到了普觉寺地宫的暗门处。 此前,忽拉出便是从这个暗门中逃掉了,地宫内那个开启的机关是单向的,已经失效,必须由高杰他们这侧的一个机关来开启。 忽拉出战战兢兢按动机关,缓缓打开了暗门,高杰等踏入地宫中,就见沙尔大喇嘛等正愁眉苦脸地四散而坐,绝望之色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 忽见有人进来,沙尔大喇嘛等腾地跳起来,各自操起兵器,权利戒备,准备迎敌。却见一个熟悉的英俊少年面带微笑,当先而立,正是大明皇帝亲封的忠勇侯高杰。 粆图、贵英恰和衮楚克呆立当场,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小子怎么会从暗门进来。卓鲁则满脸喜色,上前施礼道:“前辈,怎么会是你?” 高杰嘿嘿一笑,开玩笑道:“卓鲁大哥,我掐指一算,各位定是被困于此,便想办法赶来相救了,大家都没事吧!” 卓鲁闻言当真,再拜道:“前辈功法神妙,算无遗策,堪称我教神人,卓鲁拜服!” 高杰见自己的玩笑话又被这奇葩当真了,正待解释,却见沙尔大喇嘛来到他的面前,施礼道:“忠勇侯有勇有谋,解救我等于危难之际,令人叹服,本国师就此代为谢过!” 高杰连忙回礼道:“大师过誉了,小子不敢当!对了,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闻听各位有难,便随我一同前来了!” 沙尔大喇嘛又对东哥等一一致谢。 此时,阿巴亥不愿暴露身份,早早就将面庞用薄纱蒙住,站在一旁,神情复杂的望着地宫中的蒙古人。 高杰四下看了看,疑惑问道:“我师伯他们呢?” 沙尔大喇嘛当然知道高杰口中的师伯是指的骆思恭,摇头道:“根据事前分工,我等先行进寺探查,骆大人等在寺外接应。本国师一时不察,被困此处,外面的情况一点都不清楚,想来骆大人等也已经杀进寺来了,恐怕外面激战正酣呢!” 高杰一听急了,道:“我在显佑宫亲眼所见,乌麦大法师已经增援普觉寺,那就是说,我师伯他们正和女真两大国师率领的大批高手在上面搏杀啊。不行,我们得赶紧前去增援!” 粆图素来和高杰不对付。因为蒙古人崇尚勇武,崇拜英雄,粆图身为林丹汗的亲弟,依旧是凭借立下无数战功方才获封台吉的贵族身份和铁槊十苏木之一的封号。对高杰这个小小少年,粆图除了看不惯他英俊的脸,最主要的是亲眼目睹了他获封忠勇侯称号的全过程,见其寸功未立,便凭着是信王朱由检的干哥哥,在击鞠、射柳、比武露了一回脸后,就封侯了,心底对他这个皇二代颇为不屑,心生鄙夷之情。此刻见他竟然能率人解救自己一干人等于危难之际,观感顿时大大改变,上前抱拳道:“忠勇侯所言极是,德拉格和乌麦人多势众,骆大人等只怕难以支撑太久,我等必须尽快上去增援,只是该如何脱困呢?” 高杰没想到这粆图跟得变了个人似的,微觉差异,口中却道:“粆图台吉请放心,这个人便是我们上去的钥匙!” 众人随着高杰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忽拉出正苦着脸,站在一旁不敢作声。 看到忽拉出,达瓦剌上前就是一脚将他踹倒,恨声道:“你这恶贼,假扮和尚,将我等引入绝地,端的是好算计,好骗术,看我不活刮了你!”说着,摸出一把牛角小刀便要动手。 高杰连忙上前拽住他,笑道:“此人乃是乌麦大法师的大徒弟忽拉出,我们能够来到此处,都是他带的路,也算功过稍抵,而且,我等要想出去,还要靠他不是,就不要为难他了!” 沙尔大喇嘛出言道:“达瓦剌,你且退下,一切由忠勇侯做主,大家都听他安排!” 见师父发了话,达瓦剌无奈,只好愤愤然退了下去。 高杰对忽拉出笑了笑,温言道:“看来你得罪的人可不少啊,要想活命的话,你应该知道怎么办!说吧,如何开启上去的机关!”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短兵相接 高杰从释迦牟尼像下的秘道走出地宫,来到佛殿时,发现这个普觉寺后院的大殿中竟然没有一个女真士卒,空空荡荡。 沙尔大喇嘛是第一个出来的,他来到高杰身边,感慨道:“努尔哈赤建造七大庙极其下面的地宫秘道,看来真是花费甚巨,不但复杂坚固,而且机关设计得也是精巧隐蔽,若非忠勇侯抓到了忽拉出,我等万万想不到开启地宫的机关会隐匿在装金银珠宝的木箱下面。如今重见天日,感觉真好!” 高杰笑了笑,随即道:“为何此处竟然没见到一个女真人呢?!” 沙尔大喇嘛道:“也许骆大人等正和女真人鏖战于前院,这里的士卒都赶过去增援了吧!”说到这,他高声对其他人道:“贵英恰台吉和达瓦剌留下,再将这佛殿好生搜查搜查,寻找圣经下落,其他人跟我和忠勇侯赶去前院增援骆大人!” 高杰连忙道:“不必再找了!”他示意悟空将那本厚厚的黄色古籍拿出来,交给沙尔大喇嘛,微笑道:“沙尔大师,您仔细看看,这是不是甘珠尔圣经?” 沙尔大喇嘛手捧古籍,一向淡然自若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他颤抖着翻了书页略一打量,便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这正是我蒙古帝国的国宝甘珠尔圣经!” 粆图等见圣经到手,皆狂喜不已,都口念佛经,感谢神佛保佑。 沙尔大喇嘛小心翼翼收好甘珠尔圣经,转头盯着高杰,郑重其事地道:“忠勇侯救我等于地宫,已是大恩,如今又帮我蒙古取来圣经,足可称得上是我蒙古帝国的大功臣,大勇士!请受我等一拜!”说完,他伏下肥大的身躯,拜谢高杰。其他蒙古人也跟着一起拜伏在地,衷心致谢。 高杰见沙尔大喇嘛要给自己跪下行大礼,本想拦住,可沙尔功力深厚,且又是真心示意想要致谢,哪里拉得住。又见粆图等也跪了一地,愈发手足无措了,只好也跪下回礼道:“我等结伴而来,本就是自家人,小子所做,皆属理所应当!况且能救的各位,找到圣经,都是机缘巧合,想来当是因为诸位时常礼佛,神佛护佑所致,又岂能当得起各位如此大礼!” 见高杰如此谦逊,毫不居功自傲,在场的蒙古人对他更增了几分好感。沙尔大喇嘛起身后认真道:“从今往后,忠勇侯便是我蒙古人的大贵人,无论何时,只要你有需要,只要遣人去蒙古召唤一声,我等必当鼎力相助,绝不食言!” 高杰暗道,早就听说蒙古人与女真人一样,大多直爽豪放,讲究有恩必报,如今一见,果不其然。没想到自己机缘巧合之下,还让沙尔大喇嘛、粆图等这等蒙古国大名鼎鼎的人物欠了人情,心里不禁有点小得意。他连忙抱拳回礼道:“贵人当不起,如果哪天碰巧去了蒙古,小子只希望各位老大能当我是朋友,一起喝上一杯便知足了!” 粆图上前使劲一拍高杰的肩膀,大声道:“一杯怎够,起码也要干上个十碗八碗方才过瘾!” 其他人也轰然称是,弄得高杰也豪情大起,点头应允。 圣经既得,众人再无所虑,便在沙尔大喇嘛的带领下,向普觉寺前院冲去。 关帝殿,位于普觉寺前院正中,也是硬山式青砖瓦建筑,殿顶有吻兽饰件,有前后廊步,三步垂带式台阶,殿中供俸关羽摞须持兵书坐像,东次间塑马良、关平,西次间于吉、周仓,均为侍立像。 此刻,骆思恭等近三十多号人正聚集在殿中,而殿外则围着密密麻麻不下三百个披甲持兵的女真士兵。 此前,沙尔大喇嘛下去佛殿地宫前,曾放出了一支响箭,向寺外的援兵发出信号。按照事前所约,见到响箭,一盏茶的时间后,埋伏在寺外的十多名乔装成百姓的蒙古勇士便抽出兵刃,向寺内冲去。 骆思恭在小酒馆中看到蒙古人冲进寺内,却并未立即行动,而是阻止了跃跃欲试的姬龙峰和王睿,依旧稳坐钓鱼台。他和沙尔大喇嘛在昨晚约定的是,待响箭发出,蒙古援兵冲进去一刻钟后,未见沙尔大喇嘛等出来,再进寺增援。 随即,在蒙古人冲进寺内不一会,一伙二十多人随后也冲杀进去,这帮人来历不明,看上去不像汉人,也不似江湖中人,他们队列整齐,倒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然而,这还不算完,不一会,在街上竟然又不知从哪冒出了十多好人喊杀着向普觉寺冲去。在到了寺庙门口时,这伙人纷纷卸下平民衣服,露出绿色的长袍,手中武器奇形怪状,显得颇为神秘奇特。其中还有两个身穿银袍的老者,好象是头目,呐喊着率领这帮绿袍人消失在寺门中。 那帮训练有素的二十多人,骆思恭从沙尔大喇嘛那儿得知,是他在女真内部的合作人伸出的援手,所以也并不差异。但最后那批绿袍人,却是让他大出意外,不由得想起了在沈阳,高杰曾说过夜里跟踪一个神秘人,在郊外见到许多绿袍人举行古怪仪式的事,不由得皱紧眉头,无法预测这伙突然杀出的势力将会给局势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一刻钟后,始终未见到沙尔大喇嘛等冲出普觉寺,骆思恭知道有麻烦了,便果断率领姬龙峰等,还有十余名一直随他前来的锦衣卫好手,进寺增援。 刚冲进寺门,就见三个战团在宽敞的前院中正展开激斗。女真人显然是早有防备,在前院埋伏了重兵,近两百多人刀盾兵、长枪兵和弓箭兵,罗列阵势,将此前冲进来的三股力量团团包围住,喊杀震天。 都说女真人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这两百多士兵不但如此,且训练有素,进退有据,攻守间颇有章法,每个士兵也勇武不凡,绝非普通士卒,看来都是女真部队中的精兵无疑。 最先冲进来的蒙古勇士此时还剩下五六人,大部分都已战死。第二拨的二十多人,虽然身穿布衣,但从他们的搏杀的动作和所列阵势,应该也是女真的兵士,只是站在了不同的阵营罢了。只是这帮士兵显然不是设伏的女真精兵的对手,进来虽晚,伤亡却更大,二十多人如今也仅仅只剩下五、六人在负隅顽抗。 要说最有战力的,还是第三波冲进来的绿袍人,他们显然个个都是修炼有武功的人,身形迅捷,招式奇妙,给予了女真伏兵极大的杀伤。三个战团,唯有他们占了上风。 整个前院,喊杀声、惨叫声、兵器撞击声,此起彼伏,地上伏尸近百,鲜血染红了砖石,犹如人间地狱,充满了血腥暴力的气息。 骆思恭及所带的锦衣卫精锐,皆是见惯了生死搏杀的人物,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向女真士兵杀去。王睿跟随熊廷弼镇守边关数年,是见过大阵仗的人,遇上剧斗,反而更加兴奋,虎目圆睁,挥刀劈倒了两个敌人后,脸庞早以喷溅上斑斑血迹,看上去犹如凶神恶煞,呼喝着继续向战团的中央冲去。王曦曾数次刺杀努尔哈赤,金国人死在他手下的不是少数,但他素来隐忍,却不似其兄王睿那般大杀四方,而是游走在战团的外围,寻隙而击,一击必中,悄无声息收取着敌人的性命。 而骆养性、姬龙峰和熊兆珪三人,则几乎没有真正杀过人,骤见如此血腥场面,各有不同反应。骆养性生性沉稳,武功高强,虽然有些不适,但很快便调整好情绪,在斩杀了第一个人之后,便完全融入了杀戮的氛围之中。 姬龙峰虽然喜欢四处找人挑战,但那毕竟只是切磋,甚少真正有以性命相搏的时候,眼前血肉翻飞的场面,让他的心跳加速,精神紧张,十成武功施展出来只剩下五、六成,挺枪战了半天,仍只是挑伤了几个敌兵,愣是没敢杀死一个。 而熊兆珪就更加不堪了,自幼便胆小怯懦的他,虽然经过高杰的特训后,有了很大的进步,信心大增,令人刮目相看。可是这般你死我活、血腥疯狂的战斗,哪是他一下子能够承受的。就像新兵第一次上战场一般,他刀还没砍出去,就因为看到一个头颅喷血飞起而感到胃部痉挛,忍不住呕吐起来。幸好骆思恭早有所料,在身旁照应着,要不他早就被敌兵们乘机剁成肉酱。又接连呕吐了几下后,也不知是胃里的东西完全清空了,还是已经开始适应了,他终于不再感到恶心,有生以来第一次直视着一个女真士兵狰狞的眼睛、扭曲的面孔,将手中的钢刀扎进了他的身体,并看着他软到、抽搐,直到僵硬死去。这一刻,熊兆珪好似感应到了父亲的豪气,真正继承了熊家英勇的血脉,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刀光闪闪,心中再无羁绊和恐惧,成为了合格的战士。 在熊兆珪杀死第一个敌人时,姬龙峰受伤了。他将一个女真士兵大腿刺伤,见其倒地后,便转身迎向下一个敌人去了,谁知女真人桀骜,悍不畏死,受伤的那个士兵忍着大腿被银枪贯穿的剧烈疼痛,拖着伤腿,爬到姬龙峰身后,手中枣木为杆的长枪刺出,正中姬龙峰腰背。幸好姬龙峰内力深厚,有真气护体,加之那个士兵伤痛之下,这一枪刺出力道不足平日一半,所以仅仅刺入了小半个枪头。枪尖入肉,刺痛来袭,姬龙峰痛呼一声,几乎跳了起来,回头看到那个伤兵仇深似海的目光和他手中紧紧攥着的长枪,又恨又悔,拨转银枪,红着眼在他身上愣是扎了十多个深深的枪眼,直到其鲜血喷溅,染红了整个身体,凶狠的眼神变得死灰,方才罢休。 骆思恭没有冲杀在最前头,就是为了保证初上战场的骆养性、姬龙峰和熊兆珪的安全,让他们有时间去适应真正的杀戮、鲜血和生死,这次带他们出来,其目的就是要让他们进行历练,成为一个真正能直面生死的武者。令他欣慰的是,儿子骆养性自我调整,很快便融进了战局;让他郁闷的是,刚救了熊兆珪,那边姬龙峰便挨了一枪。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引君入瓮 姬龙峰生性好斗,认识高杰前就四处挑战武林中有名的高手,打架受伤是家常便饭,腰肋上的枪伤没能击溃他,反而令其凶性大发。他现在明白了,如今不是在切磋比斗,而是在拼命,战场上绝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否则小命难保。只见他嘴嗷嗷乱叫,双眼通红,一杆银枪神出鬼没,狠辣无比,再次向女真士兵人堆里杀去。 刚贯穿胸膛,挑飞一个女真弓兵,正待冲向另外一个刀盾兵时,姬龙峰就觉后脖领一紧,竟被拎着甩向了同伴们的身后,刚想张口骂娘,却听骆思恭低喝道:“先止了伤势,保住小命再来,急什么?!” 原来骆思恭招拂不及,见姬龙峰受伤,本就懊恼,再见这家伙腰肋流血不止却依旧死战不退,更是又好气又好笑,纵身上去将他拎着丢到了后面护住。 姬龙峰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但对骆思恭却是又敬又畏,当下不敢作声,迅速掏出高杰给他的药丸子,口服外敷,手脚之麻利,比他舞枪的技术不差分毫,然后又嗷嗷叫唤着冲到了队伍前沿,挺枪搏杀,生怕耽搁这么片刻时间便吃了多大亏似的。 骆思恭见骆养性、熊兆珪和姬龙峰三人第一次经历生死搏杀,很快便适应了战场的凶险诡变,欣慰之下,终于放下心来,开始观察局势,寻找沙尔大喇嘛一行人的踪迹。 随着骆思恭一行高手的加入,女真一方虽然人数占优,但寺庙前院毕竟不同于野外,场地不够旷阔,不适合众多兵士们列阵冲锋,却是武林中人能充分施展单兵作战能力的地方,便渐渐开始落了下风,通往关帝殿的道路被打通。 骆思恭观察了半天,也不知沙尔大喇嘛一行人究竟在何处,略一思忖,正待带人冲向后院,就听一阵喊杀声,二十多位身着红色萨满袍的恶汉从寺外冲了进来。 见己方腹背受敌,骆思恭眉头一皱,清啸一声,脚踩莲花,身如旋风,瞬间便挡在了这帮拜火教萨满面前,手中壹号绣春刀划出一道水平弧线,当头的萨满师就好似看到了一道明亮如弯月般的刀光拦腰掠至,皎洁绮丽,阴寒肃杀,他们尚自迷醉于这一刀的惊艳,意识便已被刀光带走。骆思恭随手一刀,就将三个萨满师腰斩,惊得后面的十几位拜火教弟子骇然而停,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正在此时,就听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声音:“堂堂大明锦衣卫指挥使只会欺负我的弟子吗?” 骆思恭收刀而立,淡然望去,就见一个年约七旬的消瘦老者,身着艳红似火的萨满长袍,手持一张黑黝黝的长弓,背上背着一壶同样黑漆漆的箭矢,脚下生风,踏步而来。骆思恭眼睛微微一眯,淡笑道:“此乃战场搏杀,并非切磋比试,何来欺负小辈之说!想来阁下便是金国国师乌麦大法师了,幸会幸会!” 乌麦大法师脸色阴沉,低头看了看横尸在地的三个弟子,眼中厉光一闪,也不答话,伸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矢,张弓搭箭,在瞬息间那支箭矢变得通红,犹如刚从熔炉中取出一般,在他冷哼声中,红光疾闪,飞射而出。 这一箭并非射向骆思恭,而是准备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目标却是一个正背身激战的锦衣卫侍卫。乌麦大法师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老头,听了骆思恭的话,当下怒气难耐,便欲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击杀一个对方的手下来出口恶气。 骆思恭何等人物,早从他出箭的一瞬间便知晓了他的意图,绣春刀在手上翻出一汪清光,脱手而出,后发先至,倏然将那支火红的箭矢圈住,堂朗朗一阵金铁交鸣声中,那火箭断成一截截散落在地,火红灼热的断箭将地面夯实的黄土灼烧出几块黑色的焦痕。飞刀截住火箭,骆思恭上身不动,脚下却犹如行云流水般横跨数步,将犹自旋转不休的绣春刀收回手中。 此刻的绣春刀刀身数个部位开始发红发热,并迅速蔓延开来,显然是那支火箭在被劈断时,将其中蕴含的天火传递过来。骆思恭面色不变,口中一道真气喷向刀身,就见正迅速蔓延的灼热红光停顿了下,然后开始如潮水般退去,顷刻之间便消失无踪。 乌麦大法师心中一凛,没想到骆思恭竟可以凭一口真气将自己的天火术逼退,脸色愈发阴沉下来,他再次伸手向背后探去,一次捏住了三支箭矢,搭在铁弓之上准备击发。他的弓和箭皆是由上号的精铁打造,黑黝黝地看起来不起眼,却甚是适合于火神功法的施展,能保证天火的顺利传递。 骆思恭经验丰富,见他准备三箭齐发,哪肯让其如得逞,大喝一声,一个大幅度的错步,便立刻欺近到了乌麦身前,内力运转,手中绣春刀泛出红濛濛的寸长毫光,向他的弓矢悍然斩去。 弓矢适合远攻,骆思恭自然清楚,所以立刻拉近了和乌麦的距离,要令其优势丧失,从而发挥出自己近战的威力。 乌麦大法师箭矢还只是刚刚搭在弓上,便见骆思恭已欺到近前,根本来不及将三支火箭射出。他毕竟也是顶尖的高手,临危不乱,火神功法由双臂贯入,铁弓也瞬间变得通红如烙铁,抬弓上扬,向骆思恭的绣春刀硬接而去。 当啷一声巨响,绣春刀劈在火红的铁弓之上,红星四射,这张由上好精铁打造的铁弓竟被壹号绣春刀力劈之下,出现了深深的一道刀口,险些断折。 绣春刀那是锦衣卫专用的制式武器,钢质极好,越是职位高的人,所领的绣春刀材质更纯,铸造更多几层手续,除了铁之外,还混有其他金属,刀锋犀利无比。骆思恭手上的乃是唯一的一把壹号绣春刀,其锋利程度,比之高杰缴获的那三柄要强上太多,堪称可比干将莫邪的神兵利器。 乌麦大法师手中的铁弓,虽也是用精铁铸就,且弓身并不纤细,坚固而极有韧性,普通刀剑斩上,弓身上几乎不留痕迹,反倒有可能将刀剑磕出豁口。乌麦大法师年近七旬,却一直呆在辽东,极少去往中原,虽听说过绣春刀的威名,但却并未亲眼见过,认为讹传居多,从来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才敢硬接骆思恭这大力的劈砍,谁知一拼之下,当即便吃了大亏。更令他郁闷的是,不知为何,这次骆思恭的绣春刀与他铁弓硬碰,却并未像适才那样受到火神功法的影响,除了刀身笼罩的红濛濛毫光稍有黯淡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原来骆思恭适才见识了乌麦大法师天火术的厉害,耗损了一口真气方才阻止了天火在刀身上蔓延,这次他施展出的乃是烈阳功,刀身上事先便蒙上了一蓬红光,炙热刚猛,以热克热,在和火红的铁弓相接时,烈阳功将天火之力隔绝在外,根本不能侵入刀身。 乌麦大法师内力深厚,但毕竟没有德拉格大法师以力取胜的崇山劲功法,被骆思恭大力劈砍,手臂酸麻,倒退数步方才血气翻涌地站住了脚。他望着手中几乎断为两截的铁弓,又惊又怒,天火全力贯入,将铁弓变成一团熔浆,拼着耗损巨量内力,顾不上会不会伤着自己人,当下就要施展绝技“火神之泪”。 这时,一道黑影掠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乌麦,你不是安排有后手吗?此时何必硬拼?!” 乌麦大法师闻言一怔,从惊怒失控的状态中清醒回来,他转头道:“德拉格,我自有分寸,何须你来提醒?!” 来人正是德拉格大法师,他刚才在后院和宗擎尊者一战失礼,便不再恋战,转身来到了前院。适才乌麦大法师和骆思恭的一战,他在暗处全都瞧在眼中,见这个和自己同为国师的对手也吃了亏,心理稍稍平衡了些。同时他也清楚知道有骆思恭和宗擎尊者两位绝顶高手带队,恐难有绝对的把握取胜,于是方在乌麦准备放大招拼命时出言提醒。 他听乌麦如此说,知道这老小子拉不下面子,也不说破,只是哈哈笑道:“你清楚就好,还是赶紧依计行事吧!” 乌麦大法师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当下率领弟子们,与女真士卒合兵一处,再次将骆思恭等围住。 如今,前院两百多女真士卒伤亡了数十人,虽也将十多名蒙古勇士基本斩杀,绿袍的拜月教萨满也清理得差不多了,但剩下的皆是武功高强的好手,眼看要挡不住了。幸好乌麦和德拉格带人支援而至,加上后院又增援了一百多名士兵,顿时将局势稳定下来。 骆养性见敌人越杀越多,扬声对父亲道:“爹,这样被围着,四面受敌,形势大为不利,我们还是先冲进这座大殿据守,再想办法吧!” 骆思恭看了看不远处的关帝殿,略一思忖,便高声道:“大家随我来,杀进大殿去!” 姬龙峰等轰然而应,一起跟在骆思恭身后向关帝殿大门冲去。 守卫在关帝殿门口的兵士本来就已经被清除了大半,此刻众多武林高手发力冲来,剩下的人哪里还抵挡得住,霎那间便如螳臂当车般被砍瓜切菜了。 骆思恭在最后,护着大家一个个进入大殿后,正待也转身进去,忽见一个老和尚由关帝殿殿檐上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边,随着他的落地,从殿檐上还摔落了四、五个女真弓兵,砸倒了数位门口的刀盾兵,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骆思恭大喜道:“宗擎大师,你没事就好!沙尔大师他们人呢?” 宗擎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老衲没事!其他事情我们进去再说!” 骆思恭点头,和宗擎尊者一起退进来关帝殿,骆养性和王睿两个壮汉恶狠狠守在殿门内,狠狠轰飞了几个妄图冲进来的女真士兵后,终于将厚重的殿门关闭起来。 骆思恭见各个门口和窗口都在骆养性的布置下,有人据守,女真人一时间攻不进来,方才拉着宗擎尊者来到关帝神像前,一边参观一边询问沙尔大喇嘛那边的情况。 两人正交流间,忽听大殿周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铁铸大殿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正疑惑间,忽觉大殿内一暗,竟似月黑风高的深夜瞬间来临,四下变得漆黑一片。 此时正是黄昏,夕阳尚未完全落下,晚霞如火,燃烧在天边,映照得赫图阿拉城高贵绚丽。从墙壁上八个高高的窗户中洒进大殿的余辉给关帝塑像披上了富丽堂皇的光芒,殿内能见度颇高,所以并未掌灯燃烛。 可就在骆思恭等众人刚冲进大殿,准备喘口气再思突围之法时,所有窗户同时被封死,殿内顿时陷入黑暗之中。 骆思恭暗道不妙,掏出随身携带火镰,打着后便和宗擎尊者一起冲向殿门,骆养性和王睿此刻也觉得不对劲了,连忙将厚重的大门重新打开。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门外院子里的古树石塔,也不是无数持枪拿刀的女真士卒,而是一张厚厚的铁板,一张完全将殿门封死了的铁板! 这块铁板周边灼热发红,正极快蔓延开来,炙热的红光 越来越亮,照在骆思恭等大惊失色的脸庞上。于此同时,供奉马良、关平的东次间、供奉于吉、周仓的西次间,以及东侧配套的厨房、两间客房,西侧配备的三间讲经堂,整个大殿内大大小小所有房间能通向外面的门窗尽皆被铁板封闭,并且全部开始变得灼热发红。 围着关帝殿巡视了一圈,大家面面相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女真人在搞些什么名堂。 姬龙峰怪笑一声,跳到关帝塑像的高台上坐下,毫不在意地道:“女真人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把我们困死在里面吗?他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刚说完,他就察觉到王睿、王曦兄弟俩不善的目光,连忙补充道:“二哥三哥你俩不算在内,驴子绝对没踢你俩的脑袋!” 王曦瞪了姬龙峰一眼,然后沉声对骆思恭道:“骆大人,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 王睿在雄壮的胸膛上一拍,大声道:“门窗封了,俺直接撞破殿墙就是,这个破殿岂能困住我等!”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对视一眼,摇头道:“王曦说的对,只怕没那么简单!看来,为了今日,努尔哈赤还真是下了大功夫了!” 王睿不解,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墙边,深吸提气,又高又壮的身躯变得更加庞大有力,随即便合身向砖石砌就的墙壁撞去。 镔铁大刀王刘铤最有名的功夫,便是家传的重刀术。修炼重刀术,首先便是打造孔武有力的身体。王睿从小便以秘制药水浸泡全身,赤身承受风吹、雨淋、日晒、冰冻等严苛训练,深得刘铤三十六路重刀术的真传,力大无比,这一撞之下,墙壁果然砖石粉碎,四处飞溅,出现一个大窟窿。 只是,王睿预想中通向外面的通道并未出现,那破损的砖石墙壁内露出的竟然也是黑黝黝的铁板! 在王睿撞墙时,姬龙峰和骆养性等便纵身来到他的旁边,准备待墙破之时,一起冲杀而出。可当他们看到厚厚的铁板,顿时都呆住了。 骆思恭和宗擎尊者虽觉有异,但也没想到女真人竟然连关帝殿的墙壁内都早早嵌进了铁板,顿时异口同声地急呼道:“立刻砸开门窗!”而他俩也同时飞身而起,扑向最近的大门。其他人也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分别施展轻功,窜上墙壁,冲向高高的窗户。 此刻的门窗,早已通体红亮,散发出逼人的炙热之气。骆思恭和宗擎尊者默运玄功,同时隔空发出强劲的掌力,击向封闭殿门的铁板。“咚”地一声巨响,两位绝顶高手联手一击,其威力可谓山崩地裂,然而,那铁板不但厚重,而且好似已经和周围墙壁内的铁板焊接在了一起,承受了这一击后,依旧完好无损! 而其他人也同样无功而返,想用刀剑砍砸门窗的,连手中兵器都立刻变成了火红炙热,只能丢弃在地上。 宗擎尊者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闭目道:“阿弥陀佛,好大的手笔,好狠的谋算!” 骆思恭望着通红的门窗,感受着大殿内越来越热、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苦笑一声道:“是啊,一个密不透风的铁制大殿,加上一众精于控火的拜火教高手,配合得天衣无缝。看来,我等亦如沙尔大喇嘛等一般,被困住了!而且,情况比他们还要糟糕!” 听到两大高手的这番话语,所有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想到了不久后会是怎样的情况。在残余的蒙古人、女真人和身着绿袍白袍的拜月教弟子中,有些人已经开始惊恐万分,四处砸墙寻找出路,失控的惊叫声在本来应该**肃穆的关帝大殿中此起彼伏。 王曦自从决定孤身远赴辽东,刺杀金国大汗努尔哈赤为父报仇,早已视死如归,他一把揽住姬龙峰的肩膀,哈哈笑道:“大头,你不是最喜欢各式美食吗?却不知吃过人肉没有,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该变成外焦里嫩的烤肉了,你要不要尝尝?!” 姬龙峰素来胆大,但也被王曦这句玩笑话弄得心里难受,一把推开他道:“三哥,你吓俺做什么,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俺可不喜欢吃烤肉!” 王睿作势打了王曦一下,大声道:“死便死了,怕个球啊,你别在这胡说八道!”随即,他转头对骆思恭道:“骆大人,还是想想办法吧!虽然俺不怕死,但也不想被烤死在这!” 骆思恭淡淡道:“世人常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并不代表我们啥都不做,在此等死!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搏一搏!” 骆养性拍了拍王睿的肩膀,目光坚定地对父亲说道:“对!即便身处绝境,也必须搏上一搏!爹,你就说该怎么办吧!” 骆思恭先是小声和宗擎尊者低声商量了几句,然后站起身来,指着红通通的殿门道:“看样子,整个大殿都是事先铸造成了一个整体,加上铁板厚重,想要破开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封闭门窗的铁板刚刚接上,想来是拜火教高手操控火神功法将其和周围铁墙熔炼在了一起。既然是刚刚熔炼,必定不如其他地方那般紧实牢固。我和宗擎大师商议之后,决定集合所有人的力量,轮流撞击大殿门口这块铁板。是生是死,在此一举!如果大家没有异议,便立刻开始行动,大殿内空气有限,我们时间不多!” 关帝殿外,德拉格大法师站在乌麦大法师身边,望着正在不停施展火神功法,给铁板保持灼热高温的拜火教十多位高手,皱眉道:“没想到大汗在建造普觉寺之时,便深谋远虑,铸造了偌大一个铁房子。本来见沙尔大喇嘛一行人被困入地宫,我就颇为不忍,如今再看到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竟然要被活活憋死烤死在关帝殿内,愈发心有戚戚!” 乌麦大法师白了他一眼,冷哼道:“德拉格,你又何必假惺惺呢!你先后在骆思恭、宗擎尊者手下都吃了亏,我这可是在给你复仇,你该兴高采烈才对!” 德拉格大法师脸色一沉道:“武功对决,技不如人并不丢人,老夫倒是觉得像这般暗算武林同道才真正不够光彩!” 乌麦大法师冷笑道:“要不要老夫在铁板上悄悄弄出一个窟窿,让你进去和骆思恭以武会友啊?” 德拉格大法师哼了一声,岔开话道:“你听,他们好似在猛攻大殿门口这块铁板,会不会破门而出啊!我真担心,你会落得水中捞月一场空!” 乌麦捂须哈哈大笑道:“仅凭人力,想要破开这般厚重的铁板,纯粹是痴人说梦!他们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德拉格,你就不必瞎操心了,好好在此见证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变成一具焦尸的场景吧!” 德拉格大法师不再言语,正待寻个地方调养和宗擎尊者对决时的所受的伤势,就听一阵喊杀声传来,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从后院中冲出一群武功高强的队伍,与猝不及防的士卒们拼杀在一起。 待德拉格大法师看清楚来人,忍不住惊道:“沙尔大喇嘛?!他们怎么可能从地宫之中脱困而出了?!” 乌麦大法师闻言,苍老的脸上皱成一团,脸上阴霾密布,向激战处望去。 只见一行十来个人,在一位光头的胖大老僧的带领下,个个如狼似虎,武功精湛,瞬间便斩杀了不少士兵,向关帝殿大门处冲来,端的是当着披靡,势不可挡。最可怕的,是胖大老僧身后凝聚出了一尊四臂神佛的法相,恐怖狰狞,让女真士卒们未战先怯,士气大跌。 眼见局势急转直下,乌麦大法师沉声道:“如果待得他们将我拜火教控火弟子斩杀了,只怕就真的难以将骆思恭等困死在殿内了!德拉格,该我俩出手的时候了!” 德拉格大法师皱眉道:“此前我已经受了伤,对上沙尔老和尚只怕力有未逮,他还是由你来对付吧!其他的交给我!” 乌麦大法师也不反对,淡淡道:“只要你挡住其他人,这一战后,当居功至伟,大汗那里必不会少了你拜山教的封赏!” 德拉格哈哈大笑,嘬唇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就见不知从哪里飞出黑压压一片蝙蝠,向沙尔大喇嘛等人的头顶飞去。同时,从寺院一个偏僻的院落中响起震天虎啸,一只毛色斑斓,体积庞大的黄色猛虎咆哮而来,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乌麦大法师此时已长身而起,轻飘飘向战团中掠去,留给了德拉格一句话:“今日,总算见到你拿出了真正的实力了!” 德拉格大法师笑了笑,随即脸色迅速凝重起来,默运拜山教绝学崇山劲,迈开大步,跟在乌麦身后,加入了战团! 正文 二百六十三章 虎中皇族 忽拉出此刻正蜷缩在佛殿一个角落中,一直瑟瑟发抖的身体终于安定下来。 在离开佛殿前,达瓦剌等蒙古人对于忽拉出这个将他们诱进地宫的假和尚恨之入骨,纷纷要求将其斩杀,但却遭到高杰的决然阻止。既然事前答应,只要忽拉出能将大伙带出地宫,便饶其性命,那么高杰就一定坚持兑现承诺。 沙尔大喇嘛欠了高杰老大一个人情,便制止了粆图等人的冲动,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支持高杰。于是忽拉出保住了性命,只是被点了穴道,丢在佛殿的角落中。 看着高杰等消失在佛殿大门外,忽拉出一颗高高提起的的心方才踏踏实实落了地。能够从死神手里逃脱,又惊又怕的他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场。如今性命无忧,他开始思考事毕之后,该找什么理由来糊弄师父了。 夕阳的余辉从大门处倒映进殿,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道金黄的光带。忽拉出从来没有感觉到落日的余辉是这般温暖绚丽,也为自己能够活下来,以后还有机会可以沐浴在阳光下而庆幸。 忽然,他突然发现这道光带暗了暗,有一道黑暗的影子覆盖其上。茫然抬头,就见一人踏进了佛殿大门,因为背光,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但从其纤细的身形和婀娜的步态,可以判断出,来人是位个头中等的女子。 此时的普觉寺,早已不是原先那个**肃穆的佛教圣地,成为了一座鲜血淋漓的地狱,忽拉出实在不明白,这个女子怎么敢来到此地。 他想要张口询问,但哑穴被制住,发不出声音,只能满心疑惑,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来到了面前。当他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一柄做工精良、刀柄嵌有数颗宝石的雪亮短刀已经隔断了他的喉咙。而他想喊却不能喊出来的三个字,被永远堵在了身体中:“大福晋!” 在离开佛殿,准备去前院支援时,阿巴亥带着多尔衮跟高杰等请辞。她虽身为拜月教弟子,但如今已贵为金国大汗努尔哈赤大福晋,地位尊崇,最能发挥其重要作用的地方不是在正面战场上。高杰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点头应允。阿巴亥在见到沙尔大喇嘛一行蒙古人前,早早便蒙了面,所以除了高杰等,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唯有忽拉出,是清楚认出了她的人。所以,和高杰等告别后,阿巴亥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回转佛殿中,寻到可怜的忽拉出,杀人灭口。 高杰自然没有想到自己坚持保下来的忽拉出,依旧没能活命。他与沙尔大喇嘛等十多人,不久便循声来到寺庙前院,与女真士兵站成一团。 沙尔大喇嘛祭出四臂大黑天法相,防御能力强悍无比,空手磕飞以为女真士兵砍来的弯刀后,对高杰高声道:“忠勇侯,看样子,骆大人他们应该是被困在了这座大殿内!” 高杰有悟空、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在身边护卫,根本不用出手,便开始仔仔细细查看了关帝殿的情况。当他看到火红炙热、封闭门窗的铁板,和在一旁正在运功给铁板增温的 身穿红色萨满袍的十多位拜火教高手时,顿时便明白了女真人的企图,急忙道:“不好,女真人是想封死这座大殿,用不了多久,我师伯他们不被烤死也会被憋死的!” 沙尔大喇嘛闻言,也定睛瞧了瞧,点头道:“女真人好毒辣的手段,为了对付我等,竟然在普觉寺布置了两个陷阱,妄图将我蒙古与大明勇士一网打尽!” 卓鲁也祭出了双臂大黑天法相,在一旁一边杀敌一边道:“小小伎俩,何须担忧,待徒儿前去砸开门窗!” 沙尔大喇嘛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如果能那么轻易便脱困,骆大人他们早就出来了,还需要你去砸吗?” 望着摸着脑袋,很是委屈的卓鲁,高杰暗笑不已,出言道:“没错,想来铁板定然十分坚固,难以破开,加上有拜火教火功加持,兵器也不好用,想要脱困一时间怕是难以办到!” 东哥修炼过天书,耳力灵敏,忽然道:“小杰,你好好听听,大殿的前门似乎有撞击之声!” 高杰点头道:“嗯,我已经听到了,想来是师伯他们正在全力攻其一处,我们也赶紧杀过去,里外夹击,破开大门!” 沙尔大喇嘛觉得有理,和高杰各自招呼人手,向关帝殿正门冲去。 突然间,众人感觉头顶一暗,一群不计其数的蝙蝠遮天蔽日而来,向高杰等狂扑乱咬,刺耳的怪叫声令人心寒。 沙尔大喇嘛皱眉道:“这应该就是德拉格那家伙驯养的灵蝠了,大家小心,别被这些可恶的东西咬中,据说它们的牙齿有毒!朗多不知是否还活着,卓鲁、达瓦剌,你二人以大黑天金刚护罩护住大家!” 朗多,乃是沙尔大喇嘛的最晚入门的徒弟,也是天资最高的一个。三个徒弟中,以他的大黑天密法修炼得境界最高,已达六层巅峰,突破后便能凝聚出四臂大黑天法相。沙尔大喇嘛并未待朗多进寺,而是让其率领十多个从蒙古带来的勇士在寺外担任接应的重要任务。沙尔大喇嘛最为看重朗多,视其为衣钵传人,如今见敌人人多势众,有些担心这位爱徒的安危了。 卓鲁和达瓦剌领命,背后大黑天法相红光暴涨,瞬间形成一张红色大伞般的护罩,将众人护在当中。德拉格大法师召唤来的灵蝠俯冲而下,纷纷被护罩弹飞,一时间晕头转向,乱成一团。在他二人全力施展金刚护罩的时候,粆图、贵英恰等蒙古人配合默契,立刻护在他们周围,奋勇斩杀,使得敌兵无法近身。 高杰暗赞这大黑天密法不愧为藏传佛教武功中最为高深莫测,防御力最为变态的神功,简直如同乌龟壳,耐抗得很!同时,他也清楚以卓鲁和达瓦剌的功力,这金刚功护罩乃大范围防御功法,内力消耗极大,定然无法长时间维持,便招呼大家加快速度,急速向前冲击。 谁知,随着一声震天虎啸,一只斑斓猛虎又出现在眼前。这只威武雄壮的老虎,乃是出自长白山的东北虎,只是它的个头比普通的东北虎要大上许多,血盆大口张开,足可以生吞活人。 拜山教绝学,除了崇山劲,还有一项辅助奇术,便是驯养禽兽。功力越高,可以驯养的禽兽便越加强大。高杰先前见识过德拉格的灵蝠,却没想到他还有一头这么生猛的虎王级别的大家伙。眼见这只猛虎前爪在地上狠狠刨着,霍霍低吼,虎头和前身低伏,后足卯劲,虎目闪着寒光,随时准备扑上来。 望着这头巨大的老虎,高杰暗想,即便是武松再生,只怕也得望风而逃吧,可以想得到它一扑之威,定然是势不可挡。 粆图等人虽来自蒙古,对豺狼虎豹并不陌生,但也被这只巨虎吓了一跳,全力戒备,对于能不能挡得住它一扑之力,心里丝毫没底。可令人意外的是,突然之间,从他们身边又传来一声震天兽吼,吓得在场的双方所有人大惊失色。因为这声兽吼,非虎非狮,却来得更加震撼,更加恐怖,威慑力十足,就连那只蓄势待发的巨虎都虎目圆瞪,吓得一哆嗦,瞬间变成了一只呆虎。 高杰也吓了一跳,但立即便恢复过来,因为这声兽吼他曾经听到过,十分熟悉,正是悟空发出来的。 悟空是何人,自小在高山兽群长大,与黑虎为伴,乃山林的兽王。跟随高杰下山之后,悟空内心的兽性收敛了不少,开始在高杰的指导下学习人类生活的方式和语言,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兽吼了。此刻见到一只东北虎竟然在面前嚣张,兽王悟空岂能容忍示弱,顿时野性大发,小小身体里也不知怎么能发出威力如此之大的吼叫,前院十多株古树都被叫声震得落叶纷纷,本来震天的喊杀声也顷刻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高杰他们身上,搞不清兽吼的来源。高杰见到东哥等惊骇的目光,连忙指了指悟空,无辜地道:“玛拉姐姐,是悟空叫的!” 悟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巨虎身上,根本没留意高杰的出卖,他黄眉紧皱,眼露凶光,双手落在地上,如同兽类般四肢着地,缓缓向巨虎逼去。 德拉格大法师此刻已经赶到近前,见自己以秘法从小养大的巨虎竟然畏缩了,怒从心起,嘬唇发出严厉的指令,让巨虎发起攻击。 巨虎接到主人的命令,无奈之下只好抖擞精神,望着个头虽小,却威势非凡的悟空,麻起胆子,就要扑上去和他拼个高下。 眼见一场人虎大战即将爆发,可在关键时刻,偏偏再次出了变故。只听又是一声虎啸毫无征兆地从悟空怀里传出,这声虎啸并不震撼,更谈不上威势,甚至有些稚嫩,可那只巨虎却反应剧烈,倏然倒退几步,虎毛竖起,庞大的身躯微微抖动起来。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注视下,一只小狗般大小,浑身皮毛黝黑发亮的小黑虎施施然从悟空怀里爬了出来,落在地上,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乖萌可爱地四下张望了下,然后对着那只巨虎又叫了几声,好似在埋怨,又如在训斥,看上去就好象在责怪其吵醒了自己的好梦一般。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那只巨虎见了这只小小的黑虎,竟然脑袋一低,低声轻吼了两声,随即夹着尾巴,慌不迭地窜入了后院,不知所踪。 德拉格大法师乃是驯兽高手,本来见自己的巨虎心生畏惧,还有些恼怒,此刻看到一头漂亮的黑虎出现在眼前,顿时激动万分,竟然连巨虎溜了也混不在意。 老虎,乃百兽之王,而黑虎,稀少罕见,却是虎中皇族,天生便对其他老虎生成了一种威压。悟空从小被黑虎养大,自带黑虎气势,所以一开始那只巨虎便要撤退,后被主人强逼无奈,方才准备应付一下了事,谁知又出现一只真正的黑虎,虽然还是幼崽,却起码也算王子殿下不是,巨虎哪敢冒犯,赶紧溜之大吉了。 正因为清楚黑虎的价值,德拉格大法师早就将自己千辛万苦养大的巨虎忘得一干二净,眼睛里只有小黑虎的身影。其实,与其说德拉格是武痴,不如说他爱兽若狂。他花在驯兽上的时间,绝对比花在修炼崇山劲上的时间多得多。对于驯兽人来讲,能够拥有一只稀罕的灵兽,是梦想;而能得到一只虎中之王黑虎,则纵死而无憾矣! 何况,眼前这只还是黑虎幼崽,正是最好的驯养时机,德拉格大法师口水直流,双眼发直,步履都有些发飘,向着小黑虎蹒跚而来。 小黑虎警惕地盯着德拉格大法师,呲牙裂嘴对其叫唤了几声,以示警告。可它这示威的模样,看在德拉格眼中却更加可爱,丝毫无法阻止他上前的步伐。 眼看要触及梦寐以求的灵兽了,德拉格大法师正待伸出双手,却见小黑虎像幻象一般,瞬间从眼前消失了。同时,又是一声震天兽吼响起,他抬眼望去,就见一个黄毛小子蹲伏在地,正横眉冷对地朝他吼叫,而在这个小子胸襟的领口处,还可以看到一小截黑虎尾巴,正在往他怀里钻。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绝境求生 德拉格大法师眼睛通红,盯着悟空道:“小孩,把黑虎给我!” 悟空只是低吼了一声,没有回答。 德拉格顾及身份,依旧耐心地道:“只要把黑虎给我,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满足你!” 悟空懒得理他,高杰则上前一步道:“德拉格大法师,您是金国国师,地位尊崇,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见到想要的东西便要强取,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真是不懂事。这只黑虎是我弟弟的宝贝,您就别惦记了!” 德拉格老脸一红,沉声道:“我哪有强取,只要他把黑虎给我,我会有更大的好处给他!” 高杰笑道:“如果不给呢?您就会善罢甘休吗?” 德拉格气得眉毛胡子上翘,喝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们不懂吗?自古以来,强者为尊,你们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是否能保得住黑虎!老夫好言好语相劝,是希望你们能知好歹,识时务,不要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悟空哪听得懂德拉格这番长篇大论,低吼道:“我的黑虎,不给!” 德拉格大怒,大步前跨,运起崇山劲,碗口大的拳头带着劲风,向悟空当头擂去。 沙尔大喇嘛没想到德拉格适才还假惺惺的,突然之间便翻脸出手,毫无征兆,正待上前救援,却见身旁一道白影急闪,竟然抢在他的前面,冲了出去,正是高杰。 高杰白莲九生突破至七生警境界,在德拉格起杀心之前,便已经微有察觉,赶在沙尔大喇嘛前运转幻莲变身法,赶上前去救援悟空。 没等他赶到悟空身前,一道红影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正是乌麦大法师。其实,乌麦深知,既然德拉格如此看重这只小黑虎,定是因为对提升他的实力有着莫大好处,并不愿意出手拦下高杰。但他更加明白,如果不能尽快合力击溃沙尔大喇嘛一行人,自己费尽心机谋划的这一切便会前功尽弃。无奈之下,权衡轻重,他只好先出手帮德拉格夺下黑虎,好让他全心全意与自己联手,保住大好局面。 乌麦大法师身法极快,高杰一下子绕不开他,只能生生被逼停,心里暗自为悟空担忧不已。 就听砰的一声,那边德拉格已经和悟空对了一拳。一个是身高体壮的乌麦,一位是年幼瘦小的悟空,在所有人心里,这种不对等的较量毫无悬念,便是女真士兵中,有些不耻德拉格欺负小孩的人都闭上了双眼,不忍看到悟空被德拉格一拳砸死的惨状。 可他们此后听到的,并非叹息声,而是惊讶的吸气声。睁开眼,只见德拉格已经重新退回了他起步的位置,而那个黄毛少年依旧伏在地上,背脊弓起,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沙尔大喇嘛不由得眼睛一眯,刚才德拉格和悟空相对一拳,他可看得清清楚楚,也深知德拉格的拳劲里蕴含了崇山劲,极为强悍,便是自己最厉害的徒弟朗多祭起了大黑天法相,也不一定敢硬接。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黄毛小孩愣是接了下来,而且,还将德拉格逼退回去。更令他惊讶的是,从悟空刚才那一拳中,沙尔大喇嘛感觉到了虎的气势、豹的迅猛、狼的机敏以及蛇的毒辣。 “形意!”沙尔大喇嘛心中闪出一个中原武林中常常出现的术语。但是,他曾经在中原大地游历数十年,见识过无数号称形意的高手,却没有一个能如眼前这个黄毛小子做到的如此形具意合。 悟空一拳击出,力量并非完全发于手臂,而是糅合了腿蹬、腰拧、背挺、身旋等多种发力方式,数倍地叠加放大了拳劲的力道,爆发出来的威力与崇山劲相比,不落下风。 德拉格大法师一拳无功,还被震退数步,更是震惊无比,一时间竟愣在了当场。 这一愣的时间,已经足够沙尔大喇嘛、东哥冲了上去,沙尔大喇嘛口诵佛号,背后大黑天法相更加凝实,挡住悟空前面,与刚刚回过神来的德拉格大法师斗在一起。 而东哥冲向乌麦大法师。乌麦铁弓被骆思恭一刀斩得几乎断为两截,只好抽出一支箭矢,天火力贯穿其中,当作兵器使用,和东哥的碧绿玉刀战成一团,难解难分。 高杰见悟空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他跟着自己,带领剩下的人继续向关帝殿大门处冲去。 通杜远远站在外围,见高杰等猛虎般杀出一条血路,向大殿门口袭来,而女真士兵们集结的阵势也被冲得七零八落,目光闪烁,却并未出声指挥手下重新结阵而战。 东单萨性情暴烈,对通杜大喝道:“通杜将军,你还不亲自上阵指挥,待到何时?!” 通杜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将军自有计较,不须法师多言!” 东单萨狠狠瞪了他一眼,抽出腰中长刀,正待上前挡住高杰等的攻势,忽觉背心胸口剧痛,低首一看,一截刀尖从自己的胸口冒了出来。他想要转身看看到底是谁在后暗算,但那一刀从背心贯穿而入,准确刺中心脏,再破开胸膛而出,端的是刀法精准狠辣,令东单萨的生机迅速流逝,连转头的力气都已丧失。 就在他意识消失的一瞬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响起:“一个太自以为是的人,死得都会比较早!” 前院战事激烈,混乱不堪,没有一个人发现女真人在赫图阿拉的最高指挥官通杜悄然无息地一刀解决了东单萨,然后转身离开了战场。 女真士兵大乱,高杰等趁势冲到大殿门口,贵英恰和衮楚克毫不犹豫,立即将正施展火神功法为封闭殿门的铁板升温的拜火教两位高手斩杀,占领了殿门的阶梯。 望着通红的铁板,听着里面传来的咚咚的撞击声,高杰心急如焚,大呼道:“大家一起轰击铁板!”说完,便运起无为掌法,隔空一掌狠狠击在铁板上。 除了卓鲁、达瓦剌依旧运功撑起护罩,挡住周围的女真士兵和天上的灵蝠的攻击外,其他人各用各的办法,向铁板进行连续攻击。无法远攻的,兵器被地火灼红,便丢弃在地,捡起战死的女真士兵的刀枪,重新再来。 大殿内,骆思恭听到外面传来的撞击声,精神大振,喝道:“援兵已至,大家不要放弃,加把劲,破开这道铁板!” 此刻,殿内的温度已经非常之高,大部分人都除去了外衣,浑身汗湿。王睿更是光着膀子,在大殿内找到能用的木头、砖石,甚至连塑像手中的兵器也都被他取来,轮番砸向大殿门口的铁板。 只是,殿内的空气日益稀薄,所有人都觉得气力流失加快,呼吸急促,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宗擎尊者内力雄浑,如今也渐觉力竭,他须发张扬,汗流满面,依旧一下一下地吐气开声,以达摩拳隔空轰击铁板。骆思恭则挥动壹号绣春刀,每斩一刀,便运功呼气,逼退蔓延刀身的火神力,内力消耗也非常厉害,却依旧一刀一刀坚定地斩着。 这块封闭大殿门口的铁板,厚重坚实,被拜火教高手与墙壁内的铁板熔炼在一起后,加上有火神功的加持,十分棘手。虽然熔炼连接的部分在众多高手的攻击下,已经渐渐有所松动,但要在短时间内破开铁板,依旧希望渺茫。毕竟,众人此次远赴辽东,轻装而来,不便携带重型兵器,就凭着腰刀、长枪等,以及隔空击发的内劲,很难一举成功。 与师伯、姬龙峰等人仅仅隔着一道铁板,却如同远隔千里,无法相救,高杰目眦欲裂,状若疯狂地一下一下击出无为掌,毫无惜力的想法。他恨自己功力太弱,很铁板太厚,恨女真人太毒辣,满心的恨意令他几乎迷失。 多洛济大法师在一旁见到高杰的模样,知道他心急之下,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急忙在他耳边喝道:“少主,静气凝神,唯有保持清醒,方有成功的希望!你如此这般,是无济于事的!” 高杰微微冷静下来,连忙运转白莲九生,稳定心神,从暴虐烦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望着依旧通红难破的铁板,他心一横,从怀中掏出宝莲圣剑,脑中念力勃然发动,顾不得会不会暴露白莲神功的秘密,便要做最后一搏。 忽听寺门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高杰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体壮,蓬头垢面,身穿破旧甲胄的大汉,胯下黑马,手提一杆巨大的镔铁大刀,犹如天神一般冲了进来。 “刘招孙?!”见到此人,高杰诧异之下,禁不住喊出声来。 来人正是高杰等此前在阿布达里冈见到的刘招孙。他是兵铁大刀王刘铤的养子,在萨尔浒之战失利后,重伤失忆,在阿布达里冈后一个山洞中幸存下来。 多年之后,骤然见王睿、王曦之时,刘招孙混混沌沌,哪里认得,令两位师兄伤心不已。在高杰的劝慰下,王睿兄弟俩准备待赫图阿拉事毕后,再来阿布达里冈将师弟带回中原。 没想到,在王睿一行离开不久,刘招孙不知怎么的,竟然恢复了部分神智和记忆,隐隐觉得王睿兄弟俩是他极为亲近,极为重要的人,便带着养父留下的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离开了阿布达里冈,跟在他们后面,向赫图阿拉而来。 刘招孙曾从王曦那里学过一些追踪的手段,今日傍晚时分也赶到了赫图阿拉。进城时,他砍死了几个守城的女真士兵,抢了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向普觉寺冲来。 高杰见了刘招孙,也不知他是不是已经恢复了神智和记忆,大声喊道:“招孙大哥,快来帮忙破开铁板,王睿和王曦大哥都被困在大殿里了!” 刘招孙虽见过高杰,此刻早已忘记,但听到两位师兄被困,顿时毛发倒竖,虎目圆睁,催马冲入女真士兵的人群中,镔铁大刀舞动,当着披靡,顷刻间便冲到了大殿门口。 望着刘招孙跳下战马,拖着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奔上台阶,高杰心中一动,好似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的光。 正文 第六百六十五章 三刀断门 刘招孙的思维,游走在清醒与混沌之间,围在大殿门口的人,除了高杰,他一个都不认得,也根本不在意,心中所想,唯有被困于殿内的师兄;目光所见,也仅有面前犹自红热的铁板。 他身高体壮,膀大腰圆,双腿迈动开来,跨度极大,两步便冲上台阶,没有丝毫犹豫,他大喝一声:“起!”同时双臂聚力,运起本门重刀术的操刀之法,将拖在身后的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抡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威猛如天神般的大汉震慑,双方的拼斗停顿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随着那柄恐怖的大刀,在殿前划出一道弧线,一道雪亮的弧线,重重地斩在铁板之上。 “嘡!!!”震耳欲聋的巨响让人耳膜生疼,与周围铁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铁板,在不断受到骆思恭等和高杰等两帮人攻击后,再遭刘招孙的重刀所击,终于有了变化,边缘出现了多处缝隙,虽然并不明显,但却依稀可见。 粆图见刘招孙一刀便将铁板劈处裂缝,震惊之下,忍不住大喝一声:“好汉子!”贵英恰不但看到了铁板周围细密的缝隙,还发现这些裂缝在残余的火神力作用下,正在缓缓修复还原,连忙尖叫道:“不能停,继续砍!” 见刘招孙爆起一刀,竟然有此威力,高杰本来还欣喜不已,暗想照此进度,只要再劈上两刀,这铁板必定会被成功破开!可是,当他看到刘招孙手中镔铁大刀开始发红,而且炙热的火红正迅疾向刀身刀柄蔓延时,顿时慌张起来,大声喊道:“招孙大哥,丢掉大刀,危险!” 刘招孙一刀落下,见铁板依旧没有破开,恼怒不已,对于迅速蔓延蕴含着火神力的炙热火红视而不见,对高杰的劝阻闻如未闻,收刀、发力、抡刀,镔铁大刀再次划出一道弧线,一道红亮的弧线,猛斩在铁板上。 这一刀,力道比之第一刀犹有过之,巨响过后,铁板从上方倒下了一角,露出了一个可容小猫小狗通过的窟窿。 按说,有了这个小洞,大殿内外空气顺利流动起来,里面的人再也不用担心窒息而死,剩下的,只须趁热打铁,大家继续轮流攻击铁板,自可逐渐扩大空洞,在不久之后顺利脱困。 此刻,镔铁大刀的刀柄已经暗红,刘招孙双手握处隐见轻烟升起,可他依旧死死握紧不放,眼神里透着疯狂的光芒,第三次抡动大刀,准备斩向铁板。 一道红影掠过,乌麦大法师见势不妙,在刘招孙砍罢第二刀的时候,便舍下了已经落于下风的东哥,身形疾掠,来到了大殿前。 眼见来不及阻挡刘招孙的第三刀,乌麦大法师手中火箭脱手飞出,正击在刚刚扬起的大刀上。乌麦所修功法,并非以力见长的,所以火箭这一击,与刘招孙施展重刀术抡动镔铁大刀的力道相比,微不足道,并未影响到刀势的去向。但是,乌麦加持于火箭上的天火,却比此前那些拜火教高手加持于铁板上的地火要高明太多,而他此举的目的,也并非用蛮力阻止重刀之击,而是期待天火如燎原之势蔓延到镔铁大刀上后,剧烈的灼烧能够令刘招孙放弃此击,半途而废。 刘招孙自小随养父修习重刀术,他的身板也炼得和师兄一般壮硕结实,且无惧寒热。一般的火烧火燎,都奈何不了他。但是,铁板上传导过来的,是蕴含着火神神功的地火之力,岂是平常煮饭烧水的凡火能比,饶是他有重刀术加持,浑身上下几乎是刀枪不入,而且这些地火之力因为拜火教施术的高手被杀而减弱了不少,但他的双掌依旧被地火力灼伤。 剧痛,没能令刘招孙从半梦半醒中恢复正常,反而让他更加疯狂暴烈,于是他不管不顾,依旧抡起了第三刀。然而,随着乌麦大法师传导过来的天火力侵蚀进手掌,刘招孙壮硕的身体骤然间抽搐了片刻,双手顷刻间便在天火力灼烧之下,变得漆黑,犹如焦炭。 高杰瞧得目眦欲裂,想要上前相救,却被随后赶来的东哥死死拦住。因为东哥深知,拜火教火神功法可燃万物,且能够相互传导,一直燃烧下去。她担心高杰功力不够深厚,会被从刘招孙体内传导而来的天火力灼伤。 刘招孙遭到天火袭击,却并未如乌麦所想那样,丢弃大刀,停止接下来的攻击。他双手几乎失去了知觉,仍然凭着残存的一点感知力,调用体内修炼重刀术而得的全部力量,口中惨烈地大吼一声:“师兄!”然后将镔铁大刀狠狠斩在铁板上。 震天巨响中,不可一世的厚重铁板终于向内倒在了大殿之内,倒在了一代大侠刘铤的重刀术和镔铁大刀之下,倒在了半疯半醒的刘招孙那双已经被灼成焦炭的双掌之下。 大殿内外的人,欣喜相见,高杰等到达赫图阿拉后最大的一次危机,到此也终于惊险度过。 也就是说,刘招孙的意外到来,令乌麦大法师最狠的、也是最后的一招算计,就此落空。 大明前四川总兵,“镔铁大刀王”刘铤,在三年前的萨尔浒之战中,于距离赫图阿拉不远处的阿布达里冈英勇战死。如今,他的养子,在那一战中幸存的刘招孙,手持一百二十斤重的镔铁大刀,在赫图阿拉城中,普觉寺内,斩破铁板,挽救了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一行人。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乌麦和德拉格两位金国国师,眼见骆思恭一行死里逃生,和沙尔大喇嘛等合兵一处,来不及感叹造化弄人,便带着余下的门人,匆匆而退。 女真士兵没有了驻军长官通杜的指挥,眼见连两位国师也落荒而逃,哪还会继续拼命,顿时一哄而散,不久之后,在普觉寺中,仅仅剩下一地的伤兵和尸体,还有已经胜利会师的骆思恭等和沙尔大喇嘛一行。 只是,胜利的一方没有半点欢喜之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招孙的身上。 此刻的刘招孙双臂尽皆烧成了焦炭,头脸、胸口全部红肿起来,已是奄奄一息。 骆思恭脱困而出,首先便是来到刘招孙身边,运劲喷出 大口真气,将天火力从其身上和镔铁大刀上逼退。而王睿、王曦兄弟俩则一起抱着昏厥过去的小师弟,悲嚎不已。 在场所有人,对于这个陌生的壮汉,这个有些神志不清的人,心里面除了伤感,便是尊敬。他三刀断门的壮举,犹在眼前,也必将流传于后,成为一个传奇。 在王睿兄弟俩的呼唤中,刘招孙悠然醒转,神情恍惚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熟悉的面孔,他先是欣然一笑,正待说话,可随即剧痛传来,他的面孔极度扭曲起来。 高杰见了,哀恸不已,急忙让多洛济大法师前去救治。多洛济面无表情地给刘招孙喂下一粒丹药后,见他痛楚稍减,方才起身,黯然道:“火毒攻心,这位壮士的性命,老夫救不回来了,实在是惭愧!只能以镇痛之丹药减轻他的痛苦罢了!” 王睿兄弟俩早就知道多洛济这个白萨满第一大法师医术高超,此刻闻其言,顿时放声痛哭起来。 刘招孙疼痛缓解,渐渐安定下来,他再次看了看两位师兄,然后又转头瞧了瞧身旁地上的镔铁大刀,喃喃道:“刀在人在。。。我想回家!”说完,便就此而绝。 在赫图阿拉城门上,赫图阿拉驻军最高长官、甲山额真通杜望着渐渐离去的高杰一行人,神色复杂,目光闪烁,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须,心中暗道:“如今,两位国师大败亏输,乌麦还损失了四个徒弟,拜山教和拜火教实力大损,拜月教应该有机会可以东山再起,有了他们的相助,贝勒爷的地位将更加稳固。加上还有蒙古人的承诺,复仇之日可期也!只是,大明和蒙古人全胜而退,几乎没有半点损失,贝勒爷所预计的两败俱伤的结果并未出现,这样看来也并非全是好事!” 显佑宫中龙虎殿地宫中,乌麦和德拉格两位大法师颓然而立,面色难看之极。在乌麦身旁,仅存的二徒弟寿兹低着头相陪,惶惶不安。 在乌麦五个弟子中,寿兹是最强壮、最胆大,也是最笨拙的一个,起先要不是堂兄一再恳求,乌麦死活是不会收下这样一个徒弟的。他常常在心中暗自后悔,当初怎么没把侄儿寿兹推荐给德拉格,瞧他那身板,和拜山教那群莽汉多么的契合啊! 今日,寿兹一如既往地严格遵循师父的法旨,任由地宫中发生多大的动静,他率领上百号女真士兵和二十多位拜火教教众,不为所动、目不斜视地严守在龙虎殿之外,直到师父和德拉格国师仓皇而来。 随师父下到地宫后,除了一地的焦尸,寿兹见不到半个人,待乌麦和德拉格从巴如居住的密室出来后,他上前问道:“师父,两位师弟呢?”他询问的自然是同样驻守显佑宫的舒烈和花努尔了。 乌麦此刻确认师兄已死,舒烈、花努尔成了焦尸,气恼之下,对着寿兹就是一掌,扇得他连转了几圈,方才坐倒在地。他傻兮兮望着乌麦,想不明白这位一向慈眉善目、犹如仙人般的师父为啥会突然爆起打人! “师兄没了,普觉寺的忽拉出、东单萨没了,显佑宫的舒烈、花努尔没了!短短时间内,我教核心人物就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以及身边这个傻大憨粗的寿兹了!更重要的是,我未能保住甘珠尔圣经和天书,辜负了大汗的信任。如今,德拉格应该在心里偷着乐,看我的笑话吧!”想到这,乌麦大法师气血上涌,头脑发昏,晃悠了几下,也跌坐在地。 寿兹见乌麦也翻身坐在自己身边,还以为师父打了他后,心有不忍,和自己相依而坐,以示宽慰,顿时感恩之心泛滥,大声对乌麦道:“师父,您并不想打徒儿,您心疼徒儿,徒儿都是知道的,请你不要自责了!对了,你还没回答徒儿,两位师弟哪去了?和我捉迷藏吗?” 乌麦大法师一气未平,又添新气,顾不得形象了,爬过去对着寿兹又是一顿散打,直到他不敢再提师弟为止。 一旁的德拉格见了此景,哭笑不得,他缓步踱到乌麦身边,沉声道:“乌麦,你可不能就这样泄气了!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本来是一个稳胜之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 最终会落到这个地步。这里面,一定有很多值得思考详查的地方!” 乌麦闻言,心中一动,这才缓缓起身,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审视着德拉格,心中暗想:“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德拉格是个粗人,除了一身蛮力就一无是处了,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听他适才一言,甚为有理,在遭受了此等挫败后,他仍能够冷静面对,静心反思,非我能及也!看来,以后要重新为这个朝中最大的对手定位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师徒重逢 明天启三年(1623年)一月,京师大雪纷飞,天气寒冷,街道上人烟稀少,百姓们没事都窝在家中,依靠年底采购的粮食和蔬菜,烧起热炕,抵御严冬。 这日清晨,雪后初晴,紫荆城银装素裹,在冬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久未出门的百姓纷纷踏上了街道,街头巷尾逐渐开始热闹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喧闹繁华。 内城东南角,有一处不大的府宅,门前厚厚的积雪一大早便被下人清扫干净,大门匾额上金色的“高府”二字昭示着这家的主人身份显贵,并非常人。 以为身着单薄僧袍的老尼,此刻正伫立在府门前,抬头看着匾额上的字出神,寒风吹拂僧袍,她身躯却挺拔坚定,好似丝毫没有感觉到严寒的侵袭。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尼姑,穿着加了棉的厚厚僧袍,头上却光秃秃的,没戴僧帽,也正好奇地打量着这座豪宅,灵动的双眼精光闪闪,蕴含着激动和紧张。 跟在她俩身后还有两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尼姑,不发一言,俯首而立。 一大早,门口就来了四个尼姑,看门的老赵缩在大门旁边的门房中,甚觉古怪,不知她们这么早到此做什么。和尚尼姑上门化缘,本属正常,可他活了五十多年,也从未见过大清早便上门的出家人,这也忒勤快了点。所以,他并未打开府门,也没上前询问,而是选择在门房中一边烤着炭火,一边不时瞥上一眼,心里犯着嘀咕。 对着府内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冷风吹进了门房,老赵打了个哆嗦,抬眼一瞧,急忙站起身来,躬身笑道:“小爷!您这么早就要出去?” 来人正是悟空,他穿着单薄的布衣,帽子也不戴,头上的黄发剃成板寸,与大明少年的发型迥异,显得独树一帜。他憨憨地对老赵笑了笑,木呐地道:“小黑,去门口耍耍!” 老赵看了看悟空怀中那只黑黝黝的小黑虎,笑道:“小黑比我老家看门的阿黄个头都大了不少,实在看不出它还不满一岁,真不知道长大了会有多吓人!” 从悟空身后传来一阵嘿嘿的笑声,随即一个大脑袋便出现在悟空的头顶,正是姬龙峰。他推了悟空一把,急道:“别傻愣着和老赵胡扯,快出去!我倒要看看,小黑究竟能不能爬上那颗大柏树!” 悟空抱着小黑,对老赵点点头,走出门房,来到大门口,嘴里道:“小黑,自然可以爬上去!” 姬龙峰跟着蹦了出来,嚷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光说可不算数!” 两人正待朝大门旁边的一颗巨大的柏树走去,却同时发现了那四位奇怪的尼姑。 悟空呆呆望着她们,眨巴着眼睛,诧异之下,不知要说些什么,连小黑虎也忘记放下地来。 姬龙峰大头一歪,小眼翻了翻,好奇问道:“你们四个和尚。。。额不。。。尼姑,来我家作甚?” 为首的老尼尚未说话,小尼姑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朝悟空走去,盯着他怀里的小黑虎,双眼放光,惊喜地道:“这是。。。小黑虎?” 悟空见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尼姑走到身边,对自己的小黑兴趣盎然,且没把小黑当作黑狗,心中高兴,憨笑道:“你,有眼光,它就是黑虎!” 小尼姑羞涩一笑道:“俺在涌峰山后山见过几只大老虎,却从未看到过黑虎。不过,俺师父倒是给俺讲过黑虎的模样,所以便识得!” 悟空小孩心境,见有人喜欢他的小黑,欣喜不已,便将怀中的小黑递了过去道:“你,要不要抱抱?” 小尼姑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道:“我真的可以抱一下吗?”见悟空肯定地点点头,她正待伸手接过小黑,却被姬龙峰半路拦住。 姬龙峰警惕盯着小尼姑,对悟空道:“小黑怎么能随便交给陌生人?要是被拐跑了,你哭都哭不赢!” 小尼姑听完不乐意了,正待发话,悟空已经转头对姬龙峰说道:“这个光头的姐姐不是坏人,俺看得出!” 姬龙峰鼻孔朝天,哼了声道:“你个黄毛小孩,怎知世间险恶!这才多久,就忘记了在赫图阿拉那个什么德拉格老头子要抢你黑虎的事了吗?” 小尼姑瞪了他一眼道:“俺是出家人,不打诳语,绝不会抢了这位弟弟的小黑虎的!” 姬龙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摇头道:“难说,如今这世道啥人都有,在辽东普觉寺时,就有个拜火教的家伙假冒和尚,将大喇嘛引入了地宫中困住!俺可是阅人无数,经验丰富,不像悟空这般好骗的!” 小尼姑闻言,气得小脸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尼在一旁看着三个小孩叽叽喳喳闹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踱步上前,淡然对姬龙峰说道:“你说你阅人无数,见过假冒的和尚,那是否见过假冒的尼姑呢?” 姬龙峰一愣,瞧了瞧和蔼慈祥的老尼,迟疑了片刻,嘟囔道:“那倒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对吧?!” 老尼呵呵一笑,说道:“言之有理!不过,老尼认识这座府宅的主人,你唤他出来,便知我们是不是假冒的尼姑了!” 悟空瞪大双眼,憨笑问道:“你们认识我高杰哥哥?” 姬龙峰一把捂住悟空的嘴,嗔怪道:“她说认识这府宅的主人,俺还没问她主人叫啥,你怎么就把小杰的名字说出来了?!太没经验了,简直就是那啥。。。对了,用小杰家乡话讲,就是菜鸟!” 老尼听到“家乡话”三字,忍不住莞尔一笑,摇头道:“小杰那家伙的家乡话,可误导了不少人!什么吊爆了、酷毙了、死翘翘了等等,我也会了不少!” 姬龙峰闻言,看了老尼半天,方才点头道:“看来你倒有可能真的认识小杰,连他的家乡话都知道!” 老尼道:“如假包换,绝对认得!你这便进去对他讲,他师父来了,再不出来,小心爆栗子伺候!” 不多时,高杰睡眼惺忪,身着单衣,光着脚丫子,从老赵刚刚打开的大门中急急忙忙窜了出来,径直奔向老尼,扑进她的怀中,开怀大叫道:“师父!您终于来了,可想死我了!” 净空师太被高杰一个熊抱抱住,心里激动,但也有些不自在,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道:“多大的人了,羞也不羞!” 姬龙峰走出大门,见了高杰和净空师太的亲昵模样,突然想起自己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道师父,心底微觉酸楚,站在门口没再上前。 高杰松开净空师太,双眼微微泛红,他不想让净空师太看到自己的眼泪,连忙转头望向小尼姑惠静,先擦了擦眼睛,随即笑道:“这不是静心悟禅,且惠至心灵的惠静小师太吗?!好久不见,来抱抱!”说罢,便张开双臂,向惠静抱去。 惠静见状,满脸通红,咯咯笑着躲开了高杰的熊抱,回到净空师太身边,拉着她的僧袍道:“这不是那个高大英俊的高,英雄豪杰的杰吗?” 高杰自然没认为能真的抱到惠静,但这个举动化解了他再见师父的激动和忘情,回过头来,他满脸含笑,卓然而立,蓦然想起了在涌峰山和师父、师姐初见时的情景,眼中又不争气地一片晶莹。 净空师太深知这个爱徒随意随性,但却是个极重情义之人,也不说破,当下笑道:“小杰,天寒地冻,你就让我们这么站在你威武的侯府外喝西北风吗?” 高杰闻言,一蹦二尺高,惦着脚丫子喊道:“还好师父提醒,否则不但会让你们感冒了,我的脚丫子也会冻成冰镇猪蹄的!走走,快进去!”他上前一把挽住净空师太的手臂,招呼惠静和另外两位师太,一起向府中走去。 悟空和姬龙峰对视一眼,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们自从认识高杰后,就没见他如此忘形过。两人手牵手,早就忘记了还要赌小黑能不能爬上大柏树的茬,也跟在高杰等身后,进了忠勇侯侯府。 老赵待众人进去后,关闭了大门,挡住外面席卷而来的寒风,心里狐疑不已,自家的侯爷年纪轻轻,便贵为大明侯爷,本已是颇为少见的事。如今,又不知从哪蹦出个老尼师父,老赵暗地里胡思乱想,富贵人家的生活可能就是这般令人看不懂吧。他关好门,立刻赶去厨房,叮嘱自家的老婆子,侯爷来贵客了,中午得好生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不过,当他想到贵客是四个尼姑时,又犯了难,不知该让老婆子准备荤菜还是素菜。 高杰回到京城,不过才七八天,这一趟深入辽东腹地,历经凶险,终于不辱使命完成了任务,且安然返回,令同去的所有年轻人都成长了不少。 离开赫图阿拉城,高杰等在城郊寻到等候已久的孙乾光,与沙尔大喇嘛等一行人道别后,便分道扬镳,向关内疾行。 因为在赫图阿拉闹出了偌大动静,他们回转时,不敢再走官道,而是在王睿兄弟俩的指引下,专寻偏僻小路,冒着风雪,一路坎坷,历时一月有余,方才重新回到山海关外。 努尔哈赤此刻已经获知赫图阿拉布局惨败的消息,急令沿途各个城镇关卡围追堵截,奈何辽东地广人稀,高杰等又专找小径穿行,直到临近了山海关,方由皇太极和代善率领的一支千人骑队追上。 眼见女真部队铺天盖地而来,骆思恭见已经来不及绕道长寿山山洞穿过,只好燃放了孙承宗事先交付的一支特别的响箭。早已领命在关内接应的一支千人骑队,在见到响箭后,开门列阵,将他们顺利迎进了关内。而代善和皇太极不知是因为不愿就此与大明边兵妄动刀戈,还是存心要放高杰一马,率领的女真骑兵只是遥望着他们进入山海关内,便收兵回转而去了。 此后,骆思恭等在山海关休整了一日,吃了一顿孙承宗安排的庆功宴,便告辞而归,返回了京城。 孙乾光没有和老爷子孙承宗留在山海关,也回到了京城里的孙府继续养伤,骆养性带着师弟熊兆珪和王睿兄弟回了骆府,并将带回来的刘招孙的遗体好生安葬。 东哥、多洛济大法师和残余的拜月教弟子,均被高杰秘密安排在京城中购买的一处宅院中休养。他只带了姬龙峰和悟空回到了天启帝钦赐的侯府。一边休整,一边想着与师父之约,准备不久后前去参加在滦州“闻香教教都”石佛口举办的十年一度的白莲佛会。 没想到,还未成行,师父却赶到了京都,想来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徐鸿儒起义 高杰将师父一行人引进客厅,看茶落座后笑着问道:“师父,您怎么会直接来京城了,我还准备过一阵子就动身去滦州呢!” 净空师太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四下打量了一下客厅的装饰,淡笑道:“看来,小杰来京混得不错啊!不但得了忠勇侯的封号,好弄了这么好的一个宅子,那个信王小子对你着实不错!” 高杰讪讪道:“师父,您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事先声明,能得到侯爵封号的确是沾了点由检的光,但我也不是空手入白刃,白白得来的!” “哦?”净空师太望着他道:“莫非你还为这大明朝廷立下了什么功劳不成?” 没等高杰回答,姬龙峰在一旁抢着道:“师太您可真是高人,神机妙算,我们还真是立下了老大老大的功劳!” 净空师太闻言,瞥了一眼一旁默默无语的惠静,然后似笑非笑地对高杰道:“这两个孩子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吧?” 高杰总觉得师父和师姐的神态有些反常,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好将认识姬龙峰、认领悟空的过程说了一遍。 净空师太点点头,微笑道:“龙峰和悟空皆是天赋不错的孩子,以后必将有所成就!” 悟空哪管以后会不会有成就,他只要能长伴在高杰身边就十分满足了,闻言只是咧嘴憨笑。姬龙峰则非常受用,起身拱手,嘿嘿笑道:“师太不愧世外高人,眼光就是不凡,龙峰虽也知自己天赋异禀,但从不沾沾自喜,练功一直勤奋刻苦的很,有机会还想请您切磋切磋、指教指教!” 高杰见师父说了句客气话,这小子便洋洋自得,老毛病 又犯了,竟然还要找师父切磋,顿时低喝道:“大头,亏你说得出,竟然要和我师父切磋,是不是脑袋里进水了,没大没小的,小心我削你!” 姬龙峰白眼一翻道:“你没听清我的话吗,最后还有指教两字呢,我的本意是要跟师太求教的!” 净空师太摆手制止了这俩小子斗嘴,淡笑道:“切磋武艺,探讨武学,本就无须分大小辈份,有时间切磋切磋亦无不可!” 姬龙峰得到净空师太的支持,顿时大喜,得意地瞟了高杰一眼,转身坐回去暗乐了。 净空师太对高杰道:“刚才龙峰说你们为朝廷立下大功,是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高杰便从刚到京城参加击鞠射柳、和蒙古人校场比试、远赴辽东腹地夺取圣经等一系列事件统统说了一遍,想到自己奉师命出来历练,短短时间便经历了如此多的大战,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净空师太听完后,微微点头道:“不错,不错!为师甚是满意,小杰你果然长进了!” 高杰嘿嘿笑道:“那还不是师父您指点得好,徒儿要是不大大长进,岂不是丢了您的脸面!” 一旁的惠静突然抬头,冷冷道:“为狗皇帝做事,算什么为师父长脸!” 高杰一愣,不知道师姐这是怎么了,如此愤青,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姬龙峰不乐意了,站起身抗议道:“这位小师太的话说得就不对了!俺们出生入死,流血流汗,历尽危险苦难,险些丢掉性命,怎么就不算长脸呢?” 惠静瞪了姬龙峰一眼,随即偏过头去,懒得理他。 高杰见惠静如此说话,便知事出有因,特别是“狗皇帝”三个字,令高杰隐隐想到了什么,连忙对净空师太道:“师父,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净空师太脸色沉凝起来,半晌后方才说道:“没错,鸿儒出事了!” 高杰暗道,果然如此。想来时至今日,闻香教的举事应该是失败了,便请师父详细讲讲。 去年,徐鸿儒自从和高杰在涌峰山一别后,便马不停蹄赶回了山东,筹划八月举事的准备事宜。 徐鸿儒是闻香教前教主王森的大徒弟,他和师父一样,传播教义,聚集教众,只是为了互帮互助,共度难关,他崇尚安善,毕生心愿便是重振白莲教,并没有要暴力起事的想法。但王森死后,继任教主王好贤素有野心,一面明着和朝廷勾三搭四,暗地里却严令徐鸿儒起事。 徐鸿儒忠义,无法违背教主旨意,只好组织山东﹑南北直隶﹑河南﹑山西等省的教众信徒,计划于八月发起暴动。 谁知,约定的时间未到,计划却遭到泄密,徐鸿儒几个得力手下和骨干被官府抓捕。无奈之下,仓促之间,他只好将起事的时间提前,率领一万余名教众和曹州府一带不堪忍受压迫的农民百姓,齐集山东郓城六家屯。义军歃血盟誓,一时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呼声震天,群情激昂。起义将士以红巾为头帕,手持大刀、长矛,首先发兵包围魏家庄,又占领梁家楼等四个大寨。 此后﹐义军先后攻占郓城﹑钜野等地。同时﹐其它白莲教首领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周念庵﹑孟先汉等﹐也分别攻占滕县﹑邹县﹑峄县等县城及漕运要道夏镇﹐并进攻兖州﹑曲阜﹑郯城等地﹐很快控制了山东境内运河两岸的广大地区﹐阻截漕运﹐多次重创官军。 徐鸿儒起事后,按照教主王好贤不得暴露闻香教的意思,便自称中兴福烈帝,改年号为大成兴胜元年,封陈灿宇为右丞相,封弟弟徐和宇为英烈王,另外还设有都督、总兵等官职,初立建制,并制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为减轻将士的后顾之忧,徐鸿儒把起义军家属安置到当年宋末农民起义的根据地,山高水阔,易守难攻的水泊梁山。 此后,徐鸿儒率军攻打郓城,郓城知县余子翼闻风丧胆,仓皇逃遁。义军迅速占领郓城,并向巨野发起进攻,锋芒所指,所向披靡。义军所到之处,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农民百姓纷纷“子报父仇,妻衔夫恨”。义军威名远震,短短几天,便发展到数万人,各地地主富绅惊恐万状,纷纷逃亡。 紧接着,徐鸿儒挥师东进,渡过运河,会同其它原白莲教传头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周念庵﹑孟先汉等﹐攻克邹县,署印通判郑一杰携家而逃。接着,义军挥师滕县,知县姚之胤望风而遁。 邹、滕二县北邻济宁,南接徐州,是运河漕运的重要地段,为明朝统治者经济命脉上的要点。邹滕二县失守对大明王朝是个很大的威胁。朝廷得知,惊呼“此地一坏,国家进退之路已穷”。急令山东巡抚赵颜为总指挥,同时起用退职回家的沂州人、前大同总兵杨肇基为山东总兵官,全力镇压徐鸿儒的起义军,企图收复邹县。孟子六十六代孙孟承光也带领乡勇协助官军攻城,最后仍被义军打退。义军攻破孟府,将孟承光及其长子孟宏略杀死。 此时,由于辽东战事紧张,女真人虎视眈眈,拖得明军疲惫不堪,无力派兵围剿徐鸿儒,客观上为徐鸿儒义军的壮大提供了有利条件。徐鸿儒趁此机会以邹县为中心,用较长时间和较多兵力固守这座城池,并以此为根据城,派遣部队进攻兖州、曲阜,西攻巨野,还远征沛县、日照和郯城,横戈运河,纵横驰骋于鲁南广大地区。 见徐鸿儒义军日渐势大,朝廷只好下令山东都司杨国盛、廖栋召募兵丁,汇集乡勇,加紧训练,并调派官兵,协助进剿。由于几路官军的联合围攻,远征的义军被官兵打败,郓城县城也被官兵夺回,进军受阻,形势对义军极为不利。 接着山东都司杨国盛、廖栋合军攻打邹县,敌众我寡,城中义军形势危机。面临危局,徐鸿儒沉着应战,冷静分析,统观全局,积极寻找战机,并鼓励将士振奋精神,他当机立断,力排众议,放弃争夺巨野、郓城,挥师东进,三渡运河,抄袭官兵后路。杨国盛、廖栋招架不住,随解邹县之围。七月,徐鸿儒经过侦察,决定灵活用兵,避实击虚,直插运河重要渡口夏镇,抓住京杭运河的咽喉,切断朝廷漕运粮饷的通道,并在彭家口截获官府粮船四十艘。为了集中兵力迎击官军,徐鸿儒命令义军猛烈攻击,曲阜知县孔闻礼据城固守,数月攻城不下。这时,山东司杨国盛援兵又到,徐鸿儒决定放弃攻城计划,一方面佯攻曲阜,主力却抄袭官军营,把杨国盛杀得落花流水,敌将张榜被杀死,收缴了大批粮草和武器。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响应徐鸿儒的农民起义又风起云涌,于弘志于七月在武邑和景州交界的白家屯起义;九月,泽县的康傅夫率众起事;河南汝宁府固始县李恩贤起义,声援徐鸿儒,四川原白莲教徒也纷纷起义响应徐鸿儒。一时间,起义的烽火漫天烧起,大有席卷全国之势,震撼了整个大明王朝。 但是,由于起义准备不足﹐加之明廷派大军合力进剿﹐七月﹐各友军先后失败﹐郓城﹑钜野失守。在取得一系列胜利之后,义军没有采取机动灵活的策略,乘机扩大战果。在敌强我弱的大形势下,反而采取了固守一城一池的消极的作战方法。九月,徐鸿儒进攻兖州失利后,仍然固守邹县,与敌人硬拼,义军被围困三个月。十一月,城中弹尽粮绝。徐鸿儒与义军高尚宾、欧阳德、许道清等数百人仍顽强坚持战斗,决心与城共存亡。 谁知义军中又出了叛徒,都督侯王、总兵魏七等把徐鸿儒捆绑起来,打开城门向明军投降,徐鸿儒被俘,起义失败。 十二月,徐鸿儒和其父徐东明、母亲傅氏及重要部属等十八人被押送北京城。 从起事到失利,徐鸿儒领导的这次农民起义历时一百九十多天,大明朝野尽皆闻之色变,影响巨大。 高杰在离开京城去往辽东时,正是徐鸿儒义军渐入困境之时。而等他回到京城,已是第二年的一月,徐鸿儒此刻已经被押解在京城,准备问斩。 听着“神医”徐鸿儒领导义军征战过程,高杰神色变幻不定,一会激动、一会震惊,最后变成了悲伤和痛惜。待得净空师太讲完,他沉声道:“师父,徒儿刚从辽东回京没几天,并不知道徐神医被俘。如今既知他老人家关在京城,我这边派人前去打探,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救出来!”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黄昏之恋 听高杰如此说,惠静小尼姑抬起头来,脸色好看多了,轻声道:“此地是京城,况且家父所犯乃株连九族的重罪,岂是你说救便能救得了的?!师弟,千万不可铤而走险,俺此次前来京城,只求能够得见家父最后一面,便心满意足!” 净空师太也点头道:“当前最紧要的,乃是先搞清楚鸿儒是死是活,活着的话,被关押在何处。” 听师父说父亲生死未卜,惠静忍不住低头抽泣起来。 高杰心里难受,连忙道:“我立即前去打探消息,徐传头不但是师姐的父亲,师父的亲弟,亦算是传授我医术的恩师,不论怎么算,我都责无旁贷,一定尽力帮师姐完成心愿。” 净空师太道:“此事必须尽快进行,为师不知你在京城的人脉如何,是否能打探得到鸿儒的情况。建议你不妨去找一下骆思恭!” 高杰一拍大腿,两眼放光道:“师父,您和徒儿真是心有灵犀啊,我正是准备先去找师伯试试看呢!” 净空师太沉吟片刻道:“此事太过重大,我还是跟你一起去见见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吧!” 骆思恭乃是万历帝最信任的人之一,且掌管着皇帝的亲兵锦衣卫,所以他家的宅子是位于皇城之中。 高杰和净空师太到达骆府时,骆思恭和骆养性父子俩都不在家。看门的下人自然认得高杰,连忙喊来管家,将两人引进了客厅。 一盏茶时间后,骆思恭从外面回到了府中。得知高杰到来,他微微一笑,加快脚步,来到了客厅之中。 看到高杰起身,骆思恭正待打招呼,忽然身躯一震,客气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高杰见师父和师伯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发一言,就这般默然相对,完全当自己是个透明人,便只好又坐了回去,一边装着喝茶,一边偷偷打量他们。他深知师父和师伯间是一定有故事的,而且很可能是缠绵悱恻的感情故事,但就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愣头愣脑前去打听,只好忍着八卦之心,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地等待。 终于,骆思恭叹了一口气,平缓心绪,缓缓道:“师妹,没想到。。。没想到今生还能见到你!” 净空师太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回道:“阿弥陀佛!骆大人,贫尼净空,因有要事,贸然前来贵府打扰,还请恕罪!” 骆思恭闻言,面露凄苦之色,缓缓摇头道:“几十年过去了,你跟我这样说话,是始终不肯原谅我吗?” 净空师太淡笑道:“骆大人功成名就,身居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高位,光宗耀祖,哪里有做错什么!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你有你的选择,贫尼虽无法苟同,但亦无权责难。往事如烟,该忘记的贫尼都已经忘记了,何来原谅一说?” 骆思恭眼圈通红,喃喃道:“忘记了,忘记了,你能遗忘过去,却是比我要幸福得太多太多!” 净空师太淡淡道:“幸福?!我一个隐居山野的老尼,若论幸福,岂能和你这个有着高官厚禄、妻子两全的人相比呢!” 骆思恭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颤抖地道:“当年,你离我而去,不知所踪,我曾派人寻遍各地,自己每到一地公干,亦必会探访你的下落。几十年来,却始终无法得到片言只语的消息,你要我怎么办?!” 净空师太默然无语,半晌后方才轻叹一声道:“阿弥陀佛,造化弄人,一切皆有缘法,怪不得任何人。看来贫尼苦修几十年,依旧未能勘破凡尘俗世,适才是我着相了,还请师兄见谅。” 高杰见师父终于软了下来,生怕再起风波,连忙起身来到两人身侧,嘿嘿笑道:“我家乡有句话叫神马都是浮云,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同门师兄妹间的感情终究是最重要的,对吧!要不咱就拉个手算讲和吧。。。”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脑壳上便挨了一记爆栗子,只听净空师太笑骂道:“小鬼头,还神马都是浮云,竟敢在为师面前装老辈,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杰护住脑袋,哧溜一下躲在了骆思恭身后,叫道:“师伯救命,您瞧瞧,我师父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骆思恭忍俊不住,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转身也在高杰头上敲了一记,笑道:“我师妹温柔贤淑,你竟敢胡乱编排她,该打!” 高杰腹背受敌,只得抱头鼠窜,又逃回椅子上,心有余悸地抗议道:“敲爆栗子莫非也是我们峨嵋剑仙派的神功吗?!师父和师伯随手便敲,敲之即中,中之好疼,手法纯熟之极,当是常年苦练的结果!看来,以后我也要学精此术,好用之于晚辈弟子,将此神功发扬光大!” 听得高杰如此胡说,骆思恭和净空师太相视莞尔,本来凝重尴尬的气氛顿时消融于无形。 心结既解,骆思恭连忙招呼净空师太坐下,喝了一口下人端上来的茶水后,方才低声问道:“师妹,你突然进京,莫非是为了鸿儒之事?” 高杰没想到骆思恭开门见山便提到了徐鸿儒,急忙道:“是啊,师伯,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为了他而来?” 净空师太黯然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记得他?” 骆思恭道:“我虽只是在出师下山后见过他一面,但他是你的亲弟,我自然会记得。” 高杰见骆思恭说着说着,又要回到他和师父感情纠葛的老路上去了,连忙打岔道:“师伯,莫非你见过徐传头了?” 骆思恭点点头道:“我也是今日方才在锦衣卫诏狱中见到了他。鸿儒了不得啊,竟然惹出了偌大风波,连圣上都惊动了。他如今铮铮铁骨,视死如归,完全不是我印象中斯文儒雅的样子了!” 净空师太心里一动,问道:“鸿儒怎会关进你们锦衣卫的诏狱之中?” 骆思恭道:“鸿儒起事,声势浩大,最盛之时几乎聚集了数十万乱民,山东、河北等地被闹了个天翻地覆。皇上圣明,觉得在鸿儒振臂一呼之下,竟然从者云集,说明事出有因,并非是上报的妖言惑众那般简简单单,于是便交给了我锦衣卫,务求查明真相,以绝后患。鸿儒押解进京时,正是我和小杰等前去辽东公干的时候。圣上钦命,彻查此事,且必须由我督办,所以他关入诏狱后便一直没有提审。” 高杰和净空师太对视一眼,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骆思恭见状,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此事干系太大,我虽有心要帮你们救出鸿儒,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净空师太点点头道:“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你不必自责。这次我赶来京城,能相机救出鸿儒当然是最好,但我也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让鸿儒和他的孩子能够见上一面,不知你是否能够办到!” 骆思恭想了想,将杯中茶水一口喝光,沉声道:“此事虽有极大的风险,但我必将为师妹办成!” 高杰担心道:“进去锦衣卫诏狱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骆思恭苦笑道:“当然。除了圣上和我,其他人等,除非领有圣旨,绝对无法进入诏狱之中,即便是皇亲国戚、王公侯爵亦不例外。” 高杰急道:“那师伯你要如何操作此事呢,会不会影响到你?” 骆思恭淡然道:“锦衣卫,明面上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不可一世的存在,但实际上,也成为了王公大臣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暗地里盯着我,向把我拉下马的人不计其数。不过,我既然答应了,自会安排妥当周全,你们勿须担心!” 净空师太道:“你一向如此,胆大心细,将极端危险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好生容易似的。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放心,除非你事先将计划详详细细告知,待我确定不会危及到你的情况下,方能同意冒险一试!” 骆思恭望着净空师太,露出一丝笑意道:“师妹的关心,我很久没能体会到了,这感觉真好!” 高杰一晕,没想到大明朝廷第一高手,自己的师伯骆思恭年近七旬,依旧是个痴情种子,时不时就情感泛滥一下,可以想见当年他和师父年轻时,必是郎情妾意,肉麻得紧。据高杰所知,骆思恭是由圣上赐婚的,夫人出自贵族名门,但在十多年前便已过世。有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是不是可以出手帮衬一下,将师父和师伯重新捣鼓在一起,整出个黄昏之恋呢? 一时间,高杰竟然神游天外,开始YY起师父和师伯的情事来。 骆思恭见高杰走神,一记爆栗子便落在他的头上,将这个思想不单纯的家伙打醒,然后笑道:“小杰,也许鸿儒尚有一线生机,不过此事却要落在你的头上。” 高杰瞪大眼睛问道:“我?!您老就别开我玩笑了!连您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都办不到的事,我一个布衣猎户充哪门子大头蒜啊!” 骆思恭也不知高杰肚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时不时蹦出些稀奇古怪、却又好笑贴切的词汇语句来,忍着笑意道:“此事虽并无把握,但尚可一试!要知道,你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布衣猎户了,不但封了忠勇侯,而且还家财万贯,富得流油。” 高杰此前并未将自己在蒲州尚有一个大型商号的事告知净空师太,一来是没时间说,二来他深知师父对贪慕荣华富贵的人深恶痛绝,师伯便是最好的范例,担心她知道后,责怪自己不专心武学修炼,一心往钱眼里钻,所以没敢告知,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此刻见师父听了师伯的话,审视的目光从一旁扫来,连忙岔开这个话题,郑重其事、斩钉截铁地道:“师伯但有所命,师侄必当全力以赴!” 骆思恭见高杰答应得痛快,满意点头,伸出食指,指了指宫城的方向,神神秘秘地道:“信王!”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锦衣卫诏狱 第二日,按照约定,高杰、净空师太和惠静三人来到了北京内城的千步廊西侧。 明朝刑部大牢的位置位于内城西交民巷之中,而东厂的监牢则不同,因其地位特殊,办公衙门和大牢则位于京城重地十王府街,也就是如今的王府井大街。在辽、金时代,王府井只是一个不出名的村落,到了忽必烈定都北京之后,这个小村落开始热闹了起来,并有了"丁字街"的称呼。到了明成祖时,在这一带建造了十个王府,便改称十王府或者十王府街。明朝灭亡了以后,王府也随之荒废了,人们便称它为王府街。东厂的大门口的那条街,被称为东厂胡同。 同样,锦衣卫衙门的地位也极其高贵,不像其他亲军衙门那样散落在京城的坊巷中,而是靠近皇城的正门承天门,在千步廊西侧,毗邻五军都督府,与东侧的六部隔街相望,位于明代核心权力机构的驻地。而其诏狱便坐落在衙门的东南角,有独立的大门进出。 锦衣卫诏狱门脸并不大,从外面看起来,很是低调。一般百姓都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关押重犯的所在。 今日,高杰三人在外面都披了件带斗篷的厚实大氅,将形貌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为了让惠静见一见父亲,骆思恭此次冒了天大的风险,为了不被心怀不轨之人看到,避免授人以柄,高杰三个便作了这番打扮,裹得像三只硕大的粽子似的。 骆思恭头戴高冠,身着黄色飞鱼服,外罩黑色大氅,和高杰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打扮一模一样,早早便在诏狱外等候。 见高杰等到来,他也不多话,转身便走。高杰看了净空师太一眼,心里颇有些紧张,然后便低下头,跟在师伯身后向诏狱的门口走去。 诏狱,主要是指九卿、郡守一级的二千石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诏书始能系狱的案子。就是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意为此监狱的罪犯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定罪。锦衣卫的监狱就是诏狱的一种,乃“明之自创”。“诏”作为有特定含义、为皇帝所专用的字眼,实际上也有表明皇权尊严的神圣性和象征性的意义。秦王嬴政令群臣议立名号时,臣下建言:天子自称为“朕”,命为“制”,令为“诏”。而且,古代的“狱”并非只有牢狱之意,《金文诂林》有云“稽之经传,狱字恒指狱讼为言,不必指系囚之地。”也就是说,“狱”也可用来指法律案件。所以,“诏狱”首先指的是皇帝钦命的法律案件,“诏狱”不同于一般狱讼的特性,即奉皇帝诏旨治狱的特性,才凸现出来。实际上,一旦有重案发生,或要抓捕身份特殊的犯人,朝廷百官多会请求皇帝下诏收系罪犯。“假谒者节”,召犯人入“诏狱”,谒者所持之“节”,作为一种凭信,是皇帝的象征和皇权的体现,代表皇帝的意志。其次,作为实体牢狱(即关押、囚禁犯人的场所)的“诏狱”也是存在的。两汉之际,赤眉军立刘盆子为帝,时任更始政权的盆子兄长刘恭自以为罪恶深重,故“自系诏狱”,显然,“诏狱”也可指关押、囚禁犯人的场所。 明朝特有的锦衣卫拥有自己的监狱,称诏狱,或是“锦衣狱”,由锦衣卫北镇抚司署理,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诏狱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史称:“刑法有创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 对于锦衣卫诏狱的无法无天,许多大臣都曾上书诟病过,如明嘉靖时,刑科都给事中刘济曾说过:“国家置三法司,专理刑狱,或主质成,或主平反。权臣不得以恩怨为出入,天子不得以喜怒为重轻。自锦衣镇抚之官专理诏狱,而法司几成虚设。” 但皇帝需要便是硬道理,文武百官再不满意也毫无办法,到了天启年间,锦衣卫地位依旧稳如泰山,其诏狱仍然是所有人谈之色变的所在。 显然是骆思恭早早便作了安排,一行人刚到诏狱门口,便被一个锦衣卫的头目毕恭毕敬地带了进去。 走进阴暗潮湿的诏狱,高杰便感觉到浓浓的阴森之气。诏狱分为普通牢房和死囚牢房,过厅的两侧共有十二间普通牢房,有男牢和女牢,每间四平方米的牢房里一般要关押六人左右,里面只有一个低矮的土炕,可以想见是如何的难受不堪,何况空气污浊的牢房里终年不见阳光,被关押的的犯人往往熬不到审结就会不堪折磨而死去。 诏狱里的防范措施是非常严密的。被投进诏狱,就等于身处戒备森严的天罗地网之中,一般情况下是插翅难逃的。窄窄的过道房檐上有密布的铁网铜铃,小小的院子里有灌满流沙的厚墙以防止犯人凿墙外逃。哪怕是犯人死后,也只能从死囚洞中拖出监狱而不能从大门出入,真可谓固若金汤。 在昏黄暗淡的油灯灯光下,高杰三人跟着骆思恭和那个锦衣卫头目下到虎头牢中。 死囚牢房又称为“虎头牢”,位于地下,更是阴暗潮湿异常,呈环形布局,中间有一块不大的空地,供死囚放风活动。空地上有个水井,窄窄的井口乃是用一整块岩石凿成,使得犯人连寻死也不能。 将众人带到一个石砌的牢房门口,那个锦衣卫头目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然后侧身守在门口,示意高杰等进去。 骆思恭俯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锦衣卫头目迟疑了一下,方才点头称是,弯腰退出了虎头牢,上去普通牢房等待。 骆思恭取来一盏油灯,递给高杰,对他们点点头,示意可以进去了,自己则守在牢房之外,没有进去。 走进牢房,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便迎面扑来,比之过道上还要浓烈,高杰差点背过气去,过了半天方才适应过来。 见有人进来,土炕上一个头发蓬松,身着破破烂烂死囚服的人便起身坐了起来。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亮,高杰依稀认出了此人正是神医徐鸿儒。 此刻的徐鸿儒,和他当初在涌峰山见到的那个身穿长袍,长须飘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徐传头大为不同了。 徐鸿儒有神医知名,养生有术,那时的他身体保养非常好,面色红润,犹如童颜,若不是留着长须,咋一看去,完全不像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 可如今,他形容枯槁,披头散发,本来颇为健硕的身躯变得枯瘦如柴,肮脏的囚服套在身上,就像挂在木架上一般空空荡荡。唯一没变的,就是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犹如黑暗中最亮的星辰。 “鸿儒!”净空师太骤见亲弟,忍不住颤声低喊。 徐鸿儒茫然望着高杰三人,直到他们将大氅的帽子取下,方才恍然,失声问道:“你们,你们怎么进来了?” 净空师太在脏兮兮的土炕上坐下,拉着他的左手,一边上下打量,一边说道:“多亏了师兄,我们方才得以进来看看你!” 徐鸿儒点点头道:“原来是骆大哥帮忙的。此处乃是虎头牢,我更是皇帝眼中的逆贼重犯,想来骆大哥定是冒了天大的风险,担了莫大干系方才能办到。昨日来见我时,他便给我带来了酒菜,让我大快朵颐了一番。唉,此等恩情,我以后却是无法报答了!” 高杰上前跪倒,磕了几个头方才道:“徒儿拜见师父!” 徐鸿儒让高杰赶紧起来,压低声音急道:“少教主,属下岂敢受你如此大礼,折煞鸿儒了!何况你是家姐的徒弟,却怎又对我喊起师父来了?” 高杰心情沉重,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他道:“我师父传我武功,而您则授我以医术,自当同为恩师。这布包中是徒儿新近炼成的丹药,你暂且留着,日日服用,保重身体,等我们想法救你出去。这些药丸都是按照你给的生生药经研制而成,有强身健体的,有治疗创伤的,你一看便可分辨得出了!” 徐鸿儒左手从净空师太手掌中抽出,接过布袋,举到鼻端一嗅,惊讶地说道:“天才,天才啊!这才多长时间,少教主便能练出白虎丹和生肌丹,太不可思议了!” 净空师太哽咽道:“小杰争气得很,你的医术后继有人了!” 徐鸿儒一个劲地点头,望着高杰喜不自胜。 净空师太这是方才发现,惠静远远站在牢房门口,一直没有走近前来,连忙道:“惠静,你不是一直日思夜想,要见爹爹吗?赶紧过来啊!” 徐鸿儒抬头望着局促不安的惠静,面露慈爱之色,苦笑道:“我自认一生行事磊落,为人道义,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唯有对你,我的欢儿却是心中有愧!想来,你一定在记恨爹爹吧!” 惠静在出家前的俗家名字换做徐欢儿,高杰是知道的。 惠静神情复杂,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只是望着徐鸿儒,默不作声。 徐鸿儒眼圈发红,转头对净空师太道:“大姐,我自知这次难逃一死,欢儿以后还是要继续拜托您了!” 没等净空师太说话,惠静突然哭出声来,喊道:“你不准死,不能死,不要把我拜托给姑姑,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不能!” 徐鸿儒闻言,老泪顿时纵横而下,埋头低泣起来。 惠静缓缓走到近前,伸手想要拉住父亲的右手,谁知一握之下,衣袖中空无一物。惠静惊慌失措,哭喊道:“爹爹,你的手呢,你的手哪去了?” 高杰和净空师太这才发现,连忙查看,发现徐鸿儒的右手竟然已经齐肩而断。 徐鸿儒用左手衣袖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淡笑道:“邹县一战,我的这条臂膀被叛徒魏七斩断了。如今,伤口早已愈合,没有什么感觉了,你们莫要担心!” 痛惜之下,惠静终于扑进徐鸿儒怀里,放声大哭。 净空师太出家前,性格暴烈,当下恨声道:“魏七?!就是那个一直跟随你多年、山东郓城断刀门门主魏程光的儿子吗?”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奇人汪文言 徐鸿儒凄然一笑道:“是啊,魏七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素有谋略,颇能带兵,在我称王之后,便封其做了总兵,当作左膀右臂来看待。谁知,现实却是这般的讽刺,伤你最狠的人,偏偏就是你最信任的人!最后的邹县之战,便是他联合了都督侯王,将我砍伤后,五花大绑献给官兵。” 净空师太惊道:“连侯王也一起背叛了?” 徐鸿儒苦笑不答,痛心地垂下了头。 高杰连忙问道:“侯王又是谁?” 净空师太道:“侯王出自直隶大圣门,曾是闻香教一个外堂弟子,因鸿儒在一次偶然机会,见到他奋勇击退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黄岭三雄,为的只是救下一对落难的秀才夫妇,便将其提拔为堂主,调到身边成为左右手!” 徐鸿儒抬起头淡淡道:“起事后,我任命他为都督,掌管所有战事的统筹调配,身居要职。谁知。。。” 净空师太道:“如今他二人何在?” 徐鸿儒摇头道:“被俘后,我在邹县一直被官兵严密关押,不久便被押解进京,投入锦衣狱的虎头牢中,并不知晓他二人后来的情况。” 净空师太皱眉沉吟片刻后,方才道:“他二人我都曾见过,皆是颇有侠气之人,且出自武林名门,不像是会卖主求荣之辈。” 徐鸿儒道:“我和他俩相处数年,对其性情为人、处世之道都认真细致地考察过,自认为是值得信赖的,所以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着了道。如今想来,只能怪我识人有误,自作自受罢了!” 高杰插言道:“不管如何,这两个叛徒必须受到严惩!您放心,这些事就交给我们来做吧!” 徐鸿儒道:“少教主要严惩此二人,我绝对赞同。这倒并非因为他俩暗算于我,而是他们还因此害了随我起事的无数好兄弟,乃是我圣教的叛徒!只是,你千万不要贸然行事,操之过急,一切以保护好自身安全为首要,没有十足的把握切不可妄自动手!” 净空师太道:“你且放心,有我在,小杰不会有事的!” 这时,骆思恭走了进来,告知到了离开的时间了,并叮嘱徐鸿儒道:“鸿儒,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千万不要有轻生之念。我会将提审的时间推后几日,以便小杰可以去找信王殿下救你。” 徐鸿儒不知高杰后来的情况,哪知道他不但和信王扯上了关系,就是连当今圣上也见过面、聊过天的,生怕此事会牵连高杰,连连摆手拒绝。 高杰见一时间难得说清楚,所以也没再多说,便匆匆和净空师太等一起告辞,离开了锦衣卫诏狱。 此后一连两日,高杰都在找机会面见朱由检,可却一直没有见到。直到第三日,朱由检才从宫里传话出来,让高杰明日到慈庆宫见面。 皇宫东部的宁寿宫以南,有一座红墙绿瓦的宫殿,叫慈庆宫,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俩从下便在此长大,后来生母死后,被西李李选侍领养,带去了乾清宫。直到天启帝登上帝位,念及弟弟年幼,虽封了他为信王,但并未按惯例让其离开皇宫去封地,而是重新安排朱由检搬回了慈庆宫居住。 这日,高杰早早便进宫来到了慈庆宫,想到等下要跟朱由检请求的事情,他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这个年幼的便宜小弟能不能办到,心中丝毫没有把握。 在慈庆宫外迎接高杰的,正是朱由检的随身近侍王承恩。 对于这个王承恩,高杰有种奇怪的感觉,认为他不是个寻常的太监,更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人。除了在敞梁湾见面时的高傲外,王承恩在高杰来京后有阻止其与朱由检会面的嫌疑,这让高杰在和他打交道时,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暗地里生了警惕之心。 王承恩则完全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根本没发生过阻止高杰见朱由检的事情一般,谦恭而热情地将高杰引进了大殿之内。 当高杰走进慈庆宫大殿时,竟然发现有两个人比他来得还要早。 其中一人,五十岁出头,中等身材,略瘦而精干,双眼炯炯有神,却带着些暴烈之色,看上去就像随时准备要跟人干上一架似的。此人高杰在击鞠射柳大会上见过,正是兵部都给事中、东林人杨涟。 而另一位则皮肤白皙,年纪与杨涟相仿,却生得颇为健硕,脸上始终都带着温暖的笑意,让人一见之下,便有亲近之感。 见高杰随王承恩进来殿中,那肤白健硕之人急忙离座,起身施礼拜见。高杰这才知道,他乃是东林党人中最特别、也最深藏不露的一个,时任内阁中书舍人,也就是如今的首辅叶向高的内阁秘书,官居七品,名叫汪文言。 汪文言本名为汪守泰,原为南直隶徽州府歙县(今属安徽)一名库吏,因监守自盗被判遣戍,当过“门子”。清赵翼《郂余丛考》对“门子”这一词条的解释是:“今世所谓门子,乃牙(衙)署中侍茶捧衣之贱役也。”也就是在官衙中侍侯官员的差役。因为门子是个贱役,没有前途,所以汪文言此后可以隐瞒了自己的这段历史。后来为了生计,他来到东林党官员于玉立的门下当了书吏。于玉立被贬官后隐居家乡,不知京中情况,就派汪文言进京广结朋友,了解动向,还为他捐了个“监生”的身份,以利于活动。 汪文言此人慷慨仗义,机灵能干,颇善察言观色,能言善辩,活动能力也极强,加上又有于玉立的举荐,所以很快就与东林要人的关系搞得十分密切。与此同时,他还结识了当时的东宫伴读,大太监王安,而王安对他的才学很钦佩。他在王安面前,经常大言炎炎,品评人物,引得王安更是刮目相看。 那时正是万历年间,由于万历帝深恶东林党人,所以东林党大小官员处于倒运之时,在朝堂上几乎被驱逐一空,当权的尽是齐、楚、浙三党的人。而这个汪文言偏偏就看好东林党,使出了一套纵横术,在齐、楚、浙三党之间“用间”,也就是散布谣言,大施离间计,弄得三党人士疑神疑鬼,彼此猜忌,竟在内讧中丧失了战斗力。汪文言间接瓦解了齐、楚、浙三党的力量。 移宫案前后,汪文言奔走于王安与廷臣之间,起到了联络员的作用,为护驾也是间接立过功的。东林党人对他大为赞赏,不少人把他引为知己。 而齐、楚、浙三党回过味儿来之后,当然对汪文言恨之入骨。堂堂朝士,竟被一个小角色玩了个团团转!大家就都憋着劲头要整死他。 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九月,也就是前年,王安与魏忠贤反目为仇,相斗之下以失利告终。汪文言骤然失去了靠山,立刻就有顺天府丞邵辅忠出面弹劾他,让他连“监生”的身份都丢了。汪文言见势不好,赶紧开溜,哪知道一出北京城,又被御史梁梦环弹劾,被逮下狱。好在泰昌帝以及天启帝即位,东林党人都立下大功,这两年在朝堂上的势力已经非常壮大,所以汪文言在监狱中没吃多大的苦。 不久之后,汪文言无罪释放,锐气不减,玩得更欢了,跟公卿大佬们频频交游,一时间门庭若市。 去年年末,首辅刘一景病退,叶向高继任首辅之位。汪文言这颗政治新星,引起了叶向高的瞩目,奏请天启帝让连监生都不是的他当上了内阁的中书舍人。韩獷、赵南星、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东林名人更是与他交情甚厚。 别看他体格健硕,说话粗鄙,实则文采不凡,颇有内秀。他的身上很少见到文人的穷酸之气,更多的是江湖中人的匪气和胆识,极善谋划算计,和黄尊素一道被称为东林党的两大智囊。黄尊素以学识渊博见长,而汪文言则以干练圆滑著称。如此奇葩的汪文言,虽然职位低微,却成为了东林党朝士中最为特殊,最为另类的一位,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位。 心中想着后世对这个家伙的评价,高杰暗生警觉,表面上却带着比汪文言更热情、更灿烂的微笑,与之还礼相见。 待两人假惺惺地客气完了之后,那厢的杨涟这才施施然站起身来,也不移步,就在案几前微微一礼道:“杨涟,见过忠勇侯!” 高杰深知这个杨涟是个不谙人情世故,一根肠子通到底,极为耿直之人,对别人的喜恨好恶全都放在脸上,倒不用太过警惕,所以对他带有怠慢之意的见礼毫不介意,而是上前数步还礼道:“小子高杰,见过扬大人!” 杨涟没想到高杰是这般反应,颇为意外,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再不通世故,这个浅显的道理还是懂的,尴尬了一下,消瘦的脸庞微微泛红,再次躬身回礼道:“忠勇侯客气了,杨涟惭愧!” 站在高杰身后的汪文言捻着稀疏的胡须,依旧如笑弥陀一般,眼睛里却隐隐放出精光,若有深意地重新打量其这个少年来。 高杰来之前没想到朱由检召自己来慈庆宫相会,竟然还会有两位东林党的名人在场,心里正泛着嘀咕,就听殿外有內侍禀告:“首辅大人驾到!” 高杰闻听,暗道:“我靠,由检这小兔崽子这是要做什么,明明知道我和魏忠贤家走的近乎,却偏偏在此召来这么些个东林党名士,是想看我奋勇单挑他们呢,还是要见他们一起群殴我呢?!”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半月论谈 这还不算完,在叶向高之后,吏部尚书赵南星、吏部尚书孙慎行等东林党朝士也陆续赶到。一时间,慈庆宫中名士云集,人才济济,顿时热闹起来。 位高权重的叶向高、赵南星和孙慎行三人,自然成为了中心,三人都头戴二梁冠,身穿蔽膝赤罗衣,青饰领缘,佩药玉、黄绿赤练鹊花锦绶,白袜黑履,穿着打扮都颇为正式,便如同上早朝一般。他们虽然见到高杰,惊讶之下,也都客客气气地持礼相见,但过后却再也没搭理他。 这种情形,高杰已经有所预料,东林人皆出自名门望族,以名士自居,哪会把他这个出身卑贱的小猎户放在眼里,即便小猎户如今贵为忠勇侯,在他们心中也如同市井中的暴发户,粗鄙不堪。不过,意外的是,有两个人倒并未抛弃他,一个是始终笑眯眯的汪文言,还有一个竟是炮筒子杨涟,他俩一直站在高杰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胡扯。 高杰一边应付二人,一边观察场中形势,心中粗略地有了些计较。 汪文言和杨涟均是七品芝麻官,职位低微,在这种公开场合,自然比叶向高等高官要低调。但两人又有不同,汪文言职位虽低,但文采和谋略均属上乘,且为人处世圆滑多智,在东林党内部属于智囊型的角色,颇为重要;杨涟性格直率,为人古板,并不为大多数东林人所喜,但他性情直率,敢于做这些文人不敢做的事情,身为言官,尽忠职守,即便是面对皇帝老子,他也敢公开放炮,成为了货真价实的急先锋,东林党魁首门虽不会与他深交,但仍将其当作一个与对外斗争时不可或缺的重要棋子。 说实话,高杰对汪文言没有什么好感,即便他是对自己最为客气的,相反,对于炮筒子杨涟,高杰却有些心有戚戚焉,不知是觉得他可怜呢还是可敬。 当然,此刻高杰最大的心事,是对于朱由检选择这样一个场合召见自己颇为不解,也隐隐有些不安。起码,眼前的情形是一个信号:朱由检和东林人走得很近。 而天启帝和魏忠贤暗中筹备的变革,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改变税制,准备向地主、富商们纳税,这些势必会触及到门名望族的底线和利益,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必会和东林人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不可避免地发生冲突。朱由检此刻和东林人走得太近,绝非什么好事。 正胡思乱想间,就见大殿屏风后人影一转,朱由检来了。 唇红齿白的朱由检披着件银鼠皮的棉袍,笑盈盈地与叶向高等见礼,最后才来到高杰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际,笑道:“杰哥哥,由检好想你!” 高杰此去辽东,足足有两个多月没见到朱由检了,闻言心中感动,将其一把抱起,摸了摸他的脑袋,温言道:“我也想你了!咦,几日不见,我家由检又长高了,愈发像棵玉树一般淋雨淋风了!” 朱由检小脸一红,把头埋到高杰怀里,咯咯笑道:“那叫玉树临风,可不是淋雨又淋风的树!” 高杰故意一拍脑壳,尴尬笑道:“哎呀,没文化真可怕啊,让你的贵客们见笑了!” 一众东林党人听了,皆相视无言,既对高杰和信王的亲昵心生妒忌之意,有对这个山野小子不学无术而暗生鄙视之心。 朱由检却毫不介意,笑道:“不过,能做一个挡风遮雨的参天大树也是好的,杰哥哥的话倒另有深意!” 高杰闻言,顿觉欣慰,将朱由检放下后笑道:“赶紧招呼你的贵客吧,不要因我失了礼数,慢待了各位大人!” 朱由检点点头道:“想来杰哥哥已经与各位大人都见过了,也知道他们都是我朝名士,自从上月开始组织了这样的半月论谈之后,由检从他们身上可是学到了不少知识见解,长进颇多。” 高杰脱口而出道:“半月论谈,这是什么鬼?” 在场众人不解高杰此话之意,朱由检也不例外,但他与高杰亲近,熟悉其说话风格,稍楞之后亦猜出了此话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就是各位朝中名士每隔半月便来慈庆宫聚会一次,谈古论今,畅所欲言,大家交流近日所思所虑,为我大明献计献策!” 高杰作恍然状,一拍大腿,大声道:“那便是集会了!” 吏部尚书赵南星微微一笑,出言讥讽道:“忠勇侯虽出自山野,未经教化,但集会一词却也算贴切!” 高杰拱手道:“赵大人过奖了!小子在乡下时,常见七大姑八大姨在农耕间隙休憩之时,聚在一起唠嗑打屁,我们家乡话就叫集会。原来,各位大人如此隆重地聚在一起,也是差不多的。如果谈论的是四书五经、伦理纲常、诗词歌赋,小子自认文采缺缺,写字撰文更是狗屁不通,只能做壁上观,充当看客,但既然是唠嗑打屁,倒是俺的专长,那就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大家一起切磋切磋吧!” 赵南星没想到自己的讥讽之言,竟然被高杰如此曲解,还趁机将他们郑重其事、具有深意的半月论谈与乡野大妈田间唠嗑相提并论,鼻子都气歪了,花白的胡须随着嘴巴和鼻孔喷出的粗气飘扬,脸色也憋得泛起了红色。 可是,面对高杰这个年方十六、七岁,似是有口无心、口无遮拦的乡野少年,身居高位的赵南星又不能自降身份,出言驳斥,只好咬牙隐忍,暗生闷气。 汪文言站在高杰身旁,从侧面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装傻充愣的高杰,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光中颇有深意。 朱由检小孩心境,闻声发出咯咯大笑,举起小拳头在高杰身上擂了一拳道:“杰哥哥,这哪会一样,呵呵!” 其他如叶向高、孙慎行等虽没有赵南星那般气结,但被高杰这么一通胡说,顿时对今日的这次聚会意兴阑珊起来。要知道,他们为了参加这半月论谈,为了在聚会上、在各位名士和信王面前作出精彩演讲、出尽风头,事前可是认真备了课的,谁知高杰狗嘴吐不出象牙,在他眼中竟然成为了村妇闲聊,无不感到深受打击,心生挫败之感。 杨涟耿直,当下大声道:“忠勇侯此言差矣,在座皆是曾寒窗苦读、学识渊博之名士,所思所言,尽是关乎我朝兴衰、关乎民众生计的大事,岂可于村妇粗言秽语相提并论!” 高杰惊讶地“哦!”了一声,连忙躬身致歉道:“小子没读过书、见识少,所谓大事只有温饱安定,却哪及得上诸位大人想得那么远那么多,惭愧啊惭愧!大人不计小人过,诸位国士朝士,便当小子适才所说就是个屁,闻过就忘记了吧,千万不要怪罪!” 高杰道了歉,众名士本该心中舒坦些,但不知怎的,他们不但没有感到舒坦,每每想到高杰那句“适才所说就是个屁,闻过就忘记吧”,不禁内心翻涌,直犯恶心。 朱由检年纪小,不明其中深意,只觉高杰的话有趣的紧,又呵呵笑了会,方才招呼众人坐下,让內侍们奉上水果点心。 被高杰这么一闹腾,聚会的气氛顿时有些冷场,过了半晌,吏部尚书孙慎行打起精神,起身言道:“蒙信王殿下相召,我等齐聚一堂,品美食,畅所言,实乃大快之事。今日,某有一言,权当抛砖引玉,请诸位大人指教!” 众人也精神一振,重新调整状态,注视孙慎行,开始凝神细听他的演讲。 孙慎行,今年五十七岁,字闻斯,号淇澳。江苏武进人。明朝开国功臣燕山忠愍侯、全宁侯之后。外祖父是明代著名文学家、军事学家唐顺之。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朱之蕃榜进士第三人。授翰林院编修。累官至礼部侍郎。韩敬科场事发,孙慎行主张罢黜韩敬,遭到韩敬同党的攻击。辞官。熹宗继位,东林党复兴,天启帝召回孙慎行,拜为礼部尚书。 孙慎行学问极深,尤其对于人性道义的研究颇有心得,威名于天下士子,故此在东林人重归朝堂后,占得吏部尚书高位。 他长身而立,意气风发,举目环顾一圈后,方才娓娓而道:“人心道心,非有两项心也。人之为人者,心;心之为心者,道。人心之中,只有这一些理义之道心,非道心之外,别有一种形气之人心也。。。” 一段长篇大论足足说了有盏茶功夫方才作罢,引来众人一片掌声与赞誉。 高杰听得稀里糊涂,似懂非懂。他虽是考古学本科生毕业,对古文研究颇有些心得,但那也仅限于写于书本上的文字研究,一字一句进行翻译,方才能够明白其中深意。像孙慎行这般口述之言,速度极快,加之他的语音还带有江苏口音,哪里能够完全明白。见众人击节叫好,高杰无奈,也只好滥竽充数,跟着吆喝了几声了事。 孙慎行自认立身持正,凡是循规蹈矩,有条有理,对不合规矩、罔顾法规之行素来痛恨。高杰封侯之时,在朝堂之上持反对意见的一众大臣中,就有他一个。山野之人,凭借帝王之恩宠而跻身贵族行列,自然会遭到所有老牌贵族豪阀的发对的。所以,今日骤见高杰出现在半月论谈上,孙慎行哪肯放过这个机会,见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装模作样吆喝叫好,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只见他俯身端起酒杯,对着高杰的方位遥举言道:“忠勇侯年少俊杰,入京数日,便立身朝堂之上,想来定有过人之处。适才老夫所言,乃今日所思,思虑未必周全,其中当有疏漏之处,如忠勇侯不弃,敬请点评一二如何?” 高杰闻言一愣,暗道:“你个老家伙,明明知道我没读过书,偏要拿这些八股文章来为难我,看来是真心不待见我啊!怎么办??我听都没听得太懂,别说点评一二了,便是点评个零点一零点二也无从下手啊!” 朱由检和高杰亲近,安排座次时,让他和自己坐在了同一张几案后。无奈之下,高杰厚着脸皮转头对朱由检道:“由检,这位孙大人刚才说了半天,我却只顾着埋头对付面前的冬枣了,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你且跟我讲讲,孙大人这么长一段话的中心思想,最好简短点,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听到长篇大论,容易走神,甚至是打瞌睡!”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舌战名儒 高杰看似话音不大,但在座的人却偏偏都清清楚楚听在耳中,顿时一片哗然。孙慎行饶是涵养功夫极高,也被气得面皮抖动,浮现酱紫之色。 朱由检与其兄天启帝朱由校不同,自小便熟读四书五经,小小年纪文采不凡,见高杰发问求救,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很是热情地指点道:“人心,指的便是做人的良心;道心,则指的是人天生的仁、义、礼、智、善之心,与人心相对。孙大人之意,乃是说道心越胜,人心越善,道行越高;反之,亦然。” 在座的东林名士,见年幼的朱由检侃侃而谈,将孙慎行这番深奥而颇有深意的言辞分析得有条有理,清楚明白,个个满心欣喜之情,顿时将因高杰败兴之语所带来的不快一扫而空。 高杰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人心,道心,原来孙大人说的是这么回事,我算是弄明白了。”他转头看向孙慎行,捂掌道:“孙大人好厉害!” 孙慎行此前被高杰气得要死,哪肯就此放过他,追问道:“忠勇侯既然得信王殿下指点,明了了在下的观点,便请发表高见,点评点评吧!” 高杰暗恨:“这老小子干嘛穷追不舍的,难道非要看我出丑才肯罢休不成?!好像我借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一边心中腹诽不已,一边开动脑筋,准备反击。 高杰岂是个任人欺辱的角色,要知道,他可是来自几百年后的现代,掌握的知识文化岂是当今的古人所能比的,沉吟半晌,他突然“啊呀!”一声,同时一拍大腿,吓了大家一跳,然后大声道:“孙大人说得非常好!绝对精彩!” 众人见高杰憋了半天,闹出偌大动静,就蹦出了这么两句废话,顿时满脑壳黑线,郁闷得直翻白眼。 孙慎行更是气恼,差点爆了粗口,还好他身为礼部尚书,乃是知书达理的模范,忍了半天方才好不容易忍住骂娘的冲动。他认为高杰就是个草包,绝对是因为无言以对,方才如此作态,想要偷鸡,正待痛打落水狗,穷寇猛追,好生羞辱羞辱他。 却见高杰接着摸了摸下巴,好像他和孙慎行一样留了长须一般,突然摇头晃脑,慢条斯理地道:“不过。。。” 孙慎行到了嘴边的话又被高杰“不过”两字噎了回去,就像是大口喝水突然被呛了一般,猛地咳嗽起来,一时间上气不接下气。 高杰见孙慎行被自己的小把戏折磨得很是悲惨,心中不忍,便正色道:“不过,小子认为孙大人的话虽然很是有理,但这也只是基于一种理想世界而得出的结论。现实中,却并不一定适用。” 孙慎行闻言,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声,出言问道:“此话怎讲?” 高杰道:“小子来自村野之地,我们那里的街坊邻居、大叔大婶从未接受过孙大人所谓的道心的教化,但他们依旧心地纯良。反之,有些人虽然自小到大,学识渊博、知书达理,但却仗势欺人,到处侵占土地,为富不仁,良心大大的坏!”见孙慎行作势便待反驳,高杰哪会给他机会,提高声调,继续道:“道心,在现实中,并不一定能让人心向善。很多人是因为饭都吃不饱,没有衣服穿,从良民却生生变成了小偷、强盗或者逆贼。所以,小子以为,要想人心向善,首要的不是灌输给他们什么道心之类的废话,而是要解决基本的生存条件。只有解决了百姓们的温饱问题,孙大人的道心才有可能去影响到他们的人心!” 高杰跟开了挂似的,用后世的理论和言辞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也不管在座的老古董们听不听得明白,一气呵成,完成了自己的演讲。 之后,他添了舔干涩的嘴唇,端起眼前的茶杯一饮而尽,静等对方的反驳。 后世的大学之中,经常会开展辩论赛。评委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辩题,双方学生犹如斗鸡一般各持己见,上窜下跳,互相驳斥和攻击,实际上就是玩一种无聊的文字游戏。这种辩论赛唯一的好处,就是能锻炼出一批善于狡辩的人才。高杰虽没有参加过这种比赛,但也曾被逼着前往现场给系里的所谓高手加过油,助过威,无形中亦会有所收获。没想到,跑到大明朝了,这点鸡肋般的收获还派上了用场。 在座的东林名士虽对于高杰说话的方式不是很实用,但他话中的意思还是能够猜出个十之八九。高杰将孙慎行看似合理的理论,从理想和现实两个层面进行了分析,得出的结论暗合如今大明朝的实事,听起来竟颇为有理,让叶向高等人形态各异,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微微点头,还有些则陷入了深思。 当然,东林人是团结的,即便高杰说得再有理,也不会有人真的出言赞同附和。可现场一片沉寂,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 自古以来,所谓士子文士、达官贵人多来自于富裕高贵的家族,哪里会真正理解下层百姓的需求。但制定国策和方针的,偏偏又正是这班后世所谓的专家,所以他们的理论腔调多是空中楼阁、海市蜃楼般的存在,也就是乌托邦,付诸实践时,才发现严重地脱离了现实,毛用都没有。 立场不同,观点也会不一致。执政的党派不同,所实施的方针政策亦会偏差甚大。 理论联系实际,这是后世伟人提出的重要观点,又岂是古代这帮老古董能领悟的! 朱由检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全无所谓的高杰,满脸迷茫。他是个聪明睿智的孩子,也是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对于名满天下的东林朝士,充满了敬仰和膜拜之情,所以才邀请叶向高等在他居住的慈庆宫举办半月会谈,想学到更多的知识,领悟更多的道理,接触更多的思想。对于这些名士的观点,他从来没有产生过半点质疑,有的只是钦佩和仰慕。然而,来自乡野,连私塾都未读过的高杰哥哥,却偏偏敢于对权威发起挑战,令朱由检震惊之余,心中亦有了一丝敬佩之意。 高杰以为自己这番异教徒般的发言,必定会引来铺天盖地的讨伐声,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等了半天,最终等来的却是冷场的尴尬。而且,对方辩友孙慎行同学此刻已缓缓坐下,眉头紧锁,陷入低头沉思中。 高杰暗叫惭愧,其实,对于孙慎行、叶向高等名士,他以前一直是充满尊敬的。若不是大家立场不同,加之孙慎行苦苦相逼,高杰断不会如此无礼。要知道,确立一个理论,是十分不易的,但是要找出这个理论的漏洞,却有并不难。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理论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都是有时间、地点、国家等条件限制的。高杰不过是剑走偏锋,投机取巧罢了。 慈庆宫大殿一片寂静,与会的众名士各有所思,皆默然不语,令侍立四周的內侍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当此时,在一声叫好后,紧接着一阵掌声传来,打破了当前尴尬的气氛。 高杰讶异之下,和众人一起循声望去,只见大殿外含笑走进一人,头戴翼善冠,身着黄色四团龙云纹紬交领夹龙袍,身体匀称,鼻直口方,正是当今天子,天启帝朱由校。 明代皇帝的服装是根据不同场合而搭配的,并非后世有些电视剧电影中常见的那样一成不变。 冕服,传自周朝,主要由冕冠、玄衣、纁裳、白罗大带、黄蔽膝、素纱中单、赤舄等构成;是古代帝王举行重大仪式所服用的礼服。罩甲,是明朝的皇帝打猎的时候穿的,帽子是具有明显元代蒙古特色的,又叫鞑帽,里面还有一件戎装,即曳撒;衮服,准确的说应该叫做“十二团龙盘领衮服”,帽子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乌纱帽”,上有二龙戏珠,镶宝玉,金收边;通天冠服,洪武年间定的,凡是郊庙、省牲,皇太子诸王婚、醮戒,都穿这种服装,由绛纱袍、白纱内单,皂领褾襈裾、绛纱蔽膝、白假带、方心曲领、白袜,赤舄组成,其革带、佩绶,与衮服同。另外还有燕弁服、皮弁服、以及皇帝亲征时所穿的武弁服等等。 今日天启帝穿着的乃是常服的一种,轻便随意,却又不失王者之气。 今日,天启帝朱由校并未如往常一般,早早去到自己的木工房里,而是只带了魏忠贤和几个随身亲卫,径直到达了慈庆宫。朱由检召集东林朝士举办的半月论谈时间虽然不久,但天启帝已经早有耳闻,今日心血来潮,他突然想听听这些朝中重臣在朝堂之下会有些什么样不同的论调,便移步来到了弟弟的住所。 因为想听到往日朝堂上听不到的东西,天启帝制止了要去通报的慈庆宫守卫,只带着魏忠贤,轻手轻脚到了殿外,玩了一出窃听。 朱由校和朱由检不同,因为种种原因,小时候耽误了读书识字,根本谈不上什么文采,孙慎行的言论他听到了,开始也如同高杰一般似懂非懂,颇觉乏味。但高杰此后的发言却通俗易懂,而且,辩论叙述中视角和立足点新颖独特,让朱由校听得眼前一亮,颇有共鸣,忍不住失声叫好,醒觉后只好将错就错,拍着掌步入了大殿之中。 正文 二百七十三章 解围杨涟 骤见天启帝悄然驾到,东林朝士们一阵慌乱后,方才齐齐上前跪倒,山呼万岁。 朱由检即走数步,在群臣前面跪倒,迎接皇兄。高杰则缩在最后,一边拜伏在地,一边暗自庆幸:“皇帝同学如救星降临,这半月论谈只怕搞不下去了!” 天启帝一把将弟弟拉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微笑道:“众位爱卿平生,不必多礼。” 群臣从地上陆续爬起来,个个低眉顺目,哪还有半点高才那般趾高气扬的架势。 天启帝微笑道:“朕今日前来,本是为了看望皇弟,没想到巧遇各位朝士茗茶论谈,听到精彩处,忍不住惊扰了各位的雅兴,倒是朕的不是了!” 叶向高身为首辅,自有过人之处,很快调整好心态,施礼道:“我等只是应信王殿下之邀,前来为他解惑答疑、说些典故,绝非聚会。如今圣上驾临,我等这便告退,让圣上和信王殿下好生叙叙兄弟之情。” 天启帝摆手笑道:“叶爱卿不必紧张!由检自幼聪慧,勤奋好学,能有诸位名士不吝指教,朕求之不得,岂会怪罪?!大家这便重现归位吧,朕今日左右无事,虽学识有限,但也很想听听我大明朝士们的高论。众卿且安心坐下,该说什么说什么,当朕不存在便是!” 说吧,天启帝径直走到主位,在朱由校的座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东林群臣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又尴尬,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自古以来,不但在大明,任何一个朝代的朝堂间都有诸多禁忌存在,也就是官场的潜规则,而私下集会便是其中之一。当皇帝的人,大多都是欠缺安全感、颇多猜忌之心,生怕身边的大臣们私下相聚在一起,图谋不轨;便是平民百姓也不允许聚众集会。 叶向高等人虽知天启帝和信王殿下乃是同胞兄弟,自小患难扶持长大,感情深厚,并且这半月论谈也是应信王之邀,他们方才前来赴约的,但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皇帝陛下会做何想法,一干人等无不提心吊胆,一心只想早点离开,哪敢真的坐下来,在天启帝面前唾沫横飞地胡说八道。可是,皇上此刻已经发下话来,哪个又敢掉头而逃呢?走也不是,留也是不,尽皆不知如何是好。 朱由检年幼,对群臣的窘迫不甚明了,拍着手笑道:“好啊,难得皇兄有兴致,大家便重归入座,继续我们的半月会谈吧!” 叶向高等望着热情的朱由检,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各归其位,一个个垂头丧气,跟家里出了什么不幸之事一般。 高杰把这一切都瞧在眼中,暗觉好笑,但表面上却一副诚惶诚恐之态,跟着朱由检在宫女內侍们重新加设的一个几案后坐下。 魏忠贤笔直地侍立在天启帝身后,趁群臣垂头不语之际,冲高杰眨巴了下眼睛。 高杰心领神会,也眨眨眼做了回应。 天启帝呆坐半晌,左瞧瞧又看看,见适才还激扬文字、侃侃而谈的群臣一个个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壳不说话,纳闷道:“各位爱卿,此刻时间尚早,想来你们的半月会谈应该才开始不久吧,怎么突然之间不说话了?!” 叶向高等低着头,心中全是不安,哪还有半点论谈的雅兴,就连准备了数日的演讲台词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丢到爪哇国去了。 高杰暗笑:“陛下啊陛下,您这么大一尊神坐在上面,这些人哪还敢胡说八道呢!也不知天启帝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 朱由检此刻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起身道:“各位名士皆文采斐然之辈,我和皇弟难得在这样的场合一起聆听你们的睿智之言,大家这便畅所欲言吧!” 他话说完后,依旧没有一个人出声,朱由检急了,抓了抓脑袋,想了想,指着炮筒子杨涟道:“杨涟大人,你平常最敢直言,便由你重新开局吧!” 众人见朱由检点了杨涟,暗自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把心提了起来。他们深知,杨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嘴巴上素来没有把门的,万一说些什么令圣上不悦的话出来,岂不是会祸及大家?! 果然,杨涟本因官职低微,参加半月论谈以来,一直没有畅所欲言的机会,今日见大家都因圣上驾临而做了缩头乌龟,而信王殿下亲自点了自己的名,顿时应声而起,先对着天启帝施礼完毕,方才高声道:“微臣以为,圣上今日能屈尊而至,听我等之言,乃是圣明之举!” 天启帝能坐上皇位,这位小小的言官杨涟是立了功的,虽然对其有时不顾场合胡乱放炮颇为不喜,但心中依旧存有感恩之心,闻言笑道:“杨爱卿的意思是,朕早就应该来了?” 杨涟昂头道:“那倒也不是,臣的意思是,圣上此来,说明已经意识到学问的重要性,我等无不欢欣鼓舞。圣上聪慧,不逊信王,若此时开始摒弃木活,发奋苦读,不日定能博古通今,成为一代明君!” 叶向高等听了,脑仁疼痛,暗骂这杨涟真是个奇葩,竟然敢如此对圣上说话,这不是在害我们吗? 高杰听了则暗乐不已,杨涟不愧为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耿直老头,一心想劝天启帝别再捣鼓木匠活,用功读书,但天性不善圆滑,直言快语,这话说出来,便是常人也听不进,何况是当今天子呢? 他偷偷侧目向天启帝望去,果然见到年轻的朱由校脸上笑意尽去,垂目望着手中的茶杯,默然不语。但从他微微颤抖的手可以看出,显然少年皇帝有些动气了。 对于这个杨涟,高杰不知怎的,总是有种不明的情绪,既有尊敬之意,又有怜悯之情,此刻见这炮筒子张口便闯了祸,恐怕很快便会迎来皇帝的雷霆之怒,连忙起身笑道:“扬大人之言,与孙大人的一样,既对又不对!” 天启帝本自气闷,正在咬牙忍耐,却听到高杰蹦出来发言了,顿时微微平息了怒气,淡笑道:“高爱卿,你有何高论啊?” 高杰对天启帝拱拱手道:“高论不敢当,不过俺听好些人说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番论调小子却不敢苟同。” “哦?!”天启帝感兴趣了,他当然知道高杰和他一样,都是文盲,惺惺相惜之情泛滥,接着问道:“那高爱卿有何不同见解?” 高杰目视杨涟,见那老家伙仍不知死活,梗着脖子和他对视,暗暗苦笑,高声说道:“扬大人,不知小子理解得对不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意思,就是要想成功,必须要读书用功,对吧?” 杨涟点头道:“自然如此!” 高杰嘿嘿一笑,接着道:“那么,也就是说,如果不去私塾学堂念书,那么就必定不会成功,对吗?” 杨涟一愣,来不及细想,立刻答道:“没错!” 高杰见这个愣头鹅堕入了自己的陷阱,暗自好笑,便继续道:“杨大人的文采,自是不必多说的了,博古通今,那也是少不了的,却不知大人是否清楚,自古以来,有没有没读过书却闻名天下,功成名就的人物呢?” 杨涟张着嘴巴,正要列出诸如刘邦、项羽、成吉思汗、大明开国将领胡大海、水泊梁山好汉李逵等的时候,忽然醒悟过来,把这些人名说出来,那岂不是在扇自己的嘴巴子吗?!他赶紧刹车,怒视高杰,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 高杰忍住笑意道:“杨大人想来是最晚睡得不好,一时想不起来了,俺来自乡野,倒也听到过几个名人,什么鲁班啊、吕布啊、张飞张翼德啊,好似都没读过私塾,但后来也算是成功人士,名满天下吧!” 杨涟倔强地瞪着高杰,就是不发一言。 高杰笑道:“包括我朝的高祖皇帝,虽未读过书,但文韬武略,无有不通,赶跑了蒙古人,开创我大明盛世,试问,哪个读书人能比得上他老人家呢?!” 高杰话音刚落,天启帝便激动得地啪啪啪拍起手掌来,高杰的话不但让他气顺了,而且不知为何,还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和鼓励,恍惚间,在不久的将来,他似乎看到自己亦将成为高祖皇帝那般圣明的天子! 高杰心里暗自惭愧,其实来自后世的他,自然知道读书的重要性,此刻这番话语,与其是在反驳杨涟,倒不如说是在救他,希望天启帝因自己的一席话,舒缓心情,放过这个耿直的炮筒子。 听到天启帝的掌声,高杰转身施礼致谢,然后再次面对杨涟道:“杨大人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有的位置和要做的事情。农民耕田、商人贩货、官员管理百姓,圣上管理百官!这叫各尽其责。所以,圣上的圣明,在于他能够识人善用,能够招揽了在座的众位国士朝士一起为我大明效力,而不在于他读书多少。” 高杰说完,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朝他举目而视,神态各异,反应各不相同。 叶向高等是震惊、诧异,天启帝和魏忠贤是欣喜、激动,而朱由检很奇怪,看着高杰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丝不满和失望。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皇帝的高帽 看到朱由检异样的眼神,高杰心肝一颤,莫名间有了一种即将失去什么宝贵东西的感觉。 从见到朱由检那日起,高杰就一直对这个长得好看,童年悲惨,但心底纯良的小孩心生爱怜。自从他第一次喊出高杰哥哥时,高杰就暗下决心要好好呵护他,帮助他,不愿既定历史的悲剧在他身上发生。 可今日,高杰隐隐感到,自己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少年朱由检是在迅速成长的,而且伴随他成长过程的,更多时候是皇宫和朝堂中的人,高杰选择了武道一途,就注定不可能与之长伴,也注定了对他的影响是有限的。从如今朱由检召集东林党人举办半月会谈可见,历史的巨轮不可阻挡,他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正走向早已注定的结局。 “难道,我就真的没有办法将由检从那个悲惨结局的悲剧剧本中解救出来吗?”高杰心中一阵慌乱和悲哀,双眼失焦,木然发呆起来。 “好!”一声喜悦的高呼,让高杰重新魂归慈庆宫的大殿中,只见天启帝朱由校激动地站起身来,满脸激赏之色,对高杰频频点头道:“高杰爱卿年少,学问和朕一般,上不了台面,但聪慧睿智、机敏自信,却是不输于任何一个神童,纵以天之骄子形容亦不为过。” 说到这,他目光炯炯,环顾四周,朗声道:“朕深知众位爱卿苦口婆心,劝朕读书求学,是为了朕好,并无他意。只是朕亦认为,要成为一位明君,光有学问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勤政爱民,知人善用,懂得亲贤臣,远小人。如果你们指望朕每日吟诗作对、代替你们亲自撰写奏章、祭文,那就免了吧!” 说罢,他走到朱由检身边,摸了摸弟弟的头,笑道:“不过,我皇弟倒是个读书的料,众位朝士便多多费心,尽力教导他吧!” 接着,他来到高杰身前,微笑道:“高杰爱卿,随朕出去走走!”说完,便迈开大步,向殿外走去。 在魏忠贤“圣上起驾”的呼喝声中,群臣惶惶然拜倒相送。高杰刚跪下,“万岁”还没喊出口,便被魏忠贤一把拉起,扯着向天启帝的背影追去。 离开慈庆宫。天启帝一路快步而行,径直来到了紫禁城的宫后苑中。 明清两代的皇宫,又称紫禁城。历代宫殿都“象天立宫”以表示君权“受命于天”。由于君为天子,天子的宫殿如同天帝居住的“紫宫”禁地,故名紫禁城。 而宫后苑位于紫禁城中轴线上,坤宁宫后方,明代称为宫后苑,清雍正朝后改称御花园,是汉族园林建筑之精华。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 (1420年),历时一十八年,占地面积约二十亩。园内主体建筑钦安殿为重檐盝顶式,以紫禁城的南北中轴线为中心,向前方及两侧铺展亭台楼阁。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体现天人合一的汉族传统文化。 天启帝在宫后苑中疾步穿行,对身边的美景视而不见,就好似在参加后世的竞走比赛一般。 高杰和魏忠贤跟在后面,不敢多问,只能埋着头追随他的脚步。高杰明白,朱由校适才虽并未降罪杨涟,但当今天子被人几乎是指着鼻子叫“文盲”,这等羞辱哪能这么快便忘记。他选择了隐忍,一是因为自己继位不久,年纪尚幼,就此和朝中重臣反目是不理智的;其次,杨涟等东林人毕竟在拥立他登基为帝的事件中是有功之臣,念及恩义,朱由校也只能选择隐忍。于是,内心的愤怒和委屈,只能靠在宫后苑中吹着凛冽的寒风,快步疾行来进行宣泄。 高杰和魏忠贤都是聪明人、明白人,于是亦步亦趋,紧跟在朱由校身后,踏雪吹风。 宫后苑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景,增添了园内景象的变化,丰富了园景的层次。御花园地面用各色卵石镶拼成福、禄、寿象征性图案,丰富多彩。今日乃是雪后初晴的第二日,除了卵石路被內侍宫女们将积雪清扫干净,其他如树木花草、假山奇石、亭台楼阁之上,尽皆铺着厚厚的白雪。 朱由校一口气,走到了千秋亭,方才止住了脚步。 千秋亭是一座方亭,可由白玉石台阶登亭,周围有白玉石栏,圆攒尖顶,明称“一把伞”式,黄琉璃竹节瓦。宝顶是由彩色琉璃宝瓶承托鎏金华盖组合成的。上圆下方的屋顶取仿“天圆地方”的古明堂形制。亭内天花板绘双凤,藻井内置贴金雕盘龙,口衔宝珠。此亭色彩绚丽,造型精美,可称是宫中亭子之最。 伫立亭中,远眺远方,朱由校长长吐出心中闷气,哈出的白气被寒风瞬间吹散,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道:“朕在他们眼中真的就如此不堪吗?” 高杰和魏忠贤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此话到底是对谁说的,一老一少正迟疑间,又听天启帝道:“还好今日有高杰你在,否则朕可就是找上门来,自取其辱了!” 魏忠贤松了口气,明白圣上前面那敏感的话并非问自己的,便在高杰背上一推,将他推上前去。高杰回头瞪了这个不讲义气的魏忠贤一眼,然后迅速还原成毕恭毕敬的模样,低眉顺目地对天启帝道:“适才小子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在老家的时候,小子常听父母长辈说,读过书的人,都有股子穷酸气,自命清高,看不起别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酸劲比我家厨房里的老陈醋还有过之!” 天启帝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抑郁之情顿时散去了不少。高杰见他情绪稍有缓和,接着道:“圣上睿智圣明,胸有沟壑,心怀天下,只是未到大展拳脚的时机,善于隐忍罢了。那些凡夫俗子哪里又能想得清楚,看得明白呢?由检在我老家时,曾教过我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圣上又岂止是鸿鹄,乃是真龙天子,杨涟这些小麻雀眼力差,见识短,您就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自古以来,高帽策略总是战无不胜的法宝,天启帝自不例外,被高杰扣上了高耸如云的大帽犹不自知,心中既感动又欢喜,最后一点郁结之意荡然无存,转身拍了拍高杰的肩膀,眉开眼笑地对高杰道:“高杰,你说的话不但通俗易懂,而且深合我心,不简单,不简单啊!朕如今心情大好,这可全都是你的功劳!” 高杰闻言,立刻大声道:“微臣这人其他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说实话!既然陛下觉得臣说得合您的心意,那就更能说明,您是一个乐于倾听,善于接纳下属意见的好领导!” 天启帝愣了愣,虽明白了高杰这记马屁的大概意思,但“好领导”是个什么东东却不甚了解,没文化如今已成了他的心病,于是不好意思开口询问高杰,只好一边念叨着“好领导”三字,一边以目示意魏忠贤,希望他解释解释。 魏忠贤此刻早为高杰的马屁功夫所折服,将其惊为天人,嘴巴大张,连冷空气都灌进了喉管犹不自知。冷不丁见天启帝以目相询,顿时醒觉过来,但任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好领导”是个什么鬼。 高杰此刻已经醒悟过来,连忙道:“好领导这个词,乃是我家乡生僻的土话,就是好首领的意思。我一时激动,口不择言,让圣上费神了!” 天启帝恍然,连声道:“好领导,嗯,这个词不错,不错!我以后便是文武百官的好领导了!哈哈哈!” 高杰哭笑不得,只好闭嘴,生怕再整出什么后世的词语句子来,收不了场。 天启帝和高杰又在千秋亭中畅聊了一阵,直到圣心大悦,身体大寒,感觉实在是挺不住了,方才让魏忠贤送高杰出宫后苑,自己带着几个亲卫,哼着最爱的戏曲,赶去自己的木工房了。 魏忠贤将高杰送出宫后苑,临别前不怀好意地瞧了瞧他的下身,然后奸笑道:“小杰,既然圣上这么喜欢你,不如你就进宫跟着魏叔一起,贴身侍候圣上吧!” 此刻恰好一阵寒风吹过,高杰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掉头便跑,留下魏忠贤在宫后苑门口,得意地嘿嘿直笑。 紫禁城庞大,建筑物众多、道路复杂,幸好高杰有最强大脑,记忆力惊人,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慈庆宫外。 他此行前来见朱由检,主要是为了解救徐鸿儒之事,谁知先是和一干东林党人进行辩论赛,之后又在大冬天被小皇帝拖去游花园,愣是没有机会和朱由检开口。 他重新回到慈庆宫外,估计东林党那帮家伙应该已经离去,便让侍卫们进去通报,准备单独和朱由检谈谈。 谁知,他在寒风中足足等了有两刻钟时间,方才拖着僵硬冰凉的身躯,被唤进殿去。 慈庆宫大殿之内,为半月论谈准备的茶几座位、水果糕点已经撤出,显然,叶向高等人的确已经离开了。殿内生有炭火,比之外面要稍稍暖和些,但依旧显得空旷清冷,高杰进殿后又等了半天,方才见朱由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朱由检脸上带着倦意,走到高杰面前,意兴阑珊地问道:“高杰哥哥,你不是跟皇兄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高杰隐隐觉得自己和朱由检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道看不见的沟壑,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好像变得疏离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调整了一下心绪,动情道:“我一直没有兄弟姐妹,自从你到了我家之后,我便当你是我的亲弟了。此来见你,都还未及好好说话,有岂会就此不别而去?!” 高杰一番话,说得朱由检眼圈一红,一把紧紧抱住高杰的腰,将小脸贴在他的肚子上。 高杰轻轻抱住朱由检的小脑袋,也差点落下泪来。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拥抱着,仿佛回到了在敞梁湾的那段温馨亲昵的日子。 此刻的慈庆宫,除了炭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外,静得安宁,静得温暖,正应了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暗箭难防 朱由检拉着高杰,到炭盆前坐下。宫女上来将炭火燎旺,又添了些木炭,高杰顿时觉得热气铺面而来,冷得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两人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聊了这段时间各自的情况。当听到高杰叙述前往辽东的惊险经历时,朱由检双眼放光,听得目眩神迷,激动不已,恨不得自己当时在场就好。 朱由检除了文采不凡,其武功亦是得到了名师指点,只是因为身份尊贵,无法自由自在地四处历险。自从上次偷偷离宫出游,险些遭遇不测后,如今更是被天启帝看管得严严实实,每日除了读书习武,便是在皇宫中散散心,对于高杰能够前去女真人腹地,历险搏杀,自然是羡慕不已。 见已近午时,时候不早了,高杰话题一转,便提到了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他沉声道:“由检,哥哥有个麻烦事需要你的帮忙!” 朱由检听了,兴奋道:“快说快说,你的事我绝不推辞!” 高杰苦笑一声,接着道:“这件事,甚是麻烦,也不合法理,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我不会找你开口的!”、 朱由检郑重其事地道:“杰哥哥的事,便是我的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必会为你办好!” 高杰拉着朱由检的手道:“最近的山东之乱,你听说过吗?” 朱由检点点头道:“当然,那帮乱民闹得颇凶,气焰滔天,连皇兄都被吓着了,我自然知晓!只是,如今山东匪乱已被荡平,听说匪首亦被押解在京,不日便会问斩了。怎么,杰哥哥的事和此事有关吗?” 高杰不愿拐弯抹角、绕来绕去,直截了当地道:“没错,我今日找你所求的不合法理之事,便是想让你帮忙,放过乱民之首徐鸿儒!” 朱由检闻言一惊,张着小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高杰叹了一口气道:“在老家时,我曾得高人教授过高明的医术,而这位徐鸿儒,便是传我我医术的恩师。” 朱由检没想到高杰相求之事,竟然是要他帮忙放过聚众造反的逆贼首领,兹事体大,不由得有些矛盾起来。他身为大明天子的亲弟,自然希望天下太平,最为痛恨的便是造反逆贼和关外女真人,别说他并无把握能够帮到这个忙,便是能够办到,岂会罔顾大明国法,轻易去办呢?可是,高杰已经据实相告,那匪首徐鸿儒乃是他医术的授业恩师,不答应吧,又无法面对高杰。一时间,小由检陷入了两难之境。 沉吟半晌,朱由检皱眉道:“杰哥哥,既然那徐鸿儒是你的恩师,按说我应当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是,此事乃是朝中大事,我年纪尚小,在朝堂上还说不上话,必须去求我皇兄。我见皇兄对杰哥哥颇为倚重和喜爱,适才你为何不直接向他恳请呢?” 高杰凝视着朱由检的眼睛,认真道:“圣上于我而言,乃是一国之尊,与他相处,需严守君臣之道,哪里敢开口为此事而恳求?而你则不一样,在我眼中,你便是我的最亲的小弟,是家里人,可以有话便说,相互扶持,所以,这个请求我只能对你相告!” 朱由检听罢,凝重的神情渐渐缓和,感动道:“杰哥哥说得对,我们是家里人,本就应该开诚布公,互相扶持。好吧,我明白了,定会尽力帮你救出徐鸿儒!” 高杰拍了拍朱由检的小手,感激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干系太大,你能如此,杰哥哥感激不尽!” 朱由检笑道:“感激就不用说了,你是我哥哥,咱们是自家人,我帮你是应该的!” 高杰心情大好,微笑道:“对了,这位徐鸿儒还有个身份,也是我来拜托你的原因之一。” “哦?”朱由检急道:“杰哥哥,快说说!” 高杰道:“他乃是我武功师父净空师太的亲弟弟!” 朱由检惊呼道:“净空师太?!那徐鸿儒也就是我救命恩人的亲弟弟了!此事不用再说,杰哥哥放心,我定会让他好生生被释放出狱!” 高杰暗自欣慰不已,由检心地纯良,重情重义,自己没有看错人。 心事既了,顿时浑身轻松起来,他又和朱由检聊了会,便婉拒了留下来吃午饭的邀请,赶回府中去给师父师姐报信了。 高杰刚离开慈庆宫,从大殿后便转出两个人,当先一人乃是首辅叶向高,跟在后面的则是王承恩。 原来,东林人自天启帝驾临慈庆宫后,早就无心再继续半月会谈,匆匆告辞离去。叶向高乃东林魁首,肩负使命,却留了下来,与朱由检继续探讨朝堂时局和东林人治国之道。 因为大力扶持天启帝登基,东林人纷纷重列朝堂,几乎包揽了六部要职,声望日盛。只是,随着去年魏忠贤被天到帝擢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他们察觉道年轻的皇上有了变化,不再像最初那般无条件地支持东林人的政见,甚至于在最近一段时间还频频发生冲突。 加上天启帝沉溺于匠活,越来越多的旨意都安排魏忠贤去昭告百官,东林群臣想见圣上进行劝诫,他也常常避而不见,令东林人无可奈何。 私下聚会时,大家都认为东林人已经渐渐失去了对皇上的控制力,再不有所作为,恐会重蹈前朝的覆辙,是个危险的信号。同时,他们也意识到,东林党人毕竟是个由士子组成的团队,和天启帝这个文盲皇上格格不入,终究会因政见不同而产生裂痕,甚至于分道扬镳。炮筒子杨涟曾私下里大胆建议,也许,该考虑换个皇上了。 杨涟说的虽然是大伙不敢说出口的大逆不道之言,但却说出了众人的心声。东林骨干叶向高、赵南星、孙慎行以及汪文言决定未雨绸缪,暗地合计之下,选定年幼却文采不凡的信王朱由检作为目标,相机而为。 于是,在他们有意无意的引导之下,便有了如今的半月会谈。叶向高等一来想通过这种聚会拉近和信王的关系,二来希望在会谈中畅叙政见,影响年幼的朱由检,从而使之在将来与东林人保持思想统一。 当然,此刻这些所作所为乃是走一步看一步,暗中进行,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可能冒着天大的风险,大逆不道地罢黜皇帝。 几番接触下来,东林人和朱由检相处融洽,很是投缘。欣喜之余,叶向高便加紧了给其洗脑的步伐,在高杰重新回来求见之时,他正在信王卧房中,继续发表自己为此次会谈准备的见解。 适才高杰反驳了杨涟关于唯有读书高的论点,令酷爱读书的朱由检暗生不满,听到高杰再次求见,便磨蹭了半天,最后方才和叶向高告辞,兴致缺缺地与高杰见面去了。 原本,叶向高虽对高杰这个来自山野的乡下小孩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谈不上恶感。但随着他和魏忠贤家走得亲近、在击鞠射柳和蒙古人比武中大出风头,以及远赴辽东,成功帮助蒙古人夺回甘珠尔圣经,立下奇功,叶向高等一干东林士子渐渐对其重视起来。 高杰今日在慈庆宫半月论谈的表现和论调,更是令叶向高心生警惕之心,于是便让王承恩带着,跟随朱由检来到了大殿,躲在一旁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 所谓政客,实际上就是些毫无原则、诚信可言的弄权之人。对他们而言,政敌所坚持的,就是错误的,是必须要进行攻击的。大部分时候,他们对对手发起的攻击,绝非出自为国为民的公心,仅仅是因为立场不同,彻彻底底来自私利。他们认为,政敌间只有互相攻伐,战而胜之,方才能使自己一方地位稳固,从而为己方所代表的利益团体谋求更大的利益。 高杰年纪虽小,出身卑微,但其来京师短短数月便博得偌大名声,几乎成为大明青少年的偶像,无形中已被叶向高等列为了潜在的巨大威胁,而且,还把他归于魏忠贤一伙,成为了东林党人的政敌。 所以,高杰要做的事,他是一定要反对和破坏的。 高杰一离开,叶向高便迫不及待地从殿后快步走出,对朱由检急谏道:“信王殿下,忠勇侯所请之事,老臣无意间听在耳中,见殿下碍于情面答应下来,心急如焚,在此忠言直谏,绝不可放过谋反的逆贼徐鸿儒!” 朱由检不解道:“山东之乱已经平息,乱民死的死,降的降,如今这徐鸿儒只剩孤身一人,无关紧要,放过他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吧!” 叶向高急道:“非也,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乱民虽平,但匪首不除,放之归去,恐如星点之火,又生燎原。” 朱由检沉吟道:“叶首辅所言不错,但这徐鸿儒乃是我救命恩人的亲人,且与高杰哥哥有师徒之份,如果不网开一面,难全恩义;加之高杰哥哥适才保证,徐鸿儒释放后,绝不会再心生反意,想来此后应该会安分守己了!” 叶向高摇头道:“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信王殿下,按我说,忠勇侯高杰就此事前来求恳您,是在害你!” 朱由检面色一沉道:“叶首辅,你言过其实了吧!” 叶向高镇定地道:“信王殿下且听我言。这徐鸿儒放出去,即便重做顺民,但殿下罔顾国法,因私情而释放谋逆反贼,朝廷重犯的名声是一定会坐实了的;如果他之后再生反志,重新啸聚乱民作乱,那么殿下岂不是成为了助纣为虐的帮凶吗?!忠勇侯说他能够保证,那只是一句空话,人各有志,老臣闻听这徐鸿儒被围邹县之时,负隅顽抗,宁死不像,说明他就是一名冥顽不灵的凶徒,又岂是忠勇侯一个少年所能控制的?!信王殿下应承了此事,实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而忠勇侯以此事强求,老臣亦难免会怀疑他有不利于殿下的企图。” 朱由检年方十一,闻言之下没了定夺,喃喃道:“不会的,杰哥哥绝不可能如此对我!” 王承恩踏上一步,低声道:“忠勇侯来自乡野,可能不清楚谋反乃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但小人认为,他拜托殿下的这件事,如叶大人所言,虽然也许他本意并非如此,但实际上是在害殿下!” 见身边最信任的王承恩也如此说,朱由检顿时呆立当场,不知所措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七生警 高杰满心欢喜,充满希望地回到府中,将朱由检答应帮忙劝说天启帝释放徐鸿儒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净空师太、骆思恭和惠静小尼姑。 听到父亲有希望活着出狱,惠静激动之下,扑进净空师太怀中,喜极而泣。 最近骆思恭除了上早朝和重要公干,大部分时间都跑到高杰府上陪着师妹净空师太,高杰估计师伯常常是溜号出来的,要不然一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哪会那么空闲,跟个离退休老干部似的。 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骆思恭这般水滴石穿的功夫颇见成效,净空师太对他的态度也一日好过一日,两人虽说不上如胶似漆,也算得上形影不离,高杰看在眼中,喜在心里。 骆思恭听到朱由检愿意帮忙,笑呵呵道:“圣上和信王殿下兄弟情深,既然信王答应出马,此事八成是没有问题的了!师妹,我这个点子高明吧?” 净空师太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笑道:“年轻时,你不就是这般诡计多端吗?!师父她老人家常常夸赞你脑筋好使,如今都七老八十了,看来是本性难移!” 骆思恭抚须干笑道:“师妹过奖了,不过,若论习武的悟性和专注,我还是比不过你的,所以切磋比试一次都没有赢过你!” 净空师太笑“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高杰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师父师伯,您二位打情骂俏似乎也该注意注意场合吧,当我们小辈是空气吗?” 话刚出口,他便知不妙,没等二老的暴力及身,便哧溜一下逃出了客厅,回到自己的房中。 如今,神医徐鸿儒有救了,师父师伯冰释前嫌,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高杰心情大好,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白莲宝卷和从赫图阿拉夺回的拜月教天书,放在桌上开始细细研究起来。 这段时间,因为白莲九生神功突破到了七生警的境界,达到了高级阶段,高杰一有空就静坐,细细体会此次突破带来的变化,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其他事情。 白莲九生神功踏入高阶境界后,对大脑的开发进入了更加神妙的阶段。七生警,便是产生了预警功能之意,也就是高杰已经可以微微预知到一些尚未发生的危险。这个功能虽不像四生幻、六生控那样可以主动施展,看上去也并不厉害的样子,但实际上,预警感觉的诞生,却可以让高杰从此以后不会再堕入危险中而不自知,甚至能够事前做出反应,规避险境,最终化险为夷。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鞋,武林中人常年活在刀光剑影、生死搏杀之中,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保证哪天不会遭遇暗算围殴,引来杀身之祸,拜月教的别亚大法师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在辽东显佑宫地下密室中,高杰就曾突生警兆,在开启密洞时,提前感觉到了危险袭来,将东哥、多洛济大法师和阿巴亥扑到在地,险险避过了机关中射出的暗器,成功躲过一劫。那时高杰还不知道,这便是突破到七生警境界带来的天大好处。 当然,在拥有预生警兆能力之外,达到七生警境界,又一次大大提升了高杰的感知能力,令他变态的听力、眼力和触觉愈发妖孽。同时,大脑神秘区域扩张近二十倍,在装下了别亚大法师苦修数十年的雄厚念力后,竟然还有小半富余空间,让高杰念力的修炼具备了发展余地。 感知着自己比之前强悍了十多倍的念力,高杰顿生豪迈之情,他试过多次,凭空操纵白莲圣剑如有臂使,圆转如意,再无半点滞怠。 唯一不妥的地方,便也在于这突然暴增的念力。一般情况下,念力是随着修炼白莲九生神功的进度而持续增长的,但绝不会发生暴涨的情况。一旦出现暴涨,则会非常危险。 武林中人,外功锻体,内功炼气。修炼内功者,一旦体力突然涌入了大量内力,不能及时疏导化解,势必筋脉爆裂,非死即伤。白莲九生神功的修炼,亦是同样道理,高杰吸纳了别亚大法师雄厚的念力,如果不加以稳固和同化,危险更大。要知道,念力是存储于大脑之中的,一旦失控,则立刻会摧毁脑组织,到时候不是个死人便会成为疯子。 想必当年创出白莲九生神功的前辈高人也万万没想到,传承自己神功的某位后人,竟然会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劳而获,从别人那里稀里糊涂鲸吞了巨量念力。因为这些念力是外来的,对于高杰而言,它们是陌生的、有排斥的,始终无法完全与本身的念力融为一体,两股念力时不时要扯皮打架,自然会产生不良后果。这些都是神功创始人想不到的。既然想不到,前辈高人在撰写白莲宝典时,自然也没有注明该如何消化这些不速之客的方法。 高杰在离开赫图阿拉的几天后,便隐隐感觉时不时大脑会出现异常。有时他觉得头脸肿胀如猪头,非常难受,但外表却看不出任何迹象;有时会突然失神,从马上像木头般栽倒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而犹不自知。诸如此类的现象,不但让高杰感觉丢脸,更令他心生恐惧。 在几乎将白莲宝典翻烂了也未能找出原因和解决办法之后,他彻底对这本小册子死了心,开始想法自救。 不得不说,高杰是幸运的,当然,自身的聪慧悟性也要肯定。在其抓狂之时,有一次他远远躲开众人,在一个偏僻的小树林偷偷御使圣剑,将一根树枝斩成数截后,突然玩心大起,分出数股念力,将掉落的那几节树枝凭空接住,然后施展阿里传给他的一心二用之法,在空中同时操控着圣剑和树枝,上下翻飞,玩得不亦乐乎。 待到精疲力尽,准备收工回去之时,高杰惊喜地发现,大脑中,来自别亚大法师的那些念力好像和他变得熟悉和亲近了一些,在大脑神秘区域也安分了许多。 又惊又喜的高杰一时间不敢确定,连忙拔出皇太极送的贝勒刀,以及用绣春刀熔炼的短剑,加上白莲圣剑,再次以一心二用之法凭空将三把武器操控而起,意念所致,满天乱飞,把那一小片树林几乎斩成了荒地,方才力尽而停。 之后,高杰满怀希望地探查神秘区域的情况,终于松了一口气,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果然,陌生的念力在经过多次使用后,特别是在一心二用之法的加持下,陌生感和排斥感越来越淡薄,也就是说,这股靠拿来主义获取的巨量念力正快速被高杰招安。 既知此法有效,怕死的高杰此后便难得地加倍努力,勤奋得让人侧目,在回到京城的第三天便完完全全将后患消除干净。 消除了后患,还不是高杰唯一的收获,通过这次自救的行为,他又获得了一个更加强悍的秘密手段。 在赫图阿拉地宫中,高杰驱动白莲圣剑击杀巴如大法师时,他还只能操控一把武器进行攻击。而此刻,他已经可以像玩杂耍般同时控制三、四把刀剑凭空飞舞。这也预示着,高杰以后,尽可以以念力御使数种武器,从不同方位,不同角度,无声无息地向敌人发起攻击,而且是远距离的攻击。作为高杰的敌人,想想都恐怖。当然,高杰想到这则得意不已,乐得嘴都合不拢。 此前都在忙活自救和自查了,所以高杰直到今日才想起来从赫图阿拉夺回来的那本天书。 他坐在桌旁,小心翼翼拿着拜月教天书和自己的白莲宝典进行比对,最终确认,天书真的如他所想,便是白莲宝典遗失的前三层修炼之法。 当初闻香教教主王森和大徒弟徐鸿儒偶得白莲宝典和白莲圣剑,虽也想修炼这绝世神功,但却因为没有前三层的入门之法而遗憾放弃,最终便宜了高杰。 而恰恰相反的是,拜月教得到的天书,只是白莲九生神功的前三层入门之法,虽略有所成,但却无法精进,以至于像别亚大法师这般念力浑厚的绝世高手,操控起念力来却如同学步的孩童,最终败于高杰之手。 高杰想不明白,那位去往辽东,授予拜月教天书的神秘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将记录前三层修炼之法的书页撕去带走,这中间到底有怎样的离奇故事呢?对于高杰而言,这其中的曲折,是十分重要的,因为他此生已经不可避免地与白莲教交集在一起,不可分离。 望着终于完整了的白莲宝典,高杰微微出神,突然之间为自己肩负的复兴白莲教重任而担忧起来。 第二日午时,高杰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里,仔细研究天书和白莲宝典,想从中找到一些隐藏的蛛丝马迹。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姬龙峰的叫声:“小杰,外面有人找,说是皇宫里信王派来的,你快点出去看看!” 高杰听了,连忙将白莲宝典和天书一起收好,打开门,跟着姬龙峰向府门快步走去。 府门外,王承恩面对府门,双手背在身后,正抬头打量着府门上那块撰写着“高府”二字的匾额,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王承恩的心思 见高杰出来了,王承恩微微躬身,施礼道:“王承恩拜见忠勇侯!” 高杰连忙回礼道:“王大哥,我们可以说是老相识了,万万不可这般多礼!” 王承恩淡淡道:“忠勇侯身份高贵,在下只是个小小的太监,岂敢高攀?!” 高杰闻听一愣,感觉这王承恩很不待见自己似的。在敞梁湾初见,他便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此后高杰进京,他也曾无缘无故试图阻止高杰和朱由检的见面;今日前来又是这般话中带刺,简直是莫名其妙。 高杰素来崇尚与人为善,但并非软弱可欺,当下便淡笑道:“当我还是个小猎户的时候,从未因为身份而感觉低人一等;如今我稀里糊涂混了个忠勇侯,也并未因此就觉得自己高贵。只有自己看得起自己,方才不会被别人轻贱,王公公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高杰的反击隐晦犀利,不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且还将王承恩的称呼从“王大哥”换成了“王公公”,意思很明显,你既然不识抬举,我又何必热脸贴你的冷屁股呢?! 王承恩没想到高杰说变就变,被他这番话噎得够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对于高杰,王承恩其实并无恶感,只是他正如高杰所说,自轻于太监的身份,自卑于残缺的身体,久而久之,内心扭曲,便生出一股子愤世嫉俗的性子。 他自幼拜入武当松溪派孙继搓的门下,入门虽晚,却非常勤奋,加之天赋不凡,武功和文采后来居上,成为了最出色的一个。本来,他可以成为一位笑傲江湖的侠客,然而,一个意外的变故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在师父过世之后,师兄弟五人各奔前程,让人意外的是,王承恩竟然进宫做了一名小小的內侍,而他的性格也越来越乖僻阴暗起来。通过一次刻意的表现,王承恩让年幼的朱由检见识到了他的文采和武艺,加上能说会道,很快便成为了朱由检几乎形影不离的贴身近侍。 如果说,以前的王承恩是个淡泊名利的江湖豪侠,那么现在的他则已经变成了一个急功近利,野心勃勃的弄臣。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当自己实力足够强大,方能挣脱牢牢束缚在身上的那副无形的枷锁。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就是说,唯有自己的主子信王殿下未来大权在握,他才有希望翻身。 所以,他可以说是全心全意护佑和辅佐着朱由检,不允许他发生半点危险状况,也不允许像高杰这类乡野村夫影响主子的发展,影响自己的前途。 中国自古以来,便是个看重出身和血统的社会。朱由检是货真价实的皇亲,拥有皇家血脉,一出生便是高贵的存在。其他如东林党人也出自传承已久的豪门大阀,属于贵族血统,自然也高人一等。 其他如魏忠贤、高杰、骆思恭等,出身贫贱,即便是封侯拜将,登上高位,在那些贵族眼中,他们就如同暴发户一般,依旧粗鄙不堪,与之结交便是自甘堕落,玷污了高贵的身份。 朱由检遇险,得高杰相救不假,但他仅仅因为这个原因而与高杰成为兄弟,王承恩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他担心主子会因为高杰这个下贱的乡下小子遭到朝中权贵们的轻视,甚至于在将来失去他们的支持,错失掌控大权的机会。因此,高杰刚进京那会,拜托魏忠贤知会朱由检自己的到来时,便遭到王承恩暗地里的刻意阻拦,推说不认识高杰。谁知后来高杰在击鞠赛上叱诧风云,与朱由检巧遇,得以重聚,令王承恩又是痛恨又是紧张,生怕高杰在主子面前告状,说自己的不是。偏偏高杰是个大度之人,与干弟弟和父母得以重聚,高兴之下,便早把前面的不爽忘得一干二净,并未追究。 王承恩紧张了数日,见风平浪静,方才安心。但他并未因此而改变对高杰的看法,始终坚定地认为朱由检不能和高杰混在一起,一定要想尽办法将他们拆散开来。于是,高杰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为了王承恩的眼中钉。 在内心中,王承恩是矛盾的,他既痛恨那些能掌控别人生死的权贵,又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俯视他们,见到他们对自己卑躬屈膝;同时,他也看不起高杰这种下层的布衣百姓,虽然他自身也是这般出身。在他固定的思维中,那些可怜的百姓永远低贱,绝不可能成为上等人。当然,唯有他自己会成为例外。 所以,王承恩是个内心极度自卑,却又夹杂着极度自恋的人,说白了,他的心理是病态的,或者说是变态。 别看他口里尊称高杰为“忠勇侯”,内心中却是不屑一顾。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对他客客气气的高杰并非懦弱之辈,一句隐晦而犀利的反击之言便令其呆立当场,下不来台了。 一阵羞恼后,王承恩终于冷静下来,毕竟高杰已经封侯,不但名义上是信王的干哥哥,而且还有成为圣上面前大红人的迹象,明着对抗显然是不理智的。于是他强压心中的恼怒之意,露出谦卑的笑脸道:“忠勇侯所言极是,小人在此多谢指点,受教了!” 高杰并不清楚这个王承恩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对他的观感却甚是不好,话既然都说白了,也不再假客气,摆出上位者的架势,不冷不热地道:“王公公不必客气。时候不早了,咱们废话少说,不知你此来我侯府有何贵干?” 王承恩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忍气吞声道:“小的奉信王殿下之命,前来传书!” “哦?”高杰暗道果然如此,便伸手说道:“原来是来送信的,那便拿来吧!” 王承恩从怀中掏出一封封了口的信札,却并未立即递到高杰伸出的手上,而是看着他道:“信王殿下念及忠勇侯不识字,特地叮嘱小的,如有必要,便当面将此信札内容读于您听,其中若有不解之处,也好当面为您释疑!” 高杰见这家伙刚被自己呛得要死,此刻竟然又要装逼,暗讽自己是个文盲,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直接将王承恩列入了奇葩一类的角色。不过,他来到明朝时间不长,虽前世对古文字体颇有些研究,但毕竟也荒废了十多二十年了,当真看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的,既然这个欠揍的家伙要代劳讲解,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高杰点头道:“我那由检弟弟既然如此贴心,还专门安排了下人给我读信,那自然不能拂了他的好意,王公公便念于我听吧!” 王承恩见转眼之间,自己从“王大哥”变成“王公公”,最后竟然沦落到“下人”,心中气苦憋屈,暗地里将高杰诅咒得体无完肤,表面上却低眉顺门,躬身答应,将信札的封文拆开,抽出笺文念了起来。 随着王承恩不紧不慢的语调读来,高杰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 信中之意,大概是说高杰拜托之事,朱由检思量再三,觉得实在不妥,后悔之前贸然应承了高杰,特此来信致歉,并告知自己不能做此有违国法之事。 从王承恩念出的字字句句,高杰隐隐感觉到了一种生分和猜忌,失落之余,又多了一丝不安。他不愿相信这是朱由检自己的意思,也不愿相信这封信是那个舐犊情深的干弟弟写来给他的,不待王承恩念完,便劈手将笺文一把抢了过来,自己看了起来。 见高杰脸色难看,王承恩心情舒坦了不少。此信的内容他早就知晓了,信中所表达的意思正合他意,此次他是自告奋勇前来送信的,就是为了看到高杰了解书信内容后怒不可遏、却又失落绝望的样子。此刻见高杰情绪激动,失态之下抢了笺文过去,自己阅读起来,王承恩暗道:“你个乡下顽童,大字不识一个,看得懂吗?装什么装?” 很快,高杰的视线便离开了笺文,转而投在了王承恩的脸上。王承恩在高杰视线望过来时,便立刻垂头而立,做出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却听高杰沉声道:“王公公,你确定这封信是信王让你送来的吗?” 王承恩一愣,抬头道:“自然是信王差遣小的送来的,忠勇侯此话何意?” 高杰没有回答,继续盯着他问道:“你确定这封信路上没有被人调包吗?” 王承恩瞪大眼睛,坚决道:“当然确定!凭我的身手,有谁能将我身上的书信调包?!况且,这封信我是看着信王殿下亲笔书写的!” 他话音刚落,却听高杰一声怒喝:“撒谎!这封信根本就不是由检的字迹!你个该死的奴才,竟敢睁着眼说瞎话,欺骗本侯!” 王承恩顿时就懵了。 如果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突然跟你谈论文采和书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懵圈的。更何况,这封信的的确确不是朱由检的亲笔,高杰这个本该是文盲的家伙又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想到适才他还信誓旦旦地笃定这封信乃是自己亲眼看着信王殿下书写而成,王承恩一时间后悔莫及,平生难得一次地慌乱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叶府神秘人 望着声色俱厉的忠勇侯高杰,王承恩不由得颤栗起来。 活了二十七八年,王承恩很少有感到害怕和畏惧的时候,除了多年前那个摧残他的恶魔之外,高杰是让他心生恐惧的第二个人。想到身后所依所凭的主子,乃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干弟弟,得罪了他,自己无论如何也讨不得好去,他生出无力之感;想到自己日夜不忘的报仇计划,想到未来能够真正踩在他人头上,他怎能因小失大,就此放弃?! 信王朱由检最宠信的近侍太监王承恩,一个素来眼高于顶的青年才俊,脸上露出坚忍之色,扑通一声跪倒在高杰面前,默然伏地请罪。 王承恩突然之间服软的举动,吓了高杰一跳。 其实,高杰此前对这个王承恩并无恶感,只是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藐视、冲撞和为难,让他冲动之下,今日便发起了一次反击。 明朝太监不像其后的清朝,面对位高权重者要自称奴才,他们即便在皇帝面前,也只是自称臣或者微臣。高杰刚才发现信笺中的猫腻,急怒之下,加之受后世铺天盖地的清宫剧影响,“大胆奴才”四字便脱口骂出,这可以算是对王承恩极大的侮辱了,但王承恩竟然不羞不恼,反而跪地求饶,高杰能不惊讶莫名吗? 俯视着这个文采武功均不凡的青年太监,高杰暗自纳闷:“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鬼?难道是个被虐狂吗?!老子一发威,他立马就便病猫,这不合常理啊!” 诧异之下,高杰下意识要扶他起来,手伸到半路,想到书信之事这家伙对自己多有欺瞒,便又将手缩了回来。他沉吟半晌,方才冷哼一声道:“我高杰一向与人为善,大肚能容,但并不代表我傻,更不代表就会任人欺凌!你且起来,老老实实将这封书信的问题交代清楚!记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我党。。。哦不。。。是我的一贯政策!” 王承恩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出宫刚换上的新袍子沾上了尘土,毕恭毕敬低头道:“下官适才所言大部分皆为实话,只是担心忠勇侯与我家王爷心生隔阂,故在其中一点上说了虚言,请忠勇侯恕罪!” 高杰急着要了解真相,不耐烦地道:“你少扯这些没用的,说重点!” 王承恩咬咬牙,依旧低声下气地道:“忠勇侯目光锐利,明察秋毫,这封信札的确并非我家信王亲笔所书,乃是由首辅大人代笔的!” 高杰闻言,怒气上涌,正待发作,就听王承恩紧接着解释道:“不过在下绝无存心欺诈忠勇侯之意,此信札虽是由首辅大人代笔,但当时信王殿下在场,信中内容皆为其亲口所述。在下所言,如有欺瞒,定遭天打五雷轰!” 见王承恩说得信誓旦旦,高杰感到一阵痛心。本以为此信乃是一个离间他和朱由检的阴谋,谁知得来的真相依旧令他失望和难过。看来,朱由检与东林党人走在一起已是既成事实,而在他们两人之间也已经出现了一道无法抚平的裂缝。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道裂缝很可能会变成深深的、无法逾越的沟壑,让他们再也无法亲如家人,甚至于转而成为敌人。 落寞的高杰再也没有追究王承恩的心思,将其挥退后,脸色阴沉地回到了府中。 府门前所发生的一切,姬龙峰都看在眼里,和高杰相伴行走江湖这么久以来,从未见其这般落寞,心里着急,便跑去后院通知净空师太。 首辅叶向高今儿回到府中之时,难得地哼着小曲,显得心情颇为愉悦。他哼的小曲,乃是去年前去南京,路过杭州西湖,偶遇名妓柳自华,在她的画舫上听来的妙音。回京之后,每每回忆起那段难得的幸运邂逅和佳人的绝妙音容,他便会心情大好。只是,今日的好心情却完全不同,来自于与信王朱由检关系更进一步的发展,是一种在政治上成功的喜悦。 朱由检在纠结一晚后,今日早早便把叶向高唤了去,表示接受他的劝谏,决定拒绝高杰相求之事,并且还请其代笔,书写了一封信札让王承恩给高杰府上送去。 虽然朱由检便未当面和高杰翻脸,但能做到这个地步,在叶向高眼中已是难能可贵,值得老怀宽慰了。对于高杰,他一样没什么恶感,只是这个小子既然选择了与魏忠贤之流走得近,自然而然便成为了东林人的对手和政敌。能有机会离间信王殿下和高杰的关系,叶向高当然乐见其成。 想到高杰接到信札时难看的表情,叶向高在踏进卧房时,哼着的小调愈发高亢清亮起来,年过六旬的身体难得地有些冲动之感,准备与去年新纳的小妾兰香好生亲热亲热。 很意外的是,兰香没在房中,让叶向高大为扫兴,正待唤下人来询问,却忽然听到床边帷幔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叶大人好兴致啊!” 叶向高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打了个激淋,满脑的情爱之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忙躬身施礼道:“向高不知少尊突然驾到,失礼了!” 帷幔后走出一个中等身材,黑布蒙面之人,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叶向高的大床边,缓缓坐下,伸手在床上铺着的柔软光滑的丝被上抚摸了下,笑道:“大人床上的被褥软滑无比,不知和你那叫兰香的小妾细腻肌肤相比,孰能更胜一筹呢?” 叶向高见这个神秘人对自己小妾的名字都了如指掌,更加提心吊胆,赔笑道:“让少尊取笑了!” 那人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凝视着叶向高,淡淡道:“吾见你心情愉悦,莫非是因为适才替信王代笔婉拒忠勇侯高杰一事吗?” 没想到刚刚发生在慈庆宫的事情,这个神秘人便已得知,叶向高额头冷汗冒出,小心回答道:“向高所做一切,均谨遵尊主之意,并未半点私心,请少尊明鉴!” 那人摆摆手道:“吾并无质疑你的意思,何必紧张!只是,此事做得不够完美,恐留后患!” 叶向高诧异道:“此话怎讲,请少尊明示!” 那人沉声道:“忠勇侯高杰并非一个普通的乡野小子,恐怕叶大人你们都轻看他了。” 叶向高皱眉道:“他不过就是个来自陕西偏僻乡村里的一个小猎户,因偶然之机救护了信王殿下,从而获得一场富贵罢了,向高和赵大人、孙大人等皆认为其无关紧要,莫非我们的眼光都错了?”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叶向高话中的质疑之意,呵呵一笑,也不介意,悠悠道:“前段时间高杰在击鞠射柳以及和蒙古人比武大赛上的表现且不用说,昨日其在慈庆宫舌战孙慎行、杨涟的戏码,还不够引起你们的重视吗?” 见叶向高想要辩解,那人冷哼了一声道:“你可知这个忠勇侯前段时间消失一两个月,都去了哪里吗?” 叶向高一愣,摇头表示不知。 那人沉声道:“他是跟骆思恭去了辽东,与蒙古人一道直入女真人腹地,将赫图阿拉闹了个天翻地覆,不但帮助蒙古人夺回了甘珠尔圣经,使得大明蒙古之盟顺利结成,而且,据说他还击杀了女真一位绝顶高手,无论智谋和身手都绝对不容小视!” 叶向高张口结舌,震惊得呆立当场,半晌后方才呐呐道:“怪不得骆思恭和高杰最近消失了这么久,原来是圣上秘密派他们前去辽东了!” 那人点点头道:“由此可见,这个高杰并非普通人。在还未完全了解他的时候,便贸然与其树敌,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叶向高擦了擦头上汗珠,连声道:“向高思虑不周,的确有些行事莽撞了!” 那人站起身来,围着叶向高转了一圈,然后低喝道:“而你今日为了显示与信王的亲近之意,自荐代笔写下那封信札,如若被其识破,岂不是将我东林党人正式推到了高杰的对立面吗?!这更是大错特错,愚蠢至极!” 叶向高骇然,唯唯诺诺不敢再反驳。 见大明一代首辅大人如此谦卑的模样,那人似乎颇觉满足,随即缓和了声音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关键是要看看能不能有补救之法!高杰此人,来京不久,虽与魏忠贤的侄儿侄女交情不错,并不代表其就是我们的敌人!没有去争取过,你怎知他就不能成为我们的盟友呢?!放下士子的清高和孤傲,千万不要瞧不起高杰这种乡野之人,也许他比齐党、楚党以及浙党那帮文人还要可怕!” 叶向高情绪低落,可怜兮兮地道:“向高老迈昏聩,急功近利,实是有负尊主和少尊所托!请少尊明示补救之法。” 那人拍了拍叶向高的肩膀,安慰道:“如今,我们和高杰的关系还未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尚有转寰的余地,那王承恩想必已经将信札送至了高杰手中,你抓紧时间,午饭后便亲自赶去高府一趟,一来说明下代笔之事乃是信王之意,与你无关,二来通过和他的见面,摸摸其底细和想法,尽可能缓解紧张关系,想办法将其引为我用,这比树立一个敌人要划算得多!”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首辅到访 早上高杰将朱由检拒绝帮忙营救徐鸿儒的消息告知师父后,净空师太的心情也低落起来。师徒俩合计了半天,也没想出别的办法,只好决定等骆思恭来了再思对策。 谁知到了下午,骆思恭没等来,倒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高府客厅中,高杰一边含笑招呼首辅叶向高和内阁中书汪文言喝茶,一边在心里暗自嘀咕:“这叶向高早上刚为朱由检代笔拒绝了我的恳请,下午便登门来访,莫非是来瞧我的笑话吗?!” 叶向高一代名士,平素结交的尽是才子佳人,今日突然亲自登门拜会草根出身的高杰,可算得上一件稀罕事。 饮了一口热茶,叶向高瞟了高杰一眼,干咳一声,呵呵笑道:“忠勇侯来京已有数月,老夫一直碍于政务繁忙,未及前来拜会,请勿见怪!” 高杰对这种没营养的场面话很是反感,但又不便表示出来,只好跟着哈哈干笑道:“岂敢岂敢,首辅大人位重声隆,辈份也高,高杰倒是应该先行登门拜望您的,实在是汗颜不已!” 一旁的汪文言含笑望着高杰道:“首辅大人府上离您这不远,忠勇侯以后倒可以多去走动走动!” 高杰嘿嘿道:“小子乃是一介山野之人,不闻诗书,不通礼数,有心想去拜望首辅大人,却又怕玷污了叶府的书香之气!” 汪文言道:“忠勇侯过谦了,你虽未学孔孟之道,但才思敏捷,身手不凡,首辅大人常常在下官面前夸赞,对你欣赏有加,早有相交之意。况且,首辅大人素来轻出身、重才干,善于发掘人才,任用人才。想当年,汪某亦仅为一介布衣,蒙首辅大人不弃,力荐之下得授内阁中书之职,便是明证!” 高杰暗自纳闷:“按说,这汪文言只是个七品的内阁中书,也就是首辅叶向高的秘书,在这种场合下,怎么他的话比正主的话还要多呢?而且,看叶向高的表情,竟毫不介意,颇有些古里古怪!” 他对汪文言抱拳道:“首辅大人是伯乐,汪大人则是千里马,相比之下,我高杰只是小猫小狗罢了,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 汪文言道:“忠勇侯过谦了!昨日在慈庆宫,您一番言论,字字珠玑,令我等耳目一新,叹为观止。首辅大人更是认为,忠勇侯乃是我大明最出色的少年俊杰之一!对吧,叶大人?” 叶向高一直认真听着汪文言和高杰的交谈,此刻连忙答道:“没错,没错,忠勇侯智勇双全,比我家里那个顽劣的小子强上百倍!” 高杰闻言,想起启程前去辽东前一天,肥肥的叶孤烟被熊兆珪两拳砸到溪流中,搞得像落汤鸡一般的模样,就想发笑。不过,最终高杰还是强忍下来,出言问道:“叶公子我曾经见过几面,不知他今日可好?” 叶向高脸色一黯,半晌方才说道:“两个多月前,这小子突然之间留书一封,说是拜了一位名师,要随师父出外修炼两年,便离家出走了,至今也没回来过。” 高杰一愣:“两个多月前?!那时候我好像还见过他呢!” 汪文言呵呵一笑道:“听说那次你们在京城郊外还搞了一场赌战。也正是在那次受挫后,孤烟离家出去习武了,赵一朗、刘玄则,还有我家那小子,也好似开了窍一般,开始认认真真读书习武,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说起来,这还要感谢忠勇侯教训得好!” 高杰尴尬道:“少年人之间小打小闹罢了,谈不上恩怨,更说不上教训!叶大人、汪大人不怪罪小子,那便阿弥陀佛了!” 汪文言爽朗地大笑道:“男儿必须要经历挫折才会成长,才会有血性。下官适才所说,绝无半点虚言,实是真心实意对忠勇侯表达感谢之意。此前,我们也想管教好儿子,但却一直做不到,谁知被你轻轻松松便办到了。如今我夫人每日见到儿子发奋向上,喜不自胜,常常燃香感谢神佛保佑。我只是没告诉她,真正的恩人不是神佛,而是忠勇侯,否则她定会将您也供起来!” 高杰听这汪文言说得有趣,忍不住也哈哈大笑起来。 汪文言继续道:“忠勇侯如今年方十六七岁,如若此时开始读书亦不算晚,凭你的资质,三五年当有小成!” 高杰摇头道:“汪大人别看我长得像个明白人,其实肚子里全是草,读书完全没有天分,哪有先生愿意教我这种老大难的学生!” 汪文言微笑道:“忠勇侯资质不但不低,反而是上上之选,若能得首辅大人指点,当前途无量!叶大人,您说呢?” 叶向高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 高杰暗道:“我可是有本科学历的大学毕业生,所学知识比你们这帮老古董所知的不知多了多少倍,让我当你们的老师还差不多!” 从汪文言话中,高杰听出了他有意让自己拜入叶向高门下,这是**裸的拉拢啊!要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上,内阁、六部基本上都是东林党人在把持着,能由此而加入到东林团队中,换做别人,早就乐得屁颠屁颠地在叶向高面前五体投地了。 可高杰不是常人,一来他根本不想参与政治斗争,只想以武证道,提高实力,保护家人和朋友便足矣!一旦拜叶向高为师,从此以后,也就不可避免地介入党争之中了。二来 今日叶向高和汪文言来访,不但突兀,而且颇为奇怪,其动机不明不白,高杰不可能就这么上套! 见汪文言冲他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前去拜师,高杰不好断然拒绝,只好装傻,冲着汪文言也眨巴了下眼睛道:“汪大人,您眼睛不舒服吗?是不是进灰尘了,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汪文言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溜下地去,死死盯着高杰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他此刻也不敢确定,高杰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充愣。 昨日慈庆宫半月会谈中,汪文言就一直在暗暗留意高杰的表现,从他的言谈举止间,发现这个乡下来的少年并不是没见过世面、老实巴交的乡巴佬模样,相反,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超然、睿智的无形气势,令汪文言讶然而惊。 然而,此刻高杰傻不拉叽的样子又让汪文言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一时间竟呆住了。 叶向高见汪文言突然不做声了,连忙道:“老夫甚少收弟子,主要是因为政务繁忙,恐耽搁了教授弟子之事,误了他们的前程。但忠勇侯如有意愿执笔习文,老夫倒可破例一次!” 高杰见状,只好打哈哈道:“俺的底细俺自己清楚,看到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句就瞌睡兮兮,根本不是读书识字的料,断不敢前去祸害首辅大人这等我朝名士。拜师之事就免了吧,两位大人的好意,小子心领,感激不尽。现在小子也开始学习看书了,如若有不解之处,定会贸然登门,到时要请二位大人不吝赐教了!” 见高杰语气坚决,叶向高和汪文言便不再相劝,又开始客套地闲聊起来。 叶向高此来的目的,是为了尝试一下,能否将高杰拉到己方阵营。说实话,要不是汪文言提议,他绝不会有收下高杰这种山野村童为徒的想法。如今见高杰因自卑而婉拒拜师的提议,叶向高终于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有半点埋怨高杰不识好歹的念头! 汪文言此刻也回过神来,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微笑道:“忠勇侯小小年纪,便如此谦逊,实是难得!” 高杰道:“小子这哪是谦逊,就是实话实说。对小子评价如此之高,实乃汪大人抬爱了!” 汪文言趁高杰低头饮茶之际,和叶向高对视了一下。 就听叶向高轻咳几声道:“忠勇侯,今早府上是不是收到了信王殿下的一封信扎?” 高杰心里一紧,暗道真家伙要来了,表面上不动声色,缓缓点头道:“没错,怎么,叶大人连这也知道?” 叶向高盯着高杰的眼睛瞧了半天,凭着他几十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愣是没在高杰眼中瞧出半点异样,只好又咳了两声,接着道:“老夫知道此事,是因为这封信扎乃是信王殿下让老夫代写的!” 高杰露出意外之色,惊讶道:“是您写的?!那早上王承恩那鳖孙为啥说是由检亲笔所书呢?” 听到高杰骂王承恩“鳖孙”,叶向高哭笑不得,只好当作没听见,解释道:“老夫只是代笔,信中内容全是按照信王殿下口述而记录,估计王公公觉得没必要解释吧!” 高杰点点头表示有可能,随后恶狠狠道:“由检昨日还答应了我的,谁知今日就变卦了,也不知是哪个坏种在背后捣鬼,要是给我知道了,定要在他卵蛋上踢上几脚方才解恨!” 叶向高闻言,悚然而惊,不由得感觉下身隐隐作痛,连忙深吸一口气,舒缓了一下情绪。同时也暗自庆幸,没把这个粗鄙不堪的乡下少年收为弟子。片刻之后,他才接着道:“信扎既是老夫代笔,自然了解其中的内容。今日老夫前来贵府,其一是登门拜会,其二则是为了侯爷求信王帮忙一事!” 高杰似笑非笑注视着叶向高道:“首辅大人有何高见,赶紧说来听听!” 叶向高沉声道:“老夫有种感觉,信王殿下虽推拒了侯爷的相求之事,但心中并不坚决,应该尚有回旋余地。老夫略通风水,对易经八卦颇有些研究,今日来之前便提前为侯爷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侯爷所求之事定会有转机的。这两个月来,信王殿下常常招老夫去慈庆宫,以师相事,对吾之言甚为重视,如若侯爷开口,老夫定当去劝说信王,完成侯爷的心愿!” 高杰心中冷笑一声,暗道:“今日这二人来我这,看来目的很是明显了,就是要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拉我去他们的阵营。先是让我拜叶向高为师,不成之后又以相救徐神医的事做诱饵,好使我无端端欠下他们一个大人情。救徐神医之事,明明就是你们事先捣了鬼,把事情搞黄了,现在又跑来做好人,当我是傻的吗?!” 高杰转念一想,这叶向高说得也不错,如今的朱由检受东林人的影响日深,对他而言,高杰说的话可能还真比不上叶向高说的有效果,有影响力。也许,对叶向高开口相求,朱由检会再次改变主意,而徐神医真的有可能会获救了。 此刻的高杰,就像一条饿了的鱼,在水中看到一块食物,因为太聪明,他在纠结到底是吃还是不吃,这真的是一块美食还是藏有利勾的诱饵呢?!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保持中立 见高杰沉吟不语,叶向高和汪文言对视一眼,便各自端起茶杯品茶,稳坐钓鱼台,静等高杰上钩。 半晌后,高杰抬眼望向叶向高,郑重道:“叶大人如此热心要出手相助,令人十分感动。只是小子乃是个江湖中人,行事讲究恩怨分明。所谓无功不受禄,叶大人揽了这个差事,不知有何条件?” 没等叶向高说话,汪文言拍手笑道:“好一个恩怨分明!忠勇侯就是忠勇侯,乃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汪某没看错人!” 高杰没理会汪文言这些没半点用处的夸赞之词,仍旧目视着叶向高,等待他的回答。 读书人脸皮本来就薄,叶向高没想到高杰这么直接了当地点出了此事的重点,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局促起来,捋着颌下长须嗫嚅道:“你看看,侯爷这话问的,老夫根本没有想过要以此和忠勇侯交换什么条件,完全是诚心诚意要帮上一把!” 高杰立刻起身道:“既然如此,高杰便先行谢过叶大人了!这世上已经很难得有这般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好人了,叶大人真是我辈学习的典范!” 叶向高被高杰一顶高帽子戴在头上,更加不好意思开口提条件了。 汪文言见叶向高受窘,呵呵一笑道:“是啊,叶大人的高风亮节,也一直是下官敬佩之处。要改变信王殿下的决定,实不是一件轻易能办到的事情,叶大人如此费心费力,所为无他,只是希望与侯爷结交为盟,今后在朝堂之上共同进退,想来这种局面对双方都是极好的。” 堵住了叶向高的嘴,没想到汪文言却将条件说了出来,高杰的目光和心思再次转到了这个有些江湖气的七品芝麻官身上。 汪文言的确是东林党人中的异类,那些士大夫固有的爱面子、书生意气以及道德洁癖他一概没有,反而更像一个江湖中人、或是衙门小吏,圆滑世故,精明狡黠,在各个阶层中左右逢源,呼风唤雨。 叶向高碍于面子说不出的话,他脸皮厚,很是麻溜地就抛了出来,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这很自然很正常,让高杰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暗骂一句:“洞庭湖的老麻雀!” 既然对面将条件已经提了出来,无法回避,高杰只好苦笑道:“小子和两位大人不同 ,你们追求的是理想和仕途,而俺追求的是武道一途。说白了,对于朝堂政治,俺没有半点兴趣,也绝不会参与其中。如果叶大人的条件是让我站队,那只能让你们失望了。” 叶向高闻言,脸色凝重起来。 汪文言不死心,急忙道:“人各有志,自然不能勉强。只是,首辅大人和下官见侯爷和不学无术的魏公公一家走得颇近,甚觉可惜,实不愿见到侯爷的大好前途被耽搁了!” 高杰呵呵笑道:“俺和魏良钦兄妹俩交好,只涉及友情,不涉及政治。俺已经说明白了,俺的志向不在朝堂之上,而在于江湖之中。也就是说,我既不会站在你们一边,同样也不会因为私交就站在你们的对立面。但是,如果有人想要对我下黑手,那我就无法保证今天的承诺了。” 汪文言细细咀嚼了一下高杰的话,随即笑道:“有了侯爷这句话,叶大人和我就放心了,对吧?” 他最后的“对吧”二字是对叶向高说的。 叶向高闻言也晗首道:“在朝堂之上,保持中立的,此前唯有骆大人一个。难得的是,这么多年来,他的确做到一碗水端平,公平公正,着实令人钦佩!希望以后侯爷也能达到骆大人的境界!” 高杰笑道:“多谢两位大人理解,师伯一直俺的榜样,俺今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叶向高看了汪文言一眼,见其微微点头,便站起来告辞道:“如此便不多叨扰忠勇侯了,今日回去后,我便好好想想措辞,争取明日能够一举成功,帮侯爷说服信王殿下改变心意!” 高杰也起身和二位致谢,并将他们礼送到府外,方才回转。 此刻,净空师太已经坐在了大厅中,她见高杰回来,起身急道:“你们说的,我在后面都听到了。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居心不良,你不必求他们的!” 高杰拉着师父,让她稳稳坐下,方才笑道:“放心吧,你徒弟我啥时候吃过亏?!他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今后在朝堂上别和他们作对罢了,而我本就没有半点要参与朝政之心,这个条件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条件,反而是正和我意。况且,我也没把话说死,如果有一天他们对我和我的亲人朋友下手,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净空师太松了口气,含笑道:“我是出家人,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只希望不要因为营救鸿儒的事,让你倍感压力,从而做出违背自己原则的决定。” 高杰感受到师父的慈爱,感动不已,郑重其事地道:“徒儿明白,也请师父放心,我自有分寸!对了,平日里师伯早早就应该来了,今儿怎么还不出现,事有反常即为妖,有问题有问题啊!” 他话音刚落,就听大厅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有你个头!”随即,骆思恭大踏步走了进来。 高杰背后说坏话,没想到被当事人听到了,连忙向前赔笑道:“师伯,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意思是你来这么晚,一定是锦衣卫衙门里有问题要处理!” 骆思恭笑骂了句:“小滑头!”便在净空师太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师妹,你还好吧?” 净空师太还未大话,高杰便道:“一天不见而已,我师父怎么会不好?!师伯你怎么尽问些没营养的问题呢?” 骆思恭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没营养了?我适才刚从宫里出来,在宫中遇到了信王殿下,他很是紧张地询问我,你小子有没有什么异常反应。我听得一头雾水,问他是不是跟你闹了小别扭,信王殿下无精打采,说本来答应了你的事又变卦了,怕你生气。我这才明白一定是关于鸿儒的事,所以进来才问你师父好不好!” 高杰听着骆思恭说起遇见朱由检的经过,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痛楚,顿时发起呆来。 净空师太见状,连忙对骆思恭道:“我没事,放心!我早就说过,此次来京,并未抱希望能将鸿儒救出来,你让惠静见了她爹一面,我便已经满足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所有一切圣母娘娘自有安排,随缘吧!” 骆思恭道:“这么说,信王殿下真的变卦了?” 净空师太点头道:“是的,他早上派近侍送了封书信来,言明无法帮忙,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骆思恭看了看高杰,问道:“刚才我似乎看到首辅叶向高从这里离开,莫非他是上这儿来了?” 净空师太见高杰魂不守舍,根本没听到骆思恭的问话,只好答道:“不错,叶向高和汪文言二人适才来过了!他们的来意很直接,希望小杰以后能跟他们成为朝堂上的盟友。” 骆思恭一惊,起身走到高杰面前,急道:“你答应了?!” 高杰终于被骆思恭这当面一声给唤醒,眨巴着迷茫的眼睛,他问道:“答应什么?” 骆思恭道:“答应和叶向高他们穿一条裤子!” 高杰这才明白过来,不屑道:“我自己有的是裤子穿,才不稀罕呢!” 骆思恭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朝堂之上,形势波谲云涌,各派尔虞我诈,互相争斗,所为的,不过是自己一系的利益。如果你答应了叶向高,参与进去,就会被打上东林党人深深的烙印,一旦他们在朝堂失势,定会牵连到你!我们武人,绝不要参与这种权利之争,专心武道方是正途!” 净空师太哼了一声道:“你教育小辈倒是一套一套的,你当年不也偏离了武学一途,踏上了朝堂吗?” 骆思恭讪讪道:“我那时年轻,哪里领悟得到这些道理,被荣华富贵,权利恩义所惑,以至于失去了武道之心,至今无法踏入大成之境。不过,即便我跟随先帝进京担任要职,地位尊崇,但依旧保持公正不阿之心,严守不结党的底线,方才能够做到无人诟病,得到三朝皇上的信任,地位稳如泰山!” 净空师太淡淡道:“你说的轻巧,真正等到朝中派系明争起来,朝堂局势动荡,你想要洁身自好,明哲保身,只怕也由不得你了!” 骆思恭闻言,想到在朝堂争斗之下,如前首辅张居正、前提领东厂的大太监王安,以及自己的好友熊廷弼等的下场,顿时哑口无言了。 高杰见师伯吃瘪,暗自好笑,开口道:“我觉得师父说得有理,即使我们自己修身持正,公正不阿,但终有一天为情势所迫,陷入朝争之中的。最好的办法,便是远离朝堂,笑傲江湖!” 骆思恭喃喃念着“笑傲江湖”四个字,缓缓转身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也如同高杰刚才一般,失神了。 高杰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师伯进入了痴呆状态,顿时有些不安起来,连忙亲自给骆思恭沏了杯热茶,殷勤地送到他的手上。 见骆思恭回过神来,高杰笑道:“虽然在我承诺了两不相帮,不干预朝政的前提下,叶向高答应了尽力去做由检的工作,但我依旧觉得不保险,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还是想听听看,师伯您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骆思恭闻言,本来摇了两下头,却突然之间双眼一亮,拍着大腿喊道:“对啊!笑傲江湖,笑傲江湖!有办法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离退休 见自己随口一句“笑傲江湖”竟然惹得师伯偌大反应,高杰一阵茫然。 净空师太嗔了骆思恭一眼道:“都多少岁的人了,怎么还是像年轻时一般,一惊一乍的?!” 骆思恭呵呵笑道:“古语有云,一语点醒梦中人,小杰这句笑傲江湖便正应了此语!” 高杰诧异道:“师伯,此话怎讲?” 骆思恭捂须,悠然道:“老夫得蒙先帝知遇之恩,踏足朝堂,报效大明,已历时五十余载,虽未立下丰功伟绩,但亦算得上尽忠职守,无有遗憾!如今,亦该是隐退之时了!” 高杰惊道:“您老人家打算退休了?” “退休?!”骆思恭略一思忖,点头道:“退休这个词虽然新鲜,倒也恰当!如今朝堂之上形势愈来愈微妙,愈来愈复杂,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正如师妹所言,一旦爆发党派大战,我再想要保持中立只怕也难了,还很有可能落得个晚节不保!师妹,明年应该就是师父他老人家九十寿诞了吧,虽说出师时,师父曾言明,峨嵋派别形势严峻,不得轻易回去相见,但如今我们都已经白发苍苍,再不回去,恐怕就相见无期了!所以,老夫打算,今年先做好准备,明年便辞去锦衣卫指挥使之职,与师妹一起回乐山为师父拜寿,从此再不理朝堂之事,仗剑天涯,笑傲江湖!” 净空师太闻言,身躯微震,抬首望向门外的天际,思绪已经早就去到了乐山,仿佛看到垂垂老矣的师父,眼眶倏然红了,哽咽道:“虽然总有派中新进晚辈捎来师父无恙的消息,可我真的好担心他老人家,好像回去尽尽孝道!” 高杰一拍巴掌道:“那还说什么,既然师父师伯都有此意,就定下来了,明年师祖寿诞,您二老便带着我和师姐一同回去,衣锦还乡!” 净空师太听得高杰胡说,忧郁之情稍减,瞪了爱徒一眼,笑骂道:“回去便回去,你师父我僧袍袈裟,扯得上衣锦还乡吗?!” 高杰嘿嘿笑道:“语误!语误!徒儿还不是听说要回归师门,拜见伟大的师祖,心情激动之下,才导致了胡言乱语吗?意会即可,意会即可!” 骆思恭站起身来,双眼放光,朗声道:“如此一来,鸿儒之事,便也有解决之道了!” 见净空师太和高杰不解,他背着手,踱步来到门前,仰头望着又缓缓开始飘洒的雪花,沉声道:“既然我已决定不再留恋仕途,那么凭我如今的身份,从锦衣卫诏狱中救出鸿儒又有何难?!” 高杰惊呼道:“您老的意思是,私放徐神医?” 见骆思恭点头,净空师太不安道:“师兄,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一旦事情败露,你可是要担上天大的干系的!” 骆思恭回头笑道:“如果我还要供职于朝堂,自然不能徇私枉法,做此大逆不道之事。但我退隐之意已定,便再无顾忌了!想来,这么些年我对大明,对朱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捞出个朝廷钦犯,又有何妨?!” 高杰一想也是,凭骆思恭的地位身份,以及与先帝的关系,加上几十年的效忠之功,私下放了徐鸿儒,应该不会有多大麻烦。而且,就凭师伯的身手,只怕京城也没人能留得住他。 想到这,高杰将热茶端到骆思恭手上道:“师伯豪气干云,气势磅礴,令师侄有一种高山仰止,几欲膜拜之感!” 骆思恭听了受用,嘴里却笑骂道:“小马屁精,你嘴巴这么甜,不会又有事相求吧!” 高杰连连摆手,正色道:“师伯这就错怪我了,师侄我年纪虽小,但生得英俊潇洒,相貌堂堂,一看知道是和你一般无二的持身守正的正人君子,岂会做那些溜须拍马之事?!此前所言,句句肺腑,实是不吐不快!” 骆思恭点头道:“那倒是,你小子还真有几分我当年的英气!” 净空师太见骆思恭不经意间又被高杰的大帽攻陷,且犹不自知,摇头苦笑不已。 高杰殷勤地将骆思恭请回座位坐下,一边给他捏肩按摩,一边道:“师伯啊,既然您已经决定要做个离退休老干部了,那就趁着还在位的这最后一年时间,为师侄多谋点福利呗!我老家有句老话,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您的明白?” 骆思恭听得一阵糊涂一阵明白,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人话!” 高杰翻了翻白眼,暗自嘀咕了声:“没文化,真可怕!”嘴上却道:“往白了说,就是赶紧利用您的人脉和权利,给我们这些晚辈把根基打牢实点!” 骆思恭这才明白,指着高杰道:“好你个小子,我就知道你说这么些好听的,准有所图,看看,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净空师太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随后问高杰道:“你既然立志于追求武道一途,又何必在意那些荣华富贵呢?” 高杰连忙解释道:“师父明鉴,小杰又岂是贪慕虚荣之辈。徒儿此请,首先是为了复兴我白莲圣教。要想重振我叫教,光靠个人武勇,岂能办到,必须要用大量的人力物力相助,方有成功的可能,您说是也不是?” 净空师太和骆思恭对视一眼,都默默点了点头。 高杰接着道:“其次,小杰心中还有更大的计划和蓝图,到时还需要有自己的军队,火炮,舰船等等方才能够办到,而这些也必须得有雄厚的财力物力和庞大的人员支持才行!” 骆思恭听到这,目瞪口呆,半晌方才低声道:“你小子想造反,自立为王?!” 高杰冲他一翻白眼道:“才不是呢!后面这个愿景具体要怎么做我还没有想成熟,等有了详细计划便会立马相告。现在只能透露一点给您听,那就是,在我们大明边上,有一个国家,那里有很多魔鬼般的人,他们一直对我大明虎视眈眈,我打算积聚力量,召集人手,反守为攻,把那个国家占了,一劳永逸地消除后患!” 骆思恭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这个计划不错,我赞成!你说的那个国家是女真人的大金国吗?” 高杰摇头道:“从历史上看,女真人也是我们一起的,都是一家人,算不得外人!如今大明和金国之争,属于关起门来打架,是家务事!但我说的那个国家则不同,是名副其实的外族,良心大大的坏!” 如果是现代人,听到高杰说出“良心大大的坏”这句话,只怕十有八九都猜出令他深恶痛绝的是哪个国家。 但骆思恭一时间又哪里想得到,他偷眼看了看净空师太,见师妹微笑点头,便拍了拍胸脯道:“行!既然你有雄心壮志,师伯自然会鼎力相助!” 傍晚,首辅叶向高府中,大明内阁高层、六部尚书几乎尽聚于此。叶向高、赵南星、孙慎行等在客厅中依次就坐,正谈论着今日拜会忠勇侯高杰一事。 赵南星道:“叶大人要收他为徒,他竟然还拒绝了,真是不识抬举!” 孙慎行附和道:“没错,这小子虽牙尖嘴利,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但实际上目光短浅,只不过是个乡野之地的小贱民罢了!” 众人皆知孙慎行是因为高杰在慈庆宫曾出言反驳了他的观点而心怀不满,方才说得这般刻薄,都并不在意,唯有杨涟腾地站起身来,皱眉道:“孙大人此言差矣,高杰如今已贵为忠勇侯,即便他和我等政见不同,我等亦不该在背地里辱没与他,如此刻薄言语,有失我东林士子之身份!” 孙慎行被杨涟一阵直言抢白,又羞又恼,冷哼一声道:“你一个小小的给事中,竟敢如此无礼?!” 杨涟毫无惧色,昂头道:“下官职位低微,但并不代表就人微言轻,更不代表说的就不对!如果孙大人眼中只容得下地位比你高的人,那在场的东林人便剩不下几个人了!” 在东林党,人人皆知这杨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连皇帝老子都敢当面顶撞,何况是礼部尚书孙慎行,见这二人杠了起来,顿时便止住了交头接耳的议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身上。 孙慎行被顶得下不来台,脸上青红交加,胡须都在哆嗦,还待争辩,却听叶向高起身喝道:“我等今日聚于此地,为的是定夺忠勇侯之事,两位大人却如顽童般吵闹斗嘴,甚是不妥吧!” 叶向高毕竟是东林党魁首,身居首辅之位,其话语还是颇有震慑力的,孙慎行听了,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恨恨地瞪了杨涟一眼,然后便掉过头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平静心绪。 杨涟则对叶向高行了一礼,然后不慌不忙走回座位坐好,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叶向高望着杨涟,心底泛出一丝无力之感,他深知此人是个直肠子,暴脾气,为人耿直,不擅权谋,身为书生士子,却毫无涵养,简直就一个猛张飞,端的是个另类。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大胆的杨涟,一般人不敢轻言的对皇上的谏言,以及对政敌的攻伐之词,皆可由他毫不畏惧地说出来,这点,在东林党人中无人能够取代,是个不可或缺的好炮手,好喉舌。权衡利弊之下,大家对他的某些不当之语只能是听之任之,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较真。叶向高自然也拿他没办法,便也不再理他,眼不见心为净,当下走到汪文言面前,微笑道:“汪大人,你怎么看?”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东林聚会 汪文言虽也只是个七品芝麻官,但其有勇有谋,曾以一人之力,运筹帷幄,将齐、楚、浙三党联盟之局轻松破解,令东林党得以上位,将内阁和六部的重职尽数揽下,成就如今的大好形势,所以东林士子们看待他和杨涟的眼光完全不同,对他的话语也颇为重视。 汪文言面带微笑,起身对众人谦恭地深施一礼,平静地说道:“忠勇侯绝非善于之辈,不可小觑,下官建议宜和睦共处,不宜妄动干戈;当然,此子亦不必太过看重,毕竟我等最大的对手仍是齐、楚、浙三党,如今我东林名士初掌六部,左右朝堂,然根基尚未完全牢固,方从哲、亓诗教、吴亮嗣等人虽然暂时失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依旧在暗中蠢蠢欲动,意欲东山再起,在座各位大人当引起足够的重视,须有居安思危的意识才好!” 方从哲,字中涵,浙江德清人,是沈一贯之后浙党首领,曾任礼部尚书兼东阁首辅,独自为相七年,影响力巨大;亓诗教,号静初,山东莱芜李条庄人,曾拜入方从哲门下,乃齐党党魁,以善于谋划而闻名;吴亮嗣,字明仲,湖北武穴人,楚党之首,时任太常寺少卿转中宪大夫。 自从方从哲在孙慎行、惠世扬等东林人猛烈攻击弹劾下,扛不住压力,于去年自请下野后,齐、楚、浙三党失去靠山,顿时一蹶不振;加之杨涟、左光斗等力助天启帝登上帝位,东林士子在新朝中得到重用,他们便利用京察,也就是官员考核的机会,大肆清算三党官员,同时将大批东林士子提拔任用,一时间风头无两,内阁、六部中的绝大部分重要位置上皆被东林人占据。 局面大好之下,便难免陡生骄纵自满之情,在座的东林骨干们大多数都意得志满,早就不把齐、楚、浙三党的残余放在眼中了。 内阁大臣、左佥都御史左光斗是个黑瘦的老头,他和杨涟曾在移宫案中因逼迫李选侍搬离乾清宫,扶持幼主,端正皇位,出力最多,因此,朝野并称二人为“杨左”。听完汪文言的话,左光斗胡子一翘,高声道:“文言,你说那高杰不足为惧,本官赞同,但方从哲等人早已是昨日黄花,哪还有半点翻身机会,你其后之言不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其他人听了,大多都晗首表示赞同。 汪文言呵呵一笑,好整以暇地道:“左大人,下官只是给大家伙提个醒罢了,如何决断想来各位自有定夺。不过,下官适才之言并非信口开河,有消息称,方从哲的同乡冯佺今日由亓诗教推荐,拜入魏忠贤的门下了,下官想想,这其中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左光斗皱眉道:“冯佺?!没听说过,想来就是个小鱼小虾罢了,不必大惊小怪吧!何况,那魏忠贤乃是个粗鄙不堪的阉人,大字不识一个,莽夫而已,能有何作为,岂能给我等带来威胁?!我还是觉得文言有些杞人忧天了!” 赵南星也站起身来,悠然道:“左大人所言极是,当今圣上承我等拥戴之功,对我等可谓言听计从,纵使那亓诗教和魏忠贤等有野心,有图谋,亦绝不可能得逞!” 赵南星之言,更是引得大片附和之声。 汪文言见状,苦笑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下官也希望自己是庸人自扰了!” 叶向高见汪文言摇着头,退回自己的座位,皱眉沉思片刻,方才高声道:“老夫倒觉得,汪大人之言,并非没有道理!各位千万不要认为我们已经胜券在握了,小心能使万年船!” 赵南星呵呵笑道:“首辅大人放心,警惕之心我等自会常备不懈,何须提醒?!倒是那废除矿税盐税之事,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叶向高点头道:“然也,自张居正担任首辅之后,施行的盐税矿税和一条鞭法的政策,让我等各大家族蒙受了很大损失,如今是该改变这个局面了!” 杨涟突然出言道:“下官觉得,盐税矿税还有田产税还是有必要收的,真正需要整治的,只是那帮贪赃枉法的矿监盐使!” 叶向高和赵南星相视一眼,然后沉声道:“杨大人所言不错,但向各大家族征收的赋税过重,却是会影响到对朝廷的支持力度的!” 杨涟道:“不向各大家族征税,那朝廷的税款从哪来?!难道要向那些穷得揭不开锅的佃户们增收税赋吗?各大家族富有得很,本就该比平头百姓多交税款才是!” 没等叶向高答话,孙慎行已经怒吼道:“杨涟你就是个书呆子,除了瞎放炮,啥都不懂!你们杨家怎么着也算是个大户人家,如果钱都交了税,你哪还有机会读书中举,当上给事中呢?!咱们各大家族是有钱有矿有地,那也是因为祖上积功得封而来的,是我等寒窗苦读、加官进爵得来的,凭什么就该比那些低贱的平民多交税呢?!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站在哪条道上的!” 杨涟不为所动,坚持道:“孙大人所言差矣,下官去年曾去乡野田间考察过,如今大多数的农夫都失去了自己的田地,成为了各大家族的佃农,他们每年除了缴纳田税之外,所剩无几,只够吃饱肚子罢了!如果再给他们加赋,则我大明危矣,孙大人难道已经忘却了不久前的山东徐鸿儒之乱吗?!” 孙慎行气得一阵咳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赵南星连忙 正色道:“乱民就是乱民,即便没有加赋,他们依旧会作乱,岂能混为一谈?!杨涟,你官位太低,朝中大事所知有限,就不必再多言了,我和叶大人等自有定夺!到时候你只需按照分工,做好你的本分便是!” 杨涟闻言,站起身来,拱手道:“既如此,下官在此已毫无意义,便先行告辞了!各位大人继续商议你们的大计吧!”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叶府。 赵南星指着杨涟的背影,气急败坏地道:“你。。。你。。。你们瞧瞧,这杨涟简直就是个倔驴,是个混球!哪有半点东林士子的风范,真是气煞老夫也!” 叶向高上前劝慰道:“这杨涟的臭脾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赵大人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我等同为东林士子,在此关键时刻,更当同心协力,方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啊!” 赵南星摇了摇头道:“算了,与他计较,倒失了我的身份!叶大人,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好好商议一下废除矿税盐税的奏折该如何措辞吧!” 孙慎行此时也缓过气来,出声道:“如何措辞又何须商议,由叶大人一人下笔即可,反正小皇帝,哦不,圣上不识字,对我们的提议当会言听计从的!” 叶向高下意识地瞟了悠然自得、正在品茶的汪文言一眼,然后说道:“孙大人,这奏章的措辞不但要细细斟酌,而且,我等还要做好万一未能通过的准备。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如今的圣上,已经和去年刚登基时的圣上不太一样了吗?!” 左光斗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大字不识一个?!还不是整天泡在木工房中研究他的匠活吗?!唉,真不知摊上了这样的圣上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向高意味深长地道:“你们回去之后,都静下心来,好生思量思量,如今的圣上是不是有所变化了?我们所要推行的政策是不是越来越难以顺利通过了?他是不是和我等越来越疏远了?” 赵南星悚然一惊道:“叶大人这么一提醒,我倒记起一件事来,两个多月前,关于高杰封忠勇侯之事,我等曾全力反对,并在大殿上据理力争,但圣上却执意坚持,毫不妥协,虽然后来主要是因为在骆思恭的力挺之下,我等没再反对,但圣上那时的表现,很值得深思啊!” 叶向高环视了在座的东林众臣一圈,微笑道:“今日我等便到此结束吧,请其他人先行回去了,赵大人、孙大人、左大人、邹大人还有汪文言汪大人请暂时留一下!” 叶向高口中的邹大人,便是坐在一角,一直未发一言的邹元标。邹元标,字尔瞻,号南皋,江西吉水县县城小东门邹家人,年过七旬,须发皆白,但却面色红润,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在东林人中地位甚高,从万历十八年(1590年)至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整整三十年居家讲学,未涉仕途,与赵南星、顾宪成号为东林“三君”。去年四月,他方才重返朝堂,现任左都御史,主管外地官员的考核,位高权重。邹元标和叶向高等不同,他生性淡泊,一生主要致力于讲学和政务,对党争之事甚少参与,所以在这个聚会上也只是作为一个听众,并未参与发言。 叶向高留下的邹元标、赵南星、孙慎行、左光斗,俱是东林骨干,也是朝中重臣,唯有汪文言只是个七品内阁中书,可见其在东林人中的重要性。 既然留下的都是骨干,商议的自然是极为隐秘的大事,不可为外人道也,连杨涟等东林人亦无权获知。 宫城内,慈庆宫中,朱由检披着裘服,坐在炭盆旁,粉嫩的小脸被烤得红通通的,煞是好看。此刻他正手捧《资治通鉴》,在认真研读着,忽然间他鼻子一阵发痒,禁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方才止住。使劲地揉了揉鼻子,朱由检情不自禁想起来以前在敞梁湾,高杰哥哥通常在打了喷嚏之后,便会嘟囔着道:“奶奶的,是哪个家伙在背后骂我?!”想着想着,他便发起呆来。 而在宫城御花园中的乐志斋中,天启帝朱由校也在认真地做着他的匠活,不约而同地,他也打起了喷嚏,令侍立在一旁的魏忠贤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着了凉。朱由校也使劲揉了揉鼻子,微笑示意不碍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便继续开始操持起手中的锯子来。 他们俩都没有想到,在首辅叶向高的府中,有几个人此刻正在谈论着关于他们兄弟俩的事情,也是关系到几年后大明国本之事。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发饷了 次日清晨,高杰随师父练完功,刚回到卧房梳洗完毕,姬龙峰带着悟空便闯了进来,拉着他就往外走。 高杰一边挣扎一边高喊道:“你们俩干什么啊?!我早饭还没吃呢!” 姬龙峰嘿嘿笑道:“今日是我和悟空第一次发饷之日,等拿了饷银,俺请你吃好的!” “发饷?!”高杰一阵迷糊,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焕然大悟道:“对哦!我都忘记了你俩现在已经是锦衣卫百户了,是有编制,有工资的人了!” 姬龙峰不明白啥是编制和工资,也懒得问,急不可耐地道:“刚才骆大人遣人前来,通知俺和悟空去锦衣卫衙门领饷,可俺俩没去过那里,也不清楚领饷是个什么路数,心里有些没底。你就别磨蹭了,赶紧跟俺俩赶过去,耽搁久了,俺还担心别个把俺的银子领走了呢!” 高杰白眼一翻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好心请我吃好的,原来是让我带你们去领饷啊!成!要我去没问题,领到饷银后可要见者有份!” 姬龙峰小眼乱转一下,立刻便应承道:“没问题,见者有份,见者有份!有这规矩就好!” 高杰见姬龙峰答应得这么爽快,倒颇为意外,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没等他想清楚,三人便来到了前厅。 高杰一到前厅,就立刻看到了八仙桌上摆着一个锦缎包裹,他疑惑道:“这是谁的包裹?” 悟空傻笑不语,姬龙峰则贼兮兮地拉着他来到桌前,麻利地解开了包裹。 包裹里是两小锭银子和一吊铜钱,还有一匹锦缎和俩鼻烟壶。 高杰纳闷道:“这是。。。什么鬼?” 姬龙峰摩拳擦掌道:“这啊,是户部刚给你送来的俸禄啊!小杰,你刚才可说了,要见者有份的,可别赖皮!” 高杰拿起那两锭银子,掂量了下估计也就二两左右,不由得拿眼望向姬龙峰,充满怀疑地道:“大头,我堂堂一个忠勇侯,锦衣卫俭事,一个月怎么可能才二两银子多点的俸禄?!你坦白交代,是不是事先贪墨了?!” 姬龙峰正色道:“你这俸禄刚刚送到,我和悟空就去喊你了,绝对没有动过,不信你问悟空!” 高杰转头,见悟空一个劲点头,才相信了自己一个小侯爷,从四品的锦衣卫俭事,月俸真的只有这么点点。 此刻,高杰才记起,据史书记载,明朝官员的俸禄是历朝历代最低的,后人在修《明史》时竟得出了“自古官俸之薄,未有若此者”的结论。 光靠这点微薄的薪水,很多低级官员靠官俸很难维持生活,而高级官员则根本不可能靠官俸维持其花天酒地的生活。所以地方官的实际收入大多来自地方税收的截流(俗称“火耗”、“淋尖踢斛”等),而京官的很多收入来自地方官送礼和孝敬,(俗称“冰敬”,“炭敬”等),这些还是朝廷默认的,算合法捞钱。每逢朝廷修建工程或赈灾时,都是各级官员大捞的最好机会,除此之外徭役,征派都可捞钱。 相传,当初洪武年间,宏文馆学士罗复仁过得很清廉,因为没钱买不起房子,因此只能住在郊外一座破房子里。有次明太祖朱元璋到了他家,就见两间破瓦房外一个民工正在提着桶刷墙,他就询问道,罗复仁在哪里?没想到这位仁兄一见皇帝大惊失色,跪下来说道:“臣就是罗复仁!” 这令朱元璋感觉到十分尴尬和惊讶。可想而知,如果都按照明朝制订的官俸标准,十个大臣有十个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大多数官员不得不去靠以权谋私来混点吃喝的银子,清廉的如海瑞者,少只有少。 看了看可怜兮兮的两小锭银子,又抬眼瞧了瞧满眼希冀的姬龙峰,高杰顿时意兴阑珊,随手将银子丢给了他,苦笑道:“见者有份,我说话算话,你和悟空拿去分了吧!” 姬龙峰接住银子,笑哈哈地道:“要得,要得,反正小杰你是财主大老爷,有的是钱,以后这点俸禄俺和悟空就帮你领了吧,免得寒碜了你!” 高杰瞪了他一眼,鄙视道:“没想到大头你不但是个武痴,还是个财迷,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姬龙峰毫不介意,颇为自得地道:“有银子多好啊,可以吃好的,对不,悟空?!” 悟空憨笑着,使劲点头。 高杰打了个哈欠道:“你俩慢慢数钱玩吧,我回去补个回笼觉先!” 没等他转身,姬龙峰一把拽住他道:“跑什么,不是说好了要跟俺们一起去锦衣卫衙门领饷的吗?你是大官,又是侯爷,人家户部屁颠屁颠给你送上门来,可俺俩只是小小的百户,哪有这番待遇?!” 高杰意兴阑珊地道:“我的俸禄才这么点,可想而知,你俩的就更可怜了,跑这么一趟不值当!” 悟空突然道:“饷银,要!” 高杰惊讶道:“悟空啊,你啥时候也变成个财迷了?!” 没等悟空回答,姬龙峰使了个眼色,和悟空一左一右,将高杰挟持着,连拖带拽弄出了大门。 今日是晴天,正午时分的冬日高高悬挂于空,阳光在厚厚的积雪上反射跳跃,整个京城都好似在闪着银光。 皇城之南的一条街道上,四个年轻人一边走着,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不止。这四个人,除了高杰、姬龙峰和悟空,还有一个却正是魏良卿。 说来也巧,两个多月前,魏良卿因其叔父魏忠贤之故,被天启帝也封了个锦衣卫指挥俭事的闲职,今日也前往锦衣卫衙门领饷,正好和高杰三人碰到。 高杰回来这几日,一直忙碌,除了托人给魏氏兄妹俩报了个平安,还没来得及和他们相聚会面。 既然今日碰上了,魏良卿自然不会放过高杰等,便邀他们到自己家去喝酒吃饭,并告知其叔父魏忠贤这两日蒙圣上体恤,放了两天假,也在家中。 高杰听说魏忠贤也在家,想着他毕竟是长辈,多有不便,本想推辞,但转念一想,虽然师伯打了包票,但营救徐神医的事情毕竟还没有定下具体方法和日期,终是心中没底,今日借机去和魏忠贤聊聊,趁机探探皇上对徐神医处置的意向也是好的,便点头答应了。 于是,姬龙峰、悟空和魏良卿三人先是进锦衣卫衙门,领了那点可怜巴巴的碎银,然后便结伴向魏家而去。 还没进魏家大门,隔墙就听得里面传来娇叱呼喝之声,见高杰狐疑的目光望过来,魏良卿苦笑解释道:“最近一段时间,刘玄则那帮家伙虽然老实了不少,但毕竟和俺兄妹俩在国子监一起念书习武,难免有碰到的时候,自然也会切磋比划两下。还别说,除了叶孤烟那胖子不知去哪了,其他人的武艺都颇有进境。这不,俺妹子生怕被那帮纨绔子弟超越了去,习武念书也比往日发狠了不少!” 高杰点点头,暗想:“如果历史的轨迹不会因我而发生改变,那么几年后,等由检继位为帝,魏忠贤魏叔便要落难了,魏良卿兄妹俩也落不得好去。他们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也算是我在京城不多的朋友了,无论如何都应该筹谋一下,早做打算,帮帮他们才好!” 思忖间,他们一行人便踏入了魏家大门。 魏良月依旧穿着一身大红劲装,赤手空拳地在院子里辗转腾挪,拳掌如风。高杰一眼望去,在那皑皑白雪中,她就像是一团飘摇炫目的火焰。红色劲装很是单薄,紧紧裹在她那曼妙的身躯之上,显得高挑而健美,真可用英姿飒爽来形容。 而在旁边,魏忠贤双手拢在棉袍的大袖之中,正含笑而观,并不时高声叫好。 见高杰三人跟着侄儿进来,魏忠贤眼睛一亮,双手从大袖中抽出,拍掌笑道:“小杰、龙峰、悟空来了,甚好甚好,老夫可想你们想得紧!” 高杰连忙上前抱拳行礼道:“小杰拜见魏叔!希望魏叔想我,不是为了让我跟你进宫侍奉皇上才好!” 魏忠贤想起前两日在御花园和高杰开的玩笑,顿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姬龙峰和悟空也跟着上前见礼。 魏良卿不知高杰此语之中有何典故,正待要问,却听魏良月娇声道:“高侯爷总算有时间前来寒舍了?!” 高杰一瞧,见魏良月收了拳脚,俏立一旁,细密的汗珠犹如细小的珍珠般缀在秀发和耳边的绒毛上,美丽的脸庞在冬阳照耀下,仿佛在发着光,端的是俏丽无双。她双眼如星,含羞带怨,直勾勾盯着他,令高杰的小心脏不争气地乱跳起来,有些不敢直视。 感觉到周围众人不怀好意的眼神,高杰强装镇定,干咳几声,呵呵干笑道:“我们回来这几日,一直有要事在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前来看望魏大哥和魏姑娘,sorry,sorry!” 刚说完,高杰立马觉得不对,没想到紧张之下,竟然还蹦出了两句英格丽西,赶紧又解释道:“额,sorry是我家乡话,就是对不住的意思!” 解释完了,见众人依旧眼神不善,高杰更加尴尬,使劲搓着手,好似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京城严冬的寒冷。 魏忠贤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杰和侄女,体味着两个少男少女之间的微妙感觉,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有趣的念头,古铜色的脸上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神情。 他一把搂过高杰的肩膀,对魏良月笑道:“月儿啊,小杰此前去执行了一项极为危险的任务,历经凶险方才安然而归,回来这几天又被圣上和信王殿下多次召见,倒是叔父还在宫中见了他几次。想来小杰也不是孙猴子,分身无术,哪有时间过来和你们俩相聚呢!你就别怪他了!” 高杰听了魏忠贤的话,感受着他揽住自己肩膀的手臂中的力量,顿时浑身泛起暖意,暗地感激魏忠贤主动为自己解围。 因高杰等前去辽东,事关重大,魏氏兄妹俩此前并不知道内情,听得叔叔说高杰此去两月,是干了件危险的大事,魏良月顿时忘记了刚才的抱怨,急道:“你。。。你没受伤吧?!” 高杰小心脏又是一阵乱跳,赶紧答道:“没。。。没受伤!” 魏良卿此刻突然走上前去,拉着妹妹来到高杰身前,故作不解地问道:“俺记得在以前小杰和月儿说话都听顺溜的,今日怎地变成俩小结巴了?!” 魏良月大羞,使劲擂了魏良卿一拳,然后低头轻声道:“刚练完武,一身都是汗,我去梳洗梳洗!”然后便头也不抬,像只小兔子般跑了。 高杰也不明白今儿是怎么了,感觉自己就像个花痴一般,在魏良月这小妞面前进退失据,好生丢脸,顿时尴尬不已。 魏忠贤呵呵笑着,背手大步,先行走进了客厅。魏良卿和姬龙峰则和高杰勾肩搭背,一边继续戏谑着他,一边招呼悟空,随之跟了进去。 落座上茶,在魏良卿的询问下,姬龙峰早就迫不及待地将这次辽东之行添油加醋、天马行空地开始胡吹起来。不久,魏良月梳洗完毕,也加入了听众的行列,听到紧张之处,妙目不时扫向高杰,让高杰坐立不安,一个劲地埋头对付早就喝干了水的茶杯。 正聊得精彩之处,一个下人进来禀报:“启禀老爷,门外有人自称是山东都司杨国栋,前来拜见!” “杨国栋?”魏忠贤皱了皱眉,随即道:“哦,想来便是剿灭了山东徐鸿儒之乱的那个人吧,传他进来客厅吧!”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杨家求助 听到有人登门拜访魏忠贤,按理来说,高杰等人理当回避。可就在魏良卿准备领高杰等去往后院之时,魏忠贤摆手制止道:“你们不必回避,留在这里无妨!” 对魏忠贤这个决定,高杰甚是不解,不过,他听说来人是参加了剿灭徐鸿儒之乱的人物,倒也很想见见。 魏良卿兄妹俩也感到有些奇怪。平日里魏忠贤见客,他们都是回避的,不知今儿的客人和往日的有何不同。 魏忠贤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依旧和他们一起谈笑风生,好似没有把有客到访当一回事。 不久,一行三人被引到了客厅。高杰抬眼一瞧,只见为首之人年约六旬,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着青色官袍,上绣熊罴图案,面色略黑,留有花白长须,身体健硕,双眼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位经验丰富的武将。其身后左侧则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着青色劲装,皮肤呈古铜色,身材比之为首的老将还要健硕高挺,只是他的头上白发早生,几乎已经全白,整个人看上去平地间便老了不少。最后一人,中等个头,相比之下便矮小了不少,他体瘦精干,手脚却颇为修长,加之双眼滴溜溜乱转,显得甚为灵活,看上去就如同猿猴一般。 三人踏进客厅,见魏忠贤一身便装,就像一个中年家翁一般,正和一帮青少年谈笑风生,丝毫没有要起身迎接的意思。三人不由得一愣,为首的老将久经风浪,瞬间便恢复常态,抢了几步,上前拱手道:“山东都司杨国栋拜见魏公公!” 魏忠贤这才回首,看了看杨国栋,笑道:“原来是杨都司到了,快快请坐!” 都司,乃是都指挥使司的简称,明初,在地方上,改行中书省为承宣布政使司,废除行省制度,改由承宣布政使司(简称布政司)、提刑按察使司(简称按察司)、都指挥使司(简称都司)分掌一省行政、司法、军事,并称“三司”。三司互不统属,各对中央负责。都指挥使司负责管理所辖区内卫所,以及与军事有关的各项事务,是地方平时最高军事领导机构,分别隶属于中央的五军都督府,并听命于兵部,相当于如今的省级军区司令。只是明末以文官为重,武将地位大大降低,都司的权威自然也不可与其他两司相提并论。 杨国栋谢过魏忠贤,却并未立即就坐,而是指着身后那位中年白头的汉子介绍道:“魏公公,这位乃是下官的侄儿,名唤杨肇基,此次围剿山东匪患,他便是山东的总兵官。” 魏忠贤上下打量了一下杨肇基,点点头道:“久闻杨肇基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形貌奇伟,威猛雄壮,好好!” 白头的杨肇基连忙上前行礼道:“魏公公过奖了!” 在明朝,遇有征伐﹐则任命将领担任总兵官﹐调卫所军﹐由其统率﹐战事结束后﹐交回所佩将印﹐军队各回卫所。所以,总兵官并非一个常设的官职,属临时差遣﹐无品级﹐无定员,多由公﹑侯﹑伯﹑都督充任。这次杨肇基能担任总兵官,乃是因为徐鸿儒义军势大,将山东搅了个天翻地覆,官军一再失利,无奈之下,山东监军徐从治深知都司杨国栋之侄、时任大同总兵的杨肇基武勇,且素有谋略,方才急报抚院奏明皇帝,封杨肇基为山东总兵官,挂印征战。 杨肇基,字太初,号开平,沂州城南城子村人,祖籍湖广石门,自幼习武,勇猛过人,十三岁世袭怀远将军,成年后由武举袭指挥,历任征东平西防倭三镇总兵,提任沂州卫正指挥,深受朝廷重视,掌管沂州政治、军事和经济。后经屡次提升,任大同总兵。他出生名门,其先祖杨秀曾追随明太祖朱元璋覆灭元朝,打下大明江山。三世祖杨瑄世袭,钦调沂州卫。杨瑄迁入临沂后,成为始迁祖,杨氏支脉繁衍生息。四世、五世、六世、七世、八世、九世皆世袭得官,直至十世杨肇基。杨国栋和杨肇基同为沂州杨家一脉,在山东一地颇有威名。 魏忠贤转眼又瞧了瞧最后那位长得像猿猴一般的汉子,出言问杨国栋道:“这位是?” 那人不等杨国栋介绍,急忙上前,对着魏忠贤拜倒在地,磕头道:“小人姓侯,名王,曾是一介罪人!” “罪人?!”魏忠贤不解,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杨国栋。 杨国栋连忙欠身解释道:“侯王出自直隶大圣门,此前曾任匪首徐鸿儒大军的都督一职。后在邹县一战中,擒住徐匪,开城归降,为此次平乱立下大功,如今被封为山东游记将军。” 魏忠贤恍然,连声道:“侯王,这个名字我在你们山东呈上来的战报中看到过,看到过,原来就是这位啊!直隶大圣门,听说是以猴拳和棍棒闻名的一个门派,很是厉害!” 侯王连声道:“魏公公见多识广,小人佩服!” 此刻,高杰想起前日在锦衣卫诏狱中,徐鸿儒曾提到过此人。他曾是闻香教一个外堂弟子,在一次偶然机会,徐鸿儒见到他不顾身负多处创伤,奋勇击退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黄岭三雄,为的只是救下一对落难的秀才夫妇,赏识不已,便将其提拔为堂主,调到身边成为左右手,在此次举事后,更是任命其为都督,统管军事。谁知在邹县的最后一战中,这个侯王伙同另一个徐鸿儒最信任的总兵魏七,突然发难,斩断了徐鸿儒的左臂,并将其五花大绑,然后献城投降。 想到徐鸿儒的断臂,想到因此人而枉死的千万闻香教教众,高杰看向侯王的眼神顿时便凌厉起来。 魏忠贤继续道:“不过,那战报上写着,擒获匪首并献城归降的好像有两个人。” 杨肇基道:“魏公公细致,的确如此,还有一人名唤魏七,曾任徐匪手下总兵一职,此次并未前来京师。” 魏忠贤道:“嗯,那么,你们前来所为何事啊?” 侯王伏地叩首道:“请魏公公救我!” 魏忠贤疑惑道:“你将功赎罪,功大于过,已获封游击将军,又何出此言啊?” 杨国栋道:“魏公公明鉴,肇基乃是此次剿匪之战的总兵官,在下亦是参战将领,对邹县一战的情况甚为清楚。可近闻,有杨涟、左光斗等人上书弹劾臣等,谓臣和肇基侄儿围困邹县,胜券在握,却妄收不忠不义的降将,且为其请功索官,其中定有不法勾当。这些人不但污蔑我们叔侄俩,更有甚者,直言侯王和魏七二人,骨子里便是反贼,在走投无路之下,假意归降,不久后必会再反,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无中生有。我等三人星夜兼程,赶来京师,便是想恳请魏公公明察秋毫,还我等清白!” 魏忠贤笑了笑道:“此事我亦有所闻,你们呈上的战报,首辅大人在其中批注,其意和左光斗、杨涟所言差不多。” 听说连首辅叶向高也参与了弹劾,杨国栋愈加惶恐,顿时连施大礼,求恳道:“如此,唯有魏公公可救我等了!” 魏忠贤皱皱眉道:“我就不明白了,山东战事已了,匪患铲除,左光斗和杨涟为啥要和你等过不去呢?!” 杨国栋和杨肇基对视一眼,随即叹了口气道:“不瞒公公,几年前,安徽桐城左家几个后辈出外历练,在路经山东沂城时,与我杨家几个子弟发生了冲突,吃了些亏,恨恨而去。后来左家和我杨家便时不时发生摩擦和争斗,想来,左光斗左大人便是因为此事而突然发难吧!” 魏忠贤点点头,随即饮了口茶,似是若无其事地道:“你们不是去找过孙慎行了吗?” 杨国栋闻言,没想到一大早先去了趟礼部尚书孙慎行府上的事,魏忠贤已经获悉,顿时身躯一震,一时间忘了回话。杨肇基见状,连忙道:“魏公公说的没错,叔父曾与孙尚书有旧,知道其和左光斗、杨涟等同为东林之人,便登门恳请他帮忙,从中调解,化解恩怨。谁知孙尚书得势之后,早就忘记了旧情,根本没给叔父太多面子,推说左光斗和杨涟二人倔强难劝,拒不相助。我们三人走投无路,想起曾闻人说,魏公公豪爽仗义,有江湖豪侠之气,与我等武人颇为相投,便贸然登门,前来求请公公相助。” “豪爽仗义?!”魏忠贤听完,哈哈大笑道:“原来外面还有这般评价本人的!不过,和孙慎行、左光斗他们那些酸溜溜的书生比起来,我倒也称得上豪爽仗义了!” 杨国栋三人连连称是。 魏忠贤又打量了三人片刻,方才道:“左光斗、杨涟本就书生意气,轻贱武人,而且,他们东林人素来讲究什么节气,对不忠不义之人深恶痛绝,这位侯王背主投降,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好感。加之杨家和左家的积怨颇深,这次趁机跳出来针对针对你们叔侄俩,就并不奇怪了!” 杨国栋抱拳道:“公公分析透彻,所言极是。只是,侯王并非如他们所想那般,是背主而降,而是另有隐情!” “哦?另有隐情?”魏忠贤眯着眼,兴趣大增道:“说来听听!” 高杰此刻也竖起了耳朵,倒要听听这个侯王能说出什么来。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新仇旧恨 侯王埋首伏地,沉声说道:“在下跟随在徐鸿儒身边,其实是奉了闻香教少教主之命!” 魏忠贤惊讶道:“王好贤?!如今圣上正准备派兵去河北滦州石佛口,将这个王好贤和闻香教一锅端了,你且说说,他派你到徐鸿儒身边做什么?” 侯王继续道:“魏公公有所不知,实际上,徐鸿儒自恃乃是前教主王森的大弟子,完全不把少教主放在眼中,早就觊觎教主之位。两年之前,少教主就察觉到徐鸿儒有大的图谋,便命小人想方设法打入其内部,掌握其动向和阴谋。想来各位大人都清楚,我教少教主素来清心寡欲、一心向善,对官府唯命是从,每每开坛讲法,亦是劝导教众安顺良善,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叛乱谋反之事,所有一切皆是那徐鸿儒胆大包天、野心勃勃,擅自而为。邹县一役,小人擒获徐鸿儒,向两位杨大人归降,亦是奉了我教少教主之命的!” 魏忠贤不可置信地笑道:“你的意思是,徐鸿儒这次谋反,和王好贤没有半点关系,反而,王好贤还为平叛立了功劳?!” 侯王叩首道:“正是如此!” 杨国栋此刻也抱拳道:“魏公公,末将叔侄在围困邹县之前,便早已收到侯王暗中送来密信,言明将与我大明官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邹县。侯王之言,是可信的!” 魏忠贤沉吟良久,又出言问侯王道:“那魏七也如你一般,是王好贤派往徐鸿儒身边的吗?” 侯王摇头道:“非也,在下人得到徐鸿儒信任之后,这两年来,一直和魏七关系不错,在徐鸿儒谋反之后,我便和魏七表明了身份,并陈明利害,将其说服,最后终于得其相助,成功擒获徐鸿儒!” 魏忠贤点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以你一人的片面之词便使得王好贤脱罪,老夫需得与圣上禀明后再做定夺,你们便耐心等消息吧!” 三人见魏忠贤答允帮忙,大喜过望,一起拜倒致谢。 魏忠贤示意他们起来,问侯王道:“王好贤如今多大了?” 侯王又伏身拜倒,恭敬答道:“今年五十有八!” 魏忠贤纳闷道:“五十八?岂不是比老夫还要大上四岁,你怎么还称呼他为少教主,真是有趣!” 侯王回道:“先教主王森曾有训示,欲成为闻香教教主,必先获得香狐之尾。而在先教主驾鹤归去后,那镇教之宝香狐之尾便下落不明了,所以多年来我闻香教虽以少教主为尊,但却教主之位一直空缺!” 魏忠贤笑道:“少教主这个称呼,倒着实让人容易产生误会,老夫还以为那王好贤是个可以和忠勇侯相提并论的青年才俊呢!” 杨国栋虽一直镇守山东,但其对京师发生的事情却知之甚多,高杰两月前一鸣惊人,有心人早就获知了这个消息,而杨国栋恰好就是有心人,即便是高杰和魏家走得近乎,这杨国栋也是清楚的。他当即笑道:“魏公公,这王好贤即便就是年轻几十岁,也无法和忠勇侯相提并论不是!” 魏忠贤回头瞟了一眼高杰,见其失魂落魄,魂不守舍,有些纳闷,随即笑着以手指之,对杨国栋三人道:“你们可知这位是何人?” 杨国栋三人面面相觑,尽皆摇头。 魏忠贤呵呵笑道:“他便是忠勇侯高杰!” 杨国栋三人大惊失色,连忙对高杰抱拳行礼道:“不知忠勇侯在此,我等失礼了!” 谁知,他们说完之后,高杰半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双眼无神,痴痴呆呆。 杨国栋三人相视无语,不知这古怪的忠勇侯在搞什么名堂。 等到魏良月使劲在高杰手臂上掐了一下,他方才“啊呀”一声醒悟过来,干笑了数声,方才起身回礼道:“见过三位将军,高杰失礼了!” 杨国栋等连说不敢。他们对高杰虽然知之不多,但其深得圣上赏识、贵为信王殿下的干哥哥等情况却是清楚的,都为在今日拜望魏忠贤的时候,顺路结识了这位少年权贵而庆幸不已。 高杰对杨国栋不是太熟悉,但杨肇基却是闻名已久,算得上是明末难得的猛将之一了。起初还因为能得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而颇为欣喜,可当得知他是和侯王一起来的,顿时心情大变。等到侯王表明他其实是奉王好贤之命,行卧底之事,出卖徐鸿儒,向官府卖好,高杰更是义愤填膺,暗自将王好贤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一时间有些走神了。 但高杰毕竟不是常人,瞬间便将心态调整正常,一边于杨氏叔侄和侯王虚与委蛇,一边暗下决心,要将这可恶的侯王狠狠惩治一番,为徐神医报仇,为万千义军报仇。 再次向魏忠贤拜谢之后,杨氏叔侄和侯王送上厚礼,便告辞而去。 魏忠贤看了看桌上堆起的礼盒,笑着对魏良卿道:“卿儿,你和龙峰、悟空和月儿带着这些礼盒去后院,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分了吧。我和小杰还有些话要说。” 魏良卿连声应承,性高彩烈地带着姬龙峰等离开了客厅。 魏忠贤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杰,缓缓道:“小杰,知道魏叔为何要在见客时,将你等留下来了吗?” 高杰皱了皱眉,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魏忠贤站起身来,走到高杰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当我得悉这三人在孙慎行那里碰壁之后,我便早知他们会来寻我帮忙,留下你,是因为你和那徐鸿儒的关系罢了!” 高杰闻言心中一凛,盯着魏忠贤,没有作声。 魏忠贤微微笑道:“你不必紧张,你和徐鸿儒的关系,圣上并不知晓,我能够得知,只是因为慈庆宫中,有我的人罢了。” 高杰望着魏忠贤,心跳不已,暗想魏叔虽然出身于市井之间,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心思缜密,颇有心计,才当上秉笔太监一年不到,便在宫内宫外耳目不少了,可以想见,当他不久后提领了东厂,会是番怎样的情形。 魏忠贤见高杰默然不语,一副颇有戒心的模样,苦笑一声,叹道:“看来,小杰对魏叔尚有些不放心啊!” 高杰从魏忠贤眼中看到了真诚和慈爱,白莲九生神功七生警亦未让他感觉到危险的预兆,顿时放松下来,便真诚地说道:“魏叔,您消息灵通,既然知道我和徐鸿儒关系不浅,又为何要让我见到出卖他的侯王呢?!” 魏忠贤微笑道:“因为,魏叔和你的感受是一样的,对这个侯王,以及那位闻香教的王好贤,深恶痛绝!” 高杰诧异问道:“这又是为何?” 魏忠贤背手踱了几步,方才缓缓道:“你还记得魏叔是哪里人氏吗?” 高杰想了想道:“北直隶肃宁。” 魏忠贤点点头道:“肃宁紧邻河北,与闻香教大本营滦州石佛口相距不远。魏叔年轻时曾混迹江湖,闻香教势力不小,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老夫便难免和他们有过接触。”说到这,他目光渐渐阴冷,突然抬头望向大门之外的天际,沉声道:“魏叔也曾和你一样,身边有好兄弟、好伙伴,可惜,他们都没能熬到今天,没能等待魏叔混出个样子,便尽皆故去了!” 高杰心中一动,问道:“那几位前辈莫非是因为闻香教之故而。。。” 魏忠贤收回目光,转头看着高杰道:“确切地说,我那几个好兄弟是因为触犯了王好贤那厮而遭到杀身之祸,即便是老夫,亦只是因为命大而逃过一劫罢了!此后因实在无法在家乡呆下去,这才下定决心,自残身体,进宫避祸!” 高杰没想到魏忠贤进宫竟然和闻香教王好贤有关,惊得目瞪口呆。 魏忠贤发出一阵凄厉而痛苦的笑声,继续道:“想当初,我们几个年轻人不过是因为嬉闹之余,没来得及避让那王好贤的大驾,便被其命令护卫头目梁梓龙事后进行追杀,除了老夫之外,其余三人尽皆陨命。呵呵,王好贤,一个闻香教的少教主,起行排场竟然比知府还要庞大,端的是嚣张至极,我和我那三个兄弟,在他眼中,连蝼蚁都不如啊!” 看着魏忠贤双眼泛红,目露恨意,高杰一阵凄然,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作恶之人,天必惩之。不是不报,时机未到!” 魏忠贤拭去欲落的老泪,吸了吸鼻子,对高杰道:“小杰说得好!不是不报,时机未到!不过,这次,时机依然到了!” 高杰迟疑道:“魏叔的意思是,趁这次山东之乱的由头,除掉王好贤?!” 魏忠贤道:“没错,血债,该是讨回来的时候了!” 高杰想了想道:“那魏叔你刚才还答允了要帮杨氏叔侄和侯王的忙。。。” 魏忠贤微笑道:“杨国栋和杨肇基都是难得的将领,此次平叛有功,帮帮他们理所应当。至于这个侯王,虽是奉了王好贤之命,但亦算是个不忠不义之徒,我岂会真心帮他?!只是,我们要对付王好贤,他还是有用的!” 高杰迟疑道:“魏叔,您将这般隐秘之事都对小杰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魏忠贤凝视高杰的双眼,真诚地道:“不是魏叔自夸,从江湖中混到皇宫中,老夫每每遇难呈祥、逢凶化吉,除了有好机缘,好运道,亦和我阅人无数,善于识人有很大的关系。第一眼看到小杰你,魏叔便以自家子侄视之了,在我眼中,你和良卿、月儿并无区别!” 高杰虽知魏忠贤此言有些夸张,但亦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信赖和重视,顿时笑道:“那以后,小杰就真正多了一位疼爱自己的长辈了!” 魏忠贤点点头,深情道:“小杰,你是个聪慧多智,却又重情重义的好孩子,在如今这个世道中甚是难得,我家良卿和月儿以后可能还要你来照拂和帮助!” 高杰郑重道:“小杰和良卿大哥和月儿虽相识不久,却肝胆相照,性情相投,便如兄弟姊妹一般,今后定会相互扶持,魏叔尽管放心。” 魏忠贤满意地道:“这就好,这就好,想来你也意识到了,魏叔正在走一条危险重重的路,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到万丈深渊之中,绝无翻身之机。而且,到了那时,定会祸及家人,这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地方。如今有了小杰你这番话,魏叔欣慰了!” 高杰想到后世文人对魏忠贤所作所为的口诛笔伐,想到他不过是替天启帝做孤胆先锋,顿时心生崇敬,却又于心不忍,劝道:“魏叔,你难道就没想过放弃吗?也许还另有选择呢?” 魏忠贤呵呵长笑,半晌方才道:“我魏忠贤刚入宫时,不过是个最低贱的內侍小厮,得蒙圣上恩宠,方才有了今天这般光景,虽肝脑涂地,亦必报皇恩,圣上但有所命,某绝不会生半点退拒之念。” 高杰听罢,脑海中出现“愚忠”二字,可是,在此刻,望着义无反顾的魏忠贤,他突然之间,第一次感觉到,“愚忠”竟然令人那么可敬可佩。 魏忠贤收拾心情,拉着高杰坐下,问道:“魏叔知道你想要救徐鸿儒,你且发话,要不要魏叔帮忙?”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难啃的骨头 高杰想了想,感激道:“多谢魏叔,私放朝廷钦犯,干系太大,容小杰细细筹谋,若无完全之策,绝不可轻易为之。” 魏忠贤点点头,叹道:“徐鸿儒举事,从者几十万,端的是震惊朝野,乃是近两三百年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谋反,圣上诛杀徐鸿儒之心甚是坚决,想要保住其性命,的确是难于登天!不过,徐神医在山东济世行医,颇有善名,老夫亦为其甚感惋惜!” 高杰咬牙切齿道:“魏叔不知,其实徐鸿儒素来崇尚安善,心怀悬壶济世之志,哪有半点想要谋反之意。此次事件,实乃是遭到那王好贤的刻意陷害!” 魏忠贤诧异道:“这里面还有内情?” 高杰晗首道:“徐神医在闻香教和民间的威望颇高,且一直支持王森的二子王好义继承教主之位,所以成为了王好贤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几个月前,我在家乡初遇徐神医,便得知他奉了王好贤的密令,逼其仓促举事,且承诺将在河北同时起事响应。可如今看来,实际上王好贤就是拿徐神医当枪使,若事成,则王好贤这孙子就顺理成章地摘取胜利果实,若事败,便将所有责任皆推与徐鸿儒一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魏忠贤道:“怪不得他要安排侯王混到徐鸿儒身边,原来是早就留了后手。一来可以监视徐鸿儒的行动,二来在事败之前,突然反戈一击,既洗脱了参与谋反的嫌疑,还一石二鸟,将徐鸿儒名正言顺地除掉。” 高杰恨恨道:“所以说,这个王好贤就是个卑鄙小人!” 魏忠贤也附和道:“错不了,当年他就是这德行!” 高杰道:“魏叔,你打算怎么对付这个家伙?” 魏忠贤沉吟片刻,缓缓道:“此事并不容易,亦须计划周全方才可行!你可知,这王家还是皇亲国戚呢!” 高杰愣了下,问道:“皇亲国戚?!怎么回事?” 魏忠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王好贤的父亲王森是个厉害角色,不但创立了闻香教,而且还与许多达官贵人攀上了关系,使得闻香教在传教时顺利之极,短短时间内便发展成为本朝两大教派之一,又被称为东大乘教,与保明皇姑寺的西大乘教齐名。王森曾两次被官府缉拿,在第一次入狱后,便更加落力地拉拢京师权贵,终于,他得到了先帝神宗皇帝的皇后王氏父亲永年伯王伟的亲睐,且两人结为了同族兄弟,从此便成为了皇亲国戚了!” 高杰瞠目道:“闻香教竟然还有这等靠山,看来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 魏忠贤道:“就连当时与王安齐名的司礼监大太监王德祥亦是他的靠山,两人也互称同族兄弟!若不是后来被其一个姓李的徒弟卖了,他不至于身死狱中!当然,即便他死了,先皇后王氏和永年伯都已故去,但闻香教与达官贵人的联系却一直未断绝,想要将其铲除,阻力不小!还好发生了山东徐鸿儒之变,这倒成为了可以好好利用的一个条件。” 高杰继续问道:“永年伯和先皇后故去了,那王德祥呢?” 魏忠贤道:“王德祥年纪大了,早早便请辞回乡养老去了,只是,他在内廷中依旧有不小的势力。以前他和王安之间甚是不对付,他俩昔日在宫中的手下如今依旧不安分,还时不时会发生争斗,令人头疼!” 高杰笑道:“小杰曾听闻,王安与魏叔似乎也有矛盾!” 魏忠贤苦笑道:“一言难尽啊,王安对我有知遇之恩,老夫岂是忘恩负义之辈。只是,因为那王德祥之故,王安对我有些误会,解释不清罢了。流言传来传去,便成了老夫为了得到司礼监秉笔太监之位,逼迫王安告老还乡。嘿嘿,身正不怕影子斜,老夫也难得解释,人家爱乱描乱画,便任他去吧!” 高杰对明史中的大人物和大事件颇有印象,记得王安在万历帝年间曾是权倾一时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且提领东厂,比之如今的魏忠贤权利威势都要大的多。在移宫案中,东林党人曾得到王安的帮助,逼迫李选侍搬离乾清宫,从而顺利 扶持天启帝登上帝位。按说,东林人都是外臣,如果没有王安,是绝不可能在宫内成就这么大的功业的,可见王安当时的能量有多大。可在天启帝即位不久,王安便提出告老还乡,天启帝稍加挽留便同意了,于是如今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成了魏忠贤。后世许多野史正史都曾揣测王安是被魏忠贤排挤走的,但事实如何,无人知道,如今听了魏忠贤的一番话,似乎另有隐情。 魏忠贤接着道:“如今侯王称擒获徐鸿儒乃是奉王好贤之命而为,势必成为某些人力保王家的有力凭据,我等如果没有能证明王好贤实乃山东之乱幕后主使的铁证,恐怕一时之间想要拿下他,颇有难度!” 高杰黯然点头,虽然他很想要整死王好贤那孙子,但就凭自己这点能量,只怕有些不够看。 魏忠贤见高杰情绪低落下去,哈哈一笑道:“不过,魏叔感觉这个王好贤这次一定会倒霉的,相信我!” 高杰看了看魏忠贤的笑脸,狐疑地问道:“这么说,魏叔早就有点子了?” 魏忠贤摇摇头,又点点头,见高杰急得抓耳挠腮,方才笑道:“可以说有了一些粗略的想法,不过尚需再斟酌斟酌,过几天你等我的消息吧!” 高杰见魏忠贤如此,只好无可奈何地对他比了个大拇指道:“魏叔,吊我胃口是吧,哼哼,小心我不走了,吃住在你家,看你怎么办!” 魏忠贤哈哈大笑道:“无妨,你尽管住下便是,不光我和卿儿巴不得,只怕还有人喜不自胜呢!” 高杰想到魏良月红衣俏立的模样,脸上一热,连忙低首喝茶掩饰尴尬。 魏忠贤还待戏谑他几句,就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叔父,你和高杰说什么机密大事,这么久还没完吗?” 高杰脸上更加发烫,没想到这魏良月出现得时机这么巧,便当作没听见,只顾埋头喝茶。 魏忠贤瞟了瞟高杰泛红的脸庞,感觉很是好笑,便对魏良月道:“说完了,说完了,哎呀,叔父年纪大了,有些疲乏,先去休息休息,小杰就还给你吧!不过,小杰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舒服,不知是不是受凉了,脸蛋儿红通通的,月儿你好生给他瞧瞧吧!”说罢,魏忠贤便哼着小调,施施然向后院走去,哪有半点疲乏的样子。 魏良月是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听说高杰身体不舒服,哪还留意得到魏忠贤说的“把小杰还给你”这句话有没有语病,急忙走到高杰面前,着急问道:“你。。。你没事吧!” 高杰暗骂魏叔为老不尊,口鼻间却突然闻到一阵处子的幽香,原来魏良月见高杰垂着头,以为他真的不舒服,急切间便也低头凑了过来,想看个究竟,两个小脑袋几乎就要靠在了一起。 闻到魏良月的体香,高杰本就紧张得不行,加之这小姑娘额前几缕发丝垂下来,落在其发烫的脸上,**难忍之下,他猛地抬起头来,两人的头差点撞在一起。还好魏良月是从侧面低头的,两人没有撞上,但面颊却轻轻触碰了一下。 短暂而轻微的一触而已,可对于这两个少年男女来说,不亚于被电击一般,不但高杰脸涨红如关老爷,魏良月亦是绯红满颊,娇羞不胜。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红脸相对,都傻呆呆不知所措,呆立当场。 在古代,男女之间肌肤之亲可算是大事,即便魏良月英气勃勃,常常自比巾帼不让须眉,但碰到这种事,顿时也没了主张,双手不禁摸上滚烫的脸颊,手足无措起来。 客厅内气氛本已经十分尴尬了,可偏偏就在此刻,魏良卿、姬龙峰和悟空来了,而且,在见到高杰和魏良月这般情景时,他们没有大声喧哗,只是站在一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声音不大不小,以正好保证高杰和魏良月能够听的见的分贝道: “大头,你看小杰和我妹子在整啥呢?” “说不准,说不准啊!看上去像俩木头人一般,莫非被人点了穴道?” “不会吧,谁敢来我家如此无礼。依我看,他俩一定是在排一出戏!” “排戏?!恩,魏大哥言之有理!悟空啊,你瞧,小杰扮演的是红脸的关公,良月妹子嘛。。。唉,我读书少,看戏也看得少,魏大哥,这月儿妹子演的红脸花旦是哪位呢?” “这个。。。我得去问问我家叔父。。。” 高杰和魏良月本就尴尬得紧,又被魏良卿和姬龙峰这俩损友在一旁戏谑,更是羞恼。没等高杰发作,魏良月已扭转娇躯,倏然之间便想后堂逃去,在经过魏良卿三人身边时,还没忘了在他们腿上狠狠踹了几脚泄气。 魏良卿和姬龙峰自然夸张地抱着腿大呼小叫起来,悟空则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漂亮的魏良月姐姐为啥要踹他。 见魏良月离开了,高杰这才稍稍镇定下来,想想自己刚才那般模样,苦笑着摇摇头。抬眼瞧见魏良卿和姬龙峰二人还在浮夸地表演,气就不打一处来,顿时合身扑了上去,三人嬉闹成一团。悟空见状,依旧如以往一样,站在一旁呵呵傻笑。 等高杰和姬龙峰、悟空回到自己府上,已是晚饭之后。将遇见侯王之事告知师父净空师太后,高杰坚定地道:“师父,那王好贤如此阴毒,我一定要为徐神医讨回公道!” 净空师太没想到侯王不仅仅是背叛了自己的兄弟徐鸿儒,其中竟然还有天大的隐情,也是气得不轻,脸色都有些发白,嘴唇颤抖地道:“王好贤,你好狠毒!” 高杰道:“徐神医至今仍一口咬定是自己组织了谋反之事,与闻香教和王好贤无关,若是他知晓了这个内情,会不会改变主意,将王好贤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指证出来呢?!如果能指认了幕后指使是王好贤,营救徐神医便多了一丝希望!” 净空师太沉思片刻,摇头道:“恐怕不会!鸿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师父王森对他有恩,即便王好贤如此害他,他也绝不会将其出卖给官府的!”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好戏上演 高杰当然知道徐鸿儒的为人,闻言也不意外,反而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魏叔不信,还偏要我试一试。” 净空师太皱眉道:“你说的魏叔,就是那个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吗?外面对他的评价可不怎么好!” 高杰微笑道:“如今的言论,尽皆掌握在东林那帮文士之手,魏叔深得皇帝信任,日渐势大,对如今掌握朝堂重器的权臣们威胁也越来越大,恐怕不久以后,这种不利言论还要更多更泛滥!不过,耳闻不如目睹,徒儿与魏叔接触颇多,感觉其为人正直义气,知恩图报,绝非不良之人!” 净空师太想了想,点头道:“没错,对外界的流言蜚语,不可尽信,但也不可完全不信。不过你是个狡猾的家伙,不算计别人就阿弥陀佛了,想那魏忠贤要害你也难!” 高杰瞪大眼睛,叫屈道:“师父,有你怎么评价徒弟的吗?连狡猾二字都用上了,有没有搞错?!” “我觉得狡猾并不贴切!”一声娇笑传来。高杰转头一看,原来师姐惠静小尼姑走了进来。 高杰嘿嘿笑道:“还是师姐公正,我心甚慰!” 惠静走到净空师太身边,狡黠地眨巴眨巴眼睛道:“应该是狡诈似狐!” 净空师太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自从惠静跟着师父进京以来,在高杰印象中,师姐一直都是心情沉重,少言寡语,完全没了原来那般的天真烂漫。父亲被关进了锦衣卫诏狱,难有幸理,给这个小姑娘本该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华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但自从见了父亲一面,且得知高杰、师父和骆思恭等正想尽办法在营救父亲后,惠静的心情逐渐转好,情绪也平复开朗起来。 见师姐已经能开玩笑了,高杰心中高兴,脸上却摆出臭臭的表情,不满道:“师姐,你变坏了!” 惠静咯咯一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不是因为你这团墨害的!” 高杰指着惠静叫道:“哦!!师姐你这话说的有问题了!” 惠静纳闷道:“有何不妥?” 高杰哼哼唧唧道:“你这下,不但污蔑了师弟我,连师父她老人家都比做一团乌漆麻黑的墨了!” 净空师太摇摇头,将惠静抱在怀中,笑道:“别听小杰这家伙乱说,师父可是明白我家惠静的意思,我们师徒三人中,只有一团乌漆麻黑的墨!呵呵!” 师徒三人正嬉闹间,就见骆思恭大踏步走了进来,高声喊道:“好消息,好消息!” 高杰连忙上前拉住师伯的手,问道:“啥好消息,快说来听听!” 骆思恭走到桌前,端起一杯茶水便仰头喝下,随即才得意地道:“今日,我单独觐见了圣上,言明了想要归隐养老的意思,圣上再三挽留,但见我意一绝,只好同意了,只是希望我一年之后再去职!” 净空师太含笑道:“这个大的官,说没了就没了,算什么好消息?” 骆思恭嘿嘿一笑道:“师妹,你就别讥讽我了,如今的骆思恭已经是幡然醒悟,此生再无所求,但愿与师妹一道归隐山林,共度余生!” 净空师太皱眉啐了一声道:“谁要跟你共度余生!” 高杰哈哈笑道:“的确是好事。俗话说,识时务为俊杰,能够在这个关头脱离朝堂,远离残酷的党争,师伯走了一步好棋!” 骆思恭得意道:“不但如此,我还禀明了圣上,言明徐鸿儒山东之乱案情重大,非短时间能够审结的。圣上英明,给了我一年的期限,准许我在离职前审完。这样的话,咱们便有充裕的时间来筹谋策划营救鸿儒的事了!” 听说徐鸿儒短时间不会有性命之忧,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净空师太摸了摸惠静的小脑袋,欣慰地道:“圣母保佑,看来鸿儒命不该绝!” 骆思恭继续道:“而且,这段时间内,鸿儒会一直拘押在我的锦衣卫诏狱中,安全和健康都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妥当!对了,小杰,我听说你今天跟着龙峰和悟空去锦衣卫衙门领俸禄去了?” 他问完之后,半天没得到反应,诧异之下,骆思恭转头一看,见高杰傻呆呆站在那里,发起楞来。 骆思恭对净空师太道:“师妹啊,这小子好像经常会这样神游天外,会不会有啥毛病啊?” 没等净空师太回答,就听高杰叫道:“师伯,背后说人坏话不是什么好习惯,何况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说我有毛病呢?!” 骆思恭哈哈大笑道:“刚才喊你不应,见你傻哈哈的呆样,师伯生怕你发育不良,担心而已!”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那我还得多谢您老人家咯!其实,我刚才突然之间灵光一闪,好像有了一点救徐神医的思路。。。” 骆思恭等听罢,异口同声地道:“说来听听!” 高杰拍了拍脑袋,好像自言自语道:“哎呀,怎么又忘记了呢,看来的确是有点发育不良,我还是回去先睡一觉,等想起来再说吧!”说罢,他转身便走。 没等他迈出门槛,就被骆思恭像拎小鸡仔一般提溜了回来。将高杰塞到椅子上,骆思恭又气又好笑道:“你小子,还卖关子是吧!要不要师伯帮你松松骨,醒醒脑?!” 高杰双手乱摆道:“不必了,锦衣卫的酷刑天下闻名,师侄年纪尚小,骨骼肌肉都还未发育完全,免了吧,免了吧!” 骆思恭双掌交握,捏得嘎巴嘎巴直响,嘿嘿笑道:“你知道就好,还不老老实实。。。对了,用你的话说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高杰没想到从后世带来的言辞被师伯活学活用,使在了自己身上,苦笑道:“我交代,我交代!一定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 几日后,接到魏良钦相邀,高杰带着姬龙峰和悟空,还有师姐惠静师太,赶去他在京郊的那处农庄内相聚。在此之前,高杰还让管家老赵前去另一处宅子里,通知了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在城门外等候,和他们一道前往。 因为,据魏良卿带话道,这次是一次以武会友的聚会,到时会来几个新结识的武功高手,免不了要切磋一番,让高杰做好准备。 姬龙峰听了,猴急不已,高杰却兴趣缺缺,这几日心里所思所想,全在如何营救徐鸿儒的事情上。虽已有了大概的计较,但要想从锦衣卫大牢中将徐鸿儒不声不响地救出来,岂是易事,需要极为细致周全的行动方案和合适的时机,非一时之间便能完成的。 在北京城南门外,高杰等见到了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因为要避人耳目,高杰不得不将东哥和多洛济大法师另外安排在别处居住,今日再见,俱是开心不已。一行五人策马扬鞭,向京郊绝尘而去。 刚到农庄,就见魏良卿站在门口亲自相迎,高杰连忙下马,将马匹交给农庄的下人,和魏良卿勾肩搭背,向庄内走去。路上,高杰一边介绍了下东哥、多洛济大法师和师姐惠静,一边询问是什么情况。 魏良卿道:“前几天你走了之后,叔父便告知,俺那锦衣卫俭事的闲职成为了正职,也就是说,俺必须得去锦衣卫衙门里当班了!小杰啊,你说说看,那锦衣卫衙门俺不过就是为了领薪俸去了几次,其他啥情况都不知,却突然要去任职,这不是瞎扯吗?!” 高杰暗想:“看来,是魏叔想要魏大哥进锦衣卫锻炼锻炼了。不过,师伯能同意魏良卿去上班,恐怕和自己也有点关系!”想到这,高杰啊哈哈笑道:“这是好事啊,魏大哥成了名副其实的锦衣卫,应该喝酒庆祝!” 魏良卿苦笑道:“小杰,你是不清楚,那锦衣卫衙门里纪律严明,分工细致,俺这个大老粗贸然而去,啥都不会做,啥都不清楚,整个两眼一抹黑,实在是苦不堪言。还好,俺碰上一个好上司,多亏有他的关照,几天下来,俺才稍稍适应过来。” “好上司?”高杰好奇地问道:“是哪位好人啊?” 魏良卿卖关子道:“别急,等下你就知道了。今儿我把他请来了,一会便到。而且,还会有几个锦衣卫里出名的高手一起来,大家结识结识,切磋交流,以武会友!” 一旁的姬龙峰兴奋得摩拳擦掌道:“要得,要得,许久没好好动过手了,浑身不舒服!” 高杰瞪了他一眼道:“早说啊,我喊师伯天天陪你练!” 姬龙峰嘟囔道:“骆大人就算了,差距太大,切磋起来乏味得紧!” 东哥笑道:“要不要姐姐陪你练练?” 姬龙峰一呆,想起在辽东被多洛济大法师的电网制住的感觉,叹了口气道:“还是等小弟多练几年,再向姐姐请教吧!我可不想再被电得瘫在地上,好丢脸,好没面子!” 在东哥咯咯的笑声中,魏良卿很是诧异地偷瞄了她几眼。东哥今日和惠静一样,穿了带着斗篷的黑色棉袍,将面容遮了大半,但依稀可见是个绝世的美女。魏良卿从高杰简单的介绍中,只知道她和那个白胡子瘦高老头是高杰等在辽东结识的好友,却没想到连姬龙峰这般高手都甘拜下风,看来今儿有好戏瞧了。 的确,今儿是有好戏看,而且,还不止一场好戏。因为,在魏良月见到东哥和惠静跟着高杰走进农庄大厅时,三个女人之间的好戏即将上演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高杰的算盘 魏良月静静坐在农庄大厅内,听到门外越来越清晰的笑语,紧张得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常常会出现那个高挺的身影,而自从高杰离开京城前去辽东,短短两个月时间,她的心就像也离开了,随着那家伙而去,魂不守舍的时间越来越多,连国子监的老师都有所察觉,平日里品学兼优的魏良月上课时难得地开始走神了。 而前几日,在自己家中,和高杰的尴尬一刻,更是令这个小妮子时喜时忧,在见到哥哥魏良卿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逃跑,羞不自胜。而此刻,她好似听到了高杰坚定的脚步声,好像看到了那个莫名其妙占据了心房的小子坏坏的笑容,手心都开始冒汗。 魏良卿和高杰勾肩搭背跨进大厅,对魏良月大喊道:“月儿,高杰他们来了!” 魏良月强行抑制住混乱的心绪,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缓缓站起身来,故意满不在乎地说道:“来了就来了呗,干嘛要大呼小叫的?!” 高杰本还心情不错,可当他瞧见一身红衣,绚丽如火的魏良月时,顿时有些失措,连忙松开搭在魏良卿脖梗上的手臂,抱拳道:“月儿姑娘好!” 魏良月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高杰两眼,又对姬龙峰和悟空点了点头,随即转移视线,看向东哥、惠静小尼姑和多洛济大法师,对魏良卿问道:“这几位是?” 魏良卿暗地里伸胳膊捅了捅高杰的腰肋,高杰醒悟过来,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姐,叫惠静,这两位是我去辽东结识的好友,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姑娘!” 听到师姐和东哥姑娘时,魏良月顿时便把目光锁定在东哥和惠静小尼姑身上。 农庄大厅中,在四角都烧起了大大的炭盆,外面虽然小雪不断,颇为寒冷,但屋内却煞是温暖。东哥和惠静此刻都将斗篷上的帽子取了下来,花容月貌的东哥和清秀文静的惠静便出现在了魏良月的眼前。 东哥年纪虽已年近四十,但因自小修炼拜月教天书,也就是白莲九生前三层神功的缘故,不但大脑得到了开发,就连由大脑控制的内分泌系统和身体各项机能也大大加强和改善,整个人看上去和十几岁的小姑娘没啥区别,加上其自带的女真族血统,本就是女真第一美女的她更添了一股异域风情,美目顾盼间,端的是勾人心魄,既风情万种,又清纯如水。 而惠静年纪不过十六七岁,自幼在圣母庙中长大,吃斋念佛,自带超凡气质,白净胜雪的肌肤上没有一丝杂质,双眼清澈如泉,圣洁明亮,她光着头,另有一番脱俗之美,虽比不上东哥的百媚千娇,却胜在冰雪纯净,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两个美女,一冷一热,一俏一纯,卓立在大厅中,相映成景,魏良月一眼看去,视觉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小心脏咯噔一下,不觉间,顿时有些失落起来。 她没有想到,高杰离开不过短短两月,身边就突然出现了两个大美女,而且是让她有些自惭形秽的大美人。 如果说东哥只是高杰才认识不久的女人,那惠静既然是他的师姐,必定是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了。 一阵胡思乱想,魏良月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这两个初次见面的女子生出了敌意。她开始嫉妒东哥成熟而魅惑的样貌,甚至连惠静陪伴高杰长大的岁月也嫉妒起来。 见魏良月没有说话,东哥咯咯一笑,上前拉住她的小手,笑道:“哟,瞧瞧这位月儿姑娘,美得动人,美得热烈,让我一见便喜欢得紧!” 惠静则双手合十,低眉道:“见过月儿姑娘!” 魏良月这才醒悟过来,从东哥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瞥了一眼一旁的高杰,淡淡道:“你们才美呢,我算什么!”说罢,便径直走回先前的座位,默默磕起瓜子来。 东哥什么世面没见过,从魏良月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顿时便瞧出了点端倪,忍不住莞尔一笑,也不介意魏良月的冷淡,拉着惠静走到她坐的桌旁坐下,一边从簸箕中抓起瓜子,一边询问魏良月这稀罕物是什么,好不好吃。 见到三个女人坐到一起,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聊了起来,高杰这才松了口气。 魏良月见到东哥和惠静后的变化,高杰看得清清楚楚,心情颇为复杂,也不知是心疼还是释然。 在那日察觉到自己和魏良月互生情愫后,高杰回到家中便开始纠结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直贴身放着的绿色荷包,眼泪便再次模糊了双眼,而李姬娜跌落悬崖那一刻的眼神也再次撕裂了他的心。狠狠捶了捶自己的头,高杰开始深深自责,本认为自己是个用情专一的人,本以为此生会永远活在缅怀李姬娜的日子里,再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可这才不到一年,怎么就把持不住了呢?!前世,因为父母的离异,他不但对女人颇为抗拒,还对那些花心的人深恶痛绝,可谁知穿越到了明朝,自己却不知不觉间,便有了花心大少的苗头,这怎能让他不纠结矛盾呢?! 他的眼前,一会是李姬娜凄美的眼神,一会是魏良月火红的身影,连续两日都没睡好,心中完全没了计较,只好忘情地修炼白莲九生,希望能从浮躁中冷静下来。 今日接到魏良卿的邀请,高杰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点子,于是这趟便带上了惠静和东哥,虽然这其中有准备和魏良卿所说的高手切磋切磋的用意,但更重要的则是想要利用东哥和惠静两个美女,让魏良月寒心,甚至于死心,从而将两人之间刚刚萌发的情愫抹杀掉。 很显然,如今魏良月的表现,高杰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可不知为何,除了欣慰之外,他感到自己的心好疼。 魏良卿虽觉得妹妹的表现有些反常,但却并没有太过在意,仍旧热情不已,将高杰等引到另一张大桌前,让农庄管家安排茶水,再端上炒好的瓜子,兴高采烈地向多洛济大法师推销起来。 还真别说,在上次高杰指点了瓜子的制作方法后,魏良卿心痒难耐,和庄内大厨经过潜心研究,将炒瓜子的技术发扬光大。如今魏良卿农庄上炒出的瓜子,除了原味的,竟然还有了酱香的、花香的、酒香的各类品种。在得意不已的魏良卿卖力地向多洛济大法师、姬龙峰和悟空介绍和夸耀自己的杰作之时,高杰的注意力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另外一桌上。 这一瞧,高杰诧异了,郁闷了! 不知怎么的,才过了短短一会儿,那一桌竟然开始传出了笑声。也不知东哥说了些什么,魏良月哪还有半点冷若冰霜的样子,被逗得伏在桌上,浑身颤动,咯咯笑个不停。连惠静小尼姑也袍袖掩嘴,双肩抖动,暗乐不已。那场景,很明显地表示,这三个女人已经没有了隔阂,融洽得像好友,甚至离闺蜜的境界也不远了。 高杰哪曾料到,自己刻意安排的一场悲情戏,无端端突然成了喜剧,一时间呆愣当场,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失望。 不能说高杰的安排不好,只能怪东哥太厉害,轻描淡写便破了他的局。望着东哥瞟来的得意的目光,高杰一阵心虚,赶紧假装没看到,抓起桌上的瓜子就往嘴里塞,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谁知,瓜子刚入口,就听自己这一桌的魏良卿和姬龙峰爆出轰然大笑,高杰转眼看去,见那两货一边指着自己,一边笑得像抽风一般,就连城府颇深的多洛济大法师也揪着白须,乐得合不拢嘴,只有悟空表现好些,长大了嘴巴,傻呆呆看着他不做声。 高杰莫名其妙,懒得理他们,强作镇定继续吃瓜子,谁知嘴巴一动,顿觉不对劲,低头一瞧,才发现仓促之间,从桌上抓起的,乃是魏良卿他们磕剩下的瓜子壳! 这一幕,就连魏良月等三个美女都瞧见了,顿时在魏良卿和姬龙峰鬼哭狼嚎般的笑声中,又加入了东哥和魏良月两人的娇笑,整个农庄大厅一片欢腾。 高杰自从来到明朝,头一次这般狼狈不堪。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瓜子壳,又抬头瞧了瞧乐不可支的众人,不知怎的,却没有半点不开心,反而也感到自己可笑而幼稚。 白莲九生神功和峨嵋剑侠派的武功,都讲究在修炼时,要“顺则凡,逆则圣”,逆势而为。但在悟道修神时,却要求顺应天理,如春去秋来、大江东去,追求自然。高杰此番作为,刻意压制自然而生的情愫,强行抹杀人类自发的天性,实是背离了所学之道。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爱情,并不代表就忘却和背叛了那段刻骨铭心的旧情,顺心内心的感觉,好好活下去,好好珍惜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这不正是姬娜所希望的吗?!这不正是姬娜牺牲自己的价值所在吗?!爱一个人,不是要将其变为自用品,而是希望他(她)永远开心幸福下去。 想通此节,高杰心境豁然开朗,哪还在乎自己多么尴尬,腾地站起身来,一把揽住魏良卿的脖梗,将掌中剩余的瓜子壳一股脑强塞进他的嘴里。 于是,高杰、魏良卿和姬龙峰三人开始上演瓜子大战,一时间大厅中瓜子翻飞,乱作一团,多洛济大法师早就拉着悟空远远避到魏良月她们那桌去了,一起看起戏来。 正嬉闹间,管家跑进屋来,诧异地看了眼顽童般的主人,随即低头禀报道:“启禀少爷,庄外又来了几位客人!” 魏良卿这才气喘吁吁地示意停战,将头发上、衣服上的瓜子壳拍落在地,吩咐管家安排人将大厅重新清理一下,然后拉着高杰往外就走,说道:“来,给你引见两个我新结识的朋友!” 高杰跟着魏良卿踏雪来到农庄大门,只见门外有四个人下马站立,在小雪飘飞中,正张目四下打量。 其中有两人,穿着的是锦衣卫的飞鱼服,其中一人站在首位,身高体壮,个头简直和王睿有得一比,头戴黑色毡帽,帽檐下飘飞着几缕散乱的长发,他的面颊看上去令人生畏,因为左脸几乎有一大半的面皮好似被人放在火上炙烤过一般,坑坑洼洼,斑驳可怖,左眼也被褶皱的皮肤拉扯得斜斜向下,半开半合。见到此人,连一向自认胆大的高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禁不住有些发毛,怀疑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另一人满脸带笑,抱臂望着走过来的魏良卿,个头中等,微胖,看上去颇为和善。 剩下的两人,有一个是高杰的熟人,正是孙乾光。而站在随后的一个陌生人,面色阴冷,浑身散发出一股比雪天还要冰冷的寒意。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传说中的恶人 魏良卿拽着高杰来到这四人面前,方才松手抱拳,对着为首两个身着飞鱼服的大汉笑道:“良卿见过田大哥、许大哥!” 那面如魔鬼般的高大汉子露出一丝难看的笑意,冲魏良卿点了点头。他旁边那个微胖的锦衣卫眼角笑纹隐现,咧嘴大笑道:“早就听说良卿有个奇特的农庄,早便想来见识见识,今儿总算如愿了!” 随即,许姓汉子转身指着孙乾光和面色阴冷之人道:“良卿,这次我和田都督还给你带来了两个新朋友,这位是孙乾光,乃孙承宗大人的孙儿。这位魏七,出自山东郓城断刀门,乃是门主魏程光的独子。他们二人早便与我们相熟,今日正好入职我锦衣卫衙门,便一起过来凑凑热闹了!你可千万别怪为兄唐突啊!” 魏良卿捂掌大笑道:“我魏良卿是什么人,许大哥岂会不知,能认识新同僚新朋友,那可是巴不得的,哪有嫌朋友多的道理?!” 那面容阴冷之人对魏良卿微微拱手见礼,然后便垂下了眼皮,不再作声。 孙乾光先是客气地与魏良卿见过礼,随即便大步来到高杰面前,在哈哈大笑声中,两人紧紧来了个熊抱。 魏良卿诧异地问道:“你们俩认得?!” 高杰微笑道:“当然,不但认得,而且曾经同生共死!” 魏良卿兴趣大起,拉住高杰道:“怎么回事,快说来听听?” 高杰摆摆手道:“魏大哥,有客人来到,岂可怠慢,还是先引客的好吧?!我和孙大哥的事,稍后必当如实相告!” 魏良卿这才尴尬地挠挠脑袋,呵呵笑道:“没错没错,倒是俺心急了,差点怠慢了客人!”随即,他拉着高杰,对其余三人介绍道:“这位,乃是皇上亲封的忠勇侯,姓高名杰,也是俺的铁杆兄弟!” 一副笑脸的锦衣卫头目闻言,惊喜抱拳道:“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忠勇侯,下官许显纯这厢有礼了!” 乍闻“许显纯”三字,高杰小心脏猛地一跳,不由得又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一下这位笑弥陀般的人物,实在不敢相信他便是在后世史书中记载的那位心狠手辣的锦衣卫大恶人。想到他逼供钦犯所用的那些酷刑,高杰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寒意。 许显纯,定兴人,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他考取武会试,进入锦衣卫,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后世史书把他列为魏忠贤的“五彪”之一,主杀戮,端的是恶名昭著。 见高杰突然失神,并未还礼回应,许显纯略显尴尬,嘿嘿笑道:“想来下官职位低微,忠勇侯没听到过也不奇怪,今后还请多多关照才好!” 魏良卿也发现了高杰的异状,使劲捅了捅他的腰肋,高杰这才醒觉,赶紧抱拳道:“小子失礼了,见到高人,我一向有走神的坏毛病,这点魏大哥是知道的,还请许大人原谅则个!” 魏良卿在一旁很是配合地连连点头,力证高杰是有这个毛病。 许显纯笑容不改,谦恭地道:“忠勇侯虽来京不久,但声名远播,能在此得见真颜,下官自感幸运不已,岂会有半点不满之意。” 高杰见这许显纯一脸笑意,又听他说话斯文有礼,适才心中泛起的那一丝惊惧之意渐渐淡去,言辞举止重新恢复了从容,当下又对许显纯抱了抱拳道:“许大人,你即是我魏大哥的朋友,那便也是小杰的朋友了,咱俩就不要再这般生分客气了可好?!” 许显纯眼睛一亮,开心笑道:“如忠勇侯所言,那下官便不再客气了!” 一旁那个脸如厉鬼般的高大汉子本来一直在冷眼旁观,此刻见高杰毫无架子,与许显纯很快拉近了关系,颇觉意外,当下抱拳道:“下官田尔耕,见过忠勇侯!” 高杰闻言,差点惊倒在地,两眼瞪得老大,又开始走神了。这也难怪他,许显纯在历史上本就是个厉害的主,而这位田尔耕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明末锦衣卫中,风头已盖过了高杰的师伯骆思恭。 田尔耕,河北任丘人,兵部尚书田乐之孙。他靠祖父的庇荫,进入了锦衣卫,现任厂卫刑狱官。 田尔耕的大名,不但因为他之后成为了魏忠贤的“五彪”之首,残暴狠厉,更是因为在骆思恭去职后,他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的继任者。虽然这些情况此刻尚未发生,但高杰却是心知肚明,焉能不惊。 见高杰又开小差了,许显纯呆了呆,连忙打了个哈哈,笑道:“忠勇侯又走神了,正常正常!” 魏良卿见许显纯这副样子,跟得很了解高杰似的,忍不住心中暗乐,赶紧又推了推高杰。 高杰再次醒觉,干咳几声掩饰尴尬,对着田尔耕抱拳施礼道:“田大人之名,如雷贯耳,小杰乍闻之下,便又震惊得呆住了,请勿见怪!” 田尔耕面无表情,又对高杰拱了拱手,便再不言语,只是从他那双不对称的双眼之中,看得出他对高杰的话根本就不相信。田尔耕因幼时遭遇惨祸,以致面容被烈火炙烤毁损,犹如厉鬼,整个人的情绪变得极为不稳定,在追捕犯人时,常会狂性大发,嗜血残暴,令人胆寒,在锦衣卫内部颇有凶名,但因其寡言少语,孤僻难近,极少与外人打交道,所以在锦衣卫衙门之外名声不显,高杰说久闻其大名,田尔耕自然不信,只当他是客气罢了。 高杰从田尔耕身上,隐隐可以感觉到一股血腥之气,见他眼皮耷拉着,不再搭理自己,并未感觉不爽,反倒心中松了一口气。就在此刻,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最后的那个人走上前来,顿时一股恨意油然而生,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来人正是魏七!这个人和侯王一样,在高杰见过被关押在锦衣卫诏狱中、左臂被砍断了的徐鸿儒后,便成为了他日夜难忘、恨不能生啖其肉的仇敌!断刀门魏七、大圣门侯王,这两个不义之徒,不但背叛了山东数十万义军,还斩断了对他们有恩的徐鸿儒的臂膀,并将其捆绑着献给了官兵,以此立功,得封官爵。 侯王前几日高杰在魏良卿家曾经见过了,没想到今日又在这里见到了魏七。要是此刻是在荒无人烟之地,高杰绝对会出剑将这个败类斩成肉泥,以泄愤恨之情。 魏七乃是山东郓城断刀门门主魏程光的独子,本是断刀门下任门主的唯一人选,但他自从加入闻香教后,便毫不犹豫地抛弃名门门主之位,投身于传教护教之中,气得他爹差点吐血,扬言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魏七能得到徐鸿儒的赏识,除了他武艺高强,深得家传断刀术真传之外,更因为其心思缜密,行事沉稳,颇有智将之才。魏七脾气古怪,且浑身散发一股阴冷之气,令人难以接近,这点和田尔耕颇有些相似。只是,田尔耕是因为遭遇过惨祸,心理有问题,情有可原;而魏七却出生于武学世家,虽比不得王侯将相家那般富贵,但与平常百姓相比,也算是家世显赫了,实不知他为何也会这般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魏七脚步不急不缓,落足坚定,来到高杰身前,躬身行礼道:“锦衣卫百户魏七,拜见忠勇侯!” 高杰深呼吸,暗暗调整好情绪,然后淡淡笑道:“魏七?阁下之名,本侯倒是真没听过,你是新来的吧!” 高杰这番话,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倒没什么。他身为侯爷,对已算是很客气的了。但魏良卿听了,却心中一动,高杰对人从来都是有礼有节,是个尊老爱幼的模范,即便对自己家里的下人,也不会如此说话,便觉他有些不太对劲,顿时暗地里对其一言一行留起意来。 魏七脸色依旧冷峻,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许显纯担心魏七的冷傲性情会惹恼高杰,赶紧插嘴笑道:“侯爷眼光了得,真可谓算无遗策,这魏七乃是田大人的师弟,这两日方才入京,得封锦衣卫百户之职的。” 高杰恍然而点头道:“原来如此!熟话说,守着大树好乘凉,有田大人关照,弄个百户当当倒非难事!” 听到高杰话中带刺,许显纯却依旧笑盈盈地佯装不觉,拍了拍魏七的肩膀,对高杰道:“魏七得封此职,倒非全因田大人之故,而是积功所得,算得上实至名归!” 高杰故意“哦”了一声,问道:“立了功?!这年头,除了去边关御敌抗金之外,武将很难有立功之机会了。这位魏百户莫非是从边关归来吗?” 田尔耕和魏七两人都是冷性情的人,寡言少语,高杰这番问话倒多亏了有许显纯在场,完全由他代劳了。 许显纯摇头笑道:“非也非也,除了边关抗金,侯爷莫非忘记了前段时间在山东闹得沸沸扬扬、惊天动地的匪患了吗?” 高杰捂额作醒悟状,苦笑道:“的确,我倒把这事忘记了,原来魏百户是剿匪有功啊!” “剿匪”二字刚说出口,高杰骤觉魏七身上传来一股阴寒之意,不由得全身肌肉绷紧,警惕起来。 许显纯倒没有感觉到,本还待细说,却暗想这魏七所作所为讲出来好似不太光彩,便干脆嘿嘿一笑带过,当是默认了。 田尔耕难得有朋友,这许显纯偏偏就是他少之又少的朋友之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至交。魏七即是田尔耕的同门师弟,许显纯自然会心生帮衬之念。 高杰对许显纯的想法心知肚明,不免对其又高看了一眼。高杰心中始终认为,重情重义、孝顺善良之人,一般都不会太坏,这许显纯能与长得像恶鬼般的田尔耕为友,且爱屋及乌,时时刻刻想着维护好友的师弟,这点让高杰安生好感。 魏良卿此刻已经确定了高杰和魏七之间有问题,生怕再说下去会出什么岔子,赶紧大声道:“外面天寒地冻,田大哥,许大哥,你们各位都是顶尖的武林高手,自是不畏寒冷,但小弟却已经遭不住了,还是请大伙前去庄内,边烤火边如何?” 高杰闻言,自知有些失态,对魏良卿歉然一笑,附和道:“魏大哥所言极是,大家伙还是快进庄吧!否则的话,再过得一会儿,这庄园门口只怕会多出几个雪人来了!” 高杰的话,引得魏良卿、孙乾光和许显纯一阵大笑,连田尔耕丑陋不堪的脸上都扯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意。 随即,一行人便跟在高杰和魏良卿后面,踏雪而行,向庄内而去。 魏七落在最后面,脚步依旧不急不缓,坚定而沉稳。他的头颅微微昂起,任凛冽的北风裹着细碎的雪花,纷纷乱乱地打在脸上,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高杰的背影,目光寒芒闪烁,似乎比这京郊的严冬还要寒冷。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小风波 田尔耕等人的到来,并未让庄园大厅内的人太过在意。 魏良月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加上此刻忙着与东哥和惠静两个说话,一门心思都在了解这两个女人和高杰的关系上,根本没把来到的客人放在心上。 东哥与多洛济**师乃是久历风雨之人,见多了大场面大人物,自然能够安然处之;悟空心思单纯,天真烂漫,只是好奇地看着田尔耕等,心绪毫无波动。 唯有姬龙峰,见田尔耕、许显纯和魏七三人步履稳健,眼中精光四射,知道来了高手,顿时来了兴致,手脚开始发痒,恨不能立马与来人比试切磋一番才好,小眼睛咕噜噜乱转,抓耳挠腮的,像个大马猴一样,在凳子上坐立不安起来。 孙乾光见到姬龙峰和悟空,立刻凑上去叙旧。三人久别重逢,嘻嘻哈哈在一旁聊起天来。 魏良卿将田尔耕、许显纯和魏七引到中间一张大桌坐下,笑哈哈地一边介绍桌上摆放的瓜子、花生等稀罕零食,一边招呼他们尝尝鲜。田尔耕和魏七性情冷淡,虽觉这几样奇特的零食颇为美味,也只是微微颔首表示味道不错,许显纯则是个活泛人,刚品尝了一粒瓜子,便惊呼绝味,还颇有兴趣地询问这零食的种植和来源以及炒制之法,令魏良卿颇为自得,滔滔不绝开始讲解起来。 高杰陪在一旁,脸上带笑,注意力却一直放在魏七的身上,心思乱转,想着为徐鸿儒报仇之策,平日里口若悬河的他,此刻就似个好学生一般,静静听着魏良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大厅里三个桌子便自然而然分作了三个圈子,各聊各的,气氛倒也活跃。 姬龙峰与孙乾光叙完旧,拿小眼睛瞟了高大的田尔耕一眼,低声问道:“孙大哥,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又高又丑的大个子是谁?” 孙乾光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小声道:“你说话注意点,他可是咱们锦衣卫衙门里的长官,而且武功极高,千万别乱说!” 姬龙峰翻了翻白眼,颇不以为意,正待拨开孙乾光的手,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至极的目光犹如实质的刀光般向他扫来,后背一阵发凉,回眼望去,就见田尔耕吊着的双眼正冷冷盯着他,想来刚才他所说的话人家都听到了。 姬龙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悚然一惊之后,便野性大发,扒拉开孙乾光的手掌,拿小眼睛和田尔耕好不避让地对视起来,口中还犹自嘀咕:“我哪有乱说,他本来就生的又高又丑嘛!” 孙乾光制止无果,只好苦笑着低下脑袋,暗自祈祷田尔耕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追究。 田尔耕自从脸皮被烈火烧毁大半,性情大变,待到武功大成,便成为了一个冷血嗜杀的魔神。人类大都有一个通病,越是自己的隐疾和短处,越是在意别人的议论,田尔耕也不例外,一旦听到有人说他丑怪,便会暗动杀心。以往在追捕犯人时,少不了有自恃武功高强者,出口辱及他的相貌,用以激怒他,乱其分寸,好借机取胜。只是,有这个想法和这种做法的人,都已经下了地狱。 只是,这里毕竟是魏良卿的农庄,田尔耕强压怒气,冷冷地道:“我田尔耕的确丑陋,可你小子大头小眼,也不见得比我好到哪去!” 他这句话大声说出,顿时把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高杰和魏良卿这才知道姬龙峰又惹事了,正待上前劝解,哪知姬龙峰也是个忌讳别人说他丑的主,闻言顿时跳了起来,大步向田尔耕冲去,口中大叫道:“我丑?!你眼瞎了吗?!我哪里会比你丑?!” 田尔耕也离开了坐凳,迎着姬龙峰大步走去,回道:“你不但丑,还不自知,可笑!” 两人速度都快,片刻间便在大厅中央脸对脸、胸碰胸地撞上,不过,田尔耕身高体壮,实际情况是,姬龙峰的脸和对方的胸对上,而他的胸则顶在田尔耕的肚子上。 田尔耕低着头,与扬首怒视的姬龙峰斗鸡般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一大一小两人对峙在一起,场面又紧张又滑稽。 不过,高杰和魏良卿动作也不慢,很快便将这俩人分开,许显纯也笑哈哈拉着田尔耕,劝慰道:“田大哥,别动气,他年纪轻,而且又是良卿的朋友,算了!” 田尔耕虽冷酷嗜杀,但对于许显纯这个朋友的话,却很是在意,也听得进去,瞪了姬龙峰两眼后,便转身回到自己那桌去了。 姬龙峰被高杰和魏良卿拖着,一边回自己的座位,句公道话,我姬龙峰生得如此伟岸俊朗,哪里会和他一般丑怪了?!” 高杰和魏良卿对视一眼,表情古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边魏良月听了姬龙峰的话,却忍不住伏在桌上咯咯笑了起来,东哥和多洛济**师也低首莞尔,惠静则一脸肃穆,口中连诵佛号,以此平静心绪,强忍笑意。 高杰憋了半天,方才郑重其事地回道:“我家乡有句老话,男儿无丑相,你自然不丑,而且相当地帅气!”只是,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暗觉此话说得很虚伪很无耻。 姬龙峰听完,气顺了不少,这才哼哼唧唧地在座位上坐下。 魏良卿干咳得好,男儿无丑相,我魏良卿生得这样,也没觉得比小杰这家伙差多少,哈哈!” 许显纯满脸带笑,附和道:“没错,在座的都是铮铮铁骨的好汉子,立足于世,最主要靠的是拳头,是实力!男儿 长那么好看又有何用,又不是娘们!” 谁知,他旨在平息事件的这番话,又捅了马蜂窝。 那边魏良月和东哥一起站了起来,娇声斥道:“你这肥头笑脸的家伙咋说话的?!谁说我们女人就要靠脸蛋了?!要不要下场来比划比划?!” 许显纯一脸无辜,连忙苦笑着对着两位大美人作揖道歉道:“下官口误,两位姑娘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巾帼不让须眉,气量想必也大得很,千万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 许显纯处事不惊,圆滑机变,且善于言辞,几句话便又平息了魏良月和东哥的怒火。见两位美女缓缓坐了回去,他方才心有余悸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着走回来的高杰和魏良卿苦笑了一下,赶紧坐下嗑瓜子去了。 一场小风波来得快也去得快,经此一场闹剧,大家倒变得好似熟络了些,互相之间也了解了不少。 大家伙烤着炭火,吃着零食,正闲聊着,魏良月突然起身道:“哥哥!你不是说,今天有高手来吗?!想必这几位就是了,此刻是不是该切磋切磋武艺了?!我倒想看看那些瞧不起我们女人的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 许显纯听了,只是干笑了几声,哪敢回话。他可是阅人无数的老麻雀,深知女人心眼小,要不老祖宗怎会传下“拧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的真言呢? 魏良卿暗道:“老妹啊,这好不容易才把风波平息了,你咋又来挑事呢?!这不是在折磨你哥了吗?!” 可妹妹的话又不得不回,魏良卿只好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嘿嘿苦笑了几声,试探问道:“本来,在座的都是武林中人,切磋交流乃是平常事,只是今日天气寒冷,外面雪花纷飞,却并不适合比试武艺,我看要不就改日再说吧?!” 不料他话音刚落,姬龙峰就蹦了起来,大叫道:“切磋武艺干天气毛事,俺今日前来,就是因为听说可以比试打架的,魏大哥的提议,俺可不赞同!” 魏良月也跟着道:“就是,我这段时间勤学苦练,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检验成果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魏良卿满脑袋黑线,连忙看向高杰,向他求助。 高杰看了看跃跃欲试的姬龙峰,又瞧了瞧挺胸叉腰的魏良月,叹了一口气,对魏良卿的求助选择了无视。 魏良卿见状,心里呐喊:“交友不慎!”无奈之下,又望向了许显纯。他自幼便与田尔耕一起长大,后来田尔耕拜入了山东郓城断刀门门下,两人便分开了。自从去年来到京城,他终于又和儿时玩伴重逢,同时还结识了许显纯。他深知,许显纯是个颇有智慧的人,善于化解僵局,于是便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没想到许显纯放下手中的瓜子,双手一拍,对魏良卿笑道:“既如此,客随主便,大家就还是依约以武会友,活动活动身体吧,免得扫了这位龙峰小兄弟的兴致!” 魏良卿张着嘴半天没合拢,哪里想得到这位平常颇为顾全大局的许显纯竟然会赞同在这般氛围下进行切磋比试,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高杰冷眼旁观,心中却如明镜一般。别看这许显纯面容和善,笑脸常带,似乎和自己一样,是个与世无争、爱好和平的小白鸽,实际上,他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俭事,平日里别说是文武百官,便是公侯伯爵,见了他也客客气气的,自然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脸上带笑,只是他的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伪装罢了。姬龙峰虽是魏良卿和高杰的朋友,但毕竟挂了个锦衣卫的闲置,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下犯上,出言辱及田尔耕,却也令许显纯这个好脾气的人暗地里不爽了,此刻看来是想要借机给姬龙峰一点教训了。 高杰深知,有些人看似脾气很好,可一旦惹恼了他,触犯到了他的底限,发作起来却定会非常可怕的。这田尔耕、许显纯身居锦衣卫要职,且在史书上留有恶名,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不由得为姬龙峰有些担心。可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魏良卿的地盘,看样子,田尔耕与魏良卿关系不浅,应该不会在此乱来,况且,姬龙峰的武功颇高,加上还有东哥和多洛济**师在旁招拂,安全当不会有太大问题。也许,让姬龙峰受点挫折,对他在武学上的进益会有好处,同时亦可打磨一下他的脾性。如此看来,这场比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高杰也微笑起身,拍了拍魏良卿的肩膀道:“魏大哥,既然大家都有兴致,那便交流交流武学心得吧!对了,我还没见到你农庄里的练武场呢,走,带我们一起去瞧瞧!” 魏良卿回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高杰,见他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便也放下心来,哈哈一笑,大声道:“要得,俺其实也心痒不已,早想见识见识各位高人的身手了!大家这便跟我来吧,雪中比试,当另有一番趣味!”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郁闷的比试 农庄占地面积颇大,为了种植时下比较稀罕的作物,魏良卿想方设法找来了五、六位经验丰富的农夫,将田地里的庄稼照顾得甚为妥当。如今正值寒冬,纵横交错的良田上罩着一些破烂的麻布,以保护土里的作物种子。当然,这种特别的方法都是高杰传授的,来自于他在前世看电视上网络得来的浅薄知识。 魏良卿带着众人穿过网状的田埂,冒着小雪来到农庄西南角。因为对武学无比痴迷和热诚,魏良卿在操持这个农庄的同时,也没忘了留下一小块空间,将泥土夯实整平,弄了个简单的习武场,场中四周还垒砌了十来个石墩子,供平日里习武之余休憩之用。 由于这些时日,北京地区的大雪小雪停停下下,此刻那些石墩子上早就覆盖了一寸厚的积雪,众人来到场中,也懒得去清扫,干脆站立四周,饶有兴致地等着即将开始的切磋比试。 魏良卿作为主人,自然成为了当仁不让的主持人,他脸带兴奋之色,迈步来到场地中央,清了清嗓子,正待来个开场白,谁知还没等他张嘴,就被姬龙峰一把推了下去。 姬龙峰占据了魏良卿的位置,活蹦乱跳,摩拳擦掌,大脑袋上那两只小眼睛熠熠放光,咧开大嘴叫道:“哈哈,俺好久没有与人切磋了,浑身难受得紧,今日总算等到这个机会了!来来,哪个先上来和我比划比划,俺保证不会把你打得太惨!哈哈!” 因为魏良卿早先说好了,是和田尔耕等进行较量,所以东哥、魏良月和惠静看着姬龙峰那副欠揍的可恶模样,又好气又好笑,虽然都恨不得立马上去群殴他一顿,但此刻也只能选择了隐忍。 许显纯和田尔耕对视一眼,哈哈一笑,将腰中的绣春刀解下,交到田尔耕手中,然后踏步来到场地中央,与姬龙峰隔着两丈距离站定,抱拳道:“看样子,龙峰小哥是个爱武如命的奇才,身手也必定颇为不凡,我平日里喜欢动脑,在拳脚上却差了不少,不如就请龙峰小哥指点指点吧!” 姬龙峰眨巴眨巴小眼睛,也不答话,反手将背上背着的银枪取下,远远地抛给了悟空,然后便大吼一声,错步而上,抡起拳头就向许显纯攻去。 许显纯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奇特的家伙竟然连场面话都省了,直接开打,当下苦笑一声,摆了个随意的架势,左拳右掌,在身前做了个交叉,如封似闭,静等姬龙峰的攻势到来。 见两人马上就要交上手了,魏良卿悄悄对高杰附耳:“别看许大哥平日里嘻嘻哈哈,跟个普通人似的,其实他出自一个名声不显、但却甚是厉害的内家门派——玄武门。据说,玄武门的武学以防御强悍著称,传说在锦衣卫衙门里,还没有人攻破过许大哥的防守。” 高杰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摆出了防守之势的许显纯,从他依旧带着微笑的脸上,高杰看出了自信和随意。 自武当张三丰创立太极之后,世上的武术流派便分成了“外家”和“内家”两种。这两种武功概念源于黄宗羲的:“少林以拳勇名天下,然主于搏人,人亦得乘之。有所谓内家者,以静制动,犯者应手即仆,故别于少林为外家……。”清代以后,特别是到了民国,民间将以太极、形意、八卦、通背等为代表的武术称为内家拳,此外的拳种统称为外家拳。 据说,内家武功源于武当张三丰,其实,这指的是内家武功的另一大来源——道家理论、功法。宋朝时期,百家拳术汇聚少林,始成少林一派。大枪在战场上的应用也更加广泛。据说元末明初,张三丰嵩山访道,得见少**术。有感于自己所习练的道家丹道功夫,遂将之与武术相结合。于是辉煌灿烂数百年的内家拳便诞生了。后来张三丰苦心求道终有所成,传说还成仙了。而其著述主要为丹道。后明成祖大修武当,亦使得张三丰内家理论和丹道理论都得以传之后世。明朝中期,张三丰所创内家理论经过不断发展至张松溪时已然完善成型,影响愈来愈大,而一些主要修练大枪术的武术家也逐渐接受了内家拳理论,并加以发展创新,形成了一种完全不同于张松溪原始武当内家拳风格的内家武术。 当然,中国武学博大精深,一些流派不求扬名,专注于默默发展,所以,内家武术在明朝之前便早已存在,只是不出名罢了。而许显纯出自的这个玄武门便是其中之一。 看到许显纯一副气定神闲,面对姬龙峰悍然攻来的拳脚,泰然处之,高杰便断定,他已经深谙内家武学之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之道,绝对是个不可小觑的高手。 果然,眼见姬龙峰威武霸气的一拳击到,许显纯收左拳、引右掌,掌势圆转如意,划了个半圆,顺着击来的拳劲牵引外带,一下便使得姬龙峰的拳头击在空处。 姬龙峰觉得这一拳就像击到了流动的水、柔软的棉,本来蓄得满满当当、威力无比的拳劲瞬间便不知去向,吓了一跳,立即顺着去势,与许显纯擦身而过,在其身侧五步开外重现站定,小眼睛上上下下对着这个微胖的锦衣卫头目认真打量起来。 许显纯轻巧化解了姬龙峰的招式,转过身面对他站定,脸上依旧笑意不减,正待抱拳说上两句客气话,却蓦然发觉一个斗大的拳头又出现在眼前,当下心中一凛,哪还顾得上说话,一招“大江东去”使出,再次将姬龙峰的拳势化解。 姬龙峰是什么人?!好斗成性,愈挫愈用就是他的写照。第一拳被许显纯消去,他只是稍感惊讶,随即就斗志更盛,第二拳第三拳接踵而至,端的是犹如巨浪滔滔,不眠不休。 场上这两人,一攻一守,攻如下山猛虎,守似藏头刺猬,斗了个旗鼓相当,精彩纷呈。 围观众人只见姬龙峰身形翻飞,脚下步伐奇特,在地面稍沾即走,犹如斗鸡窜飞,迅疾地围着许显纯环绕攻击,就好似凭地刮起了旋风般,令人目眩神迷。而处于旋风中心的许显纯则稳如磐石,看似速度缓慢,动作幅度极小,但姬龙峰疾如闪电的拳头偏偏都被他恰到好处地挡下、化解。 高杰看了不久,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个许显纯防守之精妙虽让人叹绝,但高杰却注意到另外一个细微之处。那就是许显纯防守之时,用的都是一只右掌,他的左拳始终隐于掌后,就像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蠢蠢欲动,伺机待发。 内家武功,既然讲究后发制人,自然也有其独到的攻击之术,很显然,许显纯右掌是厚重的盾,而左拳则是锋利的矛。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利矛始终没有刺将出去,也不知是他留有余地,还是因为姬龙峰的攻势太猛,让他只能全力防守,而无暇发起反击。 不过,高杰从此刻的战况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个微胖面善的许显纯,武功至少不在姬龙峰之下。 魏良月是所有看客中最兴奋活跃的一个,只见她一会娇呼,一会哀叹,一会拍手,一会跺脚,俏立的小脸蛋上表情包一个接一个,比场上比斗的两人还要激动卖力。 高杰偷眼瞟了她一眼,见她香汗微现、娇声不断,小心脏不争气地乱跳起来,赶紧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 场上激斗正酣之时,姬龙峰突然跳出圈外,喘着粗气,双手乱摆,大声道:“不玩了,不玩了!这位许大人像只大乌龟一样守得忒严实了,再打下去估计到晚上也没结果,俺此从习武以来,第一次觉得切磋比试如此无趣,简直是郁闷之极!” 换做常人,听到姬龙峰出言讽刺自己像乌龟,定会发怒,然而许显纯只是缓缓收了招式,脸上犹自带着和煦的微笑,嘿嘿道:“龙峰小哥说得没错,我出自玄武门,玄武者,龟中之神也!我派武功的特点的确就是要像神龟一般防守强悍,先立于不败之地,再思败敌之法。因此,和我比试过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愿意再行尝试了。让龙峰小哥如此不快,实非我所愿也!不过,你比我年纪小了足有十多二十岁,能逼得我只能全力防守,无暇反击,本官亦是十分佩服的!” 姬龙峰见这许显纯被自己讥讽之下,丝毫不以为意,依然有理有度,笑意不减,顿觉心灰意冷,对其伸出个大拇指,有气无力地道:“俺拳脚上无法击败你,说话也说不过你,也不用你佩服我了,这佩服俩字只能送给你!算你狠!” 众人听了,尽皆哈哈大笑,一边感叹姬龙峰小小年纪,武功已达如斯境界,实为武学奇才;一边又暗自心惊,这许显纯貌不惊人,却身怀绝顶武功,且低调温和,不显山不露水,端的是个厉害之极的角色! 姬龙峰嘴上说无趣,却丝毫没有要下场的意思,略微停顿了一下,小眼睛转了转,又开口道:“不过,许大人,你说你派武功是先守再攻,要不我们再来较量一盘,这次你施展施展进攻的手段让俺见识见识可好?” 众人没想到这顶着个硕大脑袋的姬龙峰刚说完无趣,转背就要再继续比试,顿时个个哭笑不得。 许显纯也颇为意外,正要回话,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想要见识进攻的手段,我来陪你便是!”这声音就像钢锯在金属上划过一般,令人听了都难过,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许显纯对此声音熟悉不已,不用回头便知是田尔耕,正待劝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走过了自己的身侧,同时将他事先暂放的绣春刀塞回到他的手中。 许显纯颇有心机,是个追求上进的人,说白了就是很有野心。他见天启帝即位之后,魏忠贤日渐势大,如今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迟早要如原来的王安一般提领东厂,掌控锦衣卫,便开始处心积虑与魏良卿结交,自然不愿与其好友发生什么不快。前面见田尔耕与姬龙峰有了些摩擦,刚才比试便抢在了田尔耕之前,就是不想这两个心有芥蒂的人切磋比斗,万一控制不住情绪,伤了和气,那可就糟糕了。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一不小心,田尔耕已经越过自己,直接向姬龙峰约斗,再想拉也来不及了,只好一边缓缓退后,一边暗自祈祷,两人别真的闹出什么乌龙来。 高杰见田尔耕面如表情地上了场,身上隐隐散发出嗜血杀气,顿时有些心急,正要让多洛济**师上去将姬龙峰替换下来,耳中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因为地下有积雪,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踩在上面依旧难免会发出细微声响,而此刻,那来人离练武场相距尚远,除了听力变态的高杰察觉到了之外,其他人都毫无感觉。 而且,除了脚步声,高杰还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关键是,这两个声音,都是他非常熟悉的,同时也令他瞬间神情大变,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狂喜:“于弘志于大哥!他竟然没死!”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于大哥没死 此前,高杰从骆思恭那里得知,山东传来的战报,除了徐鸿儒被擒之外,其余匪如于弘志、周念庵、康缚夫、x 高杰与于弘志相处数月,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兄长看待,和他的感情比之徐鸿儒尚要深厚。惊闻噩耗之下,高杰哀恸莫名,不愿相信于弘志已经战死。前些日子去锦衣卫诏狱中探望徐鸿儒时,曾当面向其询问,得到的却依旧不是好消息。 当初,于弘志和高杰分别,前去山东相助徐鸿儒,等他赶到之时,义军因遭到官兵和乡勇的阻击,迅猛的势头被遏制,形势不妙。于是,徐鸿儒便命于弘志赶往河北老家,在武邑和景州交界的白家屯召集闻香教教众起事。同时,康傅夫在泽县、李恩贤在河南汝宁府固始县也起义响应,令官兵顾此失彼,顿时便解了山东之围。徐鸿儒趁势又占领了几个县城,士气大振,义军迅展壮大,形成数十万之众。 义军多路起事,渐成燎原之势,终于引起了大明朝廷的重视,天启帝朱由校震惊之下,听取谏言,任命名将杨肇基 挂帅出征平叛。杨肇基不愧为名门之后,自幼熟读兵书,武艺出众,率兵征战几无败绩,而徐鸿儒义军乃仓促起事,绝大多数兵士都是庄稼汉,未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丢下锄头,拎着菜刀木棍便上了战场,与杨肇基统领的精锐官兵相比,基本上就是乌合之众。于是,在杨肇基领兵参战后,形势急转直下,各路义军均遭重创,开始节节败退。而在徐鸿儒在藤县被叛徒出,被俘之后,于弘志等其他领虽继续抗战,但已不成气候,很快便被完全剿灭。而徐鸿儒在被押送京城的途中,从侯王口中也知悉了于弘志、李恩贤等人的战死的消息。 徐鸿儒确认了于弘志的死讯,令高杰无比绝望,回府之后,几乎有两天时间不吃不喝,并在后院祠堂中为于弘志立了牌位,焚香祭奠。 可如今,高杰耳中竟然重新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和喘息声,这又怎能不让他惊喜失色呢?! 强行压抑住无比激动的心绪,高杰拍了魏良卿肩膀一下,对其低语道:“魏大哥,我肚子不舒服,先去方便方便,这里就拜托你招拂了!” 魏良卿点头道:“放心吧,田大哥、许大哥都非歹人,绝不会有事的!方便之所知道在哪不?” 高杰嘿嘿笑道:“什么方便之所,就是茅坑呗,说那么文雅做什么,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放心,上次来我就知道了,回见!”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练武场。 身后,魏良卿嘀咕道:“有客人在,俺直接说茅坑合适吗?!” 高杰转了几个弯,远离众人视线之后,便开始力向东南方狂奔起来。 魏良卿的农庄依山而建,只是北方地势平缓,那座山颇为矮小,可能喊作山包包更为贴切。只是,这个山包包上植被繁密,树枝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却也有种银装素裹的味道。 高杰施展幻莲变,不久便来到山包前,没有点犹豫,他便如大鸟归林吧,腾身而起,冲入林中,将埋身在隐秘处的于弘志找了出来。 此时的高杰,武功大进,早非在敞梁湾和蒲州时的水准,幻莲变施展起来,似幻影游动,疾如流星。隐伏在一棵大树之后的于弘志刚刚察觉到有动静,肩膀便被高杰拍了一记,着实吓了一跳。 他定睛一瞧,见来人是高杰,嘴巴顿时张得老大,指着他道:“小杰,你怎么会在此?!” 高杰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打量着这位死而复的兄长。 只见于弘志满脸胡茬,以前古铜色的脸庞变得黝黑,在白雪映衬下更显潦倒之相。而在他左侧脸颊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虽已愈合,因为治疗不及时,留下了颇为瘆人的深深伤疤。再加上衣衫褴褛、肮脏不堪,整个人看上去就好似沿路乞讨的乞丐一般。 高杰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于弘志能死里逃,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和险境,不由得眼眶泛红,嘴唇哆哆嗦嗦,硬是说不出话来。 于弘志不善言辞,木纳笨拙,但并不代表他愚蠢,从高杰的眼中,他读到了关切、痛惜、激动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感,心中感动,嘴上却呵呵笑道:“小杰,你别这样,俺这不是好好的吗?!” 高杰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晌之后方才轻轻说道:“你还活着,真好!” 于弘志也心神波动,有些哽咽地道:“记得俺离开蒲州时答应过你,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俺可不能失信!” 待初见时的激动劲过了,高杰方才疑惑地问道:“现在到处都传言你已经死了,到底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此前到底了什么?你率领的义军都被官军杀了吗?为什么你不回蒲州去找我呢。。。” 于弘志闻言,苦笑道:“你一下问了这么多,俺不知该咋回答!总之一言难尽,俺此前在山东、河北的情况找机会再慢慢告诉你吧!此刻,俺出现在这,却是为了两个人!” 高杰道:“两个人?!其中一个一定是徐神医吧?” 于弘志点头道:“没错!义军举事失败,我死里逃,脱离险境之后,便得知徐大哥在藤县被俘,押来了京城,所以此次来京,一是为了把他救出来!”他顿了顿,接着道:“另外一个人,此刻便在这个农庄之内,我从山东一路尾随,跟到了京城,今日正好见他来到此处,所以我也来了!” 高杰略一思忖,立刻便心下了然,惊道:“你跟踪的是魏七?!” 于弘志眼中闪烁出仇恨的光芒,沉声道:“没错,便是那个良心被狗吃了的大叛徒魏七!从山东来京这一路上,他一直与大队官兵走在一起,俺几次想要手刃此人,却难觅良机,只好一路跟着,便来了京城!今日突然见他出城来到郊外,俺正想着要将其毙于棍下,为徐大哥和万千死难的义军兄弟们报仇呢!” 高杰暗道好险,幸好自己现得早,如果于弘志直接冲了进去,上了田尔耕和许显纯两位锦衣卫绝顶高手那可就麻烦了,能不能干掉魏七还犹未可知,他的身份和未死的消息一旦暴露,要想从锦衣卫的手中逃掉可就难了! 正思量间,于弘志再次问道:“对了小杰,你还没回答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高杰想到那边还在切磋比试,自己不能失踪太久,便言简意赅地将来京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于大哥,现在那魏七还能杀!” 于弘志立刻激动起来,瞪大双眼道:“这个叛徒害了俺大哥、还有教中那么多兄弟,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日日夜夜想的便是将其碎尸万段,怎么就不能杀了?!不行,这件事俺可不能答应你!” 高杰拉住几欲暴走的于弘志,解释道:“你先别急,听我说完!”随即,他将净空师太和惠静小尼姑来京,一同前去锦衣卫诏狱见过徐鸿儒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已经在筹划营救徐神医的行动,此刻需要的是静等机会到来,如果此刻你对魏七下手,定会惹出天大的麻烦,势必影响到营救徐神医的计划!到底该怎么决断,你好好想想!” 于弘志闻言,喜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俺大哥关在哪里了,是不是准备劫狱啊,算上俺一个!” 高杰一阵无语,暗道:“我的于大哥,你以为徐神医是关在乡里县里的牢房啊,还劫狱呢,估计连诏狱大门还没靠近,便会引来了无数的锦衣卫高手了!”口中却道:“不是要劫狱,还用不着于大哥你抡铁棍帮忙。如果你真想救徐神医出来,一定要听我的,千万不得轻举妄动!” 于弘志一心想救徐鸿儒,而且对高杰也很是信赖,略一思忖,便使劲点头道:“要得!只要能救出大哥,俺一切都听你的!今日便留那魏七多活几日!” 高杰松了口气,正想让于弘志先去自己的府上隐蔽起来,但转念一想,又担心他粗心大意,形貌可疑,万一引起京城卫军的注意那可就麻烦了。左思右想,最后方才下定决心,对于弘志道:“于大哥,你和魏七很熟悉吗?” 于弘志道:“俺赶到山东时,魏七身为总兵,正好去前线督战了,俺没见着。后来在领命前去河北那个晚上,离开大哥的房间时,俺迎面碰上了他,后来从侍卫那里才知晓他就是魏七。不过,此人身上带着一股阴寒之气,俺印象深得很,所以在他随官兵回京的路上,俺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高杰道:“那就是说,魏七不一定能认出你?” 于弘志摸摸脑袋道:“俺这人长相普通,魏七和俺只是匆匆一面之,话都没说一句,他只怕是早就不记得俺的样子了!” 高杰喜道:“那就好!这样,你现在跟我进庄去,就说是我老家来的亲戚,额,就说是表哥吧!然后便一直跟在我身边,千万不要乱跑,也不要多话,更不能和魏七动手,知道了吗?” 于弘志从地上拾起大铁棍,狠狠点了点头道:“既然答应了你,俺自然不会食言!待会看到那魏七,我便当他是个死人就是!” 高杰犹自不放心,又从雪地里掏了一把黑泥,也不理会于弘志的抗议,在其本就黝黑的脸庞上胡乱抹了抹,算是化了个简单的妆,方才带着他想练武场走去。 魏良卿瞧见高杰回来了,还见其身后跟着个黑脸大汉,正待要询问,却听场上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急促响声,注意力又被吸引了过去,顿时把高杰和于弘志抛诸脑后。 高杰领着于弘志,一起站在了魏良卿身侧,定睛向场中望去。 高杰离开时,将姬龙峰的银交给了魏良卿保管,而此刻,姬龙峰在场上呼喝连连,手中银幻出无数光影,犹如梨花飘洒,将田尔耕笼罩于影之中。而田尔耕长身卓立,骇人的面皮不时扯动着,手中一柄雪亮的绣春刀划出片片刀光,好似江面上泛起的一圈圈涟漪,刀势向外扩散,抵挡住银的攻势,将身形护在了刀光之中。看来,这两人一上来便使上了兵器,这令高杰很是担心起来。 如果他们二人并无过节,而田尔耕也是个正常人的话,高杰一点都不会担心。所谓“刀无眼”,那只是对那些武艺不精的人而言的,像姬龙峰和田尔耕这等级别的高手,驱使兵器,犹如臂指,力道落点拿捏得甚为精准,如若不是存心,绝不会失手误伤对手。这点高杰清楚得很,但眼下这两人情况不同,刚才在农庄大厅内的摩擦虽不算大,但田尔耕的脾性到底如何,是不是有心理**的毛病,高杰可没有点把握,所以当他看到这两人动用兵器,刀相交,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惺惺相惜 断刀门名声不大,也没出过什么太过厉害的人物,所以在武林中并不算大门派。其实,这个门派的断刀术实为厉害无比的武功。之所以叫做断刀门,一是因为门中弟子所用武器都是一柄只剩半截的大刀,二是在对敌之时,断刀所指,具会自带一股萧瑟肃杀之意、背水一战之气。断刀术其实有两条修炼之路,一为嗜血刃,一为寒魄光,各有各的特点,除了刀法凌厉无比,还另有慑敌的玄妙之处。 田尔耕修习的便是嗜血刃,因为在锦衣卫供职,此刻他手中所使,并非断刀,而是特质的三号绣春刀,雪亮锋利,比断刀多了一份杀意,却少了一股气魄。所谓嗜血刃,便是在断刀之术施展开来时,天地间会弥漫血腥暴戾的气息,让对手心惊胆寒,心境武功都大受影响,甚至被多了心魄,丧失战斗力。田尔耕虽用的是绣春刀,刀势起落间,雪亮耀目,但观战之人所见,竟似有暗红之色隐现。 而正与其对战的姬龙峰,感受则更为强烈,满眼之中,尽是斑斑血色,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惊骇失措之感,平日里使得行云流水般的心意**枪法,此刻竟有点滞怠缓慢起来。姬龙峰第一次碰到这种怪事,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田尔耕的嗜血刃,以攻见长,刀刀凶悍霸气,一招一式都透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而姬龙峰的心意**枪,则重在灵动变化、诡变莫测,可谓更擅胜场。但如今姬龙峰心智被嗜血刃的气势侵蚀,银枪的灵动大打折扣,此消彼长之下,田尔耕立马便占了上风,几记重刀劈下,震得姬龙峰连连后退,败象立现。 在场的高手,如东哥、多洛济**师、魏七、许显纯等各自目光闪烁,为断刀术之嗜血刃的奇诡而暗自惊叹,几乎都认定了姬龙峰很快便将落败。 高杰亦紧张得要死,他在意的不是姬龙峰会不会失利,而是担心田尔耕会趁机下黑手,一时间心乱如麻,思忖着是不是赶紧让多洛济**师做好营救的准备。其实,一旦出现危险紧急的状况,高杰自己也并非不能出手救援,只是他修习武艺时间尚短,虽仗着变态的天赋和净空师太传授的无为掌、拈花指等绝世武功,修炼进度一日千里,突飞猛进,时至今日,已经算是成就不小了。可要真的单论武功高低,高杰连姬龙峰都敌不过,更别说对上田尔耕这等修炼了几十年的绝顶高手。 高杰真正依仗的,乃是那还见不得人的神功白莲九生,既然暂时还见不得人,他自然不想随随便便就施展出来,坏了复兴白莲教的大事。那日在赫图阿拉显佑宫地宫之中,高杰斩杀巴如**师时,动用了念力驱使白莲圣剑,实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在施展之前,还刻意使了障眼法瞒过阿巴亥等,不让神功之秘泄露于世。饶是如此,后来仍然被别亚**师念力感应到,险些连大脑都保不住。 有过那次教训之后,高杰更加谨慎起来,打死也不再显露绝学,所以此刻他所思所想,皆是先向多洛济**师或者东哥求援。 他正待悄悄迈步移到多洛济**师身边,却听得场上传来一声虎啸,惊疑之下,停住脚步,转首向激斗中的姬龙峰和田尔耕望去。 只见姬龙峰此时已被逼退到了练武场的边缘,再退就要掉到田间去了。可就在这最后的关头,他却硬生生止住后退的脚步,坚如磐石地稳住了身形。刚才那声虎啸,便是从他的口中发出的,并且,随着那声虎啸响起,田尔耕刀势中所蕴含的嗜血杀意竟然淡了不少,而姬龙峰手中的银枪则恢复了灵动机变,将将抵住了绣春刀排山倒海般的攻势。 姬龙峰自从离家出走,跟着高杰之后,两人便几乎是形影不离,彼此之间熟悉得跟一个人似的,可以说得上是毫无秘密可言。对于姬龙峰武功的进展情况,高杰自然是清清楚楚。来京之前,姬龙峰便从那些被折磨得很是可怜的大公鸡老母鸡身上,领悟出了心意**之“鸡腿”意境,身法和武功都大进了一步。此后,高杰虽然常常看到这家伙在雷雨天上房顶,在辽东荒僻之地盯着飞翔的老鹰发呆,甚至连刚刚足岁的小黑虎也不放过,不时带着可怜的小家伙去和阿猫阿狗打架,但却并未发现他的武功再发生飞跃式的进步。 可眼前的姬龙峰,不但突然冒出了一声虎啸,而且小眼圆睁,鼻孔长大,嘴巴更是差点咧到腮帮子那了,露出一排参差不齐、黄不拉叽的牙齿,乍一瞧之下,竟然颇有几分虎模虎样,不过,还是只发育不良的老虎而已。 高杰看到的,当然不光是姬龙峰的模样变化,他惊诧地发现,这小子突然背拔胸涵、腰塌脊正,握枪的双臂不再像之前那般完全伸直,双肘略成弧形弯屈下坠,持枪姿势就好似抱着银枪一般,进退和顺,起落均衡,出枪收枪,气势绵绵相连、内外贯串合一,与刚才完全变了个模样。 其实,姬龙峰这个变化,并非在今日之前就有的,而是被田尔耕嗜血刃逼迫之下产生的。 心意**有十大形,乃是模仿龙、虎、马、猴、鸡、鹞、燕、蛇、熊、鹰的扑击、穿侧、捕食、闪躲等动作,具有明显的攻守意识,每一形皆有其独特的深意。而其精髓“**”,则指的是“鸡腿、鹰捉、龙身、熊膀、虎抱头、雷声”这六式相合。 姬龙峰得无名老道传授了心意**之法后,招式虽练得滚瓜烂熟,但却始终无法领悟其**之意。加上那老道被其气跑,至今无影无踪,他也完全失去了师父的指点,武功难有寸进。后来高杰无意间的一句话,令姬龙峰顿悟,开始发了疯一般钻研**之法,并在蒲州修成了其中的“鸡腿”之形意。既然知道此法有用,姬龙峰身为武痴,便更加疯狂起来,感应雷电变化、观察雄鹰飞翔,包括和小黑虎一起欺负阿猫阿狗,都是为了领悟**中的“雷声”、“鹰捉”和“虎抱头”三种形意之法。只是,没有师父的指点教导,靠自己自行领悟形意真谛,实是难上加难,所以姬龙峰此后一直没有迎来第二次的突破。 没想到,今日与田尔耕的比斗,对方嗜血之意的压制,彻底激发出了姬龙峰的斗志和血性,在紧要关头,随着那声虎啸的发出,他竟然当场突破,悟到了“虎抱头”的真谛。 小黑虎扑捉猫狗之形,威慑鸡鸭之意,早已深深刻在他的脑中,此刻则完完全全心意相合,身心合一,顿时虎王之威便勃然而发,立刻将田尔耕的嗜血杀意逼退、化解,心神豁然清明,银枪嗡嗡轻响,似是发出阵阵欢笑,枪去枪来,再无半点滞怠,矫如游龙,反将田尔耕裹在了枪影之中。 场上形势突变,不但让围观的人大为意外,田尔耕也悚然而惊,攻势瞬时消减,绣春刀翻飞挥舞,十招中竟然有五招用作格挡势不可挡的银枪。 与姬龙峰一样,田尔耕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武痴,当年被魏七的父亲,断刀门门主魏程光看中,收入门中,将镇派的两大断刀术之一的嗜血刃倾囊相授,便是因为他不但根骨不凡,资质奇佳,而且修炼起来跟玩命似的,可谓爱武如命。 起先见了姬龙峰和许显纯比试,田尔耕虽然也觉得这个大脑袋小子武艺不凡,但并未太过放在眼中,上场之后,嗜血之意发出,便逼得对方连连后退,也早在意料之中,深以为击败这个狂妄的小子只是时间问题。然而,姬龙峰当场突破,武功大进,突如其来的变化,令田尔耕猝不及防,心神震荡,小觑之心顿时无影无踪。不过,他毕竟是个经验丰富,久经战阵的绝顶高手,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及时调整了战术,绣春刀开合纵横,变得攻守兼备,两个人的战局便胶着起来,一时间胜负难分。 骤见姬龙峰凭一己之力,扳回了局面,高杰开心不已,忍不住伸手掐住了身边魏良卿的手臂,拧得其呲牙裂嘴,眼睛鼻子都挤成了一团。而在见到田尔耕片刻间便稳住了局面后,高杰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这个锦衣卫的大人物毕竟是个成了精的高手,久战之下,姬龙峰最终恐怕还是要落败的。他眼睛转了转,赶紧双手拍掌,大声喊道:“嘟!暂停暂停!” 田尔耕闻言,绣春刀悍然猛击一击,正劈在银枪枪杆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这一击,田尔耕用上了全身之力,姬龙峰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年纪小,内力深厚比之田尔耕稍有不如,顿时被震得“蹬蹬蹬”连退数步方才站稳,差点摔了个屁股墩。而田尔耕也后退两步,将绣春刀杵在地上,稳住了身形,盯着犹自不服气的姬龙峰,面无表情。 高杰见终止了比试,正待说几句场面话,却听田尔耕突然道:“你小子虽然丑,但武功不错!” 姬龙峰眨巴眨巴小眼睛,伸手指着田尔耕道:“你这个大个子虽然丑了点,但武功也很是不错滴!” 两人又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然后同时爆发出哈哈大笑声。 众人惊疑间,高杰心中冒出一个词:“惺惺相惜!”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意外发生 田尔耕性情古怪,爱武如命,平生除了练功之外,并无其他爱好,更不愿与人交往。自从进入锦衣卫衙门担当要职,对他毕恭毕敬、阿谀奉承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可他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生人勿近的模样,显得甚是不近人情。 可今日他碰到姬龙峰时,这个再三出言讥讽顶撞于他的大脑袋的家伙竟然令他生出了几分兴趣。而在两人切磋比试之后,同样是武痴,且天赋异禀的姬龙峰更是让其暗生敬佩之意。 姬龙峰本就对相貌丑陋的田尔耕没有恶感,他平素不喜的其实是高杰这种类型小白脸,当然,高杰如今已是他的兄弟,成了个特例。而且姬龙峰与田尔耕力战,不但过了瘾,还因此觅机突破,心情好得不得了,加上对田尔耕的嗜血刃颇为认可,这个大个子丑陋家伙竟也得到了他的认可和敬佩。 姬龙峰将银枪重新背在身后,来到田尔耕面前,抬头伸手,在他高高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嘿嘿笑道:“大个子,你的刀法了不得,颇为奇特,等下再给俺演示演示可好?!” 田尔耕露出一丝难看的笑意,淡淡道:“只要你小子把适才鬼喊鬼叫后悟到了什么告诉我,我自然答应!” 姬龙峰闻言,连连点头道:“要得要得!就这么说定了啊!” 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此前还因言语产生了小过节,旁人适才尚在担心他们会不会在比斗中动起真格的来,谁知剧情来了个大反转,两人如今却如高杰此刻心中所感那般,惺惺相惜,化敌为友了。 顿时,现场下巴眼睛掉了一地。 就连许显纯也大为意外,凭着对田尔耕的了解,他深知要想获得这个孤僻汉子的认可是多么的困难,此前不知经过了多少努力,他方才成功,而这个姬龙峰就这般莫名其妙地做到了,着实令他有些嫉妒。但见田尔耕眼中流露出的难得的温情,他心中便释然了。所谓朋友,只要对方快乐就好,不是吗? 魏良卿使劲拍着巴掌,走上前去,对田尔耕笑道:“田大哥的断刀术真是让小弟大开眼界,看来,之前你对我还留了手哦!” 田尔耕看着魏良卿,又露出一丝笑容,缓缓道:“良卿,你有你的长处,不必纠结于此!” 魏良卿耸耸肩道:“我才不纠结呢,反正有你罩着我,嘿嘿!” 高杰不知魏良卿和田尔耕的关系为何会如此亲密,看上去,田尔耕把许显纯当朋友,而把魏良卿则视为兄弟,更为亲近,这点令高杰很是疑惑。 田尔耕在日后毕竟会成为一个影响力颇为巨大的人物,他与魏良卿的关系也自然让高杰重视起来。心有所思,高杰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便悄然移步,来到了魏良月的身边。 魏良月既然动了心,自然对高杰的一举一动颇为关注,见其突然靠过来,耳根子都火热起来,本来和东哥聊天挺利索的嘴巴皮忽然间也变得笨拙起来。 东哥是个睿智的女人,立刻便察觉到了魏良月的变化,当下咯咯一笑道:“良月妹子,有人找你,我们先回避了!”说完,便拉着惠静小尼姑走去悟空身边了。多洛济**师也对着高杰诡异地一笑,跟着东哥而去。 魏良月听到东哥的调侃,秀美的脸庞更是通红,显得娇媚无比,一时间不知该去拉住可恶的东哥,还是该呆在原地,手足无措,纤细白皙的手指差点把衣角都揉烂了。 高杰脸皮厚,根本没在意东哥的调笑之语,对魏良月温言道:“额,良月妹子,哥想问你一个问题!” 魏良月呼吸急促,低头颤声道:“谁,谁是你妹子,我可比你大!” 高杰盯着魏良月剧烈起伏的酥胸看了一眼,没由来地心神一荡,连忙转移视线,下意识地道:“是比我的大!” 魏良月哪知高杰动了歪心思,接道:“知道就好,喊姐姐,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高杰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卑鄙无耻,讪讪道:“好吧,姐姐就姐姐,以后多个姐姐照顾我,也不吃亏!” 说者无心,听者有因,魏良月听高杰说以后让自己照顾他,更是娇羞无比,心乱如麻之下,话也不知该怎么回了。 高杰见这小妮子耳根子都红透了,深怕再多胡扯下去魏良月会变成一只煮熟了的小龙虾,赶紧咳嗽一声,悄声问道:“你哥哥和那个田尔耕很熟吗?” 魏良月闻言,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心绪,瞥了高杰一眼,小声回道:“我哥曾说过,幼年时他俩就认识,只是我那时年纪太小,完全不记得了!” 高杰“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 魏良月奇怪问道:“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高杰连忙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了解了解田尔耕这个人怎么样。想来,魏大哥认可的人,应该不会是坏人!” 魏良月向对面望了望,见哥哥和田尔耕、姬龙峰三人一起有说有笑,顿时便明白了高杰的意思,微笑道:“放心吧,虽说田大哥长得太。。。太那个了,我不是太喜欢和他说话,可他一直对我都甚为关照呵护,就跟我大哥一般,是绝对值得信赖的。龙峰大哥与其结交,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吧!” 高杰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你,良月姐姐!” 听高杰真的喊自己“姐姐”,魏良月顿觉一阵大羞,满脸通红地给了高杰一记粉拳。 高杰捉弄成功,哈哈一笑,然后慢慢走回到于弘志身边。 这时,魏良卿又回身来到场地中央,拍拍手笑道:“刚才见识了两场精彩之极的较量,俺看得是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啊!实不想这难得的比试就此结束,下面就请田大哥的师弟,同样来自断刀门的魏七大哥登场吧,看看有谁愿意与他交流交流!” 说完,他对着魏七示意了一下,便回到了田尔耕和姬龙峰身边。 魏七,体型中等匀称,年约三十多岁,脸色白得犹如透明一般,此前默然站在不显眼的地方,仿佛消失了一般。而待到魏良卿出言请他上场,众人悚然察觉到,他的身上蓦然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仿佛令这小雪飞舞的练武场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显得更加寒冷起来。武功最弱的魏良月和魏良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魏七迈动脚步,犹如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缓缓而坚定地走到场地中央,站定之后,缓缓闭上双眼,然后便如此前一样,一声不吭,仿佛变成了一座冰雕一般。 高杰盯着魏七,心中恨意涌起,恨不得祭起白莲圣剑,立马斩下他的头颅。按耐住波动的心绪,他将目光移到多洛济**师身上,示意由他出战。 谁知,一道壮硕的身形突然从他身边冲了出去。高杰暗叫一声不好,仓促之间却已来不及制止,只见满脸黑泥的于弘志已经站在了魏七对面,正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一股杀气在身上涌动着。 姬龙峰和于弘志是老相识,但此前因为他一直在比斗,且于弘志还被高杰美容了一番,他没有人出来,此刻一眼望去,便认了出来。他也和高杰一样,早以为于弘志死了,如今见其安然无恙,也是惊喜莫名,正待张口大呼“于大哥”三个字,耳朵里却传来了高杰细微的声音:“淡定点,别喊破了于大哥的行藏!” 姬龙峰虽不知高杰这个吩咐有何用意,但依旧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喊话咽了下去,脸上那模样,跟吃鸡蛋黄被噎住了一般,看起来难受得紧。 高杰意想不到,于弘志事先答应了自己绝不妄动,此刻却控制不住,冲上场去,他情知不好,先是以念力传音,阻止了姬龙峰喊破于弘志的身份,然后便待上前,想办法用多洛济**师将于弘志换下来。 许显纯似乎也从于弘志身上感觉到了其来意不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但他嘴角依旧带着笑,高声问道:“这位高人气势不凡,不知如何称呼啊?” 没等于弘志答话,高杰赶紧上前抱拳笑道:“这位乃是我的表哥,刚从老家赶来投奔我。他从小脑子就烧坏了,加上曾被恶狗咬过,长大之后见谁都跟见到恶狗似的,恨不能杀之吃肉。其实他并没有要上场的意思,估计只是一时间犯了癔症,请大家见谅,我这便带他下去!” 高杰话里有话,既想要借故把于弘志带下场去,又暗指魏七就是条恶狗,想要杀之而食。 谁知,听完他的话,田尔耕却冷冷道:“可依我看,他手中拎着偌大铁棍,动静之间,看上去绝对是个高手啊!” 高杰暗中着急,口中只好呵呵笑道:“的确,他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也算机缘巧合,学了一些棍棒拳脚,只是上不得台面,哪能在众位高手面前献丑呢!” 一直一声不吭的魏七突然发话道:“此人武功很高,绝非侯爷所说那般,便让魏某向他领教领教吧!” 田尔耕也点头道:“不错,此人武功不凡,师弟小心!” 高杰见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好再次以念力传音给于弘志道:“于大哥,你可一定要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千万不能任性而为,就此曝露身份,坏了营救徐神医的大事!” 于弘志朝高杰点了点头,眼神中带有一丝歉疚,只是,高杰从他眼中所见,更多的却依旧是仇恨和杀意。 于弘志是个简单粗暴的人,他能不能在和魏七的比斗中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高杰实是半点把握都没有。而且,更令高杰担心的是,于弘志刚才虽判断魏七对他没什么印象,应该不会认出他来,但那毕竟只是猜想。这魏七曾为徐鸿儒身边最信任最重视的人之一,难免会从他那了解一些于弘志的情况。更何况,于弘志手中这根粗得有些变态的大铁棍,世上有几个人能拿得起舞得动呢,从这个特征上,魏七便很有可能会瞧出破绽,从而察觉他的身份,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在高杰胡思乱想、愁眉苦脸的时候,魏七和于弘志的比斗已然开场。 正文 二百九十五章 仇人见面 魏七面色冷峻,目光从于弘志黝黑的脸庞移到掌中铁棍之上,眉头微微皱起,x 见此情景,一直留心关注的高杰,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于弘志见了仇人,懒得多言,目中寒光一闪,蓦然大喝一声,铁棍轮转而起,带着强劲的厉风,兜头兜脑便向魏七砸了下去。这一棍,不但威猛无匹,而且含愤带怒,威力端的是惊人,有种无可抵挡之气势,令人惊骇不已。 魏七没想到这个莽汉不由分说,出手便是狠招,立刻收敛心神,脚下两个错步,以迅疾无比的度避开了棍势。同时,他“刷”地一声,从腰间刀鞘中抽出一柄尺余的半截短刀,缓缓横在了胸前,断刀刀面映着积雪,微微出冰冷的光芒。这柄断刀,正是断刀门的标志,而魏七手中这把,更是来自断刀门门主,也是其父亲魏程光亲赐的两柄镇门宝刀之一,名曰“冻神”。传说,这柄“冻神”乃是魏家先祖采用极寒之地取得的极品寒铁精心打造,不但有吹毛断之利,而且以断刀门独特的功法加持其中,可令此刀爆出更强的威力。 于弘志一击不中,毫不滞怠,手掌一挑一松,铁棍平地一个反转,棍头棍尾倒转,他熟练地抓住棍头,顺势横击,对着魏七拦腰扫去。听劲风呼啸之声,可知此击威力犹胜第一棍,如若击中,只怕可将人的腰杆硬生生地砸断。 见于弘志一招比一招狠辣,哪有半点切磋武艺的样子,旁观田尔耕斑驳的脸皮微微抖动,目光中渐渐透出愤怒之色,就连许显纯亦收敛了笑意,右手缓缓摸上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显然,他们都感受到了于弘志的杀意,认为其来者不善,绝不像高杰所言那样。 魏七自然是感受最深的一个,他素来寡言少语,性情淡漠,深沉冷静,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如今骤见杀招,心绪并无半点波动,手中断刀蓦然间爆出一道冷芒,迎着铁棍来势悍然削去。 一声震耳的响声从练武场传出,惊得百米外在田埂中觅食的几只鸡鸭仓皇飞逃,埋头务农的几位农夫也停下了手中的农活,张着嘴巴,带着惊恐之色望了过来。 于弘志所习乃是白莲教秘传的洪阳棍法,至刚至阳,威力惊人,加之于弘志本身力大无比,内力雄浑,铁棍与断刀硬碰之后,棍势仅仅稍微滞怠了一下,便继续向魏七腰际扫去。 魏七没想到断刀未能阻挡住这一棍,眼见铁棍离身体越来越近,他面不改色,运劲吐气,口中冒起一股白气,被荡开的断刀上冷芒更盛,刀身瞬间便覆上了薄薄的寒冰,一股极度的寒意爆而出,将整个习武场都笼罩其中。 身披棉袍的魏良月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从未感受过此刻这般的寒冷,而且,那寒意竟隐隐有渗入骨中之势。 魏七这时已经彻底使出了全力,调用内力加持于断刀之上,将断刀术的威力彻底激出来。他所习的断刀术,与师兄田尔耕的“嗜血刃”不同,乃是断刀门另外一路镇门绝学“寒魄光”,其独特的内功本就阴寒,再经他手中这把极品寒铁打造的断刀将寒意增幅,出的透股彻心的极寒,端的是有“寒魄”之效,而这柄断刀也不愧其“冻神”之名。 魏七的内劲是对着于弘志出的,所以于弘志所感受到的寒意,比之魏良月不可同日而语。只见他手中去势迅猛的铁棍突然之间就像落入了泥泞沼泽之中一般,度急减,还未触及魏七便彻底停顿下来,再也无法寸进。 魏七“寒魄光”功法出,立见成效,手中断刀此刻顺势划出,对着于弘志的肩膀而去。 高杰此刻也被那**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惊骇之下,见于弘志呆立当场,而魏七的断刀却已经疾砍而至,顿时便要出声示警。 田尔耕深知这个师弟的实力,见其“寒魄光”奏效,脸皮不再抖动,绷紧的身体亦放松下来。在这此前,魏七只要全力出了“寒魄光”,其对手几乎再无反抗之力,即便是他自己,靠着“嗜血刃”功法和深厚的内力,方才能够稍稍抗衡,然久战之下,气血被渐渐冻住,便再难以抵挡。可以说,在断刀门二代弟子中,魏七可以算得上是最强的一个。 就在魏七的断刀刀芒几乎就要触及于弘志的肩膀,就在高杰的喊声将将出,又是一声震天响声传出,众人惊讶地看到,一根碗口粗的铁棍硬是在间不容之际,将断刀荡了开去。 出招之人,正是此前已经僵硬呆住了的于弘志。在魏七出“寒魄光”的瞬间,于弘志顿觉气血被极度的寒意冻住,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几乎停顿了下来,一身气力驱动不灵,全身僵硬得像个冰雕般呆立于场中,完全无法动弹。魏七的断刀上出的寒光在眼中闪烁,越来越近,于弘志突然间小宇宙爆,丹田之内涌出一股浩瀚的至阳真气,势如破竹般破解了**的“寒魄光”,气血瞬间恢复了运转,而他的铁棍也恰好在最危急的时刻磕开了几乎及身的断刀。 于弘志的“洪阳棍法”,出自白莲教一位无名的前辈高人,修至大成后,产生的真气不但刚猛,而且自带烈阳热力。虽比不上辽东拜火教的火功猛烈,但也自有其独特的效果。魏七的“寒魄光”号称能够冻住神魄,但却恰恰被这“洪阳棍法”化解消融。 魏七没想到于弘志竟然能破解自己的绝学,一时大意,手中断刀再次承受大铁棍悍然硬击,差点脱身飞出,身形飞退数步,方才将这刚猛无比的棍劲消解,虎口隐觉疼痛,整个右臂都酸麻起来。 于弘志怒目圆睁,挡开断刀势在必得的一击后,再次大喝一声,正待抡棍追击,却忽见眼前人影一闪,高杰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于弘志是个性情耿直,容易冲动的人,此前骤见仇敌,早忘记了高杰的叮嘱,一时没能控制住情绪,擅自上场,准备将魏七毙于铁棍之下。此刻见高杰挡在了身前,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冷静下来,情知自己冲动了,便讪讪地收了铁棍,挠着后脑勺,东张西望,有些不好意思看高杰的眼睛。 魏七一时大意,被于弘志迫退几步,正要重新凝集内劲再战,可眼前一花,都没怎么看清楚,就见高杰已经挡在了他和于弘志中间,顿时心中一凛,断刀抓在手中,刚想冲出的身形也停了下来。 说实话,虽然于弘志的“洪阳棍法”令魏七有些惊疑,但却并不震惊,他自信在二三十招后,定会将其击败。然而,高杰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眼前,那身法却让他震惊了。以身法见长的,魏七见过何止百十个,然而却从未见过高杰这般令他几乎都没看清楚的,那度太快太**,令他感觉就像是眼花了一样。 高杰心急之下,这次是全力使出了“幻莲变”身法,毫无保留,如幻似真,几如幻影,不但震惊了魏七,田尔耕和许显纯也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不了解高杰,骤见其**的轻功,便以为这位公子哥般的忠勇侯竟是位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哪能不震惊莫名。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高杰的内力武功,与这“幻莲变”轻功相比,差得太远太多,若真的动手打架,他连姬龙峰和于弘志都打不赢,更不别说是魏七和田尔耕等成名多年的高手了。 当然,这是在他不施展“白莲九生”神功的前提下。 高杰及时制止了两人的比斗,先是狠狠瞪了于弘志一眼,然后转身对魏七抱拳道:“魏七先生,我这位表哥傻乎乎的,行事莽撞,虽学有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又岂会是您的对手。这场比试,就此作罢如何?!” 魏七眯着眼,若有所思的认真看着高杰,半晌后方才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目光一转,看向于弘志道:“你的棍法,至刚至阳,世间少有,令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这棍法又叫什么?” 高杰闻言,心里一跳,知道这魏七起了疑心,哪敢再让于弘志回答,连忙抢着道:“我表哥姓夏,叫虎脑,他的棍法在老家一座寺庙中跟个烧火做饭的和尚学的,没有啥名号,我一般唤做烧火棍!” 魏七再次点头,对高杰的解释并未表示质疑,他施施然还刀入鞘,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走到田尔耕和许显纯身边站定,一言不,再次恢复到沉默寡言的状态。 田尔耕冷冷看着于弘志,口中却对魏七道:“师弟,此人出手狠辣,颇为可疑,你可认得他吗?” 魏七抬头淡淡说了句“不认得!”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锦衣卫,相当于后世的情报机关,田尔耕、许显纯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对可疑的情况都有着敏锐的感觉,这也算是种职业习惯吧。 许显纯有些不死心,皮笑肉不笑地出言对高杰道:“侯爷,您这位表哥适才棍下无情,招招都满含杀意,莫非此前与魏七有仇吗?” 高杰自然知道,除了许显纯、田尔耕和魏七,在场的其他人只怕都对此颇有疑心,不得不再次笑道:“我刚才就说过了,他小时候曾被恶狗咬过,脑袋不好使,一旦作,便会将别人当作当作恶狗使劲打,着实令人头疼,所以,一般情况下,家里人都不敢轻易放他出来乱跑,免得惹麻烦!请各位见谅!” 众人闻言,又看了看垂头丧气、傻呆呆站着的于弘志,俱是半信半疑。 魏良卿虽也有所怀疑,但他深知高杰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连忙上前一步道:“好了,今日见到各位高手的出神入化的武功,俺本来还想着要登场一试的,如今早没了那心思,还是等回去再偷偷练上个十年八年再来向各位请教吧!如今已到饭点,想来午饭已经备好,大家这便移步,随俺去品尝品尝俺庄里的美食吧!”说罢,便招呼着田尔耕等向农庄大厅而去。 高杰望着魏七稳健的背影,心中犹自不安,从他此前说的那句话里,高杰似乎听出了什么。莫非,这魏七瞧破了于大哥的底细?这也难怪,魏七和于弘志都曾是徐神医的部下,虽未正式见过面,但互相听说过却很正常,从于弘志的身形长相以及这刚猛的棍法上瞧出端倪,绝非不可能的事。只是,若是这魏七已经起了疑心,又为何不追究下去,偏偏当作啥事都没有呢?! 正当他心神不宁,胡思乱想之际,就听于弘志在身旁低声问道:“小杰,适才你为啥说我姓夏,叫虎脑呢?我长得虎头虎脑吗?” 高杰转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还虎头虎脑呢,我说你是瞎胡闹!”说罢,便气哼哼地跟在众人身后走了。 于弘志又挠了挠脑袋,憨笑道:“原来是瞎胡闹的意思,嘿嘿,我还真没听出来!” 于弘志虽被高杰“美容”了一番,但姬龙峰早就瞧出了他的身份,只是一直憋着没作声,此刻见众人走远,便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低声笑道:“于大哥,原来你没死啊,还害得俺和小杰为你烧香立牌位,伤心了好久呢!” 于弘志嘿嘿笑道:“俺命大,从死人堆里又爬了出来。你瞧,俺脸上这道伤疤,怪吓人的吧!” 姬龙峰瞧了瞧他脸上的刀疤道:“这刀疤,真帅!” 于弘志瞪大眼睛道:“帅?!真的吗?” 姬龙峰使劲点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该有这么一道伤疤,俺可羡慕死你了!“ 于弘志顿觉自己真的帅呆了,呵呵乐道:“大头,那你别羡慕俺了,要不你找时间在脸上也整上一道,俺俩一起帅?!” 姬龙峰迟疑了一下道:“这个嘛,,再说再说!” 两人落在最后,一边瞎扯,一边迎着纷飞的小雪,向农庄大厅走去。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小皇帝的心思 农庄宴会开始,随着十数道稀罕菜肴上桌,x当然,美味当前,田尔耕和许显纯也暂时将对于弘志的猜疑之心放下,专心品味各种从未尝过的美食。 更难得的是,相见恨晚的田尔耕和姬龙峰竟然拼起酒来,看到平日里总是阴沉着脸的田尔耕拎着酒壶、端着酒杯,与姬龙峰大呼小叫,不亦乐乎,一旁的许显纯心情复杂,侧目不已。 于弘志自从在战场上死里逃以来,便一直东躲西藏,居无定所,从来就没吃饱过,今日见到满桌好酒好菜,顿时双眼放光,一言不地埋头大吃大喝,当然,他说不出话来,因为其嘴巴里就没有空过,总是塞着满满当当的饭菜。高杰适才还在担心于弘志会在饭桌上整出什么蹊跷之事来,此刻见其如此专心致志对付美食,方才放下心来。 魏良月依旧和东哥、惠静小尼姑在一块边吃边聊,女人之间从来就不缺乏谈资,魏良月活泼,东哥睿智,惠静随和,三个女人短短时间竟融洽得如同多年的闺蜜一般。 欢宴之后,等田尔耕等人并未久留,早早道别而去。高杰因为急着要把于弘志这个定时赶紧弄回家,也带着姬龙峰、东哥等人匆匆告别,令魏良月幽怨不已。 回到府上,净空师太见到于弘志,自然又是一番惊喜感慨,在高杰的询问下,于弘志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徐鸿儒被擒后,山东义军尽皆覆没,只剩下河北的于弘志和河南的李恩贤两支小部队尚在坚持。但随着官兵将重点转向了他们,这两支义军也很快便遭到惨败。在最后的据点白家屯被攻破时,于弘志久战之下,力尽昏迷,加之其脸上中刀,满面鲜血,被当作死尸一起掩埋了。而官军则误将一个使棍的黑脸大汉的尸,当作了他,枭上报。于是,他的死讯便被官府广而告之,而其本人苏醒后,从万人坑中爬了出来,死里逃。 众人听罢,都为于弘志这番惊险无比的经历感叹不已。 高杰担心于弘志连日劳顿,赶紧吩咐管家将其带去早已备好的房间休息。然后,他拉着师父,去到自己的房间密谈。这几天,他先后见到了两个义军的叛徒侯王和魏七,也令他忽然之间想到了个营救徐神医的点子。当然,这还只是个未成熟的想法,尚需师伯骆思恭前来后一起商议的。但净空师太听完之后,已经赞不绝口。 大内乾清宫中,天启帝朱由校望着眼前的午膳,眉头紧皱,毫无食欲。 今日早朝,辅叶向高、吏部尚书**星、礼部尚书孙慎行、兵部给事中杨涟等一干东林士子一起上书,要他同意免除盐税矿税,减轻各大家族财阀势力的负担,令这个年幼的小皇帝烦恼不已。虽说他推说身体不适,将此提案暂时压下,但朝堂上那班东林士子恃骄横、步步紧逼的做法,仍是令他愤懑不已,一口怨气憋在胸口出不来,哪里还吃得下饭。 小时候,因父亲泰昌帝朱常洛不得皇爷爷万历帝的喜爱,他也备受冷落,养成了小心谨慎、低调内敛的性格,平日里说话底气不足,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后来万历驾崩,父亲登基,而他也被皇爷爷在临终前立为皇长孙,本以为日子就此会好过一些。然并卵,因为父亲爱西李李选侍,他的母王才人虽然位尊于李选侍之上,却备受李选侍**而致死。母亲在临终前留下遗言:“我与西李(即李选侍)有仇,负恨难伸”,他至今依旧铭记于心。更可悲的是,在母亲去世后,昏庸的父皇竟荒唐到将他和弟弟朱由检一起交给仇人西李李选侍抚养,兄弟二人自此常常受到李选侍的“侮慢凌虐”,终日涕泣,对这个狠毒的养母惧怕不已。要不是有东林人刘一景、杨涟等联合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逼着西李李选侍在泰昌帝驾崩后搬离乾清宫,只怕现在朱由校还只能被西李胁迫着,做一个傀儡皇帝。 朱由校是个品行不错的好少年,知道感恩图报,执政后便大力提拔了对其有恩的东林士子,形成现在东林独大于朝堂的态势。然而,朱由校如今毕竟已经年满十八,虽然因为幼年时被冷落轻慢,疏于教育,至今也认不得几个大字,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笨拙愚蠢,而且,恰恰相反的是,他是个十分聪慧、有主见的人。当上皇帝的第一年,他尚且对东林人的意见言听计从,只是在退朝后会暗地里找来司礼监的大太监,研究分析大臣们的奏章、分析朝堂上的局势。通过一年多的学习研究,到了今日,悟性甚高的朱由校对朝政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 他这个年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东林人在朝堂上习惯性强势霸道,和对他这个文盲皇帝的轻视不屑,令其渐厌恶之心。而且,在来自于社会最底层的魏忠贤的影响下,他形成了一个于东林人相左的观点。东林人今日提出的免除各大家族财阀的盐税矿税的诉求,正是朱由校极为反对的,在他潜意识里,已经深深意识到,受皇爷爷和父皇两代皇帝疏于朝政的影响,如今的国库本就甚为空虚,如果再免除了各大家族财阀的税赋,那自己岂不是要变成个乞丐皇帝了吗? 辅叶向高在朝堂上还堂而皇之地说,免除的税赋,应该用加税的方式,从靠耕种田地为的千万农夫那里获得。 朱由校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暗道:“你们这些人哪里知道平头百姓们过的是何等艰辛的日子,再往他们头上加税的话,岂不是要再逼出若干个徐鸿儒出来吗?!” 朱由校如此体察民情,不是因为常常微服出访,下基层进行考察,而是受到了两个人的影响。一是魏忠贤,第二个则是他的母王才人。魏忠贤出农户,家里穷困潦倒,自然有言权;而王才人亦出贫贱,是选秀进宫的,对最底层的老百姓的活清清楚楚。所以从小母亲便教导他和弟弟要勤俭,绝不能奢靡浪费,不要为难百姓。而魏忠贤则用从戏文中听来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警醒他,要重视劳苦大众的感受,只有百姓们活安定了,大明朝才能真正安定,他才能成为“尧舜禹汤”般的明君。 既知叶向高等人的提案不妥,性格颇有些懦弱的他却又顾及恩义,不忍当面与这干自命才高八斗、济世之才的家伙翻脸,只好隐忍着暗自气。 魏忠贤在一旁察言观色,自然明白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皇帝的心思,见其食不下咽,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难受,上前道:“皇上,您已经长大了,烦心的事那是天天都会有的,切不可因此而不顾身体啊!” 朱由校叹了一口气道:“魏大大,你说说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和受制于西李有何区别,不也是个傀儡皇帝吗?” 魏忠贤闻言吓了一跳,急道:“这怎么能一样呢,起码你在这乾清宫内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 朱由校“哼”了一声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句话乃是孙承宗教我的,既然天下都是我的,为何我却只能在这小小的乾清宫才有自由呢?” 魏忠贤低声道:“皇上忘记了臣此前的话了吗?如今六部等各个要职俱在东林人的掌握之中,且其背后还有各大家族财阀势力撑腰,实力庞大,即便是在这宫中,恐怕都会有其耳目存在,圣上一定要慎言啊!” 朱由校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四下看了看,见随侍的宫女宦官们都离得较远,方才放下心来,抬头对魏忠贤道:“你的话,我自然记得。适才只不过是有些气不过罢了。只是,此次如果我驳回了叶向高等所请,恐怕会引来他们的强势反击,魏大大,你可要做好准备承受他们的雷霆之怒啊。要你代朕受过,实是太委屈你了!” 魏忠贤淡淡一笑道:“圣上体恤臣,臣感激不尽。能为圣上分忧解烦,乃是臣的职责和荣幸。只要圣上能开心快乐,能真正做个明君,臣纵是死,亦是值得的!” 朱由校听得感动,吸了吸鼻子,深深看了看魏忠贤,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自然知道,唯有你和奶娘最疼朕,放心吧,我会如你们希望的那样,做个好皇帝!” 说罢,他低头扫视了一眼满桌的饭菜,又抬头对魏忠贤道:“对了,刚才提到李选侍,我倒突然想见见她了。魏大大,你这便从这桌上选几个菜带上,我们去看看她如今怎么样了!” 魏忠贤愣了愣,便赶紧命随侍的宫女內侍选了几个菜,装在食盒中,然后亲手提着,跟在朱由校身后,向乾清宫外走去。 西李李选侍在“移宫案”之后,被杨涟、左光斗等逼得搬出乾清宫,住进了寒露院。 寒露院,是宫城西北角一处小小的院落,院内仅有两间不大的房舍。西李李选侍在移宫案中意图挟持朱由校失败,搬出乾清宫后,便被安置到了这里。从此,这个院落就成为了宫城中有一个“冷宫”。 所谓“冷宫”,一般指的都是古代皇帝囚禁后妃或皇子的地方。 常言道:“宫中多怨女”,在古代,无数女子被选入皇宫,服侍皇帝,从此终不得自由!因为一旦成为皇帝的人,一辈子便不能改嫁,根本无法再出宫去。而这些皇上的女人,一旦失,便只能在宫中等死,颇为凄惨。历朝历代,一般为了皇室的体面,后妃犯罪赐死的几率很小,所以便需要有地方安置,所以就有了所谓的冷宫。而紫禁城内的“冷宫”并无定所,只要是关禁王妃、皇子的地方,便俗称“冷宫”。 寒露院以前因风景秀美,且冬暖夏凉,常有后妃前来小住,一年四季颇为热闹。但自从西李李选侍住进来后,这里便变得冷冷清清了,就连院落中渐渐出的杂草落叶,亦少有內侍宫女前来过问清理。因为宫里的人,个个消息灵通,且大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既知西李李选侍获罪,幽闭于此,避之唯恐不及,谁还会像以前那般前来献殷勤呢? 如今,这寒露院内,居住的只有三个人,除了李选侍和她所的女儿,身边便只剩下一个老嬷嬷服侍日常起居了。 西李李选侍的女儿,今年年方十一,自出之日起,便被封为了舞阳公主。天启帝朱由校是个心地纯良之人,他虽然对西李李选侍又恨又怕,但对舞阳公主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并无芥蒂之心,他虽将西李李选侍幽闭于寒露院,却并没有要把舞阳公主也配于此的念头。然而,西李是个心狠手辣,且倔强不屈之人,她深恐朱由校兄弟俩会将仇恨泄在自己唯一的亲骨肉身上,硬是坚持将舞阳公主带在身边,一起住进了寒露院中。 朱由校缓缓走到寒露院门口,停下了脚步,望着这个逐渐被宫里人遗弃和遗忘的小院子,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怎的,他忽然感觉到,自己之前对西李李选侍的愤恨之情,竟然淡薄了不少。反而,眼前这寒露院破败清冷的情景,令他对居于其中的可怜母女心戚戚。 魏忠贤深知朱由校的脾性,也随之停下了脚步,拎着食盒静静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劝慰,只是静静地等待。 朱由校呆立片刻,终于定下心神,迈动脚步,向院内走去。 刚刚踏进院子,就闻破风之声传来,一个物件“嗖”地向他当头袭来。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西李疯了 皇宫,可以说得上是世上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朱由校万万没想到会在寒露院遭到袭击。顶点m.更新最快他不但喜爱操持匠活,且爱好击鞠、射柳等体育运动,体质很是不错,身手也颇为敏捷。此刻袭来的不明物体速度并不快,按道理他完全是可以避开的,然而事发突然,加之朱由校素来胆子就不大,骤然一惊之下,顿时乱了分寸,竟然忘记了要闪避。 眼见那物件便要落在朱由校的头上,他身后突然飞出一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与袭击而来的物件“砰”地撞在一起,然后便是一阵碗碟摔碎之声。朱由校逃过一劫,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定睛一看,就见魏忠贤高大的身躯此刻已经如老母鸡保护小鸡般挡在他的面前,而在他脚下,一个食盒和几个摔碎的碗碟横陈于地,尚有余温的饭菜油汤泼洒得到处都是,寒露院门口一片狼藉。 原来,在危急关头,是跟在朱由校身后的魏忠贤眼疾手快,将手中提着的食盒丢了出去,将袭来的物体击落,化险为夷。 魏忠贤年轻时曾混迹江湖,虽未正儿八经学过什么高明武功,但街头厮混难免会有撕扯打架的时候,倒也让他练出了一身颇为实用的路数,身手较一般人强上不少。加之经验老道,处变不惊,情急之下便扔出饭盒,随即迅速抢上前去,张开双臂,将天启帝挡在了身后。 朱由校转危为安,心有余悸地躲在魏忠贤身后骇然喊道:“救驾,救驾!” 一般情况下,皇帝无论去哪都有会有近侍和宫女随护在旁,可今日因为要来见西李李选侍,朱由校不愿让其他人知晓,将随侍们打发得离自己远远的,仅带着魏忠贤随行。此刻他的呼救声远远传开,令那些随侍们惊骇莫名,慌忙朝寒露院跑来。 就在这时,只听寒露院内有人咯咯笑道:“云想霓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随着这首唐代李白《清平调》的吟唱声,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人从院子里长袖挥舞、翩然而过,对全神戒备的魏忠贤视而不见。 朱由校从魏忠贤身后探出脑袋,正惊疑不定间,又见那女人身后气喘吁吁跟来一个老嬷嬷,一边追着,一边喊道:“皇后,皇后!” 魏忠贤此刻已经基本弄清楚了情况,意识到刚才并非是什么刺客暗杀之类的事件,这才松了口气,使劲咳了一声,威严怒喝道:“圣上驾到,你等还不跪迎?!” 那老嬷嬷听了,这才瞧见院门口站着的魏忠贤和朱由校,一惊之下,差点摔倒在地,赶紧哆哆嗦嗦上前,跪伏在地,颤声道:“奴婢叩见圣上!” 此刻魏忠贤已经移开身体,露出了身后的朱由校。朱由校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依旧在院中乱舞乱跑的那个散发女人,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平定了一下心绪,正色道:“起来吧!” 那老嬷嬷颤巍巍地站起来,低着头不敢出声。 这时,随侍们已经赶到院子门口,一个个满头大汗,正要冲进来护驾,却听魏忠贤道:“你们暂且在院外伺候着!” 魏忠贤虽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时日不长,但在皇宫之内,宦官宫女们早就把他当作了头,闻言后立刻唯唯诺诺,在院子外站定候着。 朱由校伸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侧头低声问道:“魏大大,刚才袭击朕的,是什么东西?” 魏忠贤苦笑着,小声回道:“陛下,最初臣也没能看清楚,直到那物件摔落在地,方才发现是个饭碗!” 朱由校皱皱眉,一阵汗颜,没想到自己被一个饭碗吓得屁滚尿流,哪有半点当今天子应有的神武威严,顿时又羞又气,大声对那个老嬷嬷喝道:“适才是何人,竟敢用饭碗袭击朕?!” 那老嬷嬷听了,吓得扑通又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地道:“圣上饶命了,那饭碗想来是皇后。。。哦不是,是李选侍扔的!” 朱由校听罢,又惊又怒地道:“李选侍?!时至今日,她竟然犹自不思悔改,胆敢公然袭击朕?!”口中说着,脚下禁不住向后倒退了两步。 魏忠贤深知,童年的遭遇在朱由校心里留下了阴影,他对西李李选侍畏惧之心至今未能完全消除,赶紧扶了朱由校一下,随即大喝道:“那罪妇身在何处,还不赶紧前来伏地认罪!” 老嬷嬷一边哆嗦,一边指着在院子里乱跑的那个女人低声回:“那。。。那便是李选侍!” 魏忠贤闻言,和朱由校一起朝那犹自边舞边唱的女人望去。 只见李选侍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大红纱衣,穿着十分单薄,仿佛感觉不到严冬的寒意似的。她脸上画着厚重而有些古怪的浓妆,头上发髻散乱,长发乱飞,神情浑浑噩噩,双眼无神,情绪却颇为亢奋,舞动着婀娜的身躯在纷飞的小雪中四处乱跑,放声吟唱,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望着这古里古怪的场面,朱由校和魏忠贤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老嬷嬷继续道:“李选侍来到这寒露院不久,无端端便成了这个样子,平日里时而正常,时而疯癫。适才奴婢刚把饭菜端给她,她突然就犯了病,跑出了屋。奴婢一时不防,又追赶不及,没想到她竟然用饭碗冒犯了圣上,奴婢实是罪该万死,请圣上恕罪!” 朱由校一边听着老嬷嬷的话,一边神色复杂地盯着已成疯子的李选侍,木然呆立,说不出话来。 魏忠贤瞥了失神的朱由校一眼,知道他此刻情绪复杂,顿觉心情沉重起来,半晌后方才对那老嬷嬷道:“你。。。我适才听你在追赶李选侍的时候,口中喊的,是皇后吗?!” 那老嬷嬷闻言,拿脑袋在地上不停地磕着,额头早就冒出血来,告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如今李选侍身边只剩下奴婢唯一一个侍女。自从她犯了疯病以来,便更加难以伺候。如若不喊她皇后娘娘,她连饭菜就不肯吃,奴婢实是万般无奈之下,方才行此权宜之策。请魏公公明察,请皇上恕罪!” 魏忠贤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个罪妇,都成了个疯婆子,竟然还惦记着要做皇后,真是死不悔改!” 魏忠贤出声卑贱,混迹街头,却素有豪侠之气,为人大度仗义,甚少有令他切齿的仇人。而除了闻香教如今的教主王好贤,眼前这个李选侍,可以算得上他的第二个仇人! 魏忠贤进宫不久,因办事利落、能说会道,深得当时侍奉朱由校生母王才人的大太监魏朝赏识,被安排到王才人宫里的典膳房。而王才人为人温和宽厚,对魏忠贤亲睐有加,十分看重,令魏忠贤生出以死相报之念。 而西李李选侍**逼死王才人,乃是魏忠贤心中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其后,西李虐待朱由校、朱由检兄弟俩,魏忠贤亦是看在眼中,记在心里。那时,他曾假装对李选侍唯命是从,卑躬屈膝,得到她的信任,实是卧薪尝胆,为的就是古有更多的能力去保护王才人的骨肉。 朱由校如此宠信魏忠贤,便是因为魏忠贤对他无比纯粹的忠诚和疼爱。 也正因为对王才人的死念念不忘,魏忠贤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当初西李李选侍是光宗皇帝最宠爱的女人,而她只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生下了皇长孙的王才人便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素有野心的西李李选侍,一心想登上皇后宝座,成为后宫之首。于是她不惜**逼死王才人,并让昏庸不明的光宗朱常洛把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俩交给她抚养,通过对这两个可怜孩子的虐待,养成了畏惧她的心疾,为的便是日后能够挟持小皇帝,掌控皇权。 然而,天算不如人算,西李李选侍太过自信,没有考虑到在光宗死后,东林党发力了,他们利用背后的各大家族财阀的势力,联合大太监王安,一举毁灭了李选侍的谋算,逼其搬离乾清宫,远离了天启帝的身边,彻底失去了对小皇帝的掌控。 眼见到手的成果,就这么被一干道貌岸然的东林人截胡了,西李李选侍在搬到寒露院不久便精神出了问题,平日里,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舞阳公主都不记得了,却依旧忘不了要当皇后的执念。 朱由校根本没有听见魏忠贤和老嬷嬷的对话,他只是呆呆站着,望着状若疯癫的李选侍,脑海中清晰地闪过之前所发生的一段段往事。 是的,他绝对是痛恨这个害死了自己生母、虐待过自己和弟弟的西李李选侍的,至少,在踏进寒露院的那一刻,朱由校都始终坚信着。 但在此刻,他看着这个曾经长袖善舞文采出众、这个曾经风华绝代美艳无双、这个曾经嚣张霸气自以为是的女人,如今衣不蔽体,在寒冷败落的院落中,在飘洒的雪花中,疯狂地旋转舞蹈,陶醉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知怎的,朱由校一阵心慌,因为他感觉到,多年来一直隐藏在心灵深处的仇恨,突然之间如同落潮的海水,汹涌退却,顷刻之间便荡然无存。更可怕的是,在他心中,重新泛出的,竟然是对这个女人的怜悯。 “不!我不能这样!”朱由校心中呐喊着:“我不能就这样淡忘娘亲的遗言,我不能饶过这个罪恶滔天的女人!我来这是为了要羞辱她、虐待她,为娘亲报仇的!” 朱由校面皮不时抽搐着,神情复杂之极,整个人深深陷入了挣扎之中。 就在此刻,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皇帝哥哥,是你来了吗?” 朱由校身体一震,转首望去,只见一个颇为矮小瘦弱的小女孩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舞阳,你瘦了!”朱由校望着这个年方十一、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由自主地说道。 在朱由校印象中,舞阳一直是个粉嘟嘟、白嫩嫩,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姑娘,他虽然痛恨李选侍,但却无法对这个妹妹生出半点恨意。在他和朱由检无端受罚,被关进黑屋子,没有饭吃的时候,舞阳常常会偷偷给他们兄弟俩带来吃的,陪他们说话解闷,朱由检虽对舞阳没有啥好脸色,但朱由校却很是喜欢这个和她母亲性情迥异,温和善良的妹妹。 一年多没见,舞阳公主个头好像丝毫没长,圆圆的脸蛋变得又尖又瘦,显得眼睛格外的大,雪白的肌肤也泛出了枯黄之色,完全不是当年那个粉嫩可爱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 朱由校紧紧抱住扑进他怀里,哭泣着的舞阳公主,本来尚在挣扎的心灵突然之间平静了下来。可恨的李选侍疯了,这也许就是她作恶多端的报应吧。上天对李选侍的惩罚,怎么也不该报应在舞阳身上,她是无辜的。 也许,恩怨早就已经了解了,只是自己还犹不自知地在执着吧。 if(('readtype!=2&&('vipchapter ('; }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出卖高杰 朱由校将可怜兮兮的乐安公主抱在怀里,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徽媞,多日不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乐安公主眼泪落得更快了,抽泣着道:“皇帝哥哥,娘亲老打我,我怕!” 朱由校闻言,对老嬷嬷怒道:“那妖妇为什么要打乐徽媞?” 老嬷嬷叩禀道:“李选侍清醒的时候对公主还是很好的,只是一旦起病来,便时常会骂公主无用,出手没有什么轻重,奴婢上前阻拦,也常常会挨上几拳几脚!而且,公主一旦出了这个院子,亦会挨打的!” 朱由校听了,好生心疼,柔声对乐安公主道:“徽媞,跟哥哥走吧,别呆在这里了,好吗?” 乐安公主转望了望犹自狂舞不止的李选侍,想了想,便默默地点头同意了。1357924?6810ggggggggggdΔ』 朱由校心意已定,对那老嬷嬷道:“乐安公主我这便带走了,李选侍还是交给你照看,记住,不准她离开这个院子!” 说罢,朱由校便抱着乐安公主转身准备离开。 谁知,本来疯疯癫癫正在乱舞的李选侍,见朱由校要带走乐安公主,立刻便冲了过来,厉声叫道:“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十指成爪,像个恶鬼般朝朱由校扑来。 朱由校对李选侍本就心存畏惧,见状吓得掉头就跑。魏忠贤脸色剧变,麻着胆子冲上前去,挡住了李选侍的去路,双手用力,一把将她推到在地。 朱由校此刻已经跑出了院子,在院门外方才止住脚步,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只见李选侍披头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校哥儿,你忒心狠了吧,还我女儿啊!” 这李选侍之前抚养朱由校兄弟俩时,就唤朱由校为“校哥儿”,此时喊出这个称呼,也不知她到底是清醒了还是依旧疯癫着。 朱由校定了定心神,方才大声道:“徽媞是朕的妹妹,朕自当好好待她,你放心好了。她呆在你这,绝不会快乐的!” 李选侍哪里肯听,哭天抢地地朝院门口爬来,想要抢回乐安公主,老嬷嬷在后面怎么拽也拽不住。 魏忠贤赶紧跑出院子,示意外面的內侍宫女一起将李选侍挡住,并拖回屋子去,然后拉着朱由校,离开了寒露院。 在会乾清宫的路上,朱由校抱着乐安公主,心情沉重地对魏忠贤道:“大大啊,李选侍落得今天这般地步,为的就是想要一个名分罢了。我想,不如就看在徽媞的份上,给她个封号吧!” 魏忠贤心里并不情愿,他忘不了王才人死前的凄惨景象,忘不了李选侍当时的嚣张跋扈。但是,朱由校既然都不愿再追究了,他自然也没啥好说的,只好回道:“圣上宅心仁厚,愿对李选侍开一面,不再追究其所造的罪孽,只能算其福星高照,运气好!不过,臣认为,即便要给其封号,亦不能就此依了她的想法,封做皇太后吧?!” 朱由校点点头道:“那自然是不行的。我想,便遵了父皇的遗愿,封她个贵妃吧!” 明朝的后宫等级中,除皇后外,还有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才人、选侍、淑女等级别。明代后宫诸妃称号为:贤、淑、庄、敬、惠、顺、康、宁,也有贵妃,位在诸妃之上。后妃以下,杂置宫嫔,而间以婕妤、昭仪、贵人、美人等名号。 朱由校在登基后,便将自己的生母王才人追封为孝和皇后,一年后将后来的养母东李李选侍封为了庄妃。西李李选侍在明光宗即位后,便一直想要坐上皇后之位,奈何朱常洛始终没有松口。朱常洛命短,在位仅一月便驾崩了,在其弥留之际,西李李选侍胁迫太子朱由校,讨要皇后封号,在杨涟、刘一景等人的据理力争、强烈反对下没能如愿。朱常洛被逼无奈之下,在咽气之前便应承了她一个贵妃之名分。 后来经过“移宫案”,西李李选侍被打入冷宫,封贵妃的事便被众人抛诸脑后,谁也不再提起。今日,朱由校在看到西李李选侍疯疯癫癫、凄惨悲凉的现状后,感觉于心不忍,便想着把父亲许下的封号给她,只当作是一种施舍了。 回到乾清宫后,朱由校令人将乐安公主交给了东李庄妃抚养,然后又带着魏忠贤摆驾慈庆宫,去看望信王朱由检。 要说在兄弟姐妹中,与朱由校最为亲近的,自然还是朱由检了。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由于朱由校母亲王才人被西李逼死、不久后朱由检的生母刘淑女也被父亲朱常洛谴死,年幼的兄弟俩便一起被交给了西李抚养。两人在西李李选侍的虐待下,成为一对真正的患难兄弟,一起长大,感情非常深厚。 兄弟俩见了面,自然分外开心,朱由校对朱由检嘘寒问暖后,还问及了弟弟和高杰的情况,谁知这一问,却引得朱由检一阵长吁短叹。 朱由校很是纳闷,一再询问,但朱由检支支吾吾,始终未说出缘由,令朱由校好生疑惑。 朱由检在叶向高等的教唆下,推拒了帮高杰解救徐鸿儒之事后,一直心中不安,颇为愧疚。谁知不过两天,叶向高又变了卦,劝说他帮帮高杰也无妨,令朱由检又气又恼,暗道:“叶辅,您再怎么说也是内阁屈一指的第一大学士,怎么说话跟放屁似的,风一刮,就没味了,不作数了?!我如今都不好意思见杰哥哥的面了,你却又来劝我答应帮忙,那我岂不是成了一个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小人了吗?”在叶向高走后,他一直心情郁闷,不知该怎么办。 如今见皇兄问起,朱由检叹气道:“也没什么,只是心情不太好罢了。” 朱由校微笑道:“你是朕最亲的兄弟,有需要朕帮忙的,只管说出来便是!” 朱由检心中感动,拉着哥哥的手,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把高杰相求的事说出来。他此时已经有了定夺,既然已经认定那件事不妥,便应该坚持,绝不能随意改变主意。至于和高杰的关系,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去调节缓和吧。 见朱由检依旧没有说出心事,朱由校只好温言安慰了他几句,便没再追问下去。 在回转乾清宫的路上,天启帝朱由校皱着眉,想了半天,开口问魏忠贤道:“大大,你和高杰那小子熟,可知他和由检俩到底怎么了?” 魏忠贤早有准备,借机赶紧回道:“他俩之间的事,臣倒是略知一二。只是,此事干系太大,不太好说啊!” 朱由校闻言,更加急迫,催促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赶紧说来!” 魏忠贤做出一副苦相,为难道:“信王殿下都不好开口,臣自然更加为难!” 朱由校急得脑仁生疼,止住了轿辇,一蹦就跳到地上,拉着魏忠贤进了附近一个小花园中。 在园中找了个僻静的所在,朱由校方才放开魏忠贤的手,瞪着眼睛低声喝问道:“大大,此处除了你和朕之外,再无旁人,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魏忠贤苦笑道:“臣担心的,不是怕别人听了去,而是担心圣上会降罪于忠勇侯!” “哦?!”朱由校摆摆手道:“这样,朕答应你,无论何事,朕绝不会降罪于他,行了吧?!” 魏忠贤听了,使劲搓着双手,一会点头一会摇头,那样子显示出他内心的思想斗争非常激烈。 朱由校见状,又急又气,指着小花园中那个水面已经微微冻结的池塘道:“你再不说,朕,,,朕就走上这池塘冰面,试一试冰层厚实不厚实!”说罢,便作势要抬脚。 魏忠贤慌忙拦住,连声道:“好啦,小祖宗,可千万不能随便冒这样的险,万一掉下池塘去,冻出病来可就麻烦了!俺怕了你了,这便说给你听就是!” 朱由校小时候便常用类似的招数来对付魏忠贤,屡屡见效,今日见使出此招,依旧是立竿见影般好用,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便一边欣赏着花园中银装素裹的雪景,一边等着聆听魏忠贤的汇报。 魏忠贤做出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苦着脸说道:“据臣所知,忠勇侯此前有事求信王帮忙。信王当时答应了,但是不知为何,过了一两天又反悔了,于是,他们俩之间便成了这般尴尬的样子。” 朱由校听了,心里轻松了不少,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嘛!想那高杰所求,定是由检觉得难办的事,那便由朕帮他们办了便是。” 魏忠贤为难道:“忠勇侯所求之事,干系太大,圣上听了,只怕不但不会帮他办,还会降罪于他呢。” 朱由校听出了名堂,道:“原来,说来说去,关键不是由检和高杰之间生了什么,而是在于高杰所求之事咯!大大,你别再关子了,快说来听听,朕保证不降罪高杰便是!” 魏忠贤这才将高杰要救徐鸿儒以及他和徐鸿儒的关系,简单扼要地跟朱由校汇报了一遍。 听到高杰相求之事,竟然是要赦免乱匪之徐鸿儒,朱由校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成不再轻松,显得有些阴沉了。 魏忠贤察言观色,接着道:“圣上也不要怪忠勇侯,他不懂国事,有这个想法,纯粹就是为了报恩罢了。” 朱由校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朕明白。高杰是习武之人,重恩怨,讲情义,这些朕都清楚。只是,这徐鸿儒乃是山东反贼之,在其蛊惑之下,短短时间竟聚集了数十万反贼起事叛乱,到处攻城拔寨、烧杀掠夺,以致生灵涂炭,其罪可诛九族,绝不可赦。想来,由检亦是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方才拒绝了高杰的相求吧!” 魏忠贤将手中一件棉袍披在朱由校身上,淡淡道:“臣亦是做这般想法,只是那高杰偏偏还有他的道理!” 朱由校诧异道:“他还有什么歪理?” 魏忠贤道:“据高杰所说,此次徐鸿儒聚众叛乱,实乃受了闻香教教主王好贤逼迫而为,其并非主谋!” 朱由校更是纳闷了,高声道:“这怎么可能,徐鸿儒之乱被剿灭后,河北巡抚便上奏道,经查明,徐鸿儒虽为闻香教主要头目之一,但此次叛乱,却和闻香教并无瓜葛,其教主王好贤更是对此时毫不知情。而且,朕还听说,这次平叛,王好贤还派了手下,与我官军里应外合呢!” 魏忠贤呵呵一笑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此事透着蹊跷!圣上,您是信高杰呢,还是信河北巡抚和王好贤呢?” 朱由校被魏忠贤这句话问得一时语塞,半晌后方才说道:“我谁都不信!大大,你赶紧出宫一趟,将那高杰给我带进宫来,我要好生审问审问他!” 魏忠贤见目的达到,连忙应承下来,先是将朱由校送上了轿辇,待其回到乾清宫后,方才出宫去往高杰的府上。 一路上,当魏忠贤想着那高杰得知他被自己出给了皇上后,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老顽童 忠勇侯府,占地面积虽然不算太过庞大,但在皇城中所处位置却颇好,可见天启帝对朱由检的这个义兄高杰甚为看重。自从高杰入住,便首先在府中专门辟出一块空地,作为练习武艺的场所。 此刻,高杰卓立场边,正凝神观看着姬龙峰演练新近领悟的心意**之法。 姬龙峰昨日在魏良卿农庄,与田尔耕一战中悟出“虎抱头”之境,武功大进,正需要多多练习、融会贯通。所以,今日从清早到午后,这个武痴除了吃饭,便一直耗在这里勤练不懈。而且,为了显摆,他还硬拉着高杰在旁观摩。悟空与高杰形影不离,自然也跟了过来。 高杰虽为姬龙峰在武学上能够寻得突破而高兴,但也经不得如此长时间地观摩,早已头昏眼花,哈欠连天了。悟空的精神倒还好,只是他一心在逗弄着已经如一条大狗般大小的小黑虎,根本没去关注姬龙峰卖弄武艺。 姬龙峰耍了几个自认为很帅的招式,便收势跳到高杰面前,得意洋洋地道:“小杰,俺的心意**枪厉害吧!” 高杰止住哈欠,使劲揉了揉眼睛,方才意兴阑珊地敷衍道:“姬大侠天赋异禀、武功精进,佩服啊佩服!” 姬龙峰乐得大脑袋使劲晃悠,笑眯眯地道:“那是,小杰你武功虽不如俺,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有俺这般武功高绝的朋友,也算你小子有福气啊!” 高杰作势欲呕,摆手道:“好了,大头你自个慢慢陶醉,慢慢自得其乐吧,我可支持不住了,先行告退!” 没等他转身,姬龙峰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瞪眼道:“那怎么行,俺还有几式更厉害的招数没使出来呢,你可不能走!” 高杰听了,直翻白眼,苦着脸道:“姬大侠,求您放过我吧,我实在坚持不住了!” 姬龙峰兴致正高,哪里肯放,两人正纠缠间,就见管家跑了过来,禀告道:“小侯爷,魏公公来了!” 高杰闻言,双眼放光,如闻仙乐,趁机挣脱了姬龙峰的魔爪,一溜烟地向前厅跑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姬龙峰见没了观众,顿时意兴阑珊起来,他转眼一瞧,看到在一旁正与小黑虎玩得不亦乐乎的悟空,便又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于是,傻乎乎的悟空便只好苦着脸,杵在了习武场边,成了高杰的替身。只是,当姬龙峰进入“虎抱头”的意境时,乌黑油亮的小黑虎倒颇有感应,在一旁低声呜咽起来,也不知赞叹,还是不屑。 高杰将带着坏笑的魏忠贤迎进客厅,奉上茶水,正待询问来意,却见魏忠贤搓着手,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甚为古怪。他愣了愣,不明白魏叔这是怎么了,便没有作声,默默喝了口茶,等着魏忠贤先开口。 魏忠贤装模作样,做足了前戏,方才干咳一声,叹气道:“小杰啊,魏叔此来,是为了请罪的!” 高杰闻言吓了一跳,半晌才苦笑道:“魏叔,您这是弄啥呢,要作弄小杰吗?!” 魏忠贤摇摇头,沉声道:“今日,魏叔一时糊涂,做了件对不住你的事!” 高杰愕然道:“对不住我的事?!不可能,我就是一个小屁孩,有什么事情值得上魏叔的对不住三个字呢?” 魏忠贤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结结巴巴地道:“适才,我在乾清宫,被圣上逼迫,忍不住将你和徐神医的事情道了出来。。。” 高杰听罢,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傻了。 要知道,如今的徐鸿儒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反贼之首,所犯之罪那可是大逆不道、要株连九族的,高杰与其的关系,捂盖子都捂不赢,岂能到处宣扬。 所谓株连九族,就是一人犯死罪,家族成员与其共同承担刑事责任的刑罚制度。族刑的概念在古代有多种解释,主要是有三族、九族之分。三族者,一说“父母、兄弟、妻子”;一说为“父族、母族、妻族”。到底何者为是,古人对之也有歧见。其实,在这个问题上,大可不必细究。因为古代的所谓“夷三族”,本身便是一种极具任意性的滥刑。这种任意性一方面表现在对象方面,到底什么样的犯罪适用族刑,很难有统一的标准。帝王也不愿制订出统一的适用标准,而是由兴所致、心血来潮地临事议行。只要皇帝认为罪大恶极,必欲置之极刑、大开杀戒而后快的犯罪,都可能成为族刑的目标。任意性的另一方面,则表现在范围上。以族刑惩治重罪,意在斩草除根,以儆它人,法律上不预先划定范围,可以迎合统治者针对不同案件,因事因人而作出不同选择。从这个意义上说,三族既可能是“父母、兄弟、妻子”、也可能扩散到“父族、母族、妻族”。至于“九族”,也有异说,或谓“上自高祖,下至元孙,凡九族”;或谓“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其实,九族应为一虚称。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九”是最高之数。故九族之说恐非一一落实的实指,乃是概括性地包容与之有亲缘关系的所有宗支族系。在古代,九族之诛往往施之于重大政治犯罪,一旦大狱炼成,只要是与犯罪人沾亲带故,都将受到无辜株连。 最极端的,当属“十族”的特例。不过这一暴行在中国古代仅有一例,这一惨剧的主角乃是大明初期,明惠帝时期的学界巨擎方孝儒。方孝儒因主修《太祖实录》、《类要》等重要典籍而名高一时。不料祸起萧墙,燕王朱棣以“清君侧”的借口起兵南下,并最终推翻惠帝,登上皇位,是为明成祖。为了向天下正名,朱棣欲借方孝儒之名草拟登基的诏书。不料方孝儒一派忠义,本着不事二主之心,拒不合作,且“大书数字,投笔于地,曰:死既死,诏不可草!”成祖威胁他道:“汝独不顾九族乎?”方孝儒毅然说道:“便十族,奈我何?”于是,成祖盛怒之下,竟不顾“杀孝儒,天下读书种子绝矣”的谏言规劝,将其门生数人连同其九族并而诛之,是有“十族”之说,罹难者竟达八百余人之多,可谓族刑的登峰造极之作。 如今可好,魏忠贤竟然让高杰和徐鸿儒的关系被当今天子知道了,这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高杰腾地站起身来,指着魏忠贤,张口结舌,一时间哑然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忠贤也吓得站了起来,状甚惶恐。 高杰气急败坏,忍不住走近几步,想要好生问问魏忠贤为啥要出卖自己。谁知,他甫一靠近,魏忠贤便立马后退,始终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高杰见魏忠贤还要躲,愈发气苦,加快了逼近的脚步。魏忠贤虽年过五旬,但他和一般的年幼便净身进宫的宦官太监不同,身高体壮,且动作机敏,见势不妙便绕到了椅子后面。 于是乎,一个追,一个逃,一老一少在客厅中绕着桌椅开始了追逐,一圈接一圈,闹了个鸡飞狗跳。 管家老王在门外见了,瞠目结舌,不明所以,他深知魏公公位高权重,而自家主人素来和这个大太监关系匪浅,一时间也不知是该上前帮忙逮住老的,还是拉住小的。 两人直转得天昏地暗、头昏眼花,方才以高杰的获胜告终。 此刻,魏忠贤气喘吁吁,瘫在椅子上,任由高杰拎住了脖领,双手乱舞,急呼道:“我不行了,小杰,别再追了,算你赢了成不?!” 高杰使劲摇了摇转得有些眩晕的脑袋,也喘着气道:“明知跑不赢我,还转个什么劲,你这不是浪费气力吗?!”说罢,他松开了手,也瘫在自己的椅子上。 喘息片刻,高杰这才想起自己追魏忠贤的初衷,顿时又跳了起来,一把逮住魏忠贤,大声道:“被你带得差点把大事忘记了,说,你为何要出卖我?!” 魏忠贤看了看高杰,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而且,还越笑越来劲,乐得捂着肚子,在椅子上乱滚起来。 高杰见状,诧异莫名,暗道这老家伙不会是疯了吧?! 魏忠贤笑了半晌,方才喘息着道:“小杰,你的表现,和我来之前预想的一模一样,真是笑死老夫了!” 高杰愕然。 魏忠贤笑道:“哎呀,好久没这么开心了。看来以后老夫要多多尝试这般游戏,有助于放松心情!” 高杰无语,松开手指着老顽童魏忠贤道:“魏叔,你这是为老不尊,拿小辈开心呐!莫非你适才说,都是假的?” 魏忠贤突然正色道:“假的?!不,全是真的,句句属实!” 高杰闻言,有气又急,浑身都颤抖起来,厉声道:“你的意思是,确确实实将小侄出卖了?” 魏忠贤盯着高杰瞧了半天,随即又大笑起来,这回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高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实在是弄不清楚这魏忠贤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脚一软,顿时再次瘫倒在椅子上。 魏忠贤见把高杰作弄得要死不活,火候也差不多了,这才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嘿嘿笑道:“我把你和徐鸿儒的关系透露给了圣上不假,只是,老夫并非要出卖你,这其中另有玄机!” 高杰望着魏忠贤洋洋自得的模样,没好气地道:“玄机个毛线!枉我把你当作德高望重的长辈看待,你却如顽童般戏弄于我,真是毁我三观啊!” 魏忠贤笑着拍了拍高杰的肩膀道:“老夫出身草莽,岂是个注重辈份礼仪之人,小杰你轻看了魏叔了!别看我如今年纪大了,还进宫做了太监,但在这胸中却依旧有着滚烫热血和冲天豪情。。。” 没等魏忠贤将王婆的瓜卖完,高杰便打断了他,有气无力地道:“得了,拜托您说正事,说重点好吗?” 魏忠贤捋了捋颌下的假胡子,故作高深地摇晃了下脑袋,方才出言道:“老夫将你和徐鸿儒的关系,借机告知圣上,其实是为了讨的一个为你我复仇的契机!” if(('readtype!=2&&('vipchapter ('; } 正文 第三百章 钦差大臣 大内乾清宫偏殿,天启帝朱由校端坐大椅之上,冷冷地让高杰平身起来说话。 魏忠贤面无表情,望着站在下首、脸含幽怨之色的高杰,心中却在暗自发笑。之前在忠勇侯府,他将自己的计划简单地说了一遍,也不管高杰理解与否、情不情愿,便拖着他进宫面圣了。 高杰虽觉得魏忠贤的计划的确可行,但此刻当面朝见已然知晓他底细的小皇帝,心中泛着嘀咕,不知这涉险之策会否真如那可恶的魏叔说的那般有效,忐忑之下,唯恐引来大明天子的雷霆之怒。 不过,朱由校见了高杰,语气虽然有些冷,但能唤他起来回话,可见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高杰暗自松了口气,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在这殿中,除了天启帝、魏忠贤和他三人,还有一个人在场,而此人,正是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高杰的师伯。 见师伯也来了,高杰更加心定,脸上终于泛起了微笑。 朱由校冷冷看着高杰,突然道:“忠勇侯,你可知朕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高杰瞟了一眼魏忠贤,没好气地答道:“小杰脑筋不好使,突然间被魏公公火急火燎地拉进宫来,说实话,还没想明白到底为何!” 魏忠贤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暗自用手掐了掐大腿,方才强忍住笑意。 朱由校也被高杰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此前的些许不快一扫而空,语气也放缓了下来:“依朕看来,你不是不明白,而是装糊涂!” 高杰是个灵泛人,立即打蛇随棍上,嘿嘿笑道:“莫非,多日不见,圣上这是想我了?!” 见高杰竟敢调侃当今天子,让侍立一旁的骆思恭惊出一身冷汗。 朱由校是个文盲,本就对朝堂上的繁文缛节颇为厌恶,自从见了高杰,便觉和这个乡下来的少年颇为投缘,此刻听到他的调侃之言,竟然毫不介意,反而乐得笑出声来,紧接着“呸”了他一声道:“我是想你了,想把你的脑袋斩下来当击鞠的球!” 高杰摸了摸脑袋,讪讪道:“我感觉,圣上应该是舍不得的!” 朱由校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少给朕东扯葫芦西扯瓢,赶紧老老实实将你和匪首徐鸿儒的过往招来,休想蒙混过关!” 骆思恭适才被天启帝突然召进宫,并不知晓所为何事,此刻听了朱由校的这句话,顿时后背上又冒出了冷汗。 高杰早有准备,当下也不惊慌,随口编了个与徐鸿儒在陕西老家邂逅认识、两人一起与当地不良土豪恶霸做斗争、最终成为忘年之交的生动曲折的故事,故事讲完,高杰接着道:“后来,徐神医便视我如子侄,将济世医术倾囊相授,对我实是恩重如山。圣上啊,您说说看,如今他被人坑骗,成了一个死囚钦犯,我想要托点关系、走个后门,让他能够无罪获释,这有什么不对吗?” 魏忠贤和骆思恭听完高杰的精彩发言,禁不住在心中暗自感叹:“这个臭小子真能胡扯,满嘴跑火车,短短时间便能编出这么个情节感人且高大上的故事来,真是个鬼精灵!” 高杰现编的这个故事,让从未出过宫的朱由校听得两眼放光,脸上尽是羡慕的表情,忍不住点点头道:“没想到你和那匪。。。额,那个徐神医以前竟然有如此奇特的渊源,朕此刻倒是能够理解你想要保住他性命的想法了!对了,你适才所言,托关系、走后门是什么意思?” 高杰暗恨自己光顾着编故事,又把后世的语言穿越了过来,不得不赶紧解释道:“托关系、走后门是我家乡话,意思就是想拜托圣上您、或者魏公公、骆大人等有权有势的人,暗中帮小子的忙!” 朱由校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道:“那你说那徐神医是被人坑骗,方才作乱被擒,这又是怎么回事?” 高杰见朱由校问道关键之处,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有些紧张的魏忠贤,方才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气愤地道:“圣上,徐鸿儒乃是一个心怀济世之念的神医,在民间深受百姓爱戴,名声大大的好,岂会是个坑害百姓、危祸朝廷的恶魔?!他此次大逆不道的所作所为,皆是因为被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坑骗威逼所致,请圣上明察!” 朱由校皱皱眉道:“可是,朕前几日收到直隶巡抚叶庆的奏折,禀明闻香教教主王好贤守法本份、为人忠厚,其所领闻香教也素来遵纪守法,对官府的施政甚为配合,徐鸿儒之乱当与其无有瓜葛。另外,平乱总兵官杨肇基也上报,在攻破匪巢邹县一役中,得王好贤安插的亲信里应外合,方才在短短时间内竞功,还生擒了徐鸿儒。也就是说,此次评叛,那王好贤也是有功之人。高杰,这和你所说,多有出入,又如何解释呢?” 高杰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俗话说,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我不敢说直隶巡抚叶大人包庇王好贤,更不相信杨肇基将军上报有假,欺瞒圣上。只是,我坚信徐神医是清白的!陛下,那王好贤绝非善人,这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请您明察!” 朱由校盯着高杰道:“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些皆为王好贤之阴谋,朕就不明白了,他为何要如此呢?” 高杰淡淡一笑道:“王好贤野心勃勃,他的图谋,小子想来有二。其一,若徐神医等闻香教传头们起事成功,他可顺利称王,独霸一方!如若失利,则可将所有罪责推给徐鸿儒,用圣上之手,除掉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朱由校瞪大双眼,诧异道:“这么说来,王好贤和徐鸿儒有宿仇?” 高杰点点头,随即又将徐鸿儒与闻香教前教主王森二子王好义交好,从而与王好贤结怨的情况说了一遍。至于王好贤妄图逼迫徐鸿儒交出“白莲宝典”一事,高杰自然隐瞒了下来。 朱由校闻得这些隐秘之事,神色愈发郑重起来,他以手托腮,若有所思,很久没有说话。 魏忠贤和高杰知道到了关键时刻,朱由校等会要做的决定,是关系到他们复仇计划成败的关键,便同时紧张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启帝,观察这他脸上的表情。 骆思恭涉足朝堂数十载,虽不愿参与党争,但毕竟也是个洞庭湖的老麻雀,眼睛却是雪亮的,到了此刻,岂会还不明白高杰所图为何?!他的眼睛所看,则是高杰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心中既埋怨其自作主张,行此冒险之举,又隐隐感为师侄这个胆大的计划而感叹赞赏。他的脸上神色变幻,心中波涛翻涌。 偏殿中一时间寂静得有些吓人,端的是针落可听、呼吸相闻。 今日的京城,大雪纷飞,天空很是阴沉。突然间,一声震耳的冬雷炸响,将天启帝朱由校从深思中惊醒过来,他定了定心绪,抬眼看了看高杰,犹豫片刻,侧头对魏忠贤道:“大大,依你看来,该如何定夺呢?” 此话一出,高杰顿时便轻松下来,明白大局已定。 果然,在魏忠贤一番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朱由校终于做出了决定:暂缓处斩匪首徐鸿儒,彻查闻香教教主王好贤。 而且,在魏忠贤的建议下,彻查王好贤一事,如预期的一样,落在了高杰的身上。 朱由校钦命高杰为钦差大臣,半个月后领密旨出京,前往直隶,也就是现在的河北闻香教教都滦州石佛口,暗查王好贤与此次叛乱的关联。 同时,骆思恭也领了皇命,为高杰安排几位锦衣卫高手护卫随行同往。 离开皇宫的时候,骆思恭与高杰并肩而行。此时已近黄昏,大雪毫无半点要停止的意思,反而下得更加猛烈了,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高杰第一次当上了传说中的钦差大臣,又喜又忧,还真有点小激动。骆思恭则在担忧高杰此行风险,两人各有所思,一直默默而行,任雪花冰冷地打在脸颊上,却毫无感觉。 来到一家酒馆门口,高杰方才想起进宫时,悟空和姬龙峰死活要陪着前来,因为他俩不能擅自进宫,便约好了在这家酒馆等候。高杰这才开口对骆思恭道:“师伯,您如果还有事的话,小杰就此暂别了。龙峰和悟空还在这酒馆中等着我呢!” 骆思恭瞪了高杰一眼,气道:“你小子,胆大妄为,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便贸然行此危险之举,万一出了岔子如何是好?!你事先就完全没想过你师父和我的感受吗?” 高杰心中暗自叫屈:“师伯啊,你哪里知道,我也是被魏叔临时拉了壮丁,自己都没时间想清楚,哪还有时间和师父以及您老知会啊?!” 但他生怕说出实情,会引得师伯对魏忠贤生意见,只好不情不愿背起黑锅道:“都是小杰鲁莽,一心想着为徐神医复仇,所思不够周全,请师伯原谅!” 骆思恭气呼呼道:“你知道就好!下次切不可再这么任性而为了,要知道,自古有言,伴君如伴虎,此次你的计划侥幸得逞,并不代表下次就还有这般好运!” 高杰心中委屈,但也只能唯唯诺诺,忍气吞声地应承不迭。 骆思恭出了气,语气缓转,继续道:“此次你去滦州石佛口,直入闻香教教都,绝不是件轻松的差事。石佛口被王森父子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岂是个让你轻轻松松来去自如的所在。一旦被王好贤察觉了你的意图,绝对是举步维艰,危机重重,别说查明真相,便是连小命能不能保得住,还难说得很呢!” 高杰嘿嘿笑道:“您不是常说,小杰脚底抹油的功夫,难有人能够匹敌的吗?打不过,我立马就逃之夭夭便是!” 骆思恭忍不住笑骂道:“你个小滑头,即便逃跑的功夫再厉害,也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绝不可大意!此次师伯尚有要事,不能和你同去,护你周全,着实不放心。我现在就回去锦衣卫衙门,好生考虑考虑,给你安排几个高手随行!”说罢,他伸手拍了高杰脑袋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冒雪匆匆而去。 高杰摸着脑袋,感受着师伯真诚的关怀,心中暖洋洋的,嘴里却低估道:“又打我脑袋,就不怕我变个傻子吗?况且,离出发还有半个月时间,师伯这么着急做什么?!” 一边嘀咕,他一边走进了酒馆。 酒馆里人不多,也就四五桌客人。高杰很轻易便找到了正在吃喝闲聊的姬龙峰和悟空。 等高杰坐下,一向不太说话的悟空突然对他附耳道:“杰哥哥,那边有几个妖怪!” 高杰闻言,诧异地扭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在靠窗的地方有七八个打扮怪异、长相与大明百姓迥异的人。他们将两张方桌拼在了一起,正喝着酒,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鸟语。 “歪果仁!”高杰一看便知,这几人来自异域,看样子像是西方的洋人。 在这个时代,没有飞机火车轮船,大明与其他大洲的国家之间交流不多,在京城出现几个西方洋人亦是颇为稀奇的事,悟空和姬龙峰更是见所未见,所以才会如此大惊小怪。 高杰回头,看了看大脑袋小眼睛的姬龙峰和黄头发黄眉毛的悟空,揶揄道:“他们来自遥远之地,是别国的旅人,哪里是什么妖怪。依我看,你们俩倒更像妖魔鬼怪!” 姬龙峰撇撇嘴,不满道:“你看这几人,皮肤惨白,有的是红毛,有的是金毛,还有白毛的,不是妖怪是什么?!” 这几句话姬龙峰本是小声说出的,可他素来嗓门大,加之酒馆中客少安静,那几个洋人像是听见了似的,一起向他们这桌瞧来。 高杰见状,连忙制止姬龙峰再胡说,示意他们埋头吃东西,别再惹事。 可姬龙峰是什么人,见那几个洋人瞪着他,立刻也睁大小眼睛瞪了回去,嘴里还犹自跟高杰道:“怕什么,他们适才说的那些叽里呱啦的鸟语,俺一句都听不懂,那俺说的,他们又岂会明白?!” 高杰一想也是,便笑了笑,放下心来。 谁知,事与愿违,就听那桌其中有个红发洋人突然大声道:“你们的,妖魔鬼怪!”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汤若望 见那几个洋人不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而且听懂了,最后居然还用不熟练不标准的大明语言进行还击,高杰和姬龙峰顿时惊讶得下巴都差点掉在地上。 姬龙峰不怒反笑,站起身来大声道:“你们几个来自外邦的家伙能听能说俺们这的话,倒颇为有趣。只是,俺实在不明白,你们到底是吃啥玩意长大的,长相实在古怪得紧!” 那红发洋人不甘示弱,也腾地站起身来。在坐下时尚不明显,他这一站起来,高杰等才察觉到其足足有两米多,像个巨人般,几乎要顶到小酒馆的天花板上了。这个红发洋人不顾一个儒生打扮的棕发青年洋人的阻拦,大步走到姬龙峰面前,居高临下瞪着他,大声道:“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平民,能见过什么世面?!” 姬龙峰大怒,拉过他适才坐着的椅子,嗖地窜了上去,感觉个头和那红发洋人差不多了,方才与其针锋相对地怼道:“俺是平民又怎的,总好过你这个不知从哪蹦出来的红发妖怪好得多!” 红发洋人瞪大双眼道:“我是尊贵的日耳曼骑士,是贵族,哪里是妖怪?” 姬龙峰哈哈大笑道:“我管你是什么耳朵馒头、七十八十,你是哪门子贵族?妖怪窝里的贵族吗?笑死俺了!” 眼见这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动手了,高杰正待起身劝架,就见那个儒生打扮的棕发青年洋人已经赶了过来,一把将红发洋人拉到身后,对着姬龙峰抱拳施礼道:“我的同伴有些喝多了,莫怪!” 姬龙峰见他斯文有礼,声调也落了下来,悻悻道:“你这妖。。。额不,你这个来自外域的先生倒还不错!拜托你去告诉你那个红头发的同伴,别以为他个头大就厉害了,要真动起手来,俺一只手就能把他撂趴下!” 红发洋人闻言大怒,嘴里嘟嘟囔囔就要冲上来,那棕发青年洋人回身死死将其拉住,用外语叽里咕噜一个劲劝解。 高杰这时终于起身站了起来,一把将站在椅子上的姬龙峰拉下地来。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完全可以制止这场无聊的争端,只是,他对这几个突然出现在北京城的外国人有点兴趣,便一直静静坐着,冷眼旁观了一番。 他走上前去,对那棕发青年洋人和红发洋人抱拳行礼道:“两位远道而来的先生,适才是我的朋友唐突无礼了,请勿见怪!” 棕发青年洋人回身对高杰抱拳笑道:“客气了,大明有一句俗话,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双方都有错的!” 高杰眼睛一亮,赞道:“这位大哥的大明话说得真心不错,小子佩服!” 棕发青年洋人谦虚道:“我曾经在澳门专门学过几年大明的语言,只是天资愚笨,能听能说的依然有限得很!” 高杰见这棕发外国青年长相不俗,行为举止颇有风度,顿时更生好感,笑道:“我大明还有一句俗话,不打不相识,也许,这就是一种缘分吧。在下高杰,不知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棕发青年洋人也微笑道:“高杰,我记住了。你说的不打不相识是什么意思?” 高杰解释道:“意思是由于这场小风波,我们就此而结识,或许还可以成为朋友呢!” 棕发青年洋人连声道:“说的好,说得好!这便是机缘!高杰,我来自神圣罗马帝国的传教士约翰·亚当·沙尔·冯·白尔。我的名字很长,对大明人来说可能会比较难记,所以我还专门起了个大明的名字,叫汤若望!” “汤若望?!”高杰一愣,心中暗道:“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汤若望,真是想不到!” 在中国,基督教一般指的是基督新教。其实基督教包括:天主教,东正教以及基督新教。 唐太宗贞观九年(635年),基督教开始传入中国,但当时传入中国的是当年一度被认为是异端的聂斯托利派,当时在中国被称为景教,后世称之为“基督宗教马龙派”,在唐朝会昌五年(845年)被禁止传播。元朝时基督教又再次传入中国,称为“也利可温”(蒙古语“有福缘的人”),元朝灭亡后又中断了。明朝万历十年(1582年),天主教耶稣会派来利玛窦,他被允许在广东肇庆定居并传教,曾一度成功地使天主教在中国得以立足。 利玛窦,原名玛提欧·利奇,号西泰,又号清泰、西江。是意大利的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学者。1601年1月24日,利玛窦来到中国北京传播基督教。王应麟所撰《利子碑记》上说:“万历庚辰有泰西儒士利玛窦,号西泰,友辈数人,航海九万里,观光中国。”利玛窦是天主教在中国传教的最早开拓者之一,也是第一位阅读中国文学并对中国典籍进行钻研的西方学者。他通过“西方僧侣”的身份,“汉语著述”的方式传播天主教教义,并广交大明官员和社会名流,传播西方天文、数学、地理等科学技术知识,他的著述不仅对中西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对日本和朝鲜半岛上的国家认识西方文明也产生了重要影响。利玛窦五年前在北京去世,享年五十九岁,按照大明惯例,客死中国的传教士必须迁回澳门神学院墓地安葬。然而其他传教士和利玛窦受洗的教徒都希望可以得到皇帝的恩准,让利玛窦安葬于北京,藉此来认可教会和天主教在中国的合法存在。为此,耶稣会士庞迪我神父向万历皇帝上呈奏疏,希望能破例赐地埋葬利玛窦。虽然朝廷中有人反对,但该事在内阁大学士叶向高等人的多方努力下,还是很快得到了万历皇帝的照准。1611年,由徐光启主持,皇帝赐物利玛窦安葬于平则门外二里沟的滕公栅栏。而这块地,也获准免费成为了天主教会的产业,滕公栅栏,也成了此后来京传教的欧洲传教士们的墓地。 而在利玛窦之后,高杰面前这位汤若望,便是最为有名的神圣罗马帝国的耶稣会传教士了。 汤若望,祖籍德国科隆,今年正好三十岁。他出生在当地有名的白尔家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小时候就读于耶稣会所创办的著名的三王冕中学,1607年,科隆城内流行瘟疫,三王冕中学被迫停办。十六岁的汤若望被当地耶稣会教区推荐到罗马德意志学院学习。1610年,他学完了哲学、古典文学、数理天文学等全部课程,特别在数学和天文学方面,显示出他具有很大潜力和才华。1611年10月,汤若望加入了耶稣会,宣誓终生安贫、贞洁、服从。随后,搬到了罗马耶稣的圣·安德烈奥修道院,当一名见习修士,接受严格的修士训练。并加入了灵采研究院,探索着不断发展着的新科学,尤其是天文学和数学。汤若望经常到圣·安德烈奥修道院图书馆查阅材料,而资料中记载的早期传教士在东方在中国所建立的丰功伟绩,让他激动不已。他钦佩利玛窦在中国采取的适应中国文化习俗的,所谓“合儒”的传教策略,竭力把天主教义与中国的儒家文化相结合。当他听说利玛窦神父以其数学天文学的智慧,惊倒了中国人,并且受到皇帝的优礼和敬重,为上帝的教会开拓了新的、非常大的信仰领域时,他为西方的数理天文这在中国获得这样的价值而欣喜若狂。 1613年10月,他进入了罗马学院。开始了为期四年的神学和数学研究。罗马学院是罗耀拉于1551年创办的,虽说是一所"基督精神的神学院",该学院的课程设置除宗教内容外,还有数学、天文学、地理学、机械力学、化学等科目。1617年,他以最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在罗马学院的学业,晋升为神父。1618年4月16日,在金尼阁的带领下,汤若望、邓玉函、罗雅谷等22名传教士,以葡萄牙政府的名义派遣,从里斯本启航东渡。 1619年7月15日,汤若望和他的教友们抵达了澳门,被安置在圣·保禄学院里。传教士们一踏上中国土地,便开始精心研习中国语言文化,甚至以掌握北京官话为目标。这些西方修士入乡随俗,脱下僧袍,换上儒服,住进中式房屋,并潜心研究中国经史和伦理,寻找其中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点。在同朝野名流交往的过程中,这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又熟读汉文典籍的西方传教士,自然赢得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的好感和信任,从而达到其传播信仰的目的,这就是利玛窦开创的"合儒超儒"的传教策略。 然而,自从在利玛窦去世之后,有些狂热的传教士们,认为利玛窦过于迁就中国人,影响了天主教的“纯正性”,发展教徒速度太慢,便开始改变利氏的传教路线,采取激进式的传教方式,坚决排斥儒家思想,严禁中国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子,激起了社会人士的反感与怀疑,酿成“南京教案”,传教士们被驱逐,在中国内地几乎无立足之地。汤若望等传教士很长一段时间只能滞留于澳门,无法踏足登上大明内陆的土地,更不用说北上京城了。 直到去年,也就是天启二年(1622年),天启帝采纳兵部上书的满洲努尔哈赤勇兵悍将非“火器战车不可御之”的谏言,派人去到澳门向葡萄牙人购买火炮。从而让滞留澳门的传教士们以军事专家的身份,得以随炮而行,进入内地。 登陆大明内陆后,汤若望便换上了大明儒生服饰,把的德文姓名“亚当”改为发音相近的“汤”,“约翰”改为“若望”,正式取名汤若望,而其字“道未”出典于《孟子》的“望道而未见之”。不久,他便带着几个修士和护卫骑士,启程北上。 今日,是他们到达北京城的第一天,在客栈里安顿下来后,他们便前来附近这个小酒馆就餐,正好和高杰等遇上了。 高杰是学考古出生的,自然对汤若望这个大名人了如指掌,稍稍惊愕了一下后,便恢复常态,热情道:“原来是汤若望汤大哥,幸会幸会!” 汤若望也客气了一番,指着那红发的高大洋人介绍道:“这位乃是我们教会骑士穆勒大人!” 高杰又向穆勒抱拳,谁知那穆勒视若未见,仍旧死死盯着姬龙峰,怒气不减。 姬龙峰是个好斗的家伙,见状也来劲了,大声道:“兀那红毛大个子,你鼓着眼睛做什么,是不是想和俺打上一架啊?!” 高杰制止不及,知道事端又被挑了起来,心里苦笑,暗骂姬龙峰这小子真是猴子派来的惹事精。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贵族与平民 汤若望是这支队伍的领导者,而穆勒则是受罗马耶稣教会派遣,专门护卫传教士的骑士。 骑士,是欧洲中世纪时受过正式的军事训练的骑兵,后来演变为一种荣誉称号用于表示一个社会阶层。在那时的纷乱局势中,国王和贵族都需要一些在战争上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兵种,为此他们会悉心培育一些年轻人,使之成为骑士。而骑士的身份,往往不是继承而来的,其本质也与贵族不同,属于贵族的最底层。他们除了和贵族一样能够获得封地之外,也必须在领主的军队中服役,并在战争时自备武器与马匹。 一般来讲,骑士分成两个级别,一种叫ba,就称为骑士,这个名字来自于他们长方形的旗帜,是作战的主力。另外一种叫bachelor,即学徒兵或见习骑士,他们组成更小的队列跟在主力后面,需要积累经验,掌握更多的作战技巧。见习骑士的旗帜也是长方形的,但末端开叉成燕尾状。等他们有了相当的功绩后,可以向司令请求升级。于是传令官将之旗帜上的燕尾剪去,升级成骑士。 随着基督教会的日渐做大、世俗皇权的悄然没落,在欧洲极富盛名的骑士们纷纷依附于教会门下,发誓效忠。因此,很多教会的行为准则成为了骑士的准则,骑士成为了上帝的战士。虔诚成为首要准则,信仰基督教既是品质,也是资格,对骑士有了规定和约束。骑士的装备也代表着教义,剑是十字架的象征,盾代表着保护教会的职责,双刃剑则代表了正义的一面和杀敌。而且信仰上帝,骑士也必须有实际行动,为祈祷和忏悔罪行。骑士必须成为保护教会的卫士,世俗国家是上帝在人间的房间,国王是房间的代表,骑士保护国王既为保护上帝,从而转化为保护教会的职责。 汤若望出自科隆望族白尔家族,他虽然是家族里非常出色的子弟,但并非嫡系,留在家族中没有太大的前途,所以其父母便认同了他加入耶稣教会,成为传教士的做法。这次前来东方传教,除了教会委派的穆勒等两个骑士外,白尔家族还破例为他配备了一个年轻的见习骑士做贴身护卫。 穆勒来自神圣罗马耶稣教会,并非白尔家族的骑士,地位尊崇,所以对汤若望和其他几位年轻的传教士没有多少尊敬之意。此刻见姬龙峰又出言挑战,哪还再理会汤若望的劝阻,一把将他推出老远,对姬龙峰怒吼道:“贱民,竟敢挑战本骑士的威严,你,给我滚出去受死吧!” 说罢,他转身踹开小酒馆的木门,到了外面街道上。寒风卷着大片的雪花从门口吹了进来,令酒馆里的掌柜、酒保和其他的无关客人打了几个寒颤,没有一个人敢作声。 高杰没想到洋鬼子穆勒竟然如此嚣张,扬言要在大明京城街道上当街杀人,不由得气极反笑,当下也不再阻拦,对跃跃欲试的姬龙峰没好气得道:“现在满意了吧?!你惹出的麻烦,自己去解决!记住,小心点,别大意受伤,但也别出手太狠,搞出认命。。。” 没等他叮嘱完毕,姬龙峰早就如风一样的男子般掠过他的身边,窜出门去,只留下了一句话:“我知道了!你好罗嗦,跟个老婆婆似的!” 高杰鼻子差点气歪了,苦笑一声,走到汤若望身边道:“汤大哥,我这个朋友脾气不好,把小事搞成了大事,实在抱歉!” 汤若望甚至穆勒的脾气,也清楚此事不光是姬龙峰一人的责任,连忙微笑道:“高杰小朋友此言差矣,在我们那里,武士们好勇斗狠、比武决斗,本是常事,没什么好奇怪的,你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咱们还是赶紧跟出去吧,关键时候还可以控制下局面!” 高杰听得这汤若望的汉语虽然还说得不十分标准,但这颇长的一番话说来,有条有理,很是顺畅,心中暗赞,对其好感倍生,当下点头赞同,回身招呼悟空一声,便跟着汤若望一行人走出了小酒馆。 > 北京城的雪越下越大,此刻,酒馆外的街道上看不到半个行人,显得空旷寂寥。等高杰等来到街上,姬龙峰和穆勒早已斗在了一起。 眼前的战局,着实让高杰吃了一惊。因为在高杰的认知里,中国的武术博大精深,绝非西方人所能比的。西方人所擅长的,无非就是依靠肌肉力量取胜的拳击罢了。然而此刻穆勒所展示出来的技击术,却让他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穆勒身高过两米,身体壮硕,浑身肌肉虬结,鹰鹫般的眼睛和浓黑的络腮胡子给人一副凶悍武勇的印象。他双拳一前一后,护在头部,摆出的架势的确跟西方拳击有几分相似,但他脚下灵活多变的步法和时不时暴起踹击的腿功,却绝不是拳击中使用的招数。 从穆勒的拳脚破空之声中,高杰就可以清楚感知到,这个高大的洋鬼子的力量和速度都甚为惊人,两者相结合,形成了一种恐怖的攻击力。 姬龙峰起先还真没有把穆勒放在眼中,但在硬碰了几下,在力量上吃了点亏后,他开始收了轻视之心,不得不使出心意**中领悟的“鸡腿”和“虎抱头”两式,通过变幻莫测的步点身法和威势不凡的拳掌内功,将局势扳了回来。 一时间,两人在纷飞不止、几欲迷人眼的大雪中纵横跳跃、呼喝连连,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一斗,便是半个时辰,跟随汤若望一起来的几个传教士早就已经冷得瑟瑟而抖,像打摆子一般,哪还有心情去关注街上争斗。汤若望自幼是个书呆子,没习过武,体质羸弱,此刻自然也冻得连连跺脚。只是,在他身后的一个青年却引起了高杰的注意。 那个年轻的洋人头发眉毛都是黄色的,与悟空不同,他的毛色是淡淡的金黄色,悟空的是较深的棕黄色。他个头不高,和姬龙峰差不多,在西洋人中属于很矮的那种,身材也不魁梧,长相更是普普通通,看上去就像是农庄中一个农夫家的孩子似的。 然而,唯有他,在这冰天雪地里,静静地在汤若望身后站了半个时辰,纹丝不动,就像是个雕像一样,挺拔伫立,严寒似乎完全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高手!”高杰在心里暗自给这个年轻人定了位。看样子,他像是汤若望的贴身护卫,身手应该不错。 而场上的姬龙峰和穆勒两人,斗到酣处,呼喝震天,拳**击之声不绝于耳,冉冉的白汽从他们头顶冒出,在漫天雪花中升腾而上。而他们周身数米范围内好似形成了一个护罩,雪花触及便纷纷弹开或溶解,以至于在脚下出现了一个直径七八米的圆形空地,空地上没有半点积雪。 感觉姬龙峰过瘾也过得差不多了,高杰拍掌大叫道:“好了好了,可以停手了,老妈喊你们回家吃饭了!” 姬龙峰跳出圈外,满脸兴奋之色,对高杰道:“要得,今天暂且打到这里,先回家吃饭要紧!” 穆勒缓缓收了拳脚,望了望姬龙峰,冷冷道:“你的拳脚不错,倒也还算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不过等到真正上马仗剑一战,只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姬龙峰闻言,回头嘿嘿一笑道:“大个子,你还别说大话,你有剑,俺有枪,谁怕谁啊?!!” 穆勒正待反唇相讥,却听大雪弥漫中传来一声冷哼:“我家首辅的贵客,岂容你这贱民相扰!”话音甫落,姬龙峰身后,从大雪中突兀地出现一只手掌,狠狠向他击来。 高杰适才也听到了大雪中似乎有人在靠近,还未等引起重视,便出现了这惊人的一幕,令他骇然惊呼出声。 姬龙峰打架的经验丰富,此刻毫无防备,骤遇偷袭,依旧没有惊慌失措, 愣是在间不容发之际凭空将身体反转过来,右掌同时迎着那只穿过大雪的手掌击出。 “砰”得一声闷响,姬龙峰向后飞退,在高杰身边止住了步履,稳住身形。从他并不匀速的呼吸声里,高杰知道大头吃了暗亏。 随着姬龙峰的飞退,在他适才立身之处现出了一个人影。此人身形瘦高,头戴儒巾,身穿青色儒衫,衣角被寒风吹起,显得人和衣服都很是单薄。他下颌留着三缕长须,脸色冷峻,细长的眼神里隐隐含着一股阴冷的杀意。 从那人已出现,高杰便觉一凛,心中升起一种危险的感觉。 那人人年约五十来岁,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知书达理,好像适才偷袭之事和他毫无关联。 还没等姬龙峰怒骂出声,穆勒已经冷冷对那人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参与我与这小子的决斗?” 那人淡淡一笑,对穆勒抱拳道:“在下乃是礼部尚书孙大人的客卿孙慎言,特此前来迎接各位远道而来的修士。” 穆勒依旧冷冷道:“你怎可向与我决斗的对手实施偷袭?这有违我神圣罗马耶稣会骑士的精神!” 孙慎言毫不在意地道:“你是教会骑士,是贵族,我出自江苏武进孙氏宗族,亦是贵族子弟,身份尊贵,和这个蝼蚁般的贱民需要讲什么道义?!” 姬龙峰、高杰和悟空三人平日里都喜欢身着布衣。今日高杰进宫面圣时换了套侯爵的特定礼服,出宫时便换回了布衣,所以在这孙慎行眼中,他们三人不过就是几个平头百姓罢了。 江苏武进孙氏宗族,号称大明五大家族之一,不但是财力雄厚的财阀,而且势力庞大,族中高手众多,在黑白道俱是顶级的势力。米脂县李氏宗族等与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就连孙氏宗族随随便便的一个旁系小家族,米脂县的三大家族也是比不上的。 大明有钱有势力的财阀不少,多集中于江南鱼米之乡,也多为大明有权势的王公侯爵的子孙传承而来。当今最为有名的,分别是武进孙氏、福清叶氏、高邑赵氏、洪都刘氏以及应山杨氏五大财阀,合称“柳叶顺朝阳”。 五大宗族根基深厚、势力庞大、资源丰厚,培养出无数有才能的子弟,进入到朝堂、商界、武林等各个领域,以求为家族谋取更多的利益。 礼部尚书孙慎行便是来自五大宗族之一的高邑孙氏,此刻现身于此的孙慎言,则是高邑孙氏宗族派在孙慎行身边进行护卫的族中顶尖高手。 当年利玛窦在大明京城传教,身穿儒服,采取“合儒”的策略,结识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其中就包括叶向高、孙慎行、刘一燝等东林士子。这些情况,汤若望在教会图书馆中的资料里也都有了解,所以这次他甫一进京,便安排杂役前去大明礼部尚书孙慎行的府上通报。 在利玛窦传教期间,京中士子官员有几十位信了基督教,这其中就有孙慎行。所以他一得到汤若望等传教士抵达京城的消息,便立即派孙慎言带着几个人前去小酒馆迎接。 然后,便有了孙慎言偷袭姬龙峰,相助穆勒的一幕。 孙慎言身为武进孙氏宗族子弟,现在更是大明礼部尚书孙慎行家的客卿长老,自恃身份尊贵,平日里根本不会把一般的百姓放在眼里,别说击退姬龙峰,便是将其击毙了,孙慎言也不会有半点愧疚,因为,在他眼中,贱民就是贱民,和地上的蚂蚁没有区别。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眼中的这个“贱民”,还有在一旁观战的两个布衣少年,并不是随便就能欺负的普通人。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孙氏高手 高杰听到孙慎言一口一个“贱民”,不怒反笑,先是制止了暴怒不已的姬龙峰,迈步上前,大声道:“这位高贵的孙先生,不知怎的,我怎么看到你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孙慎言轻蔑地瞥了高杰一眼,冷冷道:“我可没有和下等人结识的习惯!” 高杰一边向他走去,一边嘿嘿一笑道:“孙先生,您真的不记得了吗?咱俩不但认识,而且还交情匪浅呢!” 孙慎言见高杰说得似模似样,有板有眼,禁不住有些迟疑起来,开始正眼仔细打量起走到了近前的高杰。 高杰靠近孙慎言,故作神秘地道:“我想起来了,小子和孙先生不但是熟人,而且。。。” 孙慎言见高杰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禁不住追问道:“而且什么?” 高杰道:“而且,还有很大的渊源。。。”高杰的声音越来越轻,引得孙慎言不得不把脑袋越靠越近。 待到两人几乎呼吸相闻,高杰突然大喝道:“你不就是我在老家养的那条叫阿黄的狗吗?!装什么大头蒜啊?!” 话甫一出口,他早就运足了内力的右掌从肋下无声无息地击出,就听“啪”地一声脆响,孙慎言左颊中掌,倒退数步方才站稳,半边脸顿时红肿起来。 孙慎言乃大明五大家族之一,江苏武进孙氏宗族里最出色的高手之一,除了几位早已隐世不出的老人之外,他的武功可排进前三之列,实力不凡,仅在现任族长和训诫院长老之下。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被宗族派遣来京,担任护卫在大明朝堂中担任要职的孙慎行的重任。 孙慎言素来眼高于顶,自负武功了得,哪里想得到高杰这个衣着普通的小孩敢对他动手,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还得手了,顿时伸手抚摸着高高肿起的左颊,看向高杰的目光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眼神。 高杰最恨有人暗算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李姬娜的遭遇令他至今难以忘怀,所以对孙慎言这个偷袭姬龙峰的家伙动了惩戒的念头。从孙慎言适才一掌的力道里,高杰深知这个家伙武功高绝,如果和他正儿八经地拼斗的话,己方三人齐上都不一定能占得便宜,于是先行诱敌之计,再暗中使出无声无息的“无为掌法”,一击竞功。 姬龙峰见了,顿时在一旁乐得翻了个跟头,拍掌大笑道:“打得好!打得好!” 高杰此刻早已收敛了笑意,对孙慎言冷笑道:“对不起,我认错了,你不是我老家那条叫阿黄的狗。阿黄可是条好狗,而你,不过是孙家一条摇头摆尾的哈巴狗!” 孙慎言此刻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羞怒之下嘶声大吼道:“臭小子,找死!” 话音刚落,他双掌交错击出,两道无可匹敌的掌力激飞漫天鹅毛大雪,悍然向高杰击来。 孙慎言自小苦修家族武学,至今已历四十余载,武功几乎已臻化境,这一掌含愤而发,毫无半点留情,竟是要将高杰毙于掌下。 孙慎言掌劲尚未及身,高杰便知厉害,哪里敢硬接,运转“幻莲变”,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一章,同时使劲大喊道:“杀人了!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要杀人了!” 孙慎言这含愤带怒,势在必得的一掌落了空,又呆了呆,心中怒气更甚,对高杰大声的呼救声置若罔闻,转身再次发掌向其追击而去。 没等掌势成型,孙慎言忽觉身侧有两股劲风袭来,心中一凛,急忙将追击高杰的双掌转向,改攻为守,横在身体的侧面。 “砰”、“砰”两声响起,孙慎言退了两步,稳住身形,抬眼望去,就见姬龙峰和一个黄发黄眉的小孩向后翻了两个跟头,落在了七八步之外站稳。 孙慎言眯了眯眼,冷声道:“没想到,你们三个黄毛小子还都有两下子,只可惜,碰上了我,明年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 说完,孙慎言从腰间一抽,一柄细长的软剑倏然弹射而出,在漫天雪花中颤然而动,犹如灵蛇吐信,银光四射。孙慎言眼中杀机一闪,低喝一声,真气运转,孙家独门内力灌注软剑之上,本来晃动颤抖不已的细长银剑顿时静止下来,剑身笼罩上一层濛濛亮光,剑尖上一道寸长的剑芒伸缩不定,同时,一阵“嗡嗡”声从剑身上响起。 此前孙慎言偷袭姬龙峰,之后高杰又暗算了孙慎言,穆勒在一旁都看在眼中,作为神圣罗 马耶稣会骑士,他心中对这些不够光明磊落的做法非常不屑。然而,当看到孙慎言的软剑在其运转内力加持后,产生了如此奇特变化,穆勒的神情终于凝重起来。 同样的,已经和姬龙峰、悟空汇合了的高杰,身体也绷直了,他深深知道,己方三人即将要承受的,是孙氏宗族绝顶高手的雷霆一击。 孙慎言被高杰暗算羞辱,在带来的孙家护卫面前颜面大跌,令其对高杰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如果不使出绝招,一时之下拿眼前这三个小子还真没办法。当下再不留手,杀心大起,孙氏宗族三大绝学之一的“幻影剑”便使了出来。 软剑挺直,犹如一支细长的银针,刺破空气,穿过纷飞的雪花,瞬间便来到了高杰的面前,真气加持下,剑尖银芒吞吐,就好似长长的软剑更加长了两三寸一般。那剑芒凝实无比,亮得耀眼,显然在其中凝聚了无穷的能量,一种可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悟空反应最快,低声发出兽吼,身形弹射而起,向孙慎言冲去,双掌成爪,带着呼啸声抓向他的颈部动脉。 姬龙峰也已经从背后抽出银枪,来不及将枪身伸长,便使枪如判官笔,径直对着软剑的剑尖刺去。 高杰武功虽不如姬龙峰和悟空,但经“白莲九生”开发过的他感官灵敏,且对危险有预判的神奇能力,早早便做好了应变的准备,他身形未动,但右手已经伸进了怀中,握住了用绣春刀熔炼的那把短剑。 眼看软剑就要和姬龙峰的银枪相交,孙慎言嘴角露出阴森森的笑意,就见那笔直如针的软剑一弯一曲,倏然间微微调整了攻击的轨迹,和姬龙峰的银枪贴身而过,然后再次挺直如针,向高杰扎去。 而悟空的双爪尚未触及孙慎行的颈部皮肤,便被其奋起左掌接住,两人硬拼了一记。 三小中,要数悟空的武功最高。悟空自小在山林中与百兽的争斗中长大,加之有灵兽黑虎的抚养,还有全真道观灵丹锻造身体,与常人相比,有着巨大的先天优势。他之前虽没有习过成套成型的武功,但从无数次与百兽实战中悟出的战斗经验、身法,以及源自于百兽的技击之术,却是人类武术追求的极高境界。 他这一扑,眨眼即到,双爪如钩,像极了一只迅猛无比的猎豹,让孙慎言再次大吃一惊,只好运起剩余的内力,伸出左掌与其硬拼一击。 这一拼之下,悟空的攻击虽然被挡住,但孙慎言仍旧被震得血气翻涌,身形禁不住向一旁歪倒,而其右手所持的软剑眼看要攻到高杰面门时,也被带得偏离了目标。 但孙慎言不愧为孙氏宗族顶尖高手,处变不惊,身体被震得侧移的过程中,誓杀高杰之心没有半点动摇,他的眼睛始终都死死盯在高杰身上,手中银亮软剑一偏离目标,他便运转独门技法,只见软剑突然之间竟如半月般弯曲,眼看就要错失目标的剑尖,诡异莫测地再次盯住了高杰的咽喉。 这离奇的剑法,这惊现的变化,无一不是大出众人所料。悟空和姬龙峰救援高杰未果,但招式已经使老,顿时大惊失色。他们俩都深知,高杰虽然时不时会使出些稀奇古怪的暗招,但其真实的武功却还是比较弱的,而孙慎言的实力却尚在悟空之上,这一剑高杰又哪里能够挡得住呢? 高杰望着在眼中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的软剑剑尖,心中也不免紧张。他清楚地知道,此刻应该用上“幻莲变”中的避剑式来闪避,但孙慎言这一剑,并非普通的剑,软剑弯曲而击,本就诡异非常,加之孙慎言内功极深,这一剑速度快如流星,能不能顺利闪过,高杰也感到心里没有底了。 俗话说,搏一搏,单车便摩托,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拼死一搏了。高杰稳定心神,全力施展避剑式,身形急闪,同时右手从怀中抽出短剑,向软剑的剑尖削去。 由于和孙慎言武功实力相差太大,身形能不能避开,短剑能不能挡住,高杰此刻只能在心中暗念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了。 不知是高杰把佛祖和上帝强行弄在一起,引得两位大神不高兴了还是怎的,佛祖上帝都没有显灵保佑,高杰的短剑刚触及软剑便被弹飞,幻莲变虽快,但仍然只能让其避开了咽喉,眼看着那细亮的剑尖就要扎入高杰的肩膀。 孙慎言眼见在悟空、姬龙峰和高杰的联手抵抗下,自己这一剑没能如愿刺穿高杰的咽喉,虽觉有些可惜,但看着那已经触及高杰肩膀的剑尖,他依旧露出了残忍的笑意。毕竟,能重创这个可恶的臭小子也能稍解他的心头只恨。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藏龙卧虎 高杰没想到孙慎言武功如此高强,软剑阴诡迅疾,就连他自认为已经修炼到了一定境界的“幻莲变”都没有完全避开,眼见剑芒就要扎进肩膀,背心不由得冒出冷汗,平生第一次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姬龙峰和悟空一个招式用老,一个被孙慎行迫退,此刻哪里还来得及救援?!两人察觉到了高杰身处险境,心中大急,目眦欲裂。 软剑如蛇,蜿蜒而至,在飘飞的大雪中,那剑芒愈加明亮,高杰肩膀的皮肤已经感觉到磅礴而炙热的锐利能量。 就在他肩膀的麻布布料几乎被剑芒破开一个小洞之时,在寒风咆哮声中,突然多出了一阵呼啸之声,而且,这“呜呜”的呼啸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紧接着,众人的目光中便出现了一道亮如白昼的刀芒。啸声和刀芒几乎是瞬发即至,突兀而来,一柄单刀在雪花织就的帷幕中劈出了一个笔直通道,直接撞击在孙慎言的软剑之上。 随着一声轻响,软剑被荡得反向弯曲,剑芒仅仅划破了高杰肩膀的布料,偏离了目标。 势在必得的一剑竟然无功而返,孙慎言又惊又怒,正待破口喝问,就听不远处的大雪中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孙先生当街行凶,当我兵马司无人吗?!” 声音刚落,就见一匹黑色高头大马从大雪中冲出,马上坐着一位黑盔黑甲、白面黑须,瘦削精干的大汉,正是南城兵马司指挥骆养性。 孙慎行见骆养性驾到,眼睛眯了眯,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软剑,脸上堆起笑意,抱拳道:“原来是骆大人,在下有礼了!” 黑马冲到众人面前,被主人骤然勒停,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唏律律”的叫声,便稳稳站定。骆养性端坐马上,右手一扬,瞧也不瞧,便将和软剑相撞飞起、将将落下来的腰刀接住,“刷”地一声插回腰间刀鞘中,然后冷冷地道:“今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孙先生竟然还有兴致在大街上妄动刀兵,骆某佩服!” 孙慎言嘿嘿一笑道:“骆大人说笑了,孙某出手是有原因的。适才孙某见这三个小贱民意图袭击我家孙大人的贵客,一时情急,方才出手训诫,并非有意在骆大人的地面上行凶杀人!” 骆养性转头看了看汤若望等几个洋人,皱了皱眉,随即对孙慎言沉声道:“这些外域之人便是孙大人的贵客?” 孙慎言点头道:“正是,他们不远万里从外域东来,今日刚刚抵达京城,我此来便是奉了孙大人的命令,要将他们接到府上去的!” 骆养性又指了指高杰等三人,问孙慎言道:“你口中所说的三个小贱民,便是说这三位吗?” 孙慎言狠狠瞪了高杰一眼,晗首道:“正是,这三个小贱民竟然敢在骆大人的管辖之地对我家大人请来的贵客动武行凶,真是胆大包天,还要劳烦骆大人将他们擒拿问罪才是!” 骆养性饶有兴趣地盯着孙慎言看了半天,直到把这个家伙看得有些发毛,这才仰头放声大笑起来。 孙慎言心中惊疑不定,皱眉道:“骆大人,你这是何意?” 骆养性收了笑声,也不回答,盔甲一阵乱响,便翻身下马,来到高杰面前,抱拳笑道:“末将见过忠勇侯!” 高杰此刻已经从惊吓中稳定下来,也抱拳回礼道:“骆大人客气了!” “忠勇侯?!”孙慎言目瞪口呆,惊得身体微微一晃。除了护卫当朝礼部尚书孙慎行,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孙府之中,从未和高杰谋过面,却哪里会知道眼前这个布衣少年竟然就是名声鹊起的忠勇侯呢? 这时,姬龙峰也来到骆养性面前,大声道:“骆大哥,适才俺和那个红头发的大个子正在切磋比试,这个家伙便突然出手偷袭,简直就是卑鄙无耻之极。他武功太高,小杰差点就被他伤着了,你可得给我们报仇!” 骆养性闻言,立刻便知又是这个武痴惹的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转头对高杰道:“没事吧?” 高杰摸了摸肩头破了个洞的布料,苦笑道:“要不是骆大人及时赶到,我就有事了!” 骆养性这才放心,转身走回到孙慎言面前,冷冷道:“孙先生,你既出自名门望族,又是孙大人府中高人,岂可在京城如此莽撞行事,适才若不是我出手及时,忠勇侯伤在了你的手中,只怕是连孙大人也担当不起!” 孙慎言脸色煞白,连连点头,随即快步走到高杰面前,俯首抱拳道:“在下有眼无珠,行事鲁莽,无心之下开罪了侯爷,请恕罪!” 高杰见骆养性并没有当场将孙慎言拿下,便知这家伙来头颇大,骆养性感到有些难办,便淡淡道:“孙先生武功高强,本侯佩服!如今我并无大碍,此事便就此作罢了。另外,本侯还有一言相劝!” 孙慎言连忙道:“侯爷尽管训示!” 高杰冷声道:“孙先生既是武林高人,当行锄强扶弱的侠义之举,如若再如今日这般欺凌平民百姓,实是有辱先生的身份!” 孙慎言闻言,脸色阴沉,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高杰转目看向高大的穆勒,高声道:“密斯特穆勒,我适才从汤若望先生那里得知,你乃是教会骑士,此次是护卫几位修士远渡重洋,来我大明传教的。素闻上帝耶稣一贯秉持众生平等的理念,贵族平民一视同仁,你既已信奉上帝,又为何要轻贱平民百姓呢?贱民一词,希望你以后再勿使用的好!” 穆勒见了大明将领骆养性对高杰的态度,以及孙慎言前后反差极大的态度,早就明白了这三个少年后台很硬,他虽然一直心高气傲,但并不愚蠢,此行远离故土,来到陌生的东土大明,也不敢再放肆。听了高杰的话之后,不敢还口,也低下头,默然无语。 而汤若望此刻却快步走到高杰面前,抱歉道:“适才不知阁下是侯爵大人,我等实在有些无礼,请大人见谅!” 高杰对这个历史中的名人颇有好感,当下笑道:“nevermind!密斯特汤,我大明还有句俗话叫不打不相识,以汤修士的为人,我们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朋友呢!“ 汤若望喜道:“没想到侯爵大人不但了解我神圣罗马教会的耶稣教,竟然还通晓西方语言,真是令人惊讶。能与您成为朋友,实是我的荣幸!” 孙慎言自从随孙慎行来京后,从未碰过这么大的钉子,一时间郁郁寡欢,见汤若望和高杰谈笑风生,更是气闷,有气无力地道:“我家孙大人在府中正等着,请各位修士这便随我去吧!” 汤若望闻言,只好与高杰依依惜别,带着一众修士随着孙慎言带来的几个手下告辞离开。 姬龙峰见孙慎言走了,心有不甘地对骆养性道:“骆大哥,你怎么不把那个姓孙的家伙抓起来,给俺们三个出出气?!” 没等骆养性回话,高杰便白了姬龙峰一眼道:“京城之内,藏龙卧虎,达官贵人比比皆是,你以为想抓谁就能抓的吗?” 骆养性赞赏地看了高杰一眼,微笑道:“小杰说的没错,孙慎行位居礼部尚书高位,孙氏宗族又是五大家族之一,极有势力,在大明影响力巨大,为了今日这点小事,岂可大动干戈?但是,假如孙慎言适才伤了小杰,我自会毫不犹豫拿下他!” 高杰心中疑惑颇多,觉得在大雪中询问颇为不便,就拉着骆养性进了小酒馆中,重新烫了一壶米酒,要了几个小菜,边吃边问了起来。 从骆养性的口中,他这才知道了所谓的“五大家族”,也才弄清楚,当初在米脂县明争暗斗的三个家族,在“杨柳顺朝阳”五大家族面前,根本就是小虾米。 如今东林人主政朝堂,而这五大家族的代表人物尽是东林士子,在黑道白道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无人敢轻易得罪。 姬龙峰听完,撇撇嘴道:“这些有权有势的家伙,俺可不怕他们!” 骆养性笑了笑道:“大头,你除了打架惹事在行,在其他方面就是个呆子,哪里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连当今圣上都要给这五大家族几分面子,何况是我这么个小小的兵马司指挥呢?!” 高杰点头道:“师哥说的对,不管是朝堂之上,还是绿林之中,皆是藏龙卧虎,水深着呢,以后切不可轻易惹是生非。今日这个孙慎言,武功就深不可测,要不是师兄及时赶到,我定会伤在他的软剑之下!” 骆养性面色沉重地道:“孙慎言在孙氏宗族中也是排名前三的顶尖高手,武功不在我之下。适才他那一剑,如若击中小杰,那可就真麻烦了!” 姬龙峰“哼”了一声道:“那软剑细得就跟绣花针一般,大不了就刺出个小窟窿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骆养性摇头道:“非也,我对孙慎言的武功很清楚,适才他那一剑,看似普通,其实在剑芒中隐含了孙家独门真气,一旦刺中小杰肩膀,内劲便会在皮肤下、肌肉中爆发,足以摧毁整条胳膊的筋脉,到时,小杰的这个手臂很可能就废了!” 高杰想到自己差点就变成个独臂大侠,忍不住一阵后怕。 姬龙峰这才“哼哼”了两声,不再反驳。 if(('readtype!=2&&('vipchapter ('; }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南京教案 高杰皱着眉问道:“师兄,我来京也有几个月了,平日里从未见过有外域的传教士,怎么今日却碰上这么多?” 骆养性微笑道:“这些外来的传教士是今日方才进入京城的,走的正是我负责戍卫的南城城门。此前,我已经事先接到了叶向高和孙慎行两位大人的命帖,言明这一行外来的和尚是他们的贵客,命我放行。在他们进城后,我有些不放心,便寻迹而来,碰巧遇到了方才的争斗。” 姬龙峰道:“也就是说,以前从未有过像他们这样的妖怪来京咯?” 骆养性摇头道:“大头,这些人不是妖怪,只不过是来自外域的传教士罢了。而且,他们也不是来我大明的第一批传教士。听我爹说过,在先皇万历帝时,曾有个叫利玛窦的传教士到了北京,很受万历帝的青睐,也得到了许多公卿大臣们的礼遇,在当时的影响力是很大的。只是,后来因为一起偶然的事件,所有的传教士都被本朝驱逐,之后便再也见不到这般来自外域的传教士了。” 高杰好奇问道:“偶然事件,那是怎么一个情况?” 骆养性想了想道:“细节我也不是太清楚,只了解一点大概的情况。据说,事件是在利玛窦去世后第六年发生的,影响巨大。。。” 原来,利玛窦为了在大明顺利传播天主教,采取了“合儒超儒”的策略,让西方修士入乡随俗,脱下僧袍,换上儒服,住进中式房屋,并潜心研究中国经史和伦理,寻找其中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点。在同朝野名流交往的过程中,这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又熟读汉文典籍的西方传教士,自然赢得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的好感和信任,从而达到其传播信仰的目的。但有些狂热的传教士们,认为利玛窦过于迁就中国人,影响了天主教的“纯正性”,发展教徒速度太慢。在利玛窦去世之后,开始改变利氏的传教路线,采取激进式的传教方式,坚决排斥儒家思想,严禁中国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子,激起了社会人士的反感与怀疑。 明神宗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沈榷到南京任礼部侍郎,他崇信佛教,对天主教毫无好感。当时,天主教在南京建立了教堂,教务有很大的发展。1616年,沈榷向万历帝写了几封信,信中极力批判天主教的教义和教徒,认为他们对皇帝和中国的文化都很不尊重。他站在儒家的立场上,提出了种种理由,列举了一系列证据,完全否定了天主教,甚至说天主教的历法也破坏了中国人的道德秩序。还说在华天主教传教士与白莲教有染,图谋不轨。当时已加入了天主教的徐光启上疏辩护不果。 沈榷最初的两次尝试并没有成功,第三次他联合了皇帝的一位亲信和其他几位高官共同攻击天主教。一些传教士如王丰肃、谢务禄等在南京被逮捕,朝廷宣布了天主教的一系列罪行,七月十二月庞迪我、熊三拔等人从北京被押解澳门。他们所建立的教堂被拆毁,一些墓地也遭到破坏。 这是明朝末年西洋传教士在华的第一次重大挫折,传教士们被驱逐,在中国内地几乎无立足之地,史称“南京教案”。这次教案持续了三年的时间,直至1621年沈官员被撤职。 听完骆思恭的叙述,高杰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如今的大明,对这帮来自神圣罗马教会的传教士的态度有所转变咯?” 骆养性略一沉吟,回答道:“这我倒并不清楚,似乎并无正式的通告!不过,当朝首辅叶向高、礼部尚书孙慎行等权臣俱是天主教的支持者,况且还有利玛窦在大明吸收的第一代教徒中最有名的三个人徐光启、李之藻跟杨廷筠的定理相助,想来这来自外域的教派很快又将在我大明重整旗鼓的。” 对徐光启,高杰是早就闻名已久,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大明最早加入天主教的信徒。其实,徐光启、李之藻跟杨廷筠三人都是专心学术研究的士子,因仰慕利玛窦带来的西方天文、数学等方面先进的科学技术,成为了天主教在大明的代表人物,被称为“圣教三柱石”。 骆养性将杯中温暖的米酒一饮而尽,随即起身道:“小杰、大头、悟空,我尚有要务在身,不能陪你们久坐,这便去了。这两日,你们找机会到府上来,熊兆珪和王睿王曦兄弟俩可是想你们想得紧!” 想起此前在深入后金腹地历经生死的一段难忘经历,高杰等顿时露出微笑,立刻应允下来。 送走骆养性,高杰等也未久坐,便结帐准备离开。 在走出小酒馆大门时,一个身穿布衣、面黄肌瘦的中年汉子醉醺醺地和他们三人擦肩而过,东摇西摆、踉踉跄跄之间,和高杰等碰撞了几下,歪歪斜斜顺着柜台坐在了地上,兀自酒醉迷糊地嬉笑着,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姬龙峰喝骂了几句,跟着高杰走出酒馆,正要冒雪而行,却被高杰一把拉住,三人一起闪身来到酒馆旁。 姬龙峰缩了缩脖梗,不解道:“小杰,这么大的雪,冷死了,你不回家,拉着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高杰面带神秘的微笑,低声道:“大头,刚才,我们又碰到高人了!” 姬龙峰立刻来了精神,瞪大眼睛兴奋道:“高人?!又有架打了?!” 高杰一巴掌拍在姬龙峰脑袋上,没好气地道:“打架打架,除了打架你还知道什么?!你不是才发了饷银吗?掏出来看看,还剩下多少?” 姬龙峰顿时警惕道:“做什么?跟你这个财主相比,俺可是个穷人,就几两散碎银子的家底,你可别想找俺借钱!” 高杰气得哭笑不得,骂道:“没想到你不但是个武痴,还是个吝啬鬼!” 姬龙峰白了高杰一眼道:“饱汉不知饿汉饥!” 高杰苦笑道:“放心吧,我不是要找你借银子,只是让你看看你的家底还在不在!” 姬龙峰闻言大惊,连忙在怀中一阵乱掏,随即便大惊失色地叫道:“我靠,俺的银子呢?!”一阵慌乱后,他眼睛一亮,一把拽住高杰的胳膊问道:“小杰,俺的银子是不是在你那里?” 高杰摇头道:“说什么呢?你的银子怎么会在我这?!再说了,你刚才还说过,我是财主,又岂会看得上你那点银子?” 姬龙峰盯着高杰看了半天,见其不像说假话,顿时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哀嚎道:“老天啊,你怎么能如此对待俺这么个穷人啊?!那点银子可是俺全部身家,如果没了,俺可怎么活啊?!” 高杰瞪了他一眼道:“好像你在我府中吃喝拉撒,从未花过半文钱,何来活不下去之说?” 姬龙峰眨巴眨巴眼睛,扮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你曾说过,你的就是俺的,俺们是兄弟,不分彼此。你有那么多钱,俺们吃你的喝你的不都是应该的吗?” 高杰闻言,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方才对姬龙峰伸出大拇指道:“你狠,脸皮厚,我服了!” 姬龙峰嘿嘿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俺这不都是跟你学的吗?!对了,你咋知道俺的银子没了?” 高杰撇撇嘴道:“因为,我的银子也没了!” “啊!”姬龙峰闻言蹦起老高,大呼道:“谁这么大胆,竟敢偷窃俺们的银子?!” 高杰淡淡道:“这些银子丢就丢了,本也无甚大碍。不过,大头你好好想想,能在毫无察觉之下,无声无息、无迹可寻地盗取了我等贴身揣着的银钱,是何等高明的手段?!” 姬龙峰这才明白高杰的意思,顿时冷静下来,默默点头道:“如此想来,此人手段可真是有点高明哦!” 高杰也晗首道:“是啊,此人绝非普通小贼,应该是大有来头的!” 姬龙峰接道:“于是,你就拉着我们在此。。。哦,我明白了,那个贼人应该就是适才的醉汉!” 他话音刚落,就听有人道:“三位小哥果然不是常人,在下适才多有得罪!” 高杰等循声望去,就见那个瘦削的醉汉双眼明亮,大步走到他们面前站定,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姬龙峰见这家伙竟然敢在偷了自己的银子后,还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又气又恼,正待发作,就见那醉汉一扬手,两个小物件便向他和高杰射去。 姬龙峰一把接住来物,一瞧之下,正是自己丢失的钱袋,顿时愣住,不明所以。 高杰也接住了飞向自己的物件,低头深情地凝视了一下这个绿色的、对他意义重大的荷包,然后将其郑重揣进怀里,仰头笑道:“这位大哥,取了我等怀中之物,却并不远遁,反而又前来归还,不知此举是何意?” 那醉汉盯着高杰,点头道:“我早就觉得三位小哥不是常人,这才出手一试。当我出来见到三位守候于此,便知所料不错!” 姬龙峰得意地道:“你那点微末技俩,对俺们这等高手而言,岂会有效,要不是顾及你的面子,俺当场就要将你拿下,痛揍一顿了!” 高杰白了一眼大言不惭的姬龙峰,打断他道:“这位大哥别听我兄弟乱说,你的手段实是高明之极,若不是我突然需要取银子用,实难察觉到已经着了大哥的道了!” 高杰此言其实并不全是实情。他修习“白莲九生”神功,感官明锐,甚于常人颇多,此人巧手触他怀中荷包之时,便有所察觉了。只不过,他见此人手段高明,突然动了心思,并未当场拆穿。 那醉汉闻言,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高杰,半晌后放声大笑道:“小哥实乃非常之人,在下佩服!”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发丘将军 高杰玩味地看着这个中年醉汉,淡淡道:“阁下既然出手取了我和朋友的财物,为何不立即离去,偏偏赶来物归原主,不知是何用意?” 那中年醉汉一摆手,走到高杰近前,压低声音道:“适才在酒馆内,在下便觉三位小哥不是常人,此后又见你等与外域来的传教士和南城兵马司指挥将军似乎颇有渊源,可见来历不凡,故生出结交之意,露了这么一手不太光彩的手段,只是为了引起小哥的重视罢了!” 高杰颇有深意地道:“用这种手段来自荐,倒颇有意思!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中年醉汉抱拳道:“在下姓王,名丰林,乃是西城丰林古董行的掌柜。[出自己的身份,一边认真观察王丰林的反应,见他闻听之后毫无惊讶之态,对其来意更加好奇起来。 王丰林恭恭敬敬与姬龙峰、悟空见过礼后,方才对高杰笑道:“原来您便是高侯爷,果然来历不凡,看来在下适才虽然有些唐突,但能够结识到侯爷,倒算是得偿所愿了。” 高杰淡淡道:“王掌柜此话怎讲?” 王丰林抬看了看漫天大雪,随即笑道:“今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在下想邀请侯爷等一行前去在下的小店坐坐,不知侯爷可否赏脸?” 高杰看了看姬龙峰,踌躇了一下,那王丰林赶紧道:“高侯爷,在下等下有要事相告,这才贸然相邀,请勿推辞!” 高杰展颜一笑道:“如此,便请王掌柜的前面带路吧!” 高杰实在猜不出这王掌柜力邀自己去他店中所为何事,但亦不担心在这大明京师会遇到什么危险,便答允下来,决定跟过去看个究竟。 于是,高杰等三人跟着王丰林,来到酒馆旁,坐上一辆马车,向西城而去。 王记典当行是座两层楼的木质楼房,规模颇大,高杰等随王丰林掀开厚厚的棉被做的门帘,顿时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原来在一楼大厅中布置了两个硕大的炭盆,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整个大厅内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此刻店中并无客人,只有四五个伙计在忙活着。 王丰林吩咐伙计将楼上的贵宾厅也燃起炭火,这才引着高杰等登梯而上,来到了一间面积不大,但布置颇为文雅的房间。 在伙计奉上热腾腾的好茶后,王丰林这才正色道:“王某贸然邀请侯爷来到小店,为的乃是一桩生意,希望与侯爷合作。” 高杰抿了一口热茶,诧异道:“生意?我可不会做什么生意,王掌柜找错人了吧?” 王丰林摆手道:“高侯爷勿急,且听我细细道来。多年前,我这小店曾接待了一个很奇怪的客人,他不是来买东西的,而是来出售物件的。当他拿出那些物件时,我立刻便心动了。” 高杰“哦”了一声,问道:“莫非是非常珍稀的古玩?” 王丰林摇头道:“非也,这些物件之所以吸引我的,并非贵重,而是因为它们很奇特、很稀有!” 姬龙峰急道:“王掌柜,你有话就一口气说完好不好,别卖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丰林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那些物件都是来自外域,看上去甚是古旧,应该是传教士的东西。” “传教士的东西?”高杰皱眉道:“据我所知,自从前朝利玛窦修士去世,生了南京教案,外域的传教士尽被驱赶出境,你所说的这些传教士的东西来自何人?” 王丰林点头道:“高侯爷年纪不大,却见识颇广,对外域传教士的事情很有了解。没错,这批物件绝非是近年得来的,而是来自前朝,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利玛窦修士当年用过的天主教的圣物!” 说完,王丰林示意高杰等稍等,转身进了内间,半晌后捧着一个大木盒走了出来。他把木盒放在圆桌上,从腰间取了把古旧的钥匙,将盒子打开。 高杰等一眼望去,见盒子里东西不多,大概有七八样,都显得有些古旧,有装圣水的金杯、法戒、镶满宝石的十字架项链、黄金烛台等等,其中,最令高杰感兴趣的,是一个铮亮的椭圆形金属勋章。高杰轻轻拿起那枚不知是什么金属打造的勋章,仔细把玩了下,现勋章正面篆刻着一条带翅膀的黑龙,背面是弯弯曲曲的一些线条。 王丰林盯着高杰,语气有些急促地道:“高侯爷,以您的眼光看来,这些物件是不是颇有价值?” 高杰闻言,将勋章放回盒子里,然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方才缓缓道:“恕本侯眼拙,这外域修士的圣物有多少价值,实是难以揣度。不过,本侯有个疑问,王掌柜难道觉得这些圣物和我等有关系吗?抑或是觉得我等会有兴趣买下来?” 王丰林小心翼翼关好木盒,然后缓缓坐了下来,苦笑道:“非也,非也。其实,这些圣物自从被我看中买下,已经有近十年,在下本希望这些稀奇珍贵的圣物能够卖出个好价钱。谁知,事与愿违,这些年来,几乎所有的外域传教士都遭到驱逐,这些东西倒成了无人问津之物!” 高杰道:“据我所知,当今辅叶大人、礼部尚孙大人等俱是利玛窦生前的好友,而且,还有像徐光启等达官贵人成为了天主教教徒,你为何不将这些物件向他们推荐兜售试试呢?” 王丰林摇头道:“外域传教士被驱逐,被定为邪魔外道,这些物件随即也见不得光了,我岂敢堂而皇之随意拿出去兜售?!更何况,您说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像我这么一个地位卑微的小商贾,又岂能轻易见得到的?” 高杰皱眉道:“那你找我是。。。” 王丰林起身为高杰亲手斟了杯茶,殷勤地道:“适才在城南小酒馆里,我意外地在十多年后重新见到了外域来的传教士,而且,我还见到了侯爷您和他们似乎相谈甚欢,于是便有心想请您帮忙牵线搭桥,让这一盒传教士的圣物能卖个好价钱。当然,侯爷您的辛苦费自然是少不了的!” 高杰摸了摸耳垂,苦笑不已道:“王掌柜,你这弯也拐得太大了吧。适才那些传教士被接到礼部尚孙慎行府上去了,你尽管自己找上门去便是,何必要找上我,多此一举呢?” 王丰林急道:“那孙府岂是寻常人去得的?如果没有侯爷帮忙,在下万万是办不到的!” 高杰低头一想,反正自己正有意要好好和汤若望结识一番,接下这个差事也没啥不好的。不但可以通过汤若望了解如今西方科学技术展到了什么地步。而且,据高杰所知,这汤若望曾为崇祯帝督造了二十多门红夷大炮,这是高杰对其最重视,最感兴趣的地方。 想到这,高杰看着王丰林,突然道:“这些物件,真的是王掌柜收来的吗?” 王丰林闻言,脸色一变道:“自然是在下收来的,侯爷此言何意?” 高杰淡淡笑道:“据我所知,利玛窦修士死后,安葬于京城平则门外二里沟的滕公栅栏。而在十年前,有传说说利玛窦墓被盗墓贼光顾,墓地一片狼藉。我想,这应该不是王掌柜干的吧?” 王丰林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慌地连连摆手道:“侯爷,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 高杰笑道:“此处乃是你的店里,又没有外人,何须紧张?” 王丰林满头冷汗,颤声道:“盗取墓地,乃是对死人大不敬、颇不光彩的勾当,在下是个正当古董商贾,岂会与盗墓之人为伍。” 高杰紧盯着他的眼睛,微笑道:“如若王掌柜只是个平常的古董商贾,那此前那手妙手空空的本事又是哪来的?” 王丰林苦笑道:“在下年轻时穷困潦倒,也颇为顽劣,混在市井之中便学会了这些谋生的本事。适才一时兴起,想结识侯爷三人,便露了一手,实在是弄巧成拙,倒让侯爷误会了!” 高杰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个方形小印,托在掌中,然后对王丰林道:“那这方铜印,也不是王掌柜自己的,而是收来的吗?” 王掌柜一见高杰手上的小铜印,顿时跟见了鬼似的,一声怪叫,便要扑上来夺过去。 还没等他触及铜印,就见一个大脑袋的家伙挡在了他的面前,正是姬龙峰。 王丰林后退几步,仓皇道:“那铜印,的确是在下的,侯爷手段高明,何时从在下怀中取了去,我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到,实在是令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这方铜印,又能说明什么,和这天主教圣物又有何关系呢?” 高杰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冷笑,随即将掌中铜印反转,露出正面篆刻的四个古篆字,对王丰林冷冷道:“这四个字虽然难认,但本侯偏偏还就认得,实在是太巧了!” 姬龙峰道:“小杰,那上面刻的是啥字?” 高杰道:“丘将军!” 乱明风云最新章节正文第三百零六章发丘将军网址: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得罪了 “发丘将军,那是什么鬼?”姬龙峰疑惑地问道。 王丰林紧紧盯着高杰,缓缓地道:“一方铜印罢了,又能代表什么呢?” 高杰把玩着手中的小铜印,淡笑道:“换做别人,的确只会把它当作一个玩物,不巧,本侯偏偏知道这铜印的来历。” 姬龙峰急道:“小杰,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 高杰瞟了一眼绷紧了身体的王丰林,沉声道:“传说中,有一些人专门干掘人墓穴的勾当,叫盗墓贼。一般的盗墓贼只能盗挖普通人的墓穴,弄点小财;而历代帝王,或者是曾经位极人臣、家财万贯的达官贵人的墓穴中,虽然陪葬有无数财宝,但穴位却隐匿极密,难以寻到,而且大都布置了极为厉害的机关和阵势,非手段极其高明的盗墓高手,绝对无法破穴得手。” 说到这,高杰又看了看愈发紧张的王丰林,淡淡一笑,继续道:“据说,自汉朝以来,干盗墓这行的人,可以分为官盗和民盗。官盗自然是有官府支持,或者甚有权势实力的人,带领大批兵丁,明火执仗地干;而民盗,就是散落在明间的盗墓高手,他们行事隐秘、经验丰富、善于伪装,并对防盗机关很有办法。这些民盗高手,根据行事手法、师从来历,后来还逐渐形成了四个门派。” 姬龙峰双眼放光,惊叹道:“没想到连盗墓贼也如同武林中人一般开宗立派了,有意思!” 高杰笑了笑道:“没错,而这四个门派之中,有一个门派叫做发丘派,派中得到了真传的高手都会执有一方铜印,印底有发丘天官、发丘灵官或者发丘将军的古篆,而发丘将军的铜印,在印身还刻着将军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小字!” 听到这,姬龙峰恍然大悟,连忙凑到高杰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方铜印,果然在印身发现了细若蚊足的八个小字,刻的正是“将军赐福,百无禁忌”。他指着高杰手中的小铜印,惊呼出声道:“你的意思是,这就是发丘将军的铜印?!” 高杰玩味地看着王丰林,嘴角露出坏坏的笑意道:“王掌柜,您说呢?” 王丰林面如死灰,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淡淡道:“没想到高侯爷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丰富的阅历,在下倒是小瞧您了。没错,这方铜印正是发丘派发丘将军的信物。” 高杰点点头道:“多谢王掌柜坦诚相告,此前我只当这些只是传说,没想到今日竟见识到了真正的发丘将军的铜印。” 高杰前世学的是考古专业,对古代盗墓的那些事自然了如指掌。他毕业后虽然因为就业困难,没能真正从事考古工作,但因为这部分知识他很有兴趣,所以学得颇为扎实,铜印到手后,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王丰林冷冷道:“的确没想到,此前在下不过是想通过小侯爷将这盒中利玛窦墓中遗物向新来的外语传教士出售变现,却不料小侯爷手段高明,不但取了在下怀中的铜印,还因此瞧破了在下的底细,嘿嘿,倒是弄巧成拙了!” 高杰见王丰林变脸,面露惊慌之色道:“王掌柜,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您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王丰林并未答话,双掌一拍,顿时房门打开,从门外冲进四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大汉,高矮胖瘦不一,个个手执兵刃,将高杰三人围在当中。 姬龙峰和悟空一惊,连忙护在高杰身边,凝神戒备起来。 高杰挠了挠脑袋,苦笑道:“王掌柜,我对您从事的这个行当并无鄙视之意,可以说还颇有好感,对您这个人甚至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您怎么能如此刀兵相向,对待我等呢?” 王丰林冷笑道:“你贵为当朝忠勇侯,地位尊崇,与我这个盗墓贼何来惺惺相惜之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此刻再来花言巧语为时已晚!” 高杰眨巴眨巴眼睛道:“据说,你们平日里都是低调行事的,如今难道想在大明京师重地大动干戈,杀了我这个忠勇侯吗?” 围住高杰的其中一个疤脸汉子高声道:“大哥,别听他唧唧歪歪,胡说八道了,杀了他们一了百了吧!” 姬龙峰拔出背后的银枪,挺枪对着那人道:“想杀俺们吗?你倒是上来试试看!” 那疤脸汉子怒目圆睁,便要挥舞手中一个铁制的小铲而上,就见王丰林摆手道:“老三,我曾从来店中购买古董的一些官员中得到消息,这个小子不仅是皇上新封的忠勇侯,而且还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的师侄,杀了他,可就惹了天大的祸事了!况且,你莫非忘记了我发丘派的门规了吗,岂可妄开杀戒?!” 疤脸汉子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就任他将我兄弟五人都卖于官府不成?” 王丰林目光复杂地在高杰脸上看了半天,叹了口气,皱眉道:“奶奶的,都怪我总是惦记着要将这洋人的破物件变现出售,没想到却惹来了这么一个麻烦精。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放了他们自然不行!” 另外一个魁梧汉子不耐烦地道:“大哥,这杀有杀不得,放又不能放,你到底要怎么着?” 王丰林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金色铲子,然后对高杰道:“高侯爷,我等兄弟几个并无为难您的意思,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得罪了。我等不敢伤您性命,只会将您等擒住,在此处关上几日!然后我兄弟五人便会立刻收拾家当,离京避祸,万望侯爷见谅!”说罢,便欲招呼四个师弟动手。 “且慢!”高杰突然高呼出声,在他们狐疑的目光中,神态自若地端起茶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抬眼看向王丰林,笑着道:“王掌柜,我又没有说要报官抓你们,何必如此紧张呢?” 王丰林紧盯高杰,冷声道:“小侯爷,此事关乎我等兄弟的身家性命,你开什么玩笑?” 高杰晒然一笑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王掌柜,你莫非忘记了邀请我等前来的初衷了吗?说实话,我对你提出的合作生意,其实是很感兴趣的!” 王丰林闻言,呆若木鸡,根本不敢相信所听之言。是啊,一个堂堂的大明侯爷竟然要和盗墓贼做生意,在他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疤脸汉子高声道:“大哥,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此刻不过是为了保命,方才说出此言,你可千万不可上当!” 高杰冷笑道:“保命?!你真认为就凭你们几个能拿下我们吗?!” 疤脸汉子怒道:“你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俺老张这便让你知道知道俺发丘派的厉害!”说完,他吐气开声,手中小铲泛出一道黄光,蓦然间向高杰铲去。 发丘派行盗墓勾当,除了应付墓穴中防盗的机关阵法之外,难免还会和其他三个盗墓门派中人、官府以及守墓人发生争斗,其门人自然也要学些武艺傍身。而且,自从南宋一位发丘派前辈高人在一个无名墓穴中发现一本武林秘籍后,经过几百年的传承研习,派中武功竟也独辟蹊径,创立出了一套独到的功夫“翻地铲法”。 疤脸汉子张可训手中的小铲并非盗墓用的,而是发丘派的独门兵器,配合“翻地铲法”,威力不可小觑。 姬龙峰在高杰话音刚落,便明白了他要展示一下己方实力的意图,此刻见张可训小铲袭来,冷笑一声,手中银枪迎着小铲便撩了过去,轻轻松松便将其攻势消弭于无形。 王丰林高声道:“老三小心,适才我曾见过此人与洋人比斗,绝不可轻敌!” 张可训一击无功而返,又急又怒,脸上疤痕更加狰狞,小铁铲再次呼啸击出,威力比之前大了足有一倍,竟似不再留手。 姬龙峰见状,更是兴致大起,仰天一啸,银枪毫无花哨地再次对着铁铲硬接而上,同时丹田真气勃发,运转心意**之法,内劲灌注于银枪之上,那枪尖突然发出濛濛银光,耀眼闪烁,直如一道流星般击在张可训的小铲之上。 金铁交鸣声中,张可训右臂剧震,虎口几乎崩裂,小铁铲再也把持不住,“嗖”地一声脱手飞出,硬生生扎在窗框之上。 魁梧汉子老二张松见势不妙,急忙挥舞手中小铜铲上前救援,谁知还未等他挨近姬龙峰身边,就觉一股疾风刮来,在莫名其妙间,腰腹便着了一拳,疼得他哀嚎一声,腰背卷曲着像个虾米般,整个身体向后飞出,重重撞在木质墙壁之上,然后缓缓滑落在地,一时间根本无法起身,更别说再动手了。 而在他此前所在之地,一个黄发少年正不紧不慢收回了小拳头。从他的目光中,王丰林等人仿佛看到了虎狼的凶悍兽性,顿时心悸不已。 出拳的自然是悟空。悟空来于山林兽群,从小是在和百兽搏斗中长大的,本就练就了一身天然的搏击之法,跟高杰来京后,又得到了骆思恭的潜心指点,一招一式渐具章法,武功大进。此刻一拳击出,后发先至,那张松武功已算不错,却依旧无法避开这迅疾如风、威力无匹的一拳。 见悟空一拳便制服了张松,姬龙峰撇了撇嘴,嘀咕道:“臭悟空,俺使了两枪,你却一拳就搞定了,看来是故意要压俺一头是吧!好,俺就再和你比上一比!”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愿为驱使 姬龙峰好胜心起,手中银枪耍了个枪花,蓦然向王丰林刺去。 王丰林此前隔着酒馆的窗户,在蒙蒙大雪中依稀见过姬龙峰与穆勒的比斗,虽觉其武功不凡,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自认凭他们兄弟五人绝对能够将他拿下。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真的动起手来,不但姬龙峰的武艺出乎意料的高,还突然杀出个更加变态的小孩悟空,瞬间便将两个结拜兄弟击败,正惊疑不定间,眼前突然银光乍现,一股凌厉的枪劲已经欺近身体,当下大惊失色,手中小金铲霎那间爆出耀眼金光,一式“撩土扬尘”,迎着姬龙峰的银枪架去。 王丰林和张可训等四个结拜兄弟俱是出自发丘派。发丘弟子人数虽不多,但毕竟也算是个传承了数百年的门派,大明各地都散落有其门人。发丘派和其他三个盗墓门派不同,讲究团结合作,盗取古墓一般不会单独前往,而是三五人结伴实施。门派内门规严谨,设定了明确的利益分配规矩。发丘派门主叫“发丘天官”,拥有传承数百年、唯一一枚“发丘天官”金印;其下设有四大长老,也叫“发丘灵官”,自然配有稀有的“发丘灵官”银质小印。“发丘天官”和“发丘灵官”俱是在盗墓技术和门派武功上造诣颇深的高人,平日里甚少现身江湖。而“发丘将军”则是一部分能通过门派试炼,技艺不俗,获得门主和四大长老认可的门人,会被授予“发丘将军”铜印,具有召集门人结伙盗墓的资格。其他外门弟子则由于技艺尚未达标,只能依附在“发丘将军”翼下,行协助拱卫之责。 王丰林既有铜印,自然是发丘派正式弟子,属于“发丘将军”之一,而他其他四位结拜兄弟,还是外门弟子,他们五人便组成了一个以王丰林为首的盗墓小团伙。既然王丰林既为发丘将军,无论是盗墓技术,还是门派武功修为,都颇为精湛。小金铲悍然击出,金光大放,劲气凝实,威势绝非张可训等人可比的。 姬龙峰这一枪几乎使出了八成真功夫,自以为可以将王丰林一枪击溃,玩没想到的是,银枪和金铲相交之下,除了发出一声悦耳的金铁交鸣之声,还擦出了一蓬金银交错的火花,同时,银枪和金铲各自荡开,两人可算是拼了个势均力敌。 姬龙峰没能一招退敌,依旧被悟空压了一头,暗自恼怒,大吼一声,银枪顿时如风车般轮了一个大圆形,“咔嗒”声中,银枪由短变长,带着强劲的威力,向王丰林当头砸下。 王丰林脸色剧变,也吐气开声,凝聚全身真气,金铲划出一道金光,再次挡在头顶之上。 巨大的金铁交击声在房中炸响,众人凝神望去,就见姬龙峰的银枪被王丰林用金铲死死架在了头顶三寸之处,而王丰林满脸虚汗,全身颤抖,已呈脱力之态,而其脚下厚实的木板也生生被震开了数道裂痕。 由此可见,接下姬龙峰这全力一击,王丰林已到了强弩之末,再也没有了反抗之力。 见大哥被姬龙峰三枪击败,张可训等人惊骇莫名,一时间不知该上前相救还是拔腿逃跑。 王丰林苦笑一声,暗叹自己又小看了高杰三个娃娃,一时间万念俱灰,手中金铲当啷落地,停止了抵抗,闭目等死。 忽听高杰朗声笑道:“大头,就此收枪吧!” 王丰林闻言,睁开双眼,疑惑地看向高杰。只见高杰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弯腰捡起掉落的金铲,塞在他手中,然后笑着道:“本侯适才不是说过了,我对你提出的生意很有兴趣,你又何必作此反应呢?” 王丰林皱眉怒道:“高侯爷,我等身份暴露,又实力不济,如今的生死俱已操于你手,侯爷又何必再戏弄我等呢?!” 高杰摊了摊手,无辜地道:“我高杰一向本分老实,戏弄之言从何说起?!” 姬龙峰收枪退到悟空旁边,暗自嘀咕道:“你若老实,这狡猾二字便当再无用处了。” 高杰耳朵尖,瞪了姬龙峰一眼,然后回头对王丰林道:“王掌柜,咱们还是重新坐下来,商谈咱们的生意吧!” 王丰林和张可训等对视一眼后,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盯着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上,泰然坐下的高杰,眼中目光闪烁,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杰端起空了的茶杯,向王丰林示意了下,王丰林立即起身,恭恭敬敬替他斟满茶水,然后又给姬龙峰和悟空一起斟满,然后束手而立,等着高杰吩咐。 高杰见状,淡淡一笑道:“王掌柜,您还是请坐吧。各位放心,本侯绝无要对付你们的意思。” 王丰林再次坐下,惊疑不定地问道:“侯爷,你意欲何为,请明示!” 高杰喝了口茶,略一思量便说道:“我答允你,桌上这一盒传教士利玛窦的遗物,本侯会去寻那新来的传教士汤若望等,帮你销掉。你只须将底价告知便可!” 王丰林不敢置信地惊呼道:“侯爷所言当真?!” 高杰淡笑道:“比珍珠还要真!” 王丰林犹自不放心地道:“除此之外,侯爷只怕还有其他条件吧?!” 高杰双掌一拍,大笑道:“王掌柜不愧为久历江湖的前辈,阅历丰富。不错,本侯的确有个条件。不过,本侯不喜欢勉强他人做不情愿的事情,这个条件王掌柜听完后,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前面我答允你的交易!” 王丰林暗道:“你说的倒好,我等兄弟四人如今落在你手中,哪还有得选择?!”口中却恭敬地道:“请侯爷明示便是!” 高杰道:“无他,本侯在不久将要去寻找一处隐秘之所,事关重大,需要精通探查、破阵和机关之术的能人,希望到时王掌柜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王丰林闻言,眼睛一亮道:“这倒是我等的擅长,当无尽力而为!” 高杰笑道:“本侯亦知,王掌柜等既是谙于寻宝的高人,自会对此很有兴趣,当不会推辞!只是那处所在极为隐秘,凶险不知,只怕要冒些风险,王掌柜等可先考虑周全,再应允不迟!” 说完,高杰起身道:“我的府邸在何处,想必王掌柜定是知晓的,不管你等有何决断,请务必前来传个讯告知。此地事了,我等就此告辞了!” 王丰林在椅子上呆呆坐着,似乎没有听见高杰告辞之言,半晌后方才匆匆起身,神情诚挚,语气坚定地道:“侯爷不但不怪我等莽撞得罪之举,就连邀我等一起去寻宝,亦绝无半点逼迫之意,反而还事先言明厉害,让我等自行决断,足见侯爷的大仁大义,光明磊落。我王丰林虽出自名声不好的发丘派,但自认也有江湖中人的豪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侯爷相邀前去寻宝之事,我等不用再考虑,此刻便应承下来了!” 高杰喜道:“如此,高杰便多谢了!” 王丰林示意张可训等四人一起走到高杰面前,随即跪伏在地,叩首道:“我等兄弟五人,从此以后,当心甘情愿侍奉与侯爷鞍前马后,供君驱使!” 高杰连忙拉起王丰林,同时示意张可训等起身,然后抱拳道:“能得王掌柜、张大哥等看得起,乃是高杰的福分,以后,我等便以兄弟相称可好?” 王丰林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我等俱是地位卑微之人,岂敢罔顾身份,胆大妄为。今日能为侯爷效力,添为仆从,已知足矣!” 不管高杰如何劝说,王丰林五人无论如何也不肯依,眼见一时间难以相劝,高杰只好苦笑着暂时答允下来,让王丰林等的仆从身份。 王丰林等本以为今日身份暴露,即使性命保住了,也不得不离开京城,亡命天涯,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遇难呈祥,依附于当朝忠勇侯的门下,个个心花怒放,欢喜不已。 高杰自然也是心满意足,便带着姬龙峰和悟空告辞,随身带走的,还有那一盒利玛窦的遗物。 走在大街上,姬龙峰将棉袍的帽子戴上,在大雪中呼出一口白气,疑惑地问道:“小杰,我有话要问!” 高杰缩着脖子,双手拢在袖中,埋首前行,便走便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姬龙峰道:“文明点好不,虽然今日之事,我在处理的时候有些莽撞,但也不至于让你爆粗口,毁形象不是?!” 高杰没好气地道:“哼,如若你以后还是这等我行我素,一言不合便开打,我的形象迟早被你毁于无影无踪,别说爆粗口,我没动拳脚就算好的了。” 姬龙峰嘀咕了一句:“动拳脚,你能打得过我吗?!”见高杰瞪眼望了过来,连忙赔笑道:“行,俺记住了,下次一定注意言行举止,努力成为大大的良民!”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我能相信你吗?” 姬龙峰挺胸道:“能!绝对能!” 高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缩着脖梗道:“有你这么个兄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姬龙峰听到“兄弟”二字,心中一暖,一把搂住高杰的肩膀道:“小杰,你别打岔,我有好些问题要问呢!” 高杰耸耸肩道:“问吧,大大的良民!” 乱明风云最新章节正文第三百零八章愿为驱使网址: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盗墓四派 姬龙峰道:“先,你怎么会仅凭一个小铜印便察觉王掌柜的底细?” 高杰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前世学考古专业的大学生,当下故作高深地道:“你忘记我师父和师伯都是什么人了吗?” 姬龙峰恍然道:“原来,这些都是净空师太和骆思恭大人告诉你的!怪不得了,想来也只有他们这般武林高人,方才对江湖中的秘闻了如指掌。,有些东西可不能这么算。以后我娶了老婆,那可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当然,假如不介意的话,你未来的老婆给我分享分享,我是可以考虑的!” 姬龙峰作势踹了高杰一脚,笑骂道:“占俺便宜是吧!对了,还有个问题,你所知的四个盗墓门派都是些什么情况,赶紧给俺恶补一下,免得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俺就跟个傻子似的,好没面子!” 高杰对姬龙峰伸出个大拇指道:“勤学好问,是个好学生!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就简单跟你说说吧!民间盗墓的四大门派分别是指摸金派、丘派、搬山派和卸岭派。。。” 摸金派出自三国时期曹操设置的摸金校尉。史记载:“操又特置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为了扩充军备,曹操组织专人负责挖掘坟墓,搜罗财物。摸金派门人喜欢单打独斗,自称摸金校尉,正式弟子佩戴有摸金符。 丘派比摸金派出现稍晚,和摸金派一样,主要利用星象和堪舆确定坟墓和墓室所在地再进行盗掘,两者都属于技术流的盗墓门派。丘派在行事作风上有独特的风格,一般以当铺掌柜或者古董商人的身份作为掩饰,且门人之间注重合作,行事稳妥,利用团队的力量和周密的计划展开行动。 搬山派出现最早,在秦汉时期便已存在,派中门人弟子平常作道士打扮,正式弟子被人称作“搬山道人”,他们在盗墓时,常用的是一种叫“开喇叭”的方式,类似于武林中一力降十会的门派,开洞凿坑,大开大合,不讲究技巧,对墓穴的破坏极大,而且门人弟子精通武艺,善于布阵。 卸岭派的创始人相传是个土匪头子,偶得仙人传授“令人力大之法”,能力撼山岳,无人能敌。据说,三国第一高手吕布吕奉先便出自卸岭派。卸岭派门人的特点是嗅觉极为灵敏,他们将铁钎插入地下,凭借带出的土壤气息,对地低古墓中的情况做出较为准确的判断。而且,他们是唯一一个不闭门造车的盗墓门派,善于将其他三派的盗墓方式、技艺融合贯通,并取长补短,所以说,卸岭派在风水测量、破坏阵法等方面都颇为擅长,可算是四大门派中最厉害的一个,其门人弟子被称为“卸岭力士”。 等高杰将盗墓四派简单介绍完,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家门口。姬龙峰这一路上听得兴致盎然,对风雪严寒全无感觉,在踏进府门后,犹自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答应王掌柜,帮他们销赃?为什么要收他们做仆从?你又哪来的信心,令那帮外域传教士会跟你做成这桩买卖?” 高杰停下脚步,看了看姬龙峰,半晌后方才说道:“这似乎不是一个问题哦!” 姬龙峰挠了挠脑袋道:“俺一口气说了出来,便算一个问题!” 高杰点点头道:“算你狠!先,答应王掌柜帮其将利玛窦的遗物处理掉和收他们兄弟五人为手下,原因是一样的,那就是我真的需要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去开启一个神秘的宝藏。至于完成这桩买卖的信心嘛,你走着瞧便是了!” 姬龙峰犹自不死心,拉住高杰问道:“神秘宝藏是什么东东,俺怎么不知道?” 高杰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鼻子嗅了嗅,好像在自言自语道:“这好像是炖鸡的味道,看来老赵夫妇俩今天中午准备了好饭菜啊!” 姬龙峰闻言,双眼放光,哪还顾得上等待高杰的回答,哧溜一下窜进府去,瞬间便没了踪影。在他身后,悟空也不甘落后,奔着厨房狂奔而去。 高杰望着两人的背影,耸了耸肩,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低头好好看了看,不由得又想起了葬身于辽东的蝉刀门门主吴海平,以及南粤金银岛。 半晌后,他方才将玉瓶好生收入怀中,喃喃道:“此前得了藏宝图、寻宝秘诀,如今又收了丘将军王丰林,可谓万事俱备了,只等河北滦州闻香教事了,便可启程前去南粤寻宝了!” 数日之后,高杰通过辅叶向高,再次见到了来自德国的汤若望。在高杰拿出利玛窦的遗物后,汤若望果然喜出望外,很快便筹到了两千两白银,将那木盒中的东西尽数买下。木盒中除了有神圣罗马教会颁、证明修士身份的十字架外,还有万历帝亲赐的平则门外二里沟滕公栅栏的地契。这些东西对想要尽快在京城立足的汤若望等传教士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虽然因此付出了一大笔银子,但汤若望依旧对高杰感激不尽。再加上在交谈中,无论涉及天文、数学还是西方历史,汤若望都与高杰相谈甚欢,甚至还颇有所得,很快高杰便成为了汤若望极为看重的朋友。 高杰随后将两千两银子尽数交予王丰林,并让其兄弟五人结束了古董行,启程前往蒲州,去往自己的大本营,等待召唤。 又数日,已临近高杰出前往河北滦州的日子,这日午时,骆思恭来到高杰府上,将拟定的随行锦衣卫高手名册交给高杰,问道:“小杰,你且看看,师伯帮你选定的人可合适?” 高杰翻开名册,扫了一眼,果然见到了几个事先和骆思恭要的人的名字,当即满意点头,笑道:“您办事,我放心,有了这些人,加上师父师姐,以及我那帮狐朋狗友,应该算是完美了!” 骆思恭也笑道:“你小子,真是狮子大张口,连田尔耕都敢索要,他虽为我属下,但你难道就不知他还祖荫积官至左都督吗?” 高杰嘿嘿笑道:“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为了此行马到成功,为了能把小命保住,我怕什么?何况,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呢?!” 骆思恭抚须道:“按说这田尔耕素来我行我素,是个孤僻难近的家伙,连我都无法勉强他做不愿做的事情。想不到的是,他听说是跟你一起前往河北滦州公干,二话不说,很是爽利地便应承下来,令老夫颇为意外。你倒是说说,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吗?” 高杰耸肩笑道:“玄机?!我也不清楚,不过,此前在魏良卿大哥的农庄中,大头和他不打不相识,莫名其妙成了一对好友。大头这些日子还时不时去锦衣卫衙门找田尔耕、许显纯以及孙乾光厮混,想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骆思恭盯着高杰道:“你确定大头去找田尔耕等人,不是你故意教唆的?” 高杰正色道:“师伯,我是清白的!” 骆思恭白了他一眼道:“鬼才相信!”随即他又言道:“另外,魏七不过是个锦衣卫新人,你为何非要指定他随你前往?” 高杰四下张望了下,见客厅中除了净空师太、骆思恭和自己外,别无他人,便低声道:“不但是魏七,我还要带侯王一起前往!” 净空师太恨声道:“侯王、魏七?!” 高杰点点头道:“侯王出卖徐神医,被封了个游击将军的闲职。不知怎么的,剿灭徐神医义军的都司杨国栋、杨肇基叔侄俩以及侯王好像是得罪了东林中人,遭到了左光斗、杨涟等的弹劾,此前曾求到了魏叔府上,当时我就在场,于是便留了心。前日,我拜托魏叔向皇上求恳,让侯王在禁军中做了一个都尉,所以他就没有跟杨国栋叔侄回去山东。同时,皇上还答应了,让那侯王此次随我一道前往河北滦州!” 骆思恭和净空师太两人面面相觑,齐声问道:“你瞒着我们做了这么些勾当,到底为了什么?” 高杰嘿嘿笑道:“师父师伯莫非忘记了,此前我曾和你们说过,关于营救徐神医的事,我已经有了些初步计划吗?” 骆思恭道:“你是说,这计划与侯王和魏七有关?” 高杰狡黠地点点头,和师父师伯两人头碰头低声嘀咕了半天,然后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中,拍了拍手道:“如今皇上命我为钦差大臣,前去河北滦州调查王好贤,令我的计划终于完善周全了。真可谓万事俱备、东风亦吹矣!” 净空师太看了看高杰,又望了望骆思恭,低声道:“师兄,眼前这小子真的是我徒弟吗?” 骆思恭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也不敢确定,总觉得他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奸猾之徒还要狡猾!” 高杰闻言,顿时大呼小叫,抗议道:“师父师伯,你们身为亲人长辈,怎可如此诋毁小杰呢?!我如此拼命筹谋,殚精竭虑,还不是为了救徐神医,并为他报仇吗?!你们的评价,令小杰好生伤心!” 没等高杰叫完屈,净空师太和骆思恭便一人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壳上,同时笑骂道:“瞧你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伤心个屁!装!” 乱明风云最新章节正文第三百零九章盗墓四派网址: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西大乘教 高杰被两位长辈瞧破心思,尴尬地嘿嘿笑道:“师父师伯,您二位火眼金睛,在二老法眼之下,小杰端的是无处遁形,惭愧啊惭愧!” 净空师太望着爱徒,又好气又好笑,正想再打击打击他,却见老张来到大厅门口,俯首禀报道:“小侯爷,司礼监斌笔太监魏公公来了!” 高杰闻言,连忙起身,和师伯师父一起迎了出去。 魏忠贤已不是第一次来高杰府上了,不过此前他都是身着便服,以私人名义前来。而此次则不同,他穿着正式,大太监的锦袍披身,是坐着四个內侍抬着的官轿而来,随行的还有两位中年太监。 魏忠贤与高杰等见过礼后,令随行太监內侍跟老赵去偏厅等候,和骆思恭谈笑着,步入了客厅之中。 奉茶完毕,骆思恭淡笑道:“魏公公,想来此行必有要事和小杰会晤,本官不便打搅,就先告辞了!” 魏忠贤连忙摆手道:“骆大人且慢,本官的确是奉了皇命前来,但事关小杰赴滦州公干之行,与骆大人亦有些关系,何况俺们都是自家人,净空师太亦无须回避,都留下来一道出谋划策,以确保小杰第一次以钦差大臣之名的公干能够大功告成,可好?” 骆思恭和净空师太一起笑着点头答应。 魏忠贤目光转到高杰身上,眯着眼笑道:“怎么样,小小年纪便被圣上命为钦差大臣,感觉很不错吧?” 高杰和魏忠贤熟络得很,深知这个大太监对自己甚好,且生性豪放,行事不羁,和他打交道自然也毫无顾忌,当下苦着脸道:“魏叔,小杰的肩膀单薄,这钦差之责重大,生恐担当不起,故压力重重,夜不能寐,好几次都升起了撂挑子逃跑的念头呢!” 魏忠贤瞠目道:“别介,圣上之命,一言九鼎,这挑子可撂不得!” 高杰道:“魏叔,你瞧小杰可怜兮兮的模样,实是难以承担如此重任,要不您老就大发慈悲,把这副担子接过去如何?” 魏忠贤仔细瞧了瞧高杰,见其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哪有半分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笑骂道:“你就装吧,想骗老夫,你还嫩了点!” 骆思恭插话道:“魏公公所言甚是,这小子演技一流,但在我等眼中,却是徒劳!” 高杰摊摊手,无奈地道:“我只是谦虚谦虚,哪有装腔作势?!你们这么直白地挑明,不觉无趣吗?” 魏忠贤、骆思恭和净空师太闻言,相视一眼,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魏忠贤止住笑声,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正色道:“今日老夫前来,是奉了圣上密旨的。”说到这,他从腰间解下一把带鞘宝剑,又从怀中摸出个金黄色的卷轴,递给高杰道:“此乃皇上钦赐的尚方宝剑和密旨,你要好生收好了。此去滦州,事关重大,闻香教在民间影响巨大,且此时正值闻香教十年一度的盛事,其他教派高人俱会在滦州聚集,要想完成暗查之重任绝非易事。圣上对小杰期望颇高,却又甚为担心你此行安危,故除了让骆大人调集锦衣卫高手随行之外,还钦赐了可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以及可调用当地官府力量的密旨,力求为你扫清路障,增添实力!” 高杰接过尚方宝剑和密旨,认真点头道:“圣上隆恩,小杰无以为报,惟有肝脑涂地,戮力而为,以报皇恩!” 魏忠贤也晗首道:“来之前,圣上还让老夫转告,小杰此行,一切以保证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即使暗查未能完成,只要能安全回京,也绝不会加以追究!” 高杰想到那位正每日佯装沉迷于匠活,其实胸怀大志、大智若愚的少年皇帝朱由校,心中感动,吸了吸鼻子,使劲点头道:“魏叔回宫后请转告皇上,小杰此行定当完成使命,不负皇上的重托!” 魏忠贤道:“圣上年幼,执政着实不容易,难得遇到小杰这样的人才,便早已引为知己,期望着你以后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所以才会如此担忧此行安全!不过,圣上又希望你通过此次历练,能够增加资历,以便在今后能分担更多重任。圣上深意,尽在于此!” 魏忠贤所言,高杰自然明白,只是他志在笑傲江湖,对朝堂之事兴趣缺缺,此刻却又不好言明,惟有默然点头应承。 魏忠贤接着道:“对了,圣上还让我带话给你,让你临走前,先去京西保明寺一趟,见一见归圆大师!” 高杰纳闷道:“这又是为何?” 骆思恭抚须道:“皇上圣明,如此安排甚好!” 净空师太也道:“见见归圆,的确对小杰此行有好处!” 高杰听了,一头雾水,更加摸不着头脑,急道:“各位老大,能不能说清楚,道明白,别打哑谜成不?” 魏忠贤笑道:“老夫对这保明寺和归圆大师只是略有所闻,还是由骆大人和净空师太为你解惑吧!” 骆思恭对高杰道:“滦州闻香教,又名东大乘教,乃是王森所创,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高杰道:“恩,知道一二!” 骆思恭继续道:“既然有东大乘教,自然会有西大乘教!京西保明寺,便是西大乘教的圣地所在!” 高杰瞪大眼睛道:“原来在京城周边还有这么一个大名鼎鼎的所在,我怎么不知道?!” 骆思恭白了他一眼道:“京城之地,地阔方圆,藏龙卧虎,你才来了多久,哪里能够事事尽知?!据说,当年白莲教自圣母唐赛儿去世后,日渐式微,为首的几个传头便隐匿起来,在暗中继续传教,久而久之,便各自创立了新的教派,白莲教也随之分崩离析。如今最有名的白莲教分支就有闻香教、无为教、黄天教、红阳教以及西大乘教等。” 净空师太道:“闻香教正式名称本来叫做大乘教,因创教教主王森偶得狐仙赠于带有异香的狐尾,故又被信徒唤作闻香教。而此后随着归圆大师在京西保明寺创建了另一个大乘教,世人便把闻香教称为东大乘教,而归圆大师所创称为西大乘教。此次闻香教在其教都滦州石佛口举办十年一度的教派盛事,除了无为教、黄天教、红阳教之外,同样出自白莲教的保明寺西大乘教自然也会派人前去观礼。” 高杰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保明寺还隐藏有一个西大乘教,而且还和闻香教很有关联!只是,圣上让我前去保明寺拜见归圆大师,只是因为西大乘教会派人前往滦州吗?” 骆思恭摇头道:“非也,西大乘教和其他教派不同,其教派圣地保明寺乃是先皇英宗皇帝敕建的。相传,西大乘教祖师乃是北京西郊黄村的吕牛,又称吕菩萨、吕祖,乃一女众。吕祖自称无生老母、观音之化身。先皇英宗亲征瓦剌时,吕祖化为疯婆,当路劝阻,不果,后英宗于土木堡兵败被俘,吕祖为帝送饭果腹,掘泉止渴,在先帝被释还朝途中,复劝帝闭口藏舌。及帝复位,乃于京郊黄村敕建保明寺,供养吕祖菩萨。而保明寺又被称为皇姑寺,后来成为了西大乘教圣地。后来,嘉靖三十八年出生的归圆大师九岁出家为尼,熟读无为教罗祖所撰的《五部六册》,在十二岁写成上下二册《归圆经》,自称无生老母、观世音菩萨和保明寺开山祖师吕菩萨化身,创立大乘教。因其发祥地在京西保明寺,故又称西大乘教。此后,她又陆续撰写了其他四部宝卷,于明万历五年告竣,合称为《大乘教五部经》。” 骆思恭说得口干,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即示意高杰再给他斟满,接着道:“由于先帝神宗万历帝生母李太后信奉西大乘教。因此,在神宗皇帝登基时,由她领衔,纠合朱希忠、朱希孝、冯保、陈奉等达官显宦一千七百余人向保明寺捐造了一口铜钟,钟上铭文刻着无生老母别称——“天地三界十方万灵真宰”十个大字。同时,她还于万历元年资助归圆大师印造《大乘教五部经》。万历十二年,以定西侯蒋建元和永康侯徐文炜两人领衔,又捐资重刻刊行《大乘教五部经》,西大乘教又得到了功臣勋戚的有力支持。” 高杰打断骆思恭的长篇大论道:“也就是说,这个西大乘教实际上就是唯一一个得到朝廷承认的合法教派咯?!” 魏忠贤点头道:“换句话说,西大乘教与我大明朝廷关系非常紧密!” 高杰恍然道:“这下子,我总算明白了圣上要我去保明寺的目的。” 魏忠贤起身道:“小杰,如今离你启程出发的时日不多,抓紧时间去保明寺走一趟吧!天色不早了,俺还要回宫复命,这便告辞了!” 高杰三人将魏忠贤送走,净空师太看了骆思恭一眼,见其点头,便对高杰道:“小杰,归圆大师脾性有些古怪,师父与她曾有些故交,明日便陪你走上一趟保明寺吧!”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怪人怪寺 翌日,京城大雪不止,飞絮漫漫,城中乡野俱被厚厚积雪覆盖,犹如裹上了一件巨大的银色貂毛大氅。~~ 北京西郊黄村,一座四进院的宏伟寺庙卧伏于大雪中,悄无声息,人烟渺渺,若不是寺院深处偶然传出的几声钟鸣,让人几乎认为此庙宇已经荒废良久。 此刻,高杰跟着师父净空师太踏雪而来,正立于寺庙大门前。瞧了瞧紧闭的寺门,又抬头看了看高高悬挂的“敕赐顺天保明寺”匾额,高杰轻声道:“师父,这保明寺连半个香客都看不到,大白天的连门都闭得紧紧的,不会是经营不善、关张大吉了吧?” 净空师太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保明寺不是寻常寺庙,平日里便是如此。一年之中,只有到了正月元旦、十五元宵、二月十九观音菩萨圣诞、三月三王母蟠桃会、四月八浴佛、腊八日施粥等节令佳日,才会开放寺门,放人烧香。” 高杰咂舌道:“好大的架子哦!” 净空师太低声道:“之前,这寺庙叫做黄村寺,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寺庙,自从开山住持吕牛与大明英宗皇帝有了瓜葛,吕牛被皇帝认作御妹,黄村寺摇身变为万众景仰的皇姑寺。到了万历年间,慈圣皇太后与归圆师太过从甚密,又率众捐一口铜钟,这皇姑寺更是名声大噪,万历帝钦赐顺天保明寺牌匾,所以官方称谓便成了保明寺。由于和皇家沾亲带故,不仅寺庙庙产得到朝廷的庇护,还享有诸多特权,享有蠲免粮税的特权,官员军民一律不得侵占庙产、毁坏庙宇。其施主香客也由村妇农夫演变为皇亲国戚。归圆师太常以圣母名义普度皇宫禁苑中的后妃、公主、宫女,这些人之间盘根错节,互为表里,保明寺借此根基稳固,屹立不倒。” 高杰摸了摸身着的粉色貂毛大氅,不满道:“即便如此,您煞费苦心让我穿上这娘里娘气的大袍,又是为何?” 净空师太转头端详了下做女装打扮的高杰,见其脑袋被连帽大氅的帽子包裹,乍一看去,唇红齿白,端的比大姑娘还有俊俏,顿时掩嘴轻笑道:“让你作如此装扮,自有道理!不过,这件女眷大氅配你倒颇为合适!” 高杰羞愤不已,抗议道:“师父,您为老不尊,不带这般调侃徒弟的!” 净空师太弯起右手食指,在他脑壳上敲了一记道:“敢这样说师父,找打是吧?!” 高杰苦着脸嘀咕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净空师太笑骂到:“臭小子,别不识好人心,你还真以为师父愿意看到你作此变态装扮吗?!师父自有师父的道理!保明寺是宫里太后娘娘的香火院,到了节令时,非是皇亲国戚大老爷家里的宅眷,寻常人是进不去的。平日里若不是节令,便是大老爷宅眷,有甚么还愿挂袍、许幡进灯的善事,还必须问司礼监讨了小票,行给把门的僧尼,才能放进去呢!你一个男儿身,若不装扮装扮,死活是进不去的!” 高杰从摸出一个绢制小票,打量了一下,方才恍然道:“怪不得昨日魏叔塞了这个玩意给我,原来是走后门弄来的门票!” 净空师太不再理他,径直走到大门旁的一扇小门前,“咚咚”敲了几下。片刻后,“吱呀”声响,小门从内打开,一位戴着灰色僧帽的中年女尼缩着脖子,探出头来,脸上明显带着不悦之色,皱着眉看了看净空师太,见其是位宝相的老尼,犹豫了片刻,方才走出小门,躬身合十为礼道:“小尼慧远,见过师太,不知师太莅临本寺所为何事?” 净空师太合十回了个礼,随机示意高杰将绢制小票交与慧远,微笑道:“贫尼净空,特此前来求见归圆大师!” 慧远仔细查验了一下小票后,为难地道:“小票的确乃大内司礼监所,小尼本该依规请师太进寺。只是主持师太今日在吕祖殿闭门修行,事先叮嘱,非有要紧事宜,谢绝见客,还是请净空大师改日再来吧!”说罢,便转身意欲关门。 高杰见慧远如此,心中气恼,正待说话,却见净空师太笑意不减,伸出右掌抵住小门道:“非是要事,贫尼又何苦冒雪前来,还请慧远小师太代为传禀一下!” 慧远尼姑不耐烦地道:“主持有命,今日不见客!”边说着,边要关闭小门。谁知她力关了数次,那木门被净空师太抵住,却哪里关得上。保明寺在京师地位尊崇,寺内僧尼养尊处优,平日里便是王公大臣的家眷亦不敢刻意刁难,慧远见净空师太只是位身着寻常僧袍的老尼,竟敢如此无礼,顿时气恼起来,大喝道:“皇寺重地,岂容撒野?!” 净空师太淡淡道:“我二人远道而来,还依规讨来了小票,小尼姑却连寺门都不让进,又岂能怪贫尼撒野?!” “你!”慧远愈气恼,运转内力全力关门。小木门嘎嘎而响,却在净空师太单掌之下不动分毫,慧远本来苍白的脸庞憋得通红,一时间进退两难,和净空师太僵持不下。 正在此刻,门内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师姐,怎么了?” 慧远尼姑回头道:“九儿,有个蛮横无理的老尼强行要见主持,抵着门不肯走呢!” “哦?!你且让开,容我看看!”话音一落,慧远让到一旁,从她身后走出一个年轻女子,站在了净空师太面前。 这叫“九儿”女子年约二十上下,作俗家打扮,身着鹅黄色紧身劲装,衣衫甚是单薄,严寒冷风中,她娇躯挺拔,鹅蛋形的俏脸红扑扑的,似是丝毫不觉寒意。秀美星目,瑶鼻樱唇,长长的秀在脑后束成一个马尾,显得英姿飒爽、英气勃勃,在高杰眼中,是后世典型的运动型美女。 净空师太见这女子走了出来,便收了右掌,微笑合十道:“贫尼净空,求见归圆大师!” 九儿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净空师太,抱拳道:“净空师太,非是慧远师姐无礼,乃因家师的确在闭关修行,不便见客,还请师太改日再来可好?” 净空师太道:“归圆终于收徒弟了?!” 九儿闻言,诧异道:“弟子申九玲,的确是家师唯一的弟子,师太莫非与家师有旧吗?” 净空师太颔道:“的确有旧,只是几十年转瞬而逝,却不知她是否还认得贫尼!” 申九玲又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高杰道:“这位姑娘也是随师太一道前来的吗?” 高杰扭了扭腰肢,娇声苦笑道:“是的呢!” 净空师太一阵恶寒,稳健的身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出言道:“没错,她乃是贫尼的徒儿!” 申九玲小声嘀咕了声:“瞧这小摸样,长得倒也俊俏得紧!” 净空师太闻言,暗自偷笑,高杰则有苦说不出,只能憋着。 申九玲随即让开身躯,对净空师太道:“外面风雪紧得很,别把小妹妹吹病了!师太先请进来,去偏殿喝杯热茶暖暖身体,待晚辈去禀告家师一声再做计较!” 净空师太呵呵一笑,谢过申九玲,招呼了高杰一声,便迈步走进了保明寺。申九玲立于门边,一直等高杰跨入了门槛,突然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笑盈盈向左边的偏殿行去。 高杰被申九玲搀着手臂,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总觉哪里不太正常,浑身鸡皮疙瘩都凸了起来。幽怨地望了师父一眼,见她浑若未觉,只好苦着脸,身体僵直,任由申九玲拉着而行。 净空师太见平日里古灵精怪的徒儿吃了鳖,更觉有趣,也不作声,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走进了偏殿。 保明寺坐北朝南,正院四进院落,第一进为天王殿,院内有旗杆两根,钟鼓二楼,偏殿一座,平日里作香客休憩之用。 进了偏殿,申九玲将高杰引到一个椅子上坐下,妙目含笑,瞟了他几眼,方才松开了手,转身招呼净空师太就坐。她对净空师太抱拳道:“师太在此休息片刻,饮口热茶,晚辈这便去后院禀告家师!” 净空师太笑道:“有劳九儿姑娘了!” 申九玲轻笑道:“师太客气了!”说完,先吩咐殿内两个年轻的女尼准备茶水,便待离开,却又听净空师太道:“九儿姑娘,你见了令师,一定要言明,有故人来访!” 申九玲轻点臻,含笑道:“晚辈省得!”说完,翩然而去。 望着师父悠然自得地品着热茶,高杰坐立不安,将粉色大氅裹得更紧,提不起半点喝茶的兴趣。 净空师太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有意无意地道:“看来,在九儿姑娘心目中,你比为师更受欢迎啊!” 高杰哭笑不得,有气无力地低声道:“师父,您就尽情消遣徒儿吧!” 净空师太道:“机会难得,为师心安理得得很!” 高杰欲哭无泪,理智地选择了隐忍,心里暗恨朱由校派了这么个差事,让自己来到了到处透着古怪的保明寺,也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 等了约有盏茶功夫,申九玲翩然回转,对净空师太欣然道:“师太,家师听闻有故人来访,果然暂停了修行,请二位前往正殿相见!” 净空师太起身道:“如此甚好,有劳九儿姑娘了!” 申九玲道:“无妨!”没等高杰起身,便抢上前再次挽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道:“妹妹,我俩一道走!” 高杰暗地呐喊:“我是个纯爷们,妹你妹!”可眼见马上要顺利见到此行的正主了,却又哪敢作坏了好事,只好故作忸怩之态,任由申九玲挽着手臂,娇躯紧紧贴在身上,相伴着走出偏殿,向后院而去。 乱明风云最新章节正文第三百一十一章怪人怪寺网址: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归圆大师 申九玲挽着高杰的胳膊在前面引路,连续穿过了三个大殿。请大家搜索(¥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一路上,她巧笑嫣然、兴致勃勃地给净空师太和高杰作向导: “这第一进院的大殿叫天王殿,供奉的乃是天庭四大天王。。。” “第二进院的大殿叫观音殿,除了供奉有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外,殿内还悬挂着圣祖吕祖的御书匾额‘水心柏子’。。。” “第三进院的吕祖殿,乃是本寺的正殿,殿内悬圣祖御书匾额‘杖泉花雨’。。。” 穿过吕祖殿,来到第四进院,申九玲指着最后一个大殿道:“那是药师阁,内悬圣祖御书匾额‘挂衲翻经’,家师起先是在正殿闭关,此刻已移驾药师阁恭候师太师徒。” 净空师太合十道:“原来如此,真是多谢九儿姑娘了!” 申九玲咯咯一笑,松开高杰的胳膊,来到药师阁大门前,在门上轻叩几下道:“师父,客人到了!” 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进来吧!” 申九玲轻轻推开殿门,转过头来时,神情早已变得端庄沉稳,再无嬉笑之态,恭敬地道:“净空大师,请!” 高杰见状,暗道这申九玲本是个性情活泼的姑娘,此刻突然变得拘谨有礼起来,恐怕是因为她师父归圆大师管教甚严吧。 净空师太淡笑点头,带着高杰跨过大殿门口高高的门槛,踏进殿内。 药师阁中,燃着数十盏明晃晃的油灯,将昏暗的大殿照得甚是明亮,空气中弥漫着焚香和香油的气味。在高大药师王菩萨塑像前,一位光头老尼盘腿坐在蒲团之上,不喜不悲、不嗔不语,正闭门打坐。 净空师太前行几步,在她面前一个蒲团上缓缓坐下,闭上双目,亦不发一语。 高杰站在净空师太身后,好生打量着那位大名鼎鼎的西大乘教创教教主归圆大师,见其虽然已年逾六旬,但面色红润,皮肤光滑,竟似找不出半丝皱纹,保养得跟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尼姑一般。她脖颈手上寻不到佛门弟子常用的念珠,而在其端坐的蒲团旁,却放着一柄道士用的佛尘,高杰怎么瞧也觉得古怪得紧,对这个归圆大师的兴趣愈发大增。 高杰和申九玲两人都不敢作声,只能像药师王菩萨的雕塑一样蓦然而立,傻看着两位不言不语的老尼。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功夫,直到大殿角落里一盏油灯内爆出一朵火花,发出一声轻响之后,归圆大师方才缓缓睁开双目,端详了眼前的净空师太片刻,突然开口道:“本寺规矩,这位师太莫非不清楚吗?!怎可带一男童前来呢?” 高杰没想到归圆大师连瞧都没瞧他一眼,便点破了他男儿的底细,正惊讶间,就听师父温言道:“事出有因,归圆大师想知道吗?” 归圆大师没有立刻回答,抬眼看着申九玲淡淡道:“九儿,亏你还说日日勤修苦练,如今连他是男儿之身都未瞧破,有何资格随为师出行远游?还不退下,闭关潜心修行去?!” 申九玲听闻师父说高杰是个男儿时,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此刻再遭师父训斥,连本已敲定的出游之行都毁了,想到自己一时好心,却换来这般结局,顿时心中气苦,泪水在眼眶中盈盈欲滴。她不敢申辩,只是狠狠地剜了高杰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高杰自然感觉到了申九玲的怨恨目光,若有芒刺在背,心中生出深深的歉意,正想出言替她辩解几句,就听净空师太淡淡道:“归圆,此事皆因老尼刻意隐瞒,九儿姑娘心地纯良,只是出于好心,你又何苦为难与她?看来,修行不够的,不光是九儿姑娘啊!” 归圆大师温言,眼中精光一闪,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净空师太身上。自从她担任第五任保明寺主持,创立西大乘教以来,身份日渐尊崇,便是贵如万历帝皇太后的李太后,亦要尊称她一声归圆大师,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尼,竟敢以“归圆”二字相称,就像在和一个晚辈说话一般,怎不令她又怒又疑?! 紧盯着犹自闭目端坐的净空师太看了半晌,归圆大师方才出言道:“你究竟是何人?” 净空师太睁开双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玄娘圣母经》你可还好生保存着?” 净空师太话音刚落,归圆大师双眼圆睁,震惊不已,她又好生打量了眼前的老尼片刻,突然一把抓住净空师太的手,脸上露出大喜之色,惊呼道:“鸿霞姐姐?!你是鸿霞姐姐!” 净空师太微微点头道:“是啊,鸿霞姐姐老了,老得连你都认不出了!” 归圆大师此刻哪还有半分得道高尼的模样,死死攥着净空师太的手,激动不已,哽咽道:“姐姐老了,妹妹不也一样吗?虽然几十年过去了,容貌已非当年模样,可我无论如何也该认得出姐姐的。可万万想不到,姐姐也出家为尼了!” 净空师太伸手摸了摸归圆大师的光头,笑道:“和你一样剃掉了万千烦恼丝,咱俩这才像是姐妹!” 归圆大师双眼含泪,又悲又喜道:“姐姐还是如当年那般,喜欢逗我开心!” 高杰见此骤变,早已呆立当场,心中暗道,怪不得师父自告奋勇要随自己前来,原来是与这个西大乘教开山教主有着莫大的渊源。 净空师太和归圆大师携手而语,互诉久别重逢的喜悦,半晌后方才想起站得脚麻的高杰。净空师太回首道:“小杰,你且来拜见归圆大师!” 高杰依言上前,跪倒在一个蒲团上,给归圆大师磕了三个头道:“小子高杰,见过大师!” 归圆大师笑道:“这位高杰小哥相貌不凡,若不是老尼眼力老辣,还真和九儿一般,会错把你当作是位俊俏的姑娘了!” 高杰老脸一红,尴尬道:“大师话中深藏玄机,小子听了,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郁闷。只是小子生来乐观,就权当您是在夸奖吧!” 归圆大师听高杰说得有趣,忍不住以僧袍掩嘴,呵呵笑了起来。 净空师太也笑道:“归圆,这小子便是姐姐的徒儿,素来顽劣,不但整日像个泼猴般喜欢胡闹,还常常口花花地胡说八道,着实让我头疼!” 归圆大师放下袍袖,嘴角犹自带笑道:“姐姐此言也玄机颇深,也不知是在诉苦呢还是在炫耀!” 高杰道:“依小杰判断,估计是炫耀的成分居多!” 随着净空师太一记爆栗子落在高杰脑壳上,长年累月肃穆**的保明寺药师殿中,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申九玲离开药师殿后,泪珠儿终于在脸庞滑落下来。她从小在保明寺长大,几乎没有踏出过寺门半步,除了师父之外,陪伴她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尼姑。到了节令之日,由于她并未剃度,即使有宫中或王公重臣的女眷前来,也只能躲在厢房中,从窗户纸的破洞中好奇地打量。也就是说,她长这么大,别说是男人,便是尘世中的女子都未正儿八经地见过,更别提谈笑结交了。所以甫一见到裹着粉色大氅、作女儿家打扮的高杰,安能辨其是雌雄,一心只顾着因为第一次结识和自己一般的俗家女子而高兴了。谁知这“妹妹”竟然是个假货,害得她不但挨了师父训斥,还弄丢了首次外出远游的机会,伤心难过之情无以言表。 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厢房,她扑到在床上,禁不住委屈地嘤嘤而泣。哭了良久,委屈之意稍去,愤懑之情又起。她恨的自然不是虽然严苛,却待己如母的师父,而是那个可恶至极的假“妹妹”高杰!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杯,也顾不得里面的茶水早已冰冷,她仰头一饮而尽,随即气恼地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那茶杯竟陷入木桌半寸有余,而脆弱的杯身却完好无损。 归圆大师是个公认的神童,俗姓张,北直开平(今河北省赤城县)中屯卫人,自幼深受白莲教影响,九岁出家为尼,十二岁投顺天保明寺。因她熟读经书,颇有领悟,依法撰述,于隆庆五年(1571年)写成上下二册《圆觉经》,自称无生老母、观世音菩萨和保明寺开山祖师吕菩萨化身,创立了西大乘教,其后还陆续撰写了其他四部宝卷,于明万历五年(1573年)告竣,史称《大乘教五部经》。 除了这享誉大明朝野的五部经之外,归圆大师还融会贯通了白莲教诸多高深武学,创出了属于西大乘教的《圆觉功法》,隐然成为了一位武学大师。 申九玲是归圆大师在十八年前从京郊路边捡来的,当时的她尚未满周岁,在路边嗷嗷待哺,奄奄一息。归圆大师慈悲为怀,便将她带回寺中抚养。随着申九玲渐渐长大,归圆大师发觉其天资不凡,更加欢喜,便将《归圆功法》悉数传授。因申九玲生来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念经参佛实在不合适,归圆大师也不忍心让她避世为僧,便把她当作俗家弟子悉心培养,倒也没指望其能继承西大乘教的衣钵。 申九玲就像一块深埋于地底的璞玉,纯净无暇,却又价值不菲,看似人畜无害,烂漫天真,其实却身怀惊世骇俗的武功。 望着深陷入桌面的茶杯,申九玲撅着小嘴,犹自难以气消,却听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申九玲整了整衣着,擦干了眼泪,方才打开房门,见是小师姐慧圆,便嘟着嘴问道:“师姐,有事吗?” 慧圆看了看申九玲红通通的眼睛,忍不住笑道:“九儿,怎么变成小白兔了?!多大了还哭鼻子,羞也不羞!” 申九玲伸手掐了慧圆胳膊一下,不依道:“你又没被人骗,没被师父责罚,哪里明白人家的难受!” 慧圆伸出食指,在申九玲小脸上刮了一下道:“我是不明白人家的难受,但师姐知道师父现在心情大好,又唤你去药师殿,一定不会是坏事!你去还是不去啊?” 申九玲听罢,眼睛一亮,抱着慧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转眼便跑得没影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为求一诺 高杰一直端坐在蒲团上,静静听着师父和归圆大师叙旧,从中大概了解了这两位老尼之间的渊源。??八?一中文?㈧??.㈠8?1?Z? 当年净空师太未出家前,本名叫徐鸿霞,她与骆思恭出师下山后,前几年一直仗剑天涯、携手江湖,行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侠义之举,是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侠侣,日子过得很是逍遥洒脱。然而,骆思恭在一次偶然救下万历帝之后,生出了入仕的念头,而净空师太则受了胞弟徐鸿儒的影响,投身于白莲教。一对侠侣终因志向相悖,各奔前程。 即便如此,两人都对彼此之间的情感难以相忘。在净空师太不告而别后,骆思恭曾花了十余年时间,四处寻找师妹的行踪,直到年过四十,方才娶妻生子;净空师太虽刻意躲着骆思恭,但也因难耐相思之苦,曾只身前往京城,希望偷偷地、远远地瞧上师兄一眼。 也就在净空师太赴京那次,在京郊偶遇了归圆大师。当时的净空师太不到三十岁,但已经是白莲教最顶层的传头之一,而归圆还只是个将将年满十二岁、初到保明寺的小尼姑。在两人相处的三个多月时间里,净空师太见归圆聪慧恬静、悟性极高,便展她加入了白莲教,不仅将白莲教教义灌输给她,还传授了诸多教中神功。 在净空师太离去后,归圆大师凭着卓尔不凡的天资,自行领悟、修行白莲教奥义和武学,一年不到便撰写出《圆觉经》上下两策。当时白莲教因遭到朝廷打压,传教活动转入地下,时间一长,终于分崩离析。为了继续传教,不少得道的高层传头纷纷开创新教。于是一十二岁的归圆大师自称无生老母、观世音菩萨和保明寺开山祖师吕菩萨化身,创立了西大乘教。 可以说,归圆大师有今日的成就,净空师太的引导授业实是至关重要、功不可没。两人虽近五十年未见,但归圆大师对净空师太这位如指路明灯般的大姐一直心怀感恩。 此次白莲教重要分支教派之一的闻香教十年一度教庆,归圆大师自然受到了王好贤的邀请,要前去滦州观礼。当她听净空师太道明来意,得知高杰是受了当今天子的委派,亦准备前往闻香教教都时,颇为意外地道:“没想到姐姐的高徒竟然就是近日来声名鹊起的忠勇侯,实是太出乎意料了!” 高杰挠头道:“小子这都是徒有虚名,及不上大师万一,惭愧惭愧!” 归圆大师笑道:“小小年纪,能有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岂是徒有虚名?小杰太谦虚了!” 净空师太道:“小杰说的没错,这些的确皆是虚名罢了!你真以为姐姐的徒弟会志在朝堂吗?” 归圆大师变色道:“姐姐的意思是。。。” 净空师太坚定地道:“复兴圣教,矢志不渝!”八个字从她口中吐出,端的是掷地有声。 归圆大师听罢,沉吟半晌,方才叹了口气道:“如今圣教分裂已久,犹如一盘散沙,要想复兴谈何容易?!妹妹敬佩姐姐的坚持和执着,但现实残酷,复兴之路实是遥遥无期,便如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净空师太凝视着归圆大师道:“归圆,你可还记得,当年我给你说过,圣教复兴越来越难的最根本症结是什么吗?” 归圆大师点头道:“自然记得!自前圣教教主佛母唐赛儿仙去之后,再无能够驱动圣剑之人出现,圣教群龙无,再加上遭到朝廷严厉打压,方才落得如此境地。” 净空师太道:“你记得倒也清楚!我且问你,如果驱动圣剑之人业已出现,又当如何?” 归圆大师大惊,常年修行而成的**的宝相尽消,变色失声道:“不可能!自先教主佛母仙去,距今已近两百年。此后虽然曾先后有元朝之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邹普胜等、大明之罗清、李宾、韩太湖、王森等白莲名士,却无有一人能够驱使白莲圣剑、号令圣教!” 净空师太微笑道:“你这个创立了西大乘教的归圆大师也算是名士之一!” 归圆大师道:“姐姐取笑了!” 净空师太柔声道:“这是事实,姐姐我绝无取笑妹妹之意。回到我之前所说,如果能够驱使圣剑之人出现了,加上有如今的各支派教主辅佐,圣教复兴之日可期,你以为然否?” 归圆大师再次低眉陷入沉吟,良久方才抬眼道:“我不敢肯定,希望如此吧!” 净空师太紧紧盯着归圆大师的双眼,沉声道:“我现在只想要你的承诺,如果圣教主传人出现了,你会不会倾尽全力,悉心辅佐于他,共图复兴大业呢?” 归圆大师深吸一口气道:“我如今的一切,皆拜姐姐所赐!姐姐旦有指示,妹妹自当甘为驱策!” 净空师太摇头道:“妹妹所言差矣,你如今的成就,非我所赐,乃是圣教护佑,赐福于你。如果你不愿意与姐姐一起复兴圣教,我不会强求;如若你愿意,我亦希望你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本心,而非为了报恩于我!” 归圆大师晗道:“姐姐所言甚是,看来安于现状日久,我都快忘记了最初的追求了!好,只要圣教传人真的出现了,我定会倾尽全力,与姐姐携手而为,复兴圣教!” 净空师太眼眶泛红,拍掌道:“我就知道,当年没有看错于你!今日能够得到你的承诺,姐姐心安了!” 归圆大师握住净空师太的手道:“只是,唯有我二人,想要完成复兴重任还是远远不够的!” 净空师太道:“然也,圣教复兴,自是需要各个支派合力而为,共谋大计!而此次滦州闻香教教庆,则是联络各支派教主最好的时机,这也是我此行前来见你的另外一个目的!” 归圆大师皱眉道:“罗教罗清、黄天教李宾、弘阳教韩太湖、闻香教王森等创教教主皆已驾鹤西去,各支派继任者心思各不相同,教中情况迥异,他们能否甘愿舍弃已有的权位、势力以及完全属于他们本人的信徒,结果实是难以预料,这一行,任重道远啊!” 净空师太郑重地道:“是啊,的确是任重道远,但事在人为,无论如何,我等尽力即可!” 高杰见两位老尼说得越来越沉重,心有不忍,便引用了后世一位成功人士的话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两位老尼闻言,尽皆把目光转到他的身上,上下打量,俨然像是在动物园看一只珍惜大熊猫一般。 高杰感觉身上一阵冷,正待打个哈哈,就听归圆大师道:“小杰之言,虽然通俗,却意义深刻,犹如暮鼓晨钟,振聋聩,人深省!了不得,了不得!” 净空师太苦笑道:“这家伙时不时蹦出几句惊世骇俗的话来,也不知从哪学来的!令我常常怀疑,是不是先教主有灵,转世到他的身上了!” 归圆大师闻言,惊呼道:“姐姐的意思是,小杰便是那位能驱动圣剑之人?” 净空师太含笑点头:“没错。此事本是我白莲圣教如今最大的机密,但妹妹不是外人,知道了亦无妨。只是在闻香教滦州教庆盛典之前,切不可再对第二人透露了!” 归圆大师平复了心绪,方才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自然清楚,姐姐放心便是!没想到圣教传人如今就坐在我面前,便如做梦一般,真期待不久能在滦州石佛口亲眼目睹小杰驱动圣剑的盛景!” 高杰讪笑道:“大师切勿期望太高,就凭晚辈如今的功底,驱动圣剑不难,能不能将圣剑舞得漂亮,还难说得很!万一控制不力,不小心斩到了花花草草、阿猫阿狗,到时还请大师不要偷笑才好!” 归圆大师闻言,忍不住一袖掩面,低而笑。 净空师太敲了高杰一记,然后对归圆大师道:“小杰如今功力尚浅,到时能不能服众,既要看他的表现,也要看机缘!” 归圆大师点头称是,随即问道:“姐姐,你会和小杰一道前往滦州吗?” 净空师太摇头道:“他已经开始了独自历练,我们会分开走!” 归圆大师想了想道:“小杰已经开始入世历练,看来我那徒儿也应该见见世面,受点挫折了!那不如这样,姐姐且与我一道,让九儿随小杰一起结伴而去,可好?” 净空师太沉吟片刻道:“我观九儿姑娘虽然天真烂漫,似是尚不知世道之险恶,但一身修为却甚是不凡,比小杰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保不是问题。而小杰鬼马精灵,滑似泥鳅,为人处世要老道许多,想要占他的便宜殊非易事。他们结伴而行,倒也稳妥!” 高杰抗议道:“师父,瞧您这话说的,真有水平,徒儿听完了还弄不明白,您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损我!” 归圆大师闻言,摇头笑道:“瞧他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姐姐的话我算相信了,他即便是把别人卖了,只怕那人还要帮他数钱呢!九儿随他一道,定会颇有收获!” 高杰翻了翻白眼道:“大师,您既做如此评价,就不怕小杰把您的乖徒儿给带坏了吗?” 归圆大师忍住笑意道:“求之不得!”说吧,她转身在供桌上拾起一个小锤,在旁边悬挂的一个小铜钟上轻敲一击,顿时响起一声清脆悦耳的钟声。片刻之后,药师阁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教主,有何吩咐?” 西大乘教教主归圆大师不收弟子,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除了申九玲之外,保明寺内的大小数十位尼姑虽得她的传授了些功夫,但都不算她真正的弟子。尼姑们在寺内称呼归圆大师为“主持”,出外或有外人在时,则尊称“教主”。 归圆大师也不起身,隔着门道:“慧圆,九儿呢?” 慧圆尼姑答道:“教主,九儿刚才好像是哭着回厢房了!” 归圆大师笑道:“我就知道这丫头会哭鼻子!慧圆,且你去把九儿唤来吧!”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大头动情 申九玲再次踏进药师阁的门槛,撅着嘴,低着头,抱拳对归圆大师道:“徒儿见过师父!” 归圆大师淡淡道:“你回房思过,想清楚为师为何要处罚你了吗?” 申九玲狠狠瞥了端坐一旁的高杰,没好气地回道:“徒儿想清楚了!” 归圆大师自然察觉到了徒弟的小动作,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且说说看,想清楚了什么?” 申九玲耸了耸小巧的鼻子,不服气地道:“弟子眼拙,让这个家伙男扮女装蒙骗,给师父丢脸了!” 高杰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吹来,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尴尬地苦笑了一下。 归圆大师深深看了爱徒一眼,语重心长地道:“你天性纯良、为人热诚,本非坏事。但俗世之中,江湖之上,绝不像我保明寺这般清净,处处险恶、人心不古,如若不能吸取教训,时刻保持警惕慎重之心,迟早会吃大亏,甚至小命不保。其实,今日你能受点挫折,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既然你已有所感悟,为师便再给你一次机会!” 申九玲闻言,俏脸上立刻便阴天转晴,雀跃地欢呼道:“真的吗?师父的意思是还会带我前去河北滦州吗?” 归圆大师苦笑道:“瞧你这样子,真让我怀疑你是否真的吸取了教训!” 申九玲急道:“徒儿真的知错了,今后保证事事小心谨慎,绝不再犯疏忽大意的毛病!” 归圆大师点点头道:“希望如此!不过,此次去滦州,师父不会带你一起去!” 申九玲一呆,急得差点哭出来:“师父,您刚才不是说要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怎么转眼就变卦了啊?!” 归圆大师起身,走到申九玲跟前,伸指在她额头轻轻戳了一下,笑道:“为师一言九鼎,说话算话,岂会如你一般说过就忘?!此次远行,本就是希望你入世历练,如果一路上都有为师护佑与你,历练便失去了意义!所以,这次前去河北滦州,为师将与净空师太同行,而你则和高杰他们结伴先行!” “高杰?”申九玲秀眉微皱,眼波流转,瞧了高杰一眼道:“师父说的就是这家伙吗?” 净空师太微笑道:“没错,这位便是贫尼的徒儿高杰!” 申九玲小脑袋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我不干,我要和师父一道,绝不和骗子一起!” 高杰不乐意了,心道:“带你一个菜鸟同行,我还不愿意呢!” 归圆大师转身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闭上双目,故意道:“既如此,那你就继续回房闭门思过吧,滦州不必去了!” 申九玲闻言,又是一呆,小脑瓜里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方才不情不愿地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归圆大师闭目不语,光头缓缓摇了摇。 申九玲一跺脚,嘟着嘴道:“好!就依师父的,我跟这个骗。。。这个高杰一道去!” 高杰翻了翻白眼,嘀咕道:“唉,带个累赘一起,我还不愿意呢!” 申九玲耳朵尖,早听得清清楚楚,气呼呼地戟指高杰道:“你。。。你!” 净空师太心中暗笑,伸指敲了高杰一记道:“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一路上不可欺负九儿姑娘,要好生照顾与她,否则为师绝不饶你!” 高杰摸了摸脑袋,苦着脸道:“遵命!小杰乃是男子汉大丈夫,自不会欺负一个姑娘家。不过,归圆大师、师父,您二老可不能偏心,是否也要告诫告诫这位九儿女侠,别欺负我报复我呢?” 净空师太和归圆大师闻言,相视莞尔,尽皆摇头不已。 申九玲狠狠瞪了高杰一眼,小鼻子“哼”了一声道:“本姑娘大人有大量,岂会和你这个小屁孩一般见识!” 高杰撇撇嘴道:“如此就好!” 归圆大师吩咐完毕,打发申九玲回去收拾行装,准备两日后出发。 等申九玲走后,她又对净空师太道:“姐姐,此次滦州闻香教盛会,受邀参加的共有大大小小十多个教派,其中当以罗教传承下来的龙华教、黄天教、弘阳教以及贫尼的西大乘教为首。要想重振白莲圣教,争取这几个主要教派的支持至关重要!据我所知,弘阳教自从创教教主韩太湖过世之后,其门下十个弟子在中原各地各自为政,尽皆以正统传人自居。而其中声势最大的,莫过于以京畿为根据地的张光临一脉。同处京畿之地,贫尼与这位张光临有些交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先行带姐姐一起,先和他见上一见,看看能不能取得他的支持!” 净空大师点头道:“如此甚好,复兴圣教任重道远,如若能未雨绸缪,获得更多的支持,将事半功倍。这件事便劳烦妹妹了!” 归圆大师便与净空师太约好,第二日前去拜会弘阳教张光临。 三日之后,高杰带着姬龙峰、悟空、惠静师姐、东哥、于弘志以及熊兆珪、王睿王曦兄弟俩策马离开北京城,来到了保明寺前。 临行前,高杰让多洛济大法师启程去了蒲州,为大本营增添实力。因为此次去河北滦州乃是暗访,不便太过张扬,高杰采纳了师伯骆养性的建议,分兵两路,另一路由田尔耕为首,率领锦衣卫高手许显纯、魏七、孙乾光等乔装改扮,远远相随。 刚到保明寺门口,早早便赶到此处相候的侯王策马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给高杰施礼道:“末将侯王,见过忠勇侯!” 高杰笑容可掬地抱拳道:“侯将军,此次公干,本侯斗胆请将军一道,甚是唐突,望将军勿怪。” 侯王惶恐道:“侯爷公干能想到末将,实是卑职莫大荣幸。末将虽愚钝,亦知此乃侯爷为某争取的一个立功良机,心中惟有感激涕零之意,当肝脑涂地,誓死以报知遇提点之大恩!” 高杰望着眼前这个祸害了徐神医的家伙,暗道:“说得好,誓死以报,我正是要你的性命来为徐神医报仇雪恨!”口中却道:“将军言重了!此行还要多多仰仗您大圣门的神功!” 客气完之后,侯王便自觉地策马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与于弘志殿后。 于弘志事先得到高杰的叮嘱,此刻见到侯王,虽目光不善,倒也暂时按奈住了杀意,让一直提心吊胆的高杰暗自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就听保明寺侧面偏门嘎吱一响,申九玲一身杏色劲装,背着个包裹,秀发依旧在脑后扎着个长长的马尾,只是裹上了一块青色锦帕,显得神采奕奕,英姿飒爽,乍一看,端的是一位俏生生的小女侠。 她右手扶着腰间一柄带鞘长剑,走到高杰马前,仰头盯着他道:“喂!我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吗?” 高杰作势向队伍后面看了看,高声道:“有没有叫喂的人啊?这里有个女侠找!” 东哥等见高杰和申九玲见面便如此掐起架来,个个都憋着笑看热闹,自然没人答应。 申九玲气恼道:“高杰,你别过分啊!” 高杰回头道:“九儿大侠盛气凌人,在下岂敢!” 申九玲见高杰针锋相对,毫不服软,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气鼓鼓地道:“算了,懒得跟小弟弟一般见识,赶紧上路吧!” 高杰学着申九玲的腔调道:“算了,懒得和小女子一般见识,开路!”说罢,便一提缰绳,准备策马而行。 申九玲见了,迈步上前,一把拉住高杰胯下黑马的缰绳,急道:“喂!高杰,你拍马就走,那我呢?” 高杰故作诧异地道:“哎呦,九儿女侠,您自己没有备马吗?莫非是要步行与我等并驾齐驱吗?!看来大侠就是大侠,武功之强非我等凡夫俗子能比的,这脚头可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申九玲气得俏脸煞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双眼一红,泪珠儿便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高杰见状,自觉过分了点,不忍再作弄她,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传来姬龙峰的声音:“哎呀,小杰,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这位九儿姑娘呢?!我可看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就见姬龙峰翻身下马,屁颠屁颠地从队伍后面牵来一匹早就准备好的白马,来到申九玲面前,谄媚地笑道:“九儿姑娘,你别着急,我叫姬龙峰,知道你要和我们一道,我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这匹神俊的白马!姑娘骑上这匹白马,那绝对是我们队伍中一道难得的风景啊!” 其实,高杰得净空师太嘱咐,早就给申九玲准备了坐骑,刚才只是在抬杠而已。只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素来只知好勇斗狠的姬龙峰一见到貌美如花的申九玲,突然之间发了花痴,两眼发直,小星星在眼中闪啊闪,哪还顾得上高杰,直接就拆了他的台,借花献佛,送马上门,向申九玲讨起好来。 高杰见状,差点没背过气去,暗叹交友不慎,却又作不得声,只能送给姬龙峰一个鄙视的眼神。 姬龙峰对高杰的眼神视若未见,殷勤地将白马缰绳塞在了申九玲的纤纤玉手之中。 申九玲接过缰绳,略微打量了一下长相奇特的姬龙峰,也不作声,翻身便上了马,直接将他晾在了原地。 高杰见姬龙峰马屁没拍着,反而拍在了马蹄子上,顿时便气顺了不少。他嘴角带笑,静静在一旁准备看姬龙峰的笑话,看他如何下得来台。 令他失望的是,姬龙峰似是毫不介意申九玲的态度,脸上谄媚的笑意并未稍减,依旧热情地叮嘱道:“九儿姑娘,如果你骑马骑得少,就离我近点,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申九玲白了他一眼道:“我骑术高着呢,才不需要别人照顾!” 姬龙峰挠了挠大脑袋,呵呵笑道:“那是,那是,一见九儿姑娘翻身上马的优美姿势,我就知道你骑术超群,绝对能驾驭得了这匹白马!不管怎样,你放心,我还是会在你身边随行,以防不测!”说罢,他又屁颠屁颠回到自己的马前,骑上去后便策马来到申九玲身侧,俨然是个尽忠职守的护卫一般。 高杰见一向心高气傲的姬龙峰变得如此“下贱”,瞠目结舌,顿时觉得三观尽毁,一时间不知该做何感想。 其他众人自然也是窃窃偷笑,乐不可支。东哥强忍笑意,拍马来到高杰身侧,在他耳边低语道:“小杰,我们该出发了!” 高杰醒悟过来,苦笑着问道:“东哥姐姐,我是不是看到幻觉了?” 东哥咯咯轻笑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绝对真实,你就接受现实吧!” 高杰这才郁闷地大喊一声:“这都些什么朋友啊?!开路!”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万万想不到 京城城西一所占地数亩的大宅中,一个年约三旬的美妇踏雪来到后院,推开“药王堂”大门,进入屋内。八??一中文网=≤≤.≤ 这间屋子面积不大,弥漫着灯油和高香的香气,数盏油灯明灭不定,整个屋内显得颇有些昏暗。一位黄袍长中年男子正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闭门低,安然静坐。他的面前有一座不大的神龛,供奉的是一尊用名贵黄花梨木雕就的神像,神像的神情面貌生动清晰,显得栩栩如生,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位颇为年轻的药师,神像旁则立有一个小小的牌位,上刻“正德明医真人”六个金字。 中年妇女站立在黄袍中年男子身侧,先是向神像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后,方才轻声道:“光临,你找我?” 黄袍中年男子正是弘阳教先教主韩太湖的大弟子张光临,他睁开眼,缓缓转道:“君湘,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中年女子是张光临的夫人唐君湘,她面带惊疑之色,慢慢在张光临的身边坐下,轻声问道:“莫非和刚刚离开的归圆大师二人有关吗?” 张光临神色凝重,点头道:“没错!你可知与归圆大师一道前来的那位老尼是何人?” 唐君湘没有答话,只是皱着眉看着丈夫,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张光临目光闪烁,深吸一口气道:“她便是白莲圣教十位顶级传头之一的徐鸿霞!” 唐君湘惊呼道:“徐鸿霞?!你说她便是当年和韩教主、罗清、王森以及李宾等齐名的徐鸿霞?!” 张光临苦笑道:“没错!以她当年在圣教的地位和辈份,便是先师韩太湖亦要稍逊一筹啊!” 唐君湘道:“据说徐鸿霞年轻时是位在江湖上叱诧风云的侠女,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而自从白莲教分崩离析之后,她便消失于江湖之中,没想到竟然是出家为尼了?” 张光临叹了口气道:“更没想到的是,在我正要全力重整弘阳教之时,归圆竟然引她上门,让我支持其光复白莲圣教!” 唐君湘瞪大眼睛道:“白莲圣教分裂已久,如今支教分立,各自为政,岂是说光复便能光复的?!这老尼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张光临道:“当年白莲圣教新教主经过二百年时间,却一直未出,十大顶级传头如先师、罗清、李宾等纷纷自创教门,唯有这徐鸿霞等两三人依旧死抱着复兴圣教的执念不放,令各支教在布教纳徒时颇为不顺。直到徐鸿霞等忽然消失,罗教、黄天教以及我弘阳教方才如火如荼地展壮大起来。如今,她阴魂不散又找上门来,重提光复白莲圣教之事,你说我该当如何?” 唐君湘轻轻“哼”了一声道:“我弘阳教自韩教主仙逝,虽然你那些师弟们各个都想要争夺这教主之位,四处划地而据,直到如今依旧内斗不休,但本教无论如何亦算是当今四大教门之一,实力雄厚,怎可凭那徐鸿霞一人一语便自毁教门?!再则,即便要光复白莲圣教,那圣教教主该由何人担当,莫非要我等拥立那徐鸿霞不成?!” 张光临摇头笑道:“徐鸿霞倒并非你说的那样不堪!” 唐君湘道:“光临,你怎能如此肯定?” 张光临抬头凝视着神龛里那尊神像道:“先师曾言,白莲圣教教主传人一直未出,全因无人能够驱策圣剑,号令天下。徐鸿霞虽然武功高深,但亦绝非白莲圣教教主真正的传人!” 唐君湘道:“徐鸿霞既然也无法驱使圣剑,又凭什么来游说你支持她光复圣教呢?” 张光临目光移到唐君湘的脸上,炯炯生光,沉声道:“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能够真正驱动圣剑的人了!” 唐君湘闻言,娇躯一晃,连忙伸手在地上支撑住微微抖动的身躯,颤声道:“圣教传人真的现世了?!” 张光临沉重地点点头道:“虽然那徐鸿霞并未明言,但我已得到消息,不但圣剑出世,圣教传人亦出现了!” 唐君湘脸色有些苍白起来,她一把拉住张光临的手臂道:“光临,那可如何是好?!为了夺取教主之位,一统弘阳教,这十余年来,我夫妇俩谋划已久,可谓殚精竭虑,到如今便要这般轻易放弃了吗?!” 张光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目光却徒然之间坚毅起来,他站起身来,在神龛上拾起三根檀香,在香烛上点燃,然后吹熄了明火,将檀香插在香炉之中。在唐君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他负手而立,双目微闭,深深吸了一口缭绕而升的香气,淡淡道:“放弃又如何?俗语有云,不破不立,也许放弃才是正确的选择!” 唐君湘急切地起身道:“光临,你疯了吗?!让我放弃这苦心经营多年的京畿基业,我绝不答应!” 张光临转身笑道:“君湘,你急什么?!为夫且问你一句,我弘阳教和当年的白莲圣教相比,孰强孰弱?!” 唐君湘皱皱眉道:“若白莲圣教如日月,我弘阳教只如繁星一点!” 张光临道:“这就对了!如若让你放弃了这如星辰一点的弘阳教,而取那浩荡如日的白莲圣教,你可愿意?!” 唐君湘闻言呆立片刻,方才惊喜交加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如若夫君能够成为那白莲圣教的传人,你那些师弟便如蝼蚁一般,再也不用放在眼中了。即便是罗教的姚文宇、黄天教的普贤、闻香教王好贤以及西大乘教归圆皆无法与你争锋!” 张光临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适才已经应允了徐鸿霞和归圆二人,将尽力支持复兴白莲圣教之举!” 唐君湘喜过之后,却又担心地道:“要夺得那圣教传人之位绝非易事,光临,你可有把握吗?” 张光临道:“万全的把握,自然不敢保证!不过,事在人为,我想,此事起码不会比我一统弘阳教还要难!” 唐君湘想想弘阳教的现状,点头道:“没错,你那些师弟各个如狼似虎,毫不相让,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摆平得了的!光临,那你打算如何着手夺那圣教传人之位呢?” 张光临道:“据我所得的消息,圣教传人如今已离开京城,前往河北滦州参加闻香教的十年盛典,这一去路途不近,正是我等做文章的好机会!君湘,你且唤浩儿、红萌来,我有事要吩咐他们去做!” 唐君湘道:“你不亲自去对付那个圣教传人吗?” 张光临摇头道:“我已应允了徐鸿霞和归圆,将随她二人一道而行,前往滦州,无法亲自出手。不过这样也好,万一事败,也可撇清嫌疑!” 唐君湘道:“浩儿和红萌虽武功不错,但阅历尚浅,只怕不保险,我也和他二人一道吧!” 张光临摆手道:“不行!我那牛师弟和曹师弟俱离京不远,对我们的大本营虎视眈眈,此地没有你坐镇,我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唐君湘急道:“万一浩儿他们没能得手,如何是好?” 张光临回身望着门外院中的厚厚白雪,淡淡道:“即便如此,在闻香教盛典之时,尚有可为之机!” 京郊的保明寺门口,净空师太和归圆大师卓立雪地之上,望着尚未被大雪完全掩盖住的数行马蹄印记,默然不语。 半晌过后,归圆大师突然一笑道:“我那徒儿,自小从未离开我半步,此刻一去,倒让我有些不适应!” 净空师太安慰道:“我观九儿年纪不大,武功根基却颇为扎实,比小杰只高不低,自保绝无问题。虽然她涉世不深,但有鬼精灵般的小杰、龙峰等在,定不会吃亏的。你就放心吧!” 归圆大师叹了口气道:“如果我像姐姐一样,收了个男徒儿,也不必如此担忧了!” 净空师太苦笑道:“那是,不过你会有新的烦恼。九儿乖巧听话,你多省心啊!小杰是个大闹天宫的主,我可整日里闹心得很!” 归圆大师呵呵笑道:“姐姐此话只怕言不由衷吧,我观你说到小杰,嘴角尽是笑意!” 净空师太道:“这笑不假,但却是苦笑!” 归圆大师仰望着渐渐稀疏的雪花道:“看来,大雪要稍停几日,他们这一路会好走不少!我们也该好好筹划一下几日后的行程和事宜了!” 净空师太点头道:“今日多亏妹妹相助,争取到了张光临这一强援,我们的大计便多了几分把握!” 归圆大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韩太湖英年早逝,如果能得他相助,那才真的会多上几分把握。弘阳教如今犹如一盘散沙,张光临虽是韩太湖的大弟子,但也只是众弟子中实力较大的一支罢了,到时能不能派上大用,还犹未可知!” 净空师太悠然道:“想当年,韩太湖年仅二十三岁便位列圣教顶级传头之一,天资不凡,可谓难得的人才,没想到竟去得这么早!” 归圆大师闻言,嗟叹一声,亦颇为神伤。 韩太湖,又名春坡,在十九岁时,便背井离乡,访师学道。他先是在河南拜王师父学习混元门弘阳教(后成为弘阳旧教),因在北直传教失败,被罚游方传教。而这也使他脱离师门,走上了加入白莲教、进而自创教派之路。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因传教积功所致,成为白莲教十大顶级传头之一。明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尚未年满二十五岁的韩太湖创立教派,亦名弘阳教(后称弘阳新教),并在太虎山中“舍九莲宝台,大会说法”,广收门徒,建立教门。 韩太湖自创教派后,于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北上京师,通过走上层路线,争取到宫中权贵支持,使韩太湖所创弘阳教盛行京都。由于京城权贵的支持,他在内经厂印造经卷,布道收徒,遂使弘阳教声望日著,迅流布开来。正当弘阳教如日中天之际,韩太湖却于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早逝。于是,教内借此编造许多神化他的传说,其教益盛。韩太湖没有子嗣,门徒在其家乡建立韩祖庙,届时礼拜祭祀。 韩太湖生前仿照罗教罗清所著《五部六册》撰写了《弘阳教五部经》,成为弘阳教教典。而其在白莲教所学的秘传武学洪阳功法,经其创新改编,成为了弘阳教镇教武学“弘阳神功”。弘阳教教义核心是“红阳劫尽,白阳当兴”。认为弘阳末劫即将到来,这是自创世以来人类面临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一次劫难。届时,刀兵水火风灾齐降,东土众生无处躲藏,只有加入弘阳教,才能躲劫避难,进入无限美好的白阳世界。 韩太湖的弘阳教是一个多神崇拜的教派,举凡信仰世界的天神地祇无所不奉。又造出许多千奇百怪的偶像让其信徒膜拜,这是其他民间宗教教派不能匹比的。但在弘阳教庞大的神灵谱系中,也和尘世中封建王朝一样,是分等级论贵贱的,其中的三位尊神,即混元老祖、无生老母、飘高老祖则是主要崇拜偶像。 在弘阳教中,素有韩太湖为“正德明医真人”的传说,况且韩太湖本人确实通解医道,故而其图影也被画成颇似神医药王的形像,而张光临在药王堂内供奉的那尊药师神像,便是韩太湖。正因如此,自韩太湖起,其嫡传弟子除了修习弘阳神功之外,尽皆对医术颇为精通,从为人治病入手,从事传教活动,这也是弘阳教成为能与罗教、闻香教、黄天教和西大乘教齐名的民间大教的原因之一。 韩太湖为人谦和、不喜争斗,潜心治病传教,与白莲教其他支教甚为和睦,极少争执。只是,因其死得突然、且无子嗣,更未及留下传位遗嘱,其门下十大弟子为了教主之位,争斗不休,弘阳教教统摇摇欲坠,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当然,净空师太和归圆大师也万万想不到,张光临当面应承相助,背地里却另有算计。而且,这算计不但会影响到他们光复白莲教的大计,更可怕的是,还会危及到高杰和申九玲这群年轻人的安危。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青龙镇 滦州在明朝属直隶,位于北京以东,两地相距约四百里,策马疾驰也要三四天时间。 因为距闻香教的盛典“闻香会”开幕尚有十余日光景,所以高杰一行并不着急,饿了下馆子,累了便投宿休息,一路上不紧不慢,颇为悠闲。 只是,这游山玩水、吃喝享乐的旅程并未让高杰有多舒坦,因为第一次外出历练的申九玲时不时地在制造着麻烦。每当高杰吩咐大家伙休息时,她冷嘲热讽,说高杰娇生惯养、像个娘们;而高杰喊继续赶路时,她偏偏又呼疲叫累,死活要打尖投店。 高杰自然明白这小娘皮是在和自己作对,妄图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憋屈和愤懑,虽偶有不爽,也懒得和她计较,依旧悠哉悠哉、自顾自地赏花弄景,心情貌似丝毫没受到影响,气得申九玲银牙紧咬,时不时瞪着他背影的目光就像一道道小刀子,恨不能剜下他几片肉来。 而大头姬龙峰则一反常态,一路上如同一只跟屁虫,在申九玲左右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张口“九儿姑娘”、闭口“九儿姑娘”地喊个不停,殷勤得令所有人侧目。即便那申九玲毫不领情,从未给他过好脸色,可他依旧甘之如饴、乐此不疲。 在嬉笑打闹中,三日之后的一个正午时分,一行人进入了一个小镇。此地离滦州已经不远,镇里屋舍簇簇、人烟稠密,是个难得的富足之乡,街道上时不时飘来饭菜小吃的香味,引得众人肚中馋虫抗议起来。 高杰回头对大伙笑道:“看来,这里应该有不错的美食,咱们就在此寻个饭庄米西米西吧!” 众人早就熟悉了高杰所谓的“家乡话”,自然都明白他的意思,皆点头称好。 谁知申九玲牵马快步上前,斜觑了高杰一眼,冷声道:“你今早起得那么晚,早饭吃了才不过一个多时辰,此刻又要吃饭,难不成你是猪吗?” 东哥等人早就习惯了申九玲和高杰之间互相抬杠,无人上前劝解,尽皆在一旁含笑旁观看戏。 高杰苦笑道:“九儿姑娘,好像今早起得最晚的不是在下,而是您吧?” 申九玲脸色微红,反驳道:“胡说,我五更天就起床了,要不是为了等你们,我早早就一个人出发了!” 高杰道:“五更天?!恐怕您是在梦游了吧!” 申九玲怒视高杰道:“你以为人人都与你一般好吃懒做啊!况且你凭什么就断定此地就一定有美食,也许前面乡镇的饭菜要更为可口呢!” 高杰知道这小妞又开始无理取闹了,也懒得与她争辩,转头对王曦道:“二哥,你阅历丰富,对这一带熟悉,可知去往下个村镇要多长时间?” 王曦含笑道:“此处叫青龙镇,是附近最热闹的一个镇子,而离此地最近的,是一个村庄,大概还要走上一个多时辰!” 高杰点点头,随即高声道:“既然九儿姑娘不乏不饿,咱们就再走上一个多时辰,赶去下个村子里随便吃点吧!” 众人闻言,皆笑着称是,跟随高杰一起沿着街道,继续前行。 申九玲这天早上因为和高杰斗嘴,心中气恼,吃得本来就很少,其实肚中早就饥鸣四起,刚才出言和高杰作对,只是一时之气,习惯罢了,没想到这次高杰不按常理出牌,竟然不争不辩,顺着她的意思要赶去下个村子,顿时便没了主张,小脸憋得红扑扑的,呆立当场。 姬龙峰见状,急忙来到她的身旁,赔笑道:“九儿姑娘,我一直就是你最坚定的支持者,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绝对是正确无误的!小杰好吃懒做,被你火眼睛睛看穿,只好灰溜溜地继续赶路了,真是令龙峰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你看,大家都走远了,要不咱们赶紧跟上去?” 申九玲闻着街道两旁飘来的诱人香气,再听到姬龙峰的阿谀之词,气就不打一处来,丢下一句“你是属猪的吗?!”便策马向前追去。 姬龙峰摸摸大脑袋,望着申九玲的背影,嘀咕道:“我不是属猪的啊,九儿姑娘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莫非终于被我感动,想要知道我和她的生辰八字是否相合?”他胡思乱想了一会,也没理出个头绪,抬头看时,街道上人头攒动,早就没了大家的影子,连忙大呼小叫,向前追去。 眼看就要走到青龙镇大街的尽头了,犹豫再三的申九玲终于忍耐不住,牵马快步来到高杰身前,拦住他道:“我。。。我有话说!” 高杰嘴角含笑,故作惊讶地道:“九儿姑娘又有什么高见?” 申九玲目光闪烁,眼神有些慌乱,迟疑地道:“那个,其实,我还是觉得大家都辛苦了,还是在这个镇子里先吃点东西再走吧!” 高杰闻言,也不答话,回头对于弘志道:“于大哥,我好像身体不适!” 于弘志耿直,紧张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其他人皆暗笑不已,心道:“小杰自己就是个小神医,找什么大夫?!八成是他又要作弄九儿了!” 高杰煞有其事地道:“我适才幻听,竟然听到九儿姑娘说要赶去下个村子,你说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于弘志摇摇头,憨直地道:“没啊,适才九儿姑娘的确是这么说的!” 高杰一脸讶异之色,回头看着申九玲道:“九儿姑娘,原来我没问题,莫非是你有毛病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要不要我给你治治?” 申九玲满脸通红,羞恼难当道:“你才有毛病!” 高杰语重心长地道:“我师父常说,有病就要治,讳疾忌医是会出大问题的,你可别太犟了!我虽不是什么盖世名医,但也还算得上是个赤脚医生,曾经在家乡帮邻居治好过几头牛十几只鸡,想来应该还是能帮上你的!” 申九玲听罢,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泪珠儿禁不住在眼眶里打起转来。她自小在保明寺长大,平日里师父师姐们都是轻言细语,善待与她,从未学过与人相怼,真正斗起嘴来又哪里是高杰的对手。 东哥见申九玲又被高杰怼得快哭出来了,故作生气地轻敲了高杰一记,然后拉住申九玲道:“九儿,别理他,姐姐饿了,咱们找个饭庄吃饭去!”说罢,便拉着申九玲向街道旁一家规模不小的饭庄走去。 高杰摸了摸脑袋,故作委屈地道:“难道又是我错了?!” 姬龙峰从高杰身边快步跑过,追着东哥和申九玲而去,留给他一句话:“你针对九儿姑娘,就是你错了!” 高杰气苦,指着姬龙峰的背影高喊道:“大头,重色轻友啊!” 王睿上前搂住高杰的肩膀笑道:“走吧,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九儿姑娘碰到你算她倒霉!哈哈!” 高杰犹自不甘心地问道:“二哥,你也这么认为?!” 王睿道:“岂止是我,大家都一样!” 高杰回头一瞧,见所有人都对着他使劲点头,顿时便耷拉着脑袋,灰溜溜地被王睿拉着走向饭庄去了,再也没气力申辩。 饭庄名曰“青龙楼",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其在青龙镇的地位,楼高五层,玉栏飞檐,雕栏画栋,颇为恢弘大气,在这个不大的镇子里能见到这样一栋饭庄实为罕见。 店外侯着的两个小二,见到高杰一行人气质不凡,早早便殷勤得迎了上来,一个牵马,一个迎客,很快便把众人招呼到了一楼大厅坐下,奉上茶水。 大厅中熙熙攘攘几乎已经客满,从各式各样的口音里可以判断出其中有不少是外地来客。想到此地已距离滦州石佛口不远,此时又快到闻香教盛典之期,各地前来与会的宾客自不会少,高杰等也并未感到意外。 饭菜很快上桌,在座的都是年轻人,相互间颇为熟悉,自无多少顾忌,顿时便随意开动起来。只是平日里最好吃的姬龙峰如前几日一般,斯斯文文地坐在申九玲身旁,陪着小心,殷勤伺候,直·看得高杰猛翻白眼。 高杰不耻大头的行为,吃饱后便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很快,邻桌的几个人和他们的谈话引起了高杰的注意。 那桌共有四个人,三男一女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唯一的一个女孩娇小青春,笑起来脸上便会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甚为活泼可爱。她双手托腮,盯着身旁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青年道:“大师兄,这闻香教的教名起得颇为有趣,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典故哦?" 没等那英俊的大师兄答话,少女对面一个黝黑壮实的青年插话道:“小师妹出来得少,不清楚闻香二字的出处不奇怪,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少女闻言,不满地白了他一眼道:“二师兄,莫非你觉得自己的阅历比大师兄还要丰富吗?!” 那二师兄挠挠头发,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色。 “墨玉,要听闻香教典故是你提出来的,齐师弟主动要给你解惑,你非但不领情,还出言不善,很是不该哦!”英俊青年大师兄见状,出言责备师妹了。 可爱少女貌似很听大师兄的话,连忙撒娇道:“好了啦,大师兄,玉儿认错了还不成吗?!齐师兄,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介意哦!” 那黝黑壮实的齐师兄憨憨一笑,毫不介意地道:“无妨,无妨,俺晓得小师妹不是成心的!” 墨玉梨窝隐现,娇笑道:“多谢齐师兄大量,既然大师兄说你阅历丰富,那你就来讲讲闻香教教名的典故吧!” 齐师兄精神一振,清咳一声正色道:“据说这和闻香教前任教主,也就是创教的王森有关。据说以前这王森只是个普通皮匠,一次偶然间救下一个狐仙,狐仙为表谢意,便将尾巴割下来送给他,并告诉王森,狐尾有异香,以此可以招人!而王森也真的就因此狐尾而召集了大批拥护者,以香倡教,创立了教派,故名闻香教。我曾听闻,王森每每设坛讲法,当祭出狐尾之时,异香即起,染者神魂俱醉,无不听从其指挥!” 墨玉秀目圆睁,惊讶地张着小嘴道:“这么神奇?!真的假的啊?!” “二师兄说的基本都对,只是在一个地方和我听来的有些出入,也不知何者为实!”坐在墨玉右侧一直没有作声的矮小精瘦青年突然出口道。 墨玉兴趣大起,连忙追问道:“龙师兄,你赶紧说来听听!”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饭庄争执 龙姓师兄得意地瞟了齐师兄一眼,然后神秘兮兮地对墨玉道:“据说那王森的确救过一个狐仙,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和二师兄说的不太一样!” 墨玉秀眉微皱,伸手捶了龙师兄一下道:“四师兄,你别卖关子啊,快点说!” 龙师兄嘿嘿一笑,继续道:“我听人说啊,王森以前挑担子上集赶店,靠耍皮活手艺赚取一点微薄之资养家糊口。有年腊月,年关将近,外出赶集活计特别多,一日,他到了掌灯时分才挑着担子回转家门,在途中又遇漫天大雪,正好遇上一个成仙得道的白狐酒醉僵卧雪地,身上满是融雪结成的冰。王森以为狐狸被冻死了,便将醉狐放在担子上挑回家,准备打皮换钱。不想白狐到了屋里后暖和过来,醒转便开口道:“谢谢你救了俺,好心有好报,这样吧,你把我的尾巴尖儿割下一点来,只要你一晃,便会心想事成,满足你三个愿望。”王森见白狐开口说人话,虽然很害怕但还是多了个心眼,暗想一个尾巴尖都这么灵,那整条尾巴不定多厉害呢,于是他拿出割皮子的快刀,一刀下去将白狐整条尾巴齐根给剁了下来。那白狐痛的哎呀一声道:“王皮匠,你他娘的好狠呐,我诅咒你家八辈掉脑袋!”说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王森后来将白狐尾巴一摇,满室生香,果然是想要啥便有啥。从此以后王家便如烈火浇油般腾的一下子发达起来,而四里八村的村民闻听王森有了神功异能,纷纷来投,王森便因此而创立了闻香教!” 龙姓师兄精灵活泼、能说会道,将这段传闻说得活灵活现,犹如亲见,让墨玉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邻桌高杰都被吸引住了。 墨玉等龙姓师兄说完,犹自没听够,兴致勃勃地道:“四师兄,这是真的吗?!好神奇,好有趣!还有没有什么典故啊,你再说几段好不好?” 龙姓师兄见自己的故事博得了小师妹的欢心,志得意满之下还待再说,却听那为首的英俊青年道:“好了,这些所谓的典故都是坊间以讹传讹而来,八成都是假的,小师妹千万别当真,听听便算了!你还真以为那王森能遇到狐仙?!我可听说闻香教现在的少教主王好贤连镇教狐尾都拿不出来,那教主之位都坐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高杰听到这,心中一动,想起了出发前徐神医交代自己的一件事情。 几天前,在离开京师之前,高杰在师伯骆思恭的安排下,再次去到锦衣卫诏狱之中,与徐鸿儒道别。 在得知高杰要去参加闻香会对付王好贤,徐鸿儒本来还顾及师父王森的情面,想劝高杰算了,后来经净空师太解释,了解到此次事关复兴白莲圣教大业,终于点头赞同,并将一件闻香教内极为重要的机密告知了高杰,让他此去一定要先得到白狐之尾,如此将对复兴大业多有裨益。 高杰正想着,忽听有人喝道:“尔等大胆狂徒,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亵渎我教先教主,是不要命了吗?” 高杰闻声望去,见带他们进店的那个店小二一脸怒气,正伸手戟指邻桌墨玉他们四人,喝问不止。 黝黑壮实的齐师兄适才说典故讨好小师妹,却被龙姓师弟给抢了风头,正自憋屈,没想到一个酒楼的店小二竟然也敢如此无礼,对己方四人呼喝斥责,顿时气上加气,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拎住了那店小二的脖领,将他整个人都提离了地面,牛眼圆睁喝道:“你小子是要找打吗?!” 那小二在半空中手脚乱舞,脸上却毫无惧色,口中犹自骂道:“亵渎圣教,污蔑先教主,你不得好死!” 高杰正惊讶于店小二的悍不畏死,却发现了令他更加震惊的事情,因为在他茫然四顾下,见整个饭庄大厅内的本地人全都站起身来,怒气腾腾地盯着齐师兄,一副随时准备上前打群架的架势。 齐师兄见状,吓了一跳,手一松将那小二放下地来。 本来还笑脸迎客的饭庄掌柜此刻阴沉着脸,走到齐师兄面前,冷笑道:“我青龙镇青龙楼每日迎来送往,不知接待过多少南来北往的客人,有平民百姓,亦有达官贵人,却从未见过你等这般无知狂妄的毛头小子。胆敢在我教教都左近亵渎先教主,你等就不怕大祸临头吗?” 墨玉和齐师兄、龙师兄见势不妙,有些慌乱起来,不由自主地回头望向为首的英俊青年。 那英俊青年剑眉紧锁,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缓缓起身道:“天下人谈天下事,你等不过是些升斗小民,又不是官府衙役,有何权力向我师兄妹问罪?!” 掌柜冷笑摇头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官府又岂能和我闻香圣教相提并论?!你等亵渎圣教,不知悔改,还在此咄咄逼人,那就不要怪我等代无生老母出手惩戒了!”接着,那掌柜向门外一指,沉声道:“看样子几位也是练家子,我闻香教不愿以众欺寡、以强凌弱,更不愿打扰其他外来的客人就餐,就请各位去外面解决吧!” 说罢,掌柜的当头而行,大步走出了饭庄。随即,站起来的本地客人和店小二也跟着齐刷刷走了出去,只剩下高杰等四五桌外地来客。 那英俊青年生来傲气,哪肯服软,冷哼一声便带着师弟师妹跟了出去。 申九玲第一次出来历练,这几天除了跟高杰斗嘴抬杠,一路上都风平浪静,今儿好不容易遇上了有人打架,顿时小脸泛起红潮,兴奋之下就要跟出去看热闹。 高杰见状急忙轻喝道:“此地乃是闻香教的地盘,别惹是生非,低调点!” 申九玲瞪了高杰一眼道:“我就是出去看看,又不是去打架,有何不可?”说罢,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姬龙峰见了,立刻站起身来,对高杰耸了耸肩,也跑出饭庄,继续做他的跟屁虫去了。 高杰无语,只能摇头叹气。 王曦微微一笑道:“小杰,只要不张扬,咱们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可以了解了解闻香教的根底不是?” 东哥也低声道:“没错,你看其他那几桌外地客人也出去看热闹了,应无大碍!” 高杰四下一瞧,见整个大厅如今除了他们,只剩下一桌外地客人,显得空空荡荡的,于是苦笑着道:“有人曾说过,大明百姓最喜欢看热闹,如此看来,果然不虚!!走吧,咱毕竟也是大明百姓不是?!” 众人顿时哄笑着蜂拥而出,瞬间桌边便只剩下高杰一人。高杰呆了片刻,方才郁闷地跟了出去。 只是在出门之前,他貌似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那一桌没有出去的外地客人。这桌客人共有三人,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女子。为首的中年男人年约四旬,须发尽皆梳理得十分整齐,身穿锦缎,身材微胖,看上去非富即贵,可皮肤又有些微黑,好似曾干过农活的庄稼人的肤色。另一个中年男人 严谨肃穆,脸上看不到半点笑容,坐在凳上,脊背笔直挺拔,穿着普通,整个人显得孔武有力,像是为首之人的保镖一般。而最后一个女子则头包绢帕,从发髻式样看并未姑娘家,而是已经嫁了人的妇人,只是年纪很轻,有没有二十岁还未可知。长相清秀端庄,一举一动颇为斯文秀气。 这三人之所有引起了高杰的注意,是因为他们在这场争执发生过程中,显得太过冷静,几乎连眼皮都没有抬上一抬,依旧不紧不慢地饮酒吃菜,看上去即使有人把青龙楼拆了,只要不砸到他们,也绝对会不为所动。 有这般定力,不是高人,便是来此有大的图谋!这就是高杰在出门后对此三人的评价。 等高杰来到街上,才发觉青龙楼前的街道已经被围观者围了个大圈,除了他们几个少数的外地人,看客基本都是本地人。而且,这些本地人个个都显得群情激愤,好些个练家子目露凶光,跃跃欲试地想要出手。 从这些本地人的表现,高杰深深感受到了闻香教的影响力。此地离滦州尚有近二百里路程,当地百姓几乎绝大部分都是教众。更可怕的是,一旦有人胆敢亵渎闻香教圣教,势必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见这些教徒们的虔诚狂热。 高杰前世只听说过官方所称的“邪教”,今日总算在明朝见到了,心中不由得泛起“可怕”二字。怪不得万历皇帝要不遗余力地打击白莲教,如此看来,有这般教派存在于民间,当皇帝的的确是难以睡得安稳。 高杰个子在明朝算是很高的,所以他并未挤到前面去看热闹,而是悠闲地站在人群外围,鹤立鸡群,从前面百姓的脑瓜顶上向场内看去。 此刻,黝黑壮实的齐师兄已经舞动后背大刀,与青龙楼掌柜战在一起。这齐师兄会武艺,高杰并不意外,可青龙楼一个普普通通的掌柜,不但会武艺,而且以一个铁算盘与那齐师兄斗得难分难解,却是令高杰啧啧称奇。 齐师兄的后背刀舞得势大力沉,看上去威猛难匹,实际上却甚少有狠辣招式,隐隐间透露出一股宝相*的味道,像是出自佛道两家的功夫。而且这齐师兄内力颇深,沉重的后背刀在他手上几似无物,翻转劈斩,轻巧如意,可以看出他在此刀法上浸淫了不下十年,造诣很深。 而那掌柜长相普通,瘦脸白面,颌下一缕山羊胡,看上去像极了算账的帐房先生,却毫无武功高手的半分征兆。可他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中,身形灵动,手中铁算盘横切竖砸,攻守兼备,时不时有暗劲从算盘上激射而出,功力之深丝毫不弱于齐师兄。 两人正激斗得不相上下,难分难解,忽听有人喝道:“难怪如此嚣张,手底下确实有两下子!” 高杰闻声望去,就见从青龙楼三楼上刷地跳下来一人。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黄天教骄子 那人白衣飘飘,从青龙楼三层跃下,落脚处正在齐师兄和饭庄掌柜之间,这两人只觉一股强劲真气鼓动,不由得一起向后退了几步,不得不收了招式。 掌柜看清来人,赶紧收了铁算盘,恭敬施礼道:“属下见过梁香主!” 齐师兄是个憨直之人,平日里除了习武没有其他什么爱好,适才与饭庄掌柜激斗正酣,一心要取胜,在小师妹面前露脸,突然之间被人打断,自是恼怒,当下不管不顾,大喝一声,厚背刀荡起一道青色弧光,刀气逼人,向那梁香主斩去。 饭庄掌柜口中的梁香主年约三十余岁,一身白衣,身材修长,整个人显得颇为清净儒雅,斯斯文文的全无半分习武人的模样。此刻他背对齐姓师兄,正对着饭庄掌柜微微颔首,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厚背刀的刀气已经袭到了背心。 齐姓师兄的刀法名曰“普明禅刀术”,刀式中隐含佛法,杀意不显,不以伤人毙敌为主,日常对战多数都采取大力压制之术降伏对手。见那白衣人背对自己,毫无防御之态,齐师兄赶紧强行逆转真气,准备收招。 谁知,就在他刀势将进不进、欲收未收之际,那梁香主突然间便如鬼魅般转过身来,白皙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森冷的笑意,右手长袖在身前轻轻一拂,就闻听一声清脆的金铁鸣响,围观众人只见那重重的厚背刀冲天飞起,已脱离了齐师兄的掌握。 齐师兄手臂酸麻,全身剧震,雄壮的身躯摇摇晃晃倒退十余步方才站稳,看向那梁香主的目光中露出鄙夷、不甘和惊讶的复杂表情。 一个照面,厚背刀便被一袭袍袖击飞,实是令其难以接受。虽然当时齐师兄已经开始受力,梁香主在这档口间突然出招,颇有些取巧之意,但不得不承认,他时机、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能以袍袖之力击飞厚重大刀,实是不同凡响,这份功力足以骇人听闻,齐师兄虽有不甘,一时间之间也不敢再上前了。 看戏的高杰甫见梁香主的模样,心里不禁一动。虽然他确定此前从未见过这人,但不知为何,却仍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他一时间弄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梁香主一击得手,正待发话,忽见齐师兄身后窜起一道青影,一个英俊的青年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将落下来的厚背刀轻轻接住,然后身躯旋转,以一个极其优美的姿势,落在了齐师兄的面前。这人显露的身法不但迅捷如风,而且形体姿态极为炫目优美,连高杰都忍不住想叫声“漂亮”了。 此人正是墨玉的大师兄,他将厚背刀塞到齐师兄的手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即转身,目光炯炯有神,神态自若地望着梁香主,淡淡道:“阁下好功夫!” 梁香主眼睛一眯,嘴角依旧带着笑意道:“你的身手也不错!年轻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这身法应该是出自怀安碧天寺的传承,不知如何称呼啊?” 英俊的大师兄微微颔首道:“阁下眼光高明,我正是来自碧天寺,乃黄天教的米理之!” 梁香主面露恍然之色,抱拳道:“原来你就是黄天教少教主、普贤佛之子,号称大明七子之一的米理之?!” 米理之微微一笑道:“正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梁香主呵呵大笑道:“在下只是闻香教主麾下小小一个香主,姓梁名白鹰。” 米理之皱了皱眉,并未答话,而是回身对瘦小机灵的龙姓师弟道:“龙师弟,你见识多,可听说过这人的名号?!” 龙师弟闻言,连忙抱拳道:“大师兄,此人我略有耳闻,好像是闻香教四大护法之一梁梓龙的儿子!” 米理之这才又转身对着梁白鹰抱拳道:“原来阁下是大名鼎鼎的蓝鹰梁梓龙的后人,久仰久仰!” 这米理之适才这一番举动,虽看似无意,实是表示出对梁白鹰莫大的轻视和无礼,顿时令观战的所有闻香教教众们气愤填膺,鼓噪起来。 梁白鹰乃是蓝鹰梁梓龙的独子,自幼便随父修习山西乌堡三鹰门的绝学之一蓝鹰爪,如今在闻香教中虽只是个香主,但武功不凡,乃是教中年轻一辈的顶尖角色。时值闻香教十年盛典“闻香会”召开之际,为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观礼嘉宾和贵客,少教主王好贤在教都滦州石佛口左近两百里之内均派出了香主一级的骨干前去迎客接待,这些骨干同时还肩负着维持稳定、预防突发事件的职责。 自从白莲教分裂之后,分支教派相继自立,最有名的莫过于五大教派,分别是罗清所创的“无为教”、王森的“闻香教”、李宾的“黄天教”、韩太湖的“弘阳教”以及归圆大师的“西大乘教”。 黄天教教主李宾,乃是北直隶怀安人,青年时代在家务农,后应征入伍,去边疆当兵。在战争中失去一目,后来因被诬欠短粮草,受尽酷刑,经他人帮助,补足粮草后被释放回家。戍边的艰苦生活,痛失一目与被诬受刑的身心折磨,本使得李宾心灰意冷,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一次偶然之机,他得遇白莲教一位周姓传头,便从其开始入教修习。不久之后,他“明修暗炼,悟道成真”,于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自号“普明虎眼禅师”,创立了黄天教。 李宾创教后,便到宣化府和山西大同一带开坛传教。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李宾写下《普明如来无为了义宝卷》。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李宾死于膳房堡,享年四十余岁,被教徒尊为普明佛、普明老祖、无为祖。 李宾死后,因无子嗣,教权由其妻王氏、法名普光者执掌。李宾生有两女,先后嫁于了怀安大户康家,康家也成为了黄天教最大的支持者。明万历四年(1576年),李宾妻普光死。教权先由长女大康李氏、法号普净者接掌;大康李氏无子嗣,其死后,便传与妹妹小康李氏、法号普照;小康李氏普照无子,膝下只有一女,女儿嫁于了米家,被称为米康氏。小康李氏死后,女儿米康氏、法号普贤者继承教权,成为了现任的黄天教教主,也就是如今的普照佛。 所以黄天道内现在膜拜的有五位“佛祖”,即普明佛、普光佛、普净佛、普照佛、普贤佛。 而出现在青龙镇的米理之,正是黄天教教主普贤佛唯一的儿子。此之自小悟性不凡,多得教中名师指点,年纪轻轻便习得一身好武艺,被称为“大明七子”之一,是年轻一代武林高手的翘楚。加之他在教中身份尊贵,难免年轻气盛,狂傲不羁。此次奉母命前来闻香教参加“闻香会”,是他第一次独自为首的公干,一路上无人羁绊管制,过得甚是惬意舒坦。可没想到在青龙镇这个偏僻乡镇因为说了几句关于王森的传闻而被闻香教教众围困,自是恼怒不已。此刻见到梁白鹰出面,哪有好脸色给他看,口中自然也没什么好言辞。 梁白鹰适才得知来者是黄天教现任教主普贤佛的独子,也算是此次观礼的贵宾,本打算息事宁人,将其迎往教都,可谁知这米理之竟如此目中无人,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也羞恼起来。 梁白鹰长相与其父梁梓龙颇有些相似,且皆喜欢身着白衣,故作斯文,难怪高杰一见之下便觉有些熟悉。想当初在李继迁寨,蓝鹰梁梓龙与隐姓埋名、以铁匠身份避世的闻香教叛徒、王森的弟子李国用激斗一场,凭着蓝鹰爪将李国用重伤毙命,武功高深。高杰为了保护李国用的徒弟、好友刘宗敏,挺身与之一战,要不是师父净空师太救援及时,恐怕也要吃个大亏。没想到这次前往闻香教,还没见到蓝鹰梁梓龙,却先遇到了他的儿子梁白鹰。 高杰暗道侥幸,心想此次自己是暗中行事,前来收集王好贤的罪证,理应时刻保持低调,像眼前这种热闹实不该参合,谁又知道那梁梓龙还记不记得自己,谁又知道他在不在附近呢?这闻香教在此地势大,教徒的众多和狂热他已经见识了,稍不留神便会如这米理之一行一般捅了马蜂窝,暴露行藏那可就不妙了。想到这,高杰心有余悸,赶紧从后背取下斗笠戴在脑壳上,压低帽檐偷窥场上的形势。 梁白鹰年方三十有二,也正是年轻气盛之时,其父梁梓龙又是教主王好贤最倚重的四大护法之一,平常在教中哪受过这等屈辱,顿时气往上涌,早忘记了什么迎客职责,当下冷笑道:“米公子身份尊贵,没听说过我很平常,不过你们一行人无端端在这偏僻小镇与我教普通教众厮拼争斗,还斗了个胜负难分,传扬出去话,恐怕会让人觉得大明七子之一的米公子有点沽名钓誉之嫌吧!” 没等米理之答话,小师妹墨玉冲到前面,双手叉腰道:“说什么呢?!我大师兄武功盖世,他要是真出手,早就把你们打趴下了,哪还由得你在这里唧唧歪歪?!” 梁白鹰哈哈大笑道:“黄天教弟子武功不咋地,嘴上的功夫倒是真心了得,特别是这个女弟子,*绝对不凡!” 周围的闻香教教徒们闻言,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墨玉初出江湖,没见过什么世面,被梁白鹰一激,顿时粉脸通红,秀眉倒立,娇叱一声便拔出腰间长剑,运气向梁白鹰攻去。 还没等她脚下启动,就听身后米理之冷哼一声:“找死!”墨玉只觉身边劲风急起,一道青影已经瞬间超了过去。 米理之本就不爽,如今见梁白鹰竟敢口出污秽之言,辱及小师妹,哪还人耐得住,当下便运掌向梁白鹰劈去。 此掌一出,在场中顿时带起漫天沙尘,让周围的观众睁不开眼睛,而梁白鹰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在沙尘之中,有一道浩瀚磅礴的掌力,如龙出水、虎下山,势不可挡地向他袭来。 如果说此前米理之半空接刀,是秀了一下身法,那么此刻这一掌即出,显露的便是他无比深厚的内力。 “大明七子”之一,普贤佛之子,黄天教一代骄子,岂是平庸之辈。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剑如斯 高杰躲在围观众人身后,慢慢来到高大的王睿身边,低声问道:“二哥,大明七子是什么鬼?” 王睿转头见高杰带着斗笠,鬼鬼祟祟的样子,哑然失笑道:“你打扮成这样又是什么鬼?” 高杰道:“暗查自然要有暗查的样子!况且在闻香教有故人识得我,必须小心谨慎!” 王睿恍然,压低声音道:“所谓大明七子,乃是民间对资质不凡,武功超群的七个年轻人的称谓。” 高杰不解道:“他们七个凭什么获得这样的称号?” 王睿道:“江湖之中,每五年便会举办一个群英会,参与者必须是年纪在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排名前七者,便能获得大明七子的称号,从此扬名武林!” 高杰充其量在江湖上只能算一只雏鸟,对“群英会”自然是没听说过,连忙好奇地道:“那这个叫什么米粒子饭团子的,武功很高咯?” 王睿闻言,差点呛道,半晌方才平静下来道:“此人不但是黄天教现任教主普贤佛的独子,而且年纪轻轻,一身修为绝对不在我之下,前年群英会上,他以不俗的实力,在众多少年英豪中排名第五,不可小觑!另外,他叫米理之,不是米粒子,更非饭团子!” 高杰挠挠后脑,嘿嘿笑道:“我明白了!那二哥你们参加过群英会吗?” 王睿摇头道:“我志不在此,并未参加!” 高杰点点头道:“这样啊!” 王睿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道:“群英会毕竟是民间武林的一个竞技大会,虽然吸引了我大明武林中绝大多数的青年才俊参与,但依旧会有不少高手缺席。比如一些皇亲贵族、达官贵人子弟,或是少林、峨嵋、昆仑等大派弟子,都很少会有人前来参加!” 高杰道:“也就是说,这个群英会的排名水分挺大?” 这时,王曦也凑了过来道:“也不能这么说,起码得到了大明七子称号的这几位,就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在他们说话这会,场上二人已接战在一起。 见米理之一掌劈来,威势惊人,梁白鹰神色凝重,白衣鼓荡,长袖呼啦一声向着对方的手掌卷去,竟似要以袖破掌。 米理之虽然年轻,但在母亲普贤佛的悉心培养下,与人对战的经历却甚为丰富,切磋过的高手绝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像梁白鹰这般妄图以柔软无力的袍袖与之相抗的托大之人,心中冷笑,掌力顷刻间变得更加凌厉,再无留手之意。 掌袖相交,强烈的劲气四下翻涌,站得稍近之人禁不住踉跄而退,胸口郁闷难耐,吃瓜观众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而在场上,随着一声闷响,两人一合即分,梁白鹰倒退数步方才站稳,而米理之则卓然而立,纹丝未动。 正当众人以为梁白鹰输了的时候,眼尖的人却发现米理之缓缓收回的右掌有些不对劲。 米理之剑眉紧皱,端详了一下右掌掌心慢慢流下的一道细细血丝,又伸出左手将右手食指中指间夹着的一段白色布条取下,眼中杀机隐现,扬眉对梁白鹰道:“还以为你有什么盖世武功,敢以袍袖接我的掌力,原来是暗藏阴招,行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听了米理之之言,众人向梁白鹰望去,发现他的袖子已经被撕下一截,隐隐露出了几个蓝汪汪的指钩。 高杰当下恍然,怪不得梁白鹰敢如此托大,其实他是以袍袖障目,真正与米理之对上的是他戴在五根手指上的指钩。那五个指钩在阳光下闪耀刺眼,明晃晃地发出蓝幽幽的光芒,显然是由不明金属打造。 原来米理之掌力甫一与梁白鹰袍袖接触,便知有异,虽手掌及时,仍被一个指钩在掌心划出了道细小伤口。而他同时撕下了梁白鹰的一段袖子,令对手隐匿的暗手曝露出来。 闻香教四大护法之一的蓝鹰梁梓龙本就出自乌堡三鹰门,将三大绝学之一的“蓝鹰爪”修炼得炉火纯青,威震江湖。梁白鹰既然是他的儿子,自然也得到了乃父的亲传绝学,只是在对战之时,却刻意隐藏了“蓝鹰爪”,有些投机取巧之意,不似其父那般光明磊落。 墨玉见状,厉声娇叱道:“卑鄙小人,无耻之徒!”那齐姓师兄和龙姓师兄脸上也露出愤愤之色。 让米理之在一招之下便伤了右掌,梁白鹰却并无半点喜悦之情,因为此刻他感觉到一股强悍的内劲,从五根指钩上蔓延传至全身,令其胸口烦闷,气血狂乱,一股热血差点从口中喷出。他脸上泛出潮红之色,强行将涌至喉咙处的热血咽下,盯着米理之的双眼中隐现骇然之色,想要说些什么,但血气不顺,一时间又哪里说得出来。 米理之自小养尊处优,在其母的护佑下,得无数名师指点,武功超群,几乎没有受过半点伤,如今在小小的青龙镇竟遭闻香教一个香主暗算,岂能容忍,当下怒喝一声,英俊的面庞顿时有些扭曲起来,铿锵声中,腰中长剑出鞘,划出一道瑰丽的金光,将身前的空气劈出一道刺耳的啸叫,瞬间便袭到了梁白鹰的胸前。 这一剑,在众人眼中,无比的光明、耀目,像夜空中迅疾闪过的流星,又似雨后在天边挂上的那道彩虹,瑰丽、明媚,不带一丝俗气,恰如天仙降临。只是,王睿、高杰等却在这正大光明的一剑中,隐隐察觉到了凶意,那即将降临的,绝非慈悲为怀的天仙,而是凶悍莫名的死神。 大明七子之一的碧天寺米理之,真正怒了!这一怒,出手便没有了轻重,不再留有余地。黄天教大长老所授的剑招“仙人一指”,携着杀机,骇然而至。 梁白鹰本就微露惊骇的目光,在耀眼剑光下,更添惊惧,一种无可匹敌的无力感禁不住从他的心中泛起。其实,他本不是争强好胜之辈,甚至于有些胆小,这从他对战时常将五个指钩暗藏于袍袖这种做法就能看出。其有些怯懦的性格常被其父梁梓龙恼怒呵斥,直言如若不能有所改观,在凶险的江湖中,必受其害。然而,有些性格是天生的,哪里是说改就能改得了的!就像熊兆珪,如若不是碰到了高杰这个变态,此刻只怕依旧是那个被刘玄则等欺辱的胆小鬼。 胆怯既生,梁白鹰自然就乱了方寸,面对这杀机勃勃,浩然无匹的一剑,他忘却了父亲的教导、失去了战斗的意志,慌乱间甚至忘记“蓝鹰爪”绝学中的悟自于苍鹰掠空的闪避身法,茫然间,双手十指向空中那道绚烂的剑光迎去。从此前那一招里,米理之的内力明显不是他所能比的,此刻他以硬碰硬,而且是以十个蓝色指钩对上七尺长剑,直如螳臂当车。 “这家伙是吓傻了吧?!”高杰嘀咕道。 没错,在米理之的威压之下,在那惊世骇俗的一剑袭来之时,梁白鹰白衣凌乱,眼神迷离,的确是吓傻了。 长剑斩落,疾如闪电,旁观众人只觉眼睛被耀眼亮光刺一疼,那道剑光便已经劈斩而下。大部分人禁不住闭上了双眼,不光是因为剑光太刺目,更是不忍见到梁白鹰被一剑斩杀的惨状。 “当啷”一声,震响在众人耳中,每个人都觉得耳膜生疼,嗡嗡乱鸣。待他们勉力睁开双眼,眼前却并没有预想的那般血腥,实是让他们大出意料。 高杰没有闭眼,所以清清楚楚看到了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同时,他的心里一沉,眉毛纠结在一起,暗骂道:“该死的猴子!” 当然,此“猴子”指的绝不是悟空,悟空一直老老实实跟在高杰的身后,没有他的命令,绝不会动手。 东哥等看向场中的目光也很是复杂,因为在米理之长剑劈落之际,有一个他们熟悉的人冲了出去。 侯王,这个跟随高杰前来的大圣门高手,在长剑剑光斩断了梁白鹰三根手指,将将要劈上其胸口之际,突然从人群中跃出,以手中一根黝黑发亮的细长棍子,击在那势如破竹般的长剑剑身之上。 这根棍子,是大圣门难得的宝物之一的“黑棒”,乃门中前辈高人在祁连山偶得的一段无名硬木打造而成。此木黝黑,并不打眼,看上去平平无奇,却坚硬如铁,且轻巧无比。黑棒与普通的棍子相比,纤细了足足一半,看起来弱不经风,加之刀斧,似乎时时刻刻便会断为两截。可是,当侯王以此棍点在米理之威势无匹的剑身上,棍身笔直不曲,竟直挺挺地将长剑荡开了去。 侯王黑棒一出,险险从剑下救了梁白鹰一条命。 断指的剧痛让梁白鹰醒转,他左手紧紧抱着断了三指的右臂,脸肉抽搐,眼光却清明起来。看到执棍立于身旁,手长脚长,瘦削精干的侯王,他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惊喜地喊道:“侯护法!” 侯王,出自直隶大圣门,却一直名不显于江湖。直到徐鸿儒起事,他被任命为都督,方才引起世人的注意。高杰在魏忠贤府中见到此人时,方才得知其实际上是王好贤安插在徐神医身边的暗棋,此次将其带来滦州,本是另有谋算。 只是,高杰不知的是,这个侯王在闻香教还有另外一个更见隐秘的身份。世人皆知,在闻香教少教主王好贤身边,有四大护法,俱是武功高强、位高权重之人。只是,很少人清楚,其实王好贤还有第五位护法,正是这位侯王。侯王这个隐秘的身份,除了教中少数几个大人物外,无人知晓。而此刻梁白鹰能够脱口喊出“侯护法”,不过因为他是梁梓龙的独子罢了。 侯王听到梁白鹰死里逃生,情绪激动之下喊出他的身份,皱了皱眉,故作未闻,看都没有看梁白鹰一眼,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神色复杂的米理之,淡淡道:“米公子,你出手太重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大王庄 侯王虽被朝廷封为游击将军,但其毕竟还是闻香教第五护法,深得三公子王好贤的信任,且与蓝鹰梁梓龙交好,如今见梁白鹰危在旦夕,自然不能不救。 这点,是高杰事先没有预料到的。这次带侯王一起,高杰自然不能将真正目的透露,只说要去直隶永平府、也就是如今的秦皇岛公干,需要他护卫前往。永平府在滦州以东,需途径滦州,这样便不会引起侯王的怀疑,以免他给王好贤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千算万算,高杰也没算到侯王实际上还身兼着闻香教第五护法之高位,更算不到在青龙镇吃个饭会出了这么一场意外,侯王这一出手,他们一行人的行藏差不多就曝露了,高杰如何能不着恼。 侯王甫一上阵,高杰除了担心曝露行藏,更怕这家伙武功不济,被米理之那强悍之极的一剑给杀了。他带侯王出京,可是有大用的,要是就这么死了,会打乱他谋算已久营救徐神医的计划。当侯王以黑棍破掉米理之的“仙人一指”,高杰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警觉,侯王武功之强大出意料,绝不是轻易便能摆平的厉害角色。 正当高杰胡思乱想之时,米理之已收了长剑,凝视着侯王道:“你又是何人?” 侯王将黑棍反手插在背后,抱拳道:“大圣门侯王,添为京师北城兵马司游击将军!” 闻听侯王是朝廷命官,米理之狂傲之心略微收敛,也抱拳道:“见过侯将军!” 万历年间,白莲教以及各大分支教派均遭到朝廷大肆镇压,不得不隐伏民间,苟延残喘,不敢公开传教。直到最近这十来年,辽东金国不时入侵,边关告急,大明朝廷将军事重心慢慢转移,对民间教派的限制也渐渐放宽,加之各教派如今走都是和官府合作,走上层路线的路子,传教重新合法化,各教派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然而,去年山东徐鸿儒起事,震动朝野,顿时又触动了朝廷的敏感神经。在这个颇为紧张的时期,各教派生怕皇帝老子迁怒于己,一边更加紧密地与官府勾结,一边强行约束教众低调行事。米理之虽然年轻气盛,但毕竟是普贤佛的独子,更被认为是黄天教教主的继承人,自然明白不能轻易与官府朝廷发生冲突,祸及教派。 适才自己必杀的一剑,被侯王破掉,他虽然气恼,却在得知侯王身份后,立刻便冷静下来,说话的口气也客气起来。 而梁白鹰从侯王的自我介绍中,也明白了此前自己脱口而出的“侯护法”不妥,忍者断指之痛,也赶紧抱拳道:“谢过侯将军援手之恩!” 侯王不是普通人,适才情急之下,不得不出手救下梁白鹰,心里很是担心高杰会怪罪自己生事,当下挥挥手道:“你等皆是习武之人,切磋比试本为寻常之事,但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人命来,本将岂能不管!此事便到此为止,二位切不可再争强斗狠,否则,国法难容!” 说罢,他装作不认识高杰等人,转身去饭庄取了马匹,向镇外扬长而去。 见有官府出面,围观的闻香教教众们不敢再鼓噪,渐渐散去,随同前来迎宾的几个手下扶着怀恨在心的梁白鹰也离去疗伤了。 米理之冷静下来,想起行前母亲的叮嘱,对自己的鲁莽行为有些后悔,当即吩咐师弟师妹去饭庄结了帐,匆匆离开了青龙镇这个是非之地。 高杰等回到饭庄,刚刚坐下,就听申九玲道:“侯大哥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高杰走进饭庄便发觉此前没有出去看热闹的那三个外地客人已经离开,正思量间,听到申九玲的问话,顿时冷冷答道:“就你事多,一路上我早就说过,要低调,别惹事,你莫非是属鱼的吗?!” 申九玲不满叫道:“我哪里有惹事了,动手惹事的明明是。。。” 高杰不待她说完,打断她道:“你再大声点,莫非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你吗?!适才难道不是你招呼都不打,带头跑出去看热闹吗?!” 申九玲四下瞧了瞧,见剩下的好多客人都望了过来,又气又恼,却不敢再说啥,只好撅着嘴生闷气。 姬龙峰见状,瞪了高杰一眼,随即开始安慰起申九玲来。 高杰心情烦闷,招呼大家赶紧吃饭,好继续赶路。 对姬龙峰的热情,申九玲依旧给什么好脸色,在心里自然是将高杰骂了个狗血淋头。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秀眉,忍不住低声问姬龙峰道:“高杰臭小子为什么说我是属鱼的?!我明明是属虎的!况且哪里有鱼这个属相啊?” 姬龙峰跟随高杰日久,对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语言和词汇早就熟悉得不行,自然知晓其意。可是他又担心说出来会更令申九玲气恼,只好打哈哈,称是高杰胡说八道,不知所云。 申九玲冰雪聪明,见姬龙峰古古怪怪,哪里肯信,此刻又不好出言直接质问高杰,憋屈得难受,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高杰耳朵尖,早听到了她的问话,心中好笑,心情顿时好了起来。见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便喊来小二结帐,先行出门而去。 申九玲等高杰出去了,拉着东哥问道:“东哥姐姐,高杰说我是属鱼的,是什么意思?” 东哥差点乐出声来,连忙捂嘴而笑,直说不知。惠静小尼姑见申九玲可怜兮兮的,实在不忍,便在她耳边轻声道:“小杰说话古怪得紧,他说你属鱼,其实就是说你记性不好,刚才一时冲动,不记得要低调行事的叮嘱了!” 申九玲犹自不明白,追问道:“这记性不好和鱼有什么关系?” 惠静小尼姑苦笑道:“据小杰说,鱼,只有一眨眼时间的记忆力!” 申九玲嘀咕道:“鱼真的只有一眨眼时间的记忆吗?他怎么知道?”随即想到高杰刚才这句话是再讽刺自己像鱼一样没记性,顿时大叫道:“死高杰,本姑娘记性好得很,你才是属鱼的,不,你是属蟑螂、属蚊子的。。。”一边叫着,一边追出饭庄去了。 众人见状,尽皆相视摇头,哭笑不得地走出饭庄。 一行人离开青龙镇,不久便看到侯王牵马候于官道旁。 见众人来了,侯王连忙来到高杰马前,躬身抱拳道:“末将适才鲁莽,未经首肯便出手惹事,请侯爷赎罪!” 高杰淡淡道:“将军知错就好,这一路去永平府尚有些时日,希望将军再勿自作主张。不过,将军事后自行离开,在此处与我等汇合,撇清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倒是处理得甚为妥当!” 侯王见高杰虽未责备,但态度却不似此前那般亲切,心中忐忑,当下也不敢再辩解,告罪之后便上马,老老实实跟在队伍最后。 一行人走走停停,旁晚时分便远远看到一座村庄。这个村子不大,只有十数间零零落落的草舍,在旷野中显得很是荒凉。不过,在村尾依山处,却可以看到一个的规模不小的院落,那个院落房舍不多,其中却有栋三层的小楼,小楼碧瓦飞檐,修长精致,在傍晚的夕阳下楚楚而立,像是个披着晚霞、身材苗条的女子。 王睿催马来到高杰身边,低声道:“小杰,前面到了大王家庄,那座小楼便是观月阁了!” 高杰眼睛一亮,微微颔首,也压低声音道:“二哥,此地对我们滦州之行关系重大,不能出半点差池,你且先去跟大家打好招呼,要小心行事!当然,绝对不能让侯王和九儿姑娘察觉!” 王睿点头道:“我知道,只是九儿姑娘不了解情况,我有些担忧她的安全,更怕她莽撞之下,坏了我们的计划!” 高杰策马缓缓而行,凝视着在夕阳下熠熠生辉的观月阁,沉声道:“希望大头美色当前,别昏了头,忘记了他的任务就好!” 王睿闻言,忍不住低笑道:“大头动情了,还真是难说!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不久,一行人便来到了大王庄村口。高杰回头朗声道:“天色不早了,今夜咱们便在这里投宿!” 他话音刚落,就听申九玲也高声道:“这里荒僻简陋,脏兮兮的,怎么住人啊?!” 见申九玲又出言反对,高杰丝毫不觉意外,淡淡道:“大小姐,您身体金贵,不似我等江湖中人,粗茶淡饭、风餐露宿惯了,也是难怪!要不,您自个儿再策马扬鞭,跑个几十百把里的,赶到滦州城,找家高档客栈享福去?” 申九玲“哼”了一声道:“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就金贵了,怎么就和你们不一样了?!仗剑江湖,我半点也不会比你差!倒是你,整个一纨绔子弟,一路上胡吃海喝的,哪有半点江湖中人的模样?!” 高杰笑道:“好!就算我是纨绔子弟公子哥吧!今儿,本公子就要在这个小村庄投宿,感受一下贫下中农的艰苦生活,不知道九儿姑娘你敢吗?” 申九玲哪里受得高杰一激,立刻道:“你能做到,我怎么会不行?!” “OK!”高杰打了个响指道:“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可别受不了了,哭鼻子耍赖!”说罢,便当先而行,策马进村。 申九玲冲着高杰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道:“哼!你才会哭鼻子耍赖呢!” 众人哈哈大笑,一起跟着高杰进了村子。 申九玲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嘀咕道:“我本来是要反对住在这村子里的,怎么稀里糊涂就同意了呢?” 姬龙峰陪着笑,同情地道:“九儿姑娘,不是你不聪明,而是敌人太狡猾。你和高杰斗来斗去,那是浪费精力,何苦呢?” 申九玲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我会斗不过他?!走着瞧!”说罢,便气哼哼拍马走了。 姬龙峰一边赶紧跟上,一边心中哀叹道:“所有人都知道,和高子斗嘴,那是自取其辱,九儿姑娘,你要怎么才能明白呢?” 坠在队伍最后的侯王根本没在意姬龙峰和九儿姑娘的对话,他此刻正神色复杂地望着村尾那幢三层小楼,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闻香教主 大王庄以东百里之外,便是滦州城。滦州在公园926年便已存在,称之为古城名副其实。“夷齐让贤”、“老马识途”的典故就出自于此,而著名的评剧、皮影戏也诞生在这里。 闻香教教都石佛口则位于滦州城中北部,距州城约二十里路。此时的石佛口虽然因闻香教而闻名天下,实际上它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村庄,面积并不大,周长只有四里,但其间的建筑布局却异常讲究。村子四周的外围设置有“前亭(张亭子)、后店(后店子)、东谷(雷谷庄)、西楼(徐家楼)”,以负责接待四方“朝贡”信徒。石佛口本身,更是结构严谨,气派十足,村子四围筑有牢固的城墙,城门雄伟;城内东西大街两头修筑两大牌楼,分别刻写有“青山主人”、“弥勒转世”。 而闻香教教主王家的住所,在其间占据了极大的空间,显示出特殊气派。内院有客厅、书房、绣楼、花园,侧院有卫厅、武场、膳房、鱼塘… 而城外还建有庞大的庙宇群,西关为老爷庙、娘娘庙、土地祠等、南关为菩提寺、八仙观、城隍庙。这些庙宇各个都是雕梁画栋,黄琉璃瓦盖顶,一派金碧辉煌。当然,最著名的则是位于城东北山脚下的“神主庙”(后世又称之为“雹神庙”),庙内供奉两米高红色花岗石石雕弥勒佛像,石佛口的名称便是出自于此。“神主庙”和南关的“菩提寺”是闻香教最重要的两座寺庙,极为壮观,占地面积都有百十亩。 此刻正是黄昏时分,神主庙后院的无相殿内,因为尚未掌灯,仅凭落日的余辉透过院中古树,从门窗斑斑驳驳地 洒入,显得有些昏暗。在殿中主神“燃灯古佛”塑像前,低首躬身站立着两个五十多岁的老者,两人身材适中,相貌雄伟,颌下虬髯花白,长相竟极为相似,难以分辨你我,想来应该是孪生兄弟。 他们的正前方,摆放着一个又高又厚的金色蒲团,蒲团四周绣有精致的莲花花瓣,呈盛开状,像极了佛祖们的莲台宝座。其上端坐着一位体态肥硕、锦袍玉带的老者,他闭着双目,年纪看上去比躬身而立的两个老头还要长上几岁,已近六旬,头顶无发,一道夕阳残辉落在他光秃秃的头顶上,闪耀着颇有些神圣的光芒。这像是个和尚的老者光头上没有戒疤,穿的更不是袈裟僧袍,坐在蒲团上显得有些似僧似俗,不伦不类。 殿内寂静肃穆,针落可闻,*肃穆中透着一丝紧张的气氛。 站在下首的两个孪生老者已经进殿约有一注香的时间了,却一直没敢开口,好似生怕惊扰了那肥胖老者的静修。终于,在听到蒲团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嗯”后,这两个孪生老者相视对望一眼,左边的那位先低声清咳了一声,方才开口道:“三公子,竹签飞筹传来了几个消息!” 蒲团上的肥胖老者缓缓睁开双眼,也不知是因为他太胖的缘故,还是生来就眼睛细小,双眼睁开时也就像在上下眼皮中开了一条细缝,几乎看不到眼仁。但两位孪生老者从那道窄缝中却看到了一道精光,冷峻犀利,令人生畏。 “说吧!”肥胖老者语音低沉嘶哑,毫无感情的两个字从口中蹦出。 左首老者吸了口气道:“侯护法从京师来信,他前几日已启程离京,护卫一位新晋的侯爷,说是去永平府公干,具体所为何事尚未可知。” 肥胖老者淡淡道:“时值我闻香教教庆的重要时刻,朝廷突然派来个侯爷路过我滦州,前往永平府公干?!而且还特意派侯王随同护卫?有意思!” 原来,这个肥胖老者竟是闻香教少教主王好贤。王好贤今年五十八岁,其父王森死后,他自称弥勒佛转世,得到教中众多高层支持,加之有其母王陈氏在背后撑腰,坐上了代教主之位。 下首两位老者,乃是闻香教五大护法中的第三第四护法,他们是孪生兄弟,说话的是哥哥,名叫杨文,另一个是杨武。兄弟俩在年轻时便与王好贤相识,深得其信任,所以在他们口中,依旧像当年一样,称王好贤为“三公子”。兄弟俩自幼在北少林为僧,二十余岁时便位列少*僧十八罗汉。后在偶遇王好贤后还俗,时至如今,两人已将罗汉拳练至化境,武功深不可测,在王好贤任代教主后,成为了教中位高权重的护法。 哥哥杨文不但武功高强,且熟读经书,文墨不凡,教主但凡有教谕颁发,均由其执笔撰写;弟弟杨武生性暴烈,骁勇好斗,武功犹胜乃兄,为王好贤贴身护卫首领。 如今距闻香教教庆日近,大护法梁梓龙、二护法刘春俱有重要任务,未在教都,所以此刻有资格进入神主庙,与王好贤一起商议教中重大事宜的,只剩下杨文杨武两兄弟。 杨武听了王好贤颇有深意的话,抬起头来道:“有意思?!有什么意思?” 王好贤瞧了一眼憨厚耿直,却一直忠心护主的杨武,知道他脑筋不好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并未回答,目光又转到了杨文身上道:“杨文,你以为呢?” 王好贤这微微一笑,顿时令杨氏兄弟俩放松下来,整个大殿内的气氛亦显得不那么紧张了。 杨文摸了摸颌下虬髯,眼中闪烁着和他魁梧身板颇不相符的睿智光芒,含笑道:“那位侯爷也许真的只是去永平府公干。毕竟女真人才夺了广宁,边关告急,永平府离山海关不远,说不定是去督办军粮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为徐鸿儒一事来滦州,如果是这样,就真如三公子所言,有意思了。总之,二者皆有可能!” 杨武急道:“你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杨文白了杨武一眼,继续道:“无论他此行为何,三公子早已布置妥当,又有何惧?!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只需谨慎而为,见机行事便可,无须多虑!” 王好贤缓缓点头,下颌与颈部的肥肉挤出几道沟壑,看上去肥腻无比,他顿了片刻道:“还有什么消息?” 杨文不敢怠慢,接着道:“今日午时,青龙镇发生一起冲突事件。大护法的儿子梁白鹰与黄天教米理之争斗起来!” “米理之?!”王好贤想了想道:“普贤的儿子米理之?!看来普贤是让她儿子做先锋探路来了,女人啊,就是太胆小,太谨慎,一点也不大气!难道我王好贤还会在十年教庆上对她不利吗?!” 杨文道:“正如三公子所说,米理之先行一步,应该有试探虚实的用意。不过这米理之年纪轻轻,武功的确不凡,怪不得能与东儿一起名列大明七子,要不是侯护法正好路过青龙镇,出手阻止,梁白鹰可就要吃大亏了!” 杨文口中的东儿,说的乃是王好贤的二子王东。王东在闻香教以及江湖上颇有威名,在前年的群英会上拿到第三的名次,武功犹胜米理之一筹。 王好贤皱皱眉道:“梁白鹰本是去青龙镇迎宾的,而且此子生性怯懦,这次竟会忍不住与米理之发生争斗起来,可见黄天教普贤那老女人没把我闻香教放在眼中,他儿子到了我教地盘依旧嚣张得很啊!” 杨武冷哼一声道:“要不要我去把那小子好生教训教训,灭一灭黄天教的气焰?” 杨文摇头道:“不必!我闻香教这次是盛会东主,米理之再怎么说也是普贤之子,是受邀的宾客,切不可因小失大,让其他教派在背后不耻。况且,年轻人之间好勇斗狠,你去插手算个什么事,要去也要东儿去才合适!” 杨武还待要说,王好贤哈哈一笑道:“杨文说得有理,此事就此罢了,待到教庆顺利结束,再让东儿去会会那米理之便是!” 见王好贤下了定论,杨武只好闭上了嘴巴。 杨文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继续禀报道:“另外,弘阳教张光临此次派出了他的儿子张松和女徒林红萌前来,不过蹊跷的是,这两人在离开京畿不久,便刻意隐匿行踪,摆脱了我教眼线,消失了!” 王好贤淡淡道:“这两个年轻人值得你汇报吗?” 杨文郑重其事地道:“张松倒没什么,那林红萌却不可小觑。” 王好贤“哦?”了一声道:“怎么说?” 杨文道:“林红萌今年三十一岁,是个寡妇,据说天赋异禀,接触武道不过数年,便已是弘阳教有数的高手了,而且,此女还聪慧睿智,急公好义,在教中声势已隐隐压过了张松,很可能会成为张光临的传承人。” 王好贤沉思片刻道:“既然此女已经威胁到张松的继位,张光临此刻却偏偏派他二人一道前来,本就耐人寻味!如今连行踪都隐匿了,就更加有趣了!” 杨文道:“没错,属下已安排更多人手在京畿来滦州的各条道路上进行探查,相信一定会把他们二人找出来!” 王好贤晗首道:“此女年纪尚轻,现在虽然还没什么威胁,但必须要对其多加关注,你做得很好!对了,归圆那老尼会来吗?” 杨文道:“有消息称,她已经会同张光临,还有一个神秘老尼一道出发了!” “神秘老尼?!”王好贤难得地皱了皱眉道:“什么来头?” 杨文摇摇头道:“没有线索!” 王好贤抬起肥硕的右臂,伸手摸了摸光头,正要再问,忽听殿外有人禀告:“启禀教主,有竹签飞筹传到!” 杨文当即转身出殿,片刻后便又回转,眼神复杂地望着王好贤道:“三公子,收到个更加可疑的消息!” 王好贤晃了晃肥大的脑袋,好似要将对“神秘老尼”的猜测从脑中清除,然后道:“说!” 杨文声音凝重,一字一字地道:“侯护法一行人此刻到了大王庄,而且,准备去观月楼投宿,不知是碰巧还是刻意为之!” 王好贤细小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线,喃喃自语道:“如果是刻意为之,我们多年的布置就没有白费了!” 突然,大殿内光线一暗,斑驳的余辉消失了,原来是夕阳完全隐没于地平线上。 王好贤双臂一扬,锦袍大袖挥舞间,大殿内倏然刮起一股劲风,风中隐隐夹杂着硝烟之味。随着这股劲风,大殿内由黑暗突然变得通明,光亮的骤变令杨文和杨武兄弟俩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只见大殿各个角落、柱子上的数十盏油灯几乎同时被点燃,这些油灯的光亮映照在王好贤肥胖而阴沉的脸上,显得愈发诡异和恐怖。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借宿 进入大王庄之后,高杰故意大声让王睿等准备去土墙草房、破败不堪的农户家借宿,没等大家开始行动,果然便遭到了申九玲的强烈反对,死活也不肯借宿在脏兮兮的农家里。而且,就连东哥也站在了她一边,直言女孩子爱干净,能不能换个干净点的地方投宿。 高杰皱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申九玲大声道:“即便要在这个破村子里投宿,也要找个家境好点的人家啊!那边不是有个有塔楼的大庄园吗,不妨去问问!” 高杰道:“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你以为是你想借宿就借宿的?!” 申九玲反驳道:“不问问怎么知道?!也许人家人善心慈呢?” 高杰犹豫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落在最后、一直胡思乱想的侯王道:“侯将军,你来一下!” 侯王闻言愕然,赶紧上前抱拳道:“侯爷有何吩咐?” 高杰淡淡笑道:“侯将军不必紧张,你以前是闻香教的人,此地离滦州很近,想必这个村子你是熟悉的。我且问问看,这个村子叫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一户庄园。最重要的是,我等今夜去那家庄园借宿成不成?” 侯王此前一直纠结青龙镇之事引得高杰不快,担心影响到自己以后的前程,有些患得患失;后来见高杰等准备在大王庄投宿,愈加惊疑不定了。 他身为闻香教第五护法,自然知晓那座观月阁所在的庄园于本教而言甚是特殊、敏感,所以从高杰等进村伊始,竟第一次对这次公干的目的产生了怀疑,便在一旁冷眼旁观,看看是否真的有蹊跷。然而,高杰进村后,只是吩咐大家四下去找普通农户家,似乎真是普普通通的一次借宿,令他稍稍安心,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此刻见高杰在申九玲和东哥两个美女的抗议之下,不得已召唤自己相询,他不疑有他,恭恭敬敬道:“侯爷相询,末将知无不言。此村名叫大王庄,寥寥十数户农家均甚是穷困,的确不太合适几位姑娘借宿。至于那个庄园,我也不是太清楚,据说是本地一个崇信佛教的富户所有,庄园里的人几乎很少和外人打交道,来历和底细没人了解。所以,他们会不会让我等借宿,末将也没有把握!” 高杰若有所思道:“这庄园的主人既如此神秘,想来定不喜有外人前去叨扰,看来我们还是要另想办法了!实在不行,便再辛苦辛苦,赶去下一个村镇,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投宿。” 高杰话音刚落,申九玲的高亮叫声又跟着响起:“如今太阳落山,天色眼看就要暗下来了,你难道想让我们赶夜路吗?!” 东哥也附和道:“九儿姑娘说得没错,小杰,即便那庄园的主人真如侯将军所说,是个避世之人,但他既然诚心礼佛,怎么着也应该有点慈悲心怀吧。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侯王见高杰一脸为难之色,讨好地道:“侯爷,末将觉得两位姑娘说得有理,要不就去试试吧,实在不行再做打算!” 高杰沉思片刻,方才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试试!” 申九玲见高杰终于妥协,眉开眼笑地道:“借宿的事,交给我去办!” 高杰连忙制止道:“人家是礼佛之人,必然不喜莽撞鼓噪之人,还是让四哥去吧,我们在一旁看着便是!” 申九玲指着高杰叫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鲁莽鼓噪之人吗?!” 高杰白了她一眼道:“瞧你大呼小叫的样子,难道我说错了?”说罢,便径直牵马向那庄园而去。 申九玲气得直跺脚,惠静小尼姑一边好言安慰,一边拉着她跟上众人。 庄园占地面积颇大,院墙坚实,厚重的木质大门紧闭,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阿弥陀佛”。 众人等来到门口,熊兆珪在众人希冀的目光中,快步上前,轻轻叩响门环。可是,他连叩数次,也未见到有人前来开门,仿佛这偌大庄园里根本没人居住一般。 申九玲耐不住了,大声道:“熊大哥,使点劲啊,你叩门叩得那么斯文,人家哪能听得到?!” 熊兆珪苦笑一声,依言加大了点力道,又叩了几次。 正当所有人都面现失望之色时,大门旁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个小门,一个白须白发的老头探出头来。 这个老头动作迟缓,满脸皱纹,迷糊着目光浑浊的眼睛看了一眼熊兆珪,又打量了高杰片刻,方才皱着眉,嘶哑着声音问道:“你们是何人?” 熊兆珪彬彬有礼地躬身抱拳道:“老丈,我等一行人是走商的,今日不小心错过了投宿的地方,实在不得已,想到贵庄借宿一晚,明早就走,不知是否。。。” 谁知,还没等他说完,那老头一声不吭,便“啪”地一声关上了小门。 众人顿时便目瞪口呆,相顾愕然。 熊兆珪垂头丧气地转身回来,对高杰道:“闭门羹,干脆利落的闭门羹,我没辙了!” 高杰摇头苦笑道:“这户人家果然神秘,连看门的老头都个性十足!我们还是撤退吧。” 见高杰要打退堂鼓,申九玲嗖地一声窜了出去,瞬间来到庄园门口,举起小拳头使劲擂门,同时大叫道:“喂,老头!我们只是来借宿,又不是不给钱白吃白住,至于吗?!旅人有困难,你们不闻不问,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参佛之人,难道就不觉得汗颜吗?!喂,老头,给我出来!” 众人虽知道申九玲是个爽直的姑娘,但也实在没想到她会如此“野蛮”,顿时面面相觑,三观尽毁。 高杰心中暗乐:“大头,看到了吧,这整个一野蛮女友,你确定能搞得定吗?!”同时,一脸坏笑,幸灾乐祸地向姬龙峰瞟去。 谁知,他看到的是更加令他意外的一副场景。 只见姬龙峰双眼发直,直呆呆地望着正在发飙的申九玲的背影,嘴巴微张,的确很是惊讶。不过,无论从他的眼神里还是表情中,高杰竟然清楚地感知到了“崇拜”和“仰慕”,满满全是正能量。 高杰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收回目光,嘀咕道:“我靠,两个奇葩!” 东哥和惠静小尼姑估计是看不下去了,正待前去把申九玲拽回来,却突然听到“吱呀呀”一阵响动,门竟然又开了。 而且,这次开的不是小门,而是厚重的大门。 在大家伙诧异之极的目光中,大门打开,刚才那个老头佝偻着背,杵着一根拐杖,跟随在一位约五旬的灰袍老者身后,站在了大门前。 灰袍老者面带微笑,慈眉善目地对着申九玲和众人合十行礼,然后抱歉道:“这位姑娘说的对,如果只顾闭门修禅,却连一点慈悲之心都没有,这禅修了又有何用?!适才李老是担心外人打扰老朽清修,方才闭门谢客,请各位海涵。”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申九玲见出来这么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出言客气,顿时便扭捏起来,不知所措,适才母老虎的架势早不知去哪了。 东哥连忙上前回礼道:“老伯客气了,是我家小妹鲁莽,多有冒犯才是!”高杰等人也回过神来,赶紧跟着行礼。 那老者呵呵一下道:“我佛慈悲,今日各位能来鄙庄借宿,当属有缘,千万不必客气,这便快快请进吧!” 众人没想到申九玲这么一闹,还竟然闹出个柳暗花明来,一时间不知做何感想,在主人的邀请下,神情尴尬地步入了庄园之中。 进入庄园,高杰才发觉这里别有洞天,屋舍建造精致,院中小桥流水,花草古木,加上那座飞檐小楼坐落其间,简直就是个世外桃源。 几个下人将他们的马匹牵去了后院马厩,庄园主人则将他们延请至一幢大屋之中,在宽敞的客厅里落了座,两个丫鬟灵巧熟练地奉上了茶水。 白须白发的老李佝偻着背,关上大门后没有跟进来。庄园主人微笑着招呼大家饮茶,不急不徐地道:“鄙人姓王,居住此间已经有二十余年,平素多在家中吃斋念佛,甚少与外人打交道。适才我已安排下人为各位准备客房和斋饭去了,希望你们不要嫌鄙庄房舍简陋,粗茶淡饭,招待不周才是!” 高杰等连说不敢,称谢不已。熊兆珪文化多,斯文有礼地道:“王员外乃世外高人,我等此次唐突,贸然叨扰,实在惶恐不安得很,得蒙员外收留,已万分感激,哪还会有半点怨言。员外真是太客气了!” 王员外又陪着众人客气了一番,聊了几句家常,见斋饭已准备好,便让大家随意,然后告辞去后院继续参佛了。 饭桌上,一直默默无语的申九玲见主人走了,这才得意地瞟了高杰一眼道:“好像此前还有人嫌我莽撞鼓噪,现在怎么样,要不是我,大家伙还不知在哪里风餐露宿呢!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狗眼看人低?对,就是这句,说得真是太贴切了!” 高杰郁闷,使劲扒了几口饭,方才嘟嘟囔囔地嘀咕道:“不过是踩了脚狗屎,运气好罢了!” 见两人又要掐起架了,东哥拧了高杰胳膊一下,不准他再说。 众人借宿在这么个环境舒适的地方,心情颇好,饭桌上顿时响起了欢声笑语。 此刻,天色已暗,夜空中云雾重重,星月无光,大王庄一带很快便陷入了寒冷黑暗之中。 在村庄外不远处一个小树林中,一阵夜风吹过,响起了阵阵树叶摩擦的声音。迎着这阵颇为寒冷的夜风,两个人影卓立在树林边缘,目光炯炯地望着不远处的大王庄,身形稳健,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彻骨的寒意。 一个男声道:“我就不明白了,干嘛前两天不动手,非要等进入了闻香教地盘才行动!要不是我爹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此行一定要听你的,我早把那物件弄到手了!” 话音落下,却没有人回答,只闻寒风呼啸之声穿林而起。 半晌后,方才响起一个略微嘶哑的女声:“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如果动手早了,今日午时在青龙镇又怎能知晓他们中间有个连米理之都不一定敌得过的高手?!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功夫,能过得了那个长手长脚之人那一关吗?” 男声冷哼了一声道:“有个高手又能怎样,我爹不是称你是天之骄子吗?!莫非怕了他?” 女声淡淡道:“我懒得和你争执!此地距闻香教教都不远了,等三更时分他们睡着了,我缠住那个高手,你带人直取目标,力求速战速决,千万不可恋战,免得引来闻香教的人!” 男声冷笑道:“你有这么好心吗?就不怕我取了那个物件,夺了头功?!” 女声道:“我林红萌光明磊落,一心只为振兴我教,岂有半点私心。头功你尽管拿去,我只求完成师父交付的任务!” 那男声又冷哼了一声:“假惺惺的,信你才怪!” 随后,两人便再没作声,小树林间吹拂的夜风愈加寒冷猛烈,似乎预示着今晚将是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扑空 夜深,严寒。 滦州属于永平府下辖,到了冬季,甚少下雪,和几百里外的京师完全不同。虽然如此,但依旧是天寒地冻,特别是到了夜里,地面都结上了层薄薄的冰。 三更时分,大王庄内突然闯入了十数个黑衣蒙面人,他们个个身手敏捷,双足踏在薄冰上,竟未发出多少声响,悄然而迅速向王员外的庄园冲去。 越过高高的院墙时,庄园内的人似乎毫无察觉,其中一个蒙面人奉命去门房时,甚至连那个驼背白发的老李都没有找到,整个院中寂静得像有些反常。 这些人来到前院,便立刻分作两拨。一个窈窕的黑衣人独自冲向了左首第二间厢房。其余人则全部在右边的三个厢房前集合,在一位戴着夜叉面具的黑衣人指挥下,分出六个人分别守在了第一和第二个厢房外面,剩下的五人跟在戴面具的黑衣人,小心翼翼伏在了最后一间厢房门窗外。 戴面具的黑衣人遥遥向左首厢房那边看了看,见单独行动的那个窈窕身影一闪即逝,已经窜进了房内,开始行动。便不再迟疑,对着手下做了个手势,六人一起撞破门窗,冲了进去。 这间厢房,正是高杰和悟空所住,显然这群黑衣蒙面人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他们的目标正是高杰。 为首的面具人当先而入,带着寒冷劲风,破门,突进,眨眼间便来到了宽大的土炕边,手中长刀带出一道寒光,斩在了床上。他冲进去的速度比风还要快,寒光闪耀时,长刀已经落下,端的是迅雷不及掩耳。 几声闷响响起,随着他一刀斩下,其余五人手中兵器也几乎不分先后落在了炕上,如果炕上睡着人,断无幸理。 然而,从刀落后的手感中,戴面具的为首者立刻惊觉到,床上五人! 他们兵器斩上的,不过是两床空空的被褥。 这个变故显然是出乎意料的,其中一个蒙面人惊呼道:“公子,上当了!” 为首的蒙面人自然知道不秒,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就是在村外小树林中说话的男人,姓张名松,正是弘阳教张光临的大儿子!此次奉父命与林红萌离开京畿的基地,带着十来个手下一直乔装改扮,跟随在高杰等一行后面,其目的就是要夺取白莲圣剑和白莲宝典。 张松虽是张光临的亲生儿子,但在弘阳教中的威望,却一直被林红萌压了一个头。甚至于教中有谣言传出,张光临有意将教统衣钵尽皆传给他最得意、最重视的女弟子。弘阳教和其他几个教派家族式的传承方式不同,先教主韩太湖年纪轻轻便因故仙去,且无子嗣,所以他立下规矩,教统相传,不论亲疏,只看能力。大弟子张光临在继承了弘阳教位于京畿之地这势力最大一脉后,貌似也有意将教统传于天资不凡、威望最高的爱徒林红萌,而非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于张光临的这个态度,张松自然不满,而且他的母亲,张光临的夫人唐君湘亦颇有怨言。但是,张光临是个素有大志,刚正不阿的人,坚持秉承先师遗愿,一心想着要统一处于分裂状态下的弘阳教,并将之发扬光大,丝毫不为妻儿的亲情所动。所以,张松和林红萌到底谁会最终成为其继承人,悬而未决,这也令这两个年轻人无形中成为了竞争对手,互不买账。 这次出京,张光临命他们一行人以林红萌为首,一切决定皆听从爱徒指挥,所以张松即使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违抗父亲之命,只能在嘴上抗议几句罢了。 林红萌三十有二,比张松大了五岁,本是个寡妇,加入弘阳教后表现异常出色,其根骨资质更是引起了张光临的注意,很快便成为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林红萌不但武功高强,且素有谋略,不似张松那般鲁莽,自然也是被张光临指认为此次行动首领的原因。从高杰等离开京城的第二日开始,她便带着手下很快钓上了他们的尾巴,这些日子一直或远或进地尾随在后,却一直没有贸然动手。一来她顾虑高杰身份特殊,不但是白莲教未来的传人,而且明面上还是大明的忠勇侯,离京城太近动手的话,恐怕会招来官兵;二来,高杰一行人人数不少,林红萌对他们的实力不太清楚,想要一举成功,把握不大,所以方才一直隐忍着跟到了大王庄。 高杰等此前在王员外庄园中用过晚饭,各自回房时,林红萌派出的人早已清楚查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的居住之处,所以一到三更,他们便目标明确地分工而动。张松带人去高杰的房间,杀人取物;而林红萌武功最高,直取对方武功最强的侯王所住的左首第二间厢房,不求毙敌,只求缠住他,为张松那边的行动争取时间。 林红萌的计划安排不可谓不周密,他们的行动也不可谓不隐蔽迅疾,但是,本应在炕上熟睡的高杰和悟空不见了,这让势在必得的张松难以接受,也想不明白,顿时呆立无言,手下的惊呼也没将他从失望、惊慌的情绪中唤醒过来。 正在此时,一个黑影倏然窜入,轻如灵猫,快似闪电,惊得张松几人双目圆睁,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待看清来人,张松才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烦躁不已地道:“师姐,高杰不见了!你那边什么情况?!” 来人正是林红萌,她一把扯下蒙面黑布,露出苍白的面庞。此刻,她眉毛纠结在一起,几缕黑发洒在阴冷的双目前,甚是凝重地道:“那个大圣门的侯王也不见了!” 林红萌身穿紧身夜行衣,腰肢纤细,前凸后翘,看身材就是个美人。但是,她此刻露出的面庞,却让人大为失望。两道眉毛浓密如刀,几乎连在了一起,鼻子虽不大,却扁平塌陷,颧骨很高,整个脸庞棱角分明,看起来更像个男人,粗旷而狠厉。 “侯王也不见了?!”张松闻言更是惊慌,急道:“那怎么办?!” 林红萌摆手示意张松少安毋躁,侧耳倾听了片刻,然后道:“如果我们的行动早就暴露,高杰他们是在此为我们设了个陷进的话,无论如何,此刻他们早应该冲杀过来了,断不会这般静悄悄毫无动静,太不正常了!” 张松不耐烦地道:“废话,这还要你说吗?!对了,是不是二更时分离开的那两骑有蹊跷,高杰已经跑了?!” 此前林红萌和张松等一直在村外小树林埋伏,等待三更天动手。刚到二更天时,突然有两骑离开了大王庄,而且有匹马上还驮着一个麻布袋,似乎装了什么东西。 林红萌和张松功力深厚,眼力惊人,虽是在暗黑的深夜,距离不近,他们依旧可以断定那两人不是正主高杰,也不是侯王,而是跟随高杰前来的另外两个手下。虽然不知这二人在半夜二更离开大王庄要去做什么,但既然高杰没有离开,林红萌也没打草惊蛇,未去拦截那两个人,依旧决定按原计划行事。 而此刻,一行人进庄扑了个空,气急败坏之下,张松自然想到了此前离开的那两骑,出言指责起林红萌来。 林红萌冷冷看了张松一眼,目光在黑暗中阴冷如刀,肃杀得令人心悸,张松不知怎的,竟被震慑得不敢再说下去。 片刻,林红萌才淡淡道:“那两骑里没有高杰,而且我们的人早把这庄园围了起来,高杰和剩下的人绝不可能逃掉!”说道这,她突然推开窗,望向同样被黑暗笼罩的后院和那栋观月阁,自言自语道:“难道,他们来此是另有目的的?莫非,这个神秘的庄园里还藏有什么秘密?!” 张松闻言,惊疑道:“你是说。。。他们在后面?!” 林红萌没有回答,转身出门,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走!去后院!” 没错,高杰选择来大王庄,选择来王员外这个庄园借宿,自然是有目的的!而且是早早便计划好了的! 离京前,去锦衣卫诏狱看望徐神医后,高杰便召集众人一起开了个会,将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全盘托出。 首先,是营救徐神医的计划。通过和师伯骆思恭的沟通,他想到了一条狸猫换太子的方案。徐神医身材瘦削,手长脚长,与侯王颇有几分相似,所以,高杰特意请魏忠贤帮忙,调侯王随己出京,准备在路上擒拿此人,然后偷偷再送回京城,交给骆思恭去换出徐鸿儒。 其实,高杰本想早点动手的,但因为他们后面还有一队由田尔耕率领的锦衣卫高手护卫,刚离开京城,实在不方便动手。一直等到了临近滦州城的青龙镇附近,他才派王曦去给田尔耕等带个口信,让他们先行一步,去滦州城先行布置好暗哨。 顺利支开了田尔耕等,高杰终于决定今夜动手。 本来,高杰准备凭武力,将侯王强行拿下,谁知在青龙镇见识了这家伙一棍逼退米理之,显露出骇人的实力之后,便立刻改了主意。 自从继承了徐神医的衣钵,开始钻研《生生药经》,高杰不但学会了炼制各种治病疗伤的丹药,还从药经中发现了其他一些有特殊功效的配方。出于好奇,他经过多次试验,还真的捣鼓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药剂。而且,这些药剂都是经过了实践检验的,他侯府中养的阿猫阿狗都是他的实验对象,还包括高大的马匹,甚至于就连姬龙峰等也被他暗算过,可谓效果显著。 而适才在王员外庄园用餐时,他事先偷偷给侯王和申九玲下了一种叫“深眠”的药,而且给侯王下的药量大得多。果然,饭后不久,回到房中的侯王和申九玲便陷入了深度睡眠。 按照药量,申九玲要到明日清晨才能醒转,不会发觉他们今晚的行动。而侯王则定会人事不醒最少五六天,以便高杰换人计划的实施。 侯王被药翻后,高杰带着姬龙峰、王睿、王曦、于弘志来到他的房间,先是由对侯王恨之入骨的于弘志卸掉了其一条右臂,截断经脉,废掉武功,然后高杰赶紧止血,又喂其服下了能灼伤声带的毒药。 自此,侯王这位武功高强的大圣门高手,闻香教第五护法在深度睡眠中,被变成了一个武功尽失、口不能言,且断了一臂的废人。 说实话,在做这件事的过程中,高杰曾有过一刻的犹豫和心软,但当他想起被禁锢在锦衣卫诏狱中的徐鸿儒,想起被王好贤和侯王出卖、害死的千万闻香教教徒,顿时便没了半点犹豫。 随后,他们将侯王塞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中,由王曦和熊兆珪二人于二更时分骑马出庄,对看门的李老说要去办急事,驮着侯王连夜赶往京城。 之所以让王曦为主办此事,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刺客,深谙跟踪潜伏之道,经验丰富,如果路上有闻香教暗哨或其他人尾随,可以想办法甩掉跟踪,避免事情败露。 他们二人走后,高杰等又足足等了一炷香时间,才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除了惠静小尼姑留在房中,守护申九玲外,高杰、东哥、王睿、姬龙峰、于弘志五人换上夜行衣,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后院摸去。 后院,正如林红萌所想的那样,藏着重大的秘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王好礼 后院面积不大,只有一个佛堂和一个三层小楼。佛堂叫“米勒堂”,小楼叫“观月阁”。 前院和后院间,有围墙隔着,中间是个半圆形的拱门,此时已上锁关闭。这自然阻挡不了高杰等人,正当他们准备翻墙而过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你们要去哪?” 这声音如鹰如鹫,嘶哑刺耳,在深夜中显得特别阴森恐怖,高杰等闻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停下了翻墙动作,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他们身后一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佝偻老者,却不是看门老李是谁。 高杰等人的身手,在年轻一辈来说,绝对属于上乘之选,感官机敏,完全没想到会有人不声不响地欺到他们身后一丈处犹未察觉,而且这人还是个看起来老得快入土、行动迟缓像蜗牛、在一个偏僻之地的庄园看门老头! 夜冷如冰,五个人额头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高杰比其他人更加震惊,经过白莲九生功法的改造,他的耳力早已远超常人,竟然也没能发现老李跟在后面,显然只有一个解释,这老迈的老李太强了!同时,高杰隐隐还有一点失望,因为他的白莲九生神功已修炼到了七生警境界,能对即将来临的未知危险发出预警提示,可是,这次他连一点感应都没有。 望着拄杖驼背,老眼昏花的老李,高杰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上前一步抱拳道:“小子高杰,见过黑隼李老前辈!” 李老浑浊昏黄的双眼难得一亮,嘶声问道:“你认得我?!” 姬龙峰等人也没想到高杰会认得老李,不由得也将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高杰恭敬道:“其实,我开始并不确定,但适才李老前辈一路尾随,我们丝毫没有察觉,令小子想起自家长辈曾提到过的一个隐世高人。想来能身怀如此超绝轻功身法的,唯有三鹰门的黑隼李正华老前辈了。” 听到“黑隼李正华”五个字,久历江湖的王睿、于弘志以及东哥禁不住身体一颤。 三鹰门是个小门派,比起其他少则几千弟子的大帮大派而言,很不显眼。这个门派最先起源于蒙古,后渐渐内迁,来到了河北。三鹰门弟子稀少,主要是收徒的条件太过苛刻。个子高了,不行;个子太矮,不行;肥胖型和健壮型的也不行;性急的不行;性子太慢的也不行。。。反正,从未有那个门派对门人弟子的甄选条件会有这么多条条框框,自然,能够符合外形、心理等条件,且又资质不错的人少只有少,所以能够入门的弟子数量可想而知。 然而,这还不算完,别以为入门了便可以吃劳保,门人们时时刻刻要注意饮食、言行,一旦出现体重超标、性格缺陷暴露等情况,将被强行废除武功,驱逐出门。 一个如此变态的门派,想想都令人生畏。可一旦江湖上出现了三鹰门的人,必为难得一见的高手。 三鹰门分为蓝鹰、白雕和黑隼三系,分别修炼蓝鹰爪、白雕勾和黑隼翎三种绝学。闻香教大护法蓝鹰梁梓龙便是修炼的蓝鹰爪,十个指钩犀利尖锐,爪法变换无穷,凶悍之极;白雕勾,也是种武器,看起来像是个长剑,只是在剑尖处突然弯曲成勾,犹如大雕尖锐可怕的嘴尖,钩法极快,招法和攻击角度常常出人意料,防不胜防;黑隼翎则是三鹰门最难练、最可怕的一种武功,黑隼本是时间飞的最快的鸟,由此可见此武功最讲究的是高绝的速度,修炼有成者,起落间比羽毛还要轻盈,就像一粒尘埃漂浮在天地间一般,据说他们还会随身携带一对翎翅,可离地滑翔,关键时翎翅还可分离伤敌,端的是令人叹为观止。 而眼前这个佝偻着背,须发皆白的老李,便是当代三鹰门门主,以黑隼翎著称于世的李正华。 王睿和于弘志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前辈高人,怎么会隐居在此,变成这偏僻小村中一个庄园的看门人?当然,他们还想不到的是,高杰会认出李正华。 黑隼李正华微眯双眼,脸上皱纹显得更加深刻,淡淡道:“你家长辈是谁?” 高杰此刻早已稳定了心神,目光直视李正华,镇定自若地道:“徐鸿儒!” 李正华白眉一皱,目光愈发犀利,沉声道:“他不是被抓了吗?!” 高杰点点头道:“没错,徐叔如今被关在锦衣卫诏狱,这次便是他让我来这里的!” 李正华直勾勾盯着高杰,没有再言语,似乎在仔细打量他,又好像是在想着什么。 夜深风寒,后院门口的气氛好似被冰冻了起来,紧张森然。 几息后,李正华精光四射的目光一敛,双眼重新变得浑浊昏黄,低垂眼皮,打了个哈欠道:“信物?目的?” 高杰听到这简短的四个字,心中一喜,连忙道:“信物不在我这!” 李正华冷哼道:“没有信物,你来做甚?!” 高杰不慌不忙地道:“因为,信物在你身上!” 姬龙峰听到这,小眼睛瞪得比此前任何一次都大,心道:“高子,对暗号有这么对的吗?你这是要搞事吗?” 果然,李正华语气不善,怒道:“你说什么?!” 高杰依然风轻云淡,笑着道:“我说,信物本就在你那!那根拐杖的顶端,装有徐叔炼制的三颗药丸,颜色是红、黄、黑三种!” 姬龙峰等顿时目瞪口呆。 李正华又凝视了高杰半天,满是皱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难看的笑意,点点头道:“看来,果然是鸿儒让你们来的!” 高杰咧着嘴,再次躬身行礼道:“小子高杰,给李老前辈请安!” 姬龙峰等也赶紧跟着高杰行礼请安。 李正华摆摆手道:“不必了,想来你们此来应有要事,赶紧说吧!” 高杰点头道:“我要见大公子!” 李正华不再说话,径直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上前将后院的门打开道:“随我来吧!”便当先而行,向后院里走去。 高杰等赶紧跟上。 后院中种着很多树,排列参差不齐,地上还间或有岩石、水潭,在黑夜中路有些难走。李正华依旧佝偻着背,步履迈动,看似缓慢,高杰等跟在后面却隐隐感觉到吃力。而且,高杰发觉李正华在后院的树丛中行走的路线忽左忽右,甚少走直线,到达那并不遥远的佛堂竟花了足足一刻钟时间,令人费解。 李正华在佛堂前站定,似乎知道高杰在想些什么,头也没回,笑道:“这院子里布有阵法,走错了可会有麻烦的!” 高杰恍然,有些兴奋地道:“阵法?!这还是晚辈第一次看到阵法呢!好像,这树丛中还有护卫吧!” 李正华晗首道:“耳朵不错!” 说罢,他示意高杰等在原地候着,抬脚推门,先走进了佛堂。时间不久,李正华再次出现在门口,对高杰道:“你随我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吧!” 高杰对姬龙峰等点点头,然后跟在李正华身后,走进了佛堂之中。 佛堂不大,正厅里点着两盏油灯,火苗摇曳,屋内显得很是昏暗。高杰此前曾见过的那位六旬老者王员外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转身对高杰合十道:“我早就说了,咱们应该是有缘人,没想到小施主还真是徐大哥派来的!” 高杰赶紧回礼道:“晚辈高杰,见过前辈,您就是大公子吗?” 王员外微微一笑道:“不错,本人便是王好礼!” 闻香教先教主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王好礼、二子王好义、三子王好贤。长子王好礼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对继承父亲的教统毫无兴趣,亦不喜修炼武艺。王森无奈,只好顺着儿子的心意,未让他参与教务。为了保证儿子的安全,他在二十多年前便在这个偏僻而简陋的大王庄里,为王好礼建造了这么一座庄园,让他可以在里面静修礼佛,安然度日。庄园中的下人大多都是教中高手,王森就连自己身边最厉害的护法,也是他的好友李正华都派来守卫此地,可见他对这个大儿子是多么的重视。 王森二次入狱,前年被杀。在临死前不久将一个重大的秘密告知大徒弟徐鸿儒。同时,他还提出了对三子王好贤的怀疑,怀疑自己入狱被杀,是素来心机深沉的王好贤谋划。拜托徐鸿儒在自己死后,好好看着王好贤,一旦查明谋害自己的凶手真的是这个亲生儿子,便可去揭开隐密,对付王好贤。 王好礼深深看着高杰,意味深长地道:“徐大哥真的决定了?” 高杰点点头道:“是的!现在已经查明,王森教主入狱,乃是被李国用出卖,而李国用则是和王好贤合谋而为!王好贤后来想杀人灭口,李国用运气好,逃过一劫,便隐姓埋名,扮成个铁匠,苟延残喘地活着。去年,在陕西李继迁寨,王好贤的大护法梁梓龙在多年苦寻之下,终于找到了李国用,并杀了他。不过,在李国用死前,已将真相尽皆说了出来,我当时就在现场。” 王好礼听罢,胸口剧烈地起伏,情绪显得越来越激动。在念了十数声“阿弥陀佛”之后,他方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缓缓道:“想不到,三弟如此心狠手辣!更想不到,家父不得善终,竟是被亲生儿子和徒弟一起谋害!” 高杰继续道:“不仅如此,去年徐神医奉王好贤之命,带领山东等地闻香教教众起事,本以为会得到王好贤的支援相应,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也被出卖了。王好贤不但不相应支援,而且还声明与此事无关。更可耻的是,他早就安插在徐神医身旁的内应侯王在关键时候反水,起事最终失败,徐神医还被侯王和魏七二人斩断一臂,交给了官府!” 王好礼身躯颤抖,难以置信地摇头道:“原来徐大哥也是被三弟所害!罪孽啊罪孽!徐大哥素来与二弟交好,这只怕就是三弟要加害他的原因吧。” 高杰道:“原因当然不止这一点,还包括隐藏在您这里的秘密,以及白莲圣教的秘密!” 王好礼点点头道:“三弟生性多疑,我这庄子周围,早早便有他安排的密探出没,虽然他不能确定,也不敢进庄来搜,但一日没见到圣物,他便一日都不会放松!” 高杰道:“徐神医如今犹在锦衣卫诏狱中,我们虽在想法营救,但一时间还没能成功。所以此次徐叔派我前来,取出圣物,在闻香教教庆时,扳倒王好贤,为万森前辈,为死难的千千万万闻香教教众们报仇!不知前辈是否愿意将圣物交给晚辈呢?” 王好礼叹了口气道:“三弟自作自受,罪大恶极,是该遭到报应的时候了!高小哥,你这便随我一起,前去观月阁取圣物吧!” 正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打斗呼喝之声。 王好礼和高杰脸上变色,向漆黑的佛堂外望去。 李正华拐杖一顿道:“大公子,你且赶紧带高杰去观月阁,外面有我守着,无妨!”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仙狐香尾 在李正华出门前,高杰喊住他道:“李老前辈,在前院还有我三个同伴,如今外面不是是什么情况,我很担心,拜托您把他们保护好!” 李正华没有作声,默默地点了点头,关上佛堂大门。 王好礼这才对高杰道:“高施主,时间紧迫,你且随我来!”说罢,他快步走到佛堂一个角落,在墙壁上摸索了片刻,然后用力一按。 随着“咔咔咔”一阵机括声响起,佛堂石壁上缓缓露出一道暗门,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王好礼示意高杰跟着自己,毫不犹豫踏入暗门之中。 待高杰跟进门去,忽觉眼前一亮,原来是王好礼已燃亮了早已备好的火折子,边走边点亮了暗道两壁上的油灯。高杰在暗道中蜿蜒而行,听着引路的王好礼道:“老夫从小信佛,不喜武艺,先父为了我远避教务和俗世之扰,便在这荒僻小村中为我建了个安身修行之处。后来,闻香教日益壮大,成为了当世最大的教派之一。然俗老子曾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我虽不理教务,但依旧是闻香教教主的长子,父亲担心有人会对我不利,不但安排了诸多好手前来护卫,还请来能工巧匠修了这个秘道,以备万一。” 高杰道:“任谁也想不到,在这个小村子里竟然还有建造有如此隐秘的暗道,王森前辈果非常人!” 王好礼道:“父亲一生都奉献给了白莲教,在朝廷严厉打压的那段恐怖时期,他迫不得已,另起炉灶,创立了闻香教,为的是让白莲圣教的香火传承不至断绝。但如今三弟为一己私欲,谋篡教统,实已完全违背了先父遗志。不过,在先父仙去之前,必是察觉到了什么,方才让徐大哥将镇教之宝悄悄交由我来保管。” 高杰道:“我听徐叔说过,您的二弟、三弟在闻香教都各有人脉势力,唯有您完全无意于教主之位,所以王森前辈才放心将那物交给您,等待真相大白之时,再用来确立继任教主的人选,整肃教统!” 王好礼黯然道:“二弟勇武,豪放仗义;三弟聪慧,心思缜密。其实,他二人无论是谁继承教统,都是有资格的。只是,我想不到,为了得到教权,三弟竟会做出弑父夺权这般大逆不道之举!” 高杰闻言,感概不已,暗道人心不古,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荣华富贵、权力欲望,丧失了本性和良知,一步步踏入深渊,从而遗臭万年。可见要想在权贵诱惑面前,始终立身持正,不违本心,着实不易。 正感叹间,忽听王好礼道:“我们到了!” 高杰一看,此刻他们已经从狭长的暗道进入了一个圆形的空阔暗室。此前一段路,高杰可以感觉得到,他们一直是在往地下行进,所以判断这个暗室应该是建在地下。暗室空间不算太大,面积与佛堂相当,随着王好礼将四周油灯点燃,暗室内顿时亮堂起来。 高杰四下打量一下,见暗室中除了有桌有椅,角落里还放置着三张木床,被褥齐全。一阵流水潺潺之声传来,他循声望去,竟发现在暗室一侧,竟然有一条小小水道,估计是事先引了一道地下水从其中穿过。在关键时候,这条水道,不仅可以解决饮用水问题,还可起到换气效果,可见在建造时考虑得甚是周到。 王好礼指着一旁堆得像座小山似的木箱麻袋,微笑道:“这里面装有米粮食物,即便被困在此间,亦可保证十数日饿不到肚子。” 高杰赞叹道:“为了建造这个密室,王森前辈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啊!” 王好礼点头道:“我不愿参与闻香教教务,先父虽甚为失望,但对我关爱,却半点也不逊于二弟、三弟!” 话语间,高杰听出了些许哽咽。 片刻后,王好礼平复情绪,走到一个靠墙放置的长条形书桌前,躬身伏地,钻到桌子下面,取出数块方砖,然后从露出的砖孔中掏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铁盒。他起身示意高杰上前,将铁盒交到他的手中,郑重道:“这里面,便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亦是我闻香教的镇教之宝“仙狐香尾”!先父便是凭此尾创教,且留下遗训,唯有得到此物者,方可实至名归,成为真正的继任教主!” 高杰接过铁盒,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当然不相信世间真的有狐仙,更不相信狐仙断尾赠王森的传说,所以对这铁盒中的物件半信半疑,充满了好奇。 王好礼继续道:“此物现在便交予你了,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高施主在取得教主之位后,能放过我三弟,不要取了他的性命!” 高杰闻言一愣,随即摇头笑道:“前辈误会了,徐叔让我前来取狐尾,是想将此物交予二公子王好义,让他拨乱反正,夺取教权。您的请求,我会转达给二公子的。想来凭着二公子的仁义,以及他们的兄弟之情,当不会赶尽杀绝的!” 王好礼闻言愕然,脸上神色复杂,禁不住发起呆来。 高杰想了想,又将铁盒交到王好礼手上道:“前辈,如今情况不明,我还有几个同伴在外面,必须先出去看看!此物重要,不容有失,还是先交给您保管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高杰提气纵身,迅速向密室外掠去,转眼便消失在暗道之中。 望着高杰离开的背影,王好礼捧着铁盒,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高杰重新回到佛堂时,清晰无比的打斗呼喝之声便传进耳中,原来,战斗已经到了佛堂门外。 因为此次前来大王庄取“仙狐香尾”,除了侯王,亦不便让申九玲知道,所以高杰索性将她一起迷倒。但为了保证她的安全,高杰特意留下了师姐惠静呆在房中守护。 林红萌和张松一行人闯入高杰和侯王房间的动静,惠静早已察觉,她依着高杰的嘱咐,并未出去,只是静静地呆在房中,在黑暗中戒备着。 林红萌聪慧睿智,扑空之后立刻意识到高杰等借宿在此是另有所图,便和张松一起,带着手下径直向后院扑去,没有再去其他房间搜索。 惠静听得他们离开,紧张得几乎跳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才放回了肚中。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去年虽在涌峰山后山和高杰、朱由检一起杀了三个人,磨练过心志,但像如今这般涉险尚属首次,紧张是在所难免的。松弛下来,她才发现身上头上都沁出了汗珠,习惯性的,她伸出衣袖准备擦擦光头上的汗水,碰到的却是麻布的头巾。原来,这次出来,她装扮的是个随从小厮,身上穿的不再是灰色僧袍,光头也早用头巾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想起高杰见到她这身装扮,故意夸张地瞠目大叫:“这位小哥好俊啊!”的那刻,惠静禁不住脸上发热,差点偷笑出声。 突然,窗外又传来了动静。惠静凝神一听,发觉庄园中竟然又来了另外一拨人! 而且,很明显,这波人和前面的一样,都不是普通人,个个身怀武功。 惠静实在想不明白,除了他们,这里怎么会又迎来了其他的不速之客?这些人到此,难道也是为了那个物件吗? 正思索间,咣当一声,房门突然被踹了开来,一个大汉闯进屋来,在黑暗中,惠静依旧可以清楚看到他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刀。 此刻惠静和申九玲一样,都裹着被子睡在床上,只是,在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戒刀。 那大汉武功不低,在黑暗中也看清楚了床上有人,当即大喝道:“你们是何人?!” 惠静手心冒汗,心跳加剧,缓缓坐了起来道:“我们只是来借宿的,你又是什么人?” 那大汉迟疑了一下道:“有没有看到十多个人刚才进庄了?!” 惠静使劲摇了摇脑袋道:“我们赶路累了,睡得死死的,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那大汉道:“哦?!既然如此,你们俩就跟我去见见护法大人吧!”话音一落,他便探手过去,准备抓向睡在外面的惠静。 惠静见糊弄不过去了,赶紧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圣母保佑”稳定心神,同时伸出右臂,将那大汉的伸过来的爪子拨到一旁。 大汉一抓落空,惊讶道:“原来阁下也是练家子,那你们就绝对有问题了!还不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待会老子的刀不长眼,沾了你的血!” 惠静深吸一口气道:“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抓人,明明是你有问题!” 大汉这才听出惠静声音尖细稚嫩,明显是个小姑娘,顿时哈哈大笑道:“原来还是个女娃儿,有意思!只要你乖乖听话,哥哥我会好生疼你的!” 惠静听这大汉笑声猥琐,怒从心起,顿时便忘却了紧张,不再说话,倏然间翻身下床,左掌一立,向那大汉劈去。 那大汉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家刚才还怯怯弱弱,好似人畜无害,转眼间便暴起打人,毫无半点征兆,吓得向后跳了一大步,虽避开了惠静的掌力,却不想后背结结实实撞在了墙壁上,好生疼痛。 大汉羞怒难当,口中道:“好个恶女娃!看刀!”手中单刀高高举起,双臂灌注劲气,力劈而下。 惠静从这大汉的刀势带出的劲气便判断出,此人虽武功不弱,但亦算不得高手,顿时更加镇定,“无为功”运转,右手戒刀毫不示弱,迎着大汉的单刀撩了上去,隐隐间,戒刀上笼罩了一层蒙蒙刀芒。 大汉习武日久,虽无太多天资,见识却颇多,乍见刀芒,便知不妙,惊骇胆怯之情顿生,想要收刀却已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两刀相交,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远远传开,大汉只觉一股大力从刀身蔓延而至,身躯如遭重击,“嘭”地一声再次向后撞上了墙壁。 这次的撞击比此前的更重,貌似整个厢房都有些微微晃动,屋顶扑簌簌掉下了一阵粉尘,落得大汉灰头土脸。他背心痛痛酸麻,佝偻着身子一时间无法直起腰来,双目又被粉尘迷住,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 惠静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一刀竟有此威力,心中自是颇为惊喜。可当她看到大汉惊慌恐惧,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握着戒刀站在原地,竟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其他人。惠静尚在犹豫,从门外又冲进来两个大汉,一个人扶起了受伤的大汉,另一个则面对惠静,冷冷地打量着她。 虽然夜黑无光,但惠静依旧可以依稀地看清,此人甚是强壮,脸上都好似堆着肌肉,线条分明。更重要的时,他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强悍的气息。 惠静可以确定,此人的实力绝对不是刚才那位可比的,暗暗握紧戒刀,惠静不由得重新开始感到了一丝紧张。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守护厢房 “怎么回事?!”刚进来这位大汉喝问道。 被惠静一刀逼退的那个大汉终于站直了身体,赶紧答道:“吴香主,这个小妮子很强!” 吴香主看向惠静的目光更加阴冷,手中钢刀带起劲风,不由分说便攻了出去。 惠静没想到此人会立刻动手,但这并不代表她毫无防备。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独自面对凶险,神经紧绷就像古筝上的琴弦,呼吸急促如同刚刚结束了一次长跑,握着戒刀刀柄的手掌心,满满都是汗水。 因为她始终紧张,所以吴香主的这一刀,并未起到突然袭击的效果,既没有劈中,也没有吓退对方,而是被戒刀挡下。 两柄刀毫不避让地硬碰一记,简单、直接,连发出的响声都要比此前的那记更加干脆和刺耳。这是一次毫无技巧的对碰,两人都抱着同样的目的,那就是要凭自身的功力压制对手,彻底、完全地压制对手。 硬碰硬之后,自然要接受对方刀劲的冲击。惠静后退一步,碰到了床沿,很快便化解了对手的刀劲,吴香主同样也只退了一步便站稳身形,看上去两人是旗鼓相当,这一刀展现出来的功力相差无几。 可实际上,吴香主不像惠静那般顺势而为地后退,而是选择硬抗,实在扛不住就只好退了一步。所以,惠静无事,他却感到半身几乎麻痹,胸口气血翻涌,脸皮涨红起来,甚至,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姑娘竟敢和自己硬拼一刀,更不敢相信硬拼之后是这样的结果。 “你到底是谁?!”他强压气血问道。 惠静不解,不明白这吴香主适才不由分说抡刀就砍,更不明白砍完一刀后他干嘛又要多此一问。既然不解,就应该问,于是惠静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问这个有意义吗?” 吴香主有些羞恼,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小姑娘,他突然有种信心不足的感觉。既然能在大名鼎鼎的闻香教中爬到香主的位置,就绝非庸手!除了梁白鹰那种有背景的人之外,教内其他绝大部分香主都像他一样,是用货真价实的本事和出生入死立下的功勋,换来了香主之位的。抛开梁白鹰那胆小怕死的性格,即便是只论武功,他也可以在十招之内便战而胜之。 可今夜,他碰上了惠静,一刀之后竟泛起无力之感。这种感觉就像梁白鹰面对自己一样,完全没有胜利的希望。 他不傻,相反,经验非常的老道,立刻大喝道:“张老三,你去解决床上那个,李四,你和我一起对付这个小娘皮!” 两把钢刀同时向惠静斩来,同时一道黑影从她的身体左侧跳上床,向申九玲扑去。 惠静这下慌了。单挑占了上风的喜悦一扫而空,眼前的局面该如何应对,令她有些无措。挡住那两把钢刀,她是有把握的,但这势必会让张老三上床对申九玲不利,于是,不得已之下,她选择避过双刀,闪身靠近准备上床的张老三,左腿横扫,一股大力击在其腰腹间。张老三顿时高声痛嚎,弓着身,像只大虾,直接被凌空扫到墙上,在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后,方才缓缓滑落在地,不省人事。 吴香主联手李四,两刀全力斩下,却突然失去了目标,于是,这两刀便斩在了炕沿上,一时间石屑纷飞。 而此刻,惠静的戒刀又攻了过来,而且刀身上附着的刀芒更加明亮,刀势劈空,竟发出“呜呜”的啸叫声。很显然,这几刀绝对比之前要更强悍,因为,此刻的惠静使出了全力。刚才的险情让她明白了,对方有三人,可能外面还有,而己方虽有两人,但另一个此刻非但无法出力,还需要自己分心照顾,在人数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一个人这样打下去,难以保证申九玲的安全。于是,她全力运转“无为功”和“辟邪刀法”,再无半分留力,刀光霍霍,刀气袭人,片刻间便将吴香主和李四逼出了门外。 惠静守住门口,四下一看,方才发现又有七八个人冲了过来,将自己围在中间。 吴香主被惠静那几刀砍得手忙脚乱、手软筋麻,此刻方才喘过起来,他看了一夜早已脱力瘫倒在地的李四,急呼道:“大家一起上,杀了这小妮子!” 人多力量大,惠静很快便抵挡不住,又退回了门内。她很聪明,见房门仅能容一人进出,外面的人虽然多,却不能形成群攻之势,便守在门内,堪堪将敌人挡住。 吴香主见状,知道一时间难以攻进门去,这样不是办法,便闪身来到窗前,一脚踹开窗户,带头跳进了屋内。 惠静见势不妙,只好离开门口,舞动戒刀,守在了床前。这个厢房不大,此刻却刀光翻飞,惠静左支右档,毕竟寡不敌众,渐渐力不从心起来。 吴香主见状大喜,寻得一个空隙,钢刀像长剑般,从人缝中向惠静刺去。他的动作隐蔽,速度不快,但此刻,这招却是最毒辣的,最有效的。 惠静第一次独自面对危局,第一次一个人打这么多人,第一次身负护卫之责,也终于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和绝望。 “师弟,你们快回来啊!”她想到了一路上嘻嘻哈哈、策马同行的伙伴,忍不住有些担心,担心自己再也无法感受那种好舒服、好温暖的氛围,担心申九玲会在昏迷中便失去了美好的生命,于是她开始在心底呐喊,希望高杰他们能及时赶回来。 自从下山以来,惠静就和原来不一样了。原来的她少言寡语,不悲不喜,木呐地像个成年人。和高杰、姬龙峰等呆久了之后,她开始忍不住地笑、忍不住地开心、忍不住地感到世界是如此美好。这次一路行来,就像是一次旅行,大家相互照顾、适应、包容和鼓励,让她体会到了友情的味道。于是,在这个危急的时刻,她很自然开始在心底呐喊,因为她相信,同伴们不会抛弃她。 是的,虽然这拨敌人出现得有些出乎意料,高杰仍然有所准备,他不会让师姐一个人面对危局。 厢房靠内院的窗户突然破裂,一个黑影从外面冲进房间,吴香主等看还没看清楚,就觉一股巨力传来,纷纷倒撞而出,摔了一地。 惠静笑了,因为在那黑影破窗而入之际,她听到了一声低沉而恐怖的兽吼声。这声兽吼对吴香主等来说很可怕,而惠静却觉得很好听,因为她知道,那是悟空发出的。 没错,此刻悟空蹲在炕上,正对着倒了一地的吴香主等人咧嘴低吼。 高杰带姬龙峰等去了后院之前,安排师姐惠静在房内照顾申九玲,同时还布下了一个暗手,悄悄让悟空躲在这间厢房靠后院那边的窗子下面,为惠静做后援,以防万一。 于是,在关键时刻,悟空出现了。惠静摸了摸悟空的头,开心地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悟空咧着嘴,这次是对惠静咧嘴而笑,结结巴巴道:“杰哥哥没回,我一直。。。在这!不怕,不怕!” 惠静明白了,使劲点点头道:“悟空在,姐姐不怕!”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才想起吴香主等人,转头看时,却见房内一个人都没了。原来在他俩说话那会,吴香主带着几个手下早就连滚带爬,逃出房去。 这也怪不得吴香主,惠静小尼姑已经够让他吃惊的了,好不容易厚着脸皮,仗着人多,终于占得了上风。眼看便要的手,黑暗中吴香主等就见窗户破碎,黑影一闪,然后便听到一阵低低的兽吼,随即便莫名其妙被一股巨力撞飞,摔了个头昏眼花。 没有人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众人只觉肝胆俱裂,因为那股巨力太过强大,绝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即便是吴香主这样的好手,亦完全失去了再战的勇气。所以,唯一明智的选择便是赶紧逃命。逃命这种想法和行为是很容易传染和统一的,一旦意见统一了,行动起来也绝不会有人拖拖拉拉。片刻功夫,所有人便屁滚尿流,逃到了门外。 吴香主武功高强、经验丰富,逃跑自然不会落在其他人最后。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院子里、基本安全之后,心神大定,便想起自己的身份来,正准备以一个相对而言更合适、更自然的姿势站起来时,忽然感到身体竟然动不了了,一股强大无比的威压从身后逼来,令他的血液、筋脉,甚至于*都要凝结起来。 其他手下此刻也骇然望向他的身后,随即一起低下了头,只剩下身躯在瑟瑟发抖。 “废物!”两个字冷若冰霜,不可阻挡地钻入吴香主的耳朵里。 话音落下,威压消失,吴香主这才恢复了行动能力。此刻,他已然知道身后来的是谁,赶紧匍匐在地,颤声道:“属下无能,请大护法恕罪!” 此刻,悟空已经走出了厢房。他刚才也明显感到这股强烈的威压,知道来了高手,便示意惠静在房中保护申九玲,自己来到门外,于是,他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人。 其实,此刻在院中,除了吴香主等人外,还陆续赶来了四五个人,但不知为何,在悟空眼中,只看到了一个人。 此人身着白袍,长身立于寒冷的夜风之中,一派高手风范。他年约五旬鼻直口方,长得甚是端正,三缕长髯飘洒胸前,显得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如果高杰在此的话,一定能认出他是谁。因为大半年之前,在李继迁寨,高杰不但见过此人,还和他交过手。 来人正是闻香教少教主王好贤的五大护法之首,蓝鹰梁梓龙。 原来,后面这拨人,是来自闻香教。 正如王好礼所说,弟弟王好贤一直在大王庄附近安排有密探,日夜监视,从未停止过。眼看教庆临近,王好贤就越发对这个貌似无害的大哥放心不下,特意让大护法梁梓龙亲自坐阵,盯死大王庄。 所以,高杰等进大王庄,借宿在王好礼庄园的情况,王好贤早已得知。而尾随在高杰等身后的林红萌一行,也没能逃过梁梓龙的眼线。 梁梓龙不清楚高杰他们来到此处,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从林红萌一行人行动开始,便已确定,今夜,大王庄要出事! 莫非,正如三公子猜测的那样,圣物藏在观月阁?! 所以,他在林红萌等人之后,也进入了王好礼的庄园,而且,遇上了惠静和悟空。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少年之勇 在吴香主三人与惠静交手这段时间,梁梓龙带人早将前院其他厢房搜过,正准备前往后院,就看到了狼狈不堪的吴香主等人,还有一个个头小小的少年。 从这个少年身上,他并未察觉到多么强大的气息,但却另有一种不似人类的狂暴兽性在弥漫,让他很是疑惑地挑了挑眉。 很快,他便不再疑惑,准备出手拿下悟空。因为他深知,去往后院才是最最紧迫的事情,绝不能在这耽搁时间。 本能地,悟空从梁梓龙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甚至于比他五岁时遇到那只金钱豹时的感觉还要危险。而他,依旧像那次一样,绷紧全身的肌肉,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低声发出嘶吼,双目冷厉如狼,紧紧盯着梁梓龙,没有半点要退却的意思。 速战速决,梁梓龙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深厚内劲倏然爆发,将被寒风吹得贴在身上的白色长袍鼓荡而起,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整个人便像突然从原地消失了一样,下一刻便出现在悟空面前,同时,一个拳头在他眼中倏然放大,拳头未到,拳风已经逼得他脸庞生疼。 梁梓龙是三鹰门的有数的成名高手,一身武功深不可测,特别是身法速度,傲视武林,这一动,直如黑鹫突袭、苍鹰扑食,快得让一旁观战的吴香主好似看到了幻影。吴香主突然在心中生出了两种情绪,既兴奋又不忍。兴奋的是,大护法这一击势不可挡,当可毫无意外地击溃悟空,为自己此前的狼狈雪耻;而同时泛起的一丝不忍,是因为他深知大护法表面儒雅,实则甚为残暴,一旦出手绝不留情,眼见这个少年即将遭到重创,心有戚戚。 所有人都在等着悟空骨断筋折的声音,在等着他的嘶声惨叫。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砰”的一声巨响,耳膜被震的嗡嗡生疼。 梁梓龙快,快得根本难以做出反应。只是他想不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却做出了反应。而且,少年不是闪避或退却,也快如闪电般发出了一拳,在梁梓龙的拳头砸在他胸膛之前,与他结结实实对了一拳。 见到在自己运转“蓝鹰身法”的情况下,悟空犹自能做出反应,梁梓龙本已颇为意外,甚至有些震惊,可当他意识到这个少年选择的是,要以自己小小的拳头和自己硬碰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笑意里蕴含的尽是嘲弄和残忍。 三鹰门有三种绝学,白雕勾多变、黑隼翎最快,而蓝鹰爪则是最直接、最强悍的。梁梓龙此刻虽未动用指钩,而是简简单单的一拳,但拳劲中所蕴含的力量绝不是普通高手能相抗的,换做是吴香主硬抗这一拳,只会落得全身骨折的下场。 而悟空偏偏就选择了和他对拳,这对他而言,就是在找死! 于是,两拳相交,巨响声中,本来刮得甚是猛烈的寒风突然间以梁梓龙和悟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气旋,在这一刻,两人的拳劲竟令得北风倒卷! 梁梓龙脸上带着的嘲弄和残忍笑意消失了,神色变得有些凝重。悟空小小拳头上爆发出来的力量,竟让他右臂产生了一丝痛感,而且,余劲力沿着手臂传到全身,他禁不住向后退了一小步。 大护法竟然被逼退了一步?!眼前的状况令吴香主等不敢置信,甚至于紧张了一下,随即,他们缓缓松弛下来。 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在大护法后退一步的同时,悟空瘦小的身躯消失在门前,像颗被劲风卷起的石子,倒撞而飞,冲进了厢房中。 吴香主甚至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和此前张老三被惠静一腿踢到墙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眼前这一幕,令吴香主震撼,钦佩!大护法出手果然不一样,完全是碾压似的,势不可挡。 那个少年,此刻只怕也像张老三一样,瘫软在地,失去了抵抗能力了吧!或者说,应该更严重,是否还活着都难说! 梁梓龙缓缓收回拳头,感觉传入身体内的拳劲已然完全消弭殆尽,方才转过身来,冷冷地对吴香主道:“剩下的,交给你们了!”说罢,便准备迈步向后院赶去。 在他心中,此地的麻烦已经解决,后院才是重中之重。 吴香主俯首领命,也正待招呼手下进屋。 只是,梁梓龙的步子还没有完全迈出,吴香主的命令也没来得及出口,一个熟悉的嘶吼再次出现,而且分贝陡增,不再是低吼,而是愤怒的狂吼。 伴随着这声狂暴的吼叫,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厢房内冲出,带着一股野性和不弃,对着梁梓龙的后背冲去。 梁梓龙虽然此时是背对着厢房门,但依旧明显感觉到了那道身影冲过来的速度和气势。速度比被击飞时还要快,气势比对拳时更强悍。 悟空是谁?!他年纪虽小,却是兽中之王,是从小在和虎豹豺狼厮杀中长大的毛孩,他的身上,有着数不清的疤痕,他的筋骨坚如钢铁,他的意志,比钢铁还坚强! 也许,他的内力不如梁梓龙深厚,他的招式不如吴香主精妙,但是他的体魄,他的强悍,无人能比! 被梁梓龙巨大的拳劲击飞,整个身体撞在墙壁上,落地时,悟空没有像吴香主想的那般瘫软如泥,而是稳稳站定。他全身都在抖动,剧痛难忍,嘴角甚至还沁出一丝血痕,但他没有倒下,更没有胆怯,就像以前无数次与比他强大数倍的野兽搏斗一样,一时的挫败反而更加激发出凶性和不屈。 惠静甚至来不及拉住他,他已经像弹簧般毫不犹豫地再次冲了出去,嘶吼着,誓要将对手打到在地。 吴香主等闻香教一干人等早就被惊呆了,梁梓龙也倏然回身,眼中竟难得地露出惊讶之色。但他也没有犹豫,因为他耽搁不起,后院情况不明,他身怀重任,绝对不容有失。 于是,他在回身的时候,已经在十根手指上戴上了蓝汪汪的指钩。这说明,他要全力出手了。几十年来,他难得像这次一样重视一个小毛孩,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半年以前在李继迁寨遇到的那个英俊少年。只是,那次他还有所顾忌,这次却真正算是毫不留情。 不但是因为他此刻已耽搁不起,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开始隐隐觉得这个瘦小的少年有些可怕,不但因为他那不合章法的拳脚身法,更是因为他像蟑螂一样打不死的精神。 十个指钩在夜色中发出蓝光,与悟空的拳头对撞。不出意外,那瘦小的身子再次倒飞而出,没于门前。梁梓龙身形只是微微一晃,没有在后退。可这次他脸色却更加凝重,发出全力一击,动用了“蓝鹰爪”,悟空的拳劲虽未让他后退,却仍然撼动了他的身体,太过不可思议。他开始有些好奇和震撼,到底那个少年瘦小的身躯里到底蕴藏着多么可怕的能量。 不容他多想,劲风掠空声中,那个瘦小的身形竟然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帘,而且,这次的速度和威势明显的又增了一分。从这个迅速接近的少年身上,梁梓龙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嘴角有血痕,胸襟上有血渍,拳头上有指钩留下的划痕,可见伤势不轻。可他同时也清楚地看见,少年双眼之中更加暴虐、锐利、不屈的眼神,令人心悸。 一次又一次,悟空瘦小的身躯冲出、震飞,震飞,再冲出,每一次和梁梓龙的对决,就好象在重播前次,吴香主等人甚至使劲晃了晃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而梁梓龙这个闻香教大护法,早早便在江湖上极富盛名的高手,竟被这个少年拖在了前院,一时间无法脱身。 终于,这次从厢房冲出的悟空步履踉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身体流下的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一条深色的轨迹,笔直、均匀。 梁梓龙眯着眼,望着悟空,神色复杂,一向心狠手辣的他竟有些不忍起来。只是,此刻从后院传来的金铁交鸣、呼喝打斗之声让他瞬间清醒,眼神再次狠厉起来,“蓝鹰爪”划出数道带着死亡气息的蓝光,抓向悟空的胸口。 他此刻没有心软,如此不凡少年即将陨命,即便是他,也不禁感到有些惋惜。 悟空的确已到强弩之末。任他资质再不凡,筋骨再强悍,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是不能与修炼了几十年的梁梓龙相比,能将其拖在此地无法脱身,已经耗尽了他的全部力量。 只是他依旧没有放弃,拖着伤痕累累、筋疲力竭的身体,犹自咬牙向梁梓龙冲去,即便明知下一刻迎接他的将是死神,仍然毫不犹豫。 因为他记得高杰哥哥事先对他叮嘱:一定要保护好惠静和申九玲的安全。 所以,只要他还没死,任何人都别想他过门槛,进入厢房。 悟空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人,一个决不放弃的人。 眼见梁梓龙的“蓝鹰爪”狠狠落下,悟空明知已抵挡不住,依旧咬牙、忍痛,挥出了拳头。只是,当五个蓝汪汪的指钩几乎要触及他的头皮时,他的拳头还没举过眉心。 屋内的惠静,眼看悟空一次次地受创,一次比一次虚弱,心急如焚。她想要帮忙,速度却总是慢了一步,总是被这个小弟弟拦在屋内。 相处这么久,她早已了解悟空的性情,知道他绝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可是,她又如何能够忍心看着这个木纳可爱、亲如小弟的少年命丧当场呢?!焦急痛苦之下,她却突然冷静下来,同时有了决定。 将犹自昏睡不醒的申九玲背在背上,惠静跟在悟空踉跄的身躯后面,也冲出了厢房。眼见梁梓龙的指钩落下,她虽知不敌,仍毅然举起戒刀向他的手臂砍去。 要死,便一起死吧! 这样,一路上也好有个伴,悟空弟弟便不会寂寞了。 高杰万万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更想不到的是,跟在身后的,不是黄雀,而是凶猛的老鹰,而且不止一只。 大意之下,留惠静和悟空在此守护申九玲,却将这三人陷入了死地。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黑隼李正华 其实高杰在密室时,已经突如其来地感到了一丝危险和心悸,他知道,这是白莲九生“七生警”在预示着什么。所以他才会先将铁盒还给王好礼,冲出了密室。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此刻陷入了危险之中,也不管到底是谁,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抉择,将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抛诸脑后,去救援自己的同伴。 待他来到佛堂外,就看到王睿、姬龙峰、于弘志和东哥正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激斗在一起。此刻,他对这些人是谁、为何而来丝毫不感兴趣,而是迫切地需要了解到底是谁危险了。王睿四人虽以寡敌众,而且很明显,对方的阵营里还有两个实力很强大的高手,但高杰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一时间绝对不会有问题。 那么,落入险境的到底是谁?高杰心急如焚,禁不住抬首向隔着大片树林的前院望去,悟空、师姐,难道是你们吗? 高杰看不到,在前院,梁梓龙的“蓝鹰爪”已经重创悟空,而且,正要取其性命。 惠静凝聚了全身功力挥出的戒刀,被梁梓龙左手的五个指钩轻松挡开,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另外五个指钩继续向悟空头顶落下,目眦欲裂。 悟空此刻倒没有什么感觉,他是个简单的孩子,却并不笨,他明白自己要死了,没有恐惧,只是有些后悔。如果自己再强点,再厉害点,就能不负杰哥哥的嘱托,就能保护惠静姐姐的安全!这就是他现在所思所想的全部。 下意识的,他还有点不甘心。已经来不及上举挡住梁梓龙指钩的拳头,于是改变了目标,向敌人的胸部擂去。虽然他知道,只怕还没能击中对方,自己已经死了,可他依然固执地打出这一拳。他要让梁梓龙知道,只要今天你打不死我,今后终有一天我会打倒你!打死你! 梁梓龙从悟空的眼神和动作中,自然看出了他的想法,心中曾有一刹那的悸动。但很快,他脸上便露出了嘲弄和狠厉的笑容,仿佛在说:“可惜,你没机会了!” 幽幽蓝光划破夜空,指钩已经触及了悟空的头皮。 破空之声响起,一道黑光迅雷不及掩耳地从黑夜中出现。在黑夜中怎么可能看到黑色的光?!可是,梁梓龙看到了,也只有他看到了。因为那道黑光太快,快得他只能下意识地想到,这黑光好像有些熟悉,却来不及想清楚这道黑光到底是什么,现在要做什么。 不过,用不着他想,这道黑光很快便自行揭晓了答案。在一声“叮”的清脆声音中,梁梓龙堪堪要抓进悟空头骨的五个指钩被激射而来的黑光荡开,致命的一抓最终不过是在悟空头皮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还有就是带走了他几缕金黄色的头发。 黑光震开梁梓龙的“蓝鹰爪”,顺势回旋,像是要飞回它出现的地方。但在半路上,一道人影双臂张开,袍袖盈风,像只黑色的鹰鹫遮蔽夜空,熟练而轻巧地收了那道黑光,下一秒,便来到了悟空身边。 他一手一个,将悟空和惠静抓在手中,当然也包括在惠静背上的申九玲,然后飘然而退,隐入浓浓的夜色。 只是,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都是在眨眼间完成的,即便是自认速度超凡的梁梓龙也完全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吴香主等人更是不堪,以为只是眼花了一瞬,悟空三人便离奇地消失了。 梁梓龙惊怒了,又惊又怒,那人的变态的速度令他震惊,悟空三人被救走让他恼怒! 更令他恼怒的是,在被那人带走前,悟空那本该是毫无意义、甚至是可笑的一拳,竟然清晰而真实地擂在了他的胸口!虽然,悟空伤重,那一拳完全没有对他的肉体造成任何伤害,但是,他的心伤了,他的道伤了,他的信念也伤了。 他甚至隐隐开始觉得,那个少年真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用他那弱小却强大的拳头将自己打倒。 有这种想法,对一个武人而言,是非常可怕,非常不妥的。这预示着他的武道道心不再坚固,虽然可能只是出现了一丝细不可察的缝隙,但最终的影响依旧有可能会是致命的。 追求武道的道心受损,不单单会影响到修炼进度,还有可能地在今后的生死对战中,特别是在势均力敌的对战中,影响胜败、关乎生死。 梁梓龙气急败坏,目露凶光,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恨恨地道:“李正华!你给我记着!” 没错,救走悟空、惠静的不是别人,正是黑隼李正华。李正华和梁梓龙一样,都是出自三鹰门,李正华是大师兄,修炼的乃是最强的“黑隼翎”绝学,梁梓龙是他最小的师弟。李正华能在梁梓龙眼前救走悟空三人,且令其毫无反应,不但是因为李正华功力更加深厚,更因为他修炼的是“黑隼翎”。 三鹰门三大绝学中,“蓝鹰爪”狠厉、“白雕勾”多变、“黑隼翎”快捷。虽然三鹰门的绝学在武林中都是以速度著称,但“黑隼翎”的速度却比其他两个绝学更加恐怖。 三鹰门门人本就稀少,加之要修习“黑隼翎”所需资质和根骨尤为苛刻,所以如今三鹰门内能够将“黑隼翎”练至大成境界的,唯有李正华一人。 李正华比梁梓龙大了近二十岁,在这个小师弟入门时,他已经离开门派,开始了入世修炼,所以两人并不熟悉,也没什么感情。但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有缘的。李正华早早便是闻香教教主王森的护法,而梁梓龙在后来也成为了三公子王好贤的护法。虽然在教内,他们之间交集不多,但梁梓龙通过各种渠道和办法,依然了解了这位大师兄的很多情况,当然也包括他的武功。 所以,当李正华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黑夜中,梁梓龙便已经反应过来:“黑光便是恐怖的黑隼翎,那人影自然便是李正华!” 李正华十年前受王森所托,开始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假扮成庄园看门的老李,暗中保护大公子王好礼。在这里见过他的人,都万万不会想到,这个弯腰驼背、衰老不堪的看门老头,竟然就是当年跟随王森一起叱诧风云的黑隼;李正华。这么多年来,想要对王好礼和观月阁不利的人,都默默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没人知道他们都死在了一束黑光之下。 梁梓龙从未淡看过自己这位大师兄,也深知他的实力依然可怕、惊人,但他并未因此而退却,反而深吸了几口气,稳定心神,然后挥手示意所有人跟上,快速而坚定地向后院走去。 直到悟空三人被李正华救下,那阵可怕的悸动方才从高杰的心里消失。他挥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举目四望,这才开始关注眼前的激斗。 这些黑衣蒙面人自然是林红萌和张松一拨人,他们在进入后院后,便被困在了树林布置阵法当中,在不大的后院里兜兜转转了半天,始终找不到出路。 还好林红萌天资不凡,加入弘阳教后,不但勤修武艺,还开始研读师父张光临珍藏的诸多古籍,从中获得的不但是智慧,还有知识。阵法也是一种知识,而林红萌正好阅读过一本关于阵法的古籍,且颇有心得。 后院中以树木、水潭、泥沼以及顽石等布置出来的这个阵法,的确甚是精妙,但奈何这个院落面积不大,也就注定了这个阵法威力有限。凭着林红萌的天资,不久,弘阳教十数人就走出了迷阵,来到佛堂之前。于是,也就遇上了正候在门外的姬龙峰等人。 林红萌、张松此行的目标是高杰,是他怀里的白莲圣剑和白莲宝典,见高杰已经进了佛堂,他们毫不犹豫便开始动手,准备迅速拿下姬龙峰等,赶紧追上高杰,绝不能让其跑掉。 然而,直到动起手来,林红萌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禁不住皱起了浓密的眉毛。虽然她率领手下,多日来一直跟在高杰等身后,就是为了知己知彼,了解对手的实力,而且,在青龙镇也的的确确明确了侯王的高手身份。可她还是想不到,眼前这四个人,并不是想拿下便能拿下的。 此前,见高杰将申九玲一起迷倒,姬龙峰还颇有怨言,来到后院,仍对美丽可爱的九儿姑娘念念不忘。然而,此刻见到有架打,他顿时便兴奋起来,甚至于暂时忘却了美丽可爱的申九玲。 从那十多人冲过来的架势,姬龙峰很快便分辨出,其中只有两个是高手,是值得较量的高手。于是,他从背上抽出银枪,紧紧盯着身材婀娜,却隐隐散发出危险气息的林红萌,迈步、冲刺,银枪已蓄势待发。 然而,随即发生的一切,差点让他哭了出来。他的银枪还在蓄势,尚在待发,一个比林红萌更加婀娜,更加优美的身影已经抢先一步,开始了两个女人间的战斗。 姬龙峰望着美艳无比、功力深厚的东哥,欲哭无泪,却又不好相争,心灰意冷之下,突然想起还有一个不错的对手,便赶紧打起精神,错步、疾行,对着张松冲去,银枪再次蓄势待发。 不幸的是,他的银枪仍只是在蓄势,仍然还处在待发的阶段,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形挡在了他的面前,同时一道磅礴的刀光在夜空亮起,向张松劈头斩去。 姬龙峰望着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的王睿,眼泪差点出来了。想去争吧,王睿是二哥,抢他的对手绝对不合规矩,可不争吧,剩下的貌似再没什么看得上眼的高手,实是不甘心。 于是,他只能后悔,埋怨自己光顾着兴奋,高兴,手脚怎么就那么慢,慢得像个老太太。 在他正自我批评的时候,五个黑衣人围住了他,各自踏出奇怪的方位,然后一起出刀。五道强悍的刀气袭来,姬龙峰一凛,他完全想不到的是,这五个看似并不强大的对手,不知摆了个什么阵势,出刀便提升了几成威力,而且,五道刀光在他头顶汇聚,竟凝聚成一道明亮无比、威力惊人的刀气,向他当头斩落!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弘阳刀阵 弘阳教创教教主韩太湖是个天才,这是得到过归圆大师和净空师太肯定的。二十岁出头,便能与王森、殷继南、姚文宇等白莲教顶级传头齐名,可见他是如何天资卓绝的一个人。 在创立弘阳教之后,他陆续收了十个弟子,张光临是大弟子,也是他认为最像自己,最有天赋的一个。因为张光临是唯一一个在韩太湖死前便完全领悟了“弘阳功法”的弟子。韩太湖死得很早,年仅二十七岁便突然故去,可以说当时在江湖中、在白莲教各之派中是个爆炸性的消息。因为他曾被寄予厚望,曾被看作是继唐赛儿之后,最有可能继承白莲教教统的一个,甚至于有人认为,凭他的资质和运道,有很大几率能获得白莲圣剑,并悟透白莲宝典。虽然,没人知道失踪了近两百年的圣物究竟在哪里,但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相信,韩太湖将在无生老母的安排下,获得圣物,并最终驱动圣剑,号令天下。 所以,韩太湖二十七岁便早夭而去,顿时令众多教民大失所望,唏嘘不已,光复白莲圣教的信心更是大受打击,分崩离析的局面愈加难以挽回。 据说,有几位白莲教的遗老在韩太湖死后,曾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本非圣子,强窥天道,当有此劫!”很多人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诸如王森、归圆等人却甚有同感,因为韩太湖天资太过出众,年纪轻轻不但通读教藏,而且早早便将教内最高深的武功绝学尽皆领悟圆满,更恐怖的是,在二十五岁那年,他融合白莲教一十八种奇功,自行悟出并创立了“弘阳功法”。在其他人眼中,这已不是天才能做出的事,简直就是妖孽般的存在,如果他并非无生老母指定的白莲圣教教统传人,势必遭到天妒,甚至于天谴,早夭便可解释为天意使然。 张光临既然是韩太湖最得意的传人,自然也是位不凡之人。十大弟子中,唯有他一人,能在韩太湖死前,也就是仅仅花了不到三年时间,便将“弘阳功法”完全领悟。也正是如此,虽然后来其他九个师弟各自为政,常常相互争斗,但却始终不敢向张光临所在的京畿一脉发起挑衅。也正是如此,张光临始终坚信,自己这一脉,必将统一弘阳教。 只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他如此强大的信心,不光来源于他这一脉是弘阳教中实力最强的一支,也不仅仅因为他是先教主十个门徒中武功最高的那个,还因为一个女人,一个早早便失去了丈夫的寡妇,这个女人叫林红萌。 林红萌十六岁嫁人,夫妻俩都是农民,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在加入弘阳教前,他们每日所思所想,不过就是希望远离饥寒,寻求温饱。但现实却常常让他们失望,甚至于绝望,贪得无厌的地主、横征暴敛的官府,让他们和大多数平民百姓一样,得到的不过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林红萌至今还清楚记得,丈夫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偷偷藏起了本该上交的一点点粮食,然后活生生被打死在财主老爷宽大精致的庄园的泥地上。林红萌最终活了下来,失去了丈夫,成为了寡妇,但她从此却获得了更加顽强的生命力,咬着牙,背负着仇恨,像只卑微的蝼蚁,像只顽强的蟑螂一样活了下来。当时的千千万万最底层百姓在穷困潦倒和走投无路的时候,绝大多数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救世主身上。而弘阳教的出现,燃起了他们的希望之火,于是林红萌和许许多多贫穷无助的百姓一道,义无反顾地加入了弘阳教。 林红萌心中有恨,恨不能将夺取丈夫生命的那些贵人千刀万剐;林红萌不甘心,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一直会如此悲惨。所以,她在弘阳教很少说话,却非常积极,勤奋得让人发指,努力得令人震惊,于是,她很快,很偶然,却又很自然便进入了张光临的视线。 后来,她成为了张光临最得意的弟子,成为了弘阳教最有天赋的高手,甚至成为了张光临最有可能的继承人之一。而那个当年夺走她丈夫生命的土豪恶霸不久便离奇死去,为他陪葬的,还有一家老少三十多口,甚至于连最喜欢狂吠的那条看门的狗,也没能幸免。 林红萌在弘阳教中迅速受宠、得势,张光临的独子张松自然不开心,支持他的那些手下更是不乐意,于是,教中便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说林红萌得势,并非因为她是张光临的得意弟子,而是归功于她曼妙的身姿,以及肆意的放荡。对于前者,教众或许会半信半疑,但要说林红萌放荡,却没有几个人会真正相信,因为,不论是在那个恶霸死前还是死后,没人见过这个拥有魔鬼身材和魔鬼面容的寡妇露出过哪怕一丝笑意,如刀般锋利的浓眉之下,她的双眼中,从来都没有过魅惑,只有冰冷和杀意。 张光临也听到过这些绯闻,可他毫不在意,甚至于更加不遗余力地栽培林红萌。因为只有他清楚,林红萌是比他自己更加不凡的天才。林红萌刚入教的一那两年,虽有了些武功的底子,但并没有多么出类拔萃,但自从成为了张光临的亲传弟子,特别是当她接触到了镇教绝学“弘阳功法”之后,便如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仅仅两年时间便将“洪阳功法”参悟透彻,比张光临当年还要快速。当然,这个秘密张光临可以隐瞒下来,因为他还有更大的目标,他要一统弘阳教,显然,林红萌是他最重要的帮手。 而自从张光临带着林红萌,半年前仗剑勇闯京西,一举“说服”了最小的汤师弟,迫使他同意将手下教徒和地盘合并到张光临的麾下之后,林红萌在弘阳教的声势更是水涨船高,一举超过了张松,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林红萌的悟性之高,不但体现在她对镇教绝学的领悟上,还在于她涉猎极广,只要是能增强实力的手段,绝不放过。一年前,她参透一本秘传阵法秘籍后,竟悟出了一种独特的战阵。而张光临在见识了这个战阵的威力后,大加赞赏,并亲自为此战阵命名为“弘阳刀阵”。以教名为之冠名,可以想象出这个战阵有多么的不凡。 而此刻,姬龙峰面对的,便是这极富盛名的“弘阳刀阵”。 从冲来这五个蒙面人的身上,对战经验丰富的姬龙峰没有感觉到多少强悍的气息,自然也就没有将他们太放在心上,即便照亮他面庞的足足有五道阴森冷漠的刀光。 银枪乱颤,他瞬间便弄出了五朵银色的枪花,精准、急速向五道刀光迎去。接连被东哥和王睿抢走了最强的两个劲敌,姬龙峰本就憋闷难当,哪还有耐心陪这五个在他眼中武功平平的小角色过多纠缠,此枪击出,便欲一举击败敌人,舒缓一下胸中闷气。 的确,这五人随便拿出一人来,也无法和姬龙峰的银枪下走上几招,即使他们采用车轮战,一个接一个上阵,也只有败北的结局。甚至于所,纵使他们五刀一起围攻,也不过就是将败亡的时间稍稍延长一点而已。 此刻,他们虽是五刀并举,对着姬龙峰当头杀来,却不能叫做围攻,因为他们全部都是从正面发起的攻击。 只见这五人貌似杂乱无章地在姬龙峰前面站定,前后参差,出招时机虽然整齐,却有砍有削,甚至还有一把刀是从下往上撩出,怎么看怎么像是乌合之众。一般而言,这般情况下,五加五必定小于五,毫无配合、毫无章法的群攻,不但无法形成攻击力的加成,反而可能会互相影响、互相牵绊,起到反效果。 姬龙峰就是这么判断的,所以越发不将这五人的进攻放在心上。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枪分五路,准备各个击破的时候,那本来驳杂无章的五道刀光,突然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各自从不同角度契合唯一,在夜空中,瞬间便只留下了一道刀光,不管此前是劈是砍、是削是撩,五把刀各自划出的轨迹奇异般消失了,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一个轨迹,一道刀光,而且,是一道异常明亮、异常刺眼的刀芒。 姬龙峰本来就不大的眼睛顿时也明亮起来,此前的无精打采一扫而空,变得精光闪闪,因为他从这记不知突兀而成的刀光里,竟然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或者说,危险。 姬龙峰是个武痴,有些人甚至在背后骂他恶魔、疯子,是因为当初在家乡时,他曾经时不时出去找成名高手挑战,这些挑战不关乎恩怨,可以说毫无缘由,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想挑战。姬老庄主曾不止一次斥责他胡闹,却又无法阻止,从而令无数武学好手深受其害。 的确,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就是在胡闹,他就是个混世魔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近乎无赖般的缠斗行为却早就了此时此刻的姬龙峰,一个对战经验无比丰富、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姬龙峰。 眼见攻向自己的刀光,由五合一,威力剧增,势不可挡,姬龙峰只是略微失神,片刻便镇定下来,本已出击的五朵枪花就好似午夜乍放的五朵昙花,一闪而逝,然后,在那道势不可挡的明亮刀芒下,出现了一朵极速亮起的银光,银光从米粒般大小,瞬间壮大,就好似魔术般,由米粒变鸡蛋、由鸡蛋变包子,最后,在和刀芒接触前,竟变成海碗大小的一朵明亮的银光,银光闪耀,亮度丝毫不输于那道刀芒,银枪带出的威势亦绝无半分逊色。 刀枪相接,佛堂前的战场上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就好似狠狠敲响了深山古寺里的一座笨重的铜钟,悠扬、震撼,令人侧耳,魂魄动荡。 刀枪一触即分,姬龙峰双手紧紧握住有些抖动的枪杆,双臂也忍不住随之微微颤抖,身体和脚步却依旧坚定稳健。 那道凶悍无匹的刀芒在绽放出一刹那的刺眼厉芒后,也在夜空中消失无踪,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五把钢刀,此刻又出现在那五位蒙面刀客手中,一合即分。他们本以为凭着这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合击之术,可将眼前长相奇特的年轻人力斩于刀下,谁知竟是无功而返。十只漆黑的眼瞳中不由得同时泛起惊骇之色,而他们的脚步也被银枪的余劲所迫,各自后退了半步。 他们不得不惊骇,这一刀,乃是五人训练日久,非常默契的一刀,他们此前看似参差的站位,绝非毫无章法,反而是有着精准的定位,暗合阵法。这一击,便是林红萌悟自阵法秘籍中的“弘阳刀阵”。这个刀阵,他们合练了无数次,也验证了无数次,深知其威力是何等的惊人,换做是教主的独子张松绝不敢硬接,便是林红萌自己也多会选择避其锋芒。所以他们无法不惊愕,五人聚力,发出的“弘阳刀阵”的这一击,怎么就被眼前这个大脑袋小眼睛的怪物挡住了呢?!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林红萌 弘阳教这五个好手震惊不已。 姬龙峰则是惊呆了! 他年纪不大,在武林中已算得上见多识广,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五个不起眼的对手结了个稀奇古怪的战阵,竟然就能爆发出如此暴烈的战力,完全将他惊呆了。 震惊之余,轻敌之心顿去,先前被同伴抢走高手的失望消散一空,战意也瞬间被点燃,两只小眼睛熠熠发光,就像黑暗天际中突然出现了两颗明亮的星。 双方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很快稳定心神,很快再次战在一起。 于弘志拎着铁棍冲上去的时候,也同样被五个弘阳教好手结起“弘阳刀阵”对上,杀了个难分难解。 王睿对上的是张松。张松三十出头,浑身裹在黑色夜行服中,身材偏瘦,看上去有些羸弱,在高大魁梧的王睿门前愈发显得小了一号。可刚交手一招,王睿便感到他的力量并没有想象中弱小,更难得的是,他的刀势刚柔并济,时而与王睿强横对碰,时而转寰卸力,一招一式使得甚得章法,精妙灵动。 张松自幼便非常聪明,领悟力着实不凡,若不是后来冒出个林红萌,他绝对算得上是张光临一脉中最出色的年轻高手。张光临也曾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不论在文才还是武功方面,均是落力培养,严格要求,所以张松在十岁左右便成为了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然而,自从林红萌出现,张光临的重心便发生了转移,对张松的管教放松下来,加之夫人唐君湘护子心切,溺爱娇惯之下,张松渐渐在武学之道上松懈下来,锋芒很快便被林红萌盖过。 但他毕竟在幼年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加之本身资质不差,且拥有一般人没有的雄厚资源,一身功夫绝不可小觑。他对本教注重内功修为的“弘阳功法”不感兴趣,更喜精巧灵动的武学,所以便继承了母亲唐君湘家族一系的“唐刀刀法”。 唐刀讲究多变、灵动,招无定式,诡变难测,走的是铤而走险、出奇制胜的路子,甚是符合张松的脾性,所以在这门奇诡的刀法上,他进境甚快,也的确练出了一定的火候。 王睿的“镔铁重刀术”以力破巧,大开大合,使将出来恢弘磅礴,有种当者披靡的气势,每刀劈出,刀气逼人,硬抗绝非易事。所以张松以“唐刀刀法”应对,可谓适得其法,应对有度,一时间也堪堪将王睿挡住。 林红萌一见东哥,浓密的眉毛便更加紧密地纠结在一起,双眼中杀机更盛。她的身姿曼妙,可谓魔鬼身材,但与此同时上天却又给了她一副男性化的脸庞,浓眉、阔鼻、大嘴,一口牙齿就和她的皮肤一样,黄巴巴的,甚是不堪,是个只适合于看背影的女人。 姬龙峰长相奇特,起先对高杰这等俊秀的男子看不惯;在这点上,林红萌和他惊人的相似,一见东哥不但身材优美,长相更是貌美如花,顿时就没有好感,很生气,出手便是狠招。 东哥尚未看清楚林红萌的兵器,便已感觉一股强悍无匹的劲气扑面而来,犹如实质,竟比寒夜的劲风还要猛烈。而且,当她注意到蒙面黑布上露出的那双狠厉的双目,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心惊,也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女性的柔美,满满尽是刚毅凶狠之色,那股狠劲,就像东哥是她宿敌,是你死我活的世仇。东哥确定,自己绝对是第一次见到此人,所以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仇视自己,而且出手毫不留情。 想不明白,并不代表东哥就会继续想,她很快便将这种疑惑抛诸脑后,双掌一合即分,就见一道带着淡蓝色的电光在她两个掌心间倏然出现。 东哥本是蒙古圣女,更是拜月教教主,和高杰在辽东相遇时,其“拜月神功”修到了“风雨电雷”四个境界中的“电”境,内力贯通筋脉,从掌心转换而出时,便化作了一道诡异的电蛇向林红萌“滋啦啦”地攻去。 中原武林很少能见到这般奇诡的功法,林红萌自是有些惊讶好奇,她素来胆大心细,眼见那道电蛇蜿蜒而来,存心想要感受一下其中的威力,默运内劲,灌注于手中一根又短又细的铁棍之上,然后出棍,迎向电蛇的头部。 铁棍甫一电蛇接触,“滋啦啦”的声音响的更加密集起来,就见那道电蛇倏然分解成更细微的数道电光,顺着铁棍,急速传导,眨眼间便来到了林红萌的手掌。 见这道电光如此奇诡玄妙,林红萌双目凝重,丹田中再次运转“洪阳功法”,顷刻间她的全身便罩上了一层微红的毫光,就好似穿上了一件红色的铠甲。数道电蛇盘上她的手腕,继续向上游走,在到达了肘部之时方才消失无踪。 当电蛇触及她的手掌时,林红萌便觉一阵细微的麻痹和针刺之感传遍全身,禁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内劲传输好似受到了干扰,小铁棍再也无法继续向前递出。 “好!”见东哥的功法如此奇妙,林红萌禁不住大喝一声。她的性格就像她的面庞一样粗旷,喝声也像个猛男一般响亮。她是个习武奇才,也是个武痴,不但修炼刻苦,更喜欢打斗,见到合适的对手便会不由自主地兴奋。这点又和姬龙峰极为相似,也正因为如此,她在武道上的进步才会一日千里。 不过,她喜欢的打斗和姬龙峰不同。姬龙峰四处挑战,为的是切磋武艺,提升战斗水平;而林红萌喜欢的打斗,更多是杀戮!其目的是磨练意志,是要让自己更加冷血无情。每当她在修炼时遇到瓶颈,便会突然消失几日,不久,江湖上就会传来某位有名的高手被杀的消息。 当她称赞对手功夫好的时候,并非赞赏,而是动了杀意。 她的“弘阳功法”修炼基本圆满,功力仅在师父张光临之下,近年来极少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适才若不是她有勇有谋,事先用真气在身体表面凝聚出一层护罩的话,很可能就会挡不住东哥发出的电力,吃个大亏。正因为她凝结了护罩,东哥那如蛇般的电力才会将将蔓延到她手肘时便消耗殆尽。既知对手功法高深,林红萌却不退反进,狂暴之意更加浓郁,她再次调动更多真力,在凝结出更厚重的护盾的同时,手中细棍红光大放,好似骤然间粗了数倍,长了三尺,在棍头竟出现了罕见的棍芒,挺棍如剑,迅疾无比地向东哥刺去。 东哥自然也想不到这个蒙面女子的内力会如此深厚,看似非常轻易便化解消弭了自己激发出的电力,微愕中,便看到了那三尺长的棍芒,瞳孔一缩,娇躯微侧,双掌在瞬间弄出一团如鹅蛋般大小的电光团,向棍身击出。 耀眼的电光团和红光大放的细棍疾碰在一起,轰然而响,细棍偏离了既定的轨道,两人不约而同地浑身一震,各自向后退开半步。 东哥自从成为拜月教教主后,便再没有遇到过这般强悍的女性对手,这一招过后,突然娇笑出声,随即双掌分开,左右各击出一掌,两道更加强劲的电光脱掌而出。从辽东来到京城后,东哥的“拜月神功”又有精进,从“电”境终于踏入了“雷”境。此刻这两道电光不但比之前的电蛇更粗,而且还隐隐带着雷声,竟是雷电交击,威力更增。 林红萌虽未女儿身,却极为悍勇,明知东哥这招更为厉害,却依旧不退半步,全力运转“弘阳功法”,凝结更强护盾,细棍也由微红变成亮红,就好似一根烧红的铁条般,与东哥的电光顽强相抗。 两个女人如此对战,实是内力的比拼,比之兵器招式的比斗要来得更加惊险。如果有人在一旁,只会看到电光和红光在急速地交集碰撞,时不时迸发出点点火花,就好似有人在燃放烟火。 高杰从佛堂出来时,战局便是此刻这般胶着着,只看了一眼战况,便知道东哥等未落下风,正待去前院,忽听一阵劲风从半空中刮过,定睛一瞧,便看到黑隼李正华如一头夜鹰,划过夜空,刹那间便落在了自己身边。接着,惊魂未定的惠静和悟空便交到了他的手中。 背着申九玲的惠静见到高杰,差点哭了出来,禁不住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而浑身是血的悟空则望着高杰憨笑了一笑,然后昏倒在他怀里。 高杰见状,知道前院发生了剧斗,更明白还有高手要来,在探明悟空没有大碍后,便对李正华道:“多谢前辈相救!” 李正华双眼昏黄,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道:“王好贤的大护法马上便带人要冲过来了,先退进秘道!”说罢,他便毫不停留,转身走进了佛堂。 高杰闻言,立即高声道:“先撤!”然后便抱着悟空,拉着惠静,退入了佛堂。 待到所有人都进了佛堂秘道中,李正华按动机关,将秘道门关闭,林红萌等眼睁睁看着高杰等消失,却一时间无法再行追击。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意外之外 听着厚重石门外不时传来的敲打撞击声,高杰有些担心道:“李老前辈,这能挡住他们吗?” 黑隼李正华淡淡道:“自然是挡不住!” 高杰一愣,正待再问,李正华却接着道:“不过,没有半个时辰他们攻不进来!” 姬龙峰适才正打得酣畅淋漓,十分过瘾,却被王睿不由分说直接拎着脖领拖进了密道,哭丧着着脸埋怨道:“也不知你们怎么想的,凭我们的实力,哪里需要躲进这个老鼠洞里?!” 高杰白了他一眼道:“悟空受伤,九儿姑娘尚未醒转,敌人除了这帮神秘的黑衣人,后面还有闻香教大护法梁梓龙一拨人,你确定真能硬拼?” 姬龙峰这才发现高杰抱着的悟空,瞠目道:“小悟空这是怎么了?不会死了吧?!” 高杰作势踹了他一脚道:“你个乌鸦嘴,乱讲什么?!悟空和我师姐在前院碰上了梁梓龙,幸亏李老前辈救援及时,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东哥伸手轻轻将悟空脸上的血污擦拭干净,问道:“他挺得住吗?” 高杰微微一笑道:“放心,我粗略检查了一下,悟空筋骨结实,受得都是皮肉伤,此刻昏迷只是力竭罢了!我已经给他服下丹药,不多时便会醒转!” 对高杰的医术,大家都知之甚深,闻言尽皆放下心来。 姬龙峰看到伏在惠静背上、犹自未醒的申九玲,赶紧上前道:“惠静小师父,你辛苦了,把她给俺,俺来背!” 惠静向后退了半步,警惕地道:“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我来背!” 姬龙峰闻言,尴尬地道:“俺这不是怕你累着了!” 东哥等见状,暗觉好笑,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这时,外面的敲打撞击声突然停止下来,随之众人便听到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加和呼喝打斗之声。 姬龙峰惊喜道:“听到没有?外面打起来了,看来他们不是一伙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李正华嘶哑着嗓子,冷冷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光凭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王睿赞同道:“李老前辈说得没错,也许人家就是在演戏,想引俺们出去呢!” 姬龙峰不服,还待争辩,就听李正华道:“况且,梁梓龙到了,说明王好贤已经注意到你们的到来,难保后面还有没有其他护法!” 姬龙峰想想也对,不过口中犹道:“话虽不错,可俺们困在此处,迟早还不是要被人家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吗?!” 高杰笑道:“大头,竟然一口气说出了两个成语,文采大有进境啊!” 姬龙峰傲然道:“哥的文采,岂是你能尽知的!” 两人插科打诨,目的便是让陷入困境的同伴们放松振作。果然,惠静一直紧张严肃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意。 李正华此刻就像是个游离于他们之外的人,脸上依旧毫无表情,沉声道:“密道狭窄,我们退到密室,便于防守!”说罢,他转身便向密道深处走去。 众人都觉得有理,密室空间较大,只要在那里守住密道口,的确是易守难攻,便跟在李正华身后,向密室而去。 高杰抱着悟空,踏入密室,见王好礼立于书桌旁,看上去心事重重。那个装着狐仙香尾的铁盒此刻正放在桌上。 李正华对王好礼道:“大公子,三公子果然按耐不住,派人进庄了!” 王好礼皱眉道:“在他眼里,亲情难道就真的不如这条狐尾吗?” 李正华束手而立,没有言语,只是微不可察地向桌上的铁盒瞟了一眼。 高杰将悟空交于王睿,上前道:“王前辈,闻香教圣物,当有德者居之,徐叔属意于二公子,想必您如今亦有同感吧!” 王好礼看着高杰,目光复杂,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正待说话,却不想变故徒生,密室中突然刮起一阵劲风,一道身影在众人面前一闪即逝,仿佛一只大鸟盘旋飞过。 高杰等震惊之下,方才发现适才还低眉而立的李正华消失了,跟他一道消失的,还有摆放在桌上,装着闻香教圣物狐仙香尾的铁盒! 事出太过突然、太过意外,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密道中响起李正华渐行渐远、嘶哑森冷的声音:“大公子,得罪了!” 黑隼李正华竟然将闻香教圣物取走了! 东哥和王睿久历江湖,最先反应过来,当下便追入密道之中,高杰和姬龙峰醒悟过来,正待要追,就听王好礼念了声“阿弥陀佛”,接着道:“不用追了,凭老李的速度,你们是追不上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密道里异响传来,追在最前面的东哥和王睿发现在密道中又落下了两道铁栏,将他们拦住。 高杰等停在铁栏面前,相顾失色。这两道铁栏是由几根粗大铁条铸造而成,坚固程度比之密室石门亦不逊分毫,完全将密道分割成两半,外面人进不来,他们也无法出去。 远远听到密道尽头的石门开启之声,高杰明白,李正华已经出了密道,即使没有这两道铁栏阻挡,就如王好礼所言,他们也绝对是追不上李正华的。这也就意味着,本已到手的狐仙香尾,就这样诡异地、眼巴巴地在他们面前失去了。 带着满腹疑虑,高杰等返回了密室,姬龙峰冲到王好礼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怒喝道:“你这个老头,故意算计我们是吧!” 高杰赶紧上前,拉开姬龙峰道:“大头,别乱说!很明显,王前辈也想不到李正华会反水,放下铁栏,只是为了保护我们!” 王好礼双手合十,眉头紧皱,本来保养得很好的面庞上出现了几道深深的皱纹,顷刻间仿佛便老了不少。他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情绪显然很不稳定。 李正华原来是王森的护法,亦是好友,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这点从王森特意派他前来护卫自己的大儿子就可以看出来。而且,李正华在这个与世隔绝、偏僻无聊的小村庄陪伴守护着王好礼,一直忠心耿耿、无怨无悔,足足经过了二十余年,与其说他是个护卫,不如说他像个自家长辈,任谁也想不到他今日竟会做出这番举动。高杰等大出意外,王好礼则更像心里受了重创,脸上尽是失望和伤心之色。 虽然在高杰此行的计划当中,取得仙狐香尾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这个结果的确让他有些失望,但见到王好礼呆呆而立,失神痛苦的样子,失望之情顿时便单薄了,取代的是对王好贤的怜悯和同情。他缓缓上前,躬身抱拳道:“王前辈,世事无常、人心不古,也许这所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条狐尾没了便没了,您已经尽力了,也不必太过悲伤失望!” 王好礼深深吸了几口气,抬眼看着高杰,颔首道:“小施主所言甚是,那狐尾毕竟只是个物件,失去便失去了,身外之物罢了!老朽适才失望难过的,并非先父所托的那条狐尾,而是因为老李!” 高杰道:“我明白,被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背叛,比起失去重宝,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王好礼苦笑道:“老朽自幼参悟佛理,自认早已看破红尘,道心坚固,如今看来,却是自欺欺人,倒还不如小施主看得开啊!” 高杰道:“哪里哪里,换做是小子自己遭此打击,早就方寸大乱,得失心疯都有可能,哪能如前辈这般淡定!” 王好礼听高杰说得有趣,脸上稍稍现出轻松之色,缓缓道:“看来,家父仙逝,三弟掌权,老李是看不到希望,也耐不住寂寞了,这也怪不得他!能陪老夫在此间隐居数十年,世间又有几人能够真正做得到!他已将此生大半时光耗在我这个无用之人身上,我又岂能怪他!” 高杰等闻言,暗自感概,不知该说些什么。 姬龙峰皱眉道:“这李老鬼生了异心,你平日里难道半点端倪都没察觉到吗?” 王好礼尴尬地摇摇头道:“老朽一心礼佛,在这方面的确疏忽大意了!三弟掌权之后,三年前便在大王庄四周安插了密探,想来老李便是在这段时间被拉拢过去了。” 高杰道:“人总是会变的,李正华身怀绝顶武功,不甘于一辈子埋没在此,这也是人之常情!” 姬龙峰撇撇嘴道:“换做我,我就不会!” 王睿突然插嘴道:“换做你,早不知跑哪去打打杀杀了,恐怕还不如李正华!” 姬龙峰闻言,脸涨得通红,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高杰等见状,禁不住哑然失笑。 王好礼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道:“几位小施主感情深厚,令老朽羡煞不已!”说罢,他侧耳倾听片刻,然后继续道:“想来,李老既已得手,只怕是迫不及待赶去滦州向我那三弟邀功了,我们对他们而言,已不再重要,所以,连破门都懒得再做了。不过,事虽已至此,并非毫无转机,你们且随我来!” 说罢,他转身而行,伸手在一面墙壁处摸了一阵,然后用力一按,“咔咔咔”的机括声在密室中响起,在众人眼前竟然又出现了一道暗门。 带着满肚子的诱惑,高杰等跟在王好礼的身后,步入暗门之中。 暗门之中,是个笔直而上的通道,就像一个粗大的烟囱,王好礼当先而行,顺着通道里一个晚宴盘旋的狭窄石梯向上攀爬起来。 佛堂中有密道,向下通到了密室,这已经让高杰惊叹于王森生前的缜密布置,可他没想到,在密室中竟然还别有洞天,震惊之余,哪还顾得上出言相询,一行人一言不发,带着惊疑、震撼和好奇,一个跟着一个走上了石梯。 通道中没有光亮,王好礼打着火折,晃出一道火苗,边爬边道:“你们可知,适才的密室是位于何处?” 高杰略一思索答道:“应该,是在那座塔楼附近吧!” 王好礼赞道:“小施主聪慧,不错,密室便在观月阁的地下!观月阁有三层,从外面最多只能到达第二层,而我们顺着这个通道则可抵达顶层!” 高杰不解问道:“这又是为何?” 王好礼道:“从外部看,观月阁中间是个实心的石头圆柱,围着圆柱,有梯子可以上楼。只是到了第二层,梯子便没有了,也没有可以再攀登上顶层的入口。” 高杰迟疑道:“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处于那看似实心的圆柱之中?” 王好礼道:“没错,这也是唯一能抵达顶层的途径!” 说话间,就觉豁然开朗,众人来到了一个和先前地底密室差不多大的空间,想来他们已经来到了观月阁的顶层。 此处空间不小,却无门无窗,周围皆是坚实的砖墙,若不是有火折照明,黑咕隆咚得就像个墓室一般,颇有些阴森恐怖。 姬龙峰四下打量了一下,禁不住问道:“你带我们来这做什么?!此处四面密闭,便是真的要登高观月亦是不可能吧!”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失而复得 王好礼闻言,若有深意地笑道:“观月阁本应用来观月,但此刻却另有要事!” 在众人疑惑不已的目光中,王好礼大步来到一个角落处。那里堆着很多很多的书籍,码放得十分整齐,足有半人高。高杰眼尖,发现那些书籍新旧不一,貌似都是些佛经。 王好礼弯下腰,从书堆中间将一本本经书缓缓取出来,放在身旁,就好似在悠闲地整理藏书。 姬龙峰性急,哪里忍得住,又待上前质问,却被高杰伸手制止,并示意他少安毋躁。 就这样,几个人疑窦丛生,静静在一旁望着王好礼的背影,没人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眼见王好礼身旁的经书又堆起了两垛,王好礼方才直起腰,转过身来。 他没有说话,没有看其他人,满脸尽是郑重之色,认真看着双手捧着的一个木盒。 高杰等这才明白,王好礼适才翻翻捡捡,折腾半天,就是为了从那一大堆经书中取出埋在里面的这个木盒。 可这个木盒又是什么?又有什么用呢?高杰等不禁更加疑惑,更加心焦。 王好礼好似根本不知道高杰他们的心情,就像见到了深爱的情人一样,深情地看着那只木盒,不言不语,不摇不晃,仿佛一个正在悟道的老僧,正在入定。 在这个幽闭昏暗的空间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高杰都有些耐不住的时候,王好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终于离开了那个木盒,落在了高杰的身上。 他慢慢走到高杰身前,微微一笑,颇有些歉疚地道:“高施主,之前老朽一时糊涂,打了诳语,对你有所欺瞒,惭愧不已啊!” 高杰听的糊里糊涂,眨巴着眼睛问道:“王老前辈,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王好礼道:“当你前来见我,表明是奉徐大哥之命,前来取闻香教圣物,用以罢黜三弟好贤的代教主之位时,老朽以为家父耗尽心血创立的闻香教将旁落他人之手,一时囿于兄弟之情、家族之利,并未将真正的圣物拿出来!” “什么?!”姬龙峰惊讶大叫道:“你的意思是说,刚才被李正华那老鬼抢去的铁盒里,装的不是闻香教圣物?!” 王好礼脸上露出羞愧之色,点头道:“没错,那铁盒中装的不是圣物!当高施主后来言明徐大哥是想要将圣物交给二弟好义,老朽这才明白,徐大哥和你们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道心蒙蔽,有了心障!” 高杰等闻言,个个瞠目结舌,满脸尽是不敢置信之色。 半晌后,高杰方才苦笑一声道:“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王好礼道:“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老李费尽苦心抢去的,不过是一个毫无价值的铁盒;而真正的仙狐香尾,实是在此木盒之中。” 说到这,他将木盒交到高杰手中,深深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如今,我总算没有辜负徐大哥的期望,也终于完成了先父交付的重托,可以心无旁骛,专心礼佛了。后面的事情,再与我无关,便拜托各位少侠了!” 高杰捧着木盒,看着这失而复得的闻香教圣物,心情跌宕起伏,一时间哪里能平静下来。 姬龙峰忍不住学着高杰的口吻,低声嘀咕道:“这剧情也太狗血了!” 王好礼听姬龙峰说得直接,老脸一红,也不分辨,继续道:“老李虽然是我最信任的人,但他只去过观月阁下的那个密室,对此间并不知晓,更不清楚老朽将真正的圣物藏在了这堆经书之中,因此,等到三弟发现圣物有假,最少也得明日午时了,你们当有时间可以悄悄离开,去找到我二弟好义。” 王睿眉头不展道:“李正华和梁梓龙等是离开了,还是仍然守在秘道门口,谁也不清楚,要想不惊动他们离开此地,谈何容易!” 东哥晗首道:“没错,说不得只好强行冲出去了!” 王好礼摆手道:“何须如此,老朽自有办法让你们悄然而去!”说罢,他走回书堆,又俯首在其中捣鼓了一会,众人便听到墙壁上传来一个细微的“咔嚓”声。 王好礼转身来到一处墙壁旁,伸出双手,用力一推,本似铁板一块、幽闭无隙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窗。同时,一股凛冽的夜风顺势而入,高杰等顿觉精神一振,期间浑浊的空气立刻变得清新起来。 望着这个足够一人出入的小窗,高杰等再次被震惊了,而这次更多的是惊喜交加。 王好礼将脑袋探出窗去,向下张望了片刻,然后回到高杰面前道:“下面无人!看来,即便老李和梁梓龙等人没有离去,也当是在佛堂之中守株待兔,根本想不到你们会从观月阁离开!” 高杰望着眼前这个行事谨慎、却又想法太多的老头,有些哭笑不得,顿了顿,最后还是向他点点头,问道:“我等皆是习武之人,从阁楼下去不成问题!您这里有没有绳索,我们还是先将你送下去吧!” 王好礼微笑摇头道:“多谢小施主,老朽并不打算离开!” 高杰道:“那怎么行,一旦王好贤得知您将圣物交给我们,绝不会放过您的!” 王好礼闭目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道:“我早已将身心侍奉佛祖,又岂会在乎生死。小施主你们不必担心我,赶紧去吧!” 见王好礼如此,高杰知道劝不动这个顽固的老头,心中又敬又叹,只能躬身行了一礼,将木盒收好,然后招呼大家迅速撤离。 星月无光,夜色如墨。 高杰等直到钻入了大王庄旁的树林中,方才放下心来。观月阁距离佛堂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所以高杰等下来阁楼,离开庄园和村子,都没有惊动闻香教的人。 远远望着那座三层高的观月阁顶部,高杰好像看到了王好礼复杂的眼瞳,好像感受了他复杂的心情,禁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东哥此刻从惠静背上接过了申九玲,看到高杰长吁短叹,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柔声道:“王好贤不一定会对他的大哥下手的,你别太担心!” 高杰摇头道:“我感叹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觉得像王好礼这样一个自幼参佛念经的修道之人,也免不了会为了闻香教这个家族基业道心不稳,生怕教权和财富落入他人之手,那王好贤做出大逆不道、谋害亲朋的所作所为便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权力和财富对人的诱惑力,真是大得可怕!” 惠静闻言笑道:“那你对光复白莲圣教,夺得教主之位是不是也渴望得很啊?!” 高杰故作惊讶道:“师姐,你也会调侃人了啊?!学坏了,你学坏了哦!” 惠静脸一红,拉着东哥低头便走,嘀咕着说出四个字:“近墨者黑!” 此时,悟空已经醒转过来,伤口不再出血,气力也恢复了少许,便再也不愿被王睿背着,倔强地跟在高杰身边要自己走。 寒风呼啸,一行人渐渐隐没在密林中,消失在夜色里。 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石佛口宏伟壮观的神主庙外响起,在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刺耳。 刚刚睡下没多久的王好贤被四护法杨武唤醒,本有些烦躁,但当他听到是李正华求见,顿时便清醒过来,精神大振,顾不得披上棉袍,只穿着一身单衣便快步来到了无相殿。 李正光此刻正站在无相殿中,凝视着那两米多高的弥勒佛石像,心情甚是复杂,一幕幕过往交替出现在脑海中。 他二十多岁出师,离开三鹰门开始入世历练,几年下来,凭着高强的武艺,在江湖上很快闯出了偌大名声,年轻气盛之下,行事便少了顾忌,渐渐放肆起来。某次途径浙江,他无意中与几个颇为嚣张的家伙争斗起来,恼怒之下,便杀了其中一个。谁知,死的人乃是当时无为教教主殷继南的外侄,由此遭到了无为教多位高手追杀,伤重之下,不得已一路逃亡,来到了滦州,恰好遇上了刚刚创教不久的王森。 那时的闻香教急需人才,当王森得知他就是名气颇大的三鹰门黑隼李正华后,毫不犹豫便决定将他暗地保护起来,并由大弟子神医徐鸿儒出手为他疗伤。 伤好之后,遭此一劫的李正华渐渐收敛了锋芒,为报大恩,成为了王森的贴身护法。 王森在世时,他一直忠心耿耿,为闻香教的壮大拼死效力,绝对算得上是居功至伟。而同时,他也在闻香教中获得了很高的地位和权势,所以无为教也再没有因为当初那桩血案来寻过他的麻烦。 谁知,在他最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时候,王森因为担心王好义和王好贤因继任教权,发生争斗,从而祸及大儿子王好礼,选择让自己最信任的李正华去到大王庄,贴身保护王好礼。从此,他便过上了隐居世外的生活。 从内心来讲,他当然舍不得大权在握的日子,然而他又深知,没有王森,没有闻香教,他将一无所有。于是,他选择忍辱负重,等待着重出江湖的机会。 此前,他和徐鸿儒一样,最看好的是王森的二子王好义,所以在王森死后,即便是王好贤暂时取得了代教主之位,也没有改变心志。因为,他相信,有徐鸿儒的支持,王好义最终将会夺回教权,成为名副其实的继任教主。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去年徐鸿儒起事失败,被擒入狱,毫无生还的可能,王好义随之也失去夺取教权的可能。 李正华终于感到了绝望。 苦候多年的希望突然如泡沫般破灭,任谁都难以接受,绝大多数人会因此而消沉。然而,李正华不是常人,他是个身负绝学、心存大志的人,他不相信此生就这样埋没在这个荒僻的村子里。穷则思变,绝望之下,他开始谋求别的出路。 王好贤因为没有圣物仙狐香尾,无法正式成为闻香教继任教主,所以在代理教主之位后,便开始安排暗哨对大哥隐居的大王庄进行监视。因为圣物在谁手里,最值得怀疑只有三个人:徐鸿儒、王好义和王好礼。 但他又碍于兄弟之名,碍于代教主的身份,不好堂而皇之闯入大哥的庄园强行搜查。因此在安排暗哨监视之外,还特意派自己的大护法,也是李正华的同门师弟梁梓龙对其进行策反,便许以教中高位。 郎有情,妾有意,梁梓龙的策反工作立竿见影,李正华毫不犹豫便应承了王好贤的招揽,开始处心积虑地在王好礼的庄园寻找圣物。 两年多一眨眼过去了,事情毫无进展,依旧只能像个老迈无用的看门老头般隐居在大王庄,焦虑就像田间的野草越长越盛。 昨夜,高杰等的到来终于让他看到了光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于是,他出手救下了悟空和惠静,赢得信任,然后在众人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凭借超凡入圣的身法和速度,顺利夺得装着圣物的铁盒,连夜策马赶来了石佛口的神主庙。 他其实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这点从他一直忠心耿耿辅佐王森、护佑王好礼便可得知,所以,他夺得圣物后,没有伤害王好贤,也没有再去为难高杰等人,一心只想早点见到王好贤,邀功请赏。 听到身后传来的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他知道,王好贤来了,这个他曾经并不喜欢,但如今却成为他唯一的希望的人,终于来了。 一时间,李正华那颗长年累月平静得像死水一潭的心,开始激动地、有力地跳动起来。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菩提寺 待王好贤在高高的莲台安坐,李正华将铁盒放在身边,俯身拜倒道:“拜见教主!” 因为一直没能得到闻香教圣物仙狐香尾,王好贤掌管教权已历三年,却一直只能称为“暂代代教主之位”,教众对他的称谓一般是“少教主”或“三公子”。 “教主”这两个字代表着正统,代表着圆满,乃是王好贤最想得到,最希望听到的称谓。 李正华此刻五体投地,恭敬虔诚地喊出“教主”二字,为的是在王好贤面前表明心志。毕竟,他之前一直支持的是王好义,是站在三公子对立面的,严格说起来,应该算是外人,是新人。所以他明白,必须要不遗余力地表现出自己的赤胆忠心,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才有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王好贤最得力的手下、最信任的亲信。到那时,手握权力、享受尊荣的日子就重新回来了! 而王好贤从李正华对自己的称呼中听出的是另外一种意味:李正华得手了!自己即将正式成为教主! 王好贤肥胖的大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油光发亮,虽只是穿了身单衣,却依旧像披着*的袈裟一般,散发出无形的气势。 “起来吧!李叔辛苦了!”王好贤抑制住急迫的心情,温言道。 李正华缓缓爬了起来,特意表现得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将手中铁盒高高举起道:“托教主鸿福,属下不辱使命,终于将圣物取来,请教主查验!” 按照惯例,下属不管是递上文书还是献上物品,皆应由杨武等近侍检验后转交王好贤。可还未等杨武做出动作,大殿内就好似刮起了一阵劲风,吹得数十盏油灯明灭摇晃,李正华只觉手中一轻,铁盒竟已被王好贤凭空取走。 李正华心中一凛,同时又有些疑惑。先教主王森武功盖世,此生收了四个弟子,除了徐鸿儒、李国用之外,便是自己的二子王好义和三子王好贤。四大弟子中,王好义资质不凡,修炼刻苦,是公认的第一高手;李国用将捕蝉功修到大成,武力可排第二;徐鸿儒以医术闻名,武功只能算是二流;而王好贤身体肥胖,根骨不佳,其武功也只能和徐鸿儒相提并论。 所以王好贤给人的第一印象,绝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其冷静的性格和缜密的思维。可适才显露的那手凭空摄取铁盒的功夫,玄妙高绝,大大超出了李正华的预料。 王好贤出手取了铁盒,貌似完全没有察觉到李正华的震惊,双目放出精光,激动地打量着古朴的铁盒,呼吸愈发急促起来。 铁盒没有锁,但却被打造得十分紧实,而且还有封有火漆,不能轻易开启。王好贤从那完整的火漆上可以确定,李正华并未开启过铁盒,对他的表现更加满意。 仔仔细细地将封闭的火漆去掉,王好贤屏住呼吸,充满期待地打开了盒盖。 待看清楚盒内之物,笑意在他脸上迅速冻结,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失落、恼怒。 他在铁盒里自然没有看到期待已久的仙狐香尾,而是一件压得有些紧实的狐裘。王好贤一眼就认出,这件狐裘正是其父第二次被抓入狱前穿在身上的那件。 这是什么意思?!王好贤失落、恼怒,他不明白,老头子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作弄自己?!为何就不能将圣物交给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李正华在殿下俯首而立,没有看到王好贤的变化。可他突然感到,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和燥热,好似有股狂躁暴烈的气息正在生成,他甚至于在这股气息中感受到一丝危险。 李正华忍不住绷紧了身体,真元默默运转,进入了戒备状态。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那股狂躁暴烈的气息很快便消失了,大殿内重新恢复了寒冷和平静。 从莲台上缓缓传来王好贤淡淡的声音:“此次能顺利得到圣物,李叔居功至伟,特封为南方会主,掌管长江以南所有教务!” 会主,是闻香教教主之下最高职位,权势犹在护法之上。李正华得封此位,激动不已,再次伏地叩拜道:“多谢教主之恩,属下必当誓死以报!” 王好贤道:“李叔,起来吧,不必多礼了!我很想知道你取得圣物的详细过程,便麻烦李叔说来听听吧!” 李正华连称不敢,随即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语气中隐隐带着些兴奋和得意。 刚刚听完他的叙述,王好贤没有夸赞他如何机智、如何身手不凡,而是立即提高了声调,厉声道:“李正华、杨武听令!” 李正华一愣,正不知所措,耳中听到杨武领命之声,赶紧跟着喊道:“属下在!” 王好贤说话,素来都是慢条斯理,仿佛得到高僧般不悲不喜、不急不徐,可此刻他的语速极快,一个字一个字连续不断地蹦出,就好似滦州城内最有名的“王记炒货店”里翻炒黄豆的声音、像是大雨降临,屋檐下连续不断的雨滴声:“你们立刻带人去大王庄,务必将姓高的那小子一行人和王好礼控制起来,并带来见我,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李正华莫名其妙,又不敢多问,当即和杨武一起领命而去。 宽敞的大殿中,只剩下王好贤一人,呆呆坐在莲台上。一股寒风骤然吹进没有关门的殿内,王好贤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才想起自己只穿着单衣,愈发气恼起来,将手中的铁盒扔了出去,狠狠砸在墙壁之上,将优美的壁画砸出了一处缺口。 “王好礼,我一直待你不薄,可你却如此戏弄与我,那便休怪我不顾兄弟之情!”神主殿在王好贤庞大身影消失之后,留下了这句森冷肃杀的声音。 在李正华赶到石佛口见王好贤后不久,高杰一行人也很快进入了滦州城。 滦州城地处京畿,紧邻滦河,是通往东北的交通要道,地产丰富,人杰地灵,是个历史悠久的古城。 高杰等刚进城门,便由一个装扮成商贩、守候多时的的锦衣卫力士带着,穿过了几条大街,最后来到了一座四合院中。 提前赶到的田尔耕、许显纯、孙乾光和魏七等正在院子里等候,见高杰等来了,都起身上前见礼。 因为此行涉及到白莲教的一些隐秘,所以高杰等自然不会将昨夜在大王庄所发生的情况告诉田尔耕他们。 闻香教教庆尚有三日方才开始,高杰和田尔耕等商议之后,决定在教庆前一天再赶往石佛口。这两日便在滦州城驻扎下来,休整休整。田尔耕继续派出锦衣卫密探在滦州城和石佛口暗查暗访,收集信息。 高杰从田尔耕这两天得到的消息得知,闻香教在滦州城的影响更大,城内几乎到处都是狂热、虔诚,或者说被洗脑了的闻香教教徒,行事需格外小心。 此处这个四合院,是田尔耕专门为高杰等准备的,他和许显纯等锦衣卫则住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院子里。这些房产,本就是锦衣卫在此地的秘密据点,所以非常安全可靠。 见高杰等一行人似乎大多数都顶着黑眼圈,面色疲惫,许显纯心细,知道他们应该是赶了夜路而来,便立刻出言告辞,让他们赶紧休息,丝毫没有询问如此着急赶夜路是为了什么。 高杰暗赞许显纯圆滑明理,待他们离开之后,立刻招呼众人用过田尔耕等送来的早餐,然后各自回屋补觉。 而他自己没有休息,拉着王睿悄悄离开了四合院。 他们的马,都留在了大王庄,到滦州这一路,是全凭双脚走过来的。还好大家伙都是习武之人,倒也没觉得太过疲惫。 只是,没有马匹代步,终究不方便。于是高杰和王睿在滦州城先买了几匹马,留下两匹,其他都让店主送去了居住的四合院。然后二人策马出城,向石佛口方向而去。 半个多时辰后,石佛口便已在望。四下打量了一下,早有准备的高杰一眼便寻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便招呼王睿向一座占地面积宽广、恢弘大气的寺庙奔去。 在石佛口,占地面积最大的有两座寺庙,一座是闻香教最重要的神主殿,另一座是菩提寺。 神主庙是闻香教教主处理教务的所在;而菩提寺则成为了二公子王好义常驻之所。 王森在世之时,王好义和王好贤二人各有支持者,实力相当,一直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然而,王森死后,其两位兄长东方会主王伟、西方会主王儒突然选择支持王好贤,并助其登上了代教主之位,暂代教务。 王好义虽然在这一场争夺战中失礼,但毕竟根基深厚,仍取得了北方会主的位置,石佛口第二大的菩提寺便成为了他的据点。 王好贤虽然很想除掉二哥,但却不敢轻易动手。除了王好义本身武功高绝这个原因之外,还因为有徐鸿儒等教中实力人物在鼎力支持。 不过,自从王好贤成为了代教主,王好义便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开始深居简出、低调沉默起来。 王好贤乘机在教中巩固势力,恩威并用,拉拢权贵,短短三年时间,便树立了绝对的权威!而王好义这个名字则被闻香教教徒们渐渐淡忘了。 据说,就连闻香教在北方的教务,王好义也几乎撒手不管,北方会主之教务全部由下属在操持。 看上去,王好义已经完全失去了和弟弟争夺教权的斗志,甚至于完全没有了兴趣。还有些教徒曾在深夜里,酒庄中,见到过一个颇似王好义的人,毫无节制地买醉,狼狈不堪地在路边呕吐,颓废得像个酒鬼。惋惜之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个曾经武功高强、天资卓越的二公子王好义,就这样一蹶不振,就这样完了。 即便如此,生性谨慎的王好贤并不认为王好义对自己没有威胁了!因为徐鸿儒虽然入狱了,但还没有死!仙狐香尾至今也还没有找到,他的教主之位依旧没有坐稳,一切都还有可能!所以,他在三年前登上代教主之位,便开始派人监视菩提寺,盯着王好义,直至今日也没有中断过片刻。 从徐鸿儒那里,高杰知道王好义的处境,所以他根本没打算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入菩提寺。远远地拴好马匹,高杰和王睿穿过原野和树林,来到了菩提寺的后面。 菩提寺后面是座不高的山,平常除了一些砍柴之人,很少见到人烟。 此刻,山坡上就有两个人,衣衫破旧,正在砍柴。他们手法熟练,动作迅速,看上去就是打柴的老手。可当他们看到高杰和王睿来到寺庙后面的山坡下时,却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他们看到了一抹惊喜之色,就好象打柴之人终于找到了一根干燥、粗壮,足够烧很久的好柴禾一样。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闯殿 高杰没想到,一个在菩提寺扫地的老和尚,一言不合便要打人,更没想到他打人用的还是一根大扫帚,一时间思维有些混乱。 王睿没有混乱,更没有手足无措,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腰畔大刀倏然出鞘,对着大扫帚对劈而至。 “啪”的一声,大刀和扫帚剧烈碰撞,王睿魁梧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便稳定下来,面皮瞬间涨红,显然是血气上涌所致。在高杰几位伙伴当中,要论力道强劲,王睿自然排在首位,便是于弘志也稍有不如,可如今与这个老和尚硬碰一记,竟似没占到上风。 高杰一惊,双目精光闪烁,望向那位无名老僧。 老僧面不改色,亦是半步未退,只是手中的大扫帚已经断为两截,竹竿爆裂成数片,地上到处都是扫帚上震落的细小竹枝和竹叶。他貌似颇为意外,一声不吭,呆呆看了手中破烂不堪的扫帚半天,随即将扫帚丢在地上,转身离开,走进了旁边一个厢房之中。 王睿见老僧走了,使劲拍了拍胸口,舒缓了一下有些郁结的气息,喃喃道:“好猛的老和尚!” 高杰心有同感道:“好大的气力!” 两人还在感叹间,却忽然见那老僧从厢房中再次走出,挡在了他们面前,手中赫然又拎着一根大扫帚。 王睿瞪大眼睛道:“老和尚,你还来?!” 老僧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他俩道:“你们走,我就不来了!” 王睿气极反笑,一边撸起袖子一边道:“从没见过你这般蛮横的和尚,来就来,还怕你不成?!” 高杰正待要劝,却见刀光再起,扫帚挥舞,两人早已拼斗起来,哪里拦得住?! 很快,扫帚又被劈断。老和尚如先前一样,不发一言,径直走回厢房,重新拎了一根扫帚出来。 高杰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赶紧挡在两人身前,伸手拦住那位老僧道:“大师,你是佛门中人,这样动不动就抡扫帚打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老僧双目圆睁,双手紧紧攥着扫帚,固执地道:“我乃闻香教中人,不是和尚,没什么不妥的!” 高杰一呆,这才想起闻香教虽表面上是颇似佛教,实则融合了道教、儒教以及其他各种杂七杂八的宗教,说白了,就是四不像的教派,教众们穿着各异,有僧有道,有儒有俗,杂乱无章。这个老者看起来是做僧人打扮,但头顶上半个戒疤都没有,显然是个假和尚。 想到这,高杰尴尬笑道:“即便如此,您也不能不由分说就抡扫把打人不是!” 老僧道:“你是说我蛮不讲理,为老不尊咯?!” 高杰道:“不敢,不敢!”话虽如此,但从他的表情看来,哪有半点不敢之意。 老僧冷哼道:“我家公子在此闭关静修已历三载,从来不见外人。你们若是来寺中朝拜,尽可去前院正殿,韦陀殿关闭已久,后院门口都有教中护卫把守,你们二人不请强入,当非奸即盗,我不打你们打谁?” 王睿高声道:“非奸即盗?!说那么难听作甚?适才俺不是告诉你,我们是来找王好义的吗?” 老僧毫不相让,冷声道:“这三年来,不知有多少屑小之人打着各种旗号想要来此寻我家公子的晦气,无一类外都被我打跑了,你们俩个小娃是不是也想这样?!” 王睿还待争吵,高杰赶紧制止,对老僧抱拳道:“老。。。前辈,是徐鸿儒徐神医让我们前来的!” 老僧闻言,神色微变,随即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冷笑道:“徐鸿儒与我家公子几年前便早已没有了瓜葛,即便你们真的是他派来的,我家公子也绝不会出来相见的!快走快走!”说罢,老僧抡起扫把,做出一副赶人的架势。 高杰见这老僧油盐不进,顿时也恼了起来,退到王睿身边耳语道:“二哥,你缠住他!”说罢,身形一转,像道青烟般向右边一个偏殿中掠去。 老僧见状大怒,刚想上前阻挡,却见刀光霍霍,王睿高大强壮的身躯横在了他的面前,一时间哪里过得去。 高杰适才在和老僧对话时,早已悄悄放开神识,在后院两个偏殿和数个厢房中查探了一番,此刻冲向的那个偏殿中,隐隐有气息波动,很可能便是王好义所在之处。所以便让王睿拦住老僧,独自去寻找王好义。 谁知他刚到偏殿门口,就听“吱呀”一声,殿门自行打开,一个儒生打扮的老者挡在了高杰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从这个儒生的身上,高杰察觉到一股比那个老僧还要强大的气息,知道硬闯是闯不过了,只好停下脚步,含笑施礼道:“前辈好!” 这个儒生没想到高杰闯殿被阻,却毫无忒丧之情,反而笑嘻嘻地抱拳跟自己问好,不由得一愣,眼中露出了好奇之色,也笑着回礼道:“小哥好!” 高杰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看来,前辈也要阻止我见二公子的咯?” 儒生微笑颔首道:“很显然,不是吗?” 高杰哭丧着脸道:“二公子虽然金贵,让晚辈看上一眼都不成吗?” 儒生依旧含笑道:“二公子潜心修道,早已与红尘俗世断了瓜葛,如今不过是个方外之人,有何好见的?!若小哥仅仅是想朝拜神圣,何不前去神主寺拜一拜弥勒转世的三公子呢!” 高杰闻言,只好耸耸肩,作势向偏殿的窗户边走去,一边探头探脑,一边低声嘀咕道:“那我带来的圣物又该交给谁呢?” 高杰这句话故意说得声音很小,但儒生功力深厚,耳力惊人,隐隐听到了“圣物”二字,脸色变了变,犹豫片刻,又见高杰鬼鬼祟祟靠近窗户,有破窗而入的企图,更生警惕,立刻快步向他靠近过来。 待那儒生到了身后,高杰故作不知,突然伸手,像是不经意地向密闭的窗户摸去。儒生笑容一敛,心想果不出所料,连忙抢上一步,大袖拂出,卷向高杰的手臂。 高杰只觉劲风从身后拂来,知道儒生出手了,突然呵呵一笑,就地转身,像道幻影般从儒生身边急闪而过,奔着打开的殿门冲去。 原来,他的目的还是殿门。引诱儒生离开门口,再运转幻莲变身法,进殿找人,这便是高杰的小算盘。 这位老儒生的武功高强,功力深厚,自不是高杰所能比的,但一来关心则乱,生怕厚重密闭的窗户挡不住高杰;二来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家伙诡计多端,为了见二公子,竟然在自己面前用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当然,最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少年看似武功平平,却身怀如此高深的轻功,只觉眼前一花,高杰便从眼前消失了。 能在此护卫二公子王好义,说明这个儒生绝不是寻常之辈,不论是经验还是身手,都是上上之选,骤遇突变,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左袖不及收回,但右手已经闪电般向绕开他的高杰狠狠抓去。 他出手的速度,在闻香教内是出了名的,连三公子王好贤都多次暗中想要招揽于他的,这一抓不可谓不快,相信便是只麻雀飞过,也必被他一把抓实了。 然而,只听“嗤啦”一声,他仅仅只是扯下了高杰棉袍上的一个布条,而高杰的身形,如鬼魅般已经消失在偏殿门口。 脸上的笑意终于在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羞恼、惊慌以及森冷的杀意。儒生一抓不中,毫不迟疑,以最快的速度追着高杰冲进了偏殿。 他的双掌,隐隐发出阵阵的寒气,貌似比这京畿之地的严冬还要冷上数倍。 冲进殿内,他便看到高杰已经站在了一个蒲团前,而自己的主子,此刻正闭目坐在蒲团之上。 儒生去势不停,瞬间便来到高杰身后,右掌对着高杰的头顶毫不犹豫地拍下,掌心未落,寒气已悍然降临,将高杰全身罩住。 高杰兵行险招,终于进到了偏殿,并看到了坐在蒲团上的人。但他还没来得及辨别清楚此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全身便被暴烈的寒意笼罩,下意识地想要打个冷颤,却发觉无法动弹,连冷颤都打不了了。 这在此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从坐在蒲团上的那人嘴里发出:“算了!” 轻轻的两个字,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甚至没有在殿内引起半点回响,但却好似蕴含着庞大的力量和威严,儒生闻言,神色凝重,硬生生将几乎触及高杰发丝的手掌止住,缓缓收回。而在他手掌之后,高杰突然觉得身体恢复了自由,哆嗦了一下,这才将那个寒战打了出来。 只是,他不知道,在头顶挽着的发髻上,此刻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听着儒生急促而不甘的呼吸声,坐在蒲团上的人轻声笑道:“让我和这位小哥单独聊聊吧!” 儒生急道:“二公子,这。。。”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人摇摇头,淡笑道:“无妨!” 儒生咬咬牙,又深深看了一眼高杰的背影,方才转身离开,出去时带上了殿门。 今日虽无雪雨,但天色晦明,光线不强,而偏殿中门窗紧闭,只点着两盏油灯,颇有些昏暗。 高杰眼力不错,终于看清了蒲团上那人的模样。 他剑眉星目,鼻直口方,颌下留着灰白而浓密的胡须,看上去颇为粗旷,隐隐有种威猛之势。此人虽是坐姿,但亦可以看颇为高挺,灰色棉袍宽宽松松罩在身上,身材却并不是想象中那般雄壮魁梧。他的双手自然放在盘坐的膝盖上,清净淡然,很是放松,完全看不出半点因为高杰的到来而产生的紧张感。 高杰迟疑了片刻,方才不确定地问道:“请问,您就是王好义前辈吗?” 那人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平淡自若地回答道:“没错,我便是王好义!”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王好义 在出发前,高杰去了一次锦衣卫诏狱,从徐鸿儒那里,获知了王好义大概的模样。 可如今真正见到本人,高杰却有些无法将之和徐鸿儒口中所描述的那人完全契合。 在徐鸿儒口中,当年的王好义,豪放仗义、气势非凡,是个极有魅力、极有雄心的人。他不但在武道上造诣不凡,而且行事光明磊落,性情积极开朗,是个天生的人杰。 可眼前这个人,不修边幅、毫无朝气,甚至于有些萎靡,有些清冷,就像一块长年累于沉于溪底的卵石,不但棱角尽失,而且从内到外沉寂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和热情。 若不是他的眉眼间有一丝徐鸿儒提及的特征,高杰绝不会认为他便是王好义,王森那个最出色的儿子。 也许是从高杰的迟疑中感觉到了什么,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之色在王好义眼底闪过,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些微苦涩的笑意,眼皮缓缓耷拉下来,依旧是淡淡地说道:“看来,你对这个答案有点失望!” 高杰不知该怎么回答,斟酌良久,方才说道:“我可以理解,这也许是因为您当前的处境使然吧!” 王好义微闭的眼皮抖动了一下,缓缓道:“此话怎讲?” 高杰想想道:“这三年来,发生了大多事情,您父亲在狱中去世,教权尽归王好贤之手,您被软禁在此等等,也许这些变化太过剧烈,一时间任谁都难以接受。” 王好义晒笑一声道:“哪有那么多因由,其实我很早很早便已接受并适应了这些所谓的巨变,根本原因是因为我累了,倦了,不想再为了俗事权位去劳心、去争斗!现在的我,只不过是菩提寺中一个勘破红尘、与世无争的修行者罢了!” 高杰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稍微大了些:“您以前的雄心壮志去哪了?!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闻香教在王好贤的手中,再像去年山东之乱那样,继续一步一步踏进深渊?!难道您就任由王森前辈开创的基业毁于一旦?!” 王好义缓缓睁开双眼,微笑着道:“如今的我,与大哥一样,无欲无求,两耳不闻窗外事,你说的这些与我又有何干系呢?好了,老夫要精心参悟了,小哥也可以离去了!” 高杰没想到王好义竟会变成这样,想不到此行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情急之下,一把抓住王好义的胳膊,大声道:“不!你不能这样!” 高杰的手指刚刚触及王好义臂上的肌肉,就觉一股强劲无匹的力量从王好义的身躯上爆发而出,手掌被狠狠弹开。同时他的身躯再次变成僵硬,一股比之前那位儒生更加强悍的威压落在了身上,一时间,他竟觉得身体中的肌肉、血液、甚至神识仿佛尽皆被冻结,整个人便如同石化了一般。威压之下,他五脏六腑好像都被压扁,血液也像是要从肌肤上的毛孔中被逼出来,全身的皮肤越来越红,难受之极。 这种霸道无匹的威压,高杰之前只从两个人身上感受到过,一个是他的师父,另一个则是师伯。 也就是说,眼前清冷淡然的王好义,竟然是位身怀着绝强武功的顶尖高手,甚至比徐鸿儒描述的还要强大。 高杰虽资质不凡,但在这种级别的高人面前却毫无反抗之力,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骇然之下,高杰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仅仅片刻之后,便恢复了清明,从中甚至还能看到一丝倔强和嘲弄。 王好义此刻眼神森冷,杀意刺骨,恨声道:“三年了,我已经隐居于此三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纠缠不休?!这种下作的手段你还要用多久?!就不觉得累吗?就不觉得可笑吗?” 高杰动弹不得,不代表他不能说话。望着眼前形同恶魔般的王好义,他忍痛、艰难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好义冷声道:“你应该知道,我如果想杀你,就如同杀鸡屠狗一般!所以,滚回去告诉我那亲爱的弟弟,别再来试探、引诱,别再来骚扰我清修了!我早已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了,所以,收手吧!” 话音刚落,高杰骤觉威压尽消,身体恢复了自由。 高杰双眼明亮,随着痛楚的渐渐消散,他的思维也慢慢清晰起来,豁然道:“原来,前辈以为我是王好贤派来试探你的!” 王好义此刻又重新恢复了之前清冷淡然的模样,眼皮再次闭上,缓缓道:“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不论你来有何目的,你只需知道,以前的王好义早就不在了!” 高杰从王好义的话语中,了解到了很多事,有这三年来王好贤对他无休止的试探和警惕,有哀莫大于心死的无奈,甚至还有藏得狠深的失望和绝望。 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高杰笑了,想明白之后心情好了很多,所以微笑也自然起来:“我再说一次,我不是王好贤派来的,而是受徐神医重托前来。并且,徐神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杰说完,王好义没有再答话。 于是,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缓缓流逝,王好义沉默,高杰也没有说话,更没有离去。 外面的打斗声早就停歇,高杰也不知王睿和那个老僧的战斗是什么结果,也毫不关心,因为他相信,王睿不会有事。此刻,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王好义,希望能从他的细微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然而,什么都没有。 从入寺到现在,他们在菩提寺中已经呆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后山上那两个砍柴人只怕早已将消息传了出去,也许寺外早已被围了起来,甚至于很可能已经有高手准备带人闯进来了。 高杰不能再等,于是他开口准备说话,可是没等他话语出口,就听到王好义突然道:“直到现在你都没有走,我相信你不是我那三弟派来的了!” 高杰闻言一喜,刚要说话,却再次被王好义打断:“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的我是不是很令你们失望?” 高杰微微蹙眉,寻思良久方才出言道:“不能说失望,只是感觉与徐神医描述的不太对得上。” 王好义道:“人都是会变的,徐神医不也变了吗?!” 高杰道:“徐神医的确有很大变化,更苍老了,右臂也断了,此刻被关在京城最森严的诏狱中,衣衫褴褛,枷锁加身,应该说很是凄惨。可是,当我见到他的时候,依然能一眼便认出他,而且,我相信任何曾与他相识的人,也能第一眼便认出他。因为他的眼睛依旧明亮,仍然充满希望!” 王好义突然睁眼,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道:“哦?!真的吗?据我所知,他不是因为想要自立为王,去年才带着几十万教众起事的吗?如今他失败了,不甘心,便又想起我来了?!” 高杰闻言,顿时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从王好义之前的反应和话语中,他隐隐觉察出王好义对徐鸿儒有所误会,但却想不到误会竟有这么大。 缓缓摇了摇头,高杰盯着王好义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你错了!徐神医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得知的讯息,让你对徐神医产生了这么大的误解和猜疑,甚至是失望,但我可以认真地告诉你,那都不是事实!” 王好义双眉皱了几下,认真审视着高杰,从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没有看出半点虚妄之意。沉吟片刻,王好义点点头道:“那么,我想听你说说看,轻轻说!” 高杰听到“轻轻说”三个字,下意识转头望了一眼关闭的殿门,随即会意地点点头,俯身将头凑近王好义的耳朵,轻声把王好贤以代教主之名逼迫徐鸿儒起事,然后毁约,对处于官军围剿中的义军拒不驰援,最后利用安插在徐鸿儒身边的侯王和魏七在关键时刻反水,出其不意将其擒拿,斩断右臂,向官府献降的经过,简单快速地说了一遍。 王好义一边认真听着,神色随之急剧变化,等高杰说完,满脸尽是惊骇、愤恨之情。他的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握成拳,青筋在手背上弯曲暴起,高挺的身躯禁不住开始问问颤动起来。 高杰重新站直身体,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知道,王好义此刻最需要的,是好好消化他所说的一切,判断真伪,做出决定。所以,他没有催促,虽然知道时间不多了,仍然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王好义不愧是徐鸿儒口中所说的人杰,只是片刻时间之后,他便有了决定。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透窗而入的光线,王好义终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他的身高比高杰还要高上半个头,所以高杰此刻只好微微仰起头,逆光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脸庞,不知道他做出的将是怎样的决定。 “徐大哥有什么计划?”王好义轻声问道,语气依旧淡然,似乎并未做出什么决定,语音甚至有些小心谨慎。 但高杰从他之前称呼徐鸿儒“徐神医”到此刻的“徐大哥”这点变化中,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似乎看到,王好义从蒲团上站起来的一刻,就好象是从绝望、无助、颓废中重新站起来了一样。 以前那个闻香教的人杰正在回归! 高杰深吸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但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声问道:“可能此刻菩提寺已经被重重包围了,前辈可愿与我们一道闯出去吗?” 王好义哈哈一笑道:“如你所愿!不过,到时你可别害怕哦!” 高杰道:“必须的,因为我们必须冲出去,去滦州,圣物已在滦州!” 王好义身躯一震,似乎不敢相信地道:“圣物?” 高杰点头道:“没错,按照徐神医的计划,我们已经拿到了圣物!” 王好义似乎心情甚是激动,激动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他在殿内徘徊了几步,突然对高杰道:“得罪了!” 话音一落,高杰便觉身体一麻,已被制住。 原来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王好义突然发难,闪电般点了他的几处穴道。 扶住高杰摇摇欲坠的身体,王好义哈哈大笑,对着门外高声道:“上官,进来吧!”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秘密脱逃 王好义话音一落,高杰就见殿门推开,那个儒生冲了进来。 待看清楚殿内的情形,他稍稍一愣,随即大步来到王好义身旁,恭敬问道:“二公子,怎么回事?” 王好义冷笑几声道:“没什么,不过又是位前来蛊惑我的小人罢了,还是交给你处理吧!” 儒生道:“您不相信他?” 王好义道:“信与不信,有何区别,我早已决定潜心修行,岂会再受外物所诱!” 儒生犹豫道:“万一圣物真的在他手上。。。” 王好义打断他的话道:“我已有决断,不必多说,带出去处理了吧!”说罢,松手任高杰瘫倒在地,背转身去,不再言语。 高杰没想到这王好义说变就变,拒绝出山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兴致在自己面前演了场戏,然后再以雷霆手段制住自己,简直就是个变态。此时再听他吩咐儒生的话,还要“处理”自己,一时间愤懑难抑,想要出声唾骂几声,却发现连哑穴都被点了,哪里又骂得出来。 儒生见王好义心意已决,不再多劝,俯身伸手去拖高杰。 高杰陷入危局,此刻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开动脑筋,思索脱困之法。 正在此时,异变再生,高杰忽觉一股大力在头顶破空而过,同时听到“砰”的一声闷响,然后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儒生如遭重击,身躯横空飞出,狠狠撞在殿内一根粗大的柱子上,震得偏殿屋顶簌簌地落下一蓬灰层。他脸色灰败,几道鲜血从口鼻耳中流淌而出,瘫倒在殿柱下,眼见是不活了。 还没等震惊莫名的高杰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就觉身体一轻,已被王好义从地上拉了起来,同时身体恢复了自由。 没等高杰说话,那儒生扑地咳出一大口鲜血,挣扎着抬起头来,颤声问道:“公子,这是为何?” 王好义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复杂地道:“上官,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儒生艰难地摇摇头道:“属下不明白。。。” 王好义盯着儒生的眼睛,淡淡道:“你都要死了,又何必再狡辩呢!” 儒生闻言,因疼痛而有些扭曲的脸上愈发抽搐得更加剧烈,眼底浮现出不甘、后悔的意味,虚弱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起,公子,我也是迫不得已。。。” 没等他说完,王好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掌已经捏住了他的脖颈,随着轻微的“咔嚓”声响起,生机从儒生身上迅速消散,他的头颅无力地耷拉在胸前。 王好义蹲在儒生面前,静静看着他,半晌没有起身。 高杰远远站着,心情复杂难明,此刻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久,王好义终于起身,来到高杰面前,脸上重新露出了笑意道:“让你受惊了!” 高杰摇摇头道:“他真是王好贤的人?” 王好义笑容稍敛,沉声道:“我早年闯荡江湖,结识了三个最好的朋友,他们曾是我最信任的人,最亲密的兄弟。上官是其中智谋最高的一个,这三年来,外界所有的消息都由他收集整理,然后分析给我听。于是,我渐渐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希望,甚至失去了对徐大哥的信任。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他,直到刚才你将有关徐大哥的真相告诉了我。” 高杰道:“而且,你早已察觉到他在外面偷听,所以才会让我小声说。。。” 王好义点点头道:“否则,他刚才怎么会问及圣物呢?!上官出自千载寺,武功高强,若不是我故意擒住你,让他放松了警惕,很难一举将其重创。情况紧急,没有事先打招呼,希望你不要怪我!” 高杰转头看了看已经死去的上官,黯然道:“我明白!” 正说话间,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个老僧和王睿冲进了殿内。老僧犹自拎着一根破破烂烂的大扫帚,一眼便发现了上官的尸首,惊呼道:“这是怎么了?” 王好义叹了口气道:“老鲁,上官已经被我弟弟收买,早已不是我们的兄弟了!你速速前去将青云唤来,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姓鲁的老僧只是微微一怔,便恢复了镇定,应了一声,转身出殿而去。 不久,一个挽着道髻的瘦削道士跟着鲁姓老僧匆匆回来了殿内。 高杰从这个道士身上,隐隐也感受到不弱于儒生的强大气息,暗想,他们便是王好义口中那三个好朋友吧。 王好义没有多解释,笑了笑道:“老鲁,清风,咱们终于要离开这里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叫清风的老道眼中精光四射,脸上毫无表情,简简单单说了一个字:“好!”不过,从他的话音里,高杰隐隐听出了一丝兴奋之情。 鲁姓老僧手中的烂扫帚不知去了哪,此刻早已换了根金刚杵。他将碗口粗的金刚杵在地上一顿,花岗岩铺就的地面顿时出现了几道裂痕,大笑数声,他高声道:“俺此前还以为公子决定一辈子憋在这个鸟寺庙里,心中着实憋屈得很,没想到您是在等待时机啊!” 王好义躬身抱拳道:“二位兄弟,情非得已,对你们多有隐瞒,我在此赔罪了!” 鲁姓老僧摆手道:“公子,只要你重新振作起来,怎么都好!” 王好义深深看了鲁姓老僧和道士一眼,朗声道:“说得好!今儿便是咱们重出江湖的日子!” 王睿突然插嘴道:“既如此,咱们赶紧走吧,王好贤的人应该发现我们进来了!” 高杰也道:“没错,王前辈,事不宜迟,我们还是从后院冲出去吗?” 王好义微微一笑道:“不必,我们从正门走出去!” 高杰和王睿茫然相视,眼中尽是不解之色。 王好义微笑道:“你们且随我来!”说罢,便当先而行,出了殿门。 高杰和王睿跟在王好义身后,重新来到韦陀殿。 在他们不解的目光中,就见王好义在韦陀像高高的底座下摸索了一下,底座侧面便突然出现了一个低矮的暗门。 进了暗门,是一个幽暗的通道,一行人弯腰而行,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尽头。 王好义侧耳听了片刻,随即又触动了一个机关,秘道口轻声开启。 走出通道,高杰发现他们又到了一座不大的偏殿之中。这座偏殿门窗紧闭,蛛网处处,空气污浊,好似许久没有透过气似的。看着殿内堆放的东西,高杰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存放不常用物件的所在。 此刻,窗外隐隐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就像是已经到了街道上似的。 王好义看上去对这里非常熟悉,示意高杰等稍等,便轻轻来到门前,将门打开了一个缝隙,探头向外看了看,随即闪身而出。 片刻后,殿门再次被打开,王好义冲他们招招手,高杰深吸了一口气,颇有些紧张地和大家一起鱼贯而出。 出了殿门,噪杂的人声和明亮的光线撞进高杰的耳朵里、眼睛里。 如今他们好像是来到了一个庞大的院落,其间烟雾缭绕、香气弥漫,整个院中熙熙攘攘,人非常多,不时有人从他们身前走过。院子正中有一座巍峨雄伟的大殿,看上去比韦陀殿还要壮观,殿门牌匾上有“菩提殿”三个字。 高杰一愣,想起来之前徐鸿儒的描述,方才明白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了菩提寺的前院正殿。 菩提寺在闻香教教都石佛口,是第二大寺庙,占地约两千亩,其最著名的便是供在“菩提殿”内那尊两米多高的千手千眼佛像。菩提寺和神主寺一样,一年四季香火旺盛,前来朝拜的信徒络绎不绝,此刻高杰他们便穿行在摩肩接踵的香客们之中。 很快,在王好义的引领下,他们便混在人群中,悄然离开了菩提寺,又在街道上几家店铺中前门进后门出之后,翻墙潜入了一座不起眼的四合院中。 高杰刚刚落地,就见四合院里一个叼着旱烟的老头傻傻望着他们,似乎被这几个不速之客吓呆了。 在高杰还在担心这老头会不会大喊大叫之时,就见老头丢掉了旱烟,向前疾行数步,扑通跪倒在王好义面前,激动道:“二公子,你终于来了!” 王好义微笑点头,将老头扶起,沉声道:“老周,事情紧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石佛口!” 这个叫老周的老头连连点头,立即跑去后院,不多会便牵出两匹马,还赶了一架马车。 在老周的安排下,高杰和王睿换了身衣服,骑上了那两匹马,而王好义等三人则坐进了拉上帘子的马车车厢。老周打开门,四下张望片刻,便赶着马车出了院子,顺着土路,缓缓而去。高杰和王睿随即也打马离开,向滦州方向而去。 待他们走后,四合院的正房房门打开,一个五旬老妇匆匆走了出来,从后院牵出一头小毛驴,随后便混入了街道上的人群中,不知所终。 午时,滦州城外,在进城的百姓中,出现了一架马车,驾车的是一个叼着旱烟的老头。 马车上,布帘悄悄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双眼。王好义望着这个十分熟悉、却又多年未见的城镇,面色凝重,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高杰和王睿,此刻早已进了城,正牵着马,缓缓而行。顺利离开闻香教教都石佛口,回到了滦州,他们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此时,刘春和两个装扮成砍柴人的高手,仍旧在菩提寺后那座小山上,眼巴巴地盯着寺庙高高的院墙,等候着高杰和王睿的出现。 刘春没有如高杰想的那样,带人冲进寺去。因为他的任务是守住寺庙后院,发现可疑之人,便秘密抓捕,带回去审问。这三年来,王好义虽然失势,但毕竟还是先教主王森的亲生儿子,在教中威望犹存,加之他一直隐居寺内,毫无动静,就连王好贤都对其不好下手。所以,刘春没有得到王好贤的命令,也不敢贸然冲进寺去。不过,他很有信心,进去的那两人不可能逃过他的耳目,因为整个后院都被他的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韦陀殿中竟然有个秘道,而且这个秘道可以从后院直接通往前院。 更想不到的是,上官还没来得及传出消息,已经死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对策 神主庙无相殿,王好贤端坐莲台之上,脸上毫无表情,闭目不语,静思打坐,似乎完全没有被陆续传来的不利消息所影响。 但是,站在下首的四大护法却心情沉重,颇为不安。特别是二护法刘春,醉意早就不知去哪里了,额头隐隐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直守在大王庄王好礼庄园佛堂秘道口的大护法梁梓龙和三护法杨文在接到李正华的通知后,强行破开秘道,冲入密室,只见到王好礼独自一人安坐于蒲团上时,便知道不妙,立刻带人赶回了石佛口,当然,王好礼也被强行带了过来。 虽然从王好礼口中并未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王好贤确定高杰等已经获得了圣物,也想到了他们下一步的目标,立刻让梁梓龙等马不停蹄赶往菩提寺。 汇合刘春,得知有人进了寺庙后院,梁梓龙哪还会再犹豫,率人立即冲入。只是,已经太晚了,不但高杰等没找到,就连二公子王好义也失去了踪迹。 一连串的失败,压得所有人情绪低迷、心情紧张,无相殿内显得十分压抑。 李正华此刻已经确认,自己抢来的圣物是假的,更是惴惴不安,时不时偷瞄王好贤的表情。在他印象中,王好贤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武功一般,但智谋不凡,平常总是带着一副和煦的微笑,看上去平易近人。只不过那时李正华和徐鸿儒一样,是二公子王好义的支持者,所以在他眼中,王好贤的笑脸就像带了个面具,显得非常的不真实。自从王森让他去大王庄保护大公子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王好贤,凌晨看到肥胖臃肿的那个人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原先那个风度翩翩的三公子。此刻,看着不悲不喜、不哀不怒,端坐莲台上纹丝不动的王好贤,他清楚而深刻地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按道理,王好贤武功泛泛,不可能会对他产生威压,但此刻,这种压力的确存在,只是不知是从何而来。 “莫非,是久居上位形成的威压吗?”李正华暗自揣测。 几人心思各异,眼光闪烁不停,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三公子,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找出来?” 打破僵局的,是四护法杨武。他作为王好贤的贴身护卫,一直没有离开神主庙,也没有参与之前的行动,加上性情耿直,心思简单,完全没有任何负担,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开了口。 王好贤缓缓睁开双眼,扫了众人一眼。眼光中毫无情绪,就像他的脸庞一样,波澜不惊。 也许是感觉到大家的不安,他突然轻笑一声,肥肉堆叠的脸抖动几下,轻叹道:“一切皆是命数,不必太过在意!” 梁梓龙躬身抱拳道:“属下大意,让那些人逃脱,请三公子降罪!” 除了杨武,其他人赶紧也躬身请罪。 王好贤依旧微笑着,摇摇头道:“此事事出有因,变化无常,实是怪不得你们。各位皆是我最信任、最得力的臂膀,所作所为,没有半分失误,怪只怪我没有想到大哥、二哥如此狡猾罢了!” 李正华闻言,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赶紧道:“教主大度,不加追究,却并不代表属下便能原谅自己。无论如何,请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即便是挖地三尺,也定要将二公子和高杰等人搜出来。” 杨文心机最重,见李正华此刻急着表明忠心,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嘲弄之意。 王好贤正色道:“过去的已经过去,各位与我一道吸取教训便是,不必再提!即便圣物已落入二哥之手,也并非末日到来,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杨文道:“三公子所言极是。二公子所为,无非是为了在教庆之日,以圣物蛊惑教众,谋夺教主之位罢了。如今距教庆尚有一日半,相信只要在滦州一带多派人手,布下天罗地网,还是有希望夺回圣物的!” 王好贤点点头道:“三护法此言不错,搜捕二哥的重任,便交给大护法和二护法了!” 梁梓龙和刘春俯首领命,转身离开。 王好贤沉吟片刻,继续道:“如果教庆前不能夺回圣物,擒获二哥,也没什么!我代掌教权,已历三载,想要逼我让位,岂是那么容易的,即便是二哥掌握了圣物,那有怎么样?!所以,三护法,你负责盯住我那两位叔伯,不能让他们有半点动摇,如有异变,你知道应该怎么办!” 杨文道:“三公子睿智,思虑周详,属下敬佩不已,这边前去安排!”说罢,也立即转身离开。 看着李正华,王好贤微微皱了皱眉,随即温言道:“李会主,你一夜未眠,本该让你休整,但如今形势严峻,不得不再次辛苦你了!” 李正华此前担心王好贤对他不满,一直提心吊胆,此刻听到自己也有任务,顿时轻松不少,激动地道:“教主没有责罚属下,属下已感激涕零。如有差遣,尽管吩咐,属下必竭力效劳!” 王好贤笑道:“教主二字,李会主还是等找到圣物再喊不迟!此次那位高侯爷出京,我早已得到消息,本以为他是去永平府公干,谁知却莫名其妙参与到我和二哥的事情当中,甚是让人想不明白。更奇怪的是,五护法侯王作为护卫,随其前来,但今日发生这么多事,他竟然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我很担心!” 李正华道:“教主是怀疑侯王吗?” 王好贤沉吟道:“不!我是担心侯王出来什么状况!所以,你的任务是找出那位高侯爷一行人,设法联络上侯王,即便联系不上,也必须探知他的下落。” 李正华点点头道:“放心,属下绝不负教主之托!既然那位高侯爷此来,明显是要与教主为敌的,要不要属下将他解决掉?!” 王好贤摆手道:“不可操之过急!此人毕竟是皇亲国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他在我们的地盘上出事!待教庆之后,有的是机会对付他!” 李正华领命而出。 望着李正华的背影,杨武撇了撇嘴,随即对王好贤道:“三公子,此人可靠吗?” 王好贤若有深意地道:“胜者为王!我赢了,他便是可靠的,如果二哥赢了,那就难说了!” 杨武想了想道:“那就是说,他靠不住咯!” 王好贤笑道:“不管如何,他还有用!” 杨武道:“他们都有事做,那我呢?” 王好贤哈哈一笑,摸了摸硕大的光头道:“你跟着我便是,自会有你的差事!” 待杨武退下,王好贤肥胖的身体缓缓从莲台上站起,看上去是那么的费劲。他走到殿门口,抬头遥望天际,喃喃道:“二哥,你为什么就不能死心呢?难道,非要逼我送你去见父亲吗?” 当高杰和王睿在菩提寺见到王好义的时候,申九玲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东哥、姬龙峰等一夜未眠,正在补觉。申九玲却睡的很是香甜,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自己是被高杰迷倒了。 一觉醒来,虽觉有些迷糊,但精神极好,于是申九玲打开房门,来到了四合院的院子里。 眼前的景物很是陌生,申九玲更迷糊了,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不过,她适才见同屋的惠静酣睡未醒,貌似一切正常,所以虽然有些诧异,却并不惊慌。 在安静的院子里洗漱完毕,申九玲肚中饥鸣四起,四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吃的东西。她长于寺庙,按道理应该像其他僧尼一般,烧火煮饭不在话下。可她偏偏没有做过,从小到大,归圆大师要她做的,除了习武便是读书,对柴米油盐之事一窍不通。 见其他人都在睡梦中,申九玲理所当然地拿了点盘缠,出了四合院,来到了滦州城的街上。 当她单独站在熙熙攘攘的陌生街道上,紧张之余,颇有些小兴奋。从小到大,她都是在寺庙中度过的,几乎连寺门都没有出去过。这一路来,她虽去了不少城镇,也算见了些世面,但吃穿住行,都是高杰等安排好的,像如今这般单独一人上街,还是首次。 想干啥就干啥的感觉,真好! 这是申九玲此刻的想法。 于是,她先是在附近找了家小店,吃了碗杂酱面,然后便开始逛起街来。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申九玲只是个小姑娘,第一次独自逛街,可以想见是多么的好奇和兴奋。 不多时,她手中便多了好些东西,有糖人、有冰糖葫芦、也有竹蜻蜓。在她眼中,以前寺庙中的生活是灰色的、单调的,而眼前的世界却是彩色的、动人的。 不知不觉中,她越走越远,自己都不知身在何处了,自然,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正慌张间,迎面来了一群人,为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锦袍、折扇,走起路来大摇大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手下,一看便知是个公子哥。 申九玲穿着普通,却掩盖不住秀美的容颜和婀娜的身姿,公子哥很快便发现了她,而且,双眼不出意外地看直了。 之后,便是毫无新意的一出剧情:纨绔子弟当街调戏良家女子。 街上百姓大多认得这位公子哥,所以他们虽愤愤不平,却没人敢上前多事,只能为那位小姑娘祈祷。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们震惊之余,更加诚心祈祷起来。因为公子哥和他的手下被那位小姑娘打得屁滚尿流,倒了一地。虽然结果是小姑娘惩戒了坏人,大快人心,但围观的百姓却没有半点欣喜,而是更加担忧起来,祈祷小姑娘赶紧逃掉,别被抓到。 因为,那个公子哥正是滦州知府程哲的独子。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巧遇 申九玲初涉江湖,加之个性天真烂漫,哪里想到这位纨绔子弟的来历,更不会顾及后面还会有什么麻烦,只是简单地认为教训了几个坏人,出了个气而已,理都没理在地上鬼哭狼嚎的程公子等人,转身便走,继续悠闲的逛街。 这位程公子说来也倒霉,今日本准备去滦州城最好的酒楼飘香阁尝尝你那里的飘香鸡,谁知刚出府衙不过百米,便遇上了清丽可人的申九玲,一时心起,上前调笑了几句,由此落得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看着申九玲没事人一样消失在街角,感受着围观百姓幸灾乐祸的目光,程公子顿时忘记了周身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咬牙切齿地甩开抢着搀扶他的手下,一瘸一拐径直向州府衙门奔去。 不出百姓们所料,不出盏茶功夫,一队队捕快衙役腰系铁链、手拎铁尺,冲出衙门,向申九玲离去的方向追去。 清轩楼是滦州很有名的一家酒楼,虽说比不得飘香楼那等高档酒楼,但菜式可口、价格适宜,生意是城内最红火的一家。 二楼临街的窗户边,一张方桌上,摆放着几样酒楼的招牌菜,一男一女此刻正在默默就餐。自从这二人进店之后,店小二便觉有些奇怪,因为他俩虽在一桌吃饭,可之间却毫无交流,甚至看都不看对方一眼,比两个陌生人还要疏远。 而且,那位女客人长相奇特,也是小二关注他们的原因之一。浓密夸张的眉毛、宽鼻阔口,面容男性化十足,可身材却凹凸有致,引人遐想。身材和面容形成的极致反差,令店小二的观感受到极大挑战,想不注意都难。自然,在二楼有同感的食客不是少数,所以时不时的,他们会向女子对面 的那个青年男子投去理解和同情的目光,任谁娶了这样一位极品女子,心理绝对会极其矛盾,所以这两人互相无视、互不交流便完全可以理解了。 周围异样的眼光,没有对那位女子产生半点影响,不仅仅因为她早已适应,更重要的是,她不是普通的女子。 她正是弘阳教张光临的徒弟林红萌,而坐在对面的,自然是张松。 昨夜偷袭大王庄,林红萌本以为计划周密,万无一失,却万万没想到其间异变不断,事态的发展严重偏离了她的预计。 高杰等莫名其妙去了庄园后院、后院布置有神秘的阵法、高杰等诡异地消失在佛堂中一个秘道之中、随后又被突兀而来的闻香教大护法和三护法击退。。。 林红萌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心情很是沉重,颇有些茶饭不思。但有一点她已经颇为确定,就像张松埋怨的那样,从高杰手中夺取白莲教圣物的行动彻底失败了。自从成为弘阳教骨干之后,她想杀的人从没有失手过,领受的任务从未失败过,在教中她逐渐成为了年轻一代的偶像,威望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高,直至盖过了张松。 这次,是她第一次出师不利,而更令她感到无助的是,闻香教教庆在即,高杰等失去了踪迹,所谋之事已经完全没有了反转的机会。 按照约定,无论成败,必须在滦州等待张光临的到来,所以昨夜行动失利后,他们便来到了滦州城。 仿佛已经看到了师父失望至极的目光,林红萌很难过,很愤怒,所以她很想杀人。 跟平常的张扬不羁不同,张松此刻显得颇为平静,不悲不喜,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在他心中,呈现的却是另外一种境况。他很开心,甚至觉得这是他近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来之前对父亲指令以林红萌为主的不满,完全转化为此刻的庆幸和痛快。他甚至在想,也许林红萌这次的失礼,或许会成为他翻身的重要契机。 和林红萌胃口缺缺不同,张松吃得很香,很痛快。 两人各怀心事,默然不语,林红萌放下碗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忧郁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投向了楼下的街道。 突然,她浓密的眉毛一挑,一个在人群中的一闪即逝的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道杏色、苗条的背影,虽然如惊鸿一瞥,出现得极为短暂,但林红萌依旧心里一动,有种颇为熟悉的感觉。 只是,她如今心情很糟,也很乱,一时想不起到底看到了谁。 很快,街道上一阵混乱,伴随着高声的吆喝声。 林红萌转头便看到,一队皂衣皂帽的捕快急匆匆、恶狠狠地冲了过来,看样子好像是在追捕逃犯。 林红萌没心情关系这些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缓缓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犹自在大快朵颐的张松,心情更糟,便准备起身先行离开。 正在此时,两个捕快来到楼上,一边四下巡视,一边大声喝问:“官府办案,见过一个身穿杏色劲装、扎着马尾、个子高挑的小姑娘吗?” 刚刚站起身的林红萌突然身体一震,立刻快步来到捕快面前,出声问道:“是不是一个十几岁、很是貌美的小姑娘?” 一个胖胖的年轻捕快骤见林红萌的样貌,着实受了一惊,一时忘了回话。另一名中年捕快见状,赶紧上前道:“没错,她当街行凶,打伤了知府的公子,我们正在缉拿于她,你可见着了?!” 林红萌听罢,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像股旋风般便冲下楼去。中年捕快身手不错,及时闪在一旁,可依旧被一道劲风带得站立不稳,撞倒了旁边一桌酒菜。最可怜的是那个年轻捕快,他尚未从惊吓中恢复,便感觉像是被一头强壮的水牛迎头撞上,咕噜噜从楼梯滚将下去,摔了个四仰八叉、昏天黑地。 中年捕快好不容易从地上的饭菜碗碟中爬了起来,顾不得一身的汤汤水水、肉丝牙白,抢到窗户边,正要招呼街道上的同伴拦住那个莫名其妙的疯婆娘,谁知他刚张开嘴巴,尚未出声,便再次被一道不知从哪来的劲风带倒,撞在了另外一张满是饭菜的桌上。 混乱间,他依稀看到一个青色人影从楼上跳了下去,然后嘴里便尝到了韭菜炒鸡蛋的味道。 街道上正在排查的捕快们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只有少数几个人看到了林红萌冲出了酒楼,快如奔马般向街道另一端急奔而去。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就见楼上又跳下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迅疾无比地追着那个女子而去。 等楼上的中年捕快扶着嘴脸摔得更加肥胖的年轻捕快从酒楼出来,大家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为首的捕头经验老道,不慌不忙,沉声道:“据我判断,这二人绝对与那个打伤程公子的小姑娘是同伙,事不宜迟,大家赶紧跟我进行追捕!” 说罢,他迈步当先而行,步履稳健之极,显得十分从容镇定,令一干手下心折不已,暗赞:老大就是老大,分析透彻、处事沉稳、当机立断,实为大家的楷模。 只有几个武功不错的捕快颇为疑惑:“老大口中虽喊着事不宜迟,赶紧追捕,这速度怎么反而比来的时候还要慢上许多呢?” 岂不知那捕头也在盘算:“这一男一女可了不得,武功之高绝非我们的三脚猫功夫所能比的,想来不是悍匪便是巨盗,追上去简直就是找死!还是按照惯例,多打雷少下雨,声势不妨造大点,追捕嘛聊尽人事吧!” 申九玲一边瞎逛,一边寻找回去的路,哪知身后发生的诸多状况。眼见到了午时,想来大家伙应该都已起身,她便开始着急起来。 站在一个丁字路口,正茫然间不知何去何从之时,一个有些嘶哑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九儿,你怎么在这呢?” 申九玲闻声而喜,转身喊道:“红萌姐姐!” 归圆大师的西大乘教中心位于京郊保明寺,张光临的弘阳教一脉总部也在京畿之地,两教相距不远,归圆和张光临也是旧识,时不时会走动联络。林红萌、张松都曾跟随张光临去过保明寺,和申九玲颇为相熟。 出发前,林红萌和张松便知道申九玲在高杰的队伍之中,突袭大王庄时,他们都蒙了面,避免让高杰等见到他们的真面目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不想申九玲认出他们。 张光临下令,为了夺取白莲教圣物,逼不得已时可采取极端手段,不惜灭杀高杰等人,但唯一的要求是,不能伤害申九玲。 虽不知师父为何要对申九玲网开一面,但林红萌并未追问原因。这也是张光临最欣赏她的地方,只要是他下的命令,林红萌绝对会一丝不苟地坚决执行,不会有半点偏差。 既然申九玲是和高杰他们一起的,那么这个丫头在滦州城出现,对林红萌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所以此前在清轩楼,当林红萌确定那道背影是申九玲时,毫不犹豫、毫无顾忌地便追了过来。张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好跟着离开了酒楼。 见到申九玲熟悉、明媚的笑脸,林红萌的心情突然之间便好转了,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显得比两人以往相见的任何一次都要热情。 此刻刚追上来的张松,则淡定不了了,佯装露出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在高杰等暂住的四合院里,王好义与高杰单独谈了半个时辰。高杰首先将此来滦州的目的告诉了王好义,并把徐鸿儒的计划也全盘托出。 王森虽创立了闻香教,但一生都致力于光复白莲圣教,二子王好义也深受其父影响,也一直心怀此志,这也是徐鸿儒与其交好的重要原因之一,二人可谓志同道合。 所以当得知高杰此行除了要让他夺取闻香教教主之位外,还要趁着教庆,在其他各个支教教主齐聚石佛口之机,促成白莲圣教的统一和复兴时,王好贤毫不犹豫便应承下来,在做好了之后的计划和约定后,高杰将闻香教圣物交到了王好贤手中。 随后,王好贤便带着鲁姓老僧和清风道人离开了。在滦州和石佛口,他有自己暗藏的势力和秘密据点,要去重现规整和安排。 紧接着,刚睡醒的惠静便发现,申九玲不见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准备 申九玲不见了?高杰一阵后悔,自己只顾着尽快见到王好义,忘记了药性将过,那丫头该醒了。 听说申九玲失踪的消息,最着急忙慌的自然是姬龙峰,要不是王睿拉着,他早就背枪出去找了。 东哥一边安慰惠静,一边提醒道:“小杰,要不要去田大人那边问问?” 姬龙峰连声道:“对,对,对!锦衣卫探子多,说不定真的看到九儿姑娘去哪了!” 王好义来去此四合院,皆从后院翻墙而过,高杰可不想让锦衣卫的密探发现自己的秘密。先前,他也曾担心田尔耕会派人跟踪自己一伙人,但当他发现在去石佛口的一路上,并没发现有人尾随,心里不由得对田尔耕多了一丝好感。看来,这个后世人眼中的“恶人”虽然看起来冷血凶狠,其实还是知道情义二字的。 第一次见到田尔耕,高杰就对他和魏家的关系产生了兴趣。在离京前,高杰曾专门询问过魏忠贤一次,得到的答案让他颇有些意外。 田尔耕的祖父乃是万历年间著名的太子少保兵部尚书田乐,祖籍河北任丘,少时家贫,读书刻苦,且通晓大义,胆识过人。隆庆元年、二年连中进士,从此进入仕途。因任职期间有惠绩、而且刚正不阿,万历初年改任凉永兵备道。后来边备紧张,流窜青海的蒙古头目永邵卜经常带兵抢掠蕃民并屡屡骚扰内地,企图入侵。万历二十三年,田乐奉命巡抚甘肃,在战备方面,制定了“先定青酋,后治永酋”的方针,历经数次大战,终于捣毁盘踞青海的匪酋老巢,消灭蒙古头目永邵卜,收复松山土地千余里。战后,田乐因功升任三边总督,后又晋升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并追赠三代。万历二十八年,田乐被授予推诚宣力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柱国松山伯,食禄一千六百石,并赐免死铁卷丹书(免十死),封一子世袭指挥同知。 可以说,田氏一族因为田乐,开始有了向名门望族发展的趋势。 然而,在太子之位争夺战中,田乐站错了队,支持的是后来的福王朱常洵。在朱常洛获胜,成为太子之后,东林党人因此得势,开始弹劾田乐,不久,田乐遭弹劾下野回乡。 田尔耕出生后便是在河北任丘老家长大的,在他六岁那年冬天,一群蒙面人冲入了田家宅院,实行了灭门式的屠杀,最后将田家家宅付之一炬。 惨剧发生时,父亲将年幼的田尔耕藏在书房中一个暗格中,幸免遇难。然而,烧了足足两天的冲天大火将土墙烤得滚烫,田尔耕的半个脸皮被灼伤,加上没能及时医治,就成了如今这副形如厉鬼的模样。 逃出生天的田尔耕牢记父亲的叮嘱,为避免仇家发现自己的踪迹,一路乞讨,一路逃亡,从河北任丘来到了直隶肃宁。一天夜里,天寒地冻、食不果腹的田尔耕终于昏倒在一个肃宁的一个偏僻的街角,被路过的魏忠贤救回家中。 当时的魏忠贤还是个混黑道的小混混,看上去吃喝玩乐,坑蒙拐骗样样都行,但骨子里却甚是本份实诚,渴望着有一天能成为仗剑江湖、锄强扶弱的大英雄。 所以一见到田尔耕可怜兮兮、待毙雪中的样子,他毫不犹豫就把他抱回了家中。 当时他结婚已经两年,一直没有生子,夫妻俩便将这个可怜的田尔耕留了下来,当儿子养。 然而,他们的日子却是越过越清贫。魏忠贤得知当太监能吃饱穿暖,便花钱请了个外放的老太监帮自己净了身,进宫做了太监。每月赚了钱便请人带回家,给老婆和田尔耕过日子用。 一次偶然机会,断刀门门主魏程光回乡探亲,看中了田尔耕的根骨,便将他带去断刀门,收为了弟子。 待到田尔耕出师后,回乡才得知养母早已改嫁,不知所终。他只好进京,寻到了养父魏忠贤,成为禁军兵士一员。 后来朱由校即位,魏忠贤成了皇上的红人。田尔耕这才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养父,在魏忠贤的运作下,很快田尔耕便以祖荫积官至左都督,去锦衣卫做了刑狱官,掌管诏狱刑讯。 只是,田尔耕始终没有把杀害他全族的仇家告诉魏忠贤,一来是因为仇人正得势,二是他想要凭自己亲手报仇。 当得知田尔耕和魏忠贤竟有这么一层关系的时候,高杰恍然大悟,怪不得魏良卿总说他和田尔耕从小便认识呢。 想来,田尔耕便是因为高杰和魏家的关系不错,方才给予他足够的信任。 当听到东哥和姬龙峰建议去找田尔耕帮忙时,高杰沉吟片刻后摇摇头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刻,我担心让锦衣卫的人参与太多会使得我们的计划泄密。这样,咱们先分头出去找找,实在找不到再去寻田尔耕他们帮忙!” 众人都觉有理,打开院门正要出发,却见一个边流口水、便啃着冰糖葫芦的小屁孩,蹦蹦跳跳来到门前,交给他们一封书信。 东哥耐心询问,方才得知有人给这小孩买了个冰糖葫芦,作为交换便是转交此信。 众人面面相觑,从这封还未拆启的信封上,似乎感受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果然,高杰拆信一看,内容不出所料,的确是关于申九玲的。信中大意是申九玲已落在他们手上,如想保住她的性命,晚饭前去城西郊外土地庙,以白莲圣物交换申九玲,过时未到,立刻杀人。 高杰身怀白莲教圣物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关系密切的姬龙峰、王睿等,高杰都没有不告知,主要是不想过早让他们牵扯到这种事情当中。 所以,如今真正知道高杰身怀白莲教圣物的,应该只有寥寥数人,师父、师伯、师姐、多洛济大法师、东哥、徐鸿儒,还有就是归圆大师。 这些人中,真正让高杰起疑的,只有一人,就是归圆大师。归圆虽是前辈高人,西大乘教创教教主,按道理绝不像是会出卖净空师太的无耻之辈。但高杰判断的依据很简单,只有一点,那就是和她不熟,不了解,所以可能性最大,最可疑。 当然,这也只是存疑,只能把疑问存在脑袋里,不方便广而告之,毕竟以归圆大师的身份,说出来也没几个人相信。 泄密之谜,只有放在以后破解了,此刻亟待解决的,是如何将申九玲解救出来。 见高杰有些走神,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姬龙峰在他耳边大声吼道:“小杰,赶紧出发救人啊,现在你还发什么呆啊!” 只觉耳膜嗡嗡乱响,高杰愕然看着姬龙峰道:“我靠,你想把我变成聋子吗?!” 姬龙峰伸出手掌,应付了事地在高杰耳朵上揉了揉道:“你聋了不要紧,九儿姑娘可绝不能出事!” 高杰听了,连“重色轻友”四个字都没力气说了,直接对姬龙峰抱拳表示服了。 随即他看了看大家伙焦急的目光,沉声道:“救人,必须去救!!对手是谁,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们一无所知;他们只是为了我手中的东西,还是要把我干掉,甚至说要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也一概不知。而且,就连那座什么土地庙,我们都没去过,地形地貌完全不了解。敌人有备而来,而我们就像一群瞎子,就这样贸然而去,跟送死有何区别?” 一席话,就像炎炎夏日饮了口冰水,就像大汗之后吹来一阵清风,大家渐渐冷静下来。 姬龙峰虽然着急,但并不傻,急不可耐地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高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对方既然点名要我用圣物去换人,就说明九儿姑娘不会有危险,对吗?” 姬龙峰想了想,这才真正冷静下来道:“没错,他们要的是白莲圣物,不是九儿姑娘的性命!对了,小杰,白莲圣物是什么玩意?我们不是只得到了一个闻香教圣物吗?” 高杰苦笑道:“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必须先想好营救九儿姑娘的计划!” 东哥沉吟道:“对手是谁,这的确难猜,不过还是有些线索的!首先,他或者他们知道白莲圣物在小杰身上,其二,对方很清楚九儿姑娘是我们中的一员,其三,他们要的是白莲圣物,不是闻香教圣物,所以应该不是王好贤的人!” 王睿展眉道:“既然排除了王好贤的人,那么最可疑的,应该是针对过我们的人,也就是昨晚和我们交过手的黑衣人!” “对哦!王好贤要仅仅是狐狸尾巴,而那群黑衣人的目的,既有可能是狐狸尾巴,也有可能是什么白莲圣物,说不定还真是他们!”姬龙峰有些激动,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 高杰示意他小声点,然后说道:“东哥姐姐和二哥分析得很透彻,我们就暂时把那群黑衣人作为假想敌,来设计营救计划。” 东哥托腮道:“如果真是那帮黑衣人,那么对手的人数也差不多能够确定了,十二人左右!” 姬龙峰连连点头道:“为首的是两个高手,还有十个身手一般,但却能结出两个威力巨大的怪阵的人!” 高杰道:“也就是说,最少有十二人,也许对方还有隐藏未出的实力。” 王睿拍了一下结实的胸膛,颇有自信地道:“放心吧,就算按照昨夜面对的对手,东哥姑娘和我取胜只是时间问题,于大哥和大头应付两个刀阵也不至于不敌,这样算来,我们还剩下小杰、惠静和悟空。。。拿下应该不成问题!” 东哥爱怜地摸了摸悟空的脑袋道:“悟空才苏醒没多久,可不能让他再上阵了!” 悟空闻言,使劲摇摇头,坚决道:“我行的!我没事的!” 高杰早上去石佛口之前,特意检查了一下悟空的恢复情况,很是满意,此刻见他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不错,脸上的伤口都已结痂,很是欣慰地道:“那梁梓龙出手狠辣,武功高强,蓝鹰爪不知在悟空身上抓出了多少道口子,得亏他筋骨如铁,皮肉似钢,那些致命的攻击落到他身上只造成了皮肉伤,换做是我们其他人中的任何一个,只怕早就被开膛破肚了!” 他说完后,又掏出一粒药丸,塞到悟空的嘴里,见他哭着脸乖乖吞下之后,方才笑着道:“看在悟空这么乖的份上,这次行动你可以参加了!” 悟空听了,眼睛使劲眨呀眨,脸上笑开了花一样。 东哥瞪了高杰一眼,却没有反对。因为她知道,高杰是个有分寸的人,既然同意让悟空去,他的伤应该已无大碍。 毕竟,高杰这个小神医不是盖的。 如此说来,有高杰、惠静和悟空三人做后备,相信应该可以应付不确定因素和突发状况了。 高杰却仍不放心,对大伙道:“现在时间还很充裕,不需太急。这样,二哥、东哥姐姐、于大哥和大头,你们四个先行一步,最好将土地庙周围的情况侦查一遍,然后耐心等待,等我们到了以后再行动!有一点一定要注意,绝不可贸然冲进庙去!” 最后一句话,高杰是看着姬龙峰说的,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姬龙峰挠了挠脑袋,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们眼中,我是个很冲动的人吗?!” “是的!”异口同声的回答令姬龙峰哑口无言。 待东哥等走了之后,高杰对惠静和悟空道:“你们且等我一会,我出去下就来!” 说罢,他便独自离开了四合院。 惠静看向高杰背影的眼神中,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忧。 悟空则毫不担心,因为对高杰,他有着毫无理由的信任。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赴约 滦州城,西郊外,一座不大的土地庙孤零零地坐落在荒野中。孤独、荒凉,都是可以用来形容这座小庙的词语,因为在它周围方圆数里,皆是贫瘠的黄土、丛生的野草和败落的枯叶。庙宇常年无人居住、修缮,右面的土墙塌掉了一半,房顶也破了一个大窟窿,露出数根房梁,黑色的瓦片几乎没有完好的,参差覆盖其上,勉强遮挡了一些风雨。 因为闻香教的崛起,其信徒遍布直隶、河南、山东等地,滦州是离教都石佛口最近的州府,闻香教在其间的影响力自然是巨大的,这也导致了佛教、道教等其他宗教在这里失去了支持。这个破败的土地庙便是真实的写照,平日里别说香客,因为没有毗邻官道,便是路人也难得见到一个。 但此刻,破庙前坪却难得的出现了许多人来。 寒风料峭,将申九玲的秀发吹得飞扬起来,苍白的脸上神情复杂,有不解、有不甘,更多的是愤怒。 她此刻被紧紧绑在庙前一棵古树树干上,穴道被制,动弹不得,话也说不了。她不明白平素关系似乎不错的林红萌和张松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等什么人。她只知道失去了自由,而这都是因为自己任性而为造成的恶果,此刻除了对林红萌等人的恨意和不知将要发生什么的恐惧,心里还有一丝后悔。高杰那句“江湖之中人心险恶”,以前她不爱听,不屑于听,如今想起来却很后悔没有认真听进心里去。 张松有些不敢和绑在大树上的申九玲对视,说起来,他对归圆大师这个女徒弟的美貌很是垂涎的,甚至动过念头,想要父亲前去保明寺提亲。所以他不敢靠近申九玲,更不敢看她那双恶狠狠的眼睛,只好假装四下乱瞟,心中好生不安。 林红萌对申九玲的目光视而不见,浓密的眉毛纠结在一起,毫无表情地盯着远处的乱草荒野,像个雕塑一般伫立风中。 张松故作无意地挨近林红萌,斜瞟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确定高杰会为了九儿来吗?” 林红萌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声音里毫无情感:“我并无把握!” 张松瞪大眼睛,又惊又怒喊道:“没有把握?!没把握你就这么把九儿姑娘绑了?!” 林红萌道:“除了这样,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红萌的确没有把握能用申九玲将高杰引来,但她做事,从来都是想到就做,毫不拖泥带水。 在滦州城突然见到申九玲的那一刻,本已沮丧若死的心重新活了过来,失利的阴影瞬间淡去,林红萌好似又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正如张松所说那样,她对高杰并不了解,更不能确定为了申九玲,高杰会不会应约到来。可是,她不能失败,因为她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此刻她只能、必须博上一把,没有退路! 张松哼了一声道:“你就不担心会得罪归圆那老尼姑,会破坏我教和西大乘教之间的关系吗?” 林红萌悠悠道:“只要能得到白莲圣物,可以不择手段!这是师父的原话!” 张松哑然,半晌后方才道:“那我们为何不在滦州城内动手,直接抄了高杰他们的窝,非要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吹冷风?” 林红萌此前在滦州城故意装作和申九玲偶遇,寒暄之后,便开始套问高杰的行踪。在得知这个小丫头竟然忘记了回去的路,林红萌哭笑不得。 林红萌不但是张光临最得意的徒弟,也是其最得力的助手,加上弘阳教和闻香教之间经常会有生意、传教、地域等事务的交集,她来滦州不是一次两次了,很快便根据申九玲所述,找到了高杰等居住的院落。 随后,林红萌并未立刻组织人手向院落里发起进攻,而是出其不意地制住了毫无防备的申九玲,回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 经过一番考虑,她做出了以圣物换人的周密计划,然后付出一个冰糖葫芦的代价让小孩带信给高杰。 听到张松的质问,林红萌瞥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个傻瓜,随后冷声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在滦州城内动手?!难道你不知道城内有府兵、有衙役捕快还有驻军吗?!昨夜我们和高杰的手下动过手,莫非你还认为我们能不声不响地将他们拿下吗?!” 张松想要反驳,却发现找不到理由,只好气冲冲地冲到破庙另一边,蹲下生闷气。 林红萌再次抬眼望向前方那片枯黄的荒野,半人高的衰草绵延数里,寒风吹过,形成一波波深浅不一的草浪。 “也许,高杰他们已经来了,正在衰草之中伺机而动吧!”林红萌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转动着手中的细棍。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身体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手指也因为不停地转动细棍而保持着足够的灵活度和敏捷度。 她没有半点紧张的感觉,有的只是急切和兴奋,对将要发生的一切充满了期待。 在丛丛衰草中,林红萌虽然没有看到任何不妥之处,但她的感觉和猜测是正确而精准的。 没错,高杰他们此刻正隐蔽在距离土地庙半里外的草丛中。 东哥、王睿、于弘志和姬龙峰先到,远远观察了一下破庙极其周围的环境以及敌人的情况后,他们已经可以断定,抓申九玲的,就是昨夜的那帮黑衣蒙面人。同时发现敌人站在庙外的人数和昨晚的也一模一样。 姬龙峰看到申九玲被绑在树干上,情急之下,差点就冲出去救人了,还好王睿早有防备,死死将他抱住。 姬龙峰双眼冒火,急道:“他们就这么几个人,凭咱四个绝对能够拿下,还等什么等,你们没看到九儿姑娘在哪多可怜多凄凉吗?” 东哥明白姬龙峰情窦初开,关心则乱,轻轻拍了拍他的大头,安慰道:“听姐姐的话,别急!明面上看起来敌人就这么几个,但谁知那破庙中还有没有伏兵呢?!既然敢公然邀我们来这换人,事情就绝对没那么简单!” 姬龙峰一脸苦相,犹自不服道:“那我悄悄摸到树后,先将九儿姑娘解救下来可以吧!” 王睿闻言,一巴掌拍在他的大头上,端起二哥的架子道:“你是不是傻了啊?!草丛离那棵大树足有二百步,而那个为首的离九儿姑娘又那么近,即便你会飞,也快不过他吧!” 东哥晗首道:“没错,敌人很狡猾,绝不会留下任何漏洞让我们抓的,应该是早就经过了周密布置。不知你们看到了没有,九儿的头顶发间似乎有什么在闪着微光,估计是敌人施加在她身上。我们一旦妄动,不但救不了人,只怕还会害了她的性命!” 姬龙峰闻言,细看之下果然也发现了异状,在申九玲头顶百汇穴上似乎插着一根亮晶晶的细针。他知道,东哥的分析十有八九是真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放弃了冲上去救人的想法,有气无力地道:“那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东哥笑了笑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九儿必须要救,也必定会获救!不过,敌人守株待兔,自然早有布置,我们也必须商量出切实可行的营救方法,协同作战。现在,我们先分散,将土地庙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的情况好好摸一遍,然后回到这里,等小杰他们来,再商量行动计划!” 半个时辰后,高杰、惠静和悟空循着东哥等留下的暗记,在这个草丛中和他们汇合了。 高杰听完周围环境和敌人布置的汇报,又仔细观察了下林红萌等人的站位情况,略一思索,便开口道:“既然确定了这帮人就是昨夜的蒙面人,那也就是说,他们还真有可能不知道悟空和我师姐的存在,那么,他俩就可以当作奇兵来使用。” 东哥点点头道:“没错,我觉得是这样,我们五人先走过去和对方接触谈判,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惠静和悟空悄悄埋伏在离九儿最近的草丛里,看准时机冲过去解救并保护九儿。同时,我们几个也要同时行动,以雷霆手段击杀或控制敌人。鉴于那根神秘的针有可能是敌人控制九儿最重要的手段,也许会是致命的手段,我们必须保证不能让人靠近九儿,触发那根针,而这点是最难做到的!” 高杰想了想道:“东哥姐姐的计划很周密,我赞同!关于那根针的问题,我是这样考虑的!既然那根针有可能是控制九儿姑娘最关键的东西,那么触发和操控它的必定不是普通人。。。” 姬龙峰双眼发光,抢着道:“施针者或控制者必定是那两个首领中的一个!” 高杰对姬龙峰竖起一个大拇指,道:“说得不错,然后呢?” 姬龙峰愣了愣,茫然道:“什么然后?” 高杰苦笑道:“还以为你明白了我要说什么,原来没有然后。。。” 姬龙峰不服道:“你不就是说能控制那根针的,只可能是两个头目吗?哪还有然后啊?” 高杰以目示意东哥,东哥忍不住笑道:“大头,小杰说的意思是,既然控制那根针的应该是两个头目中的一个,我们五个人突然发难时,必须集中火力,先全力摆平两个头目,确保九儿姑娘性命无忧,然后再对付那些会阵法的喽罗们!” 姬龙峰瞬间便明白了,但他故作镇定,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淡淡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 见到姬龙峰这副欠揍的样子,众人都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姬龙峰扫视了一圈,正感觉有些不妙时,雨点般的拳头和巴掌就落在了他的大脑袋上。 按照计划,高杰、东哥、王睿、于弘志和姬龙峰五人站起身来,拨开长草,向土地庙走去。 见高杰等终于出现了,张松神色变幻,快步来到林红萌身边,握紧了手中狭长的唐刀。 林红萌望着走出了草丛的高杰五人,目光闪烁,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寒风呼啸,将林红萌嘶哑难听的声音带到了高杰等的耳朵里:“站住!你们还有两个人呢?何不一起出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交易 “什么还有两个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杰停下脚步,心中虽觉不妙,依旧故作镇定地问道。 林红萌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嘲讽之意道:“明人不做暗事,那个黄毛小子和小尼姑哪去了?” 高杰等面面相觑,心情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敌人竟然早就知道了悟空和惠静的存在,也就是说,他们刚才计划的偷袭行动已经破产。 高杰心中一阵骇然,这些蒙面人到底是谁,怎么会对自己一行人如此了解?!他目光转到面带愤懑不已的申九玲身上,略一思忖,便打消了是她泄露的可能。申九玲虽然天性纯真,但并不愚蠢,何况依她泼辣倔强的性格,不可能会在敌人的威逼之下暴露本方的情况。 所以说,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帮人绝对是有备而来,事先早就对己方一行人的根底进行了查探,甚至有可能已经悄悄跟踪了很久,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高杰暗自叹了一口气,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抱拳道:“这位大姐,看样子我们这一路上一直带着尾巴,却犹自不知,惭愧啊惭愧,佩服啊佩服!” 东哥等本来也对申九玲有些猜疑,听高杰说完,疑虑消除之际,更生警惕之心,知道眼前的敌人绝对不可小视。 林红萌好似没有听出高杰的嘲弄之意,依旧语气冰冷地道:“高杰!我奉劝你们,别想玩什么花样,申九玲的性命尽在我一念之间,信不信由你!” 说罢,她手中细棍伸出,对着枯树遥遥一指,众人便听到一阵痛苦的*传来。高杰等骇然望去,只见申九玲头顶那根细长发亮的银针急速晃动,似是被无形之力触动,而与此同时,申九玲娇美的面容顿时抽搐起来,显然是痛苦难忍,但哑穴被点,无法惨呼,只能发出憋闷凄惨的*。 林红萌竟然能隔空遥控银针,这又是出乎高杰等意料之外的。这也就预示着,如果不能将这个蒙面女人瞬间击杀或者制住,申九玲很可能如她所言,性命不保。 听到申九玲凄婉的*声,姬龙峰目眦欲裂,拔出背后银枪,怒吼道:“贼婆娘,你敢。。。” 没等他说完,林红萌便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道:“银针插入百汇穴三寸,如若你等不听吩咐,企图妄动,我保证申九玲立刻便会银针由百汇入脑,再无幸理!”说罢,她缓缓收回了黝黑的细棍,申九玲头顶的银针也随之停止了晃动,惨呼声渐渐平息,寒风中只剩下申九玲有些虚弱以及姬龙峰无比愤怒的喘息声。 事已至此,高杰明白,必须放弃赌一把的计划,剩下的,只能见机行事了。 于是,他立刻高高举起双手,大喊道:“这位大姐,算你狠,我投降总可以吧!” 张松见林红萌手段高明狠辣,情绪很是复杂,有惊骇、有敬畏,也有不甘,忍不住恶狠狠地对高杰叫道:“臭小子,那你还不赶紧把藏在暗处的帮手叫出来?!” 高杰毫不犹豫,大声道:“师姐、悟空,你们出来吧,人家不愿意和咱们藏猫猫,没意思!” 随着他话音落下,悟空和惠静在离枯树两百步远的长草中站了起来,面带不甘之色,向高杰等走了过去。 林红萌见高杰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显得很是轻松随意,心下暗自佩服,同时也愈发谨慎起来。据师父张光临所言,此人既然被认定为白莲教教主的继承人,自然不会像看上去那样天真无邪,人畜无害,定有绝艺傍身,在未成功之前,容不得半点疏忽和闪失。 待惠静和悟空站到身边,高杰耸了耸肩道:“这位大姐,我们一切都按照吩咐做了,您可满意了吗?下面,是不是该谈谈交易了?” 林红萌手指轻弹,细棍在她指间翻转了几圈,沉声道:“交易,没什么好谈的,交出圣物,申九玲便可活命!” 高杰挠了挠脑袋,苦笑道:“大姐,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对你人品的了解了,谁又知道你说话是不是算数呢?!万一我把东西叫出来,你却食言了,怎么办?” 张松手中唐刀斜指高杰,喝道:“臭小子,想探听我们的底细,你还嫩了点!” 高杰摇头道:“既然是交易,便一定要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不是吗?你们可不能强买强卖啊!” 张松急道:“臭小子,你以为你有得选择吗?!” 高杰瘪瘪嘴道:“如果明知交不交出圣物,九儿姑娘都救不回来,我们为何要依你们的方式去选择?” 张松唐刀指着高杰,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林红萌比寒风犹自冷上几分的嘶哑声音响起:“交易过后,不用我说,我们的身份你自然便会知道!你说得没错,这就是一场赌博,关键是,你赌,还是不赌!” 高杰眼珠转了转道:“这位大姐的意思是,九儿姑娘知道你们的身份?!也就是说,你们之前就认识,额,很可能还是熟人?!” 张松没想到高杰如此机灵,从林红萌聊聊几句话里便猜测出了个大概,心中顿时有些发毛,急忙对林红萌道:“你跟他废什么话?!这小子精得跟猴儿似的,再多说几句可就麻烦了!” 林红萌转头,目光如刀,一股冰冷的杀意袭来,令张松心中打了个突儿,顿时止住了言语。 高杰见了,嘴角一翘,高声道:“这位大哥,我看你虽然高大威武,颇有大侠风范,但在威势和地位上应该比这位大姐差了许多,还是少说点话,小心惹恼了大姐,被她也在你脑壳上插根银针,可就大为不妙了!” 张松闻言,怒发冲冠,吼道:“臭小子,你胡说些什么,老子是父亲的亲身儿子,是教主的继承人,她一个女流之辈,我怕她个逑啊!” 高杰脸上露出狐狸般的阴险笑意,抱拳道:“原来如此,小子唐突了!抱歉抱歉啊!不知您父亲大人是何人,你们又是那个教派的?” 张松纲要回答,却感觉身旁林红萌的目光愈加凌厉,全身就如堕入冰窟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才醒悟过来,望向高杰的目光中尽是恨意,怒吼道:“臭小子,你敢诳我?!” 高杰耸耸肩,摊了摊手道:“岂敢岂敢,我这不是在和大哥你交流探讨吗?!而且,大哥你口口声声喊我臭小子,臭小子的,好像我真的很臭似的,其实,我适才出来时刚洗完澡,自我感觉香喷喷的,不信你过来闻闻!” 见高杰如此胡言乱语,插科打诨,张松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林红萌则狠狠瞪了张松一眼后,目光再次转移到了高杰身上,露出沉思之色。 东哥和王睿对视一眼,他们俩算是高杰这一行人中江湖经验最丰富,同时又极为睿智的人了,从高杰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语中,似乎嗅出了什么玄机。虽然不知道高杰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别的应急方案,但他们都暗自将身体机能和内力真气调整到了最强状态,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因为,他们都对高杰有着毫无理由的信任。 林红萌也一样,能被张光临视为最得力的弟子和传人,她绝非武功高强那么简单,从高杰的表现中她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妥,甚至开始有些担心起来,直觉告诉她,不能再耽搁下去。 于是,她再次将手中细棍缓缓举到眼前,细细端详着,口中喃喃道:“看来,高杰你是要放弃救申九玲了!也好,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吧!”话音一落,她便转向了申九玲的方向,手中的细棍也准备伸出去。 高杰一见,拼命摆手道:“哎呀,这位大姐,您别急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知道,我这喜欢唠嗑的毛病不好,但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啦,Soory!Soory了!生意,咱们还是谈生意好吗?!” 林红萌蓦然转头道:“没什么好谈的,立刻交出圣物,否则,申九玲,死!” 望着林红萌黑布蒙面上那双狠厉的双眼,高杰知道拖延不下去了。随着悟空和惠静的伏击计划被对方点破,高杰的大脑就一刻没停,急速运转着,在另想方案。他需要对对手更多的了解,需要更多的时间,需要更大的把握!然而,林红萌太敏感、太厉害了,根本不给他太多的机会和选择。 看了看绑在枯树上,凄楚可怜的申九玲,高杰叹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白莲圣物自然是无比宝贵的东西,是徐神医、师父等白莲教遗老的寄托和希望,重要性自不必言。然而,那绑在树上的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虽然她不是自己什么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在高杰心中,生命是世上最宝贵的,是至高无上的,所以,他只能有一个选择,就是放弃圣物救下申九玲。 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高杰目光凝重,没有了适才嬉笑的模样,语气沉重地道:“圣物在此,你要便拿去吧!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不要伤害九儿姑娘!” 适才高杰和林红萌、张松的一段胡言乱语,本来还让刚从剧痛中恢复过来的申九玲又气又恨,此刻见高杰突然安静下来,选择交出圣物,顿时又令她震惊起来。虽然她并不知道林红萌和高杰口中所提及的圣物是什么,但她并不傻,能让弘阳教林红萌和张松一起出手抢夺的东西,又岂会是平常之物?!高杰取出圣物时,她从东哥等眼中看到的是震惊、不甘和痛苦,而从林红萌眼中则看到的是贪婪、狂喜和激动。她可以想见,这所谓的“圣物”,对高杰而言,必定是重要无比,必定是很多人都觊觎的宝物。可为了换回自己的性命,高杰等依旧选择了放弃圣物,申九玲忍不住心中一暖,同时更加悔恨起来,两行清泪忍不住从面颊上滑落下来。 林红萌的确很激动,她从高杰清沥的目光中可以确定,那包裹中应该就是此行的目标。面对唾手可得、却又似乎遥不可及的“白莲圣物”,她不能不激动、更做不到淡定。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声音愈发嘶哑、甚至有些颤抖:“把圣物丢过来!”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黄雀在后 高杰苦笑道:“离你这么远,丢过去不好吧?!万一掉在地上,磕磕碰碰弄坏了,岂不糟糕?!” 张松喝道:“圣物怎么可能磕碰一下就毁掉?!臭小子,老实点,别耍花样!” 林红萌一摆手,阻止张松再说话。她并不知道“白莲圣物”到底是什么、有几样,对高杰的话只能半信半疑,略一思忖便冷然道:“好!其他人别动,你上前来,亲手交给我!” 林红萌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信,即使让高杰近身,也断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何况,她的细棍可以随时控制银针,一旦高杰有所异动,分分钟便可取了申九玲的性命。她相信高杰是聪明人,绝对不会拿申九玲的性命当儿戏,莽撞冒险。 在东哥等焦虑、茫然的目光中,高杰一步一步踏过荒草,走出草丛,踩上了黄土地。 破庙前这片黄土平地,方圆足有十丈,东哥等人被挡在草丛之中,一旦发生异变,想要实施救援,绝不是瞬间便能办到的。也就是说,除了高杰,此刻没有人能在极短时间内可以对林红萌等人造成危险。而高杰想要凭一己之力,挽回危局,可谓天方夜谭! 高杰步履沉重,缓缓向林红萌走去,他虽然有暗招,但几乎毫无把握。心念急转中,他开始气馁起来,渐渐升起了无助和认命的念头。也许,只能先把白莲圣物先拱手相让了,留待以后再想办法夺回来。 就在他离林红萌还有五十步左右的时候,忽听破庙中传来“哇哇”几声难听的叫声,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人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他脸上身上尽皆脏乱不堪,除了一缕稀疏的胡须,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从他手中的破碗和落魄样子,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老乞丐。 林红萌瞧见这个老乞丐,浓密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显得有些恼怒。因为此前多次来过滦州,林红萌对郊外这座荒僻破庙很是熟悉,所以才将这次交易的地点选在这里。当他们将申九玲押到此处时,便在破庙中发现了这个正躺在破草席上酣睡的老迈乞丐。本来依林红萌的狠辣,是要将他处理掉的,但念及时间紧迫,不愿多生事端,而且这个老乞丐显然是早早便睡在这里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何况在他身上,林红萌也未察觉到有任何异状,便没有多加理会。 谁知,在关键时刻,这该死的老乞丐不知发什么疯,突然就疯疯癫癫地走出了破庙。 林红萌见高杰愕然停下了脚步,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烦恼,她转头对张松示意了一下,然后回首盯着高杰手中的包裹,沉声道:“一个疯乞丐而已,不用管他,东西赶紧拿来!” 高杰“哦”了一声,犹豫了会,便再次迈步走了过来。 张松则在心底暗自腹诽了林红萌几句,转身向老乞丐走去,森冷的目光充斥着杀意。 老乞丐也不知是饿得混乱了,还是真有些疯癫,眼神迷离,摇摇晃晃走着,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对背后快步靠近的张松毫无察觉。 守在枯树旁的五个弘阳教高手见老乞丐晃晃悠悠向这边走来,一副随时会被寒风吹倒的样子,都暗觉好笑。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人上前几步,抬脚就对着老乞丐当胸踹去。 张松此刻也来到了老乞丐的身后,见手下动脚了,待要举起的唐刀便放了下来。他本就不是个嗜杀成性的人,如无必要,绝不会像林红萌那般嗜血,而这也是张光临对他不满意不放心的地方,觉得他不够杀伐果断,恐担不起教主重任。 眼见那魁梧大汉当胸一脚便要将这个老乞丐踹倒,异变突生,适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老乞丐突然之间凭空掠起,犹如一只疾速的鹰鹫,唰地一声从魁梧大汉头顶穿过,其势迅疾,快如闪电,瞬间便落到了枯树旁,双手一分,绑在申九玲身上的粗绳纷纷断裂。穴道被点的申九玲动弹不得,无力支撑身躯,径直倒在了老乞丐怀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眨眼功夫,申九玲便落入了老乞丐手中。张松望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和那五个守在枯树旁的手下一样,茫然不知该怎么办。 林红萌见机不妙,以为老乞丐是高杰安排的帮手,悔恨恼怒之下,恶向胆边生,手中细棍对着申九玲迅疾点出,然而,申九玲却没有半点反应。 林红萌瞪着泛着血丝的眼睛,目光狠厉,又隐含沮丧。因为她看到,那老乞丐正用两根黑乎乎的手指,把玩着那根细长的银针。 眨眼之间,局势便急转直下。 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顷刻间物是人非,饶是林红萌心志坚定,久历风雨,依旧难以豁达。她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高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提前安排了这一切?!”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在定下这个计划后,他们便毫无耽搁,立刻便赶到了土地庙进行布置,高杰怎么可能算得到这些,并抢先一步安排了个假扮乞丐的高手在庙里。 高杰也想不明白! 因为这个老乞丐他不认得,自然也不是他安排的暗招!所以面对林红萌的问话,他颇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 东哥等本也以为这一切都是高杰的安排,还沉浸在惊喜之中,此刻见到高杰的表情,方才知道有点不对劲。 所有一切,很快便有了答案。 老乞丐并未解开申九玲的穴道,而是将她扶住,浑浊的双眼扫了林红萌和高杰一下,淡淡道:“现在,咱们重新谈一下生意吧!” 林红萌闻言,立刻明白了这老乞丐和高杰不是一路的,心中一凛,便知问题出在哪里了。 冷冷地盯着老乞丐,林红萌道:“阁下到底是哪位高人,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听到我们的计划,并乔装改扮,抢先一步来到破庙埋伏,端的是老谋深算,武功盖世,令人钦佩不已啊!”她的话语冰冷,众人丝毫听不出有半点钦佩之意,倒是隐隐有一股森冷的杀机和恨意。 老乞丐扬了扬脏兮兮的眉毛,依旧淡淡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生意!” 从那老乞丐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高杰便心中一动,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待他说完这一句时,顿时心中雪亮,忍不住喊道:“你是黑隼李正华!” 没错,这装扮成老乞丐的,正是原本护卫王好礼的黑隼李正华。 李正华为了重获荣华富贵和显赫地位,不惜背叛王好礼,抢走闻香教圣物进献给了王好贤。 虽然王好贤在得到圣物后,并未挑明圣物是假的,但李正华这个老江湖却从其情绪和安排中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随后去大王庄将王好礼抓捕,再待到王好义在菩提寺失踪,李正华终于确定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圣物是假的。 沮丧、羞恼充斥着他的内心,李正华甚至不敢正视三公子王好贤那双深邃莫名的眼睛,心中无比忐忑。想到自己舍弃道义、背叛恩主,换来的也许是一无所得,李正华就禁不住要抓狂。还好在他的主动争取下,失望的王好贤没有立刻放弃他,而是交给他寻找和联络侯王的任务,正才让他稍稍安心了一点。 于是,李正华来到了滦州城。 据他估计和判断,高杰等应该是潜入了城内,那么,作为高杰护卫的侯王,很可能也应该在城中。 然而,滦州城实在太大,人口稠密,李正华找得焦头烂额也没找出高杰等的半点踪迹。眼看午时已过,他的心气眼看就要跌到谷底了,申九玲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虽然在大王庄王好礼庄园中,李正华仅仅是匆匆见过申九玲一面,而且还是在这个小妞被*迷晕的状态下,但不过一天的时间,而且对方还是个娇美不可方物的小美女,李正华想不记得都难。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去通过申九玲找到高杰等人的行踪,林红萌和张松二人便出现了。随后所发生的一切,就如林红萌猜测的一样,李正华凭着精妙无比的黑隼功,神鬼不知、微不可查地进行了跟踪和窃听,得知了林红萌所谋所图,以及所有计划。 听到林红萌说出要高杰用“圣物”换申九玲,李正华心潮澎湃,顿时便觉得狐仙显灵,降福于自己了。 于是,他立刻乔装改扮成一个穷困潦倒的老乞丐,全力施展轻身功法,提前赶到郊外空空荡荡的土地庙,等待时机的到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圣物非彼圣物,林红萌所图的乃是白莲教圣物,而非他错失的闻香教圣物。 正因如此,当高杰被逼无奈,决心用圣物换取申九玲性命的时刻,他便再也忍耐不住了,开始了行动。 拿下高杰,直接抢下“圣物”,李正华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是因为对高杰的实力不清楚,无法确定能否在极短时间内得手;二是因为在高杰前面,挡着一个林红萌,虽然自认击败这个女人问题不大,但对方并非庸人,武功着实不错,一时间怕是难以摆平。综合考虑之下,李正华理智地选择了另外一种最为可靠的计划,决定抄袭林红萌的手段,先将申九玲控制在手中,然后和高杰做生意,以物换人。 不得不说,他的计划很周密,行动很果断,结果很圆满。 看了看落在手中的申九玲,李正华心情十分愉悦和满足,仿佛看到了真正的闻香教圣物已经落入袋中,所以当高杰喊出“黑隼李正华”这个名号时,他没有半点挫败感,反而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道:“没错,老夫正是李正华,如今为闻香教南方会主!” “黑隼李正华?”林红萌得知来人是比自己师父成名还要早的一位江湖奇人,顿时心中一紧,顿觉此行的成功似乎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了。 张松自然也听说过李正华的名号,本来还想挥刀上前抢人的心气顿时就没了,看向这老头的眼光也变得畏惧起来。 高杰哪会想到林红萌这一茬麻烦还没解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更难对付的李正华又不知怎么的蹦了出来,一时间觉得头大如斗,暗叫倒霉。 林红萌深深呼吸了几下,调匀气息,稳定心神,然后对李正华抱拳道:“李老前辈,晚辈弘阳教林红萌有礼了!此间乃是本教与这个高杰之间的个人恩怨,老前辈似乎没有必要参合进来吧!” 李正华晒笑道:“你这个小女娃的意思是,你们弘阳教到我闻香教地盘来夺圣物,和老夫无关吗?!” 林红萌冷笑道:“圣物又不是闻香教的,与前辈有何干系?!” 李正华气极反笑:“圣物不是我闻香教的,难道还是你们弘阳教的了?!真是可笑之极!” 高杰在一旁听着二人为圣物归属问题而产生的争执,顿时便明白了李正华出现在此的原因,心思一转,顿时便有了计较,当下插嘴道:“晚辈觉得,圣物的归属,不是谁声音大就能决定的!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要用圣物换取九儿姑娘的性命,那么,晚辈只能认定,九儿姑娘在谁那,圣物就归谁所有!” 李正华看着高杰,眼睛眯了眯道:“你小子出言挑拨,然后坐山观虎斗,好谋算好计较啊!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如今这个小姑娘已经落在我手里,拿圣物来换吧!” 没等高杰说话,林红萌突然冷声道:“前辈武功高强,晚辈一人唯恐不敌,不得不以众欺寡,冒犯了!”说罢,她一招手,大声道:“所有人,齐攻!”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跌宕 林红萌命令一下,弘阳教十位高手立刻结成两个弘阳刀阵,准备发起进攻。 张松深知白莲教圣物是父亲势在必得之物,对弘阳教而言,意义更加重大,绝不可有失,顿时咬咬牙,也握紧了唐刀,与林红萌一起并肩而立,蓄势待发。 李正华冷眼扫了场中情形一下,突然发出一阵狂笑,好整以暇地道:“以众欺寡?!要知道,这可是在我们闻香教的地盘,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是众,我就是寡了吗?!” 张松和弘阳教十位高手闻言,心里一紧,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林红萌。 李正华说的没错,滦州虽离闻香教教都尚有些距离,但世人皆知,这里是受闻香教影响最大的一座城池,甚至有传言说,滦州知府大人也是闻香教信徒。 既然连李正华这等教中重要人物都已到场,只怕闻香教已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孰众孰寡还真难说了。 林红萌不愧是弘阳教天资卓越的人才,李正华此言并未让其乱了方寸。她相信,即便此处乃是闻香教重地,但事发突然,在短短时间内,李正华不可能赶在己方之前,完成化妆、埋伏的同时,还有多余时间通知大批高手前来。也就是说,李正华是在危言耸听,唱了出空城计妄图吓退自己。 自认为瞧破了李正华的图谋,林红萌正待出手,却感觉到张松和十位手下受李正华言语所惑,已经有些慌乱,都将视线转到了自己身上,顿时便觉不对,李正华的目的并非是要吓退他们,因为她突然想起江湖传言中黑隼李正华赖以成名的绝学。 “不好!小心!”林红萌浓眉抖动,嘶哑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然而,她话音刚起,便被数道刺耳的啸叫声所替代。 午后的滦州,寒风依旧料峭,但冬阳明媚,即便此地荒凉无比,依旧日照充足,光线明亮。 随着啸叫声突兀响起,高杰眼瞳一缩,就见李正华的肩膀仅仅是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数道黑线便从他褴褛的破衫中倏然而现,一闪即至,分别向张松和那些结阵的弘阳教高手袭去。 说是黑线,其实不然,应该说是黑色的暗器。只是这些暗器飞行速度太快,以至于来到目标身前时,还在冬日的阳光中留下尚未泯灭的影子,看上去就好似从李正华身上射出了条条黑色丝线。 高杰见过师父净空师太弹出的小石子,威力巨大,速度惊人,此刻见到李正华激发的暗器,感觉威力虽然犹有不及,但速度却更胜一筹,真可谓迅雷不及掩耳。如若这些暗器是对自己而发,即便凝神而备,高杰也不敢说就能避的开去。 更何况,李正华经验老道,选择的目标乃是因为受自己言语所惑,目光偏转,稍有松懈的张松及其手下。 其中的四位弘阳教高手根本不及反应,迅疾的黑光在其胸前一闪即没,伴着惨呼,蜷身栽倒,抽搐片刻便不再动弹了。 按说,张松身为张光临之子,亦不是泛泛之辈,但因其深知闻香教势大,而弘阳教分裂日久,就连其父在王好贤面前都颇为低调,所以他面对李正华这等闻香教绝顶高手本就甚是忐忑不安,被对方言语所诱,分了心神,待其察觉危机,反应过来时,黑光已经临身。生死存亡间,张松爆发出了巨大的潜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唐刀提到了胸前。 “叮”,尖锐刺耳的鸣响声中,黑光在唐刀刀身上激起一溜灿灿火花。 然而,张松毕竟是仓促提刀进行格挡,刀身不正,黑光并未被完全反弹回去,而是微微偏转了方向,斜斜地插在了他的小腹上。 不可置信而又惊骇莫名的目光从唐刀刀身那道深深的划痕缓缓转移到腹间,张松看到了暗器的末梢。 那是一枚犹自微微颤动、耀着黑光的羽毛,而且是不明金属打造的细长羽毛。 羽尖如针,约五寸,已经完全没入小腹之中;翎尾之毛根根似线,密密排列,美丽得就像天空中偶然飘下的黑天鹅之翎。不仅是羽干羽尖,便是细弱毛发的羽翼也是由数十根至密的无名金属丝构成,坚韧精妙。 黑隼翎! 这便是李正华除了翩若惊鸿的黑隼身法外,最为著名的暗器“黑隼翎”! 从古至今,世间涌现出了不少的锻造高手,有扬名天下的如欧冶子等,亦有许多籍籍无名之人。这些隐匿的高人有的是不愿出名,锻造只为爱好;有的还没等出名,便已逝去。 黑隼翎是三鹰门最厉害的暗器,是一位顶级锻造大师的遗作。据说这位名匠寿年很短,作品不多,这黑隼翎便是其代表作之一,仅有六枚存世。 三鹰门中,黑隼功法是最难修炼的功法,已将速度提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甚至可以说已达人类的极限。想要将此功法练至大成,不但需要非人般的刻苦修炼,更需要卓越不凡的天资。 李正华可以说是三鹰门近百年来最不可思议的存在,也是唯一一个将黑隼功法练到大成境界的天才。所以,黑隼翎这个三鹰门之宝自然便归他所有。 一般的暗器,不可及远,一旦超出一定的距离,便会因风力、内劲或者暗器本身的重量而失去精准。黑隼翎的锻造,沿袭了羽箭的原理,发丝般细密的尾翼不但可以保证黑隼翎长距离攻击的准确,而且在没入人体后,尾翼对肌肉、神经和血管的伤害比羽尖还要巨大。另外,黑隼翎入体,就像生了倒刺一般,如果想要取出,势必要挖下一大块血肉经脉不可,端的是狠辣无比。 除非遇到生死关头,李正华平素很少使用黑隼翎,所以世间武林中人几乎没人亲眼见过这种罕见的暗器。 今日,李正华以寡敌众,同时目的又是为了夺回可能会影响到他大好前程的闻香教圣物,所以他才会先以言语转移敌人的注意力,然后不惜一次性发出五枚黑隼翎,力求绝境求胜。 倒在地上的四个弘阳教高手被黑隼翎贯胸而入,直插心脏,生机早已消逝。张松武功不凡,挡住了当胸一击,黑隼翎羽尖深深扎进了腹部气海穴。他单腿跪地,疼痛得浑身冒汗,只觉经脉混乱,真气无法运转,一身武功竟消失了大半。 林红萌没想到转瞬间,己方便受此重创,嘶声大喝间,已欺近李正华身前,手中又细又短的铁棍陡然间泛出红光,棍端更是出现一道三寸红亮的棍芒,向李正华疾刺而去。 李正华在大王庄那晚,曾略微关注了一下林红萌和东哥的战况,对这两个奇女子的功法和功力颇有些顾忌,适才他的黑隼翎击杀的目标并未选择林红萌,便是担心这处心积虑的一击不能最大程度的削弱敌方的有生力量。 眼见细棍袭来,红光耀眼,李正华右手一扯,便将申九玲拉到身前。依他所想,如今圣物犹在高杰手上,而且高杰一方高手众多,这申九玲是唯一能够令其交出圣物的筹码,相信林红萌断不敢轻易伤了申九玲。而且,剩下的六位弘阳教高手,除了一个前去招拂重伤的少主张松,其余五人结成弘阳刀阵,从另外一侧向他攻来,看那五刀合一而凝成的刀气,绝非轻易能对付了,只能选择各个击破。 只是,在准备分心去对付弘阳刀阵之时,瞟向林红萌的余光所见令其大惊失色。因为从林红萌布满血丝的眼瞳里,他察觉到这个女人没有半丝犹豫和收手之意,满满尽是杀机。 她竟然选择了鱼死网破,宁愿击杀申九玲,一拍两散,让谁都得不到圣物。 林红萌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在极短时间内便已判断出,这次以人换物计划业已宣告失败。不但如此,己方不但损失了四位精通弘阳刀阵的高手,连师父的独子也遭到重创。双重失败的打击,令这个苦大仇深的女人凶性大发,手中短棍去势不停,拼着误伤申九玲,也要将可恨的李正华击杀当场。 至于之后如何处理和西大乘教归圆大师的事情,她已不再考虑,也不再关系,完全是孤注一掷的打法。 林红萌罔顾申九玲的性命,李正华可不能这么做。 圣物能否到手,完全系于申九玲一人身上。眼见细棍已经映红了申九玲娇俏的脸庞,李正华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她推倒在枯树之下,同时一道雪亮的剑光从腰际刷了出去,后发先至,正击在细棍的棍身上。 李正华的黑隼功法最强之处便在于对速度的强化,林红萌一棍袭来,他连续两次思绪更替、行为转变后,再拔剑挥击,依旧后发先至挡住了林红萌的攻击,其速如电,令人叹为观止。 此刻,东哥等早已汇集到了高杰身边,大家伙在一旁看着对面双方惊心动魄的激斗,也忍不住暗自惊叹。 为了护住申九玲,李正华已经拼尽了全力,黑隼功法发挥到了极致,这也令他真气一时间转寰不及。 而与此同时,另一侧五人组弘阳刀阵发出的霸道无匹的刀气同时袭到,李正华左边的肩臂皮肤已经被刀气激起了鸡皮疙瘩。勉力运转残存的一丝真气,李正华脚下几个错步,向右侧枯树旁急速闪避过去。 刀光划臂而落,仅差毫厘便要卸掉他的一只臂膀。李正华庆幸之余,眉头一皱,忽觉左臂好似被利刃划开一般,剧痛沿臂而上,痛得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 他明白,那一刀的实体虽未伤及臂膀表面,伤口不显,鲜血未溅,但刀气却已侵入血肉经脉,左臂依旧遭到了重创。 李正华强忍剧痛,转身背依枯树,将倒在地上申九玲护在身边后,右手横剑于胸,目光闪烁地扫视着林红萌和组成弘阳刀阵的其他五人。 他本以为,自己突然发难,击杀四人,重创张松之后,本应立于不败之地,凭林红萌和剩余的手下无法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威胁。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但错判了林红萌的狠辣凶悍,而且还低估了弘阳刀阵的威力,以至于刀气伤臂。他现在感觉到整个左侧的身体越来越痛,甚至有些麻痹之症状。看来刀气不但伤了血脉肌肉,还切断了不少神经,这会令他的感知、发挥大受影响,从而让战力大幅下降。 望着虎视眈眈,再次准备冲过来的林红萌和五人组弘阳刀阵,李正华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不确定的感觉。是的,随着左臂受伤,他的信心已经产生了动摇。 李正华没想到,自己为了追求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而重新出山的第一战,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那看似平淡无奇的刀阵怎么会如此诡异可怖?我是不是也该放弃这个女孩选择跑路了?可如果这样,没得到圣物,在三公子眼中我还有地位吗?” 李正华急速思考着,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断刀 李正华明知在当前的局势中已处于下风,但立功心切,急于在王好贤麾下确立地位的心思,又令其无法轻易舍弃重获圣物的难得良机,望着步步紧逼的林红萌和五人组弘阳刀阵,一时间目光闪烁,心乱如麻。 高杰此刻也在犹豫,举棋不定。 如今的局势,比之此前要好了不少。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十足把握将申九玲安全救回。李正华武功高绝,虽然伤了左臂,战力有所减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逼迫太甚,万一这老家伙来个破釜沉舟,发出濒死一击,想想都恐怖得紧;而林红萌一方更是杀红了眼,已经毫无底限,连申九玲这个重要筹码的命都不顾了,在高杰眼中,比李正华还要令人头疼! “慢慢靠近,千万不要刺激这些人,没有十足把握,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鲁莽出手。保住九儿姑娘的性命,当居首位!”高杰一边缓缓移步向前,一边低声叮嘱道。 他并不担心东哥、王睿等人,说这些话的目的,主要是在警告关心则乱的姬龙峰。 东哥等闻言,相视一眼,立刻四散开来,以李正华等所在的枯树为中心,小心翼翼地进行包围。 包围圈尚未形成,林红萌等一开始动手。 形势急转之下,林红萌仍选择继续对李正华发起攻击,当然存在心有不甘的念头,但更重要的是,她心机深沉,思维缜密,在劣势中依旧能够做出冷静的判断。 她深知,要取得白莲圣物,关键依旧落在申九玲身上,如今李正华重伤,从他闪烁不定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必已存了放弃的心思,这也正是林红萌反败为胜的契机。 适才她看似不顾申九玲生死的一击,其实是早已算准了李正华必不敢轻易赌上申九玲的性命。而结果也正如她所料,五人组弘阳刀阵不出意外地将李正华重创。 此刻,她真正担心的是高杰一行人的伺机而动。 眼见高杰等开始散开,逐步包围而上,她就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能在高杰等下定决心发起雷霆一击之前夺回申九玲的控制权,她这次的行动将会真正大败亏输,再无翻盘的机会。 而这,也许会成为和张松在教权争夺中影响巨大的一次失败。 她不能失败!绝不能! 于是,毫不犹豫地,她再次发出了进攻的指令。而同时,细棍棍身瞬间便发出炙热的红芒,在半空中划出数道耀眼的轨迹,一棍击出,便同时锁定了李正华周身七处穴道,令其避无可避。 而这招也是林红萌最得意,最强的一招,名为“凌风抖枝”,看上去还真像是一截短短的树枝被寒风拂动,乱颤了几下一般。 见七个火红的棍影袭来,李正华眼仁的瞳孔一凝,难得地感受到了巨大压力。因为他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出现在他眼帘中的七根短棍,并无虚影,竟然全是实质般的存在,也就是说,身上被对方锁定的七处穴道将同时遭到对方的攻击,几乎不分先后。能将一击幻化成七道凌厉无比、一发齐至的攻击,绝非一般武功高手所能做到的,这林红萌年仅三十来岁,已然如此妖孽,再次令李正华震惊。 甚至,他已经隐隐有些后悔适才的犹豫不决,也许,放弃申九玲这个筹码,避其锋芒,另寻机会夺取圣物才是正确的选择。 只是,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多想,危机临身,再无后悔的机会。 长啸一声,李正华压抑住因伤痛产生的微微颤抖,挺直了佝偻的身躯,右手长剑耀出漫天剑光,带着“嗤嗤”的破空之声,向林红萌的攻击迎去。 他的功力因半身经脉受损而大打折扣,这已是他能发出的全力一击。也许,在他没受伤的情况下,能够凭此招完败林红萌,但此刻,胜败已成未知。 然而,还由不得他考虑这些,因为,在他左侧,另外一道森然刀气业已袭来。这道刀气乃是弘阳刀阵中五位高手依据玄妙阵法的叠加功能发出的,虽然与林红萌那一击犹有不及,但在此刻,却是更加致命。 本来李正华还心存侥幸,认为在伤了左臂的情况下,凭着数十年深厚功力,能够抵挡住林红萌和弘阳刀阵的同时进攻。可当见到林红萌发出那一招“凌风抖枝”时,他便心里一沉,不得不集齐全力应付这个可怕的女子,再也无暇顾及弘阳刀阵劈出的那一刀。 耳中听着剑棍交击的叮当脆响,眼里看着四下溅射的耀眼火花,左侧肌肤感受着几乎侵入的森然刀气,李正华终于在数十年后再次嗅到了死神的气息。 数十年前,李正华正当壮年,在修成黑隼功法之后,踏入江湖。血气方刚的他桀骜不驯,四处挑战,任性而为,到处树敌,但凭着高绝的身手和黑隼翎暗器,几乎是无往不胜,没人能够奈何得了,数年时间便在江湖中闯出赫赫凶名。直到他遇到了一个道士,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游方道士。六枚黑隼翎全部击发,依旧无功而返,当那道士手中长剑触及颈间肌肤时,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嗅到了死神的气息。 如今,死神的气息再次出现,那气息甚至更加真实、更加浓郁。 “为了闻香教圣物,为了荣华和权位陨落在此,真的值得吗?!”李正华嘴角隐隐现出一丝晒笑,也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后悔。 高杰一行人中,东哥武功最高,她也是第一个感知到李正华要完蛋了的人。只是,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了一刹,便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淡化消散了。 一道青影突兀而悄然地出现在悟空和惠静此前埋伏的长草间,说是青影,是因为这道身着青衫的身影从出现到掠至枯树旁边不过一瞬,极短的一瞬。 其身形之迅疾,比之黑隼李正华也不差多少。所有人中,唯有东哥和眼力变态的高杰看清楚,此人几乎是凭空虚渡,脚下踏着草尖而至。 高杰等还未想清楚他要做什么,五道红色刀光闪耀起来,后发先至,劈进了五人组的弘阳刀阵之中。 此人速度太快,弘阳刀阵的五个高手全力出刀,注意力完全在李正华的身上,根本没有意识到会有危险降临。更何况,这个人是在他们身后出刀的。 于是,弘阳刀阵破!顷刻间,组成刀阵的五个弘阳教高手尽皆身首异处,而那道几乎再次触及李正华左臂的巨大刀芒也凭空而逝。 林红萌本来还因为局势就要被自己扳回而窃喜,眼球也因李正华这等成名已久的绝世高手就要毙命于前而充血,可当那五道的红色刀芒出现在余光之中时,她那带着残忍的喜悦顿时如海水退潮般消散无踪。 同样是红色,那刀芒和她的棍芒却不相同。因为她深深感受到刀芒的红色没有一丝炙热,甚至应该说带着寒意。因为刀芒的红色不是热力,而是血光。 嗜血无情的红光,一往无前的杀意。 实际上,刀光应该是雪亮的,只是刀意滔天,影响心境,夺人心魄,所以旁人看到的便是血红的刀光。 王睿、东哥都是久历江湖之人,深知世间奇门武学无数,而能祭出这血红刀光的,唯有一个门派,叫断刀门,山东郓城断刀门! 一刀即出,断绝退路!一刀即出,鬼神让路! 高杰一行人惊骇之余,都认出了那道青影是谁,而于弘志更是恨声低吼出声:“魏七!” 这突兀而现的青衫客不是别人,正是山东郓城断刀门魏程光之子,魏七。 高杰等人此前都曾在魏良卿的农庄见过魏七一面,只不过比武较量时,并没见过他出过手,所以没人知道他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虽说他适才是在刀阵背后出刀,但一刀斩下,迅如雷霆,顷刻间便将五人尽皆劈成两截,端的是骇人听闻。 高杰忍不住在心里暗叫一声:“一刀之威,竟至如斯,太TM可怕了!” 林红萌见转眼间形势急转直下,仅存的一个刀阵已被魏七所破,而自己全力一击也被李正华挥剑格挡,顿时心下黯然。 没有丝毫犹豫,她闪身而退,急速掠至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张松身边,一把捞住他的腰带,提气纵身,冲入破庙之中,眨眼间便从穿过破庙,消失在长长的草丛之中。 高杰等来不及阻拦,也没想要阻拦,只是任由这个可怕的女人断然离去。 望着林红萌消失的背影,高杰禁不住叹了口气,这女人不但武功高强,且精于谋算,行事果断,实在是个令人恐惧的对手。 没等他感叹完毕,就听姬龙峰大声叫道:“魏七,你来得正好,赶紧将那个老头干掉,把九儿姑娘救出来!” 高杰一方都知道,魏七已是锦衣卫,这次是跟着田尔耕等,辅助高杰前来石佛口暗查王好贤叛乱一事的。所以,姬龙峰自然认为,魏七是自己这边的。 魏七破阵杀人后,便静静站在原地,右臂垂下,任由敌人的鲜血从断刀的血槽一滴滴掉落在黄土地上。他没有理会姬龙峰的话,目光冷峻的盯着高杰,淡淡地道:“高侯爷,交易现在可以继续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无奈的选择 骤见魏七出现,一刀破掉弘阳刀阵,救自己于危难之际,李正华惊喜之余,心底又有些狐疑不定,迅速将申九玲从枯树下拎了起来,然后目光复杂地盯着魏七,一言不发。 今日领命出来寻找侯王下落之前,李正华便从王好贤口中得知,侯王乃是三公子早早便安插在徐鸿儒身边的一枚重要棋子,而魏七则是侯王争取过来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按说,这魏七应该算是自己的援手。 但李正华依旧很是谨慎小心,他纵横江湖数十年,深知人心难测,而据他所知,这魏七在剿灭徐鸿儒之乱时立下大功,现在已成为了供职于锦衣卫衙门重要角色,是否仍能效忠于三公子王好贤,他并无把握。 所以,对于魏七的到来,他除了劫后余生,更多的感觉是惊疑不定,心中充满了警惕,狐疑地问道:“魏会主,你怎么来这呢?” 魏七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道:“你盯的是林红萌,我盯的是高侯爷!” 魏七与田尔耕等一干锦衣卫随高杰等一道离京,早早便将消息传于了王好贤,李正华今早也已知晓,所以听到他暗中盯着高杰,尾随至此,倒也觉得说的过去。只是,他并未完全放松警惕,毕竟,对于魏七此人,他并不熟悉,更不清楚其为人性情。 而闻听魏七说的“继续交易”这句话,姬龙峰呆立当场,一时没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高杰则脸色阴沉,冷冷道:“魏七,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吗?” 魏七伫立寒风中,浑身散发出比寒冬更加冰冷的气息,语气中毫无半分情绪地道:“我说的是,高侯爷和李前辈的交易可以继续进行了!” 姬龙峰终于听明白魏七话中之意,顿时怒气上涌,正要发话,就听高杰冷笑一声道:“魏七,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魏七看也不看高杰,自顾自低着头,凝视犹自滴着鲜血的断刀,淡然道:“魏某只有一个身份,便是闻香教王好贤教主麾下西方会主!” 在侯王成功策反魏七之后,王好贤便对魏七许以西方会主的要职,这是高杰所不知的。 在闻香教中,五大护法乃是王好贤最为信任的心腹,但要论位高权重,东南西北四大会主更要位列护法之上。王森在世时,徐鸿儒便是居四大会主第一位的东方会主,北方会主则由王森的亲弟担任,而原来的南方会主和西方会主已经故去,职位一直空缺。而李正华和魏七如今便是这两个会主的继任者,可以算得上是在王好贤之下,闻香教最有权势的人。 高杰没想到魏七如此光棍,毫不犹豫便表明了立场,忍不住讥讽道:“怪不得了,闻香教西方会主这等显赫高位,岂是朝廷一个区区锦衣卫百户所能比的!” 于弘志此刻早已按奈不住,双手紧握铁棍,怒道:“小杰,何苦与这个朝三暮四的无耻之徒多费口舌,让俺去将他砸成肉泥吧!” 说罢,拎着铁棍就要对着魏七冲了过去。 于弘志是徐鸿儒的拜把子兄弟,情深意重,对侯王和魏七这俩个卖主求荣的叛徒早就恨之入骨,无时不刻想着取了他们的狗命。如今仇敌在前,顿时便红了眼,哪还会顾及其他。 没等他冲出两步,忽听李正华大喝一声道:“休得妄动,莫非各位想要坏了这位小姑娘的性命吗?” 高杰纵身而起,拦住于弘志,叹了口气道:“你们如今已陷入包围,李老前辈又身负重伤,难道还要做无谓的挣扎吗?!我可以答应你们,只要放了九儿姑娘,你们俩便可安然离去,绝没有人会阻拦!” 望着虎视眈眈的高杰等人,李正华不敢确定,凭一己之力,重伤之下,能否保证交易的顺利进行。略一思忖,他拉着申九玲,来到魏七身边,露出一丝笑意道:“魏会主,老夫早就从教主口中得闻阁下大名,今日蒙你及时相救,感激莫名!这个女子乃是换回我教圣物的重要筹码,希望魏会主能再助老夫一臂之力,立此大功!” 李正华一心想着独自夺回闻香教圣物,巩固自己的地位,可眼下局势严峻,令他不得不向魏七示好,宁愿分出一半功劳,也要保证圣物不再有失。 魏七依旧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连眼皮都没有抬,淡淡道:“魏某既然来了,自不会袖手旁观!” 李正华闻言,心中大喜。从魏七的言行举止中,他可以看出,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是个说到做到,却又对功名利禄很是淡漠的人,绝不会耍什么小手段和自己争功,这令他更加放心,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有了魏七这位高手的协助,他相信,即便是在自己重伤的情况下,也有七分把握在得到圣物后,安然撤离。待回到滦州,到了闻香教的地盘,那便大功告成了。 想到这,转眼凝视着高杰,将手中长剑架在了申九玲的脖颈上,李正华轻咳一声,淡笑道:“高侯爷,咱们俩的交易应该还是算数的吧!” 高杰神色复杂,蹙眉垂头,思忖了片刻,方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成交!” 姬龙峰和于弘志闻言,急怒交加,正待阻止,高杰对他们一摆手道:“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救下九儿姑娘的性命,至于其他,以后有的是机会!” 对于高杰的决定,包括东哥在内,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质疑,所以姬龙峰和于弘志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愤然怒哼了一声,转头不再言语。 见高杰应了下来,一直很紧张的李正华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更加轻松,微微晗首道:“高侯爷重情重义,实为难得!老夫亦非食言毁诺的小人,只要交圣物交来,必会将这位小姑娘完璧归赵!” 高杰眯着眼,冷冷盯着李正华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昨晚我们便已看得清清楚楚了!” 李正华老脸一红,正要辩解,却听高杰接着道:“不过,我们也没的选了,不是吗?!” 说罢,他从怀中再次掏出包裹,然后望着李正华,一字一句恨恨地道:“东西可以给你,但拿到圣物后,你们若 敢食言反悔,绝逃不过我们的追杀!” 李正华望着高杰手中的包裹,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芒,禁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老夫保证,绝不食言!只是,这个包裹里真的是圣物吗?!据说,侯爷在今早曾去过一趟菩提寺,并和二公子王好义一起离开,教主和我等皆以为你已将圣物交予二公子了!” 高杰晒笑道:“我和王好义以前从不认识,岂会将圣物轻易给他?!既然李前辈不相信圣物在我手里,又何苦弄出这偌大动静,劳神费力呢?!” 在得知王好义和高杰等逃离菩提寺后,不但是王好贤,便是李正华和其他几位护法都认为闻香教圣物已为王好义所得。直到李正华偶遇申九玲,并窃听道林红萌等谋划换取圣物的计划,方才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原来高杰竟然没有把圣物交给王好义!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林红萌口中的圣物,并非闻香教的圣物罢了。当然,仅凭这点,李正华仍旧不能完全确定圣物仍在高杰手中,但时机稍纵即逝,他又不得不赌,于是才有了这后来的诸多变化。 李正华深深凝视着高杰的眼睛,见其眼神纯净,还带着一些不甘和羞恼之意,便定下心来道:“好吧,你先把圣物丢过来,等我验明无误,便会立刻放人!” 高杰变色道:“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做生意的基本原则!” 李正华目光精亮,手中长剑在申九玲脖颈上紧了紧,语气变得森冷起来:“这可由不得你选择!把东西丢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人!” 东哥等此前见高杰答应和李正华做交易,皆以为他是计划在交易的过程中,突然发难,冒险一博。因为他们都知道,闻香教圣物早就交给王好义了,此刻那个包裹里绝对是假货,如果让李正华先验货再放人,那高杰心里盘算的小九九铁定要功亏一篑了。想到这里,大家伙望着高杰,心中七上八下,紧张莫名。 高杰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面对老奸巨猾的李正华,他的心情格外沉重,压力也越来越大。 李正华见高杰再次犹豫不决,顿时又紧张起来。他不仅仅是担心圣物在不在包裹里,更加担心的是,高杰会不会否决自己提出先交物后放人这个苛刻的条件。 越是成功在即,人便越加会患得患失。 一阵寒风吹过,李正华就觉背心冰凉,不知不觉间,他背后的衣衫已经湿透。 紧张、胶着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在李正华焦急难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之际,高杰终于打破了僵局,沉声说道:“好,我便信你一回!东西先给你!” 说罢,他一扬手,麻布包裹便腾空而起,向李正华抛去。 望着在半空中划过的包裹,东哥等大惊失色,同时又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高杰真的以为能以假乱真,蒙骗过李正华这个老狐狸吗?!以李正华的身手,加上紧靠在他身旁可怕的魏七,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把握能够瞬间越过百步距离,在李正华察觉圣物有假之前,将申九玲安然救出。他们心里同时泛出一个无法遏制的疑问:“小杰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同样是望着抛来的包裹,李正华心中大定,同时又涌出一阵狂喜。因为他基本可以断定,这包裹里绝对装着闻香教真正的圣物,要不,高杰怎敢以此来赌上申九玲的性命呢?!看来,这次的冒险,终于得到了回报,即便是伤了一条臂膀,也是值得的!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暗招 之前和林红萌之间以物换人的交易,大家都相信,高杰的确有很大把握保证申九玲的安全,因为林红萌要的东西,乃是白莲教圣物,而东西的确就在高杰身上。 而现在,绑匪换做李正华,情况就变得十分复杂了。白莲教圣物虽然比闻香教的圣物珍贵百倍,但却并非李正华所需。 一个口干得要死的人,即便你准备了一只极品鲍鱼,也比不上一杯凉白开来的实在。 很明显,高杰这赌博式的交易,后果只能有一种,那就是李正华恼羞成怒,致使事态剧烈恶化。 东哥等都绷紧了神经,个个眉头紧皱,他们绝不相信高杰会预想不到可怕的后果,所以愈发忐忑、愈发充满疑虑。 现场唯有李正华一人不知内情,眼见包裹到了眼前,唾手可得,任何人都不可能再阻止他拿到圣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喜,心神大定,正准备伸手去接,突然想到左臂重伤,只剩下右臂完好,便下意识地将申九玲推给了身旁的魏七,长剑挺直,运巧力挑向落下的包裹。 黑隼功法讲究的是将速度提升至极致,李正华的出剑快似流星划空,轻轻巧巧便将包裹成功接住。 眼见包裹到手,感觉到了剑身上陡增的重量,李正华脸上的笑意愈发惬意,正待收剑之时,突然之间,另一种奇怪而又陌生的感觉不期而至。 他缓缓低下苍老的头颅,脸上的笑意变得扭曲起来,因为他竟然看到,在自己的腹间出现了一小截带血的刀身。他迷茫了短短的一瞬,因为他想不明白,凭自己的眼力和武功,怎么可能有兵器毫无征兆、无声无息便插进了自己的身体;更加不敢相信,在场的人中谁能有此能力! 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在生死中摸爬滚,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但是,当下这截刀身带给他的却是完全陌生的感觉,就像枯叶终于凋零、深井完全枯竭,就连本来明亮得有些晃眼的冬阳都变得晦暗不明起来。随着一阵剧痛从小腹开始,顺着肌肉、血液和神经,迅疾无比地泛滥至全身,随着几十年深厚无比的功力和气力缓缓地,却又像是无比迅速地在身体中流逝,李正华终于明悟了,这种陌生的感觉叫死意,是死亡的意境。 他甚至意识到,这个结局已经无法反转,毫无机会,他真的要死了。 气力犹如潮水退却,双脚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李正华缓缓软倒在黄土上。幸亏有那棵老迈的枯树,李正华没有完全倒下,而是侧靠树身,坐在了地上。在屁股着地的刹那,他感觉到有东西从身体里迅速抽离。 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终于想明白了:这致命一击,并非来自高杰等,而是来自于身后;那截刀身是断刀的刀身,所以才会在穿体而出后,只露出了短短一小截;而断刀是魏七的刀! 眼神迷离,他望向面无表情、纹丝不动的魏七,想要说些什么,但腹脏破裂,肝胆俱损,腹背的刀口已经无法满足体力鲜血的狂涌,话犹未出,一大口腥味浓郁的血液便从口中喷了出来,溅在他的衣服上、嘴角边、尘土间。 这一幕,离奇、突兀,围成一圈的东哥等人震惊当场、瞠目结舌,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有一人,处变不惊,就像出手的魏七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迈着稳稳的步子,走到李正华身前,弯腰拾起了掉落在地的包裹,伸手掸去包裹上的尘土,然后塞回了衣襟里。 而这个人,正是高杰。 当高杰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后,东哥等才相继从惊诧莫名中回过神来。 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高杰早有准备,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就是说,这魏七竟然是高杰安排的暗招。 在离京前,在骆思恭的安排下,高杰单独去见了徐鸿儒一面,把要去石佛口对付王好贤的事情进行了说明。 他本来的计划是,先在半路上找机会处决侯王和魏七这两个叛徒内奸,然后再想办法获得王好贤是幕后黑手的证据,利用锦衣卫和官府的力量铲除王好贤一系的力量,最后在借助师父净空师太、西大乘教归圆大师以及弘阳教张光临的支持,祭出白莲圣剑,号令群雄,重振白莲圣教,完成徐神医的夙愿。 徐鸿儒本来碍于师父王森,一直以来不忍心和王好贤反目,但经过此劫,牺牲了无数无辜教徒之后,他终于幡然醒悟过来,下定了决心。 于是,高杰从他的口中,获知了一些完全意想不到的内情和隐秘。 首先是闻香教圣物没有失踪,而是秘密藏于大王庄王好礼之处;其次是二公子王好义隐伏于菩提寺中,卧薪尝胆,等待时机;最后,便是魏七并未叛变,所作所为皆是因为奉了徐鸿儒的密令。 前面两个秘密,高杰虽然意外,但并不震惊。 因为据高杰所知,王森生前和徐鸿儒一样,是致力于重振白莲教的,他深知三子王好贤心机深沉,野心极大,并非可以将教统相托之人,在入狱后便认定了要让侠肝义胆、光明磊落的二子王好义在自己过世后继承教主之位,与大弟子徐鸿儒一道继续壮大闻香教势力,以求在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统一其他各个分支教派,光复白莲圣教。所以,王好贤虽然玩弄手段,在王森死于狱中之后,夺得了代教主之位,但他绝不可能从王森手中得到仙狐香尾的。 王森能在万历帝大肆打击白莲教的白色恐怖下,创建闻香教的偌大基业,绝对是个雄才伟略的人物,而闻香教圣物也必定会被他藏在王好贤无法找到的安全所在。唯一有可能知道的,唯有他最信任的大弟子徐鸿儒。 而王好义本就是个天资卓绝、心志不凡之辈,岂会因一时挫败便灰心丧气、失去斗志的人,他隐伏于菩提寺中,与世无争,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认命了,而是在卧薪尝胆,等待重新雄起的机会。 这点,不光高杰能想到,便是王好贤也很清楚。只是,他刚刚掌握教权不久,而王好义在教内威信很高,铲除这个隐患的时机未到,所以才会安排人手,时时刻刻在菩提寺外盯着王好义的动静,以求能拿住其谋反的把柄,从而光明正大、稳稳当当地将王好义处理掉。 以上两点隐秘,令高杰多了两个对付王好贤的手段,喜悦实是大于意外。 而最后一个内情却着实让高杰震惊了! 魏七竟然是在徐鸿儒的指示下,演了一出谍中谍的谍战剧! 在多次求援,王好贤依旧缩在教都石佛口拒不驰援的情况下,徐鸿儒早已明白自己中了这家伙的奸计。王好贤要对付自己,徐鸿儒并不意外,甚至连愤恨都不多,因为他深知,自从选择了支持二公子王好义,便表示自己成为了王好贤的敌人。他虽然不忍心对师父的亲生儿子动手,并不代表王好贤会心慈手软。可是,他不能容忍的是,为了对付自己,王好贤竟然不惜牺牲和出卖数万教众,不惜让自己麾下无数兄弟的鲜血染红山东大地。王好贤的所作所为,触及了徐鸿儒的底限,终于令其生出了绝地反击之心。 魏七表面上是个冷漠寡情之人,可实际上却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自从多年前,徐鸿儒凭着高超的医术,将他从濒死的边缘救回来之后,魏七便成为了徐鸿儒的影子,甚至可以说是以父事之,只是在外人看来,他依旧冰冷无情罢了。别说是侯王,便是王好贤,甚至是大明皇帝亲临,也绝不可能令其背叛。 是时,山东义军已陷入了朝廷大军的围剿之中,孤立无援,徐鸿儒深知败局已定,不愿再厮杀下去,不愿再牺牲更多的教众,正好魏七向他禀告了侯王意图策反他的阴谋,徐鸿儒当机立断,强令魏七假装归附王好贤,与侯王一起绑上自己,献城投降,以一己之身,换得万千教徒免遭杀戮。 魏七是个极能隐忍的人,当侯王残忍卸下徐鸿儒左臂之时,他悲恸之下,仍旧牢记恩主的严令,隐忍不发,终于成功博得了侯王的绝对信任,更被王好贤在事后封为了北方会主,让自己成为了牢牢钉在王好贤阵营中的一枚暗棋。 得知徐鸿儒如此悲悯天下,大义凛然,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保全万千无辜教众的性命,高杰禁不住感动落泪,对这位济世神医更生敬佩之情。 同时,他也暗道一声侥幸,此前在魏良卿的农庄见到魏七之时,他是真正动了杀机的,幸好于弘志死里逃生,突然出现,让他分了心,思考如何去保全于弘志的问题去了,暂时压制了击杀魏七的念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今日申九玲被抓为人质,高杰便觉问题严重,心中没底,便突然想到了魏七。 他没有通知田尔耕等人,是因为此事涉及到白莲教圣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泄露这等重大机密。 于是,他让东哥等四人先行前去探明土地庙周边地形,自己则偷偷去联络了魏七,让其隐伏于旁,作为一支奇兵,见机行事,相机而动。 这就是他最后的暗招。 谁知,局势变化莫测,跌宕起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而魏七,竟真的成为了扭转局面的关键。 如果不是李正华觊觎闻香教圣物,趟了这趟浑水,高杰等面对的依旧是林红萌一伙人的话,即便有魏七隐伏于侧,能否取得这般理想的效果犹未可知。 想到这,高杰不由得暗道一声侥幸,抬眼望着依旧散发着阴寒之气的魏七,微微一笑道:“魏大哥,果然好手段,今日幸亏有你!”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你叫张献忠? 从怀里掏出一条暗红色的布,魏七一边将断刀上的残余血迹擦拭干净,一边说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语气依旧冷漠,但众人隐隐察觉到他的嘴角似乎不经意地上扬了那么一瞬,虽然一闪即逝,但大家却禁不住产生了一丝错觉,好似看到千年冰川中拂进了一缕春风,有了一丝溶解的迹象。 对于魏七,众人皆不了解,印象中他就是个浑身散发着阴寒之气、沈默寡言的怪人,让人难以接近。加之之前的一些假象,导致他和侯王一样,在众人心目中成为薄情寡义、奸诈小人的代名词。 如今得知其忍辱负重的真相之后,顿时观感大为改变,冷漠成为了坚忍的表像、肃杀亦变成了果敢的体现。 于弘志当先大步走到魏七面前,盯着他上下看了半天,方才伸出手掌拍向他的肩膀,嗡声道:“你是条汉子,我看错你了!” 魏七目光凝了凝,肩膀微侧,于弘志的大手便落了空。他自幼修炼的便是断刀之法,讲究杀伐果断、冷血忘情,实在不习惯与陌生人亲近,于弘志大大咧咧表示歉意的举动他可以心领,但绝对做不到毫无芥蒂地接受。 于弘志本就是个实诚大度之人,魏七避让的动作并未令其羞恼,他只是收回右手,挠了挠脑袋,尴尬地笑了笑。 魏七重新垂下眼皮,用那块不知用了多久、不知擦拭了多少鲜血的旧布仔仔细细将断刀缠绕包裹,然后塞进了大袍之中,抬眼看了看犹自挠着脑袋的于弘志,突兀地道:“徐大哥说,你也是条好汉!” 于弘志闻言,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魏七皱了皱眉,好似不太适应于弘志的高亢笑声,随即转头对高杰道:“那个人,要解决掉吗?” 早早的,魏七便从徐鸿儒口中得知了高杰白莲教少教主的身份,此刻自然以高杰为首。 高杰微微一愣,才明白魏七口中之人说的是谁,微微转首,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空地。 在那里,此刻还傻呆呆地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他是林红萌带来组成弘阳刀阵的十个手下中唯一的幸存者,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弘阳刀阵乃是林红萌独创,组成刀阵的人员也都是由她在弘阳教中亲自挑选的。这些刀阵成员单打独斗能力不一定出类拔萃,但个个都是极为严谨、果敢,且善于团队合作的人才。 由于人才难寻,加之刀阵成员之间需要超高的默契方才能发挥出弘阳刀阵恐怖的威力,以至于训练难度不是一般的高,非短期内可以完成的。因此在弘阳教中,如今能够成功达标的弘阳刀阵仅有不到十组。这次为了夺取白莲教圣物,林红萌一次性就带出来两组,可见是下了大决心的。 数年来,弘阳刀阵所向披靡,几乎无往不利,从未遭到过什么重大的损失。而就在今日,先是被李正华的黑隼翎击杀四人,再遭魏七从后悍然袭击,另一个五人组弘阳刀阵成员尽皆陨落,十人中只有一人幸免遇难,这般惨重打击足以令人崩溃。 此刻,剩下的这个人就像零落在寒风秋雨中的一只鸡崽,又像是砧板上待宰的危鱼,瑟瑟发抖,无所适从。 虽说能成为弘阳刀阵成员之一,他的心理素质极为过硬,但因其年纪小,在短短时间经此大变,早已失去斗志。 特别是在最后关头,林红萌选择带走重伤的张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消失无踪,任其自生自灭,对其内心造成了严重的创伤,以至于后面所发生的事情他都视同未见,脑袋里一团浆糊,一直傻愣愣地呆立原地。 他的躯体不停地抖动着,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对弘阳教深深的失望,还有对林红萌的深深的恨意。 直到今日,他方才明悟,好不容易混上了弘阳刀阵一员,自以为前途无量,其实在林红萌等教中大人物眼里,自己不过就是个蝼蚁,是可以轻易舍弃的棋子罢了。而自己曾虔诚崇信的弘阳教,以及其宣扬的大爱、平等,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见眼前这个蒙面人适才没有乘乱逃离,高杰甚觉诧异,他当然不清楚这个家伙的心路历程,忍不住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道:“你怎么还不离开?” 黑衣蒙面人闻言,这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待看到近在眼前的高杰,顿时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声音颤抖地道:“你,你意欲何为?” 高杰听到他声音很是稚嫩,更加好奇,温言道:“别紧张,我刚才只是问你,为什么不离去?” 那人露在黑布外面的双眼眨巴了几下道:“离去?!你等会好心放我离去?!” 高杰摊摊手道:“何须我等放你离去?!适才乘乱,你说不定可以安然离去啊!” 那人道:“适才巨变骤起,俺一时乱了方寸,却忘记了逃命要紧!如今你等虎视眈眈,环视一旁,俺武功低微,怕是难逃一死了!” 高杰见此人说起话来咬文嚼字,某些用词虽有些不妥,但似乎是读过书的样子,愈发觉得有趣,便笑道:“那也说不定!” 那人眼睛一亮,立刻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小人家有八十老母需要赡养,请少侠打发慈悲,饶俺性命!” 高杰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道:“慢着,我且问你,你贵庚啊?” 那人抬头答道:“贵庚不敢,俺今年一十有七!” 高杰道:“你还知道贵庚不敢啊,一十七岁怎么会有八十老母呢?!” 那人听罢,呆了呆,赶紧又磕起头,连声道:“小人自幼读了些杂书,顺口便说了出来,绝非有意欺瞒少侠,请饶了小人吧!” 高杰道:“我等本非嗜杀之人,饶你不难,只是。。。!” 高杰话音未落,那人立刻停止了磕头,哧溜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昂首挺胸,怒气冲冲地道:“原来你小子是在戏弄俺!告诉你,俺虽年少,亦是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汉子,要杀要刮,敬请随便,想要羞辱于俺,却是不行!” 高杰没想到这家伙的前后变化如此之大,一时竟有些呆了。 东哥等在一旁看得有趣,禁不住都笑了起来。 申九玲此刻已经被惠静解开了穴道,血脉恢复,身体渐渐可以活动了。她想起今日的遭遇,羞愤难当,待听到那蒙面人的话,顿时娇声喝道:“小贼,如此就让本姑娘取了你的性命吧!” 说罢,俯身拾起李正华掉落在地上的长剑,她便要向蒙面人扑去。 高杰皱皱眉,侧身拦住申九玲道:“此人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又并非主谋,你有何必要下杀手呢?!” 姬龙峰此刻也赶紧拉住申九玲道:“是啊,九儿姑娘,你穴道刚刚解开,应该先活活血脉,恢复恢复精神体力才是!” 申九玲转头看见姬龙峰那颗大脑袋,心里更加难受,不耐烦地扬起胳膊,甩开他的手道:“我没事,不用你管!” 姬龙峰讪讪赔笑,也不介意。 高杰看不下去,正待出声,就见魏七迈步上前,来到那个蒙面人身前,冷冷道:“取下你的面巾!” 蒙面人目光和魏七一对视,便觉浑身冰冷,如遭电击,使劲打了个哆嗦,适才的英雄气概不知哪去了,乖乖地将蒙面黑布取了下来。 众人一看,此人果然是个稚气未消的少年,但相貌奇特,身材颀长,面色金黄,年纪虽小,下颌却已长出了柔软稀疏的络腮短须。 看清楚此人长相后,魏七身上突然暴起一股嗜血的煞气,那少年只觉浑身血液都好似被凝结住了一般,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断刀门的断刀术,讲究以血铸刀魂,刀势之中充满了一往无前、不死不休的气魄。对阵之时,气势一起,便会夺人心魄,令敌人和对手胆寒心怯。 那少年修为有限,心志虽强,却又哪能抵挡得住这等威压,顿时便萎顿在地。 高杰也感觉到了魏七的杀意,连忙制止道:“魏大哥,手下留情!” 魏七闻言,并未答话,而是死死盯着那少年,阴森森地道:“你的样貌,我已记住!” 说罢,他身上散发出的骇人煞气骤然一敛,便如潮起潮落,瞬间消散。 那跪倒在地的少年恍惚间,觉得那煞气好似从未出现过。 高杰从魏七短短的一句话中,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魏七身份特殊,对于此次闻香教之行关系重大,实不宜现在暴露,按他的本意,是要将这个少年灭口的。但高杰既然生了饶其性命的念头,魏七也不便违抗,于是就以断刀术之煞气对那个少年加以震慑威胁,令其不敢对外胡言乱语。 高杰生在和平年代,珍视生命,即便如今来到了人命如草芥般的古代乱世,依旧无法成为一个妄杀之人。虽然知道放走这个少年也许会带来严重后果,但他依然无法说服自己仅凭不可预知的危险便夺走其宝贵的生命。 感激地对魏七点点头,高杰深深呼吸了几下,随即对那少年道:“魏大哥是何等高手,想来你已清楚,他若想要取你性命,即便你躲去海角天涯,虽远必诛!所以,今日所见所闻,你离开之后绝不可与外人道也,否则。。。” 那少年听罢,哪还不知高杰是要饶了他的性命,顿时又放肆磕起头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小人起誓,如若对人妄语,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高杰知道古人对起誓十分重视,稍稍心安,便示意那少年起来。看着他蜡黄得有些发亮的脸庞,高杰不知是怎么想的,忍不住道:“听你的口音,像是陕西人,你家是哪的?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捡了一条命,好不容易放下心来,一门心思只想赶紧逃之夭夭,谁知高杰突然又跟他拉起家常来了,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他改了主意,怯生生地回答道:“俺家是陕西定边柳树涧堡的,俺小名阿黄,大名张献忠。” 高杰笑道:“果然是陕西的,俺俩还是老乡呢!”刚说到这,他貌似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惊呼道:“什么?!你说你叫张献忠?!”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善后 高杰的惊呼不但引起了众人的瞩目,更让本就不安的张献忠惊慌失措起来。 他实在弄不明白,自己的名号怎么会令高杰起了这么大的反应。难道。。。他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脑袋瓜子里一阵胡思乱想,暗想莫非年幼时曾狠狠踹过人家的屁股,抑或掏过他家的鸡窝,因此开罪过高杰,如今因为时间太久自己记不得了,而人家始终不能释怀?! 小心翼翼地瞟了高杰一眼,张献忠心中忐忑,没由来地一阵懊悔不已。本来他看高杰跟他唠家常,和颜悦色、平易近人,觉得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是个很亲切的人,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忘记了对方掌握着自己的生死,更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待宰的羔羊。早知如此,在报名号的时候报个阿黄的小名便罢了,何苦要掉书袋,将大名奉上,徒惹事端呢?! 想到这里,张献忠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脸色愈发变得蜡黄起来,就像深秋凋落的枯败树叶,一脸苦相,阴沉沉地毫无生气。 高杰哪想到自己无意识的一声惊呼引起了张献忠如此大的反应,依旧沉浸在震惊无比的情绪之中。 考古专业出生的他,自然对明末枭雄之一的张献忠耳闻能详! 在崇祯死后,中华大地曾同时出现过四皇并存的奇景。其一是大清开国皇帝皇太极,其二是南明皇帝朱由崧,其三是大顺皇帝李自成,最后一个便是大西国皇帝张献忠。 张献忠算是和李自成一样的农民起义军领袖,从籍籍无名到独霸一方,成为能与李自成分庭抗礼的一代枭雄,绝对是个超级大人物。 高杰依稀记得,张献忠年纪与李自成相仿,今年估计也就十七岁左右,家乡正是陕西人柳树涧的,且古籍有记载,其“长身虎颔,面色金黄”,所有特征都和眼前这个少年非常 吻合,想来是不会有错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家乡到处寻找李自成未果,今儿却无意中遇上了张献忠,真是造化弄人。 正想得发呆,就觉肩膀被人狠狠拍了一下,高杰醒觉,回头望去,就见于弘志虎目圆睁,看着他嗡声问道:“小杰,你怎么了?!莫非这个小子以前和你有仇吗?!要不要俺去将他一棍解决了?!” 没等高杰回答,那边的张献忠见于弘志一脸凶相,手中铁棍碗口粗细,早吓得身形一晃,脚下发软,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小人自幼随父熟读圣贤书,从未做过欺凌乡亲、危害百姓之勾当,即便是无意中开罪过这位少侠,那也定是无意为之,请各位大侠饶命啊!” 高杰见状,赶紧将惊魂未定的张献忠拉了起来,苦笑着道:“张大哥,你误会了!适才听到你的大名,让我想起了家乡的一个玩伴,感概激动之余,不由得发出惊呼之声,却不想惊吓到张大哥了,罪过,罪过!” 听罢高杰的解释,张献忠心情复杂莫名,要不是如今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真恨不得立刻踹高杰几脚。暗想你小子想起故人,也不必弄出偌大动静不是,一惊一乍的,吓得俺差点尿了裤子,再这么折腾下去,势必被这小子整出个失心疯来不可。 心中有气又恨,嘴上却不敢有半点表现,张献忠赔笑道:“原来如此,小人的贱名能让少侠想起故友,实是荣幸之至,又岂敢有半点怪罪之意!如若别无他事,能否荣小人就此告退,以免耽搁了各位行侠仗义的大事!” 高杰虽想和这个日后的大BOSS好生聊聊,但眼前面临的局面和要处理的事情颇多,的确不是聊天的时候,便依依不舍地道:“那张大哥,你此去还回弘阳教吗?” 张献忠闻言,脸色立刻一肃,义正词严地道:“之前小人只是受到蒙蔽,稀里糊涂加入了弘阳教,如今方会落得几乎丧命的下场,此去岂会再回那个邪教?!小人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回陕西老家种地务农去!” 说实话,张献忠因为林红萌之前抛弃自己的举动的确已经绝了再回弘阳教的念头,更何况林红萌等的行径,明显是与高杰为敌的,即便他有回去的想法,当着高杰的面又岂敢透露半点,所以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 高杰对他回不回弘阳教倒没啥想法,只是骤见一代名人,禁不住想要多了解了解他之后的打算罢了。闻言之后,他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江湖之中凶险重重,远离是非之地也是明智之举。不过如今回乡务农亦不容易,张大哥身怀一身好武艺,不如从军,或可有所成就!” 张献忠躬身抱拳道:“多谢少侠提点,那小人回去便依少侠之言,从军报国!” 高杰笑道:“张大哥若真有从军之念,回乡后可去米脂县城找驻军百户将军陈大可,就说你是我高杰的朋友便可。” 张献忠此刻一门心思想着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婆婆妈妈的高杰着实郁闷不已,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唯唯诺诺,尽皆应下。 高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几颗黑乎乎的药丸,递给张献忠道:“我观张大哥的面色蜡黄,身体只怕有些不太好,这里有我炼制的几颗药丸,可帮张大哥调理调理身体。” 张献忠微愕片刻,立即恭恭敬敬伸出双手,接过药丸,感激得声音微颤道:“少侠慈悲心怀,大恩大德,小人感激涕零,只待日后再图相报!” 说罢,他又冲着王睿等人毕恭毕敬抱拳行礼,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张献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郊外长草之中,高杰又高声喊道:“张大哥,那药丸十天服一粒,切记!” 隐隐间,张献忠身形微微一怔,却并未回头,径直消失无踪了。 王睿走到高杰面前,上上下下好生打量了他半晌,方才出言道:“小杰,你有古怪!” 高杰挠挠后脑道:“二哥此言怎讲?” 王睿道:“对一个弘阳教的小喽罗如此上心,你说古怪不古怪?!” 高杰茫然四顾,见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王睿的话,顿时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明说,只得故作高深道:“其实,我如此看重这个张献忠,是因为从面相看,我感觉他日后必然 前途无量!” 众人听罢,尽皆翻起来白眼。 申九玲更是冷哼道:“你当自己是测字算命的半仙吗?神神叨叨的,不知所云!要不是你拦着,我早将他一剑斩了,看他还有什么无量前途!” 高杰瞪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倒是来劲了,要斩这个杀那个的,适才被人家绑得跟个肉粽子似的,怎么没见你这么有胆气?!何况,人家虽然绑了你,却也没太过为难你,你又何苦要人性命呢?” “你!”申九玲被高杰怼得羞怒无比,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姬龙峰赶紧赔笑轻声安慰,谁知却被申九玲迁怒上了,又是一阵数落。 东哥妙目在高杰脸上扫了一道,皱眉道:“小杰,姐姐适才对那个张献忠细细观察,觉得此人人小鬼大,心计深沉,是个善变而狠辣之人,不值得信耐!和他相交,你可要谨慎些才是!” 于弘志也道:“俺也觉得此人不咋地,就像戏文里演的那个三国里的魏延,脑后有反骨,不可靠!” 高杰微微点头道:“行,你们的话我都记住了,再遇上他一定会小心!” 其实高杰并没有要与张献忠结交之意,只不过既然知道此子日后会成为一代枭雄,想来先结个善缘应该并无坏处。 “既然那个小子你不让杀,那这个老头居心叵测,心狠手辣,总算该死了吧!”申九玲怒气无处发泄,瞥见奄奄一息躺在枯树下的黑隼李正华,便拎着长剑,向他走去。 高杰身形一闪,挡在申九玲面前,双手张开道:“这位李老前辈虽然为了荣华富贵,失了道义,做出诸多不义之事,但他毕竟是前辈高人,如今又伤重不治,命不久矣,便让他保留最后一点尊严,随他去吧!” 李正华遭魏七从背后暗算,断刀贯腰破腹,气海遭到重创,一身盖世武功尽去,加之大量失血,如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已丧失,软软瘫在枯树下,真的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落魄老乞丐。 三鹰门一代绝顶高手,耽于富贵荣华,晚节不保,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令在场众人唏嘘不已。 申九玲被林红萌蒙骗,被擒为质,素来高傲的她又如何能接受?!适才想杀了张献忠泄愤,被高杰拦阻,如今要给濒死的李正华补上一剑仍不能如愿,顿时气上加气,柳眉倒竖,秀目瞪得溜圆,娇叱道:“高杰,你别蹬鼻子上脸,今天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老家伙!” 高杰也瞪圆了眼睛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师父在临行前交代过,让你听我的,可就是因为你任性而为,才遭致今日的祸端,若不是大家齐心合力,加之运气好,你早就命丧于此了,难道此刻你还要妄为吗?!” 惠静小尼姑上前,拉住申九玲的手道:“九儿,小杰说的不错。妄开杀戒总是不好的,这个老头已经遭到了报应,你又何苦要多此一举,平添罪孽呢?” 这一路上,惠静对申九玲照顾有加,两人年龄相近,关系最好。申九玲没想到这次连惠静都站在高杰一边,愤愤之下,将手中长剑远远抛开,转身负气而行,向荒郊野外跑去。 惠静正待要追,东哥一把拉住她,然后对姬龙峰道:“大头,还不赶紧跟上去!记住,把握机会,同时将九儿安全带回,我们在城里等你们!” 姬龙峰顿时醒悟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然后便迅速追申九玲去了。 高杰转过身,低头看着李正华,眉头紧皱,神情颇为复杂,半晌后方才道:“李老前辈,其实在你抓住九儿为质时,我对你也很是愤恨,甚至也像九儿适才那样想要手刃于你。但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看见你如今的模样,我没有了半分恨意,剩下的只是怜悯!” 犹豫片刻,他从怀里又摸出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灰色药丸,说道:“你气海被损,想来一定疼痛莫名吧!我实在不想见到你在死前受这么大的罪,这里有一粒止疼丸,你服下吧!”说罢,便将药丸送到了李正华的嘴边。 李正华虽然老迈,但功力深厚,虽然受到致命重创,但生命力却非常人所能比,一时间又死不了,也舍不得死,伤口的剧痛让他脸上器官皱成一团,浑身冷汗直流,却有种死不如死的感觉。见高杰递过来止疼丸,他根本没有怀疑是真是假,毫不犹豫便张口吞了下去。 果然,药丸落肚不久,一阵强烈的酥麻感便逐渐代替了剧痛,李正华终于恢复了些神智和气力。 高杰见药丸生效,方才道:“李老前辈,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永别了!” 说罢,他便招呼众人准备离去。 李正华望着高杰的背影,挣扎着嘶声道:“高杰少侠,老夫想厚颜拜托你一件事!” 高杰转身问道:“你说!” 李正华眼神复杂,有气无力地道:“少侠若有机缘再见到大公子,就说俺李正华对不起他,更加愧对先教主!” 高杰晒笑一声,喃喃道:“此刻道歉,还有意义吗?!”随即又大声道:“好!如果大公子还没被王好贤害死,我定会将你的忏悔带到!” 说罢,他便跟上其他人,离开了这里。 寒风呼啸,衰草起伏,黄土地上的砂石被风拂起,打在惨白衰败的脸上,李正华丝毫没有感到疼痛,此刻在他心里满满都是绝望和悔恨。 因为药丸的作用,疼痛消减了大半,他的思维清晰了不少,也更加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躯体里此前强大无比的生命力正急剧地流逝、消弭。虚弱地张开眼,看了看四周荒凉无比的荒野,一种凄凉无助感油然而生,他不愿曝尸荒野,不愿死无葬身之地,于是,他勉力从怀中掏出一只闻香教的传信烟火,发射升空。 不久,他依稀感觉到有人来了。 再次睁开眼,来人映入了他的瞳孔,同时,他脸上的欣慰消失了,变成了自嘲和绝望。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不该出现的死局 因为来人,并非他发信号招来的闻香教教徒,而是个美貌的姑娘。 这位姑娘身着鹅黄色紧身劲装,身材高挑,瑶鼻星目,甚是美貌,长长的黑发在脑后扎着一个摇摆的马尾,显得甚为活泼可爱。只是,在李正华眼中,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却如同恶魔,她随身带来的,是恐惧和绝望。 因为她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负气离去的申九玲。 要说李正华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一定就是这位申九玲了。 申九玲被林红萌一伙擒获,当作人质,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随后又被李正华抢了过去,短短时间便做了两次绑匪手中的筹码,这对争强好胜、高傲自负的申九玲来讲,绝对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所以申九玲脱困后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手刃给她带来屈辱的罪魁祸首。 林红萌跑了,那么自然轮到了奄奄一息的李正华。 适才申九玲跑开,只是和高杰赌气而已。谁知在荒郊野外跑了不久,冷风一吹,怒气渐消,突然发现她完全不知身在何处,更找不到所住的地方。加上旷野中甚为荒凉、冷清,显得有点阴森恐怖,她毕竟是个小姑娘,便下意识地又打道回转土地庙。 她不知道高杰等已经离开,更不记得在城里的住处,只好先回土地庙。 适才离开时,正在气头上,哪里记得准确位置,她只是凭感觉分辨了一下回去的方向,又是一通狂奔。还算她运气不错,七弯八拐之后,竟真的回到了土地庙。 而此刻那座破败的庙前空地上早已没了高杰等的身影,唯一留下的,便只有一边靠着枯树苟延残喘,一边等待闻香教救援的李正华。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申九玲再次见到李正华,更是恨上加恨,杀意顿起,哪还顾得上高杰等一行人的行踪,秀目圆睁,踏着恶狠狠的脚步,向李正华走去。 因为身上没有武器,在路过一个被李正华击杀的一个弘阳刀阵成员尸体旁时,她顺手从那人胸口拔出了一支黑隼翎。 李正华功力深厚,击发的黑隼翎威力无比,整支几乎都没入了那人的胸口,只留下一点点尾翼。尾翼上带有倒刺,根根都勾在肌肉和骨骼上,很难取出。但申九玲岂是常人,奋力一拔之下,黑隼翎便从那人的尸身上脱体而出,连带着还带出了一大块血肉,整个过程看起来甚是血腥、狠辣。 但申九玲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所有的注意力此刻都在李正华的身上,握着血淋淋的黑隼翎,连看都没看那个胸口出现一个大窟窿的尸体,几个快步便来到了枯树之前。 李正华是将死之人,如今的遗愿并非奢望有神医能起死回生,而仅仅是不想曝尸荒野,所以他一直苦苦坚持着,等待闻香教教徒收到求救信号会前来为其收尸,好好下葬。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临终前等来的最后一个人竟然会是申九玲这个女煞星。自嘲般苦笑了一下,他顿时陷入了极度的绝望之中。 望着步步逼近的申九玲,他目光复杂,隐隐带着一丝希冀,虚弱地出声问道:“这位姑娘,即便你不出手,我也必死无疑,何必要脏了你的手呢?!求求你,就让我安安静静自行死去吧!” 申九玲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长这么大,除了恩师之外,我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狼狈不堪,被你们当作一件可以用来交换的货物,当作一个随意操控生死的傀儡,这简直比凌迟还要令我难受!在我心目中,你,还有那个林红萌,都罪不可赦!所以,我一定要亲手送你上路,才能洗刷你们带给我的屈辱!” “颜面就那么重要吗?你如此执迷,便如同我之前执迷于富贵权势一般,想想还真是无聊而可笑!”李正华叹了口气,摇头道:“老夫已是必死之人,不想再作孽,你又何苦要逼我?!”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细若蚊吟,申九玲没有听清,也根本没兴趣听,一双秀目带着强烈的杀意,紧盯着李正华那对昏黄浑浊的眼睛,右手蓄力,攥紧了黑隼翎,娇喝一声,便向李正华的脖颈刺去。 只是,她一门心思要手刃仇敌,竟没想到濒死之人也许才是最可怕的。 李正华被魏七断刀贯穿腰腹,破了气海,丹田真气散于全身经脉之中,再也无法凝聚,只能渐渐消弭枯竭,便如他的生命一般。 但李正华身为三鹰门百年来资质最高的修炼天才,独得派中最强武学黑隼功法,绝非浪得虚名。据说,不管是鹰、雕,还是速度最快的隼,在临死前都会发出此生最强的厉唳声,作为此生的绝唱。三鹰门的前辈高人,在悟出蓝鹰爪、白雕钩和黑隼翎三门绝学之时,除了模仿三种鹰鹫的飞行、扑食创出绝妙招式和内功心法之外,还从鹰鹫临死前的惊天一唳中参悟出了搏命的绝招。 而黑隼功法的搏命绝招“黑隼悲唳”,则是其中最神奇也最厉害的一招。 李正华眼见申九玲已经铁了心要下杀手了,便再不存妄想,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发动了“黑隼悲唳”。 所谓搏命绝招,自然是在濒临绝境、走投无路时才用的武功。“黑隼悲唳”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在武功被废、死神降临时,耗费最后的生命力,用一种独特的运气之法,将游走于经脉中所有的散乱真气强行凝聚,然后爆发,给予敌人致命而出其不意的一击。 李正华如同鹰鹫般厉唳了一声,苍白枯败、满是皱纹的脸上忽然涌起了红潮,连浑浊的双眼也变得明亮起来,也见他怎么动作,一道黑光便从他垂在身旁的、被破烂衣袖遮挡住的右手中瞬发而出。 高杰等这些见过黑隼翎击发的人如果此刻在场,都不会对这道黑光感到陌生,因为李正华用“黑隼悲唳”凝聚所有真气,全都灌注在右手,发出的就是一支黑隼翎。 三鹰门的黑隼翎乃古代名匠打造,一共只有六支。此前李正华一举发出了五支,这已是他身上最后一支黑隼翎了。 但是,这支黑隼翎和之前的又并不完全相同。 看上去,那道黑光更加明亮耀眼!没错,一道本应黯淡的黑色的光,竟然在大白天明亮起来,甚至有些耀眼了! 而与此同时,由于黑光速度太快,以至于带出一道尖锐刺耳、听起来凄厉悲惨的啸音。 实际上,六支黑隼翎一模一样,并无半点差别。但这毕竟是李正华凝聚所有真气击发的一支黑隼翎,也是他生命里最后一支黑隼翎,端的是逢人杀人、遇佛灭佛,势不可挡。 李正华完全有信心,在申九玲杀死自己之前,这支黑隼翎必定会先要了她的小命。 三鹰门本就以速度见长,更何况这是黑隼功法最强的绝招,后发先至是必然的。 这支黑隼翎的运行轨迹是由下而上的,且事先隐于衣袖之中,加之两人距离较近,而申九玲一门心思专注于手刃李正华,根本没有察觉到危机降临。当然,即便她察觉到了,也来不及闪避。 这已是一个死局,对阵双方都必死的一局! 李正华并非故意留了这个后手,之前没有用此招对付魏七,是因为他自认心中有愧,不愿再错上加错;同时又想苟延残喘,留下最后的生命力,以保证能够发出信号等待闻香教教徒前来帮他收尸。 李正华此生从未用过这招,因为这“黑隼悲唳”虽然厉害无比,用起来的代价也是巨大的,必需耗损大量寿元和真气,真气可以再修炼回来,但寿元耗完可就得咯屁的,谁也不想早死不是?!也就是说,此招一出,李正华便会立刻油尽灯枯,死翘翘了。 当然,他对申九玲用了这招,纯粹是为了自保。他不敢想象,怒火中烧、恨意盈胸的申九玲会把他的尸体糟践成什么样子,甚至挫骨扬灰都说不准。 只有先杀掉这个执着的小姑娘,才能保证自己死后,尸体能够被闻香教徒发现并好好安葬。 所以他临死一击,并非是因为对申九玲有多怨恨,而是为了死后能体体面面地得到安葬。 也就是说,如果申九玲不是执意要报仇,她也就不会置己于死地。 眼见死神扬起了镰刀,麻木地准备收割申九玲的性命。一切都好似成为了定局,无法打破。 但是,这个局还是破了! 破局的自然不是深陷局中的申九玲,而是另有其人。 姬龙峰得到东哥的指点,立刻心领神会,在申九玲适才负气离开不久便赶紧追了下去。 只是,追了好半天,姬龙峰硬是没能追上。轻功本非他的强项,而归圆大师所授武功中,申九玲学得最好的便是“乘风步”,一种十分高明的轻功。 此消彼长,追的追,跑的跑,大家都使上了轻功飞奔,姬龙峰离申九玲的距离倒原来越远了。 幸好在去辽东的时候,姬龙峰从三哥王曦那里学来了追踪术,虽然还只是些皮毛,但因为申九玲并没有刻意隐匿行踪,这追踪术已经足够保证他一直吊在申九玲身后不远处,不会跟丢。 待到申九玲回转土地庙,准备动手击杀李正华时,姬龙峰已经赶到,只是专注的申九玲并未发现,而同样专注的李正华亦然。 见申九玲已经动手,姬龙峰虽觉不妥,但也来不及阻拦,便没有出言喝止,只是保持原来的速度,向枯树跃来。 但紧接着,姬龙峰就从李正华的变化中察觉不妙。他毕竟不是申九玲那样的江湖菜鸟,怎么说也算是经历了多场生死搏杀,经验和反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察觉不妙,姬龙峰头皮一麻,想都不想,本该在战斗中使用的“鸡腿”步便立刻施展出来,脚尖在黄土地上高频率地连点几下,前冲的速度爆升,瞬间便冲到了申九玲和李正华身边。 此刻,正是黑光闪亮、厉啸想起之时,姬龙峰没有丝毫 犹豫,乘着急冲的势头,合身将申九玲抱住,两人顿时扑到在地上。 一时间,枯树前,尘土飞扬。 申九玲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便稀里糊涂被扑到在地,本就气恼,加上她看到姬龙峰的大脑袋此刻正紧紧压在自己的胸前,顿时恼上加羞,恼羞成怒,惊叫一声将姬龙峰使劲推开,翻身便站了起来。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申九玲也不例外,自幼跟随师父学文习武的她一样会幻想,在将来会有个英俊神武的男子和她相遇、相知,最后相守一生。 所以,长相奇特的姬龙峰即便对她百依百顺、照拂得既殷勤又周到,却依旧入不了她的法眼。甚至于,每当看到姬龙峰对她谄媚般地傻笑时,她有想吐的冲动。 望着被自己推到一边,犹自躺在地上的姬龙峰,申九玲又气又恼,想到适才这个该死的丑八怪竟然用难看的大脑袋顶在自己的酥胸上,而且,双手还抱住了自己的大腿根,真是可恶至极。 越想越气,她忍不住使劲踹了姬龙峰一脚,带着哭腔娇喝道:“大头,你作死啊!” 被申九玲狠狠蹬了一脚,姬龙峰在地上直挺挺打了个滚,没有回答。 申九玲刚想骂:“你还装死。。。”没等说出来,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发现姬龙峰适才躺着的地上有血迹! 地面是干燥的黄土,一般情况下,血水落地即干,但此刻地上的血水却没有马上干涸。 因为,血实在有点多!而且,顺着痕迹,申九玲断定,这地上的血是来自姬龙峰身上。 望着犹自一动不动的姬龙峰,她突然之间心慌起来,大声惊呼道:“血,血!你、你、你怎么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该死的暗器 呼唤了几声,见姬龙峰依旧面朝黄土,趴着纹丝不动,申九玲顿时紧张起来。 一直以来,对姬龙峰的殷勤呵护,申九玲甚是嫌弃厌恶,只觉烦不胜烦,从未把这个长相古怪的家伙放在心上,更别说去关心问候了。 但毕竟大家在一起相处日久,不知不觉还是有了几分情谊,此刻见姬龙峰猛然间出了状况,申九玲第一次感到了不安。 再也顾不上李正华的死活,她犹豫着,缓缓蹲下身子,伸出手推了姬龙峰几下,见其仍然跟个死人一样趴在被血迹染红了的黄土地上,惊惧之下,心脏扑通急跳,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妨,也早忘记了对这个人的嫌弃,将手中的黑隼翎丢在一旁,双臂用力,终于将其翻过身来。 映入申九玲眼中的姬龙峰,大脑袋上沾了好些黄土和血迹,黄一块红一块,此刻愈发显得丑陋不堪。他双眼紧闭,脸上未沾污垢的地方,面皮惨白吓人,看山去真如同死人一般。所幸的是,他的胸部还在轻微起伏着,应该是活着。 而当申九玲目光落在他的腰侧时,忍不住失声惊叫。 因为那里明显有一个血窟窿,正汩汩不停的往外涌着鲜血。伤口虽然不大,但鲜血喷涌得却非常猛,显然不是普通的皮外伤。 申九玲搞不清楚姬龙峰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用什么武器击伤的,也没时间去想,脑袋一片空白,下意识地伸出颤抖的双手,按在姬龙峰的伤口上,想要堵住不停流出的鲜血。 当她的手按在伤口上,顿时感觉到刺痛感,好似伤口里 有什么针状物。诧异之下,拨开衣服的破洞,伸出手指往伤口内探了探,她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对姬龙峰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因为她摸到的,是那个物件尾翼上的针状物,对她而言,那东西很熟悉,正是刚刚丢在一旁的黑隼翎! 姬龙峰怎么可能被黑隼翎伤了?!是谁伤了他?! 惊疑之下,申九玲仍不住将目光转向了李正华。 “啊!” 李正华的异状令申九玲再次惊呼出声。 这个三鹰门的绝代高手,此刻已形貌全非,整个人就如同一具干尸,一具无血无肉、死去多年的干尸。 那身脏兮兮的乞丐服松松垮垮套在他的尸体上,随着寒风掠过,胡乱飘动,猎猎作响。他的脸上也血肉全无,只剩下一层皮,干瘪枯败,无力地垂在胸前。头上的白发飞飞扬扬,从干瘪的头皮上一缕缕飘散,所剩无几,竟然已禁不起寒风的吹拂。 眼前的异状让申九玲有种说不出,莫名的惊恐不安。短短时间内,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好象有一种未知的力量突然降临,无声无息地重伤了姬龙峰,同时将李正华变成了骷髅。 申九玲自幼长于保明寺,这是第一次除外历练,说白了就是只菜鸟,这般诡异的状况她哪里能够一下子想清楚,整个人完全都懵了。 不过,很快她又回过神来,因为姬龙峰伤口处的鲜血仍旧源源不断地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暖呼呼,滑腻腻的,顿时令她的注意力又转了回来。 “出门在外,无论遇到何种突发状况,皆须沉着镇定,切忌慌乱无措。要善于观察分析,善于相机而变,能做到这些,你此次的历练便当有所收获!”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申九玲突然间想起了在临行前夜,师父归圆大师的谆谆教诲,连忙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强行稳定住心神。 如今,这荒野中渺无人烟,除了她自己,活着的只剩下重伤不醒的姬龙峰,也就是说,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申九玲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但她毕竟是习武出身,又天资不凡,稍稍冷静下来,便想清楚一点:救人要紧! 按道理,一般的暗器打入人的体内,很少会出现这般血流如注,不知不休的状况。姬龙峰的现状,很明显是因为黑隼翎独特的构造和杀伤力所致。 意识到这些,申九玲咬咬牙,先是运转真气,护住右手,以免被黑隼翎的尾翼刺伤,然后忍住恶心,用大拇指和食指向伤口里挤进去,准备将黑隼翎拽出来。 此前弘阳教那个人尸体上的黑隼翎,扎得并不很深,留了一小截尾翼在体外,再加上那人已死,所以申九玲可以狠心大力将黑隼翎拔出来,即使带出一大块血肉。 可不知怎么的,伤了姬龙峰的这支黑隼翎,完全没入其体内,可见施射者用的劲道是多么巨大,这也让申九玲取出的难度顿时上升不少,更何况,姬龙峰只是伤重昏迷,并非死人,申九玲不可能不管不顾直接硬拔。 黑隼翎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稀罕暗器,除了材料特殊,打造技艺更是精巧之极,一旦入体,尾翼上的一蓬细针便如倒刺一般,死死勾在人的血肉之上,不但难以取出,同时还令伤口扩张难愈,血流不止,端的是毒辣而阴狠。 申九玲好不容易在伤口内的血肉中攥住了黑隼翎的尾翼主干,稍稍用力,准备慢慢向外拽。 这黑隼翎,射进去容易出来难,申九玲一拽之下,便感觉到了不小的阻力,想到那些针状尾翼正在姬龙峰血肉中撕扯、勾拉,她便忍不住心里发毛,手都有些无力。 “嗷!” 正揪心着,忽听一声大叫响起,吓得申九玲一屁股坐在地上,好不容易攥住黑隼翎的手也抽了回来。 就见适才还浑如死人般的姬龙峰呲牙裂嘴、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一手捂住腰间伤口,双眼无神地四下望了望,最后对申九玲道:“我没死?” 惊魂未定的申九玲用小手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心口,狠狠瞪了姬龙峰一眼,嗔怪道:“你是没死,差点把我吓死了!” 虽然受到了惊吓,但此刻的申九玲并未如往常般恼羞成怒,不知怎的,反倒是莫名地有些心喜。 姬龙峰闻言,花里胡哨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意道:“对。。。对不起,是我不。。。好!” “好”字刚刚说完,他的上身又直挺挺倒了下去。 申九玲心里一紧,赶紧上前。当看见姬龙峰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闭,并未昏死过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可别吓唬我!” 姬龙峰吃力地咧了咧嘴,难看地轻声笑道:“我没事,只是浑身无力,感觉气息混乱,无法聚气,死不了的,你别担心!” 申九玲半信半疑道:“真的吗?刚才我还怕你醒不过来了呢?” 姬龙峰皱皱眉道:“刚才,,,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恶鬼,爪子像铁钩,正使劲挖我腰间的肉吃,就把我疼醒了!” 申九玲闻言,苦笑不得,无辜地道:“那是我在取你伤口里的黑隼翎!” 姬龙峰虚弱地眨巴眨巴眼睛,这时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绷紧了身体,紧张地问道:“黑隼翎?!你。。。你伤到了吗?” 申九玲秀眉微皱,不解道:“我?!我为什么会伤到?” 姬龙峰闻言,顿时又放松下来,歇了会儿,重新攒了点力气,然后道:“你没伤到就好!那个。。。老鬼,临死还要暗箭伤人,还好我反应快,真是。。。太危险了!” “老鬼?!”申九玲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枯干如柴的李正华的尸身,惊疑道:“你是说,李正华适才用黑隼翎对我发出了濒死一击?” 姬龙峰眨巴了下眼睛当作认同,轻声道:“你当时。。。一心要杀他,而他出招又隐秘,你。。。没察觉到很正常!” 申九玲闻言,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气海穴被贯穿,早已真气涣散,死期不远,怎么可能会。。。” 姬龙峰咳嗽了几下,喘息道:“江湖之中,能人。。。辈出,奇功异术多了去了,也许。。。他就是其中一个吧!” 申九玲一边听着姬龙峰的话,一边看着干尸般的李正华,同时回忆着适才的情景,渐渐地,所有疑团好像都有了答案,最后,她总算理清了此前所发生的事情。 李正华一代高人,在临死前使出异术,凝聚最后之力发出濒死一击,用黑隼翎暗算要置他于死地的自己。而此刻,姬龙峰恰好赶到,拼命扑了上来,用身体挡住了必杀一击。 “他竟然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申九玲想到这,心中一阵震动,一时间竟痴了。 她虽然性格傲慢,甚至有些刁蛮,但从小长于寺庙纯净之地,思想单纯,实际上是个淳朴善良的女孩。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人真的能做出舍己救人的壮举,而就在今日,就在眼前,那个人突兀地出现了,而且,被救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甚至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姬龙峰的行为可以说是很傻的,可申九玲却被傻啦吧唧的举动给震撼到了。 这个大脑袋细身材的家伙,太令人意外了。 胡思乱想间,忽听姬龙峰轻轻*了一下,申九玲这才猛然清醒过来,看着他伤口依然不停流淌的鲜血,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怎么办,怎么办,黑隼翎不取出来,血是止不住的!可是,这东西正好扎在你腰间穴道内,太难取了,我担心你会承受不住。。。” 见申九玲慌乱间,言语失据,姬龙峰咬着牙,很是吃力地缓缓伸出手,握住她的手道:“你取吧,放心,我一定能挺得住!” 申九玲觉得自己视线突然间变得模糊起来,举起左手擦了擦眼睛,才发觉自己竟不争气地流起眼泪来,她哽咽着道:“好!我取!你记住,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说了要挺住,就一定要做到,不许骗人!” 姬龙峰哪见过申九玲这般小女孩的模样,一时间接受不了,忍不住咳嗽起来,身体抽动之下,又扯动了伤口,疼得他咳嗽之余还夹着痛哼。 申九玲见他咳得脑袋乱点,便当他答应了,于是定了定心神,手指再次从伤口处挤了进去,攥住了黑隼翎的主干,运气开始向外拽。 谁知她刚开始用点力,就见姬龙峰猛地又从地上坐了起来,哀嚎一声,脸上五官几乎都拧在了一起。 这反应申九玲刚才见过,也早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倒是没被吓得太狠,赶紧停下动作,正待问还要不要继续,就见姬龙峰紧接着又如之前一般无二地直挺挺躺倒,似乎是气力不足以支撑他坐着。 见姬龙峰上半身就这么硬生生摔倒下去,发出“嘭”地一声闷响,申九玲小巧的鼻子皱了皱,只觉得自己的背脊都隐隐生疼,连忙问道:“是不是很疼?” 姬龙峰没回答,只听见呼哧喘气之声,半晌方才出声道:“不是疼,是太TMD疼了!还是别拔了,再拔下去,那玩意没出来,我就先挂掉了!” 申九玲似懂非懂道:“你刚才说的我没听太懂,你不会是疼得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吧?” 姬龙峰暗道:“我说的,你当然听不明白!要不是老子刚才疼得要死,才不会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讲出高杰那小子的口头禅!” 轻轻晃了晃大脑袋,他有气无力地道:“我的意思是,我放弃了!” 申九玲神情顿时严肃起来,认真道:“不行,那样你只会流血流到干为止!” 姬龙峰哭丧着脸道:“可这该死的黑隼翎不但勾在我的肉里,还扯着筋呢!要是我能凝聚真气,倒还能硬抗一阵,可李正华那老鬼的濒死一击,太强悍,太霸道了,不但重伤了我的腰间大穴,还震散了我的真气,短时间内无法凝聚。此刻要取黑隼翎,还不如杀了我!”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姬龙峰又委屈又焦急,忍不住再次大声咳嗽起来。 申九玲伸出左手,一面在他胸口上平拂,帮他顺气,一边出言激将道:“人家关云长能够忍住刮骨疗毒之痛,莫非你就做不到?!” 姬龙峰听了,白眼直翻,差点又说出高杰的名言:“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精神一振,兴奋地道:“有了!我有办法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手术成功 没料到才刚刚开始拔黑隼翎,姬龙峰就疼得崩溃了,早把之前的豪言壮语丢到了爪哇国,死活不肯再继续下去,让申九玲着实有些无语。 正待再挖苦他几句,就见姬龙峰突然双眼放光,说有办法了,申九玲便暂时放弃了鄙视,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姬龙峰挣扎着准备起身,申九玲拦住他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就是了!” 姬龙峰见申九玲变得如此乖巧、温柔,伤口的剧痛顿时减轻了几分,强笑道:“俺背上的包裹里,有个小瓷瓶,你帮俺拿出来!” 说罢,他艰难翻身,在申九玲的帮助下,又变成了趴着的状态。 申九玲依言接下包裹,正待解开,注意力却被他背上背着的那杆银枪吸引住了,犹豫了片刻,出言问道:“你的银枪怎么是弯的?” 姬龙峰趴在地上,闻言身体一僵,闷声回答道:“什么弯的?俺的银枪此刻虽然缩短了,但绝对是笔直笔直的,你不会是眼花了吧?” 就听申九玲支支吾吾道:“额,是我看错了,其实并没有太弯!” 姬龙峰听着不对劲,急道:“什么叫其实并没有太弯啊?你赶紧取下来给俺看看!” 申九玲打岔道:“治伤要紧,银枪等会再管吧!” 姬龙峰执拗道:“不成,俺要看,俺一定要先看!” 申九玲无法,只好将包裹放在一边,伸手从他背上的绑绳中拔出银枪,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到了姬龙峰的右侧地上。 趴着的姬龙峰侧头一看,见和自己寸步不离的心意六合枪如今跟个弯弓似的,愣了半晌,便抽抽噎噎,开始呜咽起来。 申九玲没想到这银枪会令他如此伤心,心中暗自后悔,不该现在把实情相告,连忙温言安慰道:“银枪弯了没有关系,等你伤好,咱们再去找个铁匠锻直了便是,你千万别太难过,身体要紧!” 姬龙峰温言,更加难过,哭声也更大了些,呜呜咽咽地道:“你说得倒轻巧,这杆银枪是俺那不负责任的师父留给俺唯一的念想,能屈能伸,变化莫测,一般铁匠绝对是修复不了的!师父啊,该死的师父,如今枪都成弯的了,俺也快死翘翘了,你还要躲着俺吗?” 申九玲哪知道姬龙峰和他那个无名老道师父的纠葛,听得是一头雾水,只好道:“即使你那该死。。。额。。。不负责任的师父没出现,我也答应你,定会帮你寻到名匠,修复这杆银枪!” 姬龙峰适才是见枪伤情,有感而发罢了,见申九玲如此郑重其事地承诺要帮他修复银枪,顿时心中一暖,停止了抽泣,不确定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会一直陪俺找到好铁匠修复银枪?” 申九玲使劲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不但会帮你修好银枪,还会陪你去寻到你那。。。额。。。那个躲起来的师父!” 姬龙峰听了,顿时开心起来,不再纠结那杆弯弯的银枪,吸了吸鼻子道:“好!现在俺要赶紧治伤,要不血就流干了!” 申九玲见成功说服了他,也满心欢喜,赶紧打开包裹,找出一个瓷瓶道:“瓶子找到了,下面要怎么做?” 姬龙峰道:“从里面取一个灰色的药丸,给俺服下便是!” 申九玲拔开瓶塞,倒出十来颗绿豆大的各色小丸,选了一颗灰色的,再将其余的放回瓷瓶。 她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灰不溜秋、没点看相的小丸,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确定这是药丸,不是泥球吗?” 姬龙峰差点乐出声来,笑道:“幸好小杰不在场,要不准被你气死!” 申九玲撇撇嘴道:“这跟他有啥关系?” 姬龙峰道:“那关系可大了去了,因为这是他亲手炼制的药丸!” 申九玲皱着眉头道:“他做的药丸?不会吃死人吧?!怪不得这么难看!” 姬龙峰想笑却又怕牵着伤口,使劲憋着道:“药丸难看,你说的很对。但要说会吃死人,倒有些过了!” 申九玲摇摇头道:“我不信他,还是别吃了吧!” 姬龙峰急道:“拜托了,九儿姑娘,赶紧给俺吃了吧,您再这么纠结下去,俺可就血尽人亡了!” 申九玲顿时醒悟过来,看到仍在不停冒血的伤口,咬咬牙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姑且信他一回吧!” 说罢,便将姬龙峰翻了个身,把药丸送进了他的嘴里。 姬龙峰本来还想说他不是死马,药丸入口,便只好含糊着嘀咕了一下,将药丸吞进腹中。 申九玲紧张兮兮地盯着姬龙峰,半晌后见其没有预想的那样毒发身亡,方才松了口气,问道:“现在就可以动手取黑隼翎了?” 姬龙峰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好像要睡着了似的。 申九玲没听清楚,却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便直接动手开始取黑隼翎。 刚开始往外拔的时候,姬龙峰的身躯还颤抖了一下,但随后便再没了动静,更没有哭爹喊娘地呼痛。 申九玲微感诧异,但并未停下手中的活,经过一番艰难而揪心的操作,她终于将黑隼翎从伤口中挖了出来。 望着手中这支带着血肉的恐怖暗器,申九玲一阵心悸,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开始给姬龙峰包扎伤口。在包扎前,她还细心地清理了伤口,敷上了师父给她准备的应急伤药。 这是她第一次给人做救治,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女孩子毕竟心细,整个过程还算得上比较顺利。 完成之后,申九玲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身心疲惫,简直比习武还要辛苦。只是望着包扎得甚是妥帖的伤口,心中仍然有种说不出的喜悦和成就感。 稍事休息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一直忙着专心为姬龙峰疗伤,此刻才意识到这个家伙已经好半天没有动静了。 心里一咯噔,申九玲赶紧摇了摇姬龙峰,大声道:“喂!喂!你没事吧?!” 任由她如何呼喊推摇,姬龙峰依旧双眼紧闭,身体瘫软,完全没有反应。 申九玲又急又怕,眼泪又忍不住像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掉了下来,生恐自己平生第一次的外科手术就把人给弄死了,想了想,赶紧伸手去姬龙峰鼻子下探探呼吸。 还好,呼吸虽然比较弱,但还是有的。 申九玲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看着这个昏死过去的家伙,她既担心又气恼,暗道你有事没事干嘛老是吓唬人呢! 取下随身携带的水袋,在其脸上洒了一些冰凉的清水,不久,果然见姬龙峰悠悠转醒。 申九玲喜道:“你没事吧,怎么又昏死过去了?” 姬龙峰吃力地晃了晃大脑袋,眨巴着小眼睛捋了捋头绪,这才记起昏过去之前的情况,没有着急回答申九玲,而是反问道:“你把黑隼翎取出来没?” 申九玲从地上捡起那支黑隼翎,得意地在姬龙峰眼前晃了晃道:“本姑娘出手,岂容有失!你看这是什么?” 姬龙峰瞧见那尾翼上还勾着他一大块血肉的黑隼翎,大脑袋忍不住一阵发晕,连忙道:“拜托把那东西拿远点,俺看着就疼!” 申九玲心情大好,也不计较姬龙峰的言语,将黑隼翎扔到一边,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怎么又昏死过去了?” 姬龙峰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没想到小杰那家伙还真有一套!俺刚才不是吃了他做的那颗药丸吗?据说可以让俺暂时昏睡过去,感觉不到疼痛,有麻醉的作用!” 麻醉药其实很早就在中国古代出现了,史书记载的第一位麻醉医师便是后汉三国时期的神医华佗,他发明了由曼陀罗花、生草乌、香白芷、当归、川芎、天南星等配合提炼而成的“麻沸散”,专门用来为病人做麻醉。 后汉书方术有这样的记载:“若病发结于内,缄药所不能及者,乃另先酒服麻沸汤,既醉,无所觉,因刮破腹背、抽割聚积,若在肠胃,则断截前洗,除去疾秽,继而缝合,敷以神膏,四五日创愈,一月之间,皆平复。” 可见早在汉代时便已确能施行全身麻醉供作剖腹手术了。其它,如「鸡鸣盗魂香」等或许是吸入麻醉的一种,这些都说明中国的麻醉学确实早就有了相当的成就。 申九玲从师归圆大师,习武读书皆有不小造诣,虽然她不会制药,但自然是听说过麻醉药的,忍不住嘀咕道:“高杰那小子竟然还真会点制药之术?!” 姬龙峰知道她和高杰不合,趁机道:“小杰那家伙嘴巴虽然有点损,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对了,你再从刚才那个瓷瓶里找两颗红色的药丸俺我服下,若是真有小杰所说的那般神效,估计保住俺这条小命是没多大问题了!” 申九玲虽然一时间难以完全改变对高杰的看法,但性命攸关,此刻也不再胡乱怀疑,便依言又喂姬龙峰服下了两颗红色的“回生丹”。 这“回生丹”是高杰在精研“生生药经”一年多时间方才炼制成功的中级丹药,所需药材十分稀少昂贵,更重要的是必须有扎实的炼药功底。据说服下后可以白骨生肌,起死回生。当然这绝对是有些夸张了,但补血养气,消炎疗伤还是颇有奇效的。 服下药丸后,姬龙峰无意中又看到脑袋边上那杆心意六合枪,心疼之下,又颇有些心有余悸地道:“那老鬼的功力真是深厚无比,濒死一击竟达如斯地步,威力无穷,太可怕了!” 申九玲不解道:“要说他出招阴狠隐秘,我赞同。但用威力无穷四字来形容,有些夸大了吧!” 姬龙峰苦笑摇头道:“他现在就是一具干尸,俺可没必要去夸大事实来奉承他。适才要不是俺这杆银枪帮俺挡了一下,纵是大罗金仙来了,怕也救不活俺了!” 申九玲瞪大眼睛,盯着弯曲如弓的银枪,震惊道:“你是说,李正华临死前发出的黑隼翎,先是碰巧击中了银枪,反转后方才伤了你的腰?” 姬龙峰道:“没错!即便如此,那黑隼翎入体时的劲道依旧恐怖,不但震散了俺的全身真气,还直接把俺给弄得昏死过去!” “原来如此!”申九玲得知真相,这才感到一阵后怕,暗想若不是姬龙峰命不该绝,自己岂不是真的害了他的命吗? 想到这,她忍不住又掉下泪来,抽泣道:“都是因为我任性,差点让你赔上了性命!要是我。。。” 没等她说完,姬龙峰便打断了她,“咦”了一声道:“九儿姑娘,那老鬼身上好像有东西,你去瞧瞧!” 申九玲闻言,转头一瞧,果然见到因尸身枯干,李正华穿着的那身乞丐服本就松松垮垮,在寒风肆虐吹拂之下,衣襟敞开,露出其腰带上别着的一个做工精良的锦袋。 姬龙峰接着道:“以这老鬼的身份地位,这锦袋既然被他随身携带,只怕里面的东西不会太差。” 依申九玲的个性,打死都不会去动李正华那具干尸的,就是想想都觉得恶心恐怖。但如今姬龙峰说了,她犹豫片刻,还是麻着胆子皱着眉,把那个锦袋给取了过来。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黑隼秘籍 从死人身上拿来的东西,申九玲总觉有些怪异恐怖,“哗啦啦”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之后,立刻把锦袋扔在了地上,不愿再碰。 姬龙峰微微侧头,见倒在地上的物件除了一些散碎银子和几张银票外,还有一本颇为古朴陈旧的蓝皮书册。 “看看那是本什么书!”姬龙峰感兴趣的当然不会是银子。 申九玲捡起书册,瞧了瞧封皮,念道:“黑隼神技?!莫非。。。” 姬龙峰眼睛一亮,喜道:“看来,这便是记载着那老鬼成名绝学的秘籍了!” 申九玲随便翻了翻书册,撇撇小嘴道:“不过就是本武功秘籍罢了,有什么好稀罕的?” 姬龙峰苦笑道:“大小姐,您出自保明寺,有幸拜入归圆大师门下,自然对一般的武功瞧不上眼。像俺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能学得几手不错的防身功夫,早就谢天谢地了。如今能得到这名满天下的三鹰门顶级功法《黑隼神技》,那可不知道是修了几世方才修来的福分!” 姬龙峰说的的确是实话。归圆大师是位开帮立派的大能,在融会贯通了白莲教秘传武学的基础上,创出了自成一体的西大乘教独门绝艺。作为她的得意弟子,申九玲从小到大接触的就是本门上乘武学,自然对其他功夫没啥兴趣。姬 姬龙峰虽有家传武学,看起来似乎比寻常武者要好点,但姬家的花刀术无论如何也算不得上乘武学,比这《黑隼神技》差得太远。当然,其后他巧遇无名老道,得授的心意六合之术,也是一门极为高深的武学,但老道毕竟只教了他一些皮毛便不知所踪,其真谛全得靠自己摸索领悟,即便是高杰给他开了窍,悟性大增,可修习起来依然缓慢而艰难。 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上乘武学全本秘籍,姬龙峰自然是欣喜莫名。 心意六合有十大形,是模仿龙、虎、马、猴、鸡、鹞、燕、蛇、熊、鹰的扑击、穿侧、捕食、闪躲等动作,具有明显的攻守意识,每一形皆有其独特含意。而六合包含了“鸡腿”、“鹰捉”、“龙身”、“熊膀”、“虎抱头”、“雷声”这六式相合。 无名老道在离去之前,只传授了姬龙峰心意六合的总纲和基本招式,六合要义完全没教。这就好似给一个没学过建筑的人一张房屋图纸,空有理论和架子,又如何能盖起一座真正的房屋?! 亏得姬龙峰天子卓绝,在高杰的帮助下,经过一年多时间,从可怜的老母鸡那儿悟出了“鸡腿”步,从小黑虎身上学到了“虎抱头”,六合之六式竟让他自行悟出了两式,如果让他那老道师父知道了的话,只怕会惊讶得下巴颏掉在地上而犹不自知。 其他如“龙身”、“熊膀”、“鹰捉”三式,因为学习的对象实在难找,所以姬龙峰只能暂时放弃,选择了在雨天听雷观电,专心感悟“雷声”一式,但至今未能突破。 所以,得到《黑隼神技》最让姬龙峰感到激动兴奋的是,通过钻研这本上乘武学秘籍,很可能会让他在短时间内悟出“鹰捉”一式!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对他这个武痴而言,即便是差点丢了小命,也是值得的。 姬龙峰的心思,申九玲自然不会明白,她见这家伙本来还脸色惨白、虚弱无比,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当瞧着自己手上这本又久又破的书册,突然就变得两眼放光、双颊潮红,比看到了自己这个美女还要兴奋激动,顿时哼了一声,将《黑隼神技》丢在了姬龙峰脸上,拍拍手道:“死人的东西,你拿了就不害怕吗?!” 姬龙峰失血过多、真气又无法凝聚,手脚乏力,只能晃了晃大脑袋,将《黑隼神技》从脸上晃落在地上,然后对申九玲赔笑道:“九儿姑娘,俺皮糙肉厚、天生胆大,牛鬼蛇神都不怕,怎会怕一本书册?!麻烦您,将这秘籍装到俺的包裹里可好?!” 申九玲无奈,只好依言将《黑隼神技》放进姬龙峰的包裹。 此事刚完,姬龙峰又道:“九儿姑娘,再麻烦您一下,帮我将那几支黑隼翎全部收起来给我带走,可好?” 既然得到了《黑隼神技》,只怕里面会有黑隼翎的使用之法,姬龙峰是聪明人,自然想到了这点。 申九玲闻言,正要瞪眼发脾气,可看到这家伙惨兮兮的模样,便心头一软,不但重新捡起了身边的两支黑隼翎,还忍着恶心难过,从另外三具被李正华所杀的尸体上将黑隼翎拔出来,清理干净上面血肉,然后全部放进姬龙峰的包裹里。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申九玲望着瘫在地上的姬龙峰,开始发愁怎么回去了。 虽然感动于姬龙峰舍己为人的行为,但申九玲毕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可是很在意的,要她背着姬龙峰离开这里,的确有点接受不了。 只是,如果不背,难道让她这个不认路的路痴去找高杰等来吗?估计人没找到,她自己得先丢了。 正踌躇间,忽听姬龙峰沉声道:“糟糕,闻香教的人向这边来了,俺们得赶紧跑路!” 姬龙峰跟随高杰日久,早就成了患难与共的兄弟,所以高杰也帮他银针刺穴,开了窍。所以他的耳力比申九玲要强了不少,听到远处有一帮人正向这边而来。而从对话中,隐隐约约获知他们是来寻找闻香教一个重要角色的。 这荒郊野外,闻香教的重要角色,除了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李正华,还有何人?!所以姬龙峰立刻便出言招呼申九玲,赶紧桃之夭夭。 申九玲屏气凝神,听了片刻啥也没听见,有些怀疑地正待要问,却见姬龙峰已经在挣扎着想自己爬起来,心中一急,便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妨,赶紧上前道:“你。。。你别动,我来背你!” 说罢,不待姬龙峰有什么反应,她俏脸微红,扯着姬龙峰的双手,一使劲便将其背在了背上。 临走前,还不忘了将姬龙峰那支弯弯的银枪也捡了起来。 申九玲虽然是个女子,但毕竟是习武之人,而且还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背个男人在背上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在姬龙峰的指点下,申九玲施展身法,急速向来人的反方向掠去,不久便隐没在长草之中,失去了踪影。 一盏茶的功夫,八九个人影便掠出长草,出现在了土地庙前的空地上。 当先一人身着绿色棉袍,年约三十,身材挺拔,相貌堂堂,是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年轻人。其余几人皆身着青色劲装,落后半步跟在后面,看样子竟是以那年轻人为首。 年轻人在土地庙周遭扫视了一道,当目光触及枯树下李正华的尸身时,瞳孔禁不住一缩,脸上表情变得愈发冷峻起来,沉声道:“孙香主,你带四个人去庙里看看,其他人跟我来!” “是!堂主!”孙香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壮汉,立刻带人进去土地庙搜查了。 年轻的堂主再次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又凝神静听了一会,排除了有敌人埋伏的可能,方才缓缓走到地上四具弘阳教高手尸体旁,示意手下进行搜身检查,然后便径直来到了枯树旁。 远远的,他便看清楚了靠在枯树上的干尸是李正华,这令他极为震惊。 要知道,李正华不管是在老一辈的闻香教教徒心目中,还是在江湖上,都是地位极高的人物。这次,在隐去多年之后,重出江湖,被王好贤授以为会主高位,在教中的骨干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而就在今早,这位负责滦州城教务的年轻堂主第一次见到了李正华,得知他正在寻找一位重要人物,需要协助,便立马派出了几个手下跟去帮忙。 半个多时辰前,有手下来报,说在城郊土地庙方向的上空有蓝色传信烟火出现。 蓝色传信烟火在闻香教中有资格使用的不到十人,除了会主、护法之外,也只有王好贤的两个儿子了。 所以一旦出现蓝色烟火,必定是发生了重大事情,年轻的堂主不敢怠慢,立刻率领几个得力的手下,赶往出事地点。 第一眼看到歪倒在枯树上的干尸,换做与李正华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大公子王好礼,也不一定能立刻认出,但这个年轻的堂主却一眼就认了出来,确定他便是上任不久的南方会主,今早刚刚见过的黑隼李正华。 随即,便是震惊!黑隼李正华,那可是名震江湖的绝顶高手,如今竟然死了?!而且,他是死于非命,死得很凄惨、很悲凉,这便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世上能危及到李正华的人屈指可数,年轻的堂主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高人能将李正华击杀在此! 出大事了,看来是真的出大事了! 年轻的堂主仔细观察着现场的情况,大脑急速运转,很快便有了决断。 这时,孙香主已经带人搜查完土地庙,来到了近前。 听完手下的汇报,年轻的堂主双眼精光闪烁,向长草起伏的荒野望去,声音清冷而坚定地说道:“孙香主,你立刻赶往教都,禀告教主,说南方会主李正华遇难!我正带人追踪敌人而去,具体如何处置,请教主速速决断!” 得知这具干尸竟然是李正华,孙香主愕然半晌,方才清醒过来,急道:“堂主,能击杀李会主之人,岂是易于之辈,您怎可亲自追踪!教主是绝不会允许您冒险的,到时只怕属下人头就难保了!还有由属下率人去追,您去给教主报信吧!” 年轻的堂主并未转头,脸上泛起笑意道:“孙香主,我既然决定了,便已经考虑周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报信还是你去,到时就对我父亲说,此事皆为我一人决定,你只是遵命行事罢了!” 孙香主还待劝说,见堂主的侧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神情也变得肃穆起来,心中一凛,便不敢再言语,忐忑不安地向石佛口方向奔去。 这位年轻的堂主正是王好贤的第二个儿子王东,在“大明七子”排在第三位,位置犹在米理之之前,可见其武功极为了得。 此刻,王东正皱着眉,极为认真地望着长草起伏的荒野,似乎想要看到哪里才是尽头。 而他一直面对看着的,正是申九玲背着姬龙峰逃走的方向! 正文 该章节已被锁定 申九玲背负姬龙峰一路狂奔,足足跑出去十几里地,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一座不大的山头,山上树木驳杂,枝叶枯黄,伴着寒风的呼啸声,看起来一片萧瑟。山脚下地势颇不平整,衰草处处,几无生气。 可就在这依山的荒野中,一户简陋民居很是突兀地出现在申九玲的视线中。此处距离滦州城足有十多里地,即便是最近的乡镇也在几里之外,加之山势不高,土地贫瘠,不宜狩猎和耕种,按道理不会有人选择在此处定居。 所以这户孤零零坐落在山脚下的民居便引起了姬龙峰的注意。 姬龙峰倒不是怀疑这户人家有问题,自己身负重伤,短时间内无法凝聚内力,基本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仅仅靠申九玲这个初次出来历练的小菜鸟绝对无法抵御强敌,即便她深得归圆大师真传,武功不凡,但生死搏杀不比切磋,除了高强的武艺,更重要的还有心理素质、随机应变能力、胆魄、经验和顽强的精神等等诸多因素,而这些是需要在历练中慢慢积累和领悟的。 因此,如今最妥当的法子,就是寻一处偏僻之所隐匿起来。一可以躲避可能到来的敌人,二能够静心疗伤,尽快恢复实力。 而此处这间茅舍,便最是恰当不过了。 看着申九玲细长白皙的脖颈,不舍地深深嗅了嗅香汗淋漓散发出的气息,姬龙峰说道:“九儿姑娘,你辛苦了,俺们且去那户农家歇歇脚!” 申九玲这一路上凝神狂奔,心无旁骛,此刻停顿下来,感受到脖颈后姬龙峰的说话吐气,觉得一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因发力奔跑而红扑扑的俏脸上愈发娇羞,声音有些颤抖地“哦!”了一声,便急步向那农舍而去。 刚到农舍前,尚未进屋,姬龙峰贴在申九玲耳边轻声道:“等等!” 申九玲停下脚步,转头问道:“怎么了?” 姬龙峰沉吟片刻道:“有血腥味!” 申九玲的心脏禁不住狂跳起来,满脸尽是戒备之色,目光紧紧盯着农舍,紧张兮兮地道:“血腥味?!我怎么没闻到?!” 姬龙峰目光如刀,在农舍周围扫视了一周,随即拍了拍申九玲的肩膀道:“放我下来!” 申九玲依言将他放下地来,姬龙峰艰难地站稳了身躯,皱着眉思忖片刻,突然高声道:“里面的人,出来吧!” 申九玲诧异地看了姬龙峰一眼,随即真气运转,蓄力于掌,做好了搏杀的准备。 然而,屋舍之中没有半点回应。 在这片荒野中,除了寒风呼啸和长草拂动之声,便再无任何其他的动静。 姬龙峰眼中精光闪烁,再次大声喝道:“既然敢出手杀人,阁下当是心狠手辣之辈,又何必躲躲藏藏呢?” 喝出这句,屋里依旧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申九玲本来紧张得要死,以为大战将至,可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等来,便有些怀疑其姬龙峰的鼻子了,眼波流转的美目看向他,似乎在问,你有没有搞错? 姬龙峰没理会申九玲的质疑,依旧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也是一眨不眨,锁定在农舍木门上。 申九玲见姬龙峰没理她,顿时不乐意了,收了戒备之势,转身拍了姬龙峰肩膀一下,不满道:“这农舍破旧不堪,屋前也杂草丛生,进出的路都几乎瞧不清了,一看便知是长时间无人居住。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了,我可半点血腥味也没闻到哦?!” 嗅到血腥味,察觉到危险,姬龙峰便让申九玲放下自己,咬牙支撑而立,为的便是能让申九玲没有负担和羁绊,方便全力出手,应付未知险情。 然而,他毕竟是个失血过多的重伤员,咬牙站立已是勉为其难,如今被申九玲在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顿时摇摇晃晃,双腿再也无法支撑,竟歪歪斜斜向一旁倒去。 申九玲这才醒悟过来,懊悔之余,赶紧伸手想要拽住他,谁知着急忙慌之下,立足不稳,便一同摔下地去。不同的是,申九玲是摔在姬龙峰身上。 俏脸通红,又羞又恼,申九玲正要从姬龙峰身上爬起来,却突然听到农舍后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疑之间,抬头望去,越过农舍屋顶,就见一个黑影正手脚并用,从农舍后慌慌张张向山上攀爬而去。 没想到这废弃的农舍中还真的藏了人!申九玲羞怒难耐,正要起身奋起直追,感觉衣袖却被拽住,张目望去,见姬龙峰冲她摇摇头,轻声道:“情况未明,穷寇勿追!” 申九玲略一迟疑,那黑影很快便慌慌张张消失在山林之中,没了踪影。 有些着恼,申九玲转头瞪了姬龙峰一眼道:“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姬龙峰道:“俺听到了动静,但没看清楚人!因为,你躺在俺身上,挡住俺了!” 申九玲听了,俏脸一红,越发羞恼,捶了他胸膛一下道:“都没看清是谁你还拦着我,不让我追?!” 姬龙峰愕然道:“莫非还是个熟人不成?” 申九玲撅着嘴,挣扎着从姬龙峰身上爬了起来。此刻她很郁闷,心情很糟,但当看到姬龙峰连自己起身都无法办到的时候,顿时又心软了,迟疑片刻后,还是将他也扶着站立起来。 姬龙峰自然察觉到申九玲的不满,涎着脸低声道:“你还没告诉俺,刚才逃走的是谁呢!” 申九玲白了他一眼道:“是熟人没错,还是才分开不久的熟人!” 姬龙峰好奇道:“哦?!那会是哪个?!为什么见了俺们要跑?” 申九玲道:“就是刚才被高杰放走的那个弘阳教的弟子!” 姬龙峰问道:“叫什么张献忠的那个小娃?” 申九玲“哼”了一声道:“没错!抓我做人质,他也是有份的!没想到我两次想报仇,却先后被高杰和你两人给破坏,气死我了!” 姬龙峰尴尬道:“俺并不反对你报仇,只是不知道是那小子罢了!好了,别生气了,就算他命不该绝吧!” 申九玲又瞪了他几眼,然后叹气道:“只能如此了!下次再看到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姬龙峰敷衍道:“恩!一定不放过他!” 申九玲心情好了些,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你适才说这屋子里有血腥味是不是真的啊?” 姬龙峰点头道:“不会有错的,俺可是跟俺三哥学过追踪术的,任何声音、气味和蛛丝马迹都难逃俺的双眼、双耳和鼻子!” 申九玲撇撇嘴道:“有没有那么夸张?!我看那个张献忠爬山逃跑速度很快,根本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刚说到这,她和姬龙峰同时瞪大了眼睛,随即又一起望向了那间破旧的农舍。 “莫非。。。?”申九玲还没说完,姬龙峰便很确定地道:“一定是,农舍里有问题!” 申九玲在保明寺习武多年,从未与人真正生死搏杀过。此番出来历练,也一直没有好好施展过身手,加之适才还被人捉了当人质,哪还忍得住,直接丢下一句“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便如飞鸟投林,几个起落便冲进了农舍之中。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稍稍有点江湖经验的人,绝不会连情况都没摸清楚,便如此莽撞行事的。万一里面有埋伏、机关,菜鸟申九玲定会再次陷入险境。 换做没重伤之前,姬龙峰绝对会阻止这种冒失行为的,但此刻的他又怎么能拦得住申九玲呢? 无助地看着那婀娜身姿瞬间便隐没在农舍门内,姬龙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果不其然,一声惊叫从屋里传出。 姬龙峰心急如焚,早忘记了现在自己是什么状况,拔腿便要追进屋去。可重伤之下的他气血亏损太多,真气也无法凝聚,脚下一软,顿时又摔了个嘴啃泥。 暗骂自己没用,他双眼赤红,用尽全身力气向农舍爬去。 刚爬了几尺,就觉眼前一花,申九玲好端端出现在门前。 望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申九玲一边赶紧上前将他扶起,一边出言埋怨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看,又摔在地上了吧?” 姬龙峰差点没吐血,连争辩的兴趣都失去了,有气无力地道:“既然没事,你在里面鬼喊鬼叫做什么?” 申九玲这才明白姬龙峰是担忧自己的安危方才跌倒,心中又是一暖,便没有介意他言语中的措辞,皱了皱小鼻子,柔声道:“算你鼻子灵,我在里面真的看到了满地鲜血,还有一具死尸。。。” 姬龙峰摔得灰头土脸、尊严扫地,心情郁结难受,皱眉道:“死尸?!死人没见过吗?!很可怕吗?!女人家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申九玲闻言,在他胳膊上使劲掐了一下,恶狠狠道:“得寸进尺了是吧?!敢这样对本姑娘说话?!” 姬龙峰顿时又怂了,呲牙裂嘴道:“俺摔糊涂了,语无伦次,下次不敢了!” 申九玲没再计较,放过了他,一边扶着他进屋,一边道:“你可知道死的是谁?” 姬龙峰一愣道:“莫非又是熟人?!” 申九玲轻笑一声道:“没错,还真是熟人!” 姬龙峰心跳加快,问道:“快说说,是哪个?” 申九玲道:“进去了你自己看!” 进到屋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但姬龙峰依旧把现场看得清清楚楚。 这间农舍应该是很久很久没人居住了,屋内破损严重,蛛网处处,除了一张倒塌一半的木床、一张破旧矮桌和两张烂椅子外,几乎没有其他物件了。 此刻,不大的屋内,地面上大部分都是鲜血,床脚和桌脚皆浸在血水中,靠窗的泥墙上,也有大块血迹,呈喷溅状。 墙边,一个人浑身是血,萎顿在地,看样子已经失去了生机。 姬龙峰瞳孔缩了缩。 正如申九玲所说,此人还真是个熟人。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弃屋凶案 靠墙倒毙的是张松,弘阳教张光临的儿子。 姬龙峰惊讶得嘴都合不上:“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被林红萌带走了吗?难道是李正华的黑隼翎要了他的命?” 申九玲嘟着嘴道:“这下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惊呼了吧!” “扶我过去看看!”姬龙峰没工夫和申九玲斗嘴,兴趣全部都在张松身上。 申九玲用大眼睛狠狠剜了姬龙峰一眼,却没有多言,慢慢将他扶到了墙边。 吃力地蹲下身子,打量了一下张松身上的伤口,姬龙峰狐疑地道:“奇怪!” 申九玲瞟了他一眼道:“哪里奇怪了?” 姬龙峰没有立刻回答,伸出手,将张松的衣襟解开,仔在尸身上仔仔细细查探起来。半晌后,他扶着申九玲站起身,双目精光闪烁,四下打量了下屋内情况,沉思片刻后方若有所悟地道:“想来必是如此了!” 申九玲听得焦急,忍不住掐了他胳膊一下:“别磨磨唧唧卖关子,说明白了!” 姬龙峰苦着脸道:“姑奶奶,你急什么?” 见申九玲秀眉倒竖,雌威欲发,他连忙告饶道:“行,行,俺错了还不成吗?您且听俺给你分析啊!”说到这,一边示意申九玲观察农舍内部情况,一边道:“这屋里到处是灰尘蛛网,当是许久没人居住了,那么张松能出现在此,估计和俺们的情况差不多,是一路逃来的,纯属偶然!” 这点很容易看出来,申九玲也想得到,听罢并未作什么反应,静待着他的后话。 姬龙峰嘿嘿笑了笑,不敢怠慢,继续道:“而且,张松被黑隼翎重伤腹部丹田,虽不致命,但绝对无法独自一人逃到这里的!也就是说,很可能是林红萌带他来此的!” 申九玲不耐烦地道:“你这不废话吗?当时明明就是林红萌把他带走的!” 姬龙峰摇头道:“非也非也,虽然的确是林红萌把张松从土地庙带走的,但也不能这么武断,也许他们半路拆伙了呢?!也有可能遇上强敌,林红萌见势不妙,独自逃了,张松是被人抓到这里的;也许。。。” 申九玲听了白眼直翻,没好气地打断他道:“行,算你有理,继续说!” 姬龙峰干咳一声道:“当然,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林红萌把张松带过来的!可如今,林红萌不见了,张松死于非命,而张献忠却恰恰又出现在这,这事就蹊跷了!” 申九玲秀眉一挑,神情终于不再淡定了。 姬龙峰对申九玲的反应感到满意,接着道:“再看看这屋里的情况,除了张松横尸的那个墙角外,没有太过明显的打斗痕迹。而张松的身上除了腹部的伤,在他背部,还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应该是刀伤!而这一刀,才是真正致命的一击!” 申九玲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林红萌的兵器不是刀,所以张献忠应该不是她杀的;而且林红萌武功高强,此前虽受挫,但实力犹在,如果她在场的话,有人对张松动手,定会爆发激烈战斗,屋里的状况也不会是这样了,所以说,林红萌应该早已离去,因此重伤的张松才会被人轻易杀掉!莫非凶手是。。。张献忠?” 姬龙峰赞许地点点头道:“聪明!张献忠是弘阳刀阵的一员,虽然武功不高,但要杀掉一个丹田被毁的张松,当无半点问题!” 申九玲得了夸奖,又想通了这些环节,心情大好,脸上不再紧绷,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农舍内虽有些阴暗,但透窗而入的一道光线此刻正好照在申九玲的俏脸上,将她这一笑,映得是倾城倾国,光彩照人,姬龙峰看得一呆,口水差点流了出来。 察觉到姬龙峰的异样,申九玲脸上微红,心中得意,也不着恼,抬起一条玉臂,拢了拢耳边发丝,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动作做得煞是柔美,加之侧脸完美迷人,陋室里顿时漾出一丝魅惑气氛。 姬龙峰见了,哪里还忍得住,浑身打了一个激冷,双腿发软,就往地上倒去。 申九玲见自己的恶搞取得如此效果,顿时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赶紧伸手将他扶住。 姬龙峰脸皮涨得通红,难堪地道:“俺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当是伤势复发了,且让俺坐下歇歇吧!” 申九玲暗笑,也不说破,搀扶着让他缓缓坐在地上。然后又看了看倒在墙角的张松尸身,皱起眉头道:“只是,张献忠为何要杀了他的少主?而林红萌又为何丢下张松一人在此呢?” 姬龙峰喘了口气,耸耸肩道:“适才的推断,只是基于可能性比较大的一种情况。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又因何突发状况而导致了凶案的发生,俺不是诸葛孔明,算不出来!” 申九玲微微颔首道:“你根据现场情况,在短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以前我倒是小看了你了!” 姬龙峰大脑袋轻轻晃动,颇为自得地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申九玲白了他一眼:“得意忘形!” 距小破屋数里外的山上,张献忠亡命狂奔,终于体力不支,瘫倒在一块大岩石旁。 姬龙峰眼力不错,那个消失在屋后山坡上的正是张献忠。 适才察觉到有人接近小破屋,心虚之下,他慌忙破窗而出,从屋后的山坡攀爬而上,拼命奔逃。 张献忠好不容易保住性命,逃离破庙,生怕高杰反悔,顾不得辨明方向,脚下生风,一路玩命狂奔,碰巧发现了这间小破屋。 本想进屋稍事休息,谁知却一眼就看到了靠墙坐在地上,正闭目调息的张松。 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下,并未发现林红萌的存在。张松怎么会出现在这,而林红萌又去了哪里,张献忠很是诧异,不得其解。 本来,能被选为弘阳刀阵成员之一进行培养,张献忠一直对林红萌心存感激。但当他眼睁睁看着林红萌带着张松远遁,却丝毫不顾自己的生死,弃之如蔽履,心态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往的无尽感激和崇拜,以及如今的极度的失望和失落,两种极端情感在瞬间碰撞、变异,最终竟然在他的心底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爱之深,恨之切,人类情感的转变是无迹可寻,无据可查的,遇上这种事,一百个人会产生一百种不尽相同的心理活动。 而张献忠就正好走了极端,不但对林红萌恨之入骨,连带着将张松也怀恨在心。 只是,一直以来身份地位和实力的悬殊,令他暂时还不敢有报复的想法,所以他看到张松的第一反应是屏住呼吸,扭头就走。 还没等他跨出门槛,耳旁就传来张松虚弱的声音:“你,给我过来!” 张献忠十二三岁便进了弘阳教,多年以来,张松作为教主张光临的儿子,在他们这些底层教众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是高不可攀,尊贵无比的。积威日久,对于张松此刻的命令,张献忠下意识就不敢心生违抗,当下便转身慢慢走了回去。 张松伤重体虚,但从张献忠的背影和服装依旧认得他是此次和自己一起前来执行任务的弘阳刀阵成员之一,眼中泛起一丝神采,喘着气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听半死不活的张松这么说,张献忠情绪复杂,略略心软,蹲下身子道:“多谢少主挂记,小的侥幸逃得一命!” 似是扯动了肚子上的伤口,张松痛哼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道:“你是死是活,我挂记个屁!但你如今活着,而且还找到了这,那就说明少爷我命大,赶紧背起我,回去滦州城!” 张献忠心头一冷,深深吸了口气道:“少主,林长老呢?” 在弘阳教张光临之下,共有三位长老,而林红萌以武功、才智以及独创的弘阳刀阵,得以位列其中,并且是最年轻的一位。 听了他的问话,张松脸色胀红,神色狰狞起来,怒道:“那个该死的婆娘,一言不合便将我丢弃在此,独自离去!玛德,她倒是巴不得我早点死掉,好坐上我爹的位置!可她万万想不到,你小子会找到这来了,嘿嘿,等老子回去,定会告诉我娘,看那婆娘死不死!” 一边听着张松的话,张献忠一边暗自寻思,表情变幻不定,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 张松说完,见眼前的小子一动不动,神游天外,顿时大怒,忍着痛蓄力朝张献忠脸上啐了一口,骂道:“小子,老子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赶紧背我起来!” 平常,在弘阳教内,张松这般对下属教众说话,是十分正常的,谁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但此刻,话传入张献忠的耳中后,他神情凝重,不再诸多变幻,心中的想法也确定了,不再挣扎。他依旧没有去背张松,而是伸出左手,用袖子缓缓将脸上的唾沫擦干净,然后盯着张松冷冷道:“少主的话,小人听到了!只是,小人有更好的主意,可以让少主的痛苦尽早得到缓解!” 张松啐骂完毕后,一阵虚弱,根本没留意张献忠的变化,不耐烦地道:“什么主意,快说!” 张献忠嘴角上扬,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怖的笑意:“送你归西,自会立马得到解脱!” 话音落下,半晌后张松方才如大梦初醒,猛地睁大了双眼,而此刻他所看到的,不光是眼前这个黄脸少年恶狠狠的面孔,还有他右手紧握着的一把刀,寒光闪闪,弘阳刀阵专用的钢刀! 没等他惊呼出声,刀光在屋内一闪便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鲜血四溅的嗤嗤声,还有一股血腥气。 缓缓软倒在墙上,残存不多的气力瞬间便消失了,生命力也飞快地逝去,张松张着嘴,谁也不知在死亡之前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从他完全失去了神采、死鱼般的眼中,依旧可以清楚感受到恐惧和迷茫,因为他死不瞑目。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心电感应 张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死在张献忠手里。 在弘阳教中,贵为教主之子,张松地位尊崇,在他眼中,像张献忠这等教众便如蝼蚁一般,卑贱得可以无视,动动嘴皮便可决定其生死。所以他万万想不到这个黄脸少年竟敢以下犯上,真可谓是死不瞑目。 看着张松惊恐莫名的眼睛,看着他痉挛后僵硬的身躯,张献忠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钢刀依旧插在张松的胸膛上,而他的手也依旧紧紧握住刀柄,只是开始瑟瑟而抖。 早年家乡因遭天灾,大片农田颗粒无收,官府却不管不问,张献忠家附近的几个村子几乎变成了一座座死村,百姓十不存一,活下来的都离乡背井,以乞讨为生。张献忠父母也在那一场饥荒中饿死,老迈羸弱的祖父带着他一路行乞,流浪到了直隶。 在十岁那年,祖父也终于在寒冷的冬夜逝去,张献忠便开始独自一人乞讨,长年累月的饥寒交迫,让他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黄。 在十二岁时,正在一座小镇里行乞的张献忠遇到有人施舍稀粥,在好不容易得到一碗粥之后,他才知道这是弘阳教在做法会,发展信徒,同时还招募一些少年成为教内弟子。为了找口饭吃,他便想也不想便去报了名。 张献忠的父亲年幼时曾跟一个道士读过两年书,所以他自小也有了点文墨底子。在明朝,几乎九成以上的人都不识字,所以粗通文墨的他很顺利地成为了弘阳教初级弟子。 自幼的悲惨身世,造就了张献忠有些懦弱、猥琐的个性,他加入弘阳教绝非是有什么追求,仅仅就是为了能够吃饱饭而已,所以在教内见了谁都唯唯诺诺,万事小心,从不张扬生事,受了欺负也无所谓,因为他知道保住饭碗才是最重要的,他不想再过饿肚子的日子。 弘阳教招的这一批少年弟子,为了就是挑选能够修炼弘阳刀阵的人才。于是几百少年在长老林红萌的操练下,开始了一年时间的锻体习武。张献忠因为有文化底子,领悟力比一般人强,所以一年后,勤勉刻苦的他又一次在众少年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弘阳刀阵的成员之一。 通过习武,他的心性慢慢有所改变,胆子也大了不少,但本质上还是有些怯懦。幼年混迹街巷、行乞为生,饥饿难耐之际难免行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讨骂挨揍是家常便饭。为了少受皮肉之苦,久而久之,他倒是练出了一套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事,不但能说会道,而且精于演技,偷奸耍滑不在话下,这些本事也让其在弘阳教内混得颇为不错。 总而言之,他不是个有胆色的人,适才在急怒攻心之下,热血上涌,出刀捅死了弘阳教少主张松,冷静下来便一阵心惊胆颤,整个人呆滞当场,全身抖个不停。良久,惊惧之余,他心中莫名地涌出了些许兴奋和刺激之感,久处于社会最底层,突然之间击杀了高高在上的存在,对他来讲就是做了件匪夷所思的壮举。刀刃上血槽中兀自流动的鲜红血液刺眼醒目,刺激得他肾上腺激素激增,禁不住撕心裂肺地嘶吼出声,狠狠将钢刀从张松胸口中拔了出来。 随着钢刀拔出,伤口处鲜血激射,一道腥热的血液正好冲进了他大叫张开的嘴巴里,呛得他一阵猛咳,忍不住呕吐起来。好不容易抑制住呕吐,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他双眼无神,喃喃自语道:“我杀了少主,我杀了少主。。。” 今日的遭遇,太过曲折刺激,张献忠本就胆小,年纪又不大,一时间感到疲惫不堪,全身乏力,竟挨着张松的尸身,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幼年时行乞偷摸时养就的警醒习惯令他悚然而醒,侧耳聆听片刻,确定屋外有人这在靠近,手忙脚乱爬了起来,看了张松的尸身一眼,下意识地在他衣襟内一摸,掏出个沉甸甸的锦袋,然后推开屋后的破窗,窜了出去,从后山攀爬而上,逃之夭夭。 弘阳教是绝对回不去了,张光临一脉势力庞大,教众四布,张献忠不敢在滦州逗留,沿着山路野道,一路向北,开始了逃亡生涯。 滦州城遥遥在望,高杰与东哥等结伴而行,心情不错。 有惊无险解决了申九玲被绑的麻烦,且并未惊动闻香教势力,在高杰看来,是个很不错的结果,他的心情自然很好。 魏七早早便告辞离开,绕道悄悄回转锦衣卫在城中的住所。不论是他,还是高杰,都认为在未解决闻香教王好贤势力之前,保密他的身份是很必要的。 “回去后,俺可要好好睡上一觉,太困了!”大个子王睿打着哈欠说道。 抵达滦州城后,他和高杰俩顾不得一夜未眠,马不停蹄便赶去了石佛口,从菩提寺救出来了王好义,随即又遇上申九玲被绑架事件,一路奔波,劳心劳力,饶是他武功高强,也感到有些熬不住了。 高杰本来精神还好,听了王睿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打哈欠真会传染,他竟也感到眼皮开始打架了。使劲晃了晃脑袋,揉揉眼睛,苦笑道:“二哥言之有理,是该好好补一觉了!” 东哥心疼地瞟了高杰一眼,柔声道:“等到了住处,你们俩抓紧时间放心大胆地睡吧,万事有我们在呢!” 高杰笑着点头,正要说话,忽然间感到一阵心悸,禁不住皱着眉,停下了脚步。 东哥怔了怔,不解问道:“怎么了?” 其他人闻言,也转头望了过来。 高杰没有回答,而是呆呆立于原地,面色凝重,一副神游天外、若所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哥和王睿对视一眼,制止了想要上前询问的于弘志,和悟空等人一起,一声不吭,静静站在高杰身边,默默等待他回魂。 这心悸的感觉,高杰并不陌生。此前去辽东,在赫图阿拉七大庙之一的显佑宫地宫中,高杰就曾因为突如其来的警示,护着大家避过了暗门暗器的袭击。这是白莲九生神功修炼到“七生警”层次所滋生的一种玄妙能力,能让人预感将至的危险。 可此刻身边高手环伺,周围安静如常,遥遥在望的滦州城看上去也豪无异样,他顿时陷入了深思之中。 东哥等也感觉到了高杰的异常,皆驻足而立,没有去打扰他想事情。 不久,高杰眼中精光一闪,面色有些凝重,出言道:“东哥姐姐,你和二哥、于大哥先行回城,我带悟空出去有点事,一会就回来!” 东哥秀眉微蹙,不解道:“小杰,发生了什么事吗?” 高杰摇摇头道:“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觉着哪里有些不太对劲,担心大头那边有什么情况发生,想回去瞧瞧!” 王睿郑重地道:“大头和申九玲姑娘武功不凡,他俩在一起,按道理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既然你有此担忧,那不如我们一同前去吧!” 高杰摆手道:“二哥,免了!说实话,这种预感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我自己都不能确定,说不定只是我突然发神经罢了。若是让大家伙都一窝蜂前去,到时闹出个子虚乌有的笑话那可就丢脸了。放心吧,有悟空陪我,不会有问题的!” 东哥等闻言都莞尔一笑,想想也对,便不再坚持,叮嘱二人一切小心后,便告辞回城。 高杰摸了摸悟空的脑袋,笑道:“陪哥哥去找大头,好吗?” 悟空憨憨点头,对高杰的话自是言听计从。 不多时,两人便重新回到了那郊外的破庙之前。 因为总觉得有事会发生,所以在离土地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高杰便将超强的感知能力发挥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开始查探周围有没有异常。而在距离破庙尚有十来丈远的时候,高杰便察觉到有人活动的迹象,而那些人中并无姬龙峰和申九玲。 皱皱眉,高杰更加着急起来,当下也不再顾忌,带着悟空直接掠了过去。 王东在追踪姬龙峰他们离去之前,留下了三个堂内的高手守着李正华的尸身,并未让他们带尸首回城。王东指令这三人守株待兔,看看会不会有人自投罗网。一旦有任何人再出现在这荒郊野外,不用问青红皂白,立即拿下,等自己回来再做处置。 王东武功高强,且心思深重,年纪虽轻,却已位居“大明七子”之一,在江湖中名声显赫,绝非泛泛之辈。平日但凡做决定,必定要想得万般周全,绝不留下半点隐患和漏洞。 能时常跟着王东出来办事的,当然都是堂中最厉害的高手,而留下的这三人,个个身怀绝技,更是其中翘楚。王东也正是对其战力颇有信心,方才放心让他们担当重任。 这三人皆是久历江湖的老麻雀,并未傻守在李正华的尸首旁,而是早早便将身形隐匿在空地破庙周围的长草之中,摒息凝神,静候猎物落网。 若是高杰没有那突如其来的心悸,没有心血来潮地想来验证验证自己的预感,王东的安排便白费了,而这三人也只会一无所获,除了在这喝一肚子西北风。 可是没有如果,鬼使神差般,高杰还真的回来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守株待兔 王好贤派来监视菩提寺的人,明明暗暗足足有五十多人,主要集中在寺庙前以及两侧,每处都有十数人,查探严密,毫不懈怠。可寺庙之后却只有两个人,就是这两个在山坡上的打柴人。 这并非表明,王好贤觉得庙后不重要,恰恰相反,这里才是他们最最重视的地方。 这里安排的暗哨不多,是因为王好贤除了不想让人发现异常,更希望有人能从这进庙去接头,最好能说动庙里的人有所异动,意图谋反。只有这样,他才能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地将二哥消灭,彻底拔出心中那根刺! 然而,足足三年过去了,王好义除了偶尔出去买醉,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寺庙,老实本分得不像是真的,但又偏偏是真的。而且,根本没有人从庙后这个特意留下的口子进庙,应该说,几年来根本就没人在这片区域出现过。 以前还时不时会到山坡上打柴的人,都无缘无故消失了。寺庙后面只留下这两个人,日复一日、风雨无阻地打着柴。 看上去,他俩一直毫无怨言、勤勤恳恳地在劳作着,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他们乃是闻香教的两位香主级别的高手,被同时被委派到这里,他们深知少教主对此地的重视,更清楚责任的重大,所以特别尽心尽力,因为这意味着,一旦完成任务,前途将一片光明。 可是春去秋来、冬暖夏凉,三年过去了,除了鸟雀、野猫野狗之外,他们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人。起初的激动和兴奋,被时间洗刷得日渐淡薄,最后剩下的只有麻木、懈怠,甚至于有些愤怒、怨恨! 他们开始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选中来执行这个白痴般的任务,以至于在此白白耽搁了三年大好时光;他们怨恨,庙里的二公子为什么就这样真的堕落下去,连一点谋反的蛛丝马迹都没有露出过。怨恨之后,便是绝望,他俩开始怀疑,以前自认为的委以重任,是不是被误读了,少教主真实的目的其实是要放逐他们,让他们像零落的枯叶、像凋谢的野花、像熟透了掉落在地的野果,在菩提寺后这座山坡上慢慢腐烂,直至消亡。 他们不确定还能坚持多久,枯燥寂寥、绝望无助使得他俩快要疯了。 直到今日,终于有人出现了。 看着这三年来第一次出现的两个人,他们的身躯禁不住颤抖起来,涕泪交加。为了控制自己,不暴露身份,他们俩甚至捡起枯枝塞进嘴里咬著,以免太过激动哭喊出声。希望之火重新燃起,斗志也随之而生。 见那二人顺利翻墙进入菩提寺中,他们终于放下心来,立刻进行了分工。一个留下继续监视,另一个赶紧去寺庙前通知二护法刘春。 大护法梁梓龙分管的是监视大王庄中的大公子,二护法刘春则是分管此地。不过,平日里刘春几乎很少到此,即使来了也只是稍稍询问一下便迅速离开。这座寺庙三年来都像是一潭死水,的确令刘春也失去了兴趣。不过,十年教庆临近,刘春最近来菩提寺甚是频繁,逗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在菩提寺前,是宽敞的街道,街道两旁尽是小摊小贩,绵延数里,十分热闹。菩提寺是石佛口第二大寺庙,自然香火旺盛,前来朝拜的人络绎不绝,在寺庙外做生意讨生活的当然也很多。 在高大宏伟的寺门斜对面,有一个茶庄,名唤“清流”。茶庄档次不错,装修雅致,颇有些清幽之意。远道而来的信徒累了渴了,总要寻个休憩之地,不得不说,这个茶庄所处的位置极好,应该是茶客们的首选之地。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自从三年前茶庄换了老板之后,生意不是更红火了,而是清淡得令人发指,常常一两天等不到一个上门的客人。即便如此,这个茶庄依旧毫无影响地开门关门,自顾自地经营着,似乎这里的老板根本就不在乎盈利问题,在乎的只是要每天开门营业。 今日,“清流”茶庄里早早便来了一位客人,此人须发花白,大大咧咧,形貌豪放,眼神惺忪,浑身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脸上隐隐泛着潮红,看上去不似茶客,倒更像是个一夜宿醉、刚刚醒来的酒鬼。 他进到茶庄,还没等茶水上来,便已在躺椅上鼾声大作地睡着了。换做其他茶庄,此人这般粗鲁无礼的行为是会被制止的,但“清流”茶庄的掌柜却似乎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特意将炉火撩得更旺,并吩咐小二细心地为那人盖上毛毯。 这一切,看似奇怪,实则平常。因为“清流”茶庄三年前便成为了闻香教的产业,专门作为监视菩提寺的据点。而此刻宿醉未醒,鼾声大作的那个六旬老头,正是王好贤的二护法刘春。 说实话,三年过去了,刘春也不相信二公子还会有心争夺教权,总觉得三公子是在杞人忧天。但他又深知,三公子是个谨慎的人,更是个自负、多疑的人,他的决定是不容违抗的。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刘春每日都会来到“清流”茶庄,在这里耗去一日的时光。 昨日夜里,他在滦州城的“闻香院”醉生梦死,喝了太多的酒,醉得不行,但依旧在清晨醒来,赶到了“清流”茶庄。他虽然好酒,但更清楚明白,能位列三公子身边四大护法之一,在教内可谓位高权重,实属不易,绝不可因为渎职而毁了大好前程。 所以,他即使宿醉未醒,也一定要坚持赶来这里,守在这里,睡在这里。 昏昏沉沉刚进入梦乡,刘春就被唤醒了。瞌睡被打搅是很难受、很烦躁的,所以刘春很生气。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生气,就会越冷静,那么得罪他的人就要倒大霉! 见刘春微微睁开双眼,目光清冷,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模样,从寺庙后跑来禀报的香主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深知,如果说不出一个令二护法满意的理由,那么他定会落得一个很惨的下场。 所以,他毫不犹豫,张口便道:“后。。。后面来人了!” 刘春微微眯起的双眼骤然睁大,腾地从躺椅上弹了起来,毛毯也被掀到了地上。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没有喝,直接将已经冷却的茶水浇在脸上,目的是使得自己更加清醒。然后,他伸手拍了拍犹自心有余悸的香主,温言道:“做得好!走!”说罢,便冲出了茶庄。 那位香主这才确定二护法没有迁怒于己,顾不得喘口气,赶紧跟着刘春向菩提寺后赶去。 高杰和王睿轻而易举的翻越菩提寺后院的高墙,进入了寺内。 王睿轻声道:“咱们就这样进来了?” 高杰耸耸肩道:“否则呢?” 王睿道:“你就没看到上坡上那两个人?” 高杰点头:“很难看不到,不是吗?” 王睿道:“那么。。。” 高杰道:“怎么?” 王睿忍不住道:“你装傻是吧?!莫非你看不出那两个人有问题?!” 高杰轻笑道:“好啦,我错了!二哥莫生气,你说的没错,那两人自然有问题!” 王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到:“那咱们为何不先解决了他们再进来?” 高杰摇头道:“不必!也许这样会更好!” 王睿不明白,还待再问,高杰已经当先而行,踏进了后院里的后殿之中。 这座后殿,叫“韦陀殿”,是菩提寺内除了正殿之外最大的佛殿。 菩提寺在北方闻名遐迩,除了其占地广阔、建造恢弘大气之外,还因为其正殿中供有一尊两米半高铜铸的千手千眼佛,令人叹为观止。 而高杰进入的这座“韦陀殿”,名声也自不小,全是源自他此刻正面对着的一座韦陀塑像。这座塑像高约一米五,由名贵楠木雕成,韦陀佛相貌狰狞,栩栩如生,手持金刚杵,一副荡尽天下妖魔之势。 仰望这尊佛像,高杰和王睿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躬身合十,行了三礼。 随后,高杰在殿中四下转了转,发现此殿香烛和香火都颇少,仿佛很久没有香客前来了似的。而且大殿空旷寂静,见不到一个僧人。 两人这感奇怪,忽听有人缓缓道:“你们是何人?如何来到此地?” 高杰转头一瞧,就见一个六旬老僧,手中握着一个扫帚,正站在殿外的石阶上警惕地看着他们。 高杰连忙出殿,来到老僧面前,合十道:“我们远道而来,为的是求见二公子一面!” 老僧闻言,神色愈发紧张,花白的眉毛紧紧皱起,冷声道:“后院禁止外人入内,已足足有三年时间,你们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王睿朗声道:“你这老僧,管我等是如何进来的,快引我们去见王好义!” 老僧不为所动,双目死死盯着高杰两人,冷冷道:“二公子潜心修道,不见外人,你们速速退去吧!” 王睿道:“我等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不见到王好义怎么可能走呢?” 老僧手中的扫帚在石阶上一顿,厉声道:“再不离开,休怪老僧无礼!” 高杰连忙摆手道:“先别动手,老和尚,看样子你也不像真正的佛道中人,想来是二公子的护卫吧?!我们绝无歹意,乃是奉徐鸿儒之命前来寻二公子有要事的,麻烦你帮忙通报一声可好?” 那老僧愣了愣,随即大喝道:“我家二公子潜心悟道,不问俗事,即便你们是徐神医派来的,又与我家公子有和干系。请速速离开!” 王睿怒道:“你这老和尚,简直是油盐不进,我适才说过了,见不到王好义,我们就不走!” 老僧花白的眉毛一抬,冷冷道:“魑魅魍魉,竟敢在此撒野,那便让老僧来降妖除魔吧!” 说罢,他手中的扫帚骤然翻转,高高抡起,向高杰和王睿刷了下来。 正文 一、李自成出生地 李自成出生的李继迁寨,是个位于横山县殿寺镇南五公里左右的一个山沟里,现在只有300多人口的小村庄。 在寨中一个靠山的山崖前,有一块平坦的坝地,地里栽满了柏树。靠近山崖的地方,有一块水泥打制的长方形碑石,正面写着“李自成诞生地”几个大字。 还有一首四言诗,为明史专家谢承仁撰文,书法名家欧阳中石题写。其诗为:“李继迁寨,闯王桑梓。今归横山,昔属米脂。米脂立像,其像煌煌;横山树碑,其碑巍巍。煌煌巍巍,青史永垂;巍巍煌煌,两县之光。”短短48字,却有叙有议,既褒扬了米脂、横山两县为李自成立像、树碑的义举,也讴歌了李自成的功绩。 碑的背面写着:“大顺李自成将军故里,为明延安府米脂县双泉里二甲三峰子敞梁湾,今横山县石窑沟乡长峁墕涌峰山古庄窠······”等字样。 这就应证了群众中流传的李自成“生在李继迁,长在长峁墕”的说法。 长峁墕,明代叫敞梁湾。 碑石左侧山崖上距平地一丈多的地方有一个土窑洞,窑洞虽已破败不堪,但很奇特。窑洞右边地下开着一个可容一人下去的洞口,黑古窿冬的,看不到底。左边向里也开着一个口子,人差不多低头就能走进去,看里面堆积着踏土。这就是传说中的藏兵洞。 传说藏兵洞中有西夏国为复国埋藏的大量兵器甲胄 正文 二、关于绣春刀 绣春刀是明朝特务机关锦衣卫的标准佩刀。绣春刀外形综合了唐刀和少林梅花刀、单刀的特点,主要是轻巧,同时狭长略弯,便于携带和中距离攻击。 南宋高定子写有《绣春园记》,“予昔经行得绣春堂于酒名,朅来将漕,访其堂无有也,问遗址亦未知何所。客为予言,绣春焉所取名?予谓之曰,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乃杜少陵入奏行之句,此嘉名也。吾欲堂而颜,诸司存造船场有余地,邻亦愿益以废圃,乃庚之拓而新之,匪事游观,其以示兴废之一也。”——《宋代蜀文辑存》卷七十八,《景定建康志》卷二十二 唐.杜甫入奏行,赠西山检察使窦侍御窦侍御 骥之子,凤之雏。年未三十忠义俱,骨鲠绝代无。炯如一段清冰出万壑,置在迎风寒露之玉壶。蔗浆归厨金碗冻,洗涤烦热足以宁君躯。政用疏通合典则,戚联豪贵耽文儒。兵革未息人未苏,天子亦念西南隅。吐蕃凭陵气颇粗,窦氏检察应时须。运粮绳桥壮士喜,斩木火井穷猿呼。八州刺史思一战,三城守边却可图。此行入奏计未小,密奉圣旨恩宜殊。绣衣春当霄汉立,彩服日向庭闱趋。省郎京尹必俯拾,江花未落还成都。江花未落还成都,肯访浣花老翁无。为君酤酒满眼酤,与奴白饭马青刍。 从杜诗可以得知,这是老杜赠给一个要向皇帝奏事的窦御使的,宋人化用“绣衣春当霄汉立”一句中的“绣春”做了园名,到了明代,明人将锦衣卫配刀称作“绣春刀”,是语出有典,大有寓意的,以示锦衣卫与皇家的关系密切,并不是为了好听,凭空想个名出来。 绣春刀的原型是苗刀或者唐刀(具体没人知道)。所以外观风格上和苗刀、唐刀较相似但是绣春刀只有刀脊是直的而刀刃略有弧度,不像唐刀是全直的。绣春刀可刺可砍在当时的杀伤力十分不错而且轻巧便于携带。 绣春刀是锦衣卫佩带的制式兵器,钢质极好,越是职位高的人,所领的绣春刀材质更纯,铸造更多几层手续,据说除了铁之外,还混有其他金属,以致刀锋犀利无比。 绣春刀比单刀要长,较一般的长剑略短,形状是厚背薄刃,有如剃刀,不过整截刀身具有弧度,刀柄颇长,可以双手使用,不仅利于步战,尚还适用于马战,一刀砍下,足可把整只马头砍断。 正文 三、关于锦衣卫 锦衣卫,明朝著名的特务机构,前身为明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洪武十五年(1382年),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朱元璋为加强中央集权统治,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明初,置拱卫司,秩正七品,管领校尉,属都督府。后改拱卫指挥使司,秩正三品。寻又改为都尉司。洪武三年,改为亲军都尉府,管左、右、中、前、后五卫军士,而设仪鸾司隶焉。四年,定仪鸾司为正五品,设大使一人,副使二人。十五年,罢仪鸾司,改置锦衣卫,秩从三品……"(出自《明史》) 锦衣卫,是明代专有军政特务机构,其前身为朱元璋设立的"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其首领称为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直接向皇帝负责。洪武二十年(1387年),朱元璋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明成祖时,锦衣卫又得以恢复,并由北镇抚司专门处理诏狱。有明一代,锦衣卫一直存在。 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的工作,如在万历朝鲜战争中收集了大量的日军军情。延续至1661年南明永历帝的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与掌卫事任子信于咒水之难被杀才可说是正式结束长达290年的历史。 清朝入关以后,仿效明朝制度,仍然设立锦衣卫。顺治二年(1645年),改称銮仪卫。清朝的锦衣卫仅存在一年。 朱元璋设置锦衣卫以消灭功臣为目的,罗织罪状,置无罪者于死地。朱元璋担心自己死后,下一代皇帝驾驭不了文武功臣,所以他几兴大狱,假借若干由头,把辅佐他打天下的文武功臣屠戮殆尽,《明史?刑法志》记载:"胡惟庸、蓝玉两案,株连且四万。"足见其酷烈程度。作俑之始,就是皇帝心术不正的产物,所以其后遗症也特别严重。 洪武二十年(1387年),朱元璋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不过,始作俑时心术已坏而造成的弊政是难以断根的,到燕王朱棣起兵夺得帝位时,明成祖朱棣为了巩固统治又恢复锦衣卫。明初两代皇帝重用锦衣卫,其后,有明一代,此弊终难去矣。 锦衣卫首先是皇帝的侍卫亲军和仪仗队,由将军、校尉和力士组成。将军初名"天武",永乐时改称"大汉将军",选取体貌雄伟、有勇力者充任,作为殿廷卫士。平日里没有朝会活动时,各卫亲军分别值守皇城四门,唯独锦衣卫将军在午门外昼夜守卫,总共100人。午门是宫城的正门,可见锦衣卫地位之高。 皇帝在奉天门(今故宫太和门)御门听政的时候,锦衣卫堂上官一员侍立在御座西侧,负责传旨。锦衣卫将军一百二十九人与千户二人、百户四人,分别守护在丹陛、御道、金水桥以及奉天门广场的各个门前。此外还有锦衣卫校尉五百人,排列在午门内外,负责鸣鞭及执掌仪仗。 每年正旦、冬至、万寿节三大朝会,锦衣卫与其他亲军一起承担侍卫和仪仗职责。仪仗队伍共有四千人余人,其中锦衣卫多达一千五百人。朝会期间距离皇帝最近的就是锦衣卫,随时侍奉左右,听候调遣。 每当皇帝因祭祀或巡游而出宫时,锦衣卫也要在驾前扈从。他们有的负责沿途巡视,有的负责在銮跸与京城之间传报消息,有的在驾旁侍骑,传奏御辇的起落。 由于具有仪仗队的职能,所以锦衣卫的服饰异常华美。校尉穿的官服因袭了元代礼服的样式,《长安客话》中称其"鹅帽锦衣",也就是用鹅毛装饰的帽子和颜色亮丽的衣服。每当皇帝祭祀或巡游时,作为侍从的锦衣卫校尉更要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飞鱼服是仅次于蟒袍的隆重礼服,官员到了一定品级才能穿着。绣春刀轻巧短小,除非御赐,否则不能擅自佩戴。景泰年间,锦衣卫指挥使和当值侍卫又获准穿着麒麟服,这是公、侯、伯、驸马才有资格穿的礼服。锦衣卫大汉将军在当值时要穿戴饰以小旗的头盔、对襟的罩甲。盔甲有金盔金甲、红盔红甲和红盔青甲等各种颜色。腰间还要悬挂宫禁金牌和佩刀,手持金瓜或斧钺。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出警入跸图》中能清楚地看到随驾扈从的锦衣卫官军。 "巡查缉捕"是锦衣卫区别于其他各朝禁卫军的特殊之处,负责侦缉刑事的锦衣卫机构是南、北镇抚司,其中北镇抚司是洪武十五年添设,专理皇帝钦定案件。成化元年,增铸北镇抚司印信,一切刑狱不必关白本卫。北镇抚司拥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南、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其统领官称为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普通军士称为校尉、力士。 廷杖就是把触怒皇帝的大臣拖出午门杖打。负责行刑的就是锦衣卫校尉,监刑的是司礼监太监。受杖官员被扒掉官服,用草绳捆绑,趴在地上,受杖80棍,行刑校尉每5棍一换,共用16人。行刑校尉以司礼监太监的表情动作为下杖轻重的依据:若太监两脚成外八字张开,受刑之人尚能留下一条性命;若太监两脚尖靠拢,受刑之人就要毙命杖下。有明一代共行廷杖500余次,杖毙的大臣达50多人。 作为皇帝的贴身卫队,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锦衣卫必须防患于未然。他们于是时时出动,刺探可能威胁皇权、危害朝廷的行为和言论,并捉捕和审讯嫌疑人。他们的这项任务被皇帝特许,并逐渐演变为军事特务的职能。 洪武时期,因为锦衣卫有非法**、虐待囚犯的行为,朱元璋下诏焚毁锦衣卫刑具,废除了他们的这项职能。明成祖朱棣登基之后,恢复了锦衣卫的所有权力,并有所加强。他设置了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可以直接逮捕和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司法机关无权过问。明宪宗成化年间又增铸了北镇抚司印信,一切刑狱专呈皇帝,毋须通过指挥使转达,使锦衣卫北镇抚司成为皇帝直辖的司法机构,权力达到极致。负责侦察、缉捕的锦衣卫官校称为"缇骑"。由于权力缺乏限制,他们为了邀功请赏而罗织罪名,不择手段地扩大牵连范围,制造的冤假错案不胜枚举。 明初军制为"卫"和"所",每卫辖正规军士约五千人,其下设所,分为千户所和百户所,京城的禁卫军所辖卫所为四十八处。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改革禁卫军,建立了十二个亲军卫,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锦衣卫"。 其官职等级是:指挥使一人,正三品;指挥同知二人,从三品;指挥佥事二人,正四品;镇抚使二人,从四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正五品;副千户,从五品;百户,正六品;试百户,从六品;总旗,正七品;小旗,从七品。下属有将军、校尉、力士,对外有参某某事、校令,另有精通多国语言的翻译(如宪宗朝张渺正)。 锦衣卫高级官员有三种服饰:蟒服、飞鱼服和斗牛服。 由于锦衣卫是由皇帝直接管辖,朝中的其他官员根本无法对他们干扰,因而使得锦衣卫可以处理牵扯朝廷官员的大案,并直接呈送皇帝。所以,朝中官员多畏惧锦衣卫。但是,锦衣卫的刑讯范围只针对官员士大夫,所以一般不会审讯以及捉拿普通百姓。普通的百姓刑、民事案件只通过正常的司法进行处理。 洪武时期,因为锦衣卫有非法**、虐待囚犯的行为,朱元璋下诏焚毁锦衣卫刑具,废除了他们的这项职能。明成祖朱棣登基之后,恢复了锦衣卫的所有权力,并有所加强。他设置了北镇抚司,专理"诏狱",可以直接逮捕和拷问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这些司法机关无权过问。明宪宗成化年间又增铸了北镇抚司印信,一切刑狱专呈皇帝,毋须通过指挥使转达,使锦衣卫北镇抚司成为皇帝直辖的司法机构,权力达到极致。 负责侦察、缉捕的锦衣卫官校称为"缇骑"。由于权力缺乏限制,他们为了邀功请赏而罗织罪名,不择手段地扩大牵连范围,制造的冤假错案不胜枚举。 另外,锦衣卫拥有特权,无形中令他们可胡作非为、贪赃枉法而又得到了皇帝的"屏障"保护,造成了社会的混乱不堪。所以说,明之亡于厂卫,是间接引起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 正文 四、关于李继迁寨 李自成出生在米脂河西200里的李继迁寨,距他的老家长峁鄢(明代叫敞梁湾)60多里(两地现均为横山地),这是历代专家学者不争的观点。 关键在于这个地方正是当年党项拓拔氏东迁后聚居的地方,这是说明李自成是党项羌人的最好佐证。 党项是羌族中的一支,东汉时,他们的活动中心在西海郡(今青海海晏县一代)。2006年央视举办的青歌大赛中,来至青海的俩兄弟夺得了原声态唱法的第二名,他们就是这个地方的土著人。拓拔氏是羌族中的八大部落之一,隋末占据“东至松州(今四川潘松),西接叶护,南界春桑,北邻吐浑,有地三千余里”。唐贞观8年(634年),归附唐朝,划地三十二州,以松州为都督府,任命拓拔赤辞为西戎都督,赐姓李。魏晋以后,因不堪吐蕃王朝侵扰,请求内徙。唐玄宗在庆州(今甘肃庆阳县)置静边等州予以安置,封赤辞孙拓拔守寂为西平公。唐广德二年(764年),朔方(今宁夏灵武西)节度使郭子仪为防范党项受人煽动叛乱,建议朝廷将静边等6府的党项迁到银州(今米脂)以北,夏州(横山西的统万城)以东一带居住。唐代宗采纳了他的建议,从此,党项拓拔氏分为两股,其中以拓拔朝光为首的一股居夏州,号平夏部。 陕北的这一大片土地就是以李继迁寨为中心的。也就是说,李氏族人从公元746年开始就在渭河以北,河套内的这片土地上居住了。后来,黄巢起义军攻入长安,僖宗逃往四川。平夏部宥州(今靖边西)刺史拓拔思恭纠集部众及其他少数民族数万人,杀牲盟誓,讨伐起义军,受到唐王朝的重视,僖宗赐其军为定难军。经过三年的浴血奋战,他们同雁门关节度使**用联手攻入长安。唐王为此封拓拔思恭为“夏国公”,再次“赐姓李”。后历经五代的江山变迁、人事更改和战事纷争,党项拓拔部利用封建军阀混战的机会,逐渐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到后周末年,已经形成了以夏州(统万城)为中心的地方割据势力。他们不但征收赋税,而且任命官吏,“虽未称国,而自其王久矣”。到公元960年赵匡胤兵变称帝后,仍赐党项人锦袍银带。 但不多时,宋太宗又削去了**文、**宪知夏州和绥州刺使的职务,企图一举铲除党项世代割据的局面。这就酝酿出了党项贵族和宋朝统治阶级之间的重大冲突。 李继迁是李继捧的族兄,当他得知兄长被迫入朝,并交出五州之地以后,与弟李继冲等假言乳母亡,出城安葬,尽收兵器装入丧车,带领家族和亲信数十人逃离银州,直奔党项族聚居的地斤泽,拿出祖先拓拔思忠的画像进行煽动,要大家不忘先祖家业,于是跟随的部众越来越多,从此走上了一条与宋朝为敌的道路。经过儿子李德明,孙子李元昊三代党项人的不懈努力,浴血奋战,终于在宁夏银川定都建国称帝。史称“西夏王朝”。 反宋后,他从鄂尔多斯返回夺取银夏等州,就在李继迁寨屯兵。这里山大沟深,土地肥沃,是历代兵家养马聚粮草的极好场所,又是党项族的老窝,李继迁自然很看重这个地方。 李自成功下西安,建立大顺王朝后,把西夏太祖李继迁立为不祧之祖,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清末米脂学人高照初,认为当年边大授掘墓时,李自成的祖墓地已有23座坟茔,1000多棵林木。按每代埋3人计算,也有七八代了。高曾祖以下能有几辈人呢? 至于清初满人剿杀李家站李氏族人时,同时也剿杀了李继迁寨的人;李家站人改姓叶的故事,在李继迁寨的说法也至今口口相传,周围村庄姓叶的人也是这么说的 正文 五、关于徐鸿儒 徐鸿儒(?-1622)又名徐涌,明末山东农民起义首领,巨野县城内徐街人,后迁居郓城。早年参加白莲教。明天启年间(1621-1627),他发动并领导的曹州农民起义,揭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序幕。 徐鸿儒年轻时代,正处于明朝末年,社会黑暗,政治腐败,当时,白莲教在民间正秘密流传。白莲教分教"闻香教",在京东滦州知庄一带,建立秘密宗教中心。滦州皮工王森自称"闻香教"主,徐鸿儒就是王森的弟子。白莲教遍及河北、山东、山西、河南、四川省等,迅速发展,很快成为当时全国最大的秘密宗教组织之一。万历二十四年,王森因弟子背叛入狱而死,秘密宗教分为两支,一支由徐鸿儒领导,在山东一带活动,另一支王森的儿子王好贤和他的另一名弟子于弘志领导,在河北开邑、景州一带活动。 万历末,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赋税徭役不断增加﹐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他以白莲教教义组织群众﹐聚众至数千人。被山东﹑南北直隶﹑河南﹑山西等省信徒推为教主﹐约定各地于天启二年(1622)八月起义。 天启二年(1622年),徐鸿儒、王好贤、于弘志等约好中秋节那天在河北景州、蓟州、山东郓城同时起义。因配合不好,徐鸿儒决定提前单独率众起义。五月十一日凌晨,曹州府一带的白莲教徒,连同不堪忍受压迫的农民百姓,齐集郓城六家屯,徐鸿儒率众歃血盟誓,一时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呼声震天,群情激昂。起义将士以红巾为头帕,手持大刀、长矛,首先发兵包围魏家庄,又攻战梁家楼,接连占领四个村寨,声威并举,应者云集,在鲁西南地区高高举起了起义的大旗。 但是年春被人告发﹐不少骨干被捕。徐鸿儒遂于五月提前在徐家庄树旗起义。起义军占领郓城﹑钜野交界处的梁家楼一带﹐拥立徐鸿儒为中兴福烈帝﹐建号大乘兴胜﹐设立官职﹐建立政权。义军多头缠红巾﹐众至万余人﹐先后攻占郓城﹑钜野等地。同时﹐其它白莲教首领沈智﹑夏仲进﹑张柬白﹑侯五﹑周念庵﹑孟先汉等﹐也分别攻占滕县﹑邹县﹑峄县(今枣庄东南)等县城及漕运要道夏镇﹐并进攻兖州﹑曲阜﹑郯城等地﹐很快控制了山东境内运河两岸的广大地区﹐阻截漕运﹐多次重创官军。 徐鸿儒起义后,自称中兴福烈帝,改年号为大成兴胜元年,封陈灿宇为右丞相,封弟弟徐和宇为英烈王,另外还设有都督、总兵等官职,初立建制,并制定了周密的作战计划。为减轻将士的后顾之忧,徐鸿儒把起义军家属安置到当年宋末农民起义的根据地水泊梁山,这里山高水阔,易守难攻。 天启二年(1622年)五月十三日凌晨,徐鸿儒率军攻打郓城,郓城知县余子翼闻风丧胆,仓皇逃遁。义军迅速占领郓城,并向巨野发起进攻,锋芒所指,所向披靡。义军所到之处,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农民百姓纷纷"子报父仇,妻衔夫恨"。义军秋毫无犯,纪律严明,短短几天,便发展到数万人,各地官僚地主惊恐万状,纷纷逃亡。 六月初,徐鸿儒挥师东进,渡过运河,攻克邹县,署印通判郑一杰携家而逃。接着,义军挥师滕县,知县姚之胤望风而遁,义军声威大振,队伍发展到几十万人。 邹、滕二县北邻济宁,南接徐州,是运河漕运的重要地段,为明朝统治者经济命脉上的要点。邹滕二县失守对大明王朝是个很大的威胁。朝廷得知,惊呼"此地一坏,国家进退之路已穷"急令山东巡抚赵颜为总指挥,同时起用退职回家的沂州人、前大同总兵杨肇基为山东总兵官,全力镇压徐鸿儒的起义军,企图收复邹县。孟子六十六代孙孟承光也带领乡勇协助官军攻城,被义军打退。义军攻破孟府,将孟承光及其长子孟宏略杀死。 当时,由于满州统治者企图入关,辽东战争拖得明统治者疲惫不堪,无力派兵围剿徐鸿儒,客观上为徐鸿儒的义军斗争提供了有利条件。徐鸿儒趁此机会以邹县为中心,用较长时间和较多兵力固守这座城池,并以此为根据城,派遣部队进攻兖州、曲阜,西攻巨野,还远征沛县、日照和郯城,横戈运河,纵横驰骋于鲁南广大地区。 为了扑灭徐鸿儒起义的熊熊烈火,明政府下令山东都司杨国盛、廖栋召募兵丁,汇集乡勇,加紧训练,并调派官兵,协助进剿义军。由于几路官军的联合围攻,远征的义军被官兵打败,郓城县城也被官兵夺回,进军受阻,形势对义军极为不利。此时,徐鸿儒沉着应战,冷静分析,统观全局,积极寻找战机,并鼓励将士振奋精神,一往无前。 六月三十日,山东都司杨国盛、廖栋合军攻打邹县,敌众我寡,城中义军形势危机,徐鸿儒当机立断,力排众议,放弃争夺巨野、郓城,挥师东进,三渡运河,抄袭官兵后路。杨国盛、廖栋招架不住,随解邹县之围。七月,徐鸿儒经过侦察,决定灵活用兵,避实击虚,直插运河重要渡口夏镇,抓住京杭运河的咽喉,切断朝廷漕运粮饷的通道,并在彭家口截获官府粮船40艘,为了集中兵力迎击官军,徐鸿儒命令义军猛烈攻击,曲阜知县孔闻礼据城固守,数月攻城不下。这时,山东司杨国盛援兵又到,徐鸿儒决定放弃攻城计划,一方面佯攻曲阜,主力却抄袭官军营,把杨国盛杀得落花流水,敌将张榜被杀死,义军收获了大批粮草和武器。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响应徐鸿儒的农民起义又风起云涌,于弘志于七月在武邑和景州交界的白家屯起义;九月,泽县的康傅夫率众起事;河南汝宁府固始县李恩贤起义,声援徐鸿儒,四川白莲教徒也纷纷起义响应徐鸿儒。一时间,起义的烽火漫天烧起,大有席卷全国之势,震撼了明王朝的统治。 徐鸿儒起义的声势浩大,活动范围遍及半个山东,给明朝统治者以严重的打击。但是,徐鸿儒在取得一系列胜利之后,没有采取机动灵活的斗争策略,乘机扩大战果。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反而采取了固守一城一池的消极的作战方法。九月,徐鸿儒进攻兖州失利后,仍然固守邹县,与敌人硬拼,义军被围困三个月。十一月,城中弹尽粮绝。徐鸿儒与义军高尚宾、欧阳德、许道清等数百人仍顽强坚持战斗,决心与城共存亡。 由于起义准备不足﹐加之明廷派大军合力进剿﹐七月﹐各友军先后失败﹐郓城﹑钜野失守。 义军中又出了叛徒,都督侯王、总兵魏七等把徐鸿儒捆绑起来,打开城门向明军投降。 徐鸿儒等在形势不利的条件下﹐仍固守邹县﹑滕县﹐与官军抗衡。明军调集山东﹑北直隶等地的大量官军﹐围徐鸿儒军于滕县。九月﹐徐鸿儒粮尽援绝﹐突围不成而被俘﹐十二月十一月二十一日,徐鸿儒和其父徐东明、母亲傅氏及重要部属18人被押送北京,慷慨就义。 起义军主力被打败后,部分将士转战巨野、郓城,在郓城武安一带被明军包围,义军浴血奋战,拒不投降,最后,上万名义军将士血洒疆场,壮烈牺牲。 徐鸿儒起义历时190余天,范围遍及半个山东省,最后虽然失败,但却点燃了明末农民斗争的烈火,高敲响了明王朝的丧钟。过了不到七年,席卷全国的李自成起义就爆发了。 正文 六、崇祯皇帝的凄凉童年 在故宫东部的宁寿宫以南,有一座红墙绿瓦的宫殿,称为南三所,在清朝是皇子居住的地方。南三所的前身即明代的慈庆宫。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十二月,崇祯皇帝朱由检出生在这里。 朱由检的父亲是泰昌帝朱常洛,祖父是万历帝朱翊钧。由于万历帝偏爱郑贵妃所生的三子朱常洵,王宫女所生的长子朱常洛太子地位一直不稳,他的孩子们自幼也未能得到正常待遇。 朱常洛做太子时共生有7子,5个夭亡。长子朱由校15岁时,生母王才人被父亲宠爱的“西李”(住在西宫的李选侍)殴打致死。五子朱由检5岁时,生母刘淑女受父亲责罚含冤死去。这两个没娘的孩子都被交给恃宠专横的“西李”“抚养”。 好不容易熬到万历帝死去,朱常洛即位为泰昌帝。但因身体虚弱又纵欲过度,只当了一个月皇帝即死去。16岁的长子朱由校即位为天启帝后,控诉“西李”说:“选侍侮慢凌虐,朕昼夜涕泣。皇考(父亲)自知其误,时加劝慰……朕之苦衷,外廷岂能尽悉。”兄长尚且如此,同样在“西李”“抚养”之下的弟弟朱由检所受待遇可想而知。 天启帝登基后,立即将小他5岁的弟弟改让“东李”(父亲的另一个李姓选侍,因住东宫而称“东李”)抚养,并在次年封弟弟为信王。于是朱由检随着庶母“东李”又住进出生地慈庆宫。朱由检每日早晨先要拜天,然后给庶母请安。当他思念生母时,就避开权宦魏忠贤的监视,暗地拿些银两委派亲信太监去西山坟地代祭,并再三嘱托:“尔可祝告明白着,就如我亲去恭祭一般。”天启五年,“东李”被魏忠贤迫害而死,朱由检的日子更加难过。 天启七年,23岁的朱由校病死,他没有后代,由18岁的弟弟朱由检即位为崇祯皇帝。崇祯皇帝追尊生母为皇后,将灵柩迁往庆陵与父亲合葬,但他已记不起生母的模样。《明史》说,崇祯帝请外祖母指点画工画了生母的像,由正阳门迎入皇宫午门,让老宫女们辨认。结果有人说画得很像。有人说画得不像。崇祯帝听后跪地不起,泪如雨下。 正文 七、木工皇帝朱由校 万历皇帝之后,继位的光宗朱常洛本来可以成为一代明君的,可惜死于宫廷阴谋“红丸案”。再之后继位的就是那位所谓的“木匠皇帝”明熹宗,明熹宗朱由校之所以被人称为“木匠皇帝”,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没有文化、不懂治国、喜好木匠活并且技术了得,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满清统治者别有用心的丑化性冠名——目的在于贬低前朝皇帝以反衬出满族皇帝的“英明”(满清的皇帝包括其他各个朝代的皇帝,真要揪住其中的差者和弱项以丑化性方式逐一冠起名来,恐怕也都不好听的)。 明熹宗朱由校(1605年—1627年),明朝第十五位皇帝,明光宗朱常洛长子,生母选侍王氏,明思宗朱由检同父异母兄。16岁即位,在位七年。 朱由校在位期间,客氏与魏忠贤专权,制造了“乙丑诏狱”、“丙寅诏狱”等冤狱,残酷迫害企图改良明朝政治的东林党人。魏忠贤阉党对东林党人的迫害不断激起民变。其时,国内各种社会矛盾激化。主要忧患来自辽东后金对明朝的威胁。朱由校听信谗言,即位后罢免有胆知兵的辽东经略熊廷弼,致使后金攻陷沈阳、辽阳,辽东局势日趋严峻。天启元年(1621年)三月,为稳定辽东,不得不再次起用熊廷弼为辽东经略。熊廷弼根据辽东实际情况,制定了三方布置策。而掌握辽东实际兵权的巡抚王化贞,却不顾当时敌强我弱、容易被各个击破的危险,力主分兵把守,全面进攻。在阉党策划下,朱由校杀了坚持正确方略的熊廷弼,忠臣良将孙承宗、袁崇焕亦遭猜忌,被革职,辽东战局陷于重重危机。 明熹宗之所以喜好木匠活是因为他几乎没受过教育。对于一个近于文盲的人来说,没有花天酒地、荒淫无度,那就也要算作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堂堂一国之君,明熹宗怎么就没接受教育呢?追究起来,这却要怪万历皇帝的偏心了。当初,万历想册立朱常洵,但因为不符合“立嫡立长”的祖制而遭到朝臣的普遍反对,双方僵持了许多年,皇帝和大臣们都无法改变对方的立场。后来还是万历做出了妥协,于是皇长子朱常洛被册立为太子。但万历在许多年中对朱常洛都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包括对朱常洛的儿子朱由校,万历也是漠不关心,于是朱由校的教育问题就被耽误了——直到16岁,他都没有接受他早该接受的饿皇室教育。1620年,万历帝驾崩时,朱由校才被册立为皇太孙,这时候他终于有机会接受教育了。可是谁能想到呢,朱由校的父亲光宗朱常洛才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去世了,尚未被册立为太子的16岁的朱由校只好匆匆即位做了皇帝。虽说这个时候的朱由校也还可以请博学的内阁大臣们为他授课讲学的,可毕竟早已过了接受初级教育的黄金年龄,各种政事就够他烦恼的了,何况他又是一个玩心很大的人呢。 虽然说上帝面前人人生而平等,但每个人天生的禀赋还是有各个不同乃至区别很大的。朱由校大概因为天赋在于动手能力强,所以他的玩心也就集中体现在了他对于木匠活的喜好上。晚明时期的家具精巧华美,有钱人家都以采购制作高档家具为时尚,推想起来,当时那些做得一手好木工活的民间手艺人(包括瓷器工匠之类),大约也就相当于今天的IT界精英罢。年轻人嘛,都难免喜欢追逐时尚与流行的事物,如此,也就难怪朱由校会沉迷当中了。 全然未受教育却当了皇帝,不论对朱由校自身而言,还是对大明朝来说,这当然注定了是一个悲剧。但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皇帝制度没有解体之前(或在实行皇帝无实权的君主立宪制之前),这却是绝然无法改变的事。在这个前提下,明朝的造化就要靠朝廷大臣们的智慧和皇帝身边的人了。运气好的话,明朝就还有戏,运气不好的话,明朝的倒闭说不定还要提前都没准的。 结果朱由校倚重的是本名李进忠的大太监魏忠贤。有关魏忠贤其人,历史早有定论,大家也都比较了解,这里就不再细说。需要强调一点的是,魏忠贤对明朝的败亡显然负有重要责任。但归根结底,根子还在近于文盲、对国事毫无兴趣的明熹宗身上。可又是谁让他没有接受教育的呢?这么说来,根子就还得追到万历帝那儿了。也难怪后世史家说:“明之亡,实亡于万历。” 当然,所谓的木匠皇帝朱由校也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比如朱由校与自己的皇后张嫣不但感情很好,而且对她敬重有加,很能听得进她的话,当魏忠贤几次想找机会陷害她时,朱由校都表现得非常清醒;又比如他对弟弟朱由检的教育问题就一点也没耽误,或许是他为自己没有接受系统的教育既感到很遗憾,又觉得很无奈,所以刚当上皇帝就很重视比自己小5岁的弟弟的教育抓得很紧,乃至最后把皇位传给了仅有的弟弟。或许正是因为朱由校对皇后与弟弟朱由检所取的自始至终的绝对保护和充分信任的态度,大明朝才没有早早的就在他手里就玩完,而是依然延续了17年才轰然崩塌。 天启七年(1627年),落水生病的朱由校服用“仙药”身亡,终年23岁。谥号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庙号熹宗。葬于明十三陵之德陵。 正文 八、历史中的高杰 高杰,字英吾,陕西米脂人,与李自成同乡。他原先是李自成的得力部将,绰号翻山鹞。李自成最早的妻子韩氏本是娼妓出身,韩氏后来与县役盖君禄私通,被李自成杀死。不久后李自成掠得邢氏为继妻。邢氏不仅貌美,"勇武多智,兼掌军资"。 崇祯七年(1634年)十月,明将贺人龙围李自成于陇州。困急之下,李自成派高杰假装向贺人龙约降。不久,贺人龙的军使与高杰来往密切,似乎假戏成真,所有这一切让李自成疑窦顿起。同时,高杰一次偶然到军资仓库去支粮米,为邢氏的姿色所倾倒,一见钟情。邢氏本是良家女子,被李自成抢到军中,并不真的归心,她也爱上了高大魁梧的高杰。 在邢氏的劝说下,又因为担心李自成知道后会引来杀身之祸,高杰于崇祯八年(1635年)带着邢氏及一帮兵士投降了明将贺人龙(贺人龙也是米脂老乡),被授予游击之职。 高杰后来多次参加了对农民军的追剿,累功升任总兵。顺治元年(1644年)初,大顺军渡河东征,明朝武将大批归附,高杰因为自认为对李自成有"夺妻之恨",不敢投降,于是率部由陕西经山西、河南怀庆一直逃到山东。高部进入山东时,见地方百姓对明朝廷已失去信心,都在盼望大顺军早日到来,高部将领竟然冒充为大顺军取得粮饷。 康熙年间金乡知县沈渊记载了当地的一件掌故:"犹忆闻之老者,谓当崇祯甲申三月有号翻天鹞子者,高杰麾下将也。挟逃兵数千人假名'闯王安民',兵薄金乡城。方是时,寇贼充斥,金乡官民守城,城门昼夜闭,而见贼言如此,喜其安民,方谋牛酒迎劳,且遥问安民何如?贼且作宣诏状,有'禁掳、禁杀,敢违者斩无赦'诸语,彼军士则狂走如骛,汹汹不可遏,守者方疑之。" 高杰在夺路狂奔之际,派使者到寿州同凤阳总督马士英联系。马士英得知他部下有兵三万、马骡九千,立即回信招揽:"将军以身许国,当带砺共之。"同时让高杰部屯驻徐州,听从自己节制。高杰赴寿州谒见马士英后回镇徐州,不久就由于太监卢九德的穿针引线,成了"定策"元勋。 正文 九、明末三大奇案之梃击案 "梃击案"的"梃"就是木棍,"梃击"就是以木棍打人,因为打的这个人不是普通人,是皇太子,所以就成为一个案子。 这个皇太子是万历皇帝的长子,叫朱常洛。万历帝皇后无子,妃嫔共生八个儿子,其中早死三人,实际竞争太子的只有两位:一位是宫人王氏所生皇长子常洛,另一位是郑贵妃所生皇三子常洵。 万历帝长时间在立常洛与立常洵之间犹豫不决,形成朝廷大臣所谓的"国本之争"。这个梃击案,其实就是储位之争的极端表现。 为更清楚地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必要先把朱常洛其人简单介绍一下。皇长子朱常洛命运多舛,充满悲剧色彩,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生母宫人。朱常洛生母王氏,于万历六年(1578年)被选入慈宁宫,在万历母亲李太后身边做宫女。一天,被万历私幸,而怀下身孕。太后发现宫女王氏怀孕,问万历帝,万历帝不承认。太后命太监取出文书房内侍记录的《内起居注》,对万历帝语重心长地说:"吾老矣,犹未有孙。果男者,宗社福也!"就是说我已经老了,现在还没有孙子呢。如果这个宫女将来生个男孩的话,那是宗庙和社稷的福啊。话说得语重心长,万历帝就承认了。万历十年(1582年)八月,王氏生下一个男孩,就是朱常洛(泰昌帝)。朱常洛出生前50天,大学士张居正逝世,万历帝独揽大权。王氏被打入冷宫,连儿子也不能相见,抑郁成疾,双目失明。王氏于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病重时,子常洛请旨获允前往看望母亲,但"宫门犹闭,抉钥而入。妃目眚,手拉光宗衣泣曰:'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恨!'"遂薨。万历帝既不喜欢王氏,由母及子,也不喜欢王氏所生的长子常洛。万历帝宠爱郑贵妃,子因母贵,也喜爱郑贵妃所生的儿子常洵,一直想立常洵为太子。后来这位皇子被封为福王,明末被李自成军杀死,此是后话。万历帝想立宠爱的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皇太子,既怕违反祖制,又受到朝臣的反对。所以,迟迟19年不立皇太子。 第二,不让入学。皇子不同于百姓之子之处,至少有三条:一是正名位,二是延帝祚,三是受教育。后者就是到外廷读书,在讲官辅导下学习,掌握治国的本领。万历帝5岁开始读书,但他一直不允许儿子朱常洛读书。谁建议让皇长子出阁读书,谁就被贬遭罚。朱常洛直到13岁时,才第一次出阁读书,然后就长期辍读。19岁时又奉旨出阁读书,以后读书断断续续,长期被禁闭在宫中。所以,他没有受到良好的系统的文化教育。 第三,太子难熬。明朝皇位继承,一般遵照以下原则:皇位继承,父死子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帝无子嗣,兄终弟及。我解释一下,第一句话好懂,皇位继承,父亲死了儿子继承。第二句话,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什么叫立嫡呢?就是皇帝的正妻皇后生的儿子,算嫡子,有嫡子的情况下,要立嫡子,没有嫡子,才可以立其他妃子生的儿子,原则是选择其中最年长的。第三句话,就是帝无子嗣,兄终弟及。皇帝要没有儿子怎么办?只好由他弟弟来继承。后来崇祯皇帝就是这样。万历帝皇后没有生子,宫人王氏生皇长子常洛,按理应当成为皇太子。但是万历帝一直想立皇三子朱常洵为太子,所以朱常洛的太子之路艰难而漫长(19年)。万历自己是6岁被立为太子的,但是朱常洛直到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19岁才被立为太子,住迎禧(xǐ)宫。朱常洛被立为太子后,还是长期笼罩在"更立"的阴影里,随时忧虑皇父会以三弟常洵取代他。从立皇太子到继位又是19年。在这19年里,朱常洛终日战战兢兢,胆小怯懦,唯恐被废。 有人著《续忧危竑议》一书,署名"郑(隐喻郑贵妃)福(隐喻福王)成(隐喻更立太子成事)",其书大意说:"帝于东宫不得已而立,他日必易。其特用朱赓内阁者,实寓更易之义。"直到朱常洛32岁时,他的弟弟福王朱常洵离开北京到洛阳封地,他才稍稍松口气,觉得太子的位子应该是稳坐了。特殊的身世,坎坷的经历,使朱常洛形成胆小怯懦的性格。他出阁读书时,正值寒冬,太监居然不给他生火取暖。他冻得浑身发抖,也不敢吭气,气得讲官郭正域训斥太监,太监们才给他生火。 再举一个例子。在万历帝病重时,朱常洛带着儿子朱由校(后来的天启帝)等去探望,守门太监拦着不让进去,朱常洛不敢抗争,从早到晚一直等在门外,后来是兵科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和东宫太监王安等周旋,他才见到父亲万历帝最后一面。 太子朱常洛既没有统兵征战沙场的考炼,也没有协助皇父治理朝政的阅历,更没有苦读经书的学养,甚至几乎未出过皇城,又长期受到皇父的冷落,心情压抑,寂寞寡欢,无所事事。于是借酒色填补精神空虚,长期"惑于女宠"。朱常洛的妃子很多,太子妃郭氏,才人王氏(天启帝朱由校的母亲)、贤妃刘氏(崇祯帝朱由检的母亲)等。还有两位姓李的选侍,一称东李选侍(简称东李),另一称西李选侍(简称西李)。选侍就是侍候皇帝起居而未有封号的宫女。他最宠爱的西李后来还引发了一起"移宫案"。 我们还是回过头来,说说"梃击案"。 梃击事件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初四日,发生了梃击东宫太子朱常洛事件,这就是"梃击案"。 这一年太子朱常洛33岁。这天傍晚,蓟州男子张差,手持枣木棍,从东华门直奔内廷,打伤守门太监,闯进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直到前殿屋檐下才被捉拿。当时,慈庆宫第一道门只有两名太监守门,第二道门无人看守。事发后朱常洛惊恐万状,而且"举朝惊骇"。万历帝下令审讯。负责审问的为"浙党"官吏,说张差是个疯癫病人,企图糊涂结案。而巴结郑贵妃的内阁首辅、"浙党"首领方从哲也不愿深究。东林党人、刑部提牢主事王之宷,通过单独提审和与刑部官员共审,使张差供出:是郑贵妃手下太监庞保、刘成"令我打上宫门,打得小爷(指太子),有吃有穿"。 朝中东林党人怀疑是郑贵妃欲谋害太子,坚决要求彻底追究。事情牵连郑贵妃,朝议汹汹。《明史·郑贵妃传》记载:郑贵妃闻知后,对万历帝哭泣。万历帝说:"外廷语不易解,若须自求太子。"于是,郑贵妃就找到了皇太子朱常洛。史书记载,郑贵妃向太子号诉,就是郑贵妃找到了皇太子朱常洛,嚎啕大哭,诉说事情的原委,请求太子宽恕。二人对话的过程是:贵妃拜,太子也拜,贵妃和太子是且泣且拜,一面哭一面拜。 万历皇帝一看这事情闹大了,牵连到郑贵妃不好,又牵扯到太子——两头为难,怎么办呢?他决定亲自来处理这个事。万历帝在慈宁宫皇太后灵位几案前召见太子和百官,令太子降谕处理此案,禁止株连,就是不要牵扯太多人。皇太子朱常洛既不愿意得罪他父皇,也不愿意得罪郑贵妃,不敢深究此事,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万历帝因为都是他们家里头的事情,而且牵扯到郑贵妃,也不想深究此事。最后决定把张差处死,两个太监庞保和刘成在内廷秘密打死,草草了结这桩大案。 负责此案审理的王之宷遭到反东林党一派官吏的攻击,万历帝将他削职为民。这就是"梃击案"。 大家注意,梃击案斗争的焦点,从表面上看是郑贵妃意欲谋害太子朱常洛而未得逞,好像是皇帝的家事,但实质上是国事,反映出朝廷中东林党与其他派系的政治斗争。尽管万历帝亲自处理结案,但这件事情始终疑云重重。此后大臣们常以此为题目,"奏章累数千百,由是门户之祸大起" 正文 十、明末三大奇案之红丸案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皇帝病死。太子朱常洛继位,改年号为泰昌,所以习惯把他叫作泰昌帝。 八月初一日,泰昌帝在登极大典上,"玉履安和","冲粹无病容",就是行走、仪态正常,没有疾病的症象。 泰昌帝在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二日和二十四日,各发银100万两犒劳辽东等处边防将士,罢免矿税、榷税,撤回矿税使,增补阁臣,运转中枢,"朝野感动"。本来以为新君继位,会有一番作为,不想登极大典后仅十天,也就是八月初十日,泰昌帝就一病不起。 第二天的万寿节,也取消了庆典。《国榷》记载:郑贵妃"进侍姬八人,上疾始惫"。《罪惟录》也记载:"及登极,贵妃进美女侍帝。未十日,帝患病。" 八月十四日,泰昌帝病重,召内官崔文升治病。服用崔文升开的药后,就开始腹泻,用今天话来说可能是得了急性肠胃炎吧。一昼夜泻好多次,有的说一昼夜泻三四十次。 八月二十九日,泰昌帝召见内阁大臣,问:"有鸿胪寺官进药何在?"首辅方从哲等回话:"鸿胪寺丞李可灼自称有仙丹妙药,臣等未敢轻信。"这里稍作解释。鸿胪寺是掌管朝会、宾客、礼仪等事的一个机构,鸿胪寺的正卿叫鸿胪寺卿,四品。他的副手是鸿胪寺少卿,五品。鸿胪寺丞又低一级,六品,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处级干部。泰昌帝命身边太监速召李可灼进宫。李可灼诊视完毕,泰昌帝命快快进药。诸臣再三嘱咐李可灼慎重用药,泰昌帝则不断催促赶快和药。 到日午,李可灼进一粒红丸。泰昌帝先饮汤,气直喘。待药入,即不喘。于是称赞李可灼为"忠臣"。大臣们都心怀不安,等候在宫门外。一位太监高兴地出来传话:皇上服了红丸后,"暖润舒畅,思进饮膳"。(《明史·韩爌传》) 日晡(申时,下午3~5时),李可灼又进一丸。 次日(九月初一)卯刻,泰昌帝驾崩。 这时,他继承皇位整一个月。因"红丸"引发的宫廷案件,史称"红丸案"。 泰昌帝是八月初一继位,九月初一就驾崩了,这当然是大事情,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有人说是服红丸而死,也有人说与红丸无关;有人说旧病未愈,有人说是劳累所致;有人说是惑于女宠,是郑贵妃有意加害;有人说是用药差误。有的大臣因李可灼进红丸功,议"赏钱";有的大臣以"李可灼罪不容诛",议"罚俸一年";有的大臣以"可灼非医官,且非知药知脉者"议上,将其遣戍;直到天启五年(1625年),魏忠贤上《三朝要典》,遂免可灼遣戍。 李可灼这个案子,一直争吵了八年,成为天启朝党争的题目之一。 泰昌帝死后,天启帝继位。天启帝即位后面临的一个难题,就是年号问题。万历去世,泰昌即位,改明年为泰昌元年。泰昌去世,天启即位,又改明年为天启元年。这样,泰昌和天启两个年号就重叠了。 后来想出一个办法,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以前为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到十二月为泰昌元年,第二年为天启元年。泰昌帝死后,尸骨未寒,又发生"移宫案"。 正文 十一、明末三大奇案之移宫案 万历、泰昌两朝,皇位的更迭,宫廷的谲(变,对于万历帝的长孙、泰昌帝的长子朱由校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在明军大败于萨尔浒的当月,朱由校(天启)的母亲王才人病逝。王才人原来是在东宫伺候皇太子朱常洛的宫女,直到生下朱由校后才封为才人,因长期遭到朱常洛宠妃西李选侍的**和朱常洛的冷落,抑郁而死。她曾说:"我与西李有仇,负恨难伸。" 第二年七月,朱由校的祖父万历帝驾崩。接着朱由校的父亲泰昌帝驾崩。朱由校接连失去三位亲人。特别是他的父亲泰昌帝即位一月即崩,举国上下,乱作一团。 这年,他16岁。这时的朱由校,还没有被祖父万历帝立为皇太孙,也没有被父亲泰昌帝立为皇太子,更没有出阁读过书。万历帝在世时,他始终不肯立这位长孙为太孙,也不肯让长孙出阁读书。直到临死前才留下遗嘱:皇长孙宜即时册立、进学。几天以后,泰昌帝即位,册立朱由校的仪式自然应该从皇太孙变为皇太子。但是泰昌帝并不热心册封太子,后来在大臣的一再请求下,才下旨:"钦定册立东宫,择九月初九日。"但人算不如天算,九月初一日,泰昌帝竟然驾崩。朱由校皇太孙未做成,皇太子还没来得及做,书本一天也没正式读,竟然要继承皇帝大位。 这样的皇位继承者,有明一代,仅此一人。 那么,"移宫案"是怎么一回事呢?"移宫",按照字面理解,就是从一个宫殿搬到另一个宫殿,现在看起来很简单,但在当时,却是朝廷大事。 "移宫案",包括"避宫"、"移宫"两个阶段。 先说"避宫"。 话还是得从朱常洛说起。朱常洛有"东李"、"西李"两位选侍。大家知道,后宫里头有皇后、皇贵妃、贵妃、嫔等等,选侍是比较低级的妃子。天启皇帝朱由校的母亲生下他之后不久就死了,朱由校及其同父异母五弟朱由检,托付给西李选侍照管。西李为了控制朱由校,便要求他与自己同居一宫。后来天启帝说:"选侍凌殴圣母,因致崩逝",后"选侍侮慢凌虐,朕昼夜涕泣"。泰昌帝即位后,朱由校和西李随之移居乾清宫。西李得宠于泰昌帝,泰昌帝打算将她由选侍封为皇贵妃,但西李要求封为皇后。不久,泰昌帝驾崩,西李封后的梦想破灭了,便勾结心腹宦官魏忠贤,想利用朱由校年少,自己居乾清宫,觊觎垂帘,把持朝政。杨涟等到乾清宫哭祭,乾清宫门关着,大臣们排闼而进,阉宦挥梃乱打。诸臣强入,哭临之后,请见皇长子,皇长子被西李选侍阻于暖阁。大学士刘一燝、吏部尚书周嘉谟、兵科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疏请西李选侍不能与太子朱由校同住一宫,但西李选侍不肯移宫,甚至把朱由校禁闭在乾清宫。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乘西李不备,将朱由校抢抱出,魏忠贤等太监追出来。朱由校的衣袍都被追赶的太监撕坏了。阁臣刘一燝掖左,勋臣张维贤掖右,共拥朱由校登舆,抬到文华殿。西李派人来请朱由校回乾清宫,大臣们又把朱由校安排到慈庆宫。朱由校就这样摆脱了西李等人的挟制,逃出乾清宫,住进慈庆宫。这件事情史称"避宫"。 再说"移宫"。 朱由校避住在慈庆宫,西李却"居乾清宫自若"。而朱由校(天启)要登临大位,就必须回到乾清宫。为了让西李尽快"移宫",兵科都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等多次上奏,朱由校(天启)犹犹豫豫,反复无常,最后才于九月初五日下令:"先帝选侍李氏等,着于仁寿宫居住,即日搬移。"西李选侍还是赖在乾清宫不搬。据《明史·方从哲传》记载:"……于是,议移宫,争数日不决。……至登极前一日,(刘)一燝、(韩)爌邀从哲立宫门请,选侍移哕(huì)鸾宫(明代宫妃养老之地)。"而皇长子朱由校(天启)也从慈庆宫回到乾清宫。这就是"移宫案"。 正文 十二、关于武当松溪派 张松溪,明代鄞县(属浙江宁波)人。武当松溪派(松溪内家拳)创始人。师事孙十三老,自言其法承宋代的张三丰。嘉靖年间以内家拳享名于宁波府。 据清雍正年间,曹秉仁纂修的《宁波府志》卷三十一张松溪传载: "张松溪,鄞人,善搏,师孙十三老。其法自言起于宋之张三峰。三峰为武当丹士。徽宗召之,道梗不前。夜梦玄帝授之拳法。厥明以单丁杀贼百余;遂以绝技名于世。由三峰而后,至嘉靖时,其法遂传于四明,而松溪为最著。 关于武当松溪派的传承: 松溪之徒三四人。叶近泉为之最。得近泉之传者。为吴昆山、周云泉、单思南、陈贞石、孙继槎。皆各有授受。昆山传李天目、徐岱岳。天目传余波仲、陈茂弘、吴七郎。云泉传卢绍岐。贞石传夏枝溪、董扶舆。继槎传柴元明、姚石门、僧耳、僧尾。而思南之传。则有王征南。征南名来咸。为人尚义。行谊修谨。不以所长炫人。 本书的王承恩历史上并非松溪派传人,是本人为了构思故事情节而将他变成了孙继槎的徒弟,姚石门的师弟。 正文 十三、关于俞大猷 俞大猷(1503年-1579年),字志辅,又字逊尧,号虚江,晋江(今福建泉州)人。明代抗倭名将,军事家、武术家、诗人、民族英雄。 俞大猷一生几乎都在与倭寇作战,战功显赫,他所率领的"俞家军"甚至能将敌人吓退,与戚继光并称为"俞龙戚虎",扫平了为患多年以及趁机作乱的伪倭寇。俞大猷虽然战功累累,却经常被弹劾而遭到免官,甚至多次被他人冒领军功,但俞大猷却从来不会计较,仍旧全力打击倭寇。 俞大猷创立兵车营,设计创造了用兵车对付骑兵的战术。官授平蛮将军,死后被追谥为武襄。著有《兵法发微》、《剑经》、《洗海近事》、《续武经总要》等军事、武术作品,后人将俞大猷生平所作诗词等编汇成《正气堂集》。 俞大猷在与倭寇的战斗过程中发现,倭寇虽然从海上来,但是却擅长陆战,不擅长海战。于是俞大猷招募训练一支水师,并选用福船与倭寇在海上战斗。在战术上,俞大猷也指出,海上作战,无非是以大船打小船,以众击寡,以大铳打小铳。实战过程当中,俞大猷建立的水军与戚继光的陆军相互配合,有效的对倭寇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 俞大猷在随巡抚李文进驻守大同期间,发现塞上民族擅长使用骑兵。为了针对敌人的骑兵,俞大猷创造发明了用独轮车对付骑兵的办法,并在实战中以独轮车和骑兵相互配合,成功将敌人击败。事后李文进将这一情况上报给朝廷,朝廷自此开始设立兵车营。而后戚继光在抵御蒙古入侵时,也借鉴使用了兵车骑兵等相互配合的方法,成功守卫了蓟门,使得敌人不敢靠近。 俞大猷先后著有《兵法发微》、《洗海近事》、《镇闽议稿》、《广西选锋兵操法》等,并编辑其师赵本学《韬铃内外篇》等为《续武经总要》。为我国军事发展上作出了巨大贡献。 俞大猷早期拜王宣、林福、蔡清等为师学习《易》学,后以拜赵本学学习用《易》推演出来的兵法,之后又跟随李良钦学习荆楚长剑。 俞大猷著有《剑经》一书,虽然名为"剑经",但实际上是讲棍法及长兵器的用法。内容包括"剑(棍)"、"射"、"阵"三法,俞大猷认为"棍为艺中魁首"。强调随时以"奇正相生"的变化,以静制动,后发而先至,在敌"旧力略过,新力未发"时,施以突击,"打他第二下","刚在他力前,柔乘他力后,彼忙我静待,知拍任君斗"。戚继光曾称赞《剑经》说:"千古奇秘尽在于此,近用此法教长枪收明效,极妙!极妙!" 俞大猷生平还喜欢写诗,他自己曾说"欲写心中无限事,不论工拙不论多"。俞大猷一生创作的诗歌非常多,抒发自己忧国忧民的思想情怀,表明积极济世报国的人生理想有《秋日山行》、《双千里马于甬道试行》等,描绘沙场征战的动人场面,歌颂战士的丰功伟绩的有《舟师》、《与展推府》等,通过抒写真挚的友情,表达自己的爱国情怀有《杨西洲南征赠以战袍》、《哭陈高峰》等,还有其他如《咏牡丹诗》、《试剑石》等,俞大猷的诗大多感情豪迈,气势雄伟,抒情与议论相结合,语言风格浑厚质朴,后人将俞大猷生平所作诗歌汇编成《正气堂集》。 俞大猷曾经有一次上河南少林寺指教少林僧人学习棍法,后带回两名僧人随俞大猷到军营里继续学习棍法。由于倭患越来越严重,少林寺开始派僧人下山,帮助俞大猷、戚继光等打击倭寇。少林僧兵的人数也并不多,都是几十人一组,但却能沉重打击倭寇,成为抗击倭寇的中坚力量。 僧兵队伍里的主要将领有天真、天池、天启、月空等,都是擅长棍法的僧人。 他和戚继光一起合称为“戚虎俞龙”,是当时两位武学大师。 本书中在宫中教习崇祯皇帝朱由检的宗擎尊者就是当年少林寺派去军中跟随俞大猷学习武艺的两个武僧之一。 正文 十四、关于程宗猷和蹶张弩 (1561~?)明代军事家、武术著作家。字冲斗,号耕叟。新安(今安徽省休宁县)人,一说四川省新都县人。自幼习文练武,且立鸿鹄之志,凡闻名师,不惮远访。后挟资远游少林寺,从少林僧洪纪、洪转、宗相、宗岱与广安等习练棍法,对弓、马、刀、枪诸艺皆认真研习,达十余年,颇有造诣。后又分别从浙江刘云峰习倭刀法,从河南**复学枪法。游寿春(今安徽省寿县)时,从当地土人洞穴中得“铜机”。经其精心研习并改革,创制出新型轻巧适用的“蹶张弩”。宗猷一生勤于习武,技艺纯青,从游讲艺者甚众。万历四十四年(1616)著《少林棍法阐宗》三卷问世。 天启元年(1621)写成《蹶张心法》、《长枪选法》、《单刀选法》各一卷,与《少林棍法阐宗》并合,更名为《耕余剩技》。其著作中的棍、枪、刀法,均为势势相承的套路。他认为,只有进行成套动作的训练,才能全面提高进退、跳跃、环转之法,避免临敌掣肘。其著作成为后人继承与研究明代武术发展的重要文献之一,亦为继戚继光著《纪效新书》之后另一部较完备的武术专著。天启二年(1622),后金入侵,明王朝出塞抗击。由于军兵训练素质不佳,以致临战败北。宗猷时已62岁,受天津巡抚李辟之召,被委任为司佥书,率弟子家族80余人,自带粮饷,赶至津门从戎。以其所创强弩及刀、枪诸法,日夜操练津兵。他主张“胆量、意志和武艺”三者并重,不拘泥于古法,力求从实战需要出发练兵,故殊见成效。后李辟调离津门至内地,他亦以年老辞归故里。崇祯二年(1629)撰写《射史》一部,共8卷。 本书中的陈大可和谢军乃因故事剧情所需而虚构的人物,名字都是借用了本人小学同学的,并非真是程宗猷的徒弟。 正文 十五、武学圣地--千载寺 千载寺位于河南博爱县城南9公里的唐村西北隅的运粮河龙头桥南,博爱至内都公路之东畔。该寺始建于东汉永平十年(68年),原名无极寺;北魏太平真君年间(440年~450年)魏太武帝灭佛,更名为无极庙;北魏文成帝兴安二年(453年)恢复旧称;东魏时更名为无极寺,后改为千载寺。 千载寺坐北朝南,山门为单檐歇山顶。寺院第一进殿宇有三教堂、禅道学舍、无极殿、绩善亭和钟鼓楼;第二进殿宇为天王殿、大佛殿、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后为太室祠(练武厅)。寺院的东西两侧均有廊殿,分别塑着菩萨圣像及唐代三教僧十力大师的圣像。千载寺规模宏大,各殿殿宇巍巍,重檐斗拱,蔚为壮观。 千载寺东为三圣门,内有孔圣殿、伏羲殿、文王殿;再东为太极门,内有八卦门、太极殿、老君殿、孙真殿、祖师殿等。千载寺为千载寺、三圣门、太极门等建筑的统称。千载寺内原碑碣众多,达百十余通,其中,有东汉末年徐庶之母所撰碑,北魏僧惠造像碑,道家名宿王重阳、丘处机、张三丰所撰碑,司马懿寻根祭祖碑,无极图碑,千载寺舍善洪洞移民功德碑、千载寺僧十力传碑等,均具有珍贵的历史文物价值。这些碑碣,解放后屡遭破坏,徐庶之母撰碑裂为数块,散落民间。其他碑碣,唐村在龙头桥西修水打磨时,均作为建筑材料,充作磨基。千载寺有一巨形铁钟,约铸造于清道光五年(1825年),现存放于东王贺汤王殿。 总之,千载寺是一座以弘扬释、道、儒三教为宗旨的寺院。寺内备列释、道、儒诸神殿宇,文武兼备,戒律互尊,养生共修。 同时,千载寺武学传统久远,武术文化深厚。从“无极寺”、“无极庙”的命名上,就可以推测该寺可能与无极拳有关。《北魏僧惠造像碑》,曾明确记载千载寺为“无极之乡”、“无极故里”。《北魏僧惠造像碑》,原位于千载寺山门之内,立于东魏武定三年(545年)七月,今仅存残碑。清道光五年(825年)《河内县志》载有全文,其中有“故能振馨风於冲漠之野,击玉磬於无极之乡”,“千载寺有魏大法师、故沙门都法恩,起妙因於初心,建净业於无极故里”之语,由此可以推知,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具体来说,至少到东魏时期,博爱唐村千载寺就被称之为“无极之乡”、“无极故里”。但由于文献的缺失,我们无法找到千载寺被称之为“无极之乡”、“无极故里”的最早记载,同样无法发现何人最早在千载寺创立“无极拳”。 唐时,千载寺住持李道子,号十力和尚,“以弘三论为务”,创艺了无极养生功。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千载寺唐僧十力传碑》记曰:大唐贞观赐李氏名儒子,字道武,号十力僧,游化号道子,河内人,隋大业十年二月二日河内无极寺域,三教门弟神龙降凡,马兰草母诞世。少即聪,目过不忘,文、武、医、易、博、艺皆修,《涅磐》、《摄论》、《黄老》经通,弘扬释、道、儒三教,融易以《大明渡无极经》、《易筋经》、《道德经》、《黄庭经》、《千金翼方》,导引吐纳,创艺无极养生武功,练传《千载养生医鉴秘诀》,武练月雪,感之三圣,梦中授艺功,警武林。诏住京师,造像西山,化名隐籍,艺传东泉,医游扬州,授贤大明,庐山传艺,塑艺少林,晚秋黄业,归故育弟。师曰:三教意正,严律武风,勿为霸腐,拳为民生,以柔克刚,舍已从人。未成功器,勿名师门,苍龙抬头,千载重逢。 传奇十力大师,养生神通,六旬寂息十八天日,九九重阳,返老还童,星寿一百二十八载,开元中圆寂千载寺三教堂殿,葬仪时,容体柔软,面色如生,身穿道袍,体盖袈裟,头枕三教经书,手持墨剑,僧人立左,道士守右,儒官仪礼,三教经日不散,嘱弟秘葬师贤刹共,勿筑志塔,而天下稀及之,大巧若拙,养生神器,故天下莫能胜誉,释、道、儒三教合一,博艺修僧,无极养生拳功创胜先师之争。 大清康熙丙申年二月二日千载寺古藏残碑译撰书,普观题。从碑文中可知,唐十力和尚“少即聪,文、武、医、易、博、艺皆修,弘扬释、道、儒三教,融易以《大明渡无极经》、《易筋经》、《道德经》、《黄庭经》、《千金翼方》,导引吐纳,创艺无极养生武功”。 周敦颐在《太极图说》中曰:“无极而太极。”“太极本无极也。”唐十力和尚“创艺无极养生武功”,实际上就是“创艺”了太极养生功,从而为太极拳的“创艺”奠定了基础。 明代,唐村的李氏家族深受千载寺武学传统的影响,世代练拳,至其第八世李春茂时,曾入千载寺、三圣门、太极宫拜师博公武道,习拳、渡剑,弘扬三教合一,论无极养生功十三势拳,游教传拳于晋、鲁、陕、浙、湖广,数省赫名。李氏家族九世李仲、李信,与陈家沟姑表陈奏廷,太极门拜师结义,树志文武,竟功成名,创艺太极养生功,练传无极功十三势通臂功。 清代,继李仲、李信、陈奏廷之后,唐村又涌现出诸如李鹤林、**际、王宗岳等著名太极拳大师。李氏十二世李鹤林,生于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曾编著有《太极拳论》、《十三势拳歌》、《太极养生拳谱》等著作。其弟子王宗岳,曾在唐村、齐村教书学拳。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李鹤林生日时,王宗岳曾为其师题匾:“武元杰第”,并为唐村的“习武堂”题碑:“太极养生武堂”。现院址尚存。 民国之后,千载寺太极拳在博爱县有广泛流传,唐村尚有五所武术学校。在唐村附近村庄,以及小中里村、贵屯三街等,流传的主要拳种有《太极软十三》、《养生软拳》等,其中以小中里村为著。小中里村曾出过许多武术大家,较著名的为张振兴先生。张振兴先生出生于近代(约1880年左右),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去世,享年九十余岁。张振兴八十多岁时,院内的干棚(小房子)仍能一纵而上,功夫仍十分了得。时至今日,唐村及附近村庄尚有数十人习武。所以,博爱唐村千载寺具有悠久的武学传统,武术文化深厚,这就为无极拳、太极拳的创立和发展奠定文化基础。 正文 十六、奢安之乱 奢安之乱指的是明朝天启年间,四川永宁(今叙永)宣抚司奢崇明及贵州水西(今大方一带)宣慰司安位叔父安邦彦的叛乱,在贵州又称安酋之乱。 奢崇明系四川永宁宣抚使、安邦彦系贵州宣慰司同知。奢、安均系四川、贵州大土司。 万历十四年(1586年)奢崇明袭职四川土司永宁(治所在今四川省叙永西南、辖境相当今叙永、筠连、古蔺等县地)宣抚使,与其子奢寅久有反明割据之心。 到了明后期社会矛盾尖锐,战事频起,至明熹宗初年不仅后金大兵压境,辽东事紧,且有西南农民起义和土司反叛活动愈演愈烈,在西南地区统治者与当地各族之间的矛盾也十分尖锐。奢安之乱爆发前,当时贵州提学道刘锡玄曾言:云贵当地百姓遭受贪官污吏的盘剥,生活苦不堪言,然而当地土司也压榨百姓,百姓无一不愤怒。足见当时不仅夷民受到汉族官员的剥削,甚至土司也备受流官"脧削"。彝族土司奢崇明、安邦彦趁机发动的反明战争。 奢崇明于天启元年(1621年)九月于重庆起事,围成都达一百多天。安邦彦于天启二年二月起兵,进围贵阳两百多天。 叛乱发生后,明朝廷调水西及永宁兵赴辽东作战而激起反抗。战争从天启元年至崇祯十年,前后持续17年,波及川黔云桂四省,死伤百余万,大规模交战持续9年。 战乱中,四川巡抚徐可求死难,贵州巡抚王三善死难,西南大将之冠的总理鲁钦兵败自刎,贵州总兵阵亡于贵阳城下。最后被四川巡抚朱燮元、石柱总兵秦良玉、四川总兵杜文焕、贵州巡抚王三善等平定。 "奢安之乱"和后来的"沙普之乱"规模巨大、持续时间长,不仅震撼了当时的西南各省,牵制了蜀、楚、黔、滇诸省的军事、经济力量,削弱了明王朝对后金的防御能力,在客观上也起到了减缓明朝廷对李自成等农民起义军的压力,使明朝廷处于三线作战腹背受敌的境地,在很大程度上动摇了明王朝的统治基础,加速了明王朝封建统治的覆亡。 因此,这两次土司叛乱对明末清初西南民族社会影响较为深远,甚至也直接影响到了西南历史发展的进程。 由于这两次土司叛乱都是以彝族土司为主力,时间上有所联系,事件上彼此相因,所以有必要对两次土司叛乱的相似之处进行比较,以期能揭示明末清初西南民族社会复杂背景中的一个切面,也对明亡清兴历史的研究有所裨益。 本书中出现的人物奢崇明、奢寅、樊龙、安邦彦、安效良等,都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 正文 十七、关于王嘉胤 王嘉胤(?-1631年)明末农民起义早期首领。府谷县人(今陕西省府谷县黄甫乡宽坪村人)。崇祯元年(1628年),因年荒乏食,会同吴延贵等组织当地大批灾民揭竿而起,与官兵相抗,从而揭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序幕。 王嘉胤起义后,响应者蜂拥而至,高迎祥、王自用等带领人马主动遵从王嘉胤的号召一起共同行动,一时蜂火燃遍陕西,并蔓延到晋、宁、甘三省,起义队伍发展到两万多人。 崇祯四年(1631年)起义军遭受曹文诏重兵围攻,转占到山西阳城一带。在阳城战役中,王嘉胤被奸细所杀,时年40余岁。余部后受王自用统率。 王嘉胤曾为边兵,后逃亡归里。崇祯元年因年荒乏食,率众起义于府谷。后陕西白水县的王二从澄城率部来投,聚集人马六千多人,最早举起了明末农民起义的旗帜。王二阵亡最早,而王嘉胤称王、设官发展到三万多人,转战于陕西、山西、甘肃等地,声势浩大,曾击败明朝兵部尚书洪承畴率领的明军主力。 明末农民起义以后的领袖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王自用等早年都是王嘉胤的部下,只是1631年由于王嘉胤牺牲后,李自成、张献忠才出了名。 正文 十八、东林党 东林党是明朝末年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官僚政治集团。"东林党"之"党",是朋党而不是近代政党。 公元1604年(万历三十二年),顾宪成等人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等讲学其中。东林讲学之际,正值明末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之时。东林人士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他们要求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纵枉法。这些针砭时政的主张得到当时社会的广泛同情与支持,同时也遭到宦官及其依附势力的激烈反对。两者之间因政见分歧发展演变形成明末激烈的党争局面。反对派将东林书院讲学及与之有关系或支持同情讲学的朝野人士笼统称之为"东林党"。 明朝中期以后,政治日益败坏,封建压榨导致人民不断起而反抗。面对政治经济困难,1573年(神宗万历)东林旧迹年),首辅张居正开始进行改革,在澄清吏治、改进税制、增辟财源、兴修水利和整顿军事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效。首辅是首席内阁大学士,相当于过去的宰相。明神宗十岁即位,由张居正辅政;他年长以后,对于张居正专断朝政和限制他追求声色奢侈,感到不堪忍受。1582年(万历十年)张居正病故后,明神宗亲政,张居正的许多新政很快被废除了[4]。神宗统治时期,以皇帝、宦官、王公、勋戚、权臣为代表的封建统治阶级势力,操纵朝政,政治黑暗,军事衰败,财政拮据,而苛征暴敛益形繁重,人民反抗事件也层出不穷。由于明朝国力渐衰,崛起于关外的满洲贵族也逐渐不服明朝中央政府的管辖,以至成为对明朝的威胁。 明代晚期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政治集团。万历三十二年(1604),被革职还乡的顾宪成在常州知府欧阳东凤、无锡知县林宰的资助下,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及其弟顾允成等人,讲学其中,“讲习之余,往往讽议朝政,裁量人物”,其言论被称为清议。朝士慕其风者,多遥相应和。这种政治性讲学活动,形成了广泛的社会影响。“三吴士绅”、在朝在野的各种政治代表人物、东南城市势力、某些地方实力派等,一时都聚集在以东林书院为中心的东林派周围。时人称之为东林党。明神宗朱翊钧统治后期,宦官擅权,倒行逆施,政治日益腐化,社会矛盾激化。针对这一现象,东林党人提出反对矿监税使掠夺、减轻赋役负担、发展东南地区经济等主张。他们还主张开放言路、实行改良等针砭时政的意见,得到当时社会的广泛支持,同时也遭到宦官及各种依附势力的激烈反对。明末党争中,东林党的主要对立面是齐楚浙党。万历后期,双方以争国本为首,以三案为余波,相攻不已。 天启帝时期,宦官魏忠贤专政,形成明代势力最大的阉党集团,齐楚浙诸党争相依附之,对东林党人实行血腥镇压。天启四年(1624),东林党人杨涟因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被捕,与左光斗、黄尊素、周顺昌等人同被杀害。魏忠贤又使人编《三朝要典》,借红丸案、梃击案、移宫案三案为题,毁东林书院,打击东林党。东林著名人士魏大中、顾大章、高攀龙、周起元、缪昌斯等先后被迫害致死。齐楚浙党又造天鉴诸录,加东林以恶名,并列党人榜于全国,每榜少则百人,多至五百余人,凡列名者,生者削籍,死者追夺,朝中善类为之一空。魏忠贤还指使党羽制造《东林点将录》,将著名的东林党人分别加以《水浒》一百零八将绰号,企图将其一网打尽。天启七年明思宗朱由检即位,魏忠贤自缢死,次年毁《三朝要典》,对东林党人的迫害才告停止。但东林与阉党的斗争,一直延续到南明时期。 万历二十二年(1594),吏部文选司郎中顾宪成被削去了官籍返回了故乡无锡。他和弟弟顾允成一道倡议修复了无锡城东的东林书院。这所书院原本是宋儒杨时创立的,杨时是宋代大儒程灏、程颐两兄弟的门徒,是“二程学说”的正宗嫡传。后来的另一位宋代大儒朱熹则是杨时的弟子。顾宪成重修东林书院的时候,十分明确地宣布他是讲程朱理学的,也就是说,他是继承杨时衣钵的。 重新营建东林书院,常州知府欧阳东风和无锡知县林宰帮了很大的忙。落成之后,顾宪成与志同道合的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等人讲学其中,来听讲求学的人称顾宪成为泾阳先生,后来也有人称他为东林先生。 当时,不少怀抱道义而不被当政者所接纳的士大夫退归林野,东林书院的重建使他们找到了知音,因此都争相前来,使得“学舍至不能容”。顾宪成常说:“当京官不忠心事主,当地方官不志在民生,隐求乡里不讲正义,不配称为君子。”他的这些观点博得同志者的响应。讲学之余,他们聚在一起,用委婉的语言议论朝政,褒贬品评执政的大臣。用“君子”和“小人”去区别政治上的正邪两派。这样一来,朝中的一些官员,如孙丕扬、公鼐、邹元标、赵南星等人,也与东林书院遥相应和、互通声气。他们怀着忧国忧民的意识,意在有所作为,就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政治势力,与他们唱反调的那一派称他们为“东林党”。东林党人号称“清流”影响着天下的舆论。 东林党人往往不畏强权,为民请命,大胆弹劾朝中权贵,反对“矿使”、“税监”,甚至敢于冒犯“龙颜”。当凤阳巡抚李三才受到内阁大臣论处的时候,在东林书院讲学的顾宪成就上书给叶向高、孙丕扬,称颂李三才的政绩。御史吴亮把顾宪成的信抄在邸报中,使攻击李三才的人大为恼火。 李三才任职凤阳巡抚期间,曾经查抄了太监陈增的爪牙程守训的几十万赃款及大量的奇珍异宝,并将程守训依法治罪,办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他还在万历二十七年和二十八年,多次上疏,陈述矿税的弊害。万历三十年和三十一年,他又一再上疏反对矿税,并且提议修浚河渠、建筑水闸、防范水旱,这些主张非但没有被采纳,反而被罚了5个月的俸禄。李三才在反对矿使税监的奏章中指责神宗皇帝说:“陛下宝爱珠玉,百姓也想温饱;陛下爱护子孙,百姓亦爱恋妻儿。何以陛下要拼命地聚敛财宝却不让百姓满足升斗之需呢?为什么陛下要延福万年,却不让百姓享受朝夕之欢呢?” 朝廷对李三才起用不决,礼部右侍郎、詹事府詹事公鼐飏言曰:“今封疆倚重者,多远道未至。三才猷略素优,家近辇毂,可朝发夕至也。”侍郎邹元标趣使尽言,以言路相持而止。后御史叶有声追论公鼐与三才为姻,徇私妄荐,在朝廷魏忠贤的一手操控下,礼部侍郎公鼐被罢官削职。 对于后妃干政和宦官专权,东林党人始终加以反对,哪怕是削职罢官,逮捕问罪也坚持不改。在“争国本”事件和以后发生的“梃击”、“红丸”、“移宫”三案中,东林党人都从维护皇权的立场出发,坚持反对郑贵妃、李选侍干政,公开抨击危害皇太子、皇帝的行为,主张严厉追查三案的当事人及其幕后主使者。 东林党人还在“京察大计”中力图整肃吏治。“京察”和“外察”是对官吏进行考核的两种制度。“京察”是考察在京任职的官员,每6年一次;“外察”是考核在地方上任职的官吏,每3年一次。一般是趁外官来京师朝见皇帝时给以考察。“京察”是根据官员的政绩、品行,来决定升迁、降调或罢官等奖惩。若是“京察”中被罢了官,就将终身不再起用。万历二十一年的京察,主持者是吏部尚书孙考功、郎中赵南星和左都御史李世达,他们都比较正直不徇私情。文选员外郎吕胤昌是赵南星的外甥,都给事中王三余是赵南星的亲戚,都因考评不佳被罢黜。东林党也借此机会罢黜了一些与内阁大臣交往很深的官员。到了万历三十三年,主持“京察大计”的是东林党人都御史温纯和吏部侍郎杨时乔,就把浙党官员钱梦皋、钟兆斗等人贬谪了。但南京的“京察大计”主持者则是齐、楚、浙党主持,他们借机斥逐东林党的官员。到了万历四十五年,浙党首领又当上了内阁首辅,这一年的“京察大计”,东林党人受到很大的打击。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种朋党混争的局面,东林党人的政治主张也和他们排除异己的动机纠缠不情了,给攻击他们的人制造了口实。 神宗时期,神宗长时间不上朝理政,久居深宫过着"每夕必饮,每饮必醉,每醉必怒”的生活,身边的侍者办事稍不称意"辄毙杖下"。且又极其贪婪,恨不得把天下财货都搜刮进宫中供其挥霍。把大批太监派作"矿使”、"税监”前往各地横征暴敛,搞得民怨沸腾。他把朝廷官员的任免都丢在一边,使在职的官吏无法得到升迁,空缺的职位难以及时补充。最糟糕的时候,六部的尚书只有一位,都御史10年不补。当时有一个名叫袁可立的御史曾经借雷震景德门的机会连续上疏直指皇帝:“礼祀不亲,朝讲未视,章奏不以时批答,废弃不皆录用(《睢州志》)”,终于惹怒神宗皇帝,被削职为民二十六年。首辅大臣也相继上了100多道奏章请求,帝皆不听。为了增置不足的内阁大臣,首辅大臣竟然上了100多道奏章请求。这样一来,就助长了朝野上下的派别纷争愈演愈烈。 1621年(天启元年),公鼐看到改元后不到半年,御史因进言而受到责罚的有十几人,连续两次上疏,对皇帝及辅臣加以规劝。但是此时的熹宗已被宦官魏忠贤操纵,公鼐得到的是“谯责”、“忏旨”。做为两任皇帝老师的公鼐对专权乱政的魏忠贤之流深恶痛绝,加之编纂《光宗实录》一事触怒魏忠贤,“群小恶其害已,尽力排挤,不得大用”。 魏忠贤逐渐专权乱政的情况下,天启初,性格耿直的礼部右侍郎、詹事府詹事的公鼐成为受打击的对象,在帝党、后党、宦官、朝臣的斗争中,刚直峻介的公鼐不愿陷入相互攻讦的党派斗争,又不允许宦官魏忠贤诬陷忠良,为纠正魏忠贤等人散布的流言蜚语,他愤然上书熹宗,要求由他主持编纂《光宗实录》,秉笔直书光宗政绩和宫闱中委曲隐秘之事,“存其真不存其伪”,“以成一朝信史。”熹宗没有批准他的建议。 与东林党政见不合的是内阁大臣王锡爵、沈一贯和方从哲等人,他们被称为"浙党”。另外还有什么"秦党”,成员都是陕西籍的官僚,还有什么"齐党”、"楚党”、"宣党”,都是以首领的籍贯命名的。"秦党”的政见与"东林党”相吻合,其他各"党”都与"浙党”声气相通,党争之风甚嚣尘上。 正文 十九、党项族和西夏国 西夏(1038年-1227年),又称邦泥定国。“邦泥定国”首见于西夏使者递给北宋宋仁宗的建国国书:“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此国号可能是党项语直译,意译为“白高国”或“白上国”。关于“白高”的涵义,一说白高是指白河上游,发源于今四川西北的白水,意指党项族的发源地松潘高原;另一说西夏国崇尚白色,以白为尊。是中国历史上由党项族建立的一个佛教王国,主要以党项族为主体,包括汉族、回鹘族与吐蕃族等民族在内的国家。因位于中国地区的西北部,史称西夏。国祚189年。最后灭于元。 西夏是一个佛教王国,兴建大量的佛塔与佛寺,以承天寺塔最有名。然而也是崇尚儒学汉法的帝国,立国前积极汉化;虽然夏景宗为了维护本身文化而提倡党项、吐蕃与回鹘文化,并且创立西夏文、立番官、建番俗等措施;但自夏毅宗到夏仁宗后,西夏已经由番汉同行转为普遍汉化。文学方面以诗歌和谚语为主。在艺术方面于敦煌莫高窟、安西榆林窟有丰富的佛教壁画,具有“绿壁画”的特色。此外在雕塑、音乐与舞蹈等方面都有独特之处。 西夏的历史根源可以一直追踪到唐初。党项是羌族的一支,隋书上载“党项羌者,三苗之后也”。唐朝时,生活在青藏高原的党项羌和吐谷浑经常联合起来对抗强大的吐蕃。唐高宗时,吐谷浑被吐蕃所灭,失去依附的党项羌请求内附,被大唐安置于松州(今四川松潘),后党项羌逐步繁衍成数个大部落,其中盟主部落拓跋氏大概只占据今天的青海东南和甘肃南部等地。唐开元年间,居于青海东南和甘肃南部的党项羌非常恐惧四处劫杀的吐蕃军队,向唐玄宗求救,被迁至庆州(今甘肃庆阳)。安史之乱起后,郭子仪怕这些异族闹事,建议唐代宗将当时在庆州的拓跋朝光部迁至银州(今陕西榆林)以北和夏州(今陕西横山)以东地区(相当于今内蒙古鄂尔多斯东南),这一地区即是南北朝时匈奴人赫连勃勃的“大夏”旧地,当时称为平夏,所以这部分党项羌就成为平夏部,即日后西夏皇族的先人。 唐僖宗时,党项部首领拓跋思恭被朝廷封为夏州节度使,因平黄巢起义有功,一度收复长安,再次被赐姓李,封夏国公。从此拓跋思恭及其李姓后代以夏国公成为当地的藩镇势力。这部分党项羌武装也被称为定难军,其势力范围以夏州为中心,包括夏、绥、宥、银四州(即今鄂尔多斯南部地区)广大地 区皆称为拓跋氏的私人领地。 五代十国时期,不管中原是何人当政,李氏(拓跋氏)皆“俯首称臣”,换来该地的统治地位和大量的赏赐。经过200多年建设,平夏地区非常富饶,以鄂尔多斯南部地斤泽地区为核心的肥美牧场,以夏宋交界的七里平为代表的农业区为西夏提供了大量的牛羊粮草,同时鄂尔多斯此时还盛产当时可当货币使用的上好青盐,每年产量可达15000斛左右,因此平夏部党项羌可以说是有兵有马有粮有钱,天时地利人和均占,势力逐步膨胀起来。不过一直以来李氏一族野心并不大,无非是甘愿当一方诸侯,宋太祖虽削夺藩镇兵权,但对西北少数民族依然宽宥,“许之世袭”。当夏州节度使李继捧上台后,情况有所变化。 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赵光义削藩镇的兵权,把李氏亲族一锅端到京城,准备根除西北这一大盘盘踞势力。李继捧的族弟名叫李继迁,志向不凡,深知一旦入京,无异于蛟龙失水,再无翻盘可能。因此借故逃离,遁入茫茫草原。宋朝此时认为逃跑的小股匪帮没什么能耐,折腾不起来,但李继迁却很有政治头脑,连娶数位当地豪强的女儿作为妻妾,一下子与地方首领成了亲戚,势力渐盛。 雍熙二年(公元985年),李继迁会同族弟李继冲诱杀宋将曹光实,并占据银州,攻破会州(今甘肃靖远),与宋闹翻;又向辽国“请降”,被契丹人封为夏国王。至道二年(公元996年),李继迁截夺宋军粮草四十万,又出大军包围灵武城。宋太宗大怒,派五路军击夏,皆北。宋太宗崩后,宋真宗即位,为息事宁人,割让夏、绥、银、宥(陕西靖边)、静(陕西米脂)给李继迁,事实上承认了西夏的独立地位。 宋真宗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李继迁率诸部落攻陷宋朝重镇灵州,改名西平府,后又攻取西北重镇凉州,截断宋朝与西域的商道,截断西域向宋朝的入贡,同时禁止西域诸部向宋朝卖马,严重影响了宋朝的国防军力建设。与吐蕃会盟时,李继迁遭吐蕃人暗算,被劲弩射伤,后伤重而死,时年42岁。 李德明即位后,倾力向河西走廊发展,南击吐蕃,西攻回鹘,大大拓展党项羌族的生存空间,1019年,李德明选定怀远镇(今宁夏银川)为都城,改名兴州。他对外仍向宋、辽称臣,对内则完全是帝王气派。 1032年李德明之子李元昊继夏国公位,开始积极准备脱离宋。他首先弃李姓,自称嵬名氏。第二年以避父讳为名改宋明道年号为显道。开始了西夏自己的年号。在其后几年内他建宫殿,立文武班,规定官民服侍,定兵制,立军名,创造自己的民族文字(西夏文),并颁布秃发令。并派大军攻取吐蕃的瓜州、沙州(今甘肃敦煌)、肃州(今甘肃酒泉、嘉峪关一带)三个战略要地。这样,元昊已拥有夏、银、绥、宥、静、灵、会、胜、甘(今甘肃张掖)、凉(今甘肃武威)、瓜、沙、肃数州之地,即今日的宁夏全部,甘肃大部,陕西北部、青海东部以及内蒙古部分地区。 公元1038年10月11日,李元昊称帝,建国号大夏。宋廷上下极为愤怒,双方关系正式破裂。此后数年,元昊相继发动了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麟府丰之战、定川寨之战等四大战役,歼灭宋军西北精锐数万人。并在1044年,在河曲之战中击败携10万精锐御驾亲征的辽兴宗,完全奠定了宋、辽、夏三分天下的格局。此时,西夏总兵力约50万人。 大败宋辽之后,元昊不可一世,日益暴横淫纵,甚至将儿子宁令哥的妻子纳为妃子,1048年元宵节,因夺妻之恨,元昊之子宁令哥挥刀,将其父元昊的鼻头全部削掉,元昊痛极血尽而死,时年46岁。元昊子谅祚继承大位,其死后又由子秉常即位,此时西夏政局内部动荡,宋神宗以为有机可趁,派兵五路攻夏,准备收复灵武。但败多胜少,特别是灵州、永乐城两战,损失士兵民夫达60余万人,耗费军费无计。西夏方面国力也大亏。后女真崛起,西夏攻占宋朝定边军(今陕西吴起),并向金国称臣。金朝皇帝在高兴之余把此前占领的西夏故地乐州(青海乐都)、积石州(今青海贵德)等河外诸州都赏赐给了西夏王乾顺,西夏领土达到鼎峰。蒙古崛起后,一直视西夏为眼中钉(一来西夏占据了北方蛮族入侵中原的通道——黑水城;二来西夏控制着河套与河西走廊地区的财富),将其作为练兵场,不断派兵袭扰突击,演练部队。1227年西夏终于全部沦陷,蒙古兵还在西夏王陵附近挖地三尺,尽皆破坏,以至于从明朝开始历朝均未在西夏王陵附近获得过多少有价值的物品。1227年李睍投降蒙古。成吉思汗去世后,密不发丧,以免西夏反悔。李睍投降后按照成吉思汗遗嘱被杀,蒙古军将领察罕努力使银川避免了屠城的命运,并入城安抚城内军民,城内的军民得以保全,西夏灭亡。 1288年,元世祖忽必烈至元二十五年,改中兴府为宁夏路,宁夏者,夏地安宁也!此名一直沿用至今。 另一种说法是西夏皇族是鲜卑族的后裔。西夏开国君主李元昊就自称是北魏鲜卑之后。 《宋史》卷485《夏国传》上,元昊上宋仁宗表章:“臣祖宗本出帝胄,当东晋之末运,创后魏之初基。”《辽史》卷115《西夏外记》:“西夏本魏拓跋氏后。”《金史》卷134《西夏传》:“夏之立国旧矣,其臣罗世昌谱叙世次,称元魏衰微,居松州者因以旧姓为拓跋氏。” 08年2月29日新华社:考古人员近日在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乌审旗纳林河乡排子湾村发现一处拓跋部李氏家族墓地。这座五代至北宋初年的拓跋部李氏家族墓地中,出土了几方十分珍贵的墓志。墓志铭用了大段文字记述拓跋部李氏家族起源经过,并明确表示其家族为“本乡客之大族,后魏之莘系焉”。拓跋部李氏家族是“后搬到此地的大族,是北魏人的后代”,这又一次把党项拓跋部和鲜卑拓跋联系在了一起。 夏国统治者十分重视兵器制造。景宗曾在其官厅东厢后设有锻造作坊。兵器的种类有弓箭、枪、剑、锹、??、斤、斧、刀等,工巧质优。铠甲片采冷锻工艺制造,坚滑晶莹,非一般箭弩所能射透。夏国铸造的剑有“天下第一”的美誉。但因金属资源贫乏,无法自给,常遣使赴宋购买兵器;或者将购到的铁就地打造,再运回本国。 正文 二十、闻香教 闻香教为明代民间宗教,为白莲教分支之一,又称东大乘教。 万历(1573~1619)年间,河北滦州石佛口之王森所创立。自称曾救一狐,狐自断其尾赠之,有异香;以此号召徒众,人多归附,故称闻香教,自号闻香教主,教徒遍及冀、鲁、赣、晋、豫、秦、川等地。信奉燃灯佛、释迦佛、未来佛,宣扬三期末劫、返本归源等思想。万历四十一年(1613)二度入狱,后死狱中。其子好贤与徒弟徐鸿儒继续传教,天启二年(1622)组织起义,徐鸿儒自称中兴福烈帝,建元‘大乘兴胜’,不久败亡。王森之子孙复将闻香教改为清茶门,代代传习,嘉庆年间始趋衰微。 闻香教是明清两代规模庞大、危害严重、而且延续长久的一宗邪教组织,创立者王森,明顺天府蓟州人,原姓石,名自然,托庇完宗王皇后,遂冒姓王。王森父子对本教的师承讳莫如深,意在神化本教,使人不知其出处,但王氏家族承认(实为自撰)妖狐赠香、以香立教的传说。其实,闻香教源出于罗祖教的一支"大乘教",但由于闻香教晚出,对各种教义书《九莲经》,主旨与其他民间宗教大同小小异。 王森于1595年前创建了闻香教,且在自己所居住的滦州,营造出了一宗教圣地——"闻香教教都"石佛口。 据传说,三百多年前的石佛口建筑面积并不大,周长只有四华里。但建筑规模却特别讲究。首先是四围设置"前亭(张亭子)、后店(后店子)、东谷(雷谷庄,后改称雷庄)、西楼(徐家楼)",以负责接待四方"朝贡"信徒。"教都"石佛口本身,则是结构严谨,气派十足。四围城墙牢固,城门雄伟;城内东西大街两头修筑两大牌楼,分别刻写有"青山主人"、"弥勒转世"。作为教主的王家,则显示出特殊气派——内院有客厅、书房、绣楼、花园,侧院有卫厅、武场、膳房、鱼塘……城外则建筑有庞大庙宇群:城东北山脚下为"神主庙"(后人惯称其为"雹神庙"),庙内供奉两米高红色花岗石石雕弥勒佛像(石佛庄——石佛口由此而得名。每年端午节,这里便有持续一个月的盛大庙会。庙内和尚接受进香施主施舍的香油就有好几鼎缸。村人称,60年前的庙会还有如此规模);西关为老爷庙、娘娘庙、土地祠、三官庙;南关为菩提寺(寺内正殿供奉千手千眼佛,其身后便是手执金刚杵的韦驮佛)、八仙观、城隍庙。其中"神主庙"和菩提寺最为壮观,占地面积都有百十亩。这些庙宇全都是雕梁画栋,黄琉璃瓦盖顶,呈现出一派金碧辉煌(这些建筑,直到40年前文化大革命才被毁坏,庙宇中诸多器物被盗。近年有村民在遵化清东陵发现有铜佛之"说明"文字,有"来自滦县石佛口";有村民于承德外八庙发现"千手千眼如来佛",佛背刻有"青山石佛口"、"大明万历三十七年躬铸"字样。)。 更有显示气派的则是近似"皇陵"的王家陵墓——占地百亩,竖立有二十四座"龟趺蟠龙透雕碑"(透雕为"7眼"。村人称碑座"赑屃"为"王八",对整个碑的称谓则是"王八驮石碑"。有关石碑,至今村人还传说,当年"日本鬼子炮轰不碎","汉奸刘佐周马拉不倒"。**时只剩6座,被"破四旧"埋入地下。有村民至今还保存一石碑"龙头";村民称,埋入地下者还容易挖掘。另有,40年前"破四旧"曾掘开一座坟墓,明堂碑标明墓主身份为"道路将军",墓内合葬男墓主与其七个妻妾,随葬金饰总重量仅仅一两)。还有,王家使女众多,有终身不嫁而终老于王家者,则在北边陈山头另辟坟墓,称"孤女坟"。 有关王森"得道"传教,及"教都"神话般崛起,至今还流传好多传说。但如果冷静观察今日梵蒂冈、耶路撒冷和麦加等宗教圣地的辉煌建筑,和"朝圣"信徒们那令一般人难以理解的虔诚与狂热。就会理智地推断出当年石佛口"教都"崛起的必然。 王好贤、徐鸿儒。王森死后,三子好贤继承教权,其人颇具政治野心,在其掌教期间,一方面与朝廷配合,一方面暗与山东徐鸿儒、北直周印等教内传头筹划起事,以夺取天下。明天启二年(1622年),徐鸿儒、于弘志等领导农民起义。正当义军与明军血战之际,王好贤却躲在滦州石佛口。起义失败后,王好贤携带妻妾儿子南逃。天启三年(1623年)冬,王好贤在扬州被捕,天启四年(1624)初被杀。 正文 二十一、东厂 东厂(全名:东缉事厂),官署名。中国明朝时期的由宦官执掌的特权监察、情治机构。 东厂对官吏、士大夫甚至于一般庶民制造了大量冤案,在当时颇受士人反感。执行公务时,与锦衣卫相同,持有“驾帖”以证明代天子行事,并且由刑科给事中的“佥签”。 东厂是世界历史上最早设立的国家特务情报机关,其分支机构远达朝鲜半岛。地点位于京师(今北京)东安门之北(一说东华门旁)。明中叶后期锦衣卫与东西厂并列,活动加强,常合称为"厂卫"。东厂权力在锦衣卫之上,只对皇帝负责,不经司法机关批准,可随意监督缉拿臣民,从而开明朝宦官干政之端。 东厂的建立者是明成祖朱棣。"靖难之役"后,朱棣即位。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政权并不十分支持。而朱棣亦对朝廷大臣多不信任。 他觉得设在宫外的锦衣卫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于是决定建立一个新的机构。在朱棣起兵的过程中,一些宦官和和尚出过很大力(如著名的郑和、道衍),所以在他心目中,还是觉得宦官比较可靠,而且他们身处皇宫,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于是朱棣一反太祖关于宦官不得干预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 永乐十八年(1420年)十二月,明成祖朱棣为了镇压政治上的反对力量,决定设立一个称为"东缉事厂",简称"东厂"的新官署,命所宠信宦官担任首领。其用意有三个: 1、为了巩固政权,朱棣迫切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专制机构。 2、建立东厂还有监视锦衣卫的意图。 3、东厂建立更深的背景是明代加强中央集权。 东厂的首领称为东厂掌印太监也称厂公或督主,是宦官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第二号人物。通常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担任,其官衔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提督东厂"。 除此以外,设掌班、领班、司房四十多人,由锦衣卫拨给,分为子丑寅卯十二颗,颗管事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其余的人靴帽相同,但穿直身。 具体负责侦缉工作的是役长和番役,役长相当于小队长,又叫"档头",共有一百多人,也分子丑寅卯十二颗,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役长各统帅番役数名,番役又叫"番子",又叫"干事",这些人也是由锦衣卫中挑选的精干分子组成。 东厂不仅在机构及人员配置上更加精干合理,而且在侦缉行动上制订了相当严密的制度。如每月初一东厂都要集中布置当月的侦缉工作,厂役在东厂内抽签决定所负责的地盘。在文献记载中可以发现,东厂厂役的工作种类都有特殊的名称。例如监视朝中各部官员会审大狱及锦衣卫拷讯罪犯者名为"听记",在各处地方官府访缉者名为"坐记",还有某位官员有何举措,或某城门捕得要犯,胥吏记录上报东厂者名为"打事件"。 东厂第一任厂主已不可考,《明史·成祖三》记载"是年,始设东厂,命中官剌事。"明代大太监王振、刘瑾、冯保、魏忠贤都曾统领东厂。到了明末,东厂也有了自己的监狱。 东厂的职能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一人掌理,委以缉访刺探的大权。 起初,东厂只负责侦缉、抓人,并没有审讯犯人的权利,抓住的嫌疑犯要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审理;但到了明末,东厂也有了自己的监狱。 东厂监视政府官员、社会名流、学者等各种政治力量,并有权将监视结果直接向皇帝汇报。依据监视得到的情报,对于那些地位较低的政治反对派,不经司法审判,东厂可以直接逮捕、审讯;而对于担任政府高级官员或者有皇室贵族身份的反对派,东厂在得到皇帝的授权后也能够对其执行逮捕、审讯。 《明史·刑法志》:"刑法有创自有明,不衷古制者,廷杖、东西厂、锦衣卫、镇抚司狱是已。是数者,杀人至惨,而不丽于法。踵而行之,至未造而极。举朝野命,一听之武夫、宦竖之手,良可叹也。"又"东厂之设,始于成祖。锦衣卫之狱,太祖尝用之,后已禁止,其复用亦自永乐时。厂与卫相倚,故言者并称厂卫。" 东厂的侦缉范围非常广。东厂获得的情报,可以直接向皇帝报告,相比锦衣卫必须采用奏章的形式进行汇报,要方便的多。朝廷会审大案、锦衣卫北镇抚司拷问重犯,东厂都要派人听审;朝廷的各个衙门都有东厂人员坐班,监视官员们的一举一动。 东厂的行政长官为钦差掌印太监,全称职衔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提督东厂,尊称为"厂公"或"督主"。初设时由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任,后因事务繁杂,改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担任。东厂的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称贴刑官。隶役(称掌班、领班、司房,共四十余人)、缉事(称役长和番役)等军官由锦衣卫拨给。 东厂入内即摆设大幅岳飞画像,提醒东厂缇骑办案毋枉毋纵。 锦衣卫的首领称为指挥使(或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很少由太监担任。属于外臣。而东厂、西厂的首领是宦官,即内臣。 在与锦衣卫的关系上,东厂后来居上。由于东厂厂主与皇帝的关系密切,又身处皇宫大内,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锦衣卫向皇帝报告要具疏上奏,东厂可口头直达;皇帝还赋予东厂督主以监督锦衣卫人员的权力。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逐渐由平级变成了上下级关系。在宦官权倾朝野的年代,锦衣卫指挥使见了东厂厂主甚至要下跪叩头。 明朝后期,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统治集团内部矛盾日益激化,封建专制的皇权面临严重危机,腐败无能的明熹宗重用宦官魏忠贤,终于把中国历史上的宦官专权推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无赖出身的魏忠贤,万历时为宦官,侍奉皇孙朱由校,很得宠幸。由校即位,是为熹宗,目不识丁的魏忠贤竟然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他在宫内选会武艺的宦官组成一支万人武装队伍,作为羽翼;在外收罗一大批无耻官吏作义子走卒,人称"阉党"。文臣有崔呈秀等"五虎",武将有田尔耕等"五彪",还有"十孩儿"、"四十孙"等,"自内阁、六部至四方总督、巡抚,徧置死党"(《明史·魏忠贤传》)。他秉笔批红,掌握朝政,从首辅至百僚,都由他任意升迁削夺;他握有军权,可随意任免督、抚大臣;他也握有经济大权,派亲信太监总督京师和通州仓库,提督漕运河道,派税监四出搜括民财。"内外大权一归忠贤"(《明史·魏忠贤传》)。他出门的车仗,形同皇帝,所过之处,士大夫都跪在道旁高呼九千岁。阉党和无耻官吏还竞相在各地为他修建生祠,一祠耗银数万乃至数十万两,祠成后,地方官要春秋祭享,官、民入祠不拜者论死。魏忠贤专权时,厂卫特务更是空前嚣张。 熹宗天启三年(1623年),他自任东厂提督;锦衣卫的都督,则是他的干儿子田尔耕。厂卫勾结,大兴冤狱,残害异己官吏,勒索钱财,暴虐百姓。"民间偶语,或触忠贤,辄被擒僇,甚至剥皮、刲舌,所杀不可胜数,道路以目"(《明史·魏忠贤传》)一次,京城四个平民在密室夜饮,一人酒酣耳热,大骂魏忠贤,其余三人不敢出声。骂者话音未了,突有隶役数人冲入,捉四人面见魏忠贤,魏下令将骂人者当场剥皮,另三人赏钱放回。生还者吓得魂飞魄散,险成疯疾。魏忠贤肆虐专政七年,使明末各种社会矛盾更加激化,加速了明王朝的崩溃。思宗即位后,虽然逮捕了魏忠贤,罢逐了阉党,但积重难返,他仍然任宦官、倚厂卫,还振振有词地埋怨大臣:"苟群臣殚心为国,朕何事乎内臣"(《明史·宦官传》),就这样直到明朝灭亡。 正文 二十二、闻香教发展及王氏家族 闻香教创始人王森,祖籍顺天府蓟州人,原名石自然,后改名为王森,又称王道森,生于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于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被捕入狱,5年后死于狱中。王家世代以务农为生,王森则做皮匠生意。黄尊素在《说略》中提道:“王森原名石自然,蓟州皮工也。路遇妖狐,为鹰所搏。狐求救于森,森收之。至家,狐断尾相谢,传以妖香,凡闻此香者,心即迷惑,妄有所见。森以其术,创为白莲教,自称闻香教主,立大小传头会首名色。”由此可见,王森是举白莲教之旗,以“神授异香”为幌子创立的闻香教。闻香教自创教以后不断更换教名,如大乘教、东大乘教、大乘红通教、弘封教、大成教、善友会等。之后更名为茶门教,也多称清茶门或清茶门教。 闻香教的创教者利用封建统治者对宗教的宽容以及广大群众对宗教的崇信,以宗教信仰为诱饵,把佛教、道教,以及儒家思想作为理论基础,撰写经卷,在其教内和教外传播,吸收广大群众入教及传教。茶门教在发展过程中,广罗经卷,对众多教派的教义进行借鉴,形成了一套具有自身特色的教义体系。茶门教教内的经卷主要有《销释收圆行觉宝卷》《销释显性宝卷》《销释圆通宝卷》《观世音菩萨普度授记皈家宝卷》《销释木人开山宝卷》《九莲如意皇极宝卷真经》《元亨利贞钥匙经》《三教应劫总观通书》等,并有诵念之书《伏魔宝卷》和《金科玉律文》。 茶门教中最基层的组织为会,每会以几十人至上千人不等。每会设会首和传头,另有掌经、掌支干等名目。地区设总会头、总传头、总掌经、总掌三乘,以管理地区以内的所有会。会首、传头定期向教徒收取入教或入教以后名目众多的贡钱,交给总会首、总掌教。然后再向更高一级的教首递送,依次层层盘剥。茶门教的教首们在教内实行特权等级及世袭制度,其传徒方式以各房为支派,父子相传。徒弟称师父为爷(即系“主上”),称师父之子为少爷。师父死了,多为师父之子替父重新传教,而徒弟必须再另拜师父,方可继续留教,多为拜师父之子为新师父。在茶门教教内,徒弟自称为弟子,教徒见了爷和王姓少爷都得磕头,徒弟还要给师傅钱,其称为“朝上”(即系“上朝”),朝上的钱称为根基钱,将来即为元勋钱,意为打下根基为弥勒佛下世作准备。 茶门教内部一般规定教众须吃斋行教、不食葱蒜。教首须向入教之人口授“三皈五戒”,即“皈衣(依)佛、皈衣(依)法、皈衣(依)师,并戒杀、戒盗、戒淫、戒酒、戒诳语句”。悬挂弥勒佛图像,供清茶,并念诵偈语和教内经文,也有供奉观音的。除此之外,有的教首在传教时每日向太阳供水一杯,磕三次头;有的早晚烧香供茶,并给人供茶治病;还有的用“卢木点杖”作为入教仪式,即用竹筷点入教者的眼、鼻、口、耳等处,并将竹筷插在瓶内供奉,作为死后到阴间吃斋的凭据。茶门教各教首在各地传教时,所传教义、教规及传教仪式大体上是一致的,但有些教首则对细微处作了一些调整,掺杂一些个人的治教元素,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吸引更多的群众入教。 茶门教教内潜在的核心制度实为金钱制度。因为无论是教首,还是教徒,“传教敛钱”才是其创教及传教的真正动力。嘉庆年间山东学政王引之曾这样形容:“彼为邪说者,知愚民之可以利诱也,于是借敛钱之说邀其入教也,则己之钱入于人之手,其人入教而又传教也,则人之钱入于己手。辗转传教则辗转敛钱,愚民信以为生计,遂相与从之。”教徒在入教之后,如果能成为“师傅”或者更高级别的教首,便能从新入教的教徒或者下一级的教首身上收取入教的钱,以及其他所谓的“根基钱”、“种福钱”、“线路钱”等。所以,“传教敛钱”也是创教者王氏家族能从农民、小手工业者一举变为富甲一方的巨豪,并冒着灭族的风险广泛传教的根本原因。 王森是闻香教的创立者,其后裔是闻香教及茶门教传播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者,王氏家族世代传教,直至此教门被清廷彻底剿灭。《明史??赵彦传》中曾述:“蓟州人王森得妖狐异香,倡白莲教,自称闻香教主。”即王森以白莲教和“神授异香”为幌子,创立了闻香教。之后,闻香教迅速发展,蔓延畿辅、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四川。但因教主王森被捕入狱,死于狱中。王森死后其子王好贤和徒弟徐鸿儒继续传教,天启二年(1622年),王好贤和徐鸿儒组织起义,徐鸿儒称中兴福烈帝,建元大乘兴盛,反叛朝廷。不久,起义被镇压,二人相继被明廷捕获后处死。 王氏家族的传教活动从康熙年间逐步向外地发展,后又因家族分裂,分为东西两院,东院仍住在滦州石佛口,西院则迁往卢龙县安家楼及阚家庄。王森共有三子:长子王好礼,次子王好义,三子王好贤。 王森长子王好礼一支主要传教地区在河北和河南一带,后发展至山西及江南地区。其家族最后一代传教者王汝谐于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在江南被捕,遣送途中病故。 王森次子王好义一支主要在江南传教。期间,后人王烈以用清茶为人治病为由将大乘教改名为清茶门。王烈长子王秉钧在湖北传教,于嘉庆十九年(1814年)犯案,被发配边疆为奴。 王森三子王好贤一支从滦州石佛口迁往卢龙县安家楼,从此定居,成为王氏后裔中又一支强大的传教力量。此家族先后在河南、湖北、河北、山西等地传教,后人王亨恭在江南传教,因所传清净无为教无人信从,后将教名改为白阳斋教。在河南传教的王玉时、在湖北传教的王三顾和王亨仲,以及在江南传教的王殿魁先后被凌迟处死。后人王德修举家迁往阚家庄,后以务农为生,其子孙再无参与传教活动。 正文 二十三、历史中的老回回马守应 马守应早年曾当过边兵。崇祯元年(1628年),率众起义,隶属闯王高迎祥、活动于甘肃东部,众至数万。崇祯四年(1631年),入山西,编入王自用的"三十六营",是仅次于王自用、高迎祥的重要首领。八年(1635年),参加河南荥阳大会,为十三家首领之一。转战于陕、晋、豫、鲁、川、鄂、皖、湘等地。势力极盛。后与贺一龙(绰号"革里眼")、贺锦、刘希尧、蔺养成合军,称"回革五营"。崇祯九年,高迎祥牺牲后至十三年(1640年)李自成再起之前、实力最强,在起义军斗争处于低潮时,张献忠曾两度隶其部下,他在英霍山区建立的根据地,成为当时抗明运动重要基地。十六年(1643年),义军内讧,贺一龙为李自成所杀,他忍厚负重,顾全大局,仍据守荆州。十七年春,病故。 马守应绰号"老回回",陕西绥德人。只知他出身于边兵,家世和生年均不详。他是明末农民大起义中最早起义而又坚持到底的重要领袖之一,在回族人民反压迫斗争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在明代,回回已遍布全国。陕西北部延安府和马守应的家乡绥德州以及甘肃东部平凉、庆阳等地,曾是回民分布较多的地区。明中叶以后,由于吏治败坏、军政废弛和土地问题严重,导致流民外逃现象愈来愈普遍。这一带的回民,每当麦熟时节便携带妻小辗转流徙,靠拾麦穗或者卖药来维持最低下的生活,遇到灾荒年景更加贫困无依,便纷纷起来暴动,反抗地方官府。回民起义常常同汉**合,即"与荒民合党"①,而汉族农民起义也有当地回民参加。为此,陕西官府专门对回民规定了不许持兵器、不许群聚、不许抢掠的禁条,而且设法严防汉族军民"附回"造反。这说明在西北回汉杂居地区,回、汉两族人民的联合斗争成为阶级斗争的一种较为普遍的形式。崇祯元年,陕西大旱,草木枯焦,出现了赤地千里、人相食的惨状。而明朝官府却不顾人民的灾难,对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各族农民仍旧"严为催科",毫不留情,这无异火上加油,更加激起反抗的怒火。长时期的民变和兵变,在天启末年和崇祯初年终于在天灾人祸频繁的陕北、陇东地区汇成了农民大起义的洪流。从明统治者所掌握的情况表明,当时陕西流民武装的成份"有饥民,有镇兵,有回夷","回夷"是明统治者对回民的侮辱性称呼,这充分说明回族人民是明末农民大起义最早发难的主力之一。天启七年(1627)十一月,揭开明末农民大起义序幕的白水县民王二掀起的暴动,就与这一带的回民起义有直接关系,王二劫了宜君县狱之后率众投入到白水县苜蓿沟回民起义军营垒里去,而白水县苜蓿沟的回民早在万历年间就已经在这一带坚持抗明斗争了。到了崇祯初年,陕西鄜州、中部、雒川、宜川之间的回民便乘机而起,很快就发展到数万之众。 "老回回"马守应正是在浩浩荡荡的起义洪流里,涌现出的一位杰出的农民英雄。马守应最早是与高迎祥、罗汝才等人以边兵身份共同揭起义旗的。边兵或者叫镇兵,他们的起义主要是由于明朝廷财政困难和军官长期克扣军饷所致,从天启末年到崇祯二年,延绥、宁夏、固原三镇的军饷竟积欠了三十六个月,士兵无衣无食,忍无可忍,纷纷逃散,并与饥**合起义反抗。而在边兵当中,不仅有汉族,也有回族、蒙古族的成员,所以高迎祥、马守应的这支队伍,就是由所谓"夷汉降丁"组成的"坚甲铁骑,兵有纪律"的汉、回各族联合的流民武装,开始时他们转战在甘肃东部和陕西北部一带,崇祯三年(1630)三月,马守应与八金刚、王子顺(据说就是白水举义的王二)等几支义军,东渡黄河进入山西,破襄陵、吉州、太平。崇祯四年,马守应与高迎祥都成为以紫金梁(王自用)为首的三十六营农民起义军中的著名首领。崇祯五年,马守应与紫金梁等一度进军河南,活动于清化、修武,不久转入太行山。崇祯六年五月,马守应又与混天王等率军数万出太行山东进河北,逼邯郸、沙河诸县。这一年紫金梁不幸牺牲,三十六营起义军由高迎祥率领,他们又由黄河北岸渡渑池,突出豫西,开辟新的反明战场。 崇祯七年(1634)三月,马守应的一支武装连同过天星、满天星等共五营,以疾风般的速度由豫西进入湖北,经枣阳、巴东,西入四川,攻破川东重镇夔州,远近震动,这是明末农民军最早进入四川的一支武装。马守应与过天星等三万人马在川东停留的时间很短。 不久,他们又返回湖广,在郧阳的黄龙滩作短暂屯聚后,又转入陕南商雒山区,同混世王等几支农民军数万人一道,面对强大明军的包围,展开了艰苦的反围剿战斗。他们曾突入关中,连营五十里,猛扑西安,使明皇朝在西北的政治中心受到威胁。崇祯八年八月,马守应等营由陕南商雒东进河南,开辟了淅川山区作为据点,在豫西卢氏、永宁、陕州、灵宝、南阳一带坚持抗明斗争。 马守应率领所部,转战各地,飘忽不定,以灵活多变的战术打击敌人,常常以智诱敌或者反败为胜。崇祯八年(1635)十月夺取陕州之役,马守应让部下打扮成明军模样,到陕州诈称换马,乘机突入关厢,出敌不意一举夺取了这座豫西北的重镇。崇祯九年七月,农民军领袖高迎祥在陕西作战中不幸被俘牺牲,八月,马守应率军进攻河南省开封府城,火焚西关,明廷深为震恐。在河南鄢陵、扶沟,明军左良玉率部紧追马守应不舍。左良玉是颇为凶悍狡猾的,马守应沉着应战,并采取诱敌深入的战术向郑州方向转移,并避入深山派人骂阵诱敌。被激怒了的左良玉率军追入夹山,被马守应义军团团围住,不久粮尽援绝,左良玉自杀未遂,后来才率残部突围狼狈逃窜,这是马守应以智胜敌的一个典型战例。 正由于马守应在流动作战中的胜利和不断给官军以打击,他在明封建统治者眼里被认为是属于农民军里"反复狙诈,怙恶不悛"的一个。也正由于马守应在农民军中是一个很有军事才能和作战经验的"多权谲"的英雄人物,他受到各支义军的信赖,并被奉为"谋主"。 崇祯九年七月,闯王高迎祥的牺牲,使农民军遭到严重损失,农民战争一时陷入了低潮,就在这时,马守应不仅耀威开封,痛击左良玉,而且抓住战机,开辟新战场。他乘秋高足食和官军不备,联合罗汝才、张献忠等营共二十万人马,马守应被推举为盟主、总掌盘子,这说明他一度在各支农民军中处于相当高的地位。这支大军由豫西南经湖北襄、樊,浩浩荡荡沿江长驱而下,进军至湖北东部,与久据大别山区的英山、霍山地区的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等营会合,从崇祯十年(1637)到十五年(1642)间,回、革、左等营农民军主要活动于安徽、河南、湖北三省交界地带,开辟和坚持了大别山区的斗争。马守应与革、左诸营善于利用山区的险阻,盛夏时在深山休整,秋高马肥再主动出击,又能避开官军的围攻和追击。他们还善于侦察敌情,掌握主动,各地老百姓包括"星卜市贩之流多为所用",官军的虚实动静,农民军了如指掌。他们可以根据敌我力量的对比,采用"兵多则窜,少则迎敌","官兵未至,旋即奔逸"的灵活战术,主动攻击。所以,镇压农民起义的明朝将官们在屡败之余也一再哀叹。由于回、革、左诸营受到当地百姓的支持,在江淮一带竟然出现了"贼为主,兵反为客,是以多败"的"民贼莫辨"的局面。就这样马守应与革、左诸营的铁骑纵横驰骋在大别山区和江淮平原,他们曾占据过和州、含江、江浦,明统治者的陪都金陵也暴露在农民军面前,以致沿江戒严,所在告警。 农民武装沉重地打击了明皇朝在这一地区的封建统治秩序,有的地方官吏慑于农民军的威势,不得不"洁印视事于濒江洲渚",在安庆竟出现了明朝守将与农民军之间"有无贸易,酒食交欢"的情况,明皇朝的威严扫地以尽,以致凤阳总督朱大典受到罢官的处分。在农民战争处于低潮的几年中,回、革、左诸营在江淮的斗争,有力地配合了其他各支农民武装的活动,为不久李自成、张献忠的东山再起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马守应不仅足智多谋能征惯战,而且如同许多的农民起义领袖一样,他也是一位具有革命气节的英雄。明统治者曾经多次向他诱降,都被拒绝。崇祯九年马守应在河南淅川军营里还杀死了前来劝降的明朝总兵王进忠,然后移营而去。这也是明统治者把马守应视为"反复狙诈,怙恶不悛"者的一个原因。 崇祯十五年(1642),李自成起义军进一步壮大,马守应率部北上正式并入李自成的闯王旗帜下,主要在湖北西部和湖南西北部一带活动,攻占了夷陵、澧州、常德等重要城市,这期间马守应还率军在河南配合李自成参加过几次重要的击败明军主力的战役,发挥了积极作用。李自成在北上之前曾授予马守应为"永辅营英武将军"的称号。李自成北上进攻北京的时候,马守应继续坐镇承天、荆州、澧州等处。牵制了这一带的明朝军队,成为独当一面的势力。在四川的张献忠这时也派人专程前来同马守应修好,表示进一步联合对敌。 老回回马守应本人和他这一支起义军的最后结局,据吴伟业在《绥寇纪略》里记载说,到了崇祯末年,"老回回已病死,众推其妻掌营"。又说,从马守应营里分出来一支别名"摇天动"的农民武装,共有八营二十余万,仍在江北的潜山、桐城一带坚持斗争。吴伟业的书中还有"大、小老回回"等绰号的出现。说明马守应虽然病死,他的队伍并未溃散。值得注意的是,到清朝顺治二年(1645)四月,清朝顺治帝在诏书里还说,当时在四川有张献忠、湖北有老回回等农民武装仍在坚持抗清斗争。由参加明末农民起义到坚持清初的抗清斗争,是一个有意义的转变,是由反封建压迫为主的斗争转变为以反抗清朝民族压迫为主的斗争,老回回一支人马在湖北的抗清同顺治五年回回人米喇印、丁国栋在甘肃发动的抗清斗争一样,都属于遍及全国的抗清总运动的一部分,代表了回族人民同汉族人民采取联合行动的正确方向。 那么,《绥寇纪略》和顺治帝诏书关于老回回存亡的记载是否产生了矛盾?老回回马守应到底在崇祯末年已经病死了,还是清朝顺治初年仍在坚持抗清斗争呢?问题在于对"老回回"一词的解释,"老回回"应是一种旗号,"老回回"有时指马守应这个人,有时指马守应和他所率领的那支武装,后来又指已经没有马守应的原马守应所率的那支武装。这样就可以说,崇祯末年"老回回"马守应已经病死,由他的妻子或者子侄辈掌营,继续打起"老回回"的旗号,或者使用"大老回回"、"小老回回"的旗号来统率这支重要的农民武装,而顺治初年仍在湖北坚持抗清斗争的"老回回",则已经是没有马守应的那支"老回回"武装了。"老回回"马守应和他的那支武装的结局大致如此。 马守应从崇祯初年同高迎祥、罗汝才一起成为明末最早起义的著名农民领袖之一。他历经十多年的戎马生涯,先后转战于陕西、甘肃、山西、河北、河南、湖北、四川、安徽、湖南等省。有三个被明统治者称为"巢穴"的最主要的活动地区,陕西北部的黄龙山区,这是起义最早发动地区;另外两个是以商雒山区为主的陕西、河南、四川、湖北交界地区和以大别山区为主的安徽、河南、湖北交界地区。马守应和他率领的这支"老回回"武装,则一直是这三大地区的积极开拓者和主力之一。特别是正当农民起义低潮时期,马守应与革、左诸营坚持大别山区的斗争,实际上成为当时全国瞩目的中坚力量。回、革、左的斗争及罗汝才诸营的斗争,对于张献忠的入蜀,对于李自成的北上推翻明朝的统治,起了重要的战略配合作用。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评论明朝之所以被推翻时说,这不单是李自成一支力量的作用,实际上是各支农民军即所谓"群盗"的共同作用。这一评论是颇为公允之谈。马守应足智多谋,能征善战,同时具有坚定不渝的革命气节。 他的威名和实力,使敌人闻风变色,受到各路友军们的普遍尊重。因此,在明末农民战争中,"老回回"马守应成为仅次于李自成、张献忠的重要领袖。 最可贵的是马守应始终坚持团结合作的品质,他的绰号是"老回回",说明他公开打出了民族的旗号参加到以汉族人民为主力的大起义中来,他继承和发扬了明代回汉联合战斗的历史情谊,他同其他各支农民军首领们的团结合作关系一直很好。在当时尽管明封建统治者对回族人民采取了民族歧视和民族压迫的手段,尽管封建地主阶级对于农民起义特别是对于有少数民族参加的反抗斗争,总是极尽挑拨污蔑之能事,但是在有关文献记载中并没有发现回汉联合斗争方面发生过任何纠纷。在起义军内部回汉族人民之间,在马守应与各路农民军首领之间,没有因为民族成分的不同而产生矛盾与不团结,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回汉族人民能做到这一点确是极其可贵的。马守应最早同王自用、高迎祥、罗汝才,后来同张献忠、李自成、贺一龙、贺锦等农民军领袖们,都是并肩战斗,互相支援,患难与共,情同手足的。马守应同张献忠、李自成的关系尤为突出。崇祯初年马守应起兵反明的时候,张献忠响应马守应的起兵,投在他的部下,受到马守应的赏识,号为"黄虎",后来才独树一帜的。①不少文献提到,崇祯十一年(1638),李自成在一次严重失利之后,部伍失散殆尽,他单人独骑由陕西商雒跑到河南淅川马守应的营里,养病半年多,后来由马守应分给他一部分人马,再度起事反明。②这件事对于李自成后来的恢复与发展壮大显然是起了作用的。特别是鉴于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后期,在各路农民军中彼此猜忌,倾轧事件屡有发生,而马守应那种始终主动团结友军共同对敌的作风就更加可贵。这种作风不仅在明末农民战争史中,即使在整个中国农民战争史中,也不多见,这是很值得重视并给以充分估价的。 正文 二十四、历史中的王自用 王自用(?~1633),明绥德州人,人称王和尚,别号紫金梁。崇祯元年(1628)十一月,他和混天王(其名不详)于延川起义,接连攻克延川、米脂和清涧。 二年春,直趋甘东,攻克平凉,并与王子顺义军合作,围攻韩城。三年春,明廷抽调大批军队镇压义军。王自用采取战略转移进入山西,与王子顺领导的义军时分时合,攻州占县,杀官济贫。同年夏,王自用投入义军势力最强的王嘉胤部,为王部下的一员首要将领。十一月,王嘉胤在河曲称王,封王自用为左丞相。四年,王嘉胤牺牲后,各路义军共推王自用为盟主。他把当时在晋的义军编为36营,共有士兵20余万,将领200多员。七月,王自用等率义军接连攻克长子、沁水、窦庄、泽州、蒲州。九月底,义军攻占陕西中部(今黄陵)县城,明军围攻两月都未能破城。至年底,义军又攻克山西之乡宁、石楼、稷山、闻喜、河津等地,占领了晋南的大片土地。五年九月,王自用等率众20万,遍达武安、陟县、辉县等地,并进占修武县城,开库释狱,燹毁文卷档案,执杀知县刘凤翔等人。十一月底指挥36营义军分兵四路攻交城,进霍州,占寿阳,破辽州(今左权),明朝在山西的统治基本被摧毁。 义军的节节胜利使明廷大为震惊。于是,一方面调集部队合围,另一方面采取分化瓦解的办法,从内部削弱义军的力量。他们唆使义军叛徒韩廷宪谋杀王自用未得逞后,又挑拨王自用与义军将领乱世王的关系,使义军一度分裂为七大部。六年正月,36营义军分三路进入豫北,越太行入畿南,占领沙河、邯郸和顺德等地,有逼近京都之势。明皇十分震怒和惊慌,忙调左良玉来进剿义军。义军严阵以待,全力拼杀,歼敌7千多,左良玉大败。明廷又远调四川总兵邓玘,另以石柱土司马凤仪为副总兵,率兵前来增援。义军腹背受敌,退还武安老营。邓玘、马凤仪军紧紧尾追而来,把义军团团围住。各路义军奋力冲杀,斩马凤仪,夺路突围。王自用左冲右杀,锐不可当。就在这时,邓兵突然施放暗箭,王自用咽喉、手臂、身躯连中5箭,仍奋力冲杀。因众寡悬殊,义军不能支持,遂转入武安和林县的深山中。不久,这位义军首领因伤势过重而牺牲,时为崇祯六年(1633)五月中旬。 正文 二十五、回族武术 回族具有强健、勇武、好锻炼、不畏**的民族性格。崇尚武勇是回回民族历史文化的一个显著特点,几百年来,这一特点已逐步演进成了回族的民族体育传统和人文精神之一,至今仍被许多地区的回族群众保持并继续发扬。自古以来,凡回族聚居的地方大都有尚武的习俗。如唐代以来,回族定居的西安,武术习俗未间断过,过去无论老幼,练武风尚很浓。南方回族也多好武和擅长武术,保持着回族的特色。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的回族更是酷爱武术,世世代代相传。 相传***教先知穆罕默德勇武并精于剑术。《穆罕默德的宝剑》一书,在广大回族人民群众中早巳传播很广,并有不少模仿练习者。穆罕默德还曾经给勇士哈立德赐名"安拉之剑"。回族人由于严格遵守穆圣的言行,因此,回族群众认为练武功自卫是"逊乃提",是圣行。 唐玄宗天宝14年,历史上暴发了"安史之乱"。在广平郡王做、名将郭子仪的拥戴下,唐肃宗在今宁夏灵武即位。次年,即唐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唐王朝向"回鹘"(居住今天新疆的中国古代少数民族是维吾尔前身)借兵,联合反攻"安史之乱"的叛军。"回鹘"军队协助**一道打败了一些"安史之乱"叛将,最主要的功劳是在宝应元年史思明被杀后,协助郭子仪收复洛阳。 在清朝,回族人民与各兄弟民族在一起,为建构和发展完善中华民族的体育体系作出了卓越贡献,而回族人民的贡献主要在武术、摔跤和与之相关联的一系列项目上。正因为如此,比之明代人广为传言的"回回识宝"来,清代人对回族的认识显得更深入了一层,有了一句乾隆众所周知的"中土回人,性多拳勇,哈其大姓,每多将种"的评价。这八个字出自乾隆之口,代表了当时满汉朝野人士的普遍看法,可以说是一个社会共识。 回族好武的原因是还可以追溯到回族在形成时期的先民,其中有大量属于从军的中西亚人,元朝回族人被编入"探马赤军",为适应战争的需要驻防在全国各地,形成了"大分散、小集中"的分布特点,经常练习骑马射箭,使枪弄棍。元末以朱元璋为首的农民起义部队中,就拥有一批骁勇善战的回族将领。 历史上兵荒马乱的时代很多,再加上回族压迫汉人,回族人民感到力单势薄,于是就养成了尚武、好斗、团结的习俗,并把练武作为抵抗各种压迫的重要手段,由此形成了回族人热爱武术运动的习俗。回族的武术种类很多,历史上曾经被称为"昆仑派",是我国四大武术派别之一。 回族喜练查拳、黑虎查拳、弹腿、华拳、洪拳、炮拳、八极拳、心意六合拳、回回十八肘、黄鹰架拳、六角式、廿四式、老架拳等。其中十路查拳、十趟弹腿、回回十八肘、汤瓶七式拳,均为回族独有的拳种,有所谓"回回拳"之称。 此外,如通臂劈摇拳、关东拳以及明末广为流传的回回十八肘、汤瓶七式拳等,创始人均为回族。这些拳术均为其劲力别致、技法丰富、风格独特而风靡拳坛,为各族人民所喜爱。回族的拳术史,大约可追溯到明中叶。回族武术由明中期萌芽,经明、清两代不断丰富,逐渐发展而成。 除习练刀、枪、剑、戟、棍、鞭、锤、钩、铲、斧等一般器械外,回族练的杆子鞭、索来拐、龙爪钩、五虎群羊棍、阿里剑、查刀、查枪等,在汉族武术中均少见,带有明显的民族特色。杆子鞭,又称西域鞭,系一齐眉棍上缚一绳索,索端系一钢镖,镖重约750克。据武术家口传,这种杆子鞭和五虎群羊棍均与回族牧马放羊有关,系分别由牧马鞭索和放羊棍脱胎衍化而成。阿里剑,双尖双刃,尖处宽于把柄处,剑身两面俱刻有阿拉伯文字。据传此剑原名"祖勒飞卡尔",是第四大哈里发阿里配用之兵器。龙爪钩,形似龙爪,系由回族屠户翻牛羊肉的钩子转化而成。 一直以来,回教中有一种说法,称回族有三件宝,不轻易示人。哪三件宝呢?心意六合拳、汤瓶七式拳、回回十八肘。心意六合拳为明末清初武术家姬际可所创,现在嗤声海内外,不多言。“学会十八肘,会遍天下手。”当然是夸张说法,但却是一套以短手(肘)见长的狠毒实战技法。此肘可以单练,也可以一气呵成。汤瓶七式拳,又叫汤瓶拳、七式拳。七式拳,具体何人所传入中原地带,无从考证。有人说盛唐之时,西域人传入,并以唐代出土的汤瓶为证,且有西域人以七式拳对搏的画面。也许,盛唐之时,人们的思想开放,由西域人传入也未可!有名所记的,是西域人金小亭传至开封一带。后于中原地带普遍开花!传至周口一带时,得到极度发展。除了心意拳外,竟成了第二狠拳。 正文 二十六、高迎祥 高迎祥,一名如岳,陕西安塞人。明朝后期朝政腐败,1628年(崇祯元年),全国饥荒连年,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高迎祥揭竿于安塞,率部活动于延庆府。1630年(崇祯三年)十一月,与王嘉胤、王自用部会合东渡入晋。1631年(崇祯四年)六月,王嘉胤遇难后,陕晋各路义军结成三十六营,迎祥为领袖之一,推称闯王。是时,李自成及侄李过、张献忠等部亦东渡与会,义军众20万。分道四击,相继攻克了宁乡、石楼、稷山、闻喜、河涧诸州县。 1632年(崇祯五年),迎祥、自用、马光玉、献忠、自成合攻蒲州、大宁、阳城。是年八月,攻克大宁、隰州、泽州、寿阳,全晋震动。明廷乃罢巡抚宋统殷,以许鼎臣督贺人龙、左良玉军8000人进驻平阳;宣大总督张宗衡督张应昌、颇希牧、艾万年兵7000人堵汾州,妄图一举剿灭义军。义军入磨盘山,三路御敌。迎祥弃泽州、寿阳,率部南逾太行,攻济源、清化、修武,围怀庆,潜入西山,直捣顺德、真定,进逼京畿,京内大哗。受阻卢象升,回师屯兵太行。 1633年(崇祯六年)春,义军失利,自用捐躯。六月,迎祥奇兵出太行,沿摩天岭西下抵武安,击溃明总兵左良玉军,乘胜袭取怀庆、彰德二府,径攻卫辉。七月,与献忠等部合兵河北。八月,战明将汤九州部于河南的牛尾、柳泉、猛虎村。是年十一月,迎祥计贿监军太监杨进朝,以假降乘黄河封冻,潜从毛家寨飞渡入豫,破渑池、伊阳、卢氏三县。间道卢氏山,走内乡,经枣阳、当阳进入湖广,破夔州,攻广元,逼四川。 1634年(崇祯七年),明廷擢陈奇瑜为兵部侍郎。总督山陕、河南、湖广、四川诸路军马,与郧阳巡抚卢象升,水陆并进,四面包围夹击义军。义军四出河南、浙川、商雒等地。迎祥、自成入陕,误入兴安(今安康)车厢峡。时逢大雨两月,马乏倒毙,弓矢皆脱。纳部将顾君恩计,以假降骄敌,遂率部渡栈,突围入关中。是时明廷正准备弹冠相庆置义军于死地,惊闻义军突围,群臣交章弹劾,陈奇瑜削籍戍边,洪承畴代之。迎祥、自成乘洪承畴处置西宁兵变无暇东顾,率部入巩昌、平凉、临洮、风翔诸府数十州县,击败贺人龙、张天礼军,杀固原道陆梦龙,围陇州40余日。待洪承畴卷土东进,迎祥、自成入终南山。稍后东出,破东州、灵宝、汜水、荥阳。闻左良玉军将至,移师梅山、溱水问,分兵拔下蔡,烧汝宁。 1635年(崇祯八年)一月,侦闻洪承畴与朱大典并力入豫进剿,迎祥遂召集各路义军十三家七十二营首领大会荥阳,共商应敌之策。众纳李自成:“一夫犹奋,况10万众乎!官兵无能为也,宜分兵定所向,利钝听之天”的建议,分路四出击敌。迎祥、自成、献忠东进,破霍丘、攻寿州、入颍州,杀知州尹梦龙、州判赵士宽、尚书张鹤鸣。乘胜径取风阳.焚皇陵,杀留守朱相国,斩指挥袁瑞征、吕承荫、知府颜答暄、推官万文英等,尽放囚犯百余人。崇祯闻报,几欲惊死,素服避殿,哭告祖庙。市斩凤阳巡抚杨一鹏。 是年四月,迎祥、自成西趋归德,会合曹操、过天星等部义军,复入陕西。五月,迎祥与各路义军会师陕西,合兵二十万,直逼西安,连营五十里。烽火照西京。洪承畴、曹文诏死守,迎祥移兵西攻平凉。设伏宁州湫头镇.诱杀明将艾万年、曹文诏。七月,复向西安挺进,未果,西走武功。八月,攻扶风、岐山等县。九月,迎祥、自成、献忠合兵,与洪承畴大战关中。十月,义军战明军不力,献忠等部出潼关,分十三营东进,迎祥、自成大战胃南、临潼,东逾华阴南原绝岭,出朱阳关。十一月,迎祥、自成、献忠会师河南闵乡,合攻左良玉军,进取陕州,直逼洛阳,攻占光州、霍丘后,向江北挺进。 1636年(崇祯九年)一月,迎祥、自成攻庐州,取含山、和州,杀知州黎宏业、在籍御史马如蛟等。继围滁州,与卢象升、祖宽、罗岱、杨世恩等部,激战朱龙桥。迎祥等北攻寿州不克,西入归德。二月,攻密县、破登州,击杀明将汤九州,进军邓州、郧阳。三月,迎祥与自成分兵,由郧襄入兴安、汉中与献忠会师。五月,迎祥复入湖广。 是年七月,迎祥出南山,挥师直驱西安,军至周至黑水峪,遭陕西巡抚孙传庭伏击被俘,押至北京,不屈就义。 正文 二十七、回族武功汤瓶七式拳介绍 一直以来,回教中有一种说法,称回族有三件宝,不轻易示人。哪三件宝呢?心意六合拳、汤瓶七式拳、回回十八肘。心意一门,现在嗤声海内外,不多言。“学会十八肘,会遍天下手。”当然是夸张说法,但却是一套以短手(肘)见长的狠毒实战技法。此肘可以单练,也可以一气呵成。汤瓶七式拳,又叫汤瓶拳、七式拳。依据习惯,河南周口一代则称七式拳。在河南、陕西、安徽等地流传。武汉亦有前辈精此拳。 七式拳,具体何人所传入中原地带,无从考证。有人说盛唐之时,西域人传入,并以唐代出土的汤瓶为证,且有西域人以七式拳对搏的画面。也许,盛唐之时,人们的思想开放,由西域人传入也未可!有名所记的,是西域人金小亭传至开封一带。后于中原地带普遍开花!传至周口一带时,得到极度发展。除了心意拳外,竟成了第二狠拳。习云太老前辈在《中国武术史》中专门对七式拳作了介绍的。 本文所写根据时晓武先生提供的资料和事实而成! 在周口,七式拳在回、汉两教中所盛行!特别在陈州古城,今周口所辖淮阳一带,汉族较多。而周口心意门人袁长青、袁凤仪后,买金奎、陈金坡等人尤擅七式拳。由此可见证友谊之花常开。据传,心意门巨匠买壮图得习此拳后,和伊斯兰的礼拜结合在一起,并且站、坐、拜、跪皆有讲究。以***洗“阿卜代斯”的汤瓶盖为标记,开收场均成汤瓶式。满师后,送汤瓶壶一把,古兰经一本,宝剑一把,***教礼服一件,拜毯一张,牛皮鞭一把为标志。而汉族除尊师重道外,只讲盘功拆拳,并以老人劲拳(八卦拳)为“上劲”功夫,但内容相同。 也许,有人对传统拳的练法和用法表示质疑。在无护具、拳套的情况下,不可能拳拳到肉的死拼,如何出高功夫?如果你见了七式拳的对打,也许就会有新的想法! 据时晓武讲,他老家在周口的淮阳(古陈州之地)。那里,除了伏曦的太陵、画卦台,更是武风盛地。有大小红拳,曦阳掌,伏曦八卦拳等,便是七式、八劲拳风行之地。而在七式拳史上,有名的一次陈州城大比武,就在陈州。那时的比试,各门派均有。最精彩当属七式门对红拳门。比斗时,红拳门出场代表,人高马大,但表演时,拳脚翻飞,毫无滞意,观众无不喝彩。而七式拳师出场时,虽也矫健利索,但个子矮一头较红拳师。更令大家失望的是,他只盘架“咚咚”地来回走了一趟,由于盘架子时如以前的“货郎鼓”(和心意鸡腿相似)。低架式如蹲马桶,可谓难看之极。观众又多不识拳,只一片哗然与讥笑。待到交手时,只见双方反应敏捷。突然,红拳师上晃一招,下面飞起一脚,正中七式拳师之胸膛。但中腿者脚下趟、勾、缠、拐,步步紧逼。刹时,人们未件如何,只见红拳师跌倒两米外。鉴于那时状况,后判二者平手,并且二人成为挚友。另,漯河某清真寺有方四精七式拳,号称“七式打漯河,箅子抓窝窝。”意思打别派拳如拿馒头一样轻松。后来,输于袁凤仪高足杨殿卿之侄子杨响林之手。袁凤仪精七式拳,而且心意至臻境。杨当然也知通七式拳,所以,方四败在常理中。唐顺之所说各方实力相同,技法多者胜就是这个道理吧!又有“七式拿八卦,好象拿蛤蟆”之说。当然是夸张的。事实上,现在的七式与八卦已经互参互补,八卦腿劲与手法,七式的步控和短打、顾截等,早已融合。所以,我们评介任何一拳术,应客观而言,不偏执一隅! 现在淮阳一带七式门有名者:曹万周、曹国强、白金钟、张海通五兄弟号称“五虎将”,名威当地。时振刚等,皆武功高强之辈。但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思想开明,决不力排他种拳术,而是积极吸收和改进。李紫剑先生说,铁打的江山都换了多少代,何况一门技术(武术)不走样。如果不能适应时代的发展,淘汰是早晚的事情。据我所亲见,时振刚(时晓武之父)在原有拳法的基础上,吸收了“鸡腿”的韧劲与轨迹拳总的精华,使得步法与出手皆快原来的一倍。而最大的收益,时晓武去体校练散打时,10个多月参加地区全运会,竟获得60公斤第三名。但是,除了体校的训练,更是他爹陪着他七式拳对拆与盘架!并且每次打实战,他爹都去观阵,然后研究加进七式拳打法,而获得短期内的好成绩!时晓武说,直到后来全省、全国比赛拿名次,莫不与他父亲的远见有关!并且后又深入心意拳和轨迹拳的练习。但是,如此我也不能主观地说传统把散打打的无处可躲。而是二者应互相吸收、提高,而不是仇视!这一点,在我去周口观行时感叹,他们武界做的相当好! 七式拳有老架和花七式之分! 老架拳中,盘功动作简单,共七路架子,每路七手技击,左右共六手,共计四十二手。花七式是七七四十九式。若以每式破法3手来称,共百二十几式。这是变化,实是用无定式。去除重复的,重要内容只二十几手。手法有劈、崩、挑、斩、撩、捋等。有硬打硬撞的头、肘、肩、胯、膝等。也有软进的捋带外门顾破法。腿以缠、拐、勾为主。手催腿缠,上下配合。另有铁膝功盘功一趟,世少见。于松软地上一步一下,以膝撞。练身和膝法。 其中盘功架子,动作简单,单调重复。七式拳共七路架子,下肢无变化,只一步法(用于顾打)。名称是一路双扳锤,二路扯扳锤,三路二郎担山,四路掏手遮月,五路切手,六路外排手,七路内排手。后七路动作速度较快。行拳时,自身的排打,爆发力及放手手法都练了。然后就是对打。由固定到自由!最后练八劲拳“上劲”!由于下盘动作重复,且功架较低,所以功夫要下的更大!且易出功夫!以前,我一直怀疑书上说心意门有走“鸡腿”数十公里的,这次见时振刚四十六、七岁,能盘功架走二、三公里,才真正知道,前人的功夫真正比现在的人高!但技术上肯定是比不上现在!那时候,技术上非常保守。据时振刚说,他那时学一手,不知多长时间和费多少财力!他前后专门请几个老师于家中授拳,多是七式拳。学会后,夜里睡不着就起床来练!像如今的学法,先一股脑学会,再慢慢出功夫,倒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只是人能慢慢消化而坚持下来的人太少了! 时晓武演练和他爹也不太相同。他爹的是惊乍撞击与贴身打法较多,而时晓武则勇猛中生冷弹脆,启动迅捷。这可能和他得张子斌心意真传和李紫剑轨迹拳和竹林心意的练习有关。 习云太《中国武术史》中谱诀云:金梁起架式难防,左开右进探心掌,合手下杀千斤坠,隔臂夺目破命伤。内有起式、收式和打法,亦是花七式总诀!而时振刚所习二十几式重要动作,内、外门及软硬打皆有,其歌诀! 斯锤无敌家乌龙攒眼真可夸 遍地梅花金钱落抹眉进去染黄沙 左耳听风催人命欺脚骗一生 劈心架势钻心式昊韩三家是神仙 秦山背后桃山坡儿女争父心相随 闪门就怕腰气打书生背剑染黄沙 三十二把金箭头插花戴剑鬼神愁 叶底偷桃东方嗍搪心挂面左冽挺足 另散架若干: 里进外进群手挎手袖手吞金 毒手毒飞手冲天炮! 最后,本文中所说的八卦拳与现在流行的八卦掌绝无相同点。当地又称八劲拳!即拔筋拳,属于慢练。有三种低腿法,人曰内劲或“上劲”,原本十三路,后含七式拳,今为七路!另有刀枪剑棍等,独门兵械钩镰枪。从拳架及钩镰枪上看,决不是中原原有。很像打仗时的拳械。说是西域传入,看粗犷风格倒像!不过,拳中细腻手法和粗犷劲力相比,确是有人精研细化地发展过! 正文 二十八、李自成与马的传说 李自成一生戎马疆场,南征北战。据史实所载,他进北京城时是“毡笠缥衣乘乌驳马”(见《明纪北略》卷二十),他的骑马也称“乌龙驹”(见姚雪垠《李自成》),并自称:“我马上天子耳。”(见《叟闻续笔》卷一)。骏马为“大顺帝李自成将军”(毛丅泽东同志给李鼎铭先生的信中语)打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骏马也和李自成英雄的美名连在了一起。因此,民间便相传李自成当年充任银川驿驿卒、马夫时,就与马结下一段不解之缘的有趣故事。 那是明朝年间,陕北农村连年饥荒,官府又苛捐杂税,民不聊生。李自成父守忠亡后,无所依靠,便流浪到米脂城内。正好遇上银川驿招募驿卒马夫,李自成喜而应募。驿丞见李自成颧高目深,身高伟壮,矫捷善走,便答应下来。李自成每月便能得到二十多个小铜钱,但比起流浪生活还要强点,便稍觉心安。从此便递送公文,跨马奔驰于延绥路中,近者去距米脂城八十里的绥德驿、鱼河驿,远者有时达榆林镇、延安府。 当时的银川驿就设在现今米脂城内的马号圪台上,银川驿也称“马号驿”,土圪台也以“马号”之称流传至今延用,但现驿站遗迹因年久已荡然无存。相传当年建有马棚数十间,棚内石槽相连,棚外拴马桩井然林点。每日驿马昴首振鬣,摇尾嘶鸣,驿卒和马夫呼唤相语,别有一番景致。李自成先为马夫后为驿卒,递送公文后,就住宿在马棚旁几间瓦房里,经一日风寒烈日的苦差,有时便同驿卒好友到马王庙去消闲。至今民间还有瓦房因李自成这位“真龙天子”住过,便没有蝇蚊跳蚤的传说。 马王庙与马号驿相连,座北向南,有正殿五间,殿门前是过道走廊,走廊柱上楹联是“神功点佑千骑勇,圣德曾赐英雄兵。”门联为“眼观天下,手掌乾坤”,横眉:“香喷莲花”。殿内台上有高大的马王爷塑像,三头六臂,手持宝剑,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台下塑一泥马,有奔腾欲走之势,马前有手拉缰绳的牵马人。自成进殿常肯摸摸泥马,拍拍牵马人的脊背,对着驿卒好友说:“你与我李自成命运一样,都要饱受牛马的苦处。”众好友也说:“我们还都不是一样的人嘛!”,大家长吁短叹不止。 一日大家正慨叹之余,忽闻殿外人声嘈杂,看见在驿丞、庙主相引下,几个人用木板抬着两具尸体,后面簇拥着许多围观的人,直奔殿内而来。自成和众好友好不惊奇,不知何事,只待细看究竟。只见那两具尸体抬进殿来,七手八脚地被放在地下,仰面而卧。庙主从匣内取出四个大碗,扣在死者两手两脚上,并截取马尾巴一束,置于两腿股之间。又立即点香烧纸,跪在马王爷像下祈祷道:“今有刘氏、张氏二人,送交马王尊神,让其来生转为驿马,大碗显其蹄壮腿粗,好为皇家传递公文出力。”继而叩头称谢。 李自成与众驿友又听见围观中的一个人说:“银川驿与马王庙会首、住持商约而定,若有无法埋葬的孤寡老人,可报知驿丞署,让他们来生转马,便可得点少许的埋葬费用。”自成听后,不觉流下泪来,长叹一口气说:“穷人活着受苦,死了受苦,若有来生还要作驴变马受苦。” 众好友都说是啊。他们掩着泪又看着尸体被抬走埋葬。从后李自成暗恨皇家官府不仁不义,欺压穷人,坏透顶了。 正文 二十九、明末神医吴有性 吴有性(1582-1652),字又可,汉族,吴县东山人。明末清初传染病学家。1642年,大明崇祯15年,全国瘟疫横行,十户九死。南北直隶、山东、浙江等地大疫,五六月间益盛,"一巷百余家,无一家仅免,一门数十口,无一仅存者"。医生们都用伤寒法治疗,毫无效果。吴又可亲历了每次疫情,积累了丰富的资料,推究病源,潜心研究,依据治验所得,撰写成了全新的《温疫论》一书,开我国传染病学研究之先河。他以毕生的治疫经验和体会,大胆提出"疠气"致病之学说,在世界医传染病学史上也是一个伟大的创举,因此赢得后人的广泛尊重。 吴氏生活时代正值明末战乱,饥荒流行,致使疫病流行。据史料记载,在明末崇祯十四年(公元1641年),山东、河南、河北、浙江等地温疫流行,患者甚多,甚至延及全家。由于医家当时用一般治疗外感病的方法,或用治疗伤寒的方法治疗,或妄用峻攻祛邪之剂,往往无效,甚至导致病情迁延,进一步向危重阶段发展,致使枉死者不可胜数。 鉴于以上情况,吴有性潜心钻研,认真总结,提出了一套新的认识,强调这种病属温疫,非风非寒,非暑非湿,非六淫之邪外侵,而是由于天地间存在有一种异气感人而至,与伤寒病绝然不同。不论从病因、病机到诊断、治疗均有区别,使其与伤寒病分开另论,为温病学说的形成与发展作出了贡献。著有。 吴氏生活的明末清初,兵灾不断,饥荒连年,瘟疫肆虐,据载期间全国发生的瘟疫大流行多达三十多次。当时医学界“守古法不合今病”“以今病简古书”,以致投剂无效的现象,强有力地推动他思考,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使他决心探索温病。“时师误以伤寒法治之,未尝见其不殆也”,有因失治不及而死者,有妄用峻补、攻补失序而死者。急病用缓药、迁延而死者,比比皆是,使吴氏痛心疾首,他通过亲身观察和诊病施药的大量实践,在继承前人有关温病论述的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了温病不同于伤寒的系统见解,于1642年编著《温疫论》,为温病学说创立起到了奠基作用。 正文 三十、戚继光和俞大猷武功到底谁强? 明朝有两位军事家和武道宗师,便是戚继光和俞大猷。这两人在当时被称为“戚虎俞龙”,说他们“杀贼如土”,端的是赫赫有名。 那么,戚继光和俞大猷的武艺到底哪个厉害点?我们知道,戚继光擅刀法和长枪,俞大猷擅棍棒及双手长剑法,这两人在抗倭时,经常在一起,也曾经私下演练过各自武艺,但胜负结果,却是没明说。 戚继光所习枪法中,最得意的乃是杨家枪,按他书中所说,是杨家的六合枪。 在讨论军阵枪法时,戚继光说当今天下枪法都推崇杨家枪,但杨家枪却因为有些人敝帚自珍而不传其妙,或因枪法变化多端,故大多练得不得其法。于是又有不少去学沙家竿子、马家枪法的。而沙家秆子和马家枪法,虽各有其妙,却有长短之异,惟独只有杨家枪,有奇正虚实各种好处,施于军阵,和各家全都不同。所以他在军中推广的,是他自杨家六合枪里归纳出的二十四势长枪法。 说到杨家枪,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肯定宋朝杨家将的杨家枪。那可是大大有名啊,杨老令公七郎八虎大战金沙滩……这个是小说家言民间传说来的,这里的杨家枪其实和杨家将无甚关系。 不过戚继光擅长的杨家枪虽和杨家将无关,但却也是地道的宋时名将传承。 话说宋嘉定四年(公元1211年),原金国军官山东杨安儿等人起义抗金,称“红袄军”。杨安儿有个妹妹叫杨妙真,在家中唤做“小姐姐”,骑射精强武艺高超,尤其掌中一条长枪神出鬼没,从无敌手,枪下亡魂无数,当时极负盛名,人号为“四娘子”,军中则尊称为“姑姑”。有记载说她是杨安儿的女儿,这是不对的。因为年龄对不上,这两人最多相差几岁。 这位擅长枪法的“四娘子”,后来在战场上遇见了一位也擅长枪法的好男儿――潍州北海的抗金义军首领“李铁枪”李全。据说两人大战数场,打出了感情,于是结为夫妻。两人曾经打过,这个事不假。结婚也是真的,但有意思的是,两人单挑的结果,至少有几种不同的版本。 按宋人笔记的记载,李全和杨妙真的第一场打,鏖战终日,不分胜负。于是李全不高兴,后果很严重――他去暗中埋伏了钩刀手,待第二天再打时,假装不敌逃跑,结果杨妙真追进了埋伏圈,被钩下马来,李全就乘机把她给抓了。杨安儿见妹妹被抓,只好备了牛酒去要人,不知怎么最后却演变成了上门提亲,于是皆大欢喜。 而金史的记载,却和宋人笔记掉了个儿。说是杨妙真飞马投枪,其枪深入大石达一尺,李全飞马去拔,结果没拔出来……于是李全下马拜服,两人结为夫妻。 在宋史里,倒是没说他们打架的事,比较严肃,但却说是李全归附了杨妙真。因此我觉得这场打,应该是杨妙真赢了,一来杨妙真活跃于金的腹地,金史记载应该更靠谱些。另外一个,则是宋人士大夫很可能因重男轻女,不爽杨妙真牝鸡司晨,于是就在笔记里来了这么一笔。不过这一出倒是写得很富戏剧性,文才不错。 杨安儿起兵后,本有意归宋,曾与大侠刘佑的门客淮人季先来往,诉说其归宋意图。然而还未及实施,就于嘉定七年在登、莱一带战败后,被贪图赏金的舟子杀死。此刻李全转战于几百里外的沂水、临朐一带,杨妙真军在李全所部,都来不及救援。杨安儿残部在其母舅刘全率领下归于杨妙真所部,杨妙真和李全成为成为这一支红袄军的首领,继续抗金。 嘉定十一年,通过原来联络杨安儿的季先,李全应宋楚州太守应纯之“应爷爷”之邀,归于南宋。嘉定十二年,金左副元帅、枢密副使仆散安贞辅太子完颜守绪大举攻宋,破宋成州等地,进围滁、濠、光三州。宋廷令各路军马出战,李全、杨妙真所部连战连胜,于涡口一战斩杀数千金军,又于化陂湖再次大捷,斩杀数员金将,得其金牌,其中有金“四驸马”者,追杀至曹家庄而还,金军的三处包围均告瓦解。李全因此领达州刺史衔,杨妙真封令人 不过,杨妙真等各路抗金义军名声大盛,南宋小朝廷很不高兴。在朝廷看来,这些抗金忠义军都出身不正,不是中央直接领导的部队,本质上都是贼寇,所以必欲剪除而后快。于是分裂瓦解、断绝粮饷、封锁河道阻其通路等等手段不一而足,最后干脆乘李全统军北上与蒙古军作战时,直接发动攻击掩杀其留后部队,个中种种极其复杂。总之,最后各路宋军成功灭杀了李全的家人包括孩子,彻底逼反了李全和杨妙真。 宋绍定四年(公元1231年),李全开始反攻宋军报仇,虽然杀死了几名凶手,但自己也死于宋军围攻。宋军又和金军联手,试图彻底绞杀杨妙真。杨妙真在获悉李全死讯后,知道主力覆灭大势已去,遂和部将们道:“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今事势已去,撑柱不行。汝等未降者,以我在故。尔杀我而降,汝必不忍,若不图我,人谁纳降?今我欲归老涟水,汝等宜告朝廷,本欲图我来降,为我所觉,已驱之过淮矣。以此请降,可乎?”众将从之,杨妙真突围而去。 对这位以一手梨花枪纵横天下二十年无敌手的杨四娘子,宋史说她于几年后亡故,自此再无记载。而各种正史中,对她此后的事迹也都语焉不详,好象她真的归老林间了。 实际上杨妙真在杀出宋、金联军的重围后,并没脱离险境,一直和宋、金两方的剿灭部队鏖战不已。她几十年抗金,兄长死于金军之手,丈夫及家人又被宋军所杀,不容于宋、金,可谓不共戴天。而此刻她所在的山东安徽地界内,蒙古和金正打得不可开交,虽然她也和蒙古打过仗,但却无不可调解的深仇大恨,面对宋金两方的联合绞杀,她最后归了蒙古。 蒙古大汗窝阔台很有意思,当下拜杨妙真为山东、淮南行省,使她成了一员真正的女性封疆大吏,且统制的是直接面对宋、金的最前线行省。她的部队,山东民间被称为“娘子军”,盖其号为“四娘子”之故。按杨妙真说的“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这话来看,当时她约三十多四十岁左右。时任蒙古丞相的耶律楚材,对杨妙真甚为推崇,称其“族出名家,世传将种。无儿女之态,有大丈夫所为。吏民服心,朝廷注意,遂授东台之仕,冀舒南顾之忧。” 杨妙真后来传位于她和李全的儿子,其家世袭,山东李家遂为元初名门世家之一。 从杨妙真的事迹看,她的杨家梨花枪,真是全出于军阵的实战枪法,且纵横几十年无敌手,未尝闻其一败,堪称军中绝技。戚继光使的杨家枪,就是她这一路。因为戚继光在说杨家枪时,曾明确道:“故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信其然乎!”他说当时天下枪法咸尚杨家枪,也绝非虚言。 戚继光对自己的枪法是很自信的,不但在军中推广的主要技艺是长兵器,还曾经很自豪地说,天下各处所传的杨家枪法,都和我的枪法道理一样,其中两门最妙的是拿法,如配以我的步法,只需如此这般,则无敌于天下矣。其实他最得意的狼筅这种极阴险的兵器和用法,看图势,也是脱胎于长枪。 当时和戚继光齐名的另一位明朝军神俞大猷,也是武林高手。俞大猷的双手长剑剑法学自李良钦,是当时流传甚少的古代军阵搏杀技之一,艺成后李良钦曾说其“异日剑术天下无敌矣”。 俞大猷后来写了一本书,名字叫《剑经》,但是翻开一看,却讲的全是棍法,这事是件四百年来一直未解决的公案,迄今没一个明确的答案。当代武术史研究学者和武术家马明达先生认为,其书名为剑经,说得是棍法,但有可能是以棍存剑,这倒是最合理的解释。 俞大猷从北方南下抗倭时,路经少林寺,于是便进了这个天下武术出少林的武林圣地。当时少林僧人们给他表演了各种技艺,结果俞大猷说你们练的不对,然后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之后少林和尚拜服。最后的结果,是老方丈派了两名小和尚,跟随他学习艺,三年艺成归寺。此事的出处,见于俞大猷为少林寺重建十方禅院写的碑记,这碑记是俞大猷应当年跟随他学艺的小和尚之一请求写的。 按理推断,俞大猷肯定是和少林和尚动手了,而且最后赢了少林和尚,才有可能出现少林方丈派小和尚跟随他学艺一事。任谁去少林寺对和尚们说你们练的都不对,结果必然是和尚们上来过招。武艺一道,哪里是靠嘴说能分高下的。只不过这是为少林寺写的碑记,俞大猷总不好明目张胆地下少林寺的面子,说和尚们打不过他,这一节应该是被他略去了。 那么,戚继光和俞大猷有没有动过手呢? 戚继光在自己的著作里说,俞大猷曾给他演示过棍法。从他关于这一节的前后记载来看,他们俩应该是动过手的。原因之一,是我之前说的,武道不是靠嘴说能分高下的。这两位中国史上军阵武道的宗师巨擘,最重的就是实战,见面讨论武艺岂能只说不练。其二,就是戚继光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了。 戚继光的武道,从他的著作来看,极为讲究先手,无论拳法刀法枪法,只要被他得了势,对手基本只有败亡一途,因此胜负存亡往往只在一两手之间。这也很符合他所精研的均为军阵武道这一特点。战场上刀枪如林扑面而来,生死存亡只在呼吸之间,那里有可能让人你来我往从容打个几十回合的。 根据戚继光说,俞大猷的棍法,其妙者只在得手之后一拿一戳,其后之势犹如圆石转于万仞之山,再无住歇。以此观之,俞大猷的棍法极为凶猛,且也是讲究的抢先手,一旦被他得了先手压制住,其后攻势便如巨石下山滚滚而来,势不可挡。 戚、俞两人的武道心法不谋而合,和他们都是极究军阵武道有关,可说是万流归宗。 之后戚继光又道,俞老总的技艺胜我几倍,和他放对,一旦失势,便无再复之势。即使有扳回的机会,但面对武道宗师,一败则终是永不可返矣。其实不单是棍法,枪法和其他各色武艺,都是一个道理,我以此法教习军中长枪,效果非常显著,“极妙极妙”。 戚继光说俞大猷技艺胜我几倍,这有可能是谦虚和推崇之语,但从此后的记载看,很可能最后的结果确实是他败了,且在失了先手后,曾一度找到机会反攻,试图扳回局面,但终于不果。 另外,从他说的话里,很可能两人比试的是棍法,所以他才说其实长枪和其他武艺也是一个道理。之后戚继光将从俞大猷的棍法里吸取的优点,融合进了他在军中推广的枪法,效果很好。 不知道戚继光如果用长枪和俞大猷的棍打,又是谁更厉害些呢? 正文 三十一、戚继光是怎么死的 害死戚继光的,不是别人,是明代的王朝,是当时的政治风气。 以及皇帝的猜忌。 隆庆二年(1568年),明廷特召戚继光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总兵官以下悉受节制。 16年间他整饬防务,加强战备,修筑御敌台,设立武学,训练将士,编成一支车、骑、步三者皆备的精锐部队,使防御巩固,京师(今北京)安全。 后被排挤,南调镇守广东。 再后被诬陷夺职。 戚继光(1528-1588),字元敬,号南塘,晚号孟诸。 明代杰出的军事家、民族英雄。 戚继光始祖戚祥因避元末战乱居安徽昌义乡(定远),后随朱元璋起兵,战死于云南。 明廷为追念戚祥开国之功,授其子斌为明威将军,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 祥子斌,斌子王圭,王圭子谏,谏子宣,宣继子景通,景通子继光,历6世160余载均居蓬莱。 戚继光自幼聪慧,勤习文武,读书之余,常“融泥作基,剖竹为杆,裁色楮为旌旗,聚瓦砾为阵垒,陈列阶所,研究变合” 。 嘉靖二十三年(1544),17岁的戚继光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职。 当时东南沿海倭寇为患,戚继光抱定“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的志向,更加刻苦学文习武。 嘉靖二十八年(1549)乡试中武举,后被遣往蓟门戌守。 嘉靖三十二年(1553)晋为都指挥佥事,设署于登州太平楼前,总督山东沿海备倭事,振饬营伍,整刷卫所,清理钱粮,严明纪律,督修海防设施,巡察海上营卫。 在任期间所辖海疆肃靖,御倭卓有成绩。 嘉靖三十四年(1555),戚继光调浙江抗倭,翌年任参将。 他见“各卫所官兵都桀鹜不训,顽钝无比” ,作风腐败,乃倡议招募新军依法管束。 嘉靖三十八年(1559)亲赴浙江义乌,精选3000名农民和矿工,训练成一支军纪严明的劲旅,史称这支军旅为“戚家军” 。 他率这支军队在浙江先后取得高家楼、龙山、缙山、乌牛、松浦、鉴云诸捷,扭转了战局。 连当时妒功忌贤的兵部侍郎、浙江总督胡宗宪也称这是“自有倭以来,未有若迩来数捷之痛快人心者” ,夸赞戚继光“勇冠三军,身经百战,累解桃诸之厄,屡扶海门之危” ,“且任劳任怨,挺身干事,诚无出其右者” 。 同僚们称赞戚继光“批亢捣虚,彼且畏之如虎;除凶雪耻,斯民望之如云” ,“岂直当今之虎臣,实为振古之名将” 。 正文 三十二、明代户籍是如何管控的? 户籍登记制度的存在,对于社会稳定的积极意义毋庸置疑。不过,人们一旦受制于一纸户籍,自然就会失去选择居住权的流动自由。当社会发生巨大变迁,社会流动日趋加速的时候,户籍管控制度必然随之发生变革。 明朝人生活在一个社会转型时期,尤其是明代中期以后的社会,是以急剧变化为特征的。如果把明代的社会变迁置于“社会流动”与“都市化”的背景下加以考察,明代中后期户籍管控的松动相当明显,且可为当前户籍制度的改革提供诸多有益的借鉴。 一、户籍控制的确立:路引、户帖、黄册 大明帝国建立之后,明太祖朱元璋通过采取两大措施,加强对社会与人口的严密控制。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确保大明江山的长治久安。 首先,就是“路引”制度的实施。明代的路引,说白了就是路条,大致类似于现在地方政府所开具的介绍信,以便人们外出经商、务工乃至进城探亲。朱元璋立国定策的根本宗旨,就是要让他统治下的臣民能重新安于士、农、工、商四种身份,让传统的四民各守本业,即使是医生、卜相之人,也强迫他们必须“土著”,不得远游。凡是有人无所事事而游惰好闲,或者有人移居或藏匿别处成为游民,一概将他们贬窜到边远地方。 明初颁布的具有法律性质的《大诰》,同样要求邻里之间,互相知晓各自家中的丁口多少以及所从事的职业。譬如工匠、商人外出务工、经商,无论是道途远近,还是走水路、陆路,都应该在路引上明白开明,并在外出之时,随身携带路引。众多史实已经证明,明初严厉的控制政策确实得到了很好的实施。如洪武五年(1372),曾有人因祖母生急病而外出求医,走时匆忙,忘了带路引,被常州吕城巡检司查获,拟送法司论罪。此事虽因明太祖的宽矜而免于论罪,但也从侧面反映了明初对人口的控制相当严格,人们缺乏流动的自由。至于史料所说的“夜无群饮,村无宵行”,决非夸大之词,而是明初的实录。 其次,就是户籍制度的确立。明初所定户籍制度,主要分为两大部分:一是一家一户所备的“户帖”、“户由”,相当于现在每家的户口本,由本户自己收执,早在洪武三年(1370)就已经颁行。户帖所载事项,包括户主、居住的乡贯、户等的归属(即属民户抑或军户之类)、丁口数、事产(家中拥有的房产与田地),且钤以户部半印。二是户籍,也即所谓的“黄册”,是明代国家为核实户口、征调赋役而制成的户口版籍。黄册是户帖的汇总,即10户为一甲,110户为一里,以地方府州县为统计单位,而后汇总并收藏于中央的户部。 黄册的正式颁行,则迟至洪武十四年(1381)。在这一年,明政府下令,让天下之人各以“本等名色占籍”。所谓以“本等名色占籍”,就是以业占籍,不同职业的人占有不同的户籍,对国家承担不同的差役。例如承当民差的民户,承当军差的军户,承当造作的匠户,承当煮盐的灶户,分别归为军、民、匠、灶四籍。除了这四种基本的户籍之外,明代户籍尚有弓兵籍、铺兵籍、医籍、儒籍、商籍、官籍、先贤籍、卫籍等名色。 所有上述户籍,均属于良民的登记记录。在明代,惟有游食光棍无籍,被称为“无籍之徒”,即使地方官对他们有所登记,也是入于“弃民簿”。除此之外,诸如南京教坊司乃至各王府的乐户、绍兴惰民之类,则属于贱民,只能名落贱籍,从而体现出礼教等级制度上的良贱之别。 二、社会流动的加速——“土著人少而客居多” 明初所定十年一造版籍的制度,尽管在中后期仍然在执行,但往往流于形式,最终导致社会流动的加速,以及户籍人口的不实。 按照传统的观念,士、农、工、商四民各有定业,而后民志可定;而民志一定,则天下大治。然自明代中期以后,社会的变化已经不允许四民各安其生、各专其业。朝廷赋役的加重,农村土地兼并的加剧,已经导致传统社会统治基础的分崩离析,失去土地或者已经无法在农村存身的农民,不得不到城市中寻找新的安身立命之处。 明代中期以后,在社会各阶层中,普遍出现了人口流动的现象,其中最基本的流动形式就是游寓或寄籍。细加概括,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士人之游寓。明代士人游寓之风相当盛行,且山人、游客遍布各地,这势必带来科举考试中的“冒籍”问题。明代取士之制,从府、县考试一直到乡试,都要求士子回原籍参加考试,禁止冒籍。然而,明代中期以后,很多州县“土著人少而客居多”,这种现象的出现,无疑给科举考试中的籍贯问题带来严峻的挑战。 至于那些在科举仕进上已经失去前途的知识人,更是通过游历天下而维持自己的生计,尤以绍兴人为甚。清代因为绍兴师爷游幕天下的事实,导致民间有“麻雀、豆腐、绍兴人(到处都有)”的俗谚。然这种现象,至少在明代已初露端倪,尤其是在北京,六部书吏之职,多为绍兴人所盘踞,甚至世代承袭,进而导致在京城的郊区形成了绍兴人生活的专门社区。 二是农民之流动。根据明人何良俊的记载,在正德以前,百姓十分之一在官服役,而十分之九则在家力田。当时是四民各有定业,农民安于田地。自正德以后,由于赋税日增,徭役渐重,于是出现了农民纷纷徙业的现象。这些失地的农村劳动力,大多进城谋生,其谋生方式主要包括成为乡官仆人、衙门皂隶,或经营工商、游手做苦力四种。 三是商人之游寓。由于地狭人广的原因,像安徽的徽州、福建的福州,当地土地资源显然已经无法保证居民谋生的基本需求,只能向外流动。如南京的典当铺,在正德以前全是本地人开设,但到了万历年间,这些典当铺与绸缎铺、盐店,基本已经被外省、外府的富民所占据,说明外地商人大量涌入南京城经商。 商人常年在外经商,在客居地娶妻生子,这种现象至迟在正统年间已大量出现。明人丘濬的记载显示,当时江西有大量人口向外迁移,聚居于荆州、湖广一带。他们在当地生活时间一久,就纷纷置办产业,甚至被列入“税户”的名目。 四是工匠、技艺之人之游寓。明中期以后,工匠大多离开原籍,在外务工,凭借自己的手艺挣钱,养家糊口。尤其是来自江西的工匠与医卜星相一类的技艺之人,更是行遍天下,甚至在有些地方形成“南昌街”一类的集聚社区。为了挣钱,有些工匠甚至到了一些边地。如在宣府镇,聚集了来自各地的手艺工匠,如土木工匠,主要来自山西;而巾帽工匠,则来自江西。 五是卫所军人之流寓。在明初,由于边地骚乱,一些军士跟随大军征讨。乱定之后,就在附近留屯。随着子孙的繁衍,人口渐增,慢慢也就成为当地的移民。如湖南蓝山县之宁溪所军士,就是洪武二十三年(1390)从南京随大军征讨而来,而后留屯宁溪,设城守御。至明代中叶以后,族姓蕃昌,除了原有的屯田之外,还开始置办民田。 在卫所中,除了军官、军与舍人、馀丁之外,尚有一些流官。这些流官多为一些杂职,上进的仕途既无多少希望,于是就在卫所寄寓下来,而他们的子弟也就进入卫学学习,并以卫籍的身份参加科举考试。 三、户籍管控的松动:允许流动人口在当地入户占籍,允许异地参加科考 面对社会各阶层流动性的加速,明代政府不得不就户籍政策作出适当的调整,从总体上说,是顺应流动性的增加而使户籍管控政策趋于部分的松动。明代户籍政策的变革,大致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通过“客籍”的设置而允许流动人口在当地入户占籍。如明代的北京号称“四方辐辏”,居民并非全是当地土著。晚明北京城中的居住人口,有十分之六七是外地移民,或寄寓,或客籍。而在这些外地移民中,绍兴一府又占了十分之四五。 自明代中期以后,明政府已经允许附籍的存在。正统元年(1436),明英宗下令,凡是各处流移就食之民,居住年久,又不想回归故土者,允许他们在所寓居的州县占籍。嘉靖六年(1527),明世宗下诏巡城御史,让他们严督兵马司官员,查勘在北京及附近居住的军人、民人等,凡是寄寓已久,且在北京置有产业的人,允许他们在北京宛平、大兴二县附籍。这是官方正式下令,允许附住居民在当地入籍。 其二,通过新设“商籍”、“卫籍”等户籍形式,进而解决流动人口的科举考试资格问题。嘉靖年间,政府为行贾天下的商人专门设立了商籍,如山东临清、浙江杭州,很多徽商就在当地占籍。商籍的出现,不仅说明商人在原籍之外获得了客居地的合法身份,而且还获得了民籍之外合法的商人户籍。 在明代的户籍制度中,军籍的设立与世袭,显然是为了保证军队能有完整的兵员储备,所以除去军籍相当困难。值得关注的是,明代在军籍之外,随后又陆续增添了“卫籍”这样一种户籍名色。为此,军籍与卫籍开始分离。两者的差别,主要在于军籍是指老家军人家属的户籍名色,而卫籍则指从老家军户出来当兵以及他们后裔的户籍名色。 商籍、卫籍的设立,无疑给商人或卫所军人子弟带来了诸多的便利。自此以后,他们的子弟,就可以合法参加寄住地的科举考试。如寄寓在浙江杭州的徽商子弟,就可以通过商籍而报名参加当地的考试。 除了通过商籍、卫籍的设立以保证商人、军人子弟参加科举考试的权利之外,自嘉靖之后,科举“冒籍”也开始得到官方的部分承认。嘉靖年间,浙江会稽人章礼参加顺天府乡试,并最终荣获解元。当时众人哄然相攻,纷纷指责他冒籍,但明世宗的回答似乎大出攻击者的意外,他说:“普天下皆是我的秀才,何得言冒?”这显然给那些客居或游寓他乡的读书人一个合法地参加当地科举考试的默认。 按照生活区域来说,明朝人当然有“城里人”与“乡下人”之别,城里人也不乏带着势利的且颇具优越感的眼光去讥刺乡下人。但总体说来,明代户籍登记制度的特点属于以业占籍,尽管在户籍册的登记事项上,通过乡贯可以分出户籍人口居住地的城乡之别,但户籍制度并未呈现出城乡二元结构。现在大家耳熟能详的“籍贯”一词,在明代的户籍册中,“籍”与“贯”是分离的,乡贯可以有城乡差异,但户籍并无城乡之别,而是根据职业的不同而呈现出多元化的色彩。 社会流动性的强弱,大抵可以判定一个社会现代化程度的高低。换句话说,社会流动性与户籍登记制度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社会流动的加速,必然导致户籍制度的变革;而户籍制度的变革,则会进而适应甚至加剧社会流动。 (作者为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正文 三十三、历史上的姬龙峰 姬际可(1602年-1683年),字龙峰,山西蒲州人(今山西省永济市),有神拳之称。传出六合枪法及拳法。是心意六合拳、心意拳,形意拳的始祖。 姬际可年少时,在家塾里学文习武。他刻苦用功,聪明过人,深得家长和教师的喜爱。后来姬际可在终南山访得名师,并得到岳武穆拳谱(岳武穆王拳经)〔未有佐证,疑为后人相传〕。姬精通大枪,据说姬练"点椽功"时:骑战马,手握大枪,每次就在乘马疾驰瞬间,总能刺中屋檐下椽头。又闻"老年破流寇于村西,手歼渠魁,人号'神枪'"。传出六合枪法。后来因为清朝禁止人民私藏兵器,相传姬际可依照六合枪法创出六合拳法,成为后世形意拳的始祖。 由于外族入主中原,当时际可产生了强烈的反清、复明思想。甲申之后,际可已届中年,总想组织反清志士,共图复明大业,于是出走解县,朝关帝庙,往东南、越中条山、经平陆去河南。越中条山时,不慎坐骑失蹄,将其翻下深涧。凭其多年功夫,手攀悬崖绝壁,又爬上了小路。到河南后,他听说各地反清志士云集嵩山少林寺,少林寺重修《戒约》,把“反清复明”列为招收门徒的第一宗旨。际可到少林寺表演了拳术和枪术,得到了僧人的称赞。亦从少林僧人习武中,大受启发。在居住少林寺期间,对明朝盛行于少林寺的虎、龙、豹、蛇、鹤五拳深入研习。在一天,他忽见两鸡相斗,遂悟其理。他想:何不根据各种动物之长独创新意?!于是创立了心意六合拳,前后各六势。概括为:鸡腿、龙身、熊膀、虎抱头。从学者甚多,杰出者仅郑氏一人。郑氏传曹继武,曹传戴龙邦、马学礼,此术得以弘扬。 际可居少林寺十年,眼看“反清复明”已成泡影,便离寺归里,教授子孙。他的后人称形意拳为际可拳。一年,黄河西岸来了一伙强人,侵害百姓,抢掠财物。际可率领村民奋起抵抗,亲杀强人首领,保卫了家乡,赢得了乡亲们的尊敬。去世后,被后人尊为“夫子”,建“奉先堂”,并画像供奉,延续二百余个。画像至今仍很清晰:际可瘦长脸,身高约一米八,须发皆白,身穿浅蓝色明代服饰,安详地坐在彩绘木墩上。像旁联曰: 创业本艰难,要留好样于子孙; 守成非容易,不可负愧于祖宗。 姬际可所创的心意六合拳(后名形意拳经其门人丰富完善,已成为我国重要拳种之一,流传于海内外。 山西省形意拳研究会附言:据姬氏后人言,际可一生活动,仅限于山西、河南二省。他没有去过终南山,终南山也没有岳飞庙。际可得岳氏拳经之说,尚无据可证。 后据考究,姬龙峰“心意六合枪法”学自千载寺武道董炳乾。 正文 三十四、曆史上的晉商 近些年来,晋商的故事频频被搬上电视荧幕,如??《走西口》、《乔家大院》、《白银帝国》等,无一不在讲述晋商发展的艰辛历程。而鲜为人知的是,明末的晋商却在历史上扮演着极不光彩的角色。 ????????明朝建立之初,为防止蒙古残余势力的骚扰,朱元璋在长城一带设立九个军镇,每个军镇自备粮仓,其中有两个军镇就设在山西。为保证军粮供应,政府鼓励私人将粮食运到军镇粮仓,并在收到粮食后向商人发放贩运食盐的??“盐引”(销售食盐的额度凭证)。 ????????后来,政府将“盐引”直接改为白银,不少晋商开始从事屯田贩粮,以换取白银,很快就聚敛了巨额财富。 ????????晋商的规模日渐扩大,需要更大的市场。大批晋商开始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东北的后金便是他们的最好选择。 ????????明朝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颁布“七大恨”,作为后金与明朝分庭抗礼的政治宣言,而这宣言就是通过晋商带回关内散发的。努尔哈赤攻占抚顺时,厚赏当地的晋商16人。为实现定鼎中原的目标,努尔哈赤向晋商借款,并开出高额的利息回报。如此一来,后金扩张所需军费开支就迎刃而解了。皇太极登基后,更是极力拉拢晋商,采取各种优惠政策吸引他们到东北经商,利用他们贪婪的本性为后金储备军用战略物资,并积极发展一部分人为间谍,刺探明朝的军事经济情报。 ????????在晋商的帮助下,后金备足了粮草,打造了一支装备精良的八旗铁甲,并且获取了大量明朝的军事经济情报。清军入关后,为感谢晋商的贡献,顺治皇帝亲自接见了八家晋商,并御封他们为“皇商”,将北方边境贸易的经营权全部给予他们,其他私人未经授权不得染指。 正文 三十五、關於昆侖派 回族武术以昆仑山为标志,称为“昆仑派”,为中华武术著名流派。昆仑派也是明末兴起的道教分支,其所在地位于帕米尔高原东部的昆仑山。昆仑山连绵数百里,山峦幽秀,道术之士接踵前往修炼。昆仑派以山得名,自立一派。在金庸武侠小说里昆仑派为八大门派之一,何足道为其中代表者。 【史实中的昆仑派】 事实上,世间所传昆仑派多为误传,昆仑派并非来自西域昆仑山而是起源于古山东临清。故又称临清派。昆仑派不是以山命名而是以创始人昆仑大师的名字命名。昆仑大师系后周柴荣手下大将,柴荣驾崩时在外统兵,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昆仑大师明了时局为大义而适时归隐于古临清龙潭寺(此处今天在河北省临西县龙潭村)因当地战火不断,遂传授村民与僧众武艺,又因为当时世间武术多重视拳法而忽视腿法,故创立临清派系,以十路潭腿为主要功法。名列宋太祖十八家之首。昆仑大师在世时曾经把潭腿传授回族人。因此教门潭腿也是昆仑派一支。 昆仑派历史上高手众多,明武宗时曾经和少林换艺,得罗汉拳。少林自此有了潭腿。在满清时,因为参与抵抗运动,临清被屠,仅有五十几个僧众逃出。后隐藏于清王府中传承武术。直至清王朝灭亡,临清派才又在世间出现,已经传至第99代菊字辈。当今临清派掌门人,隋大师讳世国,得意弟子洁空汝大师讳继华。 回族具有强健、勇武、好锻炼、不畏**的民族性格。崇尚武勇是回族历史文化的一个显著特点,几百年来,这一特点已逐步演进成了回族的民族体育传统和人文精神之一,至今仍被许多地区的回族群众保持并继续发扬。自古以来,凡回族聚居的地方大都有尚武的习俗。如唐代以来,回族定居的西安,武术习俗未间断过,过去无论老幼,练武风尚很浓。南方回族也多好武和擅长武术,保持着回族的特色。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的回族更是酷爱武术,世世代代相传。 回族视习武为“圣行”。回族武术继承了中华武术的传统,同时在拳术、器械、对练等方面有独特的创造。回族武术以昆仑山为标志,称为“昆仑派”,与少林、武当、峨眉并称为中华武术的四大流派。 现实中 道教门派众多,因分派标准不同而名称各异。据学理分有积善派、经典派(妙真道)、符录派、丹鼎派(金丹派)、占验派(风水,星相)五类。 历史上还有正一宗(祖师张道陵)、全真南宗(祖师张伯端)、全真北宗(祖师王重阳)、真大宗(祖师张清志)、太一宗(祖师黄洞一)五大宗之分法,与正一道、全真道、灵宝道、清微道四大派的分法。还有道德、先天、灵宝、正一、清微、净明、玉堂、天心八派的说法。 近现代道教就纯宗教方面分之,主要分为五个派别——积善、经典(妙真道)、丹鼎、符箓、占验。而最有影响的则是符箓派和丹鼎派,前者主张以符咒等方术治病驱鬼,后者主张炼金丹求仙,分外丹与内丹二脉。 昆仑派 道教的正式分派,一般认为是开始于宋、元。道教史上较有影响的有7个大派: 正一道:下面又分有灵宝派、天师道、阁皂宗、闾山派、六壬等。其道士可以在家修行,不戒荤腥,可婚娶生子。其道观一般被称作为“子孙庙”。 全真道:源于钟离权、吕洞宾的内丹思想,又有南宗和北宗之分。支派很多,如龙门派、遇仙派、净明派、南无派、随山派、嵛山派、华山派、清静派等。 真大道教:金朝时创立,元朝以后逐渐衰微。 太一道:金朝时由卫州〔即今河南淇县〕人萧抱珍创立,元末以后逐渐衰微。其教主要崇奉“太一神”。 净明道:南宋时创建,明朝以后该教逐渐归入正一道。 上清派:上清派约形成于东晋时期,以专门传播习炼《上清经》而得名。上清经是由《黄庭经》而衍生出的道经系列,也称《大洞真经》。上清派以存神服气为修行方法,辅以育经、修功德。 武当派:宋代张三丰于湖北均县武当山创立,为内家之宗,道武相合。供奉真武大帝为主神。 明朝以后,道教主要分为正一道和全真道两大派别,除隐宗妙真道,其他宗派全部归纳到这两个宗派之下。北京的白云观藏有《诸真宗派总簿》,所列道派系谱共有八十七派,实际上有些只是系谱的续字,不是独立一派。(据教内所传应为36天教及72地教,总共应108教派。) 由以上资料可见,在道教中昆仑派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派系。想要找些与之相关的资料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是在武侠世界里,昆仑派却是一个一等一的大门派。 正文 第三十六、愛新覺羅.代善 爱新觉罗?代善(1583年8月19日-1648年11月25日),又称代善,清太祖努尔哈赤次子。曾因作战英勇赐号“古英巴图鲁”,1616年(天命元年)被封为和硕贝勒,参与国政,为四大贝勒之首,以序称大贝勒。 代善领满洲两红旗(正红旗、镶红旗),在征伐女真各部及蒙古与明朝的过程中屡立战功。努尔哈赤逝世后,在代善主持下诸贝勒拥戴皇太极继承汗位。1635年(天聪九年),代善被皇太极斥为轻视君上,贪财违法,虐待属人。1636年(崇德元年),代善被封为和硕礼亲王,世袭罔替。次年被太宗复斥为越分妄行,轻君蔑法,渐赋闲家居,不问朝政。代善终皇太极一朝,因其年长位尊而遭压抑。1643年(崇德八年)皇太极逝世,为消弭内争,代善拥戴皇太极第九子福临即位。 1648年11月25日(顺治五年十月十一日)病死于北京,终年66岁。赐祭葬,立碑纪功。1671年7月(康熙十年六月),追谥曰烈。1754年10月(乾隆十九年九月),入祀盛京贤王祠。1778年2月(乾隆四十三年正月),配享太庙。 正文 三十七、代善緻命三件事 好景难常在,太子之废 ????????代善成为位汗继承人是顺理成章的。论嫡庶,代善是褚英的胞弟,系嫡子;论长幼,除褚英外,其在努尔哈赤15个儿子中年龄最长;论军功,他是诸贝勒中军功最著者;论权势,其是佐政四大贝勒中的“大贝勒”,位列第一;论实力,他自将正红、镶红两旗,仅次于父汗。但事情从来都具有两面性,代善作为太子最有竞争力,同样也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天命五年这一年发生了3件事,这3件事对于“太子”代善而言都是致命的。 ????????最先动摇太子之位的事件是代善与大妃乌拉纳喇氏的暧昧关系被揭发。天命五年(1620)三月,汗的小妾塔音查告发太祖的第四位大妃乌拉纳喇氏阿巴亥(多尔衮之母)曾两次备饭送给代善吃,代善“受而食之”。而且大妃一日两三次差人至大贝勒家,还曾深夜出院二三次。在审理过程中,诸贝勒大臣又说他们都目睹过大福晋借宴会或议政之时对代善眉目传情。太祖对此又恨又恼,但终因其有言在先,欲将诸幼子及大福晋交由大阿哥抚养,而且满族历来有父死子妻其庶母的收继婚俗,加上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代善如何不轨,所以太祖不好直接治罪于代善,只能寻个大福晋窃藏财物的罪名,将其休离了。作为太子的代善虽没有因此获罪,但从太祖当众历数大福晋之罪时的老泪纵横,足见作为太子的代善伤透了父汗的心。而且经过此事,代善的威信也一落千丈。 ????????其次,在迁都建筑宅地的过程中,代善的假孝心让太祖看清了其贪财、私心重的一面。天命五年(1620)三四月间,后金国准备从界藩城迁居萨尔浒城,太祖即视察并指定各贝勒兴建府邸的宅地。代善看到其长子岳托修整好的宅地比自己的好,而汗的宅地比自己的狭小,就提出因自己“所整修之住地较汗所整修之地宽且佳”,请汗住自己的宅地。太祖答应后,代善就先后让莽古尔泰和阿敏为自己请命说自己所居之地狭小,意欲霸占岳托的宅地。最后,太祖决定“我仍居我整修之地。既然以为尔所整修之地优佳,尔可携诸幼子于该优佳之地装修居住。”即太祖仍于原整修之地建房居住,而将宽敞之地让与了代善。在记录整件事情的史料中,并无太祖责备代善的只言片语,但其内心对代善的所作所为必定失望无疑。此时,太祖刚刚休弃大妃不过几天,代善竟这样不加检点,虽说当时宫廷典制尚未严格确立,但父汗的宅地是不应逊于任何人的。经过此事,代善在太祖心目中的地位如何应可想而知。 ????????不久,又发生了代善虐待前妻之子岳托和硕托之事,而此事最后演变成了代善太子之位被废的导火索。在前文争夺宅地的过程中,代善对待其长子岳托的态度已可见一斑,而其对次子硕托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命五年九月初三日,代善次子硕托等突然失踪,有人说其“叛逃”投明朝而去。在还未确定硕托是否叛逃时,代善即一口咬定硕托有叛逃之心;而在找到硕托并且其本人明确表示并没有逃走后,代善还是固执己见,向太祖跪下五六次请求斩杀硕托。代善的要求理所当然地遭到了拒绝,相反,太祖释放了硕托。 ????????此事并未因此结束,太祖由此开始调查代善给予两个前妻之子的待遇问题。在这一点上,代善确实心里有鬼,所以当太祖亲自询问代善给予硕托部民资产的情况时,代善不敢正面回答,反而说硕托与自己的小妾通奸。太祖当即亲自审问证人,事实证明硕托是被诬陷的,而且代善之子岳托、硕托所领有的资产均比其他的异母弟弟差。这一点令太祖深恶痛绝,因为太祖小时候曾深受继母虐待,所以他本人在对待诸子时十分注意,对于幼年丧母的褚英、代善给予的待遇称得上是格外优厚。因此,太祖怒斥代善说,你也是前妻的儿子,何不想想我不是对你更亲近吗?你怎么就被后妻蒙蔽得虐待已长大成人的儿子呢?何况我待你一直是特选良好的部民让你专管,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样将优良的部民赐给岳托、硕托呢? ????????接下来太祖说的话就涉及到了国政,称代善听信其继福晋的诬陷之言而欲杀亲生儿子,既然敢杀亲生儿子,那你以后又将如何对待其他兄弟?若存杀亲生儿子和诸弟之心的人,又有何资格当一国之君?太祖的这番话与废长子褚英之前说得极为相似,但此时有一个细节值得注意,太祖想废代善太子之位时已不似废褚英那样没有任何异议了,当太祖申斥代善时,只有莽古尔泰明确表示站在父汗一方,而其余诸贝勒大臣均持观望态度。因此太祖令阿敏、皇太极和五大臣之一的扈尔汉等明确表态,说如果你们认为我和莽古尔泰是错的,那么皇太极、阿敏、扈尔汉你们就当场起誓。“尔等如果发誓”,那莽古尔泰我们二人自会认错。如果尔等不发誓,那你们为何还坐在代善那边?快离开做决定!上述3人立即站到太祖一边。接着,太祖即宣布,“现废除太子,将使其专主之僚友、部众,尽行夺取”。至此,代善失去了太子之位。 ????????九月二十八日,被废为庶人的代善亲手杀了引起纷争的继福晋,遣人向太祖启奏说,“若蒙父汗不处死刑而得再生”,那么请父汗允许其叩见认罪。代善悔过自新的行动,得到了太祖的谅解,但因诸贝勒都曾同意废除代善的太子之位,故为缓和代善与诸贝勒间的矛盾,太祖令代善与诸弟分别发誓表示不计前嫌。于是代善与诸贝勒分别各立“誓书”。 ????????最后,太祖立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德格类、岳托、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多尔衮及代善贝勒为“和硕额真”。指出,以后成为“汗”的人,会接受八和硕贝勒的给予,“食其贡献”,在政务上,汗不得恣意横行妄为。“汗承天命执政,任何一位和硕额真若欲为恶,扰乱政务,其余七位和硕额真集会议处,该辱则辱之,该杀则杀之”。如果一个生活道德谨严、为政勤奋、公正之人,即使是一国之汗想出于“一己私怨”而欲罢黜或贬降此人,“其他七旗之人对汗可以不让步”。这表明,在经历了预立褚英、代善嗣子两次失败后,太祖的初衷开始有了重大改变,产生了确立和硕贝勒共治国政体制想法的最初模式。天命七年(1622)三月,太祖在辽阳正式确定了和硕贝勒共治国政制度,规定一国之君从和硕贝勒中产生,和硕贝勒有推举、罢免、更择君主的权力。因此,大贝勒代善和其他和硕贝勒站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即又具有了在太祖驾崩后成为一国之君的资格。 天命十一年(1626)八月十一日,太祖病逝。据记载,在汗位虚悬的关键时刻,代善的长子岳托和第三子萨哈廉两兄弟一同来到父亲代善的府邸,向父亲建议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宜早定大计。四贝勒(指皇太极)才德冠世,深契先帝圣心,众皆悦服,当速继大位”。代善对此建议的态度是,这也是我长久以来的心愿。第二天,当诸贝勒大臣集会时,代善即将此议告诉了同是大贝勒的阿敏、莽古尔泰及贝勒阿巴泰、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多尔衮、多铎、杜度、硕托、豪格等,众人皆无异议,于是“合词”请求太宗即位,太宗在推辞再三之后“从之”。其实,太宗即位的背景并不是如官方史料记载的这样简单。皇太极是太祖第八子,为第三位大妃叶赫纳喇氏所生,亦属嫡出。在“四大贝勒”中,其年龄最幼,但威望颇高,其不仅“勇力绝伦,颇有战功,所领将率皆精锐”,而且在诸贝勒中有“仅识字云”之谓,即文化素养最高。在谋取汗位的过程中,太宗一直是不甘寂寞的。如果说在反对褚英的斗争中他还是个配角的话,那么代善作为太子而被废则与其有直接的关系。前文提及的在界藩城发生过太祖小妾揭发代善与大妃有暧昧关系一案,即有学者认为很有可能是有争立之心的皇太极在“背后捣鬼”指使小妾所为。 ????????迁都辽阳后,太宗的争位活动愈演愈烈,朝鲜史料中记载说,太宗“恃其父之偏爱,潜怀弑兄之计”。太祖从弟阿敦曾偷偷告诉代善说,皇太极等“将欲图汝,事机在迫,须备之”。代善便跑到太祖跟前哭诉,太祖召三大贝勒询问,3人“自言无此语”,最后以将阿敦拴上铁锁监禁在高墙的房中结案。鉴于此,太祖遂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等诸王子侄告天发誓,不许子孙“开杀戮之端”。由此可以看出,太宗在争位中已取得了优势,而代善的长处则在于其能够审时度势,经过沧桑世事的磨练,其心事笃定,已不再觊觎汗位,因而才有了前文中代善力挺太宗即位的一幕。 ????????是故资历最高的大贝勒代善因“拥戴”之功,极大地弥合了与太宗在争位期间的情感裂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兄弟间不仅相安无事,而且相处融洽。如天聪年间,每至年节,太宗总是要率诸贝勒等至长兄代善之府,亲自登门致以节日的祝贺,有时还会相互酬答宴请。 ????????天聪六年(1632)正月初二日,太宗设宴款待代善与莽古尔泰。当两人应召而至时,太宗亲自迎出清宁宫宫门之外,而且请“两贝勒先进”。入座时,太宗让代善居中而坐,“代善以越分辞”,请太宗“中坐”,太宗说,“出殿而坐,朝仪也;兹居宫,行家庭礼,兄当中坐”。太宗虽一再相让,但代善“固辞”。最后是一榻之上,太宗与代善同坐左右。当中宫福晋哲哲及众福晋以元旦礼拜代善时,太宗则离开座位站在一旁,代善不明其故,太宗解释说,我是这一家之主。妻妾拜兄之时,不宜同坐。开宴后,太宗欲离座亲手执爵向代善进酒,“代善辞”,太宗即“于榻上跪,执玉斝以奉代善,代善跪受,少饮,转与莽古尔泰,饮毕,上以金卮自饮”。宴席之上,太宗“酌代善者三,酌莽古尔泰者一”,同时又令出席筵宴的诸贝勒“递相进酒”,本来太宗与代善平素都不善饮酒,但这一次却是“互相酬酢,皆酡颜”,即相互敬酒畅饮,喝得面红耳赤,十分尽兴。宴毕,太宗又“以御用黑狐帽、貂裘、貂褂、金鞓带、靴赐代善;以御用貂裘赐莽古尔泰,两贝勒遂服所赐衣出”,太宗特来至凤凰楼下,不让两人称谢,然后又亲送出大清门,待两人骑马而去方才入宫。四天后即初六日,大贝勒代善即以新年请太宗“幸其第,大设筵宴”,前文已说过太宗“素不多饮,凡遇宴,止饮少许”。这一日,因为代善一个劲地劝酒,也“进爵多次”。席间,代善又“以车驾临幸”,特献鞍马2匹,空马1匹,参加宴会的贝勒岳托、硕托、萨哈廉也各献上马匹不等,但太宗只接受了代善所献之马。上述史实表明,代善颇知深浅,凡事以礼相待,使得两兄弟间即使有误会,也会烟消云散。 ????????天聪四年(1630)十二月,太宗率诸贝勒等“猎于积墩地方”,大贝勒代善部下的蒙古人猛克射狍时失误以致射中了太宗“御衣”,代善“急趋上前”,既担心太宗安危,又怕太宗误会其有谋害之心,急得哭诉道,“上为众所托命,此奴误射御衣,傥及肤体,奈何?”因此,代善与岳托都要射杀猛克,反而是太宗阻止了两人。但代善为表忠心坚持要杀猛克,以致太宗不得不令额驸杨古利负责守护猛克。后,太宗认为此人确系误射,仅“鞭一百,释之”,表现出对代善的充分信任。 ????????天聪、崇德年间,作为父亲的代善十分不幸,先后送走了4个儿子。每至此时,太宗都会尽其所能而深加抚慰。天聪五年(1631)六月,代善幼子排行第五的巴喇玛病逝,年仅24岁。代善因痛失爱子,伤心得饮食俱废。当时正值痘疹大爆发,诸贝勒都害怕被传染,“皆未临丧”。正在“避痘所”避痘的太宗闻之,当即表示要去探望兄长。代善再三遣人请求制止,但太宗还是亲自驾临了。为此,代善“候驾十里外”,因多日不曾饮食,故由两侍从“掖代善立候”。太宗至,见此情景不禁“呜咽流涕”,反而是代善安慰太宗“勿过哀”,并表示巴喇玛青年早逝,不能“效力于上”,甚为惋惜。太宗此时才止住哀伤,以太祖遗训即“宜止伤悼,勉图国政”来劝慰代善,并“亲以金卮酌酒”,请代善饮了两杯,又劝其进食,因时值盛夏,当即“手劈二瓜”让代善“食之”。 ????????崇德元年(1636)五月,代善第三子萨哈廉病逝,太宗特“偕和硕礼亲王代善、和硕成亲王岳托往浑河观渔”,以解代善之忧。崇德四年(1639)五月,代善的两个儿子岳托和马瞻率军征明均殁于军中。噩耗传来,太宗席地而坐“哭之”,代善则是“下马仆地”痛哭,良久,太宗命左右扶代善上马,且哭且行的过程中,代善再次“哭仆于马下”,太宗“立马以待”,令两人“扶掖,乘马而行”。丧礼过后,又因代善“家居痛悼”,太宗“乃偕礼亲王及诸王、贝勒、贝子、众大臣”,出德盛门,“渔于浑河,兼设大宴”,以宽慰代善。总的说来,代善确无争位之心,因此也赢得了太宗的尊重与礼遇,但这并不代表两兄弟间就没有矛盾,只是相对于兄弟情分而言,不至于伤筋动骨罢了。?? 正文 三十八、愛新覺羅.皇太極 清太宗爱新觉罗?皇太极(Huang?Taiji或HongTaiji,1592年11月28日―1643年9月21日),又译“黄台吉”、“洪太主”、“红歹是”,乾隆年间改用现译,沿用至今。 他是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第八子,努尔哈赤去世后,皇太极受推举袭承汗位。天聪十年(1636年),皇太极被漠南蒙古部落奉为“博格达?彻辰汗”,又称天聪汗,同年改女真族名为满洲,在沈阳称帝,建国号大清。 皇太极前后在位17年。在位期间,发展生产,增强兵力,不断对明朝作战,为下阶段清王朝迅速扩展入主中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庙号太宗,谥号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敬敏昭定隆道显功文皇帝,葬于沈阳清昭陵。 早年经历 皇太极出生于明万历二十年十月二十五日(1592年11月28日)申时,努尔哈赤第八子,皇太极从小就受到努尔哈赤的喜爱,皇太极的生母叶赫那拉?孟古哲哲,是女真叶赫部首领杨吉努(仰加奴)之女。杨吉努为了与努尔哈赤结盟,把小女儿许配给他,称这是天生的“佳偶”。万历十六年(1588年),努尔哈赤成婚,时已三十岁,新娘只有十四岁。当时努尔哈赤有众多妻子和儿女,地位最高的是富察氏衮代,即莽古尔泰之母。但是努尔哈赤与叶赫那拉氏感情甚笃,喜欢她只知侍奉丈夫而不干预政事。 皇太极本人生来面色赤红,眉清目秀,行动稳健,举止端庄。他聪明伶俐,耳目所经,一听不忘,一见即识。他很爱看书学习,在努尔哈赤的诸将中惟有他识字。当父兄长年累月忙于出征作战时,七岁的皇太极就开始主持家政了,不但把家里日常事务、钱财收支等管理得井井有条。特别是有些事情不烦努尔哈赤操心指示,皇太极就能干得很出色,与自己想的一样,因而努尔哈赤对皇太极更是爱如“心肝”。 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秋季,孟古哲哲生病,想要见她娘家母亲一面,努尔哈赤派人去通知这事情,纳林布禄没有同意,同年九月孟古哲哲因病去世,皇太极时年12岁。孟古生前的时候,做大福晋时间较短,皇太极做了大汗后,尊奉其母孟古哲哲为孝慈高皇后。皇太极在母亲死后,跟随父兄,迅速成长,很快变成一个能文能武的少年。满族及先世女真人素以尚武著称,皇太极向他父亲学习本民族的传统风俗,从小就参加打猎,练得勇力过人,步射骑射,矢不虚发。当皇帝以后,皇太极还对小时候这种生活记忆犹新,曾说:“太祖时,我们听说第二天要外出打猎,即事先进行调鹰蹴球,作好各种准备。如到时不让去,哭着也要请求前往。过去,无论老少,竟相奋进,皆以行兵出猎为大喜事。那时仆从很少,人人各自牧马披鞍,劈柴做饭,即使这样艰苦,也乐于跟着为主效力,国家之有今日兴隆正是这种努力奋斗的结果。”皇太极很像他父亲,吃苦耐劳,体格健壮。沈阳实胜寺曾藏有他用过的一张弓,矢长四尺余,不仅一般人不敢问津,就是一个壮士也很难拉开,而皇太极当年运用自如。 初战四方 皇太极自少年起常随父兄狩猎和征战,骑射娴熟。万历四十年(1612年),从父出征海西女真乌拉部,克六城。在逐步完成统一女真各部的基础上,皇太极帮助他父亲努尔哈赤建立了新的后金国家。努尔哈赤一度想立长子褚英为储,但是褚英背着努尔哈赤做了很多违反其愿望的事,甚至逼迫皇太极等也跟他一起行动。皇太极等向努尔哈赤揭发了褚英的阴谋,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努尔哈赤将褚英幽禁,两年后又毅然处死了他。从此皇太极进一步得到了信赖。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努尔哈赤整合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并加镶黄、镶白、镶红、镶蓝,正式完成了军政合一的八旗制。皇太极被任命为管正白旗的贝勒。 后金天命元年(1616年),努尔哈赤建立大金国(史称后金),称大汗,任命次子代善为大贝勒、侄子阿敏为二贝勒、五子莽古尔泰为三贝勒、八子皇太极为四贝勒简称四大贝勒。天命三年(1618年),努尔哈赤下定决心要对明朝发动进攻,但是具体怎样行动,却议而未决。皇太极献上一计。他提出先打抚顺,“抚顺是我出入之处,必先取之”。并建议利用明朝守城游击李永芳要在四月八日至二十五日大开马市的机会,派遣五十人扮作马商,分成五伙,入城为市,继之由他亲自带领五千士兵夜行至城下,里应外合,两面夹攻。努尔哈赤欣然接受他的建议。四月十三日以“七大恨”誓师征明,结果大获胜利。抚顺之战是后金与明朝的第一次大战,对后金以后的发展影响深远,皇太极的献计献策及亲临战阵,对后金的胜利有决定性的作用。 抚顺兵败城陷的消息传到明都,“举朝震骇”,多年不理朝政的明神宗惊呼:“辽左覆军陨将,建州势焰益张,边事十分危急”。为了置后金于死地,明朝于天命四年(1619年)联合女真叶赫部及朝鲜王朝,发动了著名的萨尔浒大战。后金军进至萨尔浒(今辽宁抚顺大伙房水库东侧),与明军大战。继而北向迎击开原总兵马林一路明军,途中皇太极又打败了杜松军的后营游击龚念遂、**泌。在西、北两路已胜,准备转战东路时,皇太极紧跟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之后,赶赴前线。明总兵官刘铤力战而死。另一路明军在李如柏率领下,未及交锋,狼狈逃回。萨尔浒之战是后金与明朝的第一次大决战,皇太极为赢得此战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天命十年(1625年),皇太极与兄阿巴泰率精骑5000驰援科尔沁,迫使察哈尔蒙古首领林丹汗远遁。 继位为汗 天命十一年(1626年)八月十一日,努尔哈赤因宁远之战失败抑郁而逝。大妃阿巴亥和两个庶妃殉葬。代善与其子岳托及萨哈廉,拥皇太极嗣汗位。代善的长子贝勒岳托和三子贝勒萨哈廉,对诸贝勒大臣说出了拥戴皇太极的原因:“才德冠世,当速继大位”。由于身为长兄的代善的鼎力支持,所以众贝勒乃合词请上嗣位”,皇太极“辞再三,久之乃许”,被拥举为大汗。九月一日,皇太极在大政殿即汗位,焚香告天,宣布次年为天聪元年。皇太极即位时,明朝正因为宁远的胜利而变得强硬起来。皇太极一上台就曾致函宁远巡抚袁崇焕,表示希望“彼此和好”。后金有一名汉人生员岳起鸾,力主与明朝议和,说不议和,人民就会逃亡殆尽,若和好,就应速行放还汉人,或归其绅士。他的奏疏上达以后,皇太极就把他杀了。明朝也并非坐等后金退兵,而是一边要地,一边修筑塔山、大小凌河城及锦州城,加紧备战。 天聪元年(1627年)五月,继征朝鲜王朝之后,皇 皇太极腰刀 太极亲率大军征明。这时明朝干将袁崇焕正在实施“恢复之计”,即“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他修城屯田,以屯养战,以“守为正著,战为奇著”。皇太极想及早发动进攻,发动宁锦之战,结果自己伤亡惨重,宁远城却屹立未动。继续又攻十几天,依然无成。守宁远的正是袁崇焕,他命令满桂、尤世禄、祖大寿出城拒战。皇太极督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阿济格等进击。明军呐喊抵抗。袁崇焕坐镇指挥,放大炮,后金兵一排排倒下,游击觉罗拜山、备御巴希等被射死,贝勒济尔哈朗、萨哈廉、瓦克达俱伤。明将满桂也负重伤,士兵死伤大半。宁远不下,皇太极又返回锦州,时已六月四日。将士中暑很多,皇太极知不可久留,第二天下令退兵。此战明军防守成功,时称“宁锦大捷”。辽西不能攻取,便不能进山海关,如果要夺取北京,只有另找出路。皇太极对蒙古是有所了解的,当时他已参加过与喀尔喀、科尔沁等部的结盟,也曾领兵驰援过科尔沁。 正文 三十九、爱新觉罗.多尔衮 爱新觉罗?多尔衮(1612年11月17日―1650年12月31日),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四子,阿巴亥第二子。明万历四十年(1612年)出生于赫图阿拉(今辽宁省新宾县老城)。清初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 天命十一年(1626年)封贝勒;天聪二年(1628年),17岁的多尔衮随皇太极出征,征讨蒙古察哈尔部。因为军功被赐号“墨尔根戴青”,成为正白旗旗主。天聪九年(1635年),多尔衮等率军前往收降蒙古林丹汗之子额哲并获得传国玉玺。崇德元年(1636年)因战功封和硕睿亲王,次年正月,皇太极令多尔衮追击朝鲜国王家属。崇德六年(1641年)至七年(1642年)的松锦大战中立下卓越战功。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以辅政王身份辅佐皇太极第九子福临即帝位,称摄政王;顺治元年(1644年)指挥清军入关,清朝入主中原,先后封叔父摄政王、皇叔父摄政王、皇父摄政王。 顺治七年(1650年)冬死于塞北狩猎途中,追封为“清成宗”,谥懋德修远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两个月后,于顺治八年(1651年)二月剥夺多尔衮的封号,并掘其墓。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乾隆帝为其平反,恢复睿亲王封号,评价其“定国开基,成一统之业,厥功最著”。 正文 四十、关于多尔衮轶事 一、传位之谜 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努尔哈赤率领6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孤城宁远。当时宁远守将袁崇焕用西洋炮轰努尔哈赤的军帐,一炮正中。努尔哈赤倒是没被炸死在帐子里,从军帐中被救了出来。但不久身亡。努尔哈赤一死,选谁做接班人成了当务之急。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大妃子阿巴亥生的3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三兄弟。照道理讲,在这些人中皇太极是所有候选人最不可能继承汗位。因为皇太极的母亲来自努尔哈赤的敌对部落,皇太极的叔叔又始终在和努尔哈赤对着干,两个部落针锋相对。努尔哈赤留下遗言是让多尔衮继位,那么皇太极是怎样在这样的劣势中杀出一条称王之路的呢? 最开始的时候,努尔哈赤曾经想让次子代善做自己的接班人。没成想,代善与多尔衮的妈妈年龄相仿,一来二去两人走得比较近了。别人就跑到努尔哈赤那把这两人给告了。努尔哈赤亲自审问,两人也承认了彼此之间的确有些交情。其实说不定也只是见见面、吃吃饭而已,但在别人的添油加醋之下,整个局面变得不可收拾。这“绯闻”越传越邪,逼得努尔哈赤没法收场,只好剥夺了代善的继承资格。这样一来,四大贝勒中只剩两个竞争者阿敏和莽古尔泰。 真正把皇太极送上汗位的其实是大贝勒代善的两个儿子。他们的理由很简单:第一,拥立谁都不能拥立多尔衮。如果没有多尔衮的妈妈和代善传了那段不明不白的“绯闻”,代善早已经是大汗了。对多尔衮,那是一个恨啊。第二,皇太极虽也是算不上自己人,但权势最弱,最容易成为他们的傀儡。于是父子三人合力助皇太极继承了汗位。 二、生母之死 关于多尔衮生母阿巴亥的死,在清朝的官修史书中就有不同说法。 在成书最早的《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阿巴亥被描绘成容貌艳丽,却心怀嫉妒的人,因此屡屡引起努尔哈赤不悦。努尔哈赤令她殉死。在努尔哈赤死后,代善、皇太极等告诉阿巴亥,按照父亲遗言,她必须自尽。阿巴亥只有37岁,丰姿绰约,正值盛年。基于对人生的留恋和对爱子的牵挂,她不愿殉死。代善、皇太极坚持必须遵从先帝遗命。阿巴亥被逼无奈随即在辰时(早晨7―9时)自尽。但这种有意丑化阿巴亥的说法,似乎有些牵强,因而有研究者推测,这部编写于清太宗时代的《实录》企图隐瞒历史上的某些真相。 根据朝鲜史籍《春坡堂日月录》记载,努尔哈赤临终时,曾遗命由幼子多尔衮继承汗位,代善为摄政。但努尔哈赤死后,代善支持皇太极登极。为确保多尔衮母亲不加反对,必须逼迫其自尽。此后,关于多尔衮生母的记载,在清朝官修史书《实录》中几经修改。 清朝入关后,顺治帝福临年幼,多尔衮总摄朝政,权势达到顶点,他追谥其母为“孝烈武皇后”,并配享太庙。他还命令编写本朝历史的史官,从《实录》中删除不利于其母的记载。然而,一旦多尔衮逝世,在诸王罗致他的诸多“罪状”中,就包括篡改历史、使其母配享太庙。随即,“孝烈武皇后”的谥号被追夺,并重新恢复了《实录》中已被删除的有关阿巴亥的内容。最后,在乾隆年间编纂的《清太祖实录》的最后定本中,关于阿巴亥的死,做了新的解释。 三、献出玉玺 天聪九年(1635年),多尔衮为皇太极和大清朝立下了一个特殊的功劳。这一年九月,多尔衮率军征伐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残部。他临之以威、施之以谋,导致林丹汗余部不战而降,并献出了中华帝国失踪二百多年的“传国玉玺”。据说,这颗传国玉玺从秦始皇之后一直传到了元朝,具有天命所归的极其重要的象征意义。多尔衮得到这颗传国玉玺并献给皇太极,皇太极受大家的拥戴,登上了大清帝国的皇帝宝座。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多尔衮才被推到了皇太极死后至关重要的十字路口上。 四、赐死豪格 顺治元年(1644年)四月一日,在多尔衮即将出征大明前夕,豪格的一个亲信部下,出面检举豪格“悖乱”。处理的结果是,几位忠实于豪格的部下被杀死,豪格本人被废为庶人。这是一个奇怪的、完全狗屁不通的判决。三年后,顺治三年(1646年)正月,已经牢牢掌控了大权的多尔衮再次起用豪格,命他率军前去对付张献忠。顺治五年二月初三日,豪格在把这位令四川人闻之色变的“大西皇帝”杀死后,凯旋回京。一个月以后,为他庆功的热乎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豪格便又一次获罪被幽禁起来。这一次,他的罪名真的称得上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不久,时年四十岁的豪格在幽禁中无疾而终。有人认为,他是被受过专门训练、具有高度技巧的大明锦衣卫留用人员奉命杀死的。死后,检查不出任何致死的原因。这可能是福临小皇帝痛恨多尔衮的原因之一,多尔衮的身后亦由此注定。 五、太后下嫁 孝庄文皇后究竟是否下嫁了多尔衮,乃清初三大疑案之一,在史学界是争论的焦点问题。 持下嫁说专家的理由: 1.多尔衮自称“皇父摄政王,又亲到皇宫内院。”无疑是把太后置于妻子,皇帝置于儿子的 地位,如果太后没有下嫁,她和皇室亲王贝勒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奇怪的是此事却得到他们的默认。” 2.据朝鲜史料记载,顺治六年(1649年)二月,清朝廷曾派遣使臣赴朝鲜递交国书,朝鲜国王看见书中称多尔衮为“皇父摄政王”,便问“清国咨文中有皇父摄政王之语,此何举措?”清朝来使答曰:“今则去叔字,朝贺之事,与皇帝一体云。”右议郑太和说:“敕中虽无此语,似是已为太上矣。”朝鲜国王也说:“然 3.明朝遗臣张煌言的诗词。则二帝矣。”这里说明朝鲜君臣也发现所谓“皇父”的奥秘。无疑是指太后下嫁一事。 4.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十二月,孝庄文皇后病重留下遗嘱,这种作法是违背清朝帝后丧葬制度的,可见她有难言苦衷,所以康熙把太皇太后的灵枢停放在东陵,雍正时才葬入昭西陵地宫。 持未嫁说的专家认为: 1.孝庄文皇后在顺治时已贵为皇太后,以她的尊崇身份,如下嫁就不会死后葬入皇陵了。 2.顺治诏书子虚乌有。 3.张煌言之诗不可信,有的著名清史学家认为,张煌言对清廷怀有成见,其诗不能作为史实根据。 4.康熙帝及以后各帝始终承认孝庄文皇后是清太宗文皇帝的皇后,对其尊崇备致,歌功颂德,祭礼有加。所以“太后下嫁”之案根本不存在。 5.“慈宁宫里烂盈门”之句说太后大婚时慈宁宫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但据《清实录》载,孝庄文皇后是在顺治十年慈宁宫修葺之后才搬进去的,所以大办婚事必得在顺治十年(1653年)之后,但多尔衮已于顺治七年(1649年)十二月病死,可见“太后下嫁”之说不可信。 正文 四十一、四大贝勒 1616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喇登基为汗时,就设了四个贝勒,即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后金国的建立者努尔哈赤死时,皇太极继承大汗位置。但与其他三位亲王一同主持朝政,被称为四大贝勒时期。他们称和硕贝勒,"共议国政,各置官属"。在四人中,皇太极排在最后,这并不表示他的地位低。天命六年(1621)二月,努尔哈赤"命四大贝勒按月分直,国中一切机务,俱令直月贝勒掌理"。这说明他们的地位和权力是同等的。 一、大贝勒 代善(1583-1648),清初宗室大臣。太祖努尔哈赤次子。初封大贝勒,与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并称四大贝勒。勇武善战,多有战功。 万历三十五年(1607),与兄褚英、贝勒舒尔哈齐统兵袭取斐悠城瓦尔喀之民,败乌拉兵于乌碣岩,斩乌拉贝勒博克多,因功赐号"古英巴图鲁"。 四十一年(1613),从努尔哈赤灭乌拉。 四十四年(1616)后金建立后被封为和硕贝勒。 天命三年(1618)四月,从克抚顺城,败明援军。四年,在萨尔浒战役中,多立战功,继取开原、铁岭、败蒙古牢赛兵。八月克叶赫西城。六年,从破沈阳、辽阳。 十一年(1626),与诸子立皇太极为汗。 天聪元年(1627)五月,统兵围锦州,败明援军。三年十月,从皇太极征明,趋京城、下良乡。五年,围困大凌河城,败明军四万,生擒监军张春。 崇德(1643),皇太极死,八月,与诸王贝勒拥世祖福临即位,以郑亲王济尔哈郎、睿亲王多尔衮同辅政。在四大贝勒中阿敏、莽古尔泰先后被革去大贝勒之职,惟有代善表现乖巧,对皇太极誓表忠诚,风光一生。此外代善在顺治时曾大义灭亲杀死鼓动多尔衮自立为帝的子孙硕托与阿达礼,对清庭确是一片忠心。在努尔哈赤诸子中,代善一系还是最显赫的一支。在他的8个儿子中,3人被封为亲王,2人被封为郡王,1人被封为贝子,1人被封为辅国公。在清朝世袭罔替的八大"铁帽子王"中,代善祖孙三代就占了3个,即代善首封的礼亲王爵,其子岳讬首封的克勤郡王爵,其孙勒克德浑首封的顺承郡王爵。 二、二贝勒 阿敏(1586-1640),清朝初期的大臣。他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侄子,父亲是舒尔哈齐。 1608年与褚英征伐乌喇。 后三年再伐乌喇,击败布占泰。因作战勇敢,战功卓著,天命元年与代善、莽古尔泰、皇太极并被封为和硕贝勒,号称"四大贝勒",阿敏以序称二贝勒。 1619年,参加萨尔浒大战。后出征朝鲜。其后数年,数次出师进攻明境。但因桀骜不驯,不遵上命,烧杀抢掠,于1630年被皇太极削爵囚禁,十年后病卒。 三、三贝勒 莽古尔泰(1587-1632)清初大将。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第五子,领正蓝旗。少时跟随努尔哈赤征伐乌喇部,英勇善战,连克六城。 天命元年(公元1616年),受封为和硕贝勒。 1619年,参加了萨尔浒大战,先随清太祖在萨尔浒全歼明总兵杜松所率的六万之军,复又南下歼灭刘綎部四万余众。 1620年受命追袭明军,直至浑河。 1626年攻击喀尔喀巴林部,独自率兵渡河,斩俘甚众。太宗即位后,数次进攻明军,屡立战功。 1632年卒。死后被揭发有谋上之罪,被追夺其封爵。和阿敏,代善,皇太极并称四大贝勒。 四、四贝勒 爱新觉罗皇太极,出生于明万历二十年(公元1592年)十月二十五日。清太祖努尔哈赤八子,母孝慈高皇后叶赫纳拉氏。 明天启六年(1626年)在沈阳继后金汗位。次年改元天聪。他对内大力推行封建化的改革,加强中央集权;对外相继征服了蒙古和朝鲜,并多次带兵攻打明朝,将西部边界扩张至锦州、宁远一线。 十年四月改元崇德,改国号大清,正式称帝。 生卒时日:1592——1643,享年52岁,在位17年。 谥号: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文皇帝。 寝陵:昭陵(沈阳北陵) 庙号:太宗。 正文 四十二、回族武术 回族具有强健、勇武、好锻炼、不畏**的民族性格。崇尚武勇是回回民族历史文化的一个显著特点,几百年来,这一特点已逐步演进成了回族的民族体育传统和人文精神之一,至今仍被许多地区的回族群众保持并继续发扬。自古以来,凡回族聚居的地方大都有尚武的习俗。如唐代以来,回族定居的西安,武术习俗未间断过,过去无论老幼,练武风尚很浓。南方回族也多好武和擅长武术,保持着回族的特色。河南、河北、山东等地的回族更是酷爱武术,世世代代相传。 相传***教先知穆罕默德勇武并精于剑术。《穆罕默德的宝剑》一书,在广大回族人民群众中早巳传播很广,并有不少模仿练习者。穆罕默德还曾经给勇士哈立德赐名"安拉之剑"。回族人由于严格遵守穆圣的言行,因此,回族群众认为练武功自卫是"逊乃提",是圣行。 唐玄宗天宝14年,历史上暴发了"安史之乱"。在广平郡王做、名将郭子仪的拥戴下,唐肃宗在今宁夏灵武即位。次年,即唐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唐王朝向"回鹘"(居住今天新疆的中国古代少数民族是维吾尔前身)借兵,联合反攻"安史之乱"的叛军。"回鹘"军队协助**一道打败了一些"安史之乱"叛将,最主要的功劳是在宝应元年史思明被杀后,协助郭子仪收复洛阳。 在清朝,回族人民与各兄弟民族在一起,为建构和发展完善中华民族的体育体系作出了卓越贡献,而回族人民的贡献主要在武术、摔跤和与之相关联的一系列项目上。正因为如此,比之明代人广为传言的"回回识宝"来,清代人对回族的认识显得更深入了一层,有了一句乾隆众所周知的"中土回人,性多拳勇,哈其大姓,每多将种"的评价。这八个字出自乾隆之口,代表了当时满汉朝野人士的普遍看法,可以说是一个社会共识。 回族好武的原因是还可以追溯到回族在形成时期的先民,其中有大量属于从军的中西亚人,元朝回族人被编入"探马赤军",为适应战争的需要驻防在全国各地,形成了"大分散、小集中"的分布特点,经常练习骑马射箭,使枪弄棍。元末以朱元璋为首的农民起义部队中,就拥有一批骁勇善战的回族将领。 历史上兵荒马乱的时代很多,再加上回族压迫汉人,回族人民感到力单势薄,于是就养成了尚武、好斗、团结的习俗,并把练武作为抵抗各种压迫的重要手段,由此形成了回族人热爱武术运动的习俗。回族的武术种类很多,历史上曾经被称为"昆仑派",是我国四大武术派别之一。 回族武术的主要项目,有散打、长兵、短兵、拳术,包括对练、器械、拳术等几十种。所练项目既有中华武术的共同特色,也有与回族风俗习惯紧密相连的民族特色。 拳术 回族喜练查拳、黑虎查拳、弹腿、华拳、洪拳、炮拳、八极拳、心意六合拳、回回十八肘、黄鹰架拳、六角式、廿四式、老架拳等。其中十路查拳、十趟弹腿、回回十八肘、汤瓶七式拳,均为回族独有的拳种,有所谓"回回拳"之称。 此外,如通臂劈摇拳、关东拳以及明末广为流传的回回十八肘、汤瓶七式拳等,创始人均为回族。这些拳术均为其劲力别致、技法丰富、风格独特而风靡拳坛,为各族人民所喜爱。回族的拳术史,大约可追溯到明中叶。回族武术由明中期萌芽,经明、清两代不断丰富,逐渐发展而成。 器械 除习练刀、枪、剑、戟、棍、鞭、锤、钩、铲、斧等一般器械外,回族练的杆子鞭、索来拐、龙爪钩、五虎群羊棍、阿里剑、查刀、查枪等,在汉族武术中均少见,带有明显的民族特色。杆子鞭,又称西域鞭,系一齐眉棍上缚一绳索,索端系一钢镖,镖重约750克。据武术家口传,这种杆子鞭和五虎群羊棍均与回族牧马放羊有关,系分别由牧马鞭索和放羊棍脱胎衍化而成。阿里剑,双尖双刃,尖处宽于把柄处,剑身两面俱刻有阿拉伯文字。据传此剑原名"祖勒飞卡尔",是第四大哈里发阿里配用之兵器。龙爪钩,形似龙爪,系由回族屠户翻牛羊肉的钩子转化而成。 正文 四十三、爱新觉罗.褚英 爱新觉罗·褚英(1580-1615年),清朝宗室,清太祖努尔哈赤长子,母为元妃佟佳氏。 努尔哈赤胞弟舒尔哈齐死后,努尔哈赤开始逐渐让褚英带兵并主持一部分军政事务。褚英广有战功,努尔哈赤因其英勇,封号曰"阿尔哈图土门",译言为"广略",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以嫡长子身份,凭借多年战功,一度被立为早期后金政权的汗位继承人。辽阳大战时,曾经贪杯贻误军机,解除兵权。但是努尔哈赤的"开国五大臣"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安费扬古和扈尔汉以及一些兄弟们和褚英不和,于是在努尔哈赤面前告状,努尔哈赤经过调查也发现了褚英的存在的问题,解除了他的兵权。褚英将不满溢于言表,后被废除太子之位,幷且被软禁,之后褚英焚香诅咒告状的五大臣和兄弟,并扬言等掌权后处死五大臣和那些兄弟,被再一次告状。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努尔哈赤下令处死褚英,年仅三十六岁,葬于清东京陵。清太宗即位后,改封其为广略贝勒。 万历八年(1580年)褚英出生,这年努尔哈赤21岁,努尔哈赤起兵时,褚英只有4岁。由于母亲早逝,年幼的褚英便一路跟随父亲奔波于刀光剑影之下。努尔哈赤起兵之初,首先面对的是一些族人的对抗和暗杀。有刺客来袭,努尔哈赤就把长子褚英、次子代善和女儿东果格格藏进板柜底下。褚英跟随父亲在格杀征战、险象环生的境况中长大,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造就了他性格上的勇敢和躁烈。 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正月长大后,努尔哈赤命他讨伐安楚拉库,他不畏险阻,披甲上阵,领兵飞速前进,星夜驰至,取屯寨二十处,其余屯寨尽行招服,获人畜万余,胜利回师。回去以后被努尔哈赤封为洪巴图鲁,晋封贝勒。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正月,蜚悠城主策穆特黑到赫图阿拉归服努尔哈赤, 67请求建州派兵前去迎护家眷和部众。努尔哈赤便命他的弟弟舒尔哈齐、与褚英及次子代善等统兵三千前往蜚悠城。行军路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天夜里,阴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迎风招展的军中大旗上忽然射出一道白光,闪电般撕裂夜空,刺人眼目。兵士们放倒大旗细看,旗上并无一点光亮。但当他们重新将旗竖起,旗上便又射出耀眼的白光。舒齐哈奇大惊失色,说:"我自幼跟大汗四处征讨,经历的事说来不少,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怪异的事。这是不祥之兆!我们应该撤军,避开这个凶兆。"舒尔哈齐的话遭到褚英和代善的坚决反对。在他们的坚持之下,大军终于到达蜚悠城。在护佑着500户蜚悠部众返程途中,建州军在一个叫乌碣岩的地方,遭到乌拉兵的堵截。舒尔哈齐见敌军过万,惧于敌众我寡,畏缩山前,按兵不动。褚英和代善见状,便鼓动众将士说:"乌拉首领布占泰曾是我们建州的俘虏,因其归顺父王,父王才把他放回。我们过去能把他放回去,今天就能再把他抓回来。他的兵虽然比我们多,我们却有老天的眷顾,有父王的威名,只要奋勇厮杀,敌兵必破。"部众士气受到了鼓舞,军心大振。他们在山上立栅扎营,派兵守护那500户部众。由扈尔汉、扬古利率200人同乌拉军前锋殊死拼杀,吸引敌军的注意力。而褚英则与代善各率兵500,分两路夹击乌拉军。褚英率先冲入敌阵,吼声震天,无人敢挡。乌拉兵兵败逃窜,"如天崩地裂"。这一仗,建州兵斩杀乌拉兵3000多人,获马5000匹,甲3000副,代善擒斩了乌拉大将博克多。 乌碣岩大战削弱了乌拉部的力量。努尔哈赤欣喜万分,以褚英"奋勇当先",赐以"阿尔哈图图门"尊号。阿尔哈图图门是满语音译,即足智多谋之意。之后,在宜罕山城等战役中,褚英也是军功卓着,为努尔哈赤完成女真统一大业做出了重要贡献,堪称建立后金的卓越功臣。因是长子,又屡建战功,被授命执掌国政。这年他才29岁。 折叠矛盾激化 褚英生性残暴、心胸狭隘,加之战功赫赫,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从而努尔哈赤的"开国五大臣"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安费扬古和扈尔汉以及一些兄弟们与褚英不和。 "四大贝勒"即努尔哈赤四个子侄:建州没有立嫡以长的传统,诸弟们不满于褚英当嗣子、主国政的地位。但他们如果直接上告对长兄的不满,似有争嗣之嫌,于是决计同"五大臣"联合,倾轧褚英。"五大臣"早年便追随努尔哈赤,威望高,权势重,历战阵,建殊勋,攻克图伦城时褚英尚在襁褓之中。五大臣也不满于褚英专军机、裁政事的地位,力求同"四贝勒"结合,共同扳倒褚英。"五大臣"首告嗣储褚英,似有贰心之嫌。 从褚英方面来说,他对"五大臣"这样建州的"柱石"和"元勋",缺乏谦恭的态度;对诸弟又没有笼络的智术,而是想趁父汗努尔哈赤在世时,逐渐削夺他们的财富和权力,以便巩固自己的储位。这样的做法使"四贝勒"与"五大臣"人人自危,更促进了他们的联合。由是,褚英陷于孤立。双方矛盾的逐渐明朗化和日渐激化,使努尔哈赤不得不在长子褚英和"四贝勒"、"五大臣"之间作一个抉择。他反复权衡,最终决定疏远褚英。尔后两次进攻乌拉,努尔哈赤都没有派褚英出征,而让他在家留守。褚英非但没有从中汲取教训,反躬自省,暗自韬晦。相反"褚英意不自得,焚表告天自诉",于是获"咀呪"之罪。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三月二十六日,努尔哈赤效法当年惩治的舒尔哈齐的办法,又命将长子褚英幽禁在高墙之中。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他们控告褚英的"罪状"是:第一,褚英挑拨离间,使"四贝勒"、"五大臣"彼此不和;第二,声称要索取诸弟贝勒的财物、马匹,引起诸弟不满;第三,曾言:"我即位后,将诛杀与我为恶的诸弟、诸大臣。" 不久,褚英的上述言行被告发,努尔哈赤深知褚英弊病,但也想给儿子一个检讨自己、痛思悔过的机会,就招褚英,让其看"四贝勒"、"五大臣"告发他的文书,只要他承认自己狭隘、专横、偏私的错误,或许仍会得到父汗的宽恕和一如既往的扶植。可是褚英仍固守己见,不思悔改。于是,努尔哈赤开始逐渐削弱了褚英的权势,明确表现出对他的不信任。如此更加激发了褚英的极大不满。至此,褚英从被立储君到他最后失去执政权力,仅仅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褚英开始敌对父王,结交党羽,伺机报复。当父亲出兵在外的时候,褚英出谋,写诅咒对天地焚烧。还扬言:希望出征之师被击败,"若被击败,我将不使被击败的父亲及弟弟们入城。" 努尔哈赤听闻此事之后,非常生气,盛怒之下命将长子褚英幽禁在高墙之中。被压两年之后,于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八月二十二日,褚英被努尔哈赤以不思悔改之名下令处死,年仅36岁。 褚英十九岁就开始带兵打仗。《清太祖实录》记载: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褚英率兵征东海女真安楚拉库路,收取20多个屯寨的部民而回,被赐号"洪巴图鲁"(汉语意为"旺盛的英雄")。褚英真正崭露头角是因为他在乌碣岩之战中的出色表现,通过这次大战,他受到父亲努尔哈赤的重视。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正月,努尔哈赤褚英护送新归附的部众回建州。在归路上,乌拉部贝勒布占泰派大将博克多率一万兵马横行拦截。双方在图们江畔的乌碣岩(今朝鲜钟城境内)进行了一场大战。乌碣岩大战不仅大大地削弱了乌拉部的力量,而且打通了建州通向乌苏里江流域和黑龙江中下游地区的通道。 褚英系太祖与第一位嫡福晋即元妃佟佳氏诞育之长子,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步入中年的褚英以嫡长子身份,凭借多年出征所立之战功,一度被立为早期女真(满)族政权的第一位汗位继承人。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显赫一时的汗位继承人很快就失去了代父执掌国政之权,以悲惨的结局告别了人世,令人侧目。 #褚英死因之谜:《无圈点老档》中对褚英之死作了记载,从而解开了褚英死因之谜:聪睿恭敬汗以其长子阿尔哈图图们,心术不善,不认己错,深恐日后败坏治生之道,故令将其囚居于高墙内。经过二年多之深思,虑及长子若生存,必会败坏国家。倘怜惜一子,则将危及众子侄、诸大臣和国民。遂于乙卯年聪睿恭敬汗五十七岁,长子三十六岁,八月二十二日,始下决断,处死长子。上面引文,自"经过"以下,至"长子"以上,在《无圈点老档》中被圈画删掉,为《无圈点老档》乾隆朝各种重钞本所讳阙。现看到《无圈点老档》六种钞本——《无圈点字档》(草本)和《加圈点字档》(草本)、《无圈点字档》(内阁本)和《加圈点字档》(内阁本)、《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和《加圈点字档》(崇谟阁本)都没有记载上述文字。乾隆皇帝在命臣工重钞《无圈点老档》时,谕旨圈画删掉努尔哈赤命杀死长子褚英这段重要史料,是为亲者、尊者、贵者、贤者讳,不让创建龙兴大业的清太祖,留下残暴的痕迹。 满洲宗室有个传统,父亲获罪死后,并不影响其子被任用。比如舒尔哈齐死后,子阿敏后位列四大贝勒,济尔哈朗爵郑亲王、官至摄政王;褚英被杀,他的三个儿子,长子杜度后为贝勒,三子尼堪后为亲王,都受到重用。 几百年以来,人们一直在探询:努尔哈赤究竟为什么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幽死胞弟,杀死亲子,骨肉相残,做出这么违背常理的事情?要知道,舒尔哈齐、尤其是褚英,不仅是他的骨肉至亲,而且是他创业过程中的得力助手、股肱之臣,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最终促使努尔哈赤下定决心杀害他们呢?有人试图从努尔哈赤性格上找原因,认为:"奴酋为人猜厉威暴,虽其妻子及素亲者,少有所忤,即加杀害,是以人莫不畏惧。"也有人从利益上找原因,认为努尔哈赤是要保住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当褚英在"焚表告天自诉"时,就注定他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正文 四十四、八大皇商 满清八大皇商是指山西商人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 范永斗等这八家巨富皇商,按照现在的民族主义者却是名副其实的汉奸,早在满洲人入关前,他们便常往返于关内关外。 在明朝政治日趋腐败和社会动荡的关头,商人特有的灵敏嗅觉,使他们看到了满清的崛强和野心,于是在正常贸易之外,暗中为满洲人输送军需物资,提供关内各种情报,搞起政治买卖。 满清入关后,顺治没忘为己入主中原建立过赫赫功业的八大家,在紫禁城便殿设宴,亲自召见了他们,并赐给服饰(想必是马褂汉奸服)。 宴上,顺治要给他们封官赏爵,八大家受宠若惊,竭力推辞。于是,顺治便将他们封为"皇商"(籍隶内务府)。 范永斗被命主持贸易事务,并"赐产张家口为世业"。其余七家,亦各有封赏。 从此。范永斗等取得了别的商人无法享有的政治经济特权。范永斗不但为皇家采办货物,还凭借皇家威势,广开财路,漫天作起买卖来。他除经营河东、长芦盐业外,还垄断了东北乌苏里、绥芬等地人参等贵重药材的市场,由此又被民间称为"参商"。转眼,范永斗成了拥有数百万之富的大皇商,八大家中之佼佼者,由此我们便知道皇商是如何发迹的。 满清之所以能够入关,并屠杀数千万汉人,八家晋商功不可没,为"民族融合"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清军入关,以数十万铁骑征服上亿人口的帝国,看上去很像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所以在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对反抗势力的暴力征服是压倒一切的任务。清军在江南和广东地区遭到的抵抗尤其激烈,因此屠杀也最是残酷,“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血洗岭南”,从这些名词中分明可以嗅出当时的血腥,繁华百年的工商经济再度遭到毁灭性打击。 政权初建时,满人对汉人极端不信任,在商业上只肯依赖和扶持与自己有特别关系的人,因此也出现了类似于元代斡脱集团那样的商人群体。不过,这些人不是其他少数民族,而是汉族中的早期归顺者,他们被称为皇商,当时共有八姓家族,分别是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史称“皇商八大家”。 山西介休的范家是八大皇商之首,当家人名叫范永斗。 明崇祯年间,范永斗在张家口开设商号,从事马匹买卖,他与王登库等八个来自山西的商人家族控制了当地的马市贸易。往来商客之中,来自东北的满人是最大买家,他们用皮毛、人参等特产换回马匹、铁器、盐和粮食,范永斗做生意非常讲求信誉,“与辽左通货财,久著信义”,在这过程中,他与满族上层建立了友好的关系。满人攻入中原后,马匹、军械等需用大增,范永斗等人便成了最重要的采购商之一。 清王朝建立之后,厚赏八大家,顺治专门在紫禁城设宴款待,并许以官职,范永斗等人竭力推辞。于是,顺治封他们为“皇商”,也就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商人,籍隶内务府。清政府把张家口附近的五百里地赐给他们开垦,义务是“每年办进皮张,交内务府广储司库”,以供皇家专用。其中,最大的得益者是范永斗,他受命主持贸易事务,还垄断了东北乌苏里、绥芬等地的人参采购业务,由此,范家又被民间称为“皇家参商”。 “战争是造就超级富豪的重要路径”,介休范家是这条定律的重要实践者。范永斗靠依附满人,成为家产百万级的富豪,而到了他孙子一辈,则靠发战争财成了千万级富豪,也是实际上的清初首富。 康熙执政时期,多次出兵平定新疆叛乱,由于路途遥远,且经沙漠地带,运送军粮成了一个突出的困难,每石米运到军中需120两白银。1720年(康熙五十九年),准噶尔部再次叛乱。范永斗的两个孙子范毓与范毓根据自己从小随父在塞外经商、熟悉道路的有利条件,认真核计,联名呈请当朝,自愿以低于朝廷运粮三分之一的费用运送军粮。康熙闻奏,立即批准。 从此,康熙、雍正、乾隆三朝,范家成为最重要的军粮运输商,他们多次受命于危难,在沙漠万里中辗转运输粮草,不惊动地方官府和百姓,所运军粮都能准时抵达。军粮的价格,包括粮价和运杂费在内,开始时每石为40两白银,以后主动降为25两、19两。不仅如此,范家还承担了运粮的风险,《清史稿》记载,1732年(雍正九年),因敌寇侵袭,军粮在运输过程中损失13余万石,范家自掏腰包补运,为此花费144万两白银。在康雍乾三朝,范氏总计运输军粮百万余石,为政府节省费用600余万两。 范家对朝廷的报效当然也得到了政治和经济上的补偿。1729年,雍正特赐范毓为正二品的太仆寺卿衔,成为名副其实的“红顶商人”――后世另外一个更出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被授从二品的布政使衔江西候补道,在官衔上尚不及范家。范毓考上了武举,从千总干起,当过天津镇总兵,累官至广东提督,1750年(乾隆十五年)去世,在《清史稿》中有一段500来字的小传。 据山西籍的经济学家梁小民考证,范毓也是唯一一位被写进了《清史稿》的晋商。换一个角度来说,煌煌《清史稿》凡536卷,只留了区区500个字给清朝最重要的商帮集团――而且还因他是总兵、提督之故,不得不说是商人阶层被正统史家边缘化的一个佐证。 除了政治上的表彰之外,范家在经济上的实惠当然更大,最重要的一项是,获得了北方中国最主要的两大盐场――河东与长芦的引盐经营权,范家摇身而成盐商之首。仅在长芦一地,范家就持有盐引10718道,按每道引200斤计,万斤。而且,限定的销盐地区条件十分优越,靠盐场近,人口稠密。范氏在潞安、泽州、直隶、河南建立了庞大的销售网。1732年(雍正九年),原来在大兴等八州县承办盐业的皇商李天馥积欠30多万两盐课银,面临破产,范氏收购之。最兴盛时,范氏供给1000多万人口的食用盐。 范家还进入了当时获利甚丰的铜业贸易。清初以白银为本位货币,但民间交易多用铜钱。国内只有云南产铜(“滇铜”),矿源缺乏,康熙年间起从日本进口“洋铜”。最初由沿海民商承办,用国内的丝绸、茶叶、瓷器、药材及其他杂货换取日本铜,利润极高,据记载,“大抵内地价一,至倭可得五,及回货,则又以一得十”。范家联络张家口的五个皇商,要求承办对日铜贸易。从乾隆三年到乾隆二十九年,范家每年贩铜60万斤,占进口量的1/5,乾隆三十一年后,年贩铜140万斤,占进口量的1/3强。 作为清朝早期最出名的皇商家族,范家极盛之时,家产遍布南北各地,在山西、直隶、河南有盐店近千家;在天津沧州有囤积盐的仓库;在苏州有管理赴日船只的船局,洋船6艘;在北京有商店3座,张家口有商店6座,归化城有商店4座;在河南彰德府有当铺1家,在张家口有地106顷,各地房产达千余间。此外,范氏还从事木材、马、皮毛、人参等贸易,并与英商进行玻璃贸易,开采铅矿。范氏家族有50多人被授予官职,行走政商两道。范毓在老家介休张原村修筑范家大院,极尽奢华,被当地人尊称为“小金銮殿”。 范家因官而兴,所做生意也大多与政府有关,所以,其命运的把柄自然也握在官家手中。雍正晚年,北方军情动荡,运粮业务遭遇损失,户部追缴262万两银子,范家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白银,约定分五期偿还,由此种下衰败的祸根。到了乾隆后期,四海安定,范家的利用价值已然耗尽,就成了被围猎的对象。1782年(乾隆四十六年)前后,日本幕府政权以铜矿开采殆尽为理由限制出口,曾经暴利的铜业突然变得无利可图,以皇商身份承包铜进口贸易的范家一时间进退失措,朝廷的官员们乘机催讨官铜,范家只好到市场上去高价收购,由此欠下巨额债务。 两年后,朝廷以欠款340万两白银为由,抄办范家。至此,“狐兔死,走狗烹”,风光无二的皇商模式走到了凄惨的尽头。在这一部企业史上,介休范家的兴衰史似乎已经成为一个标本,“看它起高楼,看它宴宾客,看它楼塌了”,这样的故事一再重演,并且情节相近,结局类似,从来没有什么新意,这是最让后人沮丧的地方。 正文 四十五、明朝官职和品阶 正一品:太师、太傅、太保、宗人令、宗正、宗人、左右都督。 官阶,初授特进荣禄大夫,升授特进光禄大夫。 勋位,左、右柱国。 从一品:少师、少傅、少保、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都督同知。 官阶,初授荣禄大夫,升授光禄大夫。 勋位,柱国。 正二品: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尚书、都御史、都督佥事、正留守、都指挥使、衍圣公(孔子后代)。 官阶:文官初授资善大夫,升授资政大夫,加授资德大夫;武官初授骠骑将军,升授金吾将军,加授龙虎将军。 勋位,文官称正治上卿,武官称上护军。 从二品:左、右布政使,副留守、都指挥同知。 官阶:文官初授中奉大夫,升授通奉大夫,加授正奉大夫;武官初授镇国将军,升授定国将军,加授奉国将军。 勋位,文官称正治卿,武官称护军。 正三品:太子宾客、左右侍郎、左右副都御史、通政使、大理寺卿、太常寺卿、檐事府詹事、顺天、应天府尹,按察使、副留守、都指挥佥事、卫指挥使。 文官初授嘉议大夫,升授通议大夫,加授正议大夫;武官初授昭勇将军,升授昭毅将军,加授昭武将军。 勋位,文官称资治尹,武官称上轻车都尉。 从三品:光禄、太仆、苑马寺卿、左右参政、都转运使、卫指挥同知、宣慰使。 文官初授亚中大夫,升授中大夫,加授大中大夫;武官初授怀远将军,升授定远将军,加授安远将军。 勋位,文官称资治少尹,武官称轻车都尉。 正四品:左右佥都御史,太仆、太常、苑马寺少卿,左右通政,少詹事,京府丞、鸿胪寺卿、知府、卫指挥佥事、宣慰同知。 文官初授中顺大夫,升授中宪大夫,加授中议大夫;武官初授明威将军,升授宣威将军,加授广威将军。 勋位,文官称赞治尹,武官称上骑都尉。 从四品:祭酒、布政司参议、宣慰副使、宣抚使。 文官初授朝列大夫,升授朝议大夫,加授朝请大夫;武官初授宣武将军,升授显武将军,加授信武将军。 勋位,文官称赞治少尹,武官称骑都尉。 正五品:华盖殿、谨身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左右春坊大学士,翰林学士,左右庶子,通政使司左右参议,大理寺丞,尚宝司卿,光禄寺少卿,太医院使,郎中,钦天监、上林苑监正、宗人府经历、按察司佥事、府同知、长史、仪卫正、正千户、宣慰使司佥事、宣抚使司同知。 文官初授奉议大夫,升授奉政大夫;武官初授武德将军,升授武节将军。 勋位,文官称修正庶尹,武官称骁骑尉。 从五品官:侍读、侍读学士,谕德,洗马,尚宝、鸿胪寺少卿,员外郎,五军都督府经历,知州,都转运盐使司副使,正提举,京府通判,卫镇抚,副千户,仪卫副,招讨使,宣抚副使,安抚使。 文官初授奉训大夫,升授奉直大夫;武官初授武略将军,升授武毅将军。 勋位,文官称协正庶尹,武官称飞骑尉。 正六品:大理寺正,詹事府丞,中允,侍讲,侍读,国子监司业,尚宝司丞,太仆寺丞,京知县,都指挥使司经历,通判,上林苑、钦天监副,五官正,太医院判,兵马指挥,所镇抚,百户,典仗,审理正,神乐观提点,长官司长官,副招讨,宣抚司佥事。 文官初授承直郎,升授承德郎;武官初授昭信校尉,升授承信校尉。 从六品:赞善,司直郎,修撰,光禄、鸿胪寺丞,大理寺副,京府推官,布政司经历,正理问,运判,州同知,正提举,副长官。 文官初授承务郎,升授儒林郎,吏出身授宣德郎;武官初授忠显校尉,升授忠武校尉。 正七品:都给事中,编修,监察御史,大理寺评事,行人司正,五军都督府、都察院、留守司、都司都事,通政司、按察司经历,太常寺博士,典簿,兵马副,营膳正,京县丞,府推官,知县,审理副,安抚司佥事,蛮夷司长官。 文官初授承事郎,升授文林郎,吏出身授宣议郎;武官阶只有六品。 从七品:检讨,给事中,中书舍人,行人司副,光禄寺典簿,署丞,詹事府、太仆寺主簿,京府经历,灵台郎,祠祭署奉祀,州判,副提举,府、卫、都转运盐使司、宣慰司经历,布政司都事,蛮夷副长官。 文官初授从仕郎,升授徵仕郎。 正八品:国子监丞,行人,部院照磨,五经博士,通政司、卫、按察司、转运司知事,京县、钦天监主簿,御医,保章正,协律郎,营膳副,王府典膳奉祀等所正,府经历,县丞。 文官初授迪功郎,升授修职郎。 从八品:翰林典籍,寺监典簿,博士,国子监助教,鸿胪寺主簿,京府、转运司知事,挈壶正,祠祭署丞,布政司照磨,王府典膳奉祀等所副,宣抚司经历,知观。 文官初授迪功佐郎,升授修职佐郎。 正九品:校书,国子学正,部院检校,鸿胪寺署丞,上林苑典署,司历,营膳丞,各馆局大使,京府照磨,赞礼郎,奉銮,府、县主簿,宣慰、安抚司知事。 文官初授将仕郎,升授登仕郎。 从九品:待诏,詹事府、上林苑录事,通事舍人,正字,司务,国子学录,国子典籍,鸣赞序班,韶舞司乐,五官司晨,漏刻博士,京府检校,京县典史,院司卫州所各吏目,内外教授,府照磨,司狱,巡检,驿丞,各大使副使,僧道阴阳杂职。 文官初授将仕佐郎,升授登仕佐郎。 未入流:孔目,国子典馆,儒学正,教谕,训导,长官司吏目,府检校,县典吏等。 官太太叫「命妇」,等级 1.一、二品「夫人」。 2.三品「淑人」。 3.四品「恭人」。 4.五品叫「宜人」。 5.六品叫「安人」。 6.七品叫「孺人」。 明朝官职设置按品级,官大小要办其品,自正一品至从九品,共分18个等级。明朝(中央)1、三公、三孤:三公:太师、太傅、太保(正一品)三孤:少师、少傅、少保(从一品)三公(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三孤(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原是指天子或太子左右最亲近的人。“师”是传授其知识的,“傅”是监督其行动的,“保”是照管其身体的,即分别是负责君主智育、德育、体育的人。太子的师傅均以别的官衔任命,为明朝中央最高级官职;三公为正一品,三孤为从一品,两者位尊权重,但是一种虚职,是皇帝对大臣的加官和赠官的官衔!用来表明受官者的功绩与崇高身份,没有实际管辖范围。明初,中书省为中央最高行政机构,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加强皇权,于洪武二十八年(1093)撤销中书省,丞相制度被废除,殿阁大学士,明代,设大学士若干人,替皇帝批答奏章,商承政务,官阶五品。如果兼任尚书、侍郎,则可以加官到一品,成为事实上的宰相,俗称“阁老”。原中书省所辖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吏部:负责官吏的管理,考核,升迁等,户部:有十三个司,分别管理各地的收支与报销,礼部:主管国家凶吉大典,教育与考试,招待外宾,宴劳功臣等,兵部:管理天下军政(军令由五军都督府管理),刑部:管理天下刑名,工部:管理建筑、后勤、水利、制造等)直接对皇帝负责,六部尚书实际上成为朝廷的最高的行政长官,尚书为各部正官,侍郎为六部中各部的副官。六部各设尚书一人,直接对皇帝负责,尚书之下有左右侍郎(副部长)、郎中(司长)、主事等。[吏部尚书]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选,是吏部的最高长官。明代是正二品,通常称为天官、冢宰、太宰。[户部尚书]户部的最高长官,主管全国的财政监督、民政事务。正二品官户部侍郎]户部的副长官,为从二品[礼部尚书]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贡举的大臣,正二品[礼部侍郎]礼部副长官,从二品,[刑部尚书]掌管全国司法和刑狱的大臣,为正二品,[刑部侍朗]刑部副长官,从二品,[兵部尚书]统管全国军事行政长官,正二品。[工部尚书]掌管全国水土工和的大臣,正二品,。[工部侍郎]工部副长官,从二品。[郎中]在六部中仅次于侍郎的官,是部内各司的主官,正五品。[员外]“员外”是定额以外添派的人,为五品。3、督察院:直属于皇帝的监察部门下设左右督御史(正二品)、左右副督御史(正三品)、左右佥督御史(正四品)都察院是明朝中央的司法行政监察机构,明朝部,院同治,院、部权并重,院长官都御史与尚书平级,为正二品。再往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分管每个省的检查工作(当时中国分十三个省)十三道监察御史与直属于皇帝的六科给事中统称"科道"属于言官范畴。[监察御史]监察御史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明代为正七品。[给事中]朝廷中经手章奏,稽察六部百司的官,正五品。4、六科:分为吏户礼兵刑工六科,每科设督给事中(正七品)、左右给事中与给事中(从七品)。给事中品级虽低,权利很大,皇帝交给各个衙门办理的工作由六科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脱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科可以向皇帝报告。六科还可以参与官员的选拔,皇帝御前会议,审理有罪的官员。最为重要的是六科有封还皇帝敕书的权利,皇帝的旨意如果六科认为不妥可以封还,不予执行。5、五寺:五寺是五衙门的简称,包括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大理寺:相当于今天的法院,是全国最高上诉机关。与督察院、刑部构成了三法司,[大理寺卿]全国三大司法长官之一,正三品。掌握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太常寺:主管祭祀[太常寺卿]掌管宗庙祭祀之事的长官,正三品。[太常寺少卿]太常寺副长官,正四品。[太常博士]太常寺掌管祭祀之事的官员,正七品。光禄寺:主管宴享太仆寺(兵部在地方设立的牧养军马机构)卿2人。太仆寺卿,太仆寺长官,主管传达王命、侍从皇帝出入、车马等职事,正三品。太仆寺少卿,太仆寺副长官,正四品。鸿胪寺:“胪”是传的意思,“鸿胪”是大传颂的意思。管招待外宾[鸿胪寺卿]唐代鸿胪寺卿既管朝廷的侍客,又管司仪,明代专管朝廷的朝会仪节,正四品。[鸿胪寺少卿]鸿胪寺卿的副职,正五品。6、詹士府:詹士府是负责辅助太子的机构设正三品詹士一人,正四品少詹士一人,正六品府丞一人詹士府设左右春坊,司经局,主簿厅7、太医院:太医院是管理宫廷及贵族诊断,制药的,设正五品院使一人,正六品院判二人,正八品御医四人,从九品吏目若干人。8、翰林院:相当于现在国立大学,干部学院等的综合,翰林院的首长称为翰林学士(正五品),侍读学士两人,侍讲学士两人(从五品),侍读、侍讲各两人(正六品),修撰(从六品)考中状元后就会被授予此职位。编修(正七品)榜眼、探花考中后就会被授予此职位。[国子监祭酒]公卿、大夫的子弟称作“国子”,“国子监供祭酒”即国子太学的主官,从四品。[国子监丞]唐代之后国子监丞为国子监丞国子监内部事务官。明清时期监丞职能是学监的性质,正七品官。[国子监博士]唐代之后,在国子监中分管教学的官员称作国子监博士及助教。(地方)布政司,府,州,县。承宣布政使司为明地方(省)最高行政长官,布政使一省之民事财务总管,明朝全国设有13个布政使司[左右参政、左右参议]明代布政使的下属官员。布政使掌管一省的政务,参政、参议分守各道,并分管粮储、屯田、军务、驿传、水利、抚名等事,一般是正四品。府:明朝全国设159府,府按纳税粮分三等:纳粮20万以上为上府,20万以下十万以上为中府,十万以下为下府,无粮的叫地府,府的长官称知府,其官正四品,明除首都、陪都所在地府长官仍称尹外,一般都称知府。[知府]宋代知府职略高于知州。清代知府为从四品。[同知]府的副职称为同知,如一府的主官称为知府,而府的佐官称为同知。明清时期,各府同知为正五品。州:明代的州有两级别:直隶州和散州。直隶州属省,级别与府相同;散州隶属府,同县级。[州牧]唐宋京畿的地方长官称州牧,正六品官。明代知州已降为与县略相等到的地方长官,但文字上仍尊称为州牧,与知县并称牧令,正七品。[知州]州的长官,一般是六品或五品。知州属官有同知、通判,分别掌财政、刑法、治安等。[通判]北宋初年设通判之时,职权几乎与知州相同,名为佐官,实际上是与知州共同负责,甚至还是知州、知府的监视者。到了南宋,知州职位较轻,通判职位就更轻了。明代知府以下设通判,定为六品官,实际上同知没有区别。县:助手有县丞、主簿。县丞协助知县管理县政,主簿管全县粮税、户籍。水浒中宋江上山前好像就是县丞一职。[知县]县的最高长官。明代知县为正七品[主簿]主簿是主管文书的意思。中央卿寺中的主簿是正规的军事官,唐代列为从七品,其他官署的主簿为八、九品,县主簿为九品。 总督:明代具有节制地方文武官员权力的朝廷命官。明代还有管辖专门事务的总督,如漕运总督等,官阶自正二品至从一品不等。[宣慰使]元明清三代,在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世袭的“士司”中,宣慰使是最高的官职,从三品官。[宣抚使]明镇抚一方的军政长官,官阶由原官衔而定,一般是二、三品。通政使司(中央情报机关)通政使1人,大理寺(中央司法机关)卿1人,副都御史(都察院副长官),按察使司(地方最高监察机构)按察使9人,按察使一省之司法掌握者……与知府同级的四品官还有:按察使司副使26人,大理寺少卿4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1人。此外,尚有四品以下,如参议、六部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六品以上官员,数以百计。[通奉大夫]元明清三代从二品散官。[通议大夫]唐宋两代正四品文官,元明两代为正三品。[资政大夫]元明两代正二品文官。[资善大夫]元明两代二品文官。[资德大夫]元明两代二品文官。[奉直大夫]元明清三代正五品文官。[奉政大夫]元明清三代正五品文管。[奉训大夫]元明两代从五品文官。[中奉大夫]宋代正四品文官,元明两代为从二品。[中散大夫]元明两代正四品文官。[中宪大夫]元明清三代正四品文官。[中议大夫]元明两代正四品文官。[中顺大夫]元明两代正四品文官。[太中大夫]掌管议论的文官,明为从三品。[正奉大夫]元明两代从二品文章。[宣德郎]唐宋两代正七品文官,明清两代从六品、正七品文官。[宣议郎]唐宋两代从七品文官,明代正七品。[荣禄大夫]元明清三代从一品文官。[光禄大夫]汉代掌管宫廷宿卫及侍从的长官。魏晋以后有其名而无其职,唐宋以后成为阶官的称号,从二品官。元明为从一品,清为正一品,成为文臣最高的阶官。[公、侯、伯、子、男]这是皇帝授封的爵号。“公”是“王”以下最高爵号。明代仅封侯、伯。[文林郎]从九品文官,元明清三代为正七品。中央派出官员[安抚使]朝廷派往边疆重要地区统辖军民的官员。明代仅在少数民族地区设有此官,官阶一般是正三品,如原来官衔在二品以上,派出时则称安抚大使。[巡按]明代派遣监察御史分赴各省区巡视,考核吏治,称为巡按,一般仅有六品官。官阶虽不高,但可以与省区行政领导分庭抗礼,知府以下要服从他的指使,事毕回京。[巡抚]明代凡是文职官员奉命出朝,统称“巡抚”,这官职是临时性的。巡抚的职责随时随事随人而施。[经略安抚使]此后大多经略安抚使统管军民。明代只称“经略”而不称“经略使”,官阶比总督略高。官阶一般为正二品或从一品。[钦差大臣]明代由皇帝亲自派遣,出外办理重大事件的官员称为钦差。转运使]唐代经理江淮米粮、钱币、物资运输的官员,宋代称漕司,明清两代称漕运总督,一般是二品官。这些由中央派出到地方工作的官员,为临时的官职,任务完成之后,回朝复旨,职务也就自然取销。宣德之后(1426―1435),许多巡抚不再回朝,而成为一省最高行政长官。[洗马]洗马即前马,也是先驱的意思,是太子的侍从,一般为三品。[驸马]“驸”就是“副”的意思。驸马都尉与奉车都尉都是奉陪皇帝乘车的近臣。魏晋以后皇帝的女婿常授以驸马都尉,因此,驸马成为皇帝女婿的专门称号,而不是官职。明代沿用这个名称,[郡王]隋唐以后,郡王为次于亲王一等的爵名。清代郡王并不取郡名,而是取美名冠之,如顺承郡王等。 武官名称及品级:[宣威将军]明代从一品武官。[建威将军]明代从一品武官。[龙虎将军]明代正二品武官。[总兵]明代总兵官阶无定制。[副将]明代副总兵改称为副将,次于总兵一级,为从二品武官。[定国将军]明代从二品武官。[昭勇将军]明代正三品武官。[昭毅将军]明代正三品武官。[参将]明代总兵之下设参将分守各地。正三品武官,次于副将一级。[怀远将军]明代从三品武官。[定远将军]明代从三品武官。[明威将军]明代正四品武官。[广威将军]元明两代正四品武官。[信武将军]元明两代从四品武官。[宣武将军]元明两代从四品武官。[显武将军]元明两代从四品武官[守备]明代正五品武官。[武略将军]明代从五品武官。[武义将军]明代从五品官员。[武节将军]明代正五品武官。[武德将军]明代正五品初授武官。[千总]明代正六品武官。[昭信校尉]元明两代正六吕武官。[昭武将军]元代称为大将军,明代正品武官。[把总]明代正七品武官。[巡检]巡检的官名始于宋代,是边疆要地州县的武职指挥官。元明清三代,巡检仅为九品官。 正文 四十六、焦勖 焦勖是明末著名的火器理论家,他所编著的《火攻挈要》,对明末及清代的火器制造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焦勖,宁国(今安徽贵池)人。生卒年月和事迹不详。他主要活动于明末动乱之时,目睹朝政腐败,武备松弛,人民遭受的战乱之祸,于是“日究心于将略,博访奇人,就教于西师,更潜度彼己之情形,事机之利弊,时势之变更”(《火攻挈要?自序》),反复研究西方先进的火炮制造技术,以为救时之用。他在德意志传教士汤若望(JohannAdamSchallVonBell,公元1591-1666年,1622年初来华,在京学汉语,后到西安传教。1630年回京参加修订历法,编成《崇祯历书》,后又受聘主持制造西洋火炮)口授制炮技术的基础上,采“名书之要旨,师友之秘传,及苦心之偶得,去繁就简,删浮采实,释奥注明”,编著成《火攻挈要》。 《火攻挈要》成书于崇祯十六年(公元1643年),原书分上、下两卷,附《火攻秘要》一卷,今北京图书馆藏有原刊本的清抄本。清道光年间,军事技术家丁拱辰对书中疏漏之处,曾加以修正。之后不久,军事技术家潘仕成在编辑《海山仙馆丛书》时,收录两书于其中,合称《火攻挈要》,又名《则克录》,分上、中、下三卷,共约四万字,附图27幅。此外还有清汪于泗刊本、《丛书集成初编》本等。全书以介绍火药、西洋火炮及各种火器的制造与使用方法为主,涉及到金属冶炼、机械制造与数理化知识,反映了西方先进火器技术传入中国后,使中国火器技术开始从阴阳五行学说的旧窠〔ke棵〕,转向以定性与定量分析相结合的新轨道的概况,是中国古代火器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的标志。 《火攻挈要》反映了焦勖制器、用器的思想。首先,焦勖认为火器虽为破敌之利器,但必须制造得法,使用有方,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若制造无法,不能胜敌,则百器不能获一器之用”(《审量敌情斟酌制器》)。为此,他要求制器、用器要胜敌一筹,或以大胜小,或以长胜短,或以多胜寡,或以精胜粗,或以善用胜不善用。其次,焦勖认为军队仅仅拥有先进的火炮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有贤良的将帅,胸怀取胜的韬略,治军有方,指挥得法,对部下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使将士胆壮心齐、技精艺熟,才能使用火炮战胜敌人。其三,焦勖认为使用火器必须掌握时机和敌我双方的距离,如敌人远在火炮射程之外就发弹射击,则会发生空射甚至当敌人接近而炮弹已射完的后果。因此,他要求火炮不能轻放,须在有效射程内发射,即能远射三四百步的火炮,要在敌接近至五六十步时再放;能射百步的火器,待敌接近至二三十步时再放,这样才能充分杀敌。其四,焦勖认为火器威力虽大,但不能专恃,而要与各种兵器搭配使用,做到“长短兵器远近相救,彼此相卫”,“击法与卫法兼资以用”(《救卫之备》),这样才能克敌制胜。由此可见,《火攻挈要》关于使用火器战法的论述,比《兵录》又前进了一步。 正文 四十七、中国火器发展历史 因为中国曾经被满清这个只知道"弓马娴熟"的民族统治了二百七十年,所以后代的中国人都产生了一种误会,以为发明了火药的中国,竟然把本应成为先进武器的发明,白白浪费在无义的娱乐上。其实不然,清朝以前的蒙元和明朝两代,都十分重视火器的发展与装备,我不是要故意贬低满清,仅仅是想阐述一下中国在火器方面曾有过的辉煌。 火枪最早出现在中国,这一点是勿庸自疑的。中国的早期火枪,在10世纪的宋朝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后经元、明两代发展,至明末本应有所大成,怎奈在中国广泛使用火铳后,阿拉伯人在14世纪初,制成了木质管形射击火器"马达发"。而欧洲14世纪中叶,意大利制成金属管形射击武器"火门枪",以后又发明了火绳枪。要说明的是,欧洲的火枪是自己独立发展起来的,在17世纪的时候,反而对中国的火枪技术有所影响。 宋朝出现的"突火枪"杀伤力不大,射程仅仅5-10m,在当时多说是吓唬人用。但元朝建立后,重视发展新型火器,至元十六年(1279),集中各地工匠于大都(今北京市),研制新式兵器,重新调整火药的配方,使同样体积的火药,效能提高了约三倍。元朝至顺三年(1332),铸造了铸有铭文最早的铜火铳,长1尺1寸,重28斤。同时还制造出了早期的手铳,但威力小、射程低,基本上没有使用价值,给军官们作为玩物到更合适一些。 元末战争时期,火炮在战争中被大量的使用,据《明史》记载,元朝至正二十七年(1367年),张士诚被明军围困在平江城(今江苏苏州),大将徐达"领四十八卫将士围城,每一卫置襄阳炮架五座,七梢炮架五十余座,大小将军筒五十余座,四十八营寨列于城之周遭,张士诚欲遁不得飞渡,铣炮之声昼夜不绝"。由此看来,当时的战斗景象是何等的壮观,火铳和火炮的数量亦已经达到相当的数量。金属火器的出现,开创了古代武器的先河,它以使用寿命长,发射威力大,运用范围广等多种优点,成为以后历代的重要兵器,并在世界范围内普遍应用。 到了明朝,由于封建社会经济的高度发达,兵器也有很大的发展。其主要冷兵器有长柄刀、枪、短柄长刀、腰刀及各种杂式兵器如?钯、马叉、狼筅等等。除了继承传统的兵器品种外,火器的发展到明朝达到鼎盛时期,明末的兵书如《兵录》、《神器谱》、《武备志》、《西法神机》、《火攻挚要》、《筹海图编》、《军器图说》、《火龙神器阵法》等更是详细地记录了明军装备火器的制法、图谱以及火器部队的编制和战法。此外诞生了数位知名的火器(包括理论)专家如赵世祯、毕懋康、胡宗宪、茅元仪、孙元化、焦勖和明末清初的天才武器发明家戴梓;十分重视火器运用的军事将领如戚继光、孙承宗、袁崇焕等。 明军真正意义上的火器发展是从抗击倭寇时开始的。因此必需先了解一下日本"铁炮"的来历,以及欧洲的火器发展经过。 15世纪初期,西欧的工匠们将原先的"火门枪"的木制握柄被重新设计过,射击时能够倚靠在士兵的肩膀上,而不再是架在支架或者地上,自此步枪的定义被正式确定为:单兵肩射的长管枪械。15世纪中期,又创制了新式火枪――火绳枪,用火绳点火,并在火枪上加装了能够控制点火的机械装置――扳机,使火枪射速更快,射程更远。这种新式的扳机击发式火绳枪的口径一般为15~20毫米,管径比一般为40到45,而最大射程一般为60~80米(杀人距离),它在1543年传入了日本。 日本制成火绳枪经历了三个阶段:元至元十一年(倭文永十一年、公元1274)到至元十七年(1281)蒙(元)、倭战争时期,倭军从作战中见到了蒙古(元)军使用的铁火炮,从此得知世界上已经有了一种新式兵器-火器,这是倭国初知火器的阶段;尔后在天朝大明成化二年(1466年),(中国的)琉球人到倭国时传入了明铜火铳(原始手铳);大明嘉靖二十二年(1543),"南夷"(葡萄牙)商船被台风带到了萨摩以南的种子岛,葡萄牙商人带有欧洲火绳枪,大明嘉靖二十三年(1544),工匠八板清定仿制出了倭国最早的火枪――种子岛铳,这就是给倭国历史带来巨大变化的"铁炮传来"――火枪在倭语中写作"铁炮"。 大明嘉靖二十四年(1545),倭国江州的国友锻冶,组织了高明的工匠,仿制成适合倭兵使用的火绳枪,并且制成了闭锁螺栓,较好地解决了枪尾的闭气问题,提高了火绳枪的威力,较葡萄牙人制造的火绳枪更为先进。这种"铁炮"的口径与欧洲火绳枪相同,但射程提高到100米,射速每分钟5发。不久国友锻冶进行批量生产,售出数百支成品,有些海盗及走私商人等乘机购买,持为劫掠凶器,我国闽浙沿海多受其害。当时正值戚继光抗倭,戚继光对火绳枪的威力评价很高,认为这是杀敌最有效的兵器,并对火器的战术使用作了很深的研究,发展出车营、三才阵等适合发扬火器威力的部队编制和战法。 大明正德七年(1512),明军平定南海之役,缴获三艘海盗舰船,得到了"佛郎机"火器。"神机营"的武器专家改进了缴获的火器,创制出佛郎机铳,又称为"神机炮",并批量生产,使中国的火器跨跃了一大步。但佛郎机铳是大口径火枪(炮),需三人同时操作一门。九年后,大明嘉靖元年(1521),明军在广东新会西草湾之战中,又从缴获的两艘葡萄牙舰船中得到欧洲火绳枪称"西洋番铳",但那时葡萄牙人所用的火绳枪,大抵还是初创时期的制品,未引起明军高层的足够重视,直到不断掳掠沿海的倭寇用上了火绳枪,明朝军队才开始批量装备以之对抗。 大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明军在收复被倭寇及葡萄牙人侵占的双屿(今浙江鄞县东南)战斗中,俘获了一些善于制造铁炮的日本人及铁炮。由马宪、李槐等人,学习了制造火绳枪的方法,并在其基础上,加以研究改进。于大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造出了"比西番尤为精绝"的中国第一批火绳枪,而且手笔极大,一上来就是一万挺,由此可见,当时明朝对军队装备火器的重视程度。如果不是明朝末期,政治上实在极度腐败,外加连摊上三个"倒霉"皇帝,满清焉有入主中原之理! 中国把创制成功的火绳枪,称之为"鸟铳",《武备志》说:"后手不弃把,点火则不动,故十发有**中,即飞鸟之在林,皆可射落,因是得名",又因其所安装的弯形枪托形似鸟喙而被称为"鸟嘴铳",也有人称其为鸟枪,成为当时明军战斗中的"利器"。明军装备的鸟铳射程可达120米,枪管用熟铁制作,底部有火孔与火药池(放引火药)相连,池上覆盖有铜盖,可以遮挡风雨,搠杖(通条)插在枪管下的木托上,用于填送弹药,枪管底部用螺栓封固,便于取开擦洗枪管。 大约在同时,鲁密国(今土耳其)派遣使者朵思麻到中国进贡火绳枪,中国古代著名火器专家赵世祯,生长于海滨,少经倭患,深知增强国防力量、改善武器装备的重要性,决心研制出精良的火器装备官军,卫国保民,于大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给皇帝呈上了《用兵八害》的条陈,建议制造鲁密国进贡的番鸟铳,经兵部议交京营试制。 赵世祯唯恐京营"制造打放两不如法",就登门求教朵思麻,详细讲解了制造和使用方法,并自己出资(赵世祯时任从七品衔的中书舍人)召集工匠进行试制,终于在万历二十六年创制了比鸟嘴铳射程更远的火绳枪,称之为"鲁密铳"。这种铳加长了枪管(4尺5寸),重量略大于鸟铳(6-8斤),射程远(150米),威力大,在结构上更优于鸟嘴铳。故《武备志》说:"鸟铣:唯鲁密铳最远最毒"。同时还研制出当时最新式的火器"掣电铳"和"迅雷铳",前者兼具西洋铳和佛郎机的优点,后者并有鸟铳和三眼铳的长处。万历三十年六月,赵士祯研制的火器通过兵部、工部、刑部等部门官员的试验。会审报告建议皇帝将赵世祯"所制车铳式样随发京营,依法成造,责令官员加以教演,传示各边,以究其防边制虏之用"。 对比15-16世纪欧洲各国装备的火绳枪,在上构造和明军的火绳枪基本一致,技术参数也大致相仿,但明军的鸟铳比这些枪都要轻便。西班牙的重型火绳枪――穆什克特枪,口径在23毫米以下,重8-10公斤,弹丸重50克,射程250米,可以保证射穿任何的铠甲,虽然明军的鸟铳威力比不上这种枪,但比起机动性和轻便性却是穆什克特枪远远不及的。 15世纪初期,欧洲战场上出现了炮身和药室一体的青铜炮,不久又出现了轮式火炮,采用颗粒火药,法国于15世纪中期首先铸造铁炮,并很快使这一技术传遍欧洲;公元16世纪前后德国纽伦堡地区生产出一种直线式线膛的火绳枪――"毛瑟枪",由于"膛线"一词的英文译音是"来复",所以线膛枪也称"来复枪",这种带有膛线的来复枪射击精度大大超过了滑膛枪。 从17世纪起,欧洲枪炮制造技术发展迅速,法国人发明了具有防风防雨性能的燧发枪,它的出现标志着纯机械式点火时代技术的结束。燧发枪的基本结构如同打火枪,即利用击锤上的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以其射速快、重量轻、射程远等多种优越性,逐渐将火绳枪废弃;瑞典人则划时代地把弹丸和发射药装在同一个纸筒内,装填时将纸筒撕破(咬破),把发射药和弹丸一块装入枪膛中去,既简化了装填过程,又保证了发射药的定量装填,它预示了一种新型的定装枪弹的出现;1776年,英国人又将直线形膛线改成螺旋形,发射时火药气体使铅丸膨胀而嵌入膛线以发生旋转,发射的弹头出膛后高速旋转前进,增加了子弹的稳定性,提高了射击精度,增大了射程,到达了200米之多!!! 由于这些欧洲先进火器优于中国火器,明在自己研究不出来的情况下,就毫不犹豫的花钱从葡萄牙铸炮专家伯多禄?波加罗在澳门兴建的铸炮厂引进火器技术,进行大量仿制,并用于实战,在实战中取得巨大收益,进而批量装备军队。《中国军事史?兵器卷》记载明朝后期明军的火炮用精铁铸造,在技术上接近西方的水平,数量则稳居世界第一,野炮的最大射程可达到10里,舰炮也达到4里以上,开始采用了爆炸弹丸、分装弹药、后膛装填、有射表、瞄准具等等,种类上覆盖大中小口径,平射炮、曲射炮、臼炮 明军主力火炮"红夷炮",号称"净重三千斤,射程十里,每发可毙敌千人",当时倭国和后金的大炮射程才一里(500米)。后金头子努尔哈赤就是被袁督师的红夷大炮炸毙的,据说临死前对明军的大炮耿耿于怀,说:"我二十五岁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想不到死在明军的大炮之下。"努尔哈赤死前命令后人好好学习明军火器,到了进攻扬州时清军也是用大汉奸吴三桂的大炮轰塌了城墙才攻下了城池。火枪已经是明军步兵的主要装备。每名火枪手配备火药罐2个,一个装发射药,-个装引火药,携带铅弹300发。值得注意的是,当时的发射药已经使用粒状火药,而不是以前的粉末状火药,其成分比例为硝1两(%),硫磺1钱4分(%),柳炭1钱8分(%)已经基本达到黑火药的最佳配比了(硝75%,硫磺10%,炭15%)。由于发射速度较慢,为弥补这一缺点,通常在战术上采用三排轮放法,即一排装铳,一排进铳,一排放铳,第一排发射完毕后,退至第三排装铳,第二排进至第一排位置放铳,如此轮流发射。同时期欧洲的火器技术虽然高度发展,但是冷兵器仍在作战中占很大比例,主要包括长矛、长戟、长弓、短剑等。 直到明朝灭亡前,明朝的军事机构也在不遗余力地开品种颇多,形式复杂的管形火器(火枪、火炮)。如崇祯八年(1635),南京户部右侍郎毕懋康著的《军器图说》中,记载有"自生火铳",就是一种燧发枪,这是中国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燧发枪;京军三大营的标准装备――线膛枪(直线膛),葡萄牙人于1637年向明进献了线膛枪,神机营火器专家用后称赞该枪射程远,精度高,装填方便,上表请示大量仿制并装备京军三大营;大汉奸吴三桂作大明山海关守将时,曾制作过大口径铁芯铜炮,集铁坚、铜韧于一身,提高了大炮的使用性能,这可以说是当时不小的创举,这炮至今有一门陈放在沈阳的辽宁省博物馆。说明几十年间明朝火器技术发展之快,但可惜国家将亡,没有批量装备。另外喷射火器(古代火箭)制造也相当精良,样式、品种达几十种之多;爆炸性火器也相当发达,具体有两大类:一类就是地雷,品种繁多,有石头雷、陶瓷雷、生铁雷等数十种;另一类就是水雷,有水底雷、水底龙王炮和混江龙等兵器。根据大量的史实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先发明和使用"两雷"的国家。游戏里的就有这几种水雷。 我国在17世纪中期的明末清初时代,火器的发展程度并不很落后于西方世界,军队的火器装备比例基本上处于世界先进水平的。清军除了初期为了和明军争夺政权,而大力发展和明军一样的火器外,其他的时候,清军简直就是一无是处。满清建国后,军事装备专家仍对火器有相当改良和实验,例如满清曾先后开发过三种主要形式的燧发枪,即转轮式、弹簧式和撞击式,只是这些燧发枪做出来不是用来装备军队,而是用做宫廷狩猎时使用的禽枪。乾隆年间还制作过镶骨燧发枪,和同时代欧洲装备的制式步枪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但此枪的作用依然是狩猎用的玩具――世界最先进的武器居然派上这种用处,可见鞑子还是无法和先进的人类相提并论的。 更可气的是,康熙年间的超天才武器发明家戴梓发明出"连珠铳",一次可连续发射28发铅弹,威力极大,在当时可谓妙绝古今,冠绝中西,比欧洲发明的机关枪早两百多年。又造出蟠肠枪和威远将军炮,他发明的威远将军炮类似现代的榴弹炮,射程远、火力猛、威力大。但鞑子酋长(恕我用此侮辱性字眼)抱着"骑射乃满州根本"这种白痴的念头,愚蠢地将戴梓充军关外,中国的火器发展乃告停顿,终于被欧洲所抛下。康熙还算有点良心,将"戴梓"之名刻在"威远将军"的炮筒上,以示尊重。 1757年满清自欺欺人地发布禁止外国人在华携带火器的布告,几乎是明白的告诉人家――鞑子对火器恐惧。这种恐惧一直延续到1842年英国的远征军司令濮鼎查让中国军官在火炮面前惊得目瞪口呆,四千远征军竟击败了满清二万正规军。1860年英法联军扫荡圆明园时发现,当年英国使团赠送给鞑子酋长乾隆的火炮仍保持完好的状态,随时可以发射,不过好像在华丽的"夏宫"它们只是摆设品。1900年鞑子那群不忘"骑射乃满州根本"的八旗兵在八国联军新式的"连环火枪"(机枪)前被打得尸积如山,而被鞑子们扼杀了探索精神和民族优越感的的中国人却在颠狂的信奉着"神功护体,刀枪不入"。 看到这里,是不是有种悲哀!综观明代火器发展史,所有现代陆军的兵器,编制都能在那里找到雏形或对应的东西:地雷、水雷、火箭炮、铁丝网、机枪、装甲师、等等。至于要问为什么如此精良的明军会败在刚脱离蛮人行列的后金手中,就无须我多说啦,已有很多人写专著论述明朝的败亡。与明末官场的极度腐败相比,满清从开始到灭亡都散发着两个字――愚昧!这种愚昧和普通的因无知而产生的愚昧不同,就像中国人永远都注重"面子"一样 正文 四十八、《火龙经》和《神器谱》 一、《火龙经》 作者焦玉其人,一直是中国古代火器史上的一个谜团。据书中焦玉自序,该书于元末至正年间(1341年一1368年)传自一位神秘人物止止道人。 焦玉“幼猎儒书,穷所将略,遨游四海,参访有道”,至正间(一说至正三年)遇止止道人于天台山,即以师礼事之,从游三年,于武夷山得止止道人所授火攻书。 至正十五年(1355年),朱元璋起兵和州,焦玉按师授之法制火龙枪40支进献,太祖命大将军徐达演试,“势若龙飞,洞透层甲”。洪武十年(1377年)春三月,谙封护军平蛮副元帅、掌管神机火药火器大都督;永乐五年(1407年)奉天征讨,救封“平虏大将军,统领马步先锋元帅”;永乐十年钦救“督制两广军务、护国安邦、忠诚武烈挂印大元帅,平苗大将军,爵封东宁伯”。 然而,如此言之凿凿,功名赫赫的焦玉,在明初史籍文献中,并不能见其踪影。明朝第一代东宁伯名焦礼,为蒙古族,因守边有功,天顺元年(1457年)始受封。可知焦玉的种种头衔是不大可靠的。有人认为焦玉为东宁(今安徽宁国)籍人,“东宁伯”为焦玉后人所托改。此说尚未找到任何文献依据。 能够说明历史上确有焦玉其人的外证,仅见诸明人赵士祯《神器谱》。该书记载:“太祖高皇帝肇造区夏,成祖文皇帝三犁虏庭,建置神机诸营,专习枪炮,以都督焦玉辈掌管。”7但此条史料并不足以证明《火龙经》为明初着作,只能说明《火龙经》之类的火攻书嘉靖间已有流传。焦颤《火攻掣要》序言称赵士祯藏书中有《海外火攻神器图说》,实即《火龙经》之别本。换言之,赵士祯所本也仅是《火龙经》焦玉序言而已。此外,上海图书馆藏题明焦玉撰《火龙阵图阴符说》十卷抄本,前亦有东宁伯焦玉序,据称该书内容与《火龙神器阵法》颇多练联系。 二、《神器谱》 《神器谱》,明赵士桢撰。赵士桢,字常吉,号后湖。浙江温州乐清县人。关于他的名字,史籍记载不一,有作"桢",有作"祯"。就在《神器谱》中,亦因各版本不同而各异,《艺海珠尘》本、《玄览堂丛书》本均作"桢",《澹生堂书目》作"祯",《千顷堂书目》卷十三作"桢",卷二十六却作"祯",而日本古典研究会发行的《和刻明清资料集》第六集中《神器谱》解题以为"桢"是"祯"的误刻。今据赵士桢手书明代《重建汉东瓯王庙记》:"试中书舍人事、直文华殿典理秘书、郡人赵士桢书"原件,应作"桢"。关于他的生卒年代,亦不可确考,据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赵士桢所进《防虏车铳议》中"臣行年五十"句,可推知其生年约在明嘉靖三十二年(公元1553年)。赵姓在乐清为世家,为宋太宗之后裔。赵士桢的祖父赵性鲁,官至大理寺寺副,曾入史馆,预修《大明会典》.工诗词,尤精书法。《岐海琐谈》称其书法"壮岁妍妙飞动,自成一家,晚益清劲遒逸,自中规度",因此而受宠于明世宗。赵士桢受其影响,亦擅长书法。为太学生时,游于京师。他把自己的诗作题写在扇子上,被宦官带入宫中,酷爱书法的神宗皇帝看到了,极表赞赏,遂以布衣召人。万历六年(1578年),授鸿胪寺主簿,后又受召入直文华殿,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晋升为中书舍人,"又十余年不进秩以殁"。据此见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三《金华二名士》。 我们可知,赵士桢任中书舍人十年以上。因此他可能在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以后的某一年去世的。如果把"十余年"作中间数十五年计算,那么他可能是在1611年前后去世的。新版《乐清县志》据此将其卒年定为1611年。 赵士桢的家乡温州,常遭倭寇的侵扰。赵士桢自小就了解火器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抗倭名将戚继光等都曾使用过火器,收到一定的效果。但当时的火器缺陷也很多,亟待改进。赵士桢为此注意研究军事及火器技术的书籍,留心访求神器。他与戚继光的部属林芳声、叶子高、吕概等关系密切,从他们那里了解倭寇所使用火器的情况,并与他们共同研讨火器的制作。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赵士桢在温州同乡平阳人游击将军陈寅处见到西洋番鸟铳后,很受启发。即向因进贡而留居北京的土耳其掌管火器的官员朵思麻请教。其间见到朵思麻收藏的噜嘧铳。他详细观察和询问了该铳的结构、制造和使用方法。在长期积累和钻研的基础上,赵士桢不顾讥笑,不畏打击,自家出资,邀集工匠动手研制。在朵思麻的协助下,先后制成鹰扬、震叠、翼虎、三长、奇胜等新火器,并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将式样呈献给朝廷,疏请制造。万历三十年(1602年),经由刑部尚书萧大亨主持,会同工部、兵部在京城宣武门外进行会审。结果确认"器械委果锸利,制度委果精巧",建议大批制造,并予以嘉奖。 赵士桢研制的火器,由于糅合了各种火器之长,各具特色。如他改造了噜嘧铳,在铳内安装了机械回弹的枪机,具有“拨之则前,火燃自回”的特点;“鹰扬炮”能安在战车之上,可用“水溜”,即有用水冷却装置,大大延长连续作战时间;“翼虎铳”,使用三颈火龘药罐,能加快装弹速度;“震叠铳”为上下双管铳,特制的瞄准装置能使上下铳管同时瞄准一个点;“迅雷铳”为多管铳,可连发,当长枪与敌格斗;“九头鸟”适应夜间难于瞄准,可多弹齐发;“三长铳”集轻便、快捷、平稳三个特点于一身。另外,赵士桢还发明了“火箭溜”,是一种滑槽式的火箭发射装置,保证火箭能沿着目标方向飞行,大大提高了火箭的命中率。上述各种火器的创制,把明代后期的武器研制推进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赵士桢在研制各种火器的过程中,还撰写了《神器谱》、《续神器谱》、《神器杂说》、《神器谱或问》、《恭进神器疏》、《防虏车铳议》、《铳图》等论著。这些论著原刊行于万历年间,后不知所藏。今国内仅存源于万历刊本的《艺海珠尘》本和《玄览堂丛书》本,但图文都不完备。日本古典研究会发行的《和刻明清资料集》第六集中有《神器谱》五卷,内容较为详备,包含了上述赵士桢的论著。 《神器谱》共分五卷,卷一是圣旨、奏疏的汇集,从九篇奏疏和八道批复的圣旨中,可见赵士桢屡请制造神器的过程。赵士桢反复论述神器对富国强兵的重要性,阐明制造神器的目的,解说各种神器的性能、制作过程等。从中也可体会到明末官员保守,军政龘腐败的情形。卷二是《原铳》,分别说明并图示各种火器的构造、制造原委、特点及使用方法。对各种铳均绘有全图、各部件的剖示图,并对制作、安装、使用、注意事项等作了详细的介绍。卷三是《车图》,主要介绍鹰扬铳车、冲锋火车、车牌的构造和阵法。对车队的编制、装置、队形及整队的各种武器搭配组合都有形象的图示说明。卷四是《说铳》,主要阐述何谓神器及其在军中的地位,器与兵的关系,对制铳、制弹龘药的材料、燃料选用,弹龘药的制作方法、用法,铳手的教习方法等,都有详细的说明。卷五是《或问》,为驳倒反对者的诘难和解答使用者在实际操作中可能碰到的问题,赵士桢胪列了五十五条问答,从不同角度列举、比较、补充解说各种神器的优劣及其在不同地区、气候、战况条件下的使用、保养、维修的方法。《神器谱》各卷,全面系统地反映了赵士桢关于火器制造和使用的理论,它表明赵士桢不愧为我国明代杰出的火器研制家。 正文 四十九、明朝军队杀手锏:神机营 1410年征交趾时,明成祖朱棣在京军中组建了专门的枪炮部队——神机营,这种独立枪炮部队建制在当时中国乃至世界各国都处于领先地位,比欧洲最早成为建制的西班牙火枪兵(创建于1510年),要早一个世纪左右。 神机营是中国和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火器部队,担负著“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是朝廷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神机营与明初创编的卫所驻军的编制不同,其最高编制级别为营,营编提督内臣2人、武官3人、掌号头官2人;营下编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各设坐营内臣1人、武臣1人,除中军下领四司外,其馀各领三司;每司设监枪内臣1人、把司官1人、把牌官2人。营专习神枪、神炮。稍后,又得都督谭广马5000匹,称五千下营,附於神机营,设官如神机营以下各军,营下编四司,每司设把司官2人,神机营的任务是主管操练火器及随驾护卫马队官兵。 明朝的战争形态,战争模式和之前的历朝历代相比,有了非常巨大的变化,其中的火器的应用是起到了核心的地位。如果说中国的火器在战场上面的应用,宋朝是萌芽阶段的话,那么明朝就是大发展的时代,而出现这种形势则是与朱元璋的发展历程息息相关的。朱元璋在长江附近起家,在他发展之初,就有一个叫焦玉的人献上他所研制的火器,于是朱元璋的队伍成为了江南起义军当中可以说是唯一的火器成为制式装备的起义军。江南水网纵横,再加上刘福通的北伐,蒙古人引以为傲的骑兵队伍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于是拥有火器的朱元璋很快就尝到了甜头,在与陈友谅的一系列战斗当中,火器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在南昌攻防战当中,陈友谅挥军60万围攻南昌,结果南昌的朱军在火铳的帮助下使陈友谅久攻不下。而其后的鄱阳湖大战朱元璋的军队更是发挥了火器的威力,使用了当时中国最先进的“火炮、火铣、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大小将军筒、大小铁炮、神机箭”等火器,开创了在水战中以“舰炮”轰击敌舰的先例。火器成为了明军的制式兵器之一,通常明军的构成为“铣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枪四十”,火器的比例占到了10%。 戚继光编炼的车营和步营资料,可能是写在兵书里,将要计划实施的,现在仅供参考: 车营:战斗兵2048人; 军官、杂役、工匠、车夫等1061人; 全营官兵共3109人。 装备:佛朗机256挺(佛朗机手768人); 鸟铳512枝(鸟铳手512人); 大将军(重型大口径火炮)8门; 以上火器手共1320人,%; 其他的都是长枪手、藤牌手等等装备冷兵器的士兵。 步营:战斗兵2160人; 军官、杂役、工匠等共539人; 全营官兵共2699人。 装备:鸟铳1080枝(鸟铳手1080人)。 火器手共1080人,占战斗兵的50%。 其他的都是长枪手、藤牌手等等只装备冷兵器的士兵; 其中有216名党耙手,装备火箭共6480支。 戚继光编炼的车营和步营装备火器的比例如此之高,真让人有点不敢相信。据说当时明军装备火器的比例让欧洲来的传教士都流口水!假若戚继光在世时的皇帝不是嘉靖和万历,领导孙承宗、袁崇焕的皇帝不是天启和崇祯,而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中的任何一位,那么――纽约应该叫作“新长安”…… 此外需要说明的是:一、3眼枪射击完毕后,可以拿来当锤使用;二、明军的鸟铳均负有一个枪叉,和欧洲同时代的火绳枪相同,技术参数差不多,可见威力不小;三、明军三才阵中,有一种骑兵叫“跳荡队”,估计是使用3眼枪的骑兵部队;四、明军大量使用火器,因此骑兵和军官均装备轻型铠甲;五、明军骑兵装备火器比例达到48%左右,设想如果有大量骑兵突然冲出施放火枪,一般的军队是难以抵挡的;六、明军骑兵装备的鸟铳数量极少,主要装备的是连发多管型近战火枪。七、戚继光认为鸟铳也适宜骑兵使用,因此推断戚家军的火枪骑兵应当是以枪法准确著称;八、戚继光编炼的车营建制应该更接近朝鲜壬辰战争时期的明军,孙承宗在戚家军战术的基础上创建的车营编制比例和现代的装甲师已无区别,是在平原地区和骑兵作战的利器;九、袁崇焕的直属部队――明朝最精锐的“关宁铁骑”,皆装备有5眼火绳枪,其火力突击能力在当时天下无敌。 天启5年8月,辽东经略孙承宗属下的山海关总兵马世龙轻信人言,以轻兵突袭后金,结果中了埋伏伤亡400余人。魏忠贤手下的阉党们以此为由,上了几十道弹劾马世龙和孙承宗的奏章,天启皇帝便打发孙承宗“回籍养病”,以阉党的高第继任辽东经略。袁崇焕死后,崇祯皇帝又让孙承宗出山经略辽东,结果碰上了大凌河之败,孙承宗再次下台,一直在高阳的家中闲住。崇祯11年11月,清军入塞破高阳,76岁的孙承宗率全家巷战,子孙19人皆力战而死,孙承宗被俘,拒不降清,被清兵勒死。真是英雄命苦啊!熊廷弼(被阉党陷害下狱,于天启5年被杀,并“传首九边”)、孙承宗、袁崇焕都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但明知如此,还要挺身而出,这正是中华民族的气节与精神! 崇祯二年11月20日,袁崇焕率九千关宁铁骑在北京城野外无火炮支援的情况下,大战十万满洲八旗兵,以一挡十,从早打到晚,满洲兵狼狈溃逃,连退十几里才稳住了阵脚,数日不敢与战。袁崇焕死后,关宁铁骑和自祖大寿以下凡五十员辽将一步步的分化瓦解了。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后来被调回关内镇压农民军;一部分倒在抗清(后金)的战场上;剩下的则投降了清朝,成为满清入关的急先锋。尽管前途各不相同,但不论是在哪个阵营,不断被稀释和削弱的关宁铁骑则始终是最优秀的部队。直到清康熙20年(1681)三藩之乱被平息,袁崇焕所培育出的那支大军的最后一丝血脉才告消失。看着手中的史书,后世的人们不禁要感慨,如果袁崇焕不死,统领着这支强大的力量,历史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对比一下满清的火器编制,多么的落后。! 康熙时,为攻打准葛尔,清朝仅能动员8、9万人,乾隆时,清军向准葛尔的巢穴发动总攻,主力部队也只有5、6万人,部队人数少,部队的装备更是落后,每10人才有一支非常笨重、射程十分短的火枪,(不能在雨中发射),许多部队根本就没有火器,清军的火炮也是仿造1600年代西方的加农炮、迫击炮,落后1800年代的西方同级装备200年。 附战船资料: 网梭船:超小型,形如梭,竹桅木帆,吃水七八寸,内有2―4人,装备二三支鸟枪。战时二三百船蜂聚蚁附。 鹰船:轻型,两头尖翘,不辨首尾,进退如飞,机动性强。四周用茅竹密钉以掩护,竹间留铳眼。常冲入敌阵,与沙船配合。 连环船:轻型,长4丈,形似一船实为二船。前船占三分之一,后船占三分之二,中用2铁环相连。前船有大倒须钉多个,上载火球、神烟、神沙、毒火,并有火铳,后船安桨载乘士兵。战时顺风直驶敌阵,前船钉于敌船上,并点燃各种火器,同时解脱铁环,后船返航,后船既返,前船烈焰旋起,敌船遂焚。 子母船:轻型,母船长3丈5,前2丈,后1丈5,只有两边舷板,内空,有一小船,上有盖板,有4桨可划,用绳索与母船绑。母船有柴火猛油,火药火线。战时母船迅速抵近敌船,钉在一起,点燃母船后人乘子船而返。 火龙船:轻型,分三层。以生牛皮为护,上有铳眼,中置刀板,钉板,下伏士兵。两侧有飞轮,4名水手。先伪败于敌,诱敌登船,开动机关,使敌从上层落入中层刀板钉板中。 赤龙舟:轻型,船身像龙,分为 3层,内藏火器刀枪。船首如龙头张口,内藏士兵一人,侦察敌情。龙背用竹片钉之,胸开一小铁门,两侧各有1口供一兵划桨。身有坚木架2个,船龙骨以铁坠,使船平稳。内部除兵器外不装他物,2兵于其内发射火器,一兵掌舵操帆。常以数百船齐射攻敌。 苍山船:小型,吃水5尺,装备千斤佛郎机2门,碗口铳3个,噜密铳4把,喷筒40个,烟筒60个,火砖30块,火箭100支,药弩4张,弩箭100支。全船37人,水手4人,战士33人,编三甲。第一甲佛郎机与鸟枪,第三甲火器,第二甲冷兵器。 车轮舸:以轮击水的战船,长4丈2,宽1丈3,外虚边框各1尺,内安4轮,轮头入水约1尺,船速远快于划桨。船前平头长8尺,中舱长2丈7,尾长7尺。上有板钉棚窝,通前彻后,两边伏下,每块板长5尺,宽2尺。作战时先放神沙、沙筒、神火,之后掀开船板,士兵立于两侧,向敌船抛掷火球,发射火箭,投掷标枪,毁杀敌船。 海沧船:中型,吃水七八尺深,风小时机动,配合福船。千斤佛郎机4 门,碗口铳3个,噜密铳6,喷筒50,烟罐80,火炮10,火砖50,火箭200,药弩6张,弩箭100。乘员53人,水手9人,战士44人,分4甲。第一甲佛郎机和鸟枪,第四甲火器甲。 福船:大型,身高大,底尖上挑,首昂尾翘,树2桅,舱3层,船面设楼高如城,旁有护板。士兵掩护在其后向敌船射箭发弹,掷火球、火砖、火桶。并顺水顺风撞沉倭船。舰首备红夷炮1门、千斤佛郎机6门、碗口铳3门,迅雷炮20门,喷筒60个,噜密铳10支,弩箭500支,火药弩10张,火箭300支,火砖100块,及冷兵器上千。乘员64人,水手9人,战士55人,编5甲。一为佛郎机甲,操舰首炮、佛郎机,近敌掷火球火砖;第二甲是鸟枪甲,专门射鸟枪;第三、四甲为标枪杂役,兼操舟近战;第五甲为火弩甲,专射火箭。 蜈蚣船:大型,仿葡萄牙多桨船,底尖而阔,航行迅速,逆风亦可行,不惧风浪。上有千斤佛郎机舰炮并有火球、火箭。 三桅炮船:巨型,水师主力,身高大,首昂尾翘,航行迅速,不惧风浪。树3桅,主桅高4丈,船长20丈,舱5层,船面设楼高如城,可容300人,配红夷炮 8门,千斤佛郎机40门。郑成功水师曾以此大败葡萄牙东印度公司舰队及荷兰殖民军,此船造法样式均失传,仅东山岛出土过残骸 正文 五十、汤若望 汤若望,字"道未"【出典于《孟子》的"望道而未见之"】,德国人,神圣罗马帝国的耶稣会传教士,天主教耶稣会修士、神父、学者。在中国生活47年,历经明、清两个朝代。逝世后安葬于北京利马窦墓左侧,康熙朝封为"光禄大夫",官至一品(一级正品)。在科隆有故居,塑有雕像。在意大利耶稣会档案馆有他大量资料。 汤若望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中国基督教史和中国科技史上是一位不可忽视的人物。他以虔诚的信仰,渊博的知识,出众的才能,奠定了他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重要地位。他在华40余年,经历了明、清两个朝代,是继利玛窦来华之后最重要的耶稣会士之一。 他继承了利氏通过科学传教的策略,在明清朝廷历法修订以及火炮制造等方面多有贡献,中国今天的农历是汤若望在明朝前沿用的农历基础上加以修改而成的"现代农历"。他还著有《主制群徵》、《主教缘起》等宗教著述。他以孜孜不倦的努力,在西学东渐之中成就了一番不可磨灭的成绩。 从总的趋势看,20一30年代,汤若望研究是一个重要的时期,80年代发表的一有关汤若望的论述具有启迪思维的作用,是需要进行更深入细致的和全面的研究。 汤若望1592年出生于德国科隆,就读于耶稣会所创办的著名的三王冕中学。这个学校非常重视对学生的素质教育,把培养学生虔诚善良的人生操守视为主要目标。聪明好学的汤若望学习成绩优秀。 1607年,科隆城内流行瘟疫,三王冕中学被迫停办。16岁的汤若望被当地耶稣会教区推荐到罗马德意志学院学习。 1610年,他学完了哲学、古典文学、数理天文学等全部课程,特别在数学和天文学方面,显示出他具有很大潜力和才华。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接触到伽利略的望远镜,并对此产生浓厚的兴趣。 1611年10月,汤若望加入了耶稣会,宣誓终生安贫、贞洁、服从。随后,搬到了罗马耶稣的圣?安德烈奥修道院,当一名见习修士,接受严格的修士训练。并加入了灵采研究院,探索着不断发展着的新科学,尤其是天文学和数学。 安德烈奥修道院有一个图书馆,馆里藏着许多经过印刷,装订成册的海外耶稣会士写给总会的年报、报告、信函。 汤若望经常到图书馆翻阅这些材料。早期传教士在东方在中国所建立的丰功伟绩,让他激动不已。他钦佩利玛窦在中国采取的适应中国文化习俗的,所谓"合儒"的传教策略,竭力把天主教义与中国的儒家文化相结合。当他听说利玛窦神父以其数学天文学的智慧,惊倒了中国人,并且受到皇帝的优礼和敬重,为上帝的教会开拓了新的、非常大的信仰领域时,他为西方的数理天文这在中国获得这样的价值而欣喜若狂。 1613年10月,他进入了罗马学院。开始了为期四年的神学和数学研究。罗马学院是罗耀拉于1551年创办的,虽说是一所"基督精神的神学院",该学院的课程设置除宗教内容外,还有数学、天文学、地理学、机械力学、化学等科目。 伽利略也担任过该院的教师,他曾在学院的报告厅里展示过经他改良后的望远镜,受到热烈欢迎和钦佩。汤若望都听过他的演讲,对伽利略的学说产生浓厚的兴趣。 1617年,他以最优秀的成绩完成了在罗马学院的学业,晋升为神父。1618年4月16日,在金尼阁的带领下,汤若望、邓玉函、罗雅谷等22名传教士,以葡萄牙政府的名义派遣,从里斯本启航东渡。 1619年7月15日,汤若望和他的教友们抵达了澳门,被安置在圣?保禄学院里。传教士们一踏上中国土地,便开始精心研习中国语言文化,甚至以掌握北京官话为目标。这些西方修士入乡随俗,脱下僧袍,换上儒服,住进中式房屋,并潜心研究中国经史和伦理,寻找其中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点。在同朝野名流交往的过程中,这些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又熟读汉文典籍的西方传教士,自然赢得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的好感和信任,从而达到其传播信仰的目的,这就是利玛窦开创的"合儒超儒"的传教策略。但有些狂热的传教士们,认为利玛窦过于迁就中国人,影响了天主教的"纯正性",发展教徒速度太慢。在利玛窦去世之后,开始改变利氏的传教路线,采取激进式的传教方式,坚决排斥儒家思想,严禁中国教民祭天、祭祖、拜孔子,激起了社会人士的反感与怀疑,酿成"南京教案",传教士们被驱逐,在中国内地几乎无立足之地。 其时正是明朝内忧外患之际,满洲努尔哈赤的勇兵悍将"非火器战车不可御之"。朝廷派人到澳门向葡萄牙人购买大炮。滞留澳门的传教士们以军事专家的面目,跟着大炮随行,得以进入内地。 1622年夏天,汤若望换上了中国人的服装,把的德文姓名"亚当"改为发音相近的"汤","约翰"改为"若望",正式取名汤若望,字"道未"出典于《孟子》的"望道而未见之"取道北上。 1623年1月25日到达北京。汤若望到北京后,仿效当年的利玛窦,将他从欧洲带来的数理天算书籍列好目录,呈送朝廷。又将带来的科学仪器在住所内一一陈列,请中国官员们前来参观。汤若望以他的数理天文学知识得到朝廷官员们的赏识。他到北京不久,就成功地预测了1623年10月8日出现的月食。 1624年9月,他又准确地预测了月食。还用了一种罗马关于月食计算的方法,计算了北京子午圈与罗马子午圈的距离。为此,他写了两篇关于日食的论文,印刷分赠给各官员并送呈给朝廷。 中国传教会给他的任务是研究中国的语言文字与儒家学说,数理天文学以及传教工作只是附带的。他在北京见习了四年,在钦天监官员李祖白的帮助下,用中文写了一本介绍伽利略望远镜的《远镜说》,第一个将欧洲的最新发明介绍给中国,在以后的历法改革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1627年,汤若望被派到西安接替金尼阁的传教工作。他在西安城内建立了一座小教堂,除了开展宗教活动外,他始终坚持科学研究。他研究了从西安通向中亚、中东和欧洲的交通道路问题。为此,他不断向过往商人、到北京向中国朝廷进贡的附件小国的使团,打听和记录他们行走的路线,经过的国名、地名、驿站名以及来往商品的名称、贸易状况等等。他据此写山详细的研究报名,寄往欧洲。他还花了不少时间考察了欧洲长期争论不休的契丹(Cathay,Khiton)和北部中国的关系问题,理清了在中国的北部并没有所谓契丹的地方。旧日所谓"汗巴利可城"是蒙古语对北京的称谓。在地图上应置于北纬40度,而竟置于50度以上,位置太靠北了。他这些观点和利玛窦是一致的。 1629年《远镜说》刊印。成为传播光学和望远镜制造技术的奠基性著作,对后世有重要影响。 1630(崇祯三年),由礼部尚书徐光启疏荐,回京供职于钦天监,译著历书,推步天文,制作仪器。同时,利用向太监讲解天文的机会,在宫中传播天主教,受洗入教的有御马监太监庞天寿等。汤若望在历局期间,还同中国学者合作翻译了德国矿冶学家阿格里科拉(GeorgiusAgricola)于1550年撰写的论述16世纪欧洲开采、冶金技术的巨著"矿冶全书"(DereMetallicaLibriXII),中译本定名为"坤舆格致"。 1634(崇祯七年),协助徐光启、李天经编成《崇祯历书》一百三十七卷。又受明廷之命以西法督造战炮,并口述有关大炮冶铸、制造、保管、运输、演放以及火药配制、炮弹制造等原理和技术,由焦勖整理成《火攻挈要》二卷和《火攻秘要》一卷,为当时介绍西洋火枪技术的权威著作。 1636(崇祯九年),汤奉旨设厂铸炮,两年中铸造大炮20门。 1638年,为谋取天主教在各省的合法地位,奏请崇祯赐"钦褒天学"四字,制匾分送各地天主堂悬挂。 1644(清朝顺治元年),清军进入北京,明亡。汤若望以其天文历法方面的学识和技能受到清廷的保护,受命继续修正历法。 汤若望多次向新统治者力陈新历之长,并适时进献了新制的舆地屏图和浑天仪、地平晷、望远镜等仪器,而且用西洋新法准确预测了1644(清朝顺治元年)农历八月初一丙辰日食时,初亏、食甚、复圆的时刻,终于说服当时的摄政王多尔衮,决定从顺治二年开始,将其参与编纂的新历颁行天下。他用西法修订的历书(就是《崇祯历书》的删节版)被清廷定名《时宪历》,颁行天下。 顺治元年十一月,命掌钦天监事。次年,他将《崇祯历书》压缩成《西洋新法历书》一百零三卷,进呈摄政王多尔衮,封太常寺少卿。 顺治七年,清政府赐地在宣武门内原天主堂侧重建教堂。汤若望将利马窦建的一座经堂扩大,建成了北京城内的第一座大教堂(南堂),此处成为汤若望等神父的起居地。汤若望工作的地点则是在北京建国门附近的古观象台。在古观象台工作的传教士有50多人,汤若望是其中最主要的传教士,还担任台长,即钦天监监正。 顺治八年顺治帝亲政后,汤若望经常出入宫廷,对朝政得失多所建言,先后上奏章三百余封。顺治帝临终议立嗣皇,曾征求汤若望意见。当时顺治帝因得天花,而当时朝廷中只有汤若望一人知道天花如果流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于是他就说一定要找一位得过天花的皇子来继王位,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康熙大帝。 中西历法之争,由来已久,吴明煊早在顺治十六年便上疏举报汤若望天算错误,结果反落了个"诈不以实"的罪名,险些被判了死刑。顺治十五年(1658)汤若望受一品封典,耶稣会传教士影响因而扩大,一时各地教徒增至十万人,终于引起冲突。康熙三年(1664),杨光先复上《请诛邪教状》,经议政王会议,翌年以数条罪名判处汤若望等人凌迟处斩。杨光先言汤若望等传教士有罪三条:潜谋造反;邪说惑众;历法荒谬。 康熙三年九月二十六日,清廷"会审汤若望,以及钦天监官员,翌年三月十六日,廷议将钦天监监正汤若望,刻漏科杜如预,五官挈壶正杨弘量,历科李祖白,春官正宋可成,秋官正宋发,冬官正朱光显,中官正刘有泰等皆凌迟处死。已故刘有庆子刘必远,贾良琦子贾文郁,宋可成子宋哲,李祖白子李实,汤若望义子潘尽孝俱斩立决。" 后因京师地震,汤若望遇赦,只杀了李祖白等5名钦天监官员,"时宪历"亦遭废止。杨光先乃出任钦天监正,吴明煊(明炫之弟)为监副,"复用大统旧术"。行之数年,误差日大。持新法之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等与持旧法之杨光先等交争不已,康熙七年(1668)十一月,特派员察勘两造实际观测,证明新法优于旧法。杨光先被革职,任南怀仁为钦天监副,于康熙九年(1670)复行时宪历。经过这场斗争,新法终于战胜旧法。 1666年8月15日(康熙五年七月十五),汤若望病死于寓所。1669年(康熙八年)十一月十六日,康熙又发布了对汤若望的祭文:"皇帝谕祭原任通政使司通政使,加二级又加一级,掌钦天监印务事,故汤若望之灵曰:鞠躬尽瘁,臣子之芳踪。恤死报勤,国家之盛典。尔汤若望,来自西域,晓习天文,特畀象历之司,爰锡通微教师之号。遽尔长逝,朕用悼焉。特加因恤,遣官致祭。呜呼,聿垂不朽之荣,庶享匪躬之报。尔有所知,尚克歆享。" 正文 五十一、有关李自成的若干问题考辨 对于明朝末年著名农民起义领袖李自成以及李氏宗族的情况,公私史乘,各持异词。加之这些纪事又多出自封建文人之手,难免有所歪曲或篡改。这样,对于后人研究李自成的历史带来诸多不利因素和局限性。笔者曾就李自成及其家族情况作过一些调查,现根据有关的史籍、方志和档案资料就李自成和李氏一族诸况进行考证。 一李自成宗族情况 李自成宗族,属于米脂﹝今陕西省米脂县﹞太安里二甲李姓。这一家族,除李自成外,先后还有其族叔李守义、李守正、李守信,族兄弟李自明、李自刚、李自强,兄子李过,族侄李适、李遵、李迪、李孜、李达、李通、李逻、李友,族孙李时亨、李其亨、李运亨、李来亨、李世亨等投入起义军。此支李氏家族,原籍在米脂城北80里的海会寺之李家站。这是经过米脂桃镇李鼎铭﹝开明绅士,原陕甘宁边区政府副主席﹞、小桑坪李温华﹝《永昌演义》作者李宝忠的父亲﹞和高渠李高枝等人的考证而来的。李自成高曾祖时,因为家境贫困和生活所迫,始迁至米脂西乡130余里的李继迁寨﹝今陕西横山县殿市镇李继先村﹞拓荒力田。曾祖父李世辅,生活颇好,亡故较早。祖父李海是一个佃农,以养驴、马为生,劳苦一生,重病而死。李自成父亲李守忠﹝一名印﹞,也是个农民,娶米脂怀远堡农民女儿吕氏为妻。先“守忠无子”【1】,“既以侄李自立为后矣”【2】。自立,一名鸿名。守忠婚后20余年,生得李自成。自成出生不久,自立病死,留下一子叫李过。李自成童年时,乡里连遭大灾,李守忠家业残破,把家从李继迁寨移往寨南40里的常峁鄢﹝今横山县石窑沟乡﹞。自成13岁时,母亲被地主艾昌金逼死。崇祯十七年﹝1644﹞,李自成在西安建立大顺,“尊其母吕氏为皇太后”【3】。关于李自成的母亲,还有高氏、刘氏、金氏等说。并说刘氏﹝或金氏﹞因为乡里荒乱,不能生理,随从人流辗转到宁夏,改嫁给一个士卒。后因其夫战死,又改嫁给一个镇兵。据李文治《晚明兵变》引证《明季北略》、《绥寇纪略》、《延绥镇志》等书,皆以为李自成母亲不姓高,与高迎祥并非亲戚。《怀远县志》、《米脂县志》、《延绥镇志》、《延绥揽胜》等书记载李自成的母亲是吕氏,而不是高氏、刘氏、或金氏。特别是《米脂县志》、《延绥镇志》最早修于康熙十年前后,这时吕氏辞世才50余年;且自成乡里属于延绥境,知道自成母亲的一些人还健在,记载当然要确凿多了。《延绥镇志》说,李自成在西安建立大顺政权时,“尊其母吕氏为皇太后”,为什么不追封高氏、刘氏、或金氏呢?这是一个最有力的说明。李自成20岁时,父亲李守忠一病不起。死后,埋葬于怀远堡三峰子﹝今横山县武镇乡﹞。李自成兵败一片石以后,清英亲王阿济格率军西渡黄河到米脂、榆林,格杀李自成一族,将李继迁寨和李家站全部包围,尽行杀戮。李族人闻讯,相率避迁,改李姓为叶姓,得以隐匿下来。今榆林的上盐湾和米脂的叶家站等数十村姓叶的人很多,他们的祖先生时姓叶,死后在墓瓦神龛中均书李姓。清朝乾隆中期,榆林叶兰﹝字澹园,曾经担任过知府、内阁中书等职务﹞在修叶氏族谱时,考证其祖系,始祖有名字叫海、守忠的,与李自成的祖、父姓名相同。康熙三年﹝1664﹞,李过养子李来亨在湖北省西部兴山县茅麓山兵败,大顺军才最后被消灭。之后,李过少子世亨一支,寄迹云南;李迪一支,落业山西;李通一支,落业汉中。 二青少年的李自成及其起义 李自成出生于米脂县双泉堡李继迁寨,陕北俗语说自成:“生在李继先,长在常峁鄢”。李继先村,就是史书所称的李继迁寨。这个村子,宋朝以前不知叫什么名字。后来,西夏主拓拔氏李继迁曾经驻兵此地,遂易名李继迁寨。李继迁寨,明朝时属于米脂县双泉堡,所以史书称李自成是米脂人。按照现在的区划,李继先村已经在横山县腹地。应该说,李自成是今横山县殿市镇李继先村人。李自成出生于明朝“万历三十四年﹝1606﹞丙午五月”【4】。因为其父亲李守忠无子,曾经去米脂境内的华山求过子,所以生了李自成呼作华来儿﹝或黄来儿﹞。根据夏振叔《借山笔记》、《崇祯十五年正月十四日延安府米脂县塘报》说,李自成幼曾为僧,还俗为黄来。李自成本名鸿基﹝小字硙生﹞,后叫自成,在西安建立大顺政权时改名叫自晟。在20岁以前,李自成一直生活在怀远堡李继迁寨和常峁鄢。7岁时,和兄子李过到常峁鄢的义学念书,同时给姬氏放牧羊群。母亲死后,自成因贫辍学,回家种田,帮助父亲挑卖瓷器,还给人家放过马,和李过到延安跟罗君彦学习过武术。父亲贫病而亡后,家里的一点产业、土地典卖一空。因为生活无计,李自成做过酒佣,当过煅工。20岁时,他应募到当时离米脂县城80里的银川驿﹝今横山县党岔乡﹞充任驿卒,传递从银川驿至延安的公文函件。崇祯二年﹝1629﹞春,因为延安、绥德一带遭了灾荒,李自成被驿站裁减。回村以后,当过里长。因为生活贫困,借了艾同知一笔钱,他一下偿还不了,被艾同知告到县衙。米脂知县晏子斌派人抓了李自成,戴上木枷和脚镣在烈日下游街。曾经和他一起当过驿卒的穷弟兄们为自成抱打不平,打开衙狱放走了他。李自成出走以后,和李过一起到甘肃总督梅之焕部下当兵。因为作战勇敢,当上了把总。十月下旬,皇太极率领后金军队入塞,十一月初北京戒严,明廷召各镇兵“勤王”。李自成随参将王国东行,路过金城县﹝今甘肃榆中县﹞,军卒因无饷哗变,自成带头缚知县索饷,并且气愤的杀了王国,举兵起义,在陕西中部、北部活动【5】。根据康熙《米脂县志》记载:崇祯三年﹝1630﹞,李自成率领部队参加了王左挂领导的农民起义军。王左挂投降明朝以后,自成改投不粘泥张存孟。崇祯四年夏初,在攻取葭州﹝今陕西佳县﹞和米脂战斗中,不粘泥被俘,李自成率众投到闯王高迎祥部下充任裨将,号“闯将”。崇祯六年﹝1633﹞十二月,转战于河北、河南等地,李过、李牟、白广恩、李双喜、顾君恩、高杰等自立为一军,拥李自成作为统帅。崇祯九年﹝1636﹞五月,李自成在安定﹝今陕西子长县﹞击毙延绥总兵俞冲霄,军威大振,人们纷纷参加起义军。根据《米脂县志》说:从之者十之七八。七月,高迎祥在盩厔﹝今陕西周至县﹞的黑水峪被明朝孙传庭所俘,后解京杀害。起义军推选李自成继任“闯王”。 三李自成的妻妾 李自成“不好酒色”、“性又澹泊、食无兼味,一妻一妾皆老妪,不蓄婢仆”。他的妻妾,先前没有生子,以李双喜为养子,并以张鼐等人为义子。李双喜、张鼐,在一片石兵败以后,先后在陕西﹝渭南﹞、湖南战死。著名作家、湖南临澧蒋家的女儿丁玲在文章中说到:她是李自成的后代。李自成兵败,曾经将自己的一个儿子托付给蒋家扶养,并且留下一笔财产,从此改变了蒋家贫穷的生活。李自成的结发妻子叫韩金儿,根据《明季北略》记载:他们于天启三年﹝1623﹞结婚。崇祯一年,李自成去延安,韩金儿与县役盖君禄﹝一名盖虎儿﹞私通,被李自成发现杀死。李自成的第二个妻子高氏,他和高氏结婚以后生了一个女儿,牛金星投自成以后,自成以此女妻之【6】。高氏系米脂河西万丰里人,是农民起义军将领高立功的妹妹、高一功的姐姐。《延绥镇志》、《延绥揽胜》说,他们结婚以后,高氏跟随农民军作战,在军队中掌管军食,被尊为高总管。自成率军攻陷北京以后,封高氏为皇后。李自成的起义军失败以后,高氏和李过等人屯兵澧州、常德﹝均在今湖南省境内﹞一带。顺治二年﹝1645﹞九月,她率领部队由湘鄂战场投明军将领何腾蛟,联合抗击清军。归南明以后,唐王朱聿键封高氏为贞义夫人。何腾蛟在湘潭失败战死,高氏又投奔永历帝,被桂王朱由榔封为赤心夫人。后来驻守湖北,围攻荆州没有成功,留守草坪的老营被清朝军队包抄,损失残重,高氏牺牲于澧州【7】。李自成的妾邢氏,系米脂怀远堡邢家峁人,姿娇精武。原来在高迎祥军中,后随李自成在军队中经管粮秣军糈,被将士称为邢红娘、一丈青,或洪太太。根据《明史》、《明季北略》、《怀陵流寇始终录》、《爝火录》等史籍记载:邢氏私通先锋高杰,后被李自成察觉,高杰恐怕自成杀害,于崇祯八年﹝1635﹞八月,劫邢氏投降于明朝总兵贺人龙。高杰曾经对人讲,我要邢氏是为了自助,不是为了贪图她的美色。后来,邢氏随高杰在史可法帐下供职。顺治二年正月十三日,高杰被叛将许定国杀死,邢氏执掌兵权。扬州被清兵攻陷以后,史可法死难,邢氏率领部队投降于清朝豫亲王多铎。李自成还有陈氏、窦氏等妾。又据袁良义《明末农民战争》记载:李自成攻陷北京以后,“其中三四个在他身边的宫女,被人称作窦妃、杜妃等”。 四李自成禅隐夹山寺 清兵入关以后,李自成于顺治元年﹝1644﹞四月撤出北京,退往西安。第二年二月移兵荆襄,四月初军至武昌,四月二十四日“乃由金牛、保安,走延宁、蒲圻”【8】,向湖南方向作战略转移。李自成南撤中,无任何清兵尾追,阿济格“于三月二十六日抵郢,四月至孝感,停留几天后到汉阳”【9】。待清军进入湖广,起义军主力已早撤,故阿济格到处扑空,“独不得自成所在”【10】,就继续沿长江东进追寻,一直抵达九江。这时,起义军主力已经全部沿长江顺利撤往湖南,四、五十万的部队于顺治二年五月间已在岳阳到澧州数百里地段出现。为了避实就虚,保存实力,以待东山再起,作为明清两方视作“逭诛两朝”的元凶李自成,根据当时的形势,认定不应在抗击清军的同时,又和南明军队作战,把斗争策略作了重大调整,确定了以退为进,“联明抗清”的方针。为了便于联合,缩小目标,李自成“设疑代毙”,以期“缓追脱身”。一方面,采用“李代桃僵”、“金蝉脱壳”之策,让何腾蛟信其已死,“满营聚哭”、“众口同词”,以解除南明君臣疑忌。另一方面,“令妻侄乞降”,在九月前后完成与南明联合,“而己由公安别窜”【11】。因为李自成是假死禅隐,所谓九宫山被程九伯“击毙”之说﹝程九伯说,他杀死的是李延﹞,是南明何腾蛟和清军阿济格邀功的欺世之举,在当时并没有确切的依据。实际上,清廷、南明、大顺三方面的当事者都未肯定李自成已死。根据《荒书》记载:程九伯所杀者不知其名,事后“行查到县,程本人也不肯出认……”。《李自成未死通山诠证》作者韩长耕、向祥海对随从阿济格尾追大顺军并参加九江上游之役,特别是曾经进入到兴国的大小将领的传记逐一查检,并无一人在通山追及李自成,更无一人说李自成走死九宫山。何腾蛟也未曾率兵到过九宫山,怎知“歼贼情形?”其实,起义军大部队并没有经过九宫山。后来,阿济格从武昌这一段所打击的是李自成的两支小部队,即被隔断在鄂东北的长江北岸之白旺部和长江南岸的吴汝义部。特别是,清宫档案中,顺治朝的18年中共有奏本186件,其中涉及李自成死事的6件,说“闯贼”李自成尚未授首,也无一处说李自成走死九宫山。而李自成死于九宫山说的主要根据,无非是阿济格的《甲申疏报》及南明何腾蛟的《闯贼伏诛疏》、《通山程氏宗谱》、《通山县志》和《甲申弋闯志》。这些史籍是经不起核实和认真分析的。首先,清摄政王多尔衮曾否定过李自成死于九宫山。在阿济格向清廷奏报李自成已死一个半月以后,即顺治二年七月二十二日,多尔衮斥谕阿济格说:“……尔等先称流贼已灭,李自成已死,贼兵尽皆剿除,故告祭天地太庙,宣谕中外。后又言自成身死是真,战败贼兵凡十三次。则先称贼兵尽歼者,竟属虚语。今又闻自成逃遁,现在江西。此等奏报情形前后互异,以此谕众,已骇听闻,况经告祭天地太庙,岂有如此欺诳之理?尔等虽行诳称,其谁信之!”【12】清朝档案中还有《钦定宗室王公功绩表传》载:“英亲王阿济格秉心不纯,诳报已死……”,阿济格即因此受到重处,罚银5000两,降至庶民。唐王朱聿键也不承认李自成死于九宫山。据南明《永历实录》称:“圣安皇帝诏天下:有能擒斩李自成者,世爵国公,禄万石,视徐达。”那么奏报斩李自成于九宫山的何腾蛟为什么没有得到此奖励,而只封为“定兴世伯”?诚如《明史》所说,唐王“疑自成死未实”。并且一再追问:“闯势实强,闯伙实众,何以死于九宫山团练之手?”又问:“闯逆既死,则宜首级示信,何以首级竟不可得?”【13】因此在南明朝廷引起一场波折,宰辅、御史纷起揭破何腾蛟所报仅仅是不可靠的传闻。都御史郭维经上言:“自成传闻死于九宫山,在江西宁州境内。传以五月死,而七月所部降,腾蛟乃知,且经年而后报。遽行大赏,诚非所宜。且自成之或死或生,或死于吴三桂之追兵,或死于乡团之棒击,俱不可知……”【14】。而在起义军方面,时“众尚五十余万”【15】,且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李自成怎会“留李过守寨,自率二十骑掠食山中”【16】呢?这与情理不合。如若被程九伯“击毙”,何至自成死后尸体腐烂,而高氏、李过尚不加寻觅埋葬而候清军来“始验其尸”,以至于“尸朽莫辨”?又如何能让凶手程九伯从容提了首级,在一个半月后才往见清总督佟养和?大顺军为何不追击程九伯?这些迹象表明,李自成没有死。“李自成之败也,由公安走澧,遁迹寺中为僧……”清朝乾隆澧州知州何磷《书李自成传后》认定“和尚顺治初年入寺”,自号奉天玉和尚,“其为李自成无疑”。光绪续修《米脂县志》卷十记载:“其后兵败,自成率数骑,乞食山中,不知所终。有传其夹山为僧者,有僧徒数人,皆猛恶,不类沙门,居常跌坐,不诵经传,后共瘗之,树碣曰‘奉天玉和尚’。盖自成初为奉天王,犹隐寓其意也。尝诵诗云:‘时来作恶天还怕,运去看经佛不灵。’二语恰肖其人。”李自成在湖南石门夹山灵泉寺曾经写过许多诗,其中一首云: 英雄一代赴飘萍,大块空留百战身。捣碎乾坤惊日月,踏翻宇宙走雷霆。时来作恶天还怕,运去看经佛不灵。事业尽随流水去,禅房梦醒夹山青。 这首诗歌不仅在陕西米脂、横山、榆林等地有传抄,而且湖南省石门县文化馆在燕子山乡凉井村的一家农民手中也收集到了这首诗歌。清末明初的国学大师章太炎到石门访李自成的梅花百韵诗,得到五首。根据《竹梅》一诗中“时辈安知放鹤翁”这类句子,章太炎认为,李自成在夹山为僧是真有其事的。并根据常理对《明史》自成死于九宫山提出了“六不可信”,指出“自成之死竟无诚证”。且石门等地还先后发现和发掘出奉天玉和尚墓、野拂和尚墓,获得一些重要文物,对奉天玉和尚就是李自成提供了许多证据。《夹山纪》作者严首升﹝华容东山僧人﹞、湖广孝廉张宗伯等从亲身经历中告知时人奉天玉和尚就是李自成。特别是澧州知州何磷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决不敢去纠正《明史》的谬误说李自成没有死,出家于夹山。据《支那撰述》木刻残版和弘律奉天大和尚塔铭:“辛末夏月”﹝明朝万历三十四年,即1606﹞为奉天玉和尚“诞期”,他病“殁于甲寅年三月”,即康熙十三年﹝1674﹞,李自成享年68岁。他的“诞期”也与李自成生日相苻,这决不是巧合。同治八年石门申正飏纂修《石门县志》云:“奉天玉墓在夹山大路旁西坡,以奉天玉和尚即李自成,似可确信,旧有紫石牌坊,制造壮丽,为当事者所扑碎,并欲暴尸报官,未果。”可见,当时石门的当政者兴师动众地去挖墓、平闯王疑冢、推倒碑塔牌坊、粉碎金殿的衮龙抱柱,是因为奉天玉和尚是李自成的缘故。如果奉天玉和尚不是李自成,这些当政者是不会如此起劲地寻尸报官欲去邀功请赏的。抱阳生《甲申朝事小记》,载有康熙元年、二年间李自成还活着的史实。石门邻县慈利,发现奉天玉亲密弟子野拂和尚墓,也为奉天玉是李自成作了佐证。特别是奉天玉大和尚塔铭和野拂残碑,都明刻“补之为铭”。根据《米脂冯氏族谱》卷七《艺文上》:“《云谭公遗扎》云,“补之”为李过的字,是李自成的大将。米脂人所藏康熙年印行的野拂撰写的《亡明流血史》﹝亦名《血红泪史》﹞记载了李自成领导农民起义军推翻明朝的战斗经历,书里还写到野拂与俞清恩等人和李自成一起在夹山出家为僧的事迹。湖南《永定县乡土志·天门山寺》条下记:“相传明季有野拂自夹山寺飞锡此山。野拂为闯贼余党,事败削发为僧,竟逃天诛。”康熙《重修夹山灵泉功德碑》记载:野拂于顺治九年入寺,夹山三年、德山三年、夹山又三年﹝为李自成守孝﹞、洛浦三年。野拂迁居洛浦寺供有奉天玉和尚的木牌位,现存石门文化馆。慈利野拂墓碑云:“老禅师武夫也,生于明,终于清……乘捣海翻江之势,敢逐寇林。枕戈待旦,方期恢复中原;拔剑登坛,定欲扫平环宇。战吴王于桂州,追﹝‘追’应训为‘随’,见《广韵》﹞李闯于澧水。无如戎马屡乘,莫展风云之路;是以逐鹿不事,竟甘泉石之栖……”所有这些,足以佐证奉天玉大和尚即是当年的奉天倡义大元帅——李自成。史乘所载,李过于顺治七年﹝或六年﹞病死于广西或黔中,显然属于大顺军“金蝉脱壳”之计,只有这样李过才能够比较安全地隐居夹山等地,和李自成的“设疑代毙”一样有效。 米脂人高朗轩《闲谈笔记》和《延绥镇志》、《米脂县志》记载:李自成死后,和他一起出家夹山的高立功“潜回乡里”,回到米脂河西60里万丰里之葫芦蛋村。因为他和李自成从一块当驿卒起,到后来起义、出家夹山,先后50年间一起生活,村里老少经常邀他讲述李自成和农民起义军南征北战以及自成出家夹山的故事,“道自成遗事甚详”,一些读书人把高立功说的故事编成书词说唱,流传至今。 正文 五十二、少林棍术神圣起源的谎言 明正嘉年间,因为少林棍僧参与早期的抗倭寇斗争,以及后来程冲斗的《少林棍术阐宗》一书问世,少林棍术便名扬天下。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中也提到它,俞大猷的《剑经》中也提到它,不过俞在书中是以批评的语言来描述,其所见到的少林棍术,说其已失棍术真传,并让宗擎、普从两位和尚随他在军中学艺。普从学成后还俗,不愿再做和尚,宗擎则过了十多年再见俞大猷时说,他已在少林寺传了百人。事实上当时少林寺的棍术至少有二系在传承,一为俞大猷去少林寺前,少林僧习的棍;二为宗擎返寺后传的俞氏棍法,俞氏在少林寺所见的棍应源自中州人李叟。明中叶约1450年前后,剃度于少林寺的某严州公子觉远,请民间武术家白玉峰及李叟入少林寺传授武艺。白氏创“十八罗汉手”及“五拳”传僧俗弟子,李叟则传他原先就精的“红拳”(也称太祖长拳、大洪拳)、“擒拿术”及“棍术”。李叟的棍术在牛瀚章老师的留谱中有详细记载,又称之为“八盘连环棍”,分“七法八点”,共六十六势,每势名称皆有详细记载,主要也是单头棍。(注:当时僧、俗弟子同在少林寺学艺的情形,在俗家弟子程冲斗入少林寺时,还一直持续着。) 因此明中叶中州人李叟才是少林棍术的祖师爷。那时,白氏的五拳、李叟的大红拳尚不被广闻,但在明嘉靖年间唐荆川作的峨嵋道人歌中却提到过少林寺的拳术,只因抗倭寇而使少**术闻名天下的武僧用的是棍术,故外界对其拳术就忽视了,渲染的尽是棍术,其实白氏五拳、及李叟传的大红拳都是非常优秀的。 在少林棍术出名后,少林僧开始策划如何将其棍术的起源神化。 首先,这些16世纪初的少林僧,找到了一位12世纪就被少林寺住持祖端(生活于1150年间)所立的一通少林碑刻上的护法神“那罗延(Narayana)”,“那罗延”在佛教神话中是位战士,手持金刚杵(Vajra)。于是当时的少林寺住持文载(1454-1524年)于1517年立了一通碑刻,提名为“那罗延神护法示迹”,碑文把“那罗延”视为该寺的舞棍护法神。这便是明代最早记录少林寺武术的碑文,而1517年前所有的少林寺碑对“那罗延”会否棍术,乃至少林寺后来说的各种武术,没有任何记载,也没有记载“那罗延”是少林寺的伽蓝神。以往的寺院都以关公为伽蓝神,少林寺则于1517年将伽蓝神,改为会棍术的“那罗延”。这与明中叶,朝廷开始重新重视并提倡“武备”的大环境有着直接的关联,而“那罗延”也就成为了少林寺“武备”的象征。这事发生在16世纪初,有意思的是少林僧不仅将“那罗延”与“武备”混为一谈,在16世纪中后期,又将“那罗延”与佛教护法使者,统称为“天龙八部”之一的“紧那罗(梵语:Kimnara)”混在一起。与“那罗延”一样,“紧那罗”也是来自印度的神,并常被描绘为半人半神,有时又是天堂里的音乐家,而使二者混淆在一起,除了他们的汉语名字相似之外,并无其他原因,可见16世纪中叶的少林僧有不少是不学无术的。(笔者按:少林寺这个“武备”的象征,概念范围还包括了嘉靖万历年间的通背拳创始人董成在其留谱《十问》中的少林寺武术创始人、来自民间创“五拳”的武林高手白玉峰,李叟传的棍术又变成“紧那罗”的“金刚杵”。于是,通背拳谱上人格化的“武备”,就泛指创拳的白玉峰,传棍的李叟以及将武术引进少林寺的“原严州名公子”觉远了,即凡指少林寺武术的创始人) 从此,“那罗延”手上的“金刚杵”被转到了“紧那罗”手上,并一直被少林僧沿用至今了。 接着,少林僧还从其他几个方面来提高其棍术授自天神“紧那罗”的地位: 第一.除了少林棍术是少林寺“伽蓝护法”及“武备”象征外,少林僧还进一步将“紧那罗”提升到以前从未享有的地位:一位菩萨,被认为是不亚于观世音菩萨的神。 第二.曾化身为鬔头、裸背、赤足,在厨中作务的圣人形象出现,并在元末红巾军洗劫寺时,护寺惊走劫匪。这个转化的形象,暗喻出身卑下,在厨作务的禅宗六祖慧能。于是六祖慧能也被巧妙地转化到“紧那罗”身上,也即以“紧那罗”菩萨出现时(手持金刚杵,化作圣人出现时),则为六祖慧能手持烧火棍。(笔者按:少林寺的禅宗是元代禅宗大师福裕和尚入住后开始的,其前少林寺不是禅宗。从这点上也可看到带着禅宗六祖慧能化身的少林寺“伽蓝护法”的“紧那罗”不可能出现在元代前,而“那罗延神护法示迹”碑出现在明中晚叶,正是符合少林寺武术开启于明中叶的历史事实) 第三.将少林棍术的历史前推、放长,并编造故事,少林僧故意在碑刻上说:“大元至正十一年(1351年)……,坐伽蓝之地”。 少林寺在14世纪50年代确实遭到过土匪的袭击,武术史学家唐豪考证:事件发生在1356年,而不是碑刻上的1351年。“红巾”并未“畏之而退”,而是农民红巾军未费吹灰之力占据了嵩山少林寺,少林僧四处奔散逃命,众寺僧逃往山东避难。寺庙被占,财物遭到劫掠,由于农民起义军往往破坏性极强,寺院几乎被毁。14世纪的资料证实,没有提到有任何抵抗侵犯者的和尚。而明代早期的资料也只记述了寺院所遭受的浩劫,而不是寺院的胜利。事实上如唐豪指出的那样:“在1359年是查干.铁木尔指挥朝廷大军反击红巾军,迫使他们退出河南时,少林和尚才得以返回少林寺”。要知道那时,少林和尚已逃离少林寺有3年之久。 因此,明代中叶的少林寺这个碑刻,既编造了“烧火僧吓退红巾军”的故事,也编造了“紧那罗”持棍护法出现在少林寺的时间的两个谎言! 更有甚者,清代的少林僧竟不顾唐代的原始碑刻,将少林僧一因不愿赖以维持生命的耕地被霸占而饿死,二因得到**的纸条要少林僧认清形势的鼓舞,欲保护财产而联合当地军民一起突袭擒拿王仁则助唐一事,说成是“十三棍僧救唐王”,把原始碑刻上只字未提会不会武艺的少林僧(完全可能一点武术也不会)说是“棍僧”,“助唐”说成“救唐王”。于是编造谎言,将少林棍术的历史进一步推早到唐初。 第四.少林僧不但编造故事说,其棍术授自神圣的“紧那罗”,到后来,“紧那罗”又被渲染成“武备”,是一切少**术的来源(包括所创的白氏五拳、罗汉拳等)。将少林寺武术最初的创造与传播者白玉峰、李叟及觉远上人的功劳,均集中在“紧那罗”即少林寺“武备”的身上。 有意思的是明嘉靖年间,通背拳创始人怀庆府人董成,也将他二位业师张文魁、郭万清的老师隐喻成“宋太祖”及“紧那罗武备”,说二位对武勇是“生而知之”者。张文魁、郭万清分别传授了董成大红拳(也称太祖拳、洪拳)及白氏五拳,而张、郭则极可能是白氏、李叟的俗家徒子或徒孙。《焦作武术》一书“于村武术源远流长”239页上记载:“明嘉靖年间……适有山东青州人白天启绰号拳王者途经敝庄献身卖艺以传绝技……其名曰‘大洪拳、长拳、黑虎拳……’第一代传人邑X武生员张五章,张五臣”,说明嘉靖年间怀庆府一带传大洪拳的不仅仅是张文魁,还有白天启。以张文魁的大洪拳之师或师爷李叟,隐射“托名创该拳艺的宋太祖”;又以郭万清的五拳老师或师爷白玉峰,隐射为“武备”的少林“紧那罗神”。因此,在通背拳谱里的“武备紧那罗”已不再是棍术的化身,而是指对少**术贡献最大的白玉峰。(注:红拳或大洪拳始自元末明初,不知何人创始,之所以托名为宋太祖“三十二势长拳”,主要隐喻宋太祖定下的“三十二条治国策略”。早期在山东、河南一带流传,后传至西北) 有研究者还认为,是《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形象影响了包括俗家程冲斗在内的一些少林僧对“紧那罗”的神奇描述。 总之,用佛教神“紧那罗”及“罗汉”传授少林寺僧武功之说,可以让少林僧为保卫寺院利益而练武杀生,并觉得心安理得。 可惜,少**僧似乎并未将习武与佛教的开悟结合起来,这方面道家的武术就结合得比较好。日本的泽庵宗彭(1573-1645年)提出了击剑中“无心”的理论,并经铃木大拙发挥形成流行的“忘生死论”的武士道精神,而中国民间也早有“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说法(后人托称为岳飞所言),明末董秉乾老道创的“董氏六合枪“(王堡枪)也说“心忘手,手忘枪,一触而就,如眼帘护眼”。 明中、晚期的少**僧的确在征讨匪贼、镇压农民起义及早期抗击倭寇斗争中为当时的朝廷做过贡献(还有其它地方的寺僧也抗倭过,如杭州的僧人等),但也有不少少**僧自己成为匪贼,为害一方,甚至组成反政府武装。如王士性(1547-1598年)在他的《豫志》(约1595年)中,严厉斥责少林僧们有盗抢与反叛的倾向。他说:“那些僧人今日削发则为僧,明日长发则为民,任自为之。……无论僧行,既不饮酒食肉者,百无一人”。他警告他的同僚们“河南僧人是危险的煽动者”。并总结道:“少林寺住持僧人,以吃喝打斗虚度岁月,没什么价值”,“饮酒啖肉,习武教艺,止识拳棍,不知棒喝”。(笔者在新西兰也见过少林寺武僧集体在饭店里喝酒食肉,还有在肯塔基店里吃鸡,在海外影响恶劣) 一位无名作者的集子《醉醒石》(大约在1650年间)中,说一名叫明果的和尚,曾在少林寺习练棍法,后来听了一位术士的话,竟然想模仿作过和尚的朱元璋,也想当皇帝起来,那位愚不可及的明果和尚,遂煽动叛乱,结果被捕处死。 附文一:少林寺和尚为什么要救唐王李世民? 唐高祖武德四年(621)春天,李世民以太尉、尚书令、陕东道益州道行台、雍州牧、左右武侯大将军、使持节、凉州总管、上柱国、秦王等身份督军与王世充作战,进行他建立伟大的唐王朝之前的统一战争。 二月份的时候,王世充已经兵败如山倒,但是因为窦建德率兵十余万增援,战局暂时变得复杂起来。当时的战场主要在洛阳附近,在洛阳与少林寺之间有一个“轘州”,原称柏谷坞,是隋文帝赐给少林寺的庙产,在寺西北五十里处,因其地势险要,属兵家必争之地,王世充将之据为己有,作为军事要塞,让侄子王仁则据守,自己拥兵与之不远的洛阳,互相呼应支援,以抗拒**。四月二十七日这一天,少林寺的和尚联合王仁则手下的轘州司马赵孝宰,里应外合,抓住了王仁则,将之送给了**;三日后,李世民派官员至寺颁赏——赐地(即柏谷坞)四十顷,水碾一具。 这就是“十三棍僧救唐王”的历史真相。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画角悲鸣,没有血流漂橹,没有美女爱情,平淡如水,简单无奇,几乎让人难以置信。如果说有可能出现刀光剑影和生死搏斗的话,那个情节只能是在捉拿王仁则的过程中。但是这样的假设有一个前提,就是如电影《少林寺》所拍的那样,王仁则必须是一个武林高手,而且擒获过程中受到了他顽强的抵抗。但是,我们知道,这样的假设未必有多少可能性,擒拿王仁则可以智取,未必一定得力为,也不一定要少林寺僧人动手,王仁则手下的兵将也能做到。这样,少**功的千年神话便告破产。到底当时有多少少林僧人参与了行动,他们的武功如何,都没有任何资料可为凭据,我们所知道的神话都是后人的想像。 还有一个问题是当时少林僧人为什么要帮助**,即少林僧人的行为动机问题。决定历史行为的不是道德,也不是精神,而是利益。这一点,原始文献倒是讲得很清楚,并没有多少想像的空间。这个答案就在《鹿鼎记》所引的李世民《告柏谷坞少林寺上座书》的那几句原话上,即“深悟机变,早识妙因”这八个字上,但这八个字说得比较婉转含蓄,唐开元十六年(728)七月十五日所立的裴漼所撰《皇唐嵩岳少林寺碑》中则说得较为直接明白,是因为王世充“窥觎法境”、“将图梵宫”,少林寺的庙产柏谷坞已被王世充据为“轘州”,少林僧人自然心有不甘,而且兵荒马乱,施舍较少,庙产既失,斋粮都成问题,更何况王世充虎视眈眈,大有吞并少林的企图,当此之际,除了帮助**打败王世充以求自保之外,实已别无他途。但是谁能想到,这一次历史的机缘和恩赐,竟使得少林拥有千古的荣光? 至于“救唐王”,那是根本没有的事。李世民作为**主帅,没有可能也没有必要自己深入敌后,所以少林僧人确因助唐有功而受赏,但并非是“救唐王”,而是“助**”,是“助”而不是“救”。再者,当时李世民还没有登基,身份是秦王,“唐王”之说既显得含糊,也与历史常识不符。 来源:说史馆 附文二:少林十三棍僧助唐是否历史真实 既然“十三僧助唐”是历史真实,但其中并无“武术”,也无“武僧”,这就引伸出一个历史问题出来了:究竟唐代有没有“少**术”和“少**僧”? 今人编著的《少**僧志》(北京体育学院出版社,1990年第二版),唐代部分收录有昙宗、志操、善护、惠玚、普惠、明嵩、灵宪、普胜、智守、道广、智兴、僧丰、僧满、子升、空空、灵隐、惟宽、园净、福湖等十九人。昙宗到僧满的十三人,唐碑有录,子升到福湖的六人,虽名姓凿凿然,却无一注明资源出处。 少林寺民间故事中,有“十三棍僧救唐主”的传说,上世纪八十年代轰动一时的由香港中原公司摄制的电影《少林寺》,便是根据这个传说改写而来。 十三棍僧救唐主究竟是不是历史真实呢? 唐代史书对此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但与此有关的少林寺的几通碑碣的铭文却留存至今。铭文有三,其一为《唐太宗赐少林寺教书》:其二为《少林寺牒》;其三为《皇唐嵩岳少林寺碑》。应该说,这是最早、最可靠、当然也是最值得注意的原是资料。 《唐太宗赐少林寺教书》铭文不长,仔细分析该文,有这么几点值得注意:(一)李世民是“秦王”,这在该文中也明明白白。“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传说(笔者按:这个传说出现在清代)将李世民称为唐王,是一个谬误。唐代封王并非就是唐王。(二)李世民在告谕中奖誉的不仅有少林寺僧人,还包括“军民首领土庶”,看来这次立功行动有许多军人和老百姓参加,并不是少林寺几个僧人,但首称“少林寺上座寺主”和“法师”,说明少林寺僧人在这次起义行动中起到了领导和骨干作用。(三)通观全文,只字未提诸如“武僧”、“棍僧”等,也未提到少林寺僧人会武艺。(四)文中提到了起义行动所立功劳之一是“擒彼凶孽”,这个凶孽显然就是王仁则。但文中没有提到这次行动救过李世民。如果少林寺僧人真的对李世民有救命之恩,李世民对此应该有所提及。最后的话“可令一二首领立功者,来此相见,不复多悉,”口气完全是居高临下的,一点没有面对救命恩人的意思。 裴漼书《皇唐嵩岳少林寺碑》碑文有关实际内容的文字不多,通观全文,还是找不到诸如“武僧”、“棍僧”、“少**术”等字眼,以及“救唐主”的事迹,只是“率众以拒伪师”,既云“众”参加者数量一定不少,既云“率”,少林寺肯定是头目或领袖。裴文把唐太宗告谕中已提到的少林寺僧的功劳,予以了更具体的说明“执充侄仁则以归”,即擒获了王世充的侄儿王仁则。 通观《少林寺牒》全文,依然没有出现什么“武僧”、“棍僧”,也没有提到“少**术”。但值得注意的是文中列出了少林寺僧名单,原文为“唐武德四年太宗文皇帝救授少林寺柏谷庄立功僧名:上座僧善护、寺主僧志操、都维那僧惠玚、大将军僧昙宗、同立功僧普惠、明嵩、灵宪、普胜、智守、道广、智兴、满、丰”。参加擒获王仁则德战斗、助唐有功的少林寺僧共十三名,这就是传说中的“十三棍僧救唐王”中十三僧的来历(笔者按:武术史学家唐豪先生在其《少**当考》中指出:“大将军僧昙宗”中的“大将军”之义,只是一个称好、荣誉,与领兵作战的“大将军”之义不是一回事,也不一定要会武术。) 隋末农民起义和随后的李唐统一,无疑是一场社会大革命和全国规模的战争。它的影响和震撼,必然深入社会每一个角落,涉及社会每一个阶层,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少林寺僧也不例外。但没有任何资料证明,少林寺僧这时已经开始大规模地、制度化地习武,并以形成以棍木为核心、以自己的寺名命名的少**术体系。少林寺僧并不是因为武术的关系才参加了帮助李世民打败王世充的这次战斗,他们只不过是参加了一场人人都被转入政治大革命和大规模战争。“十三棍僧救唐王”是一个有事实根据但演绎了的传说。贵为秦王,身负统帅重责的李世民,何至于亲自装扮成郎中去担负一个小卒的任务充任侦察兵?仅有十三僧人又什么怎么可能在敌军大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少林寺十三僧人救唐王”这七个字中,“十三”与“僧”这三个字完全属实,但准确说应是少林寺“十三僧助唐”。 最早指明这一点的是张传玺教授。他在《光明日报》1984年2月22日发表《少**术与达摩并无关系》一文中指出:“唐武德三年僧人昙宗等因率众活捉了王世充之侄王仁则,而为唐王朝封为大将军一事”,与武术无关,只不过是一件“武事”。“少林寺自始建至于明代前期,都不曾以武术留下记载。留下来的,只是该寺的僧众曾参加过几次军事行动。例如唐武德三活捉王仁则事和其他的一些偶然的军事活动。这些事件还不足以说明少林寺的武术如何。”张传玺把少林寺十三僧助唐定性为“武事”,极有见地。 “十三僧助唐”是历史真实,然而其中并无“武术”,也无“武僧”。少林寺十三僧助唐事,为后来的传说的出现提供了可供发挥的最好的蓝本和素材。“十三棍僧救唐王”就是这样一个夸大了的文字故事和民间传说。但“十三僧助唐”毕竟是“武事”,因此也不能说它和后来的少**术、少**僧毫无关系。它与少**术、少**僧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有间接的关系。第一,它为少林寺参与政治与军事开创了传统,这种传统会带来广泛深远的影响,甚至影响到少**术少**僧的诞生和创立;第二,它会在少**术少**僧产生后,成为少**术少**僧信仰偶像体系选择的必然方向。 正文 五十三、大明亡朝 说起明末的崇祯皇帝,在中国恐怕无人不晓,在明朝的16个皇帝中,崇祯可算是一个知名度极高的皇帝(这恐怕与明亡有关)。崇祯,姓朱,名有检,生于1610年,卒于1644年,享年34岁。17岁弱冠之年(尚未成年)即开始正式登基作了少年皇帝,在位整整17年,是明朝的末代皇帝(不包括南明小朝廷),也是一位在中国历史上颇有争议的重要政治人物。综观其34年的短暂人生之路,功过是非自有史家评述。从史料上看,崇祯帝的幼年生活十分不幸,他的生母刘氏出身卑微而且早亡,导致崇祯幼年从5岁时起就丧失母爱,同时他也没有得到多少父爱,因为他的皇帝父亲也并不真正喜欢他的母亲,故崇祯出生不久后,其母就被打入冷宫,崇祯日后能做皇帝完全是出于偶然,这也形成了他日后生性多疑而又孤僻冷浚的个人秉性。 平心而论,从人性角度而言,崇祯应是一个性格忧郁而又有点急噪脾气的青年书生皇帝。同时,他也十分自信而固执,一直到大难临头时都不肯离开北京城半步,足见他对祖宗遗留下来的江山社稷和京城臣民是何等的眷恋不舍,甚至对于三十六计策中的“走为上策”竟都束之高阁,足见他与像水银一样毫无秩序流动的流寇作风的天壤之别,当然,这样迂腐的坐以待毙也犯了兵家之大忌,最终使他国破家亡。 但是,与历史上其他碌碌无为、昏庸无能的亡国之君相比,崇祯身上却十分突出地显示出失败君主的浓厚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倔强地宁死不屈、国君以身死社稷。而且,令后人感动的似乎是他发自内心深处的仁慈之心,他可以义无返顾壮烈地牺牲自己,但临死时在袖口的遗言中却还惦记着京城百姓的安危“我尸任人分割,勿伤我百姓一人,”,对于一个行之将死的帝王而言,这可决不是伪善,而是肺腑泣血之言,北京城是明朝统治的首善之地,崇祯当然不忍心看到自己的臣民们遭受外来暴力所带来的生灵涂炭和家破人亡。可以不夸张地说,他是中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以死谢天下”的几个殉道君王之一。而且值得一提的是他没有玉石俱焚,放一把火把紫禁城复之一炬,足见他对于紫禁城的一砖一瓦是筑入了何等深厚的感情和爱怜,宁可把它留给不共戴天的敌人来享用,也不忍心把它毁灭在自己手中,从而给后世人留下了一笔珍贵无价的历史文化遗产。当然,这也反映出了崇祯帝思想深处崇尚理性而非暴力的善良禀性。其实,崇祯一生中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天下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然而,无情的历史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自他即位以来,天下似乎就没有太平过一日,而且,社会日趋动荡不安,底层暴力事件不断升级,乃至初燃自陕北贫瘠黄土高坡上的无序暴烈之火呈显愈演愈烈之势,直到将大明朝廷的半壁江山烧为灰烬、化为乌有。 “这是一个对自己天子事业有着无限追求(甚至有点偏执狂)的敬业者,”大多数明史专家对崇祯这样客观评价道。众所周知,明末朝廷面临的诸多社会矛盾和棘手问题如同一堆乱麻搅和着许多炽热的干柴垛子,煎不断、理还乱,一旦遇到非理性的暴烈火种就会迅速地蔓延,让当时朝廷中平庸居多的政客大臣们举足无策、一筹莫展。故史家们大都叹惜崇祯生不逢时,偏偏遇到晚明乱象,大明朝此时已经社会弊端丛生、吏治日趋腐败、朝臣党争愈烈、民间礼崩乐失、朝廷内忧外患、暴民为祸甚烈、清兵虎视眈眈、国库空虚如洗、财政积重难返、军事腹背受敌,的确是病入膏肓之际,崇祯纵有雄才伟略也是独木难支,这在西方民主宪政体制(可以使政权和平更迭)尚没有传入中国的三百多年前的传统中国君主社会里,等待着他的命运结局无疑也只有死亡或投降这两条路可以选择了。 事实上,崇祯自即位以来就已经深刻洞察了社会潜在的巨大危机,他也是明朝历代皇帝中具有强烈忧患意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位帝王之一,正因为此,他才明显表现出求治心切的迫切情绪,希望国事能够立竿见影地从日趋糜烂中迅速好转、恢复生机,这反而助长了他的急躁情绪,往往是欲速则不达。他时常感情用事,举措揠苗助长,加之少年老成,难免产生刚愎自用的秉性,故导致朝廷诸臣皆畏之而又弊之,这些崇祯性格上一连串的的小失误陆陆续续地发生最终也间接加速了大明的亡国之祸。 当然,凭借崇祯个人的勤勉敬业和品行修为,假如是生逢太平盛世或者是和平岁月,应该会使天下长治久安,他也会成为一代明君圣主,流芳千古,这一点应该是毫无疑问的,只可惜他生不逢时。 而自崇祯即位以来,朝庭在制定国内政策上又似乎有些操之过急,对于民间索取太多太急,在一定程度上进一步激化了各种社会矛盾。当然朝廷的出发点绝对是好的,主要是为了保家护国、避免生灵涂炭而向天下百姓征收辽饷(针对后金防御战争的巨额军费开支),而并非为了与民争利,可是在做法上却显出急功近利和急于求成的迹象。似乎崇祯一直到亡国时也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他曾经考虑过和满清军事集团议和,以减轻因为边战过频而给朝廷带来的巨大财政压力,但是总碍于大国之君的威仪面子和大多数迂腐朝臣们的反对之声,而有所顾忌。当然,他还受到儒家社会传统中所推崇的“爱国”理念的僵化教育所形成的思维定式的局限,他似乎极怕留下“卖国嫌疑”的千古骂名,故而最终也没有真正将与满清的和谈计划付诸实施。为了表白他自身的清白,他甚至还亲自下令杀死了一个无意中泄露“和谈天机”的兵部尚书陈新甲。 但是,即使崇祯犯过许多昏招漏招,谁也都不可否认,崇祯在位期间也的确作过一些精彩的大好事,例如即位之初就果断地将魏忠贤和客氏等阉党一网打尽,同时为当时读书人的楷模和精神领袖东林党人和一些被魏忠贤迫害致死的正直大臣平反昭雪。这一连串的重大正义行动显示了崇祯作为一个青年政治家初出茅庐时所表现出来的处世不惊、临危不惧的胆识和谋略,可谓出手不凡、甚至是力挽狂澜,从而给全天下的读书人和士大夫以信心和希望,大家都认为昏聩的大明朝终于出现了一个英明君主。当然,这一系列成绩也给本来就想做大明中兴之主的崇祯带来了一定自信,他很希望借此大刀阔斧地继续革除弊端。 可惜好景不长,崇祯接手的毕竟是一个自万历到天启年来朝政荒废多年的每况愈下的大烂摊子,而朝廷里又没有再出现像张居正这样百年里可遇不可求的杰出大臣来辅佐崇祯。更不幸的是没有出现治世之能臣,却出现了陕北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乱世之枭雄,加之天灾频繁发生、流寇闻风四起、盗匪遍地横生、满清军事掳掠、边关战乱不断、使朝廷很快就进入了内外交困、国库空虚、腹背受敌的异常险恶的不利境地,竟始终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复苏的迹象和征兆。 实际上,此时的大明朝已经随着历史更迭的惯性力量逐渐驶进了吏治衰败、局面失控的崩盘期。加之为了应付频繁发生的天灾人祸,导致朝廷财政赤字日趋严重,国家收支入不敷出,可是为了维持统治和社会稳定,朝廷又不得不继续养活人数庞大的官僚机构和军队系统,这又使得崇祯常常为了筹措巨额饷银而发呆犯愁、以致时常苦恼到了夜不成寐的焦虑地步。 但是,面对千疮百孔、危机四伏的局面,崇祯仍旧没有灰心,而是振作精神、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总幻想凭借其君主个人的敬业力量和真诚态度(包括先后四次向全天下的官员和老百姓下“罪己诏”)来感召打动人心以力挽大明朝于狂澜之不倒,这是他那独特的倔强而忧郁的性格使然,最后却终究事于愿违,面对明朝社会末年的社会危机以贫困的局部地区非理性的暴力方式的总爆发而可能随时秧及到全国大局的糟糕境遇,崇祯始终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灵丹妙药(事实上明末社会动荡的乱象是当时任何理性力量都无法抗拒的暴烈无序之火),他也随着明朝官军的剿贼计划的失败而最终彻底地失败了,作了他不愿意做的明朝亡国之君。这既是大明朝必然覆灭的恶性循环的历史轮回,同时也是崇祯这个极其勤政而崇尚秩序的文人皇帝的极大个人悲剧。 望着思陵墓旁的累累荒草,我感到十分怅然而嘘唏慨叹,一个命运不济的青年帝王和他年轻的皇后、爱妃的尸骨长眠于此已有三百六十年了,任凭萧瑟风雨的冲刷和历史岁月的洗礼,依然默默地矗立着,目睹着时光的流逝和岁月的变迁。这里既远离北京城的喧嚣繁华和万家灯火,也没有紫禁城的巍峨雄伟与金碧辉煌,这里每到了入夜总是与漆黑寂寞相伴,的确决非是一处令人留恋往返的世外桃源。但是,这里却是一处令人能够沉静下来陷入深深思考的地方。这里常年与世隔绝,人迹罕至,寂静的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死水,偶尔会因为一、两个不速之客的到访而泛起一丝涟漪,然后,随着客人离去,就又很快恢复了它往昔的平静与祥和。遥想那360年前的崇祯帝生前虽然天天生活在无尽的操劳、恐惧、痛苦、烦躁与焦虑之中,死后却享受着罕见的宁静和旷日持久的太平(当然历代盗墓贼的光临作案只能算是例外),这也许就是这位在位时励精图治,试图重振朝纲,但最后却因为政策屡不奏效而处处事与愿违,局面失控,分崩离析,最后被迫吊死在煤山上的“苦命”皇帝的人生归宿吧!而且,令人回味的是,在思陵院落的东侧一百米外的不远处还埋葬着与崇祯一同殉国的御笔太监王承恩的一堆忠骨。 我虽然不是宿命论者,但是却始终相信命运之说。古往今来,确实有许多无道昏君的命运和结局似乎比日夜勤政且自律甚严的崇祯皇帝要好许多倍,就象他自己的爷爷万历和哥哥天启那样昏聩无能、不理朝政的皇帝都先后侥幸逃过了亡国之痛,他们在位期间耗尽了大明朝的政治资源和社会信誉,不负责任地把亡国之运作为遗产留给了自己的子孙。而在崇祯即位之初,国家已经开始滑向了非理性的谷地深渊,即使是雄才伟略的唐太宗在世,我想也难逃亡国之运的万劫不复吧,何况统领大明朝的人是才能并不出众,而且没有任何执政经验而又缺少文韬武略的少年书生皇帝崇祯呢?不过面对各种非理性暴烈力量的无情冲击,崇尚理性治国的崇祯还算苦苦地支撑了十七年,虽未作得中兴之主,却也是拖着明朝这个即将滑入深渊的庞大战车苦苦地挣扎到死,亦实属不易。 “生当做人杰、死矣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这首千古名句不也正是崇祯帝人生归宿的真实写照吗?事实上,崇祯的可怜与可叹之处并不在于其是大明朝的丧国之君,而在于与明末的万历、天启的昏庸无能和不理朝政相比,崇祯的确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一个忧患意识强烈的皇帝,一个连做梦时都想做中兴之主的皇帝,一个远离声色犬马的皇帝,一个喧衣宵食、日理万机的皇帝,一个性格有缺陷但却始终不向困难低头的皇帝,一个从来未向外族侵略妥协退让的皇帝,一个有勇气连颁四次“罪己诏”进行自我反省的理性皇帝,一个在绝望中孤独地奋斗了17年并最终以失败而告终的敬业皇帝,一个走投无路而上吊自尽、壮烈殉国的刚烈皇帝。 我们发现,在崇祯短暂的34年生命里充满了困惑、恐惧、孤独、倔强、矛盾、痛苦、无奈、绝望、嘘唏与眼泪,却较少见到贪婪、吝啬、暴虐、荒淫、无耻、妥协、卖国与投降。所以,崇祯的人格是高尚的,可以说崇祯虽然具有朱元璋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却没有其残暴的本性、恃强凌弱的流氓手段和驾驭战争的雄才伟略;崇祯虽然具有秦二世的亡国之命,却也没有其懦弱无能的本性和昏庸无道的行为;崇祯虽然具有隋炀帝的亡国之运,但是却没有其骄奢淫逸的贪婪、横征暴敛的残酷和穷兵黩武和凶残;崇祯虽然具备了李后主和宋徽宗的亡国征兆,却没有他们闲情逸致的兴致、温文尔雅的做派、沉迷书画辞赋的嗜好和醉生梦死的太虚境界。崇祯是中国历史上一位非常罕见的勤政忧民的亡国之君。 当然,从客观上讲,历史上真正摧毁大明朝的应该主要还是下列几股势力和外在力量:庸庸碌碌、明哲保身的朝廷大员;贪赃枉法、盘剥百姓的层层地方酷吏;侵略掠夺、攻城掠地的满清八旗军团;来自陕北的一伙流窜暴动、趁火打劫、反复无常、不受招安的非理性的流民暴力团伙;外加持续不断、经年累月的重大自然灾害。面对这一切不利局面,崇祯作为一个从小就生长在紫禁城深宫大院里面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本非朱元璋和朱棣式的开国马上武功皇帝)的确是束手无策,回天乏术,最终惟有以一死逃避了,这一切不幸也终于葬送了大明朝。所以,如果不以成败论英雄的话,崇祯算的上是一个真正的悲剧性历史英雄人物,这有点颇象莎士比亚笔下面对死亡结局痛苦挣扎的众多悲剧历史人物,他们之间的固执性格和悲壮结局都很接近,有着相同的痛与恨,而且都是以个体失败和死亡的结局而谢幕。 总之,崇祯所处的历史时代是不幸的,他的个人命运也是不幸的。所以他在临死之前挥剑砍断自己的亲生女儿长平公主的胳膊时喟然长叹道:“汝何不幸生在帝王家?”,相信这也绝对是他的肺腑之言!这说明他的性格特征也具有那个特殊历史年代的复杂性和多重性,他是明朝末年里矛盾旋涡之中的核心人物、病态社会之中的无奈之君、无奈困惑之中勤政之君、困惑绝望之中的可怜之君、绝望期盼之中的孤家寡人,他既是社会动荡的受害人,又是明亡悲剧的见证人,同时,他也是明末悲剧人物中牺牲的最高级别。一句话,崇祯是明末历史大变革中极力试图阻止因为受暴力冲击而摇摇欲坠的朝廷彻底崩盘的理性力量的总代表,也是中华民族历史分水岭中里程碑式的悲剧性代表人物。所以,后人只要一提起崇祯二字,马上就让人联想到亡国的滋味。正是:遗天恨海亡国痛,那比崇祯更辛酸!崇祯执政17年来的勤理朝政,总想使病入膏肓的大明朝起死回生,总想让千百万黎民百姓避免生灵涂炭的无尽努力,最终竟没有换来任何起色,终于被非理性的狂风暴雨和山崩海啸所无情吞噬,成为大明朝的悲情殉葬者。 上升到历史高度上看,崇祯皇帝的最大悲哀就是面对非理性的无序暴烈力量没有任何行之有效的解决手段,除了招安就是镇压,当这软硬两招都不奏效的时候,就只剩下束手无策、死路一条了,这才是传统中国社会的最大悲哀,崇祯当然也无法改变这一中国历史传统格局。一个本性善良而缺乏谋略的理性皇帝是很难在这一历史暴烈大动荡的非理性的巨大社会旋涡中驾驭好朝廷这艘航船顺利驶过礁石险滩而不触礁沉没。用现代宪政理论分析,当时的社会政治体制,没有建立起来一套完整的谈判对话机制和领导层的政权更迭制度,崇祯作为相对理性的政府集团的最高领导人面对的是李自成、张献忠这样崇尚暴力、破坏秩序的武装利益团伙,他没有正当合法的渠道与以靠暴力起家并把暴力作为谋生逐利手段的最大武装暴力团伙的流民头领寻求平等的政治对话的可能性,大家要么兵戎相见、要么伏手称臣,而不能平等相待,三百多年前的中国社会更不可能通过组党竞选而轮流执政,即使是实行君主立宪制的政治制度构想也是到了两百多年后的清朝光绪年间。明朝末年各种政治和军事力量的角逐,说穿了,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哲学,适用丛林暴力法则,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暴力最强者定江山,所以也就上演了李自成靠强悍的暴力颠覆了大明朝、多尔衮又靠强盛的武力消灭了李自成的历史循环剧目。在这一点上,吴思先生的奇书《血酬定律》有着十分深刻的刨析。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竟然集中掌握在暴力手段的最强者的毂掌之中,而不是掌握在真理、国民、理性、民主和选举手中,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游戏规则和多么残忍的时代啊!…… 中国人要想了解中国,就必须读懂明朝,不然一切的结论都将归于草率,一切的论断亦将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正文 五十四、明末十六次祈求日本助其复国 日本正保三年,郑芝龙派遣的正使黄征明从福州向日本出航。但途中遇到暴风,船只飘散,其中有的刮回大陆,为清军所捕获。黄征明本人也身阻海上,不得已而重整小船,重新派遣陈必胜、黄征兰二人为使者,据说他们到达长崎是九月初。 使者带来郑芝龙的书信总共八封,其中致日本的正京天皇两封,将军三封,长崎王(长崎奉行)三封。根据林春斋的《华夷变态》记载,给正京天皇的一封信的内容是这样(郑芝龙的原信未传,这是林春斋根据其父林罗山列席幕府会议讨论时的回忆而写的):“……附隆武皇帝(唐王)之赦旨,引周之彭濮、唐之回鹘之事,意在求借劲兵也。前云借兵五千,今欲更多,以战胜敌兵。”并带来许多礼品,要求派遣强大的援军。 关于“……前云借兵五千,……”,我准备以后再谈。据说幕府接到这些书信后,以老中们为中心,反复地讨论了数天,当时“尾张和纪伊的两位大纳言和水户中纳言”所谓御三家也来到江户,发表了意见。看来是但是极为重大的事件,慎重地予以对待。 其结果,据林信笃的《宽永小说》说,御三家均赞成出兵,“据云尾张大人云:‘三人中,吾居长,应派吾为主将。’自己要求出阵。反对的仅有井伊直孝,他反驳说,御三家的意见有一定道理,是可以信赖的,‘但,……关于求援事,吾以为不会立任何功劳,亦无益之至。’结果大家认为井伊直孝言之有理,取消了派遣援军。” 不过,据《南龙公谱略》说:“赖宣卿云:国家出援兵,无功则不仅为本邦之耻,且长期与外国结仇,成为永世之害;如我兵有功,得其地亦荒其田,于国无益,反招后世之弊,不可从其请。……”由此看来,反对的不是井伊直孝,而是御三家中的一家——纪伊的德川赖宣,情况略有出入。不过,总的来说,有相当多强有力的赞成意见,赞成的似乎占优势。但最后大概是慎重论取胜,暂且决定观望静候。这里说暂且,是因为一般人认为虽然暂时决定采取拒绝的态度,而其实正如石原道博等人所指出的那样,在内心里始终没有完全放弃出兵的意图。 接着准备特派丰后府内城主日野根织部正等人为正使去长崎,直接向郑芝龙的使者转达幕府的意见。这是传来了唐王和郑芝龙的据点福州沦陷的消息,于是把一切都取消了。如《细川家谱》中说:“此次大明兵乱,平户一官(郑成功)乞援事,书翰虽到,无法应之。书中疑问之点甚多,但为大明与日本之长远计,上意可派遣上使赴长崎,询问一官使者情况,然后传达上意。此时长崎十月四日书函到达,报告福州失陷。事已如此,一切无及矣。遵照上意,可将上述有关情况奉告江户有关方面,并转致阁下。诚惶诚恐,谨言如上。”由此可知当时的具体情况。这是阿部对岛守等三位老中给细川肥后守的一封信。由此可以看出,虽然勉强做出不予支援的决定,但考虑到“大明与日本之长远计”,采取了相当含混的态度;也可了解其中的经过是由于接到福州失守的报告,感到“一切无及矣”,才放弃了一切计划。派遣上使当然也取消了。 前面已经谈到,以后郑芝龙投降了清朝,但其子郑成功仍旧孤军奋战,支持明朝,并向我国派来了使者,要求援军(乞师)和物资(乞资)。 其第一次是在郑芝龙的使者来日候的第三年——即庆安元年(1648年),《华夷变态》中收有他的求援信的译文(日文)。信中说:“……余生于日本,思慕日本之心尤深。今处艰难之际,恳请日本以叔侄、兄弟之情待余,施予恩惠。”以血缘相连的唇齿真情。幕府虽进行过讨论,但未复信,看来是未予受理。 第二次是在三年后的庆安四年(1651年)。徐鼐的《小腆纪年附考》中说:“(辛卯十二月)明朱成功(郑成功)取漳浦,遣使通好日本。”指的就是这件事。据后文说,这次是郑成功为了补充物资的短缺,根据参谋冯澄世的献策,向日本接待物资,以此补充短缺,同时卖给吕宋(菲律宾)、交趾(越南)、泰国等,以获取利润。 文中曾写到:“已获日本铅铜之助。”另外如中村久四郎等人所诉,可以想象郑成功等人的军中已经有日本刀和日本式的甲胄等。由此来看,完全可以想象一直从日本获取某种援助——即使没有幕府的正式援助,也会有民间人士某种形式的声援。 第三次是万洽元年(顺治十五年)(1658年)六月,他派遣的使船载乘员一百四十七人,进入长崎,带来了书信和各种物品。书信开头写着“启上日本国上将军麾下”,原文收入《华夷变态》。但幕府“未及复书”,未予理睬。 第四次是万治三年(1660年)七月,命其部下张光启向日本借兵。《海上见闻录》上写道:“命兵官张光启,往倭国借兵。”指的就是这一次。沈云的《台湾郑氏始末》上也有内容大体相同的记载,关于这次的结果,他写道:“日本上将军不予发兵,助铜熕(铜制大炮)、鹿铳、倭刀为备。”大概乞师的事情未成,但乞资的事情取得了一些成果。 郑成功的请援使有以上四次。但最后一次乞师的第三年,他壮志未酬,死于南海之地。继承其遗志的是郑经。 郑经也有一次乞资。时间是在宽文三年(清康熙二年)(1663年)。 这次乞资的经过是这样:郑成功的哥哥、郑经的伯父郑泰本来就有二心,被郑经察觉后,遂令其自尽。当时从其遗物中发觉郑泰把同我国贸易所收获的大量银钱寄存在长崎。因此,为了拿到这笔银钱作为“恢剿逆虏之资”,而给长崎奉行送去了一封信。 结果是多半银钱已经被倒向清朝方面的郑泰的孙子郑奎舍和郑泰的侄儿郑按舍领走,看来郑经的意图基本上没有实现。不过,郑经对日本国进行的那种活动,可以算作广义的乞资。 其它明末遗臣的乞师 以上是郑氏家族向日本要求援军的经过,而明朝遗臣的乞师另外还有数十次,其中主要的罗列如下: 第一次 正保二年(清顺治二年)(1645年)十二月。 仕于唐王的都督崔芝,以林高为使者,派去日本,要求派兵三千。(郑芝龙汲取书信中说“……前云借兵五千……”一般认为就是指的这次崔芝要求派兵。)对于这次借兵,幕府向长崎奉行指示说:“……此次林高虽来申述,然而事起仓促,无意满足。可将此意告知,令林高早早回国。” 表面上做出的答复是拒绝,据说其实是在暗暗地作出兵准备。但是京都所司代板仓重宗曾经向其侄儿板仓重矩透露了出兵计划,而且极其具体地记录下了计划的内容,决定派“主将一人,副将十人”,“知行一万石征发一骑和步兵三至五人”。由此可以相当清楚地看出其中内幕情况。 第二次 同年冬。 海盗出生地水军都督周鹤芝,要求与其有旧交的萨摩藩主岛津氏派遣援兵。据说萨摩藩答应以第二年四月为期,借兵三万。(另,有人认为第一次派求援使来的崔芝和这位周鹤芝是异人异名,也有人认可是异名同人。) 第三次 正保三年(顺治三年)(1664年)三月。 周鹤芝根据前一年与萨摩藩的约定,准备派遣参谋林斋舞把计划付诸实现。但找到副将黄斌卿的反对,据说未能实现。 第四次 同年九月。 (也就是上述郑芝龙的乞师。) 第五次 正保四年(顺治四年)(1647年)二月。 周鹤芝遭到黄斌卿的反对,一度放弃了向萨摩乞师的念头,这次又要求派援兵。但这时福州已经失陷,唐王也被捕,萨摩藩尽管与周鹤芝之间有“父子之义”,但其救明的意志已经减退,因而不了了之。 第六次 同年三月。 看来周鹤芝向日本乞师最为热心。他一义子林皋为使者,随同安昌王于这一年再次向日本乞师。但据说不得要领而还。 第七次 同年六月。 安昌王曾作为第六次求援使去过日本。这次他借同御史冯京第及黄斌卿的弟弟黄孝卿,又来日乞师。但据说黄孝卿耽溺于长崎的妓女,把乞师之意忘在脑后。由此可以看出,明朝遗臣方面也开始出现了颓废的萌芽。 第八次 庆安元年(顺治五年)(1648年)。 (即上述郑成功的乞师。) 第九次 庆安二年(顺治六年)(1649年)十月。 冯京第偕同黄宗羲去日本乞师。从《海东逸史》来看,与第六次的记述(《日本乞师记》)、第七次的记述(《海东逸史》)同样都记为“不得要领而还”,大概是基本上未予受理,稀里糊涂地回去了。 第十次 同年冬。 据说舟山群岛的鲁王处任职的御史俞图南来岛了日本。汪光复的《明季续闻》仅作了这样的记载,详情不明。但可想而知也是为了乞师。 第十一次 同年十一月。在鲁王处任职的将军阮美去日本乞师。但其背后有*僧捣鬼,表明乞师情况正走向穷途末路。 第十二次 万治元年(顺治十五年)(1658年)六月。 (即上述郑成功的乞师。对他来说是第二次乞师。) 第十三次 同年。 郑氏家族郑泰的请援。《外藩通书》在记载《郑经呈长崎奉行书》的后面,附有近藤守重的按语:“郑泰于永历十三年(明永明王的年号)(清顺治十五年)向日本请援。”但按语仅次一行,不知是否属实。 第十四次 万治二年(顺治十六年)(1659年)。 朱舜水乞师,朱舜水后来作为水户藩的宾客而收到重视,最后以日本为埋骨之地。他曾经多次去日本,所以关于他的乞师计划,也很难决定其年代。现在根据中村久四郎的说法,把他最后去日本的年代(也就是最后没有回国那次)看作是乞师的年代,因而就以万治二年为期了。 第十五次 万治三年(顺治十七年)(1660年)七月。 (上述郑成功部将张光启的借兵。) 第十六次 贞享三年(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七月。 这时候三藩之乱已经平定,占据台湾的郑氏家族已经投降,清王朝的基础已经十分巩固。但还是有一个名叫张斐的明人来到长崎,声称:“闻水户候甚重道义,为得其助,以谋恢复而来。”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有人不舍复兴明室之志,确实令人惊愕。这是所能知道的最后一次乞师了 正文 五十五、洛养性 骆养性,嘉鱼人。明代锦衣卫都督,惯用刑具锤敲人犯牙齿。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世袭父位,锦衣卫在崇祯年间尚无太大劣迹。官至左都督。 当时周延儒与吴珄秉政,周想荐用他,吴不允,他怒而构陷吴珄。被判请戌。 崇祯十六年(1643年)揭发周延儒督师出京与清军交战,一矢未发,竟谎报大捷,乃尽削其职。 李自成陷北京,与中官负起守卫京城之责,城陷后投降,被追出赃银3万两,多尔衮入京后,降清,多尔衮派他巡抚天津。 骆养性任天津总督时请豁免明季加派钱粮,只征正额及火耗。多尔衮说:"著严行禁革,如违禁加耗,即以犯赃论!" 顺治元年(1644年)九月十五日因擅自迎接南明弘光帝使臣左懋第革职。仍加太子太傅、左都督。后授浙江掌印都司。不久卒。 正文 五十五、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清太祖努尔哈赤(-)姓爱新觉罗,女真人。清王朝的奠基者,通汉语,喜读《三国演义》,二十五岁时,在祖居起兵统一女真各部,平定中国东北部,并屡次打败明朝军队,明神宗万历四十四年,建立后金,割据辽东,建元天命。萨尔浒之役后,迁都沈阳。次年兵败宁远城之役,同年四月,努尔哈赤又亲率大军,征蒙古喀尔喀,七月中旬,努尔哈赤身患毒疽,不久去世,葬于沈阳福陵。清朝建立后,尊为清太祖,谥号: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 公元1582年至1588年,努尔哈赤首先统一了建州各部。以后又合并松花江流域的海西各部和长白山东北的东海诸部。在统一过程中,创建了八旗制度,并命人用蒙古文字母创制满文。 1616年2月17日(明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初一日)努尔哈赤宣布自己为金国汗,割据辽东,建元大命,定都赫图阿拉,国号金,史称后金。 努尔哈赤,生于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死于明天启六年(1626),活了67年,大半生的时间他都在战斗。曾经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最终却一败而逝;其经验、教训都足为后人鉴戒。 努尔哈赤,满语的意思就是野猪皮,无论是历史书,还是纪录片,都说努尔哈赤是“野猪皮”意思。对此,金启棕先生笺示说:“幼时曾闻满文专家含亲松贤前辈说过,努尔哈齐(赤)系‘野猪皮’之意,舒尔哈齐为‘小野猪皮’意思,雅尔哈齐为‘豹皮’(按:舒、雅皆为努尔哈赤之弟),其说也有根据。后阅西伯利亚通古斯各族民俗,小儿多喜以所穿之某种兽皮之衣以为乳名,可反证松贤之说确实无误矣。”满语l1uheci(奴可齐),意为野猪皮。 也有说因为努尔哈赤(野豬皮)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位汉子用野猪皮包了一位小孩送到努尔合赤(野豬皮)母亲面前,次日努尔哈(野豬皮)赤母亲就生了努尔哈赤(野豬皮),其父亲塔卡士听了之后,就给声名为努尔哈赤(野豬皮),满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野猪皮。 明世宗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努尔哈赤生于建州左卫苏克素护部赫图阿拉城(今辽宁省抚顺市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老城村)。祖父觉昌安、父塔克世为建州左卫指挥,母为显祖宣皇后。 少时经商,通汉语,曾冒姓佟(明代佟姓汉人乃辽东望族,不少佟佳氏女真人冒姓佟,以佟姓汉人自居,因努尔哈赤曾入赘佟佳氏,而其岳父塔木巴晏也自称姓佟,所以努尔哈赤也随其岳父自称姓佟以抬高自身身分)。 在当时的女真地区,辽东总兵李成梁部是实力最强大的军事力量。他利用女真各部落之间以及和其他民族部落之间的矛盾纵横捭阖,以控制局势。明朝建州右卫指挥使王杲(有人认为王杲就是努尔哈赤的外祖父阿古都督)于万历二年(1574年)不堪明朝压迫,起兵反明,战败被杀。王杲的儿子阿台得以逃脱,回到古勒城(今新宾上夹河镇古楼村)。阿台的妻子是觉昌安的孙女、塔克世的侄女。万历十一年(1583年)李成梁攻打古勒寨。觉昌安、塔克世进城去探望,因战事紧急被围在寨内。建州女真苏克素浒河部图伦城(今新宾汤图乡)的城主尼堪外兰在李成梁的指挥下诱阿太开城,攻破古勒寨之后屠城,觉昌安、塔克世也未能幸免。努尔哈赤和他的弟弟舒尔哈齐在败军之中,因仪表不凡,被李成梁的妻子放走。 努尔哈赤归途中遇到额亦都等人拥戴,有十三副盔甲作为装备。他回到建州之后,派人质问明朝为什么杀害其祖、父。明朝归还努尔哈赤祖、父遗体,并给他“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封龙虎将军,复给都督敕书”。 万历十二年(1584年)努尔哈赤率领部众去攻打尼堪外兰,克图伦城,尼堪外兰逃到鹅尔浑。1587年努尔哈赤攻克鹅尔浑,尼堪外兰逃到明朝领地。努尔哈赤请求明朝]将领李成梁押还尼堪外兰,并将尼堪外兰处死。同年,在“建州老营”的废址上建城,该城在1621年后金迁都辽阳后被称为佛阿拉,即“旧老城”(今辽宁省新宾县永陵镇二道村)。 在之后的数十年间,努尔哈赤在李成梁的扶植下逐渐强大,将女真部落逐一收服。1593年九月,叶赫、辉发、乌拉、哈达(以上为海西女真的“扈伦四部”)、锡伯等九个部落联合攻打努尔哈赤。在古勒山之战努尔哈赤击败九部。1599年努尔哈赤攻打哈达,并在1603年收服哈达。1607年收服辉发,1613年征服乌拉,1619年努尔哈赤在萨尔浒之战最终战胜叶赫。 金朝时代久远,其女真文未能使用,而此时女真是无文字的,遇到有事必须记载时,使用汉文或蒙古文,非常不便利。据《满洲实录》,1599年努尔哈赤派手下两个学者采用了蒙古文字母而为满语配上了字母。1601年努尔哈赤去燕京向明朝朝贡。1603年迁都到赫图阿拉。1606年蒙古人授予努尔哈赤“昆都伦汗”的称号。 1615年李成梁去世。1616年明万历四十四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大金”,史称后金。成为后金大汗的努尔哈赤已经统一了大部分女真部落。1618年明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以明朝朝廷偏袒女真叶赫部等借口,颁布“七大恨”作为反叛的理由,起兵反明。 1619年三月,明征集十四万军队讨伐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掌握有利战机,集中兵力,“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在萨尔浒之战,大败明军,歼灭明军约六万人,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1621年努尔哈赤迁都辽阳,兴建东京城。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1622年),努尔哈赤大败辽东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王化贞,夺取明辽西重镇广宁(今辽宁北宁市),熊廷弼兵败被斩,王化贞下狱论死。1625年努尔哈赤迁都沈阳。 1626年一月努尔哈赤发起宁远之战,明朝守将袁崇焕以红夷大炮击败之,兵退盛京(沈阳)。同年四月,努尔哈赤又亲率大军,征蒙古喀尔喀,“进略西拉木轮,获其牲畜”。五月,明将毛文龙进攻鞍山,努尔哈赤回师盛京。七月中旬,努尔哈赤身患毒疽,七月廿三往清河汤泉疗养,八月初七,大渐,十一日,乘船顺太子河而下,病逝于叆(ài)福陵隆恩门鸡堡(今沈阳市于洪区翟家乡大挨金堡村),终年六十八岁。努尔哈赤葬于沈阳福陵(今沈阳东陵)。 努尔哈赤制定了厚待功臣的重要国策。对于早年来投、率军征战、尽忠效劳的“开国元勋”,如费英东、额亦都、何和里、扈尔汉、安费扬古等“五大臣”及杨古利、冷格里等人,给予特别礼遇和优待,赐给大量人畜财帛,任为高官,封授爵职,联姻婚娶,荣辱与共。当这些功臣出了差错时,他着重指出“贫时得铁,犹胜于金”,常以其功而从轻处治。努尔哈赤招徕了许多有才之人,他们献计献策,多次进入大明烧杀掠夺使女真部逐渐“民殷国富”,为建立和壮大后金国,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在军事与外务上,努尔哈赤制定了具体的方针、政策和策略。采取了“恩威并行,顺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即以抚为主,以剿相辅的方针。其具体内容有三,一为抗拒者杀,俘获者为奴。因纳殷部七村诸申降后复叛,据城死守,“得后皆杀之”。额赫库伦部女真拒不降服,努尔哈赤遣兵攻克,斩杀守兵,“获俘一万”,灭其国,“地成废墟”。二是降者编户,分别编在各个牛录内,不贬为奴,不夺其财物。原是部长、寨主、贝勒、台吉,大都封授官职,编其旧属人员为牛录,归其辖领。三为来归者奖。对于主动远道来归之人,努尔哈赤特别从厚奖赐。当他听说东海虎尔哈部纳喀达部长率领一百户女真来投时,专遣二百人往迎,到后,“设大宴”,厚赐财物,“为首之八大臣,每人各赐役使阿哈十对、乘马十匹、耕牛十头”,以及大量皮裘、貂帽、衣、布、釜盆等物。对其他随从人员,亦“俱齐备厚赐之”。这样就缩小了打击面,争取到许多部长、路长带领属人前来归顺。仅据《八旗满洲氏族通谱》的记载,黑龙江、吉林、辽宁女真酋长统众来归的,就有二三百起之多,因而加速了女真统一的进程,减少了不必要的伤亡和损失。还采取了正确的用兵策略,一般是由近及远,先弱后强,逐步扩大。他积极争取与蒙古联盟,尽力避免过早地遭到明朝的打击,直到万历四十六年(1618)以七大恨发动叛乱以前,没有受到明军的征剿,这极大地有利于统一女真事业的顺利进行。充分发挥了军事指挥才干。他长于用计,重视保密,多谋善断,议即定,定即行,出兵犹如暴风骤雨,迅不可挡,经常以少胜多,变被动为主动。 终结之地: 1626年,横行东北半个世纪的努尔哈赤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挫败。 这年的正月,努尔哈赤看到了一个最大的机遇:明王朝的辽东经略高第命令撤去关外各城的守御,将部队全部撤入山海关。一时间,明王朝数年经营的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的守军被撤一空,只剩抗命不撤的袁崇焕坚守宁远城。兴城孤悬,手到擒来,最惯于抓战机的努尔哈赤岂能放弃便宜不占?迅速调集13万大军进攻兴城。 此时的形势绝对有利。 从军力对比来说,兴城守军只有1万,而八旗兵却有13万,惯于以少胜多的八旗兵,换个以多打少的打法,如同用牛刀杀鸡,准赢不可。 从部队的协同情势来说,明军号令不一,袁崇焕坚决抗击后金,把守卫山海关的前沿纵深深入到兴城一线。不懂军事且畏敌如虎的经略高第坚决后撤,只守山海关,并把从兴城前后一线的守军都撤回山海关,将袁崇焕的兴城要地孤悬在敌前。对于这样坚决抗敌的将领,经略高第当然不会派一兵一卒前来支援。而八旗兵号令出自努尔哈赤一人,前后协同,只要前线需要,沈阳的支援随时可到。 从指挥者来说,指挥兴城的守城者袁崇焕只有32岁,曾为辽东总督,被崇祯所器重,所属部队号称“关宁铁骑”,是明末抗清的中坚力量,其本人谋略精通,善于用兵,后因斩杀毛文龙被崇祯猜疑,虽重创努尔哈赤有功,但是还是被崇祯凌迟3600刀残忍处死,一代名将陨落,待到崇祯醒悟时,大顺军已兵临城下。68岁的努尔哈赤自20多岁起兵以来,身经百战,从来没打过败仗,特别是在和明军的三次大战役中,每次均以少击多,每次都大获全胜。农历正月24日,努尔哈赤先派遣部队绕过宁远,在城南5里处切断了通向山海关的大路,然后放几名俘虏来的汉人去宁远向袁崇焕传话,劝袁崇焕投降。劝降不成,遂大举攻城。 兴城外的一线平地上,只见后金兵蔽野而来。 成千成万的辫子兵冲到了城边,突然之间,城头举起千千万万火把,矢石如雨般投下城去。战事越来越激烈,明军忽然从城头的每一个石堞间推出一个又长又大的木柜,这些大木柜一半在堞内,一半探出城外,大柜中伏有甲士,俯身射箭投石,投完了便将大木柜拉进来,再装矢石出去投掷。跟着地雷爆发,土石飞扬,无数清兵和马匹被震上半空。 攻城失利,后金兵改以坚车攻城,车顶以生牛皮蒙住,矢石不能伤。后金兵奋勇迫近,推了铁裹车猛撞城墙,声音轰隆轰隆,势道惊人,撞击了很久,城墙撞破的地方很多。清兵再用像云梯那样的裹铁高车来撞击城墙高处。随后又把裹铁车推到城墙边,上面用木板遮住,以挡城头投下的矢石,车里藏了兵士,用铁锹挖掘城墙墙脚。后金兵攻进了城墙下的死角,大炮已打他们不到。眼看城墙即将被打开,可在这时,守军抬着重达数百斤的长条大阶沿石从城上投下去。铁板车被砸塌,隐避于下的士兵被砸,死伤无数。 攻城时候经历很久,有的地段的城基被后金兵挖成了一个个凹龛,后金兵躲在城墙洞内向里挖掘,城上再投大石下去,就打不到了。慢慢地,兴城四周十余里的城墙墙脚已被挖得千孔百疮,眼看城破在即,努尔哈赤正暗自得意。忽然间,只见芦花褥子和被单纷纷从城上投了下来,当时是正月,气候酷寒,攻城兵见到被褥,就都来抢夺。你争我多之际,城上的火箭和硝磺等引火物纷纷投了下来,芦花褥子和被单立即燃烧,烧死了无数后金兵。同时,看似木框的东西也被投了下来,到得城下,木框炸裂,无数喷着火焰的泥团立即旋转着滚出,烧死不少后金兵。 虽是顽强抵抗,但城墙还是被撞垮了一丈多,后金大军眼看就要破城而入了,袁崇焕亲自带人前来堵塞缺口,虽连受了两次伤,但撕下战袍来裹了左臂的伤口又战。将士在他的榜样之下,人人奋勇,终于堵上了缺口。 24日攻城不下,25日后金兵又猛攻,不下,26日又一番猛攻。后金兵们不明白了,过去一打就跑的明军士兵,突然地英勇无比了,天下无敌的后金兵像激流碰到了礁石,不管激流如何冲击,礁石仍岿然不动。 在后金兵的疑虑中,努尔哈赤被大炮炸伤,代善、皇太极好不容易在七横八竖的尸体下找到负伤的罕王。 正文 五十六、明代商人子弟能否参加科举? 明代商人及子弟能否参加科举呢? 首先纠正一个错误的认识,那就是明代商人的地位远远高于唐代商人的地位,至少明代没有规定商人之子不准出仕或者参加科举(《大明律》只规定‘娼、优、隶、卒’及其子孙,概不准入考、捐监。 举几个事实做例子,比如说明朝中后期出现的张四维、王崇古两位历史上的阁老,尚书,我们来看一下他们的出身: 张四维--(1526—1585),字子维,蒲州人,出身于山西盐商世家。明嘉靖进士,是明朝著名的学者和政治家。他历任编修、翰林学士、吏部侍郎、礼部、吏部尚书、大学士等职。 王崇古--(1515—1588),字学甫,蒲州人。出生在一个富商家庭,其父王瑶是大商人。明嘉靖二十年(1541)进士,历任刑部主事,后升任安庆、汝宁知府,常镇(江苏常州)兵部侍郎,陕西按察、河南布政使、右副都御史、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延、宁、甘肃、宣、大、山西七镇军务。 还有同样是晋商家庭出身的礼部尚书马自强。 在隆庆、万历年间,张四维家族、王崇古家族、马自强家族,均是大商人家庭,三家联姻为亲戚,张四维曾任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土参赞机务,王崇古官居宣大总督、兵部尚书,马自强曾任礼部尚书,再加上蒲州老乡杨博杨大牛人,组成了可谓是天下最强的晋党,连张居正那样的超级牛都不怕。 事实上,这样商人家庭出身的宰相或者封疆大吏层出不穷,比如明后期的东林党人,那可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啊,但其精神领袖顾宪成便是商人家庭出身,高攀龙更是直接便是商业资本家。 这就说明明代对待商业的态度是进步的,而非有些人污蔑的所谓的落后、保守。 现在大家知其然了,我们再讲一下所以然的原因吧。 我们知道朱元璋很讨厌商人,甚至明文规定‘可以直接逮捕那些不事生产,专门从事末业’的商人,这就是其有趣之处——在太祖爷眼里,职业商人是违法的职业,统统都该被抓起来。所以在将全国户口分为民、军、匠、灶等籍时,各职业户基本都分属其下,但纵观大明律,你会发现其间并无“商籍”之说。 这很容易理解……给上户籍的别管良贱,都是合法职业,哪有给违法犯罪的职业商人专门立一户的道理啊? 可这个社会一时一刻也离不了商人,那些大商人也不可能束手就擒。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纷纷采取了‘附籍’的方法。小商人或者“变易姓名”或者“冒合匠户”,或其他职业户,如投充军户中的校尉、力士等,以此来逃避商人身份。 而更多的富商则是买田置地,在登记户口的时候,一口咬定自己的主营业务收入是收地租,不承认自己是商人……我家有田有地,我是地主,不是商人啊。再拿些银两打点,如此一来,大商人摇身变为在户部黄册上的良民。 其实讨论明代经济或者政治的时候,需要看到的一点,就是正统以后中央逐渐对地方失去控制,有的是被动失去的,有的则是中央主动放弃的,比如万历三十一年明神宗主动放弃对铸币的控制,准许民间在上交铸息的情况下自己铸钱。这种逐渐形成的弱政丵府强基层风气在明代的政治和经济上都有很深刻的影响。 而且明中叶以后,商品经济蓬勃发展,从事商业活动带来的巨大利润,撩拨着经济发达地区的大地主们的心,他们纷纷兼业经营,或是官丵商勾结,垄断盐铁专卖;或是广开工场,雇佣上千工人,都已经转变为不折不扣的大商人。然而在户部的户籍上,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所以该怎么考就怎么考,谁也管不着捏。 最后说说明代的‘商籍’,这玩意儿在明初不见任何典籍,是朝廷施行‘开中法’之后,才出现的一个词,实际上并不是对商人的歧视,相反乃是对大盐商的福利。 我们知道在明代你必须在原籍考试,这对一般人来说自然不是问题,可对流动性超强的商人来说,那就是大问题了。尤其是当时天下首富的盐商们。 简单介绍一下,明代为了解决边军军需问题,鼓励商人输运粮食到边塞换取盐引,给予贩盐专利的制度。又称开中。简单讲便是让商人们运粮到边疆,由封疆大吏发给盐引,然后再回到指定的盐场凭票买盐,之后再卖到指定的地方去。 这法子听听就很烦,操作起来更是运费奇高,折腾死个活人。所以便出现了分工,商人们分成三部分,曰‘边商、内商、水商’三类。边商直接在边境地区开垦屯田,缴纳盐课,领取盐引,并照官定引价将引售与内商;内商专买边引,在盐产区下场收盐上堆,并照官定盐价将盐售与水商;水商多是销岸商贩,专收内商食盐在指定引岸行销。很显然,这其中内商是绝对的龙头。 这便解除了盐商们的远涉之苦,于是盐商们向盐业集中地麇集,并定居下来。他们积极在当地购置产业,建筑房屋,营造坟地,以求取得附籍或寄籍权。(又来那一套了) 所以这些盐商及其子孙“婚姻于兹,衣食于兹,与土著世产者非有别也”。但他们毕竟原籍不在此地,一旦返回故里,反遭到指责,“谓其言语不相通,面貌不相习,又无产业可考”,因此故乡人“群以冒籍攻击之”。 显然,他们长期脱离原籍地,祖籍已经得不到承认,原来是军是民是匠对他们几乎都无什么实际意义了。他们真正的位置在职业所在地。明中叶后行商,特别是大盐商在侨寓地普遍土著化的趋势已经相当明显,平时该吃吃该喝喝,该娶姨太太就娶,根本没什么影响……然而,唯独在参加科举考试中原籍还是有其不可替代的作用的……但现在故乡人不认了,你说能怎么办吧? 这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情,虽然明代盐商和历代盐商一样,依然是商人中得利最巨的一类。但他们在财富方面获得巨大成功以后,得到的只是锦衣玉食以及奢侈的物质生活。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不是说着玩的,想要要光耀门庭、提高社会地位,唯一出路是跻身官场。 于是他们热衷于科举,希望科举能使商贾改变身份,并为商人子弟入仕提供最佳机会。经过一番钱能通神的运作,商籍正式设立,两淮,两西,两浙、安徽等地的盐商及其子弟,可在盐场“附民籍收考”。 也就是说,所谓的商籍便是’盐籍‘,它使两淮、两浙的盐商及其子弟,不必再为上进、科考而徒劳奔波,同时又确保了国家对盐税的征课,甚至增额,既方便于商家,也有利于政丵府。 但我们要知道,在明代“商籍”远未在全国范围推广,政丵府或盐商本身,在国家最高一级科考中,以传统方式填报役籍,还是被看着是最正统、最合法的。(也就是我们说的,商人或商人之子非说自己是地主,自己八辈子都是地主。至于那些买卖营生,都是非主营业务收入,没事儿练着玩的。 事实上,除了盐商以外,其他财力雄厚的商人,如大典商、大茶商,他们大多在经商地附籍,占有学额,并参加科考。 还是为了那句话“正途出身,走遍天下都不怕。” 正文 五十七章、历史中的邢氏三姐妹 明末前期,有三个姓邢的美女不得不说。 (1)邢圆圆,父亲邢三,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不幸的是,圆圆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穷苦劳碌的邢老汉抚养不了幼小的圆圆,就把她送给了常州奔牛镇的姨妈,从此圆圆改姓陈,成了姨夫陈泰然的女儿。 陈圆圆的姨夫兼养父陈泰然,是一个很有女人缘的男人,因为他从事着一项特殊的职业,叫做“惊闺”。每天出屯入村,走街串户,卖些针头线脑、脂粉首饰之类女人用品,人们都叫他陈货郎。为了能把闺房里那些小姐少妇惊动、吸引出来购物,陈货郎经常手摇铃鼓,口唱小曲,自得其乐,竟养成了喜好音乐,爱唱昆曲的嗜好。 在这样的环境里,天生聪明的陈圆圆耳濡目染,没过几年就掌握了昆曲演唱的要领,并且操琴度曲,舞扇歌裙,样样精通。后来,当陈货郎贫病死去后,孤独无依的姨妈无力供养圆圆,就将圆圆送进了苏州玉峰戏班。这一年,陈圆圆一十八岁,早已出落成一个婀娜多姿、娇艳欲滴的绝代佳人。 (2)邢红娘,又名红娘子,一位武艺高强的美貌女侠,久闻公子李岩的大名,又羡慕李公子少年英俊,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后来她跟一同游走江湖的兄弟姐妹们一商量,带人埋伏在李岩经过的路上,劫持了李岩,回去后不由分说把李岩强奸了。 李岩感到很屈辱,瞅个机会逃回河南杞县老家,结果被当地官府诬陷“通匪”囚禁起来。多情多义的红娘子率领人马攻破杞县,从牢狱中救出李公子。两人无处可去,就投奔了正东山再起的闯王李自成。 (3)邢秀娘,邢红娘的姐姐,姿色艳丽,武艺绝伦,李自成爱她的技艺,抢了来做了压寨夫人(侧室,因李自成有老婆高夫人)。李自成像宋江一样,在女人身上不下功夫,夫妻感情并不恩爱。邢秀娘就看上了李自成手下的大将高杰。 高杰绰号“翻天鹞”,仪表堂堂,能言善辩,勇猛善战,最得李自成信任,他也对邢秀娘十二分垂涎,竟瞅了个空子,人不知,鬼不觉,带着大量金银财宝,两人双宿双飞,投降了官军。 后来,高杰被弘光帝朱由菘封为兴平伯,成为南明朝最著名的将军。 正文 五十八、努尔哈赤的七大恨 《七大恨》是明末后金君主努尔哈赤发布的讨明檄文。 天命三年(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正月,努尔哈赤对诸贝勒宣布:"吾意已决,今岁必征大明国!",四月十三日以七大恨告天,起兵反明。他的后人此后继续征战,最终入主中原,建立了统一的清帝国。 1、后金反明檄文: “大金国主臣努尔哈赤诏告于皇天后土曰: 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此恨一也;明虽起衅,我尚修好,设碑立誓,凡满汉人等,无越疆土,敢有越者,见即诛之,见而顾纵,殃及纵者,讵明复渝誓言,逞兵越界,卫助叶赫,此恨二也;明人于清河以南,江岸以北,每岁窃逾疆场,肆其攘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广宁使臣纲古里方吉纳,胁取十人,杀之边境,此恨三也;明越境以兵助叶赫,俾我已聘之女,改适蒙古,此恨四也;柴河三岔抚安三路,我累世分守,疆土之众,耕田艺谷,明不容留获,遣兵驱逐,此恨五也;边外叶赫,获罪于天,明乃偏信其言,特遣使遗书诟言,肆行**,此恨六也;昔哈达助叶赫二次来侵,我自报之,天既授我哈达之人矣,明又挡之,胁我还其国,己以哈达之人,数被叶赫侵掠,夫列国之相征伐也,顺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岂能使死于兵者更生,得其人者更还乎?天建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今助天谴之叶赫,抗天意,倒置是非,妄为剖断,此恨七也! 欺凌实甚,情所难堪,因此七恨之故,是以征之。”―― 选自《清太祖高皇帝实录》 2、现代解释: 七大恨: (1)明朝无故杀害努尔哈赤父、祖; (2)明朝偏袒叶赫、哈达,欺压建州; (3)明朝违反双方划定的范围,强令努尔哈赤抵偿所杀越境人命; (4)明朝派兵保卫叶赫,抗拒建州; (5)叶赫由于得明朝的支持,背弃盟誓,将其"老女"转嫁蒙古; (6)明当局逼迫努尔哈赤退出已垦种之柴河、三岔、抚安之地,不许收获庄稼; (7)明朝辽东当局派遣守备尚伯芝赴建州,作威作福。 3、历史背景: 15世纪初,明政府特地加封建州女真的猛哥帖木儿(努尔哈赤六世祖)为建州卫司令官(都指挥使),作为藩属。不久,女真人南侵,建州女真受到压迫,沿着图们江逆江而上,向西南迁移。明政府就先后把他们分割为三个卫,总称"建州三卫"。 十六世纪七十年代,建州右卫司令官(都指挥使)王杲最为强悍,屡次沿边劫掠。明朝边防军军官裴承祖到他的辖区寻找逃犯,王杲竟把裴承祖剖开肚子惨杀。中国边防军把王杲击斩,但他的儿子阿台继续跟明政府对抗。 1583年,辽东兵团司令官(辽东总兵)李成梁,再发动一次攻击,由建州卫所属的两位将领尼堪外兰(苏克素护河部落)、觉昌安(觉罗部落)分别担任向导,包围建州右卫所在的古勒城(辽宁抚顺古楼村)。觉昌安奉命到城中劝说投降一被阿台拘留囚禁。城陷落时,觉昌安的儿子塔克世首先冲进去抢救父亲,觉昌安却在大火中烧死,塔克世也在混乱中被明政府军误杀。(这是一件陷害谋杀疑案。) 塔克世28岁的儿子努尔哈赤,并表示对明政府的忠心。再加上他祖父、父亲同时为明朝牺牲,努尔哈赤遂被明政府正式任命为建州卫代理司令官(都督企事)。 1616年,正式称可汗,建立后金国。 1618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祭告天地,宣布不承认于明朝的附属关系,起兵反明。 4、历史影响: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后,把战略重点从原先统一女真诸部转移到反明上。天命三年(1618年)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公开宣布"七大恨",起兵反明。从"七大恨"中已可看出,当时明廷对满族的确是欺压颇深,故满族最终被迫奋起反抗,此也反映了对明朝的愤恨,最终成为讨明檄文。对于当时的满族八旗将士,均产生了很大的激励作用,也进一步坚定并提高了反明之决心! 正文 五十九、明代历任锦衣卫指挥使 1、毛骧工作时间:洪武十五年(1382年)――“胡惟庸案”后任职原因:跟着朱元璋多年,值得信任,仪鹫司时主持特务工作,锦衣卫成立后任指挥使离职原因:“胡惟庸案”后为平息众怒被朱元璋处死主要业绩:“主持完成了胡惟庸案” 2、蒋献工作时间:“胡惟庸案”后――“蓝玉案”后任职原因:毛骧死后,继任锦衣卫指挥使离职原因:“蓝玉案”后,朱元璋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将蒋献处死主要业绩:主持完成了“蓝玉案” 3、纪纲工作时间:永乐元年(1403年)――永乐十五年(1417年)任职原因:明成祖即位后,利用锦衣卫诛杀建文旧臣离职原因:意图不轨,被太监告发,被明成祖所杀主要业绩:诛杀建文帝旧臣 4、赛哈智工作时间:永乐年间――宣德年间任职原因:正常升迁离职原因:年纪大了,正常退休主要业绩:无 5、刘勉工作时间:宣德年间――正统初年(1436年)任职原因:正常升迁离职原因:年纪大了,正常退休主要业绩:无 6、徐恭工作时间:正统初年――正统二年(1437年)任职原因:正常升迁离职原因:王振当权,用亲信马顺替代徐恭主要业绩:无 7、马顺工作时间:正统二年(1437年)――正统十四年(1449年)任职原因:王振亲信,得到提拔离职原因:“土木之变”后,作为王党余孽被活生生打死在朝堂上主要业绩:帮助王振铲除异己 8、卢忠工作时间:正统十四年(1449年)――景泰年间任职原因:马顺被打死后,正常升迁离职原因:“金刀案”后装疯卖傻主要业绩:指挥了“金刀案” 9、朱骧工作时间:景泰年间――景泰八年(1457年)任职原因:卢忠装疯卖傻,得到朝臣支持继任离职原因:“夺门之变”后,作为于谦女婿被殃及主要业绩:减轻刑罚,整顿诏狱 10、逯杲工作时间:景泰八年(1457年)――天顺五年(1461年)任职原因:夺门之变后得到曹吉祥推举离职原因:被准备谋反的曹吉祥的侄子曹钦发现了间谍身份后被杀主要业绩:公然索贿,胡乱治罪 11、哈铭工作时间:天顺年间任职原因:“土木之变”后保护明英宗有功离职原因:奉旨出使外藩主要业绩:“土木之变”后保护英宗 12、袁彬工作时间:天顺五年(1461年)――弘治元年(1488年)任职原因:“土木之变”后保护英宗有功,封都指挥使佥事,哈铭离职后兼任锦衣卫指挥使离职原因:寿终主要业绩:“土木之变”后保护明英宗,天顺年间剿除石亨,曹吉祥等锦衣卫指挥使:门达工作时间:天顺七年(1463年)――成化元年(1465年)任职原因:得到明英宗宠信,挤走袁彬离职原因:明英宗病逝,门达被问罪,贬官主要业绩:祸乱外廷 13、万通工作时间:成化年间任职原因:万贵妃的弟弟,得到万贵妃举荐任职离职原因:明宪宗病逝,万家失去靠山,被明孝宗贬斥主要业绩:祸乱外廷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工作时间:弘治元年(1488年)――正德初年(1506年)任职原因:正常升迁离职原因:遭到刘瑾记恨,被下狱致死主要业绩:仁善治狱,保护被刘瑾陷害入狱的朝臣 14、石文义工作时间:正德初年(1506年)――正德五年(1510年)任职原因:因贿赂刘瑾得到升迁离职原因:刘瑾倒台后被治罪主要业绩:帮助刘瑾打压并铲除异己 15、张采工作时间:正德初年(1506年)――正德五年(1510年)任职原因:因贿赂刘瑾得到升迁离职原因:刘瑾倒台后被治罪主要业绩:帮助刘瑾打压并铲除异己(为何有两位指挥使,这个不是很清楚) 16、钱宁工作时间:正德五年(1510年)――正德十一年(1516年)任职原因:跟明武宗睡在同一张床上,认了皇帝做干爹,以“皇庶子钱宁”身份入主锦衣卫离职原因:被江斌排斥主要业绩:诱导明武宗兴建豹房 17、江彬工作时间:正德十一年(1516年)――正德十六年(1521年)任职原因:和明武宗“出入豹房,同卧起”而得到宠信,排斥掉钱宁后任职离职原因:明武宗死后,朝臣弹劾,被剐主要业绩:诱导明武宗干了许多荒唐的事情,严重破坏了皇帝形象 18、朱宸工作时间:嘉靖初年任职原因:江彬被剐后,因为是兴王府的旧人而得到升迁离职原因:正常退休主要业绩:无19、骆安工作时间:嘉靖初年任职原因:因为是兴王府的旧人而得到升迁离职原因:正常退休主要业绩:无 20、王佐工作时间:嘉靖中期任职原因:因为是兴王府的旧人而得到升迁离职原因:正常退休主要业绩:无 21、:陈寅工作时间:嘉靖中期任职原因:因为是兴王府的旧人而得到升迁离职原因:正常退休主要业绩:无 22、陆炳工作时间:嘉靖中期――隆庆初年(1567年)任职原因:嘉靖奶娘的儿子,而且还救过嘉靖的命离职原因:寿终主要业绩:居官并无过甚之恶迹,并且对士大夫有礼,不曾陷害一人,为朝士所称 23、刘守有工作时间:隆庆年间――万历十年(1582年)任职原因:因为是名臣子子弟得到升迁离职原因:太监冯保倒台后,因为贪污被问罪主要业绩:支持张居正改革 24、骆思恭工作时间:万历十年(1582年)――天启四年(1624年)任职原因:刘守有倒台后升迁离职原因:被魏忠贤排斥主要业绩:万历朝鲜战争和“移宫案” 25、田尔耕工作时间:天启四年(1624年)――天启七年(1627年)任职原因:得到魏忠贤重用升迁离职原因:魏忠贤倒台后被治罪处死主要业绩:帮助魏忠贤排除异己 26、骆养性工作时间:天启七年(1643年)――崇祯十六年(1643年)任职原因:骆思恭的儿子,得到崇祯帝的信任和赏识离职原因:贪污腐败严重,被崇祯帝罢免主要业绩:勾结宦官,祸乱外廷 27、吴孟明工作时间:崇祯十六年(1643年)――崇祯十七年(1644年)任职原因:正常升迁离职原因:明朝灭亡主要业绩:大肆收受贿赂,但是很少为害 正文 六十、俞大猷之子俞咨皋 俞咨皋 字克迈,俞大猷之子。 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中武举,因父功袭卫指挥佥事,治军海坛(今平潭),后累官至福建总兵。 荷兰殖民者侵占澎湖 明·万历卅一年(1603年),荷兰殖民者首次派军舰侵入澎湖列岛;万历卅二年(1604年)被明军驱逐。 清·光绪《澎湖厅志·卷11》载: “万历廿九年(1601年),有海澄人李锦及奸商潘秀、郭震久居外夷,语其酋曰:‘若欲通贡市,无如漳州者。漳南有澎湖屿,去海远,诚得此,贡市不难成也。'酋曰:“若守土官何?”曰:“税使高采嗜金甚,若厚贿之,彼特疏上闻,事必谐矣。”酋曰:“善。”锦乃代为国书移采,俾秀、震赍以进。守将陶拱圣大骇,系秀于狱,震逸去。 初,秀与酋约,如有成议,当遣舟相闻;而酋急不能待,卅一年(1603年)七月,即驾大舰直抵澎湖。时汛兵已撤,遂登陆伐木筑舍,为久居计。 (万历卅二年,1604年)会总兵施德政,令都司沈有容将兵往谕。有容负胆智,大声论说;夷人露刃相诘,有容无所慑,盛气与辩。酋心折曰:‘我从不闻此言。'时抚按严禁姦民接济,酋乃去。” 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荷兰又侵入澎湖。连横《台湾通史·卷13·军备志》载:“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荷人突入澎湖,嗣为总兵俞咨皋所逐。” 天启二年(1622年)六月(公历7月),荷兰殖民者再度派遣远征舰队司令(提督)雷尔生(CornelisReyersen,或译作“雷约兹”)率领军舰8艘(一说17艘),兵力2000人,从马宫(今马公)附近的红木埕登陆,入侵澎湖列岛,掳掠渔船600多艘,并役使当地居民1500人,修筑了4座城堡和许多炮台。被虐死者达1200多人,剩下侥幸没死的也被运到印尼爪哇卖作奴隶。 清·光绪《澎湖厅志·卷11》载:“天启二年,外寇据澎湖。”“万历末,外夷复入北港(属台湾岛);天启二年,出据澎湖,筑城守之;又泊船风匮仔尾,出没浯屿、东淀间;海寇李旦复助之,海滨戒严。” 另有史料曰:“天启二年,荷兰出据澎湖,筑城守之,意求互市。守土官惧祸,说以毁城远徙,即许互市。红毛从之,毁其城,移舟去。巡抚商周祚以遵谕远徙上闻,然其据台湾者自若也。已而互市不成,红毛怨,复筑城,掠渔舟六百余,俾华人运土石助筑。寻犯厦门,官军御之,俘斩数人,乃诡词求款。再许毁城远徙,而修筑如故。已又泊舟风柜仔尾,出没浯屿、白坑、东椗、莆头、古雷、洪屿、沙洲、甲洲间。而海寇李旦复助之。滨海郡邑戒严。” 连横《台湾通史·卷13·军备志》载:“天启二年,(荷兰)复至,戍兵已撒,遂踞而有之。”“天启二年,荷将高文律乘戍兵单薄,以十余舟入澎湖,据焉。因山为城,环海为池,破浪长驱,肆毒漳、泉。” 荷兰殖民者占据澎湖后,一面不断要胁与福建互市(通商贸易);一面又勾结海盗,骚扰厦门、海澄一带。 福建巡抚商周祚屡屡晓谕雷尔生,提议荷兰人退出澎湖迁往台湾来交换通商。据英国东印度公司档案1923年(天启三年)公历2月23日由Batavia寄呈董事会之信件称:“中国使节向荷兰人提议:荷兰人如愿放弃澎湖群岛,而迁往台湾,则可准其通商。该公使亦曾向我方提议,如我方愿往台湾,亦可同样通商。”但荷兰人因已在澎湖打下根基,雷尔生依仗着强悍的武力,不肯退让。 部议出兵 天启三年(1624年),继任福建巡抚南居益派遣使者至南洋爪哇巴达维亚城,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论理。荷人竟口吐狂言,威胁说,已大集战舰澎湖群岛,如若中国朝廷不允其驻扎该岛,便兵戈相见。 南居益亲自视察海域,派俞咨皋、守备王梦熊等人带领军队先后在铜山(今福建东山)、厦门鼓浪屿海面击败来犯的荷兰海盗船,活捉而论那、牛文来律等七十名。并于天启三年(1623年)九月五日施行“海禁”。 福建巡抚南居益见荷兰人“筑城澎湖为持久计”,知道非以武力驱逐不可,态度转为强硬,召福建总兵俞咨皋商议后,决定采取武力對抗。 清·光绪《澎湖厅志·卷11》载:“天启四年(1624年),巡抚南居益上言:‘番船五艘复至,与风匮仔船合凡十一艘,其势愈炽,声言该国已大集战艘,议聚澎湖求互市。若不见许,必至构兵。为今日计,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调兵足饷方略。部议从之。” 另有资料载:“先是,居益上言:‘臣入境以来,闻番船五艘复至,与风柜仔船合凡十有一艘,其势愈炽。有小校陈士瑛者,先遣往咬吧宣谕其王,至三角屿,遇红毛船,言咬吧王已往阿南国,因与士瑛偕至大泥谒其王。王言:咬吧国主已大集战舰,议往澎湖求互市;若不见许,必至构兵。盖阿南即红毛番国,而咬吧、大泥与之合谋,必不可以理论。为今日计,非用兵不可。'因列上调兵足饷方略,部议从之。” 誓师渡海出击 天启四年(1624年)正月初二日(公历2月8日)正式誓师,南居益亲自浮海至金门,下令渡海出击澎湖。 总兵俞咨皋、守备王梦熊统率战船40多艘、兵卒2000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逼澎湖,经由列岛北部的吉贝屿,一举拿下澎湖要冲镇海港,边筑城边战斗。荷军突遭猛击,由妈宫屿仓皇退到西南部的风柜尾屿,企图死守。 明·《熹宗实录》载:“天启四年正月初二日,繇吉贝突入镇海港,且击且筑,垒一石城为营。屡出奋攻,各有斩获,夷退守风柜一城。” 清·光绪《澎湖厅志·卷11》亦载:“(天启四年)正月,遣将先城镇海港,且筑且战。番人退守风匮城。” 风柜尾屿三面环海,陆上则与莳上屿一线可通,荷军于此屿掘沟列舰,严加防守。俞咨皋夺取妈宫屿后,继续攻击风柜尾屿。然风柜尾荷军炮台坚固如铁,久攻不下。 第二次增兵 俞咨皋向南居益建议,应另以明军兵船攻击荷船,取得海上优势,大军方可登陆。南居益见大明海上军力不若荷兰人,将打败荷兰人的重责大任寄托在郑芝龙身上,于是招安郑芝龙等,授以官职,命其牽制荷舰。 南居益请调精兵增援,并亲临海上督师。先行攻击敌舰,以战船、火船、舢板等将荷军巨舰团团包围,荷舰被击沉、击伤,逃上风柜尾,龟缩于炮台中,负隅顽抗。明船一接近白沙湾,荷兰军舰便施以炮击,若离开,荷舰则不予追击,俞咨皋无计可施。 《明·熹宗实录》载:“是月,南院发二次策应舟师,委加衔都司顾思忠等统领至彭湖镇海会齐,嗣是攻打无虚,而夷犹然不去。” 第三次增兵 到五月,澎湖仍未攻下来,荷兰人仍在坚守。明军不得不派出第二次增援部队100多艘战船,增兵至10000人,对荷兰侵略军形成包围之势,准备一举攻下澎湖。 《明·熹宗实录》载:“南军门虑师老财匮,于四月内又行巡海二道,亲历海上,会同漳、泉二道,督发第三次接应舟师。委海道孙国祯,督同水标刘游击、彭湖把总洪际元、洪应斗驾船,于五月二十八日到娘妈宫前……” 僵持 当时与荷兰人私下贸易的海商海盗团伙都在跃跃欲试想要支援荷兰人,他们正在聚集在澎湖海域上。俞咨皋曾就此事向南居益报告说:“今倭夷连和,奸盗党附,我孤军渡澎,宾主倒置,利害判于斯须,胜负殊难期必。事急矣!” 六月十五日(公历7月29日),在得到新来的火铳部队支援后,俞咨皋率军再次发起总攻,一直打到风柜仔的红毛城下,用大炮轰击城堡,并断绝城内水源,然后又成僵持状态 议和 夏,荷兰提督雷尔生辞职,宋克(MartinusSonck,或译作孙克)继任荷兰舰队司令。 公历8月3日,宋克抵达澎湖,他发现形势已十分严峻。据当时荷兰人写的《巴达维亚日记》(村上直次郎译注、中村孝志校注,东京平凡社,1974年)载,宋克报告说:“白沙岛驻有中国军约四千人与兵船一百五十艘,以后兵数逐渐增加,至是月中旬,增至一万,进出澎湖岛。荷兰人虽将台窝湾(今台湾安平)之砦破坏,调回其守备兵,然白人不过八百五十人,其中少年兵有一百十一人,病人亦属不少,到底难以对抗。” 当时明军坚持战斗的决心已使宋克对局势有更深刻的认识,而且明军拥有10:1的人力优势!《巴达维亚日记》载:宋克承认“中国人不但拥有一万人及包括战船、击沉船、火船等合计戎克船二百艘,而且中国对我方有令人难以置信之戎克船兵士等大量准备,盖战争系奉中国国王之特命所行……我们若不肯离开,他们诉诸武力,直到将我们从澎湖岛逐出中国境外为止”。所以,宋克认为荷兰方面没有派来支援力量,自己部队再继续战斗下去已没有希望了,必须谈判解决这场冲突。 当时,明朝政府正面临农民大起义和东北满族力量日益强大的威胁,无力顾及台湾防务,鏖战八个月后,明朝已支出军费十七万七千余两,造成财政困难;而荷兰亦面临孤立无援的窘境。 七月初二日(公历8月15日),在中国海商李旦的斡旋下,宋克乃与明军主帅(总兵)俞咨皋进行和谈。 《巴达维亚城日记》纪录当时达成荷兰退军的条件是:①荷兰从澎湖岛撤离;②明朝对荷兰占领台湾不表异议;③保障荷兰与中国通商。 中国的文献虽然都只提到荷人撤军是南居益力战之功,是荷军“食尽计穷,始悔过乞降,拆城夜遁”、“彭湖信地,仍归版图”,但也留下默许荷军占领台湾的蜘丝马迹。顾祖禹【读史方舆记要·卷99】提到:“总兵俞咨皋者,用间移红夷于北港(台湾地名),乃复得澎湖。”说明双方约以荷兰如放弃澎湖,则明朝对其占领台湾不表异议。 此举反映出明人缺乏对台湾的主权意识。经长期闭关自守、实施海禁之后,明人不了解国际情势的转变,心目中仍只有澎湖,明初洪武帝实施海禁,裁撤澎湖巡检司,强迫澎湖居民迁往内地,与台湾联系的机会大为降低。明·给事中何楷疏《春明梦馀录》的记载,就反映了一般明朝官员的观念:“台湾在澎湖岛外,水路距漳、泉约两日夜?其地广衍高腴,可比一大县;中国版图所不载?”所以明朝统治阶层认为台湾既然不在版图之内,被荷兰人先占了也无关紧要。 从现有史料看,同意荷兰人对台湾的占领,只是俞咨皋等地方官员的私下承诺,未经上报朝廷批准。 《巴达维亚城日记》记载,荷兰人占领台湾后不久,就同日本人发生冲突,因为日本人反对向他交纳关税。在争执中,荷兰人指出:“台湾土地不属于日本人,而是属于中国皇帝,中国皇帝已将土地赐予东印度公司,作为我们从澎湖撤退的条件”,现在东印度公司已成为主人,日本人应当向他们纳税。从这些话可以看出,当时荷兰人承认台湾是中国领土,但他们说中国皇帝已将土地赐予他们,则不是事实。因为那是俞咨皋等地方官员的私下承诺,未经上报朝廷批准。所以《巴达维亚城日记》又指出:“中国人已获准前往台湾(指安平)与我方贸易,但宫廷并未公开许可,而军门、都督及大官则予以默许。”。从日记还可看出,当时只答应台南的安平港,并没有答应整个台湾。 荷兰人撤离澎湖 七月初三日(公历8月16日),明军大发兵,南居益命谢隆仪、俞咨皋、王梦熊三路齐进,直逼夷城,荷兰人不得不同意撤离。 《明实录闽海关系史料》述:“初三日,我兵(明军)直逼夷城(马公),改分兵三路齐进;而夷恐甚,高文律随竖白旗,差通事同夷目至娘马宫哀禀……并无作歹;乞缓进师,容运粮米上船,即拆城还城。孙海道(孙国祯)恐攻急,彼必死斗,不如先复信地后一网尽之为稳,姑许之。” 七月十三日(公历8月26日),荷兰人开始拆城,将建筑材料、大米、武器及其他财物转移至“大员”(荷人称之为Tayouan—“台窝湾”,今台湾安平),携同驻台湾第一任长官马蒂孙克从鹿耳门(今安平港口,时荷兰人称为WalvisBeen)登陆,建立新的商务据点。 《明实录闽海关系史料》述:“夷果于十三日拆起,运米下船;止东门大楼三层为旧高文律所居,尚留恋不忍。乃督王梦熊等直抵风柜,尽行拆毁。夷船十三只,俱向东番(台湾)遁去。” 清·光绪《澎湖厅志·卷11》载:“居益大发兵,命总兵俞咨皋督诸军齐进。寇势窘,两遣使求援兵,容云米入舟即去。诸将许之,遂扬帆去。独渠帅高文律(或译作“葛温津”)十二人据高楼自守,诸将悉力破擒之,献俘于朝。澎湖之警以息。” 从此荷兰退出澎湖,转进台湾,开始在台湾南部三十八年的盤踞,彻底改变了台湾的历史命运。《康熙戡定台湾记》论及:“荷兰红毛夷求香山、求澎湖于中国而不得,乃以重币啖倭,求台湾一互市地。” 此战明军三次增兵,战事拖延了八个月时间,拥有10倍于敌的兵力却始终不能攻占荷兰人的要塞,最后以围困战术逼退荷兰人。这次战役海上交锋的事迹几乎没有,明军扬长避短以自己的优势陆军来决定战斗胜负,在战争计谋方面做的不错,总算收回了澎湖。但是由于朝政腐败军备松弛的情况已经表露出来很多了。 分兵防守澎湖 连横《台湾通史·卷13·军备志》载: “总兵俞咨皋逐之,乃复澎湖,筑城暗澳,高丈有七,厚丈有八,东西南各辟一门,北设炮台,内盖衙宇,建营房,凿井驻兵,以控制妈宫。妈宫之左为风柜山,高七八尺。荷人凿其中,垒土若雉堞,毁之。 分军以戍,与案山、西垵相犄角,东为嵵上澳、猪母落水。当南之冲,旧有舟师戍之,亦筑铳城,以防横突。西为西屿,北为北山墩,又北为太武,稍卑为赤嵌,循港而进为镇海港,垒城其中,以扼海道。 其防守也如此。” 以夷制盗 天启五年(1625年),有海寇“伪用宽和年号,元帅、将军等旗帜,自称红夷第一哨,连入犯。” 天启六年(1626年),浙江海面出现“海寇林七老等纠合红夷,伪称王号,扬帆海面,御货杀敌。” 天启六年(1626年)十一月,闽广沿海一带海寇招徒结党,称王称国,其中以杨六、蔡三、钟六等最为雄强。福建与广东海军南北夹攻,于是蔡三走日本,钟六赴东番,而杨六率三千多人、大小战船七十二艘,向福建总兵俞咨皋乞降,愿讨贼自效。 天启年间,郑芝龙集团在台湾建立了基地后,想直接在大陆沿海有个基地发展贸易,曾多次打击福建沿海的明军,突袭金、厦明军水师,还在同安境内竖旗招兵,几日内招到几千人。 福建官员无奈中又想起了“以夷制盗”的招数。福建巡抚朱一冯图谋与荷兰人勾结,“以夷攻贼”,消灭郑芝龙的海上势力。 天启七年(1627年),福建总兵俞咨皋主持的“以夷制盗”政策开始执行。他以书面允诺荷兰人一定可以获得皇帝的准许与中过贸易,派人勾引他们出兵攻打郑芝龙。 天启七年(1627年)十月,荷兰驻台第二任长官韦特见机不可失,便拼凑所有在台船舰士兵,开往福建铜山岛攻打郑军。郑芝龙对官夷勾结很恼火,毫不留情予以还击,出动“火船”攻击荷兰舰队。荷兰韦特司令临阵脱逃,不发一炮,便率领二艘军舰逃返巴达维亚。双方海战,郑芝龙烧毁荷兰快艇奥沃克号,捕获西卡佩尔号等四艘舰船。这次海战,是荷兰殖民者第一次以台湾为基地进犯大陆,但以惨败告终,“不得不退却”。 当月,郑芝龙、钟斌缓过手后,以总兵俞咨皋勾夷激之为由,迅即破海澄,入中左所(今厦门)。郑船甚众,遍于漳、泉,咨皋度不支,越城宵遁回郡(泉州)。或曰:芝龙故有求抚之意,欲微达于明兵,乃舍先春不追,获卢游击不杀;又自旧镇进至中左所,督帅俞咨皋战败,纵之走。郑军将明金厦水师的船只一把火统统烧了,“全闽为之震动”。 从此,郑芝龙掌握了台湾海峡福建一边的制海权,荷兰船只不敢驶近福建海岸,一出现人、船就要被截获,而明朝水师更是退缩到港口内。 为郑芝龙事下狱、革职 《明史·列传148·熊文灿》载:“熊文灿……崇祯元年起福建左布政使。三月,就拜右佥都御史,巡抚其地。海上故多剧盗,袁进、李忠既降,杨六、杨七及郑芝龙继起。总兵官俞咨皋招六、七降,芝龙猖獗如故。然芝龙常败都司洪先春,释不追;获一游击,不杀;咨皋战败,纵之走。当事知其可抚,遣使谕降之。” 郑芝龙屡破官兵,占领中左所(今厦门)后,已经坐大,成为一支官府无法控制的力量。当时,将全部罪过归之于俞咨皋。 初,巡抚朱钦相招抚海寇杨六、杨七等,郑芝龙求返內地,杨六绐其金不为通,郑芝龙遂流劫海上。 《國榷》载:“天启六年七月己亥,福建总兵俞咨皋议抚海寇杨禄(杨六)、杨策(杨七)等,抚按皆从之。自是,贼日甚。” 《长编》载:“崇祯元年正月己丑,时闽寇郑芝龙猖獗海上,闽人多言闽帅俞咨皋实致之。” 《漳州府志·卷27·宦绩4·明把总·蔡以藩》载:“蔡以藩,泉州人……崇祯间,授海澄营把总。视师甫三日,贼入寇……援绝,以藩力战死。……澄人相率诣郡,请立祠以表忠魂。郡守施邦曜署其牍曰:‘坐以藩香火堂上而塑二逃帅俞咨皋、陈文跪於庭。'事随不果,正自有关风教,人传以为美谈。” 崇祯元年(1628年)正月,工科给事中颜继祖弹劾俞咨皋。 疏曰:“海盗郑芝龙生长于泉(泉州),聚徒数万,劫富施贫,民不畏官而畏盗。总兵俞咨皋招抚之议,实饱贼囊。旧抚朱钦相听其收海盗杨六、杨七以为用。夫抚寇之后,必散于原籍。而咨皋招之海,即置之海,今日受抚,明日为寇。昨岁中左所之变,杨六、杨七杳然无踪,咨皋始缩舌无辞,故闽帅(俞咨皋)不可不去也。” 又曰:“钱神有灵,冰山足倚,听强寇蹂躏内地同安、海澄间,故闽帅不可不去。” 疏入,逮咨皋下于大理寺。 《明史·列传139·钱龙锡》载:“庄烈帝(思宗·朱由检)即位……海寇犯中左所,总兵官俞咨皋弃城遁,罪当诛。” 三月,福建巡抚朱一冯罢官,由熊文灿接任;俞咨皋本拟死罪,后免死,革去世袭军职。 崇祯元年(1628年)十一月刑科给事中刘斯涞为朱一冯鸣不平时,尽管是年九月郑芝龙已受抚于新任巡抚熊文灿,仍将罪过归于俞咨皋。“言:‘八闽寇乱,肇自俞咨皋而借抚修剿,旧抚朱钦相实多苦心,何以有薏苡之疑?朱一冯受事于库藏如洗之日,指臂不灵,姑以病请,何以坐规避之条?以身危奉上之抚臣,反代逐贼脱逃之秽并分过,又宁有为国家任事者乎!'帝责其代辩,不听。” 正文 六十一、明代赌博现象 赌博,又称博弈、博戏,在中国已经有很长的历史。 《论语》中有记载:“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呼?” 《史记》中更是指名道姓:“博戏,恶习也,而桓发用(之)富。”货雌桓发可谓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靠赌博发家致富的人。 其实博弈本事民间传统的游戏竞技,供人们在茶余饭后休闲消遣。但随着时代、社会和人们生活境况等的发展演变,这种带有娱乐成分的活动逐渐和金钱牵扯到了一起,以赢取财物为目的,遂成为一种社会陋俗。 历经秦汉、魏晋、唐宋,赌博发展到明代,更是愈演愈烈,风靡一时,上至皇帝、官员、士大夫,下至普通平民甚至流氓、乞丐,赌博活动已经遍布城乡,渗透到社会的各个阶层。 概言之,赌博乃明朝社会一种普遍现象,对其的研究有助于了解明朝社会的实况。 明代的赌博种类繁多,有偏重于室内的静态游戏,也有以各种动物斗赛赌输赢的室外游活动,千姿百态、花样百出。 最为普遍和流行的简介如下: 投壶:在士大夫和文人儒生的社会交往中,投壶是最常见的娱乐活动之一,《明史》记载陈献章的门人李承箕时说他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举乡试,“往师献章,献章日与登涉山水,投壶赋诗,纵论古今事,独无一语及道。”在当时的士大夫心中,游乐已远重于论道和出仕。明代的投壶活动已突破礼法的限制,由古代的射礼变为以娱乐为主。《菽园杂记》描述了投壶的情况:“近时投壶者,则淫巧百出,略无古意。如常格之外,有投小字、川字、画卦、过桥、隔山、斜插花、一把莲之类,是以壶矢为戏具尔近见镇江一悴有铁投壶,状类烛憼,身为竹节梃,下分三足,上分两岐,横置一铁条,贯以三圈,为壶口尔。皆有机发矢,触之则旋转不定。转定复平,投矢其中。”明人谢肇涮更认为“投壶视诸戏最为古雅”而且,“今之投壶名最多,有春睡、听琴、倒插、卷廉、蝴蝶等项,不下三十余种,惟习之至熟,自可心手相应。” 围棋、象棋:下围棋、玩象棋本是清雅情趣之举,文人士大夫中颇为流行,到了明代开始在民间盛行,成为赢取金钱财物的手段。谢肇涮说:“古今之戏,流传最久远者,,莫如围棋,其迷惑人不亚于酒色,木野狐之名不虚矣。以为难,则村童俗士皆精造其玄妙;以为易,则有聪明才辩之人累世究之而不能精者。”象棋在明朝之前称为“象戏”,“其机会变换虽视围棋稍约,而攻守救应之妙亦有千变万化,不可言者。” 双陆:“双陆又名握槊,本胡戏也,日握槊者,象形也。日双陆者,子随骰行,若得双六无不胜也。”它局如棋盘,左右各六路,掷骰行马,马是槌形的,白马从右至左,黑马反之,双方各十五枚,先出完者为胜。双陆又名长行,或名波罗塞戏,其制有北双陆,广州双陆,南番,东夷之异。《金瓶梅词话》中描述西门庆、潘金莲和孟玉楼等人均“双陆象棋,无不通晓……”并以此为傲,足见这一博戏在当时的风靡程度。 正文 六十二、明代钱币 1、明朝钱币铸造与流通 重新统一中国的明王朝无论从政治领域,对外交往还是经济领域都是我国历史上的一个重要时期,在其长达二百七十六年的统治里,社会经济有了显著发展,货币的铸造与流通也有其特点,明朝前期,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八年正式发行了“大明宝钞”,重新统一了纸币的发行流通。纸币是由政府强制发行流通的,而朝廷又没有限制其发行额度,虽曾严禁金银,但最后也同元朝一样无法阻止宝钞不断的贬值。此时,随着经济的发展,民间交易中自发的形成了用银用铜钱的状况。到明朝中期,孝宗年间,纸币制度已名存实亡,形成了“积之市肆,过者不顾”的局面。中期以后,白银成为了社会经济生活中的主要货币,形成了以白银为主,以铜钱为铺的货币流通制度构成了封建时代后期货币流通的新特点。 明清两朝把官制铜钱称为“制钱”,明朝铜钱的铸行情况可分为三个阶段。从明太祖洪武至明穆宗隆庆时期经历十二位帝王,其中只有六位铸钱,且都数量有限。自明神宗万历年间开始才大量铸钱。直至明崇祯时期钱币铸行无度,钱制复杂,优劣不等,局面愈来愈恶劣。 明代初期,明太祖朱元璋于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命京城(南京)工部宝源局及各省宝泉局铸行“洪武通宝”明朝时由工部主管铸钱,下设宝源局。朱元璋为避讳元朝的元字把所铸之钱钱文一律叫通宝而不叫元宝,而不只是为避讳他自己的名字,以后所铸之钱也都没有元宝钱文。洪武通宝钱制沿续元末朱元璋所铸“大中通宝”的形制,分为五等,规定小平钱,每文重一钱,折二钱重二钱,当三钱重三钱,当五钱重五钱,当十钱重一两。同时继铸大中通宝钱。洪武八年,发行“大明宝钞”纸币,规定大明宝钞每贯合铜钱一千文或值银一两,宝钞四贯合黄金一两。并且实行铜钱与宝钞并用的政策,但禁止金银流通,只能向政府兑换。明朝为推行纸币的流通,当年就停止了中央及各地方钱局的铸钱。到第二年全部停铸铜钱。明朝洪武十年,又恢复宝源局与各省钱局铸小钱至洪武二十年后又停铸。洪武二十六年,改变钱制,重新铸五等钱,按洪武元年铸行规定,后又改铜钱每文重一钱两分。其它四等钱,依照小平钱之重递增。洪武二十六年七月只准京师宝源局铸钱,其它各省再次停铸。到八月,因宝钞流通受阻,为坚决实行纸币制度再次禁止使用铜钱。直到明宣宗宣德未年,历时长达四十一年。 明朝洪武年间,全国各省除少数省外,都没有铸钱炉,年铸钱约十九万贯,其中洪武五年时铸钱最多。洪武《铸钱则例》规定,铸钱应用生铜。但当时铜材稀缺,所以就普遍用废钱和旧铜铸造,因铜质复杂,纯度不一,而造成“洪武通宝”成色不一的情况。 明成祖朱棣永乐六年(公元1408年),铸行了“永乐通宝”,此钱铜色紫红,为真书直读,全部为小平钱,光背无文,厘米,制作上精致统一,钱文秀逸,笔画端庄。永乐通宝钱中也有折三大钱,但传世仅一枚,为孤品(现存上海博物馆),此钱史书上并无记载,而且当时正禁止用铜钱,应属试铸品并未发行。当时开铸钱局有两京(北京、南京)、浙江、江西、广东、福建六处,其版式的差别,微乎其微,勉强区分,“永”字的横笔有长短两种,“宝”字的两点有接离两种,钱穿有大小之别。我国曾在西沙群岛的一艘明代沉船上发现了永乐通宝钱万余枚。此外,日本的丰臣秀吉曾用金银铜仿制过一批,分为打制和铸造两种,铸造钱与明“永乐”钱很相似。 明宣宗宣德八年(公元1433年)开铸“宣德通宝”,钱制沿永乐成规,皆为小平钱,光背无文,真书直读,制作上稍逊于“永乐通宝”,书法一般,版别较少,相比同时期所出的“宣德炉”铜器相差很大。传世量少于永乐钱。宣德钱只是两京宝源局及浙江、江西、广东、福建四省宝泉局铸行了十万贯,数量不多。永乐、宣德两朝铸钱所开钱局相同,连两京在内也只有六处鼓铸,每年铸行也都不超过十万贯。 自宣德九年后,到明孝宗弘治十六年(公元1503年),共六十八年未再铸钱。孝宗弘治年间宝钞信用动摇,百姓不肯使用,甚至出现了以物易物的情况。十贯宝纱换不到三文钱,明政府认为再不发行铜钱,就将无法挽回宝纱信用,且很多利益也被私铸商贩赚取,便下诏命两京及全国十三省重新开炉铸钱。铸行“弘治通宝”,此钱皆为小平钱。光背无文,真书直读。此钱版本较多,各地所出,略有差异。传世有一“弘治通宝”大钱,为孤品。“弘治通宝”曾由原重一钱增加到一钱二分。弘治钱制作书法都较一般,且铸量也不多,没有达到要求的数额,因为改钱重铸新钱之时孝宗已死,明武宗继位,改元正德,此钱即停铸。 明世宗嘉靖六年开铸“嘉靖通宝”,为光背小平钱,真书直读,但含有隶意,此钱存世较多。在铸行方面,朝廷先下诏命令两京宝源局开铸此钱,并令工部按照永乐、宣德时铸钱标准在其它四省开铸,铸量比永乐、宣德时略有增加。“嘉靖通宝”初定每文钱重一钱二分,千钱重七斤八两。到嘉靖四十三年时,改为每钱重一钱二分五厘,千钱重八斤。此外嘉靖通宝钱开始采用黄铜铸钱,同时为防止私铸,还提高了铸钱工艺,铸造出火漆、镟边、金背等钱,火漆就是二次溶炼。旋边就是用旋车锉磨边缘,金背是指经四火熔炼之黄铜,俗称“四火黄铜”。嘉靖通宝钱大都为小平钱,仅在二十三年时,令工部宝源局仿洪武钱五等式铸小平、折二,当三,当十大钱,于钱背穿右侧铸:“二钱、三钱、五钱及一两”,一两钱穿上再加铸“字十”,此套钱为记重钱,各只铸三万,且并未流通,只为充实内库。因为并未流通,因此传世也少,传世品中有一背穿右直书“一钱”的记重钱,为孤品。世宗所出的钱比前代各钱要精美。 明穆宗隆庆四年,铸行“隆庆通宝”。此钱皆为小平钱,光背无文,真书直读。隆庆通宝钱制每文重一钱三分,有金背、火漆。隆庆时期铸钱比嘉靖时减少,当年两京铸钱仅二万贯,只及嘉靖时两京铸额的一半。 明朝前期的这一阶段,因大力奉行宝钞政策,对铜钱控制严格,三番两次停铸,禁用,即使开禁也有限制,要不就收入内库,充作库存。所以造成两种结果,一是民间私铸猖獗,可民间又因铜材缺乏,就用古钱,但古钱也有限,于是就私铸古钱,以作流通,这是因为私铸本朝钱币刑罚很重;二是促使白银使用普遍化,明时把银铸成马鞍形,名日“元宝”,也有其它形状,称“银锭”。 铸钱量上升是在明神宗万历时期,这是明代铸钱的转折,也是明朝的转折。神宗万历四年,开铸“万历通宝”,此钱版本较多,万历小平钱为真书直读,大多背无文,少数背铸有文字或星月纹,但都较罕见。万历通宝钱有折二钱,也为真书直读,狭郭,双点通,钱径为2、8厘米;“万历通宝“大钱传世只有一枚,为孤品。万历通宝钱由两京及全国各省为铸行,两京铸金背、火漆,其它各地只许铸镟边。万历二十年援助朝鲜对抗日本侵略战争开始后,开支递增数十倍,但收入却减少近一半。明朝政府应对的办法就是铸钱,以补充财政收入。万历二十年以前,全国铸钱局只有六十座钱炉,到二十年时增加到一百座炉,三十年时,户部等机构新开二百五十座钱炉,应天府也添一百炉,一年便增加三百五十炉,本来户部只管纸钞,工部管铸钱。此时宝钞已停,户部改铸钱,此事一开,全国各地纷纷效仿,起炉铸钱,一时全国有多少钱炉就无法统计了。由于铸量明显增加,而铜材又缺乏,铜价上涨,许多临时官炉无利可图,开炉不久即关门大吉,工人们无以为生,便自行私铸,他们铸的有的不比官铸的差,有的则很粗劣,当时私钱名称很多,像歪脖、尖脚、胖头等等,流传很广,至崇祯时仍存,现存的也有。 明光宗未铸钱,因其在位仅数月,未及铸钱,其子明熹宗于天启元年先补铸其父年号“泰昌”钱,称“泰昌通宝”。此钱为小平钱,真书直读,铜色淡红,也有黄铜钱,版本不多,有背月,背星钱,厘米,大如折二钱的宽郭大样钱;-厘米的小钱。明熹宗铸泰昌通宝钱只一年,次年便开铸“天启通宝”,同年设立了户部宝泉局,称“钱法堂”,从此由户部主管铸钱。所铸钱币主要用于军需,军队的铸钱炉只保留西北三镇,东南的一律取消,这时全国形成了三个造币中心,分别为两京及四川地区,但天启三年(公元1628年),宦官魏忠贤专权,宦官乱政,滥铸情况又出现,地方钱局大量出现,因此所铸的天启钱版本极多,差异大。钱背文大量的出现记地,记局,记重等形式。此前仅万历时期出现过,但版本有限。所以明朝钱币制式的复杂时期是从天启年间开始的。天启年为了弥补财政的亏空,继以往的方法,仍采用增加铸钱量来解决。在这种情况下,全国各省钱局滥钱恶钱,好赚取利润。大量的轻劣钱掺入官钱充数,与明朝前期制钱力求精整美观的传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天启通宝”初铸为小平钱,后开铸当十钱。天启五年,因官私所铸大钱过多过劣,下令停铸,并由朝廷出白银,回收当十钱,其大钱铸期不过三年;天启钱钱重原定一钱三分,千钱重八斤八两,但后来由于官铸过于滥恶,小钱仅重七分,千钱仅重四斤八两,含铜量不足三成。此外有一种用日本铅锡销熔入铜所铸的铜呈折色的“折沙钱”就是此时所铸。天启小平钱分背无文和背有文两大类,背文比万历钱复杂,背铸有星月纹的种类多;背有文分记重,记事,记局、记地。背记事为“奉旨”二字,是当时宦官、大臣奉旨办事造钱的意思。“天启通宝”小平钱不仅背文多,其它如字文大小,文字水平,轮郭宽窄,钱文结构也有诸多不同,很复杂多变。“天启通宝”当十钱也分背无文和背有文两类,折二钱则大都背无文,存世也较少。这两种钱皆较少见。 天启七年,明熹宗去世,思宗即位,于崇祯元年开铸“崇祯通宝”,开始规定每铸钱一文,用铜两钱。力图恢复嘉靖,隆庆旧制,但并没有维持下去,因为明朝末期社会弊端严重,朝廷财政几近崩溃。各地钱局大肆滥铸,所铸之钱、文字、大小、轻重不一,相差很大,背文更为繁杂多样,比天启犹有过之。因此崇祯钱为我国古钱中最为复杂的一种。(详见崇祯钱币) 2、明末农民起义军钱币 明朝末年的两位主要起义军领导人都铸造过自己的钱币。 永昌通宝是明末著名农民起义军领袖李自成所建政权铸造的钱币。李自成是陕西米脂人,自幼给地主家放羊,当过银川驿卒。后投身起义军,李自成带领广大起义群众,同明朝封建统治集团作残酷斗争,先后攻占了陕西、河南等广大地区,后兵分两路,攻打明王朝的心脏――北京。一路由李自成亲自率领,下平阳,破汾州,驱太原,奔大同,沿着阳和,宣府直抵居庸关;另一路人马出井径,占大名,取真定,夹攻京师。从“正月初八日西安府起兵,至破京城才七十日,所过七十余州县,无不开门迎降。偌大京城,一旦便破(《甲申纪事》赵士锦)。三月,李自成率大军攻入北京城,崇祯帝于煤山自尽。 明朝末年,统治者横征暴敛,人民负担极重。大顺军在进攻北京时,就发出文告,揭露明朝腐朽的弊端,起义之初也提出过“均田免粮”“割富济贫“等口号,从而赢得了人民的拥护和支持。在李自成进入北京之初,民间就传说着这样的歌谣”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阎王,阎王来时不纳粮”,足见人民对这支起义军的厚望。但是起义军进入北京以后,却逐渐失去了农民军本色,逐渐失去了广大人民的支持。他们的领导者没有完整的政治纲领和军事部署,只满足于“均田免粮“的口号,并且提出“追脏助饷”,到最后为了追索钱财,造成了军纪的败坏。竞相掠夺钱财,起义军战斗力大为削弱。这时北方的满清军队和明朝残余势力对起义军形成了夹击之势,起义军形势急转直下,而此时农民领袖们却在思想上骄傲轻敌,生活上享乐成风,导致了最后军心涣散,失去了战斗力。四月,明朝叛将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引清兵入关,与大顺军决战,李自成失败,退出北京。后辗转战斗至湖北九宫山时,不幸被杀(历史上的一种说法)。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在中国农民战争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李自成的“永昌通宝”正是农民起义的历史见证。所见“永昌通宝”铜钱分小平、折五两种,均为楷书,背无文。但版别较复杂,仅小平就达20多种,区别集中在“永”字的写法上。“永”字常由“二水”字样组成,称“二水永”。也有“永”字第一笔为一点,第二笔为“一”字等,“永昌通宝”钱应是李自成为平抑当时腾高的物价而铸的。 “大顺通宝”和“西王赏功”则是明末另一位农民起义军领袖张献忠政权的铸钱,张献忠是陕西延安人,出身苦寒,幼年随父贩枣,遭人欺凌,后在米脂参加农民起义,与高迎样、李自成同为陕西府起义领袖王自用的部将,号称“八大王”。起义军转战山西、河南等地,声势浩大。以后起义军分成两支,李自成则追随高迎样走向西北,而张献忠则向东南发展,转战在江淮流域。后来在强大的明军进攻时,张献忠曾一度假意投降,迷惑明军,以待时机。他命令军队不服从明军调遣,加紧屯集粮草,打造武器,后于湖北谷城再举义旗,与明军战斗。以后张献忠转战湖北,攻下武昌,称大西王。后又南下攻占长沙,控制湖南全省,湖北南部等地区。随后攻入四川,在成都建占大西政权,取年号大顺。张献忠在成都立足不久,就与南进的清军展开恶战。大顺三年(公元1646年)张献忠在西充凤凰山与清军战斗时中箭牺牲。 “大顺通宝”是张献忠在成都称帝时所铸,国号为大西,设置王府,六部官司员,并开铸钱局,取当地王府古玩器皿和城中寺院铜像铸成钱的。因此“大顺通宝”铜色呈金黄,光润精致。传说过去民间妇女把它打制成首饰头饰,灿若赤金。“大顺通宝”仅小平铜钱一种,楷书,分背无文和背文“工”、“户”、“川户”三种。“工”“户”字应为工部,户部分铸的。以背文“川户”者最罕见。 “西王赏功”钱应是张献忠占据武昌称大西王时所铸。该钱是颁赏给对敌作战有功将士的钱形奖章,属纪念性质,不是流通钱,“西王常功”面文楷书,顺读背无文,直径五厘米,字体端庄,笔画挺拔,制作较精致。有金、银、铜三种,存世极少,为极罕见品 3、南明时期的钱币 明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率兵攻下北京,崇祯帝吊死煤山(今景山),明朝灭亡,后来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引清兵入关,清军开始征战中原,明朝在南方的宗室藩王们前后相继建立了政权,继续用大明国号,同清军对抗,这几个短命政权,统称为南明政权,其中有四个政权铸过钱。 清顺治元年(明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史可法等人拥立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位,第二年改元弘光,铸行“弘光通宝”。有小平,折二钱两种。但此钱仅铸行了一年,福王政权就被清军推翻了。同年六月。鲁王朱以海在绍兴铸“大明通宝”,皆为小平钱,此钱真书直读,分为背有文及背无文两类。顺治元年,鲁王失败,逃至厦门,投奔郑成功。大明通宝钱铸行有六年时间。顺治二年,南明礼部尚书黄道周等人拥立唐王朱聿键在福州即位,改元隆武,铸行“隆武通宝”,有小平,折二两种,此钱为真书直读;小平钱分背有文及无文两类。此外还有“隆武通宝”铁钱,较为罕见。隆武二年,清军攻入闽,唐王政权灭亡。顺治四年,桂王朱由榔在广东即位,改元永历,次年铸行“永历通宝”,有小平,折二、及背文五厘、一分四等钱。 唐王政权灭亡后,明朝两广总督丁魁楚等人共推桂王朱由榔监国,后在桂林称帝,建元永历。在南明四个政权中,桂王政权是存在时间最久的一个,先后延续了十六年,桂王政权曾控制过云贵,两广,湘,川等广大地区,而且与李自成、张献忠的余部李定国、李锦等人结成“统一战线”,联合抗清。但后来内受宵小权臣钳制,外受吴三桂追逼,进入缅甸,后被缅人献于清廷,为吴三桂杀害于云南昆明。 “永历通宝”铸行时间分为两阶段,永历二年至六年初,是永历政权在广东,云南,四川,等地区抗清时期,在清军连续进攻下,政权处于不停的变动中,铸造地点也常常发生变化。永历六年二月至十三年二月,永明王退入缅甸前,在云贵地区铸造时期,铸地较固定。先是永历五年二月,占有云贵地的孙可望接受永明王封号,联合抗清,也在云贵地区铸有“永历通宝”钱。永历通宝钱版本较多,有小平、折二、折五、当十,面文皆为直读,书体以真书为主,有行,篆,隶,分背有文和背无文两大类。其中有一种小平钱,背文分别铸有永历帝的敕文十二字:“御、敕、督、部、道、府、留、粤、辅、明、定、国”有称之为敕文钱,敕语钱的。意思之一是皇帝命令各级文武官员留守广东,辅佐大明,恢复江山。这种把旨意铸在钱背上的情况是少见的。其中背“府”、“道”、“明”、极罕见,要想收齐这十二字钱极为困难。此外,折二钱中有行、篆对钱,应是郑成功所铸,郑成功在台湾抗清时一直使用永历钱。永历通宝钱背“二厘”、“五厘”,“壹分”钱,背文所记皆为折银值的意思,系权银钱,折银使用。永历通宝钱铸行时间长,铸造地点多,铸行地域广,版别也多,较为复杂。这与永历政权是南明五朝中存在时间最长,领土最广,且政权所在地不断变换迁徒有关,其中云南、贵州、福建都是永历钱的重要铸行地点。 正文 六十三、中国古代沐浴 要说洗澡,首先要明白何谓古人沐浴?与今日通常所说的洗澡有什么区别?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云:沐,濯发也。浴,洒身也。洗,洒足也。澡,洒手也。 翻成现代语言,沐浴指的是洗头和洗身,洗澡指的是洗足和洗手。举个例子来说,在先秦时代,男人服侍一个女子洗澡,不过是一份普通服务生的工作,而在现代,你给女孩洗澡,那就是流氓了。 古人重礼,上之王公士大夫,下至庶民黔首,无不重视沐浴礼仪。先秦时代的浴室叫做“湢”。据传是上古高辛氏所创。王公,士大夫每逢祭祖之类的大典,必先沐浴净身,禁食荤腥,表示内心洁净虔诚,称之戒,亦称斋戒。当然这里的禁食荤腥不是不能吃荤,而是指的不能吃葱姜蒜之类有刺激性气味的食物。在礼这方面,做得最好的当然就是孔圣人了。史书记载“孔子沐浴而朝”,而且《礼记·儒行》云:“儒有澡身而浴德”。“儒”在甲骨文里从“雨”,从“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在国家制度上,诸侯朝见天子,天子赐以王畿以内的供沐浴的封邑,就叫做“汤沐邑”。《礼仪·王制》云:“方伯为朝天子,皆又汤沐之邑于天子之县内。”诸侯要再专供沐浴的封邑先洗头洗澡,然后才能去朝见天子,沐浴洁身以示对天子的尊重。 至于庶民们,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想洗就只能去河里。还有几个特定狂欢日子。例如农历三月三的“上巳节”。古人在这一天为了祓禊驱灾,招魂解神,高禖祈子,必成群结队去往河边沐浴,从医学的角度来说,阳春三月泡个澡,对人体也是有好处的。 此外,五月五,也是药浴的好日子。古人称沐浴温水为“汤”。所谓五月兰汤沐,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兰,香草名,又称商,包括兰草(亦常简称"兰")、泽兰(亦称"兰香"、"水香"),并非指今日的兰花。《神农农本草经》有云“兰入药,四五月采,辟不详,故齐(斋)以事大神也”。在五月端午这一日用兰汤沐浴,自然可以拔除不祥,去病防身。浴兰之浴,延至唐宋,寝为盛事,并号端午为浴兰节。《梦梁录》曰:“五日重五节,又曰浴兰令节”。东坡居士《浣溪沙》词: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还有一位南宋词人吴文英《澡兰香·淮安重午》: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银瓶露井,彩箑云窗,往事少年依约。为当时曾写榴裙,伤心红绡褪萼。黍梦光阴,渐老汀洲烟箬。 当然用兰汤沐浴,并不是都是有两宋词人说的那么美好意境的。说回先秦。《韩非子·内储下》记载“燕人李季好远出,其妻私有通于士,季突至,士在内中,妻患之。其室妇曰:‘令公子裸而解发,直出门,吾属佯不见也。’于是公子从其计,疾走出门。季曰:‘是何人也?’家室皆曰:‘无有。’季曰:‘吾见鬼乎?’妇人曰:‘然’。‘为之奈何’?曰:‘取五牲之矢浴之’。季曰:‘诺’。乃浴以矢。一曰“浴以兰汤”。 天可怜见,李季当了活王八,还以为见鬼,要洗澡辟邪。可见女人自古以来皆恶毒。因此“兰汤”日后也借指女人、尤其是美女用过的洗澡水。 当时的齐国还有发生在浴池里的谋杀案,受害者还是当时齐王。《左传》记载:“夏,五月公(齐懿公,名商人,桓公之子)游于申池”。之后就被他的两个手下被杀于池畔竹林之中。这段历史故事可谓综合了各种戏剧元素,竹林打斗,恩怨情仇,阴谋背叛等等,其中随便挑出一段,就可以养活张冯陈三大导演一辈子了。 与先秦差不多同时期的希腊诸城邦,也有沐浴的风俗,讲究的是有客自远方来,主人必让自家妻女侍奉贵客沐浴,洗的是玫瑰浴,抹得是橄榄油。而且当地风俗,圣女初夜多在神庙之旁,适逢客至,予女一金币,并耳边说敬神一类话语,则可携彼处子,兰汤沐浴,然后进行爱的献祭。(小熊强烈要求发明时光机,目的地,除了生下来就要冷水浴的斯巴达,雅典任何一城邦,偶都愿意去)。 略谈完先秦,再说到秦汉魏晋南北朝。秦有著名的阿房宫,骊山汤。怎么个豪华,可以去具体参看唐代杜牧的《阿房宫赋》。到了汉代,“汉律:吏五日一下沐,言休息以洗沐也。”《通鉴》胡注:汉制,中朝官五日一下里舍休沐。”汉皇每五日给官吏放假一天,让他们回家去洗澡浣衣,并作为法定的假日固定下来,这是历史上第一次以沐浴为理由而制定的假日,足见汉代非常重视仪容。此法到了唐代,才改为官吏每十天休息洗浴一次,叫作:“休浣”。俗以每月上旬、中旬、下旬为上瀚、中瀚、下瀚,瀚即浣的异体字,本意是洗濯,大概因为十天一浣的缘故,浣又有了一种计时的意义,一浣为十天,所以唐代制度十天一休沐有休浣之名。其实据人考证,汉代官员多在馆署内工作,平常是不回家的,五天放回家洗一次澡,很正常。而唐朝,官员平常过的是上下班的日子,能够回家,所以才会改周末休息为每月三次例假。 汉代最有名的洗澡偷窥事件,可以参看以下韩偓《咏浴》 再整鱼犀拢翠簪,解衣先觉冷森森。教移兰烛频羞影,自试香汤更怕深。 初似洗花难抑按,终忧沃雪不胜任。岂知侍女帘帷外,剩取君王几饼金。 这首小诗说的是汉成帝与赵合德的故事。故事本身并没有什么,这种东方式的,含蓄,清新,隽永的爱情故事,比之西方蛮夷那种纯粹的SEX,不知高出多少倍。故圣人云"夫AV之道,西洋不如东瀛,东瀛不如香江,而香江诸士大夫,能执此道之旌旄者,唯王晶一人耳。惜王君久不出片矣,噫!,斯人不出,其如天下苍生何"? 言归正传,再看看当时的西方罗马。罗马人喜欢洗澡,那是出了名的,不多展开。不过也有一种看法,罗马灭亡,有沐浴而导致的人口数量下降,是一重大原因。原理在于过多热水浴,会导致人体睾丸机能受损(因为睾丸温度通常是低于人体正常体温的),进而导致精子活力下降,影响下一代诞生。说的简明一点,煮熟的鸡蛋是孵不出小鸡的。(这段科普文字,小熊是特意写给几位版主看的,以后泡汤三温暖一定记得叫上偶这个保健大夫,不然熟了的话,别人是救不了你的)。 接下来就该说到:"大抵南朝皆旷达,可怜东晋最风流"的两晋南北朝了。这个时代,多得是特立独行的另类人群。有"澡刷不谨,浣沐失时"的卞彬,也有成天不停地洗浴,被称为"水淫"的何佟之。据吾友押沙龙考证,所谓桓温浴后,多喜穿着旧衣,是因为魏晋时人多服食五石散,导致皮肤敏感的缘故。说开了,是药物使人体毛细血管充血,扩张,并伴有致幻症状,从而使人产生错觉,自我感觉皮肤好似有一种游走感,这就是道友们通常所说的---蚂蚁上树。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佛教逐渐兴盛,佛教节日之中有一就叫做"浴佛节",传说农历四月八是佛陀的生日。所以佛教徒讲究在这一天以香汤浴佛,斋僧,以表生清净心,荡去昏沈之业。本土的道教一看情形不好,洋和尚要抢班夺权。于是提出道家养生术,也提倡洗澡,而且是干洗导引最好,类似现代按摩术。从眼口鼻到四肢躯干全面按摩。而且佛们提倡四月八一日,道家干脆提出全年十二个月都有良辰吉日可以进行干洗。比如,正月十日,沐浴,令人齿坚。然后就是二月怎样,三月,四月以此类推。最灵验的是最后十二月十三日,沐浴,得玉女侍房。小熊试过,百试百灵。寒冬腊月,半夜沐浴,到时一定感冒,必上医院,然后有没有九天玄女下界护持是不敢说,但是肯定有护士姐姐给你打针,送药。到时装可爱也好,扮成熟也罢,夜勤病栋,全看各人的造化。 紧跟南北朝的隋唐时代,官家最爱洗的是温泉浴,其中最出名当属华清池。经过历代唐王的反复扩建,到玄宗开元天宝年间,华清池分为九龙汤和芙蓉池,九龙汤专供皇帝御洗,芙蓉池专供杨贵妃沐浴,后来亦称为"贵妃池",并设温泉监掌汤池官禁之事。当之无愧的成为天下第一名汤。唐玄宗和杨玉环是如何鸳鸯戏水的?详情参见白乐天的《长恨歌》。就不多说了。说说当时的欧洲。基督教控制下的欧洲,一切按照基督教义,用中国话说"存天理,去人欲"。神父修女们基本上是不洗澡的,而且越是不洗,越是容易成为圣人。直到十字军从拜占庭东征归来,古罗马的沐浴文化才再一次风靡欧洲,不过那时的公共浴室,大多都是红灯区。 话分两头,五代残唐一过,就是宋朝。随着城市的发展和商业经济繁荣,城市中出现公共澡堂,当时称为民汤。而一般人家建房都设有浴室,沐浴就更为普及,就连客人远道而来,主人相迎也要先设香汤给客人沐浴,再摆筵席招待,名曰洗尘。文人士大夫更是酷好沐浴,这在文人笔记中多有记录。苏轼就喜好上公共浴堂沐浴,专门写了二首《如梦令》词记述他沐浴的感受, 其一云: 水垢何曾相爱,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其二云: 自净方能净彼,我自汗流呵气。寄语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戏。但洗,但洗,俯为人间一切。 当然有喜欢洗的,也有不喜欢的,比如大奸似忠的王安石。不好洗沐,身上长虱就是他做政治秀的一大表现。要不是此人妄变祖宗成法,挑起数十年的新旧党争,消耗了宋朝元气。哪有后来靖康之变。再往后数百年,蒙古一来,东方文明固然沦陷,全民无心洗澡之外,西方也好不到哪去,蒙古人带来了黑死病,西方人认为洗澡时毛孔打开,容易致病,于是开始全民性的禁浴。整个东西方文明世界沉浸在一片游牧民族的膻腥气味之中。说到蒙元,唯一值得提提的是,在四川钓鱼城下受了重伤的蒙哥,最后死于重庆北温泉(现温泉寺)内。无独有偶,他之后几百年的后金努尔哈赤同志,好像也是受了炮伤,最后死在温泉疗养圣地。 蒙古时间不长,明朝兴起,随着城市的进一步发展,市民阶层的逐渐壮大,各种服务行业也日渐兴盛,城市中普遍出现"混堂",据说是朱元璋为修建南京城的数十万农民工而创。以字面意义来说,大概是入浴之人不分高低贵贱,"混"而洗之的意思,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交上钱,就可入得浴池泡澡。当时得人们对沐浴较之以往更加讲究,明人屠本畯曾将"澡身"与"赏古玩"、"亵名香"、"诵明言"相提并论,视为一种精神享受。笑话自然也有不少。 明人豫章醉月子选辑的《精选稚笑》中有一则混堂笑话云: 义官奔走汗甚,因就混堂浴,浴毕而起,大衣小衣已被人偷去,正喧嚷间,主人诮其图赖,义官愤甚,乃戴纱帽着靴,以带系赤身,谓众人曰:"难道我是这等来的。" 澡堂浴室这一行业,从宋代开始被称作香水行,门前多悬挂一壶为标志,到了清代改作红灯笼。清代以扬州浴室最为有名。 正文 六十四、古代沐浴用品、用具、用地、装置 至少在唐朝时就已经有的关于公共浴室的记载,估计在魏晋南北朝时代由于少数民族与汉族逐渐交融,而少数民族对于身体的禁忌不如汉人,公共浴室应该出现。 宋代的公共浴室情况非常发达,遍布开封城内外,浴室实行男女分浴,服务非常周到,除了提供沐浴外,还提供揩背、修剪指甲、按摩等服务,还提供茶水、酒类及果品等。除都城外,大大小小的城镇也遍布各种公共浴室。 元代的公共浴室情况非常发达,马可.波罗记载当时的人们“每日早起,非沐后不进食”,还出现了药浴。明清时期,中国的厕所和浴室更加普及,基本上一建房都要同时配建厕所,明代的公共浴室叫混堂,又叫“浴肆”,每次沐浴的价格为一文钱,配有澡豆等洗洁用品,在当时又叫肥皂,最著名的肥皂叫“天理肥皂”。清代的公共厕所及公共浴室与现代已经差别不大。’ 中国古人非常注重自我清洁,号召春天洗浴祛病的上巳节就是标志。 西周时期,沐浴礼仪逐渐形成定制。 由于沐浴已经深入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人们对沐浴有了深层次的理解,不仅仅把沐浴单纯地看做洁身净体、润肤养身,更上升为隆重的礼仪。 《楚辞》中,就有"新沐必弹冠,新浴必振衣"。 先秦开始,祀神祭祖之前,都要沐浴净身,这已是个定法,表示内心洁净虔诚,称为斋戒。 秦汉之际,全社会的沐浴习俗,已经形成,《礼记·聘礼》载“三日具沐,五日具浴”。 汉时,形成了“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习惯。以至于官府每五天给一天假,称为“休沐”,让官员有空好好清洗。 唐代,“五日一休沐”改为官吏每十天休息洗浴一次,每月上旬、中旬、下旬为上瀚、中瀚、下瀚。 瀚,即浣的异体字,本意是洗濯,因为十天一浣的缘故,浣又有了一种计时的意义,一浣为十天。所以唐代制度十天一休沐,称“休浣”。 明代的名士屠本畯还将“澡身”与“赏古玩”、“名香”、“诵名言”并列,表明明代的洗澡,较以往更加讲究高雅。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古人将洗涤分得极细,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云: 沐,濯发也。 浴,洒身也。 洗,洒足也。 澡,洒手也。 可见中国古人对自身清洁的重视。 而在同时代,很长时间里,当时西方的教会,还在宣传洗浴是惩罚罪人的方式……4世纪时一位赴耶路撒冷朝圣的女基督徒,向人炫耀她已经18年没有洗过脸了,因此她觉得自己最“纯洁”的。 比起洗头,古代洗浴用到的物品,更加丰富: 一、材料 1)草木灰 古代“洗头”用它,是方便有用的好东西,功效不述。宋代《鸡肋编》中,记载了南方女子用草木灰浸水,洗沐去污。 2)淘米水 早在三千多年前的周代,人们用洗米水来洗澡去污,不光可以去污,而且保健功能奇佳,这个在古代是廉价而又普遍的早期洗发水和沐浴露。 3)皂荚 最晚在南朝萧齐之时,已经有专门出售皂荚。 皂荚有十多个品种,去污能力有强有弱。有润滑爽利、消除垢腻、清洁皮肤的作用,亦为中国古代美容方中所常用。 用皂荚洗衣服,衣服不会变色,不会收缩,纤维不会受损和失去光泽。用皂荚洗澡,还能去风湿,治皮廯。 4)肥珠子 即无患子。据《本草纲目》有记载,树生高山中,甚高大,枝叶皆如椿,五六月开白花,结实大如弹丸。实中一核,坚黑似肥皂荚之核,正圆如珠。十月采实,煮熟去核,捣和麦面或豆面作澡药。因其实如肥油而子圆如珠,故名。 宋代庄季裕的《鸡肋篇》中介绍,浙中少皂荚,澡面浣衣,皆用“肥珠子”。 每到深秋,人们将果荚采下,煮熟捣烂,加以香料、白面、拌和搓成丸,名叫“肥皂”。现代经过技术加工,制成液体状的无患子洗发水,深受环保人士和崇尚天然的爱美人士推崇,用此洗发,少头屑,头发变黑发亮,干后丝丝分明,但在洗时有点干涩。 5)胰子、澡豆 唐代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曾记载,把猪的胰腺,洗净污血后,撕除脂肪后研磨成糊状,再加入豆粉、香料等,均匀地混合后,经过自然干燥,便成制成洗涤用途的澡豆。 是谁第一个利用猪胰去垢,至今没有人知道,但他肯定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 澡豆制作过程中,将猪胰研磨,增强了胰腺中所含的消化酶的渗出,混入的豆粉中含有皂甙和卵磷脂,后者有增强起泡力和乳化力的作用,不但加强了洗涤能力,而且能滋润皮肤,是一种比较优质的洗涤剂。 澡豆一开始只在上层贵族中流行,普通人是用不起的。 后来,人们又在澡豆的制作工艺方面加以改进,在研磨猪胰时,加入砂糖,又以碳酸钠(纯碱)代替豆粉,并加入熔融的猪脂,混和均匀后,压制成球状,或块状,这就是“胰子”。 胰子,在化学组成上,和今天的香皂极相近。而且,产品种类更是多样,桂花胰子、玫瑰胰子……与今天各种带有不同香味的肥皂已颇相似。 唐代的胰子,兼有冻疮膏的作用。高档一点的,称为“面药”和“口脂”,用来涂脸和嘴。皇室宫廷,冬天会发给官员。 杜甫《腊日》中有“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罂下九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优质的澡豆,被视为高级品,医者不肯轻易公布配方。也因为高贵,而往往只用于手、面部洗用。 唐代李焘《外台秘要方》中有详细的描写:“论曰:面脂手膏依香澡豆,士人贵胜,皆是所要。然今之医门,极为秘惜,不许子弟泄漏一法,至于父子之间,亦不传示。然圣人立法,欲使家家悉解,人人自知,岂使愚于天下,令至道不行,壅蔽圣人之意,甚可怪也。” 6)香药料 将中草药或香料,混入水中共浴,配方不一而足。也有结合澡豆等而设。 光是对于头部的用料,分类就已十分详细。《外台秘要方》中已有面膏面脂兼疗面病方、洗面药方、面色光悦方、令面色白方、面皯方、面皯摿方、面皯疱方、面舻疱方、面粉滓方头风白屑方、沐头去风方、生发膏方令发黑方白秃方、赤秃方澡豆方、手膏方、口脂方等的分类方式,说明现代面部皮肤的问题,在唐代已有详细的掌握。 而全身浴的香药料,同样颇多。 汉代有人身痛,皮肤脱落,此人因“得水浴,痛即止”,二十日,皮生即愈,身如凝脂,药澡效力,可见一斑。 唐代孙思邈《千金翼方》卷五,有一则洗澡药方:丁香沉香青木香,真珠玉屑蜀水花,桃花钟乳粉木瓜花,柰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 制法是“花、香分别捣碎,再将真珠、玉屑研成粉,合和大豆末,研之千遍,密贮。常用洗手面作妆,坚持一百天,其面如玉,光净润泽,臭气粉滓皆除”。咽喉臂膊用此药洗,也是这样。 洗药澡,不仅使皮肤白皙,而且防疫健体,所以历久不衰。 宋代东京谁说古人不卫生——中国古代发达的洗浴文化的药铺,出售专门的“洗面药”,元杂剧《谢天香》细致刻画了妇女用“熬麸浆细香澡豆”洗浴的场景,这标志着“药澡方”已很盛行。 清代《三农纪》直接将“枸杞煎汤”洗澡药方,作为健身必用之道,向人们推荐。 二、盛器 木桶,似乎是大家对中国古人洗澡的印象,这都是从影视剧中得到的狭窄概念。其实,中国古代的盛器,很丰富,材质也多样。 从我国现存的器物中可以看到,中国人的祖先,在公元前就已经开始用浴盆洗澡了。 周代的“虢季子自盘”的形状,就极像现代的浴盆。盘高40厘米,宽87厘米,长137厘米——这形状足可叫“浴缸”。周身铸有粗大精美的蟠虺纹,形象极为生动,前后左右共有八个兽头,每个兽头又各衔一环。盘上还有铭文111个字。 战国时,有一种叫“鉴”的水器,则是有证可查的浴盆。现存的“战国双龙鉴”,是一件少见的大型水器。鉴的两耳成兽型,套有大环,双龙攀缘器口作操水状,极为生动,周身饰有繁茂的蟠龙纹。 古书上关于“同鉴而浴”的记载,它所说的“鉴”,就是指这这一类大型的盛水器。 扬州最早的浴盆,是1993年在扬州城北郊战国墓葬中出土的直径60厘米的灰陶沐盆,一同出土的还有陶。形如葫芦瓢,多用于舀水。 西汉早期,贵族洗浴时,人站在一种“浴盘”(看清是盘!)中,由侍者浇水而洗,因此浴盘的体形,大于洗头或洗手所用之盘。 马王堆出土一件云龙纹漆浴盘,是“軚侯家”的沐浴用具,直径达到了72厘米,相当大,一个成年人站在盘中由侍者浇水洗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三、用地 浴室,俗称"澡堂",古时又叫"浴室门"、"混堂"等等。 《周礼》记载有商代人沐浴的情况不过那时还没有专门的浴室。 浴室的问世,《礼记》中有"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的记载。"湢",就是古代的浴室。 扬州蜀岗的汉广陵王墓博物馆内,保留着中国沐浴史上,最早的私人专用洗澡间。 在“黄肠题凑”高规格木椁墓群中,在王墓室西厢第五进内,有近十平米左右的洗沐间,全用整块金丝楠木铺就。内放双耳铜壶、铜浴盆、搓背用的浮石,以及木屐、铜灯、浴凳等一整套沐浴用具。沐浴间紧靠主人起居卧室。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古人讲究清洁,嗜好沐浴,追求隐秘安静、周到舒适的沐浴环境。 唐代,在当时的京都谁说古人不卫生——中国古代发达的洗浴文化长安,出现了较大的浴室殿院,人称"浴室门"。有的还辟了温泉洗澡处所。 公元723年,临潼的温泉宫,就是唐玄宗诏赐杨贵妃的澡堂。诗人白居易在《长恨歌》中的诗句,记的就是这件事。 到了宋代,浴室已经很普遍。 洪迈《夷坚志》载:一般人家建房,都有澡浴的房间。 《鸡肋编》云:“东京谁说古人不卫生——中国古代发达的洗浴文化数百万家,无一家燃柴,而尽用煤炭。” 看来,宋人享用热水泡澡的机会很多。 范成大《梅谱》还说:临安的卖花者为了争先为奇,将初折未开的梅枝,放在浴室中,利用浴室的湿热蒸气熏蒸处理,以便使处于休眠状态的花芽儿提前开放,算是一种对浴室的利用升华。 最迟在唐宋时,中国就有了公共的澡堂和浴室。最早的公共浴室,就是苏州的"混堂"。 这时的公共浴室,已有了擦背的行当。苏东坡《如梦令》中,就有"寄语擦背人,昼夜劳君挥肘"之句。 拟宋话本《济颠语录》曾写道:天未亮,城市还在熟睡,而浴池已开门迎客洗澡了。这一习俗一直延续到近现代,澡堂多在门首粉墙上置有“金鸡未唱汤先热,红日东升客满堂”的对联,就是这种习俗的反映。 到了元代,公共澡堂发展得已经颇成熟了。《马可·波罗游记》告诉我们:在元代,杭州一些街道上有“冷浴澡堂”,“由男女服务员为你服务,这些澡堂的男女顾客,从小时候起,就习惯于一年四季冷水浴,认为这对身体健康大有裨益”。 马可·波罗还记下了杭州“所有的人,都习惯每日沐浴一次,特别是在吃饭之前”的这一良好风习。 《朴通事谚解》则一丝不苟地展现了一幅元大都的“市民洗澡图”——当时公共浴池除洗澡外,还可挠背、梳头、剃头、修脚,不过价钱不一样,洗澡五个钱,挠背两个钱,梳头五个钱,剃头两个钱,修脚五个钱,全套下来,一共十九个钱,并不贵,一般老百姓还有这种承受能力。浴池里还有放衣裳、帽子、靴子的柜子。洗澡的程序是:到里间汤池里洗一会儿,再到第二间里睡一觉,然后又去洗一洗,却出客位里歇一会儿,梳、刮头,修了脚,凉完了身,巳时穿衣服,吃几盏闭风酒,精神别样有。几乎不逊于现代人的SPA! 四、装置 宋代出现了淋浴装置。 《东京谁说古人不卫生——中国古代发达的洗浴文化梦华录》记载:东京谁说古人不卫生——中国古代发达的洗浴文化元宵之夜,在御街上扎缚的灯山上有跨狮子、白象的文殊、普贤,他们“各于手指出水五道,其手摇动,用辘轳绞水上灯山尖高处,用木柜贮之,逐时放下,如瀑布状”。 据此推测,在浴池中装置类似的绞水、贮水、放水器具,以当时的机械制作水平来看,是完全可能的。 南宋李嵩所画的《水殿纳凉图》中,就画有水闸所控制的人工瀑布装置,依此原理,它是可以转化为淋浴装置的。 元代的铜漏计时,则比较明确显示出淋浴器的面貌了。 陶宗仪《元氏掖庭记》中记载了皇宫中的洗浴: 皇宫浴池,纹石为质,金石镂成,奇花繁叶,杂置其间,上张紫云九龙华盖,四面皆蜀锦幛帏,跨池三周。桥上结锦为亭,中匾为鸾,左匾凝霞,右匾承霄,三匾雁行相望。又设一横桥接于三亭上,以通往来。贵妃洗澡时,骑在放置于池中的温玉狻猊、白晶鹿、红石马等动物玩具上,作“水上迎祥之乐”游戏。 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展露的是另一番景象: 奉御汤中以文瑶密石,中尖有玉莲,汤泉涌以成池,又缝锦绣为凫雁于水中,帝与贵妃施镂小舟,戏玩其间。 扬州建于元代的清真寺,及普哈丁墓南侧,都有一间“水房”,即今天的淋浴间。这是为古代传入中土的***教教徒修建的进行净礼的地方。 “水房”功能较全;有烧热水的锅灶,单向淋浴室,贮放热水的吊罐,罐下方有间,水流下淋,可按照先右后左、自下而下的顺序沐浴全身。这似乎是扬州“淋浴”最早的见证,对发展沐浴业有一定的贡献。 正文 六十五、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传 田尔耕,任丘人,兵部尚书田乐之孙。他靠祖父的庇荫,累官到左都督。天启四年(1624)十月他取代骆思恭执掌锦衣卫事务。尔耕狡黠阴贼,与魏良卿结为莫逆之交。魏忠贤斥逐东林党,屡兴大狱。尔耕广布侦缉人员,罗织平人,施用锻炼等酷刑,入狱者大都不得出来。希图进用的宵小之人,多通过他通达于魏忠贤,魏良卿又从中左右,因此尔耕的话魏忠贤无不采纳,朝中人士多会聚在他的门前。魏广微也与他结成姻亲,当时有“大儿田尔耕”的歌谣。他与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并有“五虎”之号。他累次加封,被拜为少师兼太子太师,庇荫锦衣卫世职数人,岁时所得赏赐不可胜计。许显纯等人和他一样获得加官。魏忠贤败后,言论者纷纷弹劾他,被下狱判了死罪,崇祯元年(1628)六月与许显纯一起伏诛。 许显纯,定兴人,驸马都尉许从诚之孙。他考取武会试,升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天启四年(1624),刘侨执掌镇抚司,治理汪文言一案,因失魏忠贤旨意而得罪,由许显纯取代了他。显纯略晓文墨,性情残酷,他频兴大狱,用锻炼等毒刑,杨涟、左光斗、周顺昌、黄尊素、王之肕、夏之令等十余人,都死在他的手中。这些人的供状,全都是显纯所造。每次审问,魏忠贤必派人来坐在他的后面,称为听记,其人偶尔不到,显纯即袖手不敢问。 崔应元,大兴人。他是个市井无赖,充任校尉,因冒领缉捕之功,积官升到锦衣卫指挥。孙云鹤,霸州人,是东厂理刑官。杨寰,吴县人,他隶籍于锦衣卫,是东司理刑官。凡是许显纯杀人之事,都是崔应元等人共同为之。而杨寰还是田尔耕的心腹。到许显纯被判死罪,法司只判崔应元、孙云鹤、杨寰应当遣戍。后来定逆案,三人都判了死罪,而杨寰已先死于戍守之地。 正文 六十六、肥皂的历史起源 究竟是谁发现肥皂的呢?我们不得而知,有可能在史前时代就有了。使用着篝火来烧肉的人们,在残留着暴风雨(水)后篝火的灰(碱)和做饭时得到的动物油脂(油)的地面上,发现了不可思议的物质(肥皂)……结果发现不止是锅子,连手都被一起洗得非常干净了吧(^_^)。 美索布达米亚人在公元前3000年以楔形文字在黏土板上记载的肥皂做法,是历史上最早的记录,之后在公元前600年时把技术传给了腓尼基人。在这个时代,肥皂被用来洗净羊毛和棉花的纤维制品。 关于制皂方法的出处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传说: 传说一: 说肥皂是在罗马一个叫Sapo的山下河流里洗衣服的女性们发明的。这些女性发现,若是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洗衣服,会洗的比平时更加干净。而这是由于在山丘上神殿燃烧祭品处,木灰和作为祭品的动物脂肪跟雨水一起流入了河中,形成了液体肥皂,方便了女性们洗衣。所以肥皂的名字SOAP的由来就是源自这个山丘SAPO的名字。……只不过,这个传说虽然强调肥皂的制法是由罗马人发明的,但最早发现的其实是凯尔特人,可能是想与渊源很深凯尔特族人对抗的罗马人捏造了这样的一个传言吧。原来『SOAP』的来源是凯尔特族人使用的古拉丁语『SAPO』,意思是『用牛脂与灰的混合物制成的头发染料』。 传说二: 肥皂源于古埃及。在很早很早以前,埃及国王胡夫便设宴招待宾客,热情周到。有一天,由于来往的客人较多,厨房里的物质散放在那里,人也难得转动身子。可就是在忙乱中出差错,食品师不小心,一脚踢上了油凳,一盆满满的油碰翻了,洒满一地,伙夫们都赶来帮忙收拾场地。他们用手将沾有油脂的灰捧到厨房外扔掉,再回到水盆里洗手,这时,他们意外地发现手洗得特别干净,比以往洗手要省时省水多了。师傅们都觉得奇怪。他们叫来主人,也用炭灰撮手再去洗手,用这种方式来除污,同样收到良好的效果。有位喜欢讨好的监官,报告国王说厨师把油浪费了,应该定其罪过。当国王知道他们发明了一种新洗手方式后,没有采纳监的进谏,还吩咐手下的人照厨师的办法做出沾有油脂的炭灰块饼,放置在洗漱的地方,供客人使用。实际上这也就是肥皂的雏型。到公元70年,罗马帝国学者普林尼,第一次用羊油和木草灰制取块状肥皂获得成功。从此,罗马开始使用起肥皂来。这项技术后来又传到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下令建厂,世界上最早的具有规模的肥皂工厂便在英国的布里斯吐勒城建成了。以后,法国化学家卢布兰通过自己的实验,由用肥皂作原料改用电解食盐的方法制取烧碱,成本大大低于英国人用煮化的羊脂混以烧碱和白垩土制肥皂的价格。从此,肥皂才逐渐为人民大众所用,走进千家万户。 古罗马帝国和凯而特文明 早期有史载的制皂,在古罗马历史中被发现。当时的肥皂通过山羊油脂和木材的灰来制作,并且通过盐来制成固体肥皂。当时的一个历史学家将其记录并保留了起来。在火山爆发后被淹没的的庞培(意大利古都,公元前79年火山爆发,全城淹没),确认了肥皂工场的遗迹。通过古罗马人当时公共浴室的经历,了解了肥皂在当时还不是用来洗身体的。希腊和罗马是使用橄榄油和沙来擦身,并通过某个道具使脏物和油掉落。身体的脏物掉落后,使用通过药草制成的软膏来保湿。当时,人们觉得入浴对身体很好,在药浴中享乐。因用美貌倾倒罗马2位领袖而出名的埃及女王克丽奥佩特拉,传闻她美貌的根源就是她是泡马奶洗澡的。公园后的初期,肥皂被用来治疗内科疾病,2世纪时内科医生卡林推荐病人在浴缸内放入肥皂来洗澡,这样对某种肌肤会有好处。罗马时代后期,使用肥皂洗身体的习惯慢慢被发展起来,虽说肥皂的使用发展起来,但由于以前没有现在这样的媒体宣传,3世纪在都市公共浴场流行用肥皂的时候,小村庄的人们仍然在用橄榄油和沙子来洗澡。 欧洲黑暗时代 西欧罗马帝国崩溃以后的黑暗时代中,制皂和其使用几乎灭绝了。东部地中海地域的残留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古罗马都市)、阿拉伯帝国还保留着制皂技术。8世纪意大利和西班牙复兴了制皂技术,直到13世纪法国也开始在欧洲市场贩卖肥皂,14世纪制皂流传到了英国。位于南欧的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的港口马赛、卡斯提尔(古代西班牙北部一王国)的肥皂都是使用橄榄油来制造的。这些橄榄油的取得非常困难(那时只有处女果汁油,还没有化学提炼方法提炼的果渣橄榄油),使用了这些橄榄油的肥皂比使用动物油脂制造的英国、法国北部制造的肥皂品质更高。从牛身上获取的牛脂在当时是主要油脂,欧洲北部的制皂商也使用鱼油。使用动物脂肪制成的肥皂更适合清洁纺织品,但若用来入浴洗澡就显得不太合适。与此相比从南欧来的橄榄油就显得非常出色,由此为契机,南欧的肥皂出口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虽然也有黑暗时代的人们不洗澡的传言,那只是误解。那时有公共浴场,里面设置了很大的浴盆也有肥皂,贵族和富有的商人拥有自己的浴室。 入浴开始变得不盛行是从中世纪后期开始的。当时,考虑到有三分之一的人因公共浴场传播的传染病而死亡的情况,公共浴场不得不全部关闭。文艺复兴的人们开始停止保持身体干净并喜欢在身体上涂上气味强烈的香水。肥皂只是作为洗涤物品被保留下来。虽然也有人将肥皂用来当作洗身体的存在,但与现在比起来使用频率相当低。虽然没什么人气,但肥皂在17~18世纪,一直是非常珍贵的产品,通过开荒移民被北美、南美继承了过去。全身入浴虽然是非常古老的想法,但如何保持自身的干净是大家都非常重视的。 殖民地时期的美国与肥皂在美国的发展 最早移民到美国的开荒者们想在美国制皂,并将制皂材料大量从欧洲运过来。马萨诸塞(州名)公司被称为塔尔博特的船,专门将人们的供给物从欧洲运到殖民地(现在的沙龙和波士顿),但这艘船由于装载了大量肥皂而翻船了。马萨诸塞公司领导人约翰·温思罗普(JohnWinthrop)在1630年从波士顿寄信给住在欧洲的妻子,让她航海来美国途中必须清单品中,其中一项写着『肥皂』。 开荒移民者们开始在美国定居后,最初的几年为了走出贫困的生活而努力着。而移居点丰富的木材和木材灰,食用的动物可取得的油脂,备齐了制皂所必须的材料。据此,不仅不必特意等待从欧洲缓慢的运肥皂过来,而且还能节省购买肥皂的花费。之后制皂方法通过一段时间由初期移民者们公开。由于获取动物油脂的季节是秋季,那个时期的牛脂和猪脂可以大量获得,没有动物油脂的季节农场在春季、冬季中通过焚烧得到的灰与烧饭后的废油来制皂,把这些肥皂积蓄起来使用。 当时碱的提炼法 古人是如何从木材的灰之类中取得制皂不可缺的碱呢?在带有注水口沟的石头的厚板上面放置一个无底的桶,在桶中放入木材的灰。把石头的厚板放置到很多堆积起来的石头之上。为了防止木材的灰进入制成的液态钾中,在木材进入之前,在桶中放置麦秆等的隔层。在灰的上面慢慢注水,直到从桶下渗出似茶色的液体。然后这些液体会流向石头厚板的沟中,通过注水口流下的液体就形成了适合制皂用的氢氧化钾了。 移民中不止使用这种方法,还有人使用一种被称为hopper的漏斗状容器,从木头灰中摄取氢氧化钾。为了防止雨水进入灰中hopper被保管在小屋中。要使氢氧化钾可以一直提取,周期性的加入灰,水也不时地注入。氢氧化钾被保存在hopper下放置的一个容器中。 油脂的提炼法 油脂是制皂不可缺少的材料,当时在美国,只有从牛身上取得的牛脂和猪身上取得的猪脂可以作为油脂制皂。为了取得制皂用的动物油脂,油脂的提炼是非常重要的。提炼时,要把油脂中多余的东西去除,现代也可以用肉商处得到的未提炼的牛脂和猪脂炼成适用于制皂的干净油脂,在厨房进行油脂提炼的人也不少。(提炼方法以后翻译)。当时是用料理时一点点得到的废油来作皂的,但这些废油必须进行提炼。在没有冰箱的时代,由于是长时间累积的废油,等来用的时候基本上都氧化了。虽说散发出氧化气味的废油可以通过提炼来消臭,但即便做出来洗净力很好,这种肥皂也不被人喜爱。 肥皂制作 氢氧化钾和油脂都有了,终于可以开始制皂工程。在一个大锅中放入氢氧化钾和油脂,在外面用篝火使其沸腾。通过长时间的沸腾,质地慢慢变硬并开始起泡时,用舌头试探没有刺痛感时从火中取出。这个过程会根据质地的量和氢氧化钾的强度不同花费6~8个小时。 液体皂与固体皂 通过木灰制成的肥皂并不是固体,而是胶状的。用上面的方法制成的肥皂第二天会变成茶色的胶状物,摸起来湿湿的,加水使用,手就被洗干净了(这正是用钾制成的液体皂)。这种肥皂放入木桶中保存,根据需要可立即取出使用。要用氢氧化钾制造固体肥皂的话,在油脂和氢氧化钾沸腾后最后一刻放入盐,锅表面凝固的肥皂就做成了。 但那时盐高价而且难得到,因此做固体肥皂时一般不太使用盐。当时把盐作为家畜的饵或保存食物用显得更为重要,由于液体肥皂拥有与固体肥皂同样的洗净力,移民们一开始认为不需要制作固体肥皂。但是,在城市中贩卖的话,固体肥皂更易携带、运输,因此使用盐制成的固体肥皂渐渐受欢迎起来。那时从薰衣草、马鞭草、各类香草等获取的精油开始被使用到制皂技术中,化妆肥皂开始在城市中流行。固体肥皂使用木制铸型制成,并不切成小块贩卖,而是大块的贩卖,然后买回家自己切成小块来用,肥皂以约450g为单位来贩卖。将肥皂小块贩卖是从19世纪中期开始的。 另外,制皂在当时是农场中非常困难的一项工作,而且一般由女性来完成。 制皂的困难 在当时还有个十分困难的是氢氧化钠的强度测定,把马铃薯和蛋放入氢氧化钾的液体中,会有不同程度的浮起,为了制皂必须有适当的方法来测定氢氧化钾的强度。CM左右高度的话,就是最适当的强度。 由于当时的制皂者缺乏『皂化法』之类的化学面的知识,制皂相关的迷信非常多。比如“根据潮的涨落和月亮相位不同做出好皂”之类的传说。宾夕法尼亚东部人(17、18世纪由德国南部或瑞士迁至Pennsylvania州的居民的后裔)的诀窍是“只用檫木棒搅拌肥皂,并且必须往同一个方向搅拌”使用说明书上这么写着。(笑,其实这些传说也蛮有趣的) 殖民时代后期,皂商开始在城市做生意,对肥皂有兴趣的人们开始在自家制作高品质的肥皂。由于那个时代制皂还是非常困难,因此制皂相关的民间传说也多。从美国前总统约翰·亚当斯的侄女,伊丽莎白·兰奇·诺顿在1799年所写日记中关于作皂激动愤怒的表达,可以看出制皂在当时有多么困难。她为家人制作一份肥皂之前不得不进行大量的工作。 钾的出口 殖民地时期的美国,肥皂制作和钾的提炼有深切的关系。精制钾并非只用于制皂,也用来制作玻璃。精制碳酸钾是当时美国殖民地出口英国并且能换成钱的少数产品之一,是非常重要的出口产品。其他产品出口收入主要被英国在西印度的各殖民地包揽了。 18世纪末,随着向西海岸移动的倾向,城市不断扩大化,木材供给不足,钾的制作也一直在减少。但即使如此,直到19世纪末,钾仍然作为美国边境重要产业保留下来。碳酸钾依然是美国的主要出口产品。而当卢布兰的方法使苛性钠能够从盐水中简单提取出来之后,在美国精练钾的重要性逐渐降低,最终没有了。 肥皂革命 法国的尼可拉·年,在德国电解食盐水把做成钠盐的电解钠盐法(现在也被使用)被工业化了。苛性钠的获得在制皂业中形成了巨大的革命。将苛性钠使用到制皂业中,不必特意使用会改变肥皂品质的盐,就能够制成固体肥皂。不止如此,还省略了之前一些困难的工作——伐木焚烧、用木头灰蒸发水份、还要把多余的东西烧掉。 苛性钠取代钾成为制皂用的碱,制皂变得简单了,更多人开始制作化妆用肥皂,不再是贵族和有錢人才能享受得起的东西,入浴的人气也开始复活,19世纪肥皂的消费大幅上升,就如同维多利亚时代一样,肥皂被人们亲近了起来。 正文 六十七、古代公厕和公共浴室 资料显示,中国古代最早提到公共厕所的文献是《周礼》,根据考古资料,在夏商时代城市之中就有了公共厕所,殷墟出土过洗沐工具和牙签,表明至少在殷商时代人们沐浴和注重个人卫生就是经常的事情了。 春秋战国时代的厕所排粪池颇深,所以有人不慎跌入厕中身亡的例子,《左传》载晋侯某跌入厕中而死。河南登封东周阳城发现的城市自来水供应系统,据说是我国目前最早的自来水供应系统。专门用于沐浴的浴室至少在殷商时代就已经出现,春秋战国时期,浴室之称就已经出现。不过似乎都是家用,公共浴室好象还不见于考古发掘资料。 厕所在秦汉时称为“厕”、“圊”“溷”、“清”、“轩”、“更衣之所”等,从现有的考古资料来看,包括皇族宫室、官府、普通民居乃至于野外军营等绝大多数秦汉建筑和都设有厕所。《考古与文物》杂志载称,根据当时的考古发掘,汉代的厕所不仅有蹲式厕所,还有坐式的。当时的私厕不仅数量远过公共厕所,设施也优于公厕,这与古罗马遗址显示的,下层百姓家中没有任何卫生设施行成了鲜明对照。南阳东汉墓中,不仅男女两个厕所左右并列,且其中一个便坑前有尿槽,另一个没有,形制与现代已无区别。至于中国的公共浴室何时出现,一时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考古资料,但是至少在唐朝时就已经有的关于公共浴室的记载,估计在魏晋南北朝时代由于少数民族与汉族逐渐交融,而少数民族对于身体的禁忌不如汉人,公共浴室应该出现。 宋代的公共浴室情况非常发达,遍布开封城内外,浴室实行男女分浴,服务非常周到,除了提供沐浴外,还提供揩背、修剪指甲、按摩等服务,还提供茶水、酒类及果品等。除都城外,大大小小的城镇也遍布各种公共浴室。 元代的公共浴室情况非常发达,马可.波罗记载当时的人们“每日早起,非沐後不进食”,还出现了药浴。明清时期,中国的厕所和浴室更加普及,基本上一建房都要同时配建厕所,明代的公共浴室叫混堂,又叫“浴肆”,每次沐浴的价格为一文钱,配有澡豆等洗洁用品,在当时又叫肥皂,最著名的肥皂叫“天理肥皂”。清代的公共厕所及公共浴室与现代已经差别不大。 明末清初佚名者所作小说《掘新坑悭鬼成财主》,通过湖州乌程县乡村的公共厕所建设、管理,就反映出了这样的一面: 一是清代城市厕所较多。[穆太公就是因为到城里去。见道旁都有“粪坑”,才动了脑筋,做厕所生意的。在他看来,“倒强似做别样生意”!] 二是乡村厕所也非常规范。[穆太公请了瓦匠,“把门前三间屋掘成三个大坑,每一个坑都砌起小墙隔断,墙上又粉起来,忙到城中亲戚人家,讨了无数诗画斗方贴在这粪屋壁上”,他又请了一位镇上教书先生,为这个厕所题了个不伦不类的“齿爵堂”名字。] 三是厕所生意也要做广告。[穆太公怕众人不晓得他所砌的厕所,又求教书先生写了百十张“报条”四方贴起,上面写着:穆家喷香新坑,奉求远近君子下顾,本宅愿贴草纸。] 四是厕所还需美观、方便。[穆太公将厕所“粉得像雪洞一般,比乡间人卧室还不同些”。乡间人便后揩屁股,“用惯了稻草瓦片”,穆太公便配上现成的“草纸”,加上他开的厕所“壁上花花绿绿,最惹人看,登一次新坑,就如看一次景致”。连那女流也来上粪坑,穆太公便又盖起了一间女厕所。] 五是厕所的粪便可以出售。[明末清初的《沈氏农书》就有去杭州买人粪的记录,穆太公卖粪正可互证:一时种田的庄户,都在他家来趸买,每担是价银一钱,更有挑柴、运米、担油来兑换的。] 六是厕所文明已经形成。[“那些大男小妇,就如点卯一般,鱼贯而入,不住穿梭走动”,穆太公每天“五更便起,给放草纸,连吃饭也没工夫”。这使人感受到明清之际乡村开化习气的吹拂。] 世界上中世纪的欧洲,人们还没有厕所观念;厕所的进化是从茅坑演变到茅房、厕所、卫生间、洗手间,从无到有,从私有到公共,从单一功能到集生理代谢、卫生调整、休息乃至审美、商业、文化等多功能,厕所革新一步步从文明走向进步。 正文 六十八、明朝时期外国人眼中的中国 近日,“明朝时期外国人眼里的中国”一文网络热传,文中描述明朝中国的富庶、礼仪、建筑、道路、民众高尚优雅的生活、风土人情等等震撼中国网民:原来中国曾经那么辉煌伟大。 下面是“明朝时期外国人眼中的中国”原文。 资料来源:门多萨写的《中华大帝国史》,他做的工作实质上是资料的整理和汇编,是西方人研究中国明朝的资料。 他依据的材料主要有如下几种:葡萄牙人加列奥特的《中国见闻录》、克鲁兹的《中国情况记》、马丁.德.拉达的出使中国记录。这三个人都是亲自到中国,并且居住了一长段时间,在中国的史书也都有明确的记载。 其中: 加列奥特是1548年朱纨遣都指挥卢镗进攻双屿港,抓获的葡萄牙人,许多葡萄牙人已经被朱纨处死,后来朱纨被弹劾,说他滥杀无辜,包括加列奥特等人才得以侥幸逃生,加列奥特在明朝监狱里坐了相当长时间的牢,后来被流放到广西,再后来逃出中国,他对当时明朝中国的情况,监狱制度,法制制度,以及风土人情,经济物产都做了相当详细的描述门多萨书中很多地方都是参考他的记录。 克鲁兹也是葡萄牙人,时间在嘉靖年间,他在广州住了两个月左右,他对中国的记录同样非常真实可靠,而且很深入。所以后来有历史学家说,克鲁兹在中国一个月的时间就超过马可波罗在中国十年。 他的《中国情况记》也是门多萨的重要参考书。 至于马丁.德.拉达是万历七年左右访问中国,来的目的是告诉明朝政府,当时攻打马尼拉的中国海盗林风已经被西班牙人围困住了,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抓住林风了(不过后来林风还是逃走了)。 他对访问中国的过程做了详细的记录,全文都原原本本收录在门多萨写的《中华大帝国史》内,同样是亲身经历后的记录,没有虚假的成分。 主贴里的后半部份其实就是马丁.德.拉达的记录,只不过门多萨把第一人称改成了第三人称而已。 下面是相关内容摘录。 “在这个大国,……,人们食品丰富,讲究穿着,家里陈设华丽,尤其是,他们努力工作劳动,是大商人和买卖人,所有这些人,连同上述国土的肥沃,使它可以正当地被称做全世界最富饶的国家”。 “这个国家各地都有大量的糖,这是糖价奇贱地原因。……有丰富地蜜,因为他们喜欢养蜂,连蜡都十分便宜:产量大到你可以装船,甚至船队” “他们产大量的丝,质量优等,色彩完美,大大超过格拉纳达地丝,是该国地一项最大宗的贸易” “那里生产的绒、绸、缎及别的织品,价钱那样贱,说来令人惊异。特别跟已知的西班牙和意大利的价钱相比。他们在那里不是按照尺码出售丝绸以及其他任何织品,哪怕是麻布,而是按照重量,因此没有欺诈。 “在该国有许多河流,人们种植稻米,这是全国人的普通食物和粮食。……他们收获如此之多,以至在米价最贵的时候,你用一个里亚尔钱币可购买一法捏格。” “在不宜耕种的山地,有大量的松树,比你通常在西班牙发现的更大更味美的坚果。在这些树之间,他们种玉米,这些墨西哥和秘鲁印第安人一般的食物。总之他们不留下一尺未种植的土地,……你几乎在全国看不到任何荒地或无收获的地方。” “所有田园都景色美丽,并且散发异香,因为有许多各种香花,它也点缀着种植在江河溪流畔的绿村,那里有很多河流。那儿种植果园和园林,有很欢快的宴乐厅事,他们常去休息和逃避心情的烦恼。老爷门,也就是绅士们,常种植大片林木和密临,里面养有野猪,羊,野兔,兔子以及其他各种野兽,用他们的皮制成上佳的皮毛”。 “有大量的牛,价钱便宜到你可以用8里亚尔钱币买一头很好的,并且半价可买到牛肉;一只整鹿卖2里亚尔:大量的猪,猪肉跟我们西班牙的羊肉一样好和有益健康。再有极多的羊和其他可供食用的动物,这是它们不值钱的原因。养在湖畔河岸的飞禽是那样多,以至该国一个小村子每天要消耗几千只,而最多的是鸭。……它们是按重量出售,阉鸡和鸡也一样,价钱便宜,两磅拔毛的肉,通常值2分,那是一种相当于西班牙夸特的钱币;猪肉两磅值一分,半磅是6马拉瓦德。” “至于他们有的鱼,无论是水里游的还是带甲壳的各种鱼,令人惊异,不仅在沿海一带,而且在该国遥远的地区。” “除这些之外,它们有丰富的金矿、银矿以及别的金属都卖的相当便宜,1京塔的铜,铁或钢售8里亚尔。金子比欧洲便宜,但银子更贵”。 “他们的一些村子大到只缺一个州的名字。他们的城市大多建在河畔,可通航,城市四角有壕堑,使城市变的十分坚固,不仅城市,连镇子都有高而坚实的石墙围绕,高有一寻,其余的墙都是用砖,但坚实到用锄都很难打碎。一些城市有很宽的城墙,私人和六人可以在上面并排而行,墙有很多堡垒和楼塔,彼此相隔不远,由城垛和宽廊,他们的总督多次取消前,饱览山川和芬芳的田野。他们的城墙和壕堑之间又有很宽的距离,六骑可以同时驰驱,城内在城墙和屋舍之间也有同样的距离,他们可以通行无阻。因为妥善照顾,他们的城墙像是新修的,……”。 “在全国,大道都认真尽力的修筑和保持平坦,城镇的入口很讲究,极其雄伟,有3座或4座门,用铁坚固地包复。他们的街道铺得很好,宽到15骑可以并行,而且很直,以致它们尽管很长,你仍可望到尽头。两侧是门廊,下面是店铺,摆满各种奇特的商品,也有你指望的所有行业。在街道上彼此相隔一定的距离,筑有很多漂亮的牌坊,那是用石修筑的。他们的房屋一般有三道门,中间是大门,其余的要小些,但极其协调。” “他们的房屋一般都很漂亮,通常在门外整齐的植树,显得美观,给街道生辉。房屋内部都白如奶汁,看来都像是光滑的纸,地板用很大和很平的方石铺成,天花板用一种幼稚的木料制作,结构良好并且涂色,看去像是锦缎,色彩金黄,显得非常好看;每座屋舍都有三个庭院和种满供观赏花草的院子。他们无人不备有鱼塘,尽管它只是小的。庭院的一方布置的很华丽,像是账房。” “他们第一是极其清洁,不仅在他们的屋内,也在街上。他们通常在街上设有三四处必需的或公共的休歇处,布置很好,因此忙于公务的人不会把街道弄脏,并且从那里得到供给,类似的法子通行全国所有的道路。有些城市的街道可通航,如同意大利的威尼斯。” “全国的大道是已知修筑的最好和最佳的,它们十分平坦,哪怕在山上,并且是靠劳力和锄头开出来的,用砖头和石块维护。……有很多大桥,建造奇特,特别是建在又宽又深的河上。在福州城,正对着国王大税收馆的馆宅,有一座塔,根据那些看见的人的肯定,超过了罗马任何建筑,他树立在40个柱子上,每根柱就是一方石头,又大又高。” “这个国家的男男女女都有很好的体质,匀称而且是漂亮的人,略高;他们大都脸宽,小眼睛,扁鼻子,胡子稀少,但也有人有大眼睛和大胡子的,脸孔很均匀。” “达官贵人的服装使用不同颜色的丝绸制成,他们有上等的和极佳的丝绸;普通穷人穿的是另一种粗糙的丝绸和亚麻布、哔叽和棉布,这些都很丰富。” “他们穿的衣服像我们古代的样式,有长裙和布满折子,胸上有一道边用来系在左侧,袖子又宽又大,在外衣上他们按照各自的需要穿袈裟和长袍,形式像我们穿的,只是袖子更大,皇室血统和被授以官职的人,服装跟其他绅士不一样。” “他们的妇女穿着很奇特,很像西班牙人的样式,她们戴许多金首饰和宝石,衣服有宽袖,穿的是金银和各种丝绸料子,如前所述,他们有大量的丝绸,质地极佳,而且十分便宜,穷人则穿绒料,未修剪过的绒料和哔叽。他们留得一头好发,仔细勤快的梳理它,像热那亚妇女,用宽丝带把它系在头上,缀满珍珠和宝石。” “这些中国人中举行宴会和节宴,超过世界上其他的民族,因为他们是富有的而且无忧无虑,也没有天主之光,,……他们是自己获得肉体的满足,纵情于游乐,他们由此过着美好的生活,并且很有安排,哪怕他们有一百位客人,他们仍然习惯于让每位就坐并就自己的一张桌子进餐。他们的桌子很精致,……。在这些酒席和宴会上,一直有女演员,又演又唱,作出很多使客人愉快高兴的漂亮动作,此外还有各种男人表演其他乐器,及翻跟斗的和演戏的,他们完美的和自然的演出他们的喜剧。……” “在每个城镇吃饭机会都很多,因为在市场和街道,也在郊区,有许多饭馆,桌椅布置整齐,花不了几个钱,这是由于各种食物都极便宜,如果外地人说他已经吃过了,那市民及城里人就带她上另一类馆子,有各种果脯和奶制品,水果和杏仁糖,极亲善的请他吃一顿,……他们对外国人很有礼。” 在河上,他们有大量的饭店和商店,还可买到城镇其他奢侈品,如各种丝绸、琥珀以及非必需的珍贵品,供应充分,他们在船上也由种小橘树一级别的果树的花盆,有供消遣的花园,种上花草,并且在宽阔的船上水池,他们养了大量的活鱼,仍每天用网捕更多地鱼作补充。 中国对鱼的供应是已知任何国家中作的最好的,因为有很多这类的船,也因为海上和河内有很多的渔民,不断用网和渔具捕鱼,而且把无数的活鱼输往沿河五百里的陆地内池塘。 他们有大如上层船舱的竹笼,可以同时养四千只鸭,他们在笼里某处安设了窝,让鸭子每天都去下蛋,他们把蛋取出,如果在夏天,他们把蛋放在很温暖的牛粪里或那些鸭粪中,按经验放很多天让蛋孵化,……他们在冬季必须使用人力帮助,给孵蛋的粪加温,使用另一种跟前书一样巧妙的方法,这便是,他们把大量竹子一根根缚在一起,放上粪,再把蛋放在粪上,用粪盖严;做妥后,他们在竹下下面安放稻草,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点上火,但不让火烧起来,只一直保持自然的温度,直到他们认为可以取出为止,……因此他们的鸭子增多到犹如蚂蚁,接着他们把小鸭放进另一个鸭笼,其中养着老鸭,用来翼护小鸭,给小鸭温暖。……常常可以养到两万多只鸭子,但化肥很少,法子是这样的,……。 “他们古代有关航海史树的记载,那里清楚地写道,他们航行到印度群岛,征服了从中国到印度尽头的所有地方,他们很平静的占领那些地方,直到他们出自好意制定放弃的法律。因此,在今天,菲律宾群岛和克罗曼的海岸,即纳辛加国道孟加拉海的海岸,仍留下有关他们的重要纪念;那里有一座城镇至今叫做中国人的土地,因为他们兴建了它。在卡利古特国留有类似的遗迹和纪念物,那儿有很多树木和果子,根据当地人说,那是中国人管治该国时运往的。今天在马六甲、米洛、站坡及其邻近的别国,还有类似的遗迹,” “现在港口的官员允许商人到邻近的各岛去进行贸易,如去菲律宾,每年都有很多装满大宗货物的船只前往,多次又输进西班牙,他们也旅行到他们认为可以获利的其他地区和地方。不过要他们作出一年内返回的保证才给予这种许可。获利的欲望使他们旅行到墨西哥,1585年有三名中国商人来到墨西哥,携有珍异的货物,没有停留便到了西班牙和其他更远的国家。” “官员和长官也允许外国进入他们的港口买卖,但首先盘问审查,小心不要请求除此目的外的任何许可。然后外国人取得限期的许可证。” “你时常在一个港口看见两千艘大小船只。” “他们得知在中国的其他省份,还有制作奇特和优良的炮。这可能是船长阿特列达看到的那种,他在一封致国王肥列普的信中向他报告有关这个国家的秘密,其中说,中国人跟我们一样使用各种武器,他们的炮特别好,我同意这个说法,因为我看过一些架在船上的这种炮,它制造的比我们的好,更加坚实。” “他们为打仗制造大而坚实的船,有高船楼,分设在船首和船尾,很像来自列潘特的船,和葡萄牙人驶入东印度的船,他们的船很多,以致一个将官,可以在四天里召集一支六百多人的军队。……他们有很多其他种类的船,有些有绘画和涂金的廊子和窗户,……“他们用来修理船只的沥青在该国十分丰富,用他们的话叫做漆,是由石灰,鱼油,以及他们称为油麻的膏制成;它很坚固,防蛀,因此他们的船比我们的船耐用两倍。……他们船内的泵和我们的大不相同,要好得多,它是有很多片组成,有一个抽水的轮子,按在船内侧,他们用它很轻易地把船内的水抽干,因为只需要一个人转动轮子,一刻钟内可以抽干一艘大船,哪怕裂缝很大。” “他们还有一件非常好的,使得我们都对他们这些异教徒惊叹的事,那就是在他们的一切城市中都有医院,老是客满:我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行乞。我们因此问他们原因何在,回答说,每个城市里都有一个大地区,其中有很多给穷人、瞎子、瘸子、老人、无力谋生的人居住的房屋,这些人就居住在所说的房屋里,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始终有充分的大米供应。……他可以在上述的大馆舍中住到死去,此外他们在这些地方养得有猪和鸡,因此穷人无须行乞而活下来”。 “神父及其同伴在中左所呆了两天,按照兴泉道的命令,他们在那里受到盛待和邀请,……,他们离城时,有大批士兵护送,既有执火枪的也有执长矛的,前面有喇叭、鼓和号角的喧闹,……他们所经河流,无论这边那边,都坐落有极漂亮和清新的村落。我们的人对其中一些十分满意,问他们叫什么名字,船员回答我们说,那是些不值得取名字的村子。……他们进入一个大海湾,停泊有一百五十多艘战船,其将官,正是我们提到的护送修士及其他人的这位队长,舰队发现他们就开始向他们致敬,既鸣大炮,也放火枪和作其他种类的表示”。 “西班牙人被沿着这条街送到他们的住所,他们肯定说街有半列格长。他们经过的街道都摆满摊铺,有各种奇特的货物,以及吃的东西,如各种鲜鱼和咸鱼,各种大量的鸡禽和肉食,水果和青菜,数量之多足以供应塞韦尔城。街上人群十分壅塞,以致尽管有很多吏员和士兵给他们开道,他们仍十分困难才得到通过。这样他们给送到馆宅,它十分大,用石头和砖精美构造,有很多厅、室、及卧室,……该城的将官级官员,他们称作知县,捎来消息说,欢迎他们到来,并送上一份礼物,都是大量的阉鸡,鸡、鸭、鹅、四五种肉,鲜鱼、酒、各种水果,数量多到足够两百人吃,他们要把这些放到稍冷的空气里,因为当时气候很热。” “离别后他们去看一出靠近的城墙,建在水上的游乐场,有美观的走廊和石头筑的供宴会用的露天厅室,其中有很多色彩精美的桌子,四周是养鱼的水槽,和水槽相连的是精美的雪花石膏板,都是同一石料,其中最短的有八梲长,周围有潺潺流水,当举行宴会的时候发出悦耳的声音,附近则是很多植满花木的园林,离该地不远他们看见一座石结构的桥,石头修整而且很大,他们量了几块是22和20口尺长,5口尺宽,他们看来这简直不能用人力把他们放在那儿。当他们前往泉州和福州的途中,他们确实看见这样大的石块,乃至更大的,给放在其他很多桥上。 从同安镇到泉州,有13里路,路途平潭市的旅行愉快,路上他们没有看见一片未开耕和占据的土地,他们得知全国土地莫不如此。它满是人,城镇一个接着一个,你几乎不能认为那是很多城镇,而只是一个,因为一镇距离另一镇仅仅不过四分之一里路;而且他们被告知全国所有省份,人口都是这样。他们耕种的土地都得到灌溉,因此获得丰收,全年都在耕耘,而我们西班牙人所到之处,都看见他们种植稻米,……他们用驯服的母牛水牛公牛耕种土地……。 美丽的园林荫蔽着大道,把它装点一番,园林种植整齐,其间有出卖各种水果的点,供过路旅客享用,旅客不绝于途,有的步行,有的骑马,另一些乘小轿。大道旁的泉水清彻晶莹,同一天当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们老远看见一对士兵整齐的迎面而来,起初这使得他们惊讶和害怕,直到来人走近,他们被告知,这是泉州长官兴泉道的卫队长,奉他之命率400执矛子和火枪并且全副披挂的士兵来迎接他们。 这条大道上不断有驮马往来,载负商货以及其他东西,但大多数却是骡子。大路很宽,20人并排骑行,谁也不妨碍谁,而且铺以大石头,据说其他省的大道情况也相同,……看来这是真的,因为我们西班牙人在该国越过崇山峻岭,他们发现道路也如前面所告诉你那样平坦。 “7月11日,夜晚前四个时辰,我们的西班牙人到达泉州城。此城在该国是一般水平,可能有7万户。它有大宗贸易,供应各种商品,因为它距海仅2里路,有一条大河流经它,各种商货经水路运输,有一座据称全世界最美之桥横跨该河,……桥长800步,用22口尺长,五口尺宽的石头构造,这是一件大大令人惊羡的工程。……靠近上述的桥,河里停泊着1000多艘各式各样的船,舟艇那样多,河面为之覆盖,每条船上都满是人”。 “所有街道两侧都有棚,下面是商店,摆满丰富的商品,很有价值也很奇特,他们在一处到另一处相等的距离上建筑有很多的牌坊,给街道增添装饰,而且全国每条大街上都有,下面是很好的市场,可在那里购买你想吃的东西,如鱼和肉、水果、蔬菜、糖果、蜜栈,样样都十分便宜,几乎花不了什么钱。他们的食物很好,十分丰盛,他们吃很多的猪肉,跟西班牙的羊肉一样好,一样有营养。我们看见的水果,有的像我们在西班牙所产,另一些我们则未见过,但极香甜味美。……经过的街道满是人,如有一粒麦子掉落,它很难落到地上。” 他们沿这条街而行,觉得它比他们入城的那条街更漂亮,有更美的房屋和牌坊,两旁的商店也比别的街装饰华丽,那样的繁荣,他们因此看见大量的人群,惊奇到像是失魂的人,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梦境。总之,他们在那条街上走了一阵子,愉快的看见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然后他们进入一个很多士兵列队的大场所,士兵执火枪和矛子,及其他武器做准备,穿丝绸制服,旗帜招展。 当兴泉道知道西班牙人愿意行习惯的礼节,……他马上命令他们进入他所在的厅,无论就它的广大还是其中的富丽都值得一观,……西班牙人离开原先所在的厅,进到另一个跟前一个一般大的厅,那里有很多手执武器的士兵,排列整齐而且服装华丽,接近他们的是很多吏员和校尉,有不同的旌旗或徽号,都穿金织或金饰的长丝袍。……, 进入一个连接长官所在房间的走廊,在那里听见各种乐器的演奏声,持续的时间相当久,旋律动听到他们觉得前所未闻,这使得他们十分赞叹的看到异教徒的伟大光辉…… 兴泉道就在附近华丽蓬盖下的一把漂亮的椅子上,排场之盛犹如皇帝本人。他亲善友好的表示接待他们,通过他的翻译向他们说欢迎他们。……这个长官是个十分善良的人,标致,相貌愉快,不同于他们在该国看见的其他人。 下一天,即七月11日的礼拜天,该城的许多贵人去对西班牙人进行拜访,根据他们的习惯有许多礼仪合赞扬的话,……这种访问花去他们一整天。他们惊奇的看见那些贵人的良好风度,教养和高尚举止,还有他们在询问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以及他们答覆我们问题时候的认真。 第二天兴泉道送去一道命令说他希望两名神父留在寓所休息,但要两名军人伯多录.萨米尔安托和米古额.德.罗阿卡去跟他谈话,而且要携去他们的翻译,因为他那里有个中国翻译,懂菲律宾语,但糟到不能用他的翻译谈任何重要的事情.…… 他要他们向他报告海盗林风到群岛的整个情况,西班牙人如何对付他,尽管他已经得到队长王望高和先生对所有事情的报导,他仍怀疑他们告诉他的不是真情,他的怀疑是有根据的,不过当他知道林风及没有死也没有被俘,仅仅被围困,他向他们提出说,如果他们愿意再返回班斯兰攻打他,他愿意供给他们五百艘战船以及陆海惯战的人,如他们还要求,可以供给更多。…… 在第一张桌子上给每位客人准备了用金银线编成的小篮,盛满用糖制成的食品,如杏仁糖和状如城堡、水壶、罐、盘、狗、牛、像以及其他奇特形状的食品,全都涂金;此外还有很多盘肉食,如鸡,鹅,鸭、腊肉、牛肉片,及其他种类摆满桌子的肉食,除开他们就食的摆满烧煮食品,丰盛到有时超过五十盘。他们有各种酒,……质量很好,……,宴会持续了八个钟头,因为它安排之好可以宴请世上的任何侯王。 他们同时携带的仆人和奴仆,在附近一个厅里就餐,丰盛一如其主人的。 [离开泉州,到达福州城]…… 在整个七天中,一直到他们到达福州城,都没有为此或为供应他们的其他需要物收取费用或金钱,在他们之前一直有长官颁发的一份证件,写在一块大板上,说明他们是谁,来自何处,并且命令充分供应他们所有需用物品,由皇室支付…… 在这个城市里他们寄宿在馆舍,它是大而漂亮的建筑,给他们准备午餐和晚餐,十分丰富。 在他们离开这个城市,进向福州时,他们从一座石桥过一条大河,桥是他们所看见过最漂亮和最大的,它的雄伟引起惊叹,所以他们停下来从一头到另一头量它,可把它列入该国的奇迹中,他们还做了记录,他们发现它是1300步长,用以建造的最小石头有7步,很多是22步长和8步宽,他们认为人力不可能运往那里,因为他们看见四周老远都是平原而无山,由此他们断定石头是从远方运来的。他们过了那座桥,余下那天直到夜晚他们经过一条宽平的道路,两边有很多饭馆,田地里种有稻米、小麦以及其他谷物;人之多一如大城镇的街道。 他们在福州城郊区走了半里多路,遇到总督派来的一名信使,……第二天一大早,总督派许多人到他们的寓所,为他们准备了两顶华丽的轿子供神父乘坐。……尽管他们行进的很快,仍然用了足足一个半钟头他们才到达城门,觉得在郊区走了两个列格;郊区人口众多,有漂亮的屋舍,以及许多摆满货物的商店,若不是有人告诉他们,他们会认为那不是郊区而是城镇本身。 在他们到达城门前,三次从大而美观的桥经过一条大河,河水深到可通大船,…… 这座城市在全国是最富足和供应最好的;它是全省的首府,非常富庶肥沃,下属很多村镇,离海仅8列格……他们不停的前行,穿过一条直通总督府邸的宽大街道,从城往前,一个接一个在街道两边布满兵士以及将官和吏员,每个都手执武器,如矛、火绳枪,刀和盾,都穿一色丝制服…… 他们没有时间去数那些士兵,但他们看见从城门到总督府的两边,有相当远,都是兵士,穿着华丽而且一个颜色。房屋和士兵之间,在窗口和街道上的人是那样多,看起来像是世界末日,全世界的人都在那条街上集中。 从士兵中走出一位贵人,据他们得知他是总督的卫队长,他威凛严肃地走向我们的人所在之处,它(指福州城)仍然是该省最大和人口最多的城市(尽管在别的省有比它大的多的),而据说皇帝及其朝廷驻跸的城,有30万户,不过国内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城,叫做南京。葡人曾予以大量报导,但肯定有关此城的雄伟报导甚多。我本人根据到过广东城的权威人士,耶酥会士所听闻和确定那是真实的,这些人应该是可信赖的。 这福州城有宽大和坚固的石头城墙,五寻高四寻宽,我们的人多次加以测量,因为他们的寓所有道门对着城墙而开。………… [总督在他自己的府里一连两天宴请我们的人]…… 在这第二次宴会上,和头天一样,他们有很多音乐,以及演出很多喜剧,还有很多有趣可笑的滑稽表演,也有一个翻筋斗的,……。戏剧演出前,我们的人通过翻译得知它的内容,……,其内容是:在古代,中国有很多伟大英武的人,但其中特别有三兄弟,其伟大英勇超过其他各代的人,他们中有一个是白人,另一个是红色或深色,而第三个是黑的,红人更机智,更有胆力,尽力要立他的白人兄长为王,这意见得到别人的支持,然后他们一起从当时的统治者那里夺取了帝国,那位统治者叫刘备(Laupicono),一个无能和邪恶的人。这戏演的很精彩,服饰适合那些人物。 我们的军人因他们不得带物入内,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因此回到他们的寓所,把情况告诉神父,神父也因此不悦。但我们的人仍然决定忍耐一点,求上帝指示他们该怎么样为神服务。 下一天,总督派人去访问我们的人,向他们要一把剑,一支火绳枪和一个火药桶:因为他要据此制造。我们的人把这些送去,后来得知他们仿制了,尽管不那么完全相同。 过了些时候,我们的人发现在该城已经呆了一个长时间而且像要呆更久,就想法子消磨时光,并到城头去各自买些想要的东西,他们看到东西极为丰富,价钱便宜到几乎没有花什么钱就买到东西。 他们买了很多谈各种事情的中国书,携带回群岛(并让人翻译)。 第二天他们去观看城门,以及那些看来就他们所能知晓的事,那是很多的。他们看见的东西中有一座豪华的偶像寺庙,在主殿内他们看到了111尊偶像,另外在其他个别殿里还有数目更多的,……,有肆条手臂,有陆条手臂,有的八条,还有的是极畸形的妖怪,在这些面前人们点上灯和许多香及香料。…… 不过当总督知道我们的人去观看城门和庙宇(提供他消息的人怀疑我们这样做有险恶用心),他马上命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禁止我们的人离开住所,……还禁止任何人拿东西卖给我们的人,……但不管怎么样,我们的人每天得到供给个人用的必须物品,丰富到总有留下的,不缺什么。 那天后他命令说允许我们的人有时出外走走,并且应该让我们的人观看一些有趣的和友好的事情。因此我们的人当中有一个一个给带去观看操练人马…… 大约有2万手持长矛和火枪的士兵集合在一起,他们动作很熟练,鼓声或号角声一响就马上排成战阵,再一响列成方阵,再一响,火枪手从阵里出来,武勇和有序地放枪,顷刻间再返回原地站立;这操练完,长矛手前进并整齐一致地进行袭击,以至西班牙人认为他们超过了全世界采用的战阵;而如果他们的士气和斗志也跟他们的武艺和人数一样,即他们征服全世界的疆域将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们的这种操练进行了4个钟头,西班牙得知同天同一时刻全国都在进行操演,尽管并无敌人的消息。 兴泉道把决定告诉西班牙人后25天,巡访使到达,全城都去欢迎他,他进程时仪仗之盛,若不知道他是谁,定会相信他是皇帝。 正文 六十九、古代的捕头捕快 古代没有捕头一说,只有衙役。快班衙役被称为捕快 明清两代有三班衙役。 三班衙役:即皂、壮、快三班衙役,是州县衙门一个庞大的阶层,最低级的组织。一般来说,皂班值堂役,快班司缉捕,壮班做力差,其实也没有截然分开,皂、壮二班共负内勤、站堂、行刑、警卫、呵道等责任;快班又分步快和马快,专管缉捕。 所谓“三班衙役”也只是个概称,实际上也不只三班,除了皂、壮、快以外,还有民壮、弓兵、粮差、门子、禁子、仵作(即今之法医,女的称稳婆)厨夫、伞扇轿夫等,也属这个阶层,他们是衙门的役使人员、力役,也是广义的吏员,由衙门额定工食银(每年约六两),县官与百姓的联系必须依赖“吏”,吏是官民交接之枢纽,最基层的“执法人员”,民众正是从衙役的活动中感受到国家的存在和知县的威严。 明朝的地方衙门相当于现在的市政府。 衙门其中又分为皂、壮、快三班:皂班相当于现在的市政府办公室,市武警支队。壮班就相当于现在的市政府后勤处,市公安局派出所。快班相当于现在的市公安局刑警大队。 捕快实际上是快班衙役,相当于现在的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员。其隶属地方官府衙门监管。用现在的话来讲享受市级事业单位正式在编人员。 与锦衣卫,东厂间没有任何关系。 锦衣卫相当于现在的中央警卫团,北京卫戊军区,军统机构直接保卫皇室或其中央政府所驻地的安全,直接听命于皇帝的调动。便于直接短时间内调动参加并结束小规模近距离的保卫战。执行皇帝的暗杀任务。 而东厂间相当于现在的中央纪检监察部,国家安全局,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安排调动。安插在各个地方与中央党政军“一把手”的官员周边监视官员行为,行动向皇帝提供可靠信息。属于特务机构、。 但与捕快不同的是,他们属于中央皇帝直接领导,享受的是国家部级事业行政单位待遇。相比捕快要优厚的多了。 捕快平日身着便装,腰挂表明身份的腰牌,怀揣铁尺、绳索。领班称“捕头”、“班头”。老百姓称捕快为“捕爷”、“牌头”、“头翁”、“牌翁”等等。在明清法律条文中,称捕快为“应捕”或“应捕人”,即“本有逮捕罪人之责的人”。有的大州县,捕快往往配备马匹执行公务,故又称之为“马快”。而徒步者,则称之为“步快”、“健步”或“楚足”。各州县在编的“经制正役”的捕快,因州县大小而决定其人数。 捕快所承担的侦破任务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叫“比限”,一般5天为一“比”,重大的命案3天为一“比”。过一个“比限”,无法破案的,捕快便要受到责打。 捕快在古代属于“贱业”,并严格规定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以免有辱斯文。即便他们脱离捕快行业,其子孙也必须在三代以后方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捕快是没有工资的,每年的伙食补贴即“工食银”不过十两银左右,养家糊口自是艰难,于是敲诈勒索便成为一种风气,他们时常设置种种名目收取好处费,甚至与州县官吏同流合污,或制造冤假错案,或对老百姓横征暴敛,任意拘捕。 在历代诗文中,捕快作为统治阶级的鹰犬,常常成为鞭挞的对象。清人郭庭翕在《警捕人之虐》中写道:“流民便作贼,迫于不得已;捕人亦作贼,何说以处此?世上流民尚可数,捕人林林遍官府,捕人安乐流民苦。”流民迫于生活不得已为贼,而真正的贼却是遍布官府的捕快。另一个清人蒋坦,也描写了贫苦农民的生存惨景:“前差去,后差来,旧粮纳,新粮催。乡丝未熟布衫破,质库掷出啼声哀。”但衙门的催租却急于星火,交不出,便要捕快抓人,“明朝计费无一钱,过卯任捉老翁到”。由此可见,捕快常会应官长之令,参与诸如催租、抓丁、捕人之类勾当。 在民国时期,老北京警察局的侦缉队,亦属于捕快性质。他们一律穿着灰大褂,所不同的是“只有侦缉队的成员有时不扣扣子,有时只扣几个扣子,走起路来身子向前倾……侦缉队的下层队员,一年四季都把头剃得又光又亮,即便是冬季,也不兴戴帽子。腰上总挂着一块‘汗巾’,从大褂外面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好像是揣着‘二把盒子’”。他们的职责理应是对付贼匪,实际上却以欺压老百姓为能事,令人切齿。 正文 七十、老百姓为什么恨袁崇焕? 袁崇焕死前,有无数老百姓非议他、漫骂他、指责他、怀疑他。袁崇焕死的时候,想生吃他肉的老百姓成群结队。老百姓为什么为这样对待袁崇焕?原因多了。但有一点可以保证,这与皇太极的反间计没有一丁点关系。所谓两个太监从敌营跑回来的事,到满清乾隆年间才有人开始传言。事实上,在袁崇焕被抓前、被抓时、审讯时、处斩时、处斩后,都没有一个人说过什么有太监从敌营跑回来的事。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把袁崇焕的死和什么太监联系过在一起。直到100多年后的乾隆年间,才有了这种惊人的变化。(所谓的皇太极反间计,可信度有多高。诸位可以想象了) 无数的人老百姓非议、漫骂、怀疑、指责、恨一个人到了惊人的地步。泪痕不敢说这个人一定死有余辜,但这样一个人死后的盖棺定论居然是:崇焕既死,天下冤之。泪痕实在奇怪极了!后来泪痕终于发现,原来一切不过是御用文人给满清皇帝拍马屁罢了。既然皇太极说袁崇焕是自己反间计给弄死的,那御用文人自然只有表示一百个认同,而不敢表示一丁点反对。相反还得找一百个、一千个理由证明这一切是千真万确的。 在这种背景下,自然没有人敢对无数老百姓非议、恨袁崇焕的原因深入分析了。他们对此只是含糊其词罢了。因为如果深入分析,那袁崇焕之死还和皇太极的反间计有什么关系?所以一方面御用文人说了,袁崇焕死的时候,愿意花钱生吃他肉的人成群结队,另一方面却又说袁崇焕既死,天下冤之。但既然是写历史,御用文人当然多少还有一点职业道德。否则?他们写的东西就没有资格叫历史了。所以对老百姓非议、怀疑、漫骂、恨袁崇焕的原因。御用文人们只是含糊其词,却绝不敢把责任全推给老百姓,更不敢因此肆意污损老百姓。 金庸先生是写武侠小说的,初写历史自然是毫无顾忌。于是在这段历史公案中,自然是信口开河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总而言之,袁崇焕伟大极了,完美极了。老百姓之所以非议他、怀疑、指责、漫骂他。无它!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愚昧、偏见、自私、残忍罢了。岂只是老百姓,一切敢对袁崇焕不恭敬的人,都会被金庸先生用这些词对待的。 当然金庸先生这样写,绝不是为给了皇帝拍马尼。他只是想塑造一个完美的大英雄罢了。但因此,就可以乱写历史吗?(如果金庸先生说自己写的是小说,泪痕自然无话可说。但金庸先生非要说自己写的是历史。) 金庸先生一再说,只因为敌人肆虐京师,老百姓自己的利益受损了。于是就拿袁崇焕及其军队发泄,于是就不可理喻的对待袁崇焕。但泪痕奇怪极了。唐、五代、两宋、明王朝,游牧民族南下长城的次数多了,甚至包围京城的次数也多了。老百姓何时因为敌人肆虐自己,就拿自己的边防军发泄呢? 唐王朝时土蕃一度攻入过长安、回纥两度屠过洛阳。五代时,契丹一度攻入过开封。两宋时,金人两度包围过开封(一次更是攻了进去),一度攻入过杭州,明王朝时蒙古两度包围过北京城(也先、俺答)。这全是包围或攻入京城,自然普通的大城市,次数就更多的难以计数了。 在这种背景下,老百姓的利益自然是受损了,而且是大大的受损了。恕泪痕孤陋寡闻,我可真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有老百姓因此丧失理智、不可理喻的拿自己的边防军,或边防司令发泄过。 为什么老百姓因为敌人包围了京城,侵害了自己的利益。就独独拿袁崇焕及其军队发泄呢?为什么老百姓从不因此,这样对待别的军队呢? 无论是明史、还是清史学者。恕泪痕孤陋寡闻。为了证明袁崇焕伟大,就这样肆意污损老百姓的人。可真只有金庸先生一个人罢了。 而这种根本经不起推敲的说法,居然为众多人所接受。 很多人,老百姓受了舆论的欺骗后,常常会不可理喻与丧失理智。变得疯狂与残忍。这种说法表面上有理,但实则上根本经不起推敲。是非对错,任舆论宣传怎样扑天盖地。普遍老百姓也能分清是非对错的,不会被真正愚弄的。相信**中愿意理解***,愿意为***辩解人的也很多。只是他们不敢说罢了。一旦说出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中。许多人也不是都想骂***,只是不骂能行吗? 老百姓什么时候普遍被舆论、宣传弄得分不甭是非对错来着?!一切只不过是迫于形势,只有心里揣着明白,嘴上装糊涂罢了。因为他们都也知道,敢把心里所想的说出来,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当时明王朝老百姓非议、漫骂、怀疑、指责、恨袁崇焕有这种客观背景吗?老百姓所做的这一切,根本就是根据自己的判断得出来的罢了。袁崇焕绝没有某些人所说的那样完美,甚至他所错的地方多了。否则,绝不会惹得整个地区的老百姓都骂他、非议、怀疑、指责、恨得想生吃他的肉。 美化袁崇焕的人多了,但敢因此肆意污损老百姓的人。却真是只是金庸先生一人。而这种根本经不起推敲的内容,居然有许多人相信。 袁崇焕身为平辽最高指挥官,面对满清东征西控蒙古,一日日坐大于长城以北地区。却死守和议之策,蒙头只顾修宁锦一隅的防线。满清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放手东征朝鲜、西控蒙古遂奠定长城以北无可争议的霸主地位。 对于袁崇焕的这种和议,满清有识之士都情不自禁说:“我太宗文皇帝用和谈稳住明王朝,放手东征、西控,一日壮大自己。长此以往明王朝不亡更待何时呢?”明王朝有识之士都说:“敌人一日坐大长城以北,我们从前的盟友朝鲜、蒙古诸部都不断被满清削弱、控制。长此以往,大明王朝危险哪!”在这种背景下,老百姓跟着非议袁崇焕什么错?好象袁崇焕的和议,真的伟大极了。 如果一切只停留在这种背景下,也好说。问题是满清东征西控蒙古,遂一日称奠定长城以北无可争议的霸主地位。在这种背景下,明王朝与满清的事实边界不经意中延长了几千里,在这种背景下,面对如此漫长的边界线,明王朝靠什么防守的过来。在这种背景下,满清遂从蒙古东部地区南下城了。 甚至在满清大军南下长城前三个月,面对西部防线天大的漏洞。袁崇焕管也不多管,反而把全部精力与时间用于杀毛文龙去了。毛文龙是什么人?他纵有千般不是,千般罪责。但他却绝对是满清一心想杀之而后快的人,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罢了。在西部防线存在天大漏洞的背景下。(满清大军随时可能从此攻入长城,并直逼京城)袁崇焕对此管也不多管,却是急不可耐的杀一个敌人一心想杀之而后快的人。袁崇焕他有个轻重缓急吗?有个权衡利弊吗? 10月中旬,满清大军已云集远离宁锦防线的东部长城。身为平辽最高指挥官的袁崇焕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10月24日,满清大军开始进攻长城,11月1日北京接到边防警报。 11月18日满清大军陈兵于北京城下。 在这20多天的时间进而,身为平辽最高指挥官的袁崇焕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的阻击、拦截。相反被敌人牵着鼻子四处东游西逛,任由满清大军一步步逼向北京城。在这20多天时间里,袁崇焕没敢对满清进行任何阻击、拦截。只是围着敌人乱转。恰恰相反,大同、宣化、山海关、蓟门总兵都曾率兵阻击、拦截过满清大军。一个总兵战死、一个总兵自杀,全军覆灭。 正是这种背景下,京城老百姓才都看不起这支军队,怀疑这支军队,漫骂这支军队。岂非自然而然!泪痕不敢说老百姓这样非常正确,但也绝说不上不可理喻的!老百姓为什么不怀疑别的军队、非议别的军队? 如果事情仅停留在这种地步也好说。皇帝命令袁崇焕率所有勤王大军,(总共20多万吧)把满清赶出境外。退而求其次,只是叫他把敌人赶的离京城远一点。但袁崇焕就是无力做到。在这种背景下,人们开始漫骂、怀疑、非议那个曾夸口五年辽的统帅,有什么奇怪? 五年平辽,诚然五年未到。但一年后,敌人就已打到家门口了。而且他费尽牛劲,也不过是没有让敌人攻入京城罢了!皇帝让他把敌人打得离京城远一点,他都没有力量做到!就凭他着两下子,还敢胡吹五年平辽! 事实上,除了将历史看成武侠小说的人,谁也不敢在所谓历史中写什么袁崇焕九千对十万,袁崇焕力敌十倍之敌,更不要说袁崇焕打退了十倍之敌,或是皇帝逼袁崇焕用九千人和十万人打仗。 如果袁崇焕有这本事,就用不着过去的20多天时间里,只是围着敌人乱转,却不敢进行任何一次阻击与拦截。如果袁崇焕有这本事,就用不着在过去的20多天时间里,眼睁睁看着敌人一路杀向京城了! 如果他真有这种本事,至少他可以在稍远离北京的地方构筑起一条防线拖延敌人几天,甚至可以静等各路援军把敌人阻止于稍远离京城的地方。(起码不能敌人在20多天内,一步步兵临京城之下吧!) 事实上,不要说写历史的人了。就是写小说的人,也非得金庸先生这种大手笔。 如果一切只是停留在这里面也好说。问题是:由于袁崇焕的失职。由于无数人的言词都有意无意表明他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犯罪嫌疑人。如果不及时拘捕他,后果将不堪设想。在这种背景下,皇帝基于京城安全把他拘捕了。 在京城危急之中,皇帝拘捕一个城防总司令,固然是历史上没有的事。但在京城危急之中,一个城防司令居然是满清风雨有着通敌叛国嫌疑的人,这在历史上也是没有的事。这种独一无二的背景下,才有了独一无二的结果。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吗? 这本是一件无可非议的事,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正确,但绝不能说皇帝做错了什么。但袁崇焕的军队却因此,在京城极度危急之中。不管不顾的集体撤走了!当时是12月3、4日,敌人大军依然包围着北京城。直到12月底后,敌人才开始逐步从北京城撤走。在此期间,袁崇焕的军队就在距京城上千里外的锦州管也不管,直到满清军队决定撤出长城后。这支军队才开始帮助孙承宗去收复失地。当然了,这些失地无一例外的都在长城以内!(那已是第二年4、5月份的事了) 老百姓每年为辽饷弄得贫困不堪,现在到好。敌人打到家门口烧杀劫掠了。 而一支每年耗费绝大部分辽饷的军队,竟然在这种时候因为私人恩怨(他主帅被皇帝冤枉、拘捕了)不管不顾的集体撤走了。 这叫什么事?! 在这种背景下,老百姓恨这支军队有什么奇怪?老百姓由此恨他的主帅有什么错?如果他的主帅是个好东西。就把军队给训练成这副德性?! 而在此其间明王朝战死的高级将领多了(著名的有满桂、孙祖寿、赵率教),战死的将士也多了。(据普遍历史书中写,这次保卫北京城明王朝死伤将士有好几万)。独独他袁崇焕的军队,从开始敌人逼向京城时,就围着敌人乱转一仗不敢打。后来广渠门保卫战,据普遍历史学者写,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仗。(正因为如此,人们才怀疑袁崇焕与敌人有什么默契),因为同一天还有德胜门保卫战,那是皇太极亲率大军进攻。事实上这里才是主战场。 很多人敢漠视这种史实,开口闭口当时袁崇焕在广渠门九千对十万,打退十倍于己的敌人。如果这是真的,皇太亲自率军进攻的德胜门有多少满清军队。总不成皇太极就带一枝偏师、甚至是几百、几千人亲征吧! 事实上,很多人把满清攻打得广渠门的满清将帅数了个溜够。对德胜门的满清领军人物,提也不敢提。因为一提德胜门是皇太极亲率大军进攻,那再无知的人也知道当天主战场绝不可能在广渠门。 11月20日,满清兵分两路从广渠门、德胜门进攻北京城。皇太极亲率大军进攻德胜门。对此所有的历史书都直言不讳。但金庸先生却是讳莫如深。为什么?因为这样一写,那袁崇焕的广渠门之战就不可能是主战场了。为了突出袁崇焕的伟大,金庸先生就只有这样略改动一下历史了! 袁崇焕做的绝对不够完美。老百姓非议、指责、漫骂、怀疑、恨他绝对有着足够的理由。而做为一方统帅,就把自己军队训练的眼里只有将帅,全然无皇帝、朝廷、民族、百姓利益。只因自己主帅受了冤枉就在京城极度危急之中,敌兵肆虐百姓之际不管不顾的集体撤走。这本身就是无可饶恕的大罪!放在任何年代也是一样的! 皇帝在京城极度危急之中,居然无法使这支军队留下来保卫京城。只因他的主帅涉嫌通敌叛国罪被拘捕了。 这叫什么事?! 正文 七十一、马铃薯和玉米是什么时候传入中国的 一、玉米: 玉米的传入和推广玉米原来叫玉蜀黍,各地俗名很多,有番麦、玉麦、玉黍、包谷、包芦、捧子、珍珠米等名称;还有叫做六谷(也写作稑谷或鹿谷)的,意思是说五谷之外的又一种谷。玉米原产美洲。有人根据元贾铭的《饮食须知》(1367年前后)中谈到玉蜀黍,而且元代尚食局(元朝宫廷里一个管理皇帝膳食的专门机构)有御麦面,以为我国元代已有玉米。这种说法未必正确。所谓御麦面,不过是专制皇帝御用的上好麦面。《饮食须知》中谈到玉蜀黍的部分很可能是后人加入的,恐不可靠。玉米很早就是美洲本地人的主要粮食作物,有很多关于玉米的故事,还在地下发掘出远古玉米的籽粒,以及用大量黄金、陶土和玉米穗做成的玉米神像。而在其他各国的历史上,直到十五世纪,没有一个国家有有关玉米的记载或任何迹象。所以可以这样说。玉米是在1492年哥伦布发现美洲以后,才传到旧大陆各国的。玉米怎样传入中国,西方的学者有不同的推测。有人以为玉米是由阿剌伯人从西班牙带到麦加,由麦加传到中亚细亚而入中国西北部,或者从麦加传到回教印度而入中国西南部,然后从西北部或西南部向东传播到各省。这种推测还要作进一步的研究。他们引用的较早的中国文献,一般限于明李时珍的《本草纲目》(1578年),有的也只是引用到田艺蘅的《留青日扎》(1573年)。实际上我国各省府县志中保存着丰富的有关玉米的记载。根据各省通志和府县志的记载,玉米最早传到我国的是广西,时间是1531年,距离哥伦布发现美洲不到四十年。到明代末年(1643年为止),它已经传播到河北、山东、河南、陕西、甘肃、江苏、安徽、广东、广西、云南等十省。还有浙江、福建两省,虽则明代方志中没有记载,但有其他文献证明在明代已经栽培玉米。清初五十多年间,到十七世纪末(即康熙三十九年)为止,方志中记载玉米的比明代多了辽宁、山西、江西、湖南、湖北、四川六省。1701年以后,记载玉米的方志更多,到1718年为止,又增加了台湾、贵州两省。单就有记载的来说,从1531到1718年的不到二百年的时期内,玉米在我国已经传遍二十省。让我们把各省最早的文献记载,按照年代先后来观察一下:广西1531年,河南1544年,江苏1559年,甘肃1560年,云南1563年,浙江1573年,福建1577年,广东1579年,山东1590年,陕西1597年,河北1622年,湖北1669年,山西1672年,江西1673年,辽宁1682年,湖南1684年,四川1686年,台湾1717年,贵州1718年。上述年代次序,并不能代表实际引种的先后,因为方志和其他文献记载,常有漏载和晚载的。但是有一点值得注意,广西的记载早于甘肃或云南三十年左右,早于陕西六十多年,早于四川一个半世纪以上,早于贵州差不多两个世纪,另外,江苏也早于甘肃和云南,浙江、福建、广东都早于陕西,四川、贵州二十来年以至一个世纪以上,这就很难想象玉米先由陆路传到我国西南部或西北部,然后再向东传播的。另一方面,葡萄牙人于1496年就到爪哇,1516年就来到中国,同时中国人那时侨居南洋群岛的已不少,玉米由海路先传入我国沿海和近海各省是很可能的。玉米和甘薯都是源出美洲,传入我国后一二百年都已成为我国重要的粮食作物,但是它们在传播过程中有一种显然不同的现象。关于甘薯的传播,流传着许多动人的故事,而关于玉米的就没有。甘薯一开始就吸引著名的农学家徐光启的特别注意,大力鼓吹,在他的《农政全书》里详细地论述了栽培甘薯的方法;而对于玉米,仅仅在高粱条下附注说:“盖亦从他方得种”,一点也没有谈到栽培方法和它的重要性。方志中关于玉米的记载虽然多,一般都很简单,大都只是提到了物产中有玉米,或者记叙了一些玉米的异名、性状等,关于推广情况及其重要性的记述也只有少数几条。总之,玉米没有受到知识分子对甘薯那样的重视。尽管如此,玉米却在默默无闻中早就传入中国,比甘薯早了半个世纪,而且玉米在明末已推广到十二省,而甘薯只有四省。这个现象反映一个很重要的事实:新作物的引种和推广,主要依靠广大农民群众的试种和扩大生产。勤劳而敏慧的农民大众,一旦看到玉米是一种适合于旱田和山地的高产作物,就很快地吸收利用。例如安徽《霍山县志》(乾隆41年,1776年)说:“四十年前,人们只在菜圃里偶然种一二株,给儿童吃,现在已经延山蔓谷,西南二百里内都靠它做全年的粮食了。”又如河北《遵化县志》(光绪12年,1886年)记载嘉庆年间(1796—1820年)有人从山西带了几粒玉米种子来到遵化,开始也只是种在菜园里,可到了光绪年间(1875—1908年)就成为全县普遍栽培的大田作物了。可见发展的迅速。我国本来有精耕细作的优良传统,农业技术已有相当高的水平,所以引种以后能够结合作物特性和当地条件,很快地掌握并提高栽培技术,并且培育出适合于当地的许多品种,创造出多种多样的食用方法。玉米的迅速发展,是在十八世纪下半叶以后。现在全国各省区都有栽培,产量远远超过谷子,往往仅次于小麦,而居粮食作物的第三位。 二、马铃薯(土豆): 野生马铃薯原产于南美洲安第斯山一带,被当地印第安人培育。16世纪时西班牙殖民者将其带到欧洲,1586年英国人在加勒比海击败西班牙人,从南美搜集烟草等植物种子,把马铃薯带到英国,英国的气候适合马铃薯的生长,比其他谷物产量高且易于管理,1650年马铃薯已经成为爱尔兰的主要粮食作物,并在欧洲开始普及,17世纪时,马铃薯已经成为欧洲的重要粮食作物。1719年由爱尔兰移民带回美国,开始在美国种植。 1840年欧洲爆发马铃薯枯萎病,完全依赖马铃薯的爱尔兰经济受影响最大,面临***,几乎有一百万人饿死,几百万移民逃往美洲。 17世纪时,马铃薯已经传播到中国,由于马铃薯非常适合在原来粮食产量极低,只能生长莜麦的高寒地区生长,很快在内蒙、河北、山西、陕西北部普及,马铃薯和玉米、番薯等从美洲传入的高产作物成为贫苦阶层的主要食品,对维持中国人口的迅速增加起到了重要作用。 土豆是什么时候传入我国的,这个问题目前尚无定论 各种各样的说法均有:第一种说法是,马铃薯引种到我国的时间大约在16世纪,但它成为粮食作物的时间却很晚;第二种观点认为,大约在17世纪的明朝末年,马铃薯传到了我国;第三种看法是,马铃薯传入我国的年份还没有定论,但在1700年以前的福建省松溪县县志上已有种植马铃薯的记载.换言之,1700年以前,马铃薯已引种到了我国;第四种意见是,马铃薯大约在16世纪传入欧洲,17世纪传入中国.最早在华北、京津和山东一带栽培,以后推广到内蒙;持第五种说法的是美国学者德·希·珀金斯,他认为,马铃薯传入中国的时间是由欧洲人发现美洲和太平洋群岛的时间而定的.马铃薯在17世纪被引进中国,它是经菲律宾群岛到达福建海岸,并且首先在福建种植的;第六种意见认为,马铃薯在徐光启以前已传入中国,因为徐光启(1562—1633)所写的《农政全书》中记载有‘土豆’.在《农政全书》卷二十八记载有下述一段话:‘土芋,一名土豆,一名黄独.蔓生叶如豆,根圆如鸡卵,内白皮黄,……煮食、亦可蒸食.又煮芋汁,洗腻衣,洁白如玉.’由此可见,土豆的引进在1633年前无疑.更准确地说,马铃薯在1628年前已传入中国,并且广为人知、普遍栽种,因为1628年为《农政全书》出版的大致时间. 正文 七十二、晋商的阴影与心病 在说晋商这块心病之前,我们得先说说明朝的那点事儿。贫苦农民出身的朱元璋打下了明朝这份巨大的家业之后,为了江山稳固,把二十来个儿子纷纷派到各地称王,分片承包各地的安全防务。即使这样,老朱还是不放心,于是就在明朝的家园四周上了九把“防盗锁”(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九边重镇”)。其中,山西的杀虎口与河北张家口,无意中促成了晋商的发达。当然,晋商最早干的就是为驻扎部队送点粮草的生意。 江山交给中意的孙子之后,朱元璋愉快地驾崩了。而后,看似和谐的王朝,很快就发生了朱棣抢夺侄子皇位的事件,并且获得了成功。朱棣抢皇位的事儿有点不光彩,但经营家业的本事比他老子更胜一筹。在他的治理下,明朝成为了当时的世界老大。但是从朱棣之后,明朝的皇帝就一茬不如一茬,有喜欢当木匠的还有喜欢炼丹的,都爱折腾但都不爱江山。到了崇祯皇帝的时候,只好找个树枝自挂了。但就在这个江河日下的混沌时代,黄土高坡上的山西商人开始脱颖而出。 于是,有关晋商通敌葬送大明王朝的质疑便成为至今不休的争论。而这份质疑,也由此成为晋商历史中抹不掉的阴影。 商人在什么时代都有,山西也不例外。只不过,在明朝之前,山西商人只是一簇星星之火,有了明朝的小风吹拂,才渐渐有了燎原之势。 朱元璋是挺精明的一个人,山西商人给他的部队送吃送喝,得到的却是一张叫盐引的“白条”。可别小看这盐引,有了它,山西商人就有了贩盐的通行证。就这样,山西商人从国家统管的盐业中获得丰厚回报。原来的小商小贩,慢慢成了说话底气很足的老板。在离边关很近的地方,包头和张家口一带,山西商号陆续成为当地的风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时间一长,靠着边关的优势,山西商人开始做起对外的贸易。于是,无论是草原还是东北地区,山西商人在带来他们需要的物资后,带走了当地的牛羊和人参兽皮。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商人的天性莫过于此。 明朝一直很提防成吉思汗的后代卷土重来,万没想到东北那边儿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东北领头造反的努尔哈赤,原本是明朝的一个小官员。因为明朝政府杀了他爹,努尔哈赤成了明朝不共戴天的死敌。但是,努尔哈赤的造反资本实在太微薄――天寒地冻的气候,缺粮少衣和赤手空拳的现状,明朝那边儿经济一封锁,努尔哈赤就有点傻眼了。 不知道是晋商选择了清朝,还是清朝选择了晋商。总之就在清朝的奠基人努尔哈赤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叫范永斗的山西商人带着七个同伴冲过朝廷封锁,为窘困中的后金带来了粮食、火药和金属。山西介休的范家,是晋商中最先富裕起来的家族。从明初到明末,范家七代人扎根张家口,游走在内蒙及东北地区。到了范永斗这一代时,范家无论财富还是声望已俨然是晋商中的领袖。重要的是,长期的贸易往来,让张家口的山西商人已经与后金的努尔哈赤家族建立了朋友式的情谊。现在,努尔哈赤有难,范永斗等人的情感天平最终从民族大义最终倾斜到了朋友。不可否认的是,作为商人的朋友,前提一定是能够带给他们财富的人。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很清楚,清军杀进了山海关,满人在中国第一次当家做主。 山西商人为努尔哈赤的后金提供生活和战略物质的这段历史,因为明朝的灭亡,随后便一直成为笼罩在晋商群体形象上的阴影。直到现在,当称雄五百年的晋商成为山西人一份骄傲的回忆时,外界关于晋商是汉奸集团是论调,在不依不饶的争论中,纠结为山西人的一块心病。 但是,把一个王朝的兴衰命运归结到一个商人群体,总是勉为其难的一个借口。范永斗等八大商人的举动,从商业的角度而言无可厚非,我们不能苛刻一个商人的意识能够上升到民族大义的高度。也许,在他们看来,帮助努尔哈赤无非是一笔不错的生意而已。但无论如何,晋商的命运冥冥之中与清朝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清军入关之后,当时的顺治小皇帝在摄政王多尔衮的张罗下,开始奖赏入关的功臣。作为努尔哈赤的儿子,多尔衮没有忘记很够哥们儿义气的山西商人。在他的邀请下,范永斗等人诚惶诚恐进入皇宫。多尔衮很痛快,对这几个山西哥们儿拍胸脯保证,要官要钱都没问题。范永斗等人很犹豫,其实自从清军入关,老家山西已经有人没少在背后戳他们的脊梁骨,这时候再戴上清朝的乌纱帽,那可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卖国贼了。 最终,范永斗们选择了继续经商。但是,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劳,朝廷还是给了他们每人一顶半官半商的帽子,这就是为后人诟病的山西“八大皇商”。其中,范永斗最受重用,除了在张家口被赐了不少土地,还成了朝廷主持贸易事务的人。也许还觉得封赏的不够,朝廷后来又规定蒙古的贸易往来只能由山西商人经办。不管其他山西商人如何不屑于范永斗等人的行为,但事实上,晋商的发达还是沾了八大皇商的光。 手里有了特权,范永斗不想发财都难。除了完成皇家的采购任务,范家的商业触角逐步伸入到盐业、药材等领域。范永斗死后,他的孙子范毓奇继承了他的特权,范家的生意规模由此进入巅峰。 范毓曾经做过一件让康熙皇帝感动的事。康熙五十九年,准格尔发生叛乱,因为路途和环境过于险恶,运输粮草成了朝廷的头等难题。范毓奇闻讯,以三分之一的价格承担了运粮的重任。不用说,这趟粮食运下来,范家没少赔银子。朝廷一感动,当时就把进口铜料的业务给了范家。从此,在中国和日本的海面上,出现了插着龙旗的范家运铜船队。 但是,随着日本铜价的飞涨,朝廷收购价的雷打不动,范家进口铜料的生意终于在乾隆年间走到了尽头。康熙一向对范家比较照顾,即使偶然铜料不能及时缴纳,也出于旧情免于追究。但到了乾隆时期,因为实在完不成进口指标(即使完成也要赔进不少银子),当时范家的掌门人范清济不堪巨大亏空,贱卖了经营多年的盐业。但即使如此,朝廷也不允许范家退出铜料进口业务,但是范家此时已到了靠借贷生活而无力承担。最终,范清济被革职查办,随后入狱问罪,家产也被抄一空。 而此时,当初与范永斗一并被御赐为“皇商”的山西商人,早就踪迹皆无。他们曾经拥有其他商人羡慕的特权,但并不知道这份特权却是一把双刃剑,在把他们推上浪尖的同时,也失去了驾驭自己命运的权利。九泉之下的范永斗大概从未想过,他辛苦经营范家商业帝国,会以这样惨淡的方式告别历史舞台。 他们原本是纯粹的商人,有意无意中卷入了历史更迭的风波之中。他们为晋商的崛起,创造了海阔天空的生存空间,但在晋商群体中,他们却是孤独的异类。他们陪伴着一个王朝兴起,但最终却毁灭在这个王朝的深渊之中。八大皇商,仿佛是历史留给晋商的一段黑色幽默。 (摘至《铁血论坛》) 正文 七十三、明朝商业发展到什么程度? 明朝时期,随着商品经济不断高速发展,繁华的商业网络已然形成。 明初期奉行“重本抑末”政策。明代中后期商人地位有所提高,部分士大夫认为经商有成,在价值上也等同于读书有得,“亦贾亦儒”“弃儒就贾”的现象也开始出现。此外,商业用的书也开始出现。由于商业的发达,各地纷纷开始大量生产具有当地特色的商品,运销他处,使得区域分工日益明显。 随着城市交通发达、农产品的商品化和手工业的发达,在全国已形成庞大的商业网络。当时的南京、北京是全国最大的商业城市;西安是西北重镇,南北大运河沿岸,出现了清江浦、济宁州、临清州、天津卫、河西务等一大批新兴商业城市;在古老城市之间及周围,陆续出现了一批新兴的中小城市。民间贸易活动定期进行。在当时对外贸易上,分“朝贡贸易”和私商贸易两种。东南沿海的“海商大贾”和“海湖大姓”的海外走私也很活跃。 随着明太祖洪武年间发行的“大明宝钞”纸币的流通失败,整个货币体系转向为以银本位为主。明代经济的另一个特色是城镇经济的繁荣,运河沿线由于往来商船不断,周边城市如济宁、淮安、扬州等都非常发达。东南地区由于商品经济繁荣,成为全国的经济集散地。由于商品经济的繁荣,明代形成按籍贯区分的商人集团,称为“商帮”,如徽州商帮、晋陕商帮等。这些商帮以“会馆”为联系场所,互相支持,越做越大。 正文 七十四、明末财政为什么那么紧张? 其实不仅仅是明末穷,整个明代都在为财政收入抓破头,因为明代建立时确立的税收制度就存在问题,后来的一系列财政改革也不过是在原有的制度上修修补补。 朱元璋的制度,简而言之就是“划地为牢”。每一户都有固定的不可轻易改变的户籍,主要是民户,要缴田税,要服差役。其次是军户,要服军役,当兵是为国家服特殊的差役,还有负责屯田。三为灶户,负责煮盐缴盐税。其它的还有医户、匠户、渔户等等。朱元璋设计的理想社会,是每个人都有固定的职业,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世世代代一直维持下去。民户之上有里甲制度,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军户之上有卫所。灶户有盐场。官府收税,以民户为例,只要在每个县按照户口数、田地等则(田地质量、收成)确定每年应上缴的夏秋粮食,记到黄册里。每隔十年再清查一次,重新造册。只要地方官员用心,百姓听话,财政收入就不会有问题。 但社会不可能不发展,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做一件事情。而时间一久,贫富差距就会出现。所以就会出现田地的买卖。本来田地的买卖要到官府登记,明确纳税人。但这项制度得不到保障,也有人钻空子,慢慢的也就不知道这块田到底要由谁负责上税了。一个县面积大人口多,官员却只有十几个人,不可能彻底的控制,想收税也收不起来。有些聪明人还买通里胥,说堤坝垮啦,自己的田被水冲啦,于是这块田就再也不用收税了。官府的人也常常不过问,就把原有应该交的税摊派到别的田里去。举一例子。某县有田一百亩,要收一百石粮食,也就是一亩收一石的粮食。某次有人说自己家十亩地被冲走了,所以能上税的田就只剩下九十亩。但官府还是要求这个县每年缴纳一百石的粮食,所以每亩地就要缴纳一石多的粮食。很多人受不了这么重的田税,或者跑掉,或者把田隐占起来。到后来就越来越收不上田税。 卫所屯田也是类似的情况。屯田本应该是国家的财产,到英宗的时候基本上就变成个人私产了。种多少地交多少税谁也不知道,很多田还被军官侵夺。这就是土地兼并。军官还扣押军饷,很多军户受不也跑掉了。军官呢,不单单收了土地,还把剩余的钱拿出来做生意,开妓院,海上跑走私。 盐税也是一样的。盐户的课税太重,很多人就跑掉了,也有直接就下海当海盗的。当了海盗又反过来四处上岸打劫。其实整个明代江浙闽粤沿海一带都不太平,只是嘉靖时候打倭寇,造成一种嘉靖时期沿海突然动乱的历史叙述。所以沿海的灶户也缴不起税。 慢慢的政府能够控制的土地就越来越少,且不说广东、贵州这些皇帝鞭长莫及的地方,南北直隶也是类似的状况,于是整个明帝国的财政越来越窘迫。 于是为了增加收入,就不断地添加各种名目,一个县的税收项目有上百种,时不时的就到民间搜刮一下。很多本来不是规定的项目,胥吏为了贪污也频频编制各项名目,百姓的负担更重。 有很多官员试图进行过改革,这个过程从宣德年间就开始了。一直是地方官员小修小补,到最后由张居正行一条鞭法,使改革合法化。一条鞭法并非减轻农民负担,也没有提高政府的财政收入,主要成果,一是把现有的各项名目统统归为一项,按照每个县田地的多少进行摊派。二是把差役折算成银两,也摊派到田地里去。如此一来,百姓也不用为国家服差役了,只要交税就可以。这个转变的意义是重大的。其三则明确了以白银作为结算的手段,这一以来财政就能够进行预算了。以往是量出为入,国家要什么百姓就得给什么。现在是量入为出,人民交的钱是固定的,国家只能按照所收的钱进行投入。对明史和一条鞭法有兴趣的请看梁方仲的《一条鞭法》。 张居正的改革,并不是使明代的财政制度有了彻底的好转,只是让这项制度不再坏下去。可惜到万历末年就出现三大征,接下来又是三饷加派,不得不在原有的税收基础上继续加派。本来只是临时税目,没想到最后缴不了李自成,守不住山海关,明朝也就灭亡了。 所以说明末为什么那么穷?都是因为一开始朱元璋太想当然了,他以为自己能够建立起一个均贫富的理想社会,但没过几十年这个制度就彻底坏掉了。回想起来,本朝的历史过程,到目前为止是何其相似。 正文 七十五、历史中的吴三桂 吴三桂(1612年—1678年),字长伯。明末清初辽东人,祖籍江苏高邮,米,武举出身,锦州总兵吴襄子,以战功及父荫授都指挥。明天启末年曾带二十余名家丁救其父于四万满洲人之中,孝勇之举遍闻天下,有“勇冠三军、孝闻九边”的美誉。曾在北京短暂逗留,遍识名公巨卿及文人雅士,吴伟业称其为“白皙通候最少年”。崇祯四年(1631)八月,皇太极发动「大凌河之役」,吴襄在赴援时逃亡,导致全军覆灭,祖大寿降清,孙承宗罢去,吴襄下狱,乃擢吴三桂为辽东总兵官,镇守山海关。史载吴三桂部“胆勇倍奋,士气益鼓”,是明末最后一支有战力的铁骑部队。 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初,李自成破大同、真定,逼近北京,崇祯帝飞檄加封他为平西伯,令其放弃宁远(今辽宁兴城)入卫京师,起用吴襄提督京营。吴三桂奉旨入援京师,十六日抵山海关,一路上“迁延不急行,简阅步骑”,二十日抵达河北丰润时,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已进入北京,崇祯帝自缢景山(煤山),北京失陷,吴三桂撤兵退保山海关。李自成后曾多次招他归降,吴三桂再三犹豫,因其妾陈圆圆被李自成部将掠去,其父也被拘押“拷掠甚酷”,大怒。遂上书清睿亲王多尔衮,请清兵入关灭贼。李自成闻知此讯,4月13日,亲率大军十万号称二十万,奔赴山海关攻讨吴三桂。22日山海关之战,吴军初败,吴三桂求救于清摄政王多尔衮,清兵入关。吴三桂与清军在一片石战役中联合大败李自成,受清封平西王。 生平经历 折叠明朝总兵 吴三桂出身于辽东将门望族,吴襄自幼习武,善于骑射。吴襄耳闻目睹了明朝在天启二年(1622年)如何丢失广宁,辽东经略熊延弼如何被传首九边,辽东巡抚王化贞如何下狱而死。崇祯十七年(1644年)正月,吴襄奉旨调进北京,娶了祖大寿的妹妹为妻。祖大寿是世居辽东的望族,吴襄成为祖大寿的妹夫,吴三桂成了祖大寿的外甥。祖、吴两家的联姻,使吴襄,吴三桂父子找到了坚强的靠山,也使祖氏家族的势力更加壮大。 吴三桂在父亲吴襄和舅舅祖大寿等的教诲和影响下,既学文,又学武,不到二十岁就考中武举,从此跟随父亲吴襄和舅舅祖大寿,开始他的军旅生涯。 崇祯四年(1631年)大凌河之战中,团练总兵吴襄率马步四万余往援大凌河祖大寿,结果吴襄临阵逃脱,被削职。第二年六月,为平息山东登州参将孔有德等兵变,吴襄随副将祖大弼出征山东,最后孔有德从登州乘船渡海,投奔后金,崇德元年(1636年)成为清初“三顺王”: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而吴襄恢复了总兵职务。 随着吴襄官复原职,吴三桂也在当年任游击,时年20岁。崇祯八年(1635年),吴三桂被擢为前锋右营参将,时年23岁。崇祯十一年(1638年)九月,任前锋右营副将,相当于副总兵,时年26岁。崇祯十二年(1639年)蓟辽总督洪承畴、辽东巡抚方一藻、总督关宁两镇御马监太监高起潜,报请朝廷批准,吴三桂被擢为宁远团练总兵,时年27岁。吴三桂从游击、参将到副将,再到总兵,升迁之快,超乎常规。一来和他懂文习武,能说会道有关,也和他父亲吴襄,舅舅祖大寿是总兵有关,还有一个关键是吴三桂拜御马监太监高起潜为义父。蓟辽总督洪承畴年初调到辽东,发现辽军缺乏训练,影响战斗力,用吴三桂为署练兵总兵官,负责练兵。后来吴三桂参加了几次战斗:杏山战斗,松山战斗,松锦大战。以上几次战斗吴三桂虽有战绩,既表现出智慧勇敢的品格,又暴露出怕死投机的秉性,这种性格的两面性后来影像并决定了吴三桂的命运。 崇祯十六年,发生的四件事改变了吴三桂。 一、正月,已投降的祖大寿在沈阳收到吴三桂的来信,祖大寿即将来信转交皇太极,皇太极回信道:尔遣使遗尔舅祖总兵书,朕已洞悉。将军之心,犹豫未决。朕恐将军失次机会,殊可惜耳。吴三桂在动摇中,虽然没有降清,但是已经给自己留出了降清的后路。 二、春天,吴三桂奉命入关,驰援京师,抵御第五次迂道入塞的清军。行军迟缓,到达时清军已退,但是崇祯还是很器重他,感谢他来北京勤王。五月十五日,崇祯帝在武英殿宴请来勤王的的吴三桂等,赐吴三桂尚方剑。 三、觐见崇祯后不久,吴三桂应邀到国丈田弘遇家做客。田宏遇有一位养女,是崇祯的田贵妃,很受宠爱。这时田贵妃已经病逝,田宏遇感到无助,他见吴三桂受皇上重用,便想巴结吴三桂,邀请他来家做客,就在这里,吴三桂遇见了陈圆圆。四、九月,清军绕过宁远,打下后所,前屯卫,中前所,前后七八天,三座城池全部失陷,这样,吴三桂的宁远,成为山海关外一座孤城,这时的宁远,已经失去战略意义。到第二年,崇祯十七年,明朝正陷于灭亡,使吴三桂深深陷入大明、大清、大顺的夹缝中,徘徊不定。 崇祯十七年(1644年)初,大顺军直指京师,崇祯诏征天下兵勤王,命吴三桂火速领兵入卫北京。吴三桂从宁远入山海关,200里路程,走了十一天。同时李自成派唐通带4万两白银前去招抚吴三桂,吴三桂不答。等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自缢,吴三桂才到达丰润一带,犹豫观望,停止不前。 李自成令诸将发书招吴三桂,命吴襄写信劝子投降,另派人带白银4万辆犒赏吴军官兵。吴三桂和众将商议决定归顺大顺。四月初五日,吴三桂行到永平西沙河驿,见到从北京逃出的家人,得知父吴襄为闯王部下行掠,吴三桂大怒,考虑到自己和清军结仇甚深,北归很难,而“李害父陷于不知,不必仇”,到北京后再辨明。接着听到京城被李自成部下大掠,拷掠净尽,自己的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抢占,发现不能投降李自成,改变了投降李自成的初衷,寻找新的主子。 吴三桂投降清王朝未必完全是因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李自成的大顺王朝对于投降的地主阶级严厉拷掠,虽然已经占据了大半个中国,但是完全反对地主阶级,坚决消灭地主阶级,这样就和吴三桂的既有利益冲突,和吴三桂的家族利益冲突,和吴三桂的支持来源冲突。这时吴三桂已清楚的知道,他和他的阶级不能和李自成的大顺王朝共同相存。 献关降清晋爵平西王 明清在关外对峙时期,吴三桂作为一个明朝将领,虽然参加过一些战斗,但是败多于胜,过大于功。然而,出人意外的是,在明末清初政治形势急剧变化的时刻,他却在各种政治势力之间屡行投机,左右逢源,一跃而成为政治舞台上的一颗“新星”。 首先,明朝政府对吴三桂表示了特别的重视。到崇祯十七年(1644)初,在经过与李自成起义军的长期战斗之后,明军主力损失殆尽。此时,李自成起义军又师出西安,北渡黄河,很短时间内,连下临汾、太原、真定、宣府、大同,矛头所向,直指北京。面临覆亡命运的明朝便把赌注押在了关外拥有重兵的吴三桂身上。不少朝臣如王永吉、吴麟征等先后上疏,要求撤宁远之师以入卫京城。在这种舆论的推动下,崇祯皇帝先是于二月间召见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询问吴三桂的兵力情况并将吴襄提升为中军府都督,而后,又于三月五日将吴三桂加封为平西伯,飞檄急调其入卫京师。一时之间,朝野舆论几乎一致把吴三桂看成是挽救明皇朝的唯一救星了。 在吴三桂接到撤离宁远的诏书之前,由于去秋中后所、前屯卫、中前所三城的失守,宁远早已是处于清军包围下的一座孤城。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吴三桂已有弃守宁远之意。因而,在北京发出撤兵通知后,不过十天,吴三桂便已将宁远兵民五十万众撤至山海关。接着,又自山海关率师进京,二十日抵达永平。但是,就在此时,北京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朝未待吴三桂率师至京便已于三月十九日被李自成起义军推翻了。明朝的灭亡使吴三桂失去倚靠,为了寻找新的主人,此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吴三桂便在各种政治势力间进行投机活动。 永平和北京之间相距数百里,吴三桂于三月二十三日抵达蓟州时始得知李自成进京和崇祯皇帝吊死的消息。不久,在京的绝大多数明朝官员投降李自成的消息也纷纷传来。面对敌我悬殊的军事、政治形势,为了保住自己的特权地位,吴三桂最初决定投降李自成,恰在此时,李自成派来的招降人员李甲、陈乙也到达吴三桂军中,吴三桂遂“决意归李”,率领所部继续西进,并且还于所过途中,大张告示,宣称进京“朝见新主”。几天以后,李自成在致左良玉等人的檄文中也声称:“唐通、吴三桂、左光先等知天命有在,回面革心”。可见,在李自成进京之初,吴三桂确曾投降过李自成。 吴三桂之“决意降李”,并非是其立场的转变,而是在敌我形势悬殊下的投机之举。他希望自己的投降至少可以保证已有的特权和在京家小财产的安全,也许还抱有充当新王朝的佐命功臣的幻想。但是,农民军进京以后的革命措施使得吴三桂的这些幻想成了泡影。就在吴三桂刚刚决定投降李自成并向北京派出约降使者不久,从三月二十五日开始,农民军领导人刘宗敏、李过等便开始了对俘获的明朝在京官员进行拷夹、追赃等行动,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也在被拷夹之列。吴襄也私下致书吴三桂,要他“亟来救父”。两三天后,这些消息和吴襄私函一起到达了正在西进的吴三桂军中。这对吴三桂的降李活动来说不啻是当头一棒。带有戏剧性的是,就在吴三桂得知其父被拷夹的同时或稍早些时候,李自成也注意到吴三桂对巩固自己政权的重要性,指示刘宗敏释放吴襄并命吴襄写信,劝告吴三桂投降。同时,又派出了降将唐通、降官王则尧、张若麒、左懋泰等人携带吴襄手书和大批银两直至吴三桂军中,进一步劝其投降。从时间上来说,这批招降人员到达吴三桂军中的时间仅比吴襄致吴三桂的私函晚到一两日(约在三月二十九日左右),而两封信的内容却截然相反,这不能不使吴三桂认为李自成的招降不过是一场骗局,是想诱己进京再行消灭。因此他立即停止西进,率部重返山海关。在致父吴襄的复信中表示与李自成的决裂。促使吴三桂降而复叛的还有一个陈圆圆被掳的问题。明末清初的不少史书都记载,甲申之变时,陈圆圆在北京被李自成的重要将领刘宗敏所占有,吴三桂得知后,盛怒之下叛李降清。这些记载,把对一个女人的争夺作为吴三桂叛李降清的主要原因,显然是失之片面的。但是,这一事件的确触发了吴三桂的感情。明末,封建士大夫不惜重金购置美妾已成为一种风气。陈圆圆既是吴三桂以千金之资所购得,而他本人又是拥兵数万的封疆大吏,在自己的这一特殊财产受到侵犯之时,他在感情上无论如何是不能与之合作的。因此,否认或是忽视陈圆圆被刘宗敏所掳掠这一事件对吴三桂举兵反李的作用,也是失之于片面的。 在政治上和李自成相决裂使得吴三桂处于腹背受敌的局面。山海关之西,李自成重兵近在咫尺,一场恶战迫在眉睫。山海关之东,又有日益逼近的宿敌强大的清兵。降李的道路既已堵塞,为图本身生存之计,吴三桂被迫把目光转向了雄踞东北的清朝政权。 核之《清世祖实录》卷3顺治元年三月并无清军攻打山海关事。以此可知,此为吴三桂和李自成决裂后所制造的假军情。 在他确知前者并未引起各界人士的恶感而后者却得到了大部分亡明官僚士绅甚至部分儒生的同情或支持后,四月初十左右,吴三桂才开始了他的联清击李计划的实施。 吴三桂致多尔衮的第一封求援信,表现了他最初对联清击李这一重大问题的基本立场。在此信中,吴三桂屡称明朝为“我国”、“我朝”,称清朝为“北朝”。也就是说,吴三桂是以明朝臣子的身份向清朝求援,请兵之目的是“灭流寇”,并使明朝得以“中兴”,而不是让清入主中原。在消灭农民起义军之后,将以“子女玉帛”和部分土地作为对清朝出兵的酬谢和报答。在清军进关路线问题上,吴三桂要求清兵“直入中协、西协”,而他本人却“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即是说,只允许清兵从喜峰口、龙井关、墙子岭、密云等处进入明境。这些地方,既是以往历次清兵进入内地之旧路,又是目前李自成大军驻扎之处。按照这一规定,不但可以保护自身安全,防止清军乘机行其假途灭虢之计,而且还可以促使清军与李自成主力进行火并,他自己可坐收渔翁之利。这就是吴三桂最初实行的联清击李的政策。因为当时山海关形势虽然紧张,但李自成大军尚未东行,吴三桂尚未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对清仍心存疑惧。很快,就在吴三桂派出的使者携带书信刚刚出发时,李、吴军事对峙形势又有了新的发展。在吴三桂于四月初连败降将唐通、白广恩之后,李自成开始注意到山海关方面局势的严重性,便对吴三桂施加更大的军事压力。四月初六日,李自成增派万人东援并运大炮出城,两天以后,又“发数万骑东行”。这些消息,当在十日前后传至山海关。李自成大军东来,山海关将作为主要战场。这样,清军即使从中协、西协等处入境也解救不了吴三桂即将覆亡的命运。在形势的逼迫下,吴三桂被迫改变初衷,由不许清兵自山海关进关转而迫切要求其自山海关进兵,以与即将到来的农民军作正面的交锋。据《沈馆录》卷七载:吴三桂使者转达了他的紧急请求:“贼锋东指,列郡瓦解,唯山海关独存,而兵弱力单,势难抵挡。今闻大王业已出兵,若及此时促兵来救,当开山海关门以迎大王。大王一入关门,则北京指日可定,愿速进兵”。清军主帅多尔衮接受了他的请兵,“即遣学士詹霸、来衮往锦州,谕汉军赍红衣炮,向山海关进发”。次日,多尔衮所率的全部军队也转向山海关进发。这说明,在清兵入关路线问题上,由于李、吴军事对峙形势的变化,吴三桂临时改变了决定,而这临时作出的新决定,是由使者代为口头转达的。 长期以来,山海关一直是清军入关作战的重要障碍,此次多尔衮率师入境,最初,其行军路线也仍是走密云、蓟州。此时,吴三桂却请求主动献关,这对清军来说,是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所以一接到吴三桂的来信,多尔衮便立即决定全部军队折而向南。次日,又迅速复信吴三桂,告以共捐前嫌,许诺“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世世子孙,长享富贵”。为了共同镇压农民起义军,清、吴之间的联合阵线就这样初步形成了。 在吴三桂派出求援使者不久,四月十三日,李自成亲率六万大军奔向山海关。此时,被年初以来的一系列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李自成,对当时军事对峙的严重性是估计不足的。在他看来,不但自己的军事实力远远超过吴三桂,而且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及其家属也都控制在自己手中。吴三桂不是在大兵东向途中卷甲归降,也一定会在战争中被轻而易举地消灭掉。对于吴三桂勾结清兵入关的现实可能性,则更是连想也不曾想。因此,在大军出发之时,他还携带了崇祯帝的两个儿子和吴襄随行,把政治上招降吴三桂作为此行的主要目的。李自成的这种轻敌麻痹思想和政治解决的幻想正好被吴三桂所利用。他得知李自成亲自率军东征的消息后,随即派出了山海关士绅、儒生李友松、谭邃寰、刘泰临、刘台山、黄镇庵、高选等六人“轻身绐贼”,迎候李自成大军于北京之东不远的三河县,表示投降之意,以拖延时日,等待清兵。在派赴清军求援的使者携带多尔衮的复信返回山海关后,吴三桂马上又致书多尔衮,求其“速整虎旅,直入山海”。李自成直至行抵关门之时,吴三桂派去接洽投降的代表妄图脱逃,才发现吴三桂假投降的真实意图,但已贻误了轻兵速进夺取关门的有利时机。而多尔衮却在接到吴三桂的二次求援信后,经过一昼夜的强行军,于二十一日抵达关门十五里之外。这时,吴军已与农民军在石河战斗了一天。李自成未能在清军到达之前攻下山海关,已使自己处于被动地位,清军的到达更使清、吴联军在数量上超过了李军。这样,尽管两军尚未交锋,但战争的胜负已经大致决定了。 四月二十一日,清军抵达关门附近的当夜,便开始进行紧张的战斗部署,“夜半移阵骈阗之声四面皆至”。清军统帅多尔衮利用吴三桂所处的危急局面,逼迫吴三桂放弃联清击李的政策而彻底投降清朝。出于这一目的,次日平明,清军进迫关门前五里许,“即顿兵不进”。“驻兵欢喜岭,高张旗帜以待”。此时,由于连日以来农民军所发动的强大攻势,山海关已危在旦夕,吴军内部也出现了瓦解的迹象。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吴三桂得知了清军到达的消息,马上“遣使往请,九王犹未之信,请之者再三,九王始信,而犹未及行”。吴三桂初次遣使往请,多尔衮顿兵不进,固然是因为不明吴三桂之真意和城中之虚实,是一种军事上的持重。而在“请之者再三”亦即了解了上述情况后,仍然观望,则显系借机逼迫吴三桂作出更大的让步。果然,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在清、吴之间“往返八次”之后,吴三桂又向清军作出了新的让步,这就是剃发归顺清皇朝和割让包括北京在内的黄河以北的大片领土。在此同时,吴三桂也提出了“毋伤百姓,毋犯陵寝,访东宫及二王所在,立之南京”,作为允许清兵入关的条件,并得到了清军主帅多尔衮的同意。这样,一方面是吴三桂在政治上降清,一方面清朝又允许其拥立明朝故太子。尽管这一约定的两个方面是直接矛盾的,但却是清、吴联合中的新突破,对于击败李自成农民军起了重要的保证作用。 清军入城后的当天下午,清、吴联军和李自成为数甚少的农民军交战于山海关外的一片石。次日,四月二十二日爆发了决定命运的惨烈的石河大战。根据清、吴双方的约定,首先由吴三桂率领所部和李自成大军作正面交锋。在战斗进行到最紧张的时刻,清军突然从阵后绕出并向李军发动了猛烈的进攻。李自成事先对清军入关毫无所知,兼之以连日作战,李军士气也处于再而衰的境地,虽然拚命搏战,最终抵挡不住清、吴两军的凶猛攻击,遭到严重的损失,“积尸相枕,弥满大野’。农民军被击败了,李自成被迫率余众西走。决定三方命运的山海关之战就以清吴联合作战的胜利和李自成农民军的失败而告结束。 自明初以来,山海关一直是北京的门户和屏障。关门既已为清、吴军所有,北京即告危急。在军事上异常被动的形势下,李自成被迫西撤,途中,将吴三桂父吴襄及家属三十余口全部杀死。二十六日,返回北京,二十九日草草即位于武英殿,三十日晨,仓皇撤离北京,率军西行归陕。与此同时,清、吴联军紧追不舍,长驱直入。五月二日进入北京,不久宣布迁都于此。这样,以吴三桂献关降清为转折点,中国社会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而吴三桂献关降清为清进据中原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吴三桂也因此得到了新主人的最高奖赏:山海关之战刚刚结束,摄政王多尔衮即于军中承制,给吴三桂进爵为平西王。他请兵击败李自成,实现了亡明士大夫的共同愿望,又得到了南明政权的赏识:南京福王政权建立伊始,便将他遥封为蓟国公,还派专使北上,携银犒军。一时之间,吴三桂这样一个在政治漩涡中挣扎图存、反复投机之人,竟然被戴上了“纯忠极孝、报国复仇、裂土分藩”的“世间伟人”的桂冠,成为了明清之际风靡一时的人物! 杀故主晋爵亲王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降清后,充当满清廷的鹰犬,打急先锋,从山海关直杀到云南,顺治十七年(公元1661年)在云南开藩,是为平西王。接着镇压了南明永历帝及李定国的抗清斗争,并绞死了永历帝。从此独据一方,在云南进行了二十三年的统治,给云南人民带来了无比深重的灾难——一是增兵索饷,图谋不轨。他养了大约七万人的军队,向清政府每年索饷九百万两,全省的赋税不足供他的军调,全省的粮食不足供他军队之需,而受害的却是云南百姓,当时米价每石涨至二十余两。二是霸占土地。他将原来云南土皇帝沐氏的庄园全部据为已有还不够,又掠夺了很多农民的土地,作为一个省会的昆明,几乎大部分土地已变成了他养军马的牧场。三是霸占矿冶,垄断商业贸易。他增重赋税,铸西钱以及后来的洪化钱等,控制了整个云南经济。四是兴建豪华王府和别墅安阜园。[3] 清兵入关后,由于各种政治势力的对比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清政府又实行了高官厚禄收买的政策,亡明官僚纷纷归降清朝。吴三桂也放弃了拥立明太子的主张。尽管如此,作为降清的汉族地主阶级的代表,吴三桂和清政府之间仍有着相当大的距离。首先,吴三桂之乞师击李,打的是“复君父之仇”的旗号。在清兵入关之初,这一旗号因有利于清政府联合汉族地主阶级共同镇压李自成起义军,也一度为清朝统治者所容许。但从长远看来,这一旗号又和清政府取代明朝、建立其对全国的统治的总目标相矛盾。其次,吴三桂在降清之初,仍与明朝残余势力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对南京福王政权,他甚至表示:“不忍一矢相加遗”。再次,和其他降官不同的是,吴三桂还拥有一支由自己独立统率的部队。因此,在入关之初,清朝政府对其外示优宠,内存疑忌,并未授之以事权。除在政治上对其严加防范之外,在军事上,也只是利用他对李自成起义军的仇恨,使其率兵击李。根据清政府的指令,顺治元年(1644)六月,吴三桂师出山东,平定李自成余部,九月,又从英王阿济格西征李自成。在李自成主力基本被消灭之后,顺治二年八月,清政府将其从前线调回,“出镇锦州”。对于清政府的这种安排,吴三桂了然于心。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提什么“复君父之仇”,而是望风转舵,称崇祯帝为“故主”,反复表白自己“矢忠新朝”了。三年之后,清朝政府又调吴三桂入关,与八旗将领李国翰同镇汉中,剿杀西北地区的抗清义军余部。在此期间,吴三桂为了表示自己对“新朝”的忠诚,不但对农民军残部进行残酷的镇压,动辄屠城,而且,对一些起兵抗清的朱明后裔,他也不遗余力地去斩尽杀绝。吴三桂思想和行动的转变使得清朝中央政府对他更加倚重,在西北地区抗清义军残部被剿杀殆尽之后,顺治八年,清朝政府又命三桂和李国翰一起率军入川,攻打张献忠义军余部。几年之中,先后平定重庆、成都等两川重镇。顺治十四年,又以平西大将军职,南征云贵,攻打南明最后一个政权——桂王永历政权。顺治十六年,下云南。十八年,师出缅甸,擒斩桂王。十几年间,吴三桂率部从西北打到西南边陲,为清朝确立对全国的统治建立了特殊的功勋。因此,清朝对他也由原先的控制使用改为放手使用。不但在李国翰死后,让他独承方面之任,而且在一切军事活动中也“假以便宜,不复中制,用人,吏、兵二部不得掣肘,用财,户部不得稽迟”。同时,在职务上,也一再升迁。顺治十六年攻下云南后,即委其开藩设府,镇守云南,总管军民事务,康熙元年(1662)十一月,又以擒斩桂王功,晋爵亲王,兼辖贵州。其子吴应熊也选尚公主,号称“和硕额驸”,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就这样,吴三桂以千百万抗清义军的头颅博得了清政府的信任,并使自己攀上了一生中权势的顶峰。 折叠清朝叛逆 然而,就在吴三桂开藩设府,坐镇云南,权力和声势都达到顶点的时候,他与清朝中央政府的矛盾却开始激化起来。就清朝政府而言,使用吴三桂攻打南明政权,是为了建立其对全国的统治。为此目的,历时十数年,始将各地南明政权逐一消灭。在全国平定之后,清政府亟需在政治上实现对新占领地区的统治,在军事上裁减军队以减轻财政上的压力。因此,早在占领云贵之初,便向这些地区派出了行政官吏,而后不久,又计划撤回和裁减满洲及绿营军队。清朝的这些措施,无疑是和当时整个社会都需要休养生息的要求相符合的。但是,由于十几年来吴三桂政治、军事势力的迅速增长,清朝的这些措施却触犯到吴三桂本人的利益。就吴三桂方面说来,在南明政权尚未消灭之前,他与清政府命运相连,必须拼死作战。但在云贵底定之后,他便作起了“世镇云南”的美梦,并处心积虑地要把云南变为自己的割据领地。在政治上,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对于辖下的各级官吏,他“选用自擅”,“各省员缺,时亦承制除授,谓之西选”。与此同时,他还以重金收买在京朝官及各省将吏,为自己效劳。在经济上,吴三桂除利用政治特权籍没“故明沐天波庄田七百顷为藩庄”之外,还大肆兼并土地,“勋庄棋布”,对人民进行残酷的剥削和压迫。与此同时,他还“垄盐井、金铜矿山之利”,官卖各种土特产品,放高利贷,并凭借其庞大的财富,豢养宾客,收买士人。在军事上,他招纳李自成、张献忠余部,编为忠勇五营、义勇五营,加紧训练。此外,吴三桂还纵容部下将吏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杀人越货,毫无畏忌,讼牒、命盗两案,甲兵居其大半”。事实证明,吴三桂已经成为分裂割据势力的总代表。 对于吴三桂的这些活动,清朝洞若观火。因而在云贵平定之初,便着手裁抑吴三桂的权势。康熙二年(1663)即以云贵军事行动已经停止为理由,收缴了他的平西大将军印信,接着,又“截其用人题补之权,迁除悉归部选”。六年,又乘其疏辞总管云贵两省事务之机,下令两省督抚听命于中央。同时,还剥夺了他的司法特权,“平西藩下逃人,俱归有司审理,章京不得干预”。吴三桂则以“构衅苗蛮,借事用兵”,扩军索饷相报复。吴三桂和清朝中央政府之间的矛盾更加尖锐了。 康熙十二年春,镇守广东的平南王尚可喜疏请归老辽东,康熙皇帝遂乘势作出了令其移藩的决定。而后,又对镇守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的撤藩要求也依例照准。在形势的逼迫下,吴三桂也假惺惺地上疏朝廷,请求撤藩,实则希冀朝廷慰留他。对于吴三桂的真实意图,康熙皇帝非常清楚。他认为,吴三桂和朝廷对立已久,“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及今先发,犹可制也”。于是力排众议,毅然决定允其撤藩,还派专使至滇,雷厉风行地经理撤藩事宜。 清朝同撤三藩的决定粉碎了吴三桂“世镇云南”的美梦。吴三桂气急败坏,暗中指令死党向撤藩使者请愿,要求停止撤藩,继而又拖延时日,与心腹将领密谋发动叛乱。他还指使其党羽以“九天紫府刘真人”的名义吹捧自己是“中国真主”,为反叛大造舆论。在经过一阵短暂的准备后,同年十一月底,吴三桂铤而走险,杀巡抚朱国治,自号“周王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令部下“蓄发,易衣冠”,称兵反叛于云南。为了给自己的反叛活动披上名正言顺的外衣,吴三桂在“矢忠新朝”三十年后,又扯起了“复明”的旗号。反叛之前,他装模作样地率领部下祭扫桂王陵墓,“恸哭,伏地不能起”,对部下大加煽动。反叛之后,又发布檄文,指责清朝“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并声称要“共举大明之文物,悉还中夏之乾坤”。一场大规模的叛乱活动就这样开始了。 由于吴三桂专制滇中十四年,这场叛乱又是蓄谋已久,因此,在反叛之初,吴军乘锐连下贵州、湖南,福建靖南、广东平南二藩和吴三桂在各地的党羽如四川之郑蛟麟、谭弘、吴之茂,广西之罗森、孙延龄,陕西之***,河北之蔡禄等也先后揭起叛旗,纷纷响应。一时之间,形势对吴三桂显得非常有利。在他看来,自己军队的战斗力远胜八旗,而揭起反满的旗帜,可以争取广大汉族士民的支持,就指挥才能而言,年轻的康熙皇帝又决非自己的对手。他以为自己又可以稳操胜券了。但是,实际情况恰与吴三桂的愿望相反。一是吴三桂兵力虽然强盛,但却不具战略眼光。在其起兵之后,既没有“疾行渡江,全师北向”,设法以军事上的胜利去推动政治上的成功;也没有“下金陵,扼长江,绝南北通道”或“出巴蜀,据汉中,塞淆函自固”,以建立巩固的后方,而是分兵湖南、江西、湖北,逐地争夺一些战略价值不高的城镇。这就贻误了战机,给了清朝政府以从容布置反击的时间。其次,由于此时清兵入关已经三十年,民族矛盾早已下降为次要矛盾。吴三桂以反满相号召不过是刻舟求剑,脱离实际。而且,吴三桂降清以来的自我表演也太充分了。在民族矛盾最尖锐、民族斗争最激烈的时刻,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要“矢忠新朝”,对各地抗清义军极尽镇压之能事,曾几何时,他却又要“共举大明之文物”了。吴三桂的自我表演使人们看穿了他是一个见利忘义、口是心非、反覆无常的野心家,一些有气节的汉族知识分子对之更是嗤之以鼻,耻与为伍。因而吴三桂发出的“反清复明”的号召,在广大汉族士民中并未产生什么重要影响。 再有,与吴三桂的估计相反,康熙皇帝虽然年轻,但却有着杰出的政治才干。早在撤藩之初,便已对撤藩可能导致的后果有所准备,因此在他得知吴三桂反叛的消息后,镇定自若,措置得当。他首先停撤平南、靖南二藩,以在政治上孤立吴三桂,而后,又在京师处死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及其同党,以打击吴三桂气焰,巩固后方。与此同时,为对吴三桂部下进行分化瓦解,康熙皇帝还宣布,在各省任职的吴三桂部下的亲属概不株连,各安职业。在军事上,康熙皇帝也作了周密的部署。他任命顺承郡王勒尔锦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率师征讨吴三桂,还分别派出得力将领硕岱、赫业、马哈达、科尔坤等分赴荆州、兖州、太原、四川等军事重地。虽然在叛乱发动之初,清兵有所失利,但是,由于在政治上是讨逆平叛,经济上是以全国制一隅,时间不长,便扭转了军事上的失利局面,使得正面进攻的吴军,不能越长江一步,双方在战场上暂时出现了相持的局面。 康熙十五年是双方军事形势发生重要转折的一年。由于兵兴三年,吴三桂深感兵力、财力严重不足,而吴在各地的党羽也纷纷离心离德,各有图谋。与此相反,清朝政府却以全国的兵源、财源作后盾,数路出兵,进行反攻,并迫使各地之吴军处于守势。在湖广战线上,清军将领安亲王岳乐师出湖南,连克萍乡等镇,矛头所向,直指潭州。在西北战场上,自是年初图海任统帅以来,所向皆捷。六月,穷蹙无路的***被迫投降。在东部战场上,康亲王杰书也率师自浙入闽,连克重镇。十月,耿精忠被迫投降,清师进入福州。受此影响,盘踞广西的孙延龄和盘踞广东的尚之信也表示要叛吴降清。十二月,孙延龄因事泄被杀,尚之信则遣使诣江西简亲王喇布军前投降。 折叠衡州称帝 康熙十三年为“周王”元年,并联合福建靖南王耿精忠、广东平南王尚可喜之子尚之信和各地反清势力起事。 康熙十五年(1676)十一月初五,吴三桂率兵经潭州至衡阳,以衡永郴桂道衡州知府衙门(旧衡阳市衡南县政府所在地)为“行殿”,指挥各路军事。 清兵的反击挫败了吴三桂的锋锐,吴三桂为鼓舞士气,挽救危局,稳定军心、民心,于康熙十七年三月初一日(1678年3月23日),筑坛于衡州府回雁峰前馒头岭,举行称帝加冕典礼,称“大周昭武皇帝”,定国号为“周”,改元“昭武”,改衡州府为“应天府”,改钟鼓楼为“五凤楼”,回雁门为“正阳门”,大街名“棋盘街”等,一切用京城名称,册妻张氏为皇后,孙吴世璠为皇太孙,加封文武,百官颁制新历。大周帝国辖衡州、湖南、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四川、陕西和甘肃等省。八月开科录士,录取者60人。建造皇帝宫殿95间,象征九五之尊。 康熙十七年六月初,吴三桂在都城衡州亲点大将马宝,并授计率5万大军南下,攻击兵家必争之地永兴,两战两胜,大创清军,一战击毙都统宜里布、护军统领哈克三,夺据清兵河外营地(永兴依耒水而立,此水上接衡州,下通广东);一战大败前锋统领硕岱、副都统托岱、宜思孝所率援军,营垒被冲垮,河南岸失陷,清军被迫退回广东,给清军和康熙以严重的军事打击。 康熙十七年六月中旬,张皇后驾崩,吴三桂精神受挫。 康熙十七年七月,吴三桂亲自部署对广东、广西的大规模进攻。在衡州派出大将胡国柱、夏国相率10万大军,突入两广,几度得手,尤其在广西取得了更大的进展,除了梧州,全部都被吴军收回。 北部岳州战事由吴三桂侄儿吴应期主持,御清军于湖湘门外,清兵几次渡江,均未得逞。 康熙十七年(1678年)八月,衡州酷热,吴三桂加之心情不舒,焦虑过重,肝火过盛,便突然得了“中风噎嗝”的病症,随后又添了“下痢”病症,太医百般调治,终不见效。吴三桂便授意心腹大臣,迎接皇孙吴世璠来衡州继位,托付后事。八月十八日深夜,吴三桂在都城衡州皇宫驾崩,时年六十七岁,只做了五个多月的皇帝。 康熙十七年(1678年)八月二十二日,吴三桂的侄、婿与心腹将领马宝、胡国柱、夏国相齐聚衡州,公推吴国贵总理军务,派胡国柱回云南,迎吴世璠前来衡州奔丧。胡国柱到达云南,向留守的郭壮图传达众将的意见,准备护送吴世璠去衡州继位。郭壮图有一女儿嫁给吴世璠,为保势力,力阻吴世璠离开云南,去衡州继位。 康熙十七年(1678年)九月,吴国贵召集并主持诸将会议,讨论今后的方针大计。其制定至大计为“舍弃云南而不顾,北向以争天下:以一军图荆州,略襄阳,直趋河南;一军下武昌,顺流而下,经略江北。勿畏难,勿惜身,宁进死,勿退生,拼死决战,剜中原之腹心,断东南之漕运,即令不能混一,黄河以南,我当有之。”吴国贵虽是周帝国颇有眼光、有胆有识的统帅,但诸将欲保云南家小财物,此议没经慎重讨论,便被否决了。 康熙十七年(1678年)十一月,胡国柱等用棉裹吴三桂遗体,秘密载经宝庆入贵州,经宝庆入贵州,大将军马宝留守衡州(衡阳)。吴世璠迎至贵阳,并即帝位,康熙十八年改元为“洪化”元年,尊祖父吴三桂为“太祖高皇帝”,父吴应熊为“孝恭皇帝”。官制皆依三桂所定,郭壮图女儿晋封皇后。 康熙十八年(1678年)二月初七,大将军简亲王喇布复衡山县,五月中旬,吴国贵、马宝、夏国相弃衡州出逃,奔永州、辰州,入贵州。 康熙十八年(1679)九月,清军复克大周帝国都城衡州(衡阳),结束了衡阳作为帝都的短暂历史。 乘此时机,清朝政府加强了政治策反和军事进攻。康熙十八年(1679),克复湖南、广西。康熙十九年(1680),又下四川、贵州并进兵云南。康熙二十年(1681)春,师围昆明,并分兵克复附近州县。十月,昆明城内粮尽援绝,吴世璠自杀,余部投降。由吴三桂掀起的持续八年之久的一场大规模的内战至此全部平定。 降清别论 “引”清兵入关经过 崇祯十七年(1644年)三月初一,大同总兵姜镶投降大顺军。京师震动。因大同乃京畿西边门户,大同陷落,北京危殆。此时崇祯再也顾不得驻守关宁的吴三桂部所负北防重任,急令吴三桂入卫京师。三月中旬,获令后的吴三桂立即着宁远地区几十万辽民内迁,三月十九日(一说十六日)到达山海关,继而率兵西进京畿。二十二日吴三桂兵至玉田一带,这时突获京师陷落崇祯自缢的消息。同时又获悉明居庸关总兵唐通已降大顺,并奉李自成令乘虚占领山海关。吴三桂进退失据忧心忡忡。 就在吴三桂撤离宁远之后的两三天,都设沈阳的清廷业已探知。这对于他们来说不啻一大喜讯。宁远这座城无疑是他们辉煌事业的一个黑洞。在那里长留着他们抹不去的耻辱。天命十一年(公元1626年)初,他们那不可一世的、与明廷交锋百战百胜的大汗努尔哈赤所率的六万大军惨败在宁远城下。努尔哈赤也身负炮伤。清军撤回沈阳后,努尔哈赤羞愤交加终日忧忿,不久伤患(一说背痈)恶化,不治身亡。经过一番角逐以后,努尔哈赤的第八子皇太极继承汗位。 天聪元年(公元1627年),皇太极在出兵朝鲜获胜后,率凯旋之师猛扑锦州、宁远,志在必胜以报父仇、雪国耻。不期赵率教矢志坚守锦州、袁崇焕拼死保卫宁远。后金军死伤枕藉,皇太极不得不饮恨撤围。又一次惨败宁远城下。 崇德八年(公元1643年)八月,皇太极暴卒。幼主福临立,多尔衮、济尔哈朗摄政。为树立威望,九月,济尔哈朗就迫不及待地率军猛攻明廷残留在关外最后几个军事据点。他很快攻占中后所、中前所、前屯卫,但当他率军攻打宁远时,却遭到吴三桂的坚决抗击。宁远,这座城市简直是清的梦魇。从1626年到1643年,清军三次猛攻它都铩羽而归。然而没想到今天它竟然垂手可得。清廷真是大喜过望。急于建功立业的多尔衮等人闻讯当即下令“修整军器,储粮秣马,俟四月初大举进讨。” 三月下旬到四月初,吴三桂盘桓踯躅在永平、玉田一带。崇祯死、明廷亡,他和所有明廷故臣一样都在寻找出路。而一条最简捷的出路就是投降大顺。这并不违反礼教。改朝换代,自古亦然。既然明太祖贫僧一名竟是真命天子,那么李自成这个驿卒又为什么不能做皇帝呢? 大顺对吴三桂的政策亦是招降。李自成遣使三桂,给予其四个月军粮及白银四万两,并声明“俟立功日升赏”。这对于已缺饷一年多的吴军确实是雪中送炭。吴三桂已有降意。就在这关键时刻,吴三桂先后接到两种文书。一是大顺使者所持其父吴襄劝其归顺李自成的书信,二是有人送给吴三桂密信,详告其父被刘宗敏抓捕追脏,遭到严刑拷打。其父已凑白银五万两,但离刘宗敏所索二十万两甚远。此外,吴三桂爱妾陈圆圆亦被刘宗敏霸占。吴三桂闻讯大怒。遂拔剑斩案、升帐演兵场,斩一名来使,将另一名割去双耳,令其传言李自成:“李贼自送头来。”同时,起兵回师击败唐通,夺回山海关。 吴三桂从态度模棱两可转变为公开对抗,这在大顺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一派意见是立即予以征讨。另一派意见是暂时放置。持后一种意见的原因有二。一是刘宗敏、李过等已沉醉在胜利的欢乐中。拷掠故明脏官、坐拥声色美姬实在是不亦乐乎。不想立即再去冒死作战。二是李岩、牛金星、宋献策等基于策略的考虑,认为暂不宜大举征伐。因为“新得京师,人心震迭”,而且吴军以“素能战”闻名,不可轻视。他们认为还是暂时维持现状,继续招降为上。但李自成力排众议,下令亲征。四月十三日,李自成率兵十万,号称二十万东出京师。 大顺朝决定征伐一事,吴三桂先期探知,大惊。他自忖断无抵挡大顺军的力量。为自保计,他决定向清借兵。条件是不但给予清财帛,而且“将裂地以酬”。清对关内的这些变故并不详悉。它只知李自成陷京,崇祯身亡,应藉此中原大乱的机会与大顺一争天下。四月九日清大军起程沈阳。十五日行至翁后遇到吴三桂派来的特使。多尔衮等大喜且疑,并未加快行军速度。二十日到达连山。吴三桂第二次使者至。言李自成军已薄山海关,情况紧急。清军闻讯日夜兼程二百里,于二十一日傍晚抵达关外。二十一日白天,大顺军与吴军已有交战。吴军几不支。吴三桂再度遣使到清营,急催清军加入战斗。此时明了情况的多尔衮再不以吴三桂所言“不唯财帛,将裂地以酬”为满足,他的志向是入主中原,故改而坚持吴三桂必须剃发以降方出兵相助。此时,吴三桂已别无选择。若明日单独与大顺军交锋,必将不敌,身家性命必毁于一旦。于是只得依多尔衮所示,亲往清营,剃发跪拜。次日,山海关大战展开。狡诈的多尔衮令吴军先与大顺军战。待交战双方皆疲,而吴军已显不支之时,方挥师跃入阵中。毫无思想准备的大顺军兵败如山倒。至此,吴三桂所谓借清兵以伐大顺,以复明室的设想已成泡影。在军事上、政治上已完全掌握主动权的清,只把吴三桂视为众多归降故明官员中的一个,并驱之若走狗来为其征服全中国的企图效力。 折叠引清兵入关的客观原因 基于农民起义军对地主豪绅阶级和故明官僚的痛恨,大顺军许多将士对明廷降臣进行拷掠追赃是可以理解的。问题在于李自成并不具备一个封建改朝换代者的眼光和胸襟。古代的农民起义并非近代、现代的民主革命。它只能是以一个新兴的王朝代替原有的王朝。大顺要能站稳脚跟就必须与故明官僚合作。而且这些故明官僚已抛弃朱明政权张开双臂准备与大顺朝合作了。如礼科给事中惠世扬就十分肉麻地向李自成下跪说:“天生老臣,以遗陛下。”可是李自成竟对个中奥秘欠缺洞悉。任由大顺将士去拷掠故明官员,甚至骚扰百姓,于是李自成大失京师民心。许多故明官员降后复萌叛志,有的则化装潜逃。 从整体上来看,大顺的作法是丢弃了于自身政权的稳定十分重要的故明官僚的合作,从局部上来看,是逼反了吴三桂。这既是促使吴三桂降清,也是使大顺朝由盛至衰最终覆灭的关键。对于那十几天--历史长河中短短的一瞬间--里的情况各种史籍中有着略有出入的记载。在剧烈的变动面前,吴三桂情绪激动举止失措。有记载说他已接受李自成的招降。只是在还没有完全公开之时,又陆续得到父亲被关押拷掠和爱姬被霸占的消息。有说是,他还勉强能接受父亲的遭难,却决不能接受爱姬的受辱。他明白自己是处在清和李自成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无论是出于父亲滞留京城的考量,还是从他与清拼杀了十几年的仇恨来看,他归降大顺才是顺理成章的。可是三十二岁血气方刚的青年武将在斩了李自成的使节并口出“李贼自送头来”的狂言后,就自断了这条应该走,并且本来已打算走的路。可是尽管如此他对降清仍有顾虑,以至在获悉李自成起兵后曾想自戕以了断一切。然而当他面对现实后,只得走出向清搬兵的招数。 民间史学界多认为吴三桂并非一开始就是明朝叛臣,而是由于清打着“为君父报仇”的名义叩关,相对于攻占北京逼死崇祯帝的李自成,被明朝册封过的建州女真反而是自己人。联合清兵共同打李自成的大顺政权,在当时看来再合理不过。 然而后续的发展并不如忠直的明朝旧臣所想。清以大明臣属的名义公开寻找崇祯之子,声称会将崇祯之子奉为正统,令其即位。却又自食其言,将明朝旧臣和内宫老太监都认定是崇祯第三子朱慈炯的人处死,并称此人是假冒的崇祯后裔。自此明庭失去了正统的继承人,明室的诸亲王都缺乏正统性和号召力,南明小朝廷也不得不走向了衰亡之路。此时的三大降将吴三桂、耿精忠和尚可喜三人已是骑虎难下:清廷已经坐大,只有协助清廷消灭南明,才能保他们家族的平安,并消除他们降清的道德危机。明室虽从未薄待过吴三桂,身为降将的吴三桂却不得不积极的消灭南明,并最终手刃永历帝以向新主子表忠心。 “幸荷上天眷佑,祖宗福庇,逆贼遂尔荡平。倘复再延数年,将若之何?”这是发自他内心的话,说明他请得了神,而送不了神的尴尬,曾经使他六神无主过。 折叠编辑本段人物事迹 陈圆圆(公元1624年-1681年),字畹芬,原姓邢名沅。中国常州武进(今江苏境内)人。姑苏名妓,能歌善舞,色艺冠时,江南八艳之一。 陈圆圆当时已是“江南八艳”之一,名震天下。吴三桂,偶然一次见到她,倾心不已,可惜再见无期。他到处寻访,想用千金聘她,可惜她已经被崇祯皇帝妃子的父亲田畹抢走了,他们就这样失之交臂。可是,陈圆圆并不爱田畹,她弹琴吟诗,田畹并不懂得半句。田畹虽然对圆圆百般宠爱,但陈圆圆一看田畹白发佝偻,便心灰意冷。 当时流寇猖獗,田畹托付吴三桂保护全家,并请他到家中欣赏歌舞。吴三桂因此又一次见到了仙女的陈圆圆,而她也认出了这位英姿飒爽的英雄统帅。两人再见恨晚,眉目传情。 吴三桂以陈圆圆为交换条件,终于抱得美人归。两人郎才女貌,旗鼓相当,自然如漆似胶,浓情蜜意。 可惜,吴三桂很快就要出关赴战场,他只好将陈圆圆放在家中,赶向山海关。但是他还未到战场,却传来京师沦陷、明帝殉国的消息。 李自成杀进了京师,得知陈圆圆是天下无双,于是将陈圆圆据为己有。陈圆圆只有悲痛欲绝。 本来,吴三桂已经要向李自成投降了,他把边关都交给了李自成的军队,准备回京。可是,他听说圆圆被李自成掠走了,当即恼怒不已,昏倒在地。醒来之后,他拔出宝剑,把案几砍成两段,誓要让李自成如同案几。 他杀死李自成派到边关的将领,让所有将士都为崇祯皇帝穿上丧服,与三军将领歃血为盟,誓死消灭李自成。 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吴三桂勇挫李自成20万大军,李自成想要求和,吴三桂却寸步不让。终于,李自成被赶出了京城,吴三桂和圆圆得以相见。那一刻,陈圆圆泪如雨下,她想拔剑自刎,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洁白如玉的陈圆圆了。而吴三桂说,我日夜不停地赶回来,就是为了你。现在见到了你,你却要死,那我也跟你一起死吧。 陈圆圆顿时泪流满面。 吴三桂成为滇王后,带着圆圆来到了云南,终于过上了相知相守的生活。后来,吴三桂被攻入的清军杀死。相思成灾的陈圆圆也不能自活,跳入吴三桂为自己修建的莲花池中,香消玉殒了。 可吴三桂怒发冲冠为红颜的故事,却永远地留了下来,刻在了每一个渴望有一个柔情铁汉的女子的心里,并永不磨灭。 史料:家仇所使,引清入关 现玉田县南部窝洛沽镇,仍保留着完整的《吴氏家谱》,其中记载,吴三桂引清入关的原因,皆因李自成逼迫吴三桂投降,未果,一怒之下,在北京杀吴家百余口,原文如下:“李贼进京,于宣武门外,杀吴家百余口”,并未闻怒发冲冠为红颜。家仇所使,这才是他引清入关的真正原因。 折叠编辑本段历史评价 后人对于吴三桂的评价不一,甚至是两极化。 大部分人认为,由于他作为汉人,却与清朝勾结,导致大顺政权及南明政权等汉人政权的覆亡,加上曾杀死永历帝、明朝皇族、大臣等,故他的行为应被视为“汉奸”。因此故经常有人拿“现代吴三桂”这个称号来攻击对手。 也有人认为,在动荡的明清交际时代,吴三桂不过是忠于他和他的家族利益行事,所谓汉奸评价实在太过苛刻。更有人指撰写《圆圆曲》讥讽吴三桂的吴梅村本人,最后竟然自己去做到清廷的国子监祭酒侍讲,在道德高度上实在没有资格去写诗辱骂同样是投清的吴三桂。 折叠编辑本段文物史料 折叠昭武通宝 吴三桂在衡州(衡阳)称帝,并铸造的「昭武通宝」钱币在漳州诏安发现。厘米,厘米,正反面都是篆体字,正面文字为「昭武通宝」,背面为「壹分」。 吴三桂称帝后的「大周」政权铸造了一批「昭武通宝」及「利用通宝」钱币,两钱并行,传世的“昭武通宝”有平钱及壹分钱二种,平钱有篆楷二种,人称“小昭武”。壹分钱人称“大昭武”,存世仅见篆书一种。流通范围为湖南、贵州、云南、福建、四川、广东、广西等地区。清政府平乱后,严禁「昭武通宝」下令一律收缴,因而「昭武通宝」绝大多数被付之一炬。当地专家称,该钱币在诏安首次发现,对研究当时的衡制、重量、度衡有一定的价值。 折叠文县守御所印 “文县守御所印”印,×,通高10cm。印铜铸,柱钮。印面阳线宽边框内铸阳文叠篆书体印文,右上起顺读。印台有楷书刻款“文县守御所印。礼曹造。周五年二月日。天字四千六百九十三号”。 康熙十七年(1678年)吴三桂在衡州称帝。直到康熙二十年(1681年)三藩叛乱被彻底平定。文县守御所印刻年款为“周五年二月日”,说明此印是吴三桂称周王时颁行的地方官印,印款推行纪年,也表明吴三桂在衡州称帝之前即有称帝之心。印款编号之大,足见吴三桂当时的影响与号召盛极一时。此印的整体铸造形式与同类的清政府官印基本相同。 折叠永历皇帝绝笔信 将军本朝之勋臣,新朝之雄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之於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逆肆志,突我京师,逼死我先帝,掠杀我人民。将军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衷原未尽泯也。奈何清兵入京,外施复仇之虚名,阴行问鼎之实计。红颜幸得故主,顿忘逆贼授首之后,而江北一带土宇,竟非本朝所有矣。南方重臣不忍我社稷颠覆,以为江南半壁,未始不可全图。讵鸾舆未暖,戎马卒至。闵皇帝(指弘光)即位未几,而车驾又蒙尘矣。闽镇兴师,复振位号,不能全宗社於东土,或可偏处於一隅。然雄心未厌,并取隆武皇帝而灭之。当是时,朕远窜粤东,痛心疾首,几不复生,何暇复思宗社计乎?诸臣犹不忍我二祖列宗之殄祀也,强之再四,始膺大统。朕自登极以来,一战而楚失,再战而西粤亡。朕披星戴月,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朕於贵州,奉朕於南(宁)、安(隆),自谓与人无患,与国无争矣。乃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勋,督师入滇,犯我天阙,致滇南寸地曾不得孑然而处焉。将军之功大矣!将军之心忍乎?不忍乎?朕用是遗弃中国,旋渡沙河,聊借缅国以固吾圉。出险入深,既失世守之江山,复延先泽於外服,亦自幸矣。迩来将军不避艰险,亲至沙漠,提数十万之众,追茕茕羁旅之君,何视天下太隘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竟不能容朕一人哉!岂封王锡爵之後,犹必以歼朕邀功哉!第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朕不能身受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能。将军既毁宗室,今又欲破我父子,感鸱鴞之章,能不惨然心恻耶?将军犹是中华之人,犹是世禄之裔也。即不为朕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己身之祖若父乎?不知新王何亲何厚於将军,孤客何仇何怨於将军?彼则尽忠竭力,此则除草绝根,若此者是将军自以为智,而不知适成其愚。将军於清朝自以为厚,而不知厚其所薄,万祀而下,史书记载,且谓将军为何如人也。朕今日兵单力微,卧榻边虽暂容鼾睡,父子之命悬於将军之手也明矣。若必欲得朕之首领,血溅月日,封函报命,固不敢辞。倘能转祸为福,反危就安,以南方片席,俾朕备位共主,惟将军命。是将军虽臣清朝,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厚恩矣。惟冀裁择焉。 正文 七十六、明末四大高僧 中国佛教至明代已呈颓废之态,佛门各宗到此时后继乏人,社会各界对佛教也不象前代那样极力支持。晚明出现了所谓四大高僧,收拾颓废局面,佛教出现了短暂的回升之势。这四位高僧指的是云栖祩宏、紫柏真可、憨山德清、藕益智旭。其中云栖祩宏(1535-1615)被认为是明代中兴净土的宗师,而藕益智旭则在佛学理论方面作出了极有影响的发展。 一、云栖祩宏(1535-1615年) 别号莲池,俗姓沈,任和(今浙江杭州)人,一段时间内连续遭受父母双亡、丧妻、失子的本伤刺激,看破红尘,于三十二岁时出家,受具足戒后云游参学,后居杭州云栖寺。云栖祩宏对于华严圆融学说和禅悟都有极深的造诣,力主佛教内部的融合并归向净土。他认为,宋明佛教衰落的原因,就在于禅法的堕落和戒律松弛。禅家乱用机锋棒喝,公案泛滥,抓了鸡毛当令箭,扯虎皮当大旗。古人棒喝是为了引发禅机,要求施者明具慧眼,而当时的禅师们自己不悟,答不出来问题就伸出棒子打人,往往师徒们互不尊重,倒在地上打作一团,实在让人对禅失去了信心。云栖祩宏又试图以经教的权威性来拯救禅的危机,他说: "参禅者藉口教外别传,不知离教而参是邪因也,离教而悟是邪解也。饶汝参而得悟,必须以教印证,不与教合系邪也。(《竹窗随笔.经教》)" 主张禅教合一的同时洙宏把主要精力放在对禅净合一的论述上。在他看来,即便是有大慧根的人,修净土也是值得的,"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禅宗净土,殊途同归",因而: "禅者净土之禅,净土者禅之净土,而修之者,必贵一门深入,此数语尤万世不易之定论也。" 禅和净土完全失去了界限,禅是净土的禅,净土是禅的净土,洙宏把禅净合一发挥到极致。而且,"贵一门生入",净土的易行性是无可质疑的。 禅家有名言说:"本来无佛,无可念佛,佛之一字,吾不喜闻。"而净土宗则有训导说:"西方有佛,号阿弥陀,忆佛念佛,必定见佛。"两家差别可谓了然分明。可是祩宏一点也不觉难以调和,他说,参禅和念佛都是通向解脱的道路,适合什么就该做什么,提倡某一种法门在文字上与其它宗派发生冲突是不奇怪的。他举例说,当年的禅门巨匠如永明延寿、真歇清了等人,既是禅门巨匠,却又都修习净土有成,禅法高明,又谋得了好去路。接下来祩宏又从报身的角度证明净土的好处,他说,禅悟并不等于成佛,禅悟并不等于得到圆满的报身,很难达到真正的涅盘境界。念佛则不然,一心诚念阿弥陀佛,到了极乐国土后,有佛力的直接加持,终归能修到圆满的报身,永远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祩宏为宣扬往生之法,特别强调所处时代的恶劣,即末法时代修法是十方困难的,禅家流于胡搅蛮缠,教家空头理论也做不周全,只有净土法门修起来最简单。净土之教,"专一心而向往,历三界以横超",是"末法之要津"。"若人持律,律是佛制,正好念佛;若人看经,经是佛说,正好念佛;若人参禅,禅是佛心,正好念佛"。总之,与其做各种各样枝节上的努力,不如直接抱住大树,就怎么也不会出叉子了。 祩宏很清楚在明末的衰世,再讲高深的佛理已经不合时宜,故而,他重视一些浅显的说教和宣称,比如作《戒杀放生文》,宣扬佛教最基本的爱护生命的精神。他更不满于当时的佛教道场中男女混杂,不守时规的状况,作《水陆仪轨》整理佛教礼仪。这些都在民众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二、紫柏真可(1543-1603) 字达观,俗姓沈,江苏吴江人,是和祩宏同一时代的高僧,许多著名学者如汤显祖等都曾向他问教,可见其学问功底之深,真可一生参访尊宿,没有专一的师承,立志复兴禅宗,同时又对儒释道三家以及教内各宗持调和的态度,和当时佛教文化发展的大趋势合拍而动。真可一生从未受请担任寺院主持也从不开坛说法,但却十分重视语言文字在接度后学方面的作用。他把文字比作水波之相,禅比作水本身,据此发问说,如果一定要离开文字去求禅,岂不是和渴了饮水,却偏要拨开水波一样可笑吗?他又把禅比作春天,把文字比作花,两者互为表现,据此又得出了德山喝、临济棒都是文字,澄观疏、智者论也是禅的观点。 真可对净土的评价很高,但却不象当时僧人们常说净土易修,他认为,参禅得悟固然难度不小,但是修成净土也不容易,不解佛法三昧,修净土也很难成就,对于那种"以为念佛求生净土易而不难,比这参禅看教,唯此着子最为稳妥"的看法,真可持怀疑态度。真可因此对净土看得很重,说倘若"到家果能打屏人事,专力净业,乃第一义",这就是把净土捧到最高法门上去了。 三、憨山德清(1546-1623) 字澄印,俗姓蔡,安徽全椒县人。十九岁在金陵栖霞寺披剃出家,初从云谷禅师修习禅法,后随无极明信学习华严教法。二十六岁时,德清北游参禅,广访名家。万历四年(1576),德清与祩宏的禅净合一说影响了德清。德清与紫柏真可交情也深。 德清从师承上属临济宗的传人,其思想重点却在于禅教一致和禅净合一上。 德清首先批判了禅宗的堕落。他认为自禅宗建立到宋初可算是禅门兴盛的时期,但随即就开始走下坡路,到了明代,道场败坏到了难以收拾得地步。参禅者多,而且个个傲得愚蠢,把佛门仪式看成低贱的事,与佛法作怨家,嘴里说的是套话,又以胡言乱语为机锋,情况已到了十分糟糕的地步。 解救禅门危机的良策是禅净合一。德清极力提倡宗杲看话禅,认为参禅之人只有抱住一个话头,发起大疑情,才有可能大疑大悟。看话禅与经教是一致的,禅不离教,教即是禅。 "佛祖一心,教禅一致。宗门教外别传,非离心外别有一法可传,只是要人离却语言文字,单悟言外之旨耳。今禅宗人动即呵教,不知教诠一心,乃禅之本也。"(憨山老人梦游全集)。 教禅两者都统一于一心这里,并非离开一心去参悟另外的禅。教诠释一心,所以也是参禅的根本。德清继承延寿的观点,把性相、禅教等都摄到一心之中了。 关于禅净合一,德清的观点与真可稍有不同,真可把参禅看成是念佛的入门手段,德清却把念佛看成是参禅的必由之途。德清着重地指出,对于参禅者来说,心地不净是最大的障碍,"非念佛无以净自心",心净了自然也就领悟了自心。"若念佛念到一心不乱,烦恼消除,了明自心,即名为悟,如此念佛,即是参禅"。 发展到了极致,德清要求参禅之人干脆把"阿弥陀佛"四个字当成话头:"念佛审实公案者,单提一声阿弥陀佛作话头,就于提处即下疑情,审问者念佛的是谁。再提再审,审之又审,见者念佛的毕竟是谁。" 在德清眼中,明末已是佛教末法之世,人心恶浊,少有利根,所以只有从念佛入手参禅修道,他一再声称"念佛、参禅兼修之行,极为稳当法门",而且,念佛往生净土可以作为任何学人的理想归宿,所谓"净土真修",不但能对治禅门流弊,而且可以保证最终的解脱,因此,净土修行有不可比拟的优点。德清一再强调,念佛这一种法门,即可包容统摄其它所有法门: "净土一门,修念佛三昧,此又统摄三根,圆收顿渐,一生取办,无越此者。以上佛祖,极力开示,已非一矣,无奈末学,志尚虚玄,以禅为高,薄净土而不为。" 净土一门适用于任何根性的人,从大菩萨到声闻缘觉,从"愚夫愚妇"到"极恶之辈",任何人都可以借此捷径修成正果,彻底地解决"生死大事"。到此憨山德清把禅完全地纳入念佛之中,两者甚至连特征上也失去了区别。德清晚年闭关念佛,昼夜念佛六万声,以禅师的身份大修净土,在禅门中实属罕见。 四、藕益智旭(1599-1655) 明末四大高僧中最晚也是影响最大的是藕益智旭(1599-1655)。智旭别号八不道人,俗姓钟,江苏吴江人。少习儒书,曾著《辟佛论》,对佛学进行批判,后来因为读到了祩宏的著作,转而信佛,二十四岁时,智旭从德清弟子雪岭出家,论师承也应算是临济宗门人。智旭出家后,有感于明末清初禅门败落之况,"每每中夜痛哭流涕",甚至把法师骂成乌龟。起初他着意于宣传戒律,但根本没有人注意他的行动,从此他潜心研究佛经,开始做禅教一致与净土理论的工作。 智旭的佛学深受天台宗学说影响,以一念统摄教禅各家,而最终则归于念佛的当下之念。智旭告诉信徒,不要在心外觅法,法外亦无处觅心,整天参禅、看教、学律,终是一念。一念者,就是要至心念佛,如果一切众生以此谛信念佛法门,那么教、禅、律都可以归入这一最高的法门中,不再有分歧了。 智旭不但要把诸宗归入净土,还试图论证诸宗本来就出自净土,"若律、若教、若禅,无不从净土法门流出,无不归还净土法门"。念佛法门是一切法门的根本,是了中之了义,圆顿的圆顿,方便中的方便。古人早就摄禅于净。今人错会了古人的意思,如此等等,智旭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明净土的圆满。当时的禅宗,在智旭看来,不过是"口头三昧",街头卖弄口舌而已。总之到了智旭的时代,禅净合一已经变成了以净摄禅了。 智旭思想的另一特色是他对地藏菩萨德大力宣扬,在智旭看来,要修净土,要追求现世的幸福,都必须至心供养持颂地藏名号,如此能切实地灭除罪报。 地藏菩萨,是中国佛教四大菩萨之一,佛经中说他生生世世发下了数不尽的,最为深重的誓愿,如"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等等,所以是以大愿为其德性表征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中又说,持颂地藏菩萨名号可以灭除五逆重罪,甚至于转变现报,故而在佛教徒眼中,这位菩萨是专管因果报应、生死轮回的大神,民间把他推崇为阴间的教主,地位远在各殿阎罗之上。这当然是中国老百姓根据自己的想象所作的形象定位。事实上地藏菩萨在中国佛教中的地位可说是尊崇之极,佛经上一再说明,过去、现在、未来无数的佛陀都是蒙地藏的愿力得以证道的,并且,在释迦入灭,弥勒未生之中的50多亿年里,娑婆世界众生的问题都交由地藏菩萨代为照料,所以地藏菩萨又是代理元首级的人物。 智旭根据诸经认为,既然地藏菩萨威神力量可以消除各种先天、后天的罪报,那么,诵地藏之名号对于一般愚昧的老百姓来说无疑是十方必要的。崇祯九年(1636年),智旭前往地藏九华山,住华严阁,专劝僧俗持念地藏菩萨名号。他曾结坛百日,持颂地藏菩萨灭定业真言五百万遍,又让僧俗共持"十万万"遍,"求转大地众生共业",颇有关怀全人类的风范。在智旭的倡导下,地藏信仰在东南地区广为传播,九华山道场盛极一时。 智旭的活动带有极强的宗教实践色彩,他不但大力宣扬以得救,还在具体的宗教行事中实施礼忏、持咒、血书、燃香等活动,有效地唤起了下层民众的热情,给处于兵荒马乱中的人们以巨大的精神安慰。 净土往生也好,地藏信仰也可,智旭强调的都是一个信字,这在中国宗教史上留下了巨大的影响。 总结:可以说,发展到明清时代衰落的佛教僧人,已经不再着力于探索宇宙人生玄而又玄的解脱境界,而更多地把希望的眼光落到来世的幸福上去。从重视实践修行方面说,是对原始佛教精神的复归,但从其追求易行方便的实际作为看,各宗归净使得中国佛教失去了原有各宗鲜明特色,理论上融合混杂,难以谋求更大的发展。中国佛家发展至此,创造力的活力也近于灯枯油尽了。 客观总结中国的佛教发展史,在明末四大高僧手中,揭开了中国佛家彻底转向信仰实修的帷幕。 正文 七十七、明清时期的山西盐商 一、 明清时期盐行专卖制,获利甚厚,为商人争趋之业,而其中又以山西籍盐商为多,诸如河东盐区、长芦盐区、两淮盐区、四川盐区等,到处都有山西盐商的足迹。大体说来,山西盐商多由以下几种人构成: 其一、势豪望族。这是山西籍盐商中势大财雄者。如明朝议大夫阎蹯楚之祖、之父,均以“太原望族,贾淮上盐筴”①。又如张四维和王崇古家。张四维,字子维,山西蒲州(今永济)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进士,万历三年(1575)以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人赞机务。王崇古是张四维的舅父,也是蒲州人,嘉靖二十年进士,官居兵部尚书、陕西总督。张四维的父亲张允龄、叔父张遐龄都是奔波一生,“足迹半天下”的商人。张四维共兄弟9人,四维为长,其三弟张四教从16岁开始经商,随其父从业沦瀛间,“治业滋久,谙于东方鹾利源委、分布、调度具有操纵”②,是非常能干的大盐商。张四维的四弟张四象,前妻王氏家也是商人。王氏去世后,张四象的继妻范氏,其家还是商人,其祖父范世逵在明初实施开中法时就经营盐业。王崇古的祖父王馨是河南邓州学正,王崇古的父亲王瑶先后在邓州、湖北襄阳、陕西、河南鲁山、甘肃张掖、酒泉等地进行贸易,积累一定资本后,贩盐于淮浙间。王崇古之兄王崇义则是长芦盐商。王崇古的伯父王文显也是长芦盐商。王崇古的长姐嫁给了沈廷珍,其长男沈江,是随其父活跃于扬越的盐商。 张、王两家及其姻戚,多为盐商,而张四维官居内阁大臣,王崇古是边疆大吏,这样的家族业盐,真可谓财大势雄。所以御史永郜春巡视河东盐池后说:“盐法之坏,由势要横行,大商专利”。郜永春所说之势要,就是指张四维、王崇古家而言。 其二、皇商。皇商即官商。在清代的官商中,以内务府的皇商资本最雄厚,与清政府的经济联系最紧密,而其中又以山西介休范氏最著名。早在明初,范氏已在边塞地区进行贸易。历经七代,传到范永斗时已成为张家地区对满蒙贸易的汉族大商人。 清人关前,范永斗即充内务府皇商。顺治初年,正式入内务府籍。随着清朝统治在全国的建立,范永斗在其子范三拔的襄助下,利用皇商特权,插手盐、铜运销和对外贸易,势力越来越大,获利越来越多。从康熙到干隆初年,范三拔的儿子范毓馪、范毓[香+奇]、范毓[香+覃],为清政府运送军粮,建立了功勋。清政府先后授范毓[香+覃]太仆寺卿、范毓[香+奇]布政司参政。范毓[香+覃]以武举累擢为正定总兵官等要职。范氏利用其皇商特权,曾经营长芦和河东盐。从干隆四十六年(1781)范氏破产的清单中,可知范氏在直隶、陕西、山西、河南等地都设有盐店,在天津、沧州有囤积盐斤的仓库。 其三、富商兼地主。如王履太、尉济美,老家都是山西人,“本北省富室,业盐淮南而家居”。又如山西平阳府富室亢氏,据马国翰《竹如意》卷下载:“山右亢某,家巨富,仓庾多至数千,人以‘百万’呼之,恃富骄悖,好为狂言,时晋省大旱,郡县祈祷,人心惶惶。亢独然,对众扬言:‘上有老苍天,下有亢百万,三年不下雨,陈粮有万石’”。不难看出,亢氏是一个大地主。亢氏经营粮店、当铺,而且还是个大盐商。据记载:“康熙时,平阳亢氏,泰兴季氏,皆富可敌国,享用奢靡,埒于王侯”,这两家都是“业鹾”起家。亢氏在扬州业盐,曾与扬州“盐务商总”的安麓村齐名,有“北安西亢”之称,西亢即山西平阳之亢氏。 其四、一般商民。这种人包括家贫而业盐者,如前述王文显,其父原至教谕,官卑而贫,王文显为长子,翱翔长芦之域,最后卒老于盐场……亦农亦商者。如薛论,大同府天城卫人,其家世力田以农致饶,兄耕弟贾,业盐于淮。弃儒而贾者。如乔承统,山西襄陵人,系明季贡生,父乔养冲,中盐卒于扬州,承统遂弃儒而贾⑨。籍先人遗资业盐者。如杨近泉,振武卫人,“籍先人遗资,……挟数千金,装游江淮间”。 二 明清山西盐商,不仅足迹遍于国内各大盐场,而且多富商。在两淮,“向来山西、徽歙富人之商于淮者百数十户,蓄资以七八千万计”。太原阎蹯楚之祖、之父,在“淮上笑盐,积贮丰盈”。在长芦,如蒲商王文显,以盐商起家,“大室庐,备宾祭,毕婚嫁”⒀。清代山西介休范氏为长芦首富,拥有资本“百余万两”。在四川、当地“充商者,不尽殷实之户,每有将所领之引,出售与山陕客民行销”。在福建,据《福建盐法志》载:“官办各帮,本地商殷富者少,大半皆西商”。另外,从致富途径上看,有起边于商的,如蒲州人范世逵,“历关陇,度皋兰,往来张掖、酒泉、姑臧之境,……资益巨,占良田数百亩,积缗钱以万计”。如洪洞人李映林,“财雄里中,起为边商”。以贩运起家的,如临猗人阎天杰,“出应盐务,运发陕西长安、华阴两县,商事五年间,盈利数万。” 一为善于心计。如蒲商王文显,经商40年,为商“善心计,识重轻,能时低昂,以故致饶;与人交,信义秋霜,能析利于毫毛,故人乐取其资斧,又善势伸缩”。又如范世逵,“有心计,……商人不乐与官为市,公独曰:此可居也。……其趋舍,每发必奇中”。再如蒲州人展玉泉,“虽居厘中,不切切计刀锥,凡废居迁易,内定于心”。 二为精于计算。如盐商张四教,“居业沦瀛间,识量益宏达,综计精确,不屑较锱铢,每年羡于人所不取,尤精九章算术,凡方田栗布勾股商分等法,皆按籍妙解,不由师授,……谙于东方鹾利,源委、分布、调度,具有操纵。末年,业用大裕,不啻十倍其初”。 三为父传子习。如展玉泉,“自其父时,以居沦瀛为业,玉泉方龆龀岁,因已从翁游焉。翁多画而善中,于时盐制方敦,诸近境类为它运司所侵,其滨海诸郡率私贩畿以右,又民善煮碱卤为盐,沦盐岁所发运不及额十之三四,诸贾人多去之,乃翁守其业不迁,仍付其子。近岁法制渐复,占沦盐者往往牟大利,诸贾人四方辐辏之,视昔时不啻十倍众矣,而唯展氏为世商,故蒲人谓教子不易,其业为有见也”[、。 四为不辞辛苦。如范世逵,幼服贾四方,时“商人占淮浙盐者,责令输栗甘肃、宁夏等边,给通关领引,而守支于淮浙,谓之飞挽。然自开中以及支给旷日延久,且出入戎马,间有烽堠之惊,而盐利又时有眺朒,是以商人不乐与官为市,公独曰:此可居也。遂历关陇、度兰皋,往来张掖、酒泉、姑臧之境,察道里险易,……其趋舍,每发必奇中,往往牟大利”。 山西盐商所获之利润,其去向主要有四个方面:甲、奢侈挥霍。如盐商张四教,“襟度旷达,乐施好义,当其义气所激,即挥置千金不顾”。盐商亢氏,康熙时《长生殿传奇》新出,“命家伶演之,一切器用,费镪四十余万两”。乙、购置土地房屋。如前述盐商范世逵,资益巨,占良田数百亩,积缗钱以万计。又如张四维的祖母很疼爱次子张遐龄,临终嘱托长子张允龄说,遐龄不善生计,希望兄长能给予帮助。后来,张允龄便给了张遐龄一座庄院,让他靠土地过着悠闲的生活。可见张氏土地不少。张氏是大族,分居京师、蒲州,两地都有不少房宅。张允龄晚年因思念故乡,离京回原籍居住,特在城东十里新建别墅一座,院中花卉四时皆开,颇具规模。再如盐商亢氏,为“晋商魁首,家临汾,宅第连云,苑如世家”。据《扬州画舫录》载:“亢园在小秦淮,初亢氏业盐,与安氏齐名,谓之北安西亢,……临河造屋一百间,土人呼为百间房”。丙、投资它业。据清朝《军机处录副》载“晋省民人素善经营,从不肯将银钱闲贮在家,自(河东盐池)裁商之后,即将资本另行营运,或赴别省别图贸易”。大体说来,明代山西盐商资本多用于盐粮贸易。入清以后,经营范围逐渐扩大,兼及绸缎、皮毛、木材、洋铜、茶叶等。如乾隆《陕西周至县志》卷9载:“行盐贩木及开张绸缎、皮革皆属晋人。”丁、捐助饷款。这种款项以清代特别是清季居多。清人徐继畲说:“晋省前后捐输,已至五六次,数愈千万”。这种捐输,一种是用于军事方面。如雍正时,清兵出征西北,山西盐商范氏一次捐输银44万两,一次捐输262万。山西介休人张英,主要经营河东盐,乾隆时捐输银14000两,助金川军需;嘉庆时又捐银2万两,以理军资。另一种捐输是恭逢皇帝巡幸。清朝皇帝经常去五台山巡幸,山西盐商只好“情殷报效,愿备赏银”。政府对捐输助饷的商人,给予奖赏,以资安慰。如太谷县盐商程凤南,“出囊中资,捐饷增课,力助军需”,“给九品顶带,以示特奖”。实际上这种捐输带有强迫性,常使商人视如猛虎苛政,以至嘉庆帝也感到这种横征暴敛有可能“激成事端”,告诫地方官员要妥善办之。戊,其它方面。诸如修路筑桥、祠庙义学、助赈义行等。运城盐池的姚暹渠,即由盐商捐银浚。 在山西商人中,因经营盐业致富者较多。而这些商人,家境原来并不富裕,他们是经商后才富起来的。如前述王文显家,原来家中比较贫困,后来王文显外出经商,才得以添置家产,建筑新居,帮助弟妹完婚,使王氏成为当地有名的富户。就连赫赫有名的大学士张四维,在其父辈家境也一般。其父张允龄经商数十年,仅是“产业略增”。后来张四维之弟张四教业盐后,由于四教为人十分精明,尤谙熟经营沦盐、淮盐,加上在京做官的兄长张四维的支持,得以致富。而张四维又在有财力的家庭支持下,官运亨通,最后得以入阁。他们互相帮助,互相支持。 山西盐商的破产,主要是两方面。一是由于自身经营不善所致。二是由于封建政府干预,直至查封家产,判罪入狱。例如:盐商朱立基,山西凤台人,捐纳布政司经历,长芦盐商米立基,曾经营母舅王堂之常茂号。干隆二十五年(1760),王堂接办内务府引地永庆号盐务,又由朱立基代办。由于常茂号本银早已用完,朱立基就将永庆号银两盐包陆续挪在常茂号营运,3年共享银91600两。干隆二十六年在河南的厂店盐仓被水淹没,亏折成本,兼之近年一切运盐需用绳斤、席片、车船脚价升值,卖价不敷运本,连年亏缺,常茂、永庆二号共折银25万两。干隆二十七年冬,经营期满,另换新商,成本帑课亏折,底里尽露,以至参追。政府一面将朱立基等家产并在外贸易资财等项封查,估价值银16万两,尚欠银9万两。同时将朱立基革经历衔,发附近充军,到配所杖一百,对其伙友也给予不同程度处分。另外,对所欠帑银,由曾经投资列名者王得宜包赔3万两,由刘运宏等11个保人包赔6万两。 经济损失,而且要治罪。所谓帑利是指帑本和利息。清代的帑本有二:一为皇宫内务府贷出的资本,称内务帑本;一为由地方官衙借出的资本,称京外帑本。政府通过发放帑本,从盐商处获取巨额的生息银两。尽管帑息制度最初对盐商等集资金有一定好处,但是,法行弊随,仍然逃脱不了封建政府对盐商的高利贷剥削。特别是乾隆以后,出现了盐商既要偿还帑本,又还要报销捐输的状况。而政府方面却将盐商报销捐输之款又作为帑本再交盐商经营,同时还要付这一帑本之利息。盐商原有的资金,无形中变成了政府的帑本,并要付政府利息。这种帑本不仅对盐商毫无帮助,反而成为盐商的沉重负担。结果导致“商力因之疲乏,两淮、河东尤甚”。特别是在引盐滞销时,就使盐商陷入了负债累累的境地。而封建政府对拖欠帑息的容忍也是有限的。到了一定的时候,政府为了财政收入,就不得不采取严厉的措施,对严重亏欠课帑的盐商抄家清产,最后导致盐商破产和身家复败。这也就是曾经动辄数十万银两的朱立基盐商集团,最后彻底垮台的原因。 三 社会以商为末业和传统的儒学影响,并不以商为荣,而是重仕轻商,追求仕宦,这样就形成了如下几个心理特点: 1.轻商重儒观。如盐商王文显之父,官教谕,职卑而贫。文显兄弟5人,文显为长,四个弟弟均望文显而立,以是文显弃儒就商,最后以商致富,为王氏之兴立下汗马之功。可是其父告老返家后,由于轻商思想作怪,首先让长子王文显分家出去,使文显大受刺激,悲作《五噫歌》,歌词中有“朝人扫除兮,出而暮思噫,清风飘裳兮,明月鉴之噫;古有履霜兮,实获我志噫”。其父听到此歌后,有所悔悟,父子才和好如初。当文显弟王珂举于乡时,其父高兴地说:“兄商而利,弟士而名,乃吾今何憾矣”。又如盐商杨近泉,虽为两淮盐笑祭酒,却“独喜与士子游”,当其子杨恂举于乡时,杨近泉在淮上闻捷,掀髯喜曰:“夫我乃不以儒显,儿子以儒显矣,尚何事贾,即日弃资斧北还,与乡老结社觞咏为欢”。再如盐商沈廷珍,“经商所至,必携小学通鉴,时诵习之,遇事辄有援证,工楷书,喜为近体诗”。 2.锆营仕宦观。如蒲州盐商展玉泉,上数百金,得授归德之商丘驿丞,对其经营之沦盐,遂命其子掌之。临行时,高兴地对其子说:“我仕矣,得间或视尔”。展玉泉虽然只得了个小小驿丞,且受到了同业者羡慕,“荣其贾而能仕,仕而不失其世业”。另外,在河东盐池专为商籍子弟设立了运学;在淮扬盐场,山西之阎、李,科第二百年。下述部分盐商子弟科举仕宦资料,生动地说明了这一点。 3.义儒经商观。盐商王文显的观点最为典型,他说:“商与士,异术而同心,所以善商者,身处财货之场,而修高明之行,是故虽利而不污;善士者,引先王之经,而绝货利之径,是故必名而有成。故利以义制,名以清修,各守其业”。 4.积德行善观。如山西襄陵人乔承统,父中盐卒于扬州,承统弃儒而贾。承统弟得罪两淮盐督,亡去,追捕甚急,承统挺身而出,就狱,五毒备至,终不言弟所在。且为行贿千金,得释。弟归家,破析己产予弟。顺治二年(105年),清兵南下,令军中所俘妇女,其家愿赎者,可放归。承统闻故旧女子多俘在中,乃遍访诸营,倾囊赎以归其家。又如临猗人阎天杰,经营盐业五年,盈利数万,旋辞商归家,倡修庙宇,周济苦民,每于岁暮,设施饭衣,终身不倦。 经济状况、心理状态的分析,鉴于盐是一种专利品,获利大,以至连皇室族人也插手其间,所以在山西盐商中,势豪望族大地主不乏其人,他们上下勾结,左右盐业,从中谋取暴利,至于一般商民只能拾其残羹。从山西盐商的发展过程看,他们大体是:(1)以盐商起家,登上仕途,利用权势,支持其商业;(2)利用先人遗产遗资,投资盐业运销,增殖资本;(3)通过盐业与其它商业互相支持,互为补充,扩大财富。山西盐商的成功,除了极临边境的地理优势和本省拥有运城盐池的自然条件外,他们善于经营和不辞辛苦,也是成功之道。但由于当时的社会主要是自然经济的格局,商品经济不够发达,以致他们虽然集中了一些资本,却不能投资于生产事业,其资本一部分被他们挥霍掉,一部分购买了土地,一部分被捐输助饷。加之,由于受封建文化的束缚,他们在心理上追求的是仕宦儒学和封建伦理道德,这种由商人到仕宦之途,而不是由商到工的道路,可以说是明清商人的悲剧。究其原,还是当时商品经济发展程度低之故。 正文 七十九、明末三大军之关宁铁骑 关宁铁骑是明末组建的一支兵力并不很多、但战斗力相当强的骑兵部队,是明末最精锐的部队,能与满清的八旗军正面交锋(明末三大军)。 "关"是指山海关,"宁"指宁远,山海关、宁远、锦州等辽土是大明抵御后金的重要防线,孙承宗力主"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因此在归附的辽民中精选身体强壮者充实军队,同时大力栽培祖大寿、满桂、赵率教等一大批辽将。 明末三大军分别为:关宁铁骑——祖大寿;秦兵——孙传庭;天雄军——卢象升。其名称是后人所加。 关宁铁骑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精锐部队,是历代骑兵中的强悍军队之一。关宁铁骑与三国曹魏的骑兵方队;汉武帝的重装骑兵;唐太宗李世民的"玄皂骑兵";岳飞的"背嵬军",共同记载于历史典籍。明朝的多种书籍中记载了关宁铁骑的作战历程;《明季北略》中明文提到,三桂手下有"关宁铁骑"数千,皆敢战,建州为之惧。关宁铁骑全部使用当时最先进之三眼神铳,极为强悍。这种武器全身带刺,即可远战,也可近战当狼牙棒使。 翻阅的史籍中,吴伟业在清顺治九年成书的《绥寇纪略》中明文使用"关宁铁骑"这四个字。但是依据当时的舆论倾向,"关宁铁骑"不大可能是指袁崇焕训练的骑兵,而有可能是戚继光抗倭之兵中的一个分支。袁崇焕当时有"投敌叛国"之嫌,直到清朝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清人根据《清太宗实录》编写《明史》时,乾隆下诏为袁崇焕翻案,而这时已经是150年后了。而《绥寇纪略》成书於顺治九年,此外《太宗实录》六十八卷,吴伟业本人没有参与《太宗实录》的编纂,不可能有机会提前知道内幕,所以他本人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歌功颂德。 根据《绥寇纪略》明确指出所谓"关宁铁骑"指的就是祖大寿的家将入关所带的军队。祖宽(胡人,见明史)是祖大寿的家仆,祖大乐是祖大寿的堂弟。此两人携家将部队入关清缴农民军。 根据《明季北略》明确记载祖大寿组织家丁,形成一支善战的部队。《明季北略》明确给出了关宁铁骑的定义:"铁骑者,山北近河北、山西、辽阳人,俱控弦习战之士。"可见家丁中的来路是比较复杂的,多是弓骑的战士。 同时《明季北略》里说吴三桂也有一支"关宁铁骑"。考虑祖大寿与吴三桂的关系(祖大寿是吴三桂的舅舅,吴三桂之父吴襄是祖大寿的部下),这是同一支部队。谈迁的《国槯》参考了《绥寇纪略》等书,这里谈迁称之为"关辽铁骑",同样指出是汉人组成。 《明史》中介绍辽东将领尤世威中,也有这么一段:"七年命偕宁远总兵官吴襄驰援宣府。坐拥兵不进,褫职论戍。未行,会流贼躏河南,诏世威充为事官,与副将张外嘉统关门铁骑五千往剿。"与《绥寇纪略》《明季北略》,经查询史料确定,此为杨嗣昌崇祯四年任山永巡抚时在山海关所编练的关门铁骑营。与传闻中的关宁铁骑无关。 所谓铁骑,不外乎两种解释:1披挂铁甲的战马的骑兵,2借指精锐的骑兵。因祖大寿和吴三桂的兵属于关宁军,才称其为"关宁铁骑"。这与传闻中的铁血军团没什么关系,可证传闻为假。 而关宁铁骑也并非为孙承宗所编练,根据熹宗实录,天启六年袁崇焕上书辽镇军编制,依然沿用孙承宗所额定的编制,并没有关宁铁骑。到天启七年,户部尚书郭允厚疏言:"关门内外兵马自枢辅裁定,而后连匠役杂兵一万一千三百八十一员名在内共一十万七千三员名马骡五万三千八百五十二匹头。"又一次证明关宁军依然是孙承宗所定编制。 根据《明档》记载,崇祯元年三月前后,有约十万众蒙古部落归顺明廷,被时任辽抚安置在锦州附近,辽镇将领即从中招募大批精壮善战之夷人充做家丁,时锦州总兵祖大寿更直接将部分蒙古人整编为降夷左右营,以蒙古部落首领为将,成为了祖大寿直属指挥的一直精锐军队,人数约三千人左右。 关宁铁骑也并非袁崇焕所编练,袁崇焕被任命蓟辽督师是崇祯元年四月,七月入都见皇帝,后面一直忙着平兵变,策划杀毛文龙,然后就是己巳之变被捕下狱。短短一年多时间并未来得及对关宁军做出变动。梁启超《袁崇焕传》与金庸所著《袁崇焕评传》也均无关宁铁骑的记载。 袁崇焕下狱后,祖大寿成为了辽军方面的军事首脑,任辽镇总兵官。从此,以祖大寿为首的以降夷为主要战力的祖家军跨上了主导明代辽东十数年的历史舞台。随着崇祯八年,祖家军的将领祖宽、祖大乐带以降夷家丁为主的部队入关剿匪,祖家军的善战之名即在关内传开,至崇祯九年,有人开始以"关宁铁骑"称呼祖大寿所领的以家丁为主力的祖家军。 吴三桂其父为吴襄,与祖大寿是姻亲关系,也属于祖大寿军事家族内的一员。当祖大寿于松锦之战投降于皇太极后,吴三桂即成为祖家军在明朝辽军方面的代表。其麾下三千家丁也成为其所依赖的重要战力。 综上,历史上真实的关宁铁骑实为祖大寿为首,以家丁为主要战斗力的一只家族化的军队。因大凌河之战与松锦之战,祖氏家族大部降清,这只军队也得以为清廷所用,成为了汉八旗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战成名: 明天启七年5月,皇太极领着百战精兵来到宁远城下,在宁远外围扎下九座大营,形成了对宁远的包围之势。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太极面对宁远城,心情很是复杂。当年,父亲努尔哈赤就是在这宁远城下,被炮火轰成重伤,不治而亡。所以,皇太极这次有备而来,就是要打下宁远,为努尔哈赤报仇雪恨! 三声号炮响起,数万八旗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直向宁远城下冲去。战鼓咚咚,马刀闪闪,喊声震天。 明军还是延续以往的战法,在城上用大炮轰击。一排又一排的八旗兵在炮火中倒下去,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皇太极面无表情,坚定地一挥手,八旗军冒着炮火继续冲击。为了这场胜利,他已经研究过明军的战法,他知道,只要冲过这片开阔地,一旦进入炮火的死角,就是八旗军的天下了。 然而,随后发生的事情把皇太极吓愣了,也让八旗军的将领们惊呆了。大炮仍在城上轰击,炮火硝烟中却杀出一支几万人的马队,马上士兵手持三眼铁铳,离八旗军百八十米就开始射击,铅弹如狂风般向八旗军扫来。八旗军还没等明白过来,明军已经冲到近前,把三眼铁铳调过来,抡起如铁锤似的枪把便向清兵头上砸来。 一场短兵相接的大混战,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八旗军的尸体铺满了旷野,宁远城外血流成河。眼见着伤亡越来越大,皇太极只好下令撤军。 战后,皇太极才知道,这支凶猛异常的部队就是袁崇焕新组建的关宁铁骑。 九千铁骑守北京: 有了这支铁骑驻守在宁远,八旗军再也没敢进犯。崇祯二年秋,皇太极避开关宁铁骑,率军绕道蒙古草原,于10月26日突破喜峰口入塞。毫无准备而且刚刚才因为欠饷闹过兵变的明军在如狼似虎的八旗军冲击下,顷刻间土崩瓦解。30日,清军合围了北京的最后一道门户遵化。 袁崇焕得知后大惊失色,要是皇太极攻进北京城,北宋徽钦二帝被金军掠走的那一幕可就重演了!时间紧迫,袁崇焕再次想到了手中的关宁铁骑。命令离北京最近的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带领4000轻骑立刻出发,急援遵化;自己亲率九千铁骑随后跟进。 然而,出乎袁崇焕意料的是,赵率教领军赶到之前,遵化已经陷落,赵军于城外几十里处中伏,全军殉国,赵率教英勇战死! 随后跟进的袁崇焕得知凶讯后,下令,人不下鞍,马不停蹄,全军转向蓟州,一定要把清军拦截在蓟州。 九千关宁铁骑赶到蓟州时,狡猾的皇太极却已带领军队绕开蓟州向通州进发。通州离北京只有四十里,是京师的门户,容不得半点闪失。袁崇焕又率领铁骑来到通州,刚刚驻扎下,得知八旗军已开往北京城。就这样,袁崇焕率关宁铁骑,追着八旗军的屁股,在京畿之地疲于奔命。待赶到北京城下时,已是人困马乏,有的战士累得连刀都拿不起来了。 皇太极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采取拖兵之计,先把关宁铁骑累垮,然后再在北京城下,当着明朝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全歼关宁铁骑。 清晨,关宁铁骑与八旗军在北京城下拉开阵势,这决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一边是皇太极亲自指挥的数万八旗大军,兵精粮足;另一边,则是袁崇焕和他的疲惫之师关宁铁骑,人数只有九千! 袁崇焕深知此战关系到明朝的存亡,他的战前动员很简单,也很有煽动性:"我们的身后是什么?"士兵回答:"是北京,是皇帝!"袁崇焕说:"还有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兄弟姐妹,如果不想让他们落到鞑子兵手里,成为他们的奴隶,我们应该怎么办?"士兵挥动手中的刀枪大声喊:"杀死他们,杀死他们!"喊声如雷,声震原野。 此时,皇太极正在调兵遣将,他认为,关宁铁骑不过万人,肯定采取守势。他准备调集全部人马,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冲垮关宁铁骑,拿下北京城。却没有想到,袁崇焕竟然乘他们调动之时,率军突然发起冲击。九千骑兵一人一支三眼铳,密集的弹雨猛烈地向还没做好准备的八旗军扫去。清兵猝不及防,队伍马上被冲得七零八落。 经过四个时辰的激战,八旗军终于支撑不住开始退却。皇太极再一次败在关宁铁骑手下。 九千关宁铁骑打败了数万的八旗军,完成了一次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明王朝因此而延续十多年。 正文 八十、孙承宗 孙承宗(1563—1638),字稚绳,号恺阳,北直隶保定高阳(今属河北)人。杰出的爱国将领,民族英雄。青年时代就对军事有着浓厚兴趣。在边境教书时,“杖剑游塞下,从飞狐(河北涞源北飞狐关)、拒马间直走白登(山西大同东)。又从纥干(山西大同东纥真山)、青波(河北清河)故道南下,结纳其豪杰,与戍将老卒,周行边垒,访问要害阨塞,相与解裘马,贳酒高歌。用是以晓畅虏情,通知边事本末”①。 万历三十二年(1604),孙承宗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天启元年(1621),以左庶子充日讲官,进少詹事。当时沈阳、辽阳相继失陷,孙承宗以知兵,被任命为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他上任后,上疏条陈当时军事体制与作战指挥上的弊端,谋求改革,主要内容有:(1)“兵多不练,饷多不核”。这是说当时军队训练差,后勤供应混乱。(2)“以将用兵,而以文官招练;以将临阵,而以文官指发;以武略边,而且增置文官于幕府”。指出当时“以文制武”指挥策略的失误。(3)“以边任经、抚,而日问战守于朝”,指出“将从中御”的不妥。因此,他主张“今天下当重将权。择一沉雄有主略者,授之节钺,得自辟置偏裨以下,勿使文吏用小见沾沾陵其上”。此外,还要抚辽西、恤辽民、简京军等,都得到了明熹宗的批准。 努尔哈赤攻占沈阳、辽阳以后,明军实际上就面临着一个如何进行军事防御的战略选择问题,即是主守关防,作积极的防御;还是固守关门,作消极防御。对此,明前线军事将领意见不一。辽西经略王在晋主张“拒奴抚虏,堵隘守关”。 所谓“抚虏”,即以金钱收买蒙古对付后金。所谓“堵隘”,即在山海关外再修一座关城。很明显,这是置辽西走廊这一缓冲地带于不顾,消极防御的方针。天启二年(1622),王在晋确定在八里铺筑城,并上报朝廷。此举遭到其部下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孙元化等人的坚决反对。他们认为筑城“非策”,极力劝阻,并写信给首辅叶向高,申诉己意。由于情况不明,叶向高难以断定可否。孙承宗遂提出前往实地考察,再作决断。他抵达山海关后,当即认真巡视山海关及王在晋所主张建筑的八里铺新城,又前往考察了中前所、一片石和黄土岭等处的战略地势。在阅察八里铺新城时,孙承宗曾与王在晋展开过激烈的争论: “新城成,即移旧城四万人以守乎”?孙承宗问。王在晋回答说:“否,当更设兵。”孙承宗又问:“如此,则八里内守兵八万矣。一片石西北不当设兵乎?且筑关在八里内,新城背即旧城趾,旧城之品坑地雷为敌人设,抑为新兵设乎?新城可守,安用旧城?如不可守,则四万新兵倒戈旧城下,将开关延入乎,抑闭关以委敌乎?”答:“关外有三道关可入也。”问:“若此,则敌至而兵逃如故也,安用重关?”答:“将建三寨于山,以待溃卒。”孙承宗责问:“兵未溃而筑寨以待之,是教之溃也。且溃兵可入,敌亦可尾之入。今不为恢复计,画关而守,将尽撤藩篱。日哄堂奥,畿东有宁宇乎?”严厉批评了王在晋画地为牢、坐以待毙的危险倾向。“在晋无以难”,但仍固执己见。 为了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孙承宗召集将吏讨论如何防守。监军阎鸣泰主守觉华岛(辽宁兴城东三十里海中,今称菊花岛),袁崇焕主守宁远卫(今辽宁兴城),王在晋则主守中前所(今辽宁绥中县前所)。监司邢慎言、张应吾等附和王在晋的意见。孙承宗在全面考虑了各方意见,权衡利弊得失后,表示支持袁崇焕主守宁远的意见。 宁远,位于辽西走廊中部,“内拱岩关,南临大海,居表里之间,屹为形胜”①。守住宁远,也就等于扼住了这条走廊的咽喉,能确保二百里外的山海关的安全。因此,孙承宗的决计守宁远,颇具战略眼光。 孙承宗回到北京,即向熹宗明确阐述了其坚守宁远,以与觉华岛守军互为犄角、遥相呼应的战略计划,正式提出了“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战略方针,并建议解除王在晋的兵部尚书及辽东经略之职。熹宗接受了孙承宗的意见,将王在晋调任南京兵部尚书。自此,八里铺筑城之议遂息。 王在晋调走后,山海关的防务采取并贯彻了孙承宗与袁崇焕主守关外的战略。此后,经数年艰辛的努力,布置成一道坚固的宁(远)锦(州)防线,成为后金骑兵不可逾越的障碍。从努尔哈赤到皇太极,始终都没能完全打破这道防线。在屡次碰壁之后,迫使他们望宁远而却步。这道防线不仅确保了山海关免受攻击,而且在此后的二十余年间,基本上稳定了辽西走廊的战局。 天启二年八月,孙承宗被任命为辽东经略。他即着手实施其欲保关门,必先固辽西;欲复辽东,亦必先固辽西的战略计划,积极部署宁锦防线。 首先大力整顿了关门防务。“是时,关上兵名七万,顾无纪律,冒饷多。承宗大阅,汰逃将数百人,遣还河南、真定疲兵万余。”“乃定兵制,立营房,五人一房,三千一营,十五营为三部,而将帅以营部为署。兵不离将,将不离帅,教肄分而稽核便。”经过整顿,使“兵将一清”,提高了关门守军的战斗力。 在关门防务上,“并夹城之役,修筑关城,南防海口,北防角山。水则从望海台出芝麻湾,三面环海,安大炮为横击。陆则三道关之石城,可顿万人,开突门力夜击。北水关外,有峻岭筑号台十一,置炮以防外瞰”。经五个月的惨淡经营,稳定了关门局势,并为恢复辽西失地,强固了根基。 同时是修筑宁远城。天启三年(1623)九月,孙承宗命祖大寿修复宁远,并令驻军尽速恢复山海关至宁远沿线被焚弃各城。召辽人回故居,垦荒屯田,重建家园。又发展采煤、煮盐、海运等事业,以充实民力,确保军需。宁远城竣工后,调袁崇焕镇守。孙承宗自己则坐守山海关,并备前屯,充当其后盾。在袁崇焕的精心治理下,宁远“商旅辐辏,流移骈集,远近望为乐土”,成为一座进可攻、退可守的军事重镇。 随着宁远城守的日渐巩固,明军防线不断延伸。天启五年(1625)夏,孙承宗遣将分据锦州、松山、杏山、石屯及大小凌河各城。这样,自宁远又向前推进二百里,从而形成了以宁远为中心的宁锦防线。 四年来,孙承宗重用袁崇焕等一大批忠直的文武将吏人才,边防大备。“自承宗出镇,关门息警,中朝宴然,不复以边事为虑矣。”不但扭转了原先的那种颓败之势,且整个形势变得越来越好。正当他锐意恢复之际,却遭到了来自魏忠贤的打击。 孙承宗功高权重,誉满朝野。魏忠贤为长久把持朝柄,一心想把孙承宗也拉到自己一边,故进行过多次试探,但均遭到拒绝,由此怀恨在心。天启四年(1624)十一月,孙承宗西巡至蓟、昌,报请以十一月十四日入朝贺万寿节,并面奏机宜。魏忠贤得知,恐其拥兵“清君侧”,大惧,“绕御床哭,上亦为心动”,当即命内阁拟旨,以“无旨擅离信地,非祖宗法”为名,令其返关。孙承宗无奈,只好返回。事后,阉党利用这件事攻击孙承宗“拥兵向阙,叛逆显然”,但熹宗没予理会。 天启五年(1625)八月,柳河之败,导致了孙承宗的去职。山海关总兵马世龙,误信自后金逃归的“降虏生员”刘伯?的话,派兵渡柳河,袭取耀州,中伏遭败。阉党借机小题大做,围攻马世龙,并参劾孙承宗。孙承宗气极,连上二疏,自请罢官。九月,返乡。 孙承宗辞职以后,兵部尚书高第出任辽东经略。高第为一文人,既不懂军事,也没打过仗。他一到任上,即一反孙承宗的部署,下令拆撤宁锦防线。关外驻防将士除镇守宁远的袁崇焕拒不从命外,其他诸城均撤一空。因而使孙承宗数年心血毁于一旦,明朝在山海关及其关外的军事形势顷刻陷入一场新的危机。只是由于以袁崇焕为首的广大将士的浴血奋战,才使明军在天启六年正月、天启七年五月相继取得“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奇迹般地挡住了后金的凶猛进攻,从而不仅使宁锦防线经受住战争的考验,且使明朝避免了由于高第的错误军事决策而导致的军事大溃败。 崇祯二年(1629),皇太极率军避开宁锦,假道内蒙,从喜峰口突入塞内,相继攻陷遵化、迂安、滦州、永平,直指北京。且行反间计,使崇祯帝囚系并最终杀害了袁崇焕。此事所谓“己巳虏变”。一时,明廷乱作一团。而袁崇焕的下狱,又导致军心涣散,将士东归。在此危难之际,明廷再次起用孙承宗,“诏以原官兼兵部尚书守通州”,统筹全局。孙承宗首先晓以大义,安定了军心。其后协调各路军队,联合行动,经数月艰苦作战,取得“遵永大捷”,并于崇祯三年(1630)五月将后金军驱逐出关。 孙承宗再任辽东经略后,仍坚持以积极防御为主的方针,继续加强宁锦防线,决心重筑被高第毁弃的大凌河、右屯二城。崇祯四年(1631)七月,令祖大寿等率兵四千守大凌河,又征发一万四千人筑城。八月六日,动工筑城才二十天左右,大凌河城墙刚刚修完,雉堞仅修完一半,后金突然兵归城下,并于当天开始围城,明军仓促闭门拒战。“承宗闻,驰赴锦州,遣吴襄、宗伟往救”。但宁远巡抚邱禾嘉“屡易师期,伟与襄又不相能,遂大败于长山”。至十月,大凌河已被围三月,守军粮尽援绝,祖大寿假降奔还锦州,“城复被毁”。大凌河失守,引起了明廷内部的互相倾轧,“延臣追咎筑城非策,文章论禾嘉及承宗”。孙承宗连疏引疾,求退。崇祯帝为平息朝议,准其归籍,孙承宗第二次被排挤下台。 崇祯十一年(1638),后金(清)兵深入内地。十一月九日围攻高阳。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率全城军民与之血战。三天后,城破,孙承宗被俘,因拒不投降,被活活勒死。死后谥号文正。﹝当作文忠,见明史本传﹞著作有《高阳集》。 孙承宗遗留的军事著作有《车营扣答合编》。这是他在督师蓟辽,经营辽西防务时,筹划反攻辽东与其属下讨论军事问题的记录整理而成的。全书共一百零八个问答,由《车营总说》、《车营百八扣》、《车营百八答》和《车营百八说》等四部分组成,通过问、答、说、图等对车营编组方法、营阵布列、行军作战、后勤保障等问题,作了详细的分析和解说。在作战指导思想上,很重视发挥火器的作用与各兵种的协同动作。如说:“用车在用火”,“用火在叠阵”。所谓“用火”即是发扬火力;所谓叠阵即步、骑、炮重叠配置,彼此协同,长短相补。战斗队形也要因地制宜,灵活机动地使用方、圆、曲、直、锐等各种队形,向人们展示了火器和冷兵器并用时代,步、骑、炮等诸兵种协同作战的雏形,在军事思想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正文 八十一、历史上的魏忠贤 魏忠贤(1568年-1627年12月11日),字完吾,北直隶肃宁(今河北沧州肃宁县)人,汉族,原名李进忠。由才人王氏复姓,出任秉笔太监后,改名魏忠贤。明朝末期宦官。明熹宗时期,出任司礼秉笔太监,极受宠信,被称为“九千九百岁”,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 朱由检继位后,打击惩治阉党,治魏忠贤十大罪,命逮捕法办,自缢而亡,其余党亦被肃清。 一、自阉入宫: 魏忠贤少时家境贫穷,混迹于街头,不识字,但却懂得射箭与骑马,喜欢赌博,迷恋酒色,魏忠贤经常一群恶少年赌博,有次,他赌博大输后感到很苦恼,便恨而自宫,改姓名叫李进忠,因早与宫中太监熟识通融,谣传因此未净全身,仍有一粒睾丸。后来又改回原姓,得皇帝赐名为魏忠贤。魏忠贤自万历年间被选入宫,隶属于太监孙暹,靠巴结他进入了甲字库。他又请求做皇长孙的母亲王才人的典膳,巴结上了魏朝。魏朝多次向王安称赞魏忠贤,王安也就善待他。长孙的乳母叫客氏,一向私下服侍魏朝,这就是所谓的对食关系,到魏忠贤进宫后,客氏又与他勾通,客氏于是冷遇魏朝而喜爱魏忠贤,两人结成了很深的关系。 二、飞黄腾达 泰昌元年(公元1621年),明光宗朱常洛驾崩,朱由校即位,是为熹宗,年号天启。魏忠贤和客氏并受宠爱。没过一个月,封客氏为奉圣夫人,荫封她的儿子侯国兴、弟弟客光先以及魏忠贤的哥哥魏钊为锦衣卫千户。魏忠贤不久从惜薪司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宝和三店。魏忠贤不识字,按例不能进司礼监,但因客氏的缘故,他得以破例。 天启元年(1621年),朱由校诏令赐给客氏香火田,给魏忠贤记治理皇祖陵墓的功劳。御史王心一劝谏,朱由校不听。到朱由校大婚时,御史毕佐周、刘兰请将客氏遣出宫外,大学士刘一火景也这么说。朱由校恋恋不舍,说:“皇后年幼,尚需老媪护理,等皇祖大葬后再谈。”魏忠贤独占客氏,逐出魏朝。他又忌恨王安主持正道,阴谋杀死了他,将他名下的阉官全部斥退。客氏淫毒凶狠。魏忠贤不知书,但记忆力很好,性猜疑残忍而且阴毒,好阿谀奉承。皇上非常信任这两个人。两人势力更加嚣张,他们用司礼监王体乾和李永贞、石元雅、涂文辅等人为羽翼,宫中人都不敢忤逆他们。后来客氏出宫,但不久又被召入。御史周宗建、侍郎陈邦瞻,御史马鸣起、给事中侯震先旸后极力谏阻,都受到斥责。给事中倪思辉、朱钦相、王心一又向朱由校进言,都被贬往外地。他们都还没有指向魏忠贤呢。魏忠贤于是劝朱由校选择武阉人,制造火器在宫内操练,并秘密勾结大学士沈翭为援。他又每天引导朱由校沉溺于倡优声伎、狗马射猎之中,刑部主事刘宗周首先弹劾他,朱由校大怒,赖大学士叶向高相救,才得以获免。 三、专擅朝政 当初,明神宗朱翊钧在位年久,对政事已感到厌倦,章奏多不批阅。廷臣逐渐建立起门户,他们以过激惊人的言论为时尚,借国本之争,指斥宫禁。宰辅大臣被言官弹劾攻击,常常被迫称病引退。吏部尚书顾宪成在东林书院讲学,海内士大夫多依从他。“东林”之名从此而始。后来“梃击”、“红丸”、“移宫”三案发生,整个朝廷如同在打官司。与东林党相对抗的,众人便把他目为邪党。天启初年,大臣几乎全被罢免斥退,有识之士已担忧搞得过激将要发生变乱。到魏忠贤势力形成后,他的党徒果然图谋要依靠他排挤东林党。而徐大化、霍维华、孙杰首先依附魏忠贤,刘一火景和尚书周嘉谟都被孙杰弹劾而离去。但当时叶向高、韩火广正在辅政,邹元标、赵南星、王纪、高攀龙等都官居高位,左光斗、魏大中、黄遵素等人在言路,他们都全力主持清议,魏忠贤没能得逞。[ 天启二年(1622年),朱由校评修庆陵功,荫封魏忠贤的侄儿为锦衣卫指挥佥事。给事中惠世扬、尚书王纪评论沈翭与魏忠贤、客氏交通,结果都被贬职。正好初夏下冰雹,周宗建说冰雹下得不合时令,是魏忠贤谗言和邪恶造成的。修撰文震孟、太仆寺少卿满朝荐也相继这样说,都被罢免。 天启三年(1623年)春,魏忠贤引荐私人魏广微为大学士。令御史郭巩攻讦周宗建、刘一火景、邹元标以及杨涟、周朝瑞等人保举熊廷弼,说他们袒护奸邪之徒,误了国家。周宗建反驳郭巩受了魏忠贤的指使,御史方大任也助宗建攻击郭巩和魏忠贤,但都不获胜。这年秋,朱由校诏令魏忠贤和客氏的儿子侯国兴所庇荫的锦衣官准予世袭。兵部尚书董汉儒、给事中程注、御史汪泗论纷纷劝谏,朱由校不从。魏忠贤更加肆无忌惮,将内操军增加到一万人,内穿甲衣出入宫禁,恣意作威施虐。他假传圣旨将朱常洛的选侍赵氏赐死。裕妃张氏有身孕,客氏阴谋杀死了她。又革除成妃李氏的封号。皇后张氏妊娠,客氏施计将她堕了胎。朱由校因此缺乏子嗣。其他被害的还有冯贵人等宫嫔,以及太监王国臣、刘克敬、马鉴等人。禁宫事秘,无法详尽了解。这年冬,魏忠贤兼领东厂事务。 四、东林党争 天启四年(1624年),给事中傅木魁交结魏忠贤的外甥傅应星为兄弟,上书诬告中书汪文言,并且连及左光斗、魏大中。汪文言被投进镇抚司监狱,并将被大行罗织罪名。执掌镇抚司的刘乔接受叶向高的教导,不给汪文言定罪。魏忠贤大怒,将刘乔撤职除名,用私人许显纯来代替他。这时御史李应升就内操的事进谏,给事中霍守典因魏忠贤乞求祠堂匾额而进谏,御史刘廷佐以魏忠贤滥加荫封进谏,给事中沈惟炳以设枷锁进谏,魏忠贤都假传圣旨给予斥责。于是副都御史杨涟非常愤怒,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奏疏上呈后,魏忠贤害怕了,向韩火广请求调解。韩火广不答应,他便跑到朱由校面前哭诉,并辞掉东厂职务。而客氏从旁为他解释,王体乾等人也一起护着他。朱由校懵然不辨真相,便温语安慰他,而在第二天打回杨涟的奏疏,痛加斥责。杨涟既被斥责,魏大中以及给事中陈良训、许誉卿,抚宁侯朱国弼,南京兵部尚书陈道亨,侍郎岳元声等七十余人,纷纷上奏魏忠贤的不法之事。叶向高和礼部尚书翁正春请将魏忠贤遣回私宅,以平息公众的指责。朱由校不许。 那时,魏忠贤很气愤,想将异己者全部杀掉。顾秉谦便偷偷地把魏忠贤所忌恨的人记录下来,交给他,让他逐个将他们贬斥。王体乾又倡议用廷杖,威胁廷臣。不久,工部郎中万火景上书指责魏忠贤,立即被杖死。魏忠贤又借御史林汝翥的事侮辱叶向高,叶向高因此辞职而去,而林汝翥也被杖打,廷臣都很恐惧。一时间被罢斥的有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侍郎陈于廷以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前后数十人。其后又驱逐韩火广和兵部侍郎李邦华。正直之士离开朝廷,就如摇动枯树纷纷落下的叶子一样。魏忠贤于是假传圣旨用旧例转科道官员。以朱童蒙、郭允厚为太仆少卿,吕鹏云、孙杰为大理寺丞,恢复霍维华、郭兴治为给事中,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为御史,而起用徐兆魁、王绍徽、乔应甲、徐绍吉、阮大铖、陈尔翌、张养素、李应荐、李嵩、杨春懋等人作为他的爪牙。不久,又起用拟被遣戍的崔呈秀为御史。崔呈秀于是编造《天鉴录》、《同志录》等,王绍徽也编造《点将录》,都以邹元标、顾宪成、叶向高、刘一火景等为魁首,并将不依附于魏忠贤的人全部网罗进去,将他们指为东林党人,献给魏忠贤,魏忠贤很高兴,于是这帮小人更加向魏忠贤献媚,连手攻击东林党。 当初,朝臣争论三案以及辛亥、癸亥这两年的京察和熊廷弼一案,魏忠贤本没有参预。其党徒想凭借魏忠贤的权力排挤那些正直之士,便相继归附魏忠贤,自称义子,并且说:“东林党将要害您老人家。”因此,魏忠贤也想自图快意。御史张讷、倪文焕,给事中李鲁生,工部主事曹钦程等,竞相打击报复好人,而御史梁梦环又重兴汪文言一案,将他下到镇抚司拷打至死。许显纯编录囚犯供辞的文书,词语连及赵南星、杨涟等二十余人,使他们或被撤职或被遣戍。又逮捕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等六人,将他们牵连进熊廷弼案中,投进监狱,拷打至死。又杀熊廷弼,将他的亲家御史吴裕中杖打至死,又将尚书李宗延、张问达,侍郎公鼐等五十余人撤职逐出,朝中机构为之一空。而特召亓诗教、刘述祖等人为御史。凡是与魏忠贤有私人关系都得越级升迁,于是魏忠贤的党羽遍布朝野。 五、祸害天下 那时候,东厂的缉捕人员四出横行,凡他们缉访过的地方,不管情况是虚是实,都被整得稀烂。外戚李承恩,是宁安大长公主的儿子,家中藏有公主赐给的器物,魏忠贤诬告他盗窃乘舆服饰等禁物,将他判了死罪。中书吴怀贤读杨涟的奏疏时,击掌赞叹,家奴将他告发,结果怀贤被杀死,家也被抄了。武弁蒋应阳为熊廷弼讼冤,立即被诛死。民间偶有言语触犯了魏忠贤,便被捉拿杀戮,甚至被剥皮、割舌,被杀者不可胜数,人们路上相遇,只能以目传意,不敢言语。这年,记门功,魏忠贤得加恩三等,庇荫都督同知。又荫封他的族叔魏志德为都督佥事。升傅应星为左都督,并表彰他的母亲,而以魏良卿为佥书锦衣卫,掌南镇抚司事务。 天启六年(1626年)二月,皇帝仪仗队组成,魏忠贤得以庇荫都督佥事,他又派党羽李永贞假冒浙江大盗李实上奏,逮捕惩治前应天巡抚周起元以及已辞官归乡的江浙籍人高攀龙、周宗建、缪昌期、周顺昌、黄遵素、李应升等。高攀龙投水而死,周顺昌等人死于狱中。苏州百姓见周顺昌被捕,很不平,便打死了两名校尉,巡抚毛一鹭便逮捕颜佩韦等五人,将他们诛死。刑部尚书徐兆魁治理狱案,凡是魏忠贤所恨的人,便判以重刑。魏忠贤又听从霍维华的意见,命顾秉谦等人编修《三朝要典》,竭力毁谤东林党人。御史徐复阳请拆毁讲学书院,以绝党根。御史卢承钦又请立东林党碑。海内人士都屏息丧气。霍维华于是教魏忠贤在边防冒进邀功。 辽阳男子武长春逛妓家,说了些妄言,被东厂擒拿。许显纯将他拷打治罪,故意夸大其辞说:“长春是敌人间谍,如不擒获将有变乱,赖东厂臣属忠诚机智,立下奇功。”朱由校诏封魏忠贤的侄儿良卿为肃宁伯,赐给宅第、庄田,颁给铁券。吏部尚书王绍徽请尊崇他的先世,朱由校诏令赠魏忠贤以上四世为肃宁伯。魏忠贤又假传圣旨派他的党羽太监刘应坤、陶文、纪用镇守山海关,收揽兵权。再给他记功,庇荫都督同知和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各一人。浙江巡抚潘汝桢奏请为魏忠贤建祠堂。仓场总督薛贞说草场失火,赖魏忠贤救助,得以无害。于是为他歌功颂德的人相继不断,各地祠堂都从此开始兴建。 六、打击异己 编修吴孔嘉与同宗人吴养春有仇,便诱使吴养春的奴仆告发主人隐占黄山,吴养春父子结果都死于狱中。魏忠贤派主事吕下问、评事许志吉先后往徽州抄他的家,株连相属,非常残酷。知府石万程心中不忍,削发挂职而去,徽州几乎酿成祸乱。其党羽都督张体乾诬告扬州知府刘铎代李承恩图谋陈解狱案,勾结方术士方景阳诅咒魏忠贤,结果刘铎竟被斩首。又以睚眦之怨,诬告新城侯的儿子锦衣卫官员王国兴,将他判以死罪,并罢免主事徐石麒。御史门克新诬告吴县人顾同寅、孙文豸写诔文祭奠熊廷弼,两人被判犯了妖言罪斩首。又逮捕侍郎王之肕,将他毙死狱中。凡是魏忠贤素来所恨的,像韩火广、张问达、何士晋、程注等人,虽已离职,也要将他们从官籍中除名,重的则被充军,死了的还要追赃,将他破家。有些魏忠贤偶然忘了的,他的党羽一定追论前事,激起魏忠贤的怒火。 当时,内外大权全归于魏忠贤,阉官除王体乾等人外,还有李朝庆、王朝辅、孙进、王国泰、梁栋等三十余人,做左右拥护。外廷文臣有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称为“五虎”;武臣则有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戮,称为“五彪”。还有吏部尚书周应秋、太仆寺少卿曹钦程等人,称为“十狗”。又有“十孩儿”、“四十孙”等名号。而做崔呈秀这帮人门下的,又不可胜数。从内阁、六部到四方总督、巡抚,都遍布他的死党。他内心忌恨张皇后,这年秋,便诬告张皇后的父亲张国纪纵奴犯法,然后假传中宫旨意,企图撼动张皇后,朱由校为他按奴法治罪,并责备张国纪。魏忠贤不满意,又派顺天府丞刘志选、御史梁梦环轮番揭发张国纪的罪状,并说皇后不是张国纪的女儿。正好王体乾危言劝阻,魏忠贤这才罢了。 天启六年(1626年)冬,三殿建成。李永贞、周应秋上奏魏忠贤的功绩,朱由校遂进封魏忠贤为上公,加恩三等。魏良卿那时已晋封肃宁侯,这时又晋封肃宁公,食禄按魏国公例发给,再加恩庇荫锦衣卫指挥使一人、同知一人。工部尚书薛凤翔上奏给魏忠贤赐府第。不久太监陶文上奏喜峰隘口筑成,督师王之臣上奏筑山海关城,刑部尚书薛贞上奏大盗王之锦狱案,南京修建孝陵竣工,甘镇奏捷,蕃育署丞张永祚擒获盗贼,他们都说是出于魏忠贤的筹划和计策。魏忠贤又自己上奏三年缉捕的功劳,朱由校下诏褒奖。半年之中,魏忠贤所庇荫的有锦衣卫指挥使四人、同知三人、佥事一人。又授给他的侄儿希孟世袭锦衣卫同知,外甥傅之琮、冯继先为都督佥事,而升崔呈秀的弟弟崔凝秀为蓟镇副总兵。名器被僭越滥用,至此达到了极点。他的同党全部坐镇蓟、辽,以及山西宣府、大同各险要之地。总兵梁柱朝、杨国栋等人每年都向他奉献名马以及珍玩之物,从不间断。 七、海内献媚 天启七年(1627年)春,又派崔文升总督漕运,李明道总督河道,胡良辅镇守天津。崔文升原来曾侍奉光宗服药,受到东林党的攻击。海内争相望风献媚,督抚大臣如阎鸣泰、刘诏、李精白、姚宗文等,争相为魏忠贤颂德立祠,纷纷攘攘,唯恐不及。下及武夫、商贾小人。无赖之徒也都为他建祠。这些祠堂都建得极为工巧,他们侵占百姓田宅,砍伐坟地树木,谁也不敢控诉他们。而监生陆万龄甚至请求以魏忠贤配祭孔子,以魏忠贤的父亲配祭启圣公。 当初,潘汝祯首先上书,御史刘之待会藁迟了一天,即被撤职除名。而蓟州道胡士容因不备具建祠书文,遵化道耿如杞因入祠不拜,都被投入狱中,判了死罪。因此天下的风气,章奏无论巨细,都称颂魏忠贤。宗室如楚王朱华、中书朱慎鉴,功勋外戚如丰城侯李永祚,廷臣如尚书邵辅忠、李养德、曹思诚,总督张我续以及孙国桢、张翌明,郭允厚、杨维和、李时馨、汪若极、何廷枢、陈维新、陈尔翼、郭如暗、郭希禹、徐溶等人,都是佞词连篇,不顾羞耻。魏忠贤也时常给他们加以恩泽作为报答。所有的奏疏,都称魏忠贤为“厂臣”而不称其名。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在起草圣旨时,也必说“朕与厂臣”,没有人敢直写魏忠贤的名字。山东产麒麟,巡抚李精白画下图像上报朝廷。黄立极等起草圣旨说:“厂臣修德,故仁兽到。”妄言欺骗竟至于此。朱由校前后赐给他嘉奖令无数,所发给的诰命都仿九锡文。 这年从春到秋,魏忠贤冒领汪烧饼擒获阿班歹罗铁的功劳,累计庇荫锦衣卫指挥使达十七人。他的族孙希孔、希孟、希尧、希舜、鹏程,姻亲董芳名、王选、杨六奇、杨祚昌,都官至左、右都督和都督同知、佥事等。客氏的弟弟光先也加封为都督。魏抚民又从锦衣卫调任尚宝卿。而魏忠贤的志愿还没达到,正好袁崇焕上奏宁远捷报,魏忠贤于是令周应秋上奏封他的族孙魏鹏翼为安平伯。再记三大工程功劳,封他的侄子良栋为东安侯,加封良卿为太师,鹏翼为少师,良栋为太子太保。于是他普遍赏赐群臣,用崔呈秀为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唯独将袁崇焕的功劳废弃不录。当时鹏翼、良栋都还在襁褓之中,还不能走路呢。良卿甚至还代天子供祭南北郊社,祭祀太庙。于是天下都怀疑魏忠贤要篡夺政权了。 朱由校性机巧,好动斧锯以及涂漆之类的事情,累年不倦。每次在拉线削墨时,魏忠贤之辈常来奏事。朱由校很厌烦,荒谬地说:“我已知道了,你们好自为之。”魏忠贤因此便任凭自己的意愿恣行威福。他一年中多次出行,每次总是坐着文轩,羽帘青盖,四马如飞,铙鼓鸣镝之声,随着轰隆而过的车轮,隐没在飞扬的黄土之中。锦衣卫官校腰围玉带,踏靴着衤夸,提刀相随,夹驰于左右,厨师、优伶、百戏、奴婢这些随从的人,又以万计。百官的奏章,要用快马才能赶上。所过之处,士大夫遮道拜伏,欢呼九千岁,些人干脆叫他“九千九百岁”“举朝阿谀顺指者但拜为干父,行五拜三叩头礼,口呼九千九百岁爷爷。”[20]而魏忠贤还左顾右盼,不加理睬。客氏居于宫中,胁持皇后,残虐宫嫔。偶尔出宫回私宅,侍从声威显赫,光照道路,看上去就像是皇帝的仪仗队。魏忠贤原来愚笨无所长,他的党羽便日夜教他,又有客氏做内主,于是群凶肆虐,荼毒海内。 八、权宦末路 天启七年(1627)秋八月,朱由校驾崩,信王朱由检即位。朱由检素来熟知魏忠贤的罪恶,自己深加戒备,魏忠贤的党羽开始恐惧了。杨所修、杨维垣先攻击崔呈秀以试探朱由检心意,主事陆澄原、钱元悫,员外郎史躬盛于是纷纷论奏魏忠贤。但朱由检隐而不发。 于是嘉兴贡生钱嘉征弹劾魏忠贤十大罪: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奏疏呈上后,朱由检召见魏忠贤,让内官读给他听。魏忠贤非常恐惧,急忙用重宝贿赂信邸的太监徐应元,求他解救。徐应元是魏忠贤从前的赌友。朱由检知道这事,便斥责徐应元。十一月,便将魏忠贤发往凤阳安置,魏忠贤在去凤阳的途中,仍豢养一批亡命之徒,朱由检闻悉后大怒,命锦衣卫前去逮捕,押回北京审判。[22]李永贞得知消息,连忙派人密报魏忠贤。魏忠贤自知难逃一死,行到阜城时,听到后一项命令,便与同伙李朝钦在阜城南关客氏旅店痛饮至四更,最后一起上吊自杀。朱由检诏令将魏忠贤**,悬头于河间府。将客氏鞭死于浣衣局。魏良卿、侯国兴、客光先等都被处死,并暴尸街头,还抄了他们的家。在抄客氏的家时,得八名宫女,大概想仿效吕不韦所为,所以人们尤其憎恨她。 崇祯二年(1629年)二月,朱由检命大学士韩火广等人审定逆案,这才将魏忠贤的党羽尽数逐出,东林党人又得以进用。那些与逆案有关的人日夜图谋报复。其后温体仁、薛国观之辈相继执政,他们暗中排挤正直人士,为翻逆案做准备。朱由检也厌恶廷臣结党营私,于是又委任宦官,而逆案中的阮大铖等人终于肆毒于江左,直到灭亡。 九、亲属成员 配偶:客氏 族叔:魏志德 侄子:魏良卿 外甥:傅应星 族孙:魏希孔、魏希孟、魏希尧、魏希舜、魏鹏程 姻亲:董芳名、王选、杨六奇、杨祚昌 正文 八十二、明朝京师禁卫军 禁军三大营是明朝军队中最精锐的野战部队.由明成祖朱棣亲自下令组建,分别为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 内卫京师,外备征战. 一、五军营 明代禁军三营之一,由马军、步军组成。明太祖时设大都督府,以节制中外诸军,京城内外置大小二场,分教48卫卒。成祖北迁后,增为72卫。永乐八年(公元1410年)始分步骑军为中军,左右掖,左右哨,称为五军。除在京卫所外,每年又分调中都、山东、河南、大宁各都司兵16万人,轮番到京师操练,称为班军。 明太祖时设大都督府,以节制中外诸军,京城内外置大小二场,分教四十八卫卒。成祖北迁后,增为七十二卫。永乐八年(1410年)始分步骑军为中军,左右掖,左右哨,称为五军。除在京卫所外,每年又分调中都、山东、河南、大宁各都司兵16万人,轮番到京师操练,称为班军。十二营、围子手营、幼官舍人营、殚忠营、效义营附五军营中。五军营设提督内臣一人,武臣二人,掌号头官二人,大营坐营官一人,把总二人。各军营设坐营官一人,马、步军队把总各一人。平时操练营阵。皇帝亲征时,答应居中,五军分驻于外,为作战主力。 二、三千营 三千营,明永乐时禁军三大营之一,以塞外降丁三千骑兵组成。嘉靖中改名神枢营。 之所以叫三千营,是因为组建此营时,是以三千蒙古骑兵为骨干的,当然后来随着部队的发展,实际人数当不止三千人,三千营与五军营不同,它下属全部都是骑兵,这支骑兵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却是朱棣手下最为强悍的骑兵力量,他们在战争中主要担任突击的角色。 三千营分作五司: 掌执大驾龙旗、宝纛(dào)、勇字旗、负御宝及兵仗局什物上直官军。 掌执左右二十队勇字旗、大驾旗纛金鼓上直官军。 掌传令营旗牌,御用监盔甲、尚冠、尚衣、尚履什物上直官军。 掌执大驾勇字旗、五军红盔贴直军上直官军。 掌杀虎手、马轿及前哨马营上直明甲官军、随侍营随侍东宫官舍、辽东备御回还官军。 三、神机营 神机营是中国明朝永乐前期创建的禁军三大营之一,也是中国和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火器部队,担负著“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是朝廷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 永乐八年(1410年)征交趾(今越南)时,朱棣得神机枪炮法,特置神机营肄习。明成祖在亲征漠北之战中,提出了"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的作战原则,神机营配合步兵、骑兵作战,发挥了重要作用,使火器的应用更趋专业化,神机营也成为明军的一个兵种。该营是京军三大营之一(其余两营是五军营及三千营),装备有火枪、火铳等,后期又添置火绳枪。这种独立枪炮部队建制在当时中国乃至世界各国都处于领先地位,比欧洲最早成为建制的西班牙火枪兵(创建于1510年),要早一个世纪左右,是明代早期火器部队领先于世界的佐证。 神机营担负着"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主管操练火器及随驾护卫马队官兵,是皇帝直接指挥的战略机动部队。神机营与明初创编的卫所驻军的编制不同,其最高编制级别为营,营编提督内臣2人、武官2人、掌号头官2人;营下编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各设坐营内臣1人、武臣1人,除中军下领四司外,其余各领三司;每司设监枪内臣1人、把司官1人、把牌官2人。营专习神枪、神炮。稍后,又得都督谭广马5000匹,称五千下营,附于神机营,设官如神机营以下各军,营下编四司,每司设把司官2人。 据史载,神机营为了能够保证长时间持续的射击,通常使用"三段击"战术,此战术分为三排,前一排首先由处于队列第1、3、5、7、9、11等位置的士兵射击,再由处于队列第2、4、6、8、10、12等位置的士兵射击。前一排的士兵在每一次射击之后,马上将神机铳递回中间一排的士兵,同时从中间一排的士兵手中接过装好弹药的神机铳。中间一排的士兵一方面负责从前排士兵的手中接过射击之后的神机铳,并向后传递给第三排的士兵装上弹药;另一方面负责从第三排士兵的手中接过已经装好弹药的神机铳,并向前传递给前一排的士兵。如此反复轮换,战斗力十分强大。 此一战术最早为明初名将沐英所创制,是所有前添枪最核心的战术,领先西方二百余年,领先日本二百余年。 此方法本用于对付沐英防守地段起义军的大象,后经朱棣将其改良并用于对付机动性更加的骑兵,先由装备火铳的士兵射击敌方骑兵,射击后立刻退向军队侧翼之后便由五军营及三千营的骑兵继续对敌方骑兵展开第二次打击,其后便由五军营的步兵用制(反)骑兵武器对对敌方骑兵进行第三次打击。其对骑兵的杀伤力非常大。 明朝的战争形态,战争模式和之前的历朝历代相比,有了非常巨大的变化,其中火器的应用是起到了核心作用。如果说中国的火器在战场上的应用,宋朝是萌芽阶段的话,那么明朝就是大发展的时代,而出现这种形势则是与朱元璋的发展历程息息相关的。 朱元璋在长江附近起家,在他发展之初,就有一个叫焦玉的人献上他所研制的火器,于是朱元璋的队伍成为了江南起义军中可以说是唯一的火器成为制式装备的起义军。江南水网纵横,再加上刘福通的北伐,蒙古人引以为傲的骑兵队伍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于是拥有火器的朱元璋很快就尝到了甜头。在与陈友谅的一系列战斗当中,火器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在洪都保卫战当中,陈友谅挥军六十万围攻洪都,结果洪都的朱军在火铳的帮助下使陈友谅久攻不下。而其后的鄱阳湖大战朱元璋的军队更是发挥了火器的威力,使用了当时中国最先进的"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大小将军筒、大小铁炮、神机箭"等火器,开创了在水战中以"舰炮"轰击敌舰的先例。 明朝建国后,火器成为了明军的制式兵器之一,通常明军的构成为"铳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枪四十",火器的比例占到了10%。而随着火器的发展明朝出现了两个新的兵种,一个就是神机兵(火器兵),而另外一个则是车兵――战国时期被抛弃的战车重新焕发青春。 明代永乐年间,创建了战略机动部队――神机营,它与五军营、三千营一起随皇帝出征。神机营以火炮,即铜火铳为主要装备,它是世界上最早建立的炮兵部队,使炮兵成为一个独立兵种,完成特定的军事任务。神机营创建后,多次跟随明朝皇帝出征,用手中的厉器――铜火铳作战。神机营的铜火铳作战时,列于阵线前列,各炮队之间有一定间隔,便于装填炮弹,可以轮番齐射,用炮火摧毁敌人阵地。1410年2月,明军受到蒙古军队阻击,神机营立即用炮火突击阻敌,敌军的防守阵地被神机营的炮火所摧毁,大部分守军在炮火中丧生。明军的骑兵部队发起攻击,大获全胜。 但是,风势轮流转。时光到了1449年10月,蒙古兵越战越勇,步步进逼,12万蒙古兵已经攻到了京城附近。守备京城的将军命令神机营设伏于北京德胜门外。10月13日,蒙古兵兵临城下,明军守卫部队派出骑兵小分队,将蒙古兵引入神机营设伏地区。 明军的神机营装备着最早的火炮――铜火铳。而且,神机营久经百战,有着火炮战和机动战的经验。在蒙古兵被引入神机营设伏地区后,守城的将军一声令下,神机营的大小铜火铳一齐开火,大小铜火铳发射的石制或铁制的球形弹丸,一齐射向蒙古士兵,用来杀伤敌人。 神机营的大小铜火铳打乱了蒙古兵阵形。此时,城内外明军乘势出击,大败蒙古兵。在这次京城保卫战中,神机营的铜火铳发挥了重要战斗作用,立了大功。 正文 八十三、魏良卿的功勋。。。 以前一直听说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被封为公爵,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功勋,今天看《景山的晚风:大明帝国的衰亡》时,忽然发现了这样的一段: 天启六年十月,魏忠贤被进封上公爵位,从子魏良卿也被封宁国公。原来,朝廷兴修三殿至此告成。这自然是大功一件,且全仗魏忠贤督察有方。于是太监李永贞上奏其功,吏部尚书周应秋也连声附和,魏忠贤便被进爵上公,还要加恩三等。一位太监,竟在短短几年内爵至上公,无以复加,似乎在本朝尚无先例。不过,对魏忠贤,当然可以特例特办。 至于其从子魏良卿的进爵的理由,则稍稍有点见不得人。这位魏良卿,本早已是被封了肃宁伯、肃宁侯的权贵了,不过总还要找个机会继续予以提拔,方显得他魏家的与众不同,也符合朝廷内举不避亲的用人原则。当然,照顾总是难免的,谁让他是魏忠贤的从子呢?更何况魏良卿还是为朝廷立了不少功的。如先前被封爵伯侯,就是论功而赏的。立功经过是这样的:这一年的春天,有位名叫武长春的辽阳男子,在逛妓院时,乘着酒兴,信口开河说些大逆不道的言辞,被东厂的人抓获,由许显纯掠审严讯。审讯的结果是:如果武长春的案子不及时破获,那么肯定会有犯上作乱之举,后果不堪设想!幸亏赖厂臣忠智,才立此奇勋。魏良卿当然是得了头功。天启帝知道后,自然十分高兴,论功行赏,给封了肃宁伯,赐了铁券(可依此免死),不久又把他晋升为肃宁侯。 ———————————————————————————————— 看到了以后,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实在是不敢置信,于是请教了流星大神,然后流星叔叔给出了《熹宗实录》里的记载: ○吏部尚书王绍徽疏言:查得大明会典一款,国初因前代之制,列爵五等,非有社稷军功者不封,子男后革,所封公侯伯皆给诰券,或世、或不世,各以功次为差。看得奸细武长春等当奴酋猖獗之时,潜伏京师,群不逞之徒,作为内宄,危在社稷,且欲谋泄庙谟为奴酋内应,所关军功莫甚焉。幸赖魏忠贤缉获叛党,奠安根本,功在社稷,又令逆谋未逞,制胜庙堂,使宁远告捷,摧积年之强虏,其于军功大有禆也。比之宁晋伯刘聚,彼以折冲千里,此以扫靖肘腋,辉目□夬,简册先后齐方,勋庸诚无二也。要与封爵之典合,至给诰券,或世、或不世,其带砺之盟所关匪细,相应题请,非臣等所敢擅拟。得旨:当奴酋猖獗之日,有叛贼内应之奸,非但封疆胜负攸关,抑亦宗社安危所系。魏忠贤膎预发不轨之深谋,大挫积年之强虏,捷音虽报于边塞,胜算实出于庙堂。宁晋先后齐芳世爵褒封,允当特封忠贤侄太子太保左都督魏良卿为肃宁伯,世袭宫衔,照旧岁加禄米一千一百石。其遗下世袭锦衣卫都指挥使另行承补锡之诰券,与国同休,誓以山河,永世无斁,藉此彝典,作劝忠良。 ———————————————————————————————— 于是我深刻地意识到,厂公德配天地,威镇寰宇,古今无比!厂公的侄子都这么厉害,赤手空拳粉碎了在妓院里颠覆国家的阴谋,天启皇帝知道么? 正文 八十四、魏忠贤与魏朝 魏忠贤,明末宦官,明熹宗即位后,开始平步青云,拉开了中国历史上最昏暗的宦官专权的序幕,一时厂卫之毒流满天下,一大批不满魏忠贤的官员士子惨死狱中;一大批无耻之徒都先后阿附于他,更有某些阿泱之臣到处为他修建生祠,耗费民财数千万。他自称九千岁,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明崇祯继位后,打击惩治阉党,治魏忠贤十大罪,命逮捕法办,自缢而亡,其余党亦被彻底肃清。 客氏之所以要力挺魏忠贤,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他俩是“两口子”,伴侣关系。在古代宫廷中,太监和宫女长期不能过正常家庭生活,生理和心理不免失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流行一种“对食”关系。从字面上看,是男女合伙吃饭的意思,实际就是临时夫妻。两人虽不能真的“那个”,但意思意思也聊胜于无。 早在汉代,宫里的这种男女互助关系就叫“对食”。到明代,因宫女常为一个固定的宦官热菜热饭,所以又称女方为“菜户”,也就是“临时老婆”的意思。单身男浆洗做饭有困难,单身女挑水劈柴乏力气,互相一补充,就协调了,有助于稳定宫内的服务人员队伍。万历皇帝原本最恨宫中男女配对儿,曾禁止过此类不伦关系,但人之基本需求,哪里禁得住?于是后来他也就不管了。 这个客氏,原先是“小魏”――乾清宫管事兼兵杖局掌印太监魏朝的“菜户”。魏朝是最早伺候并保护由校的太监,是真正的侍卫有功。由校对魏朝很信任,刚一即位,就给他安排了这两项要职。他和客氏,都是由校的旧人,年纪又相当,可说是很般配的一对儿。 这样论起来,客氏还是“大魏”魏忠贤的弟妹。可是一来二去,魏忠贤也瞧上了客氏。魏朝升了官以后,忙昏了头,魏忠贤便趁虚而入。如《甲申朝事小记》所说,这两个魏“共私客氏”。不过魏朝一开始并不知情,头上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儿。宫中的其他人却知道底细,都等着看笑话。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魏朝就是再迟钝,也有所察觉。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曾经出大力气救下来的这个“魏哥”,原来是个白眼狼!魏朝气不过,便去责骂客氏。可哪里知道,客氏却更看好魏忠贤,当场就与魏朝翻了脸,两人高声对骂。 事情公开化了,魏忠贤要有个态度才行。此时的客氏,正是如日中天,魏忠贤掂了掂分量,便一脚蹬了利用价值相对较低的老弟,公开跟客氏结成了对食。 魏朝当然耿耿于怀。就在天启帝即位后几个月,某日晚,时近丙夜(半夜零点),魏忠贤和客氏在乾清宫西阁亲热嬉闹。恰巧魏朝路过,听到里面的浪笑,不禁气血上涌――卵虽然没有了,可是自尊心还有。他一脚踹开门,揪住了魏忠贤,抡拳就打。 二人你来我往一场恶斗。那魏忠贤年纪虽大,但年轻时骑马射箭都练过,身手要敏捷得多,几拳就把魏朝打了个乌眼青。 魏朝见势不好,一把拽过客氏就跑,魏忠贤跟在后面撵。两人“醉骂相嚷”,一直打到乾清宫外,惊动了已经睡下的天启帝。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东厂太监邹义、秉笔太监王安、李实、王体乾、高时明等,也都被惊醒。 什么人这么大胆?天启帝穿衣起来,到了殿内,卢受等八名太监侍立两侧,二魏“并跪御前听处分”。几个太监知情,就对天启帝说:“愤争由客氏起也。” 天启帝一听就明白了,他不但一点儿没生气,没准儿还在心里乐,态度和蔼地对客氏说:“客奶,只说谁替尔管事,我替尔断。”(《酌中志》) 有皇帝愿意作裁判,客氏就大胆地表示了她的选择。她早就厌恶魏朝的“佻而疏”,喜欢魏忠贤的“憨而壮”。有了这一表态,天启当场就点了鸳鸯谱,让魏忠贤今后专管客氏之事。名义上是让魏忠贤负责有关客氏的事务,实际是皇帝给他们俩做了大媒。 魏朝一看自己要彻底出局,心如刀铰,连忙哀求客氏不要太绝情。 王安在一旁看不下去,怒其不争,狠狠打了魏朝几个耳光,勒令他去兵杖局养病,从此调离乾清宫。 谁也想不到,这件宫里太监的“家务事”,对明末的政局、对当事的几个重要人物的命运,都有至关重要的影响。 历史有一扇诡异的门,就在此刻悄然敞开了。巨奸大蠹,从此得以登堂入室。几个在场的太监各自回去后,也许心里只是好笑。不过,巨变就从这一夜开始了! 正文 八十五、历史上的客氏 客氏(?-1627),明末保定定兴(今属河北)人,其夫名侯二。18岁时成为日后的明熹宗天启皇帝朱由校的乳母。 熹宗即位后,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客氏依仗熹宗的眷顾,与魏忠贤勾结作恶多端,人称“客魏”。把持朝政十余年,加速了明朝的衰亡。 崇祯帝即位后被处死。 乳母客氏 魏忠贤阉党集团中,首逆除魏忠贤外,另一位便是熹宗的乳母客氏。魏忠贤的流毒,主要肆虐于外廷,正直的士大夫多受其残害。客氏的险恶,主要集中于宫中,不依附于己的宦官及后妃多受其害。客氏之所以能够专宠于宫中,首先是因为其熹宗乳母的身份。熹宗即位之初,生母王氏已然去世。前面谈过,熹宗的父亲朱常洛在正妃死后没有再立妃子,即位后也没有册封皇后,因此,熹宗也就没有嫡母了。宫中地位较高的是两位李选侍,即东李和西李。客氏以乳母受宠于熹宗,在宫中的气焰远高于两位选侍。 客氏名巴巴,本是定兴县侯巴儿(侯二)之妻,生子侯国兴。她在18岁的时候被选入宫中,充当皇太孙朱由校的乳母。客氏美貌妖艳,在宫中本就不能安分。魏忠贤先前侍奉过的太监魏朝,就曾与客氏“对食”。原来,宫中值班太监不能在宫内做饭,每到吃饭时间,只能吃自带的冷餐,而宫女则可以起火,于是太监们便托相熟的宫女代为温饭,久而久之,宫女与太监结为相好,称作“对食”,又作“菜户”,与外间夫妇无异。明初,这种现象还是偷偷摸摸的。到了万历以后,则是公开的了。如果有宫女久而无伴,甚至还会遭到其他宫女们的嗤笑。客氏先后对食的“菜户”,有魏朝、魏忠贤。魏朝与魏忠贤为了得到客氏,曾经起过争执,而最后由朱由校裁决将客氏配给了魏忠贤。据一些笔记史料记载,客氏的私生活,并不仅限于魏朝与魏忠贤。她甚至可能与朱由校有染,所谓“邀上淫宠”。年纪轻轻的朱由校,对于三十几岁年轻美貌的客氏诱惑,定然是无法把持。熹宗即位后不到10天,就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客氏此后与皇帝出入,形影不离。天启元年二月,皇帝大婚,娶了张皇后。客氏自然必须回避了。熹宗为此对客氏优容有加。若非客氏是已婚入宫,恐怕又是一个成化时代的“万贵妃”。不过,客氏在朱由校做皇帝期间,作为一个乳母所受到的隆遇,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每逢生日,朱由校一定会亲自去祝贺。她每一次出行,其排场都不亚于皇帝。出宫入宫,必定是清尘除道,香烟缭绕,“老祖太太千岁”呼声震天。 客氏宫中为恶的第一步,就是除去光宗朱常洛的原来亲信宦官、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王安是明代少有的为士大夫所称道的宦官之一。他为人刚直,从万历二十年(1592)就服侍朱常洛、朱由校父子。尤其在移宫一事上,他联合外廷的杨涟、刘一■等大臣拥朱由校登基,使朱由校摆脱了“西李”的控制。熹宗登基后,也很感激王安,言无不纳。魏忠贤也投靠在他门下。然而,王安此人,“刚直而疏”,心思不够缜密,又常常患病。因此,他与熹宗的接触逐渐变少,而魏忠贤借客氏之力日益亲近熹宗,大有取而代之之势。天启元年(1621)五月,朱由校任命王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按照惯例,王安自然要推辞一番。这时候,客氏的作用便显现出来了。她劝熹宗干脆批准了王安的辞呈。然后,魏忠贤嗾使给事中霍维华弹劾王安,再利用秉笔太监的身份矫旨将王安发配到南海子去做净军——宦官军队。从魏忠贤本人来说,王安于他有恩,不忍加害。但是,客氏的一句话坚定了魏忠贤除去王安的决心。客氏说:“尔我孰若西李,而欲遗患也!”意思是说,你我跟李选侍比怎么样,她都被王安逼得移宫僻居,我们为什么要留下遗患呢?客氏身为妇人,却无妇人之仁,做事非常狠毒。其实,王安有恩于熹宗,如若不死,随时都有可能翻身。客氏和魏忠贤于是派当初李选侍宫中的太监刘朝去掌管南海子。刘朝本就与王安有仇。让刘朝掌管南海子净军,是欲处死王安无疑。刘朝到任后,就不让王安饮食。王安就取篱落中的“芦菔”为食。芦菔又名萝葡,其根茎可食用。大概王安当时也就是掘草根为食吧。然而,就这样,王安仍坚持了三天没死。刘朝实在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扑杀之”,遂为客氏和魏忠贤除了心头大患。 客氏深知,自己在宫中的地位是没有合法性的。大婚后的熹宗,曾经一度因为外廷的御史刘兰等人的请求,将客氏遣出皇宫。但是,事隔不久,熹宗就重新召回了客氏。熹宗对臣下们说:“朕思客氏朝夕勤侍朕躬,未离左右,自出宫去,午膳至晚通未进用。暮夜至晓臆泣,痛心不止,安歇勿宁,朕头晕恍惚。以后还着时常进内奉侍,宽慰朕怀。”既然皇帝因为客氏的离去,引起了厌食、失眠、头晕恍惚诸多病症,大臣们再要反对,也是无效了。因此,终天启一朝,客氏始终自由出入宫廷。但是,客氏明白,自己的地位只不过因熹宗的宠爱而获得;一旦熹宗死去,自己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了。因此,选择谁接替熹宗死后的皇位,就非常重要了。据说,客氏与魏忠贤处心积虑地想废除张皇后,然后以魏忠贤侄子魏良卿的女儿为后。但是,熹宗对张皇后颇有夫妇之情,以致此计不能成功。客氏更害怕皇帝的妃子产下皇子,母以子贵,从而得到熹宗的喜爱,而使自己失宠。因此,天启一朝中朱由校生下了不少的皇子,但无一能够长成。熹宗总共有三个孩子。长子朱慈然,谥怀冲太子,《明史》称“不详其所生母”。在《内起居注》颇详实的明代,这实在令人奇怪。次子朱慈,慧妃范氏所生,未满1岁即夭折。三子慈炅(jiǒnɡ),容妃任氏所生,未满1岁亦夭折。一些学者认为,这都有可能是魏忠贤和客氏下的毒手。更有甚者,不少的皇子其实是在胎中已遭客氏的暗算,例如裕妃张氏之孕。裕妃张氏因为无意中得罪客氏和魏忠贤,客氏、魏忠贤就假传圣旨,将裕妃幽禁于别宫,逐去宫女,断绝饮食。当时的裕妃已然怀有身孕,却被活活地饿死宫中。宫中的其他妃子,从此对客氏非常恐惧。例如曾生育皇二子的慧妃范氏,担心自己会落得和裕氏同样的下场,就在平时预藏食物,后来果然被客氏幽禁半月之久,靠着私藏的食物活了下来。 魏忠贤与客氏两人,一方面处心积虑地除去宫中一切可能对他们不利的因素,一方面向熹宗进献自己的养女,冀图能生得一男半女。然而,熹宗一生三男二女,都早早夭折,魏忠贤与客氏的如意算盘始终没有拨转。所以,熹宗的去世,对于客氏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信王朱由检入宫即位后,客氏就再没有居留宫廷的理由了。九月初三日离宫的那一天,客氏早早地起床。五更时分,身着哀服,入熹宗灵堂,取熹宗幼时的胎发、痘痂及指甲等物焚化,痛哭而去。两个多月以后,即天启七年的十一月十七日,客氏被从私宅中带出,押解到宫中专门处罚宫女的地方浣衣局,严刑审讯。审讯得出的结果令人诧异:当时宫中有8位宫女怀孕,客氏承认这8名宫女都是自己从外面带进去的婢女,是想学吕不韦的榜样,觊觎皇位。结合魏忠贤曾在熹宗死前说已有两名宫女怀孕,宫女怀孕这件事也许真是客氏和魏忠贤精心安排的。如果客氏所说是真的话,那么客氏自然是罪不容诛,于是在浣衣局被活活笞死。 正文 八十六、东林党的真面目 万历时期,诤谏之风进一步发展,消极因素增多,并由量变到质变,正义的外表下隐藏着各种争权夺利的算计。 时人对此己有明确的认识。礼部尚书的于慎行说:“近世士大夫以气节相高,不恤生死,往往视廷杖戍谴为登仙之路。一遭斥谪,意气扬扬,目上趾高,傲视一世,正所谓意气有加也”。这反映了诤谏的名节动机。人们看重名节胜过一切,把受廷杖、流放视为登仙之路。既使被罢免,也神气十足。大学士许国也愤慨地说:“迩来建言成风,可要名,可躐秩,又可掩过,故人竞趋之为捷径,此风既成,莫可救止。”这反映的是诤谏的功利动机。可获得清名,又可以升官,还可以诿过,一箭多雕。 对此万历也心知肚明,他斥责群臣只会拿小道消息对他吹毛求疵,“每每归过于上,市恩取誉。辄屡借风闻之语,讪上要直”,对于真正的问题却视而不见,“鬻货欺君,嗜利不轨,汝等何独无言,好生可恶”,并一语揭穿了他们的真实目的是“每每搜扬君过,沽名速迁为?”但言官们依然我行我素,万历也拿他们没有办法,面对言官群狼式的围攻,暴风雨式的批判漫骂,只好采取鸵鸟政策,对类似的奏折,他说“此不过欲沽名尔,若重处之,适以成其名”,于是“卷而封之”,这就是万历“不批”的由来。 万历所谓的“风闻之语”指得是立太子的问题。这是明代历史上继“大礼议”之争后又一个著名大论战,即“国本之争”。 明代皇位继承制度健全,像正德这样即无子嗣又无兄弟的情况都没有出现继位问题。万历朝怎么会出问题呢?据说是因为万历不喜欢他的长子朱常洛,而想立他所宠爱的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 万历不喜欢朱常洛母子,因为他们与一桩丑事联系在一起。万历九年(1581年)的一天,万历皇帝像以往一样来到了慈圣太后的住处慈宁宫准备向他的母后请安,不巧的是圣皇太后因事不在慈宁宫中。慈宁宫的一名年仅17岁宫女王氏向19岁的万历献茶,万历见这位宫女端庄秀美、姿色宜人一时冲动宠幸了她。明朝崇尚儒家道德思想,讲究礼义廉耻。此事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等方面完全不符合儒家伦理道德,对于饱读圣贤之书的万历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失礼且令人感到羞愧的事,在他内心肯定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没想到王氏十分不给面子,竟然朱胎暗结,怀了龙种,将皇帝这点隐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令他十分难堪。 万历的生母慈圣皇太后一直期待着皇长孙的诞生,对于这次兔子吃窝边草的事件不仅不见怪,还十分欣喜,1582年6月,她要求万历承认此事,并封宫女王氏为恭妃,万历本想抵赖,于是太后拿出了太监所记内起居注,他只好承认。同年8月,被册封升级的王恭妃不负众望的产下了一个男婴,万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相比之下,朱常洵的诞生则是真正爱情的结晶。公元1582年3月年仅14岁郑氏被选入宫被册封为淑嫔,在以后的两年里郑氏依靠她的美貌、聪明和丰富的文学、诗词的各方面的良好修养征服了皇帝,不久就被封为德妃,万历与郑氏的感情是真正的爱情。万历十四年(1586年)郑氏为万历皇帝产下了他们的爱子朱常洵,万历大喜过望,打算晋封郑德妃为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而对于先前已为万历产下长子的恭妃王氏却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 按说皇上晋封妃子和立太子没有什么关系,皇上喜欢哪个老婆纯属私事。但此时宫中盛传万历欲立与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并写有信物交郑贵妃保存。 按照明代“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极”的继位制度。朱常洵是没有机会超过他的哥哥朱常洛的,然而,一旦皇后去世,郑贵妃可以升为皇后,这样按照有嫡立嫡的法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立朱常洵为太子。 国嘴们相信万历晋封郑德妃是为朱常洵接班辅路搭桥。于是纷纷上疏指责皇帝专宠郑贵妃,要求按照理论和习惯应当先晋封产下皇长子朱常洛的生母恭妃王氏为皇贵妃,也有人直接要求“册立东宫”。对于言官的指责,万历十分生气,他说册封贵妃与立储没有关系,大臣不该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指责他(册封贵妃,初非为东宫起见,科臣奈何讪朕)。 当时朱常洵才四岁,皇后还年轻,还有生子的可能,万历认为“元子婴弱,少俟二、三年举行。”并非毫无道理。 东林党在万历末期式微后,暗中结交太子朱常洛,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驾崩,改朝换代给东林党带来了新的希望。 在万历病重期间,东林党人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担心皇位继承出问题,比太子还心急,多次催促首辅方从哲入宫打听消息,甚至要求方从哲夜宿内阁以防变故。 过了两天,方从哲带廷臣到皇宫问候,此时万历病情危重,太子在宫门外俳佪,没有被召见。杨涟、左光斗见此情景,担心有变,派人传话给太子的亲信太监王安,争取让太子进宫侍候皇上,以防不测。太子见杨涟等人如此维护自己,非常感动。不久,万历去世,遗诏宣布传位太子朱常洛。 八月一日,太子朱常洛正式即位。朱常洛继位后,重用东林党人,东林党似乎又要东山再起。然而好景不长,朱常洛刚登上皇位就一病不起,一个月后去世。 朱常洛这个倒楣孩子,从小就不被父亲待见,被大臣用口水托上了太子的位置上,父亲偏偏又是明代在位最长的皇上,长期生活在父亲的阴影里。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皇帝的宝座还没坐热就一命呜呼了。 他的死因,主要是因为当上皇帝以后腐化堕落得太快,他虽然贵为太子,衣食无忧,但是在万历的眼皮底下,必定受到很多约束,难得自由。当上皇帝以后,就无所顾忌,压抑多年的欲望得到释放,贪恋女色,纵欲过度,身体很快就搞垮了。 对于朱常洛之死,最遗憾是福王朱常洵。他一定在心里想,早不死晚不死,当了一个月皇帝死了,要是早死一个月,皇位就是我的了。 比福王更遗憾的是李才人,如果常洛不死,自己肯定能当上皇贵妃,甚至皇后的位置也指日可待。 比李才人更遗憾的是东林党人,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终于翻身了,本想拥抱太阳,却迎来了流星。 叹息之余,东林党人对新皇帝寄予厚望,积极运作新皇帝继位。不过他们此时还不知道,这位新皇帝将把他们淹没在血泊中。 这位新皇帝叫朱由校,他是光宗朱常洛的长子。 光宗临死之前两次召开专门会议,交待后事。他指定由朱由校继位,并封他所宠爱的李选侍为皇贵妃。 由于光宗后郭氏和朱由校的生母王氏己经去世,光宗最宠爱的李选侍是事实上的第一夫人,她是光宗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女人,因此朱由校一直由她负责抚养,此次封她为皇贵妃,实际上是让她帮衬年轻的朱由校,以达到制衡朝臣的目的。 李选侍原本想当皇后,对封皇贵妃很不满,不料光宗死得太快,连皇贵妃的册封也没有来得及进行,李选侍心有不甘,企图“携皇长子自重”。 而东林党人也正计划“携天子以令诸侯”。光宗尸骨未寒,东林党人和李选侍争夺朱由校的战斗就打响了。 东林党人以快打慢。九月一日,就在光宗驾崩当天,杨涟等人强行闯入乾清宫,在光宗的遗体面前行过礼后,要求见朱由校。此时李选侍将朱由校藏在乾清宫暖阁,光宗亲信太监、与东林党交好的王安出面将朱由校骗出暖阁,杨涟等人一见朱由校,立刻拉着往外跑,李选侍派太监去抢回,被杨涟等斥退。 杨涟等人将朱由校带到文华殿,举行了册立太子典礼(此前朱由校还没来得及被册立为太子)。礼毕,李选侍派人来请太子回乾清宫,阁臣刘一燝劝说朱由校住在慈庆宫,不要回乾清宫。朱由校听从了刘一燝的意见,前往慈庆宫,众人议定九月六日正式即皇帝位。 周嘉谟对朱由校说,殿下是社稷神人托重之身,不要随便活动,更不要独自去乾清宫哭丧,要去的话也要等大臣们到了再一起去。杨涟一再嘱咐太监王安要保护好未来的皇上。王安等表示一定照办。 朱由校虽然脱离了李选侍,可是乾清宫是皇上居住的地方,要当皇帝就必须回乾清宫。东林党人必须再下一城,将李选侍赶出乾清宫。 第二天,东林党人左光斗、周嘉谟上疏要求李选侍搬出乾清宫。左光斗的奏疏写得很难听,他说,乾清宫是皇帝和皇后居住的地方。选侍即不是嫡母又不是生母,没有资格居住在乾清宫,不要借抚养之名,干预朝政,使武后之祸,再现于今,如果那样的话,将来后果会非常悲惨。 左光斗将李选侍比作武则天,有两层含义。一是武则天篡位;二是武则天**。武则天本是唐太宗的宫人,太宗死后却成了其儿子高宗的皇后,左光斗以此影射李选侍与朱由校同住乾清宫可能会**。 李选侍看后非常生气,几次派人传诏左光斗,左光斗却不听命,他说,我是朝庭命官,天子才有权利召见我,你有什么权利召见我。 李选侍更怒,派人请朱由校来乾清宫商议对策。当时朱由校己经十六岁了,基本成年,他需要独立,不希望李选侍管着自己。更重要的是,李选侍曾欺凌过朱由校的生母王氏,至使王氏于万历四十七年含愤死去。因此他站在大臣一边,不肯去乾清宫,反而要求李选侍择日搬家。 朱常洛在临死之前,担心朱由校驾驭不了局面,有抬高李选侍,让她抚养并辅助朱由校处理政务的嘱咐。但同时他又担心李选侍专权而没有给予她皇后的名份。这样就留下了大片的模糊地带。李选侍名不正言不顺,势单力薄,一旦臣下抗命,将很难应付,而她手中唯一的“王牌”朱由校又嫌她多余,不与她一世。她除了接受现实,别无选择。九月五日,李选侍被迫搬出乾清宫,住进了宫女养老所居住的鸾宫。九月六日,朱由校正式即位。 东林党人在两代帝王即位过程中的突出表现,得到了天启的赏识,左光斗、刘一燝、周嘉谟等人受到重用,杨涟因在移宫案中表现过于抢眼,其动机和目的遭人质疑,被弹劾下台,但没过多久又重新启用。 一批被万历处理过的东林党人如邹元标、赵南星、高攀龙、王之寀、乔允升、叶向高等也纷纷还朝,担任要职。顾宪成己于万历四十三年死去,不然也应重列朝堂。天启初年,东林党人布列满朝,分据内阁、吏部、都察院及六科、十三道各部门,一时势力大炽。 东林党当权以后,对非东林党人进行了报复,以梃击、红丸、移宫三案(详细内容见后)为议题,排挤驱逐非东林党人。 非东林党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纷纷投靠天启的亲信太监魏忠贤,结成所谓阉党与东林党对抗,很快扭转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东林党人又把矛头指向魏忠贤,魏忠贤得到天启的支持,形势急转直下,东林党最终被打入深渊。 魏忠贤,河北肃宁县人,原名李进忠,本己娶妻生子,万历十七年(1589年),因欠赌资被人追债,不得己将老婆改嫁他人,自行阉割当了太监。魏忠贤目不识丁,但为人机灵,有谋略。他判断皇长孙朱由校迟早会即位,于是竭尽全力接想近这位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朱由校的奶妈客氏,18岁入宫,第二年丈夫去世,成了寡妇,后来她耐不住寂寞和太监魏朝搞得火热。魏忠贤通过巴结魏朝,结识了客氏,并由她引荐当上了朱由校的母亲王才人的典膳,进入了朱由校的生活圈子。 没想到魏忠贤这小子不厚道,不久就过河拆桥,当起了第三者,与魏朝争起了客氏。由于魏忠贤属于成人后才去势,娶过妻生过子,比起从小就阉割的一般太监更象个男人,凭着这个生理优势,魏忠贤赢得了客氏的欢心,战胜了魏朝。 朱由校从小由客氏带大,因此对她感情极深,长大以后也离不开她。所以,当上皇帝后不到一个月就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在事实上取代了李选侍在后宫的位置。在客氏的帮助下,魏忠贤也从惜薪司太监的岗位上被提拔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魏朝看到朱由校继位后客氏奇货可居,就想重新夺回客氏。一天晚上,两人酒后争抢客氏,叫骂声被天启听见。天启知道客氏心向魏忠贤,就责备了魏朝。不久魏朝被发往凤阳,魏忠贤派人将其缢杀。 王安是光宗的亲信太监,天启继位时也出过力,深得天启信任。随着客、魏地位的上升,与王安形成了竞争,双方矛盾尖锐。 从某种角度上说,太监也是臣,是内臣。宫中太监对权力的争夺,比朝臣还要激烈。由于明代外廷大员常与宫中太监勾结,互相影响,朝中宫内各种矛盾交织在一起,十分复杂。 天启元年四月,天启帝大婚。东林党人、阁臣刘一燝上言“请”客氏出皇宫,未果。此事很难说没有王安的影子,从此,东林党与魏忠贤结下了梁子。 七月,给事中霍维华听说王安和魏忠贤势如水火,为巴结魏忠贤,上疏弹劾王安。魏忠贤矫诏允告,将王安“降作净军,发去南海子,看守墙铺”。魏忠贤又借刀杀人,派王安的死对头,太监刘朝任南海提督。刘朝到任后立刻对王安下手,他先是停了王安的伙食,想把他饿死,可是王安生存能力很强,到处挖野菜充饥,三天还没饿死。刘朝等得不耐烦了,命人将其缢杀。 年底,阁臣刘一燝、吏部尚书郑嘉谟利用职权报复霍维华,将其降调陕西佥事。 霍维华同党,给事中孙杰弹劾一燝、嘉谟。认为霍维华没有过失,一燝、嘉谟此举是为了给王安报仇,是徇私枉法。在魏忠贤运作下,二人被免。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万历末期的党争局面又死灰复燃,重新炽热起来。 从天启三年(1623年)起,东林党人与其他派系矛盾激化,这年初,东林领袖赵南星新任左都御史,他利用六年一次的京察算旧帐,许多过去反对过东林集团的人被罢黜。同年晚些时候,赵南星出任吏部尚书,他到任后立即开始从全国特别是从北京的政府中根除他和他朋友的对手。 东林党的活动升级,引起了天启的注意,这年,他任命魏忠贤兼掌东厂,就有整治结党的用意。 天启四年春,魏忠贤将东林党人内阁中书汪文言下狱,开始对东林党下手。魏忠贤为什么会拿无名小卒汪文言开刀呢,因为汪文言实在是一个很不简单的人物。 万历末年,就在东林党日暮西山的时候,有一颗新星冉冉升起,挽东林于危亡,这个人就是汪文言。 汪文言,安徽歙县人,是继顾宪成、李三才之后,东林党又一个著名的活动家。此人既非官员,也无功名,但为人讲义气,有智谋,善权变。 汪文言曾在县衙里当差,从事过狱讼相关工作,收点钱,打通关节,捞个人这样的事自然少了不,因此在工作中培养了很强的“活动”能力。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闲居在乡的东林党官员于玉立。于玉立很欣赏他,派他到京城活动,为了方便他开展工作,于玉立还花钱替他捐了一个监生的资格,让他进了国子监。 国子监这个舞台使汪文言如鱼得水,他的活动能力得到发挥,很快就和大量官员建立了密切关系,史书记载他“游诸贤豪间,恂恂若无所为者。蹑足孱语,时见端绪”,汪文言蹑手蹑脚的样子与水浒传中的时迁有几分相似,因此他在《东林点将录》中被称为鼓上蚤汪文言。 汪文言最重要的一项活动成果,是与光宗的近侍、东宫伴读太监王安深相结纳,沟通了东林党和太子联系的渠道,从而获得太子的支持。万历病危时,东林党人跳得很高,积极为太子顺利接班保驾护航,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根源在此,这个成果也为东林党后来的翻盘奠定了基础。 汪文言对东林党的另外一个重要贡献是分化了东林党的对手。万历末年,东林党人像是过街老鼠,处于人人喊打的境地,日子很难过。汪文言认真分析了形势,认为东林党人败退后,其他党派会因分赃不均产生矛盾,只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设计用间,就不难把他们搞垮。于是他在各党之间奔走,设疑布谣,大搞离间活动,加剧了浙、齐、楚、昆、宣各党的分裂和内斗,从而削弱了非东林党人的力量,减轻了东林党的压力。 正因为如此,浙、齐、楚、宣各党对其狠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王安被杀后,顺天府府丞邵辅忠,立即弹劾汪文言,剥夺了他的监生资格。汪文言刚刚离开京城,又被御史梁梦环弹劾,被捕下狱,受尽牢狱之苦,后经东林党组织营救出狱。获释后,汪文言并没有收敛,活动更加频繁,经常门庭若市。 泰昌、天启年间,东林党势力大炽,在外廷倚仗刘一燝,在内宫靠王安撑腰,汪文言从中交通联络,后来大学士叶向高破格任用汪文言为内阁中书,相当于内阁的办公室主任。 汪文言虽然官小,但他杰出的活动能力使他成为东林党实际上的组织者和灵魂人物。 汪文言的活动早己引起了魏忠贤的注意,魏忠贤磨刀豁豁向文言,苦于找不到借口,无法下手。 天启四年四月,东林党人阮大铖与左光斗、魏大中因人事问题产生矛盾,转投魏忠贤集团,他唆使依附阉党的给事中傅櫆上书弹劾左光斗、魏大中,说他们与汪文言暗中勾结,专搞阴谋诡计。 魏忠贤见疏大喜,立即草诏一道,经天启批准后迅速发下,将汪文言逮捕,关进诏狱。他们希望从汪文言身上打开突破口,以便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 东林党人急忙止血,魏大中、左光斗上疏力驳,首辅叶向高也挺身堵枪眼,他上疏说,汪文言是我任用在内阁办事的,他的错责任在我,请皇上惩罚我一个人就行了,不要牵扯其它人,“以消缙绅之祸”。 叶向高以辞职相威胁,把所有责任扛在自己身上,不惜牺牲自己来保护组织,魏忠贤无可奈何,只好作罢。在东林党人御史黄尊素的活动下,汪文言被从轻发落,仅以“梃杖褫职”了事。 魏忠贤出手打击汪文言对东林党人震动很大。尽管东林党人与魏忠贤集团长期龃龉,但这些斗争都是针对个别人,涉及到的人物也都无关紧要,这次魏忠贤对汪核心舞剑,意在整个东林,与以往有本质的区别,东林党人对此深感不安。 天启四年(1624年)上半年,汪文言事件后不久,东林党人在北京召开秘密会议,讨论魏忠贤的问题。 东林党内部就是否与魏忠贤摊牌意见不一,相当一部分人忌惮魏忠贤的权势,担心打狗不成反被狗咬,不赞成对魏忠贤发起攻击。 左副都御史杨涟为人激进,又曾在天启即位时有逼宫壮举,有恃无恐,他力排众议,主张向魏忠贤开战。 六月一日,杨涟上疏攻击魏忠贤,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包括擅权、迫害忠臣、干预人事任免、谋杀宫中异己、强迫皇后堕胎、绝帝〔天启皇帝〕嗣子等。 杨涟奏章直斥天启与魏忠贤、客氏的三角关系,指出魏忠贤权大震主,人们怕祸不敢反映意见,魏忠贤偶尔“奸状败露”,又有客氏“为之弥缝”。批评皇上政务过于依赖魏忠贤,造成大量无耻朝臣对魏忠贤“攀附枝叶,依托门墙,更相表里,迭为呼应”,以至于人人“但知有忠贤,不知有陛下”,杨涟还使出了激将法,质问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 最后,杨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请皇上将魏忠贤交刑部议处,“以正国法”,并将奉圣夫人客氏驱逐出宫。 奏疏一出,京师为之震动。此后东林党人炮火源源不断,揭发魏忠贤罪状的奏疏雪片一样送进宫中。 尽管杨涟等人的火力很猛,可他注定是要失败的,因为结党本身是有问题的,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允许,对东林党的处罚,是天启本人的意思,魏忠贤虽然起到了参谋助手作用,并具体负责执行,但最终决策权还是牢牢掌握在天启手中,魏忠贤不过是皇帝的一只狗而己,皇上让他咬谁,他就咬谁。 毫无悬念,杨涟受到天启“严旨切责”,天启批评他的动机是“屏逐左右,使朕孤立”,以便控制皇上。在天启的支持下,魏忠贤对上疏的东林党人进行大规模的反击。 工部官员万燝,曾任职皇陵工程,他控告魏忠贤不肯拿出内官监的旧铜器建筑光宗的陵墓,而在香山碧云寺为自己建造的坟墓却很宏大,跟皇陵不多。 万燝的立论奇特,而且上疏时间在皇帝屡次“严旨切责”之后,属于顶风作案。 被朝臣弹劾搞得焦头烂额的魏忠贤正无处出气,决定杀鸡骇猴,拿万燝立威,于是万燝被罚午门前杖一百,罢斥为民。 六月十七日,一帮内侍闯入万燝家,将万燝抓往午门。 从万燝家到午门有三四里路,魏忠贤公报私仇,让内侍们先上点小菜,一路上对万燝拳打脚踢棍殴,把万燝打了个半死。到午门后,开始上大餐,内侍们趁热打铁,行梃杖时格外卖力,将万燝打得死去活来,万燝身受重伤,不久死去。 此后,对东林党的打击不断扩大,由点到线,由线到面,一批东林党人受到处理。 七月,叶向高被逼去职。 十月,赵南星、高攀龙、魏大中因人事问题被罢黜。 同月,因吏部尚书赵星南的继任人选问题将杨涟、左光斗、陈于廷削籍(永不录用)。 十一逐斥接替叶向高的首辅韩爌 十二月逐斥接替韩爌的首辅朱国桢,首辅之位落入魏忠贤集团的顾秉谦手中。 天启五年(1625年),打击东林党的行动掀起**,许多反对东林党的人与魏忠贤结合在一起,展开了对东林党的大围剿。为了明确打击目标,东林党的反对者们制定了黑名单,献给魏忠贤,以便定点清除。 魏广微和顾秉谦搞了一本《缙绅便览》,其中将叶向高、赵南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等一百余人列为邪党,将贾继春、霍维华、徐大化等六十多名反对过东林党的人列为正人。 崔呈秀搞了两本:一本是《同志录》,收录东林党人名单。一本是《天鉴录》,收录东林党反对者名单。 最精彩的要数王绍徽编的《点将录》,王绍徽是老牌东林党反对者,从万历三十七年就和第一代东林党人掐过架。他编的《点将录》将东林党一百零八人按其特征分别对应《水浒传》中的一百零八将,十分传神。 大批东林党人被揭发出来,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无处躲藏,魏忠贤集团按图索骥,定点清除,东林党的势力跌到了低谷。 在打击东林党的同时,魏忠贤起用非东林党人填补东林党人留下的空缺,一批曾经被东林党人打击过的官员纷纷官复原职,为了防止东林党人阻挠,此时的人事任免一般都是通过皇帝中旨的方式下达,而不是通过传统的由内阁票拟的手续。 正文 八十七、东林党传奇人物之顾宪成 东林党开山鼻祖顾宪成 牛人一:忤逆皇上,更换首辅,削职为民后居然能操纵朝廷的东林党领袖顾宪成。 如果说一个从五品官员忤逆皇帝的意愿,跟内阁首辅(权力仅次于皇帝的最大官员)对着干,竟然决定自己顶头上司的人选(正二品),而且竟然取得胜利,这在皇权决定一切的明朝恐怕是天方夜谈吧?然而顾宪成这个牛人竟然做到了。 事情要想说清楚,先得说说“争国本”事件。所谓争国本,就是立太子,决定以后谁当皇帝这个国家的根本问题。一人命运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这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悲剧,可惜太长的时间都是这种体制。如果太子是个低智商的人,国家怎么可能富强?可惜的是中国历朝历代都不乏低智商的皇帝,尤其明朝一些皇帝的智商,那是相当的低! 当时万历同志有三个龙种,长子朱常洛当太子是正统。朱常洛9岁时,大臣们为了江山巩固,上书要求册立他为太子,但是万历同志不愿意。万历喜欢郑贵妃,架不住枕边风常吹,就有想立郑贵妃生的三皇子朱常洵为太子的念头,却找不到废长子的理由,于是就采取“拖”的战术。万历心里怎么想,大臣们岂能猜不出?让一个女人操纵国事,坏了规矩,我们这些读了几十年书好不容易才熬到现在位置的大臣岂不都是吃干饭的?于是大臣们冒着降级、罚款、撤职的风险一封接一封地上疏,要求早立太子,为此被撤职的官员不可胜数,但耿直的大臣们仍然前赴后继地上疏力谏,真可用视死如归来形容,最后连仅次于皇上的首辅申时行也被牵连削职为民(撤掉能力最强的申时行,证明万历是自毁长城,如火如荼的党争由此展开,明帝国开始走向衰败)。 接任申时行首辅位置的便是王家屏,因为刚直,经常跟万历老兄对着干,把万历折腾的直骂娘,很快被万历拿下(可见并非只有东林党人才耿直、有气节),换上老油条王锡爵,响应万历同志的密谋,搞了个“三王并封”事件,无非就是为三皇子日后当太子做铺垫,最后事败,导致自己下台,东林党开始崛起。 说王锡爵是老油条,是因为他老了,开始知道和万历妥协。其实他自打进入朝廷,就一向以硬骨头闻名。张居正在位时,他跑到人家大闹,差点逼的张居正自杀;张居正病逝后,大臣们开始反攻倒算,都去踩他一脚,他却站出来说张居正是国家功臣;他的学生李植搞倒申时行,扶他上台,他却痛斥李植,自请辞职;他儿子乡试第一,有人怀疑他作弊,他就让儿子回家,直到十三年后他下台,才让儿子应试,结果会试第二,殿试第二。可见王锡爵的气节一点不输于东林党人,但他当上首辅后却和万历搞了个三王并封。我的理解是人老了,确实变得有些圆滑,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没当上首辅,不知首辅的艰难。不在其位,不知其肩上的担子重。仗义执言容易,妥协维持大局却更难啊!大义凛然,很多正义的书生都能做到,忍辱负重维持大局却非优秀的政治家才能做到,这让我想起可亲可敬的周恩来总理。有理有节地妥协,实现共赢,才是政治家们应该下足功夫研究的功课。 用史实讲,在争国本事件中,前赴后继上书皇帝的是朝中大部分官员,他们并不分派别,更不是东林党人单独行为,因为那时东林党还没形成,但东林党人在拥立朱常洛为太子这件事上是名副其实的中坚力量,而且为之奋斗了二十多年,在朱常洛及他的儿子当上皇帝后,东林党人的权力达到顶峰。 争国本事件是个长期的斗争,尽管以后一直在顾宪成的掌控中,此时却还没出现顾宪成的影子。顾宪成出现在历史舞台始于京察事件。京察类似于现在中央组织部考核干部,六年一次。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开始京察,负责这次京察的是吏部尚书孙鑨和考功司朗中赵南星,相当于现在的中组部正副部长。这两人看样子是想利用京察弄点事儿出来,他们上来就免了两人的官,一个是赵南星的亲家都给事中王三余,一个是孙鑨的外甥文选司员外郎吕胤昌。拿自己的亲戚开刀,意思很明显:各路官员,今年考核,你们谁也别想靠送俩红包、请俩顿饭轻易过关。于是朝廷和地方一大批官员纷纷落马,连内阁首辅王锡爵的铁杆轻信也未能幸免。这下王锡爵不干了,终于开始反击,结果是:吏部尚书孙鑨罚一年工资,赵南星官降三级。 表面上看王锡爵在这场权力争夺战中取得胜利,但他却没想到斗争才刚刚开始,因为赵南星等人的背后有一人在操纵一切,这个人就是顾宪成。 前台赵南星等人刚刚下课,顾宪成就出手了,左都御史李世达、礼部郎中于孔兼等人纷纷上疏,矛头直指王锡爵王大人。关键时刻,万历同志再次证明对为他卖命的王锡爵是讲义气的,于是吏部尚书孙鑨免职,赵南星削职为民。 取得皇帝的信任,王锡爵好像完胜这场战争,其实不然,他很快发现被贬为民的赵南星因为硬顶首辅王锡爵而名满天下,被誉为反抗强权的代表人物,一时间到府上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争先效仿他的官员也层出不穷。当时盛传:宁可丢官,不可丢人。每年都有上百人给皇帝上疏,要求重新让赵南星回来做官。二十年后,这位仁兄果然不负重望,官拜工部右侍郎,天启三年,再次主持京察,铲除奸佞,任用贤才。这当然都是东林党人在幕后运作,这是后话,暂切不提。 这次京察,赵南星等人铲除了大批违法乱纪的官员,但凭良心讲,京察也授对手铲除异己的口实,是名副其实的党派之争。党争残酷,致使明朝衰败。排除异己,不能笼络人心,是东林党人日后失败的根本原因,因为他们的对手王锡爵等人也是严于律已,公正廉洁的官员,除了跟他们不是一个派系之外,可以说跟他们一样是当时杰出的士大夫。东林党最终被一个无德无才、卑鄙无耻的太监魏忠贤打翻在地,赶尽杀绝,是因为党争已使东林党头破血流,树敌无数。 此次党争,孙鑨免职,赵南星削职为民,而幕后指使者顾宪成却升官了,由考功司员外郎(从五品)当上吏部第一肥差文选司郎中。以顾宪成耿直的性情,这实在是件不思议的事儿,然而更让人诧异的事儿是:因为吏部尚书孙鑨被免职,王锡爵打算趁机推荐自己的亲信罗万化接班,并且得到皇帝万历的支持,但顾宪成反对,推荐了右都御史陈有年。结果让人瞠目结舌:陈有年任吏部尚书。再补充一点,吏部尚书是顾宪成的顶头上司,也就是说这个上级是由下级推荐的。 一个文选郎中和皇帝做后盾的内阁首辅较量,就好比一个司长和国务院总理较量,而且居然赢了,决定了自己所在部的部长由谁来当,这不得不让我们对顾宪成其人好好研究研究。 顾宪成,江苏无锡人,张居正当首辅时,他处处和张居正做对,可见此人相当地刺头。(私自认为,张居正是中国封建社会罕见的有政治远见的改革家,东林党领袖如此对张居正,可见其政治主张也一般)也正是因为抗上,他始终没有升迁,但也没降级,在朝廷混了十多年,默默无闻,史书上找不到这段时间关于他太多的事迹,但以他日后的作为,有一点是可以推测的:此人这十几年必广交同道,周围团了一大批人,已经开始形成一个不见形的小团体。在这十几年中,顾宪成虽然官职不高,但一直从事管理干部的工作,所有干部的升迁都经过他的手,相当于现在的组织部门。他虽无决定权,却有知情权,为他广交同道奠定基础。当万历皇帝下令推荐入阁人选时,顾宪成第一个推荐的就是把摆皇帝折腾得七荤八素的王家屏。这下万历忍无可忍了,终于将顾宪成削职为民了。 一般来说,无论多高的职位,多大的能耐,一旦被削职,慢慢就会淡出历史舞台。但顾宪成例外,被打发回家,是他从幕后走向前台的开始,属于他的舞台才刚刚拉开帷幕。 顾宪成被赶回家,不仅没淡出人们视野,相反名声暴涨,成了反抗皇权的代表,大家纷纷推举他再次出山。可见万历时期,对大臣还是相对客气的,这一点比起朱元璋来了,真是进步百倍。若是朱重八老顽固再世,十个顾宪成也斩了,一点儿动静也别想闹腾出来。 顾宪成回家后,他弟弟顾允成和同乡高攀龙也辞官回家。官不当了,但胸中的政治抱负却不能不实现。三个关心国事,有着一大批同道的三个在野士大夫一核计:办个学院讲学吧!以他们的威望,办个学院实非难事,东林书院很快成立,东林党也正式形成。在此后的几十年中,东林党汇聚了当时最优秀、最有抱负的士大夫,焕发出不可思议的魔力。它宣传的反对独裁的政治观点和宁为玉碎的高风亮节,成为一种信仰,很多士大夫争先攀附,成为其忠实信徒,终于形成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大到可以掌控大明帝国的时局。 顾宪成开办书院后,直到病死,再也没做过官,但朝廷的一切大事,他都了然于胸,而且能改变很多事的走向。我们来看他文章中的二句话: “木偶兰溪、四明,婴儿山阴、新建而已,乃在遏娄江之出耳。” “人亦知福清之得以晏然安于其位者,全赖娄江之不果出……密揭传自漕抚也,岂非社稷第一功哉?” 第一句话什么意思?新建、兰溪、四明、山阴及娄江是五个地名,暗指张位、赵志皋、沈一贯、朱赓和王锡爵。这五人中,除张位外,都当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官居极品。 在别人眼里,这五人权倾天下,可在顾宪成眼里,赵志皋和沈一贯不过是木偶,张位和朱赓不过是婴儿。 一介平民,远离京城,把朝廷大员看作木偶婴儿,此人不是吹牛便是确有实力。很明显,顾宪成属于后者,这从第二句话可以看出。 第二句话的福清是指叶向高,与东林党关系密切,当时的首辅;漕抚指李三才,东林党人,为了东林党人的利益,私拆老师王锡爵给万历的书信,并涂改信件,出卖老师,终使王锡爵彻底身败名裂,叶林高坐稳了首辅的位置。 从这件事看,东林党人为了争夺权力也是不择手段。我在这里并不想指责东林党人的品行,因为在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常因一念妇人之仁而导致满盘皆输的惨剧。纵观历史上有作为的政治家,无论是秦皇汉武,还是曹操、李世民,无不是手段毒辣之人。 我的观点是:品德高尚和政治才华是二回事儿。你能因武则天的私生活腐化而否认她是个合格皇帝吗?我们中国人选官往往苛求德才兼备,但像诸葛亮、周恩来这样完美的人真是百年难求。如果德才二者必须选其一,我倾向于选才。这让我想起法国总统萨科齐。朋友请已婚的他当主婚人,没想到他却被新娘塞西莉亚的美貌所吸引,并当场向新娘眉目传情,展开了十二年孜孜不倦的爱情攻势,最后两人双双离婚走到一齐。朋友妻,不可欺,这事儿要放在中国,萨科齐得让口水淹死,根本不可能有政治前途。还有一事儿,这位老兄在其前任希拉克谋求连任时,曾是希拉克竞选班子的最得力助手,没想到在最关键时刻,萨科齐投向了希拉克竞争对手的阵营。这在中国是典型的卖主求荣,希拉克连任后,萨科齐又回到希拉克阵营。这要是在中国,萨科齐将永无翻身之日。这位老兄脾气火爆,当上总统后,还在公共场合与普通市民大吵大闹。就是这样一个品行不端,不注重身份的萨科齐,法国人却对他投了信任票。他当上总统后,迅速改善同美、俄、中等国的关系;提高了法国在欧盟中的地位;在利比亚的战争中充当领头羊的角色;法国经济开始好转…… 话扯远了,还是说说东林党人。对于他们的人格品质,我顶礼膜拜,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们为官清廉,不畏强权,胸怀国家,同恶势力斗争不屈不挠,很多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切都是中华文明的精髓,永远值得我们继承。但他们不畏强权如果走向极端,为反权威而反权威,则暴露了他们政治上的肤浅。如果说他们跟平庸的王锡爵、沈一贯之流斗斗也就算了,他们却跟卓有政治才华的张居正过不去,便是一种偏执和短见,这是旧知识分子特有的孤芳自赏导致的。对同自己不是一个派系的浙党、楚党、齐党等官员,不管对方是否清廉、有才华,都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点,一律进行打击排挤,暴露了中国人好内斗的劣性。党争,把跟他们一样清廉有气节的士大夫逼到阉党阵营,这是东林党失败的根本原因啊!内斗的劣根,到今天也没消亡,相反,在大大小小的单位中,尤其是知识分子聚堆儿的地方,这株劣根还有肥沃的土壤,开的枝繁叶茂。 再说顾宪成其人,因为始终是幕后策划者,所以得以善终。但他一手创立的东林党及其信徒大都没那么好运,很多人不仅死的极惨,而且被阉党诛连九族,惨不堪言。这在杨涟、汪言慎等人的记述中会有详细记述。 顾宪成,一手创办了反抗独裁、廉洁清正的东林党,在历史上写下浓浓的一笔。在那样的时代,我们无法苛求他能创办如英法等国的议会体制,其反对独裁的思想已经难能可贵。 每当我看到顾宪成的名字,我都会看到一大帮胸怀国事的读书人为了国运在血雨腥风中奔走呼号;看到一大帮看似文弱的读书人为了信仰在刀光剑影中从容赴死。是顾宪成,使我联想到《马关条约》签订后一千多名举人联名上书的事件;还是顾宪成,使我联想到巴黎和会外交失败的消息传来,北京大学爱国学子举行的轰轰烈烈的五四运动。这些读书人的爱国举动,是否有东林党人的影子呢? 顾宪成,让我知道传统知识分子的傲骨从哪儿来。传统知识分子的形象在我脑中逐步清晰起来。 正文 八十八、东林党传奇人物之杨涟 东林党第一猛将——杨涟 牛人二:杨涟,一个看似文弱的名字,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勇士。一个让魏忠贤在权力顶峰时,一提名字就心惊胆颤的人,你说这人猛不猛? 杨涟,一个东林党人最典型的代表。 杨涟,一个使东林党走上权力顶峰的人。 杨涟,一个纯粹为了国运而舍生忘死的勇士。 杨涟是以一种非常奇特的方式走上历史舞台。 万历四十八年,皇帝病重,半个月不吃饭。此时的杨涟任常熟知县,廉政考核全国第一,体现了东林党人廉政本色。 一个区区的七品知县知道皇帝病重后,连招呼也没跟上级打,直接来到京城,找到首辅方从哲说:“皇上病重,你做为首辅应该去问安。” 此时的权力之争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胆小的方从哲面对这个七品小人物丝毫不敢怠慢,恭敬地说:“皇上一向忌讳这个问题,我只能问宫里的内侍,但没消息。” 国务院总理如此对一个县长说话,可谓给足了面子。但杨涟大怒,教育道:“你应该多去几次,自然会有成效!” 临走,还给首辅大人下了道命令:“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内阁值班,不要到处走动!” 毫无惧色,直言不讳,全不按官道常理出牌!不知道谁是大小王了! 是什么让杨涟全不顾同僚们惊诧、愤怒、讥讽、幸灾乐祸等眼光,做出如此怪异举动?他没长脑子吗?他不要命了吗? 其实不然,换个角度思考,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杨涟的行为。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名言杨涟肯定没听过,因为它是晚于杨涟的思想家顾炎武说的,放在这里显然是不恰当,但我实在找不到更能准确表达杨涟此时心理的词语。关心国事,岂不是每个东林党人的政治素养吗?哪里会想到自己位卑言轻? 杨涟此时考虑的问题是:皇帝病重,谁能继位将决定大明的命运,东林党人一定要让太子顺利当上皇帝。为了这个目的,他根本没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甚至将生死都置之度外。 心底无私天地宽。有如此伟大的抱负,官场的一切规则自然约束不了他,敢于斥责首辅也就可以理解了。 这仅仅是个开始,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 万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万历同志行将走到生命的尽头,他这一辈子都在为立三皇子朱常洵做皇帝而与大臣们做不懈的斗争。在这关键时刻,他竟没召见太子朱常洛,而三皇子的亲娘郑贵妃却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太子是个老实的孩子,明知郑贵妃在里面大搞手脚,只会在宫外急的团团转,却毫无办法。照此情形,万一万历同志下个遗诏,或者郑贵妃捏造一个遗诏,都不无可能。那时太子再想当皇帝,可就是白日做梦了。 关键时刻,首辅方从哲等官员却毫无办法,只会傻等悲剧发生,又是杨涟挺身而出,派太监王安(魏忠贤的上级,宫内实力派人物)带太子进宫,直到万历死也没离开过。这是非常必要的,历史关头,要抓住关键时刻。 第二天,万历驾崩,太子顺利继位,这就是短命的明光宗。 至此,东林党人一直力挺的朱常洛当上皇帝,好像在这场权利角逐中大获全胜,其实不然,残酷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明光宗很够意思,继位后就提拔了周嘉谟、刘一暻等一大批东林党人,但这些人刚刚提升,地位没有巩固,再加上明光宗的懦弱,他们根本不是郑贵妃的对手。若不是杨涟的机智果断,这场斗争还不知结局如何。 此时的郑贵妃立自己儿子当皇帝的美梦已经破碎,但她却争得万历一个口谕:立她当皇太后。 皇太后什么概念?知道后来的慈禧皇太后吧!说废皇帝就废,如果郑太妃当上皇太后,会不会也垂帘听政?这不能妄加推测,历史是真实的,不能假设。 郑贵妃在皇宫经营几十年,实力非同小可,她最有力的帮手就是李选侍——光宗最喜爱的老婆。 李选侍后来成为皇帝最大的威胁,是因为她掌控的皇长子,将是明光宗合法继承人。 此时的郑贵妃还是很有头脑的,她先是赖在乾清宫不走,想当上皇太后。 乾清宫什么地方?皇帝住的地方。她在这儿不走,监视光宗的一举一动,岂不十分危险? 事实上郑贵妃此时已经开始对光宗动手了。只是她出的招工很温柔,像是献媚于明光宗。 郑贵妃绞尽脑汁想出个阴招儿,送给光宗同志一份厚礼,一份要了光宗命的厚礼。 这份厚礼就是——八个妩媚妖娆的美女。 光宗同志几十年缩手缩脚,畏畏缩缩,如今当上皇帝,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于是靠着特殊药物,和这八名美女昼夜战斗,全无视自己的身体,终于积劳成疾,病倒在床。 面对如此危机局面,周嘉谟等人毫无办法,或许有办法却顾忌太多而无所作为。 此时,再次显示杨涟的机智果断和心地无私。 他仔细分析了郑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看似不可战胜,却有个弱点,这个弱点就是郑贵妃的侄儿——郑养性。 郑养性看似飞扬跋扈,却是个外强中干,性格软弱的人。于是杨涟率周嘉谟等人打上门来。周嘉谟当时是吏部尚书,相当于中组部部长。 我没写错,官职高未必就有领导力,的确是杨县令带着一帮中央级部长气势汹汹地逼宫来了。痛斥了郑养性的种种罪行,并进一步威吓,如果不知悔改,全家性命难保。 这郑养性果然是个软蛋,一开始还进行狡辩,很快就缴械投降,找到他姑妈哭诉:“为了全家人的性命,姑妈您就让步吧!” 郑大妈毕竟是女流之辈,竟选择了退让,这一退就永远退出了政治舞台。这个折腾明朝三十多年的郑大妈能全身而退,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儿! 一个微不足道的七品知县凭着满腔热血搬倒了庞大的郑氏集团,这是了不起的成就,但杨涟并不满足,把矛头指向了病卧在床的皇上,上疏云: 您做为一国之君,身系国家安危却不自重,日夜忙些不正经的事儿,致使身体受损。 敢讽刺皇上?这小子真活腻了! 上奏一递到内阁,就在官员中盛传这样的议论:这下杨涟死定了。 果不其然,三天后,光宗下令召见首辅方从哲、吏部尚书周嘉谟,还有小人物——杨涟。 需要一提的是,同时奉命进宫的还有一大批锦衣卫。 锦衣卫是什么人?专门收拾人的人。 方从哲不是东林党人,却钦佩杨涟的人品,劝道:你一会儿进去给皇帝磕俩个头,认个错,我们一说情,或许能免你死罪。 杨涟的回答却差点儿噎死他:死就死,我有什么错可认? 看样子为了国家利益,这位杨兄真是豁出去了。 东林党人周嘉谟连忙打圆场:方先生是好意。 杨涟仍强硬:知道是好意,好意能救国啊?死有什么可怕的,让我死可以,让我认错却是万万不能。 就这样,明知宫内有锦衣卫无数的乱棒和屠刀,杨涟却昂首挺胸地大步进宫。 结果却是另一番情形。 奄奄一息的光宗和颜悦色地说:我快不行了,国家的事儿全依靠你们分忧了! 口里虽说的是你们,但眼睛却始终盯着杨涟一人。 这意味着光宗对这个小人物一点儿怨恨也没有,而且对他无比地信任。 忠言逆耳的道理,光宗还是懂的。 从这一刻起,更坚定了杨涟内心的一个决心——以死相报! 这正是中国士大夫共同的信仰:士为知己者死。 这一天,距光宗仙逝还有十天。 这十天,是变幻莫测的十天,是暗流汹涌的十天。 杨涟再一次在这场政治风暴中,充当了中流砥柱的角色。 又过了三天,光宗再次召见朝廷重臣,还特意叫上小人物杨涟。 信任杨涟是光宗的英明,但这次会议他却做了件不英明的事儿:封李选侍为皇贵妃。 郑贵妃隐退了,李选侍成为内宫最有势力的人。在此关头要名份,显然野心不比郑贵妃小。 鉴于光宗的苦口婆心,大臣们答应了。 又过了一天,光宗再次召集重臣,要马上封李选侍为皇贵妃。可见这位李大小姐已经急不可耐了。 皇帝身体这么差,连续为同一问题召开二次重要会议,这实在令人惊诧。 然而更让人惊诧的事儿还在后面。 会议正着重地开着,李选侍突然闯进来,二话不说,拉起皇长子朱由校就走,并很快传来严厉的斥骂声。 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如此阵仗,要知道挨骂的人是马上要当皇帝的皇长子啊! 但光宗不吱声,哪个人敢发言? 直到外面训斥声停了,朱由校才满腹委屈地走进来,不情愿地说:她要当皇后。 得寸进尺,又一个郑贵妃出现了。好再礼部孙尚书聪明,马上跪下大声道:皇上不是要封皇贵妃吗?臣这就去办! 光宗心领神会,马上道:快办! 李大小姐想当皇后的梦就此终结。但她并不死心,因为软弱的光宗马上就要完蛋,自己掌握着皇长子就意味着掌握着权力。 美梦是可以做的,但她全忘了一个人,一个不该忘也不能忘的人,他就是——杨涟。 此时的杨涟已看清了李选侍的庐山真面目,并认真思考对策。 四天后,万历四十八年九月初一,光宗仙逝,不知死前是否还回味那八个让他欲死欲仙的美女吗? 光宗的死对东林党绝对是个沉重的打击。因为从立太子到当上皇帝,东林党一直是光宗最坚定的支持者,而且是全力以赴地支持。所以于公于私,杨涟都十分悲痛。 杨涟面临的斗争将更加残酷,任务将更加艰巨。虽然他只是个七品小人物,但谁让他把拯救国家当作己任呢? 光宗仙逝的消息传出,首先到达乾清宫的是六部部长,当然还有杨涟。 幸亏有杨涟。 皇帝死了,当然由皇长子继位,但此时的朱由校年纪小,需要人照顾,由谁照看呢? 那些凭苦读八股文而当上官的大人物,包括东林党的周嘉谟等人商议过后,竟决定把皇长子交给李选侍照顾。 “万万不可!”唯一一个反对的声音在此时响亮地喊出。 这个喊声太及时了,当然是清醒的杨涟发出的。 此时的杨涟虽然仍是个小小的七品给事中,但他是光宗指定的顾命大臣,这些大臣们静静地听他慷慨陈词:朱由校很小,李选侍野心很大,一旦图谋不轨,后果不堪设想。 一席话唤醒那些平庸的大臣,李选侍几天前狰狞的面目浮现在众人面前。于是他们听从了杨涟的建议:必须找到皇长子,带出乾清宫,让他脱离李选侍的控制。 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即将开始。 十三位朝廷重臣在杨涟带领下,冲进乾清宫,却被李选侍安排的太监拦住,死活不让进。 进不了宫,连皇帝的尸体都见不到,急得方从哲一干老头子干瞪眼。 应该说李选侍的策略是对的,但她忽略了杨涟。 杨涟实在是个不能忽略的人。关键时刻,他大吼一声:皇帝加崩,我们是顾命大臣,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拦住我们的去路?皇长子现在情形不明,你们紧闭宫门,难道想图谋不轨吗? 不男不女的太监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猛人,一时被杨涟镇住,乖乖地打开宫门。 方从哲等人这才见到皇帝尸体,跪在地上,一顿猛哭。 杨涟心里清楚,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皇长子。于是大家开始找朱由校,这才发现,这么大的皇宫,想找到皇长子并非易事,累的方从哲这帮老头子打了退堂鼓,竟想回家明天再找。 在这关键时刻,又是杨涟一声大吼:这又不是捉迷藏,怎可明天再找?如果李选侍明早下一道圣旨,皇长子连生死都难料! 大臣们这才猛醒过来,但依旧找不到皇长子。 这时又一个卑微的小人物起到关键作用,他就是前面提到的太监王安。一个聪明、富有正义感的太监。因为东林党人的刚正不阿,他一直是东林党人的支持者。是他,把朱由校从李选侍手里连哄带骗地带到众大臣面前。 众大臣忙喊“万岁”,朱由校的身份由此敲定。但在人家的地盘,这万岁的地位并不巩固,甚至还很危险,于是一场只有惊险影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出现了。 大臣们开始往宫外撤,具体情形是这样的: 熟悉地形的王安在前面开路,内阁大臣刘一璟拉着万岁的左手,英国公张维贤拉着万岁的右手,首辅方从哲几个老头子在中间,勇士杨涟断后,匆匆忙忙地撤退,活像土匪绑架。 事实证明:马上撤退是多么的英明。 刚冲出乾清宫门口,背后就传来李选侍尖利的声音:哥儿(朱由校),回来! 回去?是不可能的,大臣们早有准备,他们已经在宫外备下轿子。但此时追赶的太监已经近了,大臣们等不及了,亲自充当了轿夫。这四位高级别轿夫分别是:吏部尚书周嘉谟,给事中杨涟,内阁大学士刘一璟,英国公张维贤。 他们的目标是文华殿,到达那里,完成大礼,朱由校就正式成为新一代皇帝了。 这四名高级别轿夫里最年轻的就是杨涟,但业已经四十八岁。 可怜他们都是些读书人,平时又不知锻炼身体,体力竟然不如不男不女的太监。 他们很快就被一群太监拦住,领头的太监叫李进忠,一登上历史舞台就露出他凶恶的面孔,恶狠狠地训斥道:“你们打算把皇长子带到哪里?” 一边说还一边拉扯朱由校,有动手打架的意思。 那些老头子骂驾是专业,打架却是弱项,一时懵了,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又是杨涟,再显勇士风采,怒骂李进忠:我们是朝廷重臣,拥立皇帝是我们职责,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挡住我们去路。 杨涟又给朱由校打气:你是皇帝,天下人都是你的臣子,你怕什么? 阴险的李进忠当场被杨涟镇住,见势不妙,竟然撤了。而且以后一见到杨涟,他就脚跟发软,底气不足。 也许读者奇怪,李进忠算什么鸟人?让他畏惧有什么值得一提再提的? 李进忠不算什么东西,但魏忠贤却是个不得不提的鸟人。因为正是这个臭名昭著的魏老太监,彻底剿灭了东林党人。 然而要写魏忠贤,就不得不写李进忠,因为二者是一个人。 李进忠在李选侍争权失败后,马上改名,投靠了另一个有权势的女人,并因此飞黄腾达,这是后话。 魏忠贤和杨涟,二个天生下来的死对头,这是二人第一次交锋,以杨涟的完胜而结束。 这次交锋,给魏忠贤心里留下恐惧的阴影,也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在杨涟的护卫下,朱由校终于来到文华殿,接受了群臣的朝拜,成为了新的皇帝,史称明熹宗。 终于拥立新皇帝了,杨涟长长地喘了口气,大意之间,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拒绝正确的建议,没有马上举行登基大礼,而是选了个良辰吉日——九月初六,并把朱由校放回乾清宫。 平心而论,杨涟不是神,他也有大意的时候。 皇帝都接受大臣们的朝拜了,差的不就是个仪式吗?还能出什么差吗?登基是件大事,不选个良辰吉日行吗? 一切都合情合理,但这实在是个致命的错误。好在杨涟还有战友,还有一样跟他勇猛的斗士,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左光斗。 左光斗,时任都察院巡城御史。杨涟刚出门口,就被等在门外的左光斗一把揪住,并被吐了一脸唾沫:到初六才登基,今天才初一。这六天里如果发生什么变故,我们怎么对得起先皇。 醍醐灌顶一般,杨涟终于惊醒。 朱由校在内宫,如果被李选侍控制,号令群臣,后果不堪设想。 果不其然,朱由校一进宫,马上被扣住。 关键时刻,王安再次显示了他的智慧与狡诈。几番忽悠之下,李大小姐居然又把朱由校放了,失去最后扳回局面的机会。 杨涟没再给她任何翻身的机会。 至于王安怎么忽悠的,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我推测:王安的唇舌固然厉害,但主要还是李大小姐耳根子软,智商不够。 从这件事看,出身卑微的人,未必决定不了大事。 身世显要而内心软弱的人,未必能干成大事儿。 一个人内心坚定,行动果敢的人才是成大事的必备品质。 第二天一早,杨涟对李选侍发起猛烈攻击。 周嘉谟和左光斗这两位东林党人联合上书,要求李选侍搬出乾清宫。 左光斗还连夜写了封现在看来十分恶毒的奏疏,大意是: 李小姐你不是皇后,又不是皇帝的母亲,谁也不想选你当皇后,你赖在乾清宫干吗?皇帝今年才十六岁,正值青春期,容易冲动被勾引,万一有什么意外,岂不是武氏之祸再现。 大家知道,武氏就是武则天,原是唐太宗的妃子,太宗死后,勾引太宗儿子高宗,终于当上皇后,后来篡位当了皇帝。 你李选侍要干什么?效仿武则天吗? 这么看这份奏疏,真是恶毒且流氓。因为李选侍无非就是争个皇后名分,至于勾引朱由校,她可真没想过,这真是欲加之罪。 可见,名人也有无赖的时候。 知识分子耍起流氓来,比流氓还流氓。 有时对付无赖,只能用更无赖的手段。 李大小姐被彻底激怒,做了件愚蠢无比、自取其辱的决定,下召召左光斗进宫谈话。 左光斗十分牛X,回道:我是御史,只有天子召我我才会去,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大小姐失去了朱由校,就失去了王牌,像断了线的木偶,束手无策。 左光斗这份恶毒的奏疏送到朱由校手中,经王安添油加醋地解说,朱由校颁发命令:让李选侍滚蛋,永远不许进宫。 李选侍还不死心,居然愚蠢地想找杨涟谈判,她的代表就是亲信魏忠贤。 这是魏忠贤和杨涟的第二次交锋。 此时的杨涟根本没把魏忠贤放在眼里,根本没给他多少说话的机会,就警告他:你回去告诉李选侍,如果乖乖地听话就算了,如果冥顽不灵,就等皇帝发落吧!还有你,也是如此,给我放老实点儿! 估计魏忠贤第一次交锋就被杨涟吓傻了,这次没做太多狡辩就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妥协,选择了退让。因为他知道,他此时根本不是杨涟的对手。 历史证明,学会妥协退让是所有搞政治的人必须学的一门功课。 此次谈判,让天真的李选侍认识道:对东林党人,威逼利诱都是行不通的。 东林党人有钢一样的意志,铁一样的心肠,头脑中根本没妥协二字。 李大小姐学精了,她开始重新选择主攻方向,这次他选择了方从哲。 从党派来说,方从哲是浙东,跟东林党是死对头。从权力来说,方从哲是首辅,官职比所有东林党人都高。她没想到的只是:方从哲是个软弱的人,软弱到根本不是杨涟的对手。 我们不知道李大小姐是如何对方从哲攻关的,史书上只是这么记载: 九月初五那天,杨涟找方从哲商议,希望他明天号召群臣,逼李选侍走人,算给皇帝登基的一份厚礼。 没想到此前一直很配合的方从哲他老人家竟说:就让她再迟些搬也无大碍吧! 杨涟愤怒了。但任凭他如何暴风骤雨般地劝说,方从哲就是保持沉默。 杨涟是什么人?他是斗士。 什么是斗士?斗士是那种越遇挑战越往前冲的人。凭你一个糟老头子的沉默就能让他打退堂鼓? 绝无可能! 在登基前的最后一天,杨涟不停地到内阁及各部去游说,告诉大家形势的危急,全不顾别人的讥讽和冷眼。 他的执着终于打动了许多人。他们在杨涟的带领下来到宫前,面对深不可测的内宫,杨涟喊出响亮的战书: 李大小姐,除非你今天把我杀了。你不搬出去,我们决不罢休! 可怜的李大小姐,在如此不要命的斗士面前,她害怕了,她和郑贵妃一样选择了退让。她的所有野心和嚣张,都被天神般的杨涟给吓回肚子里去。 她退出了乾清宫,退出了历史舞台,退的无影无踪,史书再无她的记载。 跟他退出的还有她的贴身太监。除了一个鸟人,这个鸟人不男不女,甚至连太监都算不上,因为传说他净身未净,还有孽根残余。 他就是——魏忠贤。 九月初六,明熹宗登基,东林党人大获全胜。 这个胜利着实不易。 从八月二十二日到九月初六,这短短的十五天,杨涟经历了无数个关键时刻,遭遇了各式恶人、坏人,见识了各种阴招、损招,但他挺过来了,他成功了。 他为成功付出的代价极大。 史书记载,短短十五天,他的头发变成一片花白。 这正是呕心沥血的真实写照啊! 东林党人的呕心沥血没有白付出,明熹宗提拔了一大批东林党人。杨涟一年之内,从七品芝麻官变成从二品的左副都御史;赵南星退休二十多年后,再度任吏部尚书;孙慎行任礼部尚书;左光斗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一时间,出现“众正盈朝”的局面,东林党人掌握了朝廷各个要害部门,但最高长官还是浙党领袖方从哲。 东林党人讨伐异党向来是手下无情的。他们借追查“红丸案”之机,迫使老好人方从哲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永远离开了朝廷,随之而去的还有一大批异党分子。 方从哲走后,东林党人叶向高当上了首辅,标致着东林党权力达到顶峰。 此时的东林党人可以说是权倾朝野,同属士大夫的什么浙党、齐党、楚党等党派,即便合在一起也根本不是东林党的对手,除非…… 除非什么? 凡事就怕除非,我真的不想说除非这二字,可史实摆在面前,我还得接着说下去。 除非阴人,纯粹的阴人,那种已经不能叫人的阴人。 阴人做事完全不守人伦道德,根本不能拿人的标准来衡量他们。 阴人之阴毒,即便是在烈日下,也让人不寒而栗。 只有这样的阴人,才能打败强大的东林党。 或许老天对东林党将异党赶尽杀绝的做法看不过眼,才为他们准备了一个天敌,阴人——魏忠贤。 关于阴人魏忠贤的崛起,我实在不想说的太细,可不简单介绍一下,大家又认识不到他的无耻和阴毒。 少年的魏忠贤没读过书,是个吃喝嫖赌俱全的小混混。结婚前就逛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妓院,学会了一些房中术,这成为以后发达的一项技能。婚后又因为赌博卖掉了亲身女儿,逼走了老婆。后因生活所迫,举刀自宫,当上了太监。进宫后,装傻装孙子骗取太监魏朝、王安的信任,逐步得到重用。五十多岁时,突然焕发青春,得到李选侍的重用,成为李选侍的心腹。 至于如何成为李选侍的心腹,史书没有记载。 可惜李选侍心肠不够硬,在和杨涟的较量中很快败下阵来。魏忠贤虽然也随之退败,但他并不死心,很快把巴结的目标盯上朱由校的奶妈奉圣夫人——客氏。 这位客氏娇艳毒辣,她的身份不仅是朱由校奶妈这么简单。 传说她在宫中来去自由,经常和早不吃奶的朱由校在一起,有很大的特权。 种种迹象表明,她和木匠皇帝朱由校的关系不清不白。 左光斗怕朱由校和李选侍关系不清不白,真没担忧错,只不过对象错了,我们的朱熹宗同志是把乳母拿下了,或者说乳母把他拿下了。 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反正魏忠贤通过“对食”的方式,成为客氏的铁杆。 这里面我不得不解释一下什么叫对食。 古代宫廷的太监和宫女非常寂寞,于是他们就互相取乐,互找对象。因为太监不算男人,大家有名无实,只能在一起吃饭,所以就叫对食。 这一丑恶现象在大明非常普遍。 客氏原来对食的对象就是魏忠贤的上司兼好友和提拔者——魏朝。但为了权力,魏忠贤用尽心智,拼命讨好客氏,或许还用上了房中术,终于成功和客氏对食,并杀掉魏朝,使自己地位进一步提升。 杀掉魏朝之后,挡在魏忠贤权力之路的障碍就是大太监王安了。 王安,这个人我们很熟悉,一个非常正直的太监,一个二代皇帝都很信任的太监,一个连杨涟、左光斗都非常敬重的太监,此时是宫内权势最大的太监。但权势再大也没皇帝大,皇帝又跟客氏关系非同一般。魏忠贤利用客氏,用不可思议的阴招扳倒了王安,并将之杀害。 魏忠贤取代王安的地位后,成为最有权势的太监。但他的权势仅限于内宫。 如果说此时杨涟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个屡败于他手下的阴人野心,还是有能力把控时局的。可惜的是东林党人的目标是其他党派的官员,没把这个阴人放在眼里! 凡事多败于轻敌! 魏忠贤此时却是无比的清醒,他清醒地认识到:凭自己的实力,远不是杨涟的对手,更不是东林党人的对手。 他采取的策略有两点。 第一点是拼命讨皇帝朱熹宗的信任,这一点在客氏的帮助下,很快得逞。 第二点就是利用高官厚禄,笼络那些不是东林党的官员。这一点,东林党对异党的穷追猛打帮了他大忙,他很快就笼络了一大批人。 魏阴人拉山头的速度实在太快,很快就有什么五虎、五彪、十孩儿、四十猴孙、五百义孙的名号出炉。 好笑吧,或许魏阴人前世就是畜牲,他的手下多以畜牲为名号。一时间,魏阴人笼络的畜牲太多,多到不仅史书很难列全他们姓名,估计魏阴人自己也认不全他们。 魏阴人不管,只要你投靠我,为我卖命,不管你什么出身,也不管你品行如何,一律封官授爵。根本不问品行如何,能力如何。 他们中有些人,拿禽兽来比他们,禽兽都会脸红。比如说冯铨先生,这位仁兄靠贪污起家,投靠阉党后主动请命要求承担陷害杨涟、左光斗等人的无耻任务,后来还主动投降清朝。短短的一生,集贪官、阉党、汉奸为一体。 如此鲜廉寡耻之人,世所罕见,禽兽见了都害怕。 就是这些畜牲,咬起人来,不遗余力。 没原则收人就是魏阴人收人的原则。很快,他就控制了包括锦衣卫在内的大部分要害部门。 但此时的魏忠贤仍不敢和东林党正面过招,或许想麻痹东林党人,他攻击东林党人的第一招尽是不断地给东林党人送礼,还逢人就说自己和赵南星是老乡,赵老乡如何如何的好,东林党人如何如何的好。并厚颜无耻地说:你们和太监王安都合作了,为什么不跟我合作? 东林党人向来是做事一根筋,不知回旋。他们回答:王公公是什么人,正直有正义感。你是什么人?小无赖一个。 他们对魏忠贤的态度就是:礼物全部送回,上门拜访赶走,一点情面不给。 面对如此无情的东林党人,魏阴人一旦羽翼丰满,马上举起屠刀。 东林党和阉党的正面交锋已不可避免。 比较奇怪的是,几年来,杨涟亲眼目睹了魏忠贤的崛起而无所作为。他亲眼目睹了魏阴人抢走朋友的情人,杀死了朋友,坑死了上司,掌握了大权。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强大的敌人站在他面前,却始终没有出手。 他没有出手的真正原因史书没有记载,或许他看惯了太多的阴人,如刘瑾、严嵩。但他俩还有点儿人味可寻,做事儿还有个底线。这位魏阴人做事实在无底线可言,拿人的标准来衡量魏阴人,无疑是杨涟的错。 或许杨涟太轻视这个魏阴人了,不懈和一个太监较量。这个鸟人二次和自己交锋,都灰头土脸地败走,不值得自己出手。这是多么要命的清高啊! 或许杨涟不出手是因为他坚持一样东西——道统。 坚持道统让杨涟为知县时廉洁奉公;道统让杨涟在国家危难时挺身而出;道统让杨涟相信: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我们实在推测不出杨涟迟迟不出手的原因。当他想出手时,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空无一人。当年的敌人、同僚、甚至朋友都投入对手怀抱。 但杨涟还是出手了,以他自己的一贯的方式出手。 直接而勇猛的招式! 天启四年,杨涟上疏,弹劾提督太监魏忠贤二十四宗大罪。 应该说这份上疏字字见血,切实可信,非常有力度。 这份奏疏产生了广泛的影响:首先是东林党的同道纷纷上疏,怒斥魏忠贤;后来一些退休的老先生也发表议论,指责阉党;再后来,一些阉党内部的同志也坐不住了,倒戈一击,掉头就骂曾给了他们高官厚禄的魏公公。 全国弹劾魏公公的公文纷踏而至,搞得魏公公狼狈之极。 杨涟也很得意,认为如此大好的形势,自己一手扶持上去的熹宗皇帝还不雷霆大怒,把魏忠贤五马分尸啊? 杨涟得意的有些大意了,甚至没有取得东林党最有力量的首辅叶向高的支持。因为叶向高不止一次地对他说:对付魏忠贤,不能来硬的,要看时机。 事实证明叶向高是有远见的,而杨涟却认为叶向高是典型的投降主义。 魏忠贤确实给吓坏了,但他已非四年前的李进忠。 四年前,在杨涟面前他只有挨骂的份儿,却没还手的实力,可如今的他不仅掌握了内阁,而且掌握了六部,掌握了特务机构。极度恐慌中的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千万别让这封奏疏传到皇帝手中。因此,他一开始利用权利拖着这件事不让皇帝知道,闹大之后,拖不下去了,才痛哭流涕地跪在熹宗面前: “现在外面有人要害我,而且还要害皇上。我无法再为皇上效力了,请皇上免除我的职务吧!” 以退为进,原是这阴人惯用的伎俩,不料熹宗一句话,让行将崩溃的魏阴人看到光明: “奏疏在哪里,念给我听。” 魏公公大喜过望,这才想到天启皇帝不识字。 尽管魏公公也大字不识,但他阅历无数,早把念奏疏的太监安排成他的死党。这死党念的奏疏和原来杨涟写的大不一样。二十四条大罪严重缩水,能致魏公公死罪的都免了。 总之,天启听到的是一封无关痛痒的奏疏,因为他听完后,觉得这魏公公为人还不错,于是对魏忠贤说: 你接着干吧!没啥大事。 天启皇帝整天不上朝,不理国事,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后宫干木匠活儿。谁要打搅他干木匠活,他就非常的不爽,就认为那人是大大的坏蛋。 他认为的好人就是:对他好的就是好人,能让他安心做木匠活儿的人就是好人。 魏忠贤帮他处理一切国事,不打搅他做木匠活儿,所以魏公公是大大的好人。 结果,魏忠贤彻底解脱,东林党惨败。 出现如此结果看似偶然,其实有其必然性,东林党人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理由一:光宗几十年都过的畏畏缩缩,根本没心思教育儿子,朱由校是个文盲,杨涟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把奏疏当面念给皇帝听?这是杨涟失去了当年的机智谨慎啊! 理由二:四年前把熹宗扶上位,为什么不紧紧控制着皇帝,教他处理国事,做个有作为的皇帝?相反,任由熹宗天天不上朝,热衷于做一个小木匠?这是东林党人的失职啊! 理由三:发现魏忠贤的狼子野心为什么不早出手,坐看他实力壮大?这是政治上的短见啊! 实际上,魏忠贤在害死王安后,东林党人就应有足够的警惕。 皇帝一句话,杨涟的努力都付之东流,魏公公又开始包办一切,代皇帝下了一道道的圣旨,训斥赵南星等人结党营私,又下旨批评杨涟、左光斗等人,屠刀指向了东林党人。 天真的东林党人彻底心灰意冷,赵南星、杨涟等人纷纷提出辞职,他们天真地认为:辞职可以保全性命。 因为以前的党争,他们对异党都是撵回家为止,从没赶尽杀绝。 但魏忠贤不是士大夫,他是个人渣,毫无人性可言。 对毫无抵抗能力的人赶尽杀绝,是魏阴人一向的作风,这在王安被害就可看出,王安不是先被撵出宫,然后赶尽杀绝吗? 那些被赶出朝廷、在家养老的东林党人,被魏忠贤捏造了个冤案,都抓了回来。有名的人包括:杨涟、左光斗、汪文言、高攀龙、黄尊素、周顺昌等。 历史上有“六君子之狱”,还有七君子事件,还有同情东林党人的颜佩韦等五位平民百姓从容就死事件。 我们这里单单说说杨涟在狱中的表现。 面对伪造的证词,杨涟是不屑辩解的。 五彪之一的许显存威吓地要用刑,杨涟不屑地道:费那力气干吗,直接杀了我吧! 许显纯是不会让杨涟轻易死去的,他下令每五天痛打杨涟一次,打到不能打为止。杨涟下颌被打脱落,牙齿被打掉,却无一字供词。后来许显纯用上钢刷,几次下来,杨涟体无完肤,“皮肉碎裂如丝”,但杨涟仍然骂不绝口。 无数次失败后,许显纯认识到,要让这个人低头,是绝无可能。于是暗杀就上场了。 因为杨涟是以经济问题被弄进去的,罪不致死,所以要暗杀的不留痕迹。所以不能刀砍剑刺,许显纯用铜锤猛击杨涟胸膛,几乎砸断了他的所有肋骨,但杨涟却没死。 杨涟不仅是铁胆,身板也是钢筋铁骨。 说老实话,我倒希望杨涟早点死去,因为不忍看这么一条好汉受到以后的种种折磨。 铜锤没打死,许显纯用上了狱中最黑暗的杀人技巧——布袋压身。就是晚上趁犯人睡觉,用装满土的布袋压在犯人身上。 按学者方苞的说法:一般人晚上压住,天亮就死,绝对保质保量。但杨涟第二天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就当盖了一晚上被子。 口供问不出来,连人也干不掉,许显纯疯了。下令把铁钉钉入杨涟耳中,但杨涟依旧没死,只是开始神智模糊。 这个钢铁一样的人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时日不多,于是他微笑着咬破手指,以鲜血写下了最后遗书,藏在枕头里,被一名看守轻易的发现。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这名看守原打算把血书拿出邀功请赏的,但看完血书内容,马上改变主意,冒着生命危险保留了此书。 三年后,真相大白时,他拿出这份血书,昭示天下: “仁义一生,死于召狱,难言不得死所,何憾于天,何怨于人?唯我身副宪臣,曾受顾命,孔子云:托孤寄命,临大节而不可夺。持此一念,终可见先帝在天,对二祖十宗于皇天后土,天下万世矣! 大笑大笑还大笑,刀砍东风,于我何有哉!” “涟即身无完骨,尸供蛆蚁,原所甘心。 但愿国家强固,圣德明,海内长享太平之福。 此痴愚念头,至死不改。” 字字滴血的血书,如其说是滴的手指之血,不如说是滴的心头之血。 最后关头,杨涟没有抱怨个人命运的悲惨,没有埋怨大明对他的不公。他字里行间渗透的是对大明强盛的祝愿,是对皇帝圣明的期盼。或许他早已对木匠皇帝朱熹宗失望,但他没有半句怨言。 他用他的生命捍卫了他所遵循的道统,他用他的从容赴死诠释了信仰的力量!他用行动,榜样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勇士! 铜锤没打死,土袋没压死,钉子钉入耳朵还没钉死,许显纯哆嗦了,他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快要发疯的许刽子手,拿起一枚大长钉,狠狠地钉入杨涟的头顶。 这一次,奇迹没有发生,杨涟终于走完他英勇、苦难而传奇的一生。 杨涟倒下的同时,一个伟大的殉道者如旭日东升一般,蓬勃升起在神州大地,照亮了黑暗的大明天空。 几百年之后,出现了为变法而“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谭嗣同,出现了与舰共存亡的邓世昌,出现了为了民主共和而英勇捐躯的林觉民、喻培伦,出现了为抗日“我何惜此头”的吉鸿昌,出现了在日军包围圈中中几进几出的张自忠,出现了令日军闻风丧胆的杨靖宇…… 我不知道这些英烈是否知道杨涟的事迹,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跟杨涟一样:为了信念,以身殉道。 中华民族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殉道者,才艰难挺过多灾多难的近代而没有在世界消亡。 杨涟,还有和他一样的殉道者,是中华民族最坚硬的脊梁! 正文 八十九、东林党传奇人物之汪文言 东林党人的异类――汪文言 东林党人成百上千,大名鼎鼎者也有几十位,为什么给我影响最深的人物中,他仅次于顾宪成、杨涟能排到第三位? 事实上《明朝那些事儿》里关于汪兄的记述并不多,而在正史里则更少,拿当年明月先生的话说:史书里关于这位仁兄的描述都只是只言片语,为了查这位仁兄的生平,着实让我吃了苦头。 然而,就是这些只言片语的记载,却透露出汪文言是东林党里的干将,一个在残酷党争中,击败其他党派的关键人物。 但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为什么史书如此轻视他的存在?这主要是因为他的出身有点儿异类。 几百年来,东林党人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帮关心国家大事,忧国忧民,性格执拗,同恶势力斗争绝不妥协,为了信仰不惜抛头颅、洒热血的读书人或士大夫。 一句话,读书人是东林党的标致形象。 然而汪兄却没读过几年书,他即不是进士,也不是举人,甚至连秀才都不是,因为他从没进过考场,更没当过官儿。 这在八股取士的明朝,他只能是个百姓。 但这位汪兄显然不是百姓中的良民,他是个混混儿,而且是相当能混的混混。 他的职业是:吏。 说准确些,就是监狱里的看守。 明朝官员的编制是很少的,按规定,一个县吃皇粮的官员不过几人,靠这几人管理一个县,累死他们也管理不了,于是就出现了一个特殊人群――吏。 他们这些人不属于国家公务员,没有官职,工资由地方解决,职务就是帮官员跑腿办事儿。 没官职、没固定工资,只办事儿,有人愿意干吗? 你要这么想就说明你没在社会混过。 从古到今,就是说只到现在,仍有一些没任何官职却能量极大的人存在,比如说黄金荣、杜月笙。他们能办许多官员都办不了的事儿――拿不到桌面上说儿的事儿。 对,明朝许多地方的吏都非常厉害,厉害到县太爷那些朝廷派下的命官都拿他们没着儿。 我没说错,因为县太爷等官员都是上级派来的,没有根基,也没班底。而这些吏都是地头蛇,熟悉业务,擅长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黑吃黑、阳奉阴违。 如果你对吏这个职业的能量还不了解,我说一个人你一定知道,他便是及时雨宋江。一个小吏,却名满天下,天下英雄无不以结识宋江而自豪,终于坐上了梁山泊头把交椅。 宋江有什么能耐?他文不如吴用,武不如武松,出身不如柴进,他凭什么坐上头把交椅? 就一个字:混。 靠仗义疏财混得好名声,结交无数朋友。 其实,宋江的名声是施耐庵老先生捧的。 论混的本领和在历史上的影响,宋江要比汪文言这位老兄差的远。 汪兄不被世人所知,只是差了一个公平宣扬他的文人。 对,汪兄就是一个超级混混儿,一个最狡猾、最会来事儿、能力相当强的小吏。 他绝不是个正直的人,小吏那些不光彩的勾当也没少干。但他跟一般混混不同的地方是:他经常仗义疏财,接济朋友。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是走投无路,他能帮都帮人一把。于是江湖朋友纷纷前来蹭饭,一时间宾客盈门,办事能力越来越强,强到一些知县办不了的事儿都要倚仗他。 但无论他名声多大,他始终是县衙一个小人物,真正改变他命运的是一个叫于玉立的人。 于玉立,时任刑部员外郎,一个职位不高却想法挺多的官员。他经常串门拉关系,却成效不大,朝廷毕竟和江湖不一样,还是要讲道统的,那些沽名钓誉的勾当没有那么大市场。 于玉立听说汪文言以擅长拉关系而闻名时,便将他招致麾下,为他打探消息,疏通关系。 汪先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准备在京城大展拳脚。 几个月下来,汪兄发现凭自己在县里的那套,在京城根本混不开。 尽管朝中党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但各党派――包括东林党都没人答理这位汪兄。原因很简单,我们斗的再狠,但好歹都是读书人,你汪兄算干什么的?一个小混混! 谁会自降身份结交你这样社会底层的人? 当然,除了出身比他更低的人才会看得起他。 什么人比汪兄的出身更低? 朝中是肯定没有了,但皇宫内有。 聪明的读者一看到这儿就知道什么样人的会结纳汪兄这样的小吏。 没错,你们猜的没错,是太监。 但欣赏他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太监,是一个相当有实力的太监――王安。 对于王安,大家一定不会陌生,东林党人的支持者,在光宗和熹宗两位皇帝继位斗争中都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曾是魏忠贤的领导。 应该说能结识王安这样的实权派人物,完全是汪兄锲而不舍的努力结果。 在朝廷内受尽白眼的汪兄毫不气馁,可见他还是具备东林党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韧劲儿。他先是花钱捐了个监生,又四处行贿,上下打点混进太学,跟六部官员都混了个脸熟。 当汪兄认识王安时,万历同志的身体还很好,我们的王公公还是没人搭理的小角色,但汪先生不这么看,鞍前马后地为他办事,还经常贿赂他。 事实证明:汪兄有眼光。 当杨涟密找王安,通报万历将驾崩的消息时,还有第三人在场,这人就是――汪文言。 汪文言用自己混江湖几十年的经验劝王安:听杨涟的话,立即入宫。 王安这才下定决心,带朱常洛进宫,演出了明史上最惊心动魄的皇帝继位场景。 经过这件事,不仅加深了王安对汪兄的信任,也使东林党人认识到这个混混儿的实力。于是杨涟、周嘉谟、左光斗等人都和汪文言拉上了关系。 傻子都能看出东林党人即将发达,何况老江湖汪文言? 所以双方一拍即合,汪文言正式加入东林党阵营。 正是因为汪文言的加入,使东林党实力大增,改变了党争激烈却胶着不下的局面。 事实上,汪文言一踏入政治中枢时,才发现局势远不像他想的那么乐观,东林党人并没有取得党争的绝对优势。 虽说光宗是东林党人力挺上去的,但当时的首辅是浙党方从哲,浙党党羽遍布朝野。而且齐党和楚党也不简单,看着东林党势力渐强,三党不自觉形成联盟,分工合作,极不好惹。 东林党明争暗斗了几次,都没把三党搞定。 一帮知识分子之间的内斗,只会打嘴仗,是专业的吵架选手。他们斗的虽然激烈,但大家都是读书人,性格耿直,文人相轻,但全是嘴皮子功夫,顶多把某某人吵回家而且认一个死理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里有政治家的手腕。 汪文言是个有手腕的人物,他的出场改变了这种相对的均衡。 在汪文言没上场之前,党争是知识分子之间的争斗。他们斗的虽然激烈,但大家都是读书人,性格耿直,文人相轻,见面就是一顿吵架,认着一个死理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实际上他们除了派系不同,都是一类人,因此斗的不相上下。 显然汪文言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一登场,东林党人的策略就改变了。 在汪兄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朋友和敌人在利益面前是可以相互转化的。 很有意思,汪兄的世界观在今天,都可以拿到国际政坛来说事儿。 当今很多在世界政坛叱咤风云的人物也都奉行这样的政策。 可惜的是这位汪兄不是东林党人的领袖,不能左右东林党的方向,否则哪里轮到魏忠贤飞扬跋扈。 汪文言充其量只是东林党一名骨干而已,一名只能在幕后策划而走不到前台的骨干,原因便是他的出身。 他的策略是遇到敌人,先让他们自己绊一跤。他很快找到这块绊脚石,便是东林党人――梅之焕。 梅之焕是东林党人,是因为他的德行和东林党人对路,是个正直、强硬的知识分子。东厂坑人,他骂东厂;首辅沈一贯结党,他就骂沈一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点情面不留,标准的东林党人。 梅之焕的一个身份是东林党人,但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湖北麻城人,跟楚党渊源颇深,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正是汪文言需要的。 机会来自于一个非常无聊的事件。 伟大的改革家张居正已经死去多年,但朝中仍有人提议要把这位大人的骨头拉出来修理一顿,由此事可以看出朝中的一些官员气度是多么的狭小,而且无聊之透顶。但这却是一些知识分子的通病。 不巧的是提议之人是浙党。 无论浙党提什么建议,东林党人肯定反对。一直以来,三党的提议是什么并不重要,但只要是三党提的,东林党人就坚决反对。 以梅之焕的性格,当然不甘落后,而且出言就挑衅:如果张大人还活着,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敢这样吗? 话音刚落,就有人上书支持,但出乎意料的是,支持梅之焕的非东林党人,而是楚党领袖官应震。 之所以支持梅之焕,除了他们是老乡,关系不错,还有一个原因是:张居正也是湖广人。 还有一个史书上无法考证的原因:官应震也被汪文言拉拢了。 至此铁板一块的三党被搞垮,内斗开始,这一切都是汪文言老兄策划的。 所以东林党前台那些辉煌的人物如杨涟、赵南星、左光斗等人背后,是一个沉默的男人,一个沉默却有力量的男人。 虽然汪文言的做法拿不到台面上,可能有些道学家还会斥责他行径无耻,但他的做法却是最有效的。 政治和道德大多数时候是貌合神离的,很多无耻的行径都披着道德的外衣,真实动机却是无比的肮脏和血腥。 比如使中国陷入无底深渊的鸦片战争,英国却是打着保障自由贸易的口号;比如说绞死萨达姆的伊拉克战争,美国的口号是要清除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比如日本的侵华战争,却是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比如说利比亚战争…… 无论历史还是现实,政治斗争从来就是肮脏和残酷的,只有那些口头仁义手段毒辣的人物才能有所气候。像杨涟这样的直肠子,不知变通,不知笼络人心,不知使用手腕的耿直性格,大多以悲剧收场。 东林党人就不提了,岳飞结局好吗?徐达结局好吗?彭德怀结局好吗?这样的例子太多,因为政治讲的就是桌上振振有辞,桌下利益至上。 这个利益未必是个人利益,可能是党派利益,可能是国家利益。 美国就常常为了国家利益而挥舞民主的大棒四处征战,民主倒未见得,利益却没少得。 为了利益,必须牺牲道德;为了利益,必须顶着道德的帽子才能实施。这实在有些奇妙,因此政治和道德又密不可分。 三党一盘散沙,东林党走到了鼎盛,开始走向衰落。 东林党衰落的原因是对异己穷追猛打,连给他们效过力的人也不放过。如官应震大人,是楚党领袖,仍被轰走。如此不厚道的做法,就是把他们不少人逼向一个面目慈祥、言语温和的胖老头。 这个胖老头就是魏忠贤。 不错,我没写错。面目慈祥,言语温和,历史真相就是这样的。至少魏阴人的表面是这样的。 只有这样才具有欺骗性。 内心越阴险的人,面目越慈祥。 魏忠贤要对东林党人下手时,却发现杨涟等人的品行是如此完美,干干净净的一点儿抓不到把柄。于是他开始仔细排查,终于发现了汪文言。 汪文言没有功名,没有官职,却是东林党的支柱,最主要的是他本身有很多把柄,他实在是底子不干净,所以轻易就被人抓到牢房。 然而他低估了汪文言的能量。 不久,汪文言就出狱了,而且出狱之后,名声大震,赵南星、杨涟等人亲自拜访。 更出人意料的是,首辅叶向高找到了他,任命他为内阁中书,相当于国务院办公厅主任的职务,这实在让人惊诧。 对此,魏公公不露声色,他认识到自己的实力还不够。 可惜的是东林党人并没警觉,没有对魏忠贤采取有效措施。当和蔼的魏公公觉得足够强大时,再次轻易地将汪文言抓到牢中。 但事实再一次证明,魏公公再次低估了汪文言。 汪文言入狱后,审来审去毫无进展,而且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好吃好喝,没人为难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汪文言不是书呆子,他原是小吏出身。无论京城的吏还是小县城的吏,他们都有钱就好使,都有自己的潜规则,汪老兄到了狱中,当然如鱼得水,各种关卡特清楚。 当然,还有一个人帮了他大忙。 此时的东林党中有两大智囊,一个是汪先生自己,另一个则是黄尊素,时任都察院监察御史。 汪文言两次被抓,黄尊素敏锐地感觉到魏忠贤要动手了,因此他找到锦衣卫头子刘侨,四处活动,因此汪先生才能有滋有味地待在狱中。 魏忠贤主动退让了,他还要蓄积实力。 两次动手都失败,证明魏忠贤手段并不怎么高明,是东林党人没有及时反击。 又过了几个月,当“众正盈朝”变为“众兽盈朝”时,当杨涟反击失败时,汪文言的好日子到头了,地狱之门由此打开。 汪兄先是审讯次数越来越多,态度越来越差,好吃好喝的也全没了。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魏忠贤为了从汪文言身上打开缺口,让“五彪”之一的许显纯亲自审讯他。这个人非常地变态,常常用铁钩扎穿犯人的琵琶骨,把人吊起来,还会想出匪夷所思的酷刑。 杨涟就是被他折磨死的。 杨涟是钢筋铁骨,没想到汪兄的皮肉也很结实。一连审了十多次,我们这位汪兄就是三个字:“不知道。” 许显纯急眼了,加大拷打力度,终于一天,奄奄一息的汪文言说“你要我承认什么?我承认就是了。” 许显存欣喜万分:“只要你证明杨涟受贿,我就放了你。” 汪文言沉默片刻,坚定地说:“这世上,没有贪赃的杨涟。” 许显纯惊诧了,一个油滑的县吏,一个唯利是图的小吏,一个以妥协和圆滑处世而名满朝内外的小吏此时竟变的如此强硬和固执。 无奈之下,变态的许显纯一边拷打汪文言,一边伪造证词,妄图在心理上摧毁汪兄。怎么样?没你的证词,我照样能定杨涟的罪。 汪文言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不要乱写,就算我死了,也要与你对质!” 这是汪先生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汪文言先生一辈子都在追逐名利,都在坚持利益至上,都在官场尔虞我诈,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选择了真理,选择了信仰,选择了坚贞,选择了壮烈…… 汪先生用他最后的选择,证明了他是当之无愧的东林党人! 正文 九十、东林党传奇人物之黄尊素 东林党中的君子――黄尊素 东林党人是知识分子的团体。 既然是知识分子,就应该有君子之风,有知识分子的从容淡定。 在无比残酷的政治斗争中,谁最能体现这种君子这风呢? 答案是――黄尊素。 关于黄尊素,《明朝那些事儿》中描写并不多,但就是这不多的笔墨,让我印象极为深刻,专门写一篇关于黄尊素事迹的文章。 黄尊素是谁?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但他有个大名鼎鼎的儿子,名字叫做黄宗羲。 黄宗羲是谁?你如果问出这个问题,就别看这篇文章了。 说句实话,这篇文章即非传记,更谈不上史书,只不过是写东林党中牛人事迹的,是一篇读书札记,不可能什么问题都回答。 我写黄尊素,并不是因为他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本身的事迹就非常传奇。 首先,黄尊素是“狱中六君子”之一。其次,黄尊素和汪文言是当时东林党的两大智囊。汪兄是以干练圆滑见长,黄尊素则以学识渊博见长。再次,就是黄先生从容淡定的君子之风。 要想说清楚黄先生的传奇事迹,先得说说五平民事件。 五平民事件的起因是周顺昌。 魏忠贤最初拟定的逮捕名单中是六个人: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周宗建、缪昌期和周起元。 这就是六君子。名单中没有周顺昌,他之所后来被追加进去,六君子成为七君子,完全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从这一点我们再次可以看到东林党人真是耿直的有点儿愚腐了,连杀头这样的事儿也唯恐落后。 东林党人魏大中被抓过境时,周顺昌把他请到家中,好吃好喝招待,还对身边的东厂特务说: “你不知道世上有不怕死的人吗?!回去告诉魏忠贤,我叫周顺昌,只管找我!” 后来东厂抓周起元时,他又站出来大骂魏忠贤,惹的魏忠贤大怒: “无名小卒,以前不稀理你,还当你公公我仁慈啊?” 于是周顺昌也被列为黑名单。 没想到周顺昌这样一个小人物,竟惹起一场轩然大波,吓的魏阴人出了一身冷汗。 周顺昌,进士,东林党人,疾恶如仇,为人清廉,仗义疏财,名声极好。 有个关于周顺昌的故事,能充分说明他疾恶如仇的性格。有一次人家请他看戏,开始挺高兴,结果看到一半,突然怒发冲冠,众目睽睽之下冲上舞台,抓住演员一顿暴打。 原因就是:那位演员演的是秦桧。 东厂特务去抓周顺昌,大概以为苏州人文弱好欺负,抓住周顺昌后就开始往周家要钱,还公开扬言:如果不给,在半路就给把周给黑了。 别说周顺昌家是真没钱,即便有钱,以他执拗的性格也不会给,所以他也公开扬言:就不给钱,看你能咋样? 但这位周兄平时人缘太好,苏州百姓开始自发的凑钱给东厂这帮王八蛋,有人为了出钱,把衣服都当了。 东厂领头的特务叫文之炳,不仅贪婪而且愚蠢,居然嫌钱少,要加价。 这下大家不干了。 第二天,为抗议逮捕周顺昌,苏州举行罢市活动。 文之炳这人智商实在太低,看这仗势,连夜把周顺昌押走不就啥事儿都没了吗?他偏要第二天大张旗鼓地把周顺昌带走,大概还想耍把威风。 我看他实在不该叫文之炳,应该叫傻之炳。 又过一天,苏州十几万市民为周顺昌送行。文之炳此时还没认清形势,气势汹汹地握着刀说: “东厂逮人,你们这些鼠辈哪个敢妨碍公务?” 这时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出面问道: “你们是奉的魏忠贤的命令吗?” 文之柄大怒,道: “大胆,魏公公名字是你叫的?小心割了你舌头。我们逮人是东厂的命令。” 原以为能拿东厂吓退这个平民百姓,没想到这人振臂一呼: “原以为是天子的命令,原来是东厂走狗,扁他!” 说完他抓住文之炳就开始拳打脚踢。 这个人的名字叫颜佩杰,历史会记住他的。 其它特务刚想拔刀相助,没想到十几万胆大包天的人冲向他们,逮住就是一顿暴打。 可怜的东厂特务们平时只会狗仗人势,何时见过如此场面?此时撒退就跑,只恨爹娘少给了自己两双腿。他们有的跑进民宅被揪出暴打,有的跳进粪池中被捞出,有的跳到房屋上被干掉,有的逃跑不及被人踹倒踩死了…… 事情闹大了,大到连杀人如麻的魏公公都害怕了,只好大事化小,下了道命令:只把周顺昌带回,其他人既往不咎。 苏州人也有些东林党人脾气,官府还没动手,就有五人前来自首。 他们是商人颜佩杰和马杰,贸易行中间人沈扬,轿夫周文元,卖布的杨念如。 几天后,周顺昌在京城被许显纯拷打至死。 周的灵柩送回苏州安葬,为威吓百姓,那个在群众暴动中曾跳到粪池中的巡抚毛一鹭决定处决这五人。 处斩之日,五人神态自若,毫无惊恐及反悔之色。 沈扬说:无憾! 马杰大笑:“吾等为魏奸阉党所害,未必不千载留名,去,去!” 颜佩韦大笑:“列位请便,学生去了!” 五人遂英勇就义。 从此,世间少了五位平常百姓,世上却多了五位名垂青史的平民。 颜佩杰五人没读过多少书,但激昂大义,视死如归,颇有士大夫的气节。 他们舍身追求的是一种反抗**的信念,立志为此殉道,名垂青史。 见过多少平时张牙舞爪、横行乡里的恶棍,关键却时尿一裤子。 这五人平时普普通通,大义面前却能从容赴死,诠释了什么叫做:真的勇士。 还有一个现象想说一说:这五人中有四人是商人,说明苏州的商业贸易很发达。事实也是如此,苏州是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发源地,这里荟聚了中国最早的资本家。 五平民事件中,十几万人罢市,体现了资产阶级的斗争精神和力量。 精神可嘉,但不彻底。颜佩杰等人说到底还是追求封建士大夫的那种不畏**的气节,脑中无民主、自由的思想。 力量尚可,但无纲领、无组织,属自发的行动。因此反抗斗争不可能有长期性和持续性。 资产阶级思想和制度此时在世界已经开始逐步成为发展趋势,中国的资产阶级萌芽却始终没有壮大,成为主流,不能说不是一种遗憾! 东林党人代表了当时中国最先进的政治团体,却看不到世界的发展,也不可能看到世界的发展。 遗憾之余,让我们知道开放对于一个国家是多么得重要! 闲话少说,说了这么一大圈儿,五平民关系和黄尊素究竟有什么关系? 有,非常巧合的关系。 正是这种巧合,体现了黄尊素的从容不迫和视死如归精神。 周顺昌等人被抓,七君子中幸存的只有黄尊素了。 黄先生早做好准备,交待了后事,在家静等特务们上门。 不巧的是,抓黄尊素的特务要想抓黄尊素,必须经过苏州,正巧赶上了五平民事件。这几个人即没捞钱,也没嚣张,倒霉的是他们身着东厂装束,于是苏州人民顺道把他们也干了。 黄尊素在家还纳闷儿呢,他早就知道东厂要抓他,怎么等了十多天还不见来人呢? 黄尊素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一个道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战友们都英勇就义,他岂甘落后?于是他自己穿上囚服,主动到衙门报到,几个月后,被许显纯拷打至死。 死的从容不迫,坚贞不屈。 这让我想到庵党第一干将、魏忠贤的“五虎”之首崔呈秀。 他得势时多么的嚣张,杀人不眨眼,可知道自己要死时,下令准备一大桌酒菜,把自己的大小老婆都拉出来,还摆上多年来搜刮的古玩财宝。 然后一边吃一这哭一边砸,吃一口,砸一件古玩,痛哭一声,只因他知道这些东西再也不属于他了。 吃完哭完闹完上吊自杀,真是没一点骨气。 没骨气倒也罢了,尸体还被人挖出来凌迟,被刮了上千刀,真是窝囊! 至此,东林党人覆灭,再无人能与魏忠贤争锋。 写到这里,我的心情是沉重的,真的不想再写左光斗等人的事迹,太悲惨,太可惜了。 但思考是抑制不住的的。 东林党时代过去了,东林党的事迹已被浩荡的历史潮流冲远,但留给我们很多思考。 思考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究竟应该由什么阶层领导。 东林党人至死都奉行着传统的忠君思想,他们认为效忠君主天经地义,并愿为之付出生命。 他们从没想过自己来治理这个国家! 在那样的年代,我们无法指责他们的思想。 我想说的是,到了民主政治成为世界主流的今天,我们国家需要一个阶层。 这个阶层要有文化,要有前瞻性,要有坚定信仰,要为信仰百折不挠,要关心国事忧国忧民,要有原则懂法律,还有一点,要思想稳定且有人数达到一定数量。 这就是我心中的精英阶层。 可惜这个阶层还没有形成,中国的知识分子大多忙于搞市场经济,关心国事的是些只会嚷嚷的愤青。 思考二:这个阶层该怎样形成。 我的答案是明确的:学习和教育。 我们整个民族,尤其是知识分子,应该学习国际上主流的价值观。 而现实正象白岩松所说的:中国人的价值观很多方面不被国际社会所认可,跟国际社会的价值观冲突。 真正把中国带入近代社会的是清未那些一批又一批公费或自费的留学生。无论是科技制度还是思想文化,二十世纪初的二、三十年都是极端繁荣的年代,是硕果累累的年代。 二、三十年产生的科学家、改革家、政治家、学者和文学巨匠对中国社会产生深远影响。但成就最大的政治家毛泽东竞没留过学,这不能说是件憾事,是整个民族都应遗憾的憾事。 如果开国元勋毛泽东留过学,会不会成为中国的华盛顿,中国的戴高乐? 功成身退,开国元勋中我最佩服这两人。 不对,还有一人,他便是国父孙中山。 历史不能假设,但我还是想假设:孙中山先生如果能多活十年,如果把大权交给跟他同样留过学的同仁而不是投机分子蒋介石,中国的社会将会怎样? 改革开放三十年,经济发达了,竞技体育强盛了,流行歌曲发达了,影视作品繁荣了,但思想界和文学界却相对沉寂,科学巨匠没有出现新秀。 我们需要顶尖的,有理性的,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来推动思想文化界的繁荣,从而出现一大批如东林党人那样关心国事的知识分子。 这些知识分子在新闻界、在教育界应该大展手脚,把国际主流的价值观传播到每个角落,让我们这个民族既能继承优良的传统,又能吸收外来的文化。 我愿做一个小小的宣传员,不断地把好书好理念好思想介绍给大家。哪怕这思想的火花如烛光那般弱小,但也能照亮周围的方寸之地。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柳泉居偶遇 柳泉居饭庄始建于明代隆庆年间,酒馆坐落于护国寺西口路东,是北京有名的黄酒馆。当年北京的黄酒馆分为绍兴黄酒、北京黄酒、山东黄酒、山西黄酒四种,柳泉居卖的正是北京黄酒。柳泉居是由山东人出资开办的,店铺前边是三间门脸的店堂,后边有一个宽阔的院子。据史料记载,当年这院内有一棵硕大的柳树,树下有一口泉眼井,井水清洌甘甜,店主正是用这清澈的泉水酿制黄酒,味道醇厚,酒香四溢,被食客们称为"玉泉佳酿"。柳泉居除了卖黄酒外,下酒菜也极富特色,《陋闻曼志》中这样记载"故都酒店以'柳泉居'最著,所制色美而味醇,若至此酒店,更设有肴品如糟鱼、松花、醉蟹、肉干、蔬菜、下酒干鲜果品悉备"。柳泉居饭庄早年并无店名,据说这'柳泉居'三字,是明朝奸相严嵩的落魄之作。明嘉靖年间,世宗皇帝宠信严嵩,曾说过:"世上没有杀他的刀、斩他的剑。"到明穆宗继位后,决心要除掉这个他。但因先皇有言在先,无法取其性命,只好罢免了严嵩的官职,抄没了他的家产,只给严嵩留下了一只银碗,让这个奸臣以乞讨为生。北京的老百姓都恨严嵩,根本无人肯接济他。一天,饥渴交加的严嵩来到这家小酒馆门前,闻到那浓郁的酒香,严嵩就再也走不动了,便央求店主人给他酒喝。掌柜的一看这银饭碗,便知道他是严嵩,早就听说严嵩写得一手好字,便取来笔墨纸砚说道:"给你酒喝可以,你得给我这小店题几个字。"严嵩稍加思索,题写了'柳泉居'三个字。时隔不久,严嵩便饿死在街头,'柳泉居'竟成了绝笔,小店也因此在京城声名远播。 高杰和魏忠贤并肩行在北京内城的街头,边走边听他讲述这柳泉居饭庄的趣闻,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因魏忠贤出宫都会换上便服,所以他们一行人并不惹人注目,但颇有眼力的小二还是麻利地直接将他们引到了二楼的贵宾包间。 这一餐饭,乃是高杰到明朝之后吃过的最丰盛最可口的一餐了。在米脂时,他曾跟李鸿基的爹去县城上过一回酒楼,也曾与于弘志、姬龙峰等人在蒲州下过馆子,但抡起酒菜的味道,还真没有哪一家能比得上这个柳泉居。天启帝设宴时,那些所谓的宫廷御膳实在是好看多过好吃,可能最主要的原因是菜上桌时基本都是冷冰冰的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魏良月来之前虽说要痛宰高杰,但到了点菜之时却并未付诸行动,只是点了两样清淡可口的小菜,高杰清楚这个小妮子嘴硬心软,便大声对小二唤道:“把你们饭庄最有名的菜尽数点上,凑足十道,合十全十美之意!” 小二那本因魏良月只点了俩小菜而有些不爽的脸色,顿时之间又动人起来,他满脸放光,连声应承,乐颠颠地下楼去布菜了。 等小二走后,魏良月白了高杰一眼道:“你知道这里的菜品有多贵吗?!狮子大开口,小心回不了家!” 高杰哈哈笑道:“小月勿须担心,实在没钱付账,我便留在店里做人质,大不了洗他十天半月的碗碟,也要保证妹子吃饱喝好!” 小月听了,有想笑又着急,撅着嘴嘀咕道:“我才没那么讲究呢,吃点小菜便是了!再说了,你一个堂堂的忠勇侯,沦落到在饭庄洗碗还债,很风光吗?!” 见高杰语结,魏忠贤和魏良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姬龙峰满脑子都是美食,竟然没听到魏良月说啥,悟空听不太懂,也是一脸茫然望着众人,不知他们在笑些什么。 因为高杰这个豪客,所以上菜速度十分迅速,不久整个饭桌上就满满当当摆好了美食。高杰亲自给魏忠贤和魏良卿斟上黄酒,然后端杯诚恳道:“小杰初来京城,便有幸结识了魏叔、魏大哥和小月妹子,承蒙你们这几天的关照,小杰感激不尽,这一杯黄酒便聊表谢意吧!” 姬龙峰拉着悟空也站起来,和高杰一起端杯敬酒。 魏忠贤也不矫情,和侄儿侄女一起将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才说道:“要说感谢,老夫倒想谢谢小杰你们呢!” 见高杰不解,魏忠贤继续道:“良卿和月儿才来京城不过一年,因为老夫的原因,很多官家子弟虽不敢欺辱他们,但都敬而远之,不屑与他们做朋友,令老夫一直耿耿于怀。小杰你们三个少年俊杰,前途无量,却肯屈尊与他俩为友,真诚相待,老夫感激不尽!” 高杰闻言,手足失措,连声道:“魏叔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三个小子羞愧不已,可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了!朋友之交,不在乎名利,贵在知心,贵在诚意!咱们就别再互相夸赞了成不,反正我和魏大哥、小月第一次见面,便有相见恨晚,臭味相投之感,这就是缘分使然吧!” 魏良月听了心里感动,嘴上却哼了一声道:“谁和你臭味相投了!”说罢,还作势举起纤纤玉手在鼻间微微扇动,好似高杰等身上真有臭味一般,引得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因为高杰的打趣胡扯,饭桌上始终笑声不断,这顿饭吃得甚是欢闹尽兴。席间,高杰借口要去小解,离开了包间,到了外面的走廊之上。 因为耳朵灵,刚才高杰便听到楼下似乎有些争吵之声,而且主角正是他感兴趣的人,便找了个借口出来看看。 柳泉居集宫廷、山东、清真三大菜系精华为一体,精于扒、爆、炒、煨,拿手名菜有金盅鸡、凤尾银耳、玲珑鲍鱼。同时也经营大众化的饭菜。无论腰缠万贯的"大客"还是小门小户的食客,都可以大摇大摆地步入柳泉居的店门,一样受到伙计们的热情招待,一样喝到窖香浓郁的黄酒,吃到可口而又价钱公道的饭菜,而一楼便是普通平民们就餐之地。 几个正准备上楼、衣着华丽的富家子弟在一楼正对着两个普通打扮的人冷嘲热讽,引得大厅中的众多食客看起了热闹。高杰眉头微皱,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富家子弟为首的两人,高个、脸色微青的是刘玄则,而胖乎乎的绿袍青年正是叶孤烟。这俩人简直就是京城中纨绔子弟的代表,成天无所事事,好像总要折腾出点动静来,方才能显示出他们高人一等的身份。 此刻,刘玄则一边嗅着鼻烟壶,一边冷笑道:“你小子之前不是挺嚣张的吗?说什么不屑与我们这些人为伍,今儿怎就落魄得像条狗一般了呢?要不是叶少眼尖,我还真没想到你会混迹在这一楼乌烟瘴气的地方啃馒头,喝稀粥呢!” 叶孤烟嘿嘿笑道:“要不是我打了个喷嚏,歪了一下头,怎么也不会发现熊大公子啊!馒头好吃吗?要不要跟哥几个上去,至少还能混上点剩菜剩饭,起码也比稀粥馒头强不是!” 而被叶孤烟称为“熊大公子”的是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身材匀称,看样子个头不高,却生得一双长臂,颇有三国刘备刘玄德“双手过膝”的特征,在众多食客中也颇为醒目。他貌似没有听到叶孤烟等人的讥笑之语,只是埋着头,默默地继续喝粥。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大汉却着实忍耐不住,腾地站起身来,只见他足有近两米高,穿着一件小坎肩,露出的肩膀和手臂肌肉虬结,显得粗旷雄伟,就如同一头暴怒的黑熊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叶孤烟虽块头也不小,可这家伙色厉内荏,胆子并不肥,见到一个铁塔般的凶汉恶狠狠瞪着他们,吓得连连后退,躲在了刘玄则的身后,不敢吱声了。刘玄则也一样有些心虚,却故作镇静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么看着本公子?!” 那被称作“熊大公子”的白衣青年一把按住对面的大汉,冲着他摇摇头,示意不要惹事。那大汉豹眼怒睁,憋了半天方才不甘心地坐了回去,看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不停,便知道其怒气难消。 见那大汉被自己喝退,刘玄则更加得意,又狠狠嗅了一下鼻烟壶,打了个喷嚏,舒服地**了一声后,方才懒洋洋地道:“识时务就好,别把自己还当成是什么辽东经略的公子,如今你爹不过是一介死囚,而你,如果本公子愿意,随时会让你变得比你爹还惨!” 那白衣青年闻言,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半晌方才回转身来,蜡黄的脸上强行露出一丝谦卑的笑容,低声下气地道:“刘公子、叶公子,还有其他哥位贵公子,贱民熊兆珪不知几位回来这,扰了你们的雅兴,我已知错了,现在便离开消失!” 那铁塔般的大汉闻言,急道:“公子……” 没等他说完,熊兆珪便伸手制止了他,起身对看热闹的小二道:“麻烦小二哥,帮忙将这剩下的几个烤馒头给我们打包带走!” 还没等小二回应,刘玄则冷笑道:“谁同意你走了?!” 熊兆珪闻言,对刘玄则一行人躬身施了个礼,低声道:“各位公子,就放过我俩吧!” 刘玄则转头对从他身后已经又站了出来的叶孤烟笑道:“孤烟,这熊大公子态度诚恳,我见犹怜,我觉得还是不要为难他了吧!” 叶孤烟怪笑一声,道:“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刘玄则满意地点点头,对熊兆珪道:“好吧,今儿就不玩你了,不过,我们兄弟几个上去吃饭,需要个端茶倒水的使唤,怎么样,这点小事你还是能做好的吧!” 叶孤烟几个听了,顿时一起拍掌笑道:“老大好主意,就这么办!” 那铁塔般的大汉目眦欲裂,手臂上的肌肉抖动不停,却因熊兆珪的一句话而强忍屈辱,憋得浑身肌肤都泛出了红色。 熊兆珪看样子性格内向,不想惹事,正要点头答应下来,却听楼上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兆珪兄,你怎么才来,大家眼巴巴地,就等着你入席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镇武堡 其实,在广宁城和山海关之间是明、金两国的战略真空地带,原来的百姓不是跟着熊廷弼、王化贞在广宁之战后逃入山海关了,便是被女真人俘获,押去了后金的地盘。所以这里没有百姓,更加不会有山贼土匪,试想,连人都看不到,山匪们劫谁去?怎么活呢? 高杰他们遇上的这支山贼团伙其实是山寨货,黄德彪本是大明抚顺千户所游击李永芳的部下。 说起李永芳,那可是一位名人! 大明万历年间万历年间,努尔哈赤日益强大,大明不得不加强对其的防御,辽东人的李永芳遂在明朝万历年间,“官游击,守抚顺所”,“于宽甸调拨六百名隶之抚顺,而改备御为游击,即以李永芳摄其事”,成为抚顺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抚顺所与努尔哈赤的老巢赫图哈拉近在咫尺,是防御后金的第一道战线,故李永芳肩负着十分艰巨的任务。努尔哈赤在与大明翻脸之前与明戍边的各级官吏交往甚密,多与厚赠,与李永芳也比较熟悉。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努尔哈赤兴兵进攻女真叶赫部,引起了明朝的警惕。努尔哈赤遂亲自前往抚顺所会见李永芳,并以书面形式陈述他绝无进攻明朝的意思。李永芳也出城三里,把努尔哈赤接入教场,与之会谈,并收下了书信。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四月,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伐明,其所部首先来到抚顺关,请求入市贸易,赚开关门后,即包围抚顺城。当时,努尔哈赤给李永芳送去劝降书,一方面以许婚、升官、保全城中百姓来劝诱,一方面则以屠城相威胁。面对兵临城下的窘境,李永芳口头上答应投降,但仍布置手下准备守城作战。后金军以云梯攻城,很快就登上城池,斩杀守备王命印。李永芳于是出城投降,并匍匐在地,拜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在马上答礼,命士卒勿杀城中百姓。次日,努尔哈赤火焚抚顺城,将城中百姓编为千户,迁到赫图阿拉,并按照明朝官制设置大小官属。李永芳被任命为三等副将,并娶贝勒阿巴泰之女为妻。抚顺是努尔哈赤打下的第一座明朝边城,李永芳则是第一个投降的明朝边将。 黄德彪也就是在抚顺之战后,随着李永芳归降后金的第一批大明将官。永宁之战后,献城有功的王化贞亲信部将、辽西边军将门之后孙得功得授游击将军,隶镶白旗,辖降众,移驻义州,而广宁城作为与大明对峙的前线,则由努尔哈赤的贝勒们领重兵轮流驻守,分外重视。为了防止大明派遣细作混入金国后方,黄德彪所部从抚顺被调派至广宁前线,在这片真空地带伪装成山贼,一边巡查行前哨之责,一边假装打劫,探查冒险前来和后金通商的大明商队的真实身份。 还好高杰等一开始就对这些所谓的山贼产生了怀疑,并未暴露隐藏的实力,再加上还碰巧遇到了王成名的商队,于是,庞记商号得以在黄德彪这正名了。 努尔哈赤乃一代雄主,自知大金国资源贫乏,缺衣少食,子和大明翻脸后,大明禁止对后金通商,如果没有晋商、徽商等大明的商户偷偷运送来的粮食、食盐、日用品和金银,女真人别说妄图逐鹿中原,就连或不活得下去还难以保证呢,所以对冒险前来做买卖的大明商人十分重视,严令所有女真人部队不得袭扰,见了之后一定要以礼相待。正因为如此,此次骆思恭才会打着高杰庞记商号的旗号,混入后金。 黄德彪本是大明军官,有些陋习成了自然,在确定了高杰等一行人的确是晋商商队后,仍然敢偷偷收下高杰贿赂的银票,换了纪律严明的女真人的将官,那是绝对不会收的。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黄德彪收下高杰的银票后,不但满脸笑意,而且态度亲热无比,还主动告知高杰,广宁城为防止明军偷袭,晚上都会实行宵禁,此刻进城已经是行不通的了,前方不远有个镇武堡,乃是他们的驻地,有的吃有的住,可以前去居住一宿,明日早晨再启程进广宁城。 高杰想想也好,这黄德彪百来好人对他们也没啥太大威胁,在他们军营里借住一宿问题不大,便连声答应下来。 于是,高杰他们的庞记商队和王成名的王记商队,跟在一伙裹着白头巾的“山匪”的身后,浩浩荡荡地向前方开拔而去。 还别说,这黄德彪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在驻地镇武堡中不但备有粮食禽肉,还配备了专门的厨子。于是,高杰一行人终于吃上了今日的第一顿热饭热菜,菜品还颇为丰富。 黄德彪此人也是个人精,知道如今这些晋商在大汗努尔哈赤心中的重要性,何况还收了好处,当下更是以好酒好菜招待,卖力结交,意图结个善缘。骆思恭等人如今身为帐房、伙计和商队护卫,自然不能和黄德彪、高杰、王成名同桌而食,被另外安排在一边就餐,伙食当然也就差了不少,姬龙峰这个吃货一边吃着自己桌上的饭菜,一边不时瞟向高杰等那一桌的酒菜,心里颇不平衡,骆思恭等人见状都相视莞尔。 高杰在吃喝间,从王成名口中探得,在他们之前从长寿山石洞中穿行而过的便是王记商队。他们王家的护卫中,有一个年轻人的父亲,正是原来的图伦城主的亲卫,也就是曾经护送王睿穿越石洞的护卫之一,所以这条秘道便成了王成名在广宁之战后,往来大明和后金之间的通道。明末的一些晋商、徽商为了重利,不顾大明朝廷的禁令,冒险私下与后金通商,一般都是取道蒙古,然后再绕行到后金的地盘,不但路途遥远,而且沿途匪患不少,冒的风险、花的人力物力都非常大,而有了长寿山石洞这一秘道,可以使得他们节约大把的时间和人力物力,而且隐秘性更强,安全性更高,所以王成名不顾年近六旬,这次已是他这个月第二次穿过长寿山了。在得知高杰等也是穿山而来,王成名在敬佩其神通广大之外,还与高杰约定,绝不将此秘道于其他商家分享,两个人分这块大蛋糕总比来一群人分而食之好得多。有了盟约之后,王成名越发和高杰愈发亲近起来。 而从黄德彪的嘴里,高杰也获得了不少信息,除了广宁城地处最前线,大金国其他城市的戒备都没有这么森严,也就是说,过了广宁城,去到沈阳、辽阳,包括女真人的大本营赫图阿拉城,都将便利得多。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在山海关以东的广宁城、觉华岛还有大明的驻军,让高杰等此去向东北而行,直接奔广宁,千万不要转向东南,误入了宁远的大明防区。 “听说宁远的守将是袁崇焕吧?!”高杰问道。 “恩!”黄德彪点头正色道:“此人心机深重,极善谋略,虽是一文人,却有着武人难比的胆识,不可小觑!” 对这个大名鼎鼎的袁崇焕,高杰倒是非常想要见上一见,只是这次的时机不对,想来以后应该还是有机会结识的。 吃饱喝足,高杰等别过王成名,在黄德彪安排好的几间不错的房子中安顿下来。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高杰和骆思恭、宗擎尊者以及王睿四人正在房中商议明日的行程,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混乱喧哗,高杰听了听,便低声道:“似是有人偷袭,被发现了!” 宗擎尊者诧异问道:“你怎么确定的?” 骆思恭对高杰的变态听力心知肚明,微微一笑,并未言明。高杰没有察觉到宗擎的惊异,依旧凝神静听,还一边低声道:“貌似来的这伙人只有十来个,好像这还不是他们第一次前来偷袭,黄德彪正带人进行围剿呢!” 宗擎尊者和王睿相视一眼,不知该不该相信高杰的话。以宗擎尊者不弱于骆思恭的功力,尚且无法在这混乱的镇武堡中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高杰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竟然听清楚弄明白了,那不是扯吗?! 只是,他们见骆思恭好似习以为常一般,毫不怀疑地低声问道:“战况如何?” 高杰皱眉沉声道:“偷袭者有了死伤,黄德彪的人马反应还真迅速,看来是早有准备,估计已经将他们围住,黄德彪喊话劝降呢!” 骆思恭沉吟片刻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谁知是真是假,小心有诈!” 宗擎尊者和王睿此时也不追问了,只好在一边看着这一老一少俩人,心情复杂。 又过了片刻,高杰突然问道:“罗一贯是谁?” 没等骆思恭回答,王睿便抢先道:“罗一贯?!广宁之战前,他一直是熊大人麾下的副总兵官,帅三千人守西平堡。在广宁一战中,西平堡被围攻,罗大人自戕殉国!” 《明史》记载:罗一贯,甘州卫人。以参将守西平堡。辽阳陷,西平地最冲,一贯悉力捍御。巡抚王化贞言于朝,加副总兵。时化贞驻广宁,经略熊廷弼驻右屯,总兵刘渠以二万人守镇武,祁秉忠以万人守闾阳,而一贯帅三千人守西平。已,定议,各缮隍坚垒,急则互相援,违者必诛。明年正月,大清兵西渡河,经抚戒勿轻战。兵渐近,参将黑云鹤出击。一贯止之,不从。明日,云鹤战败,奔还城,追兵歼焉。一贯凭城固拒,用炮击伤者无算。大清树旗招降,且遣使来说,一贯不从。又明日,骑益众,环城力攻。一贯流矢中目,不能战。火药矢石尽,乃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自刭。可见,罗一贯乃是一个忠勇之将。 高杰听完王睿的解释,将目光转向骆思恭道:“来者言明是罗一贯的儿子,叫罗俊杰,还有一位自称是黑云鹤!我们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正文 高温,请假 长沙天气太热了,脑袋里都是浆糊,加上这段情节尚未构思完美,请假一两天 [专题]暑期福利再升级,海量作品免费畅读 if(('readtype!=2&&('vipchapter<0){ ('; } --广告 if(('readtype!=2&&('vipchapter<0){ ('; } --> --广告end--> 正文 二百一十六章 倭寇真相 吴海平一边喘息,一边问道:“此前在辽阳的那晚,我自认落在你们手中,绝无幸理,是因为你的求情,吴某方才活到今日。笔?趣?阁wWw。biquge。info只是,吴某不明白,你为何要那么做?!” 高杰道:“我不喜欢杀人,更不希望鲜活的生命在面前轻易地消逝。前辈所作所为,皆事出有因。您父亲海龙王吴平在闽粤做海商,对大明朝廷而言,也许是海盗、是倭寇,但在晚辈心中,却并不苟同。晚辈认为闽粤沿海的百姓,撒网打鱼、出海跑商,理所应当。当年朝廷实行因为担心外族居心叵测而实行海禁,断了渔民们赖以生存的求生之道,吴平前辈带领百姓冒死违禁跑商,被戴上了海盗倭寇的帽子,予以剿灭,本就是一场惨案,是悲剧!” 高杰来自后世,学的是考古专业,对明末的所谓抗倭战争做过颇多研究,在看待所谓倭寇海盗之时,有着客观的评判。 要追溯这场奇特而惨烈的嘉靖倭患,要从明王朝开国时说起。出身农民,对蓝色海洋文明无知且反感的皇帝朱元璋于洪武四年(1371年)颁布了一道海禁令——“片板不许入海”,仅剩下一种扭曲的官方朝贡贸易,因其能带来“君临天下、万邦来朝”的感觉而存活下来,为中外交流留下了一道逼仄的门缝。 明嘉靖二年(1523年),宁波先后接待了两拨日本朝贡船,为争夺“正宗贡使”的身份,他们之间相互残杀,殃及平民,酿成了极为恶劣的“争贡事件”。这让朝中海禁派找到了一个口实,上疏“祸起市舶”,闽、浙市舶司遂遭废止。从此,朝贡贸易这道门缝也被封禁了。 然而,繁盛的海上贸易却无法停止。时值16世纪大航海时代,以海路为连接的世界贸易圈蓬勃发展,中国所在的东方贸易圈正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蕴含着巨大的财富和商机。很快,如生命力极强的藤蔓般,浙江沿海走私贸易迅速发展,并在双屿港扎下根来——此岛悬居浙江外海,扼多条航线之要冲,明初时被列为“国家驱遣弃地”,岛民内迁,遂成为走私船泊聚交易的风水宝地。不久,以双屿港为基地,以许氏兄弟、李光头为首的几股势力较大的海商集团羽翼渐丰,葡萄牙人则在岛上修路建房,开辟市镇。鼎盛时期,双屿港还聚集了日本、马来、琉球、暹罗等国海商,成为远东最繁华的国际贸易中心。欧洲的自鸣钟、火器,南洋群岛的胡椒、香料,江南的丝绸、棉布、瓷器和数不清的白银于此汇聚交易。 在双屿港崛起的20多年时间里,虽然走私严重,但浙海堪称宁静,海商志在利润,并不打家劫舍;为了保护贸易安全,往往还剿灭小股海盗。泉州名宦林希元便曾公允地说:“佛郎机(指葡萄牙人)未尝为盗,且有利于吾民也。”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维持多久,双屿港私商的贸易繁盛,令朝廷日益无法容忍。终于,一桩血案成为了双屿港之战的导火线——余姚大族谢氏赖了走私海商的账不还,并威胁要报官,海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洗劫了谢氏庄园并掠杀了谢氏宗族。 谢氏血案触痛了大明王朝敏感的神经,嘉靖皇帝派遣干将朱纨前来镇压“倭寇”。这位出身进士的官员个性耿直,军事经验丰富,乃铁血的海禁派。临危受命,他誓以全部的智谋与力量来报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他到任后雷厉风行,“革渡船,严保甲,搜捕奸民”,并培养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随后他颠覆双屿港,并挥师入闽,继续追杀逃跑的海商,攻陷福建浯屿后又赢得走马溪大捷,擒杀中葡海商百余人。 朱纨在战后上岛勘查时也发现,40余里长的宽平古道寸草不生,足见人货往来之多,且由于双屿战事事发突然,外海不知,以至于战后的一月间,陆续来港商船竟达一千二百九十余艘之多,其贸易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几次大捷之后,朱纨在奏折中踌躇满志地写道:“全闽海防,千里清肃。” 然而,他没有想到,这短暂的胜利,正是巨大动乱之前最后的平静,当海禁的口袋愈收愈严,手段也越来越残暴之后,被颠覆的海商巢穴却变成了巨大的马蜂窝,捅掉之后,不知从哪里迅速涌出了成千上万的“倭寇”,“连舰数百,蔽海而至”,使“滨海数千里,同时告警”,掀起了嘉靖大倭寇的滔天巨浪。 其实,嘉靖大倭寇的真相,就是一群反海禁的中国海商与海盗。翻遍嘉靖年间的抗倭史料,倭寇首领中的日本人极为罕见,即使有,也是无足轻重的低等小头目。明代兵部侍郎郑晓称:“大抵贼中皆我华人,倭奴直十之一二。”而根据一位被倭寇掳去五十多天的昆山人的回忆:“大抵艘凡二百人,所谓倭而锥髻者,特十数人焉而已。”——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且根据历史记录,梳着倭人发型的,也很可能是中国人冒充的日本浪人。 而最有意思的,莫过于这帮被朝廷定性为侵略者的“倭寇”,却在东南沿海地区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民间支持和水土融合——地方百姓“任其堆货,且为打点护送”,“或送鲜货,或馈酒米,或献子女,络绎不绝”;倭寇深入陆地时“若熟路然”,甚至“与农民杂耕于舟山山阜处”,“或披蓑顶笠,沮溺于田亩,或云中履,荡游于都市”;连本地官兵也与倭寇里应外合,通报军情,“关津不查不问,明送资贼”。种种异状,让负责“剿倭”的官员惊呼“自节帅而有司,一身之外皆寇也”!除了高级官员外,其他的人全是倭寇。若真乃外藩入侵,那真是一幅令人绝望的画面。 可见,从首领到从属的身份,从其对地方的熟悉程度以及与百姓的水**融都可以看出,所谓的“嘉靖大倭寇”其实就是中国人。 明中叶以后,沿海地区人口过剩,加之土地兼并严重,赋税繁多,很多农民破产,无以谋生,遂入海经商。可以说,利润丰厚,“一倍而博十倍、百倍之息”的海上贸易乃是东南沿海的重要经济支柱,不仅平民以此为生,连许多豪门巨室也踊跃投资。所以,在双屿港繁荣的二十多年间,舟山海域风平浪静,鲜有“倭乱”记载。而双屿港覆灭后,丧失生机的众多“海商”及其从属只好转以劫掠为生,商变成盗。 谢杰便曾在《虔台倭纂》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寇与商同是人,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寇。”嘉靖时边防政论家唐枢更是洞若观火地指出:“非倭夷敢自犯中华,乃中国自为寇也。” 这也合理解释了朱纨的悲剧——他颠覆双屿港,断了普通民众生路和豪门势族的财路,很快遭遇到闽浙权贵之朝中势力的围攻和弹劾。他不肯接受即将到来的审讯和侮辱,留下了“纵天子不欲死我,闽浙人必杀我”的遗言,服毒自杀。 双屿港之战后,走私海商分裂成主张通商的互市派与铤而走险的寇掠派。前者为继承双屿港传统的王直集团;后者则为林碧川、萧显、徐海等集团。 王直,徽州人,本姓汪。早期不过是许氏兄弟的僚属,双屿港之战后,王直收集余党,转移到舟山烈港(沥港)重振势力。他读过书,深谋勇略,思想超前,明白海洋可以富国裕民,其最大的梦想便是朝廷能改变国策,通商互市。而自从被大明诬为“倭寇王”的王直被诱杀后,浙海再无海商。 禁海且剿灭海商,其实是让大明错失了大航海时代。 而海龙王吴平,和王直等所谓倭寇、海盗一样,都是一群官逼民反的海商罢了,吴海平因父被杀,对大明朝心怀仇恨,逃亡辽东,向借女真人的力量复仇,在高杰心中也无可厚非。所以,他对吴海平,更多的是怜悯和感叹。 吴海平第一次从大明人的口中听到对其父的这般评价,顿时便愣在当场,心中百感交集。 半晌后,他才颤声道:“多谢!” 高杰不解道:“前辈谢我作甚?” 吴海平惨然笑道:“在吴某死前还能听到对家父如此公正的评价,死而无憾了!我是替家父以及当年一起在闽粤死难的渔民们对阁下表达谢意的!” 高杰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晚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一切,后世自有公论,是非曲直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吴海平听的心潮翻涌,难以自禁,惨白的脸上老泪纵横,哽咽不已。 高杰心里一软,忍不住道:“前辈如今身负重伤,切勿激动,还是赶紧精心养伤为好!” 吴海平收拾心情,剧烈咳嗽几声道:“老夫的伤势已经无药可就,养不养有何区别!小友,你且去点亮火把,然后过来帮老夫一个忙,可好?” 高杰在黑暗中目睹了吴海平受伤中毒的全部过程,知道他所说不假,可东录突法师的死,让他不得不对这个濒死的奸猾老头心存顾虑,犹豫再三,他方才深吸一口气,前去拾起契难留下的火把点燃,全神戒备地缓缓走到了吴海平的床前。 在火把的映照下,吴海平脸色煞白而狰狞,衣服前襟全是此前吐出的斑斑血迹,加上整个人披头散发,便如同厉鬼一般让人心悸。最为可怖的,是他的双手和脖颈,无数黑线密布,正是被金色小蛇咬中后中的剧毒在蔓延。虽说吴海平在被咬中的一刹那,便尽量截断部分血脉阻止剧毒扩散,但此刻,高杰可以清楚看到,他脖颈上的黑线还在缓缓上行,已经到了下颚部,正如他所说,基本没救了。 高杰打着火把,目光复杂凝视着吴海平道:“前辈有何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吴海平看了看黑巾蒙面的高杰道:“听你的声音,年纪应该不大吧?此前能瞒过老夫和东录突那家伙,可见你的武功甚是不凡!” 高杰道:“前辈还是别夸我了,晚辈感觉瘆得慌!” 吴海平哈哈一笑,又喷出一口鲜血,半晌方才调息过来,有气无力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想对待东录突法师那般对待你!他贪图宝藏,自然该死,而你却救过我一命,老夫虽心狠手辣,也不会对恩人下毒手!” 高杰哪里肯信,不过嘴中却道:“那就好,那就好!” 吴海平见到高杰这副模样,苦笑道:“你对老夫有戒心,这也无可厚非。小友心底善良,老夫有一个秘密要告知于你,又恐伤重难以支撑到说完,请小友从我怀中先拿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让我减缓伤势,可好?” 高杰闻言,更加警惕了,道:“前辈。。。你自己掏出来不就得了,何必要晚辈动手呢?何况,晚辈对你要说的秘密一点都不感兴趣!您也不必告诉我!” 吴海平摇头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为那秘密而来,也不为宝藏欲望所动。但说不说是我的事,听不听是你的事,对吗?让你帮我取药,是因为我的手臂早已被蛇毒侵蚀,完全失去了知觉,动弹不了罢了!” 高杰看了看他乌黑如墨的双手,叹了口气道:“好吧!”说完便哆哆嗦嗦伸出手,在吴海平怀摸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布囊,然后根据他的指示,从布囊中拿出一个红色小瓶,到处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喂其服下。 吴海平服下药丸后,闭目调息了片刻后,方才睁眼说道:“对谢小友!现在,你在布囊中,找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 高杰依言找到白色玉瓶,准备递给吴海平。吴海平摇头道:“这个不是我要的,而是赠送给你的!” 高杰疑惑道:“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吴海平道:“你此前救过我,而在我临死前又能遇到你,也算咱俩有缘!老夫身上最大的秘密,便是微雕于这个玉瓶上的藏宝地图了,努尔哈赤一直觊觎与此,没想到我却偏偏要送与小友了!” 高杰道:“宝藏的秘密,你应该留给你的后代或者徒弟,我无功不受禄!” 吴海平道:“我此生并无子嗣,至于徒弟嘛,剩下最有出息的便是李永芳,但他毕竟在为努尔哈赤卖命,留给他岂不就是留给了女真人?!小友不必再推辞,老夫送你此物,实是因为另有所求!”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攻入佛殿 粆图台吉和衮楚克二人性情暴躁,听到沙尔大喇嘛发出了开始攻击的命令,顿时双目圆睁,踹飞了客堂木门,抢先冲了出去。笔~趣~阁www.biquge.info 在普觉寺中,到处都有女真士卒在来回巡视,而他们所住的客堂紧邻佛殿,守卫的士卒更多。粆图台吉和衮楚克踹门而出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士卒们的注意,他们见一群僧人打扮的恶汉提刀拿枪,恶狠狠扑向佛殿,哪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顿时发声大喊,群起迎了上去。 女真民族,人口不多,却个个骁勇善战。这些年来金国一直没有停止过征伐外战,士卒们经验丰富,骤遇突发事件,毫不惊慌,持盾拿刀的当先冲锋,弓兵们则张弓搭箭,堕后协助。 粆图见女真士卒冲来,双眼瞪得老大,口中呼喝,右手弯刀高高举起,对着冲到身前的一个女真士兵力劈而下。那女真士兵甚是悍勇,并未被粆图的凶样吓住。他见弯刀兜头劈来,劲风呼啸,知道对手力大,连忙深吸一口气,左手前臂弯起,顶着一个硬牛皮的盾牌向上挡去。只是,他还是低估了粆图的力量,弯刀狠狠劈在皮盾上,发出一声闷响,那女真士兵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沿着左臂袭来,势不可挡,顿时便被粆图这一刀劈得软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重伤不起。 衮楚克和粆图同时冲出,此刻碰上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女真士兵。这个士兵看上去是个猛汉,盾牌都没拿,双眼圆睁,吐气开声,双手挥舞一根铁棍对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衮楚克砸去,气势雄浑,恨不得将对手一棍砸扁。 衮楚克久经沙场,经验丰富见铁棍砸来,黑黑的脸庞上神情不变,合身前冲,几乎撞进了那壮硕士兵的怀中。这一冲,看似简单,却十分实用,不但使得铁棍击在空处,同时还趁势欺近了敌人。接着,就听得那女真士兵仰天痛嚎,轰然倒地,而衮楚克则抽身退回了原地。只见那女真士兵的胸膈处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窟窿,鲜血喷出老远,衮楚克的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原来,衮楚克一冲之下,几乎贴在了那女真士兵的胸前,他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手中的阴把枪迅疾无比地从敌人的胸膈处从下往上狠狠刺了进去,瞬间便将其心肺刺穿,然后抽枪而退。 转眼间,粆图和衮楚克刀枪出击,便让女真士兵一死一伤,端的是彪悍骇人,饶是女真士卒骁勇,也被这两个暴烈的蒙古猛将夺了士气。 而跟在其后的贵英恰脸白如鬼,阴测测地东飘西荡,两只散发着阴气的鬼爪扬起重重幻影,在女真士兵丛中此起彼落。随着他双爪的起落,一个个女真士卒脸色惨白,抽搐倒地,如同被妖魔附身般软到在地。 在和大明和蒙古两国士兵对战时,女真步兵一向所向披靡,甚少受挫。只是今日他们碰上的,不是普通的士兵,全是数一数二的蒙古猛将,所以甫一接战,便受到了重创。 见势不妙,后方的弓兵立刻默契地张弓搭箭,在密集的“嗖嗖”声中,二十余支利箭破空射出,向着粆图等覆盖而去。 没等粆图他们举起兵刃格挡,其身后卓鲁一把扯掉僧帽,露出满头如火焰般的红色卷发,长啸一声,纵声而起。身形犹在半空,背后已经凝出双臂大黑天法相,他挡在粆图等人的上空,双臂张开,以泛着黑色毫光的胸膛迎上了袭来的箭矢。 大黑天密法,防御强悍无匹,二十多支箭矢急速射来,连卓鲁的肌肤都没有挨上,便被覆盖着全身的黑色毫光震飞。所有在场的女真士兵望着半空中犹如黑暗天神一般的卓鲁,眼神中少见地出现了惊惧之意。 跟着沙尔大喇嘛一同进入寺中的另外两个蒙古人,本是林丹汗的贴身近卫,早年皆在中原之地习过武艺,身手过人,平地上单打独斗兵部输于粆图等人,在蒙古军中也是名声颇大的高手。这次盗经意义重大,林丹汗为了确保成功,忍痛将此二人交给了沙尔大喇嘛一同带来。他们一个用长剑,轻灵凌厉;另一个使软鞭,柔中带刚。一个远攻,一个近战,女真兵士无人可以挡住他们的前行的脚步。 很快,他们便杀到了佛殿的大门前。 沙尔大喇嘛跟在粆图等后面稳稳迈步向前,圆圆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似乎他只是一个前来拜寺的旅人一般,眼前的刀光剑影、生死搏杀丝毫都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而伴随在他身边的二弟子达瓦剌眼珠乱转,时刻注意着敌情,手上紧紧握着一根三股叉,后背也凝出了大黑天法相。达瓦剌入门比卓鲁要晚几年,大黑天密法将将修到了第三层,在几个师兄弟中属于武功最弱的一个。只是,他又有其独到之处,机敏缜密,善于发现蛛丝马迹,遇到有追踪、探查之类的差事,则非他莫属。三股叉,也是藏传佛教神佛的法器之一,作为武器,不但在中原武林少见,便是在修炼大黑天密法的喇嘛之中,也并不多。你想啊,一个喇嘛,平日里礼佛念经、苦行化缘,身藏诸如颅器、钺刀、小鼓、金刚绳或者念珠之类的法器,既便于携带,也不引人注目,但若是总掂着一杆长长的三股叉,那可就不像个喇嘛了,倒更似个渔夫。所以修炼大黑天密法有成,却又使三股叉的喇嘛中,唯有这达瓦剌一个,这也说明,这家伙是个有个性的人。 达瓦剌见己方顺利攻到了佛殿之前,却没有太多喜色,皱着眉低声对沙尔大喇嘛道:“师父,我怎么感觉这女真人好像是故意把通往佛殿的道让了出来呢?” 沙尔大喇嘛笑容不减,淡淡答道:“他们的目的本就是引我等进入佛殿,而我等也正是要进去一探究竟,这般你情我愿的事,岂不正是皆大欢喜吗?” 宗擎尊者带着一脸惊恐的普性和尚走在队伍的中央,女真人所有攻势皆被粆图等人挡住,他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一动,只管低首默念经文,随队而行。 眼看沙尔大喇嘛一行人就要踏上佛殿的台阶了,就见从寺庙前院又增援来了近百名女真士卒,而且这些士卒中,有位黑盔黑甲的面色白皙,却留着络腮胡须的将官,正是赫图阿拉驻军的最高长官通杜,他手提长刀,满色凝重,口中大声呼喝,指挥着兵士们将敌人和佛殿一起围住,悍不畏死地逼压而上。 在他身边,一个黝黑精瘦的灰衣汉子手里玩弄着一把短刀,嘴里不停嘟嘟囔囔着:“通杜,你就让我上去过过瘾吧,这只能看不能打,可是难受得紧!” 通杜头也不转,淡淡道:“东单萨,等会有的是你出手的机会,急什么?!” 这黑瘦之人,正是乌麦大法师的三徒弟东单萨。东单萨生性好斗,被师父乌麦大法师派来普觉寺的时候,以为有硬仗要打,雀跃不已,还跟二师兄、四师弟显摆了半天。谁知蒙古人都快要打进佛殿了,通杜也不准他上去动动手。乌麦这四个徒弟,平日里都争强好胜,遇到战事喜欢争功,东单萨和大师兄忽拉出一道被派到普觉寺,眼见大师兄即将建功,心里恨得牙痒痒,如不是因为通杜官大,早就忍不住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解恨了。 女真人增兵后,箭矢如雨,刀枪似麻,攻势猛烈了足有倍余。粆图等明显感到了压力,气息也有些急促起来。沙尔大喇嘛见状,猛地一声大吼,四臂大黑天法相祭出,肥胖的身体犹如奔马,势不可挡地对着守在佛殿大门前的十数个女真士兵冲去。 见一个胖大的老和尚如肉球一般滚了过来,守卫佛殿大门的女真士兵惊疑不定,不知他这是要做些什么,齐声呐喊,刀枪并举,一起对着沙尔大喇嘛攻去。 利刀砍在沙尔大喇嘛身上,刀断;长枪刺在他身上,枪折。守门的女真士卒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诡异状况,然而,他们的惊讶恐慌很快便消失了,而且,是随着他们的意识和灵魂一道湮灭的。 沙尔大喇嘛合身一冲之下,所有攻向他的兵器都变成了废铁,挡在他身前的士卒身体暴裂成血雾,就连厚重的佛殿大门也被冲撞得四分五裂,而他则施施然站在了大殿之中。 粆图等见沙尔大喇嘛迅速清出了一条通往佛殿的血路,哪还会迟疑,一起发力,逼退身前敌兵,也陆续进入了佛殿之中。 在沙尔大喇嘛的吩咐下,粆图台吉和贵英恰两人一阴一阳,一刚一柔,配合着守在了大门口;善于探查的达瓦剌带着普性和尚去找开启密室的机关;其他人则分头将殿中守卫的七八个身着红袍、头戴萨满帽的拜火教萨满清除,并守住了明间(正殿)的窗户和次间(偏殿)的门口。 普觉寺佛殿明间供释迦牟尼佛,左右塑文殊、普贤两位菩萨;东次间塑观音,稍间内还塑有九圣神和十八罗汉;西次间塑地藏王,稍间塑三霄娘娘。明间释迦牟尼佛和文殊、普贤菩萨塑像金光闪闪,恢弘大气。 此刻,佛殿门口聚集了无数女真士兵,他们呼喝这勇猛冲锋,奈何殿门并不宽敞,被粆图和贵英恰两个高手挥动弯刀和鬼爪硬生生堵住,无法跨进殿门半步。 沙尔大喇嘛和宗擎尊者走到释迦牟尼金像前,虔诚地合十而拜,神情宁静安详,全无半点慌张。拜罢,两个老僧一起踱着步,在殿内参观起来,见佛礼拜,见灯添油,貌似二僧前来,不为其他,只是礼佛而已。 正当沙尔大喇嘛和宗擎尊者在研究佛殿墙壁上一处壁画之时,就听一直在释迦牟尼佛像周围忙个不停的达瓦剌惊喜地大叫道:“我找到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被困地宫 释迦牟尼佛即佛陀,乃佛教的创立者,是古代中印度迦毗罗卫国的释迦族人,他存在于西元前第一个千年的中期。笔&趣&阁www.biquge.info释迦牟尼不是其本名,是后人对他的尊称,意义是“释迦族圣者”。“释迦”是他所属部落的名字,有“能”、“勇”之意;“牟尼”是当时对出家修行成就者的称谓,可翻译作“文”、“寂静”等,是圣者之德,“释迦牟尼”汉译又作“能仁寂默”。释迦牟尼一般也称为“释尊”或“佛陀”。 达瓦剌跃下释迦牟尼像的供奉台座,来到沙尔大喇嘛身边,合十笑道:“徒儿不负使命,终于在尊阿弥陀佛佛像手中所持的钵盂之中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机关,未得师尊之命,不敢轻启。” 沙尔大喇嘛喜道:“为师始终认为,在众弟子中,唯有你能如此心细,明察秋毫!不过,这尊佛祖像却不是阿弥陀佛,乃是释迦牟尼佛的佛像。” 达瓦剌得到恩师赞许,心情愉悦,连忙道:“一切皆因师尊有识人之明,弟子不过是尽了点本分罢了!中原的佛教神佛众多,这释迦牟尼佛看上去和我曾见过的阿弥陀佛颇为相似,莫非是同一尊佛吗?” 沙尔大喇嘛哈哈大笑道:“荒谬,两位佛祖怎会相同!其中的区别,宗擎大师只怕比为师清楚得多,你还是请大师为你解惑吧!” 说完,沙尔大喇嘛便迈步而行,前去查看释迦牟尼像中隐藏的机关。 见达瓦剌望了过来,宗擎尊者微微一笑道:“佛说,天地间有无数个世界,阿弥陀佛是极乐世界的创造者,释迦牟尼是华藏世界的创造者;释迦牟尼佛是化身佛,阿弥陀佛是报身佛;释迦牟尼佛是此方佛,阿弥陀佛是他方佛;释迦牟尼佛住世目的之一是为了引导众生往于阿弥陀佛的极乐世界 ,阿弥陀佛住世目的之一是为了教导极乐世界的众生,让他们也成佛;极乐世界距离我们的世界有十万亿个世界之远;而释迦牟尼佛则确确实实在我们的世界生活过;阿弥陀佛在距今十劫的时间建立了极乐世界,并且发愿,只要念诵他名号的人,都将往生于彼世界。所以大家都念南无阿弥陀佛,是为了往生到那个绝对没有烦恼的世界中。。。” 达瓦剌听得脑壳发昏,还是似懂非懂,不禁苦笑道:“大师,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区分释迦牟尼佛像和阿弥陀佛佛像吧,这样来得简单点!” 宗擎尊者哈哈一笑,晗首道:“从识别佛像开始,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释迦牟尼佛像旁一般塑有其十大弟子中的两个,阿难和迦叶,而阿弥陀佛两边则是同样来自西方的观世音菩萨和大智势菩萨;释迦牟尼佛像一般是坐姿,而阿弥陀佛像多为站姿或立着;阿弥陀佛像是一手拿莲花台,一手下垂做接引状,表示接引众生往生极乐世界,释迦牟尼佛有的时候是手持一个钵盂,有时是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达瓦剌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如此,多谢大师指点,晚辈以后便不会再弄混了!” 二人正闲聊间,忽听得一阵“咔咔”声传来,他们抬头一瞧,原来是沙尔大喇嘛已经启动了钵盂中隐藏的机关,巨大的释迦牟尼佛像开始缓缓转动,发出巨大的声响。 闻听佛殿内的巨大轰鸣声,殿外的通杜眼中精光闪烁,嘶声大喝道:“全力攻击,绝不能让这帮贼子夺取圣经!”二百多名女真士卒顿时齐声呐喊,向殿门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释迦牟尼像缓缓移转,终于露出了下面一个约三尺见方的方形洞口,洞口内一片漆黑,隐见有台阶可供下行。 沙尔大喇嘛站在佛像台座上,盯着眼前出现的洞口,心情一阵难耐的激动。他修行数十年,乃得道高僧,近十年来心静如水,波澜不惊,上次像这般情绪波动,还是在五台山力斗五僧,为蒙古夺回玛哈噶喇金佛时才发生过。甘珠尔圣经乃蒙古三大国宝之一,其价值与玛哈噶喇金佛不相上下,如果此次能够竞功,将圣经成功带回蒙古,献于林丹汗,红教在蒙古国的地位将彻底稳固,完全将黄教压制住。 沙尔大喇嘛收敛心神,双目一扫,对站在不远处,犹自心神不宁的普性和尚笑道:“普性小师父,下面就请你带我等进入密室,请出圣经吧!” 普性和尚闻言,战战兢兢地道:“大师,小僧帮各位找到这个密室,已算是尽力了。这密室之下情形如何,小僧完全不知,却又如何能够带路。” 沙尔大喇嘛微笑不语,只是以目示意了达瓦剌一下。达瓦剌心领神会,纵身来到普性和尚身边,扶着他的胳膊道:“好事做到底,走吧!” 普性和尚还待推脱,却觉一股大力传来,身体离地而起,顷刻间便落在了台座之上。望着那黑乎乎的洞口,他神色慌张,全身抖动,结结巴巴道:“小僧胆小,求大师放过!” 达瓦剌哈哈大笑,也不言语,在他背心一推,那普性和尚便跌跌撞撞、惊叫连连地没入了洞口之中。而达瓦剌也拎着三股叉,跟在普性和尚身后,顺着台阶进入了密室。 沙尔大喇嘛扬声道:“所有人一起进入密室!” 粆图、卓鲁等闻言,毫不犹豫便相继登上台座,下到密室之内。 唯有贵英恰满脸狐疑,一边独自抵御着门外的女真士卒,一边回首问道:“国师,我们全都下去了,大殿的入口无人守护,取得圣经后却如何出来呢?” 沙尔大喇嘛纵身来到贵英恰身边,真气勃发,双拳挥出,将门口急攻不止的几个女真士兵震得远远抛飞,随口答道:“贵英恰,你是在怀疑我的安排吗?” 贵英恰面色一凝,连忙道:“岂敢,在下只是担心罢了!” 贵英恰身为蒙古大汗林丹汗大妹兀良哈大公主的丈夫,统领蒙古察哈尔本部中军万户,是林丹汗最为倚重的重臣,更是阴尸门有数的高手,但却丝毫不敢对国师沙尔大喇嘛有半分不敬。 沙尔大喇嘛这才沉声道:“老衲自有安排,台吉只管下去密室搜寻圣经便可!” 贵英恰不敢再质疑,身形起纵间,瞬间便投入了密室之中。 沙尔大喇嘛适才暴力一击,轰飞数位女真士卒,威震当场,大殿外悍勇的兵士们心生惧意,一时间竟不敢踏上台阶。 沙尔大喇嘛长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响箭,射出殿门,直飞天空,然后才合身而退,来到佛像台座上。 他目光炯炯,凝视着犹自站立在下方,一动未动的宗擎尊者道:“宗擎大师,您不下去吗?” 宗擎尊者含笑道:“沙尔大师请先走一步,老衲随后就来!” 沙尔大喇嘛目光闪烁,微微颔首,也随即跃入了密室之中。进入密室,首先是一个长长向下、可容两人并排而行的通道,通道两边石壁上均设有粗如儿臂的烛台,此刻早被先行进入的达瓦剌等人燃亮,沙尔大喇嘛沿着台阶下行,不久便发现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宽阔雄伟的地宫,其面积足足比地面上的佛殿犹自大了数倍。地宫四壁地面和顶部皆由坚硬的大块岩石砌成,烛光摇曳中,沙尔大喇嘛发现在这地宫中堆放有数十个大木箱,而达瓦剌等人正准备撬开木箱,一探究竟。 粆图台吉性急,弯刀力劈之下,首先将一个木箱砍开,沙尔大喇嘛按奈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大步上前,举目向箱子里看去。 只见木箱之中,珠光宝气,满满尽是金银珠宝! 粆图台吉吹了一声口哨,呵呵笑道:“好大一笔财富啊!” 沙尔大喇嘛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别分心,继续找圣经!” 粆图台吉尴尬地收敛了笑容,埋头去开启另一个木箱了。 就在此时,就听地宫中响起一阵“咔咔”之声。沙尔大喇嘛一惊,举目望去,只见在地宫一个角落中,一个不大的石门突然开启,而在石门旁,赫然站着的是一直表现得胆小如鼠,惊慌失措的普性和尚。 沙尔大喇嘛暗道不妙,正待有所动作,就听普性和尚满脸带笑,哪还有半点慌张的样子,他倏然退到了石门之后,扬声道:“各位,忽拉出使命完成,便先行告退了!”随着他的话语,那石门咔咔关闭。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看似胆小的普性和尚竟然就是女真国师、拜火教大法师乌麦萨满的大弟子忽拉出! 沙尔大喇嘛虽早觉普性和尚有问题,但没想到他竟是忽拉出,也微微感到有些意外。这忽拉出敢于置身于蒙古众高手之间,行事沉稳且胆量惊人,令人钦佩。由此可见,他的师父乌麦大法师绝非泛泛之辈,是个难对付的可怕人物。 众人正稍楞间,又听得进来的通道上再次发出咔咔之声,更觉不妙,达瓦剌轻功出众,立刻冲了上去。片刻之后,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地宫中,情绪低落地道:“通道被从外封闭了!” 粆图台吉闻言,心里着急,大步来到忽拉出消失的那处墙角处。他在周围石壁上细细查找,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拳头大的活动圆石,想必便是忽拉出开启石门的机关。粆图台吉心中暗喜,连忙伸手抓住圆石,试图开启石门。谁知,任由他拉拽转动,闭合的石门并无半点动静。 沙尔大喇嘛见状,淡淡道:“粆图台吉不必再浪费力气了,女真人既然早就布局将我等困于此地,你便不可能从里面打开那扇石门了!” 粆图台吉气急败坏,怒吼连连,手中弯刀狠狠对着石门劈了数刀。那厚重的石门和石壁严丝合缝,坚固无比,弯刀劈在石门之上,除了出现几道白色印记,并无半点损伤。 其他人此时顾不得再开箱搜寻甘珠尔圣经,也开始纷纷在地宫中四处找寻出路,然而,事与愿违,不久之后,众人都绝望地发现,他们已经毫无出路。 地宫中的蒙古人,不是将军,便是身手不凡的侍卫统领,可谓久经沙场,悍勇无比,早将生死看淡。但此刻被严严实实困在了暗无天日的坚固地宫之中,既无法杀敌拼命,又不能脱困而退,不由得开始暗自慌乱起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宗擎尊者 沙尔大喇嘛跃进地宫之中后,宗擎尊者并没有立即随之而下,犹自静静站在释迦牟尼像前,闭目念佛。笔?趣?阁www.biquge.info 殿外的女真士卒们见大门的悍敌已然退去,在犹豫了片刻后,便重振士气,齐声呐喊,鱼贯冲进了佛殿之内。 通杜待手下顺利进殿之后,转头对急不可耐的东单萨笑道:“走吧,我们也进去!” 东单萨不满地看了通杜一眼,也不答话,展开身形,迅捷如风,顷刻间便窜入了佛殿。通杜望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旋即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也进入了佛殿。 此刻,一百多名女真士兵已经将犹自静立与佛像前的宗擎尊者团团围住。他们见宗擎尊者有恃无恐,不慌不忙地自顾自低诵着佛经,心生疑虑,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动手。 见首领通杜进来,包围圈让出一条通道,通杜缓缓走了进去,刚想开口说话,就听东单萨大喝一声道:“兀那老和尚,还不束手而降吗?!带本萨满来擒你!”通杜一下没拉住,东单萨已经飞身而出,挥拳向着背身而立的宗擎尊者击去。 眼见拳风欺近,宗擎尊者恍若不知,待得东单萨的拳头几乎碰到了僧衣,他方才一抖右臂,僧袍大袖向后甩出,东单萨就觉一股柔中带刚、圆转无匹的劲气袭来,由不得他闪避,身形顿时便失去了重心,倒飞而起,在众士兵的惊呼声中,砸到几个士卒,狼狈地摔倒在地。 东单萨,乃是国师乌麦大法师的第三个弟子,也是拜火教鼎鼎有名的高手之一,竟然连对手的面目都没见到,便被击飞出去,在场的所有女真人再次骇然失色。 东单萨被士卒们扶了起来,又羞又恼,抽出腰刀,正待再次冲出,却被通杜一把拦住。 通杜目光闪闪,大声问道:“不知大师是哪位高人,怎会和蒙古人同流合污,前来我大金亵渎佛门圣地?!” 宗擎尊者闻言,这才缓缓转过身来,含笑道:“老衲嵩山少林宗擎,偶闻普觉寺年祭,且有藏教圣经甘珠尔现世,故前来观礼,阿弥陀佛!” 没等通杜说话,东单萨恨恨说道:“胡说八道,你分明就是和那帮蒙古人一起的贼子,此来就是为了谋夺大金的甘珠尔圣经,休想蒙骗于我!” 宗擎尊者微笑道:“素闻甘珠尔圣经乃藏教宝典,是蒙古国之宝物,老衲不解,金国何时信仰起藏传佛教、甘珠尔何时成了金国的圣物了?!” 东单萨闻言一愣,却不知如何回答。通杜则淡淡道:“我大金不但对藏传佛教尊崇有加,即便是对中原的释、道、儒各种教派亦是不敢有丝毫亵渎,这座由大汗钦命修建的普觉寺便是明证。佛教讲究福泽万生,甘珠尔圣经为我大金所得,又有何不可呢?” 宗擎尊者望着通杜点点头道:“这位将军能言善辩,谈吐不凡,老衲佩服。不过,强取别家之物,终非正道,亦有悖佛理!” 东单萨大喝道:“通杜,你又何必和这个老和尚多费口舌,招呼大伙一拥而上,擒住他再说!” 通杜眉头微皱,对东单萨低喝道:“本将自有定夺,不劳费心!”德拉格、乌麦大法师得努尔哈赤封为国师,其手下萨满便趾高气扬,在金国耀武扬威,特别是两位国师的亲传弟子,更是不可一世。女真文官武将一般都不敢轻易招惹这帮无法无天的萨满师。但是,这个通杜却是个例外,一来因为其素来对萨满们没有好感,二来他自恃身后靠山强硬,对诸位国师之徒并不畏惧,所以此刻见东单萨竟然想要越俎代庖,要自己命令手下攻击,顿时便有些动怒,出言驳斥。 东单萨心高气傲,见通杜如此不客气,面子也挂不住了,正待针锋相对,却听得一阵扎扎声传来,高大的释迦牟尼佛像缓缓转动,不久便重新恢复了原样,将地宫完全封闭了起来。 宗擎尊者见状,暗道一声果不其然,随即朗声道:“通杜将军有勇有谋,果然设下了陷阱,难怪适才沙尔大师等进入大殿后,你等主将依旧不亲自上阵,原来是在请君入瓮,等着蒙古勇士们自投罗网!” 通杜见计策成功,已将蒙古人全部困住,微笑道:“大师过奖了。此番所有布局皆我大金可汗和乌麦国师亲自设计,末将不过是遵命行事罢了!” 东单萨直到此刻方才知道,通杜此前不让他出手,是因为怕他鲁莽之下,破坏了由大汗和师父亲自布下的陷阱,顿时额头冒出了冷汗,心里又怕又怒,暗恨通杜不提早将布局相告,看向通杜的目光愈发阴冷起来。 通杜对东单萨的恨意视而不见,仍旧对着宗擎尊者笑道:“大师,你们抢夺圣经的行动已经失败,不如便跟末将前去面见我大金国师,品茶论道吧!” 宗擎尊者面不改色,笑道:“风水轮转,成败无常,也许将军此言尚早了!”说完,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缓缓迈动脚步,眼中好似根本看不到挡在身前的女真士兵,径直向殿外走去。 是的,在所有女真人眼中,这个老和尚就是在“走”,而且是缓步而行,因为他双手合十,上身纹丝未动,长长的僧袍也几乎没有什么起伏,能见到的就是一双破旧的僧鞋交错迈动。但是,这个老和尚“走”得也太快了,须臾间便来到了挡在正前方的十余名女真士兵眼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股大力浩然涌动,这些女真士卒便忍不住向两边倒退跌倒,本来严严实实的包围圈立刻露出了一个去往大殿殿门的通道。 通杜收敛笑意,面沉似水,迅速拔出腰间长刀,大喝声中,劈出一道凌厉的刀芒,向宗擎尊者斩去。他从彬彬有礼、动容淡定瞬间变得凶悍暴虐、杀意滔天,中间毫无征兆,端的是个久经沙场、杀伐果断之人。也由此可见,能担任女真人老营驻军首领者,绝非泛泛之辈。 在通杜刀芒划出之际,另外一道刀光也几乎同时向宗擎尊者斩去。只是,这道刀光映在众人眼中并不是白芒,而是一道红芒,炙热而明亮。出刀之人,正是从自拜火教的东单萨。东单萨将火神功法灌注于手中单刀之中,全力向宗擎尊者迅捷的身形劈去。 一寒一炙两道刀芒纵横斩来,寻常武者几乎无从闪避,然而宗擎尊者又岂是常人,他脸上依旧不悲不喜,眉眼毫无异动,依旧迈着同样频率的步履,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施施然便走出了佛殿大门。在他身后,通杜和东单萨全力斩出的两刀,尽皆落空,要不是他二人收手及时,几乎要将大殿的地面斩出深沟。 原来,宗擎大师看似步履入常,实际上前行的速度却毫无感觉地加快了一倍,这些变化,别说寻常的女真士兵,就连武功不凡的通杜和东单萨也未能察觉,以致他二人出刀落空后,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惊惧不安,同时在包括通杜、东单萨在内的所有女真人心头泛起。 见宗擎尊者已经出了大殿,通杜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正待命令手下全力追击,就听殿外传来一声豪放的大笑声:“这位大师神功盖世,让老夫叹为观止!” 这笑声犹如雷鸣,轰然而起,所有女真士兵都觉得耳中嗡嗡作响,难受不已。东单萨运功护住双耳,口中却惊喜地喊道:“德拉格国师来了!” 宗擎尊者轻松突出重围,来到佛殿外的空地上,就见一个身高体壮、颇为熟悉的老者轰然大笑着从前院来到。此前,在辽阳吴海平的家宅中,宗擎尊者曾见过德拉格大法师一眼,自然认得。而那天晚上,宗擎尊者和骆思恭、高杰等四人皆蒙着面,德拉格大法师却并未认出眼前这个老和尚。 见德拉格大法师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宗擎尊者不慌不忙,含笑道:“阿弥陀佛,大法师终于露面了,老衲还以为会就此错过呢!” 德拉格大法师背手而立,闻言有些出乎意料,不解道:“哦?!大师何出此言,莫非早就知晓老夫在此?” 宗擎尊者笑道:“早闻金国两位国师尽皆亲至赫图阿拉,所为无非便是蒙古人夺取甘珠尔圣经之事。如今沙尔大师等如你等所愿,强攻普觉寺,国师此时如不在寺中坐镇,那倒真是有些奇怪了!” 德拉格大法师也哈哈一笑道:“大师睿智,说得在理!看来我等的布局好像早被尔等瞧破,却不知大师等为何仍如飞蛾扑火,甘愿堕入局中呢?” 宗擎尊者闭目合十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既然国师费尽心力布下了偌大之局,我等若不来赏光,岂非辜负了国师的心意!” 德拉格大法师闻言,有些意外地皱了皱眉,随即沉声道:“不管如何,如今沙尔大喇嘛等一干人等被困,大局已定,就凭大师您,莫非还有什么通天手段可以翻转局面吗?” 宗擎尊者摇头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老衲修为浅薄,亦不敢妄加揣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德拉格大法师点点头道:“大师看上去不像是蒙古人,不知来自何寺,如何称呼?” 此刻,通杜和东单萨也已经来到了院中,听得德拉格大法师问话,通杜便出声道:“这位乃是少林寺的宗擎大师!” “宗擎尊者?!”德拉格大法师目光一闪,说道:“原来大师便是少**学大师宗擎尊者!” 宗擎尊者合十道:“岂敢岂敢,老衲不过一武僧,习武数十年,略有小成,岂敢妄称武学大师!” 德拉格大法师摇头道:“大师之名,就连我等久居辽东之人也颇有耳闻,宗擎尊者又何必自谦!老夫生性喜好武艺,今日既然与大师相遇,便请赐教几招吧!”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再度受挫 宗擎尊者闻言笑道:“身为方外之人,本应修身养性、参禅修佛,奈何老衲修为浅薄,且又是武僧,对武学一道甚是痴迷,一旦得遇高人,便忍不住生起切磋讨教的念头。笔?趣?阁wWw。biquge。info德拉格大法师提议,正合我意!” 德拉格大法师面露喜色,大声道:“通杜将军,你且带手下远远避开,切勿扰了我和宗擎大师的对决!” 通杜抱拳领命,毫不迟疑便率领让二百多名手下兵士退到墙垣处,但却依旧对普觉寺后院形成包围之势,以防备宗擎尊者逃脱。东单萨虽是乌麦大法师的徒弟,但对德拉格大法师之言也不敢忤逆,只好不情不愿退到佛殿大门的台阶之上,手提腰刀,随时准备搏杀。 宗擎尊者见状,对德拉格大法师合十道:“大法师一代高人,为求公平一战,斥退士卒,让老衲钦佩不已。如今此地宽敞无碍,便请大法师指教吧!” 德拉格大法师目光如炬,凝视了宗擎尊者片刻,然后大声道:“大师身处险境,心境却未受丝毫影响,老夫才真正是佩服得紧!夜色将临,机会难得,老夫不愿再耽搁,这便先行出手了,请大师小心!” 话音一落,德拉格大法师双臂扬起,全身真气激发,身上的青色萨满长袍竟好似被风吹起,离体飞扬,挂在了回廊的木栏之上。长袍之下,德拉格大法师穿着黛色紧身短装,显得精干利落,倒像是早就为了此战而装束好了一般。他对宗擎尊者一拱手,暗运崇山劲,向前大步跨出,毫无花俏地击出一拳。 宗擎尊者此前见过骆思恭和德拉格大法师的交手,对拜山教崇山劲的威力颇有些了解,此刻见德拉格大法师此拳普普通通,却不敢大意,默运禅功,左臂画圆,右掌五指微张,迎着那越来越大的拳头推去。 拳为皇,掌为帝。德拉格大法师的拳法充满皇霸之气,暴虐霸道;宗擎尊者的掌法则尽显帝临天下之势,恢弘大气。二人拳掌出击的速度都不快,通杜和东单萨将一招一式 瞧得清清楚楚,开始并未觉得有何不凡之处。然而,待得二老拳掌翻飞,交手数招之后,通杜二人这才惊讶发现,在离二老一丈开外的几颗柏树上,枯黄的树叶纷纷飘落,越落越多。而且,这些落叶尚未落地,便开始在二老周围旋转起来,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沙粒灰尘,渐渐形成了一道带状的圆圈,煞是奇特。通杜心中震惊,不由得向东单萨望去,正好看到这个拜火教萨满也面带惊骇之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的对决。 德拉格大法师自从在辽阳与骆思恭一战落败后,一直郁郁寡欢,心情颇不舒坦,脾气更加暴烈了些,随侍的徒弟们都心惊胆战,生怕不小心惹恼了他。今日遇到宗擎尊者,他提出单挑对战,便是希望通过击败这个在中原颇有些名望的老僧,以泄心中闷气,一洗颓势。然后,在崇山劲都运转到五重后,面前这个不悲不喜的老和尚依旧凭着一双肉掌,稳稳抵挡着他的重拳,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吃力之相。 德拉格大法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生怕今日再次受挫,大喝声中,使出第六重崇山劲,双拳轮流击出,速度迅疾无匹,拳劲引动空气,发出“呜呜”山响,气势比之前强了数倍。 宗擎尊者双掌环转,身形左右晃动,一半硬抗、一半闪避,再次挡下了德拉格大法师这一轮的猛攻。他稍退一步,合十道:“德拉格大法师崇山劲名不虚传,拳力强悍,老衲空手已无法再抵挡下去,只得以兵器来做应对了。大法师,你也尽可取出兵刃,咱们接着来!” 德拉格大法师收拳道:“拜山教素来空手对敌,老夫从未使过兵器。大师要亮兵器,请自便就是!” 宗擎尊者闻言点点头,掉头就向院墙方向迈步而去。通杜和东单萨不知这老和尚要做什么,正要阻拦,却见德拉格大法师对他们摇了摇头,便没有动弹,握着刀柄的手却不由得紧了紧。 宗擎尊者走到守在墙垣处的一个女真士卒身前,合十一礼道:“老衲出来匆忙,未及携带武器,今日便借施主的一用,稍后便还!” 那女真士兵目瞪口呆,尚没想明白之时,就发现手中的一杆长枪竟然已经莫名其妙到了老和尚的手中。正惊疑间,就见宗擎尊者右手握住枪头,轻而易举便将嵌得紧紧的枪头拧了下来,塞回了他的手中道:“枪头先还你!”说完,便飘然而去,拎着光秃秃的木质枪杆回到了德拉格大法师的身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女真士兵呆立原地,望着手中的枪头神游天外,一时想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宗擎尊者右手持着枪杆,左手竖掌一礼,对德拉格大法师道:“老衲这便以枪杆做棍,用棍法来领教大法师的崇山劲!” 德拉格大法师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那根细细的枪杆,点头道:“大师准备接招吧!”说吧,再次挥拳而上,第七重崇山劲勃发,狂暴的拳劲瞬间便将宗擎尊者笼罩其中。 第七重崇山劲乃是德拉格大法师修为的极限,十余年来除了和骆思恭一战外,这还是第二次使出,就连在场的通杜和东单萨都从未见过。 在他们眼中,起先那些终于落在地上的枯叶和砂石灰尘此刻再次飞舞而起,急速旋转,发出“呼呼”的狂风呼啸之声。这些落叶尘沙不再像先前那般如带状环绕,而是像个蚕茧般将德拉格大法师和宗擎尊者都裹在其中,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几乎无法看清,就如同两条小舢板陷于了惊涛骇浪之中。众人目睹这般奇特震撼的状况,尽皆目眩神迷,张口结舌,震惊之下混忘了深处何地。 东单萨心中暗想:“没想到德拉格国师的神功竟然有如此威力,却不知和师父放手一搏之下,谁会更胜一筹?!”正思忖间,忽然发现那股暴虐的旋风嘎然而止,东单萨连忙定睛一看,只见二老相对而立,皆纹丝不动,面沉似水。 片刻后,就听德拉格大法师嘶声道:“大师端的好棍法,老夫认输!” 宗擎尊者依旧拎着那光秃秃的枪杆,单手一礼道:“阿弥陀佛,大法师崇山劲勇悍无匹,老衲多了样兵器,胜之不武!” 德拉格大法师摇头道:“拜山教素以空手对敌,即便用了兵器,只会影响崇山劲的发挥,没有半点益处。大师技高一筹,却是事实!” 宗擎大师不再多言,右手一扬,手中枪杆冲天飞起,只听“噗哧”一声,便在那犹自发呆的女真士兵面前直插入地。这个士兵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见面前枪杆颤颤巍巍,这才知道自己的枪杆回来了,欣喜之下,连忙使出吃奶的劲将其拔出。可是当他看了看失而复得的枪杆,又望了望枪头,哪有本事重新嵌装还原,不由得又发起呆来。 德拉格大法师健硕的身躯挺立,右手微微弯曲,轻轻颤抖,在手背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红得发紫的棍痕。他牙关紧咬,死死盯着宗擎尊者道:“今日得宗擎尊者指教,老夫就此谢过。只是,事关国之大事,老夫亦不敢擅自放大师离去,只好将你交由通杜将军了,请大师见谅!” 宗擎尊者好似早已预料到是这个结果,呵呵笑道:“无妨,无妨!方外之人,本就淡看生死,一切皆有因有果,随遇而安便是!”说罢,他仰头看了看已经渐暗的天色,悠然道:“拖延了这段时间,应该是够了!” 还没等德拉格大法师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普觉寺前院突然响起喊杀之声,听动静好像是在前院留守的几十个士兵遭到了猛烈攻击。 通杜脸色一变,顾不得请示受了伤的德拉格大法师,大声喝道:“班善,带一百人去前院支援,其余人等将宗擎大师围而擒之。” 班善是通杜手下的一个牛录,立刻领命带着一百士兵离开了后院。通杜和东单萨提刀带着余下的一百多名士兵缓缓向宗擎尊者逼来。 德拉格大法师短短几日内,第二次受创,心情低落之极。他用左手抚摸着右手背,一步步向后退了开去。刚才,他的右手被宗擎尊者以枪杆使出《剑经》中的神妙棍法所伤,筋脉再次受损,战力大打折扣,需要静养,便决定在一旁观战。 望着渐渐围上来的女真士卒,宗擎大师淡淡而笑,合十而立,一副俯首就擒的模样,却让通杜和东单萨禁不住一阵心虚,对于能否顺利擒下这个神秘的老和尚着实心中没底。 沙尔大喇嘛在进入地宫前,将响箭射向天际,散布在普觉寺外的蒙古人便收到了讯号。犹在小酒馆品酒的骆思恭望着射入天际的响箭,淡笑道:“看来,沙尔大喇嘛他们找到了藏匿圣经的地方了!” 姬龙峰腾地站了起来道:“那咱还不立马杀进去?” 骆思恭看了他一眼,笑道:“急什么,按我们和沙尔大喇嘛的约定,响箭发出后一刻钟,才是我等行动的时候!” 姬龙峰颓然坐下,有气无力道:“还要等啊,真是好生无趣!” 王睿也点头道:“就是,真恨不得立刻杀将进去,痛快厮杀一场!” 过了不久,他们就见街道上十余个百姓忽然抽出隐藏的兵器,呐喊着,砍翻了守护寺门的几个女真士兵,冲进了寺内。 姬龙峰和王睿同时站起,喜道:“现在可以动手了吧?!” 骆思恭摇头道:“坐下,没到时候呢!” 二人面面相觑,只好再次坐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也不知从哪再次冒出了二十余位百姓打扮的人,手持兵刃,冲杀进入了普觉寺内。 这次,姬龙峰和王睿没有站起来,只是眼巴巴看着骆思恭,见骆思恭依旧是大摇其头,两人脑袋耷拉,双眼无神地发起呆了。 不久之后,外面再次传来喊杀声,姬龙峰和王睿抬头看了看,见又有十数人冲进了寺内,他们俩叹了口气,看都懒得看骆思恭,又垂下了头。 谁知,两人的脑袋被骆思恭各拍了一记,只听他大声喝道:“发什么呆!走!” 姬龙峰和王睿这才知道时机已到,慌不迭地各自拔出兵器,跟着骆思恭跑出了小酒馆,吓得酒馆老板刺溜一下钻入了柜台下面,瑟瑟发抖,哪还顾得上找这三人要酒钱。而街道上的王曦、骆养性和熊兆珪见状,也倏然窜起,向普觉寺中冲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落网之鱼 夕阳映照在显佑宫后面一大片树林之上,本就有些枯黄的树叶泛出金黄之色,随风摇曳,煞是好看。笔&趣&阁www.biquge.info 在离树林半里外一个坡坎下,高杰躺在地上,双手枕着脑袋,嘴里叼着根枯草,正悠闲地闭目养神。悟空精力充沛,依旧和小黑虎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在此已经待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了,悟空不时打量着高杰,不明白高杰带他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只是像现在这样沐浴夕阳,和小黑散散心吗?不过,悟空单纯简单,反正见高杰在他身边,也懒得再想,又和小黑玩耍去了。 高杰突然睁开了眼睛,像个蛤蟆似的爬上坡坎,向不远处的小树林望去。只见十多个身着绿色萨满袍的人,悄悄靠近树林,不久便隐没在其中了。这群绿袍人,赫然正是高杰在沈阳城见过的那帮神秘人。 悟空见高杰起来了,连忙将小黑放入怀中,也爬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杰哥哥,怎么了?”在高杰等的细心教导下,加上一路上耳濡目染,悟空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短语。 高杰冲他一笑道:“咱们该做事了,跟着我!”说完,他便向树林窜去。悟空并不多问,如影随形,也跟了上去。 高杰和悟空进入树林后,陆续发现了几具红袍萨满的尸体。高杰明白,这些都是前面那帮绿袍人干的,望着这些全身看不出任何伤痕的尸体,他愈发好奇,继续向前摸去。 在接近显佑宫后院墙垣之时,高杰又听到几声微弱的惨呼,然后便再无声息。他凝神屏息,认真听了片刻,确定这片树林中除了他和悟空已经没有活人了,方才蹑手蹑脚来到了院墙之下。 院墙下,刚才显然是发生了一场不小的激战,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近十具尸体,绿袍红袍的都有。高杰按奈住紧张的心绪,上前清点了一下,发现绿袍的萨满大概死了四个人,其余都是红袍萨满。适才高杰在坡坎上所见,进入树林的绿袍萨满足有十二三人,也就是说起码有八、九个不知去向。 望了望高高的院墙,显而易见,这帮绿袍萨满应该是翻墙而入了。看来,他们的目标也是显佑宫。 略一思索,高杰对着地上的死尸拜了拜,口中喃喃念叨道:“各位,你们既然已经前往极乐世界,小子向你们借点身外之物,应该不算亵渎吧!莫怪莫怪!” 念叨完,他迅速动手,扒下了两件绿色萨满袍,和悟空一起裹在了衣服外面。至于为什么不扒红色萨满袍,是因为高杰认为,这次赫图阿拉的主战场在普觉寺,这个显佑宫应该不会有太强的敌人,这些绿袍萨满武功不弱,顺利杀进了宫内,应该会占据上风,换上绿色萨满袍还是可靠点。而且,这绿袍连有宽大的帽子,换上后,可以遮住一部分脸庞,即便是不小心撞见了那些绿袍萨满,只要低下头,也不容易暴露。 换好绿袍,高杰对悟空示意了一下,两人便一前一后腾身而起,越过了院墙,落在了显佑宫的后院内。 后院只有一座大门紧闭的古朴大殿,四周安安静静,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高杰皱皱眉,细听之下,不远处的大殿中隐隐传来人声,便带着悟空沿着院墙,矮着身子,向那座大殿后面摸去。 大殿之后,种植了多株高高的柏树,也不知是因为道士们偷懒还是深秋落叶太多,地上铺着厚厚的枯叶,足有半尺高。高杰生怕踩在枯叶上弄出声响,惊动了殿内的人,先是提醒了悟空一下,方才放缓脚步,轻手轻脚,摸到了大殿的后墙处。 高杰抬头看了看殿墙上高高的窗户,又瞧了瞧身旁几棵高大的柏树,用念力告知悟空,准备一起上树,挨近窗口查探下里面的情况。见悟空点头,高杰正待纵身而起,就觉脚下有些不对劲,没等他做出反应,便被一个大网网住,高高吊了起来,整个人被勒得像个粽子一般,动弹不得。当然,悟空也没能幸免。 骤遇险情,高杰先是一惊,然后急转白莲九生神功,迅速冷静下来,伸手探入怀中,要摸出短剑隔断网绳脱困,却听的耳边传来一阵呵呵笑声,在他瞠目结舌间,就觉眼前红光一闪,随即身子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高杰一头黑线,满心郁闷。自从在蒲州普觉寺被阿里擒住那一次之后,那种鱼在砧板,任人宰割的滋味就让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定要谨小慎微,提高警惕,再也不能再大意被人擒拿。然而,随着在京师、辽东一直顺风顺水、左右逢源,加上神功有成,武功大进,好了伤疤忘了疼,警觉之念又渐渐开始有些松懈下来。显然,这大网事先是藏于厚厚的落叶之下,而在显佑宫这座金国七大皇寺之一的尊崇之地,满地厚厚的落叶没人打扫,本就很不对劲,可他偏偏粗心没有察觉,于是就变成了“落网之鱼”。 郁闷之下,他又有些心惊。刚才突然现身,制住自己的红影,身法动作真是快如闪电,骇人听闻。在发现有人从树上向自己扑来之时,高杰调动念力,准备发动四生幻迷幻敌人,可是,这个红影没给他机会,瞬间便将他点穴制住。 还未从自责和震惊中缓过来,高杰就觉大网一松,随着网绳从半空中“吧唧”掉落在地,完全无法动半个手指头的他顿时被摔了个七晕八素,灰头土脸。随即,网绳打开,高杰后脖领一紧,被人像拎着一只小鸡仔般拎着便走,进入了大殿之中。 那人拎着高杰和悟空进殿后,随手将他俩丢在了墙角。高杰面朝上躺在地上,这才看清楚擒住他的是什么人。 站在他面前,正低头俯视他的,是一个瘦高的老者,身上披着红袍,三缕长须飘洒胸前,隐隐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在这老萨满身边,还卓立这两个同样身着红色萨满袍的中年人。一个身高体壮,在红袍外裸露着一支左胳膊,浑身肌肉虬结;另一个长相平淡无奇,脸上带着温和笑意,显得和蔼可亲。 望着灰头土脸的高杰和悟空,那带笑的中年萨满出声道:“师尊,此二人看样子就是俩雏儿,和刚才抓住的那些只怕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仙风道骨的老者捋须皱眉道:“是啊,莫非我猜测有误,拜月教的大法师和护法们都没来?” 高杰脸上脏兮兮的,忍不住出口道:“是啊,我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咱们同属萨满,是一家人,各位大爷大叔就放了我们俩吧!” 魁梧萨满作势踢了高杰一脚,喝道:“谁和你是一家人,老子是穿红袍的拜火教,你是拜月教,是死对头才对!” 高杰闻言,这才想起在院墙外自己选了两件绿色戴帽的萨满袍穿上,和眼前这三个红袍萨满显然不是一家人。高杰刚才从树上摔下,头晕目眩,倒忘记了这个茬。和敌人攀亲戚拉关系失败,高杰一阵后悔,当初咋就选了绿袍呢? 听到高杰说话,带笑的中年萨满哈哈笑道:“我曾听说过,拜月教余孽在我教和拜山教的联合打击下,无法在辽东立足,便躲了起来,有的说是去了中原,有的说去了蒙古,不一而足。没想到今儿我们还真抓了两个来自中原的拜月教余孽!” 壮实的中年萨满对老萨满道:“师尊,我们下一步怎么办,继续在这等待吗?” 老萨满点点头道:“此地乃是整个赫图阿拉最为重要的所在,在没有确认完全安全之前,绝不能擅离!” 满脸带笑的中年萨满道:“那这些小鱼小虾怎么处理,杀了吗?” 高杰见这个萨满提及杀人,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忍不住一阵骇然,眨巴着双眼望向老萨满。 老萨满摇头道:“拜月教骨干尚未成擒,这些人留着还有用。舒烈,你带上几个人,暂时将他们关入地宫之中。为师点的穴道,四个时辰之后方才能解,你便在那小心守着,绝不能出岔子!” 舒烈的笑脸顿时难看起来,不满道:“师尊,这些人既然四个时辰动弹不了分毫,随便派几个徒儿的弟子去看着就是了,还是让我留下消灭拜月教吧!” 壮实的萨满笑道:“师父是看重你,才派你去地宫看守这帮拜月余孽,你还有什么不满?!” 舒烈瞪了壮实的萨满一眼道:“寿兹,要不咱俩换换?你去地宫呼吸呼吸那污浊憋闷的空气!” 老萨满冷冷看了舒烈一眼道:“为师主意已定,无再多言!” 舒烈不甘心,陪笑道:“师尊,要不,就把这帮拜月余孽关在这殿中,徒儿保证好好看守,绝不会有半点疏忽。这样的话,万一拜月教的骨干来了,徒儿也可及时赶到,帮师尊将他们一网打尽啊!” 老萨满背身走开,边走边道:“此乃显佑宫后殿,供奉着诸多仙人之像,岂可亵渎。你不必多说,速速将这干人押入地宫,好生看管起来!” 舒烈气恼,俯首看了看高杰和悟空,脸上露出可怖的笑容,喃喃道:“都怪你们这些小鱼小虾,耽误了本法师建立功劳,看我等下怎么招呼你等!” 正在此时,一个女真士兵匆匆跑进大殿,对着老萨满跪倒禀告道:“启禀乌麦国师,普觉寺德拉格国师派小人前来求援!” 原来,亲自出手擒住高杰和悟空的红袍老萨满,正是拜火教乌麦大法师,而壮实的寿兹,乃是他的二弟子;笑里藏刀的舒烈则是四弟子。 高杰听闻这个仙风道骨般的老萨满便是乌麦大法师,暗叫倒霉。怪不得自己白莲九生神功虽练至第六层,却依旧毫无反抗之力,原来是碰上了这么一个顶尖高手。 乌麦大法师闻报,急道:“此前得报,沙尔大喇嘛等一干蒙古人不是皆被顺利困入地宫之中了吗?!剩下的蒙古人再无高手,即便是有大明骆思恭带人前来,有德拉格国师坐镇,加上前院布置的陷阱,以及塞北雌雄双煞和三百多士卒,怎么可能抵挡不住?!” 那士兵伏地道:“在蒙古沙尔大喇嘛一行人之后,足足有三波人马陆续攻进了普觉寺中。这些人中,有两个可与德拉格国师匹敌的顶尖高手,且其余人等也是以一敌十敌百的强敌。” 乌麦大法师大惊问道:“这些人中,可有身着绿袍的萨满师?” 那士兵道:“绿袍萨满师约有二十余人,还有两个身着银袍的萨满师!” 乌麦大法师听完,忍不住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壮硕的寿兹快步走到乌麦大法师身边,大声道:“看来拜月教骨干的尽皆去了普觉寺,来显佑宫的这些家伙武功低微,只怕是为了将我们拖在此地!师尊,您看。。。” 乌麦大法师点头道:“只怕就是这样了!甘珠尔圣经虽不在普觉寺中,但那地宫之中依旧有龙眼存在,绝不可被敌人破坏!寿兹,你带十位我教萨满和一百士兵守卫显佑宫,舒烈在地宫看管这些俘虏,为师率其余人赶往普觉寺增援!”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大妃阿巴亥 乌麦大法师走后,高杰和悟空就被人拖着,和被擒的七八个绿袍萨满一起,出了三宫殿,从显佑宫后院来到了前院。笔%趣% 整个显佑宫皆以道教独特的龙、虎图案为饰,外形古朴典雅,气势辉煌。在前院,已有一座古朴的大殿,殿顶布黄绿蓝三色琉璃瓦与青灰色脊瓦相间。檐下是两尊彩塑:东青龙、西白虎。龙、虎是道教中的守护神,既保护寺院,又教导人们皈依道教。它们仿人而立,面部圆润,剑眉怒目,鼻翼扩张,手握兵器,两手撑开,魁梧刚健,高达数米,威武而森严。在这座大殿上高悬一块大匾,上书“龙虎殿”。 舒烈正要率人将高杰等押进龙虎殿,却被大殿门口的侍卫拦住。一个侍卫首领打扮的魁梧大汉上前道:“舒烈法师,大妃在里面祭拜,现在不能进去骚扰!” 舒烈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对手下道:“在两旁稍后,待大妃离开后再说!” 听到“大妃”二字,高杰就忍不住心里一动。如今在大金能称作大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努尔哈赤的“皇后”阿巴亥了。而阿巴亥也正是多尔衮的亲生母亲。 阿巴亥就是后来的孝烈武皇后,乌喇那拉氏,名阿巴亥,乌拉部满泰贝勒女,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四任大妃,清太宗皇太极继母。孝慈高皇后去世后被立为大妃,为努尔哈赤生下三子,即第十二子英亲王阿济格、第十四子睿亲王多尔衮、第十五子豫亲王多铎。 阿巴亥于明万历十八年(1590年)出生于乌拉部都城,是乌拉部主满泰之女,布占泰的侄女。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叶赫、乌拉等九部联合进攻建州,结果被努尔哈赤打得大败,九部皆元气大伤。布占泰被俘,三年后才被释放。 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满泰在一次意外事件中被杀,年仅七岁的阿巴亥失去了父亲,被新部主、她的叔父布占泰收养。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毫不费力地灭了哈达部,为保住乌拉部不受建州女真所灭,在布占泰的同父异母妹妹滹奈先前嫁给了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之后,年仅十二岁的阿巴亥由布占泰做主,嫁给了比自己大三十一岁、当时已有七位妻妃的努尔哈赤,布占泰亲自把她送到建州女真的赫图阿拉城。 幼小的阿巴亥不仅丰姿貌美,天真可爱,而且颇有机变,颇得已经四十多岁的努尔哈赤的宠爱。两年后,年仅十三岁的阿巴亥就被努尔哈赤册封为大福晋。作为一个既无资历又无子女的少女来说,这份殊荣除了努尔哈赤对于和乌拉关系的考量,更多的还是由于对她的宠信。 万历三十三年(1605)七月十五日,阿巴亥为努尔哈赤生下了第十二子阿济格,之后又在万历四十年(1612)和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分别生下了第十四子多尔衮和第十五子多铎。在这个阶段,布占泰终于为了叶赫老女东哥和努尔哈赤作反了脸,拿箭射了自己正怀着孕的媳妇(和硕公主爱新觉罗?穆库什),于是努尔哈赤灭了乌拉部,但阿巴亥的机变不是虚名,依旧稳坐大福晋的宝座,她所生的三个儿子,因嫡出因素,努尔哈赤将八旗军队中的三旗分别交给他们掌管。 后金素有收继婚习俗,即在父亲死后,其妻可由儿子迎娶,故年近六旬的努尔哈赤考虑在身后由大贝勒即二子代善继娶阿巴亥的打算。 代善也知道父亲的这一想法,而阿巴亥也希望在努尔哈赤故去后在金国中寻找靠山,于是两人开始暗地接近起来。可是由于努尔哈赤小福晋德因泽的告发,在天命五年(1620年),也就是前年,引发大妃事件。 起先努尔哈赤认为家丑外扬有失体统,并未予追究。且考虑到阿巴亥与代善相好,无非是想依靠大阿哥在家族中的地位,给三个小儿子铺开以后的生路。 但小福晋德因泽告发说大福晋送食物给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吃,皇太极虽接受而未食,而代善则欣然食之;其侍女阿济根又告发说大福晋经常深夜出宫到代善家去;还告发说举行聚会时,大福晋精心打扮和代善眉来眼去。 努尔哈赤终于忍受不了了,在派人调查属实后,顾及家丑不可外扬,即以私藏金银的罪名而将阿巴亥“离弃”,于是阿巴亥便带着儿子在赫图阿拉过了一年多的被休弃的日子,住在小木屋中自力更生,自己煮饭吃。 所谓私藏金银,也确有其事,阿巴亥为了给亲生儿子们奠定经济基础,暗下把家中的银两、绸缎、首饰及古玩等物,分别藏匿在大儿子阿济格和乌拉城娘家家中。努尔哈赤先是派大臣额尔德尼等四人抄了阿济格的家,后又到乌拉城抄了她的娘家,索回了全部私藏财物。为了以示惩戒,努尔哈赤给阿巴亥制定了约法三章:一是不准她再与任何人来往,二是不准她听信谗言,三是与她隔房。 阿巴亥失宠,告发有功的庶妃德因泽的地位迅速上升,而侍女阿济根则被努尔哈赤封为了小福晋。 然而,阿巴亥毕竟是阿巴亥,她的机变睿智不是德因泽和阿济根所能比的。就在去年(1621年),努尔哈赤占领辽阳之后,立即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就是召回离异了一年的阿巴亥,将其重新立为大妃。由此可见,努尔哈赤仍旧对她有留念,他需要她为自己的事业助阵,同时也说明了阿巴亥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阿巴亥复出后,努尔哈赤的女人们逐渐从闺阁走上政殿,从京城走向野外,她们不再是帝王的附庸,开始有组织地从事一些政务,比如出席东京城的奠基典礼,奔赴广宁前线慰问,随大汗为垦地开边出行等,这一切与众妃之首阿巴亥的作用息息相关。 显佑宫在金国七大庙之中地位最高,努尔哈赤每遇战事或重大活动之前,都要率贝勒大臣等人入宫进香,祈求神灵保佑。去年这个时候,努尔哈赤率兵占领辽阳,并迁都东京城,阿巴亥前些日子带着二子多尔衮便从辽阳到了赫图阿拉,今日下午便来到显佑宫,为努尔哈赤建都东京城一周年进香祈祷。 舒烈自然明白阿巴亥地位尊崇,岂敢冒犯,只好和手下压着高杰等在龙虎殿外耐心候着。 一刻钟之后,龙虎殿大门开启,阿巴亥牵着多尔衮缓缓走了出来。 高杰前世便听闻过这个女人的大名,忍不住抬头望去。就见阿巴亥身材娇小,相貌秀丽,她眉眼含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深深的梨窝,显得十分可爱,看上去就跟宗松格格差不多年纪,完全不像是个生过三个孩子的三十岁的女人。 阿巴亥见殿外聚集了这么多人,有些意外,轻声问道:“殿外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随身侍卫连忙上前禀告道:“启禀大妃,刚才有几个拜月教余孽潜进观中,图谋不轨,被乌麦国师拿下,舒烈法师正准备将他们押进龙虎殿看管。见大妃您在焚香祷告,便在外静候。” 舒烈此刻也立刻上前行礼道:“拜火教乌麦大法师之徒舒烈见过大妃,无意间扰了大妃祭祀大事,请恕罪!” 阿巴亥摆摆手道:“你等执行公务,无妨!”随即,她又扫了一眼高杰等人一干穿着绿色萨满袍的十个人,皱皱眉道:“拜月教不是早早便被两位国师合力清剿了吗?怎地又出现在赫图阿拉城中了?” 舒烈连忙禀道:“这个在下不甚清楚,不过今日除了此处,在普觉寺中还有蒙古和大明贼子作乱,师尊已率人前去镇压,他临行前吩咐,显佑宫此刻已经安全,我师弟花努尔已经备好了素斋,请大妃在偏殿稍事休息,待乱事平复后再回汗宫。” 阿巴亥点点头,轻声道:“久闻花努尔法师厨艺精湛,能吃上一顿他做的素斋倒也不错。这里,就辛苦舒烈法师了!”随即便领着多尔衮下了台阶。 在多尔衮经过身前时,高杰不愿暴露身份,便立刻低下了头。还好多尔衮似乎并未认出高杰,乖巧地跟着阿巴亥缓缓走过,去往偏殿中了。 舒烈望着阿巴亥聘婷摇曳的背影,咽了咽口水,这才命令手下将高杰等押进了龙虎殿中。 因为阿巴亥刚刚燃完香烛,龙虎殿大殿内满是香气,几个老道士正在收拾残局。舒烈将这些老道请出了大殿,关上殿门,方才走到中央的玄武大神塑像前,在一个隐秘之处按动机关,随着玄武神像的缓缓移转,在其神座下也出现了一个洞口。 高杰等被舒烈率人押解,沿着洞内的台阶一路下行,不久便到达了一个宽敞的地宫之中。这个地宫大小和普觉寺的相仿,四周墙壁上画满了龙虎壁画,在地宫一个角落里,同样堆放着数十个大木箱。 高杰等被扔在了离这些木箱甚远的角落里,十多个红袍的拜火教萨满在他们周围席地而坐,而舒烈则一屁股坐在了一个木箱上,脸上常带的笑意早就不见了,他盯着高杰等十人,眼中尽是恨意。 乌麦大法师的五个徒弟,随着他留守在赫图阿拉,守护着大金七大庙中的龙眼和宝藏,一直以来就心情颇为郁闷。眼见德拉格大法师带着徒弟们跟随大汗攻城掠地,建立功勋,他们心中早就愤懑不平。今日好不容易等到蒙古人和拜月教前来赫图阿拉抢夺甘珠尔圣经,守在显佑宫的舒烈只等来了这几个拜月教的小鱼小虾,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得到便已经完事了,想着忽拉出、东单萨和寿兹都去了普觉寺中大展身手,立下功劳是一定的。而自己却呆在这里看管无足轻重的囚徒,无所事事,哪有不心烦愤懑的道理。 正越想越气间,忽然听到那群拜月教囚犯中有人在窃窃而语,他顿时怒气上涌,跳下木箱,大步来到高杰等面前,大喝道:“你们这群该死的家伙,唧唧歪歪在念叨些啥?!” 原来,那几个拜月教的人早就发现了高杰和悟空不是他们的同伙,刚才正小声询问他俩的身份呢。高杰当然懒得理他们,正凝神静气,运转白莲九生心法,尝试着解开被乌麦大法师制住的穴道。 刚才在殿外等候之时,高杰早就暗暗用念力取了几颗小石子放在身上,此刻缩在墙角,躲在拜月教萨满们身后,用念力操控石子击打在相应的穴道上,和上次在普救寺一样,顺利解开了被封的穴道,身体重获了自由。 只是,眼前有十个拜火教萨满和几个女真士兵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敌众我寡,且其中还有舒烈这样的高手在,高杰可不会傻哈哈地跳起来做孤胆英雄。他只是又用念力和悟空沟通了下,叫他不要轻举妄动,方才解开了他的穴道。 悟空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穴道解开后依旧不动分毫,还是和高杰一样瘫坐于地,等待时机。 舒烈哪会想到高杰和悟空已经自行解开了穴道,他伸腿踹了一个拜月教萨满一下,正在大声喝问他们在嘀咕些什么,却听的地宫入口的台阶上蹬蹬作响,显然是有人下来了,顿时面现警惕之色,向台阶处望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情势变幻 从地宫台阶上走下来的,一共有五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乌麦大法师的关门弟子,也是舒烈的小师弟花努尔。笔?趣?阁wWw。biquge。info而在其后,跟着下来却是努尔哈赤的大福晋阿巴亥和年幼的多尔衮,最后,还跟着一个侍女和侍卫。 花努尔下到地宫中,对舒烈示意了一下,便恭恭敬敬站在台阶旁,俯首弯腰迎接阿巴亥。 舒烈见是大福晋阿巴亥驾到,急忙带着手下一起迎接。 阿巴亥走下台阶后,微微一笑道:“如今饭点将过,本宫见各位法师、兵士们尚未用膳,便让花努尔法师准备了些晚膳,带来与你等!” 舒烈闻言,恭敬道:“多谢大福晋体恤我等,属下惶恐不安,感激涕零!” 阿巴亥摆摆手,然后对着身后的侍女和侍卫道:“你二人将食盒摆上吧!” 那侍女和侍卫低着头,连忙提着的食盒和饭桶,来到那堆木箱处,取出十多道菜肴,分布在几个木箱之上。 阿巴亥带着笑意,款款对舒烈道:“你们这便趁热食用吧!”接着又对那个侍女和侍卫道:“你俩留在此处,一会收拾完再回去!”说完,她便牵着多尔衮转身走上了台阶。 舒烈等连忙恭送,待阿巴亥离开后,花努尔哈哈一笑,拉着舒烈走到木箱处,指着箱子上的菜肴道:“师兄,这些可是我亲手做的,快尝尝味道如何!” 舒烈拍了拍换努尔的肩膀道:“还是你小子有良心,记挂着师兄!好,就让我尝尝师弟的厨艺。”他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满意地点点头道:“好好!果然好味道,能吃到这般美食,师兄我的心情好多了!” 花努尔高兴地道:“师兄喜欢就好!”他转头对那些眼巴巴的萨满和侍卫们道:“你们也赶紧过来吃吧,晚了俺师兄可就把这些菜肴一扫而空了!” 在舒烈的笑骂声中,在一旁早就按奈不住的萨满师和侍卫们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装饭的装饭,夹菜的夹菜,地宫里顿时热闹起来,饭菜的香气弥漫其中。 高杰听到悟空肚子里发出一阵饥鸣,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暗道:“早知道就先吃点东西垫垫底了,闻到饭菜香,这肚子可就不争气了!” 在舒烈等人吃饭之际,花努尔背着手,来到一众被擒的绿袍萨满前,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边说道:“俺以前只听说过拜月教,还真未见过他们的样子!” 舒烈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道:“你入门晚,当年剿灭拜月教惨烈的一战并未亲见,现在这些被擒的只是残留下来的小角色,你能看到就不错了!” 花努尔点点头,望着这些对他怒目而视的绿袍萨满,淡然而笑道:“你们别瞪着俺啊,抓你们的可不是俺!”当他走到高杰面前,见他低着头,好奇道:“你怎么了?害怕了吗?” 高杰怕花努尔认出他,哪敢抬头,含糊道:“对啊,我怕得要死!” 花努尔闻言一愣,还未说话,就听高杰身边几个绿袍萨满怒喝出声道:“他并非我教中人,拜月教弟子岂有他这等贪生怕死之辈?!” 花努尔惊讶地对高杰道:“你不是他们的人!?那你是谁?”一边问,他一边抬起了高杰的下巴。 高杰此前从树上狼狈摔下,如今虽满脸灰尘,可当花努尔近距离看到他的脸庞之后,顿时便认了出来,脱口惊呼道:“原来是你!” 高杰被花努尔认出,侥幸之念熄灭,顿时便准备出手,却忽听舒烈大呼道:“哎呀,我。。。我这是怎么了?!” 花努尔急忙回头一瞧,就见舒烈和手下的萨满师、侍卫们个个骨软筋酥,嘴里还含着饭菜,此刻已全部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见此异变,花努尔顿觉不妙,正待拔刀,就见阿巴亥带下来的那个侍女身如旋风,瞬间便冲到了他的面前,右手轻拍而下,掌风阴柔,其间嗤啦作响,隐隐带有雷电之声。 花努尔入门虽晚,但毕竟是乌麦大法师的关门弟子,见势不妙,纵身飞窜,落在地宫中央,险险避开了那侍女的一掌。他拔出腰间长刀,呼喝声中,运转火神功法,顷刻间,那长刀便犹如刚从火炉中捞出来一般,开始炙热红亮起来。 那侍女冷哼一声:“火神功法!”身形风驰电掣,再次逼到花努尔身边,双掌左右合围,掌间竟然有一道耀眼的电闪出现,那电闪像蜿蜒的电蛇,倏然击向花努尔。 花努尔只听说过拜月教之名,却从未见过其独到的功法,满眼中除了闪烁的电光,便是惊惧之色,他骇然大呼,火红的长刀直立而起,挡在了袭来的电光之前。 就听当啷一声,花努尔手中长刀落在地上,而他本人也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原来他的长刀虽挡住了那道电蛇,但却并没有什么用,电蛇触及刀身,便转换成电网,瞬间由刀身蔓延至他的手臂乃至全身。花努尔如遭雷击,周身酥麻无力,痛苦不堪,长刀再也无法把持,脱手落地,而他整个也在失控之下,跌坐于地,颤抖不已。隐隐间,还可以看到在他身上不时有细若游丝的电光在明灭窜行。 短短两招,乌麦大法师的关门弟子花努尔便被一个侍女制住,舒烈和手下尽皆大惊失色。 此前,在阿巴亥等下来之时,高杰看到走在头前的花努尔,便没敢再抬头。而在那侍女喊出:“火神功法!”的一刹那,他心中一动,禁不住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高杰立马就呆住了。 那侍女身材高挑,眉眼含笑,充满了魅惑之意,直可称得上是个人间尤物。 “玛拉姐姐?!”高杰心中忍不住呐喊了一声。 高杰等和多洛济叔侄俩相伴而行数日,这玛拉虽然一直用薄纱蒙面,但露出的眉目却令高杰无法忘怀。而她巧笑软语、清亮而歌的嗓音,更是余音绕耳,犹在回响。从这个侍女的音容相貌,高杰便确定了,她就是那位多洛济大法师的侄女、神秘的玛拉姐姐。 想到这里,高杰心中又是一动,急忙看向淡然站在一旁的那个侍卫。 见玛拉已经制服了花努尔,那个侍卫呵呵一笑,取下头盔掷于地上,又在脸上一抹,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满是皱纹,枯瘦如骨的面容,却不是多洛济大法师是谁?! 多洛济大法师对玛拉笑道:“东哥,十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了这里!” 玛拉也灿然一笑道:“没有师叔十年来卧薪尝胆,东哥岂能率领教众深入建州人腹地,寻到此隐秘地宫?!这首功当归师叔!” “没错,师叔祖的功劳确是最大的!”随着娇笑声,阿巴亥领着多尔衮从台阶上款款而下,再次进入了地宫之中。 多洛济大法师淡淡笑道:“探明师兄下落,找寻我拜月教宝典,老夫责无旁贷!乌麦虽被我等用计调走,但此地不可久留,东哥、阿巴亥,先出手解开众弟子的穴道,咱们赶紧探查地宫隐秘为要!” 玛拉轻点臻首,和阿巴亥对视了一眼,身形翩然而动,便待前去解开绿袍萨满们的穴道。 就在此刻,一阵咔咔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地宫一处墙壁处,缓缓打开了一道一人高的石门,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密室。 玛拉停下了身形,面色凝重地盯着那个密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起来。 多洛济大法师皱了皱白眉,朗声问道:“里面是何人,何必藏头露尾的,就请出来一见吧!” 多洛济大法师话音刚落,密室里就传来一阵嘶声的笑声:“呵呵,多洛济,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十年之后,再次相见,当满心欢喜才是,实不该如此恶语相向啊!” 多洛济大法师闻言,白眉一抖,惊呼道:“巴如?!你还没死?!” 在多洛济大法师的惊呼声中,密室门口缓缓出现一个带有轮子的木椅,木椅之上端坐着一个披头萨发的老者,他额头勒着一道红色的布带,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萨满袍,脸色惨白,左脸上有一大块深色的疤痕,凹凸不平,几乎覆盖住左脸的一大半,显得阴森恐怖,凄厉骇人。他手中持着一根棍子,细长而黝黑,看上去非金非铁,尾端有个圆球,顶端尖利,类似于西方教派中的权杖。 听到多洛济大法师的惊呼,玛拉美目闪烁,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巴如大法师?!” 那阴森骇人的红袍老者嘿嘿笑道:“不错,老夫便是巴如。十年之后,能再次见到我女真族第一大美人东哥格格,看来是老夫常常感恩火神,方才有此幸事!” “女真族第一大美人”、“东哥格格”这两个词传入高杰耳朵之中,顿时让他想起一个大名鼎鼎的女人。“东哥,东哥!玛拉姐姐竟然是东哥!”他心里禁不住呐喊起来。 阿巴亥牵着多尔衮挨近玛拉身边,脸上布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之色,颤声道:“巴如大法师,十年前,你和白那恰不是被我教大法师别亚击杀了吗?!” 巴如大法师闻言,低头嘶声咳嗽了几声,方才扬首道:“当年和别亚大法师一战,白那恰大法师的确是陨落了,老夫得火神照拂,万幸保住了性命,隐居于此疗伤已历十年。今日若不是你等闯入,我也不会有现身的打算,只想着在这地宫密室中,与别亚大法师相伴余生了。” 多洛济大法师、玛拉和阿巴亥同时大声问道:“我师兄(师父、师祖)也在这?”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拜月教 巴如大法师并未理会他们的问话,而是直视着多洛济大法师,饶有兴趣地道:“师兄?!多洛济,你竟然是别亚的师弟。笔~趣~阁www.biquge.info这么多年,隐藏得可够深的啊!” 多洛济大法师枯瘦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道:“没错,我是别亚的师弟,他在哪?” 巴如大法师眯着眼道:“素问你们的师父不但身怀拜月教神功,还精通济世医术,看来你继承的便是治愈救人一系的衣钵了。怪不得,怪不得,看来我们都忽视了你的存在!” 多洛济大法师道:“我拜月教应天命而生,本该是女真萨满教之主,当年若不是你们拜火教和拜山教合谋暗算,岂会落得几乎败亡的地步。老夫虽一直立志于治病救人,隐匿身份,不愿参与到三教争斗之中,但在我教生死存亡的关头,也由不得我再置身事外了。巴如,如今掌教大法师率领我等已经攻入地宫,你若将我师兄的下落交代出来,还可得一全尸!” 巴如大法师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拜月教,好一个多洛济!想来你说的掌教大法师便是东哥格格吧,恩,我女真第一美人,倒是当得起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之位!” 明初,女真族分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部分。叶赫部,是海西四部之一。叶赫先世姓土默特氏,本是蒙古族,后来灭掉扈伦那拉部,改姓那拉氏。那拉是太阳的意思。叶赫部依险筑城,实力不凡,开始称雄于海西女真。 而当时的拜月教掌教大法师别亚,便是依附于海西女真的叶赫部首领布斋,而且暗地里还将布斋的女儿东哥格格收为徒弟,并将她立为教中圣女。 东哥所在的叶赫那拉氏族与努尔哈赤所在的爱新觉罗氏族之间的的矛盾由来已久。据说早在元末明初时,叶赫那拉氏族与爱新觉罗氏族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当时,爱新觉罗家族的头领为了使叶赫那拉氏臣服,指着大地说:“我们是大地上最尊贵的金子(爱新觉罗是金子的意思)!”而叶赫那拉的首领听了一阵大笑,他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金子算什么,我们姓它(叶赫那拉就是太阳的意思)。”结果,在那场战争中,叶赫那拉氏最后打败了爱新觉罗氏,成为当时女真族最大的部落。 此后,努尔哈赤开始雄起,建州女真势力渐渐盖过了海西女真,而努尔哈赤也有心要吞并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统一女真族,于是遭到了布斋等海西女真各部首领的抵制。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九月,正当努尔哈赤率兵东向,征讨长白山各部的时候,海西女真叶赫部首领布斋联合乌拉、辉发、哈达及蒙古科尔沁等九部向建州女真发动进攻。双方战于古勒山。努尔哈赤集中兵力,攻其主力,大败九部联军,阵斩布斋,生擒乌拉部首领布占泰,从而为其统一战争奠定了基础。 辽东萨满教的另外两个教派,拜山教和拜火教当时的掌教大法师巴如和白那恰见建州女真日渐势大,便立刻率众归附,成为了努尔哈赤的左膀右臂,合力对抗拜月教。 那时的拜月教掌教大法师别亚,神功盖世,乃女真第一高手,无人能敌,巴如大法师和白那恰大法师都曾败于其手。所以拜月教在萨满教中可谓一枝独秀,渐渐成为了众矢之的。 据说,十年前,在努尔哈赤的支持下,拜山教和拜火教联手合谋,将不可一世的别亚大法师引至长白山顶,发动了偷袭,意图将其击杀。但别亚大法师不愧为女真第一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依旧于长白山之巅,独战拜火教掌教大法师巴如大法师和拜山教掌教大法师白那恰两大顶尖高手,战况惨烈而震撼,最终三人同归于尽。 而长白山顶那一战,也成为了萨满教势力转换的一战。拜月教绝大部分骨干在那一役中陨落,其后更遭到拜山教和拜火教穷追猛打,而叶赫部也日渐式微,于是便慢慢退出了辽东,不知去向。 德拉格大法师和乌麦大法师在继任拜山教和拜火教掌教大法师之后,帮助努尔哈赤东征西讨、守卫龙脉,建立功勋,在金国建国后,成为了位高权重的两大国师。 多洛济大法师和别亚大法师师出同门,乃是其师父的关门弟子。但他不好勇武斗狠,偏爱专研医术,常年痴迷其中。在其师仙逝之后,因不满师兄别亚大法师强逼其参与教务,愤然之下,不辞而别,开始游历中原、蒙古各地,潜心专研医术。直到长白山之战后,获知师兄陨落、拜月教败落,心怀愧疚,方才重新回到了辽东,表面上以神医的身份济世救人,成为了鼎鼎大名的白萨满大法师,实则暗地辅佐圣女东哥,意图重振拜月教。 拜月教教众崇拜风雨雷电、日月星辰。 他们相信太阳出来的地方有位白发老太婆,**硕大无比,所有小孩都是她赐给的;相信月神可以保佑一生安吉;认为北斗星能赐人长寿;认为风是北边风神老太婆扇动大簸箕所致,祭拜她可以免除灾难;雨神常被称为龙王爷,身上有无数鳞甲,每鳞装有一百多担水,下雨就是龙王爷洒水,祭龙王,以祈求丰收;雷鸣电闪是“雷公”、“闪娘”所为,雷公捶砧击魔,闪娘一旁配合用镜照妖,触犯雷神将患上疾病。 而拜月教的创始人根据风雨雷电、日月星辰的特点,潜心研究,创造出了独特的拜月教教派的武功修炼之法。他们可以依靠吸收太阳、月亮、星辰,甚至是风雨雷电中的能量进行修行,修为有成者,一招一式间,带有风动、雨集、雷震和电击等属性,奇妙而威力无比。 拜月教和拜山教、拜火教的功法各具特色,以前一直不分上下,分庭抗礼,但自从别亚大法师在偶得了一部“天书”之后,不但其武功大进,短短时间便凌驾于巴如大法师和白那恰大法师之上,成为不可一世的绝顶高手。而且,拜月教的弟子也个个悟性超群,修炼进度远超拜山教和拜火教教众,虽然教中弟子人少,但拜月教依旧凭借实力成为萨满第一教,直到别亚大法师陨落在长白山。 据说,别亚大法师陨落后,“天书”被努尔哈赤得到,并收藏在了赫图阿拉的秘密所在,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经过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开始筹谋策划这次的行动。 此前,高杰在沈阳曾跟踪一个黑衣人去到郊外,见到了一群神秘的绿袍人,那些便是拜月教的教众,而为首的黑衣人,正是如今的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东哥。 多洛济大法师谋划多年,在辽东卧薪尝胆,和东哥一起秘密发展了不少新的教众,一直在隐秘之处苦苦修行,以图东山再起。而且,他们还和一些与努尔哈赤并不对付的金国掌权者进行了联合,各取其利,互通消息。 这次,当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从金国高层中获知蒙古国师沙尔大喇嘛率领一众高手来金国夺取甘珠尔圣经的消息后,觉得时机成熟,在一番周密谋划布置后,也出发赶到了赫图阿拉。 至于在吴家庄遇到高杰一行人,那倒还真是巧合。只是,对于高杰,多洛济大法师一直情有独钟,总是觉得这个少年的身上有股他十分熟悉的气息。 在辽阳城的吉祥楼,当高杰示警王曦之时,念力的波动便引起了多洛济大法师的注意,所以才有了此后他单独前去客栈和高杰见面。在客栈中,他不惜施展出“天书”中的“仙法”,来试探高杰,探究其隐秘。谁知却被高杰装疯卖傻,气得要死,只好不了了之。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再关注高杰,只是因为谋夺“天书”事大,要赶紧赶去赫图阿拉,他才没有多骚扰高杰。 谁知,吴家庄再遇高杰,多洛济大法师在检查了孙乾光的伤势之后,凭其高超的医术,岂会相信高杰胡扯的什么“从马上摔下来而受伤”的鬼话,暗地里对这个神秘少年更增了一分兴趣。以致于在高杰等碰到莽古尔泰率领第五旗队前来搜查之时,多洛济大法师还亲自出面为其解了围。他可不想高杰就这样被莽古尔泰抓了去,其身上的秘密必须留待自己来发掘揭开。 和高杰等一路相伴到了赫图阿拉后,多洛济大法师和东哥借口要去采药,告辞而去,实则是在城中一个隐秘的据点中藏身下来,派人查探七大庙的虚实以及蒙古人的动静。 因为有金国高层神秘人物透露的消息,多洛济大法师等早早便知晓了“天书”和蒙古人谋夺的甘珠尔圣经实际上是藏于显佑宫之中,普觉寺只是一个诱饵,是一个陷阱。所以,他和东哥经过周密的谋划,在蒙古人攻入普觉寺后,仍派出了十多二十位教中好手进寺相助,造成了德拉格大法师等人吃紧的状态,同时还在其中安排了两个教众扮成拜月教首领的模样,混淆视听。在显佑宫,他们也故意派出了少量的教众,让乌麦大法师轻易擒获,令其心生疑虑,从而成功从显佑宫将其调走。 他和东哥在乌麦大法师离开后,由出自叶赫部的阿巴亥安排,毫不费力地便进入了地宫之中。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早已陨落的拜火教前任掌教大法师巴如竟然复活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地下争斗 巴如大法师的存在,大大出乎多洛济大法师他们的意料之外。笔、趣、阁www。biquge。info他乃是乌麦大法师的大师兄,前任拜火教掌教大法师,当年的武功实力俱为教中第一。 上下打量了一下巴如大法师,多洛济大法师最终把目光停留在那辆木质轮椅上,他依旧淡淡道:“你没死,实是大出我的意料,不过,能在我师兄手下活下来,看来你也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却不知你的武功还剩下几成?” 巴如大法师面带微笑,用右手中的金属长杖敲了敲两个小腿,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在地宫中响起。他对多洛济大法师笑道:“别亚毕竟是别亚,当年在我二人联手攻击下,依旧击杀了白那恰,重伤了我,不愧为女真第一萨满,第一高手!养伤十年,我伤势大部恢复,但双腿却永远失去了,再也不能自如随性地行走奔跑。行动不便,武功自然会大打折扣。不过,你不是别亚,东哥格格也只是个女娃娃,就凭你们只怕还难以在此地宫中横行无忌。” 东哥右手举过头顶,内力运转,在半空中佯击一掌,顿时一个震撼的雷鸣之声响起,在地宫之中轰然回想,半晌不绝。她对着巴如大法师妩媚一笑道:“前辈武功高超,威震辽东,换做十年前,晚辈自不敢螳臂当车,随意冒犯。只是我拜月教隐匿蓄力多年后,在今日倾尽全力,发起这复兴的一击,早就知道只能前行,没有退路!晚辈武功虽还登不上大雅之堂,却也要斗胆向前辈请教请教了!” 巴如大法师见了东哥展露的这一招,脸色一变,笑容渐渐收敛起来,缓缓说道:“尝闻拜月教武功修为分为风云电雷四个境界,没想到东哥格格年纪不大,悟性超群,竟然将最后一个雷之境界也已领悟完成,老夫倒是看走眼了!”说完,他身下轮椅轻巧地回转,来到地宫石壁处,迅速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按了一下。 众人便听得台阶上一阵咔咔的轰鸣传来,顿时大惊失色。东哥身形如风,掠上台阶查看,片刻后便缓缓走下,神色凝重地道:“地宫被封住了!” 巴如大法师见多洛济大法师盯着自己所在的角落,身形欲动,哈哈一笑,驱动轮椅让开位置,露出机关的所在,摇头道:“多洛济,你不要白费力气了,显佑宫乃是大汗亲自督造,地宫之中机关重重,精巧无比。刚才这个机关乃是一次性的,我关闭地宫之后,便无法再启动了,现在就连龙虎殿中那个开启地宫的机关也失灵了。也就是说,我们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了!哈哈哈!” 多洛济大法师阴沉着脸,快步来到那个角落,在圆石机关上捣鼓了半天,见毫无反应,这才相信了巴如大法师所说,黯然放弃。 阿巴亥花容失色,抱着身边的多尔衮急道:“巴如大法师,你这么做有何好处?!我们虽被困在此处,可你也同样出不去了啊!” 巴如大法师仰天大笑道:“老夫年近八旬,在此地呆了十年,早已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寂寥乏味的生活。如今多了你们这么些人相伴,即便是葬身于此,出不去了,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况且我双腿残疾,重伤难以痊愈,死了倒是种解脱,只是要你们一起陪葬,却又是开心又有些不忍!” 阿巴亥闻言,愈发慌张,蹲下身子,紧紧抱住多尔衮道:“掌教大法师,多洛济大法师,这可怎么办啊!阿巴亥出不去无所谓,可我儿十四阿哥年纪尚幼,怎可就此丧于此地?!” 多尔衮从阿巴亥怀中探出脑袋,稚声稚气地道:“多尔衮是英雄好汉,多尔衮不害怕!额娘不用担心!” 此刻东哥也来到了阿巴亥身边,摸了摸她的秀发,温柔道:“别急,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巴如大法师摇头道:“地宫关闭,便出不去了!东哥格格与我大金为敌,老夫可以理解。但阿巴亥你身为大汗的大福晋,在我大金国地位尊崇无比,怎可做出这等勾结外敌,亵渎七大庙圣地的勾当?!” 阿巴亥站起身来,目光渐渐坚定起来,出声说道:“阿巴亥早早便被东哥大法师收为拜月教弟子,且家父和叔父均死于大汗之手。该做什么,该怎么做,阿巴亥清楚得很,用不着前辈教训!” 阿巴亥姓乌喇那拉,是海西女真乌拉部首领满泰的女儿。海西女真四部十分团结,彼此间关系甚是紧密,阿巴亥五岁之时,便加入了拜月教。为了避免被建州女真吞并,海西女真叶赫、乌拉等九部联合进攻建州,结果被努尔哈赤打得大败,九部皆元气大伤。阿巴亥叔父布占泰被俘,三年后才被释放。 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满泰在一次意外事件中被杀,年仅七岁的阿巴亥失去了父亲,被乌拉部新首领、她的叔父布占泰收养。父亲虽然看似死于意外,但乌拉部所有人都认定幕后凶手乃是努尔哈赤。 后来在哈达部被努尔哈赤吞并后,布占泰为保住乌拉部,便做主要将年仅十二岁的阿巴亥嫁给了四十多岁的努尔哈赤。而此刻的拜月教掌教大法师东哥也有意让阿巴亥进入金国高层,潜伏在努尔哈赤身边,于是年幼的阿巴亥就成为了努尔哈赤的第八位妻子。 十年之后,乌拉部也终于被努尔哈赤歼灭,既是叔父,也算是养父的布占泰被杀。阿巴亥可以说和努尔哈赤仇深似海,只是她素有机变,在努尔哈赤面前从未露出过半点不满和仇恨之意,依旧稳坐大妃之位。 巴如大法师年近八旬,对这些陈年往事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闻言后不紧摇头叹道:“大汗灭了你部,杀了你父和叔父,的确算是有仇;可为了你,早该覆灭的乌拉部多苟延残喘了十多年,布占泰也多活了十多年。为了你,大汗丝毫没有因为布占泰因为这位东哥格格作乱而迁怒与你,依旧让你稳坐大福晋之位。再加上这么些年,大汗对你无上的恩宠,还不足以化解你心中那些仇怨吗?!” 没等阿巴亥回话,东哥转头对巴如大法师冷声道:“努尔哈赤一点小恩小惠,又岂能洗刷得了他犯下的种种罪孽?!你们对我拜月教的这些所作所为便已不可饶恕!” 巴如大法师点点头道:“看来大家都没有了退路,只能一起在此等死了!” 忽听多洛济大法师道:“退路,总会是有的!”巴如闻言转头,却发现多洛济大法师在其和东哥、阿巴亥对话的时候,已经悄然移到了他出来时的暗门处,顿时便脸色阴沉下来,不再言语,轮椅急速向多洛济大法师冲去,他手中的长杖也瞬间变得通红而炙热,杖尖直直对着多洛济大法师的前胸刺去。 拜火教认为火来源于天界,最神圣、洁净,也最亲切,能洗涤一切污秽、驱赶魔鬼、卜问休咎等,任何宗教仪礼都离不了火,各种祭品都要先献一点给火神。他们认为火是太阳和月亮的一部分,称火神为“斡透巴如坎”,传说是个老太婆,谁得罪了她就点不着火,故禁用铁器或尖棍捅火,禁止往火里吐痰、泼水和倒污物;进餐或饮酒时,先往火里扔点酒肉敬奉火神。 拜火教的火神功法分为木火、地火、天火三个境界,能修炼至天火境界的,便能成为拜火教的大法师。巴如大法师在三十年前便练出了天火,而乌麦则是在十年前方才成为了大法师。如今在拜火教之中,也唯有巴如和乌麦二人达到了天火境界,所以说火神功法的修炼十分艰难,能获得天火境界这般造诣的,在拜火教历史上也是极少极少的。 多洛济大法师见巴如大法师驱动轮椅,风驰电掣地冲来,便知自己猜测不错,这个暗门之后一定会有退路存在。眼见一根细长、红亮的长杖当胸刺到,多洛济大法师却不能闪避,只能硬抗。因为,他决不能将这个暗门让给巴如大法师,一旦巴如回到暗门之内,只怕就真的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了! 决心已下,多洛济大法师低喝一声,枯瘦的爪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锤,锤头避过杖尖,在杖身上轻敲了一记。锤杖相交,小锤上发出丝丝电光,巴如大法师持杖的手臂如遭电击,微微一颤,通红的杖身顿时发生了些许偏转,几乎刺进石壁之中;而洛济手中的小锤则在瞬间便从锤头开始发红,迅速向其手掌处蔓延过来。多洛济大法师发力想将小锤收回,却发现小锤早已和长杖熔成了一体,紧密而无法分开。多洛济大法师迫不得已,只好舍弃了小锤,抽离了右手,眼睛忍不住向手掌上看了一眼,就见整个右掌充血,红通通的,有几处甚至被烫伤冒出了水泡。 多洛济大法师皱皱眉,运转“雨集”之术,一股清凉如水的内力从右臂冲入掌中,沿着手掌经脉穿梭不息。不久,本来开始红肿的手掌竟然恢复如初,就连那几个水泡都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巴如大法师一击落空,冷哼一声道:“多洛济,你一个白萨满竟然也练出了一身拜月教神功,让老夫大开眼界!” 多洛济大法师枯瘦苍白的脸色冷冷似水,淡淡道:“可惜我未早点听师兄的话,修习我教神功仅仅十数年时间,否则怎会被你的火神功法灼伤手掌呢!” 巴如大法师淡淡道:“不过,就凭你这点功夫,还不够!”话音刚落,他手中长杖红光大放,杖身爆起三寸长的红色毫芒,光亮耀眼,细细的长杖瞬间便好似粗了数倍。长杖这次不是直刺,而是横扫而去,显然是要将多洛济大法师从暗门处逼退。